《在逃生游戏当群演》 第1页 《在逃生游戏当群演》作者:诸君肥肥【完结+番外】 文案: 徐北尽是游戏《逃出生天》中的群演,日常工作就是躺在地上装尸体,然后欣赏任务者们如何绞尽脑汁求生。 别的群演在努力奋斗,争取获得影帝称号,早日逃脱这个残酷、绝望的世界;而徐北尽的生活十分平淡,毫无乐趣。 直到有一天,他捡到了一个直播系统 徐北尽的生活被彻底改变了。 他在地上躺尸,观众:啊啊啊啊主播你的后面有什么东西呜呜呜 他在念台词,观众:嘻嘻嘻北北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可爱!舔舔! 他在努力寻找世界的真相,观众:今天的北也是努力的北! 他他在和林檎谈恋爱,观众:?!?!这不是我想看的恐怖游戏直播! ** 1.CP:徐北尽x林檎,能屈能伸一秒变脸看起来像变态其实是好人的攻x武力值强大凭直觉做事看起来乖巧可人其实是疯狗的受,主攻,请勿ky攻受属性 2.非典型性逃生游戏,解谜为主,不恐怖;基础设定:游戏里不能死人,一旦死人全员重来;任务者不知道游戏中的土著是在演戏 3.日更,晚九点更新,感谢大家支持~ 内容标签:无限流相爱相杀悬疑推理直播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北尽┃配角:林檎┃其它:无限流世界土著的反抗始末 一句话简介:直播逃出生天 第1章 上工 对于徐北尽来说,这一天本应该是普通的上工的一天。 他习惯性地把在噩梦中扮演某个角色,称为上工。 噩梦,就是那群任务者们说的副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突然成为了游戏《逃出生天》中的玩家。但这是一个真实的逃生游戏,玩家们可以感觉到痛苦和死亡。 尽管死亡之后一切并没有结束,玩家会复活,噩梦会重新开始,直到要么逃出去,要么,陷入永恒崩溃、无限循环的噩梦之中。 正因为这样,他们越来越不喜欢玩家这个称呼,转而称呼自己为任务者,他们进行任务的场地,就是这些名为噩梦的游戏副本。 在游戏设定中,噩梦就是真真正正的噩梦。这个游戏的主场景,是一栋高耸入云的狭窄建筑,名为窄楼,窄楼中的居民,就是那些噩梦的主人。 绝大多数窄楼的居民平日里都浑浑噩噩,对任务者们有着极大的敌意和抗拒。似乎对于他们来说,任务者更像是一群闯入窄楼的外来者。 这些外来者们白天在窄楼中活动,从居民口中探听噩梦的线索,而晚上则在居民的房子外面鬼鬼祟祟地行动,前往居民的噩梦中进行挑战。 听起来,居民对外来者的敌意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任务者们不知道的是,窄楼的居民,其实同样是在噩梦中挣扎的人类。 他们在噩梦中、在窄楼中扮演着各种角色,在不暴露自己是在扮演的情况下,暗中给予外来者关于噩梦的线索,推动噩梦的发展这就是他们的任务。 很多居民是很有事业心的,但是不包括徐北尽。 窄楼中徐北尽的身份,是一家书店的老板;而在噩梦中,他也经常扮演这样的身份只不过在噩梦中,他基本上就是没什么大用的群演。 群演们偶尔会需要在噩梦中给任务者们提供一些线索、说上几句话,但最多也就是这样。 徐北尽已经当过很多次在地上躺尸的不明死尸。随着噩梦的循环往复,躺尸的徐北尽,觉得自己真的快凉了 这一天上工,情况倒还好。他本色出演,就是一家书店的老板。 而且他已经很多次进入这个噩梦进行扮演了。噩梦的主人就是他书店隔壁的玩偶店老板。 那个店老板就很有事业心,总是非常主动地让任务者们进入他的噩梦,明里暗里各种给出线索,希望他们能彻底解决这个噩梦。 外来者们彻底解决一个噩梦,就可以前往窄楼更高的楼层;而噩梦的主人暗中推动外来者们彻底解决噩梦,也同样可以前往更高的楼层。 然而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不过有一个好处就是,每一次这位玩偶店老板开启噩梦,徐北尽也可以跟着进入他的噩梦划划水。 比如这一次。 徐北尽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上一杯白开水窄楼里的物资不是很丰富,所以噩梦中也是一样然后打了一个哈欠。他脸上有着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睡眠非常不足。 在外来者们的眼中,这个窄楼中的书店老板,也确实是一个不会睡觉的怪物。 有不少外来者想要进入他的噩梦,但是不管是白天与他交谈,还是晚上在他的书店外边探头探脑,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成功获得丁点儿有用的信息。 反倒是把徐北尽不睡觉这个消息给传出去了。 自此之后,绝大多数功利主义的外来者们就不怎么理会这位奇怪的书店老板了。当然,也有一些仍旧纠缠不休。 徐北尽觉得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是他又不知道应该怎么用直言不讳、又比较礼貌的方式让那些外来者们知难而退,于是这件事情就僵持住了。 第2页 在噩梦中进行扮演,反倒成了一件比较轻松的事情。 不管他们在噩梦中度过了几天,回到窄楼之后也只是过去一个晚上。而作为一个总是在边缘划水、深得摸鱼诀窍的群演,徐北尽就更加怡然自得了。 他美滋滋地伸手,想要喝一口白开水。 下一秒,眼前一晃,他伸手抓了个空,目瞪口呆地怔住。 眼前书店的场景不变,但是他倒好的白开水却没了。 怎么回事啊!这个噩梦就这么重启了吗?!这一批的外来者这么菜吗! 他的白开水还没有喝到啊!! * 对于游戏主播欧莱来说,这一天无疑是检验他欧气的一天。 作为一个新晋主播,他答应了观众,从庞大的游戏库中随机抽取一款游戏进行直播。当这个游戏名字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下。 《逃出生天》。 这,怎么看都非常的恶意啊! 欧莱无疑是一个胆小如鼠,从来不敢挑战任何恐怖惊悚类游戏的主播。 但是观众们就很喜欢,特别是看到主播被恐怖游戏吓到惊声尖叫,甚至直接吓哭的场景。于是在欧莱的直播间里,为数不多的观众们,都纷纷怂恿欧莱一定要兑现承诺,不能怂。 欧莱也只能答应,准备硬着头皮上了。不过在真正的直播之前,他打算先私下玩一玩试试,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然而一登录这个游戏,他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所操纵的角色,正站在一个逼仄的小房间里。按照他登入游戏时候瞥见的导语,这应该是一个玩偶店。 然而,这个阴暗、潮湿、破旧的小店面,却压根不像是温馨幼稚的玩偶店。 光线昏暗、阴森又狭小的店铺里,布满了各种柜子、盒子,摇摇晃晃地叠起来,直抵天花板,其中各个角角落落的缝隙里,都塞满了脏兮兮的玩偶。 数量之多,简直可以让人犯了密集恐惧症。 在欧莱的周围,还站着其他人,但是他却不在意了。他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些同样在盯着他的玩偶们。 玩偶们真像是活人啊。漆黑无神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你。如果眼珠子的材质好一点的话,说不定还会有透明的倒影比如你的身影,映在那上面,就像真正的眼睛一样。 其他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而欧莱紧张地看着这个怪异的玩偶店,过度的恐慌让他根本想不到去和在场的其余人打招呼。 突然地,他的眼睛定格在某一个玩偶的身上。 那是玻璃橱窗里的一个玩偶。这个临街的玩偶店有着橱窗展示柜或许曾经应该很漂亮,但是现在却满是灰尘和蜘蛛网。 在其中的一个橱窗里,场景布置成了精致的公主房,虽说布料已经发黄,甚至发霉,但是仍旧可以想见曾经的美丽。那里,一个玩偶正盯着欧莱看。 她坐在床边,整个身高大约五十厘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她穿着红裙子,像是个漂亮又娇弱的女童,甚至天真地歪着脑袋。 欧莱着魔一般地与她对视着。 他明明想要动一动身体,可是却因为恐惧,和一种不明由来的紧张,而死死地盯着那个女童玩偶,甚至不敢眨眼睛。 他焦虑地想,快点移开视线啊!为什么要看那个玩偶啊!那个玩偶那么奇怪,破破烂烂的,有什么好看的啊! 可是那个玩偶突然眨了眨眼睛。 那这么盯着他,然后,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欧莱: 他刚想尖叫出声,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你 欧莱浑身一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怪响,然后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他所使用的角色直接就失去了呼吸,因为他被吓坏了,所以游戏设备在检测到他的神经波动过于剧烈的时候,安全起见,就强行断开了他与游戏的链接。 而这件事情,当然,也吓到了那个拍他肩膀的人。 或者说人类任务者。 任务者怀疑人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他有这么吓人吗?直接把人给吓死了?! 不过也来不及想太多了。噩梦中一旦有人死去,那么噩梦就会在短时间之内立刻重启。至多不过三秒,他们眼前的场景刷地一下就变了,再一次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而离开游戏的欧莱,这个时候也有一些恼羞成怒。虽然他菜,但是他不觉得自己菜啊!怎么可以只是因为玩偶对他眨了眨眼睛,以及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吓到直接退游啊! 太丢脸了吧! 于是他在惊魂不定片刻之后,怒而重新登录然后立刻转了个身,闭着眼睛就朝外跑。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就在欧莱的脚踩上玩偶店的门槛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听见身后有人愤怒地喊了他一声。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玩偶店里的好多玩偶,全都站了起来,然后迈开了毛茸茸的、或者塑料材质的小短腿,就这么朝他追了过来! 一瞬间,欧莱魂都要吓没了,啊啊乱叫着,也不听身后其他任务者焦急而暴躁的叫喊声,直接尖叫着冲出了玩偶店。 第3页 他慌不择路,本能地逃往距离最近的屋子进行避难。 那是一家书店,店门半掩着,于是欧莱直接就推门跑了进去,一边急促地说着:外面外面有!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了。 门内,坐着一个皮肤白皙、黑眼圈浓重的男人。他的容貌十分英俊,深棕色的头发有些微的凌乱。他的身后是深邃幽暗的店面,一本本神秘破旧的书籍散乱地塞在书架里。 当这个男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直直地看向来人,眼神空洞,就宛如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魔,因欧莱打扰了他独处的闲暇时光,于是静默地凝视着欧莱。 那惨白的皮肤、殷红的嘴唇、英俊不似真人的五官,还有那漆黑的瞳仁仿佛与刚刚那些把他吓得三魂出窍的玩偶们的眼睛,逐渐重叠了起来。 欧莱:!!! 欧莱眼睛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身影直接就消失了。他再一次被吓到直接脱离了游戏。 但是在他离开之后,地面上的某块区域突然一闪,出现了类似于马赛克一样的扭曲区域。几秒之后,噩梦再次重启,而此前出现扭曲的地面,却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光点。 独自坐在书店里的徐北尽,表情空白,眨了眨眼睛,有点茫然地看着这一幕。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看向地上的那个光点。 这又是什么? 第2章 直播间 【正在连接直播系统】 【检测到您尚未注册主播账号,是否自动注册并开启直播间?】 【是/否】 徐北尽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惊讶地看着这个展开他面前的光屏。 刚刚噩梦重启,他只是下意识碰了碰那个奇怪的、突然消失的人遗留下来的光点,结果面前就展开了眼前这个 直播间的画面? 等等,直播间?! 所以刚刚那个人,是一个来自游戏之外世界的主播? 而且这个直播间是出bug了吗?为什么会连接到徐北尽的身上? 徐北尽的脑海中眨眼就划过了无数的思绪,心中升起了一阵荒谬。他几乎本能地看向了店面之外,就着半掩的店门,看向这个噩梦。 他知道《逃出生天》是一个游戏,是的,所有人都知道。不管是窄楼的居民,还是那些外来者,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游戏。 窄楼的世界游戏《逃出生天》的世界,除窄楼这栋孤零零矗立在大地之上的建筑之外,就是窄楼之外,无穷无尽、遮天蔽日的灰雾。 人类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进行着生死的挑战与考验。 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尽管他们如此渴望去往更高的楼层,希望到达窄楼的最高层之后,就意味着逃出生天。 而徐北尽面前,就摆着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应该确实可以联通到外界的,直播间。 那是人类从未知晓过的,窄楼之外的世界。 于是,徐北尽仅仅只是迟疑了片刻,然后就在意识中,选定了是。 他隐约能听见一声清脆悦耳的叮,之后这个光屏就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在这个静止的光屏上,有一些圆圈和指向圆圈内的简短字句,应该是自带的新手教程,向徐北尽解释着如何使用这个直播系统。 这个光屏以半透明的冰蓝色为底,整体分为左右两大块。 左边是一个硕大的直播屏幕,现在就显示着一个定格的画面,聚焦在他的书店。 而右边则是包括观众数量、礼物榜、工具栏、主播数据等等,其中一个选项,立刻就吸引了徐北尽的目光。那是一个名为切换画面源的选项。 旁边的指示文字写着,在一些支持此选项的游戏中,主播可以通过切换直播的视角和画面,让直播不仅仅局限于主播一个人的身上,而是可以切换到别的游戏玩家和场景那里,甚至是切换成上帝视角,从而观察其他玩家与整局游戏的走向。 这就好像是观战视角。 而《逃出生天》这个游戏就适用于这种功能。 徐北尽就点了点这个功能,跳出来好几个选项,对应这个噩梦中的不同场景和任务者。 他粗略一看,其中光是噩梦场景,就有书店、玩偶店一楼、玩偶店二楼、荒废的街道这几个选项,而不同的场景名字下方跟着不同人的名字,说明了对方的位置信息。 比如书店这两个字的下方,缩进一格,就显示着徐北尽(主播)这些字眼。 他向外探探头,确定这个时候没有外来者过来,于是就安安稳稳地窝在书店柜台后面的躺椅上,点击了玩偶店一楼。 话说,他怎么觉得,这个直播间里,他才是那个观众呢? 毕竟他是一个刚刚开播的无名小主播,根本就没有观众点进他的直播间 观众徐北尽惬意地坐在自己的书店里,远程观看着任务者们在玩偶店里的动静。此时在玩偶店里的任务者,一共有四个人。 没看见那个之前在他面前消失的主播,是因为对方没有登录?说起来,徐北尽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突然就消失了,这个直播系统又为什么会连接到他的身上。 第4页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枯燥乏味的群演生活,似乎也多了一点乐趣。 徐北尽兴致勃勃地看着直播。 然后突然一怔。 等等!这四个人里好像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还是一个他避之不及的家伙! * 林檎觉得,这是他有史以来经历过的,最无理取闹的噩梦。 先不说有个莫名其妙的任务者进噩梦之后就惊声尖叫、夺路而逃,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现在在场的这么几个任务者,都要吵起来了。 他不耐烦地靠在门框上,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歪头打量着其余的任务者。 对于不了解林檎的人来说,这个男人,是个相貌非常出色,并且看起来脾气也挺好的人。 毕竟他长了一张天生带笑、眉眼弯弯的娃娃脸。如果他心情好,露出一点笑,那么看着就还挺乖巧可人的。 然而 所有的任务者都知道,林檎简直就是一条疯狗。 他似乎有一个耐性的阈值,一旦超过,就会立刻开启暴走模式,敌我不分,直接利用他超出常人的武力值,强硬镇压噩梦里的所有人,然后 然后噩梦就达成了一个特殊结局,就这么结束了。 如果任务者们有幸(不幸)在噩梦中遇到林檎,那么结果一般有两种。要么林檎暴走,要么其他任务者战战兢兢,不惹这位大佬,争取自己通关。 所以说林檎这样的武力值出现在《逃出生天》这种求生类的游戏里,就很离谱啊! 而且,林檎似乎已经出现在窄楼的底层很久了,却从来不见他去更高层的地方。有人鼓起勇气问,林檎则回答,没什么兴趣。 是真没兴趣,还是根本去不了? 就有人暗中揣测,认为说不定是林檎除了武力值和那一张脸蛋以外,根本一无是处。他可以在底层的噩梦里活得挺好,但是无法彻底解决任何一个噩梦。 不过鉴于林檎强悍的个人实力,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多说什么,在噩梦里,照样不敢去招惹他。 然而这一次的噩梦,情况似乎有点变了。 除却林檎,此时还留在玩偶店里的任务者,一共有三人,其中两人是相互认识的,而另外一人则是独行者。 正是这位独行者,和另外两人发生了一些些的矛盾,导致他们现在无法达成一致意见。 他们其实都挺了解玩偶店这个噩梦的,虽说没有人通关,但是数次的挑战下来,他们也都知道这个噩梦的发展逻辑。 所有的任务者会出现在玩偶店的一楼,短时间之内,店内的玩偶会发生活化,然后开始追杀这些任务者。 随着噩梦的重启,玩偶们会变得越来越疯狂,逃生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现在,他们已经是第三次开启这个噩梦了。 而那两个任务者还在吵架。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就是那个独行者,据理力争:既然之前的任务者一直在逃生也没有通关,那么我们就得尝试别的办法才行。 而另外一位,显然是一个杠精:就得?你谁啊你?我们就得听你的了? 此时,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杠精的队友,一个扎了长马尾的妹子突然开口说:别吵了。之前不是还有一个人的吗?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杠精翻了个白眼,那个胆小鬼之前两次重启都是因为他,搞什么啊。每次噩梦重启我们都会返回最初的位置,现在他不在,说不定是用诡计卡从噩梦中强退了。 诡计卡是《逃出生天》中道具卡的一种。窄楼中传闻有一张特殊的诡计卡,可以直接从噩梦中强行退出。这是从更高的楼层传下来的消息,当时还引起了一阵轰动。 后来任务者们发现,兴奋个屁啊,就算真有这种卡,也得抽得到再说啊。 他们获取道具卡的主要途径,是通关噩梦之后的随机奖励。而随机这个东西嘛就很看脸。 这张可以强退的诡计卡出货率是多高,杠精不知道,但是现在似乎除了这种传说中的卡,也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那家伙的失踪了。 不管了,消失就消失了!眼镜男紧张又有点不耐烦地说,我看到有玩偶动了。 几人立刻就安静下来,紧张地挪动了两步,分成三个不同的方向。当然,他们都默默避开了林檎。 几秒钟之后,玩偶们一拥而上,向杠精的方向挤去。 而杠精也毫不犹豫,转身就跑,直接就带着玩偶大军们带出了玩偶店。 这是任务者们多次进入这个噩梦之后获得的经验。玩偶店面积狭小,如果一昧在店内周旋,那么多半就是困兽犹斗。 而到了外面的街道上,玩偶们跑得慢,因此虽然数量众多,但是任务者们只需要花费一段时间,就可以将玩偶甩掉。 该死!怎么偏偏就来追我! 杠精在心中愤怒地骂着,他拼命地奔跑着,荒废的街道上因为他的奔逃,而卷起了更多的灰尘,几乎淹没了他的身影。 他气喘吁吁,被灰尘呛得咳嗽两声,差点没喘过气,可是当他转头一看,看见身后依旧追着他的玩偶们,顿时欲哭无泪,只能更加努力地逃脱。 第5页 玩偶们在第一阶段的追杀持续五分钟,只需要依靠奔跑就可以进行逃脱,而目标则是完全随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对了,欧莱不知道。 总之在场这四个人类任务者,都是知道的。因此,当杠精发现自己被选中之后,他也只能暗骂一声,然后开始在街道上带着成群的玩偶们开始赛跑。 他阴暗地希望,玩偶们去追杀林檎就好了。追杀林檎的话,反正两边都不会有损失干什么来追杀他呢! 再不济,那个眼镜男不是很傲吗?追杀他不成吗?两全其美多好啊。 在胡思乱想中,玩偶们终于被他甩掉,这个时候他又已经绕回了玩偶店的门口,蹲在那儿喘了两口气,隔了一会儿才终于慢吞吞拖着步子返回店里。 玩偶店一小半的玩偶都追杀出去了,于是整个店铺显得空荡了许多。但是当他一踏进玩偶店,那种阴森潮湿的气息就一下子黏在了他的身上,让他颇感不适。 对于任务者们来说,这些噩梦场景都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地方,和现实中的窄楼其实也差不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噩梦中,这些场景总是会显得格外恐怖。 杠精很快甩脱了心头的凉意,大步走了进去。 当他走进,马尾妹子立刻问:注意到外面了吗? 杠精还没回答,眼镜男先嗤笑了一声,冷嘲说:就他这种脑子,能注意什么? 一句话就把杠精气得直瞪眼,撩起袖子就说:嘿,您就是传说中的杠精? 马尾妹子翻了一个白眼:你们有完没完?她又狐疑地看了看眼镜男,不是我说,他怎么你了? 眼镜男抱臂站在一旁,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我说了,继续重复这样玩偶追逐战,根本没有用!以前那些任务者都被追了多少次了,他们解决这个噩梦了吗?不都是刷够了时间,达成一个普通结局就结束了? 马尾妹子微微皱眉,也没反对这句话,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继续问杠精:你注意到外面的情况了吗? 杠精深呼吸了一下,干脆无视了眼镜男,说:之前其他人说的那家书店,我看见了 他们正说着,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林檎突然动了。他看也不看看这三个人,直接就往外走。 眼镜男几乎下意识问:你去哪儿? 林檎理都没理,好像压根没听见一样,直接就走出了玩偶店。 眼镜男讪讪,只能闭嘴。他有些不甘地望着林檎的背影。 这是他第一次在噩梦中遇到林檎,还抱有一丝抱大腿的憧憬,希望这位武力值强大的大佬能够庇佑他一下。 然而 杠精在一边冷嘲热讽:你不会以为大佬会理你吧?不会吧不会吧?天底下不会真的有这么单纯这么自以为是的傻子吧?你以为他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眼镜男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勉为其难地问:什么样子? 听说他的眼里就只分两类人,打得过的和打不过的。像你嘛抓紧时间认清自己吧。 眼镜男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一声,刻薄地说:就算这样,他不还是只能呆在窄楼的最底层吗?根本去不了更高的楼层,有个屁用。 这话让马尾妹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暇多想了。因为,又有一大批的玩偶站了起来,迈开了脚步朝他们走来。 第3章 一个陷阱 玩偶们第二波的追杀,选中了眼镜男。 杠精毫不留情地发出一声嗤笑,而眼镜男也只能低声咒骂一声,扭头就往外面的街道跑。 不过第一波的追杀持续五分钟,第二波则要持续十分钟。 十分钟的长跑,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很难持续坚持下去,更不用说窄楼的生活条件并不好,这些任务者都不能说是非常强壮,只能看情况放慢步子,让自己稍微缓缓,免得过于疲惫。 眼睛男离开了,而马尾妹子和杠精也没有留在玩偶店里。他们离开玩偶店,目标明确地走向了隔壁的书店。 此时,徐北尽已经和林檎在书店对峙了有一会儿了。 徐北尽和林檎大眼瞪小眼,最终,徐北尽挫败地说:林檎,我不会和你打架的,求你放过我吧。 林檎没什么反应,就只是沉默地看着徐北尽。 徐北尽觉得有点希望了,顿时坐直了身体,满怀希冀:所以 林檎说:来打架。 徐北尽: 为什么啊!林檎能不能放过他啊! 徐北尽坐在柜台后面,生无可恋,心如死灰。 其余任务者在知道书店的老板是一个不睡觉的怪物之后,纷纷放弃进入他的噩梦,也不再和他套近乎。 但是意外总是会发生,而林檎就是那个意外,之一。 林檎对他的噩梦倒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但是按照他的说法 林檎说:窄楼里的所有人都打不过我,但是,我不确定你是不是能打过我。所以,来打一架吧。 是的,就是这样。 在林檎的世界里,人类或者说所有能动的玩意儿,分为两种。一种他打得过,一种他打不过。而后者的数量现在还是零。 第6页 徐北尽在林檎的世界里的地位就显得非常尴尬了。 因为林檎,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徐北尽。 而林檎讨厌一切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东西。 他的世界总是非常简单。打得过就是他的手下败将,就是不需要在意的垃圾。高兴就笑笑,不耐烦就甩脸子把整个噩梦的活物全部制伏 想到什么,就去做。 所以徐北尽在他的世界里就显得格格不入。 徐北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给林檎这样的感觉,而林檎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很简单的一个事实不确定?那打过再说。 那么徐北尽愿意和他打吗? 愿意个屁! 林檎什么武力值?徐北尽呢? 徐北尽对自己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你看看他这没几两肉的小胳膊小腿,你看看他这苍白的皮肤,你看看他这睡眠不足而浓重的黑眼圈他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林檎。 所以为什么林檎会觉得他有可能打得过他啊! 徐北尽几乎抓狂了。 徐北尽其实是一个非常识时务的人,简而言之,他很怂。但是再怂,徐北尽都是惜命的。要他和林檎这个战斗疯子打架? 那他徐北尽,威!武!不!能!屈! 徐北尽面无表情地说:不打。 林檎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林檎虽然武力值强大,但是他不屑于做胁迫他人的事情,所以如果徐北尽不答应,那么他也只能遗憾放弃下次再问。 自他们两个第一次在窄楼中相逢以来,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了无数次。 徐北尽是真的很头疼了。 他非常清楚,这一次算是又糊弄过去了,然而下一次林檎仍旧会继续邀请他去打架。 徐北尽对林檎真的是避之不及。 当他们陷入沉默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显然就是来到噩梦的两个任务者。 他们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站在那儿的林檎,而林檎也懒得和他们解释什么,自顾自抱臂站在一旁,沉着脸一言不发。 徐北尽又拒绝了他的打架邀请,他很不爽。 虽然已经习惯了,但不爽就是不爽。 新出现的两人也不敢去招惹他,就转而面向了徐北尽。 老板好。马尾妹子谨慎地看了徐北尽一眼,主动问,我们刚刚经过隔壁的玩偶店,那家店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老板也不见了,店面也破破烂烂的? 徐北尽尽职尽责地念着台词:我听店老板说过,他的女儿失踪了,所以原本生意还可以的玩偶店,也没有心思经营下去了。 女儿失踪了?有找过吗? 徐北尽回答:我不太清楚。多半是没有找到,不然他也不会和他的妻子离婚。 之后,马尾妹子再问别的问题,徐北尽全都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像他们这样的扮演者,在噩梦中所能获得的信息,一方面是按照各自的级别获取。 比如噩梦的主人肯定知道得最多最详细,而徐北尽这样的群演也就知道玩偶店老板说他的女儿失踪了玩偶店老板和他的妻子离婚了这两条基础的信息。 另外一方面,这也同样是根据任务者的调查进度决定的。 在这个噩梦中,如果任务者们能够发现别的线索,比如去往玩偶店的二楼探索,然后再返回徐北尽这里询问,说不定徐北尽能够回答的问题也还多一点。 因为随着任务者对噩梦的探索进程,他从主脑那儿获得的信息也就更多一些。 《逃出生天》由游戏主脑掌控着全局,那是一个非常机械、按程序办事的人工智能。任务者探索噩梦、扮演者饰演角色等等,都要和它打交道。 马尾妹子翻来覆去地问了几个问题,发现问不出什么之后,也知道这就是徐北尽此时能够提供的全部信息了,她立刻就陷入了思索之中。 一时间书店里陷入了沉默。 徐北尽有点尴尬,正想找点事情做做,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仔细一想,啊,是直播间。 他连忙看了一眼直播间在他注意力转向别的东西的时候,直播系统的光屏也自动消失了。而当他想要看的时候,那个泛着淡淡蓝色的光屏就再一次浮现在他的面前。 他发现画面仍旧定格在玩偶店一楼,而画面上居然还飘着几条弹幕,顿时吸引了他的目光。 ?主播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切换画面源?定格在空荡荡的玩偶店有什么意思啊! 而且这个玩偶店实不相瞒,我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哈哈哈你可真是一个胆小鬼,虽然我也好害怕,呜。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直播间里,居然已经有零星几个观众在观看了。 徐北尽也无暇与观众们说什么,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三个人,又看了看直播间功能列表上,发现废弃的街道这个场景下还跟着一个名字,就直接把画面切给了那个人。 此时,并不知道冥冥中已经有几双眼睛盯着自己的眼镜男,正喘着大气,总算是把玩偶们甩掉,然后独自回到了玩偶店。 第7页 玩偶店里空无一人,这一点他并不意外。 刚刚第一波玩偶追杀之后,那个马尾妹子问杠精有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况,杠精说已经发现了外面那家书店的时候,眼镜男就知道,这两个人一定会去那家书店寻找线索。 这是之前的任务者们提供的经验。 之前来过这个噩梦的任务者,会将一些不太重要的噩梦线索告知其他人。比如这个玩偶店的噩梦,所有人知道,玩偶会活化并且追杀他们。 他们也知道,目前在这个噩梦中只找到一个窄楼的居民,就是那个书店的老板。他会向任务者们提供一些信息和线索。 不过在那些曾经经历过这个噩梦的任务者语焉不详的描述中,那个书店老板所提供的线索,似乎没有给出太大的帮助。 不管怎么说,书店老板都是唯一一个已知的线索来源,马尾妹子和杠精必然会选择去找他。 眼镜男也不管别人的动向,自顾自嘴里喃喃自语:第二波了接下来就是第三波总共就四个人,不是那个女的就是那个战斗狂 虽然说玩偶的追杀是完全随机的,但是能够选择的选项就那么几个,而且很少会连续追杀同一个对象,因此时间越往后,目标也就越明确。 每一波追杀之间是有间隔的,尽管这个间隔时间会越来越短。趁这个时间,眼镜男飞快地把整个玩偶店的一楼检查了一遍。 在某个堆满了玩偶盒子的角落,他不耐烦地将那些盒子扫落在地,然后欣喜若狂地发现了一道闭合着的暗门。 他控制不住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自言自语着说:一群傻逼窄楼里的玩偶店是有二楼的,到了噩梦里,肯定也是有的。一群傻逼就知道追追追逃逃逃,什么是重点根本就不知道! 他毫不犹豫地就打开了这扇暗门。 下一秒,伴随着暗门后浮现的楼梯一起出现的,是吱嘎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打开的声音。 眼镜男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僵住了。 橱窗的展示柜里,他看见那个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的女童玩偶,突然从橱窗里跳了出来。那一声吱嘎,就是橱窗门被打开的声音。 眼镜男的表情顿时一片空白。 不不,怎么会!那个玩偶,那个女童玩偶,在他获得的信息里面,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动静啊!从来没有任务者说自己遇到过这个玩偶的追杀啊! 那不就只是一个装饰吗!为什么突然活了!! 眼镜男刚刚已经奔跑了将近十分钟,此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双腿已经酸痛难忍,甚至连一步都迈不动了。他多想直接就爬进身后通往二楼的楼梯,可惜恐惧和疲惫让他直接瘫软在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女童玩偶朝他走过来,一时间浑身僵冷,额角的冷汗流进了眼睛,带来一阵刺痛。 他终于想明白一个问题。这道暗门如此明显,而窄楼中玩偶店的二楼也如此明显为什么那些曾经来过这个噩梦的任务者,从来不传出任何的消息呢? 这就是一个陷阱!一个故意留给后来者探路的诱饵! 第4章 她想要眼睛 女童玩偶像是从来没有走过路一样,走得跌跌撞撞歪歪扭扭。 短短十几米的路程,让眼镜男觉得仿佛度过了一辈子,无数种死亡的惨状已经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来。 那些曾经在噩梦中死亡又复生的痛苦与绝望,再一次涌上他的心头,强烈的不甘与恐惧逆反成为一种愤怒,他握紧了拳头,怒吼着说:你想干什么!你要杀了我吗?来啊! 女童玩偶依旧慢慢地,磕磕绊绊地朝他走去,甚至低着头专心看路。 眼镜男咽了咽唾沫,指甲已经掐进了他的掌心,真实的疼痛带来一点意外的清醒。他依旧在吼着:你滚开啊!他的声音慢慢沙哑,不要过来,不要再过来了!不不要杀我 走得再慢,也不过是那么十几米的距离罢了。 穿着红裙子的女童玩偶站在了他的面前。 眼镜男的脸上身上已经满是冷汗,他发着抖,嘴唇颤抖着发出细弱的声音:你想要做什么不、不 女童玩偶歪了歪头,那两颗黑漆漆的玻璃珠子,像是真正的眼睛一样,倒映着眼镜男的身影。 眼睛。玩偶说,我想要,眼睛。 眼镜男,以及那些暗中观察的直播间观众们,背后刷地一下出了一层薄汗。 徐北尽的直播间里,当即刷屏一样地略过无数弹幕。明明只有四个观众,却刷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啊啊啊 护眼护眼护眼。 小姑娘家家的长得好看,说话咋恁渗人呢! 我刚刚丢脸地尖叫了一声。好在这个眼镜比我还夸张哈哈哈哈哈。 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哭了,我点进游戏区不是想看恐怖游戏直播的。 那你出去啊! 我死也不看恐怖游戏直播真好看,嘿嘿。 第8页 主要是,主播一直不说话,我好慌啊。 对哦,主播呢? 你们快多刷点弹幕让我忘了玩偶的眼睛什么什么的 主播不会是在挂机吧? 文明你我他。 不对啊,刚刚主播不是还给我们切视角了吗? 主播这是在给我们放电影? 怎么跟哑巴一样啊这都开始直播多久了,主播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看着直播间里的弹幕呼唤着主播,徐北尽不为所动,仍旧保持着沉默。 主要原因是因为他身边有人。 不说林檎,马尾妹子和杠精也在低声讨论着什么,似乎是在研究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他们时不时还看徐北尽一眼,而徐北尽也只能保持着深不可测的微笑,不为所动地坐在那儿。 有他们在,徐北尽自然不敢和观众们说话。 另外徐北尽其实有点烦恼怎么和观众们解释。观众们现在是把他当成了玩家,但是他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那种玩家。 更加令他为难的是,主脑是不允许他们这些扮演者,对外透露身份的。 主脑会随时监测扮演者的扮演情况,任何与扮演、NPC、任务等等有关的话语,只要在主观上有透露自己身份的嫌疑,都会直接被禁言。 主脑虽说呆板机械了一点,但是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一手的。 徐北尽不说话,观众们也感到无趣。有一个观众更是直接无聊到离开了直播间。仍旧坚守在直播间里的三个观众,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镜男那边。 正如观众们所说,眼镜男此时真的很丢人。 女童玩偶说出眼睛两个字之后,他就瞬间觉得自己的眼睛一痛。也不知道是真的痛了,还是他自己的幻觉。 他浑身抖得不成样子,急促地喘息着,明明是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却在一个五十厘米的女童玩偶面前瑟瑟发抖,直冒冷汗。 他咽了咽唾沫,声音干涩地说:眼睛你想要什么什么样的眼睛?我、我带你去找! 他真怕自己说晚了一步,这个玩偶就直接说,把你的眼睛给我之类的话。 玩偶停住了,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眼镜男,然后歪了歪头:好呀。你带我,去找。 眼镜男连连点头,抖抖索索地站起来。 玩偶又说:快点快点,找不到的话,我就生气了。 你生气会怎么样? 眼镜男鼓起勇气询问这件事情。 玩偶咧嘴一笑,声音甜腻如女童:大哥哥的眼睛,也很好看呢,我很喜欢。 眼镜男: 不,不用喜欢 他畏惧地看着这个玩偶,目光中流露出不甘与愤恨。他意识到自己短时间内不用死了,那么原本的绝望也慢慢被其他的情绪所替代。 他不敢对眼前这个古怪的玩偶表露出丝毫怨憎,却忍不住深恨那些隐瞒信息的那些任务者。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他肯定会更加谨慎!或者在刚刚玩偶出现的一瞬间,他就直接往二楼跑了!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带着这个玩偶去找什么该死的眼睛谁知道对方想要的眼睛在哪里! 眼镜男心中烦躁,玩偶慢吞吞又生疏的动作更是增添了他的不耐烦。 他想,这个玩偶怎么回事?为什么行动这么缓慢?和其他的玩偶一点也不一样。 又或者又或者现在并不是这个玩偶的正常状态? 就像那些平常一动不动,但是进入追杀状态就步子飞快的玩偶们。这个女童玩偶,或许也是需要进入那样一个,像之前说的生气的状态,才可以摆脱玩偶外观带来的束缚? 可是这个女童玩偶,为什么能够单独行动呢? 眼镜男心中更加慎重与不安。这样未知的局面,让他感到了事情正脱离他的掌控。 直播间里,三个观众们也自娱自乐地讨论着现在这个局面。 赌一毛,他肯定找不到什么眼睛。 我想知道二楼会有什么会有新的线索吗? 新场景肯定会有新的线索。就是主播为什么还是不出现,不给我们解释现在的情况?这真的没道理。 主播是什么,不要打扰我看剧![狗头] 观众们的讨论不会影响眼睛男的动向。在和玩偶一起去往二楼之前,眼镜男下意识看了一眼一楼的店面,突然察觉出一丝异样。 在第一波、第二波追杀过后,仍旧留在店内的玩偶已经不多了,这大概就是第三波追杀的数量了是的,那第三波追杀为什么还不开始呢? 他在一楼店内翻来覆去找了这么久,更是和这个该死的女童玩偶周旋了一会儿怎么想,第三波的追杀应该都要开始了。 现在还没有动静,是因为 眼镜男的目光,慢慢定格在身边一步一趔趄,手脚并用地爬着楼梯的女童玩偶身上。 是因为这个玩偶的出现吗? 第9页 眼镜男都已经察觉到异样的事情,正在店内等待着第三波追杀到来的马尾妹子和杠精,自然也已经察觉到了。 他们来到书店,一大部分原因的确是想要过来询问一些信息,而另外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寻找林檎。 第三波追杀的目标,不是马尾妹子就是林檎。为了确保自己知道追杀的对象是谁,所以马尾妹子才会想着和林檎汇合。 然而他们左等右等,却压根没有等到追杀的玩偶们。 马尾妹子与杠精面面相觑。 她立刻就想到了眼镜男。他们三个任务者都在这儿,唯独有可能搞事情的人就是眼镜男,而这个家伙之前还坚定地说,一直追逃是没有用的。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马尾妹子眉头一皱,当机立断:回玩偶店看看!那家伙说不定发现了什么。 杠精立刻跟着她走了。 林檎无趣地嗤了一声,站在原地不动,又看向徐北尽:徐老板,我能坐下吗? 徐北尽木然说:你坐吧。 谢了。 然后林檎就真的找了个把椅子坐下发呆。 徐北尽狐疑地看了看他。 林檎懒洋洋地问:怎么,想打架? 不不不。徐北尽立刻摇头,不过他还是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玩偶店? 这个问题似乎激活了林檎心中某些从未言说的东西,他猛地看向徐北尽。在书店昏暗的灯光下,徐北尽隐约发现,林檎的瞳孔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浅浅的琥珀色。 真是与这个整天喊打喊杀的男人毫不相符,那张娃娃脸也是徐北尽暗暗在心中吐槽。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中想想。在林檎的注视下,徐北尽立刻说:我随便问的,你不用在意。 林檎望着他,良久,不明意义地笑了一声。 他收回了视线,仍旧坐在那儿。片刻之后,他说:因为我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 徐北尽心中疑惑不解。 如果不感兴趣,为什么还要来到噩梦中? 《逃出生天》并不强制任务者进入噩梦副本中。如果有意去往更高的楼层,那确实是需要进入副本进行挑战,但是如果就真的只是混吃等死,那么窄楼的底层也足够大,足够容纳他们。 徐北尽就知道一些已经放弃挣扎的任务者们,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比窄楼的居民还像窄楼的居民。 而且,虽然窄楼的生活条件确实不怎么样,但是以林檎的武力值,他完全可以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 林檎既然对噩梦不感兴趣,又可以在窄楼中生存得很好,那为什么还要进入噩梦呢? 虽说好奇,但是徐北尽也不敢再去招惹他,就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直播间。 直播间的视角仍旧跟随着眼镜男,来到了玩偶店的二楼。与此同时,马尾妹子和杠精也已经来到了玩偶店的一楼。 当他们抵达的时候,他们看见的是一片狼藉的店铺,以及,一个豁然洞开,通往二楼的黑黢黢的暗门。 第5章 一本日记 通过楼梯走上二楼,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条长长的、阴暗不透光的走廊。 墙壁漆上了暖调的棕色油漆,可惜年岁久了,斑驳不堪,更添一份沉重。天花板的角落与地板的角落满是灰尘和蜘蛛网,年久失修的地板东翘一块西缺一块,踩上去吱嘎作响。 走廊的两侧各有两扇门,尽头处是一副落在地上的挂画。画上似乎是一个玩偶,但是那些曾经鲜艳的色彩也已经被尘土覆盖,早已经看不清楚了。 那四扇门里,有一扇是开着的,就在眼镜男上楼之后的左手边,是卫生间。他只是瞥了一眼,就暂时忽略了这个房间,因为里面传来了阵阵恶臭,就是人类肠道排泄物的那种臭。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希望自己去卫生间里找眼睛。 他就看向了另外三扇门。 这三扇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并且每一扇都紧锁着。 他又看向女童玩偶,却发现玩偶那小小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其中一扇门。他看过去,那正是卫生间正对的一扇门。 眼镜男想了想,咬了咬牙,干脆就走过去,手放到了门把手上。 铜制的门把手冻得他发抖,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缓慢用力,直到门把手被他压到压不动为止。 女童玩偶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歪着头看着他。 眼镜男嘴唇发抖,背脊生寒。明明只是开一扇门明明只是开一扇门! 他猛地一用力,直接就把门给推开了。 显然饱经风霜的房门发出不堪其扰的吱呀声,好在并没有吵醒里面躺着的男人。 是的,房门里面躺着一个男人。 眼镜男霎时间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他快速地扫视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 这是一间卧室,面积并不大,可能只有七八个平方。狭小的空间里,除了摆放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小桌,就别无他物。 窗帘拉起,室内十分昏暗。仅仅只是打开这扇门,空气中就弥漫起一阵污浊的臭气。那个男人躺在床上,背对着眼镜男,呼吸平缓,似乎已经陷入沉睡。即便眼镜男开门时发出了声音,也没能惊醒这个男人。 第10页 眼镜男的目光在房间内逡巡着,突然,他猛地定住。 在卧室里唯一的那张小桌上,放着一本日记本一样的本子! 眼镜男欣喜若狂,就要直接迈出步子去拿 就在此时,女童玩偶说:五分钟,到了。 眼镜男顿时僵住,他转身,语无伦次地对女童玩偶说:不不不再等一等,就一会儿,我只需要一点点时间不!不要!! 玩偶歪着头,委屈地说:眼睛。你骗了我你没有找到。 她向他走近了一步,同时抬起了她细瘦的手臂。 玩偶的手臂就是那样的,光滑、白亮、圆润,像是人类的皮肤,可是惨白。现在,那样的手臂缓慢地伸进了他的眼眶,于是粘稠的鲜血就流了出来,在她的皮肤上留下血痕。 女童玩偶仰着头,像是在观看着自己憧憬的、幻想着的梦一样,眼巴巴地。可是那双眼睛,却让她失望了。眼镜后的眼球突起、瞪大,瞳孔散开,充满了痛苦的血丝。 她把这两颗眼珠子扔到地上,小声地嘟囔:不不喜欢这样的了。 马尾妹子与杠精恰在此时追上二楼。 女童玩偶歪着头,看向他们。她的红裙子与眼镜男的血液混到了一起。眼镜男捂着脸,血液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又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他的嘴里发出咯咯的痛苦哀嚎,可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他。 马尾妹子警惕地看着玩偶,而杠精在她与他的身上来回打量。 女童玩偶眼眶里的玻璃珠子直放光,她小声说:两双新的眼睛! 真像是一个遇见喜欢玩具的小女孩,天真又烂漫。如果地上没有两颗被她嫌弃得要命的眼珠子就好了。 下一刻,噩梦重启。 玩偶店一楼,四个任务者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林檎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而其余三个人,在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看向了橱窗里的展示柜,看向了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女童玩偶。 眼镜男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觉得眼睛又开始痛了。 他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眼睛,确认眼珠子还好好地待在眼眶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逃出生天》里,任务者们的确是不会死亡的,或者说,不会永远死去。毕竟,只要有一个任务者死去,噩梦就会自动重启,而死亡的任务者就会复活。 有时候这件事情挺让人心生畏惧。 一方面,虽然的确会复活,但是死亡的痛苦与绝望依旧残留在任务者们的心中。真有人类能够习惯死亡吗?那应该是变态吧。 而另一方面,随着死亡与复活,噩梦不断地重启,难度也会不断上升,也越来越容易死亡。如果最终迷失在这样的死亡、绝望与疯狂之中,那么就会永远沉沦在无限循环的噩梦之中,再也无法离开。 有很多的任务者,进入噩梦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 他们都知道,这些任务者并没有死去。他们只是被噩梦困住了。 永远地,困住了。 因此,眼镜男摘掉了眼镜,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眼睛,仿佛在告诉自己,你又活过来了,这才是现实。刚才的死亡,就这么忘了吧。 如果一直想起的话,说不定,也会沉沦在这样的噩梦中,不断复现着自己的死亡。 杠精瞥了他一眼,嘲讽说:这就不行了? 眼镜男不语,随后,他说:我们需要合作。 在死亡一次之后,他似乎变得踏实沉稳了一些。 他的脑海中还在复演着之前死亡的场景,这真是烦人,但是这也让他想起了一些细节。 在他的眼睛被女童玩偶拿走之后,在一片漆黑中,他听见了二楼走廊地板被踩上之后发出的吱嘎声,也就是说,有人在那个时候来到了二楼。 林檎不太可能,那么就只有从书店返回的马尾妹子和杠精这两个人了。他们已经发现了二楼的秘密。 那么合作,就势在必行。 抛开别的不说,就算不合作,这一男一女本来就是一伙的,他们也还是会去玩偶店二楼探索,那还不如眼镜男自己主动提出来。 反正不管怎么说,最终他们共同彻底解决这个噩梦,达成真结局的话,也是整个副本里所有的任务者一起前往更高的楼层,寻找真正的逃出生天的可能性,而不是单个任务者独自前往。 这也为任务者们的合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眼镜男也只能恨自己过于谨慎,没有选择单人进入副本。 现在林檎独善其身,马尾妹子与杠精抱团取暖,而他却得主动寻求合作。 眼镜男暗中握紧了拳头,但还是冷静地给出了自己的筹码:二楼有一个男人在睡觉,房间里还有一本日记本。 马尾妹子眼前一亮,刚想问更多,第一波的玩偶就已经慢慢聚集,然后向他们冲过来。 马尾妹子只能匆匆说:行,合作! 这已经是噩梦的第四次开启了,第一二次都是白送的,让这三人颇为愤恨,第三次总算是找到了一些线索,但是又没有真的拿到手。 现在第四次,玩偶们的追杀,就要开始慢慢加大难度了。 第11页 时间倒是还没有变化,但是玩偶们的速度变得更快了一些,本来在外面的街道跑着绕一圈就能轻松甩掉的,现在却得加速跑,并且注意使用路障,把一些玩偶挡住。 第一波追杀,玩偶们选中了眼镜妹子。 而眼镜妹子二话不说就往外跑了,眼镜男和杠精大眼瞪小眼。林檎也转身离开了,没人敢问他的去向行踪。 其实林檎是对这个噩梦不感兴趣,所以他再一次去了书店,想找徐北尽打架。 徐北尽: 他板起脸,努力让自己显得不近人情,他说:我已经拒绝过了。 上一次是上一次。林檎说,现在我又来找你了。 徐北尽: 可把你能耐坏了哈,还学会诡辩了! 徐北尽在心中偷偷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义正言辞地再次拒绝:我不想和你打架。 林檎再次不爽地坐下。 两人间弥漫着一阵尴尬的沉默。 徐北尽心生疲惫,只能眼不见心不烦,转而去看直播,远程围观着另外三位任务者惊险刺激的玩偶店之旅。 刚才女童玩偶那口味极重的当场掏眼窝,让直播间一阵兵荒马乱。 似乎这几个观众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直白血腥的场面了,顿时就啊啊啊啊刷屏,惊慌失措的样子让本来也有点不适的徐北尽一阵好笑。 到现在,弹幕都还没有停下来,直播间里仅有的三个观众,似乎都已经聊上天了。 徐北尽一边看他们聊天,一边看另外几个任务者的情况。 马尾妹子甩掉了第一波的玩偶追杀,回到玩偶店之后,几人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就前往玩偶店的二楼。 他们商量了一下由谁去推开那扇暗门,这可能决定着女童玩偶的目标。而眼镜男在合作的时候付出了自己在二楼获得的信息,马尾妹子也投桃报李,让杠精去应付女童玩偶。 果不其然,在杠精推开那些盒子的时候,女童玩偶也走出了自己的橱窗。 这个看起来漂亮又娇弱的玩偶跟在他们后面,还真的让三人心惊胆战。 不过他们都知道,距离这个玩偶发疯还有五分钟,于是就不约而同地抓紧时间,先去找那本日记本。 大概三十秒后,马尾妹子推开二楼卧室的房门,瞥了一眼背对着他们陷入沉睡的男人,快步走到小桌旁,拿起了那本日记。 日记本大概巴掌大,边角有些破损,封皮是黑色的,摸上去有一种特殊的油腻感,让马尾妹子有些嫌恶。 但是时间紧迫,她来不及想那么多,带着一丝紧张和焦虑,快速地翻阅起这本薄薄的日记。 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是:小纯已经失踪三天了! 第6章 不会吧 x年x月x日 小纯已经失踪三天了! 老婆说她可能已经不,不不不,怎么可能有人会忍心对小纯下手!她才只有六岁啊!她马上就要上小学了,爸爸给小纯买了新的书包,小纯那么高兴 小纯,你一定会回到爸爸身边的,是不是? x年x月x日 一个礼拜过去了。 告示已经贴到隔壁市去了。但是没有人理我们,好像全世界都不认识小纯了一样。老婆一天到晚守在电话边上,班也不去上了。 她又对我说,说不定小纯已经妈的,她知道什么!小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有老客人今天过来买玩偶,问我最近有没有做新的。我哪有那个功夫小纯,小纯,小纯。我的女儿 x年x月x日 老婆今天对我说,如果再这样下去,在找到小纯之前,我们两个可能就已经活不下去了。 是啊,我觉得我已经活不下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小纯刚刚失踪的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下一秒就要活不下去了。可是现在,我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活着。还是活着。 有客人过来定制玩偶,不知道小纯失踪的事情,开玩笑地说,我最近也像是玩偶一样了,呆板又僵硬每天浑浑噩噩。 我在想我的女儿我的小纯。她会遭遇什么?她会害怕吗?她会不会哭?可是我的小纯从来都最爱笑了,她就像是一个开心果、天使 为什么有人,会对她有恶意呢? x年x月x日 我和老婆吵了一架。 她说,我们要放弃寻找小纯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疯了一样地找。 她说,如果再这样下去,玩偶店就开不成了。 她说,我们还年轻,还可以再 之前老婆就已经从公司辞职了,一心找小纯。为什么现在,她反而变卦了呢? x年x月x日 老婆走了。 我觉得她说得对,我就是疯了。 玩偶店、金钱、婚姻,和小纯比起来,算什么?小纯还那么小,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她的爸爸妈妈、她的朋友、她喜欢的玩偶和衣服都不在身边她一定很害怕吧。 第12页 如果找不到小纯,我这样的一个父亲,也未免太失败了。 小纯,爸爸会找到你的。不惜一切代价。 小纯,不要怕。爸爸永远都爱着你。 爸爸好想你啊 徐北尽将直播间的镜头拉近了,和观众们一起看着这本日记本。 马尾妹子翻得比较快,但是这也足够他们走马观花地看个大概,而且徐北尽觉得,观众们说不定就在疯狂截图。 日记前面一些篇幅也有温馨的日常,但是在女儿失踪之后,日记主人的情绪就持续走低,文字中充满了一位父亲对于失踪的女儿的爱、思念,以及绝望和沉郁。 幼女的失踪对于这对夫妻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玩偶店老板的妻子似乎是走出来了,但是这位父亲,却已经沉陷其中。 按照徐北尽之前所获得的信息,在女儿失踪之后,这对夫妻最终以离婚收场。这似乎也是很多失去了儿女的夫妻的结局。 此时,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在讨论这本日记透露出来的消息。 其中有一位观众,可能是推理爱好者,直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脑洞了,在直播间的弹幕上打出一长串的消息,道出了自己的分析。 好有趣的游戏!居然连日记的内容都这么详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点激动了。我来分享一下我的推理。 这局游戏显然就是围绕一个女孩的失踪案件展开的。现在我们还没有获得太多的信息,日记本里也没有透露女孩失踪的任何线索,但是基于这种女孩的失踪案,我做出几个分析以供参考。 首先不得不考虑熟人作案。也就是,女孩的父母、朋友、其他长辈、邻居等等,甚至于女孩自己离家出走,或者走失的可能。 小女孩的年纪是六岁,这个年龄的小孩其实已经有了熟人和陌生人的基本概念,家长也会有意识教导,小女孩不太可能随随便便就和不认识的人离开,所以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是偏大的。 其次,也还是要考虑拐骗、绑架等等陌生人犯案的可能性。 但是,我还是倾向于前者。因为这是一个游戏。 游戏的意思是,策划不太可能会随随便便指着一个陌生的、从来都没有在游戏里出现过的角色,然后对我们说,他就是凶手。这会让玩家觉得自己被耍了。 所以,凶手大概率就是在游戏中出场过的人物角色。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探索过整个游戏的场景,到底有哪些出场角色也不太好说。 不过,如果跳出游戏本身的桎梏,回归我们观众的身份,那么就可以发现一个非常可疑的问题。 在刚才的推理中,我们都忽略了一个x因素。 那就是主播! 徐北尽:? 这位观众显然激情澎湃,感觉自己仿佛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切入点。 首先明确这个游戏的类型是什么?虽然我还不是特别确定,但是这应该是一个解谜探索类的游戏,还掺杂着一点动作冒险的成分。 那么问题来了,身份呢?玩家在这样的游戏里扮演的是什么身份?他们的活动和游戏目的是什么? 从这几个我们一直在观察着的玩家的身份来看,他们似乎是以侦探,或者说,调查者的身份,来调查这家玩偶店老板女儿失踪的案件的。 此外,请大家一定要注意,这是一个多人的游戏。多人游戏在身份上的关键要素是什么?是立场的对立!也就是说,必然有玩家与玩家之间的对抗,不然根本毫无乐趣可言。 然后我们来看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主播到现在还不出现,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他之前给我们切换了视角,说明他是在线的,不是在挂机。 也就是说,他确实是在玩这个游戏。那为什么不能跟我们打个招呼呢?说明他那边有情况!甚至是会影响整个游戏进展,直接给观众造成剧透的情况!对于直播来说,剧透当然是要避免的东西。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情况呢? 一开始我还没想明白,之前我发的几条弹幕里也一直在纠结这一点但是,我现在想通了,或者说被提示了,就是这个身份问题。 如果这个游戏,需要有人来扮演凶手这个身份呢?如果主播就是那个凶手呢? 他不把镜头切到他那个方向,是因为那个失踪的小女孩就在他那里;他连声音都不敢露,是因为背景音里,可能就有那个小女孩的哭喊声! 虽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玩偶们会追杀玩家,为什么那个女童玩偶在找眼睛,为什么通往二楼的楼梯被挡住了但是,我可以确认一件事情。 主播现在的身份,就是凶手! 一顿推理猛如虎,观众点头把掌鼓。 我信了,我真的信了!有理有据啊! 强啊兄弟,我看主播正在屏幕后面瑟瑟发抖,压根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推理出了一切吧! 哈哈哈哈两位过誉了,我也就只是发表一下个人见解,仅供参考,仅供参考。当然,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 第13页 我同意你的看法!太有道理了!不然根本没法解释主播为什么不出现啊。 没错!主播一定就是那个凶手没跑了! 徐北尽: 他急了。 不是,兄弟,你这个大前提就是错的啊! 错误的前提,错误的结果。 但是推理过程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徐北尽简直百口莫辩,因为主脑根本不允许他透露自己扮演者的身份,更不用说就算透露了,说他是扮演者按照这位推理高手的逻辑,他不就更是在扮演那个凶手吗?! 徐北尽一时间颇为郁闷。 这位观众对自己的推理十分自信,在五分钟的时间到达,女童玩偶再次出手,噩梦再度重启,而主播仍旧没有露面之后,他就对这个结论更加自信了。 他信誓旦旦地说:主播一定就是那个凶手了! 凶个屁! 徐北尽凶巴巴地在心里回复。 他还没想好怎么应付这群直播间的沙雕观众的时候,书店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外面走进来三个人,分别是马尾妹子、杠精和林檎。 徐北尽不由得一怔。 他想,看来噩梦的第五次开启中,第一波玩偶们去追杀了眼镜男? 现在直播间的视角还在眼镜男那儿,这么说他被玩偶追杀也是好事呃,至少不会让徐北尽在这个时候就暴露在直播间观众的面前。 也就在这几人走到徐北尽面前的这一瞬间,徐北尽突然从主脑那儿得到了一些信息。 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这让徐北尽惊讶了一下。 随着任务者们对于噩梦的探索,他们这些扮演者也会获得更多的信息,以此进行更好的扮演。唯一的问题是,徐北尽本身的扮演者级别只是群演,他原本不应该获得这么多的消息。 不过他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这几个任务者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是直接去找玩偶店老板的,但是恐怕是被之前的任务者给误导了,以为徐北尽才是那个会在噩梦中提供信息的NPC。 他们都已经获得了相应的线索,然后找到徐北尽这儿了,主脑不得不灵活处理,因此徐北尽才能以群演的级别,获得这么多的信息。 这也让徐北尽有点激动,毕竟这可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参与进噩梦中。 之前当群演,不是在地上躺尸就是在店里当摆设,别提有多无聊了;现在至少还能接待几个任务者,还能通过直播间偷窥这群任务者的任务进度 生活就有了起色啊。 徐北尽一边站起来,一边在心里如此想着。他不由得露出了些微的笑意,十分友好地面对着这几个任务者即便里面有林檎这个烦人的家伙。 带着笑意,他问:你好,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马尾妹子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眉头一皱,眯起眼睛打量着徐北尽,然后话锋一转,却问:老板,你和隔壁店老板的女儿接触过吗? 徐北尽: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也怀疑他是凶手吧?! 徐北尽的笑容,渐渐消失。 第7章 信件 马尾妹子会怀疑徐北尽,基于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徐北尽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好人。 他肤色惨白,黑眼圈浓重,目光幽深,总是穿着半旧不旧的白色衬衫。衬衫的一半下摆还随意地塞在裤腰里,十分的不修边幅。 任务者们看见他的时候,他总是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捧着一杯白开水,眼神平静而漠然地注视着外面的一切,偶尔还打个哈欠,暗示出他的睡眠不足。 他在看什么?他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不睡觉? 在窄楼中,很多任务者因为这个原因,非常想要进入徐北尽的噩梦进行挑战,然而最终发现徐北尽居然真的就是一个不会睡觉的怪物,这才罢休。 而现在,马尾妹子同样因为徐北尽的外貌而对他产生了怀疑,而且徐北尽在这个噩梦中的身份,也让这样的怀疑愈发加深。 这样一个在幽暗书店中,颓废又深居简出的男人,就生活在老板女儿失踪的玩偶店隔壁。不管怎么看,都显得十分可疑。 况且,在噩梦的第三次开启时,他们来过这里一次,当时徐北尽就已经告诉他们,玩偶店老板女儿失踪、与妻子离婚等等的消息。 他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就算是邻居,也未免过于了解了吧? 现在任务者们掌握了更多的信息,又一次过来的时候,这个相貌英俊却整天懒散度日的男人,为什么露出了神秘又奇怪的微笑? 此外,那些曾经来过这个噩梦的任务者们,都说这个男人会提供一些基础的信息。但是,正如眼镜男所说,那些前辈在关于玩偶店二楼的关键信息上进行了隐瞒,那会不会,也在这个书店老板的信息上有所隐瞒? 更何况,这几次噩梦重启,林檎这位大佬都来找这个书店老板了。虽然很多任务者都认为林檎就是一个没有智商的打架狂人,但是马尾妹子并不会信任这样的刻板印象。 林檎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一连串的讯息在马尾妹子心中串联起来,让她第一时间就对徐北尽产生了怀疑。 第14页 如果接下来的问答中,这位书店老板再给出更多的信息,那么这个男人就显得更加可疑了。 而要是徐北尽得知她心中的想法,多半要大呼冤枉了。 他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信息?那是主脑给他安排的啊! 他就是一个群演,你们这群任务者根本就不应该来找他啊!那玩偶店老板不是躺那儿吗?为什么不叫醒他,和他交谈?怎么偏偏要来找他徐北尽! 而且林檎来找他林檎来找他关他什么事啊!你去问林檎啊! 可惜,此时被列为一号嫌疑目标的徐北尽,并不知道马尾妹子对他的怀疑已经如此之深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猜测他是凶手,那是因为主播一直不露面确实十分值得怀疑。 但是他觉得,自己在这次噩梦中的扮演,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啊?就是以正常的节奏进行着,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所以果然还是因为他这个外表、这个打扮、这个场景,所以让人怀疑了吧。 徐北尽心中无奈。 他虽然看起来非常像是邪恶反派,但是他真的是一个好人啊!怎么可以以貌取人! 种种思绪都不过是停留片刻,徐北尽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回答说:没有,我没接触那个小女孩。 他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的,然而在马尾妹子的眼里,这一停顿,就显得他更加可疑了。 而且小女孩? 如果他没接触过隔壁老板的女儿,他怎么知道那是一个小女孩?单纯女儿这个词汇,可以指代刚出生的女婴,几岁的小女孩,当然,也可能是十几二十岁的女生。 这说明,书店老板确实是知道那个小女孩的。 当然,这也不过是加深了徐北尽的嫌疑,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就是那个凶手。 马尾妹子就面不改色地继续问:我听说那个小女孩失踪了,现在找到了吗? 没有。徐北尽摇头叹息了一声,隔壁老板和老板娘哦,是前老板娘了,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唉,女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的是一种折磨。 马尾妹子点点头,又问:玩偶店现在都不开门营业了,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是啊。隔壁老板非常爱他的女儿。女儿失踪了这么久他之前跟我说,他的妻子都不想继续找了,但是他还是在坚持,一定要继续找下去,所以最后店也开不成了。 他的妻子不想继续找了?她不爱她的女儿吗?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然后根据主脑新提供的消息,说:并不是只不过,那位老板娘对那个小女孩比较严格。望女成凤的心态吧,好像有时候还会打孩子。 打孩子? 马尾妹子眼前一亮,她身后一直沉默旁听的杠精和林檎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这显然是出现了第二个可疑人选啊! 徐北尽点了点头:那个小女孩失踪之前,我曾经听到大半夜隔壁有哭声,还有女人的骂声后来我问老板,他可能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吧,只说是女儿做错事了,惹到了他妻子。小女孩失踪差不多两个月之后,老板娘就走了。 马尾妹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现在可供怀疑的对象有两个,一个是眼前的书店老板,一个,则是小女孩的母亲。 马尾妹子再问更多的问题,徐北尽却摇头不再回答。他也不知道更多了。 而马尾妹子却不这么想,她的想法是,这应该是她没有掌握对应的线索,所以没有触发更多的信息。 这么想着,她也就当机立断,立刻往玩偶店那边走。杠精跟着她一起走了,而林檎却还留在这儿。 等另两人走了,林檎张口就要说话。 徐北尽先声夺人:不打。 林檎目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我只是想问,我可以坐下吗? 徐北尽: 他察觉到一点尴尬。 这个林檎怎么回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的! 徐北尽木着脸,说:请坐。 谢谢。 不用。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徐北尽也再一次,透过直播间远程观看着另外几人的行动。现在,他也对这个噩梦的真相和发展有一些感兴趣了。 并不是因为他被怀疑是凶手。 此时,眼镜男也甩脱了第一波玩偶的追杀,返回玩偶店,与马尾妹子、杠精汇合。 当马尾妹子看见气喘吁吁地跑回玩偶店的眼镜男,又瞥到通往二楼的暗门的方向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一闪,大声说:不对! 什么? 眼镜男缓了缓,走上前正要上手推开那些盒子,再去二楼探索,听见马尾妹子的声音,就暂时停了下来,皱眉问:怎么? 我们一直以为玩偶的追杀是这一次噩梦中的难点,但是这不对!如果是难点的话,不可能在经过四次以上的重启之后,还是这么容易甩掉那些玩偶! 马尾妹子的眼神放着光,她觉得自己抓到了这一次噩梦的玄机。 第15页 每一个噩梦都有难点,也可以说是通关的障碍。但是相对应的,既然是障碍,也就意味着这样的难点其实暗示了真结局的线索。 马尾妹子对着眼镜男点了点头,说:你之前说得对,这个噩梦里,玩偶的追杀不是重点,我们根本没法通过这样的追逃发现什么线索,这就是故弄玄虚。真正的难点,应该在别的地方! 眼镜男一怔,突然有点尴尬。 杠精嗤笑着说:你以为他真的知道什么吗?他就是歪打正着而已。 眼镜男瞪了他一眼。 马尾妹子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赶紧去二楼吧,看看剩下的房间里有什么线索。这一次直接去后面的两个房间,不去卧室了! 杠精觉得有点奇怪:我们不去叫醒那个店老板吗? 这回轮到眼镜男嘲讽他了:我真怀疑你是不是靠抱大腿才能在噩梦里活这么久。我们现在还没有探索完全,那个女孩失踪的案子,我们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现在就去叫醒老板,谁知道他会不会骗我们? 没错。马尾妹子十分同意他的想法,前期以收集信息为主,不能完全相信这些NPC。 二比一,杠精只能:好好好,都听你们的。 但是,他心中却暗自腹诽着:那隔壁书店老板的话,你们怎么都信了? 意见达成统一,他们就继续前往玩偶店的二楼。这一次是眼镜男推开那些挡住暗门的盒子。其实他伸手的时候,还有一点发抖,因为他再一次想起来之前死亡的感受。 但是在窄楼中,什么都能见到,唯独真正的死亡不可见。 所有人都无法真正死去,只能在这混乱、癫狂的窄楼与噩梦之中挣扎与沉沦。 有些人继续在噩梦中努力通关,甚至不是为了逃出生天,而是为了真正的死亡。 眼镜男深吸一口气,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女童玩偶又一次跳下橱窗,静静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奇怪地看了这个玩偶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她没有说她想要眼睛。 但是马尾妹子已经在催了,毕竟时间紧迫,他就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而女童玩偶跟在后面,手脚并用,慢吞吞地爬着楼梯。她心里委屈地想,讨厌,这一次是那对她不喜欢的眼睛。 总共就三个人,两个人的眼睛她都不喜欢。可是那个大姐姐不带她去找哼,那她也不理她! 女童玩偶委屈巴巴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可惜也没人能从她呆板僵硬的玩偶脸上看出她的心理活动。 三人目标明确,直奔后面那两扇没有打开过的门。稍一犹豫,马尾妹子就直接选择了右边那扇,也就是卧室旁边的那扇门。 推开之后,她惊喜地发现这是一个卧室加上书房的套间,而书桌上,正放着几封拆开的信件! 第8章 脏乱差 三人走进了这个房间,快速地到处搜寻起来。 之前在隔壁的卧室里,是只有马尾妹子一个人进去,因为房间里还睡着一个男人,他们生怕吵醒了那个男人。 但是这一次,他们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直接各自负责一块区域,飞快地探索着。 而马尾妹子直奔书桌而去,拿起了桌上的那几封信。 一共是三封,她翻阅了一下信封上写的地址、姓名,大致浏览了一下信件的内容等等,然后明白过来,这是玩偶店老板和他的朋友的通信。 马尾妹子粗略地扫了扫第一封信,这是玩偶店老板的朋友给他写的信,内容就是询问近况,也问了失踪的女儿现在找到没有。 信中没有什么重要信息,大多数都是安慰、问候、希望的话语。 于是她直接就去看了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就是玩偶店老板给朋友的回信。写这封信的时间点,距离小女孩失踪,已经过去了挺长一段时间,这对夫妻也离了婚。 谢谢你,老朋友。 我最近忙着找小纯,什么事情都顾不上了,所以才这么晚回信。 小纯小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可能就是这样的,孩子总有一天会离开父母,可是小纯这样这可能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小纯是在店里失踪的。我在楼上做玩偶,你嫂子去上班了,小纯自己在家里玩。等我回过神,小纯就已经不见了。 警察那边给了我调查报告。他们调取了附近的的监控,没找到小纯的踪影。但是你知道的,这条街人来人往,还有很多监控拍不到的地方。小纯是不是自己走失了,还是被别人根本没有个说法。 更远一点的监控,他们还在慢慢查。现在还没有消息。没办法,这个监控的工作量太大了,警察也忙。我和你嫂子每天都去外面找,整座城市都要被我们找遍了,一点踪影也没有。 你说,哪有这种事情?哪有无缘无故就这么不翼而飞的。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啊 你嫂子说,小纯说不定已经她不想找下去了。她觉得就算找下去,也只会找到一具尸体。我跟她吵了一架,然后我们离婚了。我不同意她的想法,我不同意小纯不可能死! 第16页 我很生气。我知道她一直不喜欢小纯,不不是不喜欢。她嫉妒小纯她就是嫉妒!她嫉妒我太关注小纯了! 当初小纯刚刚出生的时候她就这么觉得,老是抱怨我不关心她,说她为了生小纯身材走样,说肚子上的妊娠纹难看,说因为生了小纯,生理期都不规律了,脸上的斑还越来越多 你看,我现在还记得她当时的抱怨,多得要命。就因为这样,小纯都不和她亲近,还问我,妈妈是不是不喜欢她。 她老是冲小纯发脾气,把小纯吓得往我这里躲。小纯喜欢读书,她说小纯身体太弱,应该多出去走走和运动运动;小纯喜欢玩偶,她就说小纯太文静了,将来交不到朋友。 这些事情,我都记着。我知道她是为了小纯好。但是,现在小纯失踪了 小纯是我们的女儿啊!是我的女儿也是她的女儿现在女儿失踪了,她却说她不想找了。我真是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甩她一巴掌。 会有这样的妈妈吗? 我有时候想,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对小纯的态度,小纯受不了了,所以才会离家出走有可能的,是不是?小纯已经六岁了,她已经懂事理了,她不会随随便便跟陌生人离开了。 她说不定,说不定就是因为那女人对她太凶,所以就走了!就离开这个家了! 对不起,我真是太激动了。 小纯失踪已经两个多月了,我有时候脑子里也会想,她可能真的她这么小的孩子,就算真的是自己离家出走的,能在外面过好吗?如果真的是被人拐走的,那些人会对她怎么样 我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也拜托你,帮我在你那边找找吧。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我已经,想尽了一切的办法 看完这封信,马尾妹子下意识长舒了一口气。 直播间里此时也在议论。 这老板娘看起来不太像个好人啊。 也难说,有的推理小说故意会放这种看似反派实则正派的干扰选项。 女儿失踪唉,我虽然没有女儿,但是想一想都觉得,那么小那么可爱那么乖一个小女孩,现在不知去向,真的好难受。 你不仅没有女儿,你连女朋友都没有。 ?为什么要人身攻击啊 这时候你应该反杠回去:我没有女朋友,难道你就有男朋友了? 靠,这位推理大佬,人艰不拆啊!! 直播间里的三位观众已经混熟了,开始了插科打诨;而马尾妹子,也看向了第三封信。 这封信,就是朋友给玩偶店老板的回信。 在这封信里,这位朋友不只是提及了小女孩的失踪,还说到了玩偶店老板的婚姻问题。信中的措辞,也暗示出其颇为微妙的态度和立场。 没问题,我已经在找小纯了。我找了一些朋友,在市里面发传单,还有网上也发了寻人启事。慢慢等消息吧,这么大一个人了,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 还有一件事情我得跟你说道说道。你和嫂子你们这么多年感情,你应该很清楚嫂子的脾气才对。她确实是脾气爆,比较冲动,小纯也老是惹她生气,母女两个关系紧张。 所以,你觉得她不喜欢小纯,不想去找小纯,确实是有这个可能。我也往这个方向想过。 但是就这么离婚唉,你也冲动了啊。少年夫妻老来伴,你和嫂子十几年的感情了,你还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了解她,她也了解你。你越是这么想,她越是来气,就越是跟你逆着来 而且,自从小纯出生,你也是,越来越忽视嫂子,整天不是玩偶店就是小纯小纯。你店里生意又不好,全靠嫂子养着家里,家务和工作两头忙唉,人心里不得窝火,不得生气吗? 当然,嫂子在这件事情上也确实有错。她要是真的不想找小纯那这个老婆不要也罢了!虎毒还不食子。但是老平,你真的和嫂子好好沟通过了吗?你们离婚的事情是真的太冲动了。 嫂子的事情我就说到这里,这终究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多掺和你们的家务事。 还有,小纯失踪的事情,我知道你很懊悔。但是事已至此,小纯也不会希望你一直颓废下去。找肯定是要继续找的,但是你现在这个状态,还怎么找下去! 看完这封信,马尾妹子微微皱眉,她瞥了一眼地上的废纸篓,发现里面有好几张已经揉成一团的信纸。 她蹲下来,展开其中几张看了一眼,发现果然是玩偶店老板想要写的回信,屡屡动笔却又不知从何写起,最后这封回信就搁置了许久。 马尾妹子将纸团扔回去,站起来,沉吟片刻。 不只是她,此时同样看了信中内容的徐北尽,也在思考着。 第17页 真的是老板娘对自己的女儿下手了? 马尾妹子心中的嫌疑人选是徐北尽和老板娘,但是徐北尽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肯定是清清白白的,那就只剩下那个从未露面的,据说脾气暴躁、和女儿关系不太好的老板娘了。 从玩偶店老板的日记、信件来看,老板娘确实是比较可疑。从生下孩子之后就奔波于家庭和工作之间,丈夫也不关心自己,说不定就产后抑郁,然后对自己的孩子下了狠手。 又或者是按照玩偶店老板的推测,可能是小纯自己离家出走的也有可能。 但是从那位朋友的回信来看,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用词还是比较委婉,但是立场显然是站在老板娘那边的,信中他暗暗指责玩偶店老板确实是忽视了自己的妻子,甚至在女儿失踪之后,把妻子往恶人的方向猜忌。 在没有见到店老板和老板娘之前,真的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 马尾妹子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思索了片刻,就不再想下去,招呼杠精和眼镜男,想趁五分钟的最后一点时间,去对面的那个房间看看。 眼镜男和杠精并没有在这个套间里找到什么东西。 这个房间,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脏乱差。 房间里满是各种生活垃圾、吃剩的外卖、饮料罐、腐烂的植物等等,床上的被单已经肮脏到发霉。种种场景,都可以令人想见在女儿失踪之后,这个玩偶店老板是何等的颓废抑郁。 说真的,也难怪老板娘发脾气。 眼镜男之前不想去卫生间里翻找,可惜现在在这个房间里照样相当于是在搜索一个垃圾场。马尾妹子叫停这两个人的搜索工作,还真是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马尾妹子一边快速地和他们说着自己的发现,一边往外走着。 就在这三人离开这里,想去对面那个房间瞧瞧的时候,突然,二楼小卧室的房门吱嘎一声,从内被拉开了。 那个一直沉睡着的男人已经醒了,正伸着懒腰,慢吞吞地从卧室里走出来。 他与三名任务者撞了个正着。 他疑惑又惊恐地望着这几个出现在自己家里的陌生人,一时间大惊失色:你们是谁?!为什么闯进我家里? 第9章 一场谈话 场面一度显得十分尴尬。 还是马尾妹子最先反应过来,灵机一动,立刻说:我们是来调查您女儿失踪的案子的!我们在楼下喊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回应,这才上楼找人的,不好意思啊。 玩偶店老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他问:是这样啊我刚刚在睡觉,可能没听见。他不免露出了期待的神情,那,你们有调查出什么吗? 玩偶店老板的名字是吴伸,年纪应当是三十出头,但是看他现在这样疲惫、颓然的样子,说他是四十来岁,恐怕也会有人深信不疑。 马尾妹子笑了一下:是这样的,我们就是来找您聊一下。我们收集了一些线索,但是想再询问您一些信息。 是吗?吴伸忍不住问,你们都发现了什么线索? 马尾妹子坦然地说:这样,我们慢慢聊吧。 行,行。吴伸有点紧张地点点头,那你跟我来。 对于马尾妹子口中的消息,吴伸显然非常重视。他不知道,对面这一行人,是来空手套白狼的。 他带着马尾妹子走进了书房。也就这个房间勉强有会客的属性了。 一踏进房间,马尾妹子心里就咯噔一下。刚刚他们翻找这个房间,把一些摆饰、书籍什么的都弄乱了,书桌上的信件位置也变了。 好在此时的吴伸注意力根本没有集中在那些物品的位置上,这才让马尾妹子松了一口气。 在他们进去之后,杠精正要跟上,却发现眼镜男一直盯着走廊看,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看啥呢? 眼镜男瞥了他一眼,冷嘲说:你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吗? 杠精眉头一皱:不对劲就不对劲,你不能直说吗?反问很有意思吗?那我偏偏就是不知道了,呵。 说完,他直接就跟着那两人去起居室了。 眼镜男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又盯着走廊看了会儿。 他一直注意着时间,此时应该早已经超过了五分钟,因此在马尾妹子与吴伸周旋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在走廊里来回游移,想要找到那个女童玩偶。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玩偶就不见了。 即便时间已经超过了五分钟,也不见她来杀自己。 眼镜男心中困惑而不安。 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前,他是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掌握了其他任务者全都未曾知晓的信息。 但是现在,他却感到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玩偶店二楼这个听上去平平无奇的场地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令人恐惧的秘密。 他出神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也走进了书房。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一个身穿红裙子的小小身影,从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探出脑袋,玻璃珠子做成的眼睛凝视着他的背影。 眼镜男没有发现,可是直播间的视角是一直跟随着他的,而上帝视角的观众们包括徐北尽却看得清清楚楚。 第18页 一时间,直播间又被啊啊啊啊的弹幕刷屏了。 徐北尽也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下意识想把目光从直播间挪开。 但是这个直播间是跟着他的视线走的,他想挪也挪不了,反而造成的动静太大,惹来了身旁林檎的注意。 林檎本来坐在那儿发呆,可是徐北尽这么大反应,就让他回过神,有点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徐北尽尴尬一笑:不没什么。 林檎眯起眼睛:虽然我不知道你刚刚在想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你说没什么的时候,就一定是有什么。 真的没什么。 林檎瞥了他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你再编。 徐北尽: 他放弃了。 他是很想掩饰自己的想法,但是林檎是一个非常按直觉做事的人。其实窄楼里的人说的也对,林檎的智商或许真的没有特别特别高。 然而他的直觉却非常的敏锐,配合他超强的武力值,至少在《逃出生天》中,他已经是无人可挡了。 意思是,他就克制徐北尽这种口不对心、不可貌相的人。 就像其余的任务者都觉得徐北尽深不可测,可能是一个大恶人,但是林檎却不以为意,甚至兴致勃勃地和徐北尽约架。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有武力值作为底气。 徐北尽忍不住想,为什么窄楼中会出现这样不可思议的武力值呢? 有些任务者疑惑为什么窄楼中会出现徐北尽这样不会睡觉的怪物。而林檎这样武力值奇高的怪物的出现,不一样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吗? 徐北尽不由得走神了片刻,目光不自觉变得幽深。 片刻之后,他回过神,再度专注于直播间里,任务者们与吴伸的对话。 说是和吴伸讲调查到的线索,但是在真正开始对话之后,却是马尾妹子抢先开始提问:我想先和您确认一下,您女儿失踪的时候,您在二楼做玩偶,而您妻子前妻,正在上班? 吴伸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急迫,回答说:是的。我一下午都在二楼的工作室做玩偶。以前也是这样的,工作日的时候,我前妻要上班,所以小纯都是一个人在店里玩。她很乖,不会乱跑的。 马尾妹子点了点头。 这么看来,二楼剩下的那个还没去过的房间,就是吴伸的工作室了。 这样一来,整个玩偶店的格局就十分清晰了。 这是一栋二层的小楼,一层是店面。应该另有一个卫生间和厨房,但是都已经被堆积如山的盒子、玩偶和乱七八糟的垃圾给掩盖了。 二层是主要的家庭区域,有卫生间、卧室、书房和工作室。等等,好像还少一个儿童房马尾妹子迟疑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 这个套间,按照面积来说,应该就是曾经的主卧?而隔壁那个更小一点的房间,则是小纯的房间? 在小纯离开之后,眼前这位父亲就睡到了女儿的房间里 可以说是睹物思人,但是听起来怎么有点变态呢? 马尾妹子暗自腹诽一声,然后继续问:既然如此,您的店里没有安装监控吗? 吴伸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说:监控坏了。已经坏了挺久了。因为以前从来没用到过监控,所以坏了之后也没有去修说着,他露出了懊恼的表情,都是我,唉,都是我! 您不要自责了,相信小纯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吴伸略微恍惚。似乎在女儿失踪之后,他的精神状态就不是特别好,不管从他之前的日记还是从他与友人的信件中都可以看出来,他的天好像都塌了一样。 突然地,他捂脸痛哭起来,他叫着小纯的名字,声音嘶哑,悲痛地将身体蜷缩起来。 马尾妹子耐心地等待着他恢复平静。 许久之后,吴伸擦了擦眼泪,略微沙哑地说:抱歉小纯失踪之后,我的情绪就总是失控。他低着头,掩饰自己的红通通的眼睛,或许,这真的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吧 这样说的话,上天为什么要惩罚您呢?您没有做什么错事的话 不,我做了错事!吴伸猛地抬头,瞪起了眼睛,我做了错事! 马尾妹子被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吓了一跳,她下意识问:你做了什么错事? 吴伸咬牙切齿地说:我就不应该和那个女人结婚!如果我不和那个女人结婚的话,小纯也不会也不会 杠精下意识杠了一句:你不结婚的话,小纯也不会出生了! 吴伸猛地僵住,脖子一点一点扭向他的方向,神情极为可怖地看着杠精。 杠精被他看得背后生寒,心想这个男人真的因为女儿的失踪而疯了真是可悲。 他的妻子杀死了小纯,或者小纯因为母亲的暴戾而离家出走,这都只是吴伸的猜测而已。 而这个男人在这里无能狂怒,将女儿的失踪责怪到妻子的头上说到底,小纯失踪的那天,他在玩偶店里,是他没有看好小纯,这是他的过失。 第19页 几人之间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片刻之后,吴伸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门口说:滚出去。 马尾妹子惊了一下:吴先生,我们 滚出去!吴伸瞪大了眼睛,表情狰狞,脖子青筋爆出,我让你们滚出去!你们这种人,怎么可能找得到小纯! 这个疯狂的父亲把三名任务者扫地出门。 直到被赶了出来,他们三个的表情也还是发怔。 杠精有些尴尬地说:不是不是吧,怎么会这样。 毕竟是他杠了一句,所以才让吴伸最终爆发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态度也过于反常了。这个男人和他的妻子,矛盾真的已经深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马尾妹子若有所思,一边迈步,一边说:他的情绪有点问题。我怀疑 杠精问:什么? 眼镜男嗤了一声:这还不够明显吗?这个爱女儿爱得要死要活的父亲,也是嫌疑人之一。 他也是?杠精真的吃了一惊,我以为就他这个样子,谁伤害小纯他就要杀了谁他能对小纯做什么? 马尾妹子提醒了一句:你别忘了,现在我们获得的信息里有一条是,小纯失踪的那天,她是和吴伸共处同一屋檐下的。虽然别人都因为吴伸是小纯的父亲而排除了他的嫌疑,但他难道不能是贼喊捉贼吗? 杠精怔怔地说:好像好像也有点道理。 眼镜男瞥他一眼,有点无语地问马尾妹子:你为什么要和这家伙组队?图他人傻又听话? 杠精怒目瞪他。 马尾妹子懒得理会这两个男人的斗嘴,低声喃喃说:书店老板、玩偶店老板、老板娘谁会对小纯下手呢? 徐北尽也专心地听着。 虽然当他听见马尾妹子把他和那对夫妻并列在一起的时候,颇感头痛,但是对于这个噩梦的发展以及真相,说实在的,他现在很好奇。 听着讨论,看着直播间画面突然,徐北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三个人往哪儿走呢?怎么好像,往他的书店走过来了? 那他岂不是要被直播?岂不是就要和直播间的观众们打交道了?那他这个隔壁书店老板的身份,不是更加让人觉得他就是那个凶手了?? 徐北尽不免慌了一下,下意识想切换直播间的视角。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眼镜男跨进书店。直播间里的观众,也看见了书店柜台后坐着的那个男人。 第10章 主播凶手论 当眼镜男带着直播间的视角走进书店的时候,观众们正在疯狂讨论之前的收获的信息。 三名观众分了三个派别,吵得不可开交。 老板娘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啊 越是这种人设,越像是推理小说里的干扰项! 但是老板娘对自己的女儿确实是态度不好啊,不管是老板的日记,还是他和朋友之间的信件往来都证实了这一点。 老板不是也很可疑吗?别人说他的妻子没什么问题,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感觉就像是那种栽赃陷害别人被揭穿之后的做贼心虚。而且,他还睡在女儿的房间里,这也太变态了吧,不会是对女儿有什么恶心的想法吧? 反应这么大,也有可能是因为老板娘确实很可疑,老板以为这几个人是过来给老板娘开脱的呢? 别吵了别吵了,老板股和老板娘股,你们买哪支? 老板娘+1 老板+1 ?这么说选择权在我的手里?啊这,让我好好思考一下。 这书店,新场景啊,有意思。嗯?等等,这个书店老板 长得不太像是一个好人。 但是好帅! 这个时候,有一名新的观众进入了直播间。 他并不知道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并不知道主播其实一直都没有出现。他看见镜头对准了书店柜台后的那个男人,便惊呼一声:嚯,这就是主播吗?还挺帅啊! 其余讨论得正激烈的三名观众,不自觉停下来,默默打了一个问号,正要反驳。就在这个时候,推理大佬灵光一闪: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片刻之后,又是一大串的弹幕出现在了直播间。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这个书店老板还真的有可能是我们一直寻找的主播! 首先,他是第一次出现在直播间里。这个失踪案我们也掌握了很多细节,这个时候,该出场的人物也确实是应该出场了!凶手一定就在已出场的人物中! 但是这个时候已出场的角色一共也没几个。 这三个一直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的玩家肯定不是。那个娃娃脸像个隐形人一样,有可能,但是一直没什么戏份,可能性就削弱了。玩偶店老板,卖相太差了,游戏主播不可能这么邋里邋遢,会劝退观众。 这样一来,这个新出现的书店老板,就非常可疑了! 第20页 其次,这个书店的地理位置,就在玩偶店的旁边。小纯失踪的那天,书店老板可以非常轻易地避开一切监控,把小纯带到自己的店里。 如果他之前就接触过小纯,小纯对他没有戒备心理,那就更加容易了;更不用说,作为邻居,他很有可能早就知道玩偶店的监控设备坏了。 最后,从主播自己的角度来说,他进入游戏之后知道自己是凶手的身份,而观众们却还没有发现,那么最好的直播效果是什么? 就是隐藏这个身份,不仅仅是跟其他玩家,还要跟屏幕前的观众,来一场屏幕内外的智商较量! 此外,还要在合适的时机,将自己明面上的正常身份推向台面,让观众同样主动参与进游戏的解谜过程中,增加参与感(实不相瞒,至少我现在是有点激动的)。 简单来说,从主播凶手论的角度推理,这个书店老板,很有可能就是主播=凶手! 一时之间,其余的观众恍然大悟,纷纷默认了他的推断。 大佬,我悟了,我真的悟了! 嘿,别的不说,咱主播的卖相确实是不错。 而后面进来的那个观众什么信息都没抓到,就听明白最关键的一点:哈?主播等于凶手? 徐北尽: 他想,这位推理大佬,一定,和马尾妹子很有共同语言吧。 还、还主播凶手论! 徐北尽出离愤怒了。 这让他在那三位任务者们走进来的时候,露出了略微沉闷的表情。 马尾妹子打量了他一下,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徐北尽: 他又干什么了! 徐北尽发现了,人类这种生物,一旦先入为主地开始怀疑,就会发现对方处处都是疑点,哪哪儿都在露馅。 其实这个时候,因为玩偶店老板的可疑表现,所以在马尾妹子的心中,书店老板的嫌疑已经大幅度下降,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仍旧是一个备选。 毕竟,这个噩梦发展到现在,总共出现的NPC也就书店老板和玩偶店老板两个,点兵点将怎么说也能有个百分之五十的几率选中。 不过对于任务者们来说,想要彻底解决这个噩梦,并不是找到凶手就完事了。 马尾妹子思索片刻,就对徐北尽说:老板,我们刚刚被隔壁玩偶店老板赶出来了。 徐北尽虽然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这个时候也只能非常配合地露出惊讶的表情:被赶出来了?为什么? 杠精接话说:就因为我们觉得,老板娘应该不会对女儿下手才对。 徐北尽怔了一下,他迟疑了片刻,然后回答:其实我同意你们的想法。 三名任务者同时看向他。 徐北尽按照主脑提供的新的信息,说:我搬来这里没多久,和那一家人也没有太多的接触。但是,隔壁老板娘每天早出晚归,一直很辛苦。 我记得有一次,我打算关店了,正好看见隔壁老板娘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我问她需不需要我帮忙拎一下。 她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回答我说,这是给她女儿买的,说她女儿太娇气了,就喜欢吃那些小零食,她每次下班都得绕路去买。 所以我觉得,她应该还是爱自己的女儿的吧。 在徐北尽说完之后,马尾妹子慢慢点了点头,她突然有些好奇地问:但是,在我们的调查中,小纯就是隔壁老板的女儿,小纯失踪之后,反而是隔壁老板更加悲痛,坚定地搜寻着自己的女儿,而老板娘却很早就想要放弃了是这样吗? 徐北尽回忆了一下自己获得的信息,也叹了一口气:是的。他们离婚之前,隔壁老板就有和我抱怨过,说他的妻子一直在说,小纯说不定已经或许她更加理智一些吧。 马尾妹子眉头一皱。 就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就在他们刚才的交谈过程中,就在之前,他们看到的那些日记、信件等等文字中有什么地方,有什么地方非常的不对劲! 她正在思索着,突然杠精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她下意识回头,然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书店外面,成群的玩偶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不过几秒钟,就已经涌入了书店里。 狭小的店铺没有提供任何的逃生空间,无数玩偶挤压着他们的身体,窒息的感觉瞬间涌来。马尾妹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无数双冰凉的小手触碰着,漫长如死亡一般的凉意冲刷着她的感官。 下一秒,她的眼前一黑。 她想,她死了?还是别人死了?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又是许久,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后怕、恐惧与懊悔让她在那一刻就骂了一声:该死! 他们都忘了一件事情! 的确,他们在进到二楼之后,女童玩偶会跟随他们行动,一楼的玩偶也不再追杀他们。 但是当他们从玩偶店的二楼下来,相当于甩开了女童玩偶的追杀那么一楼的玩偶,是不是会卷土重来呢? 第21页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当他们离开二楼回到一楼,那些玩偶大军的追杀就会接踵而至,让人应接不暇。 疏忽造成的死亡与噩梦重启,让马尾妹子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一直以来,她都非常冷静,但是此刻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她气愤地说:该死,我要收回之前的话!这些玩偶的追杀也是一个难点! 第五次开启时,他们本来形势大好,不仅找到了信件还和玩偶店老板沟通了一下,但是却因为他们都忘记了玩偶追杀的事情,忽略了时间的问题,因而功亏一篑。 更糟糕的是,随着重启次数的增加,玩偶们的步伐变得更加快速,数量也急剧增加,并且直接针对所有的任务者,而不再是随机挑选的个体。 第六次开启,几乎就在他们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有无穷无尽的玩偶,不知道从玩偶店的哪个角落里钻出来,浩浩汤汤,如大河大江一般,冲他们飞扑而来。 这场面实在是过于可怕了。 马尾妹子、杠精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眼镜男手指颤抖,林檎不耐烦地站直了身体。 下一秒,四人同时朝玩偶店外奔逃而去。 即便林檎的武力值可以很方便地对付这些弱鸡玩偶,但是这样庞大的数量,他也无从下手。除非他愿意耐着性子一个一个收拾但是他显然没有这样的耐心。 四人同时被追逐的事情,徐北尽通过直播间,以及书店半掩的大门,都看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说,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了。 他迟疑片刻,然后下定了决心,将直播间的视角切回书店。 四名观众云里雾里,不知道视角怎么又突然切换了。 他们看向直播间镜头对准的那个男人。 而他说:你们好,我是你们的主播,徐北尽。 第11章 兵分两路 徐北尽仔细考虑过,最终决定还是要和这些观众见面。 主要原因是,他确实希望通过这个机会,从这些观众们口中获得关于外界的消息。 人类某一天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关在这个名为《逃出生天》的游戏之中,此后就在其中挣扎了不知多少岁月。 不管是窄楼的居民还是外来者,他们都还记得曾经在地球上的生活,还拥有那些记忆,甚至偶尔能在窄楼中找到自己曾经的亲朋好友。 但是但是他们似乎已经永远回不去曾经的生活了。 他们想要去往更高的楼层,想要真正意义上的逃出生天,就是因为,他们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地球怎么了?就只剩下他们这些人了吗?外面又怎么样了? 他们,还能摆脱窄楼的噩梦吗? 有这么多这么多的问题,而其中之一的问题,也许可以通过这个直播系统找到答案。 徐北尽通过这短暂时间的直播,观察了一下直播间里的几名观众。说实话,他看不出来他们有什么问题,似乎他们就是在闲暇之余,观看一个游戏主播的直播放松一下,再正常不过了。 就算那位推理大佬有点过于认真了,但那说不定就是人家的性格呢? 这几名观众,就是在非常正常地观看着游戏直播。 而这恰恰是最大的不正常。 所有人类都知道他们在一个游戏里,但是这个游戏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别样的人生。所以,为什么他们这个游戏,可以被直播?可以链接到外部的网络? 说实话,徐北尽的第一反应是,缸中之脑?楚门的世界? 或许他们就在一个无形的舞台之上进行着不自知的表演,而在他们所有人都看不见的第四面墙背后,就有着无数的观众为他们欢呼喝彩。 或许他们的死亡、挣扎、沉沦、绝望都不过是观众们津津乐道,甚至于鼓掌称赞的盛大演出。 你看,他们这些窄楼的居民,本来就是扮演者,不是吗? 这真是一个令徐北尽厌恶的可能性。 他可以接受在主脑的钳制下,不得不进行着NPC的扮演,甚至于被迫隐瞒这件事情,不让那些任务者知道。他可以将这样的扮演,当成是一种任务,一条同样可以逃出生天的路径。 但是他不能接受自己,以及其他的扮演者、任务者,就像是被耍的猴子一样,在别人安排好的剧本里畏手畏脚地行进着。 谁可以高高在上、傲慢地操控他人的命运?谁应当? 任何人都不应当! 徐北尽静静地坐在那儿,目光平静而幽深地望着前方。他知道此时直播间的镜头就对准了他的面孔废话,他就可以看见直播间。 老实讲,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照镜子。 虚空中的摄像头让他有些不适,但是他忍住了。 不管是缸中之脑还是楚门的世界,那都只是他的猜测和脑洞,现实如何他并不知晓。直播间的观众说实话,他们究竟是无辜者还是帮凶,也没有定论。 但是徐北尽决定谨慎一些。观众们表现得就像是正常的直播间观众,那么他也准备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游戏主播。 而且,如果他这样的表现不会让观众们觉得奇怪的话那么就说明,外界的文娱产业,特别是游戏直播这一行业,还是正常地发展着的。 第22页 这个消息不知是好是坏。 徐北尽的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而下一秒,他依旧用着正常的语速和语调,向观众们说着:之前没有第一时间和你们见面,是因为想给大家留下一个深刻的第一印象。不过人算不如天算 哈哈哈哈我懂,我懂,主播一定没想到你是凶手的事情已经被我们发现了! 徐北尽心里一哽,沉默片刻,他说:我不是凶手。 观众们:?哈哈哈主播就不要挣扎了,我们都已经猜到啦! 徐北尽幽幽说:真的不是。 推理大佬: 片刻之后,他尴尬地发了一条弹幕:哈哈哈哈。 每一个哈字背后,都隐藏着一份心虚的尴尬。 一想到自己刚才信誓旦旦的发言,推理大佬恨不得遁地而走。 徐北尽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说:现在这个误会已经解开了,你们也见到我了,那么我们继续去看其他玩家这一轮的情况吧。 对了,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个游戏的规则。这里是名为噩梦的副本,玩家进入噩梦之后,需要调查噩梦中的具体情况,解决噩梦的主人的心结?并且找出噩梦的真相。 玩家在噩梦中的行动,会直接决定噩梦的结局。结局分为真结局、普通结局、坏结局三种,另外还有特殊结局,比较少见。 同时,噩梦中也会有相应的危险,比如这个噩梦中,就会出现玩偶的追杀。如果有玩家在噩梦中死去,那么噩梦就会立刻重启,玩家也会复活。 但是随着噩梦重启次数的增加,噩梦也会变得越来越危险,相应地,暴露出来的信息也就越来越多。是在短时间之内尽快解决噩梦,还是在应对危险的同时掌握和了解更多的信息,对于玩家来说,也是一个取舍。 徐北尽将噩梦中的基本规则缓缓道来。 他没有把扮演者的部分讲出来,也没有解释这些所谓的玩家是真的在进行一场场的生死考验。此外,关于窄楼、道具卡、崩溃的噩梦等等部分,他也没有全盘托出。 他就按照这些观众认知中的游戏与玩家,就当自己也是一个初来乍到的主播,为观众们解释着这个游戏的大致情况。 观众们也总算是从云里雾里的状态,慢慢明白过来。他们讨论着。 听上去还蛮有意思的,解谜逃生向的游戏。 我喜欢这个游戏!搜查线索抽丝剥茧追寻真相听上去太棒了! 那主播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徐北尽回答:有些玩家进入游戏之后,可能会收获特殊的身份。 他尽量踩着主脑所能容忍的边界,暗示着自己的身份。 而观众们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毕竟之前那位推理大佬就进行过一波脑洞了,此时观众们也顺理成章地想到了。 哦!我明白了,这个游戏里果然是有不同的立场阵营,不同玩家的身份和他们一开始掌握的信息也是不一样的啊。 有意思有意思,听起来很考验智商啊。 但是感觉主播比其他的玩家知道的多多了?为什么会这样啊? 初始获得的身份不同吧。主播也说了,他的身份是特殊的。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不能进行自由的探索,只能呆在书店里? 这样的话,其他玩家还会过来向主播询问信息笑死,真的很像一个工具人NPC诶。 也不能说是NPC吧我觉得这更像是一个大型在线的角色扮演游戏,就像剧本杀,比如一个凶杀案,有的玩家是侦探,有的玩家是凶手,有的玩家是证人,就是不同的身份而已,一开始各自掌握的信息都不一样。 真好,我也想玩。可惜我没搜到这个游戏。又是只有主播才能玩的游戏吗?呜呜呜我落泪了。 这群观众的讨论徐北尽也都认真看着,并且暗中思考着未来的行动和态度,免得自己露馅。 而最后的那条弹幕,却让徐北尽怔了一下。 只有主播才能玩的游戏? 这句话显然暗示了什么东西。可惜以徐北尽现在的身份,他不仅不能询问,还得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说,没错,就是这样。 徐北尽心中暗恨。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赶忙对观众们说:好了,我现在把视角切到其他人那边,去看看他们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 * 其他任务者的状况怎么样了? 老实说,非常狼狈。 噩梦的第六次开始,玩偶们的追杀力度瞬间就上了一个台阶。除了仍旧轻轻松松的林檎之外,其余三位任务者的脚步都有些踉踉跄跄,十分勉强。 好在他们还是成功甩脱了第一波的追杀,再一次返回了玩偶店一楼。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最多几分钟,第二波的追杀就也要开始了。马尾妹子语速飞快地说,我们得决定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杠精说:二楼最后的一个房间,必须要去查看一下。 第23页 眼镜男又说:刚才玩偶店老板出现之后,那个女童玩偶就不见了,五分钟的时限也消失了。我们要再和吴伸聊一聊。 马尾妹子一边听着他们说,一边思索着,然后她说:我要再去一趟书店。我觉得书店老板那边还有一些信息没被挖掘出来。 刚才那一丝闪现的灵光,就是从书店老板的话中听出来的。她还没有想清楚,所以她得再去和他对话一下。 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分开走! 马尾妹子又看向林檎,讨好地笑了一下,说:大佬,能麻烦你帮个忙吗?我去和隔壁书店老板聊两句,你能帮忙观察一下,看玩偶有没有追过来吗?不用你打回去,就帮忙观察一下。 他们也不敢太麻烦林檎,生怕这位大佬不耐烦,就动手把整个噩梦能动的东西(人和物)全部制伏,强行达成一个特殊结局。 说实话,他们现在都觉得,这一次他们很有希望达成真结局! 林檎看了她一眼,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反正他也是要去书店那边的,帮忙看一眼总是可以的,不然他自己也会陷入麻烦之中。林檎并不是那种随时随地喊打喊杀的大魔王。 马尾妹子大喜,也不浪费时间了,立刻转身冲向了书店。林檎慢悠悠地跟在她的后面。 而杠精和眼镜男,也摒弃恩怨,立刻往二楼走。 穿红裙子的女童玩偶叹着气,慢吞吞地从橱窗跳下来,手脚并用地开始爬楼梯。 又是不喜欢的眼睛 被迫营业的女童玩偶,今天也在努力爬楼梯。 第12章 犯了错 马尾妹子抓紧下一波玩偶追杀到来之前的时间,飞速地跑向书店,风一般地冲过来。 她跑过时带起的风,把柜台边摆放着的报纸都吹了下来。 她停下来,气喘吁吁,有点不好意思地蹲下来把那些报纸给捡起来。她无意中瞥了一眼报纸上的内容,却突然怔了一下。 她看向徐北尽,问:老板,你这里,有更早一点的报纸吗? 更早一点? 比如马尾妹子说,隔壁老板的女儿失踪时候的报纸。 徐北尽怔了一下,说:那应该是两个多月以前的报纸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保存你可以找一下。他指了指货架下方的柜子,都在那里面。 马尾妹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弯腰打开柜子,翻找着报纸。她觉得,这些报纸既然摆在这里,甚至上面还有着各种详细的内容,那么就一定有其意义。 徐北尽也绕出柜台,帮忙一起寻找。 林檎站在门外,就像是在给他们把风一样。 柜子里的大叠报纸,以非常整齐的时间顺序摆放着,这让马尾妹子不过找了一会儿,就欢呼一声:找到了! 徐北尽心想,他可不是这么有条理的一个人那就感谢主脑吧。 这些噩梦中的场景布置,其实都是主脑负责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窄楼居民的噩梦。所以说马尾妹子的想法是很有道理的。 这些报纸既然存在,就有其存在的道理,而非无缘无故地出现。 这是本地的报纸,主要的内容就是报道当地的一些要闻纪事。而马尾妹子取出了其中一张报纸,目光紧紧地盯着第一版的内容。 玩偶店老板幼女神秘失踪,望各位居民注意身边特别情况! 这就是报道小纯失踪的新闻! 记者据悉,这名失踪的小女孩名叫吴小纯,年仅六岁。 两天前,她于家中的玩偶店内神秘失踪,由于附近的监控录像均没有拍摄到其失踪的过程,也未发现任何可疑人员,因此警方的调查工作陷入了僵局。 我们不排除小女孩自己走失的情况。一名警官说,所以,希望各位民众可以积极提供线索,帮助我们寻找这个年幼的小女孩。 吴小纯的父母也向记者和本报求助,希望能引起各位居民的重视,收集到更多的线索。 在采访过程中,这对父母泣不成声。小纯是一个很可爱很贴心的孩子。我不敢想象她一个人在外面会遭遇些什么。吴小纯的母亲哭得眼睛通红,如果有好心人发现小纯的行踪,或者知道什么线索,请一定要告诉我们!小纯啊,快点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吧。 在此,本报也刊登了失踪女童吴小纯的近照。各位读者与居民如有发现任何线索,请尽快联系本报转告,或直接联系警方及吴小纯父母,联系方式为:xxx。 马尾妹子看着报纸上那张特别用彩色印刷出来的吴小纯照片。 那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梳着双马尾,笑容中带着一点怯怯的天真,眼睛剔透明亮,讨人喜欢。 马尾妹子忍不住想,真的会有人对这样的小女孩做出什么事情吗?那与畜生何异?可是如果是小女孩自己走失的,这么多天了,没有一丁点的线索,也没有目击者吗? 而且 马尾妹子又仔细看了看这简短的新闻报道,特别是对于吴小纯父母那段的描写。 第24页 写了吴小纯的母亲,却没有写她的父亲为什么?这说明,妈妈的表现更加令记者印象深刻,爸爸的却没有?说明,妈妈表现得更加悲痛和苦楚? 还仅仅是因为,报纸需要一个绝望中的女性、母亲的形象,勾动读者的怜悯与同情,更好地发动市民们的力量? 如果是后者还好,但如果是前者,那就与他们一直以来获得的信息不太相符了。 不管是在玩偶店二楼发现的日记还是信件,还是与吴伸的对话,还是从书店老板这儿获得的消息,全都在说老板娘在女儿失踪之后的态度,似乎有点过于的理智和冷漠 不,书店老板这儿,其实也有说过,吴小纯的母亲还是很宠女儿的,下班之后还会特地绕路去给女儿买零食。 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异? 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是什么? 莫名地,马尾妹子的心中再次闪现一抹灵光,可是正如之前那样,她依旧没能想明白。 为什么 她正沉思着,站在门口的林檎突然说:玩偶追过来了。 马尾妹子猛地回神,忍不住骂了一句:该死! 她还没有和书店老板对话啊! 但是情况紧急,她也来不及多想了,把报纸往货架上一扔,就赶紧跑了出去,不敢像上次那样,困在狭小的书店里动弹不得,直接被玩偶们堵到死。 如果再有下次她忍不住想,或许可以动用道具卡了? 但是道具卡数量稀少,来源也少,还有使用次数的限制。这样太过于珍贵的东西,总是让人不愿取用。 像现在这样面对玩偶们的追杀,如果只靠奔跑就可以解决,那就再好不过了。但是她却有着隐隐的担心。 现在是噩梦的第六次重新开始,玩偶追杀已经如此疯狂凶残;而如果他们还是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找出真相,解决这个噩梦那么接下来的重启中,玩偶们又会发生怎样的异变呢? 马尾妹子已经不敢相信之前的那些任务者们说过的话了。 之前那些任务者说,只需要连续逃过玩偶们的追杀,就可以达成普通结局离开噩梦。 达成真结局可以去往更高的楼层;达成普通结局,就只能固守在原本的楼层,但这也总比永久沉沦在噩梦中来得好。 可是他们真能逃过玩偶们的追杀吗?现在或许可以,之后的重启中呢? 在他们已知的这些信息中,有什么是他们忽略的,又或者,是他们还没有发现什么关键的信息吗? 马尾妹子努力奔逃着,她只能指望,再一次去往玩偶店二楼的杠精和眼镜男,能发现什么东西。 那么他们发现了吗? 现在徐北尽就通过直播间观看着杠精和眼镜男的行动,而他就能非常坦白地告诉马尾妹子,你大概要失望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啧啧感叹:这两个人共处一室,还真是为难他们了啊。 是的,这两人从一开始就不对盘,现在虽然一起行动,但是毫无合作的意思,完全就是各做各的。 甚至一开始还吵了一架。 杠精说先去二楼最后一个房间,眼镜男说先去找吴伸。 杠精说,女童玩偶发疯杀人的时限是五分钟,这个时间足够他们去那个神秘的工作室转一圈。而如果先去找了吴伸,那么吴伸肯定不会让他们去工作室。 眼镜男说,为什么确定吴伸不会让他们去?而且,他们应当优先确认女童玩偶的消失和吴伸的出现有没有关系,如果可以确认,那么之后他们就可以在二楼来去自如了。 而杠精几乎是本能地杠回去:你怎么确定去找了吴伸,这个玩偶就一定会消失?我们现在唯一确定的安全期,就是现在这五分钟。 眼镜男眼镜男被说服了。 虽然杠精这家伙几乎是没有立场,之前还说要去找吴伸,现在又坚持先去工作室,但是,不得不说,他的话也有些道理。 是的,说一千道一万,女童玩偶的消失都是他们没能搞清楚的问题,他们不能用这个问题去赌一次机会。这已经是噩梦的第六次开始了。 想到这里,眼镜男不由得再次抱怨那个直接被吓到强退的任务者。 如果不是他,他们前两次也不会白给了 两人达成一致,直接略过了吴伸的房间,直接走向走廊尽头左面的那个房间。 那扇门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开启过了,在眼镜男伸手打开的时候,门的转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痛苦嚎叫,声音之响亮,吓得两人直接扭头去看吴伸睡着的那个房间,生怕直接吵醒了玩偶店老板。 好在他们等待了两秒,并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于是纷纷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这个神秘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面积并不大,总共可能就十个平方左右。 主要占面积的,就是一张巨大的木质工作台,显然已经使用很久了,桌面颜色都已经变成了深沉的棕黑色,仿佛被各种颜料和胶水涂抹过一样,看起来黏糊又肮脏。 在工作台的右手边,是高至天花板的架子,上面摆放了各种玩偶的零件和制作工具。好几个玩偶的头颅就摆在那儿,没有上色,惨白如骷髅。眼眶中还没有放进去玻璃珠子,就这么空洞洞地看着进来的两个人。 第25页 眼镜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杠精的身上。那空空的眼眶再一次让他想起了曾经被女童玩偶掏眼窝的恐惧。 杠精想避开突然倒退的眼镜男,却在不经意间踢翻了垃圾桶,发出一声闷响。 他吓了一跳,低头去看,却突然发现翻倒的垃圾桶里,有一大堆乱七八糟、写满了字的纸张。他下意识伸手拿了出来,在手里翻看着。 那居然是一些被撕碎的信件和草稿纸,还揉捏成了一团,烂糟糟的纸张上究竟写了什么东西,已经有些难以辨认了。 杠精展开一张,仔细查看着。 你就是个疯子他不自觉把自己辨认出来的字眼念了出来,我犯了错 此时眼镜男也转身,看见那一大团的纸张,不禁皱眉,同样蹲下查看。 就在这个时候 你们在干什么?! 当他们在玩偶店二楼的工作室里发现那叠被撕毁的信件的时候,门口的阴影突然洒下,吴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站在那里,目光惊恐而愤怒地看着他们。 第13章 猜测 直播间的画面中猛地出现吴伸的身影的时候,徐北尽和观众们都吓了一跳。 观众们都看到了徐北尽被吓到的样子,便立刻嘻嘻哈哈地嘲笑起来。 徐北尽沉着脸,心中懊悔。 他就不应该听观众们的,把自己这边的画面投到直播间里! 是的,这个直播系统提供一个功能,即小窗模式。 主播可以选择锁定某个视角,将这个画面固定在直播间画面右下角的一个小框里,让观众可以同时看到来自两个视角的不同画面。 这种功能最常见的应用,当然是在视角切换到别的场景的时候,把主播这边的场景单独固定在右下角,让观众也可以同步看到主播这边的情况。 这个小窗模式的功能,徐北尽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在刚才他切换视角到玩偶店二楼那边的时候,观众们就跟他说了,于是徐北尽也好声好气地答应了。 然后就这样了。 他被吓到的样子,就被观众们敏锐地发现了。 其实也不是很明显,徐北尽这人常年就是面无表情、目光幽深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惹、别有居心的样子。 但是他被吓到的时候,视线有一个明显的往边上挪的动作,那就立刻被观众们发现了。 哦豁,主播也被吓到了,我满足了。 靠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啊!被垃圾桶翻倒的声音惊醒的吗?!就这么突然出现在门口好了,玩偶店老板是凶手+1 落泪,主播股再也站不起来了吗?! 连推理大佬都放弃这个推论啦,你还不赶紧逃,是想当韭菜吗[滑稽] 疯子犯错这难道是,店老板写给老板娘的信? 啊,大佬就是大佬,我们在嘲笑主播,大佬在推理真相[棒] 我觉得不能这么下定论,虽然老板娘的形象不是很好,但是疯子这样的形容词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还是得仔细看看这些信的内容啊 我截图了!我先去研究一下! 推理大佬加油~ 可惜,这个店老板突然出现,就没法再继续研究那些碎片了啊 是的,在吴伸出现之后,杠精和眼镜男就立刻被扫地出门了。 他们也尝试了一下和吴伸解释,比如用上一次重启时马尾妹子的说法。但是上一次他们是在走廊上,而这一次都直接闯进人家的房间里了,这样的说法可就没法让人信服了。 没被吴伸打一顿,就已经算是他们两个逃得快了。 而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夸张的是,吴伸直接就把玩偶店一楼的玻璃大门也给锁起来了。 这可就让杠精和眼镜男傻眼了。 他们两个站在荒废的街道上,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间十分僵硬。 眼镜男气得半死:我说吧!就应该听我的,直接去找吴伸,现在好了现在好了,这怎么办! 杠精口不择言:你明明是你太废,都杠不过我! 眼镜男: 算了,人类不可与杠精沟通。 最终气到的还是自己。 眼镜男默默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个时候,终于甩脱第二波玩偶追杀的马尾妹子和林檎,从街道的另一边跑了过来。 林檎瞥了一眼锁住的玩偶店大门,直接就一个加速跑,往书店那边去了。 他本来就对这个噩梦,以及这些玩偶不怎么感兴趣,现在玩偶店都直接锁起来了,那他自然更是选择直接去徐北尽那里。 说不定软磨硬泡之下,就能让徐北尽答应和他打一架呢? 林檎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马尾妹子还得耐心地留在这儿听着杠精和眼镜男的争吵与甩锅。 听完了整个经过,马尾妹子沉默片刻,也没责怪谁,反而突然提出一个非常精辟的问题:既然门已经锁起来了,那么玩偶们还能从一楼跑出来追杀我们吗? 第26页 之前两波出来的玩偶,现在并不会调转过来重新追杀。每一次的玩偶追杀,都是由新出现的玩偶负责的。 那么现在一楼的门都锁起来了,玩偶们不就没法从里头出来了吗? 三人面面相觑。 马尾妹子自言自语地说:那么,说不定,这是一次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杠精突然默默地举起手:我那个,我有事情要说。 什么?马尾妹子回神,你说。 杠精摊开手,掌心是几团皱巴巴的纸张,他说:刚刚,趁乱,偷了一点出来。 马尾妹子眼神放光,立刻拍着他的肩膀说:不错啊,有眼力!行,那我们现在去书店吧,和书店老板聊聊,再看看这几张纸里写了什么。 眼镜男却说:慢着。他瞪向杠精,刚刚你为什么不说? 杠精翻了一个白眼,十分光棍地说:哦,我不想告诉你,你来打我啊? 眼镜男: 他气不打一处来,抖着手指着这个可恶的家伙,差点就想直接撕毁他们的合作了。 反正他们现在知道得也差不多了,二楼的房间都探索完了,就算那些废纸上有他们未知的东西大不了下一次他自己去看! 就杠精这样的合作态度,别真结局还没打出来,他先被这个人给气死了! 更何况 他阴暗地想着,这两个人都知道什么,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只有他掌握着最关键的信息! 他几乎就要开口说终止合作了,但是马尾妹子皱着眉,对杠精说:道歉。 什么?杠精瞪大了眼睛,拜托,你看看他到底什么态度,我们明明可以 道歉。 杠精深吸一口气,硬邦邦地对眼镜男说:对不起。 眼镜男冷笑了一声,故意挤开他走了。 杠精被挤得一个趔趄,气得差点爆炸,他立刻说:你看,他就是! 那你呢? 杠精诧异地瞪大眼睛:什么? 马尾妹子冷冷地说:那你的态度呢?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随随便便招惹别人。窄楼里的很多任务者,掌握了很多我们根本不知道的信息和道具卡! 杠精仍旧不服气:可是,姐 不要可是!马尾妹子说,你还记得那个消失的任务者吗?他手中可能就有一张可以强退的诡计卡。你觉得这个戴眼镜的家伙,会不会有什么压箱底的道具卡? 杠精沉默。 马尾妹子漠然说:我们都有。所以,不要再招惹别人。达成真结局的话,噩梦中的所有任务者都可以去往更高的楼层,我们现在是合作共赢,不是敌对关系。 杠精慢慢地点了点头。 马尾妹子也点头:好了,我们走吧,去看看那些纸上都写了什么东西。趁这个机会,把我们现在获得的信息全部整合一遍。 几分钟之后,几人齐聚在书店,仔细研究着杠精带出来的几团纸。 书店老板徐北尽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们。 然而此时的任务者们都已经知道了徐北尽外强中干也不是,他们都知道了,徐北尽其实就是一个无害的、专门提供信息的NPC而已。 像这样的窄楼居民,他们也在其他的噩梦中见过不少。 噩梦中总是会出现许多窄楼中的居民,最为特殊的当然是噩梦的主人,而其余的,有一些比较重要,会给任务者们提供很多的信息,但是绝大部分都只是充数的。 在场的这些任务者都经历过不少噩梦了,对此当然十分了解。 除了一开始对徐北尽产生过怀疑的马尾妹子,以及一直对徐北尽很感兴趣的林檎,另外的两个任务者,已经完全把徐北尽当成是透明人了。 说实话,这种态度才是徐北尽最为熟悉的。 他这样群演级别的扮演者,对于任务者们来说,就真的只是无用的NPC了。 他其实比较担忧这样的态度会让直播间的观众起疑,不过他看了一眼弹幕,倒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推理大佬先入为主地把他认定为获得了特殊游戏身份的玩家,所以其余的观众们也没有多疑,甚至还说,主播果然被认为是工具人NPC了,惨惨。 徐北尽心中苦笑,心想,他确实是啊。 回归了原本身份定位的徐北尽,就坐在柜台后面,端起了自己的白开水,默默地喝上一口,振作精神,竖起耳朵旁听着任务者们的讨论。 杠精是随手抓了几团纸带出来,那个混乱的场景里也无暇考虑太多,现在再仔细一看,一共是拿了四团纸,有内容的就只有两团,展开再一看,各种奇奇怪怪、黏糊糊的脏东西附着在上面,能看清的东西实在不多。 你清醒一点马尾妹子眯着眼睛,一边看一边念,永远回不来不可能 她又仔细看了看,甚至用手指甲刮了刮上面附着的污渍,然后泄气地说:不行,只能认出这几个字了。 第27页 而眼镜男看着另外一张纸,认了半天,慢慢念着:我不相信全都是我的错不要再说没有人比我更爱他皱起眉,爱什么? 马尾妹子把纸放在一边,沉吟片刻,然后说:先不管这些,趁现在,玩偶们可能不来追杀,复盘一下我们获得的信息吧。 眼镜男跟上她的思路:好的。首先这个噩梦围绕着吴小纯失踪案展开。噩梦的主人就是吴小纯的父亲吴伸,他也是玩偶店的老板。按照时间来说,吴小纯已经失踪了两个多月。 马尾妹子跟上说:这个案子目前来看是一个悬案,小纯失踪的时候,吴伸就在玩偶店二楼的工作室里制作玩偶,而老板娘则在上班。监控没有拍到小纯的身影。 小纯失踪之后,她的父母关系也闹翻了,最终离婚。吴伸认为老板娘不关心女儿,甚至怀疑小纯就是因为母亲对待她的态度太糟糕,而选择离家出走。 眼镜男补充了另外一个角度的说法:但是从吴伸朋友的信件中可以看出,这个朋友不认为这件事情是老板娘的错,而且觉得吴伸应该和老板娘修复关系。 之前书店老板也说过,老板娘还会专门绕路去给女儿买零食,不像是不爱女儿,也许只是望女成凤。 马尾妹子点了点头:对。综合来说,现在老板娘的形象是一个严厉,但是也爱女儿的母亲。不过也不排除吴伸说得对。外在形象的营造不代表真人就是如此。 之前书店老板还说过,半夜听见女人的骂声和孩子的哭声。说不定老板娘背地里就是会打骂孩子的人。 玩偶店老板的日记里也写了,小纯没失踪多久,老板娘就开始说小纯会不会是出事了,甚至想要放弃寻找小纯。 眼镜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线索很杂乱啊 是啊,老板娘到底是好是坏呢? 不管是外表严厉、内心爱护女儿的母亲,还是对女儿动辄打骂,最终把女儿逼到离家出走的疯女人,这两个角度,似乎都说得通,并且都有对应的证据。 此外,吴小纯离家出走终究只是一个猜测。她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很难说她有没有妈妈老是打我,那我就离开这个家这样早熟的念头。 如果真的是有歹徒绑架了她呢? 徐北尽旁听着,也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就在此时,直播间突然飘过一条弹幕,是那位推理大佬发出来的。 各位,我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第14章 可疑点 先说一下我刚刚消失的时间里去干了什么。 我去把那些撕碎的纸片上的笔迹,与之前的出现过的几种笔迹进行了对比。之前出现过的笔迹有两种,主要是玩偶店老板和他的朋友。 因为我也不是专业的,所以就只是大概分辨一下,好在这几种笔迹的区别度非常明显,也不知道是不是游戏制作方故意这样做的。 好了,进入正题:碎片上的笔迹来自于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玩偶店老板吴伸,另外一个,并不是他的朋友,而来自于一个未曾出现过的第三方。 我在综合了目前获得的信息之后,得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是老板娘的字迹! 首先整合一下目前知道的碎纸片上的信息,一共有这么几句: 编号1:你就是个疯子、我犯了错。 编号2:你清醒一点、永远回不来、不可能。 编号3:我不相信、全都是我的错、不要再说、没有人比我更爱。 123分别来自三张碎纸片,语句都比较凌乱,不能拼凑出完整的句子,但是如果按照笔迹来区分的话,那可以看出,12来自一个人,3来自另一个人。 我第一眼看见编号1这两句话的时候,以为1是吴伸说的,毕竟他之前也一直在说女儿失踪是对他的惩罚。但是在对比了字迹之后,我发现只有3符合吴伸之前日记、信件上的字迹。 按照我的推测,12是老板娘写给吴伸的信件,而3则是吴伸的回复,但是并没有寄出去,而是被吴伸连同老板娘寄过来的信件一起,全部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这样一来,23两句话就非常好解释了。 这些信件往来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意思,就是老板娘说小纯可能永远回不来了,希望吴伸振作;而吴伸则不愿意相信这个可能,仍然觉得这是自己的错。没有人比我更爱小纯。 但是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编号1的那句话,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老板娘要骂吴伸是疯子,而且说她犯了错? 说到这里,推理大佬的弹幕终于停了一下,他留了一点时间给直播间的其他观众思考。 书店里,徐北尽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地轻声说:吴伸? 片刻之后,直播间弹幕飞一样地飘过。 我明白了!吴伸很可疑啊! 老板股涨停!我他妈买爆! 等一下,我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老板娘骂吴伸疯子,吴伸就很可疑了? 第28页 推理大佬说:这个问题,要从两个方面分析。 一方面,刚才那两个玩家被吴伸发现之后,直接被赶出玩偶店,而且吴伸还直接把店门给锁起来了。这样的反应有点过度,就像是二楼的工作室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另外一方面,老板娘骂出来的这句疯子,是对吴伸营造的形象的一个击破。 我们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据,也就是说吴小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种情况下所能进行的调查活动是非常少的,我们只能通过一些旁证来进行推测。 那么在我们之前获得的旁证中,吴伸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呢? 不管是日记、信件,还是主播透露的一些信息,吴伸就是一个非常爱女儿,甚至因为女儿的失踪而魂不守舍、近乎癫狂的父亲的形象。 他是凶手?可是他这么爱女儿,他怎么可能是凶手?他怎么可能对小纯做什么坏事? 这就是我们在看了这么多旁证的情况下,对吴伸形成的印象。这种印象削弱了吴伸的可疑性。 但是,如果抛开这些刻板印象不说,这个看似宠爱女儿的父亲,都有哪些可疑的地方呢? 首先,最可疑的地方就是,小纯失踪的那天,他就和小纯共处一室! 这是一个游戏,这个点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游戏的意思是,策划不可能随随便便揪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人,对我们说,这就是凶手。所以,光是这一点,就可以让吴伸成为我们的头号嫌疑人! 其次,报纸上刊登的报道中,提到了老板娘有多伤心,并且是专门列了出来,而吴伸的表情却没有多提及。一般来说,这种报道应该父母双方都有提及才对。 再次,刚才那两个玩家,仅仅只是因为闯入了工作室,就直接被赶了出来,哪怕说他们是来调查吴小纯失踪也没有用。这种紧张的态度,确实有点像是做贼心虚。 最后,在女儿失踪之后,吴伸为什么要去睡女儿的房间?他是在睹物思人?但是父亲做这种事情,总是会让人觉得有点变态。 四个疑点,后三个疑点有些牵强,但是第一个疑点,也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当然,我也不否认,这些疑点同样有可能是故布疑阵,是干扰项。说不定,老板娘就真的是凶手,或者说,小纯真的是因为母亲的态度而离家出走的也说不定。 直播间里,观众们看着推理大佬长篇大论的分析,都有点晕晕乎乎。 所以这对夫妻还真是,强。 不管从正面还是反面,两个人都有可能是无辜的,也都有可能是有罪的。 两个人都有可能是在贼喊捉贼。 贼喊捉贼喊捉贼。 我已经混乱了。 我的眼睛:你看懂了。我的脑子:不,你不行。 主要是线索太混乱了,每个人都各执一词,甚至单个人可以提供互相矛盾的线索。你看咱们主播,就同时说了,老板娘晚上会打骂女儿,和老板娘会绕路给女儿买零食。 其实这也不矛盾啊 我听见那几个玩家在讨论,说这些噩梦都有对应的难点,而难点也是提示。如果能意识到难点在哪儿的话,应该就可以理清这些线索了吧? 看到这条弹幕,徐北尽也看向了正在讨论的任务者们。 直播间的四名观众热烈讨论的时候,书店里的三名任务者也在热烈讨论。 徐北尽非常没有参与感地看看他们,又看看同样没有参与感的林檎,突然就和这位武力值高超的大佬很有共同语言。 而林檎百无聊赖地靠在门框上发呆,发现徐北尽看了自己一眼,就抬眸看向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打架? 吓得徐北尽连忙转移视线。 林檎不自觉露出无趣的表情,但是看徐北尽那避之不及的表情,又有点想笑。 他扯了扯嘴角,又看了看那些讨论中的任务者们。 任务者们正陷入与直播间观众们相同的困境,就是他们不知道在这纷乱如麻的线索之中,究竟哪些可以将他们引向真相的路途,而哪些仅仅只是干扰项。 马尾妹子头痛地说:如果可以找到这个噩梦的难点就好了 难点就是噩梦的障碍,不可能轻易找出来。眼镜男沉声说,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工作室里那剩下的一些碎纸片,上面究竟写了一些什么。 杠精闷闷地说:但是一楼的门已经锁起来了,我们有什么办法? 眼镜男和马尾妹子都不理他,而后者又说:不仅仅是工作室。如果这个陌生的字迹真的来自老板娘,那么玩偶店里说不定还有别的,老板娘留下来的信息,或者是她离开之后寄过来的信件。 眼镜男点了点头。 马尾妹子喃喃说:是的明明玩偶店也曾经是老板娘生活的地方,但是整个店里却没有丝毫她生活过的痕迹。还是说,这对夫妻离婚之后,就真的已经恩断义绝了吗? 眼镜男沉吟片刻,突然说:但是小纯还没有找到。即便老板娘已经离开了,但是她应该也会发消息,或者写信过来询问有没有找到女儿吧?如果连这样的话都没有 第29页 马尾妹子心领神会:那么老板娘也太绝情冷漠了一点。她的嫌疑又变大了。 杠精头疼地看看他们两个人。 是的,他脑子是不如马尾妹子和眼镜男。 但是他也非常清楚一个问题,就是他们的立场,似乎在玩偶店老板和老板娘之间反复横跳。 想到这儿,哦,老板可疑。 想到那儿,哦,老板娘有问题。 这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杠精忍不住说:所以,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都没法确定一个最为可疑的人选吗? 马尾妹子和眼镜男同时摇头。 杠精又说:但是但是老板娘也不知道在哪啊 他这句话猛地提示了什么,几乎一瞬间,马尾妹子和眼镜男就目光炯炯地看向他,直播间里,推理大佬打出了一个感叹号。 怎、怎么 马尾妹子惊叫着说:没错!老板娘其实也失踪了! 眼镜男语速飞快地说:吴伸说他和老板娘离婚了,没错,那么老板娘去哪里了?吴伸的朋友给他写信,显然也是不知道老板娘的去向的 推理大佬飙手速,在直播间打出了一长段话:现在所有关于老板娘的评价和问题,都是吴伸的片面之词。我们没有从老板娘那里获得过丝毫的信息,也不知道老板娘是怎么看待吴伸的,除了那句疯子所有的话,都只是吴伸在说! 徐北尽低声自言自语:吴伸会欺骗我们吗? 杠精茫然地问: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找吴伸!眼镜男跳起来,大步朝门外走去,直接去质问他!我们没有时间了,必须先尝试一次,至少要看看吴伸会不会心虚。 片刻之后,玩偶店楼下,三个任务者开始大喊大叫。 吴伸,我们知道就是你杀了你女儿! 你还杀了你老婆,是不是?!你天天睡在二楼,不觉得女儿和老婆的鬼魂就在你头上飘吗? 吴伸,你真不要脸!明明杀了自己的女儿,还好意思舔着脸说你有多爱多爱小纯,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就这么大喊了一会儿,吴伸突然从二楼的卧室窗户伸出一个脑袋,他明显地被激怒了。 他暴跳如雷,断然否决了楼下这几人对他的猜测,坚定而愤怒地说:你们在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对小纯和我前妻动手!你们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第15章 空穴来风 试探吴伸的行动以失败告终。 吴伸的表现实在是太正常、太问心无愧了,那坚定的样子,反而彻底动摇了马尾妹子、眼镜男以及直播间推理大佬对他的怀疑和猜忌。 他们检查了一下玩偶店一楼锁起来的大门,发现确实挡住了玩偶们追杀的步伐。 那些负责追杀的玩偶,可能是第三波甚至第四波的,现在就这么挤在一楼的玻璃门上,透过玻璃,目光阴森地看着外面的三个任务者。 有更多源源不断的玩偶,从店内更深处涌出,也不知道从何而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那些玩偶推挤着前面的玩偶,用力、用力 突然,吱嘎一声。一个玩偶的塑料面孔,直接在玻璃门上被挤爆了。玻璃珠子制成的眼睛,咕噜咕噜地滚落下来,穿过玻璃门下的缝隙,带着肮脏的尘土,滚到了眼镜男的脚边。 他触电一样地躲开了,收获杠精一个嗤笑。 马尾妹子看了杠精一眼,后者这才收敛,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睛,不声不响。 马尾妹子看着源源不断的玩偶,以及前面那些被压扁挤爆的玩偶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突然想,直到现在,他们所面对的这个噩梦,其实都像是正常的现实。 尽管他们只能在这条荒废的街道上绕来绕去,能够进去的场景也就只有书店和玩偶店,但是光看吴伸的反应,这也不像是一个无逻辑的噩梦。 仅仅只有这些源源不断会追杀他们的玩偶,才显示出,这确实是某人的梦魇。 不过提到噩梦 马尾妹子突然若有所思地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吴伸的表现过于正常了。 眼镜男还在对杠精吹胡子瞪眼,听见马尾妹子说的话,想也不想就回答说:他不就应该是这样吗等等,你的意思是? 眼镜男愣住了。 马尾妹子说:吴伸是噩梦的主人。通常来说,噩梦的主人在自己的噩梦中,都会非常的不对劲,可能是极度的惊恐,可能是过度的神经质,可能是癫狂的兴奋或激动但是吴伸,他太正常了。 眼镜男思索片刻,慢慢点了点头:确实。他的情绪是不太对,但那也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父亲所拥有的正常的情绪。而噩梦的主人,一般都是不正常的。 你说他不就应该这样,马尾妹子重复着眼镜男之前下意识说出来的话,而噩梦的主人,就不应该是这样。他现在的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从直播间远程围观着玩偶店门口情况的徐北尽,突然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了一声。 第30页 他想,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这不正是他之前面对直播间的观众们所想的吗? 特殊情况下的正常表现,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啊。 直播间的观众并不知道徐北尽在想一些什么,他们半懂不懂地听着任务者们的谈论,忍不住互相提问。 什么意思?他们找到了新的切入点吗? 是的主播说这个游戏中的副本名为噩梦,好像并不仅仅是一个名称的问题,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噩梦。所以,做这个噩梦的人,在梦中当然会显得不太正常。 明白了!吴伸表现出来的确实像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父亲,但是他现在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自己的噩梦中。既然是在做女儿失踪有关的噩梦,那么就不应该是现在这个表现啊,肯定更加疯狂一点吧。 好新颖的角度。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吴伸身上肯定有还没有发掘出来的信息吧?啊啊啊请加油找啊!我好想知道真相啊! 唉,说到这个主播你怎么这么废呢?真的不能离开书店吗? 看到这个问题,徐北尽也愣了一下。 他可以离开书店吗? 这这是一个好问题。 因为他从来没有尝试过。 一直以来,他就是按照主脑的吩咐,默默地待在刚一进入噩梦时的地点,完成一个群演该做的事情,等待任务者们达成结局,然后离开噩梦,回到窄楼,再等待下一次的噩梦 如此无限循环。 因为他既没有动力去晋升扮演者的等级,也从未让别人进入过他的噩梦,所以,他就一直以群演的身份在噩梦中划水摸鱼,生活如同一潭死水。 直播系统的到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他的心态,但是在观众们明确地展示出好奇,疑惑徐北尽为什么不能离开书店的时候,徐北尽才第一次想,是啊,为什么不呢? 既然已经做出了改变,甚至想要主动探知与外界有关的信息,那么为什么不更加努力一点呢? 而且他自己也对这个噩梦背后的真相十分好奇。 玩偶店老板吴伸,在窄楼中也是徐北尽的邻居,至少他们两个人居所的门是挨在一块的,因此,徐北尽偶尔出门的时候,也会碰见吴伸。 他对吴伸这个扮演者的印象就是,他真的非常努力。 扮演者们前往更高楼层的办法,是在暗中推动任务者彻底解决自己的噩梦,而且整个过程还不能引起任务者们的怀疑。 换句话说,扮演者们要凭借自己高超的演技,在神不知鬼不觉的过程中,就把对应的线索以及真相摆到任务者们的面前,同时还得让任务者们觉得,这就是他们自己发现的。 如果扮演者们没有主动在暗中推动、给任务者提供线索,而任务者自己就解开了噩梦的玄机,那么扮演者们也是没法去往更高的楼层的。 在任务者那边,如果有人在噩梦中达成了真结局,那确实是可以惠及噩梦中其他的任务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也因此,会有一些能力强大的任务者专门带人通关是的,窄楼里也有带老板的现象。 但是这种便利,与扮演者们无关。 总的来说,扮演者们想要去往更高的楼层,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徐北尽在窄楼的底层待了这么久,也就听说那么一两个成功的扮演者。而且,还是听说。 就像是任务者群体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所谓的可以在噩梦中强退的诡计卡 真的存在吗?谁也不知道。 不存在吗?可谣传也总应该有个源头吧。 这可能就是薛定谔的空穴来风意思是当你看见空穴来风这个成语的时候,你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在说这个消息有根据,还是没根据,除非你追根究底地问个清楚。 窄楼里这些真真假假的流言,也同样如此。 徐北尽或许是没什么去往更高层的野心,但是他对于真相总是有着难以割舍的好奇心。现在,在观众们的提醒下,他也静极思动,蠢蠢欲动地想要自己去调查一下。 呃,实在不行也可以直接去找吴伸,让他来个剧透。 反正他们扮演者之间没什么不能剧透的规矩。 徐北尽心中下定了决心,就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说:那等一会儿我们看看情况,可以的话我就离开书店出去看看。 观众们纷纷欢呼。 不管怎么说,徐北尽才是他们的主播。虽然那几个玩家也很认真在玩,但是他们有徐北尽帅吗?能和他们直接沟通吗? 显然不能啊! 徐北尽才是他们的自己人。 虽然直播间里只有四名观众,但是这个时候大家纷纷欢呼之下,徐北尽居然也感觉到一丝久违的热闹。 他在窄楼里始终孤身一人,早已经习惯了这样孤独的生活。 直播系统的到来,似乎真的改变了一些事情。 在直播间观众的欢呼中,徐北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头笑了笑。 哇,我发现第一眼对主播的印象真的偏差好大,现在觉得主播简直就是纯良的好人啊。 第31页 主播居然还会不好意思。你长这么帅就是让你不好意思的吗?头抬起来! 徐北尽心想,倒也不必。 他在窄楼中少与人打交道,不擅交际,总是靠脸唬人,所以现在的,面对直播间观众的调戏和取笑,他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当没看见,转而去看直播间的画面,假装自己在做正事。 这又让观众们一阵哈哈哈,场面一度十分和谐。 直播间的画面中,得出玩偶店老板吴伸不太正常的结论之后,三名任务者就开始商量接下来怎么办了。 最先提出这个观点的马尾妹子就陷入了沉思:为什么在这个噩梦中,噩梦的主人表现得就这么正常? 眼镜男说:他和其他的噩梦主人有什么区别吗?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陷入思考,回忆着这个噩梦中吴伸从出场到每一次的活动 突然,三人异口同声地说:他在睡觉! 是的,在他们经历过的所有的噩梦中,吴伸是唯一一个,在噩梦中睡觉的噩梦的主人。 现在再回忆一下他们与吴伸的两次碰面,都不是他们主动去招惹吴伸,而是吴伸自己醒了过来。 如果他们主动去查看吴伸睡着时的情况这会不会,带来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就算想查看他睡觉时候的情况,也得等到下一次重启了。眼镜男有些不甘心地说,但是,这一次好不容易能避开玩偶们的追杀,就这么结束吗?不再多尝试一下了吗? 杠精却哼了一声,说:很早之前我就说要去叫醒吴伸,你们还不同意。现在好了吧,还是得听我的。 马尾妹子和眼镜男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同时在心里想,傻人有傻福。 他们都没理会杠精,自顾自沉思着现在的局面应该怎么办。 是的,他们现在遭遇了千载难逢的良机,玩偶们被困在了一楼锁住的大门后面,没法来追杀他们,趁现在这个机会,他们其实可以去进行更多的探索,比如爬上二楼?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玩偶店二楼的窗户。 就在这个时候,无聊中的林檎溜溜达达地走过来,大概是在散步。 三名任务者又茫然地看向他,只觉得这位始终淡定如初的大佬身上,真的有一股谜一样的气质。 对于林檎来说,这些噩梦副本,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闲来无事的一次小放松?小运动? 而对于那些始终处于紧张状态中的任务者来说,林檎这样悠闲自在的样子还真是有些碍眼。可是他们却又得将林檎作为一个终极手段,好好供着这位大佬。 毕竟,实在不行的话,还能主动去招惹林檎,让他不耐烦地动手,最后达成一个特殊结局。总比达成坏结局之后,永久困在噩梦中来得好。 能和林檎一起进入某一个噩梦,说实话,也算是运气好。 而且,林檎心情还算好的时候,甚至可以顺手帮上他们一把。 比如现在。 林檎突然皱眉看向他们,喝道:避开! 什么? 本能驱使着三名任务者立刻抱头蹲下往旁边挪,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同时听见玻璃不堪重负的刺啦声,如同蛛网一般的裂纹出现在玻璃门上。玩偶们挤挤挨挨,彼此推挤,最后所有的力量都涌向了最为脆弱的玻璃上。 下一秒,巨大的冲击力使得玩偶店一楼的玻璃门直接炸开,飞溅的玻璃碎片与如同炮弹一样冲出来的玩偶们,打在这三个肉体凡胎、努力躲避的任务者的身上。 惨叫声瞬间传来,不过片刻,所有人眼前一黑。 他们,开启了第七次的噩梦。 第16章 第七次噩梦 第一、二次噩梦开始的时候,因为某个不知所踪的玩家,造成了白给。 第三次噩梦,眼镜男独自前往了二楼,发现了一本日记,但是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女童玩偶掏了眼窝。 第四次噩梦,三人合作,一起去看了吴伸的日记,随后又一次被女童玩偶杀死。 第五次噩梦,三人在噩梦开始之后率先找到了徐北尽,并且从徐北尽这里获得了一些信息。此后,又前往了玩偶店的二楼,找到了书房,发现了吴伸与朋友的通信。 但是在这之后,他们却意外碰到了苏醒的吴伸,因为与吴伸的意见不合,被赶了出来,又在徐北尽这里获得了一些信息之后,被追杀而来的玩偶杀死。 第六次噩梦,任务者们在应对完第一波的玩偶追杀之后,兵分两路,马尾妹子前往徐北尽这里,找到了之前报道吴小纯失踪案的报纸;而眼镜男和杠精则前往玩偶店二楼,发现了一些被撕碎的纸片。 并且,他们又一次遇到了苏醒的吴伸,被赶了出去。在书店中进行了信息的整合,并且之后被庞大的玩偶军团破门而出杀死之后,他们来到了第七次开启的噩梦。 这一次,就如同第六次噩梦一样,他们在一睁眼就不得不面对玩偶们的追杀。 四人都非常熟练地避开玩偶们的追杀,也没有受伤。但是马尾妹子却发现,林檎的脸上露出了明显不耐烦的表情。 看起来,这样无穷无尽的追杀已经惹恼了林檎。 第32页 在第一波追杀结束之后,林檎步子不停,直接来到了书店,阴森森地磨着牙,对徐北尽说:来打一架! 别说徐北尽,就连直播间的观众都被这样杀气腾腾的林檎给吓了一跳。 ?这娃娃脸看起来挺无害的,怎么现在看起来有点吓人啊? 我草,我刚刚差点以为他要杀了主播! 主播是外恶内善,这个男人是外善内恶,都很反差萌啊[捧脸] 萌什么萌!这种性格在这样需要团队协作的解谜游戏中,显然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啊! 推理大佬还是推理大佬,而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他想找主播打架? 也是。难道 主播是凶手? 徐北尽: 主播凶手论这一遭还没有过去吗!够了啊你们! 面对林檎的打架邀请,徐北尽说:抱歉,我打不过你。你不用这么执着。 林檎眯着眼睛看他,片刻之后,他说:不,我还是不确定。 徐北尽叹了一口气,他有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好脾气。他好声好气地说:可是,你为什么非要和我打呢? 因为只有你是特殊的。林檎理所当然地说,其他人都打不过我。 他居然还有点骄傲! 徐北尽心想,可是我也打不过你啊! 究竟为什么林檎会觉得,他可能打得过他? 而且,林檎这样缠人的举动,他自己难道不知道,有些讨人烦吗? 不过窄楼中的居民和外来者,几乎个个都有些怪癖,徐北尽都已经习惯了。 徐北尽还曾经在窄楼中遇到过一个人,同样是一个扮演者,但似乎已经疯了,一见面就会和死死地揪住他的手臂,跟他说末日要来了,然后就开始大声尖叫和哭泣,让人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聋了。 甚至还有一个女人,总是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而如果别人去碰她,又或者走过她身边时发出了太大的声响,这个女人就会发疯,然后开始用尖利的牙齿撕咬别人的面部和手臂,不见血不罢休。 相比之下,林檎这样的癖好,甚至可以说是无害了。 反正徐北尽拒绝他的打架邀请,他也不会直接对徐北尽出手,只会不爽地生闷气。 唯一令徐北尽苦恼的就是,林檎只想和他打架。这样旺盛的战斗欲,不能找个其他的战斗狂发泄一下吗? 徐北尽,能动口绝不动手。 不管怎么说,再一次被徐北尽拒绝的林檎,只能阴着脸坐到一边,非常不爽地捏着拳头。他想,他得想个办法,让徐北尽和他打一架。 尽量去惹他发怒,可以吗? 林檎环顾四周,想,如果在窄楼里,把徐北尽的书店拆了,他会愤怒到和他打一架吗? 林檎认真地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最后他觉得,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小孩子气,也太过分了。林檎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但是怎样才可以和徐北尽打一架呢? 林檎苦恼地思索着。 他不想让他黑白分明不,现在应该是完全黑暗,毕竟其他人都打不过他清楚简单的世界里,出现徐北尽这个碍眼又突兀的光点。 并不知道自己的书店与毁灭擦肩而过的徐北尽,看了一眼安安分分坐着的林檎,居然忍不住有点想笑。 果然啊,安分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挺乖的。 可惜终究是一把不可控的利刃。 想着,徐北尽又不免叹了一口气。他不再关注林檎,转而去看另外三名任务者的情况。 其实这个时候,这三名任务者也因为林檎之前露出的不耐烦,而有些不安。 万一林檎突然暴走呢? 马尾妹子心中暗暗想着,虽然林檎的武力值绝对可以制伏这些弱鸡玩偶,但是如此铺天盖地的庞大数量,林檎又要怎样才可以做到一一制伏呢? 她心中好奇,又不希望这件事情真的发生。她觉得,他们真的已经非常非常接近那个真相了。 因此,在第一波追杀结束,林檎又一次去了书店之后,马尾妹子对着眼镜男和杠精说:我们要努力一点了,我刚刚发现大佬可能有点不耐烦了。 杠精还没什么表示,眼镜男却心中一凛。 他同样对这一次探索真结局的目标非常有信心,自然不希望林檎干扰他们的行动。 马尾妹子深吸一口气,对着面前的两个人说:所以,如果有合适的道具卡可以使用的话,请尽管用吧。 她这话是对眼镜男说的。杠精的话,他本来就很听马尾妹子的话。 眼镜男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也没有互相道出自己的底牌。在窄楼,人人都会保有这样基本的警戒心理,尤其是与道具卡有关的事情。 因为道具卡是可以抢夺的。 抢夺的方法也非常简单:摸尸。 尽管有任务者死亡,噩梦就会立刻重启,但是这中间还是有那么一秒两秒甚至三秒的时间差。如果反应快,或者早有准备的话,就可以趁此机会摸尸,就有极高的概率直接获得对方的道具卡。 第33页 这就像是真正的游戏,在玩家死亡之后,就会有物品掉落。 死亡之后,如果没有被别人摸到,那么还可以顺利带到下一轮的噩梦;但是如果被人摸了尸体那么,只能恭喜对方喜提你的全部身家。 而且,道具卡是无法绑定的实体卡片。死后被摸尸是一种办法,在平常时候,身上携带的道具卡也可能被一些小偷偷走。 在窄楼中,就有这样的卡贩子。他们是商人也是小偷,会专门偷窃别人的道具卡,或者在噩梦中专职摸尸,由此获得道具卡,并且在回到窄楼之后进行贩卖。 明面上,卡贩子人人喊打;但是私底下谁没有偷偷浏览过卡贩子的道具卡目录呢? 此外,这种实体卡的设定,也在窄楼中催生了一种特殊的职业,即制衣者。这些裁缝大多数都是专业人士,会帮忙在衣服上缝制一些不起眼的暗袋,用以储存道具卡。 当然了,也有小道消息说,制衣者和卡贩子其实有着私底下的联盟;制衣者帮忙缝暗袋,缝完了就把位置告诉卡贩子,卡贩子那儿的小偷就专门去偷客人的卡。 于是,任务者又不得不寻找多个制衣者,制造干扰项,又或者是自己偷偷缝上一个暗袋,真真假假,让卡贩子们分不清道具卡究竟放在哪儿。 种种原因之下,窄楼中就逐渐形成了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比如,谁都不会把自己所有的道具卡带在身边,而是在进入噩梦之前,挑挑拣拣,选取一些自己认为有用的道具卡,以免赔了夫人又折兵。 为了防止占据的体积过大,过于明显,任务者们一般都只会带上两三张。只有那些真的怕死,或者怕自己完全沉沦于噩梦之中的任务者,才会尽可能地多带。 又比如,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向他人询问道具卡相关的信息,比如对方有没有带道具卡,带了多少,都是什么卡等等,都是不可以提及的话题。 再比如,每个人的衣物、鞋帽等等,同样是禁忌,不能随便询问或者是触摸;死亡之后,也要尽量远离同伴的尸体,等待噩梦的重启。如果不这样做,那就会直接被认为是卡贩子。 基于这些理由,马尾妹子现在也只能用暗示性的话语,提醒眼镜男,时间差不多了,道具卡该用的就用吧,也别藏着掖着了。 再不用,大佬说不定都要发飙了。 这时候,林檎的威慑力,反而比那些追杀他们的玩偶大得多。 眼镜男心领神会。 达成共识之后,他们再一次看向玩偶店。 几人都深吸一口气,快步地走了进去,目标明确地去往二楼,吴伸所在的那个卧室。女童玩偶慢吞吞地跟在他们身后这一次又是杠精负责开路。 他们推开了房门,看向侧躺着的吴伸。 昏暗的室内,男人沉睡中呼出了污浊的空气,让人情不自禁地就屏住了呼吸。他们大气不敢出一下,环顾着整个房间,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最终,三个人以及通过直播间观看着这边情况的观众和徐北尽,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背对着他们,呼吸平缓、陷入沉睡的男人。 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最先迈出脚步。 最后还是马尾妹子,瞪了那两个男人好几眼,然后颤颤巍巍地,踏出了第一步。 而直播间里,观众们的耐心就不是很好了。 他们催促着:主播主播,直接把镜头调整过去吧! 是啊,我们可是上帝视角!为什么要等这几个玩家? 快点快点,我要剧透剧透剧透!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直播间画面上背对着他们的男人。 那是他挺熟悉的邻居,偶尔遇到的时候,还能打个招呼。即便在噩梦中,他似乎也挺正常的,甚至还会为了失踪的女儿痛哭流涕。 即便把镜头转过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吗? 弹幕上刷想要剧透的观众更多了。 徐北尽可没有他们这么乐观。在过去的噩梦中,他已经目睹了无数发疯一样的噩梦的主人,他们可比之前的吴伸可怖得多。 不过,既然观众们想看,那么徐北尽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看了一眼还坐在不远处的林檎,也不和观众们打招呼,直接就把镜头切给了吴伸的正脸。 下一秒,即便是已经做足了准备的徐北尽,在那一瞬间,还是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吴伸居然睁着眼睛! 这个背对着他们,看起来呼吸平缓、仿佛陷入安眠的男人,居然一直睁着眼睛,就这么直直地凝望着空气! 就像是隔空发现了对准他的直播间镜头一样,他突然咧开了嘴巴,露出了一个无声而狰狞的笑。 第17章 回忆场景 马尾妹子隐约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或者说,她觉得,空气仿佛就要凝滞了一般。而一切的根源,就在那个侧躺着的男人的身上。 她绕到了吴伸的面前,然后猛然一骇,瞪大了眼睛蹭蹭地倒退了两步,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杠精不明所以,又担忧马尾妹子的情况,连忙上前两步,看向吴伸。 下一秒,他大叫:卧槽,你怎么醒着啊?! 第34页 所有人都以为沉睡着的吴伸,居然一直都醒着。 甚至于,此时他直勾勾地盯着马尾妹子和杠精,嘴角还带着奇怪的笑容。他就这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依旧侧躺在床上。 在最初的惊恐之后,几名任务者很快就冷静下来。 虽说吴伸这样子有点诡异,但是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更加诡异的噩梦的主人。这些窄楼的居民,在进入自己的噩梦之后,都会变得更加奇怪和偏激。 他们甚至觉得,吴伸现在这个样子,才是正常的噩梦的主人嘛。之前那种样子,未免也太正常了一点。 马尾妹子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心情,然后壮着胆子问:吴先生? 吴伸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依旧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马尾妹子突然想起了吴伸日记上的一句描述。 他当时写,有客人开玩笑一样地说,在女儿失踪之后,吴伸也像是一个玩偶,呆板又僵硬。而现在这个躺在这里的吴伸,不就像是一个玩偶吗?! 马尾妹子再想起那些追杀他们的玩偶,莫名地,背脊生寒。 杠精没有她想的这么多,看见吴伸躺在那儿没有反应,就大大咧咧地问:现在怎么办?他怎么没反应啊? 眼镜男说:也许是没有刺激源? 我们两次遇到吴伸醒过来,是因为我们发现了他的信件。马尾妹子说,再试一下? 确实要试一下。眼镜男转身,正要走出去,突然皱眉,那个玩偶呢? 什么? 那个穿着红裙子,说要眼睛的玩偶!她不见了! 马尾妹子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下,然后说:看来,她确实是和吴伸有一点关系。可能是吴伸在女儿失踪之后,亲自制作的玩偶?模仿了女儿的样子睹物思人? 眼镜男皱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也许是这样? 杠精没那么多想法,他性子急,直接大步就走出去:那我去把隔壁房间的信拿过来! 他去了,眼镜男和马尾妹子立刻将目光投向了吴伸。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吴伸的眼珠子就突然动了一下。他的表情依旧十分呆板,在看见房间里有两个陌生人的时候,也只是缓缓问:你们是谁? 他这是醒了还是没醒?眼镜男忍不住问,怎么这么瘆人呢? 马尾妹子也皱着眉,小声回答:这不好说。 她又看向吴伸。 吴伸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整个肢体、关节的活动都非常的僵硬。此时的他真的就像是一个玩偶,甚至是比他制作的那些玩偶还要行动迟缓一些。 他坐在床上,四肢如同玩偶一样,僵硬地展开着。他正要站起来。 小纯。马尾妹子突然说,吴小纯,你的女儿。她失踪了。 吴伸僵在那儿,他愣了很久,然后说:是的是的小纯我的女儿 他现在的反应与之前的也截然不同,那种形于外的悲伤与绝望消失了,取代的是一种深刻的茫然与疲惫,仿佛他已经被迫无数次面对这个事实,于是,麻木地承认了。 他说:小纯不见了 眼镜男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吴伸,他苛刻地评价说:说实话,我真看不出来,他居然有可能对自己的女儿下手。 马尾妹子看了他一眼,慢慢点了点头:确实。他看起来真的很爱小纯。 吴伸浑浑噩噩地坐在那儿,嘴里含糊地说着些什么。他浑浊的目光在这样浑浊的空气中转悠着,仿佛他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的。 下一秒,他突然站了起来。他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但是却对着马尾妹子和眼镜男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就在他走出房间的那一瞬间,整个噩梦的场景也随之刷新。房间里凌乱肮脏的场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称得上整洁干净的布置和光洁如新的地面。 那种隐隐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消失了,一阵沁人心脾的芬芳弥散在呼吸间,令人精神一振。 房间里,那张看起来脏旧不堪的床,也突然变成了有着白色精雕木板床头的公主床。 马尾妹子看向房间的窗帘。本来已经发黄发霉的窗帘,现在又变回了白色半透明的纱质布料,随阳光一起轻柔地落在地板上。 眼镜男说:噩梦发生了改变。 马尾妹子肯定地说:看来我们刚刚触发了一个特殊的事件。 她又从窗户探出头去看街道上的场景。 屋内整洁明亮,但是屋外仍旧是荒废的街道,仅仅只有隔壁的书店开着门。 马尾妹子说:只有玩偶店发生了改变。这应该是回到了过去吧?说明可能是什么东西触发了吴伸的回忆,让噩梦衍生出了一段新的场景。 她与眼镜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小纯失踪的那一天。 第35页 噩梦中偶尔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噩梦终究是噩梦,有很多无法确定、荒谬的东西。比如在这个噩梦中,他们只能在荒废的街道、书店和玩偶店三个场景中转来转去,而现实当然不可能是这样的。 有时候,随着任务者对于噩梦的探索,或者对于噩梦的主人的刺激,噩梦就会发生改变。可能出现新的可探索的场景区域,可能出现新的人物,可能 就如同现在,吴伸这个噩梦的主人,在梦中回忆起了过去发生的事情。 这些规则,对于任务者而言,并不是非常明确的。因为每一个噩梦都不一样,每一个窄楼的居民,都有着属于他们的,独特的过去和由此衍生的独特的噩梦。 在噩梦中会发生什么,不同的任务者,甚至会有着不同的经历与体验。 这种复杂的局面,再加上任务者们对自己在噩梦中的经历总是讳莫如深,噩梦的规则就成了难以辨清的各种流言,谁也不知道其真假。 不过如果要让徐北尽来说的话,这些规则,对于他们这些扮演者,是非常明确的。 什么呢? 就是临时加戏或者改戏。 扮演者是在主脑提供的剧本中进行扮演的演员。他们身上有着重重的束缚,阻止他们做出与剧本不相符的动作。 但是任务者们并不是。 任务者们在噩梦中横冲直撞、肆无忌惮,有时候就会走出主脑的剧本范围之外。 这个时候,主脑就不得不随机应变,对既定的剧本做出调整。 而对于扮演者来说,这同样是一个机会。因为,调整之后的剧本可能会出现一些疏漏或者矛盾,这可就是扮演者自由发挥、暗中给任务者提供线索的好时候了。 不过这和徐北尽无关。 这种临时加戏,那基本都是给主角或者重要的配角的。 他一个群演? 想太多了,不可能轮得到群演加戏的。 此时,因为玩偶店场景的突然变化,所以直播间的观众也发出一阵惊呼。 哇!好突然!布景好棒! 真想尝试一下这个游戏啊现在的很多解谜游戏都太套路了,还是按部就班的杀人现场、嫌疑人、证人等等挨个调查的安乐椅侦探模式,那都是几百年前玩的把式了! 大佬,大佬,那是因为您太大佬了对于我这样的小菜鸡来说,你说的这种解谜游戏一个凶手我都找不出来[瑟瑟发抖] 别聊了,那些玩家跟着吴伸出去了! 徐北尽也津津有味地看着直播间里的画面。 其实这个时候,他蠢蠢欲动地有点想出去走走。 因为,此时直播界面上显示,这三名任务者以及吴伸,都在名为吴伸的回忆这个场景里。这意味着,现在的玩偶店里空无一人,他完全可以去逛逛。 可惜 他觑了一眼坐在那儿,像门神一样的林檎,只能无奈地放弃了。 虽然他不知道群演在不需要进行扮演的时候,走出自己的活动区域在主脑那儿算不算违规,但是,在有任务者在场的情况下,扮演者做出与噩梦中要求的行为不符的动作,那显然就是违规了! 主脑,真的是 徐北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心不在焉地看着直播间的画面,想法逐渐飘远,目光变得幽深而晦暗。 林檎突然扭头看向他。 他想,这个时候的徐北尽就让他觉得,十分强大,无法匹敌。 这种感觉,唯独只有徐北尽能带给他。 然而徐北尽却不愿意和他打架 林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坐在那儿无所事事地发呆。 书店里,两个男人,都因为对方的存在感到了烦恼。 另外一边,马尾妹子和眼镜男,跟着吴伸一起走出了房间。杠精也茫然地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两手空空刚才他还拿着那几封信,但是随着噩梦场景的变幻,信件也突然消失了。 马尾妹子快速地跟他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他也点了点头,明白过来,然后也看向吴伸。 就好像他们几个是看不见的幽灵一般,吴伸压根不看他们,径直走到了工作室那边,坐下,然后开始认认真真地制作玩偶。 那副认真专注的样子,也不愧他玩偶店老板的名头。 眼镜男去楼梯口看了一眼。一楼也已经变成了光彩亮丽的玩偶店,显然会十分吸引小孩子的目光。 他尝试下楼,却好像被空气墙挡住了一样,只能无奈地回返,等待吴伸这边的变动。 过了一段时间,当三名任务者都有点不耐烦的时候,突然 爸爸! 玩偶店一楼传来一声小女孩的呼喊。 那声音没什么特殊的,就像是女儿遇到了什么事情,于是喊了爸爸一声。并不慌张、并不害怕,也并不开心、并不惊讶。 仍在俯首工作的吴伸猛地回神,站起来擦了擦手,然后回应了一声:小纯怎么了?爸爸这就来。 他解下工作服,关上工作室的门,走向了楼梯,打算去玩偶店一楼,看看女儿有什么事情。 三名如同幽灵一般的任务者,也跟在他的身后。 第36页 就在此时,玩偶店二楼明亮、温馨的场景像是断了电一样,猛地暗了下去。当光线重新幽幽地照进来的时候,三名任务者已经回到了那个肮脏、破旧的玩偶店中。 马尾妹子惊诧地说:怎么回事?回忆突然中断了?! 第18章 除了你 两个可能。 眼镜男说。 第一种可能是,吴伸失去了那个时候的记忆。可能是因为当时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比如他可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歹徒夺走,甚至于杀害,这种场景造成的刺激过大,所以本能遗忘了那段记忆。 第二种可能是吴伸不愿意让我们看到那段记忆!也许就是他对吴小纯下了毒手! 眼镜男斩钉截铁地这样说。 直播间里,推理大佬补充说:之前玩家们和吴伸交流的时候,他并没有说,在吴小纯失踪的那天,他其实下楼了。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就是全程窝在工作室里,根本没注意到女儿的情况。这个隐瞒是不应该的。 马尾妹子却皱起眉,看着眼镜男说:可是,在他走下楼之前,他的表情、动作和肢体语言都是非常正常的。他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发疯,要对自己的女儿下手? 眼镜男卡住了。 是的,这根本没法解释。一个听见女儿呼喊所以下楼的父亲,为什么会突然一下子对女儿痛下杀手? 杠精不耐烦地说:所以,果然还是第一种可能性更可靠一点吧。 眼镜男显然是认定了吴伸就是凶手,这个时候颇为不服气地想要反唇相讥,却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可靠的证据。 吴伸很可疑好吧,老板娘也很可疑。隔壁书店老板说不定也有嫌疑。 所以,证据呢? 直到现在,他们仿佛都只是在外围兜圈子,收获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线索,却根本无法从中理清思路。 现在他们跟随吴伸的回忆,回到吴小纯失踪的那一天,却仍旧是丁点儿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发现。 为什么回忆会断在那里? 这样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 比如,为什么有人(疑似吴伸前妻)骂吴伸是疯子? 老板娘对待女儿到底是好是坏?为什么吴伸要睡在女儿的房间里? 为什么噩梦中会有玩偶追杀他们?为什么那个女童玩偶,说要找眼睛? 这些问题,如果他们知道了真相,或许都很好解答。可是他们现在并不知道真相,反而,还要去寻找真相。 一时间,三名任务者之间的气氛颇为沉重。 他们此时站在玩偶店二楼的走廊上,脚下依旧是踩一下就吱嘎一声的木板。吴伸依旧在房间里的床上躺着,或许还是睁着眼睛凝望着空气,仿佛一个玩偶。女童玩偶依旧不知所踪。 沉默片刻之后,马尾妹子说:先去工作室吧。先看看那几团碎纸片上究竟写了什么。 杠精说:我觉得什么都看不出来。 眼镜男突然说:既然刺激吴伸可以改变噩梦的场景,那么,再刺激他一下,有没有可能把时间退回到信件还没被撕碎的时候? 马尾妹子眼前一亮:有道理,说不定能行!她快速地思索着,提到失踪的女儿,吴伸会回忆起吴小纯失踪的那一天。如果那些碎纸片真的是老板娘寄过来的信,那提到老板娘的话 杠精说:妙啊。 眼镜男: 他默默地看了杠精一眼,总觉得这家伙是在讽刺自己。 于是眼镜男反而自打脸:不过,我们还是分工,一个人去看一眼那些碎纸片,剩下的去应付吴伸。 马尾妹子点点头,然后他们两个人同时看向杠精。 杠精翻了个白眼:好好,我这就去翻垃圾桶。 说完,他也不耽搁,立刻快步走向工作室;马尾妹子和杠精也走进了卧室里,等待着吴伸像之前一样坐起来,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 此时,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在讨论他们这一次行动是否可以成功,情况真的能够顺应他们的心意发展吗? 二楼卧室里,吴伸仍旧睁着眼睛,可是过了许久,即便是杠精那边已经看完了所有的碎纸片,一脸激动地跑过来,也没能让吴伸露出一丁点奇怪的反应。 怎么回事?马尾妹子皱眉问,难道一次重启,也只能让噩梦改变一次? 不知道。杠精不去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你们绝对不敢相信,我在垃圾桶里翻出了什么好东西! 马尾妹子和眼镜男仍旧在意为什么这一次吴伸没有反应,但是杠精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就将目光转向了杠精。 他们都没有发现,吴伸的眼珠子,似乎随着他们的动作,一起动了动。 而直播间里的观众却发现了。 我了个大槽! 不不不不不!这真的是噩梦啊! 我很好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别。书房和工作室里的信件,难道分别代表了不同的含义吗?为什么玩家动不同的东西,吴伸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呢? 大佬,你不要好奇了。我现在真的好害怕啊啊啊! 第37页 主播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我失望了。 不,也可能是吓傻了。 徐北尽: 你才吓傻了! 他只不过是因为呃,他压根没注意到吴伸的眼珠子动了一下。 因为杠精说了他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所以就顺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边,难道很奇怪吗 你看推理大佬也没注意吴伸眼珠子的问题! 徐北尽默默摸了摸鼻子,心中有点心虚。因为林檎在身边,所以他也不好对直播间的观众说什么,但是,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镇定自若,继续关注直播间的走向。 说到林檎徐北尽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这个娃娃脸的男人,一直在他这儿坐着,也不说话也不活动,整个人的样子就突出一个没事干。 林檎瞥了他一眼,反问:怎么? 徐北尽问他:你不无聊吗?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起去寻找真相呢? 林檎坐在那儿,靠着墙壁,不明意义地笑了一声,他说:我不感兴趣。 但你还是进入了噩梦。 是的。林檎琥珀色的瞳孔定定地注视着徐北尽,那是因为我想活动活动,比如跑个步。 徐北尽: 被玩偶追杀,对这位大佬来说就是跑个步? 徐北尽一时无语。 而且对我来说,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我感兴趣的事情。林檎说,除了你。 徐北尽受宠若惊地看着他,居然有那么一些些被感动到。或许是因为,在窄楼这样阴森灰暗的地方,从来没有人会对他感兴趣除了那些想进入他的噩梦的任务者。 换句话说,他对林檎是特殊的,而林檎对他这样单纯的好奇与兴趣,同样是特殊的。 然后林檎说:所以来打架吧。 不。 哦。 林檎扭过头不理他了。 徐北尽有点想笑。他觉得林檎一直想和他打架这件事情,虽说烦了点,但是意外地可以借此调戏不,调侃一下这位大佬。 他收敛了一下情绪,转头去关注直播间里的情况。 恰好此时,杠精展开了他拿在手里的一张碎纸片,得意洋洋地说: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直播间的镜头挪近,徐北尽仔细地看着这张纸片。 上面的字迹仍旧不怎么清楚,但已经可以勉强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你或许爱着我、爱着小纯,但是更爱那些玩偶 玩偶??马尾妹子诧异地说,这句话 眼镜男皱眉看着这张碎纸片,表情一时间变幻不定。 直播间里,推理大佬再一次激动地打出了好几个感叹号,然后说:确认了确认了!这些碎纸片真的是老板娘写给吴伸的信! 徐北尽撑着下巴,默默地思索着。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可以玩味一番。 老板娘指责吴伸更爱玩偶。这种爱究竟是字面意义上的热爱工作,还是别的意思? 结合之前获得的信息来看,老板娘早出晚归,兼顾家庭和事业,忙得不可开交。或许这封信里,老板娘就是在指责吴伸过度沉迷制作玩偶,而忽视了家庭与妻女。 但是这种指责与吴小纯的失踪联系在一起,就显得很微妙了。 最单纯的可能是,老板娘说的是吴小纯失踪当天,吴伸沉迷制作玩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消失。 但是这种猜测与之前噩梦回溯的场景一对比,又不太可信了。 吴小纯叫了吴伸一声,而吴伸也回应了,并且立刻准备下楼。这意味着吴伸并不是完全沉浸在工作中的,尽管没有时时刻刻陪在女儿身边,但是也有注意一楼的动静。 这样一来,老板娘的这句话 徐北尽一边思索着,一边看着直播的画面。 突然,他的目光一凝。 你们是谁? 在三名任务者讨论碎纸片上的信息的时候,吴伸突然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 他阴沉沉地看着这三个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家里? 三人吓了一跳。 马尾妹子几乎下意识地把自己曾经用过的借口又说了一遍:你好,我们是来调查吴小纯失踪案的,因为在楼下喊了几声没有反应,所以 吴伸那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这个身上仿佛散发着臭气,脏兮兮的男人嘿嘿笑了起来:为了我女儿失踪的事情来的? 马尾妹子和眼镜男同时皱起了眉。 这样的态度不太对劲。明明之前他们使用这样的说法的时候,不管吴伸是满怀希望,还是气急败坏,总之都不应该是这样无动于衷的样子。 吴伸就好像 就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两名任务者对视了一眼,同时确认了一个想法。 三名任务者和吴伸在房间内对峙着,而这个时候,上帝视角的直播间观众突然打出了一条条震惊的弹幕。 第38页 快看门口!! 此前始终不知去向的女童玩偶,现在正偷偷地站在半掩的门外,探头探脑地看向房间里的几个人。 她小声地嘟哝着:眼睛 第19章 作弊 吴伸这个玩偶店老板,是怎样一种人设? 当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露出阴沉的笑容,看着在场的几名任务者的时候,同样在直播间看到这一幕的徐北尽,在心中好奇地想到。 在他所获得的信息中,这是一名非常爱女儿的父亲。似乎仅此而已。他的那些行为、言语,都绕不开吴小纯这个小女孩。 除开这些,就是他与他的前妻的冲突与矛盾。 在老板娘写来的信件中,她指责吴伸是一个疯子,一个爱玩偶更甚于妻女的男人。 而在吴伸的日记、信件中,他指责老板娘是一个暴戾而蛮横的母亲,一个把女儿吓到离家出走的疯狂的女人。 应该相信谁?谁的话才是真的? 看着现在吴伸的样子,三名任务者不约而同地认为,老板娘的话更加可信。 之前的吴伸因为女儿的失踪而痛苦绝望,但是现在,直面女儿失踪的事情,他反而嘿嘿笑了起来这是什么反应?他真的疯了吗? 这种前后不一的反差,令马尾妹子和眼镜男同时想到了一种精神疾病,即人格分裂。 这种疾病学名为解离性人格分离,听起来晦涩难明,但是俗称却很好懂。 人格分裂也许吴伸真的是一个疯子? 吴伸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站起来,他歪着头,看着在场的三名任务者,说:你们来找我女儿嘿嘿,小纯小纯啊 马尾妹子谨慎地问:你有什么线索吗? 吴伸叉着腰,倾身看向马尾妹子,整个人的肢体十分僵硬不协调,他说:不,不她现在一定很高兴很高兴不,不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还有一件事情小纯,嘿嘿,小纯 他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的话,让马尾妹子皱起了眉。 眼镜男更是直接问:什么意思?为什么小纯会觉得高兴?她现在在哪里? 吴伸突然看向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小纯,一定,会觉得高兴!爸爸那天答应她的事情做到了嘿嘿,爸爸做到了 他手舞足蹈,兴高采烈,情绪激动而高昂。 他兴奋地说:小纯一定会很高兴的!只要小纯能看见爸爸为小纯做的事情小纯说着,他又哀戚地说,可是,小纯小纯啊,小纯,还没有能看见 你答应了她什么事情? 吴伸猛地停住,他说:是爸爸答应小纯的事情。 马尾妹子追问:什么事情? 吴伸的脖子如同真正的玩偶一样,一格一格地扭动过来,他盯着马尾妹子看。他空洞的瞳孔宛如真正的玩偶一样,令人感到不适。 他说:小纯,想要世界上最完美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 他脸上露出了扭曲而复杂的表情,所有人都盯着他看,看到他面孔上惊恐、可怖的表情,全都吓了一跳。他想到了什么?为什么像是被吓到了? 吴小纯想要世界上最完美的什么? 马尾妹子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追问,但是下一秒,吴伸的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声音,他的脸色涨红,眼睛上翻,下一秒,就直接晕了过去。 马尾妹子暴跳如雷: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断在这么关键的地方! 之前吴伸的记忆回溯,让他们也经历了吴小纯失踪的那个下午,但是却断在吴伸想要下楼的那一刻;而现在,也是一样,断在了吴伸就要把最关键的那个词说出口的时候。 眼镜男在纠结:最完美的什么? 妈妈?杠精大大咧咧地说,不是说老板娘对小纯不好吗? 眼镜男呵呵一笑:为什么不能是爸爸? 马尾妹子深吸了一口气:对于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来说,直接指责爸爸妈妈,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杠精说:现在的小孩子不过也是。他很随便地说,说不定只是想要个玩具零食之类的小东西。 眼镜男又说:但她的用词是完美,玩具零食能用完美来形容吗? 杠精嘿了一声:你杠精啊你? 眼镜男翻了一个白眼。 别吵了!马尾妹子不耐烦地说,整理一下获得的信息吧。 他们谁都没理倒在地上的吴伸,也没那个心情。 马尾妹子说:吴伸的意思是,他完成了答应女儿要做的事情,但是吴小纯并没有能够看到。这说明,这件事情是在吴小纯失踪之后才完成的? 眼镜男摸了摸下巴,补充说:但是他又说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嗯,指的就是让吴小纯知道自己的愿望已经被达成了吗? 第39页 杠精看看左边的马尾妹子,又看看右边的眼镜男,十分无语地问:你们在猜谜吗? 马尾妹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啊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脑子好痛 推理大佬说:我们一定漏掉了什么东西。 徐北尽想,谁都知道他们确实是漏掉了什么东西,或者说,他们还有一些重要的线索没有发现。 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究竟不知道什么,这才是真正令人苦恼的事情。 在一片迷雾中摸索前进、寻找正确的方向,实在是有一点困难。 玩偶店的二楼房间里,马尾妹子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她说:我记得,似乎从来没有人在这个噩梦中达成过真结局。果然很难啊。 眼镜男不耐烦地说:但是就吴伸这样可疑的表现,我们已经可以认定是他杀了吴小纯了! 马尾妹子突然看向他,目光灼灼: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眼镜男懵了一下:什么? 你说,吴伸杀了吴小纯。马尾妹子一字一顿地复读了他的话,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这么确定,吴小纯已经死了? 眼镜男一时语塞。 马尾妹子说:之前我们两个去试探吴伸的时候,你也说过,你说,我真看不出来,他居然有可能对自己的女儿下手。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吴伸?为什么不可能是老板娘? 眼镜男强忍慌乱,故作自然地解释说:因为吴伸就是很可疑啊。他像是已经人格分裂了一样,为什么不能对吴小纯下手呢? 但是他的人格分裂,也有可能是因为吴小纯失踪造成的刺激。 马尾妹子往前迈了一步,盯着眼镜男,而后者不自觉转移了目光。 马尾妹子继续说:你之前说过,记忆回溯突然中断,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是巨大的刺激让吴伸忘记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第二是因为他对吴小纯下了手,不想让我们知道接下来都发生了什么。 眼镜男说:对啊。我认定是第二种,吴伸就是很可疑! 马尾妹子却说:可是,在记忆回溯中,吴伸根本无视了我们。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在场,为什么会进一步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做了什么?! 眼镜男愣住了。 马尾妹子冷笑了一声,说:你的推断,是基于吴伸对吴小纯下手这个前提,先入为主地做出了一个结论。 眼镜男默然无语,垂着头不说话。 这三个疑点已经非常明显了。马尾妹子说,随后她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现在我们还在合作,希望你可以坦诚地说明,你究竟知道一些什么,让你如此确信就是吴伸杀了吴小纯。 马尾妹子的突发制人,不仅仅是惊呆了眼镜男和杠精,也同样惊呆了直播间里的观众,以及徐北尽。 推理大佬一拍大腿:对啊!卧槽,我居然被这个戴眼镜的玩家给带进沟里了!他的逻辑其实很有问题啊! 明明在之前吴伸的回忆里,他的表现显示出他根本不知道玩家们也在旁观。既然这样,他怎么可能因为想要向玩家隐瞒自己的行为,而故意中断回忆呢?这根本没道理啊! 我明白了,这个玩家真的很可疑。他为什么会认定吴伸才是凶手? 马尾妹太强了!yyds! 那个我有一个小小的见解。既然主播是身份特殊的玩家,那么这个戴眼镜的会不会也是?他会不会在进入噩梦的一开始,就了解了一些别的信息,甚至直接就知道了凶手是谁? 有这个可能,但是应该不会直接知道真相,那就太作弊了。 是啊,是啊,而且一定有对应的限制的。你看主播前期掌握了这么多的信息,现在不还是很废?全靠推理大佬带飞。 徐北尽: 玩游戏的事情怎么能叫带飞?这叫这叫,躺赢! 再说了,这一次噩梦压根没轮到徐北尽发挥啊。 徐北尽心中暗暗憋气,想着之后还是得发挥一下自己的实力,不然总是被直播间观众骂,也不是什么事儿。 徐北尽心中想法略多,面上波澜不惊。 直播间的画面上,眼镜男沉默了许久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坦诚。 他说:之前,我在窄楼的玩偶店里,发现了一张道具卡 马尾妹子眼睛一亮,正要仔细听眼镜男的话。 突然,半掩的房门发出吱嘎一声轻响。几人下意识看向那边,惊恐地发现穿着红裙子的女童玩偶,正走进这个房间。 该死!她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马尾妹子大声骂了一句,她下意识后退,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扫视,想要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眼睛。他们听见那个玩偶说,我想要,眼睛。 下一秒,她抬起两只短小的手臂,手指突然拉长、分散,如子弹一样转瞬即至,噗地一声,就扎入了三人的眼眶里。 第40页 血液飚出来的那一刻,他们都听见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最终停止的全过程。 噩梦,再次重启。 第20章 面板卡 噩梦的第八次开始。 在这一次噩梦开始时,他们再次面对了极为可怖的玩偶追杀。林檎也更加的不耐烦了。 他几乎就要动手了,但是马尾妹子在逃生途中大声喊道:大佬!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林檎微微眯眼,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说实在的,此时的林檎真是令人犯怵。他看起来面相和善,唇角带笑,但是这种笑容带上一种使人胆寒的冷意之后,就显得冷酷而绝情。 林檎从来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徐北尽拒绝他,他只生闷气,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打不打得过徐北尽。 而如果是那些打不过他的废物,再和他讨价还价那么林檎的脾气就会更加糟糕。 在这一次的噩梦里,他可能随手帮了其余任务者,那都是他不在意甚至现在可能都已经不记得的小事。 但是在他要爆发的时候,有人求他手下留情 结果可能是两种。一种他没有手下留情,另一种他下手更狠了。 所以林檎的生活就是非常的枯燥无味,那些打不过他的垃圾废物当然入不了他的眼。可是这样的话,那么整个世界就是虚无一片了。 他总是认为他的世界是一片漆黑,而他在这样的世界里茫然地兜兜转转,空有武力却毫无目标。过去、现在、未来,全是如此。 徐北尽的出现,是好事也是坏事,至少他让眼高于顶的林檎切实地看到了某一个人的存在。不过对于徐北尽来说,这样的关注,可能就让他烦心了。 而且,这样的关注当然也让其他人注意到了,比如敏锐的马尾妹子。 尽管任务者们的重点一直是玩偶店,而且林檎去哪儿他们也不敢过问,但是经常能在书店看见林檎,确实一个不争的事实。 于是这个时候,马尾妹子福至心灵,赶紧说:大佬!我知道一件关于那个书店老板的事情! 林檎微一皱眉,神色阴晴不定,然后问:什么? 此时他们还在躲避第一波玩偶的追杀,林檎是轻轻松松,但是其他人却是气喘吁吁。这种非人的运动能力,真的令人眼热。 大佬先、先跑完这一波。马尾妹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肯定和您说! 林檎有些不爽,但是他忍住了。 他想,要不直接拽着这个跑得太慢的女生一起跑? 但是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马尾妹子心想,算了,不是很想接触,万一一个不小心把人给捏坏了就不行了,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几分钟之后,他们终于甩开玩偶们,回到玩偶店门外。几名任务者累到几乎虚脱,汗如雨下,一个个撑着墙壁目光发虚。 而林檎面不改色地看向马尾妹子。 马尾妹子喘了口气,立刻说:大佬,是这样的,我在窄楼里听说过这个书店老板的传闻。他从来不睡觉,所以也没有人进入过他的噩梦。 林檎点头:我知道。 马尾妹子继续说:我知道一个秘密她看了看同样在场的眼镜男,思索了一下,也没避开,就直接说,书店老板虽然不让人进入他的噩梦,但是如果你给他带去他喜欢的饮料,那么他就会告诉你一些其他居民噩梦的线索。 眼镜男震惊地反问:饮料? 马尾妹子点了点头:这是牧嘉实大佬告诉我的事情。 眼镜男更加震惊:你居然认识牧大佬!牧大佬应该已经到窄楼的很高层了吧 杠精嗤笑了一声:你仿佛是一个震惊怪。 眼镜男: 林檎却不管这么多,点头说:所以,他喜欢饮料? 是的。 那行。林檎点了点头,你们继续。 说完,他就走了。 他们这边的一番对话,同样被直播间的观众们听见了。 当然也包括徐北尽。 他喜欢喝饮料的事情居然被传出去了?! 而且那个戴眼镜的,为什么要这么震惊?他喜欢喝饮料有什么问题吗?白开水虽然能喝,但是很好喝吗?! 窄楼这种生活质量极差的地方,能喝到美味可口的饮料,是多么快乐的事情! 这男人一看就不懂! 可惜的是,再也没有喝到过曾经地球上的奶茶了 徐北尽感叹了一声。 喜欢喝饮料是徐北尽小小的癖好,与其他窄楼居民千奇百怪的癖好相比,他的癖好简直是太无害了。 因为徐北尽本质上是一个心地不错的好人,所以某次,一个想进入他的噩梦而不成的,泄气的任务者,将自己收集的饮料扔给了徐北尽之后,不好意思的徐北尽,就告知了他一条自己知道的某个居民的噩梦线索。 后来那个任务者还真的就通过这条线索,成功地达成了真结局,去往了更高的楼层。 第41页 那个任务者的名字好像就是牧嘉实? 徐北尽也不记得了,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怪不得在那之后,陆陆续续都有一些任务者过来给他送饮料,原来是牧嘉实把这份交易给透露出去了。 是的,对于徐北尽来说,这就是一场交易。 徐北尽陷入对过去的回忆和思索,而直播间的观众也好奇地追问起来。 书店老板这说的就是主播吧? 主播的游戏角色设定是喜欢喝饮料这是角色扮演游戏吗?还是说这就是主播的喜好,这是一个可以自己捏人的游戏? 我希望是后者,听起来更有趣一点。 哇,这样的话,主播应该已经玩这个游戏挺久了吧!嘤嘤嘤我也想玩。 不,你不想,至少你的脑子不想。 请问你对我的脑子有什么意见吗?[怒] 窄楼?窄楼是什么? 这好像是我第二次听见这个名词了。之前这几个玩家也说过诶。 这里是噩梦,所以窄楼就是外界吗? 面对观众们的好奇,徐北尽也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噩梦是副本,窄楼就是游戏的主地图。每个玩家使用的游戏角色可以说是自己创建的,但是在窄楼中随机到的身份是不一样的。 这个说法,是徐北尽在主脑的规定范围之内,能透露的所有信息了,不过这也让直播间的观众们纷纷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其实就是推理大佬说的意思,不同的玩家会使用不同的身份,获得的信息也不一样。 主播好欧!好像随机到了很nb的身份一样! 徐北尽心中无奈地笑了一下。 很厉害的身份吗? 扮演者或许比任务者得知的信息更多,但是,也有着更多的束缚。他们只能在主脑给出的剧本范围内,尽职尽责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如果这个直播系统属于一个任务者的话,那么观众们或许就可以立刻知道,哦,这并非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游戏,而是真正的逃生梦魇。人类正困在这个游戏中,绝望地挣扎沉沦着。 但是徐北尽却不可能给他们透露这些事情。 当然,或许任务者也会对这个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直播系统感到警惕和不安。 一直以来徐北尽半遮半掩地透露着信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并不知道外界怎么样了,所以也不敢和盘托出。 不过关于窄楼的信息,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徐北尽也早有心理准备。 在与这四名观众们互动这么长一段时间,徐北尽对他们也有所了解。 他们就是非常正常的游戏直播的观众,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特殊之处,谈吐用词和使用的文字,也与他们这些困在《逃出生天》中的人类使用的一致。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强大的翻译系统。毕竟,窄楼中也有来自不同国度的玩家,但是他们彼此之间的沟通和交流都没有问题。 较为特别的,可能还是当初徐北尽听见的,所谓的只有主播才能玩的游戏这个说法。 但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短语之后,徐北尽就再也没有看观众们提过,他也没有什么旁敲侧击的机会,只能暂时把这些疑惑放在心里。 比起直播系统、人类的困境等等远在天边的问题,他更加苦恼的是近在眼前的危机。 林檎得知了他喜欢喝饮料的事情 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大事,吧? 徐北尽非常不安地想。 他看了一眼直播系统中林檎的位置,对方仍旧跟在荒废的街道几个字的下方,不知道是正在往徐北尽这儿走,还是如之前无所事事的时候一样,在街道上散步。 他也没想太多,因为直播间的画面里,三名任务者终于谈起了正事。 我之前说,我在窄楼的玩偶店里发现了一张道具卡。眼镜男说,这是一张面板卡。 面板卡是窄楼中较为多见的道具卡之一,作用是可以查看其他东西(包括窄楼的居民、外来者、道具等等)的基础面板。 单张面板卡,仅可查看单个个体一次。 每一位窄楼的居民和外来者都有属于自己的个人面板,用以查看个人的身体情况以及任务进展。 当然,面板对自身来说其实没什么用。毕竟《逃出生天》并不是非常数据化的游戏,在噩梦中的推理、调查、协作、探索等等,才是更加重要的过程。 但是对于其他人,特别是任务者来说,面板卡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有时候,某个居民的面板就可能隐藏着关于其噩梦的秘密。 当然,面板卡的探查不会泄露窄楼居民实际上是扮演者,也不会展示出扮演者所知道的一切。面板卡所能探查到的部分,仅仅只是基础数据和信息。 就好像,如果对某个任务者使用面板卡的话,那么最多也就能看到他身上有几张道具卡,而不能看到这些道具卡究竟是什么。 因此,这样多见的面板卡,偶尔也会被称为鸡肋,基本上是每个任务者人手一张,或者多张。 第42页 马尾妹子显然也知道眼镜男特意提一句是面板卡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就是不怎么之前的面板卡,你可千万不要起什么坏心,我手上的消息才是最重要的。 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杠精才不懂这么多弯弯绕绕,看这两个人互相使眼色,格外不耐烦:所以呢?一张面板卡又怎么了? 眼镜男深吸一口气,很想锤爆杠精的狗头,但是他忍住了。 于是他这一口气,就直接把该说的都说出来了:牌名就是,被父亲杀死的女儿。 第21章 一次尝试 所有听见这句话的人都愣住了。 牌名是,被父亲杀死的女儿?! 道具卡平时拿在手里,就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卡片,但是如果通过个人面板查看自己获得的道具卡的话,那就会发现,道具卡的相关文字一共分为四个部分。 牌名、牌面图案、释义句,以及使用次数。 道具卡的获得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最常见的是在通关噩梦之后进行抽取,但是也有像眼镜男这样,直接在窄楼中捡到的。 在后者的情况下,道具卡本身所附带的信息,其实就包括了一些关于噩梦的线索与暗示。 比如被父亲杀死的女儿。 这张道具卡的牌名,几乎在一瞬间就把整个噩梦剧透完了。 马尾妹子诧异地说:真的是吴伸杀了吴小纯?可是他表现得这么爱女儿,为什么要下手杀人? 杠精也说:对啊。他明明杀了人,还要装出一副慈父的样子,还在日记、信件里指责老板娘呕呕呕,这也太恶心了。 直播间里更是一片惊诧。 不是吧,真的有这种贼喊捉贼的人啊! 而且而且他还有脸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小纯怎么会有这种人。 有被恶心到。 大佬nb!别人是有剧透所以认定吴伸是凶手,但是大佬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怀疑吴伸了,这就是推理大佬的直觉吗? 是的,眼镜男一早就获得了剧透。 可是现在的他却高兴不起来。他说:但是,提前知道答案也没有用啊。我们的目标是打出真结局。现在确实是知道吴伸杀了吴小纯,可是真结局,并不代表真相啊! 这话让刚刚激动于知晓真相的马尾妹子和杠精,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的确,吴伸杀了吴小纯。 然后呢? 吴伸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女儿?他又为什么表现出人格分裂一样的症状?吴小纯失踪那天,他的记忆为什么会断片? 马尾妹子思索了片刻,说:不管怎么说,从结论倒推成因,总是会比较容易的。 眼镜男也只能点头。 他同意这一点。 马尾妹子缓慢地说:吴伸杀了吴小纯这个结论,帮我们解决了很多的问题。 眼镜男立刻跟上说:他对老板娘的种种猜忌,都是污蔑。 杠精本能地杠回去:老板娘打骂女儿和吴伸杀女儿有矛盾吗? 眼镜男深吸一口气:你不要说,吴伸是觉得老板娘虐待女儿,所以杀了吴小纯,帮女儿解脱? 杠精眨眨眼睛:也不无可能? 眼镜男: 他为什么要和这家伙多废话! 不管怎么说,先去二楼吧。马尾妹子不理会这两个男人的争执,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之前,我们也质问过吴伸,但是他断然否决了。如果他真的觉得自己没杀吴小纯呢? 眼镜男皱眉:你什么意思? 杠精嗤笑一声:说不定吴伸头上顶着绿油油的帽子,他并不是吴小纯的亲生父亲呢?那杀死吴小纯的那个父亲,就不是吴伸了。 马尾妹子幽幽地说:父亲确实不是明确指向吴伸的。当然了,这意味着就算我不是你的爸爸,我现在也可以让你跪下喊爸爸。 杠精: 他讪讪一笑。 马尾妹子摇了摇头:先不说了,快点去二楼吧,不要和第二波的玩偶追杀撞上了。 现在已经是噩梦的第八次开启了。眼镜男忍不住说,玩偶店里会不会出现什么别的变故? 提前一步将视角切换到玩偶店一楼的徐北尽,就忍不住想对眼镜男说,你可快别乌鸦嘴了! 此时的玩偶店一楼,与他们之前见到的样子,已经截然不同了。 因为,女童玩偶在他们推开那些盒子,发现前往二楼的楼梯之前,就先一步堵在了那里。小小的身体,却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叉着腰站在那儿。 来到玩偶店一楼的三名任务者,顿时就惊呆了。 马尾妹子试探性地问:我们带你去找眼睛? 不。女童玩偶摇摇头,你们,都,骗我。没有找到,眼睛。 她知道!她知道之前几次噩梦重启中发生的事情! 第43页 马尾妹子低咒一声:该死,怎么会这样! 噩梦中的这些窄楼居民,的确有几率会知道之前几轮噩梦中发生的事情,任务者们都知道。这与噩梦的崩坏程度、噩梦的推进过程、任务者们的探索进度等等因素都有关系。 换句话说,就如同之前那突如其来的吴伸的回忆一样,都是不确定因素,总是会时不时冒出来,带给任务者们一些惊喜。 对于任务者们来说,他们差不多全都习惯了。反正噩梦中,随时随地会发生一些意外的情况。 至于这些窄楼居民的异常? 不得不说,在任务者们的眼里,这群NPC在他们眼里,窄楼的居民就是NPC一直都是奇奇怪怪、疯疯癫癫的,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女童玩偶歪头,漆黑的玻璃眼珠子盯着他们,下颚一张一合,发出呆板的声音:我,生气了。你们一直,骗我。眼睛 她举起了手,就如同上一次噩梦重启中那样,手指变细变长,向他们伸过来。 马尾妹子高呼:有什么道具卡快点用! 说着,她就抽出了一张道具卡,手指向女童玩偶,直接激活了道具卡。 荧荧的幽光顿时从牌面图案上显示出来,那是箭矢模样的图案。 瞬息之间,小巧却真实存在的光箭就从牌面上浮现出来,随着马尾妹子的心意,嗖的一声,绕了个弯,从旁边射向了女童玩偶。 玩偶被击中,啪地一声倒在地上,哎呀叫了一声,黑漆漆的玻璃眼珠子渗出盈盈的光,好像在哭一样。她挣扎了好几下也没能站起来。 但是此时,谁都没有在意倒在地上的女童玩偶,因为此时,那个被女童玩偶挡住的楼梯暗门,终于露出来了! 马尾妹子直接随手扔掉了次数用尽的道具卡,立刻喊道:冲到二楼去! 说完,她就身先士卒地冲向楼梯。 杠精紧随其后,眼镜男也咬牙冲了过去。 冲归冲,他心里还是有点酸。 那可是一张攻击卡! 攻击卡,顾名思义,使用这张卡,就可以攻击他人,包括窄楼的居民和外来者,以及其他位于噩梦之中的真正NPC虽然噩梦中绝大多数的角色都是由扮演者扮演的,但是总有那么一些,就是纯粹的游戏数据。 攻击卡的类型分很多种,按照牌面图案的不同,大致可以分为剑、枪、斧、弓、锤,甚至平底锅等等。当然,这些图案仅仅只是道具卡外观的区别,就其效果而言,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窄楼中禁止自相残杀,因此攻击卡的作用也不可能致死。 但是,光是攻击这个特性,就令人趋之若鹜了! 基于此,攻击卡几乎是窄楼中最炙手可热的道具卡,没有之一。 其余的道具卡可能还需要费脑子想怎么使用,但是攻击卡,不需要。遇到危险的时候,用就完事了!莽就一个字! 不过,这种热门卡,数量总是非常稀少。 而且据说,攻击卡的使用次数是非常少的,可能用一次,这张卡就废了。 但是,眼镜男看到马尾妹子用完这张卡,就直接把废弃的卡扔掉之后,心中登时就泛起了更多咕嘟咕嘟的酸泡泡。 这是有多富裕啊!多富裕才能做出这种随手扔废卡的行为啊! 带回窄楼卖给卡贩子都可以啊! 虽然这样是在帮卡贩子骗人 是的,卡贩子会将次数已经用完的废卡,卖给一些对道具卡没什么经验的任务者。 道具卡毕竟是实体卡,除非拿到手里,在个人面板上看到关于道具卡的相关信息,否则根本就不会知道这张卡到底怎么用,次数有没有用完。 有一些卡贩子就利用这种特性,专门从事坑蒙拐骗的事业,这也是卡贩子人人喊打的重要原因之一。 任务者们当然只能见招拆招,在交易的时候,要求先查看道具卡的面板,之后再付款。 但是仍旧有很多任务者栽在废卡上。在与道具卡相关的私下交易中,废卡也是重要的交易物品之一。 除了用来骗人,废卡还要很大一块市场,即收藏。 有专门买卖废卡的卡贩子,流通量也很大。很多任务者搞不到真正的道具卡,就买点废卡,算是心理安慰。 有些废卡收藏家,家中藏有几千张废卡。 虽然在正经事业上没有什么进展,也没能去到窄楼的更高楼层,但是,在旁门左道上,似乎也有相当的精进。 眼镜男就属于那种,压根不舍得扔也不舍得卖废卡的任务者。他少有的用完了的几张道具卡,都被小心翼翼地收藏着。 正因为这样,当他看见马尾妹子随手把废卡扔掉的场景的时候,他恨不得直接把那张卡捡回来! 当然,他扭头一看,发现女童玩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正磕磕绊绊地爬着楼梯,他顿时就吓得三魂出窍,三步并作两步,赶忙爬上二楼。 到了二楼,马尾妹子直接说:去找吴伸! 三人推门就走进了吴伸的房间里。 然后又怔住了。 因为吴伸就站在那里! 他歪着头,目光呆滞,冲着他们露出阴森森的笑容。 第44页 马尾妹子几乎抓狂:第八次噩梦这么变态的吗?! 眼镜男警惕地望着身后,注意着女童玩偶的动静,一边说:也有可能是我们知道了吴伸杀死吴小纯,所以情况就变了。噩梦一直都很随机应变。 是的,噩梦一直都是这样。任务者的行为,随时可能会对噩梦造成影响,让噩梦发生令人应接不暇的变动。 马尾妹子盯着站在那儿的吴伸,喃喃说:因为我们知道了他杀死了吴小纯如果他人格分裂如果杀死吴小纯的,是另外一个人格 眼镜男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大声喊着:那个玩偶也上来了! 该死!马尾妹子立刻回声,我只带了那一张攻击卡,你有什么卡,快点用出来啊! 他们死了,确实是会复活,噩梦确实是会重启。 但是这已经是噩梦的第八次开启了,噩梦中的各种危险越来越变态万一他们没能通关呢?万一他们永远地困在了噩梦中呢? 马尾妹子几乎绝望了。 但是这一刻,她又想,幸亏幸亏林檎在。有林檎在,其实,就有一份逃脱噩梦的希望在。 眼镜男却压根没想到林檎那儿,他盯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女童玩偶,几乎要颤抖起来。 杠精又说:吴伸朝我们走过来了! 两个玩偶吴伸也像是一个玩偶前后夹击。 眼镜男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别的道具卡了!他就是刚巧在玩偶店捡到了这一张面板卡,所以欣喜若狂地来这个噩梦撞运气的! 眼镜男咬紧了牙关,陷入绝境中的他在愤恨的同时,望着那个朝他走过来的女童玩偶,一时间咬牙切齿。 就如同最先一次对付这个女童玩偶时候的做法一样,他死马当活马医,直接激活了自己怀中仅存的一张道具卡被父亲杀死的女儿。 几乎瞬间,一张简洁的面板就出现在了眼镜男的视野之中。 他眼前一花,不抱什么希望地看过去,然后立刻就怔住了。 等等,面板上显示的这个结果、这个名字 眼镜男骇然看着眼前这个女童玩偶。 她、她她就是吴小纯! 第22章 老板娘的信 小纯吴小纯! 眼镜男对着女童玩偶喊出来的话,惊呆了其余所有人。 杠精几乎本能地反问:什么?她是吴小纯?她不是玩偶吗? 马尾妹子则立刻看向了吴伸,惊恐地叫道:你把你的女儿做成了玩偶? 吴伸向他们走来的脚步停在那儿,他站在那儿,嘴角有着狰狞而邪恶的笑意。可是,他却说:你害怕?可是爸爸,在实现小纯的愿望呀。 马尾妹子愤怒地说:小纯的愿望怎么可能是被做成玩偶?! 吴伸大笑了一声,又阴阳怪气地说:不然能怎么办呢?我只会做玩偶。爸爸太无能了呜呜,就像你妈妈那天晚上骂的那样,爸爸太无能了,小纯,爸爸没有用啊 说着,他竟然又哭起来。 马尾妹子的愤怒逐渐转化为一种恐惧和不安。她想,为什么,为什么吴伸会变成这副样子?难道日记里那种对妻女真心的爱是假的吗?他怎么会如此的疯狂和扭曲? 她想起老板娘写给吴伸的信件。她骂他是,疯子。 而且老板娘那天晚上骂吴伸无能? 这会不会就是,隔壁书店老板听见的,某一天晚上,吴小纯在哭,而老板娘在骂人?可是吴伸却对书店老板说,那是因为吴小纯惹到了老板娘,所以才让老板娘骂人。 但或许,吴小纯哭泣,完全是因为父母在吵架。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吴伸的话,就真的一点也不能信了。 走廊统共就这么长一小段,女童玩偶的脚步再怎么踉跄,现在也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不过她却没有对任务者们发难,而是挤在他们中间,漆黑的玻璃眼珠子,看向了吴伸。她讷讷地叫着:爸爸 吴伸的脸上仍旧凝固着那样扭曲的、悲喜交加的表情。他看向女童玩偶,恍惚了一瞬。 就在这一刻,玩偶店的外表再一次发生了改变,重新回到曾经光鲜亮丽的样子。吴小纯的房间,依旧是宛如公主房一样的布置,精致又整洁。 但是,任务者们以及直播间里的观众,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却纷纷涌上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是吴小纯出事的那一天。 自此之后,这个可能偶有矛盾、但也可以说是普普通通的小家庭,彻底地支离破碎。老板娘不会在下班之后特地绕路给女儿买零食,吴伸也不会在日记里记录下家庭中细枝末节的琐事。 一切都已经变了。 只剩下被摆放在橱窗展示柜里的、被做成玩偶的吴小纯,和浑浑噩噩、在二楼整日醉生梦死的吴伸。 吴伸。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真的疯了吗?如果不是疯了,他怎么会对自己的女儿下此毒手? 第45页 当玩偶店的场景恢复成吴小纯失踪的那一天时,原本在任务者身边的女童玩偶和吴伸也消失了。他们来到走廊上,看见吴伸停顿在楼梯口。 马尾妹子看了一眼吴伸的装束,以及他此时的动作,确定地说:这是之前回忆中断的地方。 眼镜男皱眉说:所以,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吴伸的另外一个人格杀死了吴小纯?而之前之所以回忆中断,也是因为吴伸的主人格,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 马尾妹子点头:很有可能。她想了想,又说,也有可能是,吴伸的主人格有意识,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是过大的冲击力让他直接忘了这件事情。 都有可能。 他们不再交谈,跟随吴伸一起下了楼。 此时吴伸的表情十分诡异,与之前那个和蔼慈爱的父亲不同,他现在脸上挂着阴森的笑,下楼梯时关节似乎非常不灵活,于是只能直着腿蹦下去。 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玩偶,仿佛在制作玩偶的过程中,把自己也慢慢变成了手下制成的玩偶那种样子。 任务者们跟在他的身后,到达一楼的时候,他们看见了那个小女孩。 吴小纯有着可爱的、苹果一样的小脸蛋,扎着双马尾,此时正趴在柜台上,眼巴巴地看着橱窗展示柜里的一个玩偶。 他们跟随她的视线一起看过去。 那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玩偶,看起来宛如公主一样,尽管四肢五官都是塑料,但是远看仍旧十分美丽。 吴伸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他问:小纯很喜欢这个玩偶吗? 吴小纯用力地点点头,捧着脸笑着说:爸爸最棒了!喜欢爸爸做的玩偶! 这个玩偶就是爸爸按照小纯的样子做的呀。吴伸语气古怪地说,小纯喜欢的话,爸爸另外再专门给小纯做一个玩偶,怎么样? 好呀。爸爸,我想要,世界上最完美的吴小纯轻快地说,玩偶! 吴伸愣了一下。 吴小纯说:经常看见爸爸在制作玩偶呢,那都给别人的。所以爸爸要帮小纯玩偶,就要做一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玩偶呀! 最完美的玩偶?吴伸歪着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好啊。爸爸,答应你。 年幼的小女孩露出一个天真活泼的笑容:爸爸最好了! 吴伸拖着步子,慢吞吞地朝着吴小纯走去。 三名任务者下意识想要阻止吴伸,却根本无法在这个场景里触碰到吴伸。 直播间的观众干着急:我的妈,还笑!快跑啊!! 吴伸哄着吴小纯,牵着她的小手,带着她去了二楼的工作室。 他要把他的女儿,做成世界上最完美的玩偶。 三名任务者面面相觑。他们知道他们应该去观看那个过程,或许其中隐藏着什么达成真结局的条件或者线索,可是可是他们都不敢。 直播间里一片沉寂。 他们也不敢让徐北尽把视角调整过去。 那样一个活泼的、可爱的小女孩,变成僵硬呆板的玩偶。 他们不知道吴伸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忍心下手的。这样的场景只是想想就觉得可怕又血腥。可是吴伸,之前竟然还可以表现出他对吴小纯的爱与思念,像足了一位真正失去女儿的父亲 所以说,不可与变态共情。 许久之后,直播间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点。 这几个玩家怎么就傻站在那儿。 要是我,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们只能等这段回忆结束之后,才可以离开这个场景吧 太惨了。简直就是心灵污染。 不过获得的信息也很多啊,通关指日可待了! 等等主播啊,我感觉别的玩家都快打出结局了,你怎么还是窝在书店里一动不动 主播真的就是,躺赢玩家。 徐北尽回过神,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直播界面上的信息,发现林檎还是在荒废的街道下,不知道在干什么。而其余三名玩家都在那个名为吴伸的回忆的场景里。 此时不出门,何时再出门! 徐北尽立刻就站了起来,把主视角切换到自己这边,而回忆的场景则固定为小窗视角。他对直播间的观众们说:那我们现在出去走走? 直播间顿时欢呼起来。 除了推理大佬还在关注另外三名任务者的进展,其余的观众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他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徐北尽应该去哪儿去哪儿,就像是带着旅客进行游玩的导游一样。 应该先去卧室!看那本日记! 书房里的信件不香吗? 反正没有人会想去工作室里翻垃圾桶(小声bb) 笑死,这些场景不是都看见过了吗?不是应该去发现点新的线索吗! 有什么新的线索啊,玩偶店里的房间不是都已经找过了吗? 第46页 那是二楼一楼不是没怎么看过吗? 咦?大佬不愧是大佬,立刻就指出了我忽略的地方。 好像也是啊。每次噩梦开始都是直奔二楼,一楼有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一楼不是有吴小纯吗[笑哭] 实话实说,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吴小纯变成了木偶 吴伸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并且制成了木偶他图啥呢?他是变态吗? 是的。他人格分裂。 有被恶心到。 虽然只是游戏但是想到报纸上刊登的那张吴小纯的照片,想到这么幼小的女孩就这么被父亲杀死了真的有点难过。 唉 直播间里气氛又有些凝滞。但凡提及吴小纯,就必然导致这样的结果。虽然这只是游戏,但是总能让人感同身受。 徐北尽不太会调节气氛,他没这个交际能力,所以也就默默地跟着叹气。 可是他又想,窄楼中的噩梦,真的,就只是游戏吗? 这是一个他不敢去多想的话题。 他没有在街道上碰到林檎,很幸运。不过片刻,他就来到了玩偶店的一楼。 与直播间的画面显现出来的差不多,但是在现实中看到这样脏乱差的店铺,闻到那股恶臭难忍的气味,徐北尽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窄楼中的很多场景都是如此脏乱、臭气熏天,但是噩梦中尤为如此。 直播间上幽幽飘过一条弹幕:这样的臭味,有多少是来自吴小纯死后的鲜血与尸体呢? 一击破防。 徐北尽深吸了一口气被空气中的恶臭呛得咳嗽了两声。 他开始在玩偶店的一楼到处搜索着。 玩偶店一楼有着堆积如山的盒子与玩偶,随意堆放在各个角落,令人寸步难行。 整个一楼的南面,是玻璃门,以及大面的橱窗展示柜。之前被清理出来的,通往二楼的楼梯,是在东北角,而西北角则是柜台。 徐北尽在脑中过了一遍布局,然后就走向了柜台那边。 这里也正是吴伸的回忆中,吴小纯在一楼时坐着的地方。这个六岁的小女孩似乎是在看店。 柜台的周围堆了无数的盒子与玩偶。这应该就是用以包装玩偶的盒子,但大多已经破破烂烂,而那些玩偶则都有些脏兮兮的。 这些玩偶并不会攻击徐北尽,也不知道是因为徐北尽扮演者的身份,还是因为此时就是不会攻击的间歇期。 他轻轻推开那些盒子与玩偶,走到柜台边上,视线一扫,就打开了柜台下方的抽屉。随后他视线一凝,发现,那里面正藏着一封信。 直播间里纷纷为徐北尽叫好。 主播好强!这就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哇,主播是不是知道什么啊,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好东西! 虽然我想过一楼可能有什么忽略的东西,但是没想到居然是一封信!主播快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一直叫主播感觉好生疏 给主播起个昵称吧! [笑哭]一直只有我们四个人加上主播,感觉这个直播间就像是亲友团一样了。 徐北尽就叫主播北北吧!不许主播反驳! 徐北尽: 他无奈地说:我不介意。随便你们怎么叫都可以。 直播间立马一片北北刷屏。 惟有徐北尽和推理大佬的心思,还集中在这封直到现在才被发现的信件上。 他仔细看了看信封,寄件人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名字,他猜测,这或许是老板娘的名字?这封信应该就是老板娘寄给吴伸的信。 老板娘的名字后面还跟着一串地址,虽说在噩梦中去不了,但至少可以推断老板娘应该没出事,而是在和吴伸离婚之后搬走了。 徐北尽拆开了信封,开始查看信的内容: 你指责我不关心小纯,小纯如果知道,她失踪之后,她的爸爸还在关心没有完成的玩偶,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之前有记者来采访,你还抱着你那个玩偶过去,说什么小纯一定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小纯失踪之后,你还睡到小纯的房间,说小纯从来没有离开过,一直就在你的身边你真的有病,吴伸。你已经疯了。 夫妻一场,我还是想提醒你,如果小纯真的永远回不来了,那么你就要一直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吗?和你的玩偶过一辈子? 你可能觉得我绝情,觉得我不关心小纯小纯是我的女儿。我恨不得,恨不得出事的是我我还在等待那个渺茫的消息,幻想着小纯有朝一日可以回到我的身边,可是 吴伸,我们的女儿,可能真的,已经不在了。 你就当这是一个妈妈的直觉。小纯可能真的出事了。你不相信我,谁都不相信我,谁都觉得我是不爱小纯,是因为我讨厌这个女儿,所以才这么说。 第47页 但不是这样。小纯我有一种感觉,小纯小纯真的,出事了。 她才这么小她才只有六岁。她出生的时候,小小的身子,就依偎在我的身边 徐北尽正沉迷阅读,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安安静静地看着信里的内容。 就在此时,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出,一把将那封信给夺走了! 第23章 冠冕堂皇 徐北尽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他本能地侧头看去,更加震惊地反问:吴伸?你怎么在这儿?!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吴伸。 他不是应该在那个回忆的场景里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玩偶店一楼?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吓了一大跳,弹幕瞬间就开始了刷屏。他们刚才也沉迷阅读,压根没注意吴伸的突然出现。 徐北尽震惊于吴伸的出现,吴伸也狐疑地问:我才想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举了举手中的信件,还把这玩意儿也找出来了。 徐北尽怔了一下,然后说:我有点好奇。 吴伸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好好奇的。大家都是在演戏而已,你要是好奇,咱私底下偷偷给你剧透啊。 他笑眯眯地说着。 徐北尽: 说真的,这人刚刚还是一个变态精分,把女儿杀了做玩偶的疯子,现在就这么友好地调侃他还真是令人感到不适应啊。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吴伸的演技也可以说是非常强大了。 徐北尽和吴伸熟悉又不熟悉。 在窄楼里,他们是门挨着门的邻居,遇见的时候也会打个招呼。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在窄楼这个地方,人们来来去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因此,少有真正的朋友。 当然也少有真正的敌人,除了那群表面上人人喊打的卡贩子之外。 徐北尽对吴伸的了解并不太多。这个男人是一个非常有事业心的扮演者,至少在徐北尽的印象中,他就有十好几次被拉入吴伸的噩梦充当群演。 不过嘛也不知道是任务者太拉胯,还是吴伸这个噩梦的真结局太难达成,总之这么多次噩梦,最终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这么多次下来,其实徐北尽对这个噩梦也就是一知半解,毕竟他仅仅只是一个群演。 如果不是直播系统的到来,让他可以远程看到任务者们的调查进度,那么恐怕他也根本不会感到好奇。 窄楼中的每一位居民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噩梦,如果每一个噩梦他都觉得好奇,那么他早就被成为被好奇心杀死的猫了。 这一次的噩梦,是他成为扮演者之后,第一次主动参与进噩梦的进程之中,但也仅仅只是离开书店,来到其他的场景转了一圈而已。 吴伸的友好态度也惊呆了直播间的观众们。 而推理大佬更是惊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玩家随机到了凶手的身份!之前猜主播,没想到是吴伸!靠,这游戏简直神了! 徐北尽: 是啊,只不过你怀疑错对象了。 主播凶手论,依旧是徐北尽心中难以释怀的一次误会。 吴伸用肩膀撞撞徐北尽,笑着问:怎么样,我给你剧透一下?快点决定啊,不然一会儿被其他任务者发现我们两个在这儿闲聊可怎么办?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顺理成章地转移了话题:所以其余的任务者呢? 在回忆里呢。吴伸耸耸肩,虽然我很有职业素养,但是我可不想真的去做一遍把小女孩制作成玩偶的过程什么的 他脸上闪过了一丝厌恶。 徐北尽几乎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其实吴伸这样的态度,在扮演者中是较为罕见的。 很多扮演者,自己就已经完全入戏了。他们所扮演的角色,就已经成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会在噩梦中追杀任务者,或者真的去做那些可怕的、出格的行为。 虽说只是演戏,但如果无法出戏的话,那么他们就真的成为了戏中的那个角色。 吴伸说:我可不想变成那个变态。我啊可还是想去更高的楼层看看的。 去往了更高的楼层之后,扮演者们所扮演的角色也会进行更换。对于那些在窄楼的底层就已经入戏的扮演者来说,重新更换了扮演对象之后,也会感到非常的不适应。 那些有事业心的扮演者,像吴伸这样的,就会尽可能地保持理智和自我意识。 徐北尽说:你就快要成功了。 是啊。吴伸给徐北尽大倒苦水,也不枉我故意把一张可以剧透的道具卡留在窄楼的玩偶店里,然后让一个任务者捡到了希望他给力一点,赶紧把真结局打出来,然后带着我一起飞。 徐北尽不免一笑。 他想,眼镜男或许以为自己是运气来了根本挡不住,估计是没想过,会有窄楼的居民在背后推波助澜吧。 吴伸看了看徐北尽,突然说:你真的 第48页 徐北尽茫然问:什么? 吴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你知道你刚刚笑起来,就很像是一个大恶人吗? 徐北尽: 好了好了好了,他知道他长得很像反派了! 吴伸又说:我也听说过你的一些事情你真的不考虑,让任务者们去你的噩梦里试试? 徐北尽沉默。 吴伸说:我猜测你一直不愿意,是因为噩梦主人的身份和行为过于可怕,让你不敢去尝试扮演。但是,你一直不睡觉,也不是个事儿吧?你喜欢喝饮料,也是为了给自己提神吧? 徐北尽叹了一口气,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会让别人进入我的噩梦。他又奇怪地反问,你这么关心我? 吴伸讪讪地笑了一下,说:对不住,本能、本能。在窄楼里呆久了,就本能地想去琢磨点事情,不然真的要生锈了。 徐北尽赞同地点点头。 是的,窄楼就是这样的。 他们这些人,在窄楼中不会老、不会死。虽然有可能迷失在噩梦中,但是扮演者中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 此外,他们还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不能加入任务者们那样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狂欢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窄楼的居民大多浑浑噩噩,也并不是不能理解的。 吴伸算是一个特例,他事业心爆棚,于是也总是让自己保持冷静与理智,长久以来,就锻炼出本能一般的分析与推理能力。 他又看了看徐北尽,心想,他的这位邻居啊脾气可真是好。 他这样直白地说出对徐北尽行为的猜测分析,居然都没有让徐北尽生气。 当然,他也知道徐北尽并不是没有底线的圣母。此前有一位任务者强硬地想要把徐北尽打晕,尝试就此进入他的噩梦,结果反而被徐北尽扔出了书店。 其他人也不知道徐北尽是怎么做到的,毕竟听说那位任务者十分强大,虽然不及林檎,但也确实是靠身体力量就能称霸一方的强人。 但是就这么颜面扫地,被徐北尽扔了出来。 这件事情发生在许久之前,那之后任务者们就不敢过于放肆了;再之后,发现了徐北尽居然是一个不会睡觉的怪物之后,绝大多数任务者就彻底对徐北尽失去了兴趣。 时至今日,曾经名声在窄楼中传得沸沸扬扬,谁都想进入其噩梦一探究竟的书店老板,每天的生活也就只是在窄楼的书店里宅着,以及,在各路噩梦之中划水。 对了,还有关于饮料的奇怪交易。 这些饮料的来路其实十分简单。窄楼里有一些居民的身份就是超市老板,或者其他类似的身份,从他们那边就可以尝试获得日用品。 此外,每通关一个噩梦,都可以获得一次抽取奖励的机会。奖池里有受尽追捧的道具卡,也有生活物资。 窄楼里的生活水平极低,反正他们都可以说是游戏中的角色,不会饿也不会渴,理论上不睡觉也没什么大事。 虽然个人面板上有着精力值的设定,这让他们进行剧烈运动的时候,也会气喘吁吁累到极致,但是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会自动恢复。 不过人类对于生活质量的追求,可以说是刻入了骨子里。 因此,这些从奖池里抽出来的生活物资,在窄楼中就成为了一种硬通货;并且用以物换物的形式,形成了非常简单的商业形式。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卡贩子、制衣者、废卡收藏家、日用品商人、食物商店、易物集市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噩梦的基础之上。 这个时候,吴伸的表情突然一变,说:糟糕,回忆快结束了,不能继续摸鱼了。我得走了,你也快回去吧。他告诫着徐北尽,好奇是一件好事,但是一定得瞒着那些任务者才行。 徐北尽点了点头,感谢吴伸的好意。 他看着吴伸匆匆去了二楼,想了想,将老板娘写来的信放回了柜台的抽屉里。 虽说是对老板娘人物设定的补充,但是,似乎也已经没有给任务者们看的必要了。 他快步走回了书店。 直播间里,观众们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哇,我突然有点好奇这个游戏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设定。 吴伸说,好奇也得瞒着那群任务者什么意思?怎么觉得,这个游戏里分了两类阵营? 北北居然不告诉我们!是想让我们自己猜吗? 主播老猜谜怪了。 我来说一下我的猜测。 推理大佬来了!坐等大佬的看法! 我来了!刚刚在打字。 刚才吴伸说了不能让任务者知道,但是他和咱们北目测是一伙的。这样的话,这个游戏的主地图场景中,角色至少就分了两类。 鉴于他说自己是在扮演角色,那就称其中一类是扮演者,另外一类是任务者。 那么这两类的区别在哪里呢? 答案非常简单,扮演者混杂在游戏的NPC中!他们扮演的,就是NPC的角色! 第49页 这个结论的来源非常简单粗暴,因为我们一直以来就是把吴伸当成了NPC,而他演得也很好,如果不是刚才自爆的话,他和普通的NPC根本没什么区别。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之前我们开玩笑地认为,主播就像是一个工具人NPC,而实际来看,北北的身份也确实是这样的。 这样一来,玩家就分为了扮演者和任务者两种。而北北之前也说过,有些玩家在登陆之后会获得特殊的角色身份,看来就是这两类的区别了。 目前来看,这两种身份各有利弊。 扮演者显然知道得更多。可能就如同扮演这两个字一样,他们是按照某种固定的剧本来进行表演的,这样受到的限制也就更多。 任务者进入噩梦的时候可能是一无所知的,但是探索行动等等更加自由,不受限制。 目前还没有看出这两类角色有矛盾对立,但是实际上也不一定。 ps:我喜欢北北现在这样,把线索和关键信息隐藏在平时的对话与交流之中,让我们自己去寻找真相和游戏的具体设定!请继续坚持下去! 哇,大佬就是大佬,我悟了! 虽然我不能从北北的言谈中看出这么多信息(自闭),但是推理大佬可以帮我啊(心花怒放)。 哈哈哈哈哈我们北北真的非常会卖关子了!我们(指推理大佬)喜欢这样! 徐北尽: 他不是在卖关子啊!他根本不能向外人透露很多信息啊! 意识到观众们的想法已经与实际真相偏离了十万八千里,徐北尽深感绝望。 更绝望的是,他有口难辩,只能某个脑补怪继续带节奏 更更绝望的是,脑补怪脑补出来的,全是正确的 除了主播凶手论。 徐北尽回到了书店,静静地坐在柜台后面发呆,抱着他盛满白开水的杯子,目光空茫幽深,生无可恋地发着呆。 直播间的镜头已经被他调整到了另外三名任务者那里,他喝了一口白开水,勉强提了提精神,然后打算继续看直播。 其实正如吴伸猜测的那样,他常年缺觉,虽说在窄楼这个特殊的环境里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他的心理上总是积累着无穷无尽的疲惫。 他总是很容易感到困倦,很容易陷入发呆的养神状态,绝大多数时候都面无表情地走神,黑眼圈也一直很重,就是因为,他心理上始终觉得自己缺少睡眠,于是就真的很想睡觉。 喝饮料如果没有条件的话,白开水也可以就是其中之一的提神方式。 其他的食物、零食等等也可以,不过没有饮料来的经济实惠。此外,还有洗澡、散步、运动等等方式,总会有些用处。 至于睡一觉 那暂时不在徐北尽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正打算继续看直播,突然书店门被推开,林檎走了进来。 徐北尽看向他,然后吓了一跳。 因为林檎的怀里,捧了一大堆的饮料。 林檎走过来,把各种软饮、瓶装饮料等等,哗啦一下全扔到了柜台上,然后说:给你。 徐北尽: 他茫然地眨眨眼睛。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升起。 林檎这是 徐北尽抬头看着这位武力值奇高的大佬,看着他面无表情甚至皱着眉的脸,看着他炯炯的目光几乎可以预料到他下一句会说什么。 来打一架吧。 林檎说:来打一架吧。 徐北尽突兀地就笑了出来。 林檎皱着眉,不爽地看着他。他都已经把据说是这个男人喜欢的饮料拿过来了,为什么他是这种反应? 笑什么笑。 林檎说:听说你喜欢饮料。 徐北尽点了点头。 林檎又说:所以来打一架吧。我已经把你喜欢的饮料拿过来了。 徐北尽说:但是,你不能强买强卖吧。 林檎点了点头:我是在和你商量。 徐北尽说:不打。 哦。林檎把柜台上的饮料全部收走,那我下次再来问。 徐北尽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林檎看着他,琢磨了一会,又说:你是不喜欢这些饮料吗? 不是。徐北尽摇头,问,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 林檎看了他一会儿,大概是意识到这次真的没戏了,就随口回答说:就是外面的街上弄来的。 外面的街上哪有? 林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家超市啊。虽然已经关门了,但是进去看看的话,还是有一些没过期的饮料的。 徐北尽: 问题就是你怎么进去的啊! 那玩意儿不就是一个不能探索的外观建模吗? 徐北尽已经脑补出了,主脑手忙脚乱给那家废弃的超市添加上各种商品的场景了 徐北尽奇怪的表情大概是被林檎误会了,林檎稍微费心解释了一下:超市的大门是玻璃的,所以我把玻璃打碎,就进去了。然后在里头找了找,翻出来这么多没过期的饮料。你可以放心喝。 第50页 徐北尽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然后真心实意地说:你费心了。 为了和他打一架,居然最终劳烦了主脑 林檎说:我想做这件事情,所以就不费心。他说,不过你真的不能 我觉得我打不过你。徐北尽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恳切,是真的。你可以打碎超市外面的玻璃,但是我绝对做不到。 林檎却说:打碎玻璃又不算什么。 徐北尽: 对你当然不算什么啊! 徐北尽切实地感到了些许的困扰,他问:为什么你觉得我能打得过你?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而这一次,林檎的态度也认真了一些。 他说:因为,我觉得你很特殊。他思考了一下怎么形容,在窄楼里,每个人都有秘密和底牌,但是你的一定是最强大的。 徐北尽表情空白了一下: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林檎坦诚地说:直觉。 徐北尽: 好脾气如徐北尽也忍不住了,他说:我打不过你,大佬。别再来邀请我打架了。 林檎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说: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抱着那一堆从超市里翻找出来的饮料,慢悠悠地离开了书店。 看着他的背影,徐北尽居然莫名产生了一点愧疚。 什么愧疚! 和林檎打架那是要命的!虽然窄楼里死不了人,但是被吊打一顿也是毫无意外啊。 徐北尽不喜欢疼痛。 希望这一次林檎的放弃,就是彻底放弃。 他摇摇头,不再想这些。 幸亏这段对话的内容并没有被直播间里的观众听见,因为直播间只会提供主画面的音源。如果真被观众们听见的话,恐怕弹幕上又得是好一阵热闹了。 这段与林檎的对话耗费了一些时间,当徐北尽把注意力转回直播间的时候,那三名任务者都已经和吴伸聊上了。 在回忆场景结束之后,他们又重新回到破旧玩偶店的二楼。 女童玩偶还在二楼的走廊上,歪着头看着他们,不过在得知她的真实身份之后,任务者们都不再害怕她了不,怕还是怕的,但是怕的同时又有点同情。 而吴伸又一次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反应。 三名任务者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随后马尾妹子深吸一口气,说:先汇总一下信息吧。 目前来看确实是吴伸的精神出现了问题。眼镜男立刻接口说,然后杀死自己的女儿。 杠精却有点纠结:但是他之前看起来还是挺正常的啊 马尾妹子微微一怔,陷入了思索之后,她轻声自言自语:是的,他似乎有两种状态我们两次被拉入回忆中,都是因为提到了吴小纯,但是进入回忆之后的情况却不一样 眼镜男瞬间就理解了过来:第一次是正常的吴伸,第二次是犯病的吴伸。 前者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听见了女儿的名字,回忆起女儿失踪那天的事情马尾妹子喃喃说,后者后者其实是在完全玩偶化的状态下,直接看到了被制成玩偶的吴小纯 完全玩偶化。 这是马尾妹子自己创造出来的词语,其实指的就是吴伸犯病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玩偶。 他们第一次进入回忆之前,那个时候的吴伸其实是不完全玩偶化,他像是有一点正常的理智,但是又有点发疯的样子。 而第二次进入回忆的时候,吴伸已经完全玩偶化了。 换句话说,不同的人格状态下,吴伸的记忆,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癫狂状态下的他,那个如同玩偶一样的病态人格,才是真正杀死吴小纯的人。 而作为主人格的吴伸,是否知道自己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他看起来像是一直都不知道,但或许他只是伪装成一无所知的父亲呢? 此外 马尾妹子沉思片刻之后,又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如果在玩偶店的二楼翻找不同的信件,对吴伸造成的影响也是不同的。 眼镜男和杠精同时看向她。 直播间里,推理大佬说:没错! 吴伸躺在那里睁着眼睛好像在睡觉的样子,其实可以看作,他处于正常和发疯的中间地带。 玩家们动了书房里,吴伸的朋友写来的信件之后,吴伸其实在慢慢摆脱玩偶化、恢复理智,并且在随后的回忆中,也是主人格对于吴小纯失踪当天的记忆。 而当玩家们动了工作室里,老板娘写来的信件之后,吴伸却是彻底玩偶化了,病态的副人格也完全接管了身体。 噩梦的第八次开始,吴伸直接就是玩偶化的状态,可以看作是噩梦的进一步崩溃。但是玩家们误打误撞开启了回忆之后,又让吴伸退回到了正常与发疯之间的混沌状态。 这意味着,玩家其实是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改变吴伸的状态,以此来和他进行沟通。 第51页 当然,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打出结局?现在我们差不多已经知道了真相,但是结局要怎么打出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另外一边,马尾妹子也说出了与推理大佬相差无几的结论,并且还多说了一句:你们记得吗?之前吴伸曾经差一点把小纯的要求说出来,但是说到一半卡住了,露出了很惊恐的表情,然后晕了过去。 杠精立刻说:我记得! 眼镜男皱眉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那个时候,其实不完全是吴伸的副人格在掌控身体不然他为什么会晕倒?马尾妹子皱着眉,又摇了摇头,算了,先不说这个。我说说我对结局的猜测吧。我认为,这个噩梦最重要的一点,应该就是让吴伸的主人格意识到,他杀了自己的女儿。 眼镜男点头:或者说,对吴小纯的行踪得出一个盖棺定论的结论。 是的。马尾妹子说,另外就是 她与眼镜男异口同声地说:为什么吴小纯在找眼睛!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眼镜男说:那就得先和那个发疯的副人格沟通一下。 有点困难啊。马尾妹子烦恼地说,他完全就是一个疯子。 杠精眨了眨眼睛,对他们的话题不怎么感兴趣,他转而看向了女童玩偶,或者说,吴小纯。 从外表来说,此时的吴小纯真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玩偶。不知道吴伸对她的尸体做出了怎样的处理,才能让她呈现出现在这样奇怪的效果。 听起来都有点魔幻了。 不过,毕竟是噩梦嘛,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呢? 或许在现实中,死亡后被制成玩偶的吴小纯,仅仅就只是一具丑陋的干尸;但是在噩梦中,却被吴伸的记忆美化成了现在这样漂漂亮亮的玩偶,也说不定呢。 噩梦并不是现实,它只是基于现实的一些反馈和联想。 杠精一直盯着吴小纯看,让站在那儿发着呆的吴小纯奇怪地歪了歪头,她好奇地问:哥哥,你为什么要盯着我看呀? 吴小纯的反应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在商讨问题的马尾妹子和眼镜男也下意识看向了她。 即便知道了这个女童玩偶就是吴小纯,但在任务者们的眼中,她就是与那些追杀他们的玩偶大军别无二致的背景板。 虽说遭遇比较可怜,但是身经百战的任务者们,也不过叹息一声罢了。 现在,吴小纯这样灵活智能的反应,却突然让马尾妹子和眼镜男反应过来,这个女童玩偶,同样是一个可以询问信息的对象。 马尾妹子反应很快,立刻问:小纯,姐姐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女童玩偶咧了咧嘴,似乎是笑了一下,她轻快地回答说:可以呀。 马尾妹子问:你为什么想要眼睛? 因为小纯的眼睛不见了。吴小纯委屈地说,她玩偶一般塑料质感的细瘦手臂摸了摸自己的玻璃眼珠子,这个不是我的眼睛,是我向其他的玩偶哥哥姐姐们借来的。我要找到自己的眼睛,然后把这个还给他们。 马尾妹子微微皱眉:那你知道,你的眼睛在哪里吗? 吴小纯肯定地说:就在这里。她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就在我家里。 眼镜男突然开口问:你的眼睛,是被你爸爸拿走了吗? 吴小纯啊了一声,突然说:爸爸,爸爸。她歪着头,爸爸不知道。不像是爸爸。 马尾妹子斟酌着问:你是说那个人,不像是你爸爸。 妈妈说,爸爸越来越奇怪了。她说,她要带我离开。吴小纯说,但是,妈妈突然不见了,小纯也变成这样了。小纯的眼睛也不见了。 奇怪?是哪里奇怪,你知道吗? 爸爸以前很关心很喜欢小纯的。吴小纯小声地说,可是有一天开始,爸爸整天都待在房间里,都不怎么和小纯说话了。说话的时候,样子也很奇怪。 房间?是那个做玩偶的房间吗? 吴小纯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对呀。 眼镜男小声地和马尾妹子说:这说明吴伸确实是做玩偶做得走火入魔,精神出问题了。 我同意。马尾妹子说,她想了想,又问吴小纯,小纯,爸爸变得奇怪了,所以你不喜欢爸爸了吗?如果你爸爸出现了,你就会避开? 她这一次问的,就是之前每一次,吴伸出现,吴小纯就消失的特殊现象。 吴小纯摇了摇头:不管爸爸变成什么样,小纯都喜欢爸爸。她又说,但是爸爸看到小纯现在的样子,就会开始哭。小纯不想让爸爸哭。但是,如果爸爸变奇怪了,看见小纯现在的样子,反而会笑呢。 年幼的小女孩,居然有一些骄傲的样子。 马尾妹子却怔住了,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随后,她想,正常的吴伸看见女童玩偶会哭,奇怪的吴伸看见女童玩偶会笑。所以,前者出现,女童玩偶不出现;后者出现,女童玩偶也会出现。 第52页 不过为什么正常状态的吴伸看见女童玩偶,会哭呢? 他知道自己杀死了吴小纯,并且把她制成了玩偶? 还是仅仅因为,这个穿着红裙子的女童玩偶,会让他想起曾经那个,按照吴小纯的样子做出来的玩偶,睹物思人,所以才会哭? 马尾妹子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思索之中。 杠精突然说:好像已经超过五分钟了。 其余人一怔,立刻看向吴小纯。但是此时的女童玩偶仍旧傻呆呆地站在那儿,好像根本对他们的眼睛不感兴趣了一样。 于是马尾妹子斟酌着问:小纯,你现在,不对我们生气吗? 吴小纯说:哥哥姐姐们的眼睛我都看过了,都不喜欢,所以我不要啦。 杠精下意识反问:那你刚才在楼下的时候,还挡住我们! 就是小纯的眼睛一直找不到,小纯有点生气,所以吓吓你们。姐姐还用那个那个,吴小纯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还用那个打我呢! 马尾妹子说:对不起,小纯,是姐姐做错了。 吴小纯不好意思地说:没关系。小纯也不应该吓你们。 三名任务者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意味着,短时间之内,吴小纯应该不会再对他们做什么了。 眼镜男说:那么更大的危险应该在吴伸那边了。 马尾妹子沉思片刻,说:小纯的眼睛,最大可能就是被吴伸拿走了。但是他为什么要把女儿的眼睛拿走? 杠精说:疯子的想法谁知道。 眼镜男接话说:所以我们得去问问吴伸本人。 杠精震惊地看着他:嚯,你居然还会同意我的想法。 眼镜男翻了一个白眼,他无语地说:本来就是你一直算了,我不跟你杠。 杠精无趣地嗤了一声。 马尾妹子已经懒得和这两个人废话了,他们的口角争执在她看来简直幼稚得令人发笑。她若有所思地说:那就得去问那个疯子吴伸了。这可能有一定的危险性。 杠精说:确定了?确定的话,我去翻垃圾桶了。 马尾妹子快速地在心里过了一遍之前的收获,然后点了点头:你去吧。 之后,她与眼镜男走进了吴小纯的房间。女童玩偶继续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地朝房间里张望。 等待了片刻,杠精那边应该已经拿起了垃圾桶里的碎纸片,而吴伸也如同玩偶一样,突然地、僵硬地从床上坐起,露出了扭曲病态的笑容。 马尾妹子先发制人:吴伸,你杀了你的女儿吴小纯。 吴伸嘻嘻笑道:你们,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马尾妹子和眼镜男冷眼看着这个疯狂的男人。马尾妹子冷冷地问:你到底是谁? 吴伸啊。他说,还能是谁?那个玩偶店老板,制作玩偶的,吴伸。 眼镜男忍不住说:所以你就把你的女儿做成了玩偶? 玩偶玩偶多好呀。吴伸深吸了一口气,着魔一样地说,不怕痛,不会死,不会腐烂,不会渴不会饿,不用睡觉每天每天,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你 你真是一个疯子。 吴伸嘿嘿笑起来:你们和我老婆说的话一样。她也说我疯了。但是我觉得,我前所未有的好!人类为什么妄图否定玩偶呢?人类本身,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呢? 此时,杠精走到门口,眨了眨眼睛,杠回去:人起码是活的。 我现在也是活的。吴伸奇怪地反问,小纯也是活的。 马尾妹子说:不,小纯已经死了。你杀死了她。 她活着!她以玩偶的形态,将获得永生!她会永远陪伴在我的身边吴伸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我的女儿,我的小纯 不要再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了。马尾妹子漠然说,小纯想要世界上最完美的玩偶,所以 所以我就把小纯做成世界上最完美的玩偶。吴伸理所当然地反问,这不对吗? 三名任务者惊呆了。 吴伸笑了起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谁主张,谁举证。小纯想要世界上最完美的玩偶,那就用小纯来证明,她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玩偶。 用马尾妹子低声复述着吴伸的用词,你可真让人恶心。 你们真奇怪小纯喜欢玩偶,那么让她与玩偶作伴有什么不对?吴伸反问,我是在为她好。 杠精惊呆了:父母就可以打着为子女好的名义,把人活生生变成玩偶吗? 吴伸低声喃喃:小纯喜欢的小纯,喜欢的 吴小纯偷偷摸摸从门口伸出一个小脑袋,玻璃眼珠子茫然地转了转,好奇地想,爸爸在和其他哥哥姐姐们说什么? 第53页 那么,眼睛呢?眼镜男深吸一口气,为什么,小纯在找她的眼睛? 门口,吴小纯摸了摸自己的玻璃眼珠子。 对呀,她的眼睛呢? 吴伸歪着头,这个外表邋里邋遢的男人嘿嘿笑着,舌头缓慢地舔舐着自己的嘴唇。 他阴阳怪气地说:你看,她想要天底下最好看的玩偶。如果不把她的眼睛拿走,她怎么能看到呀?爸爸是为她考虑,所以才把她的眼睛拿走的呀! 第24章 在窄楼 吴伸的话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吴小纯摸了摸自己眼眶里的玻璃眼珠子,茫然地说:爸爸拿走了我的眼睛? 吴伸哈哈大笑:小纯啊,爸爸这样做,你开心吗? 吴小纯懵懂地歪了歪头。 马尾妹子终于忍不住,直接质问吴伸:吴伸,你杀了你的女儿,还要这么折磨她,你还算是一个父亲吗?! 吴伸猛地停住笑声,脖子僵硬地转动着,扭头看向马尾妹子。 我这么做,为什么会是一种折磨呢?吴伸问,这是为了小纯好啊。 杠精低声说:真是一个疯子。 眼镜男难得与他保持一致的意见。 马尾妹子说:你现在是玩偶店老板。有本事,让你的主人格出来,让吴伸出来,让他来解释这一切!说着,她又对杠精说,去拿书房里的那封信。 杠精被提醒,立刻冲向了书房。 宛如玩偶一般的玩偶店老板,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门外的吴小纯。 又是片刻,他突然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茫然地看着所有人,问:你们是谁? 女童玩偶惊叫了一声,就要逃走,被书房里走出来的杠精随手抱起来。 吴小纯担忧又天真地问:爸爸还会哭吗? 杠精冷笑一声:他有脸哭?有病就早点治,别他妈杀了女儿之后再来卖惨。 马尾妹子和眼镜男同时点头,然后他们看向吴伸。 吴伸的脸色变化万千,他呆滞地站在原地,看着女童玩偶。许久之后,他突然流下泪来。 马尾妹子说:所以你是知道的。 吴伸猛地摇头:不我不、我不知道 马尾妹子厉声说:我说的是,你他妈知道那个人格的存在! 吴伸吓了一跳,他惶恐地抬起头,又低下。他哭了很久,才终于说:我知道 那你还敢 他只是他一开始只是喜欢做玩偶。吴伸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满是血丝,小纯出生之后,我没有心思运营玩偶店。恰巧这个人格诞生,我觉得我觉得,我有时间陪伴小纯了。 然后你就杀了她。 吴伸痛苦地抽泣了一声,他瘫软在地上,怔愣许久,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吴小纯呆呆地看着他,喃喃说:爸爸 眼镜男不为所动,直接就问:小纯的眼睛在哪里? 他不像马尾妹子有着强大的共情能力,不像杠精那样嫉恶如仇。他就是窄楼中最常见的那类任务者,有几分胆识,有几分智商,有几分同情心,有几分自知之明。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会为吴小纯的经历而叹息一声,当然,也会在此刻更加关注任务的进度。 他为了这张道具卡孤注一掷,可不是来听什么苦情故事的! 吴伸还在哭。 眼镜男更加不耐烦地说:你把你女儿的眼睛拿走了,你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你不要告诉我还是只有那个副人格才知道! 吴伸猛地抬头看向他,那双通红的眼睛瞪大了,目眦尽裂地看着他。 眼镜男被吓了一跳。 吴伸喃喃说:我不知道我是不知道 杠精抱着女童玩偶,忍不住怼了他一句:那你有个屁用!直接去自首等着枪决不好吗? 我也宁愿吴伸望着吴小纯,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我也宁愿,是我死了,而不是,小纯 直到现在,他也不敢说出,吴小纯已经死了这句话。 好像他一旦说出来,这件事情就真的发生了;而如果他现在自欺欺人地当做不知道的话,那么一切都还是相安无事的状态。 但是但是他真的愿意。如果他的死可以换回他的小纯的话 吴伸如同死狗一样瘫软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的呜咽与哀嚎。他想,小纯这么可爱,谁能忍心对这样的小女孩下手呢? 是他啊,是他啊。就是他这个,不负责任的、把女儿变成玩偶的父亲啊。 他如同痴呆一样地哭泣着。 他说:我宁愿,用我的命,换小纯的命 就在这一刻,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眼镜男怀中始终藏得好好的道具卡,突然地闪现在空中。 第54页 下一秒,这张名为被父亲杀死的女儿的面板卡,突然融化成了一团。其牌面图案,本来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的剪影,可是这一刻,却骤然变幻成一双眼睛。 吴小纯惊呼一声:我的眼睛! 任务者们惊呆了。 马尾妹子下意识脱口而出:原来这张卡里就封印着一双眼睛!她喃喃说,怪不得,怪不得可以看见面板的存在。 眼镜男呆滞地看着这张融化的卡,心在滴血。 吴伸同样呆滞地看着这张卡。 那双眼睛停留在空中,轻盈地旋转着,却并不朝吴小纯的方向飞去,尽管女童玩偶在杠精的怀里努力地伸着手。 吴伸突然惨笑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看向吴小纯,哽咽地说,对不起,小纯。不要原谅爸爸。爸爸对不起你。 爸爸吴小纯困惑地歪着头。 吴伸对杠精说:捂住小纯的眼睛。 杠精疑惑地皱眉,之后,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照做了,捂住了吴小纯的玻璃眼珠子。而马尾妹子上前一步,轻轻用双手拢住了空中漂浮着的吴小纯的眼睛。 吴伸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低声说:小纯,爸爸爱你 下一秒,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插入自己的眼眶。他似乎感到了疼痛,但是那种疼痛又迷惑了他的大脑,让他想,这就是小纯死亡时候的感觉吗? 终于,当吴伸拿出了自己的眼睛,瘫在地上失去声息的时候,被马尾妹子轻轻拢住的、吴小纯的眼睛,缓慢地飞向了吴小纯。 而吴伸的眼睛,则漂浮起来,再次幻化成一张道具卡,回到眼镜男的身边。 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在自己的个人面板里查看着这张道具卡的情况。 牌名:一位父亲的自我救赎 牌面图案:(一双正在流泪的眼睛) 释义:杀死女儿的父亲,在知晓真相之时,决定牺牲自己的生命。他将在你的生死关头,守护你的生命,宛如守护他已经死去的女儿。 使用次数:2/2 眼镜男怔住了,随即欣喜若狂,还要强忍住这种欢喜,整个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扭曲。 这居然是一张防御卡! 防御卡,与攻击卡对立。听起来好像只是防御攻击和伤害,但是实际上,防御卡免即死! 也就是说,在一次噩梦中,你本来已经要死了,噩梦马上就要重启了,但是如果有一张防御卡,就可以免除这一次的死亡与重启。 如果碰上那种差一点就可以达成结局的情况,这种防御卡,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防御卡是极其稀少的一种道具卡类型,因为其强大的效用,所以在道具卡交易市场上可以说是炙手可热。 眼镜男甚至找那些专门带老板打出真结局的团队,用这张防御卡,交换来一次必过的机会! 要知道,那样的团队,才可谓是大神云集。 据说,牧嘉实就曾经是带老板团队中的一员,不过后来他离开了那个团队,独自找寻去往更高楼层的机会。 之后,他就从徐北尽那儿得到了一个噩梦的线索,直接通关成功。 曾经,眼镜男是仰望那些大佬的菜鸡之一。但是这张防御卡的到来,可谓是彻底改变了他在窄楼中的地位。 他强忍着惊喜,将这张卡妥帖地收好。 马尾妹子和杠精都没有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他们死死地盯着女童玩偶,直到那双眼睛完美无瑕地契合进她的眼眶。 随即,来自主脑那男女莫辨的声音,同时在他们耳边响起。 恭喜达成噩梦的真结局。请选择是否前往更高的楼层:是/否。 三名任务者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他们的身影旋即消失,林檎消失了,徐北尽、女童玩偶和吴伸,也同样消失了。 之后,这一个噩梦,也如同溃散的烟雾一般,缓缓消失在无穷无尽的灰色雾气之中。 * 徐北尽在窄楼的书店中睁开了眼睛。 窄楼的书店总共有两层,一层是满是书架和书籍的书店,二楼则是徐北尽的个人活动空间。 此时,徐北尽在一楼,坐在自己习惯坐着的躺椅上。一楼侧面,昏暗的光线透过窗户投进来。书店里安静如初,而直播间里热闹非凡。 徐北尽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因为,在去往吴伸的噩梦之前,他想的还是这一次又可以摸鱼了。然而在这一次噩梦中的收获,却仿佛要彻底改变他的生活。 他看向了直播间。 哇,没想到真结局是这样。 那岂不是,如果没有这张道具卡的话,就永远不可能达成真结局? 是啊那扮演者和任务者之间的关系,就值得玩味了。毕竟之前吴伸说过,是他想办法暗中将这张道具卡送到任务者手里的 照这么说,其实两者是互帮互助的局面? 但是扮演者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话还是挺有挑战性的。如果有的扮演者随机到的角色,是需要对任务者下杀手的呢? 也是啊听起来好难。 第55页 感觉吴伸是运气好,碰上一群有点厉害的任务者;如果遇到了傻瓜,那就完蛋了。 不过这个噩梦,感觉也很难啊。 是啊是啊。而且,如果不是有面板卡,知道那个玩偶就是吴小纯,谁能想到吴伸会做出这么变态的事情呢? 看到这条弹幕,徐北尽忍不住说:其实,最关键的转折点是,意识到所有关于老板娘的坏话,其实都出自吴伸的口中。 咦? 好像确实是这样? 北北说得对啊!一旦发现那些日记、信件,还有北北获得的信息中的问题,就会发现,吴伸很明显是在对老板娘栽赃陷害! 什么什么?推理大佬和北北都这么说,怎么我就没看出来呢? 徐北尽笑了一下,说:我们可以回顾一下噩梦中所有收获到的信息。 其中就包括了吴伸的日记本、吴伸与朋友的通信、被吴伸撕碎的老板娘的来信、摆放在一楼柜台抽屉里的老板娘的来信。另外还有我这边的消息,这个暂时不提。 我们对老板娘的第一印象,就来自于吴伸的日记中,说老板娘对女儿的失踪漠不关心,甚至说女儿也已经出事了,不应该继续找下去。 这样的描述,会让我们第一时间认定,老板娘就是第一嫌疑人。 之后,在吴伸与朋友的信件交流中,这样的形象被进一步加深了。吴伸的信继续强化了老板娘之前给我们的第一印象,而朋友的信件中,也提到了老板娘确实是脾气急,这也算是一种佐证。 但是,如果结合老板娘写过来的两封信,再想一想朋友的信件中,其实他是不同意吴伸的说法的,那么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老板娘的形象并不是吴伸口中的,对女儿动辄打骂、毫不在意的样子,这其实都来自于吴伸给老板娘泼的脏水。 另外还有就是我获得的信息。 我获得的信息,也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一部分是我自己知道的,而另外一部分,是吴伸告诉我的。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我亲眼看到了老板娘提着零食袋回家,并且老板娘说,这是她下班之后绕路去买的。这是我的第一方信息。 但是老板娘在家打骂女儿这个信息,却是吴伸告诉我的。那么吴伸可不可信,就直接决定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综合这些信息来看,其实我们能发现,所有关于老板娘的信息,全部都是出自吴伸之口。而老板娘本人更是根本没有在噩梦中出现过。 我觉得,这可能就是这个噩梦的难点。如果将获得的信息进行分类整理,特别是来源的方面,那么其实很快就能猜到真相。 这就是我的想法。 徐北尽说完这一长串的话,本能地补充了最后一句,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在观众们面前说出自己的分析和思考,其实让徐北尽有些不习惯。窄楼并不是一个适合交际的地方,他也习惯了把一切的事情都藏在心里。 但是,这种内向的性格,对于直播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仅仅就只有四名观众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不少的弹幕,希望主播离开书店出去走走。对于观众们来说,他们当然不希望面对一个自闭主播。 不得不说的是,直播间里的这几名观众之所以一直坚持看这个直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噩梦确实挺刺激,而另外一大部分的原因,应该都得归结于徐北尽那张英俊的面孔。 尽管他黑眼圈浓重,尽管他总是困到面无表情,尽管他都不怎么在直播的时候说话,但是只要直播画面的右下角出现他的面孔,观众们就不吝感叹一声:他们北北可真帅啊。 因此,现在徐北尽第一次表现出自己的思考能力之后,观众们也兴奋地在弹幕上撒花、鼓掌、称赞、喊六,热情洋溢的样子,让徐北尽都不好意思了。 他连忙道谢。 嘿嘿,北北就不要谦虚啦,确实很厉害啊! 我真的是完全没想到啊北北真厉害! 我总算是懂了不过,吴伸为什么要给老板娘泼脏水啊? 推理大佬回复说:我是这样猜想的。 吴伸虽然不知道自己杀了女儿,但是我觉得他是有点感觉的,比如工作室里的血迹、空气中奇怪的味道、突然出现的新的玩偶等等,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暗示。 之前回忆突然中断,就可能是因为,他不想面对这个现实,而选择了遗忘这个可怕的事实。 但是,他既然选择了遗忘,那么玩偶店里的这些线索,都得有一个明确的怀疑对象才行。自然,他就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他的枕边人。 从一些信息中也可以看出来,其实吴伸和他的妻子关系并不太好。老板娘会骂吴伸没用,而吴伸也一直抱怨,在女儿出生之后,妻子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或许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在日记、信件,乃至于和主播的聊天中,一直污蔑自己的妻子的原因。 此外,关于噩梦中玩偶的追杀,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吴伸遗忘了这件事情,但是潜意识中还有一些痕迹,所以,在噩梦中,他对于玩偶、对于自己副人格的恐惧,就对应出现了玩偶的追杀与杀戮。 第56页 说到底,他确实是做了做事。 推理大佬长叹一声,观众与徐北尽同样叹了一口气。 徐北尽突然想,作为扮演者,吴伸又是怎么看待这个噩梦,以及他所扮演的噩梦的主人的呢? 不过想必,他们以后也不会再相遇了。这样的疑惑,可能永远都无法得到解答了。 徐北尽收敛情绪,又和观众们闲聊两句,答应下一次会继续开播,然后就结束了第一次的直播。 第一次的直播持续了几个小时,徐北尽也不知道。 不过,他的主播界面上,倒是多了四个关注。他盯着这个数字看了看,然后就关掉了直播的界面,默然无语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 直播画面上热闹的弹幕骤然褪去,属于窄楼的孤寂阴沉,也就重新笼罩在他的身周。他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有些疲惫地靠在桌子上发了一会儿呆。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站起来,随手拿了一件外套穿上,然后打算去书店外面走走。 从书店的门走出去,他就来到了一条破旧荒僻的走廊。曾经这里挤满了那些想要去往他的噩梦的任务者,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毫无人烟了。 曾经吴伸的玩偶店的大门,其实就在走廊的对面,虽然现在已经空置了。他们是门对门。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书店和玩偶店并不是挨在一起的。这些所谓的门,与其说是实际意义上的门,不如说成是传送门更加合适一些。 打开门,面前是一团雾气。而再往前踏出一步,才可以真正来到他们各自的居所。这些住所的实际位置,也并不与门直接联通,完全不知道究竟在何处。 不只是窄楼居民的屋子是这样的,连那些外来者的屋子,也是如此。 但凡有门的地方,全是如此。 为什么要把门做成传送门一样的形式? 窄楼里没人知道为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当任务者们去往更高的楼层的时候,他们的房间也会跟着一起过去,不用担心自己的全副家当丢失。 在窄楼里,有着四通八达的道路、巷子、走廊、密道等等,如同密密麻麻的网状线一样,铺开在每一层。而这些路的尽头或者两侧,就都是这些传送门。 只有房屋的主人可以使用这些传送门,进入自己的屋子。但是到了晚上,外来者们也可以使用这些门,但并不是进入屋子,而是直接进入对应居民的噩梦之中。 当然,房屋的主人也可以自己设置进门权限。 之前吴伸将那张道具卡扔在玩偶店里,然后被眼镜男捡到了,说不定就是吴伸故意把进门权限设置为所有人可进,以此引诱一些外来者尝试进门,然后发现那张道具卡。 总是有些外来者,跃跃欲试地在窄楼中尝试任何看见的门。 他们不知道这扇门是否会将自己拒之门外,也不知道门后有着什么。但是这些疯狂又压抑的外来者们,从来都不缺乏冒险的野心。 徐北尽走出家门外的这条走廊,然后拐了几个弯,走上更宽阔一些的一条路。 他偶尔听闻外来者的交流,知道他们把这条路的尽头称为初始点,因为每一次噩梦结束之后,如果没能去往更高的楼层的话,就会回到初始点。 于是链接着初始点的这条路,就被称为初始大道。 初始大道是窄楼底层外围的一条环形道路,这里连接着几乎每一条窄楼中的其他路,是名副其实的大道。 当然了,虽说是大道,但其实也就比楼房中的那种普通走廊宽阔一些。初始大道的侧面就是竖起来的墙壁,偶有玻璃透出光线。 可是如果从窗户那儿探头张望,却只能看见无穷无尽的灰色雾气。若是朝上看,就是高不见顶的窄楼楼体。 窄楼是怎样的? 这是一栋高耸入云的狭窄建筑,被浓雾包围着。没有人知道雾气之外是什么。 据说曾经有任务者前往浓雾中进行探索,结果一去不复返。此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对这些灰白色的雾气好奇了。 窄楼之外的世界不得而知,而窄楼的更高层,同样不得而知。 当然也有很多任务者去往了更高层,并且其中还有一些,因为连续打出了多个坏结局,又倒退回了底层。但是从他们透露出来的消息里,窄楼的更高层似乎与底层相差无几。 真正的最高层,似乎从未有人去过。 徐北尽沿着初始大道慢慢地散步。偶有外来者或是居民路过他的身边,也没去关注这个面无表情、慢吞吞地走路的男人。 窄楼里有无数喜好古怪的人在,徐北尽这样的,又算什么呢? 他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了停,听见有争吵声从左手边的那条小巷子里传来,似乎吵得挺凶。他只是迟疑了片刻,声音就突然消失了。 他迷惑地看过去,恰巧听见一个男人漠然的声音:不要在我的门口挡路。 这声音 林檎? 徐北尽惊讶万分,心想,怎么回事?那些任务者打出了真结局,林檎应该也跟着一起去更高的楼层啊?为什么还在窄楼的底层? 他知道,之前在任务者群体中有流言,说林檎智商不行,所以始终打不出真结局,去不了更高的楼层。林檎的智商到底怎么样,徐北尽不知道,但是真结局,他可以亲眼看见了。 第57页 所以为什么? 他来不及想更多,那些在林檎房门口争吵的人避之不及地逃了出来。 其中一人说:该死,林檎那个怪物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看见那个小男孩往这边跑了靠!难道我瞎了? 是的,你瞎了。你他妈不仅是瞎了,你脑子还进水了。我他妈也说过了,你以为他是一个小孩子,就可以骗他说出来噩梦的真相,完全是异想天开!另一个人更是不耐烦地说,你清醒一点好吧! 第三人则完全没有参与争吵中,而是自顾自喃喃地说:为什么那个小男孩,会一直念叨着一串数字? 妈的,老三,别想了,赶紧看看那小屁孩跑哪里去了。找不到他家的传送门在哪里,我们怎么进他的噩梦啊。 这三人都穿着破烂不堪的T恤,头发油腻不堪,估计不怎么讲究个人卫生,他们的神情焦虑又急迫,显然对小男孩的去向十分在意。 他们一边交谈,一边完全无视了徐北尽的存在,自顾自地跑远了。 徐北尽也习惯了。他是窄楼的居民,在这些外来者眼中,如果不是想要寻找噩梦的线索的话,那窄楼居民就是完全可以无视的存在。 至于他们口中的小男孩,徐北尽完全没有听说过。 窄楼的底层很大。虽然说起来只是底层,但其实总共有多少层他们都不知道,因为这里收容了所有从未去往更高楼层,或者是从更高楼层掉下来的人类。 有时候,在底层的某个角落,你可能会发现一段楼梯,可能通往楼上,也可能通往楼下。然后你欣喜若狂地冲进去然后里面的人告诉你,这里同样是窄楼的底层。 这样的楼梯不知道有多少,于是,窄楼的底层,也不知道有多少区域。 听这三人的口吻,他们是追着小男孩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他们的真正来历是哪个区域。 徐北尽连自己所在的这一块区域都不算特别了解,更不用说是其他的区域了。 在此之前,他最了解的就是他对门的吴伸。哦对了,现在他知道,林檎家的传送门,其实就离他的书店不远。 从初始大道走,可能有点距离;但是如果从书店门外的那条走廊,或许拐一个弯就到了。 这么近的距离,徐北尽之前居然从来都不知道 他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做人,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就是要能屈能伸,就是要谨小慎微 徐北尽快步走远。 他压根不知道,林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就站在那儿,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哼笑一声。 看起来能屈能伸也完全没有用呢。 徐北尽逃也似的回了书店,长舒一口气,决定之后几天都不出门了。 反正家里的饮料够,书店里源源不断的书也够他看了。 几天之后,徐北尽如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发呆。他手里捧着一本书,但是已经许久没有翻页过了。 突然,他眼前一暗,意识如同浸入更深处的幽秘地带。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放松下来,知道自己又要上工了。 上工的时间和地点都是主脑安排的,不会提前通知他,也不会由他自己选择,除非是他自己的噩梦。 下一秒,眼前光线大亮。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四下看看。 此刻的地点并不是吴伸那个噩梦中,荒废的街道里破旧不堪的小书店。现在他在一条公路的服务区,身份仍旧是书店的老板。 他对这个噩梦一无所知,主脑也没有给出任何信息的提示。 似乎在这个噩梦中,他需要的就是当一个背景板群演。这是他十分熟悉的状况。如同上一个噩梦那样,得知许多信息并且还要和任务者沟通,其实并不是一个群演经常面对的情况。 现在店里还空无一人,外面的服务区也空空荡荡,任务者们不知道在哪儿。 徐北尽放松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突然想起来,之前答应了观众们要开直播。 他就唤出了直播系统,开始了直播。 没有观众第一时间进来,徐北尽也不意外。不过他自己倒也可以当观众,完全没问题。 他看了看直播界面上的视角设定,其中有几个不同的场景和任务者的名字等等,林檎? 徐北尽惊呆了。 他这是什么运气啊上次在窄楼里遇到林檎也就算了,这一次在噩梦也能碰上林檎? 徐北尽一时间头痛地叹了口气,不禁走神去想,虽然林檎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离开窄楼的底层,但是,他应该是已经放弃了找他打架的意图了吧? 应该吧。 一定! 徐北尽在心中想着,一边随手选了一个场景去看。 报数! 一个粗暴的男人的声音,骤然炸开在他的耳旁。 第25章 两批 这是一个黑暗的房间。 房间里的四名任务者,在一片黑暗中根本无法看清房间中的情况,但是直播间提供了夜视的功能,让徐北尽能勉强看到房间里的样子。 从画面发灰发绿的直播间可以看到,这个房间是一间卧室,大约有十来个平方,中间摆放着一张大床,两侧有床头柜,再往外靠门侧的地方有衣柜。 第58页 窗帘明明拉开着,但是窗户却没有投出丝毫的光。外面是一片浓黑,即便可能是夜晚,也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光芒。 看来这个黑暗的房间,就是噩梦的主人的主场景了。 因为是夜视,所以灰不拉几的画面上,能看清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徐北尽都只能看到这些,房间里的四名任务者,就更加什么都不知道了。慌乱迷惘之中,在刚刚进入噩梦的时候,他们的耳边又直接炸开了一声巨响。 报数! 报数?什么报数? 他们在黑暗中四处摸索,好不容易确定了周围是四个人,又七嘴八舌地交谈起来。 这其中,也有人非常警惕地按照那个声音的要求,喊了一声一。 大概过了一分钟,又是一声暴躁的报数!炸响在他们耳边。 那个最先发声的男人有些焦虑地说了一句:不行不能这样我们,我们看看周围有什么? 有人回答他:可以啊。老三,你站着别动,我们就围绕着你向四周搜一圈。 老三乖乖地站着不动:行,二哥。 其余三名任务者便自觉散开。 不过老三这个称呼,却让通过直播间观看这边进展的徐北尽,突然就愣了一下,他的记忆瞬间回到几天之前,在窄楼的初始大道上,他旁听了三个男人的一场对话。 他皱眉回忆了一下,然后想,所以,这个噩梦就是那三个人口中所说的,总是念叨着一串数字的小男孩的噩梦吗? 再联想起那个时候,那三个人中的一个人说,他看到了那个小男孩往林檎那个方向跑,追过去却没看到人,然后就被不耐烦的林檎赶出来了 徐北尽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林檎出现在这个噩梦,不会是因为,他确实遇到了那个小男孩吧? 说到林檎,此时的林檎并不在这个黑暗的房间中。这些任务者在来到这个噩梦之后,就被分成了两批。 徐北尽脑中念头一闪而过,继续专注直播的时候,又发现直播的画面中飘过了一些弹幕。 有观众进来了。 北北好呀! 北北终于开播了!呜呜呜这几天好想你啊[心] 咦,新主播?新主播敢闯恐怖游戏直播这个大泥潭,有点想法啊。冲你这个勇气,我先点一波关注! 新观众!欢迎欢迎,我们北又帅又可爱,直播间还有推理大佬,入股不亏啊。 看了一眼北北的关注人数,孤零零的5,好惨。 是啊,现在的观看人数只有4惨上加惨。 只能说恐怖游戏直播就是这么冷门吧害。主播不敢播,观众不敢看。只能说北北太帅了,让我情不自禁就看下去了。 曾经屏幕游戏时代,主播们对着画面上蹦出来的鬼都面不改色,现在脑波接入时代呵,一个个都怂了。 主播们的勇气,追不上科技发展的速度啊。 不过,北啊,作为一个主播,你怎么可以几天才开播一次呢?想不想火了? 热情的观众们令徐北尽一时间不知所措,他和观众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在观众们的甜言蜜语之下,毫无招架之力就答应了以后多播一点。 徐北尽: 这播不播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啊! 要不然以后带观众们逛逛窄楼的内部?或者,去那些任务者们聚集的、比较热闹的区域转转? 徐北尽想了片刻,就暂时放下这些念头,与观众们一起看直播。 观众们又叹气:唉,今天的北也是一个工具人啊。 ?这么说的话,北北是不是可以给我们剧透一点内容? 别别别,这就很没意思了。 [笑哭]推理大佬还是推理大佬啊。 观众们一边闲聊,给新观众科普这个游戏的大概情况,一边看着黑暗的房间里,四名任务者继续探索这个黑暗的房间。 他们摸索着前进,摸到了床铺、衣柜和床头柜,于是纷纷明白,这里是一间卧室。 老三喃喃自言自语:卧室报数小男孩 他的同伴大大咧咧地问他:老三,要不要先说一句二啊? 说吧。老三迟疑了一下,然后说,第一次要谨慎一点嗯,是的尽量收集更多的信息。 老三似乎不是一个很自信的人,因此虽然在三人团队之中充当智囊的角色,但是说什么做什么,仍旧用着征求的口吻。 相比之下,他口中的二哥,反而是那个明确提出行动方案的人。 至于老大 哎哟卧槽!老大大呼小叫,我撞到啥玩意儿了?痛死我了草! 整个一暴躁老哥。 老大你他妈烦不烦?二哥不耐烦地喊了一声,然后又大声对着空气说,二! 他们等待了片刻,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 第59页 几人便面面相觑,心想,难道这个噩梦,真的就只是正常地报个数就结束了? 此时,房间里一共有四名任务者,除却三个相互认识的男人,还有一位,突然轻声细语地说:我想是不是应该先试试离开这个房间? 她出声之后,其余任务者这才意识到她是一个女人。在此之前,她一直没参与进他们的对话之中,看起来十分的内向。 是的,可以试试老三也轻声地回应着,不过得先把这个房间探索完。 我没意见。 说完,这个内向的女人就彻底不说话了。 几人摸黑在房间里到处摸索,片刻之后,他们都泄气了。 老大说:靠,这衣柜有毒吧,根本打不开啊。 二哥则说:床头柜和窗户也他妈打不开,看来没什么好探索的。这噩梦怎么回事啊? 又是片刻,内向妹子轻声说:我好像摸到门把手了,但是,也打不开。 有门窗但是打不开;有床头柜和衣柜,同样也打不开。床是落地的,下方没有藏东西的空间。这样一来,这个房间虽然是卧室,但是与空房间无异。 老大顿时就沉不住气了:这就没意思了吧?他大声嚷嚷着,我就说那个小男孩有鬼你们还不信! 行了,别bb了。二哥翻了一个白眼,你喊这么大声是为了掩饰你怕黑的本质吗? 谁、谁怕黑啊!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没有人理老大。 他们都不说话,这样全然漆黑的房间与视野,还真的让人有些心里发慌。 至少直播间里的观众就颤颤巍巍地说:北、北啊,给我们看点阳间的画面成吗? 如果直播画面就全是一团黑也就算了,但是现在这灰不拉几的夜视,配合上发光的人眼珠子,让观众们一下子就不太好了。 徐北尽倒还行,因为他在思考,这个黑暗的房间在噩梦中究竟意味着什么。想必一直沉默的推理大佬,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不过既然观众们都这么说了,徐北尽就回过神,调整了一下画面的视角,也开了小窗模式,把自己这边的画面放在了右下角。 这个噩梦中,可以选择的场景有好几个,徐北尽粗略一扫,就看见了卧室、长廊、停车场、公路、服务区这几个,其中服务区还分了好几个二级场景,其中就有书店、超市和加油站等等。 这么多的场景,但其实任务者只是分了两批。现在一批在卧室,另外一批就在长廊。 虽说长廊下面跟着的名字里,有徐北尽比较怵的林檎,但是他也只是迟疑了一瞬,就把视角调整过去了。 长廊里的任务者们,在奔跑和吵架。 这里同样是四名任务者,其中一名是林檎,剩下三个男人,两个人在吵架,剩下一个人,徐北尽有点眼熟。 他还没想出来这人是谁,就首先怀疑人生了。 现在噩梦里这么容易碰见熟人的吗?! 而那两人还在吵架。 你有病吧?你刚刚推我?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把你供起来,或者保护你?你醒醒好吗?我们在噩梦,而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就可以让我去死?好哇,我可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你这种自私鬼了! 自私?大家都只是在这该死的游戏里求生而已,你骂我自私,你有本事当个圣母啊,等会挡在我面前啊?我肯定非常非常感谢你。 傻逼吧你,你等着,等那个黑衣人追上来我就把你推出去! 呵呵,你跟我半斤八两。 另一个男人有气无力地说:喂你们两个这种低级的吵架,可以停一停吗?我们是在被追杀啊 是的,正如他所说,他们正在被追杀。一个穿着黑衣服、带着黑面具的男人,拎着一把大砍刀,步速飞快地追在他们后面。 而这两个任务者吵架的原因也很简单。 在他们刚刚进入这个噩梦的时候,其中一人就是被骂自私鬼的那个男人,被身后举着大砍刀突然追过来的男人吓了一跳,于是下意识把身边的任务者推了出去。 这种行为可是把那人恶心得够呛,因此他虽然是没被黑衣人的大砍刀砍到,立刻拔腿就跑了出去,但是这一路都在骂那个自私鬼,恨不得一脚把这家伙踹出去。 而自私鬼也骂骂咧咧地回复。 任务者之间的确是不可以自相残杀,但是这种打擦边球,把别人推出去送死的事情,仍旧屡见不鲜。 尽管一旦遇上这种人,那多半就是一整个噩梦就凉了。 真结局不说,能混个普通结局就是谢天谢地了。 于是,那个被推出去当替死鬼的任务者,十分不服气地回复:是我想吵架吗?这他妈的又不是在打排位然后他坑我,这里是噩梦啊妈的! 替死鬼的发言令出声的那个男人也沉默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林檎不耐烦地说:先跑出去再说。 第60页 后面一个黑衣人提着大砍刀在追,而他们就在这儿叽叽歪歪?真就仗着黑衣人跑得慢呗? 林檎这么个性格都无语了。 他认真地想,连续两次遇到在噩梦中吵架的奇葩,是不是因为他最近进噩梦的频率太高了?或许他可以歇一歇? 对于林檎来说,进不进噩梦,无非也就是在窄楼中会不会太无聊的问题。 他一边思考,一边毫不停顿地,跑到了长廊的外面。 从长廊走出,光线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外面是一片开阔的空地,有一条岔路将空地与往外更宽阔的公路连接起来。 这里是停车场,空地上还随意地停放着几辆车。 那个一直没精打采的男人突然震惊地说:这不会是要来场公路追击战吧?! 三十秒后,当黑衣人追出长廊,打开一辆车的车门跨进去之后,其余任务者全都对这个毒奶的家伙怒目而视。 男人讪讪:所以我们谁来开车啊? 你不会? 啊我真的是一个废物。他叹了一口气,我车技不太好。这种追击战,我怕出问题被追上。 替死鬼骂骂咧咧地说了两句,然后说:我来开行了吧。 自私鬼嗤笑一声:你就是圣母,承认吧。 替死鬼一捋袖子就想打人了,但是看在黑衣人已经发动汽车、往他们这里冲过来的份上,他忍住了。 四名任务者就近飞快选了一辆车上去。林檎坐在副驾驶,另两人坐在后座。 汽车发动,飞速驶出这块空地,而那个没精打采的男人看着车窗外,想到空地上仍旧停放着的几辆车。 他不由得喃喃自语:不同的车看起来,性能也不太一样。如果后期噩梦崩坏,黑衣人的速度也变快,或许我们要提前在这里抢到合适的车,甚至应该分批走,四个人一人一辆车最好不,不对,死了一个就会重启。还是得按照车技分车 你在瞎念叨什么?替死鬼一边开车一边烦躁地问,这黑衣人的速度简直慢得离谱。我才开六十码,他就没影了。 而后座的那个男人却说:现在慢,不代表以后慢。 车内的其余人都怔了怔,除了一直面无表情的林檎。 算了算了,我就是一个废物,不用听我的男人叹了一口气,抓了抓头发,别信我。我就随便说说。 他是这么说的,但是他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啊。 替死鬼困惑地皱起眉。 而直播间前的徐北尽,同样困惑地皱起眉。 因为他已经想起了,这个他有点眼熟的男人的身份。 他的名字是牧嘉实。 很久之前,徐北尽曾经和牧嘉实接触过。当时窄楼中很多任务者都好奇徐北尽的噩梦,由此不少任务者都开始对着徐北尽死缠烂打,其中就包括了牧嘉实。 但是徐北尽一直对自己的噩梦避讳不谈,泄气的牧嘉实随手把自己获得的饮料送给了徐北尽。徐北尽感到不好意思,就附赠了一条关于噩梦的线索,结果牧嘉实借此成功打出了真结局。 在此之前,其实牧嘉实的名字就已经蜚声窄楼底层了,主要原因就是他做带老板的生意把顾客带上更高的楼层。 这种生意在窄楼中并不罕见,因为一个噩梦只要打出真结局,所有在场的任务者都可以去往更高的楼层,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这种带老板的职业,被称为打手;如果客气一些,可能被称为掘金者。 在窄楼中,这些掘金者分属于不同的组织,有一些名气较大,有一些十分小作坊。总的来说,反正没什么规则限制,被坑和坑人,都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并不正规。 掘金者在带着老板打上去之后,就会自觉打出几次坏结局,然后重新回到原来的楼层继续带老板。如果带老板带得多了,或者自己不想再退回去了,那就可以停在更高层。 但是,更高层的噩梦难度,显然不是底层噩梦可以比的。因此,保持成功率也是一个问题。 很多掘金者在窄楼中上上下下,来回折腾,成功率却总是不尽如人意,最后事业也惨淡收场。 而牧嘉实,之所以被称为大佬,就是因为他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一百。虽然他只带底层的老板,但这也是一个足够煊赫的记录了。 不过,在创下这个记录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选择离开了自己的掘金者组织,独自闯荡。再然后,他就从徐北尽这儿获得了一些线索,去往了更高的楼层。 再往后 他又回到了底层? 徐北尽不禁感到了疑惑。 为什么牧嘉实又回来了?是因为在更高的楼层碰了壁? 可是他现在这个状态言必称自己是废物,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曾经徐北尽遇到的那个牧嘉实,虽然说不上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但怎么说也是自信十足的。毕竟,这可是底层噩梦百分百打出真结局的大佬啊。 但是,现在这个颓废、没精打采的男人,居然就是曾经那个牧嘉实牧大佬? 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第61页 徐北尽正疑惑地思索着,突然,他面前的柜台被人敲了敲。 他惊讶地抬头,看见一个青年站在他的面前,笑着问他:你好,第一次见到你,有兴趣加入我们的打倒NE大作战吗? 徐北尽: 哈? 他茫然片刻,然后摇摇头,平淡回应:抱歉,并不想。 青年似乎也不意外,耸耸肩,潇洒地说:好的,那等你想加入了,我再来问。 说完,他就走出去了。 徐北尽: 他该不会是遇到了林檎二号吧? 不不不,林檎可比这个青年缠人得多。 徐北尽一时间头疼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感觉从上一个噩梦开始,他如死水一般的生活,突然发生了一些改变。 这个时候,直播间里的弹幕已经满是:北北北北,NE是什么啊? 宛如一个个嗷嗷待哺的小鸡仔。 徐北尽回神,解释说:《逃出生天》这个游戏有一个掌控全局的主脑,我们称呼它为NE。 原来如此。 嗨呀,没想到这游戏连主脑也有专门的称呼。 推理大佬说玩家可能会扮演NPC,那主脑会不会也? ?这个脑洞可是随机到主脑那不是无敌?毫无游戏体验。 开局一套神装,一刀999,不爽吗?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他们为什么要打倒NE有什么内情吗? 推理大佬分析一波? 信息量太少了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主脑对于扮演者的限制很大,所以扮演者受不了了,想要反抗? 这个直接跟游戏公司反馈不就完事了? 这么说来主脑是切实存在的对象,而不是一段虚拟的数据?打倒的对象总应该是一个实物吧? 可能就是因为,反馈了没用,所以想在游戏里搞事情?向游戏公司抗议?听北北之前的意思,创建了角色可能很难改变。 笑死,感觉这群玩家好会玩。 徐北尽心中苦笑,面上淡淡。 他想,玩家是啊,玩家。 他们的确是玩家。可是,他们是无法离开这个游戏的玩家。他们所能找到的反抗对象,也不过是主脑罢了。 此外,所谓的打倒NE大作战,矛头并非真的指向NE,而是那些已经崩溃、甚至彻底沉沦于自己所扮演角色的扮演者们。 他们试图用一个听起来十分美好的希望,让绝望之中的扮演者们找回一些曙光,至少暂时是保持着清醒与理智。 至于之后? 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逃出生天,死亡,还是沉沦于崩溃的噩梦之中? 观众们以为这是游戏玩家在找乐子,他们永远不会想到,这不过是人类走投无路之下,荒诞而不可理喻的自救行为。 那个态度不是特别认真的青年,或许,也只是在进行一次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戏的,抢救? 在他看来,或许徐北尽已经没救了吧。 徐北尽正想着,画面上又飘过一条弹幕。 话说回来,NE呢? 徐北尽: 他的表情当时就绷不住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好的,呢。 第26章 扯后腿 徐北尽与那个青年交谈的时候,直播间里的公路追逐战仍在继续。 然而追着追着,替死鬼看了看后视镜,突然震惊地说:那辆车不见了! 车里没人回应他。 他也没当回事看看这车上都有些什么人吧,一个众人皆知的林檎,一个自私鬼,一个废物。 一时间,替死鬼十分绝望。 难道这伙人指望他带飞吗? 继续开吧。最后还是牧嘉实受不了车上死寂的氛围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场景可以探索。只是公路和长廊,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替死鬼立刻松了一口气,继续保持着平缓的行驶速度。 那么黑衣人到底去了哪里? 徐北尽念头一转,把直播间的视角调整回了卧室那边,果然是一片惊叫声。 该死,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说了三却是错误的怎么会这样 就在刚才,第三声报数炸开在他们耳边,于是老三也毫不迟疑地说了一句三。 然而,在他话音刚落,那个暴躁的男人的声音却又把音量提高了一个度,骂道:废物!连报数都不会! 一片漆黑的卧室里,几名任务者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三就错了。报数不就是一二三四这样下来吗? 他们还来不及探讨原因,内向的女人就突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 她颤颤巍巍地说:有有人有人碰到我了。 第62页 什么? 我们没靠近你啊! 在噩梦中,不要随意靠近陌生的任务者,是他们默认的潜规则,目的就是防止卡贩子偷卡。 内向的女人用一种快哭出来的声音说:不、不是是有人,突然出现了。 下一秒,他们同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线冷笑了一声就是那个喊着让他们报数的男人的声音他说:不会报数的废物,死了拉倒! 说完,他提着大砍刀就开始随意挥舞。 四名任务者想要躲开,可是黑暗的空间,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武器从何处挥来,不知道下一刀是否会轮到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是敌是友。 女人一边痛苦地尖叫,一边绝望地哭泣着。 三个男人拼死想要与突然出现的人搏斗,可是那家伙似乎开了天眼一样,他们打不到他,可是他的大砍刀却像是自己长了眼睛,往他们的头上、胸上、手上腿上劈砍着。 很快,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可是他们却还没死。 他们迟早会死的,可是他们还没死。这是一场慢性的死亡折磨,裸露的皮肤上的伤口流出汩汩的鲜血,他们感到自己的衣服上已经濡湿一片。 他们已经没有力气与那个男人抗争,可是那个男人像是知道他们的现状一样,阴冷而快意地笑着,反而放慢了杀戮的速度。大砍刀一下一下地划着他们的皮肤。 老三咬着牙,他似乎听见了那个内向的姑娘的哭泣声。他恍惚地想,他们都要死了吗?那能不能快一些这样的折磨,这样的折磨 他在黑暗中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浓到令人想吐。 很快,虚弱感就浸透了他的全身。他身边似乎已经有人晕过去了。他庆幸自己看不见房间里可怖的场景。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仅仅只是身体上的伤口和鼻尖萦绕着的血腥味,就已经让他想要发疯了。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突然又炸开一声:报数! 老三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怀疑是自己临死之前的幻觉。 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已经在发僵发冷了。那个挥舞着大砍刀的男人不知道还在不在房间里,如同他突然出现,现在,他又突然失去了踪迹。 老三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他意识到他的眼前是一片血红,恐怕是头上的伤口流出的血覆盖了他的眼睛。 黑暗黑暗真是,好黑啊。 他轻声说:四。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空气中不知道是否会出现的声音。下一秒,他松了一口气。他似乎说对了。 可是,一二三四,一二四都是对的,为什么唯独三是错误的? 还是说,继续往下报数的话,还会出现这种数字上的错误?如果不是三,又是什么数字? 他思索着,可是疼痛和虚弱很快令他恍惚起来。他又想,为什么那个男人又消失了?其他任务者还活着?是因为,他们仅仅只是受伤,而没有去死吗? 他咳了一声,感觉喉咙口也还是血腥味。他轻声说:还有人清醒吗? 没有人回答他。 他睁着眼睛,却仿佛是一个瞎子。他仍旧活着,可是在这样的黑暗空间里,却仿佛已经死了。 老三一时间有些恍惚。 本能令他继续在心中默念着数字,计算着时间。这是窄楼中的任务者们必备的技能。 窄楼中的手表或者其他一些计时工具,是非常少见的东西,但是噩梦中对于时间的把握又是非常重要的,于是任务者只能逼着自己在心中计算时间。 有的任务者可以让心中默念的秒数与真实时间同步,但是绝大部分的任务者也只能做到大差不差,特别是,如果时间一旦拉长,那难度就是指数级增长了。 不管怎么说,此时老三在失血的虚弱中也做不了什么,他在浑浑噩噩之中默念着数字。大概一分钟之后,又是一声报数!突然响起。 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一分钟。 这是两次报数间隔的时间,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在一分钟之内,说出一个数字,并且还要思考下一轮报数的数字是什么。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一二三四分别对应1、2、?、4,那么五 他迟疑了一下。 一旦说错,或许那个拿着大砍刀的男人又会出现。 他已经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肆虐了一分钟。 在噩梦的第一次开启时,他的杀伤力或许还不够强大,但是往后就不一样了。不过至少现在,那个男人只会出现一分钟,乱砍乱杀一分钟之后,新一轮的报数就开始了,他就消失了。 这样看来,他的出现只不过是因为某一轮的报数说错了数字,作为惩罚,这个男人就会出来攻击一分钟。 如果能不停地坚持一分钟,那么他们或许就可以争取把全部的数字都报完,然后通关。 但是 但是他们现在,怎么可能活过下一次的惩罚环节? 老三又咳了一声,他坐在地上,背靠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下一秒人就要没了。 其余三个人毫无声息,可能还没死,毕竟噩梦还没重启,但是都已经晕过去、没有任何反应了。 第63页 老三一时间苦笑起来。他甚至因为接下来马上要说的数字而感到了恐惧。如果五不是5呢?那么又要来一轮惩罚,那个挥舞着大砍刀的男人又要出现 老三情不自禁地蜷缩起来,随着他的活动,手臂再一次皮开肉绽。疼痛越发激起了他的恐惧。他咬了咬牙,颤抖着说:五 下一秒。 废物!连报数都不会! 不!! 老三惊叫了一声,随后,黑暗中又一次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他冷笑着,动作狠辣地使用着他的大砍刀。 一分钟不到,噩梦重启。 老三重新睁开眼睛,又是一片黑暗。他惊魂不定地喘着粗气。 直播间里,观众们呜呜啊啊连声尖叫,看着夜视镜头下疯狂杀戮的黑衣人,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北北啊啊啊啊! 北,北,求求你,不要让我看这么掉san的画面。 这个黑衣人就是个杀人狂魔吧感觉他杀人的时候,很兴奋的样子 呃,他是纯粹的NPC,还是像北北这样的扮演者?如果他也是扮演者他难道是变态吗? 这很难说啊。其实如果北北不是主播的话,我恐怕也会以为北是NPC。 之前有个人说小男孩有问题,这个意思是小男孩是噩梦的主人?那这个黑衣人和小男孩有什么关系?按照噩梦来说,黑衣人应该就是小男孩恐惧的对象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噩梦中小男孩变幻了形象,成长为这个黑衣的杀人狂魔了?恐惧的对象就是自己,也并不是不可能吧? 那报数又是什么情况? ?你们怎么都开始分析起来了? 因为呜呜呜,刚刚那个场景太恐怖了。 啊啊啊啊我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血腥的场面开始思考了!你怎么又提起来了! 靠啊,这场面都不被和谐?我怀疑主播背后有人。 你他妈的背后才有人!不要吓人好吗! 你们到底是不是恐怖游戏直播区的观众啊胆子太小了吧 想听听推理大佬的分析。 我来了!先说一下,现在获得的信息不多,所以大多数都是为合理而合理的脑补。 首先来分析一个目前最确认的信息,就是任务者被分成了两批。因为扮演者扮演的就是NPC,所以暂时不考虑扮演者在噩梦中的作用。 任务者被分成两批的最直接问题,就是会带来囚徒困境,即相互猜疑、难以合作。 现在卧室里的这些任务者还不知道有其他任务者的存在,但是我敢保证,噩梦重启之后,长廊那边的任务者,估计已经开始骂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两边的信息各自阻塞不通,噩梦第一次开启的时候还互坑,如果想通关达成真结局,恐怕有点难度;而如果仅仅只是想达成普通结局,单靠报数,似乎也有一些困难? 总之,我非常不看好这一次噩梦的前景。 随着推理大佬的分析,徐北尽也自觉把直播间的镜头调整到了长廊那边。果不其然,这边的四名任务者已经在怀疑人生了。 替死鬼骂着:该死,我们四个都还活着,怎么噩梦就重启了啊? 自私鬼冷笑一声:肯定是其他场景里还有任务者,结果他们菜得要死,反而拖累了我们。 牧嘉实自言自语念着:不对劲啊,怎么会分两批,这样的话肯定有合作的环节,但是我们根本没遇到是在那个服务区,还是 不提服务区还好,一提到服务区,自私鬼瞬间就更加不爽了:我们本来都要进服务区了,现在又得重新跑一遍!傻逼吗,白白拖累我们一轮。 是的,他们沿着公路一路开车,本来已经看到了服务区的入口,都兴奋起来,但是偏偏就在那个时候,噩梦重启了。 这是何等的如鲠在喉啊。 自私鬼不爽又恶劣的语气,搞得其余人也不太舒服起来。 替死鬼和自私鬼不对盘,牧嘉实不想管,林檎更是从头到尾不说话。 卧室里情况紧急,长廊这边,也十分不妙。 一时间,直播间里又出现了一大片为推理大佬鼓掌的弹幕果然啊,至少长廊这边的任务者,已经对另外一批任务者感到不爽和厌恶了。 推理大佬一波分析,彻底抢了徐北尽的风头,新来的观众更是直接说:我怎么觉得推理大佬比主播还主播? 笑死,北北更像是一个导播,默默调视角。 哈哈哈哈,北北,这一次噩梦要出去遛弯吗? 别人的噩梦:惊险刺激的逃脱与追杀。北北的噩梦:遛弯。 北北毫无事业心。 北北感觉很内向啊之前北北就主动把视角从公路那边调回卧室,为什么不说说自己的想法? 第64页 看到这条推理大佬发出来的弹幕,徐北尽微微一怔。 刚才他发现公路上黑衣人的车子不见了之后,就猜测到卧室那边可能出事了,因此才会把视角调整过去。 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一是因为个人习惯,二是说白了,其实他也挺想抱推理大佬的大腿的。 不过直播间的观众们可能不会这么体贴。他们只会认为,徐北尽比较菜,一个主播都能这么毫无存在感。 虽然说观众们因为徐北尽的容貌而比较宽容,但是徐北尽也确实是过于沉默了一点。 徐北尽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有些惭愧地想,他确实是没有习惯自己主播的定位。之前一次直播的时候,因为书店里总是有人,他也不好和观众们说话,所以一直不怎么理会直播间。 但是,如果想要从观众这边获得更多与外界有关的信息的话,他应该更加主动一些才行。 只是他生性不擅交际,又总是因为容貌的问题被人敬而远之,在窄楼里浑浑噩噩过了这么久,让他主动与陌生人沟通交流还要暗中获取信息 听起来难度很高。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尝试一下。 于是徐北尽迟疑片刻,就不好意思地道了声歉:我太沉默了,对不起大家。 没事没事,北北可以继续这样,我喜欢看电视剧[狗头] 北北可以先从和弹幕沟通开始! 你们这么宽容,是真的善良吗?不,你们还不是图我们北的身子! 徐北尽脸都要红了,他连忙说: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和弹幕沟通的。他想了想,就说,那我来补充一下我对这个噩梦的想法? 推理大佬鼓励他:北北冲!我想听听你对这个噩梦有什么看法。 徐北尽思索片刻,然后说:刚才的公路追逐战,黑衣人却突然消失了,就让我想到,卧室那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此外如果卧室那边出事,黑衣人不再追公路这边的任务者,那就意味着,黑衣人是不能同时出现在两边的。 推理大佬在弹幕上打出感叹号:没错!!黑衣人如果只顾一边,那对于任务者来说,操作空间就很大了。唯一的问题是,他们能不能打好配合。 徐北尽叹了一口气,说:而且,现在获得的信息,也太少了啊。 作为一个群演,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扮演者,与任务者何异?还比任务者有着更多的限制。 突然地,徐北尽想到了刚才那个青年。 他应该也是扮演者,既然噩梦没开始多久他就出现在了书店,那就意味着他同样在服务区里。 徐北尽垂着眼睛,记忆如同徐徐展开的画幅,过去发生的事情仍旧历历在目。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好,只是他很少回忆起过去发生的事情。 突然,他说:超市 什么? 直播弹幕上,观众们纷纷打出问号。 徐北尽回神,解释说:刚才那个扮演者,他穿着服务区超市收银员的衣服。他犹豫了一下,说,我们观察一下任务者的动向?如果他们短期内不来服务区的话,那我们就去找那个收银员聊聊? 芜湖,好起来了! 北北要出门遛弯了吗?冲鸭!! 有道理,说不定他会知道一些信息北北加油冲! 除了推理大佬还在思考噩梦的真相,其余观众已经陷入了欢乐之中。虽然说总共也就那么四个观众。 徐北尽并不嫌寒碜,他已经意识到了,在外界,恐怖游戏直播并不吃香。这么说来,他第一次直播就能(靠脸)赢得四个关注,已经十分不错了。 他又将注意力转回直播画面,本以为此时的长廊四人组应该已经在逃命的路上了,却意外发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他们居然已经和卧室四人组汇合了! 长廊上,八个人挤挤挨挨,七嘴八舌,场面一时间显得极为混乱。 徐北尽皱眉听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噩梦重启之后,卧室四人组没有继续尝试报数,而是想要离开那间卧室,而他们真的成功了。 上一轮噩梦,他们报过数之后,卧室房门就打不开了;但是这一次他们没有报数,反而可以打开房门。房门外,就是一段长廊。他们抬个眼,就直接可以看见另外四人的身影。 老三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真的以为,这个噩梦中就只有卧室里的四名任务者! 他们三个人一起跨入小男孩屋子的房门,自然会排到一起。而之后又多了那个内向的姑娘,老三已经挺惊讶了,结果现在又多了四个任务者这个噩梦的任务者也太多了吧! 每一个噩梦,都有一个人数下限和上限。有的噩梦只能进行单人副本,而有的噩梦必定是多人。 窄楼进入夜晚之后,所有窄楼的居民就会入睡除了徐北尽这样不会睡觉的怪物然后噩梦的大门就会敞开。 在整整一晚上的时间里,只要窄楼的居民还在沉睡,任务者就可以试图踏入他家的传送门,然后等待进入噩梦。 第65页 达到人数上限,噩梦就会自动开启;而如果没有达到上限,那么噩梦就会一直等待新的任务者加入,直到天色将明,才会自动开启。 如果连人数的下限都没有达到,那么噩梦就不会开启。 虽说有可能白等一晚上,但是对于任务者来说,这样等待噩梦开启的过程,其实也是浑浑噩噩没有神智的,完全就像是在睡觉,根本不会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这同样意味着,除非是噩梦开启、睁开眼睛,否则在此之前,任谁都不能知道,噩梦里究竟有多少任务者,他们都是谁。 这种近似于随机匹配的模式,令任务者们怨声载道,仿佛又一次感受到了,来到《逃出生天》之前,在某些游戏中被猪队友支配的恐惧。 这一次,老三看到眼前争吵不休的几人时,也不由得疲惫起来。 但是他又不是那种能独当一面的人,这个时候看他们几人主要是自私鬼、替死鬼和老大吵得不可开交,茫然又不知所措。 此外,小男孩的这个噩梦,他们都是第一次进入,也从未在窄楼听闻任何有用的信息。在这种一无所知的状态之下,他们仍旧在相互指责和谩骂。 自私鬼指责卧室四人组摆烂,说不定是故意坑他们一次,明明他们就要去探索关键的场景了,结果这伙人就死了,噩梦就重启了。 老大就说,谁他妈知道你们的进度?更何况他又质问自私鬼他们四个人在卧室里被黑衣人屠杀的时候,你们又在干嘛? 替死鬼谁都看不爽,谁怼话就帮谁,两边拱火,把两人都气得要死。 他们吵得正欢,牧嘉实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卧室四人组出来的那扇门现在那扇门已经合上了。他迟疑片刻,走上前试图打开这扇门。 房门已经打不开了。 第27章 进退两难 并不是他一个人注意到房门的问题,在场唯一的女人,也静悄悄地凑近过来,用手拉了拉门把手,然后轻轻抽了一口气。 牧嘉实看了一眼这名女任务者。 她有着不错的容貌,尤为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头青色的头发。这个特征让牧嘉实突地一怔,然后下意识惊讶地脱口而出:你是 青发女人点了点头,轻声说:抱歉,希望你可以隐瞒我的身份。 牧嘉实点了点头。 他认识这个青发女人。她的名字是丁亿。 这是窄楼底层非常有名气的一位日用品商人,绰号亿万富翁。 牧嘉实认识她,还是因为很久之前,他还在带老板的时候,有一位顾客就是由丁亿介绍来的。虽然没有太多的接触,但是那时候他就对这个青色头发的女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青色的头发本就罕见,而且牧嘉实曾听闻一些流言,说丁亿头发颜色本来是黑色的,后来因为一张特殊的道具卡,才会变成这种朦胧的青色。 但是道具卡? 除了改造卡或者融合卡,什么道具卡能直接对人的外貌造成影响?可如果是改造卡或者融合卡,持续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一点。 虽说好奇,但是牧嘉实也不可能直接询问丁亿。 除却外貌特征,归根结底,可能还是因为丁亿的性格与身份差别实在很大。她明明是日用品商人,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却十分内向,寡言少语。很难想象她究竟是怎么成为一名商人的。 不过后来牧嘉实又想,或许,只是因为丁亿能够结识更多的窄楼居民? 所有日用品商人的货源都来自于窄楼的居民。任务者作为窄楼的外来者,他们与窄楼居民的交情,直接决定了他们能拥有怎样的生活质量。 对于日用品商人来说,与窄楼居民的交情就更加重要了。 绝大多数的任务者,就如同几天前的那三个男人一样,即便遇到了窄楼的居民,也会直接无视。 但是诸如丁亿这样的日用品商人,或者其他的一些特殊身份的任务者,他们反而需要和窄楼居民好好打交道。 尽管窄楼的底色依旧是无穷无尽的灰色雾气和黑色噩梦,但是这些特殊的职业与身份,仍旧为窄楼白天的生活增添了些许的亮色。 牧嘉实和丁亿的对话,以及他们和门把手的较劲,仅仅持续片刻,谁都没有注意除了林檎。 他眯起眼睛,奇怪地打量了那两个人一眼。 神神秘秘的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林檎好奇了一秒钟,就无趣地撇开了视线。作为窄楼的无冕之王,林檎对很多事情向来都不敢兴趣。 很多人怀疑他究竟还是不是一个人。除了偶尔能看到他离开屋子,出门乱逛或者参与噩梦,他几乎如同一个透明人一样。 但是,他又的确拥有旁人艳羡的武力值。 一些任务者非常希望将他的武力值作为助力,却从来没能对上林檎的脑回路。通常来说,林檎不能说是一个脾气特别差的人,甚至有时候别人主动挑衅他,他都懒得理会。 但是,看起来脾气还不错,又长了一张娃娃脸的林檎,有时候又会突然发疯,变成一条彻头彻尾的疯狗。 而他发疯的时候,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能阻止他。 第66页 与林檎同一个噩梦的任务者,一般对他都是又敬又怕。 不过林檎自己是不怎么在意的。他靠在墙上,耳边是那三个男人的吵架声。他想,这群任务者,怎么就能这么蠢呢? 连他都知道,这一次的噩梦多半是需要合作的不,所有的噩梦,基本上都是需要任务者的合作的,无非就是合作的程度深浅罢了。 现在,他们居然在吵架? 林檎感到了些许的厌烦。 不得不说,他其实有把噩梦当成打发时间的利器。既然如此,这些任务者在噩梦中的表现,自然也是其中一环。他把这些噩梦当成一个个令他感到津津有味的小说,又或者电影电视剧。 现在,他就感到一群拙劣的演员,正在他的面前丑态百出。 从这个角度来说,现在的林檎应当与直播间的观众很有共同语言才对。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们这是在干嘛?在干嘛?? 这可能就是人类吧。 不是,等等,那个黑衣的杀人狂呢?怎么不见了? 就在这个时候,二哥同样冷冰冰地、不耐烦地开口:你们都他妈给我闭嘴! 自私鬼、替死鬼和老大,同时看向他。后者不甘不愿地闭嘴,前两者还想要继续抢话,而二哥一脚一个,踹到了墙上。 用的力道不大,主脑还不至于禁止这种行为。但是,威慑的意思就十足了。 替死鬼还来不及说什么,自私鬼已经涨红了脸,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就要破口大骂了。 我劝你们清醒一点。二哥冷嗤一声,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自私鬼不甘地反驳,安全的情况! 二哥呵地冷笑一声:是啊所以,你刚刚说的,追杀你们的黑衣人,在哪里呢? 自私鬼一时语塞,这时候,他也终于意识到长廊上不对劲的气氛,犹豫再三,还是闭了嘴。 老三忧心忡忡地说:现在卧室回不去了。他也观察到了卧室房门的问题,这意味着,我们这一轮噩梦,可能困住了。 困住了? 老三说:我们我们可以去走廊的尽头看一看。我怀疑我们出不去了。 一分钟之后,几人走到了长廊的尽头。本应该连接着外面停车场空地的那扇门,这个时候却突然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堵墙壁,光秃秃地挡在他们面前。 老大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靠,这意思是,我们只能等死?! 不是等死。二哥虽然没有老三那样的头脑,但是他明白一件事,他们说的那个黑衣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意思是我们连等死都做不到。 老大: 他恨恨地踹了一脚墙壁。 自私鬼冷笑着说:谁让你们跑出来的,你们不跑出来 二哥扭头过去看他,冷冰冰地说:这样,如果你再多bb一句,你就去死,让噩梦重启,怎么样? 自私鬼不服气地反驳: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说话! 老大直接踹了他一脚。 自私鬼哀嚎着倒下。 二哥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做得好啊。 虽然老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脾气暴躁脑子还蠢,但是他起码听话啊。 那个老三突然出声问了一句,你们刚才说,有个黑衣人在追杀你们所以,他是拿着刀吗? 替死鬼一边对着自私鬼幸灾乐祸,一边回答:是的,大砍刀。 老三眼前一亮,他喃喃说:大砍刀刚才在卧室里砍我们的那个人,也是用刀的 唯独牧嘉实瞬间跟上了他的思路:刚才那个黑衣人在追杀我们的过程中,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他与老三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所以他只能出现在一个场景下。 二哥听得半懂不懂,忍不住问:这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吗? 如果他只能出现在一个场景下的话,我们两边就可以合作。牧嘉实理所当然地说,按照你刚刚的说法,黑衣人只会在卧室里出现一分钟,这意味着我们只要拖住黑衣人一分钟,那么卧室那边就安全了,就可以尝试更多的数字。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突然怔了怔,面对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讪讪一笑:不,不用听我的。我就是一个废物,一个失败者他幽幽叹了一口气。 老三和丁亿同时看着他,眼神十分奇怪。 他们两个人大概是在场唯二两个,能够明白牧嘉实说出的话有什么价值的人。 因为从牧嘉实的话里,可以看出,牧嘉实的观念是非常团队至上的。 在窄楼的噩梦中,只要有一个人打出真结局,就可以带着其他的任务者一起去往更高的楼层。 因此,理论上,只要一个噩梦中的任务者足够无私、足够团结,那么真结局也不是什么难以企及的梦想。 第67页 比如现在这个噩梦,如果他们照着牧嘉实说的做,长廊四人组一直拖着黑衣人,不让他去攻击卧室四人组,那么卧室四人组就可以不用管黑衣人的攻击,一路报数,不管尝试多少次,总归可以顺利得出正确的答案。 这样一来,他们就至少掌握了这个噩梦中的一条关键信息。 然而问题就在于,长廊四人组真的愿意这么做吗?提出这个方案的牧嘉实,以及本来就武力值碾压的林檎或许愿意,自私鬼和替死鬼呢? 几乎就在牧嘉实提出这个方案的同时,自私鬼就立刻从地上蹦起来,大声反驳:开什么玩笑?!要我去拖住那个黑衣人?你疯了吧!要不要这么自私啊!你是圣母,你愿意这么做,可不要拉上我! 面对这样的指责,牧嘉实沉默不语。 老三和丁亿欲言又止,最终两个性格偏内向的人,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二哥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他掰了掰手指头,说:所以,果然还是你去死吧。 自私鬼脸色顿时就变了,大声辱骂着在场的所有人,憎恨地看着他们,他说:去死?我去死?你们一群自私鬼! 老大翻了个白眼,很想再踹他一脚。他突然感到疲惫。 他刚才为什么会和这种人吵了那么久的架呢?一定是太无聊了,或者想要排解刚才在黑暗的卧室里,被黑衣人乱杀的郁闷与恐惧吧。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这一轮的噩梦是被卡死在长廊上了,但是,下一轮的噩梦要怎么开启呢? 而且理论上来说,主脑是不可能给出死局的啊? 长廊上的八名任务者陷入了沉默之中,而这个时候,徐北尽已经带着直播间的观众,离开了自己所在的书店,在服务区逛了起来。 他本来是想再看看任务者那边的动静的,不过观众们一直在弹幕上撺掇他,徐北尽也就顺理成章地心动了。 服务区里其实还挺热闹的,有好几家小餐馆、超市、小卖部等等。任务者不在,扮演者们也兢兢业业地继续自己的事情。 徐北尽的出现让好几个扮演者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也没有理会他。许多的扮演者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说不定,他们会以为徐北尽还是个任务者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多的扮演者,都已经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NPC。 徐北尽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关注那些扮演者。在服务区转了一圈之后,大概了解了格局之后,他就径直来到那家超市。 欢迎光临啊,是你啊。收银台后面,青年突然笑了一笑,所以,打算加入我们的打倒NE大作战了? 徐北尽摇了摇头。 此时观众们正在弹幕上七嘴八舌地打出自己想知道的内容,徐北尽瞥了一眼弹幕,就按照观众们的想法,把话题转向这一次的噩梦。 我只是好奇,这个噩梦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青年眼眸一亮:你这样的好奇真少见。 徐北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想,难道这个青年又要开始说他的什么打倒NE大作战了? 他能明白青年的意思,因为绝大多数的扮演者都已经对噩梦没有兴趣了。他们的生活毫无乐趣,浑浑噩噩,宛如真正的NCP,只是遵照着固定的剧本,日复一日地进行着他们的生活。 那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为生活了。 正因为这样,像徐北尽这样,还主动在噩梦中进行探索,好奇着噩梦的真相的扮演者,实在是少见。 当然了,那也是因为,他获得了一个直播系统,可以远程看到其他任务者的行动,自然而然地会对噩梦产生兴趣。他如死水一般的生活已经被改变了。 青年耸了耸肩,用一种惊异的眼神打量着徐北尽。他转回了话题,说:我也不过是一个配角获得的信息,并不算很多。 徐北尽点了点头,说:我只是一个群演。 群演?青年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是什么 反派? 青年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点点头:好吧,我是这么想的。 徐北尽: 他板起了脸。 你看你看,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就让人觉得,你是一个大反派。青年哈哈大笑,再说了,群演又不一定真的是无名小卒。很多群演确实是背景板,但是有的电影里,友情出演的角色,才是真正的灵魂人物啊。 徐北尽不由得怔了怔:电影吗? 他恍惚了一下,记忆仿佛瞬间回到曾经,他还没有来到窄楼的日子。对于很多人来说,那真的已经是恍如隔世了。 但是青年随随便便地,仿佛就是普通的话题一般,将其挂在嘴边。 青年敏锐地问:你想说窄楼? 徐北尽沉默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青年想了想,拍了拍徐北尽的肩膀:乐观一点,兄弟。他看着徐北尽脸上厚重的黑眼圈,忍不住问,你不会是失眠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徐北尽疑惑地看着他,迟疑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第68页 往好处说,其实我们只不过是在经历一次第二人生嘛。青年笑吟吟地说,不过往坏处说,既然是第二人生,压力也就变得更大了一点。 徐北尽不免笑了一下:你很乐观。 青年耸耸肩:不乐观,在窄楼里根本活不下去啊。他话音一转,又说,对了,关于这个噩梦 徐北尽陡然回神,这才意识到刚才一段时间的话题已经彻底走偏。 他看了一眼直播间,发现弹幕上倒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疑惑。观众们多半以为他们刚才的对话,只是两个不幸成为扮演者的玩家对于游戏公司和主脑的抱怨吧。 徐北尽眼眸微深,思绪不由得跑偏。等他回过神,眼前的青年刚好探身从一边的货架上拿了一袋软糖,然后递给他。 徐北尽茫然地接过。 青年神秘地笑了一下:如果直接告诉你真相的话,未免也太无趣了一点。其实,在你的书店里,就有相关的线索哦,想必之后任务者也会去你的书店。他又指了指徐北尽手里的软糖,这个就当是赔罪吧。虽然噩梦里的东西带不出去,但是尝尝味道也不错。 徐北尽: 他迟疑片刻,又看了看直播间,然后才说:好吧。他又说,谢谢你。 不用谢。青年说,我也不希望,我又失去一个同伴。 在那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些许近乎黯然的神情。 他们同时沉默片刻。 青年又说:啊,我的名字我叫戴无。 徐北尽。 戴无点头,又笑着说:原来是你。看到你的黑眼圈我就应该想到的 徐北尽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戴无说:你还真是一个无害的人啊 徐北尽想了想,摇摇头:不,我不是。他眼神变得幽深,这个面色苍白、脸上挂着黑眼圈的男人平静地说,只不过有些事情我不在意。 戴无一愣。 这一刻,很难说他的心中到底转过了多少复杂的心思。 他甚至在想,或许他识人不清?或许徐北尽真的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也说不定?毕竟,这种说变脸就变脸的能力 徐北尽突然莞尔一笑:所以,其实还是挺吓人的吧? 戴无: 他气愤地说:喂,你这个家伙 徐北尽笑着冲戴无举了举手里的软糖,然后离开了超市。 直播间里,观众们纷纷惊叹。 哇,北北还挺皮的嘛。 应该说,也就只有咱们北可以用这种办法皮一下了。 哈哈哈哈看到对面的小哥脸色都变了。 唉,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获得 推理大佬的事业心震撼到我了。 快看小窗!那些任务者好像打算行动了! 在徐北尽离开书店的这段时间里,长廊那边的画面,就缩为一个小窗,放在了直播间画面的右下角。 那些任务者其实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尝试破局。 整段长廊,其实更像是一个梦境中才会有的那种特殊场景。明明窗户开着,却被空气墙堵住。明明靠近停车场的地方光线明亮,但是越靠近深处,周围就会越发的阴森暗淡起来。 他们检查了每一扇门窗和所有的角落,最终得出的结果就是无路可去。 老大泄气地说:真是的,主脑难道出bug了吗?这真的是死局? 二哥冷笑着说:你听说过有什么噩梦是把任务者困死的吗?除了那些永恒崩溃的噩梦他停顿了一下,一定有破局的办法,只不过我们没有发现而已。 应该庆幸,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直播间的音频来源并不是他们这边,否则这个时候,直播间里的观众,应该纷纷在好奇,什么叫做永恒崩溃的噩梦? 就在这个时候,老三突然犹疑地说: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 任务者们面面相觑,纷纷安静下来。长廊上,一阵奇怪的声响突然由远至近地灌入他们的耳膜。 二哥皱眉听了一会,说:是那间卧室。 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行动起来,安静地朝着那间卧室走去。 他们听见的是怎样的声音? 是痛苦的、凄厉的女人尖叫声,夹杂着哭泣和哀嚎,以及一声又一声的咚、咚、咚。剁肉一样的声音。 任务者们的脚步逐渐变得迟缓和犹豫,他们感到了恐惧。仿佛那咚咚咚的剁肉声,是剁在他们的后背一样。 老三如同梦呓一般地说:那个男人,拿的是大砍刀 他突然想起,在上一轮噩梦中,他在恍惚中曾经听见女人的哭泣声。他以为那是丁亿的哭声,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仿佛还发生着另外一场血腥的杀戮。与他们近在咫尺,可是他们却根本没有发现。 第69页 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替死鬼忍不住问,他是在杀谁? 此时,他们静静地站在那扇门的前面。门内,女人的哀嚎声已经消失,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门外,任务者们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牧嘉实轻声说:或许这与这个噩梦的真相有关。即便任务者消失,但是噩梦仍旧在继续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就在这个时候,拿着大砍刀的黑衣人,突然从卧室内破门而出,而刀尖上,甚至滴着鲜红的血! 第28章 书店的线索 噩梦的第三次开始。 任务者们全都惊魂不定地站在原地喘息。 就在刚才,那个发出冷笑的黑衣人,举着大砍刀朝他们冲了过来。下一秒,就开始在长廊上胡乱砍杀起来。 第一轮噩梦就被这个黑衣人杀死的几名任务者,几乎一下子就崩溃了。他们在黑暗中被杀死了一次,现在又在明亮的光线下,被杀死了第二次。 林檎都没来得及出手,在铺满了血液与残肢的长廊上,就已经有人死去了。 此后,噩梦瞬间重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有人死去之前,老三和牧嘉实两人约定了一下,下一轮牧嘉实那边尽量帮忙拖住黑衣人,为卧室这边争取时间。 而此时,噩梦重启,一声报数再一次炸开在他们的耳边。老三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声1,紧张地等待结果幸好,一就是1。 看来,起码报数的规律,不会随着噩梦的重启而发生改变,这大概是一个好消息。 老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一片黑暗中,他有些紧张。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是否会突然冒出来。这已经是噩梦的第三次开启了,谁都不知道噩梦会不会发生莫名的崩坏。 按照一般的经验,噩梦大多数是在第三次开启之后,开始第一次的改变或者恶化。 也因此,绝大多数的任务者,都是选择在第三次到第六次之间,通关这个噩梦。如果这之后还不能通关的话,那么噩梦很有可能崩坏到一个难以挽回的地步。 当然,也会有任务者选择富贵险中求。毕竟,越到后面,噩梦暴露出来的信息也就越多,打通真结局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一些谨慎的任务者,可能在前几次噩梦的时候,就选择普通结局平淡收场了。 老三紧张地思索着,还有一分钟不,第二个数字他也知道了,所以是还有两分钟第三个数字他不知道,只能猜 他的思绪突然一变,他想到刚才,在那个黑衣人冲出房间的时候,他看见的房间里的那一幕。 一个女人,血肉模糊,就躺在床上就是这张,就在他们手边的,床。 女人那个黑衣人,杀死了那个女人。 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死她?这与长廊、公路、服务区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噩梦的主人,是一个小男孩。 最直接的可能就是 老三正想着,有人轻轻凑过来,低声问:一会儿第三个数字,我们说什么? 老三吓了一跳,随即镇定下来。 凑过来的人是丁亿。 他说:只能试错了。 你之前说,一二三四五,其中一二四就是对应124,那么三和五 老三说:之前三报了3是错的,那就得从5开始试。 丁亿迟疑了一下,问:如果,数字有重复呢? 老三怔住了。 直播间里,随着丁亿这个问题的提出,观众们也陷入了呆滞之中。 对啊,如果数字有重复呢?现在已经是非常混乱无规律的了,为什么数字不能重复呢? 可是草,直说吧,如果数字还能重复,那这游戏还玩得下去吗? 先不说重复了,还有一个问题是比如说,他们一共需要报十个数字,可是如果某一个数字,是超过十,而不是十以内的个位数呢?那岂不是有无穷无尽的可选项吗? 对啊,谁知道这个报数要报到多少才算啊?如果三对应的是几千几万亿呢?这个例子可能夸张了一点,但是如果真的是很大的数字的话,难道要一个一个试吗? 我还是觉得,NE不可能给出一个无解的问题。 没错。 书店里,看到推理大佬的话,徐北尽不由得点了点头。 他也算是经历过不少的噩梦了,任务者们可能因为噩梦中的危险而死了无数次,可能因为解谜难度过高而鬼哭狼嚎,但是,从来不会遇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死局。 所谓的噩梦,从来都是有迹可循的。 报数数字徐北尽轻声呢喃着这几个字。 突然地,他的脸色一变。 另外一边,老三的脸色几乎是同时变了,他低呼一声:数字! 二哥不耐烦地靠在墙上,闻言奇怪地说:老三,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说数字!老三难得情绪激动起来,那个小男孩,窄楼里的那个小男孩,他一直在念叨一串数字! 第70页 丁亿怔了怔,立刻问道:你是说,那串数字就是 就是我们现在要报的数!很有可能窄楼里都是可以寻找到噩梦的线索的!老三激动地说,随后,他又瞬间绝望了,可是我没有记住。 你说那串数字啊?老大突然插嘴问了一声,我记得一点。 其余三人瞬间看向他。 老大耸了耸肩:不过就记得三个。127。因为是开头,而且那个小屁孩说了好多次,所以我就记住了。反正是127什么什么 老三瞬间振奋了起来。 恰好此时,又是一声报数。老三差一点就本能地把7这个数字说出去了,赶忙咬了咬舌头,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连忙说:2! 仍旧是正确的答案。 他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你说的是对的。二哥拍了拍老大的肩膀,笑着说,不错啊,立功了。 老大嘿嘿笑了一声。 说出第二个数字之后,老三很快继续思索,并且与丁亿商量了起来。 现在他们掌握了四个数字,1274。 目前还没有出现重复的数字,也就是说他们也可以暂时不考虑,在第五个位置上报已经出现过的四个数字。 那么,五会对应什么呢? 老三沉思了一下,然后说:那个小男孩说的那串数字,我确实已经不记得了。但是,那不是一串很长的数字,长度绝对在十以内,并且都是个位数,最多还有十。我记得都是单字的音。 丁亿点点头,接话说:如果没有重复,那么就是,七到十这样一个长度。 1274老三喃喃念着,还剩,3568910 会有0吗? 老三皱眉:报数的话,不会有0吧? 丁亿点头,也不多争论,他们现在并没有太多时间:那么,五就报3? 老三迟疑不决。 谁都不能在这个时候下定决心。虽然说这一次报错数字,另外一边的长廊四人组很有可能可以帮他们拖过去,但是但是也不可能完全指望那边。 如果把其他任务者帮忙的可能性剔除,那么他们一旦报错数字,就又得面对黑衣人的大砍刀,这可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尽管,现在还只是第三次的噩梦。如果黑衣人真的来砍他们的话,那至少他们应该还能活过两轮报数 可以。老三思索了一会儿,但是又说,不过,之后我们还是按顺序报下去。 丁亿一怔。 老三说:之前五报的就是5,那这一次五就报3。但是,六还是报6,七等一会儿再考虑,但是八还是报8,以此类推。我们要先按顺序,把对应位置的数字都试一遍。你们觉得呢? 说到最后,他还是习惯性地征询了一下他人的意见。 他们现在用12345试了一二三四五这五个位置,其中35都是错的,但是至少试出来124是对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能保证,接下来的几个位置里,其位置对应的数字,就一定是错误的。 如果六就是6呢? 当然,七不是7,这是他们已经知道的事情。 不过唯一的风险就是,他们现在并不知道,数字会不会发生重复 老三又有些心神不宁,他下意识看向二哥:二哥,你觉得呢? 二哥正不耐烦于眼前的黑暗,闻言,他简短地说了一句:就听你的。 老三这才松了一口气。 丁亿也没有说什么,默认了老三的方案。 看起来,黑暗的卧室这边已经走上正轨,而另外一边 另外一边就很有问题了。 徐北尽看卧室这边商量好了接下来的方案,就将视角切换到了长廊那边。在这一刻,他深刻地觉得,他其实就是一个导播吧。 其实这个时候,距离噩梦的第二次重启,仅仅只是才过了两分多钟而已。 而两分多钟,长廊四人组已经吵得不成样子了。 当然,主要是自私鬼和替死鬼在吵。 自私鬼骂牧嘉实怎么能答应帮老三那边挡枪,真要挡,他肯定是不乐意的。 替死鬼骂自私鬼是一个自私鬼。 可是要替死鬼真的去当替死鬼?那他可是不乐意的。 就这样,在第三次噩梦开始的最初两分钟里,他们就一直这样吵架。 哪怕身后黑衣人已经追上来了,他们也仍旧在吵架。 牧嘉实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当他们来到停车场的空地,就要开车,飞速地前往服务区的时候,牧嘉实突然说:我留下来。 其余三人同时看向他。 我留下来。牧嘉实重复了一遍。 自私鬼嗤笑了一声,惊异地说:不会吧?你不会真的是圣母吧? 这个一直无精打采的男人,抬眼看着自私鬼,目光冰冷,一字一顿地说:现在这种情况,想要离开这个噩梦,我们必须合作。既然你们不愿意牺牲,那么,我只能牺牲我自己。至少,我有这个权利牺牲我自己。 第71页 自私鬼语塞。 而替死鬼看着牧嘉实,却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他想,如果牧嘉实真的是善良的圣母,那么反而好了。可是牧嘉实不是。他只是绝对利益至上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只是自私鬼和替死鬼不想做出牺牲,而现在又不是翻脸的时候,所以牧嘉实才选择自己牺牲。 但是,如果真的要到了翻脸的时候,那么替死鬼也相信,牧嘉实一定会立刻就按照最实际、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只要能达到他心目中团队利益的目标,哪怕卖掉所有人,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动容。 这是圣母? 这他妈是连自己都能卖的绝对利益至上的人啊草! 替死鬼不禁瑟瑟发抖,心想这个噩梦里,都混进来一些什么人啊真是可怕。 窄楼里本来就是藏龙卧虎的这不一定是褒义词。意思是还有很多的变态、疯子、精神病。在窄楼里,很多人的三观都出现了问题;死亡已经无法禁锢他们。 因为死不了,所以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做。 甚至,替死鬼知道一个真正的疯子。他追求死亡的乐趣。 无论什么噩梦,如果和那个疯子排到了一起,那么任务者们也就只能等到这个疯子死过瘾了,把整个噩梦的死法都体验一遍,才能开始好好做任务。 这个时候,噩梦往往都已经重启了好几次了,通关的难度也直线上升。 然而奇妙的是,尽管这个疯子每次都在噩梦中追求无尽的死亡,可是,每一次的噩梦,都起码能有个普通结局,甚至偶尔还能出现一个真结局。 因此,有一些疯狂地想要去往更高的楼层的任务者,反而会铤而走险,去参与到这个疯子的噩梦之中。 不过这样的疯子终究是少数,但是奇葩就更加数不胜数了。 至少此刻,替死鬼感到了些许的寒意。 他没有见过这个男人。牧嘉实看起来普普通通,一直无精打采,说自己是个废物、垃圾、失败者。可是,他这种冷酷的心态与立场,却让替死鬼根本不敢小觑他。 自私鬼才不管那么多,他直接就冲向了最近的一辆车。 牧嘉实站在了长廊的出口,回头看了一眼黑衣人。这一次他们跑得快,黑衣人还在他们身后一两百米的地方,起码要三十秒才能跑过来。 虽说手里提着威慑力十足的大砍刀,但慢是真的慢。 牧嘉实心中腹诽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其余的任务者,忍不住说:我劝你们去开靠近公路的那辆车算了,随便你们吧。 他突然又灰心丧气起来。 不过自私鬼和替死鬼反而听了他的话,去了更远处的一辆车。上车之后,替死鬼奇怪地按了按喇叭,头探出窗户,大声问:大佬? 林檎还没上车。 他此时懒洋洋地靠在出口右侧的墙壁上,说:不用管我,我留这儿。 牧嘉实看向他,表情一时间受宠若惊。 林檎眼皮都没抬一下:不是因为你。 牧嘉实: 心情瞬间就平静了。 林檎摸了摸下巴,记忆瞬间倒回上一轮噩梦的最后关头。 在那个混乱、血腥、嘈杂的场景中,老三和牧嘉实约定下一轮合作,而丁亿也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林檎的身边。 其实也正是因为这样,林檎才没来得及阻止黑衣人的屠杀行为,不然的话,看他的心情,说不定他就帮忙出手了。 而那个青色头发的女人走到他的身边,小声地说:大佬,请你帮个忙吧。 林檎理都没理她。 丁亿并没有气馁,她说:我知道您最近在寻找饮料 林檎一皱眉,抬头看她,目光冰冷。 我是一个日用品商人。丁亿似乎知道林檎并不会随意出手伤人,所以这个时候也没有慌张,她说,我愿意无偿为您提供一批您想要的饮料,已经放在了窄楼的某间空房子里。只要您下一轮噩梦的时候,帮忙拦住那个黑衣人,我就将那间屋子的地点告诉您。 窄楼里的那些空房子,是可以被随便占据和使用的,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个心情去用;除却丁亿这样的日用品商人。 林檎迟疑片刻,然后答应了,并且补充:仅此一次。 他最近的确是在寻找饮料,目的当然就是为了和徐北尽打架。他的行为没有遮遮掩掩,因此被丁亿这样人脉广阔的商人知道了,也并不让林檎感到意外。 但是他还是感到了些许的恼火,因为丁亿对于他生活的窥探。 因此,尽管他答应了,但是也并没有因为丁亿这一次的主动提供饮料,而表露出任何的友好。 因为这仅仅只是一次等价交换。 商人便是如此。即便在窄楼,即便丁亿是一个外表内向、少言寡语的人,商人也依旧有着商人的本性。 不得不说,丁亿的消息网和对信息的利用,很有意思。 时至今日,像丁亿这样,在窄楼中有自己打拼下来的一番事业的任务者,其实都已经很少进入噩梦了。 正是因为这样,牧嘉实在这个噩梦中看到丁亿的时候,才会那么惊讶。 第72页 因为,他们非常惜命,也看重自己建立的势力。如果意外迷失在永恒崩溃的噩梦中,那么他们辛苦多年也就一朝白费功夫了。 窄楼并不强制任务者进行噩梦。在这种情况下,很多日用品商人自然是深耕于窄楼,很少进入噩梦。 丁亿也是如此。 她至少已经有两三年的时间没有进入噩梦了。而这一次她选择了进入,必然是有万全的把握,不求去往更高的楼层,至少也要平安离开噩梦。 牧嘉实之前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把握。 而现在,看到林檎选择留在长廊的入口,疑惑的牧嘉实忍不住好奇地追问:大佬,你怎么留下来了? 林檎瞥了他一眼,倒也给出了答复:那个日用品商人,答应无偿提供一批饮料。作为交换,我留在这里。 牧嘉实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丁亿会选择进入这个噩梦。 因为林檎在。不仅仅是林檎在,更关键的是,丁亿有着可以制衡甚至于利用林檎的办法。哪怕这个办法只能用一次,哪怕很有可能,林檎会对此感到恼怒,丁亿也想要搏一把。 因为 难道丁亿,真的不想去往更高的楼层吗? 她可以选择去找那些掘金者组织,但那仍旧不是非常保险的办法。即便是最负盛名的掘金者,也有着失败的可能。 而唯一保持着底层百分百成功率的牧嘉实,前段时间又去往了更高的楼层。 丁亿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把握住了林檎这个机会。 至于作为机会的林檎,心情是怎么样的 好吧,他心情不怎么样。 他心情向来不怎么样,所以现在他的关注焦点在于,丁亿提供的饮料,能让徐北尽心甘情愿地和他打一架吗? 如果能,那么一切相安无事。林檎不吝使用自己的武力帮个小忙。 这么多年来,他在窄楼也的确是这么做的,虽然那些小忙都已经被他抛之脑后了,但恐怕有不少人都记着他的人情如果那些人没有迷失在噩梦中的话。 正是因为这样,以林檎这样古怪的性格,他才可以在窄楼立足,并且被所有任务者尊称为大佬。否则的话,他可不能这样光明正大地在噩梦中划水。 这些任务者里,有多少人是抱着一线希望,期盼着林檎在某一时刻大发神威,把他们通通救出噩梦呢? 所有人都这样想,包括丁亿。 不过,看起来林檎现在是答应了丁亿的请求,但是如果这批饮料不能让徐北尽同意跟他打一架 林檎不会撕毁协议,他会出手对付这个黑衣人,但是丁亿显然也是在林檎这边讨不到好的。 总之,一切的决定权,其实间接地来到了徐北尽手里。 而徐北尽 徐北尽 徐北尽: 等一等?! 林檎说什么? 日用品商人答应无偿提供一批饮料,所以林檎决定在这个噩梦里帮个忙? 饮、料?! 徐北尽面无表情地坐在书店柜台后面,突然认真地思考起一个问题。 如果,在噩梦中和林檎打一架,那么,他应该是,还可以,复活的吧? 就是感觉很痛的样子。 但是怎么说呢。林檎做的事情,真的有点让他困扰啊。 徐北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不想去看直播间里,观众们嘻嘻哈哈的取笑调侃了。反正他也能想象到,就是不知道这些观众会如何编排他和林檎的关系。 他选择眼不见为净。 心情郁郁,他就想拿出戴无给的软糖吃吃,结果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噩梦已经重启了,所以那袋白嫖来的软糖也被刷新了。 徐北尽: 他平静地坐在那儿,生无可恋地打了一个哈欠。 好困 他勉强打起精神,把头探出柜台,在书店的角落看到了饮水机。于是他去接了一点温水,喝了两口,在回到柜台的时候,随意的一瞥,让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咦,这是 他其实一直记得,戴无曾经说,书店里就有关于这个噩梦的线索。 但是他在回到书店之后,并没有发现这个所谓的线索,究竟在哪里。 直到此时。 徐北尽把水杯放在柜台上,手顺势落下,拿起了柜台前货架上的一份报纸。 第29章 推测数字 当徐北尽拿起这份报纸的时候,直播间的观众其实还在关注着长廊那边的情况。 自私鬼和替死鬼开车走了。 这两个人一开始关系奇差,整天吵架斗嘴,现在反而混到一块去了,同进同出,也是十分奇特的一个场景。 身后,黑衣人已经追上来了。 不过因为林檎和牧嘉实挡在长廊的门口,所以黑衣人已经举起了他手中的大砍刀,口中发出阴冷的笑声,就连步伐都加快了。 牧嘉实有点紧张地说:大佬,我们怎么拦住这个黑衣人啊? 林檎站直身体,终于是看了他一眼。他奇怪地反问:还要怎么拦? 牧嘉实茫然地看他。 第73页 林檎往前迈了一步,恰好此时黑衣人也冲了过来。也不知道他怎么一番操作,牧嘉实还没看清,就见林檎一把夺过了黑衣人手里的大砍刀! 牧嘉实:!!! 林檎手握大砍刀,刀尖对着黑衣人的黑面具,冷声说:给老子停! 黑衣人: 到底谁追杀谁啊?! 牧嘉实已经看呆了。 直播间里,一阵感叹号和省略号划过之后,一条弹幕弱声弱气地飘过:我怎么觉得,黑衣人看起来有点可怜的样子 隔着面具都可以感受到黑衣人的风中凌乱。 可惜是个杀人狂魔。 他是个被大佬吓到的小可怜。所以千万不要放过他啊! 话说,有这样的武力值,在噩梦中岂不是横着走?这不是破坏平衡的吗?怎么会有这样的玩家存在啊? 感觉就像是bug级别的存在啊 徐北尽看了一会儿报纸,又看了一眼直播间,了解了事情始末,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是啊,这样的林檎,他怎么可能打得过啊。 想想都不可能啊。 不如还是拒绝掉算了吧哪怕林檎收集到了他再怎么喜欢、再怎么稀少的饮料,还是拒绝吧 当这个念头在徐北尽的大脑中升起的时候,黑暗的卧室里的丁亿,只觉得背后莫名发寒。 这是直觉的预警吗? 丁亿本能地警惕了起来,下意识回忆自己是否有什么疏漏,或者有什么可能导致危机的做法。 想来想去,估计也就只有林檎的事情了。 但是,丁亿又想,事到如今,也只能博一次了。她并不想一辈子困在窄楼的底层。而且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又一次炸开一声:报数! 这一次的报数,对应的位置是五。 1274是他们已经确定的数字,但是从五开始,他们就一无所知了。 丁亿几乎下意识看向老三。即便黑暗中她看不见老三,但是她大概知道老三的位置。现在在丁亿的心目中,这个不怎么自信的男人,已经是噩梦中第二靠谱的人了。 第一靠谱的是牧嘉实。 是的,丁亿当然知道牧嘉实的长相。她甚至知道牧嘉实什么时候从更高的楼层回到了窄楼底层。 正是因为牧嘉实回来了,还挑选了这个噩梦作为回到底层的第一次尝试,而林檎也加入了这个噩梦,所以丁亿才会下定决心,同样加入这个噩梦。 此外,以丁亿的为人,她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情处理得漂漂亮亮,完全不会惹怒林檎。而之所以选择现在这样更加直白的方式,当然是为了 为了后期林檎暴走的特殊结局做准备。 不得不说,为了这一次的噩梦,丁亿可谓是做了多方打算,甚至向自己的下属交代了之后的事务。她只求最差也得来个普通结局,或者林檎暴走的特殊结局。 丁亿想着,而老三那边,也按照之前的方案,喊了一声:3! 他们现在知道了前面四个数字是1274。他们的方案是按照仍旧没有确定的数字的顺序报,所以五报3,六还是报6,至于能否成功 老三紧张地等待着。 下一秒不会报数的废物,死了拉倒! 该死!老三小声骂了一声。 所有人都紧张和恐惧起来。 然而他们等待了很久,黑暗的卧室里仍旧只有他们四人急促的呼吸声,压根就没有出现那个拿着大砍刀的男人。 他被挡住了老三喃喃说,那个黑衣人他被挡住了! 他欣喜若狂,一时间手舞足蹈。他十分庆幸自己之前找了牧嘉实帮忙而丁亿也在庆幸。至于他们两个谁的准备更有效,恐怕只能等到下一次与另外几人见面的时候,才能知道了。 老三很快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一次被挡住了,不代表每一次都可以挡住。越到后面,那个黑衣人所能做到的事情越多,噩梦也会愈发崩坏。 老三轻声自言自语:最好能快一点知道数字的内容是什么 然而,一分钟的时间是固定的。他们再怎么焦虑急迫,也只能等待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在黑暗中,这样宛如等死的感觉,并不好受。 老三深吸了一口气,他说:接下来要说的是第六个数字,我们报6。 丁亿回答:那刚才的第五个数字 如果数字不会重复,3和5都是错的,那么五只会对应6、8、9、10这四个可能。 这样已经有明确的范围了,但是丁亿迟疑了一下,说,第七个数字呢?我们报3,还是? 看六的结果吧。老三苦笑起来,感觉完全就是在猜谜。 丁亿说:是的我们得尽量拖时间,至少知道一共要报几个数字才行。 他们沉默了片刻。 下一秒,又是一声报数! 第74页 第六个数字。 老三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着地说:6。 他非常的紧张,甚至于浑身都在发抖。这是他做出来的决定,他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之前五不是3,已经让他感到了一丝恐惧。 虽然黑衣人被挡住了,但是不可能次次都 他突然感到耳边一片寂静,似乎寂静得太久了。 丁亿颤抖着说:我们说对了? 老三怔了片刻,突然大叫了一声:我们说对了!六就是6! 他几乎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软了下来。刚才过度的紧绷,让他现在脑子里空白一片。他甚至不敢相信,他们居然真的猜对了。 第七个数字丁亿咽了咽口水,让自己干涩的喉咙舒服一些,她说,第七个数字,我们说什么? 老三回过神,茫然了片刻才开始继续思索:七那就只有3、5、8、9、10可选了。 6已经没有了那么,五就是对应8、9、10。 他们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3! 既然五不是3和5,那么七是3或者5的可能性就大幅度上升了。虽然仍旧不一定是,但起码比8、9、10这三个数字的可能性稍大一些。 而3和5中间,既然他们决定要按照大小顺序来说,那么就先从3开始尝试。 一分钟之后,在一声报数过后,老三坚定地说:3! 耳边仍旧是沉默。 猜对了!! 他大声欢呼,激动之下直接与丁亿拥抱了一下。直到与丁亿分开,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刚才做了什么 也不是说他有那么在意男女之别,而是在噩梦中这样做,很容易被怀疑是卡贩子。 老三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他迟疑了一下,低声解释说:抱歉,我不是 没事。丁亿微笑起来,尽管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我们继续吧。 老三将信将疑地松了一口气,但是刚才的兴奋与狂喜,瞬间就消弭了。他感到对自己、对噩梦、对窄楼的一阵痛恨,以及深深的绝望。 是的,他们就快要解开这个谜题了。 可是,谁来解开他们身上的枷锁呢?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沙哑地说:接下来,是第八个数字 直播间里,在林檎夺走黑衣人手中的大砍刀之后,长廊那边的三人直接就僵持住了。 黑衣人和牧嘉实完全就处在懵的状态,而林檎则颠了颠这把武器,点了点头,称赞道:还不错。 黑衣人、牧嘉实: 徐北尽默默地将直播间的视角转到了黑暗的卧室,并且与观众们旁观了老三和丁亿报数的过程。 直播间的观众感叹:哇,这个报数好像也不是很难诶。 确定是1到10且不重复的整数,哪怕是用列举法,也可以一个一个试过去,毕竟不是也不是很多数字。只能说他们运气好,记得小男孩在外面念叨着一串数字。 推理大佬说得对。如果他们不知道,就真的只能随便猜了。 嗨呀,虽然这一个噩梦里不靠谱的比上一个噩梦里多,但是靠谱的,似乎也比上一个噩梦多啊。 就看靠谱的带不带得动了。 第八个数字的话 北北!北北有什么想法吗? 直播间前,徐北尽瞥到弹幕上全是自己的名字飘过,这才回神,看了看直播间里的问题,思索片刻,然后说:第八个数字可能是5、8、9、10这几个数字,按照他们的方案,应该是报8吧。 咦,北北是觉得,八不是8吗? 应该不是。徐北尽摇了摇头,是这样的,现在他们报了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七个数字,分别是1274、五不知道、63,还剩下5、8、9、10这四个数字,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很奇怪? 我承认我脑子不行。 这个游戏不适合我[大哭] 北北也看出来了啊。 推理大佬来了!我就知道推理大佬和北北心灵相通。 看到这条弹幕,徐北尽不免一笑。 他说:答案就是,8、9、10这三个连续的数字到现在还没有被分配,是非常奇怪的,因为总共也就只剩下四个位置了。 咦 好像是哦。 如果一共需要报10个数字,对应1到10,我们已经到了第七个数字,但是最后8、9、10这三个数字,居然完全没有被分配,从概率上显得很奇怪。 徐北尽点了点头,应和着推理大佬的话:也就是说,五八九十这四个位置,就刚好对应5、8、9、10这四个数字。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大概只有他微一停顿,百分之四。 啊,我明白过来了。这个概率也太低了吧。 第75页 因为前面七个数字都是打散的,但是到了第八个数字,却还有三个连续的数字可选,这样就显得很奇怪了。越往后,8、9、10这三个数字还没有被分配,就越显得奇怪。 我还是根本搞不明白啊!就算五八九十对应58910又怎么样啊,如果五对应10,八九十对应589,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再小的概率,也有出现的可能啊。 徐北尽笑了一下,说:是这样没错,不过在猜测的过程中,肯定要考虑概率更大的那种情况,也就是 他还没有说完,黑暗的房间里,又一声报数突然在他们耳边响起。 因为刚才与丁亿的拥抱,导致之后的无数复杂的想法升起,所以刚才的那一分钟里,老三心思杂乱,根本没有好好思考数字的问题,就按照刚才商量的方案,直接说:8 就在他的声音刚刚响起的时候,丁亿脸色一变,下意识说:等等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个简简单单的音节,已经跳跃出老三的喉咙。 卧室里一片沉默。 喜色就将蔓延上四名任务者的面孔之上。 就在这一刻,长廊里,仍旧僵持的三人中,黑衣人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阴笑声。他说:不会报数的废物 下一秒,他的身形直接就消失了! 牧嘉实脸色大变:怎么会 黑暗的卧室里,黑衣人再一次出现,甚至连他那被林檎夺走的大砍刀,都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他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大杀四方,发出畅快的大笑声。 老三几乎要痛晕过去。 他们刚才甚至都没有听见那句不会报数的废物,死了拉倒!他甚至以为,八就是8了!可是为什么这个黑衣人还会出现! 大喜大悲之下,他很难保持平常心,一边痛苦地嚎哭着,笨拙地躲闪黑衣人的袭击,一边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老大和二哥甚至比他还要不堪,他们直接骂起了另外四名任务者废物,甚至想要反抗黑衣人的大砍刀。可是,黑衣人看得到他们,他们却看不到黑衣人。 最后,他们渐渐失去了声息。 浓重的血腥味,再一次弥漫在这个黑暗的、狭小而空洞的房间里。 但是,还没有人死去。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折磨。冷酷的杀人狂魔,似乎并不因为他们的昏厥而放下屠刀,相反,受害者不再反抗、毫无防备的姿态,反而激起了他嗜血的渴望。 他的喉咙里发出更加沙哑、可怖的笑声和吼叫声,似乎已经不像是一个人类,反而像是一头彻头彻尾的野兽。 丁亿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因为从一开始就缩在了角落里,所以她受的伤也是最轻的。此刻,她还在不断思考。 是的,黑衣人出现一定是因为他们报错了数字。可是,为什么黑衣人会这么突然地出现?甚至少了他每一次登场都会说的那句话 而且,林檎拦不住这个黑衣人?怎么可能! 丁亿深知林檎的武力值,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意识到,这或许是一次剧情杀,一次无法反抗、无法逃避,因为他们之前错误的行为,而不得不面临的一次杀戮。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说错了第八个数字,就 等等,第八个数字? 丁亿灵光一闪,大喊着说:八个数字!一共只要报八个数字! 之前,他们就知道一条信息,那个小男孩所说的一串数字,并不算太长,十个数字以内。 现在他们报到了第八个数字,出现了如此奇怪的情况,不正意味着,他们其实已经说完了所有的数字吗? 正因为他们在报数的过程中说错了几个数字,所以,在第八个数字说完之后,也就是整个报数的环节全部结束之后,黑衣人才会直接出现,开启这场杀戮。 老三听见了这句话,瞬间,他就明白过来。 他虚弱地咳了一声,挪动身体,妄图避开杀人狂魔的大砍刀,可是他失败了。于是他干脆就不动了,忽略身体各处传来的痛苦,他努力地思考着。 一共八个数字。 是的,他们只需要报出八个数字。 在第七个数字确定之后,他的脑海中一直隐隐浮现着不对劲,之前丁亿甚至想阻止他说出8这个数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8、9、10,这最末尾的三个连续数字,现在还没被分配的概率,太小了! 这意味着,9和10,很大概率就只是干扰项而已。他们所需要使用的数字,就仅仅只是1到8这八个数字。 现在只剩下5和8还没有确定。 而第八个数字不是8。那就意味着 八是5,五是8! 这样一来,八个数字就分别是1、2、7、4、8、6、3、5。 他们掌握了全部的数字!只需要在下一次噩梦开启之后,验证一次就足够了! 巨大的欣喜在老三的脑海中升腾。在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他想,或许,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自私鬼和替死鬼不觉得这是因祸得福。 在噩梦重启的第一时间,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着脸,问牧嘉实:你们上一轮死掉了? 第76页 牧嘉实不解,但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于是,这两个人同时冲向了长廊尽头的那扇门。自私鬼直接打开了那扇门,气愤地说:你们他妈的是故意的吗?! 黑暗的房间里,刺目的光线照入,四名任务者愕然地看着他们。 难得地,替死鬼站在了自私鬼那一边,他也有些愤怒地说:我们就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问出这个噩梦的一些线索了! 在第三轮的噩梦中,卧室四人组仍旧在卧室,牧嘉实和林檎拦住了黑衣人,而自私鬼和替死鬼则开车沿着公路一路而行,去往了他们第一轮没能去到的服务区。 老三颤抖着嘴唇,还没能从刚才强烈的情绪中平复过来。他的大脑本能地抓住了对方话中的含义,自顾自地领会了。 他下意识问:你们发现了什么? 自私鬼翻了一个白眼,显然不想说。 替死鬼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他说:我们在那里,遇到了一个超市的收银员。我说我们在被一个黑衣人追杀,他说,他知道那个黑衣人是谁。 跟过来的牧嘉实忍不住问:是谁? 妈的!就是卡在这里啊!替死鬼暴躁地说,上一次我们看到服务区,然后你们死了;这一次我们差一点问到了重要的信息,然后你们又死了。搞什么鬼啊! 自私鬼冷笑着说:是啊,你们他妈的一直死死死,怎么不永远去死呢?! 你死一个看看。二哥冰冷地说,你,去死啊! 自私鬼涨红了脸。 二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死不死的你他妈在这个噩梦里死一次试试! 在那个黑暗的卧室里,在茫然与恐惧之中,甚至连杀死自己的人都不知道,在血腥、痛苦、绝望之中,伤痕累累地死去 二哥冷酷地说:你来死一次试试。我看你,连死都不敢吧? 自私鬼的胸膛起伏着,愤怒和耻辱的感觉散布在他的全身。他已经被激怒了,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被这个噩梦里的几名任务者,激怒了。 他大声喊道:好啊。你们一群废物,来啊,你们滚出来。我来! 二哥冷笑着,果真迈着步子离开了黑暗的卧室。 自私鬼撞开他,走进黑暗的卧室。 二哥 老三叫着他。 二哥抱胸站在一旁,说:都出来。留他一个人在里面就行了。 老大是毫不犹豫地听从了二哥的意思,老三和丁亿迟疑了一下,也走了出来。 黑暗的卧室门关上,仅留自私鬼一人在内。 在门扉合上之前,老三想起了什么,大声喊着:记住,是12748635!12748635! 他大声重复了两遍,似乎看到了自私鬼的嘴唇也在微微蠕动着。 门彻底地关上了。 老三茫然片刻,说:所以,我们现在 牧嘉实似乎想起什么,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长廊的尽头。几人跟随他们行动。 丁亿走到林檎的身边,轻声告诉他那间储存饮料的屋子的地点,以及进入的方式。房屋的主人是可以自由设置进入房屋的方式的,可能是数字密码,可能是某句话。 林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随着黑暗卧室的房门闭合,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次地出现了,从走廊的尽头追着他们过来。 在那里,那扇通往外面停车场的大门,仍旧敞开着。比起第二轮噩梦中这扇门直接消失的情况,现在,他们可以自由地开车去往服务区了。 几名任务者面面相觑,然后看向了二哥。 明明两次他们都打开了黑暗卧室的房门,但是为什么这一次大门还敞开着?仅仅因为,卧室里还有人? 确实是这样但是,为什么二哥会那么果断地和自私鬼交换?他是不是知道,或者猜到了一些什么? 我就试试。二哥耸了耸肩,行了。我在那个黑漆漆的地方也呆烦了。咱们去别的地方走走吧。 片刻之后,七名任务者分了两辆车,以飞快的速度前往服务区。 至于被留在黑暗卧室里的自私鬼 好像没有人在意和理会。 直播间里,观众们都被这一番操作给惊呆了。 好家伙,一切战术转换家?! 第30章 露馅了 从长廊出来,坐上车,以最快的速度飙到服务区,一共需要三分钟的时间。 而他们之前就已经在长廊里浪费了两分钟。 自私鬼那边报数,报出八个数字,需要八分钟不,七分钟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在这个服务区收集信息的时间,也只剩下两分钟了。 但是他们不知道,数字全部报对会是什么结果。 想到这里,老三的心中也不免升起了些许的懊恼。 其实还是应该留一个人在那边的,不然的话,数字全部报对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而指望自私鬼坦诚相告? 老三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假设。 第77页 他现在坐着的这辆车上,刚好替死鬼也在,于是,老三犹豫了一下,就直接问:上一轮噩梦,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 替死鬼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说:你想知道?行吧反正,事情本来发展顺利,完全就是被你们这边给搅乱了。 他又抱怨了几声,看起来十分的愤怒和不爽。 老三保持着沉默。 片刻之后,替死鬼总算是说完了抱怨,于是开始细说上一轮噩梦中,他与自私鬼抵达服务区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们到了服务区之后,反正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突然结束算是被你们第一轮的噩梦给吓怕了。所以,我们就先把服务区逛了个遍,那个超市在最里面,还挺大的,我和那家伙就走进去看了看。 因为我当时在和那个家伙吵架,说那个黑衣人的事情,那个收银员有一点反应,我们就追问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呵呵。 他又冷笑了一声。 前排驾驶座上,二哥对着他说了一句:看起来你也想去那个黑漆漆的房间里待一会儿? 替死鬼缩在座位上,不说话了。 老三听了他描述的过程,仔细想了想,也没找出什么问题。但是 实话实说,他并不信任自私鬼和替死鬼这两个人。他可以信任老大和二哥,可以信任丁亿、牧嘉实,甚至信任林檎,但是对于这两个与他们爆发冲突的任务者,他并不能完全相信。 所以他怀疑他们的说辞。 可是替死鬼口中他们的行动,听起来又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真的说了实话吗? 老三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总觉得这一轮的噩梦,会发生一些意外。 直播间里,当看到服务区这个场景的下方出现了七个名字的时候,徐北尽就知道,这一行人已经抵达了直播间,于是,他就将视角切到了服务区。 在此之前,他和观众们一直在关注黑暗卧室里的自私鬼。 在其余的任务者离开之后,自私鬼独自待在黑暗的空间里,居然也面不改色,还记住了老三临走之前告诉他的那一串数字,现在就在百无聊赖地报数。 这让观众们都惊讶了:嚯,深藏不露吗? 看起来智商也没有那么低啊为什么刚才蠢到和所有人对着干? 说不定是故意的呢?就是想独占报数之后的成果。 可是,他也不知道,这边到底有没有弄清楚所有数字啊?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 推理大佬,您说。 你们有没有注意过时间的问题? 徐北尽灵光一闪,忍不住问:你的意思是,他们骗了其他的任务者? 什么什么? 啊!北北和推理大佬这么心有灵犀,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明白啊[大哭] 就是上一轮噩梦,时间起码有八分钟。他们在长廊呆了两分多钟,再加上路上的时间,所以抵达服务区之后,应该有三分钟左右的时间让他们到处询问信息。 你们觉得,这三分钟的时间,足够他们发现服务区里哪个人知道有用的信息吗? 之前北北已经带我们逛过服务区了,面积挺大的,人也挺多的,为什么他们就能在三分钟里找到超市的收银员呢?而且,服务区里还有咱们北北这么一个干扰项在。 我靠,有道理啊! 所以他们在故意骗人?? 我觉得更可能的是,这两个人中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噩梦中的一些关键信息,所以才能够直奔收银员而去。 看到这条猜测,徐北尽忍不住补充说:但是这样的话,就产生了另外一个矛盾如果他们早就知道超市的收银员知道一些什么,那么三分钟的时间,怎么可能不够他们问出一点东西呢? 我靠,北北说得对啊! 那他们不是有意隐瞒了关键的信息可是有这个必要吗?不是说打出真结局,所有副本里的任务者一起升楼层?? 因为,他们一直不对盘?我看他们的暴躁也不像是假的,说不定是真的问出了一些什么,但是因为卧室这边死人了,所以卡在了半道儿上。 我更好奇的是这两个不对盘的人居然联合了? 也不一定他们可能是分开询问信息的。可能是留在卧室里的这个知道了一些什么? 但是刚才他们两个是一起发难的啊。 这样的话,你们说在场的这些任务者,会发现这个时间上的问题吗?会不会他们也发现了,但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们也不想和卧室里的这个人合作? 我完了,我不仅解不开副本的谜题,我连这群任务者脑子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游戏果然不适合我。 推理大佬,请。 ?好吧我能想到的就是,他们可能掌握了什么信息,需要进这个卧室,想要抢占先机之类的?刚才他们在骂卧室里的几个人废物,说不定也有趁势进入卧室的打算。 第78页 唉,刚才应该把视角转到他们那边的。 但是报数也很焦灼啊。只能说场景一多,北北也不知道怎么调视角果然是导播素养不过关啊(不是)。 失礼了,原来是北导[抱拳] 也没事啊,电视剧也需要有点悬念才好看啊 你说得对。 直播间的弹幕又是一片嘻嘻哈哈。对于观众们来说,反正他们是上帝视角,虽然会纠结和好奇,但是最终该知道的事情总归能知道。 徐北尽有些在意这件事情,毕竟现在自私鬼在黑暗卧室中的表现,与他一贯以来暴躁无脑的形象有些差别。 但是在根本不知道第三轮噩梦中,自私鬼和替死鬼遭遇了什么的情况下,他也对目前的局面束手无策。 或许,他可以再去问问戴无? 这就是他这个扮演者,比起任务者更大的优势了。 不过,上一次去找戴无,那家伙就神秘兮兮的;这一次想去问清楚,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告诉他。 他一边想着,一边将视角转回了服务区。 七名任务者浩浩荡荡地走进了服务区,然后四散开来,各自去寻找线索。 整个服务区的构造大概是一个回字形,下方是入口,两侧对外有一批小卖部和小吃店,内部的左侧是公共卫生间、洗手池等等,尽头有一家大型商超,右侧有一些店铺,其中就有徐北尽的书店。 中间的空地上,是花坛、长椅等等。 替死鬼刚才说自己和自私鬼差一点就从超市的收银员那里,问出了黑衣人的身份,所以现在,他也直奔超市而去。 老三、丁亿和牧嘉实都跟着他,但是老大和二哥并不打算一起去,他们随意去往了其他的方向。 而林檎的动向自然无人过问,他选择跟着替死鬼他们一起去超市看看。 目的么自然也是为了徐北尽的饮料。 林檎这人执拗又简单,想做的事情,总是会努力去完成。 几人想要去往超市,就得从服务区内部的两侧道路绕行过去。他们自然而然地避开了左侧的卫生间,选择从右侧穿过去。 然后林檎就看见了书店里的徐北尽。 他的脚步也自然而然地就拐了个弯,走进了书店。 徐北尽: 直播间的视角跟随着其余人一起去了超市,观众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右下角小窗里,他们的主播,陷入了困境之中。 林檎走到柜台前面,说:又见面了。 徐北尽默然片刻,决定暂且无视林檎的问题,假装噩梦中的自己不认识林檎本来就是这样的,林檎又不知道他是扮演者! 所有的任务者都以为,噩梦中的那些窄楼居民,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游戏NPC而已。 任务者们并不会把噩梦和窄楼混为一谈。在他们看来,窄楼的居民根本不会有噩梦中的记忆;即便有,也只是把那当成是一场真正的噩梦而已。 而噩梦中出现的窄楼居民,却基本上都会有窄楼中的记忆。如果不是噩梦的主人,不会出现噩梦那般的崩坏,那么性格上也所差无几。 正因为这样,有些任务者在噩梦中胡作非为,又在窄楼中装作若无其事。许多扮演者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却又深受其苦,到最后,总归是扮演者的精神因此出现问题。 而如果一些疯狂的扮演者表现出自己记得噩梦中发生的事情,那么任务者反而又会认为,果然,这些窄楼的居民,最终还是会演变成为噩梦中那个疯狂的自己。 简单来说,对于任务者来说,在NPC就是NPC这个前提之下,扮演者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会自动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更何况,很多任务者,真的不会特别关注窄楼的居民。 他们一早就认定,窄楼的居民就是一群做出什么诡异行为都不奇怪的疯子,一群浑浑噩噩的废物和傻瓜。 这样的困局令无数扮演者感到恐惧和绝望。有时候,即便他们想要用各种途径暗示自己扮演者的身份,可是,他们的同胞却从来不会相信他们。 甚至于,现在窄楼中的任务者们无视窄楼居民的习惯,也据说是因为曾经的窄楼居民做出太多稀奇古怪的行为了,让任务者们都觉得他们就是一群神经病。 有任务者还说,看起来NE的智能还不错,居然能表现出这么疯狂灵动的一面。 没有任务者相信,这群窄楼的居民,居然同样也是人类。 窄楼的居民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不管是肢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正因为这样,绝大多数的任务者都不屑于其为伍。 而当他们遇到噩梦中对应的窄楼的居民的时候,这种想法就更加确信无疑。 尽管任务者也会癫狂颓废,可是噩梦的主人在噩梦中的表现,会令人不禁疑惑,真有人类会变成这样吗? 因此,除非是为了获得噩梦中的信息,不然,很少有任务者会主动和窄楼的居民打交道。 像林檎这样,从窄楼追到噩梦,又从噩梦中追到窄楼的奇怪任务者,可谓是非常少见了。更别说他每次一见徐北尽,张口就是来打一架吧。 久而久之,徐北尽甚至都不记得,在林檎的面前,他是否真的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了。他会不会在什么地方,暴露出了瑕疵? 第79页 但是这一次,徐北尽决心无视林檎的诉求。 他站起来,按照一个群演的职业素养,露出标准微笑,对林檎说:你好,有什么想买的吗? 林檎说:把你书店里的书买光,你可以跟我打一架吗? 徐北尽: 他不可思议地去看林檎,发现这个娃娃脸的男人歪着头看着自己,神情十分认真,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可能性一样。 徐北尽沉默片刻,然后慢吞吞地说:不可以。 林檎失望地哦了一声:不过我有在准备饮料到时候会送给你。 徐北尽微微一怔,随即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林檎期待地望着他。 徐北尽想,对于林檎来说,这样一直想要和他打架的想法,意味着什么呢?为什么,林檎会这么执着呢? 在窄楼里,有这样明确的目标尽管这个目标是他自己 徐北尽垂下眼睛,平静地说:抱歉。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林檎不禁无趣地发出一声叹息,他看着徐北尽,有些不服输地追问说:是我哪里做的还不够吗?你喜欢饮料,所以我帮你在找。这样也还是不能和我打一架吗?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打不过你的。徐北尽说,我也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认为 不。林檎斩钉截铁地说,你有可能打得过我。你你很特殊。 徐北尽苦恼地说:我不知道对于你来说,我哪里特殊,但是我不会打架,也不会和你打架。他也十分坚定地说,哪怕你用饮料收买我。 一百瓶。 我徐北尽差点咬到舌头,不行! 林檎站直身体,皱眉说:哪怕我给你承包一辈子的饮料? 徐北尽: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心中十分无语。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这种事情也可以承包一辈子? 如果不是徐北尽脾气好,那他可能已经被林檎的缠人给烦死了。事实上他已经快被烦死了。 林檎又说:可是你明明就对饮料心动了。 我没 你有。林檎补充说,你明明喜欢饮料,那我把你喜欢的东西送给你,不能让你对我喜欢的打架也心动一下吗?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确实对我准备的饮料非常心动。 徐北尽: 他被惹毛了,一字一顿坚定地说:不打就是不打。 再一次被拒绝的林檎,不爽地坐在了书店门口的凳子上。 这一幕似乎有点熟悉。 徐北尽心中暗恨,心想下一轮噩梦开启之后,他就把那个该死的凳子收走! 一切宛如上一个噩梦的重演。林檎坐在书店的门口,而徐北尽坐在柜台的后面,默然地看着直播,还不能和直播间观众互动。 他想,林檎生来就是克他的吧? 直觉什么的。 是啊!他是对林檎说的饮料很心动没错! 但是他也坚定地不想和林檎打架! 听起来就会被吊打得很惨啊徐北尽只希望,时间能消磨掉林檎对他的兴趣。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喝了一口白开水。 林檎适时地插话说:饮料 不打。 哦。 书店再次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之中。 徐北尽彻底绝望了。 这和上一个噩梦有什么区别吗? 有吗?没有吧。 同样的书店。同样的自己。同样的林檎。同样的凳子。同样的沉默。 人生难得一相逢,他和林檎逢又逢。 他其实应该把林檎赶出去的。可是徐北尽这样一个能屈能伸的家伙,并没有这个勇气。 他唯一的勇气,可能全部耗在了拒绝林檎的打架邀请上。 最后,徐北尽只能去关注直播间里,其余任务者的情况。 就好像这样,可以把他从现在尴尬的境地里解救出来一样。 直播间里,替死鬼、牧嘉实、丁亿和老三这四名任务者,找到了替死鬼和自私鬼口中的超市收银员,也就是之前的徐北尽曾经找过的戴无。 不过当时的戴无并没有告诉他,他掌握了什么线索,而现在,徐北尽也不禁好奇,戴无究竟知道一些什么。 牧嘉实、老三和丁亿都不说话,于是,反倒是替死鬼主动上前,与戴无交流起来。 你好,我们刚才遇到一个追杀我们的黑衣人毫无演技的替死鬼虽然说着十分紧急的事情,但是他的语气平铺直叙,没有丝毫的紧张感,你知道他是谁吗? 在任务者们看来,他们眼前的戴无就是一个提供信息的工具人NPC,只要提及对应的关键词,NPC当然就会告诉他们相关的信息。 果不其然,超市收银员也露出了带着些微紧张的表情,他说:黑衣人?是不是,拿着大砍刀? 第80页 对! 收银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在任务者们的追问下,他说:我我知道一些流言。据说,小镇上,曾经有过一场杀妻案 杀妻案?! 收银员点了点头:案发之后,凶手不知道去了哪儿。镇子上的人都在传,说他的杀人工具,就是一把大砍刀。所以,他才能把他的妻子,剁成 他说不下去了,露出了夹杂着恐惧和恶心的表情。 四名任务者在他的面前站成了一排。 老三忍不住说:所以,黑衣人就是那个凶手吗? 收银员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他连忙补充说:我不确定,真的。只是你们说大砍刀我就只能想起来那件事情了。 那关于杀妻案,你还知道什么吗? 收银员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了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回忆的表情,哦对了,据说,这对夫妻有一个十岁不到的儿子? 儿子? 牧嘉实下意识重复。 丁亿突然说:老三,我之前听你的同伴说过,你们在进这个噩梦之前,遇到过一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会不会就是这个幸存的孩子? 老三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有可能。 那这个幸存的孩子就是噩梦的主人?牧嘉实反问,这样就可以解释这个噩梦的来源了。他的父亲杀死了他的母亲 丁亿点了点头。她又问:你不知道噩梦的主人是谁吗?对不起,我是说 我不知道。牧嘉实反而坦然地说,我随便挑了一个传送门就进去了,也没管是什么噩梦。 丁亿愕然。 她还以为,牧嘉实回到窄楼的底层,是为了重振旗鼓,再一次打出自己的威名,因此,当然会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才进入噩梦,为的就是一锤定音。 可是,他居然是随便挑选的噩梦? 他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吗?确信自己不会迷失在毫无准备的噩梦之中? 关于小男孩的这个噩梦,确实没有什么信息在窄楼中流传着。但是,丁亿之所以选择这个噩梦,是因为她知道,林檎在这里,牧嘉实也在这里。这就让她有了些许的底气。 而老三那边的三个人,更是直接在窄楼中就与小男孩有过直接的接触。 他们都是有备而来,但是,牧嘉实却 牧嘉实垂着眼睛,苦笑了一声。 他说: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回到窄楼的底层。他揉了揉脸颊,叹了口气,我只能说,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了,女士。 丁亿沉默不语。她很想问,因为那一次的失败,所以,你现在就选择自暴自弃了吗? 可是,丁亿性格中的内向与沉稳,加上还有其他的任务者在,让她不愿在这个时候戳痛牧嘉实的伤口。 并且,按照这个噩梦中牧嘉实的表现来看,她知道,牧嘉实仍旧是那个曾经在窄楼底层引动一时风云的强大掘金者。 只不过 他的确遭遇了一次惨痛的失败。 替死鬼在一旁不耐烦地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总之,注意下场合好吗?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抱歉。牧嘉实率先道歉,他想了想,转而又问收银员,那个孩子,你知道关于他的一些信息吗? 收银员摇了摇头:不知道。似乎已经失踪很久了吧。 牧嘉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母亲被杀,父亲在逃,孩子不知所踪。听起来,这或许就是他们这个噩梦中需要解决的问题了。 他转过身,正想与其他人讨论一下,余光却突然瞥见,在听见超市收银员说出的话之后,替死鬼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惊愕的表情。 第31章 报纸 你知道些什么? 在牧嘉实反应过来之后,同样注意到替死鬼神情的老三,就率先发难了。 他本来就对替死鬼和自私鬼有所怀疑,现在看到替死鬼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就更加深了他心中的疑虑。 事实上,他们彼此都不信任。但是,起码老三这边没有欺骗过另两人,甚至,在自私鬼进入黑暗的卧室的时候,他还告知了他们辛辛苦苦,用命搏回来的八个数字。 在这种情况下,自私鬼和替死鬼的隐瞒,就让老三感到了深切的愤怒。 特别是刚才在车上,替死鬼还振振有词地说着他们上一轮噩梦的遭遇。那是真的吗?是编造出来的吗? 在老三的质问下,替死鬼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可是他这样的表现就已经坐实了,他确实是有所隐瞒。 通过直播间看着这一画面的徐北尽,忍不住想跟观众们说点什么。虽然他这边的画面是在右下角的小窗,但是他只要选择一下主播画外音,就可以自由地和观众们对话了。 短时间之内,他就养成了和观众们对话、分享思路的习惯。一方面是观众们的要求,让徐北尽有了主播的自觉,另外一方面说实话,这也让一直都孤身一人的徐北尽察觉到了热闹。 第81页 但是在说出口的前一瞬间,他意识到林檎还在场,所以他只能把话咽下去了。 徐北尽: 算了。 其实这个时候,直播间的弹幕十分热闹。 果然!!果然这两个人有问题!! 不知道是这个有问题,还是那边那个有问题。 赶紧逼问啊!!嗨呀好想知道他们究竟隐瞒了什么 八分钟,到了。 ?!推理大佬提醒我了!也就是说,卧室那边结束了吗? 北导上班啦! 徐北尽不免一笑,他将画面切换到了黑暗的卧室那边。一看之下,却吃了一惊。 卧室里根本就没有人! 房门敞开着,些许的光亮透进来,让本来应该是夜视的直播画面,也变成了正常的样子。 观众们纷纷在公屏上打出问号。 徐北尽看了一眼右侧的列表,在不同的场景下,任务者的名字分列在不同的地方,其中七个名字都在服务区,而唯独有一个名字,在公路下方。 徐北尽将视角切换到了公路。 自私鬼正开着车,与不知道为什么又出现在他身后的黑衣人的车辆,进行着追逐战。 自私鬼的车技显然不太高明。 噩梦在进行到第四轮,黑衣人的速度也没有太多的提升,但是因为自私鬼不太懂车,挑了一辆加速能力不太行的车,所以黑衣人的车就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根本甩不掉。 自私鬼的额头渗出了汗液,他喃喃自语骂着脏话,瑟瑟发抖。他低声说: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徐北尽首先用上帝视角看了看追逐的情况,然后才将视角拉近,看了看车里自私鬼的情况下一秒,他怔住了,因为车里并不仅仅只有自私鬼一个人。 后座上,还瑟缩着一个发着抖的小男孩! 徐北尽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一瞬间,各种信息就在他的脑海中融会贯通。他好像已经知道这个噩梦的真相了,至少是一部分的真相。但是 结局呢? 此刻,直播间的观众里,恐怕只有推理大佬一个人跟得上徐北尽的思路,但是此刻他也在公屏上发着弹幕:不对啊,不对啊,为什么这家伙要开着车往服务区走?他到底知道一些什么? 其余的观众们,觉得自己可可爱爱,但是没有脑袋。 我的大脑不足以处理如此复杂的信息。 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小男孩啊?这就是噩梦的主人吗? 咦,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嘛,不像是之前那个玩偶店的老板那么变态。 感觉他缩在那里的样子有点可怜等等,他不会是个坏人吧? 你是得了噩梦的主人是坏人PTSD吗? 尝试理了一下:这家伙之前在黑暗的卧室里报数,应该是报出了正确的数字。所以,正确的八位数字,就会让这个小男孩出现? 可是这个小男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之前卧室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等等不是什么都没有啊,是打不开啊! 草,是衣柜!他躲在衣柜里! 看到这条弹幕,徐北尽不自觉赞同地点点头。 是的,小男孩就是躲在衣柜里。而当任务者们报出正确的数字之后,衣柜门就可以打开或者小男孩自己出来了。 与其说是报数,不如说是报密码。 到这一步,大家都可以理解到位,但是 为什么要把小男孩带去服务区? 而且,小男孩为什么要躲在衣柜里啊? 因为 他在害怕。 徐北尽垂眸,在心中回答了这个问题。 当来找林檎的牧嘉实踏入书店的时候,他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面无表情的英俊男人,垂着眼睛,面色沉沉。他就坐在柜台后面,面前还放着一杯白开水。 或许是困倦、或许是林檎的到来让他感到为难、或许是这个噩梦让他觉得不舒服,总之,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整个人散发着沉郁的气场。 这让牧嘉实怔了一下,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徐北尽的外表,也并不是因为他的气质。 他盯着徐北尽看了一会儿,眸光微闪他认出了这位窄楼居民。 他曾经和他打过交道。 对方是书店的老板,总是穿着白衬衫,脸上有浓重的黑眼圈,头发凌乱,容貌英俊这些都是非常醒目的特征,因此即便他与他的接触已经是很久之前了,现在的牧嘉实仍旧一眼认出了徐北尽。 当时牧嘉实对徐北尽有着深刻的印象,并且有着浓烈的好奇心。 他曾经非常想要进入对方的噩梦,在失败之后,对方居然给了他一条关于其他噩梦的线索,这一点也让他颇为不解。 为什么深居简出、不修边幅的书店老板,会掌握别的噩梦的线索?为什么他一直不睡觉,不让任务者进入他的噩梦? 此外 第82页 牧嘉实偏头,瞥了一眼林檎。 为什么林檎会出现在这里?他是主动来找这位窄楼居民的吗?他认识他,还是说 尽管有这么多的问题在瞬间划过牧嘉实的大脑,但是,他也不过只是微微怔了一下。 的确,他曾经对徐北尽很感兴趣,他曾经甚至对林檎也很感兴趣,还和掘金团队中的朋友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是否有可能把林檎这位大佬拉入自己的团队 但那些都是曾经了。 不能说在窄楼更高层的那场失败摧毁了他,尽管他知道很多任务者都是这么想的。但是,他的能力、头脑都还在,东山再起也并非不可期。 只能说,更早之前,在他决心离开掘金者组织的时候,他就已经偏离了他原本习惯的生活轨迹。 窄楼 他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了一下,随后收敛了一切的思绪,甚至都没有和同样在场的徐北尽打招呼。 他对林檎说:大佬,我们打算回长廊那边看看,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在意识到自私鬼和替死鬼隐瞒了一些事情,而替死鬼又死也不开口的情况下,他们也就只能选择回到长廊与黑暗的卧室,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况且,预计的八分钟时间已经过了,而这一轮的噩梦还在继续。也就是说,自私鬼那边一定是报出了正确的数字,所以才没有被黑衣人杀死。 既然如此,那么卧室那边会不会发生新的变故? 他们终究得去了解一下才行。 老大和二哥还不知道在服务区的哪个角落,牧嘉实与丁亿、老三商量了一下之后,决定分兵,牧嘉实和老三回卧室那边一趟,而丁亿留下来。 不过在往外走的时候,牧嘉实看到了林檎,便决定与这位大佬说一声。 虽然牧嘉实有点无精打采的,但是要他在噩梦中划水摸鱼,明明知道却不去做事情,那他也做不出来。 而他团队至上的性格,让他在这个关头,仍旧顾虑着林檎这位置身事外、但是一举一动又影响巨大的团队成员。 是的,在牧嘉实看来,林檎当然也是这个噩梦团队的一员。起码,在上一轮噩梦中,林檎帮助了他们。 这可比自私鬼和替死鬼好多了。 即便是牧嘉实现在这样心灰意懒的状态,他也不免对那两人的做派心生不满。 不过比起愤怒的老三,牧嘉实是不愿将这样的情绪表现在脸上的。甚至于,他此刻也没有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完整地告诉林檎,而仅仅只是告诉说出了他们现在的打算。 书店里,徐北尽和林檎同时看向了牧嘉实。 牧嘉实的到来,把直播间的视角也牵扯了过来,于是,观众们也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檎就又出现在他们主播的身边了。 咦,这位大佬怎么在北北身边? 北北第一次开播的时候,他就来找过北北,说要和北北打架。这一次居然又来找有古怪。 我记得他叫林檎? 哈哈哈哈这个小苹果对咱们北好执着啊。 ?小苹果? 林檎,可指两种植物,一为苹果,二为番荔枝摘自百科。 草,小苹果。 瞥见弹幕的徐北尽,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将林檎的形象与苹果什么的挂钩未免也太搞笑了。但是这个名字也确实,有点随便。 林檎不知道徐北尽和观众们正在调侃他的名字,他的目光散漫地瞥了一眼牧嘉实,懒洋洋地说:不,我不去了。 牧嘉实点了点头,就要离开,目光看到徐北尽,迟疑了一下,也点头打了声招呼,然后目光落下,看到了柜台前方货架上的报纸。 就如同曾经的马尾妹子一样,他也本能地意识到,主脑NE不可能在噩梦中随随便便放一些纸质杂志、书籍等等,上面的信息,一定是有用处的。 他下意识走上前,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报纸。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条新闻上。 小镇惊爆杀妻案,尸体碎肉冲入下水道,十岁幼童藏身衣柜得以幸免! 牧嘉实的眼神微微一凝,因为赶时间,他也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抬头看向徐北尽,问:老板,这份报纸怎么卖? 不用钱,你带走吧。徐北尽摇了摇头,露出些许的笑意,我记得你。 牧嘉实怔了一下,他仓促地回应:谢谢不仅是这份报纸,还有当时 不用谢。徐北尽指了指门外一脸焦急的老三,我想,你的同伴还在等着你。 牧嘉实回头看了一眼,喃喃说:是的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说,老板,回头我可以去窄楼里找你聊聊吗? 他知道徐北尽的书店在哪个位置。 不过,前提是他们这一次的噩梦没有打出真结局。如果打出真结局的话,那么这一次的会面可能就遥遥无期了。 徐北尽点了点头,说:当然可以。 牧嘉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带着报纸,转身离去。 第83页 他想,他之所以对这一位窄楼居民感兴趣,就是因为抛开他不会睡觉、喜欢喝饮料这些特殊之处,徐北尽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窄楼的居民从来不是这样的。他们疯狂、无序,言行举止中充满了混乱、绝望而麻木的自暴自弃。 他们就如同是这座破败不堪的窄楼里的一块霉菌,一些腐烂发臭的东西,一些被任务者避之不及的脏污;而不是而不是徐北尽这样。 他开着书店,喝着饮料,穿着洗到发白的衬衫他的头发虽然凌乱,不太打理,可居然还是干干净净的。他的目光永远幽深而平静地注视着所有外来者。 如果曾经的他更加癫狂一些,更加邪恶、诡异一些,那么那些任务者恐怕还不会对他的噩梦感兴趣。窄楼中的居民有那么多,可为什么任务者偏偏对他趋之若鹜呢? 因为他太正常了。 窄楼中的所有居民都有着瑕疵与毛病,唯独徐北尽没有。 这样一位特殊的窄楼的居民,当然,会吸引任务者的注意,怀疑其身上是否有与窄楼有关的秘密,甚至于,通过他,他们说不定能离开窄楼也说不定? 至少,曾经的牧嘉实就是这样想的。 刚刚脱离掘金者团队的牧嘉实,迫切地希望用一些东西证明自己行为的正确性。他选中了徐北尽这位窄楼居民。尽管最终他失败了,但是他也成功地去往了更高的楼层。 尽管那之后,他再一次地失败了。而这一次的失败,或许是永久? 当牧嘉实离开书店的时候,徐北尽凝视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檎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幽幽地响起,他说:你宁愿让他去你家里作客,也不愿意和我打架? 徐北尽: 他回过神,头痛地看着林檎,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林檎说:我可以承包你一辈子的饮料,他可以吗?他理所当然地说,他肯定不行。所以,为什么你还不愿意答应和我打架呢? 徐北尽欲言又止。他想,林檎的世界还真是简单啊。 在林檎看来,打架这种事情就如同是一种日常的问候一样。 就好像牧嘉实想拜访徐北尽,徐北尽答应了一样;林檎邀请徐北尽去打架,徐北尽也应该答应才对,反正林檎是这么想的。 徐北尽想了想,说:但是,打架对我来说,和正常的作客是两回事。 哦,那我可以去你家吗? 林檎的想法依旧非常简单,如果去拜访窄楼中的徐北尽的话,那说不定就能发现为什么徐北尽不愿意和他打架了,甚至,可以找到突破口。 面对林檎诚心的提问,徐北尽噎了一下。 他想到自己无数次严词拒绝林檎的邀请,丝毫不留情面;而刚刚他才答应了牧嘉实的拜访,现在林檎提出了同样的请求 徐北尽再三犹豫,最后还是说:可以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开启了野兽的牢笼。 林檎眼神一亮,忍不住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他问:你住在哪儿? 徐北尽说了自己的地址。 林檎更是高兴起来:居然离我的屋子这么近。 徐北尽在心里默默想,林檎这家伙,笑起来的时候,也太误导人了,看起来又乖又温和,可是谁敢相信这样一副皮囊之下,居然是一头疯狂而凶悍的野兽呢? 就像,谁敢相信,徐北尽有这样锋利的眉眼与沉郁幽深的气场,所有任务者都以为他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但他本质上,却是一个无害而正直的好人呢? 谁都不会相信。 徐北尽不免叹息一声。 他回过神,这才意识到,在这个噩梦结束之后,他就要面临两位旧识的拜访了。 牧嘉实暂且不说,他与林檎,其实也已经认识很久了。只不过每次相遇,林檎都只是不厌其烦地邀请他打架,所以,他几乎对林檎毫无了解。 自从任务者得知他是一个不会睡觉的怪物,失去对他的噩梦的好奇心之后,徐北尽的书店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一时间,徐北尽居然有些紧张起来。 他想,是否有必要拆封一些他不舍得喝的饮料,用来招待这两位客人呢? * 牧嘉实暂且抛开了与徐北尽相关的事情,一边和老三一起往外走,一边目光就落在了手中的报纸上。 这条新闻大概是小镇上难得的大新闻,因此标题起得骇人听闻,报道的内容也十分冗长。 牧嘉实快速地阅读,从中提取了几条信息,并与刚才那名超市收银员的话进行了对比。 相比之下,报纸上的新闻的确多了几条信息,比如那名凶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之后,还用大砍刀剁碎了妻子的尸体,并且从马桶冲入了下水道,以此毁尸灭迹。 又比如,在邻居闻到异味、听见不明且巨大的声响而报警,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凶手已经不知所踪。而那名十岁的小男孩,则是藏身在衣柜里,直到警察到来,才被发现。 不过报纸上也的确没有提及小男孩之后的去向。 报纸上也说,现在凶手还没有被抓获,并且提醒小镇的居民注意人身安全;如果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报警。 第84页 牧嘉实将报纸递给老三,让他查看上面的新闻。他若有所思地想,看来这就是这个噩梦的背景故事了。 噩梦的主人是那个小男孩。那间黑暗的卧室,应该就是案发现场。而第二轮噩梦他们听见的女人的嚎哭,估计就是凶杀案的重演。 但是,长廊、停车场、服务区,又意味着什么呢? 服务区里这么多人,还有别人会知道一些相关的信息吗? 牧嘉实希望有。他和老三回卧室那边看一看,而丁亿则继续在服务区里寻找信息。希望她可以找到相关的线索。 此时,老三也已经快速地看完了这条新闻,并且从中发现了重要的线索。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衣柜! 是的。牧嘉实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小男孩藏在衣柜里。 老三低声说着:我们一直没有发现噩梦的主人在哪里。难道他一直躲在那个衣柜里吗?那怎么才能让他出来等等,报数 他下意识喃喃说:报数,会是办法吗?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噩梦的难点是什么。牧嘉实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如果只是报数的话,未免也太简单了。这个噩梦有八名任务者参与,这可能是最低人数,也可能是最高。但不管怎么说,也已经算多的了。 一般来说,一个噩梦中任务者的数量,平均在五左右。 八名任务者,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多的数字了。这通常也意味着,这个噩梦的难度较高。 老三抿着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放弃了。 他想说,他们三个人是一起的,同时想要尝试进入这个噩梦。可是另外五个人,包括牧嘉实在内,他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 这个小男孩在窄楼中行踪诡异,总是藏在隐蔽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们也是意外之下才发现了小男孩的屋子在哪里。在此之前,他们甚至从来没有在窄楼中听闻过,有任务者进入这个小男孩的噩梦。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另外五个人进入噩梦,实在是不可思议。 老三禁不住想,这会与林檎有关吗? 他们曾经在窄楼中追逐那个小男孩。老大说,他亲眼看见小男孩消失在林檎屋子的附近,因此他们三个才会在林檎的屋子附近转悠。 被林檎发现并且驱赶之后,他们最终也没能找到那个小男孩。 在窄楼中,林檎是唯一一个,至少是他们知道的,有可能与小男孩有过接触的任务者。 可是问题在于,所有人知道,林檎向来是独来独往的。就算他有可能因为与小男孩的接触,而进入这个噩梦,其余四名任务者又是哪里来的呢? 隐隐地,老三感到了不安。 不得不说,这种不安,在他意识到自私鬼和替死鬼在隐瞒什么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在他的心中蔓延开来了。 他甚至怀疑此刻就在他身旁的牧嘉实。 两人步伐匆匆,很快穿过服务区的内部,来到外面。空地上停着他们来时开的车,两人正要上车。 突然,一声急刹车的声音。 老三和牧嘉实同时看过去。 他们看见自私鬼从车上下来,并且,从后座上拉扯出来一个小男孩。 第32章 黑漆漆 自私鬼几乎是惊魂未定地停下了车,然后通过后视镜看向车子的后方。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就在刚才,黑衣人开的那辆车还追在他的后面,几乎差一点就能追到他的车了。但是,他一个油门踩死,冲进了服务区的范围 然后下一秒,黑衣人的那辆车,就不见了。 自私鬼狠狠一脚踩下刹车,喘着粗气,目光中满是紧张。他从车窗探出头,发现那辆车真的不见了之后,脸色立刻浮现出喜色。 他离开车子,把后座的小男孩拽出来。 还不等他做什么,面前突然洒下阴影。自私鬼下意识抬头,看见两个愤怒的男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几分钟之后,服务区的中央花坛处,多名任务者齐聚。 老大和二哥仍旧不知所踪,但是其余的六名任务者都在,就连不愿意挪窝的林檎,都被牧嘉实好声好气地请了出来,就当是镇场子。 于是,徐北尽又一次从直播间的画面上看到了任务者那边的情况,并且还可以自由地和观众们交流。 四名任务者不近不远地站着,反倒是自私鬼和替死鬼站在一块。小男孩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觑着这些大人们。 老大和二哥不在,林檎不说话,丁亿和牧嘉实也保持沉默,最后,只能由老三开口。 他的语气中压抑着愤怒,说:你们两个,在上一轮噩梦的最后,真的错过了重要的信息吗? 是啊。自私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刚才都说过了,我们差一点就问出来了,谁知道你们那边死了,呵呵,真是一群废物 我说的是,老三一双眼睛,充斥着红血丝,死死地瞪着这两个人,你们,在说谎。 自私鬼翻了一个白眼,他冷笑了一声:有本事,你们自己问出来啊。 他这意思,是很明显默认了老三他们的猜测。在上一轮的噩梦,他们果真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但是他却并不打算说出来。 第85页 老三气急:我们明明可以合作 合作?自私鬼哈地笑了一声,拜托你明白一件事情,我他妈可从来没有说过,我要和你们这一群废物合作。 你! 牧嘉实上前一步,手按在老三的肩膀上,声音平静:不用和他多废话了。 老三回头看了一眼,不甘心地说:但是 牧嘉实的目光转而看向自私鬼,他同样平静地说:问题在于,这个小男孩。 他们的目光同时看向那个蹲在地上的小男孩。 小男孩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害怕地缩了缩身体,似乎依旧在颤抖着。他穿着宽大而不合身的衣物,似乎是从父母的衣柜里偷出来的。尽管恐惧,但是他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哭。 牧嘉实沉吟片刻,然后对自私鬼说:你把他带到了这里,想必是要做什么。但是既然我们已经发现了,那么见者有份。我们也想向他询问一些信息。 见者有份是一个强盗逻辑,但是自私鬼同样是一个强盗。他不甘心地看了看面前的这几个人。 林檎不耐烦地往前站了一步,吓得自私鬼连连后退。他尖声说:你们想问就问! 林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懒得想这家伙怎么回事,他说:你们继续。 说完,他就离开了中央花坛,不知道去向何处。 牧嘉实也不敢过问林檎的去向。此外,他看到自私鬼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心里还有点好笑。他想,没想到把林檎请出来,居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他蹲下来,平视着小男孩,温和地问:小弟弟,你还记得 小男孩抱着头,对牧嘉实的问话毫无反应。甚至,他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发出细弱的哭声,抗拒之意显而易见。 自私鬼发出了一声嗤笑,而牧嘉实不为所动,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 他站起来,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队友们,思考片刻,试探性地问:女士? 丁亿本来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发呆,但是在场的女士只有她一位,于是她回过神,看向牧嘉实,微微一顿,明白牧嘉实的意思,就走上前。 当她蹲在小男孩的面前的时候,就连自私鬼都免不了轻轻屏住了呼吸。 在他开车过来的一路上,他当然也尝试过和这个小男孩对话。但是,小男孩根本就没有理会过他,甚至于,如果他的语气过于凶恶的话,小男孩甚至会大哭出来。 这样的噩梦的主人,实在是令人头痛了。 但是,其余人问话没有用,丁亿却未必,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如果小男孩的父亲真的杀死了他的母亲,那么小男孩对于男性的抗拒是情有可原的,换一位女性来问话,说不定就行得通。 这个人选过于的关键,让在场的人都紧张起来。 直播间里,观众们发的弹幕都变少了。 徐北尽也有点紧张,可是他还是不免分出了一部分的注意力,注意了一下林檎的动向。他生怕林檎杀了个回马枪。 可是,林檎并没有出现在书店,相反,在直播系统的界面上,他的名字出现在一个令徐北尽感到意外的地方超市。 林檎去超市干什么? 对了,还有一直不见踪影的老大和二哥,徐北尽也顺便瞥了一眼,居然在加油站他们在那儿干什么? 徐北尽对此感到好奇,都想直接把画面切过去看看了。然而,他知道此时的重点是正在进行对话的丁亿和小男孩。 于是,他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向直播画面。 丁亿在小男孩的面前蹲下。小男孩一直偷偷露出眼睛观察着外面的世界,当丁亿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露出了怔忪的表情。 丁亿不太会和小男孩打交道,所以只能努力露出一个自己想象中最为温柔的笑容。 妈妈 小男孩喃喃念着。 丁亿正想开口说话,可是小男孩紧接着又说:不,不对。妈妈已经被爸爸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说,是杀死。我知道,我看见了,是杀死。 他开始小声地呜咽和哭泣,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丁亿的手终于落在了他的脑袋上,她轻轻地抚摸着这个哭泣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身体惊恐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平静下来。 等他哭了一会儿,丁亿才轻柔地问:你看见? 小男孩呜呜咽咽地说着一些话,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让人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身后,自私鬼和替死鬼都露出了急迫的表情。 终于,小男孩抽噎了一声,他说:爸爸让我报数。 任务者们都怔了一下。 小男孩小声地说:他砍一刀,我就要报一次数他哭丧着脸,我报错了,爸爸还会骂我是废物。可是,妈妈在哭 他说着,又哭了起来。 他能明白发生了什么吗?他大概是明白的。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第86页 直播间里,观众们在沉默三秒之后,纷纷炸毛。 ???所以报数的意思是 我以为上一个噩梦的父亲已经够变态了。对不起,我忏悔。 这那小孩好惨。 我一开始没明白为什么报数的数字,前面一二是对的,后面开始就乱了所以是这个小孩目睹母亲被杀害的场面,还要报数,为母亲的生命做倒计时吗? 怪不得他报错了数字。 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能说,幸亏这是噩梦。幸亏,这是游戏中的噩梦。 这个小男孩是有人扮演的吧?是像主播这样的扮演者吧?如果只是剧本的话,那我觉得我好受一点了。 看到这条弹幕,徐北尽想,是啊。 如果窄楼中的噩梦,就真的只是剧本、只是游戏,那么一切就都好了。 服务区的中央花坛处,除却小男孩的哭声,其余人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小男孩的恐惧、瑟缩、哭泣,都已经有了合适的理由。甚至于,黑暗的卧室中暴躁的男人喊着报数,喊着不会报数的废物死了拉倒,似乎也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在骂他的儿子,骂他那个十以内的数字都不会报的儿子是废物。与此同时,他在杀死他的妻子。 丁亿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隐隐有泪光浮现,她轻柔地抚摸着小男孩的头,安慰着他。 牧嘉实在她的对面,看清楚了她眼中的泪光,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他察觉出一点违和感,可是他尽管听闻过丁亿的一些特征和事迹,却从未真正接触过丁亿,因此,也说不好丁亿究竟有哪里奇怪。 他又看向了小男孩。 小男孩慢慢平静下来,眼睛哭得红肿,睁得大大的,有些发懵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丁亿用着轻柔的语气,像是生怕吓坏了这个小男孩。她问:你知道,为什么爸爸要这么做吗? 不知道。小男孩茫然地说,不知道为什么,爸爸突然就 几名任务者不免皱起了眉。 丁亿又翻来覆去问了几个问题,但是小男孩基本上都是一问三不知。 现在,他们除却报数,对于这个噩梦其余部分的真相,似乎一无所知。牧嘉实、老三和丁亿聚到一起开始紧张地讨论,而自私鬼和替死鬼各自站在一旁,十分沉默。 自私鬼嘴唇蠕动,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替死鬼的表情更为焦虑一些,他一会儿看看自私鬼,一会儿看看小男孩,又转头去看看超市的方向,十分的躁动不安。 直播间里,看到任务者们陷入了僵局,观众们也在弹幕上讨论起来。 关键就在于这个凶杀案吧? 这个肯定的,问题就是,哪里是切入口呢? 卧室那边会不会有没有发现的线索啊? 我觉得卧室里藏着小男孩就差不多了吧?难不成还要有女人的尸体吗?可是,这是这个小男孩的噩梦,母亲的尸体不至于吧。 好像也是不过第二轮噩梦的时候,凶杀案不是重演了一次吗?这说明,如果卧室关上了门,又没有人在里面的话,小男孩的噩梦还是会重演之前的凶杀案。 但是,如果有任务者在,噩梦反而会转向报数这个重点唉。 我主要好奇的是,为什么会有服务区这个场景存在?对于小男孩来说,这也是噩梦的场景之一的话,肯定是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吧? 是不是他的爸爸,杀了人之后跑到这里来了? 好像,有可能? 一直都是我们在说啊,推理大佬和北北有什么想法吗? 抱歉,我还在思考。北北呢? 徐北尽同样在思考,不过他看到直播间公屏上呼唤他的弹幕,沉吟片刻,就说:我比较在意一个问题,不过角度比较特殊。 北北快说!不要卖关子! 徐北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坦诚地说:是这样,刚才他们发现那两个人有隐瞒一些事情,是因为其中一个人听见戴无,就是那名超市收银员说的话,表情有点异常,所以被抓到了小辫子。 那么,戴无的话为什么会让他突然变了脸色?我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戴无在这一轮和上一轮的噩梦中,说的话不一样。 当时戴无和其他任务者的对话,是围绕小男孩的行踪。戴无说他不知道小男孩在哪里,小男孩似乎已经失踪很久了。这之后那名任务者就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而结合这两名任务者这一轮噩梦的行动,最终的目的指向了卧室,并且还把小男孩带到了服务区,那么我可以大胆假设一下,戴无上一轮噩梦说的话,就是与小男孩有关的。 甚至,他可能直接告诉了他们两个,小男孩藏在衣柜里,或者类似的话。 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唯一可以获得小男孩行踪的办法,是我书店里的报纸。但是上一轮噩梦,他们并没有来书店。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从其他扮演者或者NPC那里得到,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戴无。 第87页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 什么什么?北北继续说呀! 徐北尽想了想,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就是他们可能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噩梦。 噩梦当然不是只能刷一次。 即便是噩梦的主人已经去往更高的楼层,也会有其他的扮演者过来扮演这个角色。 而且,虽然这一次噩梦开启,是由徐北尽扮演书店老板的角色,但是并不是每一次,都由徐北尽来当这个群演,这同样也是随机的。 所以,徐北尽也并不知道,这个噩梦之前开启的时候,自私鬼或者替死鬼是不是曾经来过这个噩梦。 当然,除了吴伸的噩梦。 徐北尽曾经去吴伸的噩梦中划了十几次水,一次不落。因为在窄楼中,徐北尽就和吴伸是邻居,所以噩梦中,主脑也将这一点复现出来。 这可以说是线索的一环,因为,如果任务者在窄楼中发现徐北尽这个邻居的话,在噩梦中,他们也应该能想到,徐北尽这儿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不过这也可以说是特例了。在吴伸已经去往更高楼层的情况下,徐北尽其实也挺好奇,他的隔壁会不会再搬来一位扮演者。 从扮演者的角度来说,他轻而易举地就想到了,这两名任务者会不会是之前曾经来过这个噩梦。 这让直播间的观众瞬间就惊呆了。 ? 草,我完全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对啊!这是游戏副本啊!可以无限刷的那种! 有道理啊!他们为什么能掌握额外的信息,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之前已经来过这个噩梦了,但是没有打通真结局,所以这一次想要再尝试一次。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那家伙一直很暴躁很不爽的样子,说不定是因为,他不想和其他人共享他之前在噩梦中的发现? 那,这两个人会是一伙的吗? 徐北尽说:我倾向于,那个进卧室,然后把小男孩带到服务区的任务者,是掌握更多信息,至少是掌握主动权的人。而另外一个,立场比较模糊。 我同意北北的观点。其实这一轮噩梦里,也就只有前者一直在行动,后者的行为都是比较随波逐流的。 徐北尽点了点头。 如果回顾一下第四轮噩梦开启之后的情况,那就会发现,从头到尾,最先发难的是自私鬼,对卧室中四人的态度比较激进的也是他,将小男孩直接从卧室带到服务区的,同样是他。 而替死鬼做了什么呢? 附和自私鬼的情绪、解释他们上一轮遭遇了什么、把其余的任务者带到超市换句话说,他的行动是没有什么主动性的,即便没有他,也毫无关系。 唯一一个比较有作用的,是他解释了第三轮最后他们两个遭遇了什么。 然而问题其实同样出在这里。因为,仅仅只有替死鬼解释了他们上一轮遭遇了什么。 按照这两个人最终的分工来看,自私鬼去往卧室,替死鬼和其他任务者去往服务区。 在这种情况下,其余的任务者只能和替死鬼沟通,那么,也最好是由替死鬼独自一人说出他们上一轮的行踪,免得两人的说法相互矛盾。 徐北尽清楚地记得,在这一轮噩梦刚刚开始的时候,任何与他们上一轮行动有关的信息,全部都是由替死鬼说出来的;而自私鬼对此缄默不语。 明明他们的情绪都很愤怒与暴躁,甚至自私鬼直接冲过去踹门,但是他们却严谨地让所有的信息唯独从替死鬼一个人的口中说出。 过度的完美,就显得有一些虚假。 在这种情况下,就很有可能是自私鬼曾经来到过这个噩梦,提前掌握了一些信息;而在他和替死鬼两个人行动的时候,他选择拉拢替死鬼,或者至少是和替死鬼合作。 当然,这些疑点,也可以解释为,他们现在已经意识到这两个人的不对劲,倒退回去,自然可以发现一些纰漏之处。 徐北尽难得聚精会神,毫无疲态,他较为严谨地补充说: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真相到底如何,最好还是让那两个人说清楚。 我觉得北北说的都对! +1,我同意北北的看法。对了,顺便说说我的想法。 我考虑的角度也比较特殊,主要在于,如果黑衣人就是那个杀人凶手,就是小男孩的父亲,为什么,在小男孩的噩梦中,会是这样一种形象呢? 穿着黑衣服、还戴着黑色的面具,整个就是一黑漆漆。 这是小男孩的噩梦,他的父亲是他恐惧的来源,那么,在他噩梦中对应的形象,不应该是他的父亲杀死母亲时候的那个形象吗? 但是在小男孩的噩梦中,父亲的形象已经被固化成了一个,提着大砍刀的杀人狂魔?而不再是他的父亲 我认为,在杀妻案之后,或者之前,应该还有一些没有被发现的剧情,因此才会让小男孩的噩梦中出现这样的形象。很有可能就是和服务区、公路等等有关系。 徐北尽仔细看着推理大佬发出来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88页 他突然迫切地想,还真是想知道,戴无究竟掌握了一些什么信息啊。 可惜,主脑的存在让他不得不待在书店里,继续做他的书店老板,而不是像任务者那样,可以自由地在场景中进行探索。 只能说,有利有弊。 直播间里,观众们在给推理大佬撒花。刚刚徐北尽说出自己的推断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撒过一波了,现在又在撒第二波。 徐北尽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不免感叹地想,上一个噩梦中,他对这些观众抱有强烈的戒备心,因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所以他也不敢对这些观众完全诚实。 然而经过了这么久的直播,至少是直播间里的这几名观众,他已经可以相信他们的无害。 他是说,如果这些观众其实了解窄楼中发生的一切,却还是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来骗他,以此获得乐趣的话,那么徐北尽也只能认栽了。 毕竟他是真的看不出,这些观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们就真的像是普通的,恐怖游戏直播间的观众。会啊啊啊尖叫,会努力解谜,会给主播吹彩虹屁,会撺掇主播出门遛弯,会在公屏上玩梗,会因为游戏的难度过高而感到头秃 他们都真实、可爱、坦诚、热情。 有的时候,徐北尽甚至感觉,自己冰冷的生命,都慢慢变得热闹起来。 或许是因为,在窄楼中,从未有谁如此贴近过他的生活吧。 仅限噩梦之中。 至于到底要不要在窄楼中进行直播,徐北尽其实还在犹豫。 噩梦中还好,可以用游戏、玩家、副本之类的由头骗一骗这些观众。但是到了窄楼,那些窄楼的居民和外来者,未免也过于真实了一点。 更何况直播间里还有一位推理大佬脑补怪,这就更加让徐北尽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并不想引起NE的注意,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想着,徐北尽也有些疲惫。 他撑住自己的脑袋,目光再一次凝聚在直播间的画面中。 老三、牧嘉实和丁亿似乎也没讨论出什么苗头,不过他们也还是打算行动起来,朝着超市那边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服务区的门口走进来两个人,恰巧就是消失了许久的老大和二哥。 他们脸上有一些欣喜的表情,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第33章 我记得你 你们绝对不敢相信我们发现了什么! 一走进来,老大就大声嚷嚷着,声音中满是兴高采烈和洋洋得意,恐怕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而二哥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中央花坛处,几名任务者之间沉郁的气氛,以及那个蹲在地上小声呜咽的小男孩。 那正是他们之前追逐和寻找过的小男孩。 老大也看了过去,顿时惊讶地说:哎哟,这不是那个小屁孩吗? 牧嘉实敏锐地从他这句话里察觉到什么,不过他迟疑了一下,并没有问出口。 二哥瞪了老大一眼,然后坦诚地对牧嘉实说:我们之前在窄楼里遇到过这个小男孩。不过他耸了耸肩,也没问出什么重要的信息就是了。 牧嘉实点了点头,也没在这件事情上费心。他转而问:你们发现了什么? 哦,就是这小孩的爸爸杀了他妈妈。老大大大咧咧地说,加油站那边有台电视机,新闻里在播这条消息,还发出了通缉令。 二哥补充说:不过,通缉令上的形象就是一个中年男人,而不是我们习惯的黑衣人。 牧嘉实喃喃说:这很奇怪啊 是的,这很奇怪。 实际上,在这一刻,他也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小男孩的杀人犯父亲,在他的噩梦中却是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的形象,而不是父亲的样子呢? 是因为小男孩受到了影视剧的影响,将父亲的形象钉死为一种抽象化的杀人狂魔形象,还是因为,小男孩在目睹了母亲被杀的场景之后,惊恐之余,想要遗忘父亲那个时候的残暴形象? 后者听上去更为合理一些,但是现在噩梦中又出现了通缉令,出现了小男孩父亲的真实影像。 噩梦终究是基于噩梦的主人的记忆而衍化出来的,这意味着,小男孩并没有遗忘自己父亲的形象 还是说,潜意识作祟? 牧嘉实一阵头痛。 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很多,可是关于噩梦的结局,却还没有丝毫的线索。此外,黑衣人现在在哪里?他们也并不知道。 或许,他们还可以从黑衣人的口中询问一些信息,尽管他是一个杀人凶手。 老三在旁边提醒说:我们先去超市吧。 牧嘉实回过神,点了点头。 丁亿把小男孩哄得不哭了,牵着小男孩的手一起往超市走。 老大和二哥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过去。 自私鬼的脸上满是不甘。明明是他把小男孩带过来的,然而此时,那些任务者却抢走了他的战利品。 替死鬼的目光在这些任务者、自私鬼和超市那个方向来回转悠。他十分的紧张和不安。明明是自私鬼提出来的合作方案,可是最后,所有人都忽略了他这个替死鬼的存在。 第89页 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替死鬼一样。 替死鬼心中升起不甘和愤怒。这些情绪有一部分冲向了那些任务者,有一部分冲向了自私鬼,还有一部分冲向了他自己。 两人落在了后面,自私鬼突然对替死鬼说:你反悔了? 替死鬼一惊,一阵慌乱。 自私鬼冷笑着说:我不管你后悔不后悔。我们掌握了更多的信息。我就不相信 他目光中闪烁着疯狂和狠毒,让替死鬼一阵心惊肉跳。 替死鬼突然想,他怎么会愿意和这个男人合作呢?他明明就是一个疯子一个不可控因素。 在自私鬼的心中,或许自己的利益才是至上的不,不仅仅是利益,任何违背他的意愿的人和行为,都会遭受他的怨憎与嘲讽,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是正确的。 替死鬼越发觉得自己和这家伙的合作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可惜现在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只希望,自私鬼口中的信息,真的有用吧。 替死鬼心中万分懊恼,干脆加快了脚步,甩开了自私鬼。 他们两人的这番对话与互动,前面走着的几位任务者没有听见,但是直播间里的观众却是尽收眼底。 他们不禁感叹:唉,这个人怎么首鼠两端。 墙头草代言人。 有笑到,谢谢。 他现在是既讨好不了一方,也摆脱不了另一方。 不,在其他的任务者看来,他身上已经打上了不可信任的标签。所以即便他想要弥合之前欺骗带来的裂缝,估计也没什么用了。 我更好奇的是,另外那个家伙到底掌握了什么信息?为什么现在还是这么自信? 我有点相信北北的那个猜测了如果只是上一轮噩梦从那个收银员口中问到了一些信息,也不可能这么自信吧?我真觉得他之前就来过这个噩梦了。 俺也一样。 真想知道他们究竟知道些什么啊 现在这些任务者又要去超市了,不知道能不能问出一些新的东西来。 咦,那是 * 任务者们,在超市的门口,遇到了推着购物车出来的林檎。购物车里满是各色饮料,似乎每种一样,堆得挺高。 林檎面无表情地推着购物车出来,而任务者们一脸紧张不安地想要走进超市。 场面一度显得十分尴尬。 老大最先将一句话脱口而出:大佬您这是在购物啊? 任务者们一阵恍惚,只觉得自己仿佛不是身处窄楼的噩梦之中,而是在什么现实世界的超市里,场面热闹非凡,而某人推着购物车,怡然自得。 牧嘉实震惊地看了看林檎,又看了看对方购物车里的饮料,一阵若有所思。 林檎摇了摇头:不是购物。他指了指超市,没要钱。 任务者们: 直播间的观众们: 徐北尽: 他深吸一口气。 弹幕在一瞬间的凌乱之后,开始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这是要送给北北的吧!我就知道! 我的妈,小苹果果然是对我的北有什么企图吧。 这是恐怖游戏直播吗?我是不是走错区了?? 我当场笑得我妈都忍不住问我在看什么搞笑综艺。 往好处想,这样一位bug级武力值的大佬,至少对北北没有恶意。 嗯,任务者们也应该这么想。 在短暂的尴尬过后,任务者们继续往超市里走,而林檎也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他平静地推着购物车就走进了书店。 徐北尽抬头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十分费解地想,林檎到底是想干什么? 就为了和他打一架,需要费这么多事儿吗? 好在他至少把这件事情,拖到了林檎去他的屋子作客之后。 徐北尽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林檎,直到林檎把购物车推到他的面前。林檎指了指购物车,十分简单地说:给你。 徐北尽站起来,沉默片刻,突然也不想和林檎争论别的了。他说:有一些我不喝。 林檎挺震惊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在说:你还挺挑剔? 他问:所以你喜欢哪种口味?他尽心尽力地问,我以后就只送你喜欢的。 徐北尽: 他有点想笑。 就是有被林檎的行为逗笑。 他终于如此明确地意识到,林檎的世界非常简单,简单到让他一目了然。 他的目的明确、行动明确、言语明确。他坦然得好像根本不需要对这个世界说谎。他他与徐北尽,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徐北尽微一恍惚。 林檎看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问题,就皱起眉,然后信手从购物车里拿起一罐饮料。他仔细瞧了瞧桃味汽水? 第90页 根本没喝过。 或许徐北尽会喜欢? 林檎就问:这个,你喜欢吗? 徐北尽回神,瞥了一眼,然后回答:不,这一个品牌的味道都很甜。他又补充说,不过有时候我会喝,如果心情不好的话。 林檎平平淡淡地说:好吧,我记住了。他又拿起另外一瓶,那这个呢? 不喜欢。徐北尽让自己学着林檎那坦诚又直白的口吻,很难喝,而且性价比不高。 林檎奇怪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饮料瓶啤酒味汽水,会很难喝吗?他撇了撇嘴,随手把瓶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又拿起另外一盒软饮:这个? 这个我挺喜欢的。 林檎看了看手里的苹果汁:你好像很喜欢果味的饮料啊? 我有点乳糖不耐受。徐北尽无奈地说,虽然也喜欢喝牛奶,但是喝太多会比较难受。 林檎目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活得很真实。 窄楼的居民和外来者,他们这些人类,很少像徐北尽活得这么真实。 这是一个游戏,意思是,即便他们一两个月不洗澡、不刷牙夸张一点说对于他们的个人卫生,其实也毫无影响。 他们不会饿不会渴,不需要吃喝拉撒,虽然会感到馋和困,但是只要个人面板上的精力值不归零,那么再怎么作死都无所谓。 他们的身体就只是游戏中的一串串数据。或许这个游戏很真实,但是,也只是游戏而已。 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尽管任务者、扮演者们因为《逃出生天》这个游戏而要死要活,可实际上,他们也不会真的死,只是永远无法逃离这个游戏而已。至少他们还没有发现逃离的办法。 戴无说我们获得了第二人生的乐观,在其他人身上也并非罕见。 然而矛盾之处也在于,他们知道这是一个游戏。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游戏。这不是现实,这不是他们所追求的真实的人生。 这样痛苦的对比,当然也让更多人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真实的、现实世界的人生对于这群人类来说,都已经是触不可及的事情了。 日用品商人在窄楼的地位挺高,的确如此。但是那不是因为任务者们真的需要日用品,而仅仅是因为,这大概也属于那些任务者末日的狂欢中的一部分。 他们疯狂地消耗着一些食物、饮料,疯狂地取乐和消遣。有些任务者可能几年都没有再进入过噩梦,仅仅就只是在窄楼的底层堕落而放纵地生活着。 那似乎也已经是他们这群人,注定的人生与命运了。 而徐北尽不是这样的。 他明明只是窄楼的居民,却有着比任务者更加认真的生活态度。 当林檎听见徐北尽的口中说出乳糖不耐受这几个字的时候,他仿佛觉得,他是在现实世界中,听到某位友人抱怨着自己这该死的体质。 林檎微微恍惚了一下。随后,一切的思绪都归于空茫。 而徐北尽垂了垂眼睛,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能理解林檎话中的意思,可是他却只能平静地说:事情已经是这样了。 而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们相对无言。 徐北尽深吸一口气,努力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你的饮料 别笑。 徐北尽茫然地说:什么? 别笑。林檎声音低沉,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笑。 徐北尽默然片刻,终于控制不住地在林檎的面前,叹了一口气。他说:林檎啊 林檎歪了歪头。 徐北尽说: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我打架的话,态度得更凶一点才可以。 林檎怔住,随后努力露出了一个在他看来,十分凶恶的表情。随后他说:这样可以吗? 徐北尽忍俊不禁,大胆地说:我觉得你这个表情还挺可爱的。 林檎皱眉,他瞪了徐北尽一眼,说:不要用这个词形容我。 徐北尽见好就收,立刻点点头:好,不用了。 林檎: 没有感受到丝毫的诚意。 生平第一次,林檎也因为自己的外表而感到了些许的苦恼。 两人挑挑拣拣,购物车便空了一小半,垃圾桶那儿也堆起了一座小山。林檎像是强迫症一样,把饮料一个一个地摆在了徐北尽书店的柜台上。 然后他志得意满地说:我记住了。以后就送你这些。 徐北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 林檎突然看向他,说:想说什么就说。 徐北尽说:就算你送我这么多,我也不会和你打架的。 林檎: 他看起来就快爆炸了。 徐北尽想,所以啊,他就不应该说出来的。为什么林檎偏偏就是要听呢? 最后,林檎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爽地说:那是你的事。 第91页 徐北尽一怔。 林檎说:我不会强迫你和我打架。 徐北尽迟疑片刻,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不可避免地,他感到少许的内疚。因为林檎的讨好与坦诚,让坐享其成的徐北尽有点心虚。 但是,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什么最关键的是,他还打不过林檎徐北尽绝望地想,难道他真的要被林檎吊打一顿,这件事情才算完吗? 他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将一瓶桃子汽水递给林檎。 林檎茫然地反问:干嘛? 徐北尽说:尝尝看吧。离开这个噩梦,也就喝不到了。 林檎怔了一下,接过饮料,低头瞧了一会儿,又说:我不需要你安慰我。 什么? 你自己说的,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喝这种比较甜的饮料。林檎说,你不需要安慰我。我都习惯了你拒绝我了,虽然确实是会不爽,但是你不用把你喜欢的东西给我。 他说得坦然又真切,因为这确实是他所想到的东西。 他总是在无聊、生气、不爽,但是,这瓶桃子汽水,是徐北尽喜欢的东西。他不需要徐北尽把他喜欢的东西给他,仅仅只是为了安慰他。 就像是,他不会强求徐北尽也喜欢打架。 虽然他一直希望徐北尽和他打一架。 徐北尽念头一转,明白过来。他感叹着林檎这个人的简单。 不过,他笑了一下,说:和朋友分享喜欢的饮料,不是很正常吗? 林檎茫然地喃喃自语:是这样吗? 是啊。徐北尽笑着说,因为我觉得好喝,所以希望你也尝试一下。 林檎思考片刻,然后,他那简单的脑回路,也同样清晰地指出一个逻辑:我们是朋友。我喜欢打架。朋友之间可以相互分享喜欢的东西。所以 徐北尽说:不打。 林檎握紧了桃子汽水:哦。 他气闷闷地坐回了书店门口。 什么朋友之间可以相互分享喜欢的东西。徐北尽骗他。 他不愉快的心情让他的目光逐渐转向这瓶桃子汽水。他思索片刻,然后打开喝了一口。 好甜。 不过心情似乎是有好了一点。 他迷惑地想,所以,这一点上,徐北尽没有骗他? 徐北尽再一次坐在柜台后面,心中升起了些许啼笑皆非的情绪。他想,林檎到底有没有意识到,重点在于朋友,而不是其他什么? 在窄楼中,朋友这种概念非常稀缺。 林檎没有否认,甚至默认了。不得不说,这一点确实是有让徐北尽感到一些愉快。 但是 徐北尽转念又想,但是林檎的想法为什么会这么简单呢? 有时候,他确实在想,或许窄楼中,关于林檎的智商有点问题的流言,似乎也有那么一些些的道理。 可是,林檎并不是一个傻子。他的世界可能简单了一些,可能有时候他习惯用武力值解决问题,像是一条疯狗。但是他敏锐而坦诚。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可比那些心思复杂而乖戾的任务者们好多了。 是的,徐北尽说的就是现在直播间画面里,又在吵架的这一群任务者。 徐北尽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任务者们动不动就吵架的画面了。 以前他当群演,就只是在书店里当个背景板,完全不知道任务者们都在干什么。可是这两次噩梦下来,他在直播画面上围观着任务者们行动的过程,只觉得 原本神秘的面纱,似乎已经被扯下了呢。 此时,任务者们争吵的话题,就在于这一次他们与超市收银员的对话。 在他们带着小男孩一起走到超市收银员的面前的时候,收银员露出了奇特的表情。 你知道这是谁?老三敏锐地提问。 戴无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是那个孩子那个幸存的孩子。他小声地说,真可怜啊 我们把他带过来了,你不好奇我们是在哪里找到他的吗? 这是牧嘉实提出的问题。 这个问题中蕴藏着一个陷阱。在此之前,自私鬼和替死鬼说自己差一点从戴无口中,得到一些重要的信息。 而根据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可不是没得到重要信息的样子。所以,超市收银员究竟在上一轮噩梦告诉了他们什么,就成了非常重要的一点。 牧嘉实当然也注意到了,曾经替死鬼表情发生变化,是在戴无说小男孩不知所踪的时候。所以,他这一次,也特地将小男孩的行踪作为一个问题,反问向超市收银员。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这名超市收银员,在这个噩梦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尽管牧嘉实并不知道这些窄楼的居民是扮演者,但是此时他的心理活动,却误打误撞地想到了扮演这两个字。 第92页 他不知道,戴无在这个噩梦的扮演者级别,是配角。简而言之,他的确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 而戴无也发挥出了十分精湛的演技他可不像是徐北尽那个咸鱼群演。 他真的十分好奇地问:是啊,这个小男孩的行踪,大家都不知道。你们在哪儿找到他的?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替死鬼的表情又藏不住了。他皱着眉,欲言又止。 老三一直注视着他。他想,这家伙的演技也不知道是差还是好。他这样子,就好像在直白地提示他们,这个收银员说的话有问题一样。 可是,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他还没深想,自私鬼就呵地冷笑一声:你们真的就是一群废物吧?到现在还是在怀疑我,而不是好好想这个噩梦的真相和结局? 你他妈给我闭嘴行吗?老大不客气地说,如果窄楼可以杀队友的话,那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自私鬼不服气地顶了上去:可惜你就是杀不了啊,你有什么办法,哈哈哈哈。 二哥低声说:这可真是太贱了。 替死鬼偷偷点了点头。 在一片混乱之中,他们突然听见小男孩犹带着哭腔的声音。 这个大哥哥,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收银台的前面,他睁大眼睛,望着这名超市收银员,我记得。我见过你。 第34章 不浪费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名超市收银员的身上。 你们见过? 老大最先傻不拉几地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老三、丁亿和牧嘉实交流着眼神,最终目光反而落到了面色阴晴不定的自私鬼身上。 在他们看来,戴无与小男孩认识的结果,直接导向的结果就是,自私鬼究竟知道些什么这个问题,似乎暴露了出来。 任务者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显得十分诡异。 见过大哥哥。小男孩小声地说,爸爸杀了妈妈的那一天见过,哥哥。 一些任务者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戴无慌张地说:喂喂,小屁孩你可不要乱说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牧嘉实沉声询问,你还隐瞒了一些什么? 没什么啊 那命案发生的那一天,你和这一家人见过? 戴无抓了抓脸,有点苦恼地说:唉,见是见过我不敢对外说这件事情。这本来和我又没什么关系的,谁知道那个疯子回家之后就把他老婆给杀了 老三紧紧皱着眉,他催促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心中有一种焦灼的不安,因为此时不知所踪的黑衣人给了他一种定时炸弹的感觉。 这个噩梦中的时间安排一直都非常紧凑。 黑衣人的追杀、不同场景之间的奔波、报数时仅仅一分钟的间隔、停车场上不同车辆对于速度的影响、在服务区中快速与NPC交谈的能力 一切听上去都需要非常快的反应能力,以及对于时间的把握能力。 而现在,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黑衣人的追杀了。 这是噩梦的第四轮,情况应当越发紧急危险,而不是现在这样,他们仍旧在慢慢悠悠地寻找线索与信息,拼凑出这个噩梦的幕后真相。 并不应该是这样的。 老三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了心中的焦虑与无奈。 当他们三人进入噩梦的时候,他们当然是想的好好的。什么第一轮噩梦就打通真结局啦,什么结算抽卡抽出稀有卡啦反正都是做梦,越美越好。 然而情况是,他们在混乱与争吵之中,稀里糊涂地就来到了噩梦的第四轮。 直到现在,他们还对彼此心怀戒备、满心疑虑。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明白,这个噩梦的难点,究竟是什么。 老三看向超市收银员。 而后者似乎陷入了回忆:当时就是哎,我就是在这儿上班嘛,就挺正常的一天。 然后这一家三口,好像是出来玩。那个女的就是死者,结账的时候跟我多聊了两句,然后她老公就不爽了,当时就跟我,还有死者,就骂起来了。骂死者不要脸,勾三搭四什么的。 我都吓呆了。其实就是聊聊这个服务区,问了问路,然后我跟她说了一下,结账的金额是多少。根本就没什么然后她老公好像就觉得,妻子出轨了一样。 还说我对着她笑,是不怀好意。拜托,我是收银员,我得对每一个顾客都笑的好吗?反正就很无语。那个时候,她老公态度就很不对劲。 我感觉他像是得了什么偏执妄想症一样,老是觉得他老婆要出轨,跟其他男人勾搭上了。一直瞪着我,我感觉他像是要杀了我一样。 后来那男的先回车上了,死者就跟我说了两句。她说,她老公一直怀疑她出轨,所以这一次她才想,一家三口出来散散心。但是 我同事还跟我说,说那个男的出了超市也不太平,还在加油站、停车场那边吵个不停,弄得其他的旅客都在围观。 第93页 然后有人觉得那个女人太可怜了,想去帮忙,结果又被男的骂,说帮忙的人咸猪手,看上了他老婆,说他老婆红杏出墙我他妈也是无话可说。 反正隔了几天,就有新闻爆出来,说发生了杀妻案。我当时还没多想,后来新闻里放出来,那个死者,还有凶手的照片,我就突然想起来,当初的事情。 唉但是我真的不想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你们能明白吗?这和我有个屁关系! 我跟那一家人非亲非故,就是他们出门路上,我给他们结了个账,然后就有个人因为我对她笑了,就死了?这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反正后来警察也没找过我,我也不敢主动提及这件事情。 说着,超市收银员就叹了一口气,露出一脸苦笑,他看看小男孩,语气古怪地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没想到那就是你妈妈去世的那一天。他又对着其他人说,你们能理解我的吧? 哪还有什么任务者有时间理他? 在他这一长串话里,显然串联起了许多的信息。 小男孩的父亲一直怀疑他的母亲出轨。为了弥合夫妻与家庭关系,死者选择在这一天,与丈夫、儿子出门游玩。 然而当他们开车来到一个服务区休息,并且购物的时候,因为妻子与超市收银员的说笑,所以丈夫对妻子的出轨已然深信不疑。当天回去之后,他就在暴怒之中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小男孩的噩梦,不仅仅有象征着母亲死亡现场的黑暗卧室,还包含了停车场、公路、服务区等等的意象,恐怕就是因为,这是他的母亲的 死亡之路。 直播间前,徐北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曾经知道,或者说,至少是有所了解,一些扮演者所拥有的剧本。 不管是一些闲言碎语的杂谈,还是来自任务者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他总是听闻过一些。 但那都不过是隐隐绰绰的传闻,更加类似于真的吗?对啊,就是这么惨啊。这样的对话。 他对于这些噩梦,有所概念,却并不非常清楚地掌握。 但是直到此时。 当他拥有一个直播系统,这意味着,他至少是可以从旁观者的角度,清楚明确地了解到整个噩梦的发展。 而他似乎低估了,噩梦中所蕴藏着的恶意。 他希望噩梦是虚假的,是剧本而非真实。他真诚地希望。 但是对于扮演者呢? 对于很多的扮演者来说,窄楼以及这些噩梦就是他们的人生了。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他们开始认同自己NPC的身份,他们开始认可主脑赋予他们的角色。他们开始真正成为,那个剧本中的角色。 如这个黑衣人。他或许就真的认为,他是那个妒火灼心、直接杀死了自己妻子的那个男人。他就是那个拿着大砍刀,在儿子的噩梦中追杀着所有人的黑衣人。 他已然成为了那个杀人狂魔。 那么,剧本中的悲剧,就不再是虚假的悲剧,而是真实的。 如吴伸那样,并不愿意在真的将六岁的小女孩做成玩偶,并不愿意入戏、真的去做一些违背道德良知的事情,并不愿意遗忘他事实上只是一个,困在游戏中的扮演者的人,终究是少数。 而如戴无这样,活得乐观而无畏,甚至自得其乐的扮演者,就更加是少数了。 徐北尽在窄楼中浑浑噩噩、冷眼旁观多年,他实在很难像现在直播间的观众那样,一边感叹小男孩的家庭悲剧,一边又用这不过是一个游戏的设定,来安慰自己。 他根本做不到。 他总是困倦地半睁着眼,尽管五官英俊,可是黑眼圈又很浓重。他总是一副睡不醒,又或者从来没睡过的样子。 他总是在发呆,好像思绪空茫到了极点,多动用一下大脑,就要困得长睡不起了。 可是,他清楚地知道,窄楼中的人类就要完了。 他们就要完了。扮演者、任务者,所有困在窄楼中的人类,他们,就要完了。 徐北尽默然坐在那里。 他想,似乎是林檎送给他的饮料起了作用。他的思维如此活跃,以至于他想起了一些他根本不想去思考的问题。 嗯,果然不应该和林檎打架。 徐北尽慢慢放掉了那些想法,就如同他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他放松下来,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因为林檎就坐在不远处,所以他小心地让这个哈欠显得更文雅一些。 直播间里,观众们仍旧刷屏一样地讨论着小男孩与他的母亲的遭遇。 明明只有四名观众五名,又多了一位新的观众,虽然他没关注徐北尽的直播间但是他们却在直播间的公屏上刷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徐北尽看了看他们的弹幕,没发现什么重要的信息。刚才的一连串想法让他有点提不起精神,不过他还是继续当着一名合格的主播,或者说,导播? 至少他努力在为观众们呈现出更好的视角与镜头。 对于任务者来说,他们的反应更多集中在,超市收银员透露的这些信息,究竟有什么用上。 第94页 现在他们知道了噩梦的完整故事背景,知道了这些场景的用处和象征意义。 那么结局呢? 老三思索了片刻,犹豫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既然死者的死是一个误会,那么想要解开噩梦的主人的心结,就应该让凶手意识到这一点,并且承认当初犯了一个错吧? 对于成年人来说可能是这样。牧嘉实冷静地分析着,但是对于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来说,他可能根本不明白为什么爸爸突然就杀了妈妈,也完全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任务者们同时看向了小男孩。 小男孩扒拉在丁亿的身后,有些胆怯地看着他们。 牧嘉实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当然,你们也不用听我的,我 自私鬼冷笑着说:你是个废物,失败者。对吧? 是啊。牧嘉实看了他一眼,十分坦诚地承认了,我就是一个废物、失败者。 自私鬼一时间噎了一下。 他怎么也想不到,牧嘉实会这么不要脸地直接承认这两个名词。 难道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二哥不耐烦地说:麻烦你停一停好吗?我们没那个卵时间来陪你吵架。 自私鬼深吸一口气,他说:是这样吗?我本来还想跟你们说说,我都知道一些什么 他的身旁,替死鬼欲言又止,露出了焦虑而紧张的神情。 自私鬼拖长了语气,仿佛在等待着有人挽留他,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了他,自顾自商量了这个噩梦的结局。 他气恼地深吸一口气,随即大声说:好吧,反正信息大家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我就来补充最后一条吧。 超市为之一静。 自私鬼总算是觉得舒服一点了,他面露笑容,说:我曾经来过这个噩梦。 直播间里划过一片北北太强了的弹幕。 其余的任务者也终于认真了起来。 自私鬼说:我们那一次,也差不多是了解了这么多。我们是误打误撞说对了报数,然后发现了小男孩。其实报数也还是挺简单的嘛。 然后另外一拨任务者,去了服务区,也是从这家伙嘴里听说了,那个死了的女人被杀其实是一件误会,所以觉得,把这个误会解开,就可以达成真结局了 老大性子急,第一个追问:然后呢?你们成功了吗? 你是个傻子吗?就是个普通结局而已。自私鬼翻了一个白眼,要是成功了,我还会站在这儿? 老大也翻了一个白眼。 虽然这家伙给他们排除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但是也真的很不爽啊。 果然,讨厌鬼就是讨厌鬼。 自私鬼还在那儿感叹:唉,可惜我这一次没被排到卧室那组可恶的主脑。如果我排过去的话,就是我带你们飞了 不止一个任务者翻起了白眼。 二哥语气中带着不耐烦:这件事情你之前不跟我们说,现在才说?有意思吗?你能确保可信度? 自私鬼呵呵笑了一声:我就是不想我之前的劳动被你们霸占,怎么着?我就是独狼,怎么着?他又指了指替死鬼,对了,我跟他说过一部分信息,都验证了。这可以算是可信度的认证吧? 任务者们纷纷看向替死鬼。 这个时候,替死鬼人都傻了。 他心想,这家伙倒是做了好人,那自己呢? 他之前在老三等人的质问之下,依旧坚定不开口,好像十分坚贞不屈的样子,把这几个人惹了个遍。 得罪人的事情都做完了,然后好了,自私鬼把他卖了,反而来立牌坊了? 替死鬼一时间有一些茫然。 他想,他就真的,是一个替死鬼吗? 替死鬼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应,这让自私鬼有点着恼。 他正要发怒,突然地,门口传来一声尖叫。 尽管任务者们在整个服务区,只和戴无、徐北尽两位窄楼居民对过话,但其实,服务区里有为数不少的其他窄楼居民,使得这个服务区看起来真的像是在营业一样。 此时,超市门口一名营业员,就瘫软在地,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几名任务者同时看向门口,下一秒,他们都惊了一下。因为,戴着黑面具、手握大砍刀的黑衣人,就站在门口! 老三几乎下意识又看向了小男孩。他看见那个年幼的孩子,畏惧得蹲在地上,嘴里又开始念念有词,似乎是在重复地念着那串数字他的父亲强迫他为他母亲的生命做倒计时的,那串数字。 十二分钟!老三灵光一闪,大声说,是十二分钟!这个小男孩抵达这里之后,黑衣人一定是回到了黑暗卧室的起始点,等待报数的八分钟过去,然后离开卧室,穿过长廊,开车来到这里,直奔小男孩而来 八分钟,加上公路的三分钟,再加上从服务区外面走进来的半分钟到一分钟,一共就是十二分钟。 恰巧就是刚刚他们耗费的时间。 第95页 根据时间,就可以推算出黑衣人的去向。但是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小男孩抵达服务区之后,黑衣人又得从卧室那边,重新开始一次行动? 这似乎完全没有道理。 老三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暂且抛开对于黑衣人行动的疑虑,喃喃自语地说着:所以,我们现在 要怎么办? 是直接按照自私鬼的说法,达成一个普通结局了事;还是再挣扎一次,尝试第五轮噩梦,努力打通一个真结局? 黑衣人桀桀笑着,提着他的大砍刀,缓步朝他们走来。超市中的其他人全都发出惊恐的尖叫,那名超市收银员,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小男孩蹲在地上,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发出微弱而凄惨的哭泣与尖叫。 老三神思不属,下意识看向二哥,希望他们团队中的主心骨拿个主意。 而二哥轻蔑一笑,说:为什么要犹豫?当然是真结局! 自私鬼大声说:没错!而且,我也不可能浪费这一次的机会!他的目光恶狠狠地看着其余的任务者,目标只能是真结局! 二哥难得附和了他的想法:已经走到这里了,不尝试打出真结局,不遗憾吗?而且他停顿了一下,反正我们已经知道了普通结局是什么,如果接下来打不出真结局,那就再用普通结局混过去就行了。 老三迟疑不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老大反正一如既往地听从二哥的话。 替死鬼沉默不语,只觉得前途暗淡。 丁亿垂眸看着小男孩,似乎在思考。 唯独牧嘉实欲言又止。他心中有着不祥的预感与不安的征兆,可是,他却说不出什么名堂来。 的确,他们已经走到这里了,噩梦都搞清楚了,普通结局也知道怎么打了,那为什么还不去尝试一下真结局呢?反正又不浪费什么。 是的就是这样。他这么说服着自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尽管,几分钟之后,当黑衣人提着大砍刀,大笑着杀死他们;当噩梦重启,八名任务者各自回到噩梦初始的位置;当牧嘉实站在长廊上,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一眼的时候 他突然怔住了。 他语气颤抖着问:黑衣人呢?黑衣人在哪里? 在场四人,唯独林檎最茫然。 而自私鬼和替死鬼,都本能地转头看向后方,看向长廊尽头目之所及,空无一人。他们的视线,可以直直地抵达尽头的黑暗卧室房门。 本应该出现并且追杀他们的黑衣人,不见了。 牧嘉实猝然颤抖了一下,感到局面正滑向无法弥补的惨痛深渊。 黑衣人究竟去了哪里? * 直播间里,徐北尽快速地切换着画面场景,卧室、长廊、公路、加油站统统没有。哪里都看不见黑衣人的身影。 就在这个时候,他反而已经听见了,书店外面传来的凄惨的哭嚎声。 他一下子怔住。 直播间的画面,停在了服务区的中央花坛。 黑衣人如同豺狼闯入了无辜且无力反抗的羊羔群中一样,肆意地砍杀着那些茫然不知所措的窄楼居民们他在杀那些扮演者! 徐北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离开书店,站在走廊上,茫然地望着这一幕。戴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旁。 他轻声说:他疯了。 徐北尽看向他。 这名扮演者,戴无用一种奇妙的语气说,他已经变成了那个杀人狂魔那个真真正正的,杀死了妻子,将尸体剁成碎肉冲进下水道的,杀人狂魔。 徐北尽默然片刻,然后沉声说:我们得救人。 戴无摇了摇头,他的语气依旧跳跃而轻快,令徐北尽感到些许的不适:别傻了,这是剧情杀。主脑不会让你离开这条走廊的。 徐北尽迷惑地看着他,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 直播间的弹幕上,推理大佬激情四溢地发着弹幕。 这是第五轮噩梦!第五轮,噩梦发生了不可预知的崩坏! 这个黑衣人,居然开启了无差别的屠杀模式! 一段时间之后,有扮演者死去。噩梦由此重启。 推理大佬激动地说:我之前以为,只有任务者死去,噩梦才会重启。现在看来,只要噩梦中出现了死亡,不管是扮演者、任务者甚至是NPC,只要有出现死亡,噩梦就会重启。 黑衣人无差别杀人,并且造成死亡的时间,大概在五分钟左右。我不知道随着噩梦的再度重启,这个时间会不会缩短。 这些任务者从长廊赶到服务区阻止黑衣人的屠杀,就需要至少三分钟的时间;如果想要尝试把小男孩带过来,就至少需要七分钟的报数时间这根本来不及! 更关键的是,他们能明白过来吗?他们能意识到,黑衣人是在服务区大开杀戒吗?! 不管怎么说,这些任务者得尽快做打算了! 第35章 牛皮膏药 其实,任务者们的反应比推理大佬预计的要快一些。 第96页 第五轮噩梦一开始,黑暗卧室四人组,在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就已经快速地准备报数了。 不管他们怎么心焦,报数的时间是固定的,最短也需要七分钟的时间。 此时的老三,其实更担心的是,他们之前验证出来的八个数字,是正确的吗? 好在,随着数字的一位位报出,并没有男人暴躁的声音响起,也没有随后出现的杀人狂魔收割他们的生命,这让四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这样黑暗的空间中死去,实在是一种难熬的经历。尽管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在噩梦中死去,但是每一次的死亡,都令人印象深刻。 情况看起来一切大好如果噩梦没有在五分钟的时候,重启的话。 噩梦的重启,对于这些完全身处黑暗中的人来说,他们甚至是完全感受不到的。从视觉上来说,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噩梦场景的变化;从感觉上来说,那只是一个些微的恍惚而已。 因为四人的精神都十分紧张,所以他们甚至觉得,那不过是自己的一次走神而已。 虽然老三也察觉出了古怪,但是他更多的是在焦虑其他的事情 然后,卧室的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刺目的光线照入房间,房内的四名任务者愕然地看向其他人。 牧嘉实焦躁地说:出事了! * 第四轮噩梦一开始,当牧嘉实发现黑衣人不见了的时候,他就立刻追问曾经来过这个噩梦的自私鬼,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自私鬼也是一问三不知。 牧嘉实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了片刻之后,就立刻想到了噩梦的崩坏。 是的这他妈已经是第五轮的噩梦了!他居然没有想到! 牧嘉实暗暗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 而自私鬼显然也想到了,他语气恐惧地说:上一次,我们并没有来到噩梦的第五轮 换句话说,他并不知道,当这个噩梦来到第五轮,情况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长廊上,气氛陷入了异样的尴尬。 牧嘉实不得不担起责任。林檎不管事,自私鬼和替死鬼已经六神无主。 牧嘉实深吸一口气,说:我们分开走。你跟我去服务区。他拉过自私鬼,又对替死鬼说,你和大佬留在这里,注意卧室里的动静。 自私鬼忍不住问:我们不打开房间吗? 不。牧嘉实冷静地说,现在的重点是了解噩梦发生了什么变化,重中之重是在服务区。卧室里,他们的报数必须继续进行,必须把小男孩带出来,所以,不要去打扰他们。 自私鬼没什么意见,但是替死鬼却忍不住问:如果黑衣人现在就在卧室里杀人呢? 牧嘉实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那么,服务区会是一切正常。 替死鬼呆呆地看着他。 他再一次想到,是啊,牧嘉实是一个绝对团队利益至上的人。黑暗卧室里四个人的死活?那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他们现在困住了。 如果黑衣人不知去向的话,那他们甚至连普通结局都没有办法达成,很有可能永远困在这个噩梦之中。 所以,他们的第一要务是,确认噩梦发生了什么改变,以及最关键的,黑衣人究竟去了哪里。 因此,牧嘉实才要去服务区。上一轮噩梦,他们是在服务区被黑衣人杀死的,因此不得不考虑,黑衣人是不是仍旧在服务区。 不管怎么说,从长廊这里出发,一路开车到服务区,总归就是把整个噩梦的场景都走遍了除了黑暗的卧室。 他们本应该第一个确认黑暗的卧室,但是,正如牧嘉实所说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噩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 如果时间来得及呢?如果足够七分钟的时间,让卧室四人组把小男孩带出来呢? 在第四轮噩梦开始之后,卧室那边的任务者,一定是争分夺秒,立刻就开始报数。 而长廊这边,他们耽搁了一段时间,现在再去打开卧室的房门,万一打断了他们的报数,造成报数的失败那,甚至连噩梦的主人都没有出现,这一次的噩梦不就真的彻底毁了吗? 打开门,噩梦失败的概率更大。 不打开门,噩梦还有些许挽回的余地。 尽管天平的另一端是四名任务者丧生的可能,但是在噩梦通关面前,对面的筹码显得格外渺小,无足轻重。所以,牧嘉实当然选择不打开。 四名任务者的死活在牧嘉实冷酷的观念之中,无关紧要。 死了还能活,不是吗? 甚至换句话说,如果在他确认噩梦的改变之前,噩梦就发生了重启,那么下一轮噩梦开始的时候,他就必然会打开卧室的房门,毫不犹豫。 因为噩梦的改变已经发生过一轮了,他可以直接询问队友,而不是选择自己去寻找线索。 但是现在,他们这一轮的噩梦,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至少他们现在还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牧嘉实就会毫无保留地去追求这个可能,并且尽可能地获取更多的信息。 第97页 他现在所有行动的首要目的,是确保他们能够离开这个噩梦。 替死鬼看着牧嘉实,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 他想,当然,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可靠。毕竟,噩梦中的所有任务者天然就是一伙的。 可是 牧嘉实就好像将黑暗卧室中的四名任务者的生命,当成是探路的石头一样。 是的,工具人。不,工具命。 这一刻,出现在替死鬼脑海中的,恰恰就是这三个字。 在牧嘉实的心目中,恐怕他自己的价值,也恰是如此。 如果此时是丁亿在此,那么她恐怕会不得不感叹,这就是曾经那位,窄楼底层噩梦百分百打出真结局的掘金者的作派啊。 他从来都是如此,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在噩梦之中,通关是最优先的。所有队友的生命、物品、肢体,都可以作为一种合适的工具。 一切的目的,都仅仅只是为了保证老板的要求得到满足。 为了保证真结局。 其实牧嘉实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一面了。 当他离开掘金者组织,成为独行者;当他从窄楼的更高层跌落青云,回到最初的起源之地;当他自嘲地称呼自己为废物、失败者,认为自己不值得被信任 当他意兴阑珊,甚至都不愿意在这个噩梦中主动出谋划策。 可是,噩梦突然发生的崩坏,似乎是激活了这个心灰意懒的男人性格中的某一面。那种冷酷、强大、坚定而果决的气场,让自私鬼都默默闭上了嘴,跟上了牧嘉实的脚步。 三分钟之后,两人的车停在服务区的门口。他们已经听见了服务区内惊恐的尖叫声,于是,噩梦中发生了什么就一目了然了。 两人下了车,来到门口,注视着服务区中央花坛处发生的血腥一幕。 牧嘉实自言自语说:果然无差别杀人吗? 自私鬼忍不住说:这些NPC死了就死了,也没关系吧? 牧嘉实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准确来说,噩梦中发生死亡,噩梦就会重启的意思是任何意义上的死亡。 自私鬼冷汗连连,连忙问:所以,包括这些NPC? 牧嘉实点了点头。 自私鬼欲哭无泪:该死这可怎么办啊。 牧嘉实没有理会他,默默在心中计算着时间的问题。 他当然也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推理大佬在直播间里提出的,关于时间的问题。 黑衣人在这里的屠杀会持续多久?什么时候才会有第一个窄楼居民被杀死? 如果,时间太短,来不及卧室那边报数完成,把小男孩带过来怎么办? 报数七分钟,赶路三分钟,保险起见,再留出一分钟给意外情况。那么,起码就需要十一分钟。 但是 牧嘉实看了一眼现在中央花坛的情况,以及那些窄楼居民的情况。说实话,不容乐观。 他们赶过来花了三分钟,之前又耽搁了一两分钟,也就是说,起码已经过去了四分钟。但是这四分钟,距离他需要的十一分钟,还有太过于漫长的时间了! 一定有什么办法。牧嘉实喃喃说,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黑衣人 主脑不会给出无解的噩梦,至少在牧嘉实遭遇的那些噩梦中,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虽然说 他的思绪停滞了一瞬,下一秒,他甩开那些糟心的事情,继续思索着。 他们这一次的任务者里,有林檎。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想办法求大佬出手,直接制伏这个黑衣人。 之前牧嘉实就看见过林檎出手,吊打这个黑衣人肯定是没有问题了。 但问题是,林檎会愿意出手吗? 而且,其他的任务者又不可能幸运地每次都和林檎撞到一块,这意味着,一定有正常的、在噩梦中就可以使用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黑衣人乱杀的局面。 但是,那究竟是什么呢? 自私鬼在他的身边犹豫着说:要不要用道具卡? 他说出这句话实际上是冒着风险的,因为任何在噩梦中主动提及道具卡的行为,都有可能被误会成是卡贩子。 所以,自私鬼又立刻补充了一句:我可不是对你的道具卡有什么想法! 牧嘉实回过神,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有道具卡。 什么?!自私鬼惊诧地看着他,你没 牧嘉实点了点头,他重复了一遍:我没有道具卡,一张都没有。 自私鬼脸上的震惊已经完全掩饰不住了。 没有?怎么会没有? 看牧嘉实表现出来的能力,自私鬼就可以确认,这绝对是一个高手、大神。说不定就是在更高的楼层不幸失手,所以才跌落到了窄楼的底层。 即便如此,他身上怎么可能一张道具卡都没有? 就算在噩梦中被卡贩子偷窃、摸尸,家里面也应该还有一些道具卡才对。难不成他家里还能被洗劫一空不成? 除非 自私鬼的脑子里隐隐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第98页 除非有牧嘉实最为信任的人,拥有进入其房屋的权限,而后盗窃了他家中所有的道具卡。 在这个想法浮现出来之后,自私鬼不由得用一种更加夸张的眼神瞧着牧嘉实。 替死鬼能想明白的事情,他当然早就明白过来了。牧嘉实是一位本性上冷酷、功利主义的任务者。 窄楼中没有人值得付出全部的信任。难道,拥有这样性格的牧嘉实不清楚吗? 当然,原因还有很多种;比如有人强迫牧嘉实交出自己的道具卡,比如牧嘉实自己主动用道具卡去做一些交易。 但是那个念头仍旧浮现在自私鬼的心中。 或许在这个想法出现在他的大脑中的那一瞬间,他真正的想法是这个在噩梦中如此冷酷绝情的人,就算被背叛了,似乎也不足为奇吧? 自私鬼是知道自己的性格挺糟糕的,然而他也做不到牧嘉实这样,面对其他任务者的死亡而无动于衷的程度。 面对死亡,自私鬼也还是会感到兵荒马乱。 但是牧嘉实似乎就不是那样。他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噩梦中的死亡。 想着,自私鬼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他自言自语说:那我也不用道具卡 道具卡用不用,在噩梦中时常会成为一种两难的情况。 绝大部分的任务者,在噩梦的前几轮,以及自己没有陷入到绝境之前,是不会使用道具卡的,除非他很富有,或者他有绝对的把握,这一轮的噩梦可以通关。 否则的话,浪费一次道具卡的试用机会,对于任务者来说,可以说是非常肉痛的事情。 而因为卡贩子的猖獗,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在噩梦中尽量隐藏自己的道具卡。 所以,就算自私鬼带了一张可以改变目前局面的道具卡,他也不打算使用。没那个必要并且他也不愿意。 而牧嘉实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自私鬼说到道具卡,倒也是提醒了他。如果有合适的道具卡的话,那他们确实可以在没有林檎帮助的情况下,成功阻止黑衣人的屠杀。 但是但是主脑不会给出这样的解题思路。 很多时候,使用道具卡是一种作弊的手段,而不是正常通关噩梦的办法。 当然,如果这一张道具卡与这个噩梦有关,就可以称之为重要或者关键的道具和线索。但如果是与这个噩梦无关、从其他渠道获得的道具卡,那就必然可以称之为旁门左道了。 因此在噩梦之中,必然有正常的通关手段,而不需要使用与这个噩梦无关的道具卡。 当然,不能说使用道具卡就会显得不光彩。 更大的问题在于,在现在这个局面下,任务者不可能主动透露,自己身上带了什么道具卡。 这与牧嘉实曾经在掘金者组织的时候截然相反。当时进入噩梦之后,他对他的队友身上有什么道具卡是了如指掌的,由此,他就可以整合信息,有权决定在什么时候使用道具卡,以免浪费。 但是在不熟悉的团队内,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既然如此,像牧嘉实这样的人,也就习惯了不去考虑道具卡的存在。 他抛开道具卡的思路,继续思考着正常的解谜手段。 直到五分钟的时间到来,噩梦重启,牧嘉实也终究没能想出,究竟会有什么办法。 * 噩梦的第六次开启。 这一次,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开始讨论,这个噩梦要如何进行下去了。 看起来,噩梦不期然的崩坏,让局面瞬间就恶劣了起来。任务者们在第四轮噩梦中打下的大好局面,似乎都被噩梦的崩坏给毁了。 观众们纷纷感叹:黑心策划害人狗命啊! 感受到了游戏策划的恶意。 说实话,我想不出这个局面要怎么解决。 很简单啊,小苹果不是可以屌打黑衣人吗? 但是林檎是bug级的存在啊。其他任务者在这个噩梦中不可能有林檎这样的武力值吧? 也就是说,肯定有正常的通关办法。 我想不出来。还不如跪求林檎出手呢。 小苹果愿不愿意也是一个问题啊 这不是有咱们北北在吗? 突然被cue到名字的徐北尽,露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 他也如同牧嘉实一样,正在思考噩梦现在这个局面要怎么解开,但是也有些无计可施。 不准确说来,他感到在进入噩梦之后,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情,背后似乎有一条隐隐的线。就如同珍珠项链一样,他们现在拥有了散乱的珍珠,却没有找到那根能将珍珠串联成精美首饰的线。 是什么呢 徐北尽面露思索,目光深深地望着直播间里的画面。 噩梦重启之后,正如直播间里的观众一样,在想不出如何解决这个局面的情况下,牧嘉实也毫不犹豫地求林檎出手了。 而林檎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牧嘉实深吸一口气,他的大脑在迅速地转动了一圈之后,语速飞快地说:大佬,我之前在书店里碰到你和徐北尽,就是书店老板,我猜你可能对他的事情比较感兴趣。 第99页 我曾经和徐北尽打过交道。我可以用我当时知道的事情,和你做个交易,一会儿我们赶去服务区的时候,我在路上跟你说,您看这样行吗? 他用着非常谨小慎微的语气,也并不觉得这样卑微的姿态有什么问题。 林檎实际上就是窄楼的无冕之王,因为,所有的任务者,都会在某一刻,需要倚靠林檎的武力值。 而尽管他们偶尔会在背后骂林檎是一条疯狗,可是,这条疯狗不会杀人,最多有时候会暴走,把噩梦中的所有人全部制伏 听起来确实是有点丢脸,可是达成特殊结局,不同样也是离开噩梦的一种办法吗? 在牧嘉实看来,此时的林檎称为他们的救星也不为过。 而他提出的交易条件,当然也是因为,他意识到了林檎对书店老板的兴趣。 之前他去找林檎的时候,林檎就坐在书店门口;后来,林檎更是推着一车的饮料从超市出来。饮料这个关键词,就立刻触动了牧嘉实大脑中的一些线索。 他当然记得,当时徐北尽之所以会提供给他一条噩梦的线索,正是因为他在沮丧之下,将自己获得的饮料送给了徐北尽。 因此,林檎的行为,似乎也有了一定的指向性。 林檎对徐北尽感兴趣这个稀薄的印象,让此刻的牧嘉实,有了一定的交易的信心。 果不其然,林檎在犹豫片刻之后,就答应了一会儿出手一次。 直播间里,观众们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北北果然就是小苹果的巨大弱点吧! 这已经是林檎因为北北而第二次出手了!呜呜呜真是绝美的爱情(不是。 采访一下北:这样一位bug级别的大佬,为你如此折腰,你感动吗? 徐北尽: 不不敢动。 徐北尽甚至感到了些许的尴尬。 他想,在上一个噩梦,马尾妹子就是利用牧嘉实透露出来的,关于徐北尽的信息,和林檎做了一次交易,让林檎出手。 而这一次,牧嘉实自己就亲身上阵,利用他知道的徐北尽的事情,希望让林檎出手。 更不用说,之前丁亿就同样是用饮料的事情,拜托了林檎出手相助,虽然丁亿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本质上是关于徐北尽的。 这三次,林檎一一答应。 这真的让徐北尽觉得不好意思了。 他总觉得,因为他,才让林檎几乎成了噩梦中这些任务者的打手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虽然徐北尽不想杀林檎,但是他此刻尴尬的心情,却如出一辙。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现在的林檎,可以说是因为徐北尽而受人利用。虽说帮助任务者也不能说是什么大事,但是林檎之前已经默认,他们是朋友。 徐北尽不希望朋友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受人差遣。 虽然林檎愿意,但是徐北尽并不愿意。 更何况,现在才只是三次,看起来并不严重。 但是,如果之后更多任务者知道,可以用徐北尽相关的事情,与林檎做交易;如果这些利益熏心的任务者并非像牧嘉实一样真的知道,而仅仅只是拿这个噱头哄骗林檎,妄图空手套白狼 那事情才叫大条了。 徐北尽暗下决心,想在之后与林檎的会面中,把这件事情谈清楚。 但是他转而又尴尬地想,林檎答应这些交易,本质上是为了和徐北尽打架。他想了解更多关于徐北尽的信息,这样才能知道,如何成功地让徐北尽答应和他打架。 那么,如果徐北尽希望自己不要成为林檎的弱点 那林檎岂不是要把这个难题转移到他头上,想让徐北尽自己主动说出,如何才能让他和林檎打架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一时间,徐北尽进退两难。 片刻之后,他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打算和林檎说清楚。 不管如何,不能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 徐北尽长出了一口气,有些苦恼地摸了摸鼻子。 虽然说是下定了决心,但是怎么面对林檎,怎么解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描述清楚自己的心态的同时,还要努力让林檎放弃与他打架的企图,徐北尽还是感到了一点头痛。 他叹了一口气,心想,明明林檎也是一个任务者为什么整天不务正业地想着打架打架呢? 为什么不能像直播间画面里显示出来的其他的任务者一样,疲于应付千变万化的噩梦呢? 此时,在林檎答应出手之后,牧嘉实也马不停蹄,直接推开了黑暗卧室的房门,略微焦虑但仍旧言简意赅地说:出事了! 面对四双惊愕的眼睛,牧嘉实快速的解释着一切,包括噩梦的崩坏、黑衣人在服务区杀人、五分钟的期限,以及他们现在的打算。 他请求房间里的四名任务者继续报数,并且在小男孩从衣柜里出来之后,将小男孩带到服务区。 老三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一轮不,上一轮噩梦中,居然出现了如此可怕的变故。 他们居然已经来到了第六轮的噩梦。 第100页 老三认真地点点头,他说:我明白了。 而黑暗的卧室里,青色头发的女人抬起眼睛,平静地说:我们会做到的。 她的视线与牧嘉实的碰撞在一起,随后两人都毫无异样地挪开。 但是牧嘉实心知肚明,亿万富翁已经知道了,他在上一轮噩梦中,选择抛弃黑暗卧室中四名任务者,径直前往服务区的事实。 这的确是牧嘉实做出来的事情,他无意隐瞒。 而且,以丁亿的身份,她也当然能想得通这件事情。身份立场处境互换,牧嘉实相信丁亿也同样会做事这样的选择。 比起这个,牧嘉实此刻更加好奇,为什么丁亿一直都是那样内敛、藏拙的状态。 难道一名坐拥亿万家产的日用品商人,在来到噩梦之后,不应该更加嚣张跋扈一些吗?而且,以丁亿的财力,她还不能雇佣掘金者组织吗? 为什么偏偏要自己尝试通关噩梦吗? 又或者,在场的其他任务者中,就有丁亿雇佣来的人? 牧嘉实心中的疑惑和好奇一闪而逝,随后,他步伐匆匆,与林檎、自私鬼和替死鬼,一起前往了服务区。 他们分了两辆车,他与林檎一辆,自私鬼和替死鬼一辆。 路上,林檎提醒牧嘉实:你之前说的事情。 牧嘉实此时忧心忡忡地思索着关于这个噩梦的种种信息,直到林檎提醒他的时候,他都免不了一怔,然后才想起来要说什么。 抱歉抱歉。牧嘉实连忙道歉,关于那位书店老板,我曾经接触过他。他从来不会睡觉,喜欢喝饮料 林檎不满地说:这些我都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牧嘉实说出来的信息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牧嘉实也没想着这些基础信息就能满足林檎,只不过他总得把这些信息一一透露出去,免得林檎以为他有所隐瞒。 不过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林檎是根本就懒得理会的。 于是牧嘉实就说:大佬,我就是铺垫一下。我告诉你一个,除了我之外,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的事情。 直播间里,不仅仅是观众,就连徐北尽,都不免对牧嘉实即将说出来的话感到了好奇。他与牧嘉实的接触,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有什么是除了牧嘉实以外,其他人都不会知道的事情? 牧嘉实说:当时我想要进入徐北尽的噩梦,却发现他从来不睡觉。我想要找到其他的突破口,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去问了当时生活在书店旁边的窄楼居民。 就是她,告诉我,这位书店老板会经常喝饮料。同时,她还告诉了我另外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牧嘉实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她说,这名书店老板,从很久很久之前就住在那儿了,从来没有离开过窄楼的底层。 林檎一怔,疑惑地反问:这有什么用? 不仅仅是他有这个疑惑,直播间里,观众们也觉得奇怪。 北北喜欢宅在家不挪窝,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扮演者不对,应该说,游戏中的NPC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还是说,所谓的窄楼底层,有什么特殊的? 这个时候,徐北尽其实有点意外了。 他一直以为当初牧嘉实送给他饮料,是误打误撞,没想到这背后还有着另外一番接触。 邻居啊 牧嘉实这里说的邻居,并不是指吴伸,而是再之前的一位邻居。 窄楼的居民来来去去,在任务者们的眼里,就是这群疯子总是居无定所。 有一些任务者认准了某一位居民,多方打听消息,正要去他的噩梦里一探究竟,就发现,居民居然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那其实就是因为,扮演者成功在暗中推动了任务者解决自己的噩梦,去往更高的楼层,扮演其他的角色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徐北尽的隔壁邻居,当然也从来不是只有吴伸一个人,扮演的身份也不一定就是玩偶店老板。在吴伸去往更高楼层之后,徐北尽还挺好奇自己隔壁会不会搬来新的扮演者,甚至于任务者。 任务者与扮演者门对门的事情,在窄楼中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只是完全是一件撞运气的事情而已。 牧嘉实曾经和徐北尽的邻居接触过,还挺让徐北尽惊讶的。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在牧嘉实出现的那段时间里,他隔壁的邻居片刻之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面孔。 是个女人。那名扮演者挺自来熟的,正因为这样,她才会了解到徐北尽对饮料的喜好。 当然,再怎么熟,也就那样了。徐北尽甚至没有去过她的噩梦进行扮演,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那名扮演者就去往了更高的楼层。 没想到居然是她将一些信息告诉了牧嘉实。 徐北尽不由得有些惊讶。 倒也不是生气那名扮演者透露了他的信息。要知道,扮演者与任务者的对话,特别是涉及噩梦的,即便是另外一名扮演者的噩梦,那也是在主脑的掌控之下进行的。 第101页 换句话说,这是剧情杀,不可避免的。甚至并非那名扮演者主观上想要透露,而是在牧嘉实找到她之后,主脑要求她告知牧嘉实的信息。 所以徐北尽并不在意那场他从未知晓的对话。 他只是觉得,时隔这么长的时间,居然还能无意中了解到当初发生的一些事情,实在是满足了他窥探真相的好奇心。 其实徐北尽在窄楼中呆了这么久,是真的消磨了许多的情感。他每天在窄楼的书店里发发呆、看看书,一天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了。在不需要扮演的情况下,他的生活就如同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但是直播系统的到来,改变了他的生活,也打破了他这样平静的生活状态,甚至让他在无意间窥视到了一些隐藏在幕后的秘密。 这真是一件十分刺激的事情。 他对任务者本来不是很感兴趣本来也是这样,任务者和扮演者面对的局面是天差地别的,并且任务者们从来没有发现,窄楼的居民究竟是怎样的身份。 在这种情况下,徐北尽对噩梦,乃至于整个窄楼中的任务者,也同样是没什么兴趣的。 但是直播间的画面,却将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全部主动送入他的耳目之中。再怎么心如止水的人,都不免因为这些信息,而心生异样。 牧嘉实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苦主其实就通过一个隐形的直播摄像头,静默地看着他。 他解释说:窄楼底层的居民流动性很大,至少就我所知,这是唯一一个透露出从来没有离开过底层这条信息的居民。 牧嘉实这句话其实颇为自谦。实际上,以他曾经在掘金者组织的地位,整个窄楼底层的居民,他都了如指掌。 这里的至少,说的是至少当时是那样。 他许久没有回到底层,对这里的变化和现状也并不了解,所以措辞上更为谨慎,但是这句话是没有问题的。 他向徐北尽的邻居询问关于徐北尽的噩梦的信息,最终获得的两条信息,一是徐北尽从不睡觉,喜欢喝饮料提神,二是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窄楼底层。 林檎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傻子,他反问:你的意思是,他的噩梦与他一直待在窄楼底层有关? 牧嘉实自信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是这样。 透过直播间听见这句话的徐北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不语。 直播间里,推理大佬快速敲击出弹幕:北!我的北!你可千万不要剧透,我想自己推理出游戏给你设定了什么噩梦啊! 游戏给他设定了什么噩梦? 徐北尽目光幽深,垂下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正在颤抖。 他慢慢地、用力地握紧了拳,指甲陷入手掌心的皮肉之中,带来了少许的疼痛。在这个游戏中,即便是疼痛也显得格外真实。他似乎是想要用疼痛压下这份颤抖。 他平静地、不是第一次地想到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曾经当任务者们前仆后继、纷至沓来,对他的噩梦报以一百万分的好奇心的时候,徐北尽就无数次地这样想到。 说实话,那波热潮已经过去了许久,徐北尽也很久没有再次升起这个念头了。 但是现在,他却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时刻。 他自己都说不好,在这一瞬间,他究竟想到了一些什么东西。思绪仿佛陷入了一个空洞的、无底而冰冷的深渊,被缠住了,也被冻结了。 然而下一秒,一句话传入他的耳朵。 林檎说:但是我对他的噩梦又不感兴趣。 徐北尽猝然抬眼去看直播间的画面。 面对牧嘉实的愕然,以及他并不知道的,直播间里的起哄,林檎平平淡淡地说:我就是想和他打一架。我又不想去他的噩梦。 徐北尽深深地望着说出这句话的林檎。 牧嘉实苦笑起来:这样啊大佬,我就知道这些了。你看 林檎也挺宽容:没事,我已经答应你了,我不会食言。 他答应了牧嘉实要出手对付那个黑衣人,代价是牧嘉实知道的、关于徐北尽的信息。现在牧嘉实做到了,林檎自然也不会撕毁协议。 就像之前丁亿用饮料的事情请林檎出手,尽管丁亿对林檎动向的监视,让后者感到了些许不悦,但是他还是如约完成了他和丁亿的协议。 所以同理,虽然说牧嘉实的信息似乎没什么大用,但是这与他们之前定下的合作协议没有关系。 牧嘉实松了一口气,又好奇地问:大佬,你想和书店老板打一架?为什么? 他问得比较委婉,但是说实话,他是不觉得徐北尽打得过林檎的。 林檎点了点头,说:我觉得他有可能打得过我。他强调,是有可能。我也不确定。 这就足够让牧嘉实震惊了。 这个时候,林檎摸了摸下巴:等一下,你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底层那我岂不是可以在他家外面蹲点?反正他也不会搬家 牧嘉实嘴角一抽。 他想,就算您是大佬,拥有bug级别的武力值,也不至于对一名可怜的NPC做出如此猥琐的行为吧? 第102页 徐北尽: 他再一次开始思考,他真的,真的真的要邀请林檎来他家作客吗? 这可是一块贴上了也撕不下来的牛皮膏药啊! 可惜的是他之前已经把自己的住址透露出去了! 他欲哭无泪地把额头磕在柜台上,一时间万念俱灰,总觉得未来自己家门外,很可能随时蹲着一颗小苹果 啊呸,什么小苹果。 他都被直播间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观众们给带坏了! 在林檎的沉思、牧嘉实的冷汗、徐北尽的绝望中,他们终于抵达服务区了。 此时,黑衣人的杀戮仍在继续。 好在他们来得及时,还没有人因为黑衣人的大砍刀而死亡。 直播间里,观众们回顾牧嘉实自第五轮噩梦开启之后的行动,不禁感叹这个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男人,一旦行动起来,居然如此迅速而果断。 一直以来,老三在这八个人里面最为亮眼,虽然很多决定不是他下的,但是分析、思考的过程,却全是他在出力。 但是没想到,在噩梦发生变故之后,牧嘉实就立刻接手了这个噩梦的指挥权。 几人匆忙下车,林檎大步朝着服务区中央花坛走去。其余的任务者,居然都跟不上他的脚步。 等他们小跑着来到中央的空地上,在一片鲜血横流之中,林檎已经无趣地手持大砍刀,一脚踩在了黑衣人的胸膛之上。 看起来,黑衣人短时间之内是再起不能了。 第36章 独行者 比起当场懵逼于林檎武力值的任务者,透过直播间镜头看到其屌打黑衣人全过程的观众,就更加震惊了。 徐北尽默然片刻之后,坚定了自己不和林檎打架的决心。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林檎是怎么做到的。只觉得林檎就是那么平平常常地走过去,一个走位夺走了黑衣人手中的大砍刀,又一个走位,就一脚踢翻了这个杀戮中的男人。 林檎低头看了一眼这家伙,不耐烦地在脚上施加了更重的力道。 他挺讨厌这个黑衣人的。 黑衣人躺在地上,犹在挣扎,被林檎多踩了几脚就老实了,嘴里发出了惨呼。可是,在其余那些受伤的窄楼居民的痛苦哀嚎声中,他那几声,一点儿也不显眼。 任务者们甚至直接忽略了他的惨状。 牧嘉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在制伏黑衣人之后,他们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老三那边,在黑暗的卧室里报出正确的数字,然后将小男孩带到服务区这边。 之后究竟是达成一个普通结局先保命再说,还是搏一把真结局,牧嘉实也说不好。 他陷入了思考之中。 直播间里,短暂的热闹之后,观众们也讨论起来这个噩梦的结局问题。 他们其实也没什么思路,依旧指望着推理大佬和徐北尽,就在那儿漫无目的地乱侃着。 奇怪啊,解开父亲杀死母亲的误会,居然只是一个普通结局。 有点不理解啊。上一个噩梦里,让玩偶店老板领悟真相,真心忏悔,和小纯交换眼睛,不就达成真结局了吗?怎么这个噩梦的套路变了? 呃因为这一次,噩梦的主人是受害者,而不是施害者? 要代入小男孩的视角,感觉有点难啊。 还是没法理解。一般来说,真结局应该要有一些特殊的线索或者暗示吧?但是感觉这个噩梦,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对啊。上一个噩梦,特别的地方就在于那张道具卡。如果没有那张道具卡,没有获得小纯的眼睛,那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成真结局。 所以这个噩梦呢? 观众们能想到的问题,牧嘉实当然也想到了。然而问题在于,发现了一个难点,并不代表就能解决这个难点。 他在大脑中梳理着这一次噩梦中获得的信息。 小男孩的父亲误会妻子出轨,于是杀死了妻子,与此同时,还强迫小男孩在旁边报数。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那么真结局为什么不是解开这个误会? 牧嘉实也知道,真结局都需要一些运气,一般都会需要一些特殊的道具、发现一些特别的场景、掌握一些难以发现的线索,而这些都不是在短短几轮噩梦之中就能做到的事情。 掘金者组织之所以可以保证真结局的几率,就是因为,他们会首先打通噩梦的普通结局,确保他们可以离开噩梦,随后无限次数地刷噩梦,寻找其中的线索。 这当然也是有风险的,因为在无数次的尝试之中,很多掘金者都发现,随着他们不断地进入噩梦,噩梦同样会发生不知名的崩坏,并且每一次的崩坏都不一样。 可能是追杀者的速度和杀伤力变高,可能是某个重要线索的位置发生了改变,可能是场景的地形变得越发恶劣总而言之,多次开启噩梦,本身就是一次冒险。 但是真结局需要这种冒险。 很少有人类任务者,真的愿意一辈子待在窄楼的最底层。 确实是有很多人已经放弃了,但那是因为他们已经绝望了。而如果这个时候,某个掘金者组织突然说,他们愿意免费带一个人去往更高的楼层,难道,就没有任务者心动吗? 第103页 恐怕报名地点的门槛都要被踩坏了吧。 真结局的难度就在于,它要求任务者从最细枝末节的地方出发甚至于,关键点很可能在噩梦之外,窄楼之中。 窄楼之中? 牧嘉实突然想起,老大、二哥和老三这三个人,曾经在窄楼中碰到过小男孩。 他们说他们没问出过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是,说不定只是他们没有意识到,信息的价值! 牧嘉实打算在一会儿老三他们带着小男孩过来之后,更深入地询问一下,他们当初在窄楼中遇到小男孩时候的场景。 下定决心,他回过神。本能令他一直在心中默念着数字,计算着时间过去。 现在是噩梦开始的第六分钟。如果一切顺利,那么黑暗卧室那边,应该快要说完全部的数字,然后把小男孩带出来。 那么还有四五分钟,他们就会抵达服务区了。 在此之前 牧嘉实的目光,落在了黑衣人的身上。 他走了过去,迟疑片刻,弯腰把黑衣人的面具给摘掉了。 令他震惊的是,面具之下,居然还是面具。 黑衣人发出沙哑的嘿嘿笑声,仿佛在嘲讽牧嘉实的行为。 自私鬼凑过来看了一眼,大呼小叫:怎么还是面具?这不对啊?不应该是那个通缉犯吗?! 牧嘉实也怔住了。 其实他之前就有考虑过,为什么小男孩的父亲,在他的噩梦中,会是这样一个形象。 面具之下还是面具或许,就是因为,在小男孩的心中,他的父亲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了吗? 他还来不及深想,突然听见一旁传来了一个声音:这里怎么回事? 所有任务者转头看去,看见那名超市收银员,茫然地站在超市门口,目光震惊地瞪视着中央花坛处的血泊。 这里只有四名任务者,唯一干活的就是牧嘉实,于是也是牧嘉实任劳任怨地回复:这个黑衣人刚才在杀人。 他?收银员的目光落在了黑衣人的身上,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咽了咽唾沫,问,这就是你们之前说的,追杀你们的黑衣人? 牧嘉实一怔。 出现在他大脑中的第一个念头是,随着噩梦的崩坏,NPC也想起了之前几轮噩梦中发生的事情? 牧嘉实曾经遇到过这种噩梦的变化,有好有坏。有NPC记起了曾经任务者粗暴的态度,于是下手越发狠辣;也有NPC在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之后,意外提供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对于牧嘉实这样身经百战的任务者来说,这种崩坏,在噩梦中可以说是挺常见了。 抛开这个不谈,更加引起牧嘉实注意的,是戴无口中的追杀两个字。 他们似乎没有和戴无说过追杀的事情不,等等。 第三轮噩梦,自私鬼和替死鬼去了服务区。此后第四轮噩梦的一开始,替死鬼在愤怒中说,他对戴无说他们正在被一个黑衣人追杀,而就在戴无即将告诉他黑衣人的身份的时候,噩梦重启。 牧嘉实一直以为这是假话,是替死鬼和自私鬼编造出来骗人的。 但是现在看来 他下意识看向替死鬼。 替死鬼脸色青白,嘴唇颤抖。显然,他没有想到,窄楼居民居然会恢复之前几轮的记忆。 自私鬼哼笑一声,他说:看什么看。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可没说假话。 牧嘉实下意识皱眉。 似乎也是。 自私鬼说他知道那么多的信息,是因为他曾经来过这个噩梦。 既然如此,那他们是否在戴无这里获得过什么信息,就显得不太重要了。 不也不对。当初戴无说他不知道小男孩的行踪的时候,替死鬼的脸色变化过于明显。所以,他们一定是从戴无这里知道了什么。 黑衣人小男孩 牧嘉实一下子反应过来:你们问了几个问题? 没有人想过,自私鬼和替死鬼,可能向收银员询问了不止一个问题。 算了,到现在,再隐瞒也没什么意思了。自私鬼摊摊手,露出一脸贱兮兮的笑,我们问了两个问题,第一是命案发生的时候,小男孩在哪里;第二,就是黑衣人的身份。而没等这个收银员回答第二个问题,噩梦就重启了。 牧嘉实皱起眉,他终于明白了。 第四轮噩梦,他们询问戴无是否知道有关小男孩的信息,但是没有明确问,是命案发生的时候,还是命案过后。 戴无理解为命案过后,于是回答不知道,说小男孩似乎失踪了;而替死鬼因为上一轮问话导致的惯性,自然而然就理解成了命案发生的时候。 在他看来,戴无明明知道,命案发生的时候小男孩就在现场,然而他却回答说,小男孩不知所踪。 这样的矛盾,自然让演技不精的替死鬼,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但是,替死鬼的说辞,除了隐瞒了他与自私鬼的合作,以及命案发生时小男孩就在现场这一点,其余的,都是正确的。 他们的确说了他们正被一个黑衣人追杀,戴无也的确说了,他可能知道拿着大砍刀的黑衣人的身份;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听见戴无的回答,噩梦就重启了。 第104页 也就顺势给了自私鬼和替死鬼发难的机会。 自私鬼耸耸肩:所以说啊,其实我根本没说谎。 他的确没说谎,但是,他当然也隐瞒了一些东西。 他们之所以要问这两个问题,原因是他想和替死鬼合作,就必须要证明自己的消息的真实性。 他对替死鬼说,小男孩就在卧室里。而替死鬼将信将疑,因此,他才会问戴无,命案发生的时候,小男孩在哪里小男孩就在现场。这样,替死鬼就相信了他的一部分说辞。 遗憾的是第二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好在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也就足够替死鬼对他付出一部分的信任了。 在噩梦重启的那一瞬间,两个人快速地约定好了之后的说辞。自私鬼是不相信替死鬼的演技的,因此他就快速地说:说我们没来得及听见回答! 这短短的一句话,还是让替死鬼明白了,他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 现在,任务者之间的些许误会,也被解开了。 不过牧嘉实还是沉声说:你不应该隐瞒这些事情。 自私鬼和替死鬼没有骗他们,没错,但是隐瞒同样是一种欺骗与不信任。 而自私鬼则是嗤笑一声,他说:我是一个独行者。他冷漠地说,说白了,我只想自己解决这个噩梦。如果不是这家伙,他指了指替死鬼,当时跟着我一起到服务区,我都不想和他合作。 替死鬼涨红了脸,嘴唇蠕动着想要反驳,最后却一言不发。 他知道,独狼就是这样的。 窄楼中的独狼,从来不相信团队。他们自私、惜命、冷漠,吝啬自己的信任,与其他的任务者保持着明显的距离感与隔阂。 现在的牧嘉实也可以说是一条独狼,但是他终究是掘金者组织出来的人,依旧保留着一部分当初留下来的,团队协作的习惯甚至,他过于地重视团队了。 而实际上,自私鬼这样的独狼,才是更多任务者的标准形象。 替死鬼终究还是无话可说。 他一直以来都是独自行动,从不组队。他了解独狼的性格,但是像自私鬼这样,把我根本懒得理你们这种态度明目张胆地摆在台面上,也是十分罕见了。 替死鬼垂着眼睛,心想,这个噩梦中的八名任务者,还真是 抱团的三兄弟、青色头发的女人说不定就是那个日用品商人,不过替死鬼没见过丁亿本人,不敢确定bug级别的大佬、功利主义的冷血者,还有一条独狼。 对了,还有他自己 替死鬼径自陷入沉思,而牧嘉实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就心灰意懒地叹了一口气。 他说:我懒得理会你们这些独狼的想法总之,你还知道些什么,说出来吧,都到这个时候了。 自私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什么了。我说了,我之前来这个噩梦的时候,根本没有拖到第五轮。 牧嘉实不厌其烦地确认:你确定,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吗?你之前经历过的那一次噩梦,与现在我们这次,没有什么区别吗? 自私鬼烦躁地啧了一声,不过也勉强地配合,回忆着:硬要说的话我记得,第四轮噩梦,我们在服务区外边遇到的时候,那个谁老三?他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是不是?这个线索,我们当时没发现。 牧嘉实略微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怀疑我的记忆力?自私鬼嗤了一声,态度依旧恶劣,我说过了,我是独行者。独行者总是会有一些依仗的。 牧嘉实也不跟他争论,他喃喃说:所以你们当初没发现书店中的线索。 其实,牧嘉实也是误打误撞才发现报纸上的新闻,从中找到了一些线索,发现了这个噩梦背后的一部分真相。 在这个噩梦中,因为时间过于紧凑,所以他们实际上很难把整个服务区探索完整。 在粗糙地探索过后,一旦发现只有戴无这一个NPC可以提供重要的信息之后,服务区中的其他场景当然也就不重要了。 但是怎么可能不重要?! 任何一个场景,一旦可供探索,就一定会有其价值所在,就一定会提供与噩梦结局有关的线索,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只要稍一回忆,就可以发现,卧室、停车场、公路、加油站、书店、超市,这六个场景,各有各的作用。 就连这些看起来没什么用的NPC,都是第五轮噩梦时,黑衣人开启无差别杀人的工具人! 在噩梦之中,没有什么是无用的东西。 第五轮不,准确来说,现在是第六轮噩梦。第六轮噩梦,戴无恢复起了之前几轮噩梦的记忆。 那么徐北尽呢?书店呢?加油站呢? 是否,有出现什么奇怪的变化呢? 牧嘉实匆忙对自私鬼说:你去加油站看一眼。我去书店。 如果老三或者丁亿在,那他一定会拜托那两个人,而不是拜托自私鬼。但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他说完,就直奔书店而去。 第105页 自私鬼皱着眉,不明所以,但还是骂骂咧咧地去了。 此时,噩梦来到第八分钟。黑暗卧室四人组,恐怕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而牧嘉实冲进了书店。 徐北尽吓了一跳,他惊愕地抬头看着牧嘉实。 牧嘉实凝视着他:老板,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说过,这一次噩梦结束之后,我会去窄楼中拜访你。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随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点头当然也是有缘故的扮演者当然他妈的都记得噩梦中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能否表现出恢复记忆的样子,全看主脑是否同意,是否认为,已经是可以恢复记忆的时候了。 越是低级别的扮演者,在噩梦中的自由度越低。不过,随着噩梦的崩坏,扮演者在噩梦中获得的行动自由其实是越来越大的。 徐北尽是看戴无已经表现出恢复记忆的样子,所以他才跟着一起恢复记忆,假装自己想起了之前噩梦中与牧嘉实的约定。 然而这似乎是让牧嘉实误会了。 牧嘉实深深地看了徐北尽一眼。这个神秘的、皮肤苍白的英俊男人。 不仅仅在窄楼之中,在噩梦之中,他的身份似乎也显得格外神秘。 牧嘉实想,超市收银员恢复记忆,他可以理解,因为对方在这个噩梦中,确实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他可以说是杀妻案的导火索,尽管他非常的无辜。 但是,为什么徐北尽也会恢复记忆?他是否知道一些信息? 一时间,牧嘉实对徐北尽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如果不是黑衣人就在外边,还在那儿发出凄惨的哀嚎,那他说不定都要怀疑,徐北尽就是那个杀死妻子的凶手了,毕竟这个噩梦又没说,那个杀人狂魔的职业,不是吗? 不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戴无曾经说,在离开超市之后,那个善妒的丈夫还在对他的妻子发火,两人的争吵引来了一些围观群众,还有人对妻子心生同情,想要帮忙,结果反被丈夫怒声斥责。 既然书店老板同样是服务区的一员,那么说不定,当天他就在围观群众中,甚至于,他就是那个被斥责的人? 他长这么帅,带着邪恶气息的英俊,让人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个男人是个一个大坏蛋,也难怪会被那个偏激的丈夫怀疑其居心叵测? 牧嘉实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的联想,无一不是对于徐北尽在噩梦中身份的猜测。 要是让徐北尽知道此时牧嘉实的心理活动,大概会飙出两条面条泪吧。 话说回来,似乎不管是什么噩梦,他都难免被怀疑是个反派啊 牧嘉实还想说什么,但是想了想,也不着急,而是先低头看向了柜台前方货架上的报纸。 几乎下一秒,他就怔住了。 他立刻抽出一份报纸,目光紧紧地凝视着标题。 杀妻案凶手仍在逃,警方发出通缉令! 标题变了! 这不再是之前的那份报纸,内容和日期都已经发生了改变。 这一份报纸,似乎是在之前那份的几日之后发行的至少就内容上,之前那份仅仅描述杀妻案,而这一份,却直接提及了凶手还未落网。 牧嘉实快速地阅读着新闻中的内容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但是,日期为什么会往后推移?是因为,噩梦到达了第五轮,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崩坏吗? 牧嘉实正在思考着,外面,自私鬼大步朝着书店走来。 他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加油站电视机里的新闻,不是之前那两个人说的了! 牧嘉实带着一种自己都不太理解的紧张和期待,问:变成了什么? 自私鬼回答:记者在进行现场直播,好像是警方已经锁定了凶手的大概范围,正在进行搜捕。 牧嘉实一怔。 加油站那边的电视机,似乎又比书店里的报纸的进度,快上一些。不过也正常,毕竟电视媒体与纸媒的时效程度上,本来就是有区别的,况且电视机那边还是在直播。 但是这样的话 牧嘉实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个一直以来都被他们忽略的因素,逐渐浮上水面。 徐北尽透过直播间的画面,以及现场的围观,即便没有真的看到报纸和电视机的新闻,但是也了解到了整个过程。 他思索片刻,随后,一个词语猛地浮现在他的心中。 时间! 直播间里,推理大佬几乎在同一时间明白了过来,他激动地敲着弹幕:是时间!这个副本的时间,是流动的! 第37章 沉默 有任务者在场,徐北尽没法说话,推理大佬却刚好帮忙解了围,在公屏上打出了自己的推断。 在这个噩梦中,时间一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黑暗的卧室里,每轮报数间隔一分钟;从长廊开车到服务区,最快的速度是三分钟;噩梦崩坏,黑衣人无差别杀人导致噩梦重启的时间,恰好是五分钟 这些信息,要求任务者们无时无刻不注意着时间,并且随着噩梦的崩坏,容错率也越来越低。 第106页 我之前以为,在这个噩梦中,注意到时间上的紧张,就可以成功通关噩梦了;但是现在看来,想要打出真结局,这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随着噩梦的崩坏,噩梦本身的时间,是流动的! 换句话说,本来噩梦重启,噩梦中的一切是恢复到最初的样子;但是从第五轮噩梦开始,噩梦中的场景、事件,就不是初始状态了,同样会发生变化! 一开始杀人犯是在逃的状态,然后警方发布了通缉令,随后是警方缩小了搜查范围,正在进行抓捕行动这些都是噩梦中的时间流逝所带来的。 这应该是第五轮噩梦,随着噩梦的崩坏一起发生的改变。 但是,这就带来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为什么黑衣人会在第五轮噩梦,开始无差别杀人?我一开始以为这是噩梦崩坏所带来的,怎么说,无迹可寻的改变。 不过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如果噩梦中的时间开始流动,在这个时间点上,黑衣人就是那个在逃的杀人犯这让我想到,他是不是逃到了这个服务区,然后,开始杀人? 也就是说,不仅仅是那些固定的场景、信息发生了改变,这种时间的流动性,甚至会影响游戏中NPC(或者说扮演者?)的行动!他们的行为同样会发生改变! 照这么说,我猜测,噩梦接下来的改变,可能就是有警察包围了这个服务区,准备逮捕凶手,而黑衣人则会继续反抗、继续杀人。 情况不妙啊。 按理说,越往后,变化的幅度和速度一定是越来越大的,很有可能下一轮噩梦,情况就又截然不同了。这个问题就有点严峻了。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这样的改变发生在噩梦崩坏之后也就是说,如果噩梦不崩坏,那么任务者就注定不能获得这些信息,根本不可能打通真结局! 即便是第二次进入噩梦挑战,我也很怀疑,在噩梦正常的、时间凝固的状态下,是否可以打出一个真结局。 我想到的差不多就是这些。 推理大佬的分析惊呆了直播间里的几名观众。 我靠,感受到了游戏策划的恶意。 也就是说想打通这个噩梦,必须要等到第五轮之后?这和之前那个玩偶店老板的噩梦,必须得获得那张道具卡才可以打出真结局有什么区别?全都是想都想不到的条件啊! 真的挺撞运气的 我想问,如果这种改变同样会影响扮演者,为什么咱们北没有什么变化呢? 徐北尽: 因为他就只是一个群演啊! 超市收银员和黑衣人,显然是噩梦中的重要配角;而徐北尽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群演,是用来看管报纸,并且把报纸上的信息送到任务者们手中的工具人。 徐北尽相信,加油站那边,一定也有他这样的群演,就坐在那儿木呆呆地看电视,目的就是为了让任务者们注意到电视机里播放的新闻。 这完全就只是主脑提示任务者,这里有线索的手段而已。 徐北尽在无数噩梦中划水摸鱼当群演,对于这种事情已经了如指掌了。 不过,当直播间的观众提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一点点的不好意思,不自觉摸了摸鼻子。 看到他的表现,观众们又是一番笑闹。 不过,这条弹幕以及徐北尽的反应,似乎提示了推理大佬。 他有点诧异地回复:对啊北北怎么没有变化呢。这么说,扮演者内部也是有等级之分的? 徐北尽心想,你猜对了。 因为推理大佬一直坚持要自己猜这个游戏的一些设定,所以其他的观众也被他带跑了思路,这个时候纷纷讨论起《逃出生天》的游戏设定,包括他们北在这个游戏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的问题。 徐北尽并未参与他们的谈话,相反,他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两名任务者。 牧嘉实说:时间。 他同样意识到了时间的问题,并且进一步深入地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他说:但是这是噩梦。他喃喃自语着说,噩梦的时间在流动,但是绝对不可能超过现实的时间也就是说,尽管事件正在噩梦中进行着,但仍旧是过去发生的事情。 他沉默地思索着。 自私鬼突然说:你觉得结局会怎么样? 牧嘉实回过神:什么? 黑衣人,就是那个小屁孩的爸爸。自私鬼耸了耸肩,说,不是说警察在抓他吗,那他到底有没有被抓到? 牧嘉实一怔,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 这个时候,外面的中央花坛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一个小男孩的尖叫声。 牧嘉实立刻放下其余的杂念,赶忙离开书店老三他们带着小男孩赶到了! 小男孩正是因为看见了黑衣人才发出了尖叫声,可就在他出现的那一刻,黑衣人却突然消失了。这奇特的场面,让小男孩的尖叫哽在喉咙里,茫然不知所措。 第107页 老三眼前一亮,自言自语道:十一分钟! 在第四轮噩梦,当小男孩出现在服务区的时候,黑衣人同样消失,随后花费了十二分钟的时间,才重新抵达服务区的最深处超市。 在老三看来,黑衣人应该就是从黑暗的卧室重新开始,等待八分钟的报数时间结束,然后又花费了三分钟从长廊经由公路赶往服务区,这样一共就是十一分钟。 第四轮噩梦,黑衣人还需要从服务区外面走到超市里,所以又多了半分钟到一分钟的走路时间,总共是十二分钟。 但是现在他们就在中央花坛,那么还是按照十一分钟的时间计算比较合适。 在这个时间必须格外精确的噩梦里,老三不想有丝毫的误差。 听到老三的喃喃自语,牧嘉实有些奇怪地问:什么十一分钟? 他注意到了黑衣人的消失还有林檎,在黑衣人消失之后,他自顾自往里面走了走,毕竟,此时的中央花坛处的空地上,实在是过于拥挤了。 不仅拥挤,而且混乱。任务者们的交谈、受伤的窄楼居民的哭声,还有突然消失的黑衣人。 错综复杂的信息,让牧嘉实有些来不及思考黑衣人消失的原因,以及老三的意思。他还在考虑时间的问题,以及自私鬼提出来的那个问题黑衣人到底有没有被逮捕? 老三跟他解释了一下,他是完全根据黑衣人的行动时间,来推测其去向的。他又说: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男孩一到达服务区,黑衣人就得从头开始了。 这句话中的某一个因素,触动了牧嘉实的神经。 他猛地看向了小男孩。 小男孩仍旧怯怯地躲在丁亿的身后。以他十岁的年纪来说,这样胆小怕事爱哭,可不像是个小男子汉。可要是考虑到他的遭遇,那么如此表现,也令人心生怜悯。 而牧嘉实看向小男孩的时候,这个全身心投入进噩梦的解谜过程的男人,却根本没有在意其可怜的遭遇,而是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情。 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对老三点了点头,说:你说有十一分钟的安全时间,那么我们来分析一下现在的局面吧。 任务者们没注意,戴无就靠在走廊的栏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牧嘉实首先是解释了一下他们刚才在服务区的两个发现包括报纸上新闻的变化,以及加油站电视机里的新闻报道。 老三和丁亿同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牧嘉实说:而你刚才说的,小男孩抵达服务区,黑衣人就从头开始,让我想到了这个噩梦中,关于时间的第三层定义。 任务者包括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茫然地看着他。 唯独有几人,目光一亮,忍不住暗自惊叹一声。 牧嘉实继续说:三层定义不如说是三层内涵吧。 第一层,时间的紧迫性。 在这个噩梦中,我们所有做的事情,都有着相应的、明确的时间长度。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七分钟八分钟,这都是精确到秒来计算的。 因此,在我们的行动中,必须格外注意时间的问题。这也是最容易注意到的一层。 第二层,时间的流动性。 噩梦来到第五轮,噩梦中的时间会向前推进。警方会发布通缉令、杀人犯会在逃跑过程中杀戮无辜人群、警察会开始抓捕逃犯。 此外,窄楼的居民也会恢复记忆。这同样是一个值得深究的点。为什么他现在会恢复记忆,而之前几轮却不会? 因为,之前几轮的时间都是固定不变的,是凝固在一个时间点上的,每一轮噩梦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所以他当然不会记得我们。 但是,当时间发生改变,跳跃到了下一个时间点,那么前面几轮我们的问话就成为了既定的过去,不会再重新开始也不会发生改变,自然而然地,窄楼居民也就拥有了这段记忆。 不过噩梦的混乱,可能让他获得的记忆也是复杂而混乱的;比如收银员,他同时记得,第三轮和第四轮发生的事情。 时间的流动性会让我们获得更多的信息,但是也会增加危险性。不管怎么说,这一层含义,在我们进入第五轮噩梦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发现。 第三层,时间的循环性。 这一层还是老三你提醒了我,我之前根本没有意识到。 我这里说的循环性,不是指,噩梦的重启,而是说我们所经历的几个场景,黑暗的卧室、长廊、停车场、公路、服务区,这是一个线性循环的过程,实际上是按照小男孩母亲死亡的过程来排列的。 黑暗的卧室可以指向家。他们一家人从家出发,经过长廊,从停车场开车上公路,经过服务区的时候进行休整,然后夫妻两个争吵,继续开车上公路,返回家然后就是母亲的死亡。 在小男孩的噩梦之中,这样的过程在无限地循环。他的噩梦就是母亲的死亡,他的噩梦,就是这条无限循环的死亡之路。而家是起点也是终点。 然后我们可以来分析一下小男孩和黑衣人的行为模式。 第108页 小男孩的起点是卧室,并且是凶案正在进行中的卧室不管是报数,还是第二轮的时候,我们听见的女人的惨叫声,都可以验证这一点。 但是,当他从卧室里出来,那就是凶案发生之后了,也就是说,母亲死亡,这条死亡之路又一次被重启了。小男孩出发的时候,母亲还没有被杀死。 然后再来看黑衣人。黑衣人的出发点是长廊,这有可能是他杀妻之前,也有可能是杀妻之后。从他直接提着大砍刀来追杀我们的情况来看,这应该是他杀死了妻子之后,开始逃亡的路线。 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小男孩的路线不包括母亲死后,父亲的逃亡之路?这个问题我之后再说。 总之,黑衣人的逃亡路线同样是,从长廊、到停车场,开车逃往服务区,并且随后多半就是隐藏在服务区。 第五轮噩梦发生改变,黑衣人在服务区大开杀戒,是时间流动性的证明,目的可能就是为了报复他认定的,妻子的出轨行为。然后警察发现了他的行踪,开始抓捕行动。 这就是小男孩和黑衣人各自的行动路线。但是这就产生了一个矛盾。 当小男孩和黑衣人同时出现在服务区的时候,小男孩这边的路线,母亲还没死;而黑衣人那边,却已经是他杀了人,开始逃亡了! 小男孩是噩梦的主人,他的路线是固定不变的,那么能变的就只有黑衣人。黑衣人需要让自己的路线,匹配上小男孩的路线,也就是小男孩的母亲还没有死的情况。 所以我觉得,这个十来分钟的时间,他并不是回到黑暗的卧室继续八分钟的报数也就是杀人的过程。他必须匹配小男孩的路线,才可以重新回到服务区。 这样的话,他应该是重复了他们当初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从家到服务区的这个过程,而这个过程,可能也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 听到这里,老三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但是,他来到这里就直接大开杀戒了 在我看来,黑衣人并不完全象征着小男孩的父亲。说到这里,牧嘉实不由得停顿了一下,脑中隐隐闪过一些思绪,他的面具下还是面具,说明他只是小男孩的噩梦产物,他的形象已经被定格在杀人犯上,肯定会一直提着一把大砍刀,随时准备大开杀戒。 老三皱着眉,欲言又止。他觉得牧嘉实对于这件事情的解释,多少还是有一些牵强,但是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不过,针对牧嘉实之前的说法,他还是提出了一点自己的意见:我觉得,时间的流动应该是仅仅发生在黑暗卧室之外的。第五第六轮噩梦,我们还是需要进行报数。 确实是这样。牧嘉实自信地点了点头,就像我说的,卧室是起点也是终点,就定格在了小男孩母亲死亡的时刻。 老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保持了赞同。 其余的任务者也都露出了惊叹信服等等的表情。 直播间里,推理大佬一阵狂点头。 其余的观众们:我脑子打结了。 这样鲜明的对比,让徐北尽忍俊不禁。 北北你可快别笑了,你一笑,我觉得我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白痴。 我就不一样了。我本来还觉得我有点懂的,北北一笑,我怀疑我没懂。 我说不好,我就觉得我好像被北北鄙视智商了。 北北的笑还真是杀伤力巨大啊。 徐北尽: 这是他的本意吗? 这不是! 但反正他听明白了牧嘉实的话。 众人皆信服,自私鬼却说: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自私鬼抓了抓头发:我说噩梦本身是无逻辑的吧?你分析这么多,有用吗? 牧嘉实: 他只是想把噩梦中发生的一切理清楚! 而二哥翻了一个白眼,嗤笑道:我算知道你为什么是条独狼了。 自私鬼呵呵一笑:怎么,指出错误还不行了? 牧嘉实深吸一口气,也懒得理会自私鬼说真的,也幸亏窄楼这地方,任务者是不能自相残杀的。 他转而对老三说:现在的重要问题是,如果我们不能在这一轮解决这个噩梦,那么万一下一轮噩梦的时间再往前推动,我们就会渐渐失去主动权! 老三点了点头,犹豫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 他同样知道,他们现在掌握的信息,随着噩梦的时间流逝,会逐渐变得不值一提,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噩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改变,他们会面临怎样一种局面。 牧嘉实希望掌握主动权,意思就是,他希望能走在噩梦的前面,提前知道噩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化。 但是这听起来非常困难。 牧嘉实说:我刚才说,有一个问题是,小男孩的路线为什么不包括父亲的逃亡之路。他又停顿了一下,补充说,加油站的电视机里,说警方正在围捕杀人犯。 第109页 老三点了点头,随后他突地一怔,恍然大悟:你是说,他的父亲被捕了!逃亡之路是一条不归路,所以才无法纳入无限循环的过程之中! 牧嘉实点了点头:还有一点就是,他的父亲逃亡的时候,是没有带上小男孩的。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当然不可能成为小男孩的路线。 他微微沉默,思索了片刻之后,就又说:小男孩是噩梦的主人,这些噩梦的场景、路线、时间都是以他为主的。所以,即便父亲被捕,当他重新开始做噩梦的时候,黑衣人也会重新出现这样比较合理。 不要管合理不合理了!二哥不耐烦地说,总之,你的意思就是,下一轮噩梦,情况很有可能再一次发生改变,是杀人犯已经被捕的局面? 牧嘉实点了点头:我觉得是这样。 自私鬼在旁嗤笑一声,他说:为什么不能是回到最初? 这个问题让牧嘉实怔了一下,他迟疑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是的,随着噩梦的重启,这个噩梦的时间也在向前推进。 可是谁能保证,噩梦的时间不会倒流呢? 正如自私鬼此前所说,噩梦从来都是无逻辑的,他们希望让噩梦变得有逻辑、变得合理,但结果却并不一定会如他们所愿。 自私鬼轻蔑地说:你果然就是一个废物。 老大嘿了一声,开始捋袖子。 牧嘉实拦下了他,苦笑一声:你说的没错。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抹了把脸,刚才那种自信满满的神采从他的脸上消失,再次恢复到刚来到这个噩梦时候的心灰意懒,不用听我的,我是一名失败的任务者。 老三欲言又止。 他能看出牧嘉实或许有什么心结,可是 在窄楼这种地方,安慰的话并不是那么好说得出口的。人们总是戒心满满、彼此猜忌和怀疑。 最终,老三还是保持了沉默。 花坛中央,几名任务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直播间里,观众们对他们的表现深感茫然,纷纷敲出弹幕,问:他们也太认真了吧!不就是玩个游戏而已嘛! 徐北尽迟疑片刻,突然说:这不太一样,你们知道的,《逃出生天》这个游戏 他在试探。 他想知道,这些观众口中的,所谓的只有主播才能玩的游戏,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观众们也傻乎乎地上钩了。 啊,也是。这种不对外开放的游戏,总是会比较严肃一点。 不知道这个游戏是什么情况啊之前听说过类似的游戏,感觉玩家间都是这种严肃的气氛。就好像是有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一样。 说不定是迫于生计呢[笑哭] 可惜主播会签保密协议啊虽然能直播,但是什么都不能透露。嗨呀就很气。明明都可以直播了,为什么不愿意透露一些真相呢? 大概推理大佬能推理一些出来? 我不行这种保密协议都很苛刻的,主播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唉,突然觉得北北好呆,居然不知不觉就透露了这么多信息。 对主播要求这么高,其实很多大主播也不愿意来播啊。也就只有北北这样的新人,才会一脚踩上这种大坑呜呜呜,心疼我们北。 说不定以后北北的直播间也会神秘消失 别说了,我害怕。 徐北尽: 他抓狂了。 这群观众好像是说了挺多的,公屏上的弹幕一堆又一堆,但是都没什么用啊! 他想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他想知道他们这些进入窄楼的人类何去何从,而外界是否又知道他们。 唯一可用的信息大概就是 还有其他的,像《逃出生天》这样的游戏? 可是这又代表着什么呢?代表着,还有另外一群人,像他们一样,在别的游戏中受苦受难,无从解脱? 徐北尽感到了一种更深的绝望。 对于这些普通的观众来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根本不知道,他们所观看的这些游戏画面,以及这些玩家,都代表了什么意义。 而徐北尽,也无法向他们透露真相。 此刻,无论是中央花坛,还是书店里,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38章 不见了 最后,是替死鬼打破了这个僵局。 他不像自私鬼那么傲慢专横,他也不像牧嘉实、老三、丁亿那样足智多谋,他更不像老大、二哥和林檎那样置身事外。 他想离开这个噩梦。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是去往更高的楼层。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我们现在,就在这里等黑衣人过来吗? 冷场了一段时间之后,老三还是看不下去了,迟疑着回答:还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信息吗? 他看了看牧嘉实。 牧嘉实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说:我是有一个问题。他指了指那个小男孩,你们在窄楼里见到这个小男孩的时候,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第110页 这个问题让老大、二哥和老三都楞了一下。 老三看向那个小男孩,茫然片刻,皱眉回答:没什么特别的。 他有说过什么吗? 也没有。老三摇摇头,是这样的,我们三个当时碰到这个小男孩的时候,他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我们无意中碰到了他,然后他就跑开了。 因为当时我们听见他嘴里念着一串数字,以为是什么噩梦的线索,就追了上去,但是后来他跑到了林檎大佬的房子附近的时候,就消失了。 牧嘉实有些疑惑地问:那你们是怎么知道他的传送门在哪里? 巧合巧合。后来我们不甘心,在这个小男孩之前蹲着的地方转了转,然后刚好看见他从房子里跑出来。老三解释说,晚上就尝试了一下,就进入了噩梦。 牧嘉实沉默不语。 老三试探性地问:你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牧嘉实摇了摇头,他又看向林檎,因为林檎这个时候站的有些远,所以他就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大佬您之前遇到过这个小男孩吗? 林檎回神,瞥了一眼那个小男孩,点了点头:见到过。 他有说什么吗? 我记得他说他的噩梦里有超市,所以我才想着到他的噩梦里来一趟的。林檎说,想看看有什么饮料。 这句话可谓是把在场几名任务者都惊到了。有的是惊讶林檎说饮料的事情,有的是惊讶,小男孩居然说他的噩梦里有超市? 老三又是紧张,又是焦虑地追问:大佬,他究竟说了什么,可以详细说说吗? 林檎点了点头。他这一次噩梦中,脾气表现得挺好的对此徐北尽颇有些绝望。 林檎说:当时这个小男孩跑过来,我正好要出门,他撞我身上了,跟我道歉。我说我要去买饮料,叫他让开路;然后他说,妈妈死掉的那一天,也是因为要去超市里买饮料,所以才会和爸爸吵架。 然后他就开始哭,好像是念着一串数字。后来又有人追过来,他就跑走了。 牧嘉实眼前一亮,看向了小男孩。小男孩仍旧怯怯地望着所有大人。 老大却是心态有点崩:我们追了这个小屁孩跑了半小时,他就在那儿神神叨叨地念着一串数字,结果面对大佬就这么乖?!还道歉?! 此时,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句话:这年头,连游戏里的NPC都欺软怕硬了。 虽然他知道,原因可能是因为,林檎提到了饮料,所以触发了小男孩回答问题的机制,因此才获得了这么一条信息,但是 但还是很暴躁啊! 连这样一个小孩子都会看菜下碟的吗! 老大的心态崩不崩,别人是管不了的。 牧嘉实喃喃自语:这就对上了。为什么他们会来到这个服务区,为什么小男孩的噩梦中会出现超市。 如果只是因为父母在超市里吵架,噩梦中也不一定会出现超市。但是,正因为母亲是要给儿子买饮料,间接导致了父母的争吵,所以小男孩的噩梦中,才会有超市这个场景。 他在,责怪自己。 任务者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小男孩的身上。 小男孩一直就是那副怯怯地表情,躲在丁亿的身后,像是对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感到过度的恐惧和抗拒。 他这样的噩梦的主人,其实是格外特殊的。许多噩梦的主人本身就是一个恶人扮演者们绝大多数扮演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存在。 但是也有少部分的扮演者,他们的剧本,却是如同小男孩这样,纯白无辜的受害者。恐惧、不安、紧张、恐慌,他们在噩梦中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而无害的,甚至有时候会帮助任务者。 这个一直羞怯、内向、恐惧的小男孩,就是其中之一。 牧嘉实正想要说什么,突然,服务区外面隐隐传来一阵混乱的尖叫声。 外面? 外面只有公路和加油站! 而加油站里当然也是有人的! 牧嘉实心中涌出一阵不祥的预感,他快步走出服务区的门口,目光扫视着外面的场景。其余的任务者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看见,一道黑色的人影,正在加油站中大肆屠杀。 黑衣人去了加油站?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应该直接冲着服务区来吗? 一时间,牧嘉实的大脑像卡壳的齿轮,突然就停止了转动。 丁亿在旁轻轻说:噩梦发生了崩坏,那么,情况会不会和第四轮时候的不一样了? 该死,时间不对!老三惊呼了一声,时间已经向前推进了!! 听了这话,同样因为黑衣人的突然出现而惊讶的牧嘉实,大脑猛地一转,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刚才林檎说了,他说妈妈死掉的那一天。 可是,如果对于小男孩来说,现在他的路线是母亲还没有死的时间点的话,为什么他会没有什么反应呢? 第四轮噩梦,小男孩来到服务区之后,同样,他说了他母亲死亡的事情。 第111页 他还说了,他以前见过那名超市收银员,可是,如果那是他的母亲还没有死的时间点,为什么他会见过戴无?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完全打破之前牧嘉实所说的,当小男孩从黑暗的卧室中走出,他的母亲是还没有死的局面这一论断了! 他出现了判断失误。他想错了。 他刚才自信满满的、对于这个噩梦的分析与研究,大错特错! 牧嘉实骤然脸色灰败。 在这个噩梦的后期,他都是独当一面。不得不说,这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和自信。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几乎遗忘了先前的惨痛经历。 而现在,他再一次地失败了。 当他说他是一个废物、一个失败者的时候,他的语气是半真半假,带着自嘲与宽慰的。他更像是在说,既然他是一个废物的话,那么只要是稍微好一些些的表现,也足够令人满意了。 可他是吗? 他是曾经窄楼底层真结局百分之一百成功率的,声名远扬的掘金者。 他因一次失败而跌落云端,他如钻石一般坚实、璀璨的自信心出现了一条裂缝。自此之后,他自怨自艾,用自嘲的话聊以排解。 他当然可以再一次去往更高的楼层。至少他相信。 失败从来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可是他想,他会不会,再次失败呢? 牧嘉实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老三已经顾及不到牧嘉实的想法了。 他喃喃自语着说:黑衣人去了加油站那边杀妻、逃亡、围捕逃亡的时候杀进了服务区,围捕的时候被堵在了加油站不,他可能,藏在了加油站? 他整理着思路。 实际上,这个时候他也反应过来,牧嘉实之前的说法应该是有一点问题的。 问题不是出在前面,而是从他分析小男孩和黑衣人各自的路线开始。小男孩的路线并不是只有母亲的死亡之路这一循环,而是叠加上了他的父亲的逃亡之路。 尽管牧嘉实说,黑衣人的逃亡之路没有带上小男孩,但是,这终究是小男孩的噩梦,小男孩的路线,必然会囊括所有出现在这个噩梦中的因素。 而小男孩面对戴无时的表现,也证明了,当他离开黑暗的卧室,其实是他的母亲已经死亡的情况。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黑衣人和小男孩同时出现在服务区的时候,黑衣人会突然消失? 他们为什么不能同时出现? 等等,同时?! 当这个问题骤然跳进老三的大脑的时候,他突然就明白了。 为什么不能同时出现? 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就不应该同时出现啊! 矛盾之处在于,现实中,小男孩的父亲逃亡至服务区的时候,小男孩可能仍旧躲藏在黑暗的卧室里,如同报纸上所说,等待着警察上门发现他。 所以,黑衣人当然不可能在服务区碰到小男孩。 这是噩梦与现实之间的矛盾。 实际上,是任务者们在报数结束,即母亲死亡之后,把小男孩带出了黑暗的卧室,由此改变了噩梦中的事件顺序。 如果没有任务者的参与,噩梦按照现实中的时间顺序重演一遍,那么应该是: 小男孩一家三口出门游玩,在服务区的时候母亲去给小男孩买饮料,与超市收银员有说有笑,于是被小男孩的父亲认定出轨,两人发生了争吵,并且父亲迁怒了服务区内的其他人。 之后他们回到家,父亲杀死了母亲,并且强迫小男孩在旁报数。母亲死后,小男孩躲藏在卧室的衣柜里,父亲逃往了服务区。邻居报警,警察上门发现尸体和小男孩。 随后,警方下达通缉令。父亲在服务区内大开杀戒,吸引了警方的注意。警方缩小搜查范围,父亲逃入加油站(或是之前就隐藏在加油站),然后在加油站中进行杀戮。 最终父亲是否被捕,以及小男孩在被警察发现之后的经历,目前还是一个未知数,任务者们并没有获得明确的答案。 唯一的信息就是,戴无曾经说过,在杀人犯逃亡的过程中,小男孩似乎已经不知所踪。 但是除却这些不明确的地方,噩梦应当是按照这样的顺序进行着循环小男孩母亲的死亡之路,和他父亲的逃亡之路,都是如此。 是因为任务者的参与,他们将小男孩带出了黑暗卧室,改变了这个故事发展的顺序,这才导致黑衣人在本不应该见到小男孩的服务区,见到了小男孩。 可是噩梦是以噩梦的主人为中心的。 于是,当小男孩来到服务区,噩梦的主人是不可能消失的,自然就只能是黑衣人消失。 黑衣人的消失,是卡在了他刚刚逃亡至服务区的节点上。他消失之后去做了什么事情,在这一点上,老三是同意牧嘉实的观点的。 也就是,噩梦中的其他人应当是依附于噩梦的主人的;黑衣人消失之后的路线,也应当是贴合小男孩的路线,至少正常情况下是这样。 但是之前牧嘉实认为小男孩的路线是母亲未死,黑衣人抵达服务区之后的杀戮,是因为他是杀人犯的化身,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这个解释多少有些牵强,可是当时他们都已经被带入牧嘉实的思路了,谁都没有想到更好的解释。 第112页 而实际上,小男孩的路线是母亲已死,这样一来,黑衣人从黑暗卧室出发,最终抵达服务区的过程,并非是牧嘉实所想的一家三口出游的过程,而是杀人之后的逃亡之路。 于是,当他抵达之后,自然是大开杀戒。 这就是他的路线,足以解释第四轮噩梦时发生的一切。 但是,噩梦在第五轮发生了崩坏。噩梦中的时间发生了流动,准确来说,应该是黑暗卧室之外的时间发生了流动,而黑暗卧室的时间,则始终定格在母亲死亡的那八分钟里想到这里,老三的脑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灵光。 因为时间的流动,所以他们本来就没搞清楚的问题,在第五轮第六轮混乱的场面下,就更加没时间理清楚了。 在最初他们开启这个噩梦的时候,时间点是父亲杀死母亲的时刻。 黑暗卧室内,是正在进行的杀戮;黑暗卧室外,则是黑衣人杀人之后的逃亡过程。这同样也解释了,为什么报数出现错误,黑衣人不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的原因。 但是自第五轮噩梦发生崩坏,噩梦开始的时间点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往后推到了黑衣人逃亡抵达服务区的时刻。 黑暗卧室内,仍旧是母亲死亡的过程;但是黑暗卧室外,却快了一个节拍。 而这快的一个节拍,就如同一块出错的齿轮;先前快了一步,之后就永远会快上那么一步。噩梦的崩坏,给这个本来精密运转的循环齿轮,带来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于是当黑衣人再次消失,他并没有重新贴合上小男孩的路线,而是继续着自己的路线就如同电视机的新闻上所说的,警方正在围捕黑衣人,于是,黑衣人去了加油站。 他又一次地大开杀戒。 而这一次,谁都没有来得及阻止他。 第六轮噩梦,黑衣人的杀伤力已经变得十分强悍。 当任务者们听见惨叫声的时候,加油站那边早已经血流成河,他们甚至来不及猜想,黑衣人究竟已经在那里进行了多久的杀戮。 噩梦,再次重启。 * 第七轮噩梦的一开始,氛围就显得格外古怪。 黑暗卧室中的几人自然还是在报数。徐北尽将直播间的镜头对准了长廊上的几人。林檎和替死鬼且不说,牧嘉实面色沉沉,而自私鬼更是冷笑连连。 自私鬼说:果然啊,分析、思考都是白分析、白思考。全他妈是错的。 牧嘉实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死气沉沉令自私鬼眉心骤然一跳。 这样子 这样子可不行。自私鬼想。 他见过很多任务者,带着这副样子进了噩梦,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连同其他一起进入噩梦的任务者一起。 有些绝望的任务者,甚至会选择玉石俱焚,自甘沉沦于永恒崩溃的噩梦之中。 牧嘉实现在这副样子就让自私鬼警惕起来。 可是想着,他又烦躁起来。 该死,怎么最后这成了他的事情?! 牧嘉实并不知道自私鬼在想什么。他叹了一口气,缓了缓神,有些疲惫地说:走吧,去服务区。 四人沉默地上了一辆车。牧嘉实开车。 虽然牧嘉实之前说过,他不太会开车,但是反正现在黑衣人并不在追他们,所以牧嘉实的技术也能应付得过来。 但是他这个时候,也根本不在意这些小事了。 上一轮他们是分了两辆,这也是牧嘉实提出来的;但是这一轮,牧嘉实没说,自私鬼和替死鬼也乐得省力,直接就上了后座。 随着车辆行驶上公路,牧嘉实慢慢冷静下来,关于这个噩梦的分析再一次涌上心头。 他沉默片刻之后,就说:或许这一次,想要对付黑衣人,需要用到道具卡。 指望林檎再一次出手,牧嘉实不会这么天真。 而他的这句话,却引起了自私鬼的强烈反应。 什么?道具卡??你又没有道具卡,是指望我拿出来吗?自私鬼冷笑,想得倒美。 他倒是想过,现在牧嘉实这个状态不太对劲,是不是应该有所行动。但那些念头与道具卡无关,他仅仅只是想着,自己是否有必要更主动参与这个噩梦。 道具卡? 想都不要想。 自私鬼的反应正在牧嘉实的意料之中。牧嘉实提出这样的建议也就是试一试,因此,面对口出妄言的自私鬼,牧嘉实沉默以对。 他不太会逞这种口舌之利,所以也就不想和自私鬼这样的人多废话。在他曾经带过的老板中,比自私鬼更加自私自利的人,他遇到的多了。 自私鬼起码没有给他们正常的、探索噩梦的过程造成什么困扰,而有些老板 呵呵。 所以在噩梦中,牧嘉实的情绪一直很平静甚至过于冷漠了,对人对己皆是如此。 在噩梦中,保持冷静确实是首要的。因为,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噩梦中遭遇突如其来的危险。 别看自私鬼脸上嘴上激动得要命,他说不定比谁都冷静。 他是一条独狼。 能在窄楼活得久的独狼,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底层? 底层也代表不了什么,人总有失手。像牧嘉实这样的,不也一朝跌落谷底吗?他们都不知道,在这些噩梦中遇到的队友,有着怎样的过去与身份。 第113页 窄楼中的任务者,是疏离的、彼此戒备的。 牧嘉实是见惯了这种事情,所以他没什么反应,而替死鬼就生嫩得多,忍不住反驳说:你要不要脸啊?人家都没有道具卡! 自私鬼反而冲他发难:那你有道具卡的话,你拿出来啊! 替死鬼犹豫了。 他当然有。但凡有道具卡的任务者,必然会在进入噩梦的时候带上几张。就算有卡贩子在噩梦中,也必须带上,毕竟,谁都不想永远失落在永恒崩溃的噩梦中。 窄楼的任务者全都知道,如果无法离开噩梦,那就会在永恒崩溃的噩梦中无限循环,生不如死。 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及其源头,已经不可考证,因为这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共识。 而且这是一个不可能被验证的话题。 就如同那些死了的人不可能跳起来,跟活着的人说他们死后会如何如何;已经迷失在崩溃的噩梦中的任务者,也不可能突然出现,告诉他们噩梦会变成如何。 深究一下,关于永恒崩溃的噩梦的真实性,也是一个未知数。但是,任务者们以及扮演者们却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他们不想要用自己的一生,去检验其真实性。 来到窄楼就已经很惨了;如果永远迷失在那些莫名其妙、不断重复的噩梦,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因此也难怪,许许多多的任务者,已经开始疲惫和绝望。他们不再进入噩梦,而是加入一些任务者的末日狂欢之中。 而即便是那些进入噩梦的任务者,除非是真结局迫在眼前了,否则的话,他们也仍旧愿意苟一下,打出一个普通结局,下次再战,就像自私鬼这样,带着先前已经获得的信息,重新来过。 道具卡,更是能不用则不用。 正因为这样,替死鬼当然会犹豫,当然会迟疑和权衡。 自私鬼哈地笑了一声:我奉劝你们这群伪君子,还不如像我一样当个真小人,起码不用被条条框框束缚住。我说我不乐意掏出道具卡,就是不乐意 替死鬼涨红了脸:你你说我伪君子?你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自私鬼和替死鬼在后座争吵着。 行了。林檎不耐烦地说,我打算回窄楼了。一会儿我会直接制伏那个黑衣人。 车内骤然安静,三名任务者都惊愕地看着他。 不知道怎么的,牧嘉实甚至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噩梦这个噩梦的整个过程,令他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不管是路途的奔波,还是与其他任务者的来回争吵,又或者这个噩梦烦人的时间,亦或是他的失败,都让他感到他干脆就当个废物算了。 真的废物。自暴自弃,再也不想努力的那种废物。 因此,当林檎说出他打算直接制伏黑衣人的时候,不得不说,牧嘉实甚至暗自为他叫了声好。 反正已经获得这么多信息了,真的想打出真结局的话,回头再来试试好了。头几回进入同一个噩梦,噩梦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变故,就像噩梦也不可能在最开始的几轮就立马崩坏。 牧嘉实不说话,其余两名任务者也不敢违抗大佬的意思,生怕自己先被制伏了这个时候,自私鬼可就见风使舵起来了。 于是,林檎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这么决定了。反正,我看你们也打不出真结局的样子。 三名任务者: 大佬,倒也不必这么真实。 林檎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给在场三名任务者带来了多么扎心的感受。 他望向窗外,甚至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噩梦了。 在得知了徐北尽的喜好,以及获得了一次去徐北尽家中作客的机会之后,林檎其实就已经挺迫不及待了。 以他的性格来说,能耐着性子呆这么久,也不过是因为,他想仔细考虑一下之后的行动。 不过他大概是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这群任务者。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没想出来什么办法,而这群任务者也没想出来什么办法。 于是,不耐烦的林檎决定手动结束这一次的噩梦。 这其实是他经常做的事情,不过唯独这一次,并不是因为真的被惹毛了,而是因为,他有其他的事情,令他心焦、令他迫切地想回到窄楼。 带着这种情绪,当四人的车子抵达服务区的时候,林檎第一个下车,大步走向中央花坛然后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跟在他身后的牧嘉实,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轻咦。 服务区里,根本没有黑衣人的身影。 甚至于,那些原本为数不少的窄楼居民,也不见了很多。整个服务区空空荡荡,没有之前那样血腥残酷的杀戮场景,却安静得吓人。 牧嘉实震惊地瞪大眼睛,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噩梦又一次发生了改变吗 他在疑惑片刻之后,步伐渐渐加快,冲向了服务区的超市。自私鬼和替死鬼紧跟在他的身后。 超市里,只有零星几名售货员和收银员仍在工作。 戴无还坚守在岗位上,看到他们三个人急匆匆跑过来,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第114页 怎么又是你们?还是因为黑衣人?他不解地说,但是,那个杀人犯杀了他老婆,还在服务区乱杀人,被警察逮住了之后,都已经被判死刑了。你们没看新闻吗? 这句话,让牧嘉实骤然停住脚步,恍然大悟。 书店里,透过直播间的画面看到这一幕的徐北尽,撑着下巴,自言自语着说:原来是这样 第39章 变成星星 什么什么?北北明白什么了? 我仿佛是一个傻子。从那什么时间的流动性我就感觉我有点搞不明白了 本就不富裕的脑细胞雪上加霜。 我今天洗头的时候不会捋下来一把头发吧?不会吧不会吧?! 徐北尽回神,看着直播间里惨惨淡淡的弹幕推理大佬没有出现,值得一提不得不有些无奈。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帮你们再理一下吧,顺便说一下我都明白了什么。 好耶,北北冲冲! 观众们立刻兴高采烈起来。 自己想不明白,还不能白嫖一下他们北的机智小脑瓜吗? 徐北尽笑了一下,沉吟片刻,首先按顺序复述了一遍这个噩梦的背景故事,并且将之前任务者几轮噩梦的经历都回顾了一下。 然后他开始解释:这个噩梦,其实就像是一次障碍长跑,分了两条赛道。小男孩的路线是一条,黑衣人的路线是另外一条。 赛跑的规则是,不能抢道、不能抢跑、每一名选手都有自己对应的障碍。 小男孩的起点始终是那个黑暗的卧室,并且即便噩梦发生崩坏就当是赛跑的规则发生了改变吧,小男孩的起点一直都没有改变。这是小男孩的噩梦,是他发起的赛跑,所以他遵守赛跑的规则。 而黑衣人的起点,是长廊,或者说,杀死他的妻子,是他参加这一次赛跑的先决条件。所以,他的起点就是开始逃亡,是在小男孩的起跑线稍微前面一点。 他们的终点是同一个,但是前期跑步的过程是互不干扰的,因为他们在不同的赛道上,只有到赛跑的后期,才可以并道。 可是,任务者的介入,也就是任务者们把小男孩从黑暗卧室带出来的行动,就相当于把小男孩硬生生推到了黑衣人的赛道上,并且让小男孩停在了黑衣人的赛道上,挡住了他跨越障碍的步伐。 那么黑衣人怎么办呢?黑衣人还是得继续跑下去。 所以,黑衣人就只能去抢小男孩的赛道。可是每一条赛道和赛道上的障碍,都是对应各自的选手的,而从头到尾把所有障碍跨越完全后抵达终点,才算是完成比赛。这是赛跑的规则。 因此黑衣人抢道的话,为了完整地跨越所有的障碍,只能从头再跑一次也就是回到他杀妻然后逃亡的起点,重新开始。 噩梦的每一次重启,长跑就要重新开始一次。而噩梦的崩坏,就象征着长跑规则的崩坏。 小男孩因为任务者的介入而抢道,但是这一次,黑衣人却抢跑了。他比小男孩跑得快。于是,即便小男孩抢道了,黑衣人还是跑在小男孩的前面,并且,更早地跨越了一些障碍。 任务者在这次赛跑中是一个不确定因素,他们的行为,同样可能打破赛跑的规则。具体到行为上,就是任务者会打开黑暗卧室的房门。 这种行为,就相当于让两人的赛道连到了一起,但是随后赛道肯定是要分开的,也就是房门关上。 第一种情况是房间里留下了任务者,那就是第四轮的情况,和正常的情况差不多。 当小男孩离开卧室,抢道的行为就发生了,所以当时黑衣人才会突如其来地消失,在第四轮的时候开始公路追逐。他的目的其实是抢先一步抵达下一个障碍。 第二种情况,就是第二轮噩梦中,房间里没有人的情况。 这个时候,小男孩和黑衣人被堵在了同一段起跑线上,他们首先要抢起跑的权利,因此在这个时候,房门打不开,而长廊也出不去,整个赛道被封闭了。 但是黑衣人只需要杀死小男孩的母亲,就可以破门而出,开始自己的长跑了,就如同第二轮时候发生的事情。 这就是这些任务者一直以来的经历,大家能明白过来吗? 徐北尽慢条斯理地给出了自己的比喻。 直播间里,观众们恍然大悟。 什么小男孩的路线,黑衣人的路线,时间的流动,贴合噩梦主人的路线就是任务者带着小男孩抢道导致的一系列变故! 突然觉得黑衣人兢兢业业障碍跑的样子很社畜。 而且还得每一个障碍都跨一次。也不知道跨了多少次了,真惨。 他好敬业啊。所以千万不要放过他。 我明白这个噩梦的模式了!所以北北,你刚才到底明白什么了? 徐北尽看了一眼直播间。这个时候,服务区的四名任务者,正在等待卧室四人组带着小男孩过来。 于是,徐北尽开始切换直播间的视角,每一个场景都切换了一次。观众们从茫然到更加茫然,完全不明白徐北尽在做什么。 第115页 推理大佬终于出现,并且提示:黑衣人不见了。 对哦!黑衣人不见了! 就是因为噩梦已经发展到了黑衣人被捕,所以他就不见了? 等等,那这个噩梦不是彻底崩了?黑衣人不是抢跑了,是开局直接闪现到终点? 对啊这噩梦不就没了吗 徐北尽说:其实这就是我刚刚想明白的一个问题。黑衣人被捕,这一点应该是遵照现实来的。也就是说,小男孩的父亲已经接受了法律的惩处。 但是,小男孩仍旧困在母亲死亡的噩梦之中出不来,这段经历,不停地在他的睡梦中回闪、复现、循环 黑衣人在小男孩的噩梦中始终是一个幻影,一个象征物,象征着他疯狂的父亲。尽管他的父亲已经被审判,但是小男孩无法遗忘那段梦魇。 所以,关于这个噩梦的结局 哦!我好像明白了。 是,小男孩自己把自己困在了噩梦之中? 他的父亲在噩梦之外已经接受了审判,甚至可能已经处以死刑。唉,虽然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小男孩需要走出童年的梦魇。 我明白了。好惨啊,不断重复着在黑暗卧室里报数的场景。如果任务者不来的话,很有可能还要一直听着母亲的惨叫声吧。 但是唉。真的希望他能走出来,不要沉湎于悲伤和痛苦。他的妈妈也会希望孩子一切都好吧。 徐北尽低声喃喃:是的他把自己永久困在了童年的噩梦之中,现在,需要帮他走出来。 当徐北尽明白过来的时候,牧嘉实、自私鬼,以及之后抵达服务区的老三、丁亿等人,也纷纷领悟。 说到底,当时间推进到第七轮噩梦的时候,当整个噩梦的背景故事,都已经在他们的面前清楚明了地展示出来的时候,这群经验丰富的任务者,自然都能瞬间反应过来。 就连老大就摸了摸头,嘀咕着说:杀人犯都被判刑了,这小屁孩还在梦里循环妈妈死了的场面干嘛?找虐吗? 尽管这样的话听起来毫无同理心,但是这群脑子里只有打出真结局、通关噩梦、去往更高楼层的任务者们,对小男孩的心态也确实是没有太多的感叹。 有,但不会很多。 他们自己都困在窄楼,日复一日地在他人的噩梦中穿梭来去。对于一个NPC,他们实在是无法赋予更多的同情与怜悯。 而即便是知道小男孩真实身份是一个扮演者的徐北尽,其实也仅仅只是感叹着这名扮演者的剧本而已。 真实? 在窄楼这样一个地方寻找真实,是毫无用处的。 尽管,徐北尽也不免想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小男孩呢?就像上一个噩梦,如果真有一个那样遭遇的小纯呢? 童年、孩子,噩梦、杀戮。 徐北尽真诚地希望,这一切就真的只是游戏、只是剧本,只是一场演出。 他静静地坐在柜台后面,目光幽深地注视着直播间的画面,心思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直到任务者似乎有所行动,他才终于回过神。 他不禁皱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感慨人不睡觉果然还是不行。就算他是在游戏中,理论上已经不需要睡眠了,但是,长久的不入睡,还是让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但是他不敢睡觉。 他打了个哈欠,苦笑了一下。他想,窄楼中唯一一个不会睡觉的怪物,而他的目的仅仅只是不让其他人进入他的噩梦。 这听上去更加怪物了。 他已经不知道坚持了多少年。从进入窄楼之后,直到现在。人类,也已经不知道在窄楼中困了多少年。 困说实话,他现在就挺困的。 他可能很久很久,都没有享受过温暖的被窝、慵懒的赖床和愉快的美梦了,尽管最后一种,任谁都无法在窄楼中享受得到。 徐北尽又是走神片刻,当他回过神,直播间的画面里,小男孩已经哭了起来。 在他出神的那片刻,性子急躁的老大,已经抢先开口说:你爸都被判死刑了,你知道吗? 其余任务者来不及阻止,只能看小男孩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反应。 而小男孩也不负众望地哭了起来。 老三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他说:这一轮噩梦很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 这是第七轮噩梦。 谁知道这个噩梦最终会持续多久呢? 有那么一瞬间,老三想,之前报数一共报了八个数字。说不定,这个噩梦也就只会持续八轮。而如果结束了谁知道是永恒的崩溃,还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坏结局? 牧嘉实缓慢地点了点头:是的。因为,黑衣人被捕,就相当于完成了他的路线。这一轮噩梦中没有危险,但是下一轮谁都不知道,噩梦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噩梦已经崩坏得非常厉害了,但是总的来说,最大的危险就来源于第五六轮,他们如果不能获得全部的信息,放任黑衣人乱杀五分钟的话,那么他们才是最无能为力的。 第116页 尽管自私鬼说,噩梦是无逻辑的,牧嘉实的分析,以及老三的众多脑内分析,可能都没什么用,但是,分析噩梦的模式本身,就可以帮助他们知道,噩梦大概会变成什么样子,从而在噩梦的不断循环中保持清醒的思考。 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会陷入这样的困境,甚至连林檎都无能为力了,虽然这位大佬仍旧站在一边,老神在在地置身事外。 可是黑衣人不见了。他们甚至连达成普通结局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小男孩显然是抗拒父亲已经被捕,甚至死亡这个事实的。他不停地哭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样。 是的,父亲受审。可是,这能带回他死去的母亲吗?能带回他的家庭吗? 显然不能。 任务者们无奈地想,难道,就只能放任噩梦继续崩坏吗? 这个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甚至几乎没在噩梦中说过几句话的丁亿,突然开口了:所以,我们现在就是,需要让小男孩明白,他应该走出自己的噩梦? 牧嘉实和老三同时点头。 丁亿也点了点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蹲在小男孩的面前,温柔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让他抽噎了一声,停下了哭泣。这个时候,丁亿的身上充满了一种安定人心、值得信赖的力量。 在此时的小男孩看来,这个青色头发的女人,就像是他已经死去的妈妈一样。 望着这一幕,牧嘉实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些许的疑惑。 说起来也是,从一开始,小男孩似乎就更加信赖丁亿。他只愿意和丁亿说话,只躲在丁亿的身后。虽然是因为丁亿的性别加成,但是,似乎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难道噩梦的任务者中没有女性,小男孩这个噩梦的主人,就不会和任务者们对话吗? 还是说 在牧嘉实的思索中,丁亿已经用温柔的语气开口:你喜欢妈妈吗? 小男孩呆呆地看着她,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结结巴巴地说:妈妈妈妈会给我做好吃的,会买我喜欢的东西给我。妈妈最爱我了,所以所以小和也爱妈妈。 你叫小和呀。丁亿说,小和是不是在做和妈妈有关的噩梦呢? 小和嘴一撇,似乎又要哭了。可是他忍住了,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轻声说:妈妈走了。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他已经能够懵懵懂懂地意识到死亡那可怖的力量。他亲眼所见他的母亲的死去。 丁亿说:妈妈不会希望小和做噩梦的。妈妈希望,她在小和的梦里,永远是最好看、最漂亮的样子。 小和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迷茫地说:可是我忘不掉。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12748635。我一直记得。 丁亿不由得沉默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小男孩。 那串数字。他的母亲的生命倒计时。 丁亿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抱了抱小和,然后轻柔地说:妈妈只是变成了星星。小和喜欢星星吗? 小和眼睛一亮,连忙点点头:喜欢!妈妈说,出门就是想去看星星。 丁亿就说:妈妈变成了星星,会一直照亮着你。如果想妈妈的话,就抬头,看看天空。你会看到妈妈变成的星星的。 星星小和念着,他又说,我也想变成星星。 丁亿一怔:什么? 小和说:我想变成星星。我想照亮妈妈。他说,卧室好黑。 丁亿凝望着他。 她想,在现实中,在噩梦之外,那个戴无口中不知所踪的小男孩,是不是,就变成了星星呢?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面上却笑了一下。她温柔地说:你会的,小和。 终于,小男孩不再是那副怯怯的样子了,他也鼓起勇气,对着丁亿露出了一个笑容。 而其余的任务者,也总算是笑了。 虽然他们不太明白,为什么丁亿三言两语就能把小男孩说服,但是,总之这个结果是好的,他们也就不多想了。 牧嘉实旁观着这一切,终于明白过来。 丁亿的青色头发、她内向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商人的性格、还有这独特的亲和力 一张诡计卡。 改造卡或者融合卡的确可以改变任务者的外形,但是这种改变的时间不会持续很久。但是,丁亿这名日用品商人,当她的名声传扬开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样独特的青色头发了。 这么长时间的特殊外表,只有可能是诡计卡造成的。 使用诡计卡之后,可以进行一次迷惑他人的诡计。诡计的成功率取决于己方与对方在魅力值上的判定,一般来说,超出一倍以上,是必然判定成功的。 但是由于个人面板上的魅力值只有自己能看到,即便使用面板卡也不可能看到精确的数字,所以这种判定过程,真的非常看脸。 当然,任务者也可以选择收集魅力卡,临时或者永久增加自己的魅力值,通过这种办法,提高谎言卡和诡计卡的判定成功率。 第117页 但是不管怎么说,魅力一系的道具卡,包括谎言卡、诡计卡和魅力卡,都是非酋任务者深恶痛绝的一类道具卡。 而如果牧嘉实能够看到丁亿个人面板上的这张诡计卡,他大概就更要感叹,为什么连《逃出生天》这种逃生类游戏,都要检验一个人的欧气呢? 牌名:无条件信赖 牌面图案:(青色头发的无脸女人) 释义:你将拥有青色的头发。任何人看向你,都将对你的话深信不疑。那个癫狂的女人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青色之后,在情人毫无防备的时候,选择杀死了他。 使用次数:当你不主动攻击他人时,这张卡的使用次数将是随时生效,效果恒定。一旦攻击他人,这张卡将立即作废。 终于,当小男孩破涕为笑,用力地点点头,好像答应了以后要好好生活下去的时候,主脑NE那中性的声音便冰冷地响起在任务者们的耳边。 恭喜达成噩梦的真结局。请选择是否前往更高的楼层:是/否。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噩梦化为溃散的灰雾,任务者与扮演者的身影,一个一个地消失在无穷无尽的雾气之中。 有人前往更高的楼层,而有人固守窄楼底层。 在这之前,戴无站在服务区中央花坛处,仔细看了看小男孩离去的身影。 他说:恭喜。达成所愿。 小男孩则冲着他,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随后就身影便彻底消失了。 在这一次的噩梦开始之前,小男孩的扮演者听闻林檎正在寻找饮料,又想到自己的噩梦中有着一家超市,于是,进行了一次尝试。 尽管任务者们误打误撞地打出了真结局,但其实到第七轮噩梦的时候,就连小男孩自己都垂头丧气了,因为,黑衣人已经消失了,他想要的真结局,也没法达成了。 他想要的真结局,就是林檎暴打黑衣人,直接把黑衣人打散这个黑衣人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尽管同样是由扮演者扮演的,但是他却是一个幻影,一个假面。 只要林檎这位武力值强大的大佬稍一用力,就可以把这个黑衣人打散(那并非是死亡)。这就相当于是帮助小男孩这个噩梦的主人破除心魔了。 虽然手段比较粗暴,但是在小男孩看来,这是可以达成真结局的,大不了他靠自己的演技带飞这群傻乎乎的任务者,在主脑眼皮子底下来个瞒天过海。 因此,之前小男孩进入服务区,看见黑衣人被林檎踩在脚下,就下意识叫了一声任务者们以为他是恐惧,其实他是惊喜。 可惜啊可惜,当时的林檎还是太收着了,不然他们早就在那个时候就达成真结局了。 不过好在,其余的任务者也还算给力。不,面对第五第六轮的变故,他们主要也还是靠抱林檎的大腿,压根就没有用正常的办法通关这个噩梦。 正常的办法就是,当黑暗的卧室打开门,卧室里凝固的时间就开始了走动,就相当于是小男孩的路线连接到了黑衣人的路线。 之前几轮,黑衣人的路线仍旧是母亲死后的逃亡路线,警察还没有发现小男孩就躲在衣柜里,所以衣柜的门还是锁着的。 但是等到第五第六轮的时候,卧室之外就已经是警方发出通缉令的时间点了,显然是在警察发现小男孩之后。 因此这个时候,原本打不开的衣柜门,就可以打开了,压根就不需要报数。 任务者们可以直接带着小男孩前往服务区,五分钟的时间是绰绰有余的。然后,任务者就可以利用小男孩出现在服务区、黑衣人就会消失的特性,完美地解决这个僵局。 然而这群任务者就知道抱大腿。 虽然小男孩也是靠抱大腿才能去往更高的楼层但是他不管!他就是要冲戴无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以此告诉对方,他,就要去更高的楼层了! 戴无轻哼一声,他自言自语:更高的楼层 之后,他的嘴角绽开一个轻快的微笑。 更高的楼层又怎么样呢? 在窄楼之中,人人皆为狱中囚徒。 * 徐北尽睁开眼睛,面前仍旧是他空空荡荡毫无人气的书店。 直播间里挺热闹的,观众们仍旧在讨论着刚才结束的那个噩梦。他们感叹着,这得是多巧合的局面、多明智的任务者,才可以成功打出真结局。 对于很多普通的任务者来说,能不能制伏发疯的黑衣人,就已经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 难点? 难点就是,如何熬过第五轮和第六轮,成功地进入第七轮噩梦,得知杀人犯已经被捕入狱。然后,任务者们就是要让原本正常运转的齿轮出错。 他们,就是要让沉浸于母亲死亡这个悲剧、永远陷在这个时间点上的小男孩的这块齿轮,对上杀人犯已经被判死刑、甚至已经死去的时间点上的这块齿轮。 告诉他,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走出来吧。 这所谓的噩梦,真的就是小男孩从未走出的,童年时候的梦魇。而造成这样的梦魇的,那个如疯兽一般杀死他母亲的男人,早已经死去。 徐北尽出神了片刻,随后与直播间的观众们告别,结束了这一次漫长的直播。 第118页 窗外天色渐亮。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徐北尽在出门遛弯、继续发呆和拿本书看看三个选择之间,迟疑不决。 突然,门口传来咚咚两声。 虽然外面的客人是没法通过这样奇奇怪怪的门进入屋子,但是,屋子里的人还是听得见敲门声的。 徐北尽下意识抬头,当他意识到是谁在敲门的时候,他感到了万分的愕然。 这才刚出噩梦,林檎就迅速地跑过来了?! 第40章 看不到后背 林檎一直说,徐北尽在他的世界中是特殊的。 而对于徐北尽来说,林檎的存在当然也是特殊的。不仅仅是因为林檎想和他打架的,超乎寻常的热情与执着,更关键的是,他对他的噩梦不感兴趣。 正是因为不感兴趣,所以才真正让徐北尽感到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是很苦恼于任务者们对他的噩梦的兴趣的。他不想让别人进入他的噩梦,可是,他同样深知这个举动的不合常理。 在很久之前严词拒绝了绝大多数的任务者,并且暴露出自己是一个不会睡觉的怪物之后,徐北尽好歹是过上了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 但是,随着直播系统的到来、林檎对他的关注,还有牧嘉实与他约定的一次会面种种事件,都让徐北尽敏锐地察觉到,仿佛有什么不安的暗流,就在这座枯败的窄楼中流淌着。 同样,他平静的生活好像也一去不复返了。 徐北尽感到不安,当然也有些许的蠢蠢欲动。任何在窄楼中生活的人类,不管是任务者还是扮演者,谁没有想要离开窄楼的念头呢? 直播系统徐北尽再一次感叹,真是一个绝佳的工具。不仅仅给他指明了道路,并且,也给他带来了一份希望,而后者是他多年来未曾品尝过的味道了。 尽管,他还是得应付这位令人头疼的来客。 林檎在噩梦结束之后,就兴冲冲地跑来了,甚至没第一时间去丁亿告诉他的,储存饮料的地点。他的家距离徐北尽的屋子,直线距离最多一百米。 林檎带上了自己收集的饮料,一路上顶多花了半分钟的时间,去想如何与徐北尽沟通。他没意识到他现在充满了期待、喜悦和忐忑的心情,在某种程度上与另外一种场面下的情绪如出一辙。 反正,在徐北尽开门的一瞬间,林檎就举起了手中的饮料,但说出来的不是告白的话,而是不解风情的 和我打一架吧。 徐北尽: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在两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徐北尽侧身让出一个身位,让林檎进来。 时间尚早,应当无人注意到林檎的到来,况且林檎一路行来,走的是最直接的小路,而并非再往外一些,更加人流攒动的初始大道,这让徐北尽放心了一些。 唯一可能注意到的 徐北尽的目光不自觉瞥了一眼对面的门,还有窗。虽然门是传送门,但实际上屋内的人还是可以通过窗户看到外面窄楼里的场景的。 不过徐北尽也不知道,对面的屋子里有没有搬来新的住客。这都是非常随机的事情,只有主脑NE才明确地知道每一间屋子里的住客,以及将来的住客。 徐北尽关上了门。他只是随意地瞥过去一眼,并不知道,真的有一双眼睛女人的眼睛,就这么恐慌地、惊惧地望着外界。 她不是故意监视她的邻居的动向,而是剧本要求她如此做,尤其是有林檎这位任务者在。不过,任务者并没有注意到窄楼居民故意留下的线索,她反倒是看到了林檎与徐北尽的互动。 这让女人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 不过随后她就哀哀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噩梦可不像是那个小男孩的噩梦,用暴力的手段就有可能达成真结局。即便想要利用林檎的武力值,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女人百无赖聊地想,不过就是旁观了一场八卦而已。 她的这位邻居啊,还真是意外受任务者们的重视。此前她还在窄楼底层的时候,最热闹那段时间里,足有几百个任务者日夜不休地围堵着她的这位邻居。 甚至有任务者,都来向她打听她的这位邻居了。 不过,后来她去往了更高的楼层,后续也不知道是如何发展的。 而她现在回来了,却又瞧见有任务者来找她的这位邻居。 但是又关她什么事情呢? 她不过是从更高的楼层,又回到了窄楼底层。回到了,这个曾经折磨她许久的噩梦之中。 她回过头,后背紧紧地贴在墙壁上。她的目光落在她所居住的这个屋子里,随后,慢慢流露出一份真切的恐惧。 * 徐北尽没想到林檎来得这么快,多少有些猝不及防。 而且又是一次真结局;又是并没有去往更高楼层的林檎。 徐北尽只是惊讶了一瞬,他想,是的,林檎说他对噩梦都不感兴趣,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前往更高的楼层呢? 或许就是林檎自己选择不去更高的楼层的呢? 徐北尽是这样想,不过他也不好意思直言去问。也许将来他和林檎再熟悉一点,他就会问了,但是现在仍旧不好开口。 第119页 他把林檎迎进门,有点尴尬地把这位客人带过来的饮料放好。与曾经的人世间隔绝得越来越远越来越久,他几乎都要忘了待客的手段了。 不过徐北尽好歹还是从记忆里挖出来一些碎片,这让他为林檎准备了一些不错的饮品,拿出了他收集的杯子,一人一杯倒在杯子里,然后放在了小桌上。 一杯给林檎,一杯给自己。 坐下来的时候,徐北尽想,难得能在窄楼出现这样的画面。 其实林檎要不是满口打架打架,这人还挺好相处的。他很坦率,想到什么说什么。他带过来十几瓶饮料,有软饮有易拉罐有玻璃瓶,什么都有。 这是之前收集的。林檎说,可能有你不喜欢的,但反正都收集了,就拿过来。之前在噩梦里知道了你喜欢喝什么,所以以后会挑一挑再送给你。 徐北尽端着杯子,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他应该暴露出,他还记得噩梦中发生了什么吗? 他等待了片刻,没有等到主脑的禁止,于是从善如流地说:谢谢。他又停顿了一下,不过,也不用也不用全都给我。 林檎奇怪地反问:但是你喜欢。 我喜欢。但是徐北尽沉吟片刻,不是我喜欢的东西,你就一定要送给我。 林檎看起来有些茫然了,他皱眉说:可是 徐北尽温和地说:这样你会受人利用,比如在噩梦里帮别人做事情。我不希望因为我们的交情,别人就利用你。 林檎看了他片刻,大概是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我无所谓。其他人在我眼里他想了想,就像是路边的野草,是生是死我都不在意。只有你是特殊的。我愿意为了你去做一些事情。 徐北尽默然片刻,他突然觉得别人说林檎是疯狗,是傻子,也未必没有道理。他的世界观似乎很成问题。 徐北尽叹了一口气,他又说:你之前说,你对噩梦也不感兴趣。我有点好奇,窄楼,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林檎看着他,似乎是在犹豫和迟疑。这个外表无害的青年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说:我不知道。 什么? 我不知道。林檎诚实地说,我只是只是活在这里。 徐北尽看着他。 林檎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他们都有过去。我听那些任务者说过,说他们曾经在地球上的事情,说他们想回到那个时刻。但是我没有。我没有过去。 徐北尽吃了一惊,他连忙问: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没有关于地球的记忆吗? 林檎点了点头。他说:当我睁开眼睛,我就在窄楼。 徐北尽失神地望着他。 林檎这样的遭遇,让徐北尽有一些不好的猜测。 他bug一样的武力值、他简单执拗的脑回路、他一片空白的过去这些都让徐北尽产生了种种的猜想。 或许,任务者们背地里恶意揣测的,关于林檎的智商问题,也正是因为他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他有时候迟钝有时候机敏,有时候对人际交往一无所知,全是因为他其实就像是一张白纸?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林檎这样的任务者? 他的过去又是怎么样的?他为什么会有这样高超的武力值? 徐北尽端着杯子,走神了许久。 当他回过神,他看见林檎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大概是觉得无聊了,所以林檎去看书店里的书。 抱歉,我走神了。 徐北尽放下杯子,连忙走到林檎身边向他致歉。 林檎无所谓地说:没关系。 他还在低头看着那些书。这无穷无尽的书籍,其实连徐北尽也只是看过其中的一部分。林檎像是对其中一本感兴趣了,于是指着这书问:可以借书吗? 徐北尽看了那本书一眼,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他书店里的这些书其实绝大部分都是杂书。小说,或者散文,或者一些不知名人士的日记。徐北尽觉得无聊的时候,他就随便抽出来一本看看。 林檎选的那本,似乎是什么恐怖小说。封面上有一支笔和写着血字的纸张。这个书架上,全是徐北尽曾经看过的书,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林檎想看就看。 林檎把那本小说抽出来,礼貌地道谢。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又问他:你的记忆问题和别人说过吗? 没有。林檎还在翻来覆去地看着那本恐怖小说的封面,听了徐北尽的问题,就随口回答,你是特殊的,我才和你说。我知道,在窄楼中,保持警惕是必须的。 徐北尽心中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一是惊奇于林檎还有这种想法;二是林檎居然将这种隐私的事情告诉他,让他受宠若惊;三是,这听起来好像更加奇怪了。 林檎失去了记忆,但是他并非像婴儿那样,纯然一张白纸。他知道窄楼是什么,知道任务者,知道噩梦,知道道具卡,知道一些属于窄楼的潜规则,也知道一些为人处世的方法。 第120页 比如他甚至知道,送徐北尽饮料的话,说不定就能让徐北尽心软,然后和他打架。 这是社会化的特征。 换句话说,尽管林檎失去了过去的记忆,甚至,他可能连地球是什么,都是从其余任务者那边听说的,但是他仍旧拥有着人类社会熏陶之下的性格与经验。 这让徐北尽深感不安。 是什么造成了林檎的失忆? 这个站在他身旁的青年,他的过去是怎么样的? 明明这是林檎的问题,但是此刻,徐北尽却远远比林檎表现得更加焦虑。他暗自看了林檎好几眼,心想,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并不是说自己是太监的意思。这就是一个比喻。 林檎借了一本书,似乎就心满意足了。他看到小桌上放着的杯子,在书店里昏黄的灯光的照耀下,那陶制工艺的杯子看起来精巧别致。 林檎若有所思地说:你喜欢收集杯子吗? 徐北尽略微有些茫然,迟疑着回答:还行?他苦笑了一下,在窄楼中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 有时候,他从柜子里拿出不同的杯子,倒上不同的饮料,开启一盏小夜灯,坐在略微陈旧的沙发上看书那个时候,空气中的灰尘在灯光中起起伏伏。 他半睡半醒,恍惚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地球。 但是,下一秒他就会清醒过来,然后意识到,他可能再也回不去地球了。 这总是会让他感到一种深切的痛苦。 因此,尽管他一边收集着饮料、杯子,以及其余的一些家居用品,兴头上来的时候就好好装饰一下自己的书店,但是,很多时候,他又会因为这种行为本身,而感到一种长久而绵密的苦楚。 徐北尽叹了一口气,他决定还是要和林檎说清楚:林檎,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想和我打架,因为想要收集饮料和杯子,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所以就轻易答应别人的请求,好吗?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 这不仅仅会让徐北尽感到尴尬和为难,也会让林檎陷入过多的麻烦之中。 林檎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在他看来,等价交换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不过既然徐北尽都这么说了,林檎也不想违抗他的想法,于是他从善如流地说:好,听你的。 他心里想,明白了,那就不用别人请求,他自己主动提出来就好了。 嗯,逻辑上完全没毛病。 徐北尽还不知道自己的意见,被林檎误解成了什么鬼样子。他只是因为林檎的爽快答应而松了一口气。 他主动问:你想吃什么吗?我有收集一些小零食。 林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就好像在说:你整天都收集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窄楼里的居民,还有那些任务者,有谁会真的把窄楼里的生活当成生活来过的? 可是似乎徐北尽就是这样的人。 林檎想了想,就果断地点头答应了。他突然觉得,自从得知了徐北尽喜欢喝饮料之后,他就在慢慢地贴近徐北尽的生活,然后发现,徐北尽好像不是他最初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他是说他觉得徐北尽很特殊,说不定能打得过他,所以他就把徐北尽的生活往自己的生活上参考。可是,徐北尽似乎与他截然不同。 林檎多少有些好奇地看着徐北尽拿出来的一大堆零食。 徐北尽的书店里有很多柜子。尽管那些没有柜门的柜子里全都放着书,好像特别正经的样子,可是那些有柜门的柜子里,却全都是徐北尽收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果林檎去二楼,去到徐北尽更加私人的房间里,那他就会惊叹,徐北尽这么多年在窄楼里,居然收集了这么多东西。 不管是饮料、零食,还是杯子、碗筷等等,应有尽有。尽管很多东西他都只是摆放在那里,但也是琳琅满目。 直到看到林檎目光中的惊奇,徐北尽才终于意识到他的形象可能崩了。 在窄楼里,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接近他的日常生活。那些想要进入他噩梦的任务者自然不算。恐怕也只有林檎这样目的单纯的人,才能让徐北尽勉强放下戒心了。 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将自己喜欢的零食往林檎那儿推了推,又开封了两罐喜欢的饮料。他说:尝尝看吧。 于是,这一天,林檎几乎是瞬间就爱上了徐北尽那些用以消遣时光的东西。 书籍、饮料、零食。 在他离开之前,他问:我不知道窄楼之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在窄楼中体验过你给我的这些。这是外面世界的东西吗? 徐北尽怔了怔。 他看到林檎目光中的疑惑,可能还有些许不安或者这是徐北尽脑补出来的。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一下,说:是的。 林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与徐北尽道别,离开。 他这次过来,没能成功和徐北尽打架。但是,似乎又有意外收获。 徐北尽目送他离开。这一天是他第一次并非孤身一人地在窄楼中度过。尽管在噩梦里,有直播间的观众们陪伴,但是网上的陪伴,怎么说还是与真实的陪伴有所不同的。 第121页 他不由得又想到另外一位说要来拜访他的任务者。牧嘉实不过,既然上一个噩梦打出了真结局,那么牧嘉实应该已经去往更高的楼层了吧? 这样想着,徐北尽就难免笑了一下,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一些更加复杂的思绪而露出的苦笑。 他想,即便牧嘉实来拜访他,也多半是因为对他的噩梦感兴趣吧。 这样的想法,多少让徐北尽有些意兴阑珊。 这个时候,他再一次感叹林檎的简单与纯粹。他喜欢与林檎这样的人相处和交谈,简单到令他一眼就可以看清。 徐北尽总是会感到十分的疲惫,大多数时候都让自己的大脑休眠,所以,他喜欢应付林檎这样的人。 他并没有鄙视林檎的意思。林檎的敏锐直觉,也是他望而不及的东西。 徐北尽沉默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心中思绪万千。 片刻之后,他回到了书店里,收拾残局,把该放好的东西重新归置回去。许久,书店恢复原状,徐北尽静静地坐在那儿。 突然,他有些后悔。 或许他应该把那样物品略微混乱的样子,再持续一段时间的。这样,就可以让这种朋友来访之后的余温,保留得更长一些。 不过此时的马后炮,也没什么意义了。 他叹了一口气,独自枯坐至深夜。 随即,又是一阵恍惚侵袭了他的大脑。他不由得微微一惊,心想,才刚刚一个白天的时间,他就要再次上工了?以往似乎也没这么快 不过,主脑的安排是他无法违抗的,因此,他平静地闭上了眼睛,意识陷入到更深的黑暗之中。 当徐北尽重新又睁开眼睛的时候,噩梦之中也同样是夜晚时分。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仍旧是一家书店的老板。但是,他也同样仍旧没有关于这个噩梦的丝毫信息。看来他在这个噩梦中依旧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群演。 书店外面,是一个繁华的商业区,灯红酒绿。不过这些与他这破旧不堪的古董书店毫无关系。 徐北尽被书店里弥散着的灰尘呛得咳嗽了一声。他惊讶而无奈地想,这古董书店,甚至比他在窄楼中的书店更加脏乱一些。 那些随意摆放在货架上的书籍,就如同货真价实的老古董可不是说这玩意儿真就值多少钱,而是其上覆盖的灰尘,就好像刚从什么古人的坟墓里挖出来一样。 书店里唯一的光源是他头顶上的一个灯泡,昏黄的光线毫不明亮,还不如外面的灯光来得闪耀。 徐北尽开了窗,好不容易让灰尘稍微散去一些,就打开了直播间。 观众们没有第一时间进来,徐北尽也习惯了。他打量着右侧的选项,想看看切换去哪个场景看看情况。 然后徐北尽就惊住了。 在直播间右侧的列表上,切换画面源的选项下,有长到整个屏幕都装不下的列表。 徐北尽仔细地看了看,发现列表中这些场景,还分了子母列表,比如洛科公寓第一到十一层,如果点开其中一层,就会发现里面是每一层的不同的房号,从101到1111,总共121个房间。 这还不算每层楼的走廊、楼梯间、一楼大厅、电梯、保安室、配电间、地下停车场、马路绿化等等公寓的配套设施,更不算公寓外面,也就是徐北尽所在的这个大型商业区。 这个噩梦的场景,看起来非常庞大啊。 徐北尽第一个直播的噩梦,主场景就只有玩偶店和书店;第二个噩梦稍大一些,但是比起第一个噩梦也大不了太多。 但是这一次的这个噩梦,光是公寓里就有一百多个房间,而商业区里同样有几十号店家。 光是所需要的扮演者,恐怕就数量巨大了。 不过徐北尽仔细看了看任务者的数量,发现其实也才七名。 而且又有林檎。 徐北尽简直惊了。 怎么林檎这家伙又跑到噩梦里了?不是据说他十天半个月都未必去一次噩梦的吗?难不成他又来收集什么饮料? 徐北尽的目光幽幽地看着书店之外,那繁华的商业区,仿佛无形中印证着他的猜测。 他有点头疼。 不过其他的六名任务者,名字都不熟悉,至少不是前两个噩梦接触过的。 也是,之前的两个噩梦都打出了真结局,其中的任务者,除了林檎这个奇怪的家伙,其余的也都应该已经去往更高的楼层了。 徐北尽就随意点了其中一个有任务者在的房间,打算看看这一次的噩梦,究竟是怎样的内容。 他看了一眼房间号。807。 画面中,灯光明亮、装修高档的公寓内景呈现在他的面前。一名女性任务者就站在客厅的中央,似乎刚刚清醒过来,有些茫然地注视着周围。 在阴暗破旧的窄楼中生活得久了,以往地球上的这种高档公寓突然出现,简直让这名任务者傻住了。她不敢相信噩梦中居然会复现出这样的场景 她是说,噩梦! 这样有着暖黄色灯光的房间,看起来温馨又装修考究,还装配着各种智能家具,一看就价值高昂的公寓,会带来什么噩梦? 贷款的噩梦? 女性任务者皱着眉,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第122页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侧,在衣服的内口袋里,放着她这一次进入噩梦时带来的两张道具卡。那是她多年来收集的道具卡中,最为强大的两张。 为了这一次的噩梦,她毫不犹豫地就带上了。 但是噩梦中如此古怪的场景,让这两张道具卡多少有些无用武之地。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悚然爬上了她的后背,令她瞬间一惊,立刻转身看向身后。 她的身后什么都没有。但是那种感觉仍旧如同附骨之疽,好像钻进了她的骨头里,带来一阵阵的恶寒。 她颤抖着,不停地转来转去,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高档公寓暖黄色的灯光,配上几盏氛围灯,让屋内明亮好似白天。 一切如常,只有她感到了恐惧。 她看不到她的后背。 但是,好像有什么人的目光,正注视着她的后背。 第41章 无形视线 女性任务者在这间公寓中走来走去,并没有发现注视着她的目光是从哪里投射而来。 这是一间两室两厅的公寓,但是仅有她一人在此。 她觉得事情不对劲。因为,她是与她的妹妹一起进入噩梦的,但是现在她却孤身一人。 她去往了房门口,想要打开房门,离开这间公寓,却发现门锁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凝住了。 于是这名女性任务者就知道了,在噩梦的刚开始,她恐怕无法离开这个房间。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道目光似乎还盯着她的后背。 她感到自己后背的皮肤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一阵阴森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她的头发梢,然后一点一点钻入她的头皮,最终进入她的大脑,将她脑子里的念头搅得天翻地覆。 她不禁颤抖了一下,忍不住转了个身,后背抵在冰凉的门板上,目光在这间公寓中游移着。 目光所及,是安静而普通的客厅场景。再往外,就是阳台。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关着,窗帘垂落,遮住大半的玻璃门,不过仍旧可以看到阳台外繁华的夜景。 客厅的灯打开着,暖黄色的灯光照在白墙上,显出一种陈旧肮脏的黄色。布艺的沙发前,是木质的茶几,遥控器随意地放在茶几上,其控制的电视机并未打开,一片漆黑。 左右两侧各有一扇门,通往卧室。公寓大门的左手边是卫生间,冷白色的灯光配上冷白色的瓷砖,看起来干净明亮。右手边是餐桌和厨房。所有的灯都打开着。 公寓里配备着中央空调,此时正打开着。暖风从出风口缓慢地吹出,让整个房间都暖融融的。女性任务者却冷汗直冒。 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她的精神高度集中着,在这安静沉寂的房间里,一切似乎都安分守己。 直到她突然看见,窗帘似乎动了一下。 她瞬间感到了一阵窒息明明通往阳台的门关着,阳台外的窗户也同样紧锁,为什么窗帘会动一下? 她紧紧握着拳,似乎是为了给自己一些勇气。她缓慢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直到走到玻璃门附近,她猛地伸手,把窗帘拉开来。 后面是光秃秃的墙壁。没有藏着人。 女性任务者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那种被窥探、凝视的不安感觉,似乎也消失了。 她放下窗帘,凝眉想着,难道刚刚看见窗帘动了一下,是她精神过于紧张,而产生的幻觉吗?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这是她时隔许久之后,终于再次鼓起勇气进入噩梦。她希望在噩梦中达成一个真结局。 也许过度的期望、进入噩梦之后的变故,以及那莫名其妙的窥视,让她的神经绷得太紧了。 她叹了口气,皱着眉,放下窗帘。她又一次看向这间公寓,不过这一次警惕心消散了不少。她更想知道,这间公寓里,是否隐藏着什么线索? *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可以负责任地告诉这位女性任务者,她刚刚并没有出现幻觉。 因为他们也看到了,窗帘就是动了一下! 就像是被风吹动,或者是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于是下半部分就飘动了起来。但是仅仅只是一会儿,就垂落下去,恢复了原状。 啊啊啊啊这是一个有鬼的游戏吗?! 我,这个,那个北北,下个噩梦再见。 这不科学啊,这不科学啊。 北北,请你把音源换到你这边,谢谢[礼貌] 徐北尽哭笑不得地将音源换成自己这边的。 此时直播间里一共有四名观众,三名都是之前出现过的。另有一名新的观众,似乎胆子很小的样子,已经在公屏上用啊啊啊啊刷屏。 遗憾的是,推理大佬并没有出现。 于是,徐北尽就只能自己亲自来分析这个噩梦。 他说:现在直播间画面对准的是其中一名任务者。这个噩梦的主要场景,就是这栋公寓楼,以及我所在的这片商业区。 这名任务者所在的是洛科公寓807号房间,另外还有六名任务者分布在不同的房间里。等会儿我们一个个看看情况。 第123页 我对这个噩梦也没什么了解。刚才我们看到窗帘动了一下,但是窗帘后面没有藏着人,门窗也都关着。这可能是有鬼,也可能是 他停顿了一下,并没有把自己的猜测和想法说出来。相反,他说:一切皆有可能。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同意他的看法:噩梦才刚刚开始。 不知道这个噩梦会是什么样子啊。 会像之前两个噩梦一样,真结局的条件特别苛刻吗? 徐北尽的目光落在这些弹幕上,又落在画面右侧那一长排的场景上。 洛科公寓。 他微微失神。 主播安静了下来,不过外面商业区传来隐隐绰绰的音乐声和笑闹声,让直播间里并非全然的沉寂。观众们也不在意,他们看向直播间画面上,那名女性任务者的行动。 她的名字是蒋双姊,她有个妹妹,名为蒋双妹。她们是双胞胎。 在很多年以前,可能是这对姐妹刚刚来到窄楼的时候,她们凭借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属于双胞胎之间独有的默契与直觉,找到了彼此。 自那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分离过。 在窄楼中,其他人很难像她们一样信任彼此、依赖彼此,尽管这样紧密的关系,似乎也没有给她们的噩梦之旅带来太多的好运。 她们在窄楼的底层,以及稍微高一些的楼层来回周转。每每欣喜地去往更高的楼层,就在不久之后打出坏结局,不得不返回窄楼底层。 许多的任务者拥有与她们同样的命运,因此她们也如此那许多的任务者一样,不甘心自己的平庸和那灵光一闪之下才得来的偶然真结局。 她们不断地进入噩梦,希望能够证明自己又或者,希望能够实现,去往更高更高楼层的野望。 真、普通、普通、坏、坏、真、普通、坏 就好像是什么循环往复的魔咒一样。 于是某一日,当她们再次回到窄楼的底层,蒋双妹对她的姐姐说:姐,我们可以停一停吗? 双胞胎的默契,让蒋双姊能够领会自己的妹妹在提议什么。 她累了。她不想再进入噩梦之中,至少那个时候不想。 于是,她们一停就是好几年。 那还是徐北尽的名字在窄楼底层任务者中如雷贯耳的时期。疲惫的姐妹两个压根没去参与这桩当时的热闹事儿,她们辗转于那些堕落的任务者们才会去的热闹集市、酒吧、狂欢夜晚。 一部分任务者在噩梦中艰难求生的时候,她们与另外一部分任务者沉迷于欢笑、放纵与自甘堕落。她们不再考虑那些噩梦了,也不再考虑,窄楼是什么、外面会怎么样、他们是否可以离开窄楼这样令人苦恼的问题。 唯独递到唇边的酒精,和那些狂乱的、纵情声色的夜晚,显得格外真实起来。 那就像是一场美梦,而美梦终究会醒。 这些时日里,窄楼里出现了一些异动,不少人的心思都活跃了起来。 那可能是更高的楼层传递下来的半真半假的消息,就像是那张谁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可以从噩梦中强退的诡计卡。 也可能只是一些旧有的传闻,混杂了噩梦里的混沌迷蒙的流言,就变得更加不清不楚。 总之,即便是蒋双姊蒋双妹,都在一些狂欢的场合里,听闻有人在说说,有任务者成功逃出了窄楼。 真的吗?可是既然已经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能有消息传出来? 假的吗?可是就像他们相信永恒崩溃的噩梦并不代表着死亡一样,他们不得不相信这个传言。 于是,就连一些堕落了许久许久日子的任务者们,都从酒精和其他一些糊弄心智东西的世界里爬了起来,洗刷干净自己的大脑,摩拳擦掌地想要去更高的楼层一探究竟。 蒋双姊蒋双妹也不例外。 她们甚至比其他任务者行动得更早一些。她们听闻了亿万富翁已经成功去往更高楼层的传言,于是迫不及待地在第二夜就行动起来。 她们认识丁亿。准确来说,当初,她们曾经和丁亿一起抱团。三个姑娘,总是更容易信任彼此一些。 而后来,当丁亿兴奋地和她们分享那张,她从噩梦结算池中抽出来的道具卡的时候,三人就开始了默契地分道扬镳。 此后,丁亿在窄楼底层安逸地做她的亿万富翁,而蒋双姊蒋双妹继续在底层与稍高一些的楼层来回游走。再往后一些,她们停下来之后,甚至亲手从丁亿的手中接过酒杯。 但是青色头发的女人和这对双胞胎姐妹,谁都装作没有认出对方的样子来。 现在,丁亿去往了更高的楼层。而这对姐妹,也在谁都没有明说的情况下,默契地在第二天的夜晚一起走出了家门。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进入过噩梦了,不过一些基本的技巧还在。此时,蒋双姊就在这间公寓里搜索起来。 几分钟之后,她站定,又一次皱起了眉。 什么都没有。 与其说这间公寓是真正有人居住的房间,倒不如说是空空荡荡的酒店。的确,有生活用品,但是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衣柜里没有衣物,冰箱里没有食物,就连浴室里,都没有任何毛发与纸屑。所有房间都空空如也,干净得令人生畏。 第124页 她原以为自己会在这间公寓里找到一些线索,笔记、剪报、通讯工具,什么都行。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想打开电视试试,但是电视似乎坏了,压根打不开,就如同这间公寓的大门打不开一样,充满了一种故意而为的恶劣。 蒋双姊站在这间公寓的客厅,环视一周,心中充满了困惑。 她想,那自己呢?他们这些任务者,在这个噩梦中,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栋公寓楼里? 这个噩梦 蒋双姊突然后悔了。她想,她们不应该这么匆忙地就进入噩梦,起码,也得先了解一些噩梦的信息才行。 她们选择直接进入这个噩梦,是在窄楼中乱晃,寻找可以进入的噩梦的时候,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窄楼居民的传送门,于是就跟了进来。 但是谁能想到,在噩梦开始之后,他们几个就分散开来了呢? 居然是一人一个房间,而并非集体行动,现在还出不去这间公寓 想着,蒋双姊露出不安而疑惑的表情。 这是否暗示了噩梦中的什么线索吗? 在蒋双姊站在公寓客厅里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徐北尽已经将直播间的镜头对准了其余的几名任务者,一一看了看他们目前的情况。 除却蒋双姊之外的六名任务者,随机分布于不同的楼层和不同的房间,毫无规律。 他们中的大部分,就如同蒋双姊一样,在公寓中仔细搜索,想要寻找到线索,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于是开始沉吟和思索。 看到其中一位任务者的时候,徐北尽和观众们都忍不住惊叹了一下,因为她和蒋双姊长得一模一样,显然是双胞胎。窄楼中的双胞胎,可以说是罕见之极了。 而有一名男性任务者,站在阳台上,凝望着对面繁华的商业区,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还有的比如林檎,这个时候正盯着公寓沉思。徐北尽想,这个没有关于地球的记忆的男人,恐怕正在好奇与迷惑。他或许会想,原来这就是地球上的房子? 在来回切换了一轮之后,徐北尽将主镜头对准了那个奇怪的男人。 他看起来十分年轻,二十岁出头。不过他们这群进入游戏的人类,年龄并不会随着时间发生改变。所以,或许这只是他进入窄楼时候的年纪。 这个青年注视着商业区,露出了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但是那表情显得十分奇怪。并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线索的惊喜,或者思索。 那是一种掺杂着困惑、不解,以及恐惧的情绪。 他望着那片灯火通明的商业区,就好像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神情凝重。 他想到了什么? 徐北尽因为他的表情,多少有一些好奇。 直播间的观众不明白,为什么徐北尽将镜头放在这个普普通通的青年身上,于是纷纷在弹幕上询问。而徐北尽也将自己的想法坦率告知。 嗨呀,这可能性有很多啊。 推理大佬不在,由我来展现身手了!嗯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线索? 靠,你也太菜了吧。北北刚说他不觉得这人是发现了线索。 他会不会是之前来过这个噩梦啊?就像是上个噩梦的那个任务者一样。他知道这片商业区里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所以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有可能吧不明白啊不明白。 徐北尽也不太明白。但是那个青年的表情,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可那到底是什么? 徐北尽百思不得其解。 直播间里,想不明白的观众们已经顺畅地转移了话题。 话说,既然任务者们都在那栋公寓楼里,那北北是不是可以出去遛弯啦? 这次的噩梦场景很大诶!可以好好遛弯了。 感觉这群任务者,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大的动静。 北北北北,我们出去玩吧!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就心软答应了。观众们欢呼雀跃,一个比一个兴奋。那名新来的观众不明所以,打出了问号,混在其他观众的一众欢呼中,显得格格不入。 喂喂,这是恐怖游戏直播吧!什么叫出去玩啊?! 徐北尽把主视角调整到自己这边,右下方的小框仍旧停留在那个奇怪青年那边。他站起来,走出书店,关上店门,然后回头看向这个繁华的商业区。 这是由两栋宽阔建筑连接起来的商业区,其中有地上四层和地下两层的店铺,以及更往下的两层地下停车场。 两栋建筑除却可以从一层的马路通行之外,还可以走三楼的天桥和地下一楼的露天广场。 徐北尽的书店,就在露天广场的一个角落里。 这是家古董书局,一点儿也不起眼,灰尘扑扑的玻璃和阴暗的内室环境,更是拒绝了绝大多数的客人来到此地。 一旦离开书店,商业区里热闹的气氛便扑面而来。主脑大概是费心费力地给这个噩梦安排了许多的扮演者,仅仅露天广场,就有十几个人。 尽管与原先地球上的那种热闹程度比起来,肯定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但是在窄楼中,在噩梦中,这样人潮拥挤,热闹而繁华的样子,还真的让徐北尽恍惚了一瞬。 第125页 仿佛真的,回到了地球一样。 他拖着步子,缓慢与这群敬业的扮演者们擦肩而过。他路过一家一家的奶茶店、炸鸡店、鸭脖店、寿司店、酸菜鱼店、火锅店、拉面店、面包店无数美食的香气钻入他的鼻子。 他几乎是难以自制地,就跑到一家奶茶店前排队去了。 他没有钱,不过同为扮演者,他的同事们宽容地给他免单。 徐北尽眼巴巴地望着自动封盖机给一杯又一杯的奶茶封上塑料膜。几分钟之后,他拿到了自己的奶茶,欢欣鼓舞。他在心中宣布,这个噩梦就是他最喜欢的噩梦了,没有之一! 至少是在他得到直播系统之后,最喜欢的噩梦了。 以前,即便他去往的噩梦里有这些店铺,他也不敢随意妄动,生怕遇到任务者,然后让自己被主脑惩罚。但是现在,因为可以通过直播系统掌握其他任务者的动向,所以他就轻松多了。 甚至可以在这儿喝奶茶。 直播间里,观众们因为他的举动而忍俊不禁。 我的天,北北未免也太悠闲了一点。 奶茶,我的奶茶我也要喝奶茶[馋] 在游戏里喝奶茶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么棒的主意。毕竟在游戏里喝又不会长胖这就去取我的营养舱。 营养舱!大佬! 我也好想拥有营养舱,我也想长时间呆在游戏里 脑波接入的方式千千万,我却只能使用最基础的设备。有钱真好,呜呜呜。 主播都能在游戏里喝奶茶了,肯定是顶级的设备吧。慕了。 希望科技发展再迅速一点,早日让营养舱成为平价的脑波接入设备吧,落泪。 害,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直播间的观众们就在弹幕上,热烈地讨论起不同的脑波接入设备的优劣。 按照他们的说法,营养舱是最好的,可以通过舱内自带的营养液的方式,时刻给身体补充营养,保持健康,对于生理问题也有很好的解决方式。 并且,营养舱玩家在游戏中所获得的拟真度,也可以达到几乎百分之一百。 很多使用营养舱的玩家,一天到晚待在游戏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其次是正常的游戏舱。其实营养舱也算是一种游戏舱,只不过更加高档一点。 普通游戏舱并不像营养舱那样,有随时补充营养物质的方便功能,所以玩家隔段时间就得离开游戏去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解决生理问题,比如吃喝拉撒。 此外,普通游戏舱的拟真度也无法达到百分之一百,特别是在五感方面,与现实有明显的差别。 在价格上,营养舱一骑绝尘。游戏舱便宜一点,普通人家攒攒钱就能买得起。再往下就是一些更为廉价的产品,比如游戏头盔,最差的就是游戏眼镜了。 徐北尽在游戏中喝奶茶的行为,让直播间的观众们默认了他是在使用营养舱。而徐北尽也不否认,面不改色地看着观众们的弹幕。 至于营养舱? 他甚至不知道,他自己现在算是以什么样的形态活着。 又或者,他真的还活着吗? 想着,徐北尽的目光逐渐变得黯淡幽深。喝到嘴里的奶茶,好像也变得苦涩了起来。 直播间的观众们议论纷纷,徐北尽径自走神;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直播间右下角小框里,那名露出奇异表情的青年,已经转过身,回到了公寓里,不再看那灯火辉煌的商业区。 当他迈入仅仅只开着侧面镭射灯,光线略微昏暗的客厅的时候,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他感到一注强烈的视线投在他的身上,就从正面望着他。那目光中带着令人胆寒的冰冷恶意,扭曲、疯狂、可怖,仿佛希望他现在就去死。 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眉心微跳,下意识抬眼去搜寻这道目光的主人。 他看到了猫眼。 而猫眼似乎也看着他。 第42章 是从心 情况似乎有些奇怪。 名为沈云聚的青年这样想着。 他的目光紧紧地凝视着猫眼,冷汗从他的额头流下,渗入他的眼睛,带来一阵刺痛。 猫眼看起来很正常。但是那道目光 他脑补出了一个黑影,就趴在这扇大门的后面。黑影瞪大了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带着恶毒的、冷酷的情绪,透过猫眼死死地盯着他。 许久之后,沈云聚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门边,伸出了冰冷的手,盖住了门上的猫眼。 一瞬间,那道目光就消失了。 或许他应该用眼睛对上猫眼,去看看这扇门背后隐藏着什么,但是他不敢。所以,他只能这样颤抖着,用手遮住猫眼,仿佛这样就能阻隔住那道无形的视线。 随后,他就陷入了僵局,不知如何是好了。 该死 他仿佛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与他陷入同样困境的,还有除却林檎之外的所有任务者。 目光目光。他们都感到,明明身处安静温馨的小公寓,但是家里却仿佛有一道,甚至好几道无形的目光,随时随地地盯着他们看。 第126页 像沈云聚遇到的,还算是简单,遮住了就没了。可是还有的任务者,他们遇到的视线,是死死地凝视着他们的后背。 而人类是看不到自己的后背的。他们那脆弱的脊柱,压根拗不过来。 于是,当他们转过身,再转过身,再转,再转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摆脱那道视线。 此时,距离他们进入这个噩梦,刚刚过去半个小时。任务者们在经历了毫无用处的翻找搜查之后,几乎全都来到了公寓的大门边上,想看看,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该死的公寓。 唯独蒋双妹,她缩在公寓卧室的角落里,背脊紧紧地贴在墙壁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神经质一样地看着周围。 她不敢动。因为只要她离开这堵墙,或者说,只要她让自己的后背暴露出来,那么,那道无形的目光就会瞬间贴上来。 冰冷的、黏腻的,充满了阴毒和怨恨的视线,仿佛被胶水粘在了她的后背上。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缩在角落里,让自己的后背紧紧地贴在墙上。而即便如此,她也感觉,仿佛有什么人,有什么东西,一直、一直在盯着她。 后背上仿佛生出了小虫子,钻入她的皮肤。 蒋双妹抱住自己的膝盖。她茫然地想姐姐,姐姐,救救我、救救我 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同一时间,蒋双姊也有些坐立难安。 她有些焦虑地试图开门,可是大门仍旧紧锁。明明门把手按得下去,但是大门好像被固定在了墙壁里,压根就打不开。 她急得直跺脚,不明白这个噩梦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让任务者们分隔在不同的房间里,还不让他们出去,总不可能这个空空荡荡的公寓里,还能有什么危险吗? 蒋双姊的心在一瞬间仿佛跌入了深渊。 那道视线那道视线当她转过身,注意力集中在门上的时候,她的后背就这样毫无遮挡地袒露向阳台那个方向。 而后,那道视线,就如同一瞬间出现的无形幽灵一样,再一次,凝视着她的后背。 不过比起她的妹妹来说,蒋双姊更为幸运的一点是,她所面临的这道目光,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一直凝视着她,就这么,平静而默然地注视着 该死,她为什么能感受得这么清楚!她甚至连那道视线中蕴藏着什么样的情绪都能感知到! 这根本就不科学! 就如同直播间里的观众一样,在面对如此不科学的情况的时候,蒋双姊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噩梦里会不会有鬼? 但是,窄楼中的噩梦有千千万,似乎还没有任务者经历过真正的,以鬼怪为核心的噩梦。 窄楼居民的噩梦中,有凶杀案,有疯子和变态,有不可理喻的噩梦崩坏。但是,那种真正的不科学事件,比如鬼魂或者魔法之类的,似乎都没有出现过。 这些噩梦,几乎都是基于窄楼居民的现实遭遇而形成的梦境。 如果能在窄楼中遇到对应的噩梦的主人,那任务者们就可以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一些关于他们生活的线索,而噩梦,就构筑在这些琐碎却真实的细节之上。 从这一点上来看,噩梦,就是实实在在的,符合人类所知道的世界观的噩梦。 因此,在这个噩梦中,即便这些莫名其妙的视线再怎么像幽灵,任务者们也还是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可能性排除了。 可如果不是鬼,又能是什么呢? 当任务者们陷入困境的时候,徐北尽这边的画风显然不太一样。他已经带着直播间的观众们逛遍了整个商业区。 这个商业区,尽管是在噩梦之中,但是真的让徐北尽恍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地球一样。 地下一二层全是吃的,一楼是美妆服饰,二楼三楼是服饰和美食,四楼是电影院和健身房。徐北尽走到四楼的时候,在电影院外面转了转,目光停在贴在墙上的电影海报上。 沉睡的记忆正在慢慢苏醒。那似乎真的就是他进入窄楼之前,电影院正在上映的那几部热门电影。 电影院里,扮演者们来回穿梭。一切宛如昨日。 徐北尽拿着一杯奶茶,恍惚看着这幅场景。随后,他控制不住地就走了进去。 你好诶,怎么又是你啊。 爆米花的柜台后,一个熟悉的面孔让徐北尽回过神。 那是戴无。他又在做收银员。 这个噩梦中起码有几百来个扮演者,能遇到熟悉的人也并不让徐北尽觉得惊讶。不过,他还是谨慎地把他这边的音源,又换成了任务者那边,免得一会儿和戴无的谈话暴露出什么。 直播间的观众们没什么反应,大概是以为徐北尽遇到了熟人玩家,所以想要私下谈话。观众们对于主播的隐私还是十分尊重的。 不过,尽管观众们是很体贴,尽管遇到了熟人,但是徐北尽的情绪不太高昂,所以面对戴无的打招呼,他也只是平淡而礼貌地说:又见面了。 戴无目光诡异地看了看他,说:你不会又是在好奇这个噩梦发生了什么吧? 徐北尽尴尬地沉默了一下。 他能说,他其实就是想重新体验一下,当初在地球上闲逛的感觉吗?喝喝奶茶,看看电影虽然从地球到窄楼,他自始至终都是一条单身狗,但是起码当初在地球上的生活是安逸舒适的。 第127页 窄楼么 哈哈。 谁乐意过没有希望的日子呢? 所以,看到眼前这样繁华热闹、摩肩接踵的商业区,即便知道这是一个假象,徐北尽也放任自己稍微沉浸其中,配上直播间观众们吵吵闹闹的弹幕,好似这样就能驱散他灵魂中的孤独感。 而且,除却噩梦,似乎也没有别的渠道可以体验一下这种感觉了。 至于噩梦本身,在任务者们困在各自公寓里的情况下,似乎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于是,面对戴无的疑问,徐北尽迟疑了一下,就点了点头,不过他又补充说:如果你还是像上一个噩梦那样不告诉我的话,就当我没说。 戴无忍不住笑了:兄弟你还挺记仇。他耸了耸肩,不过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在这个噩梦里,我就是一个小群演。 徐北尽有些怀疑地看了看他。 信我啊哥们。戴无说,虽然我的级别是配角,但是这个噩梦需要的扮演者太多了,所以我就是过来当个群演而已。 徐北尽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又滑落下去,看着玻璃柜里的爆米花,一时间蠢蠢欲动。这甜腻的香气在他鼻尖缠绕许久了。 徐北尽知道一种名为普鲁斯特效应的心理学效应,指的是气味可以唤醒人类大脑中的某些特定记忆,并且比其他感官唤醒的记忆更为生动形象。 虽然没有非常完备的科学依据来解释这种现象,但是至少此时徐北尽闻到爆米花甜腻的气味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在地球上,和朋友去电影院看电影,他一定会买上一杯爆米花。 但是,等到电影结束,他都未必吃得完。 那是过于久远的记忆了。但是此时,就如同噩梦中这近乎真实的地球商业区场景一样,他苏醒的记忆也好像令他再一次回到了地球。 戴无说:想吃吗?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然后诚实地点了点头。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想回忆一下。 地球吗?戴无用铲子铲了一杯爆米花,递给徐北尽,随便吃。上次给你的软糖尝过吗?那个还挺好吃的。现在那些地球上的事情,最多也就能在噩梦中回忆一下了,还真是讽刺啊。 他说起讽刺时候的语气,轻飘飘的,一点儿也不认真,让徐北尽多少有些不适。 他的奶茶喝完了,于是他把塑料杯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一边拿着爆米花桶,一边吃。他习惯于一粒一粒吃,吃得谨慎而缓慢。 徐北尽赞赏说:味道挺好的。 戴无露出略微奇怪的表情,他说:难得见你这样的,还在怀念地球上的生活吗? 徐北尽默然地吃了两口。他不太想面对这个问题,于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把窄楼当成是第二人生? 是的。戴无大概是看出了徐北尽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于是顺着他的问题说了下去,情况就是,谁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离开该死的窄楼,所以不如躺平享受吧。在这个游戏世界里,其实有着比现实世界更多的可能性,不是吗? 那你还想打倒NE? 哎,兄弟你应该懂的。戴无无奈地说,任务者倒还好,但是有的扮演者吧他指了指外面商业区里的众多扮演者,你觉得他们真的是把这事儿当成扮演,而不是现实人生吗? 我刚才说的可是第二人生,我知道现实与游戏的区别;但是他们,他们已经把游戏当成是第一人生了。 徐北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沉默不语,默默地嚼着爆米花。 第二人生 他想,他其实就是在吃一堆垃圾数据。一堆看起来像爆米花、吃起来像爆米花、闻起来像爆米花,但是实际上,压根就不是爆米花的,网络数据。 这让他骤然失去了兴致。 而戴无还在兴致勃勃地说:我可不会这么傻。我倡导的理念就是,你要活得清醒,与此同时,活得快乐。 不能把游戏当成第一人生,真的就躺平,眼睛一闭把自己从哪儿来的事情也给忘了,像个傻子一样过一辈子。 但是,也不能自怨自艾苦大仇深,整天觉得,以后就永远困在窄楼里了,生活就没有希望了,我这辈子就要完了你说对吧? 打倒NE是一种理念,这个理念的意思是,你是被NE困在这个游戏里的,你要记清楚,这他妈就是一个游戏。不要混淆游戏和现实。 徐北尽低声说:一个我们无法逃离的游戏。 戴无脸上的笑容一垮,他哀怨地说:非得这么拆台吗? 徐北尽笑了笑。 戴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说:哥们 什么? 其实你真的知道一些什么吧? 徐北尽怔了怔,有点不解。 你笑起来的感觉就是戴无皱着眉,不知道怎么描述,就是让我觉得,你好像知道很多的样子。 第128页 徐北尽: 所以说戴无和林檎真的好有默契啊! 一个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像是知道很多,一个觉得他心底里藏着天大的秘密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 徐北尽并不想就此多说,他摇了摇头,与戴无道别。 等他走远了,戴无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大声对徐北尽说:小心背后啊! 徐北尽停下脚步,转身有些困惑地看着戴无。 戴无笑得灿烂,用那副一直都没心没肺的乐观样子,远远地冲他挥了挥手,但是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徐北尽: 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刚刚还在那儿装群演真是 而且,什么叫小心背后? 徐北尽皱起了眉,不解地思索起来。 尽管他相信扮演者的剧本里,应该没必要伤害他这个群演,但是既然戴无都这么提醒了,徐北尽就变得谨慎多了。 况且,虽然现在任务者们都在洛科公寓那边,商业区这儿没有任务者,但是谁知道任务者在那边的行动,会不会间接影响到这边呢? 噩梦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不可理喻的。 于是谨慎的徐北尽,怂而自知地回到了自己的书店里,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当然,路上他又取得了一杯奶茶,此刻被他美滋滋地放在书店的柜台上。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就能让徐北尽的心情放出光彩。 他喜欢这个商业区里的生活气息,喜欢那些食物和那些宛如地球昨日的场面。尽管这也不影响他飞快回到书店的行动。 直播系统给了他实时掌控全局的能力,所以徐北尽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冒不必要的风险。谋定而后动,这才是他的座右铭。 并不是因为怂。 总之,徐北尽带着他的观众们在商业区遛了半个多小时的弯,就又一次地坐回了书店柜台后,凝神操纵直播系统,仔细去看那群任务者的行动。 林檎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仍旧新奇地在尝试使用房间里的每一项电器和家具。观众们对于他的出现甚至已经习以为常了。 其余的任务者,说实在的,与不久前徐北尽看到的场景,也别无二致。 那名最先出现在直播间画面上的女性任务者,正与那之前莫名其妙就翘起一角的窗帘互瞪着。 另外还有一名女性任务者蜷缩在角落里,将头埋进膝盖,似乎这样就能对抗那随时随地凝视着她的不明视线。 那名对着商业区露出奇怪表情的男性任务者,冰冷的手仍旧覆盖在猫眼之上,进退两难,神情凝重。 有一名身材壮实、肌肉虬结的男性任务者,露出与外表不甚相符的惊惧表情,不停地喘着气,目光在整间公寓的天花板上来回跳动,极为不安。 有一名女性任务者,看起来才十来岁,但是狠劲儿不减,手里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剪刀,目光炯炯地与空气对峙。 最后那名任务者 徐北尽怔住了。 直播间画面上,他看到的是一名高而瘦的青年,其竹竿一样的身材令人过目不忘。他脸色青白,神情紧张,嘴里念念有词,手里却举着一根马桶刷,刷头朝下。 他在与马桶对峙。 这奇特的场面让观众们纷纷打出问号。 什么鬼,这马桶怎么了? 你应该问,这个玩家怎么了。 他疯了(迫真) 草,本来觉得这个噩梦有点惊悚,现在我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我懂了他想和马桶决斗! 马桶 徐北尽看着直播间画面中这滑稽的一幕,心中隐隐闪过一些什么。 事实上,对于这名任务者来说,他经历了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在来到窄楼之前,他有一个特殊的毛病,就是在过度紧张的情况下,他会觉得肠胃不舒服,乃至于腹泻。 当他进入游戏,这个毛病本应该灰飞烟灭了。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来没有感受到任何想要排泄的冲动他们在窄楼里,理论上确实是不需要吃喝拉撒的。 但就在刚才,他紧张地等待着离开这间公寓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叫声,好像肠胃在吐泡泡。下一秒,他就觉得不妙。 怎么好像要拉肚子?! 搞什么在窄楼里?在噩梦里拉肚子??? 问号几乎就要冲破他的脑袋了。他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厕所,一脸尴尬、动作僵硬地坐到了马桶上。 他几乎怀疑他脑子出了毛病,也怀疑自己是否还记得如何拉屎撒尿。 好在他的身体至少是本能,似乎还记得这件事情。他一脸崩溃地撑着头,却感到一种久违的,活着的感觉。 但为什么是用这种方式啊!太尴尬了吧! 一阵恶臭萦绕在他的鼻尖,令他不适地想要呕吐。他的手往后摸索,想要摸到冲水按钮,提前把那些脏臭的玩意儿冲下去。 就在他摸到那两个冲水按钮,分辨哪个是大哪个是小,正准备按下去的时候 第129页 他突然感觉,手下一空那个按钮已经被按下去了。 可是他明明还没有按!他的手指根本就没有动!!这怎么可能?! 哗啦啦 水声已经响起,伴随着抽马桶的巨大响声,瞬间就炸响在他的耳边。 这名高瘦的任务者,如同触电一般,瞬间就从马桶上站了起来。他连裤子都来不及拉,随手就抄起了厕所里唯一的武器马桶刷,谨慎而戒备地看着周围。 他小声念着: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卫生间里冰冷明亮的灯光,压根无法驱散他心中浮现的恐惧和阴森之感。似乎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洗手台、淋浴室、洗衣机、马桶没什么问题。 可是,谁按下了冲水按钮?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猜想,他一边谨慎地举着马桶刷,一边清理自己,又赶忙把裤子拉起来。当徐北尽把直播间的镜头转移过来的时候,他好歹也是穿戴整齐,并未出丑。 然而他这副紧张的样子,并未得到观众们的丝毫怜悯,相反,观众们快因为他的滑稽举动而笑傻了。 救命这个小哥一定是想笑死我哈哈哈哈哈 我懂了,马桶刷的威力简直无人能敌!你难道想和马桶刷的刷头来一次亲密接触吗? 闭嘴,我要呕了。 你们怎么这个样子,你们考虑过马桶的感受吗?你们没有,你们只想着自己[狗头] 纵观这几个任务者,除了苹果大佬依旧是苹果大佬,其余的任务者都很好地表现出这句话的精髓:与空气斗智斗勇。 说不定是鬼呢? 你怎么知道鬼一定存在? 你怎么知道鬼一定不存在? 网上吵架是没有意义的,建议线下决斗。 我草!这个马桶是真的坏了吧!怎么自己就冲水了! 是的,就在所有的观众、徐北尽,以及那名紧张的高瘦任务者的注视下,马桶又一次凭空抽水。 而这名任务者痛苦地感受到,他的肚子又开始痛了。 第43章 过往 当任务者蹲马桶的时候,徐北尽体贴地转移了直播间的视角。 观众们倒没在意这个任务者的动静,相反,他们正热烈地讨论着刚刚马桶那神奇的冲水,以及噩梦中到底会不会有鬼。 因为推理大佬不在,所以他们的讨论显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毫无逻辑性,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到最后,这四名观众自己就泄气了。 徐北尽随他们聊,也不去参与,自顾自切换着不同的视角,想要观察其他任务者的动向。 观众们又在指导着这名新人主播,如何使用这个直播系统了:北啊,其实可以多视角同屏的。 徐北尽看了一眼弹幕,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什么在哪里? 同时选中好几个画面源?我记得,就可以同屏展示了。 没错!北北快试试! 徐北尽依言尝试,最后,他同时打开了六名任务者的视角。漏掉的那名,自然就是还在蹲厕所的瘦子。 想着,徐北尽对这名任务者的遭遇也是心生同情。 这就和玩游戏玩着玩着突然拉肚子一样,不可避免却令人心中生草。更何况,还是在《逃出生天》这种游戏。 不过徐北尽又想,这件事情本身就挺奇怪的。 窄楼中是没有吃喝拉撒这种生理需求的,尽管你可以吃喝,但是拉撒反正没人尝试过。 就好像徐北尽这么多年来就没睡过觉,但是除了精神状态不太好,总是觉得困、容易走神之外,其实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在窄楼中都是如此,在噩梦中就更不必说了。 除了这名任务者本身有什么蹲厕所的怪癖之外,徐北尽也只能想到,这或许是噩梦中的特殊设定,甚至于本身就暗示了什么。 抛开这名出现奇怪症状的任务者不谈,其余的任务者其实都保持着按兵不动的状态,各自与公寓中那些无形的视线对抗着。 只不过因为视线是无形的,所以在观众们看来,他们就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当林檎差不多把整个公寓摸索透彻的时候,始终尝试在打开房门的蒋双姊,也获得了可喜的进展。 咔哒一声,一直无法打开的房门,突然就可以打开了。 此时,距离他们进入这个噩梦,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挂在客厅墙壁上的时钟,清楚明了地展示出这段时间的长度。 漫长的、徒劳无功的等待,让蒋双姊在确认时间之后,不假思索地就打开了房门,走出了公寓。 她的身后,无形的、冰冷的视线在她的后背上扫来扫去。似乎只要主人出门,就会有这样几注目光投射在主人的后背上。 蒋双姊不由得一僵,挺直了脊背走出去。 大门在她身后缓慢地关上,智能指纹锁发出清脆的一声,示意房门已经锁上。 蒋双姊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急着在这栋公寓楼里探索,而是先转回身,查看了一下门上的指纹锁。她使用自己的指纹识别了一下,识别成功,她松了一口气。 第130页 但是当她下意识按下门把手,想要打开的时候,她却失败了。就如同刚才这扇门把她锁在门里面一样,现在,这扇门也将她拒之门外。 蒋双姊皱起了眉,一时间迟疑不决。最后,她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然后转身,看向这栋公寓楼的内部结构。 这显然是一栋高档公寓楼,仅从大理石地面和电梯间璀璨的水晶灯,就可窥见其不菲的造价。公寓楼的内部结构,整体呈现长条形,走廊两侧各有三个电梯,一层楼有11户。 蒋双姊刚刚走出的公寓,是807室。她的隔壁就是808室。 她并不知道808室有没有人在,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噩梦中究竟有多少人。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悸,瞬间就痛苦地皱起了眉。 她喃喃念着:双双 那样的痛苦来之汹汹,也去得蹊跷。很快她就不再感到异样,但是难免有些不安地皱起眉,对自己双胞胎妹妹的遭遇感到担忧。 她们常有这种近乎心灵感应一样的神奇遭遇。有时候蒋双姊甚至觉得那不过是幻觉而已,她的心脏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但是,在窄楼的噩梦中,这种奇特的体质的确救了她们很多次。蒋双姊怀疑,这或许是因为,她们现在是在一个游戏里,而游戏放大了她们双胞胎的特征。 而蒋双妹从未在意这件事情,即便蒋双姊提起来,她也只是笑眯眯地说:哎呀我的姐姐哟,这可是好事啊,金手指啊! 蒋双姊的双胞胎妹妹,从来就是这幅不着调的样子。她在强大的姐姐的庇护下生存。在噩梦中,往往都是蒋双姊充当她们小团队中的大脑,而蒋双妹就是那个无脑听从的执行者。 更早一些,当丁亿还在的时候,存在感略微稀薄、不太显眼的丁亿会负责收集信息,整理给蒋双姊;蒋双姊负责分析和决策;蒋双妹就负责后续具体的行动。 不知道是否因为天生的体质问题,蒋双姊个人面板上的力量远远不如健康而活泼的妹妹。尽管,如果只论单打独斗,那么不愿意动脑子的蒋双妹是必然打不过蒋双姊的。 蒋双妹胆子不大,智商不高,信念不够坚定但是,她是蒋双姊的妹妹,是蒋双姊在这个阴森孤独的窄楼中,唯一的同伴与家人。 她不知道,现在的蒋双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往好处想,噩梦仍在继续,说明起码没有人死去;可是,如果蒋双妹遭遇的是与她刚才同样的,冰冷的目光和莫名其妙的公寓家具那么蒋双姊就更加担心她的妹妹了。 她知道,蒋双妹害怕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而这个噩梦至少到现在为止,蒋双姊还没看出来,这个噩梦的内里,究竟在讲一些什么。 她再一次后悔。不应该这么冲动的。 就算因为对丁亿的她们也不应该这么冲动的。至少应该选定更加了解的噩梦,而并非看到那两个认识的任务者走进了那扇传送门,就跟了进来。 是的,她相信,那两名任务者是足够强大的或者说,她相信丁亿手底下的人。 可是她们还是应该更加谨慎一点的。 蒋双姊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抛开了对于这个噩梦的种种猜疑,以及对于过去、对于丁亿的种种想法。她想要首先找到自己的妹妹。 她走向了电梯间。 这个时候,走廊上的灯光,就像是跳电一样,忽闪了两下,把蒋双姊吓了一跳。她继续往前走,脚步却仍旧情不自禁地放慢了下来。 她掐紧了手指,目光警惕地看着周围。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这栋公寓楼,就如同在夜晚中沉睡一般。耳边就只剩下中央空调和电梯这些机器轻微的运转声音。 然后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睁开了,宛如实质的视线骤然投向蒋双姊的后背。 在她的背后! 她几乎毫不迟疑地转身看向身后,可是身后依旧什么都没有。而那道目光,似乎也随着她的转身而转动了方向,依旧幽幽地看着她的后背。她转向什么方向,他就从相反的方向注视着她。 蒋双姊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她不断地转身,最后放弃了这个徒劳的动作。 她逐渐加快了脚步,奔跑到电梯前,快速地、毫不迟疑地按下往下的按键。背上仍旧被那道视线注视着,让她的皮肤泛起了鸡皮疙瘩。她低声喃喃:快点快点,快点到 不久之后,电梯叮地一声抵达,蒋双姊走进电梯,迟疑了一下,按下4楼。然后就蹲在了电梯的角落里,轻轻地发着抖。 这一刻,她与她的双胞胎妹妹的神情,出奇地相似。 直播间里,观众们被她这一连串的举动给弄糊涂了。他们可不知道,在这个诡异的公寓里,随时随地都会有无形的视线,隔空注视着这群任务者。他们无法理解这种被注视的感觉。 ?怎么回事啊,走廊里有什么洪水猛兽吗? 不明白了感觉每个任务者都很恐慌,但是从直播间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在怕什么。 前有男子光天化日举马桶刷,后有女子不明就里逃入电梯。 第131页 横批:公寓有毒。 北北北北,你有什么看法吗? 徐北尽盯着直播间里,电梯中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直到电梯抵达四层,平静机械的男声提示她四楼到了,她才颤颤巍巍地走出电梯,并且仍旧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沉吟片刻,说:看法他习惯性停顿了一下,我的看法其实很简单。既然任务者一开始就出现在各自的小公寓里,那么这些公寓一定是有问题的,而这些任务者都没有发现问题所在。 北北说得对! 但是北北啊,你看出问题在哪儿了吗? 徐北尽有些迟疑:可以这么说吧。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转移了话题,她和一名任务者汇合了。 直播间的画面上,蒋双姊在四楼遇到了一名任务者。 就是那名身材强壮、肌肉虬结的任务者。他刚刚从408室出来,就遇到了离开电梯的蒋双姊。 肌肉男离开公寓的时间比蒋双姊稍晚一些,因为他在发现公寓大门可以打开之后,还谨慎地在公寓内部游走了一圈。 不知来源的视线仍旧黏在他的身上,好像什么变态又偏执的疯子一样。肌肉男是不想面对这种人的,但反正他已经可以镇定下来了。 他什么噩梦没见过? 想着,肌肉男甚至故意露出一副轻蔑的表情。 在检查完整间公寓,并且仍旧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之后,肌肉男就决定离开公寓。然而刚刚踏出大门,甚至还没来得及关上门,他就听见了一声女人的惊呼。 是任务者吗?! 肌肉男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连忙转过身,露出一副憨厚的笑脸:我是我是。终于遇到同伴了! 他十分配合的态度让蒋双姊也松了一口气。她同样友好地笑了一下,然后与这名任务者交换起自己所知道的信息。 徐北尽暂时将这个视角的画面放大,占据了直播间三分之二的面积,而其余视角则缩小了围绕在旁。 他凝神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这两名任务者。当他看见那个肌肉男夸张而讨好的笑脸的时候,他突然眉头一皱。 等等,这幅表情好像有点眼熟。 他之前没觉得这个肌肉男长得眼熟,他的记忆中也确实没有出现过这张面孔。但是这个表情这个不符合窄楼特质的,谄媚、世俗的笑脸,骤然唤醒了徐北尽的记忆。 他定在那儿,片刻之后,关于这张笑脸的记忆彻底苏醒。 那是任务者们对他的噩梦最感兴趣的时期。 其实徐北尽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突然吸引了为数众多的任务者的兴趣。好吧,确实是没有人进入过他的噩梦,但是窄楼底层的居民那么多,没被进入过的噩梦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关注他的噩梦? 他不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书店老板吗? 后来徐北尽才偶尔从那些任务者的嘴里得知,其实是因为有一名任务者想要尝试进入他的噩梦,但是不知道他晚上不睡觉,于是就在他的门外蹲守了整整一夜。 一夜的徒劳无功过后,这名任务者心生愤恨,感到自己的时间都白费了,于是就夸大其词地宣传着徐北尽的噩梦,幸灾乐祸地希望更多的任务者像他一样跌进这个坑里。 然而流言越传越广,撞上了那时候疯狂、激进的窄楼氛围,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到最后,流言就成了,这名书店老板的噩梦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与窄楼有关的秘密。甚至还有任务者说,指不定通关这个噩梦,就可以直接离开窄楼了。 徐北尽当然知道自己的噩梦是怎么一个情况,但是他无法阻止任务者们奔腾的想象力。 于是,满怀希望的任务者们就开始前仆后继地与徐北尽凑近乎,并且蹲守在他的门外,日复一日地等候着一次进入噩梦的机会。 最热闹的那段时间里,差不多有几百号人,乌泱泱地挤在徐北尽屋外的小路,以及更外面的初始大道上。 但是徐北尽从未入睡过。 不过这反而证实了流言中,他的噩梦中隐藏着一些秘密的猜测。毕竟,如果只是普通的噩梦,那这名窄楼居民,肯定就随随便便地放任任务者们进入噩梦,而不是现在的抗拒。 不管怎么说,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的任务者还是失去了耐心,渐渐离去。但仍旧有大批的任务者守在徐北尽的屋外。 其中就有一名,采取了一些不太光明正大的手段。 他宣称,这名书店老板其实根本就不是窄楼的居民,他是一名任务者或者说,窄楼居民口中的外来者。 任务者们自家人知自家事,当然知道徐北尽不是任务者。但是这家伙往徐北尽的身上泼脏水,说徐北尽就是所谓的外来者,只是装成了窄楼居民而已。 他认定,徐北尽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想要用这种手段让自己在窄楼中成名。 众人皆知,窄楼的居民都会有一些缺陷,可能是身体上的,可能是精神上的。总之,窄楼居民一眼看上去,就是疯疯癫癫的。 而书店的老板不是这样的,他看起来非常的正常,甚至还挺享受生活的。 第132页 这怎么可能是窄楼的居民?这一定是所谓的外来者! 这是一种激将法,他想迫使徐北尽承认自己当然是窄楼的居民。而承认的办法?自然是开放自己的噩梦。 按照游戏中的设定,对于窄楼居民来说,被认定是外来者必然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因为他们排斥这些外来者,厌恶并且抗拒他们。 这些任务者顶着窄楼的外来者的身份,在窄楼中无恶不作、为所欲为,还对着窄楼居民围追堵截,只为了了解其噩梦的线索,甚至还会进入他们的噩梦为非作歹。 对于窄楼居民这些NPC来说,当然是十分可恶的。 如果徐北尽真的被认定为外来者,那么不管是在窄楼居民那边,还是在任务者这边,他就两头不讨好了,他将彻彻底底成为被两边都排斥、孤立的对象。 即便窄楼居民实际上是扮演者,未必会对同为扮演者的徐北尽产生反感的情绪,但是在主脑的控制下,他们也不得不表现出排斥外来者的样子,更不用说是这种,装成是窄楼居民的外来者。 于是,自徐北尽进入窄楼以来,他第一次动怒了。 他离开了他固守着的书店,打开了那扇任务者们梦寐以求想要进入的传送门。他看到了那名任务者,带着谄媚世故之下,沾沾自喜的笑容,甚至想要推开徐北尽,从而进入他的书店。 这名任务者大概以为,徐北尽作为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游戏NPC,对待这种局面自然只能举手投降,放任他们进入噩梦之中,所以才会开门。 当然了当然了,如果徐北尽真的是游戏NPC的话。 因此徐北尽直接把那名任务者扔出了自己的家门。 其余所有的任务者都惊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即便窄楼居民的确十分排斥外来者,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对外来者动过手。似乎在这个游戏里,NPC就是无法对玩家动手的。除却噩梦。 而现在,在窄楼里,第一次有窄楼居民,对任务者动手了。 彼时徐北尽靠在门框上,略微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沉沉,注视着在场所有的任务者,声音平静而冰冷:希望各位不要过度冒犯我的生活。 任务者们全都保持着沉默。从那个站着的男人的身上,他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的戒备与不安。 他们看着那个男人漆黑的眼眸、英俊的五官、冰冷的唇线,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如冰封的大海一般深沉的气场。 他们不由自主地发抖,并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似乎触怒了他。 徐北尽说:我就当各位同意了。此外他微微皱眉,似乎在考虑使用什么样的措辞,最后,他选择了一种极为直白的方式,他说,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进入我的噩梦。 在《逃出生天》的游戏设定中,窄楼居民知道外来者们会进入他们的噩梦冒险。有的时候,窄楼居民还会因为外来者们打出了真结局,解决了他们的心结,而感谢这些外来者。 因此徐北尽这样说,并不担心被主脑禁止。 不过他强硬的、毫无转圜余地的话语,还是让在场的任务者一阵哗然。他们当然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们都被徐北尽刚才对任务者出手的行动给震慑了那可是一个十分强壮的任务者! 可他居然就被徐北尽这样扔了出去,像是死尸一样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任务者们被震慑了,可是他们同样也没有放弃。 但这已经算是可以了。徐北尽对他的同胞们的下限,从来不抱有任何的期待。 当然,他也说话算话。 时至今日,尽管徐北尽的黑眼圈浓度愈发加深,但是他也践行了他的诺言没有让任何人进入他的噩梦。 任务者们的耐心无法与他的坚持相提并论,于是很久之前,他们就放弃了对徐北尽噩梦的好奇心。 但是徐北尽仍旧对那个在他的屋子门外,露出谄媚又得意的笑意,并且蠢蠢欲动想要进入他的屋子的任务者,印象深刻。 他深深地望着直播间画面上,那名同样露出过度讨好的笑容的任务者。 在他的记忆中,那名任务者并不是这个肌肉男的长相,但是在窄楼中,并不能完全靠相貌来识别任务者。很多任务者会在进入噩梦的时候,使用各种手段改变自己的容貌。 他们不希望被人认出来。 想着,徐北尽就叹了一口气。他回过神,默默喝了一口奶茶。他想,好吧,谁也不知道这名任务者是不是当初那个惹毛他的任务者,所以,徐北尽也并不打算迁怒。 起码得等确认了身份再说。 他打了一个哈欠,看向直播间的弹幕,恰好看见一条:北北!看右边!好像有个玩家出事了! 徐北尽一怔,看向右边,将其中一个画面放大,顿时就吃了一惊,感到毛骨悚然。 他看到一名女性任务者这应当是蒋双姊的双胞胎姐妹,毕竟这个噩梦中的另外一名女性任务者,外表来看年纪比较小。 这名女性任务者,正头朝下,在浴缸的水中挣扎着。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纷纷发出惊呼。 第133页 我靠,这是咋了?? 我也想问,刚刚一直专注在听那两个玩家的对话,压根没注意到这边怎么了。 这她是要被淹死了吗? 好恐怖啊幸亏这只是一个游戏。 游戏? 以《逃出生天》的拟真度来说,对于这些任务者,这几乎就是真实的死亡了。 徐北尽皱眉,感到了浓重的不适和叹息,仿佛死亡的气息同样沾染在他的身上。他知道,当这名任务者死亡,噩梦会重启,她也会复活。但是死亡,终究是死亡。 他默默地把这个画面调小了。与之对应的是,这名即将死亡的任务者的双胞胎姐姐,还在与一名任务者言笑晏晏。 在不久之前,时间来到他们进入噩梦的一个小时整。蒋双妹并没有意识到,公寓的大门已经可以打开了,她仍旧缩在卧室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直到 一阵轻微的响动突然惊醒了她。 她下意识茫然地抬头,在安静的公寓里找到了声响的源头扫地机器人。 白色的圆形扫地机器人似乎到了定时打扫卫生的时刻,于是自动启动,旋转身体,沿着原先设定好的路线缓慢地清扫过去。 它扫到了蒋双妹的身侧,但是却没有智能地绕过她,而是不断地撞着她的腿。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蒋双妹心中不安,她本来就因为那无形的视线而精神紧张,现在这个扫地机器人发疯一般的样子,更是令她后背发冷。 她忙不迭爬起来,走到了卧室外面。然后,她又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从盥洗室传来的,就像是浴缸在放水一样的水声。 蒋双妹几乎一下子就僵住了。 水声?怎么会有水声? 此时,她没有感受到那如同刺针一样的视线,但是却因为扫地机器人的运转声,以及浴室传来的水声,而感到了格外的心烦意乱。 她深吸一口气。就算姐姐不在身边,她也知道,这栋公寓多半是出了什么问题。噩梦这可能就是噩梦的线索。 于是,她慢慢地走近盥洗室的方向。她的身后,扫地机器人也慢慢走近她。 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不由得迟疑了一下,但随即下定决心伸出了手。门把的冰冷冻得她手都发抖,而门内的场景更是让她惊呆了。 浴缸上方的水龙头哗啦啦地放着水,明明已经放满了一浴缸的清水,却还在不断地出水,导致过量的水直接溢了出来。地面上已经积起了薄薄的一层,一滩水泊反射着卫生间白晃晃的灯光。 蒋双妹又往前走了一步,自以为谨慎地摇头晃脑,观察着浴室内的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扫地机器人已经来到了蒋双妹的身后,故技重施地撞了她一下。 啊! 蒋双妹惊呼一声,慌乱中她双手挥舞起来,想要找回平衡,但是又被扫地机器人撞了一下。她脚下一滑,头朝下跌进了满水的浴缸里。 水龙头还在不断地放水。扫地机器人撞着她的脚。风暖自动开启,吹动浴帘飘呀飘,就缠住了她的双手。 她一直在挣扎,最后,不挣扎了。 她被浴缸杀死了。 第44章 安全屋 电器徐北尽轻声呢喃着这两个字,不,应该说是,智能家具。 噩梦重启之后,徐北尽仍旧坐在书店里。直播间里刚才出现的那一幕令他有些缓不过神,观众们也纷纷惊呼。 谁能想到浴缸也能杀人?谁能想到,家里的智能家具就好像成精了一样? 这个时候,徐北尽回忆起任务者们重重奇怪的表现,似乎也变得可以理解了。 蒋双姊面对的,突然翘起一角的窗帘;沈云聚用手遮住的猫眼;高瘦任务者谨慎对待的马桶;导致蒋双妹死亡的扫地机器人和浴缸 还有,戴无说的,小心背后。 这些任务者都在公寓里。他们的背后是什么?就是噩梦设定的家,是家里的这些家具。 而恐怕任务者们不会想到,那些普普通通的家具,有一天似乎突然活了过来,用着或阴森或狠毒或仇恨或冷漠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后背。 即便是蒋双姊遇到的,情绪最为正面的视线,也仅仅只是冷漠而已。 这些活过来的家具,似乎都对人类抱有着一万分的恶意。甚至,像对待蒋双妹那样,想要杀了她。 不过似乎也并非不能理解。 窗帘还好说,马桶设身处地地想想,马桶讨厌人类,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直播间里,观众们也因为徐北尽的话而领悟了过来,并且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 呜呜呜抱紧我的布娃娃。 你的布娃娃也成精了哦[可爱],会在你睡觉之后吧嗒吧嗒拍你的小脸蛋哦[可爱] 你不要吓我!!! 我,这,那,不是我就坐在马桶上。 举起你的马桶刷防身吧!我们不会笑话你的[狗头] 你居然在马桶上看直播???小心 第134页 今天,你提了吗? 在提了在提了,谢谢谢谢。 不是,家具为什么会成精啊?那我能许愿一张成精的床变成我的男朋友吗? 更大的可能是,你的床再也忍受不了你每天躺在他身上睡觉打呼,于是用床单和棉被半夜把你闷死在被窝里。 草。放过我。 完了,推理大佬不在,咱们这个直播间,只有北北一个正经人了。 徐北尽: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曾经,他以为他可以从这群观众口中得知外面的世界的信息。甚至,他还对这些观众持有着深深的警惕,总觉得自己是不自知的演员,而这群观众在看他们的好戏。 说不定,他就是躺在营养舱里的实验品,而这些观众,则是资深的研究员。 至于现在 哈哈哈。 这些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沙雕观众如果算得上是研究员的话,那他徐北尽怎么着都能算是个青年科学家了吧?! 徐北尽心中不免无奈。 此时,直播间的画面里,噩梦再次重启,而任务者们也都再次尝试了一下离开公寓与上一次一样,失败。 这意味着他们或许又得等上一个小时,才可以离开公寓。这让上一轮噩梦就一无所获的一些任务者感到了焦虑。 而除却蒋双妹,以及直播间的观众和主播,其余的任务者全都不知道噩梦为什么会重启,也不知道,危险来源于何处。 他们只知道,有任务者死了。 可是,死亡的时间是在他们进入噩梦一个小时之后,换句话说,也就是可以离开公寓之后。那么,这名任务者的死亡,究竟发生在公寓里,还是公寓外呢?甚至,他(她)是否离开了公寓楼? 这些全部都是未知数。而尽管这些不明所以的任务者暗自提高的警惕心,但是他们究竟是否能意识到,对任务者痛下杀手的,是公寓里的家具这同样是一个未知数。 或许有人有所猜疑,但又防不胜防。 徐北尽也是亲眼看到了蒋双妹死亡全过程之后,才认定,这栋公寓楼里的家具确实是出现问题了。而这群身在此山中的任务者们,怎样才能发现呢? 至少,徐北尽此时观察着直播间不同视角下的任务者,似乎没有人意识到公寓中家具的问题。 甚至还有人那名高瘦任务者,又去蹲厕所了。 徐北尽祝福他。 不过马桶恐怕还是杀不了人的大概。 人类也不过是与成精的马桶相互伤害而已 这些任务者中最为坐立难安的,恐怕就是蒋双姊了。在上一轮噩梦,她与肌肉男汇合了,并且交换了一下信息。 肌肉男说,噩梦一开始,他同样出现在公寓里,并且察觉到了无形的视线。这样的共同点让蒋双姊思绪万千。 她也与他分享了自己的经历,随后没多久,噩梦就重启了。 尽管获得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但是蒋双姊仍旧在担心她的妹妹。在那阵心悸过后,她很难不怀疑,那导致噩梦重启的任务者的死亡,是否就发生在蒋双妹的身上。 蒋双姊心中急迫,不停地尝试想要出门,但是都失败了。 该死!她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句,怎么偏偏就分散在不同的公寓等等! 公寓? 她突然转身看向这间公寓。正如她所想的那样,这更像是酒店式公寓,而非私人住宅。装饰尽管高档但是没有丝毫的个人风格。 在与肌肉男的短暂会面中,她曾透过没有闭合的房门,窥见肌肉男的公寓里的样子,与她所在的这间公寓一模一样。 如果是酒店式公寓的话 她低声自言自语:一楼应该会有保安室说不定还会有物业管理,找得到入住记录 这是她的猜测,依据则是原先在地球上的一些信息。她不知道,这个噩梦是否真的会完全符合她的想法噩梦终究是不能以常理判断的地方。 即便有,是否会根据进入噩梦的任务者名单而随机应变,同样是一个问题。 但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难道真的要一间房一间房去检查吗? 她之前在电梯里按下四楼,只是想试试水。她原本以为,能够从公寓里出去只是噩梦的开始,谁能想到,从公寓里出去没多久,噩梦就重启了呢? 她相信,其余的任务者也一定是这么想的,他们也必然会在寻找其他任务者的过程中,尽可能多地探索整栋公寓楼的情况。 但是既然第一轮噩梦如此快就终结了,那就说明,公寓楼中有不知名的危险。这就会促使任务者们尽快地汇合,以此交换信息。 既然这样 蒋双姊沉思片刻,便决定,在等会儿可以离开公寓之后,就立刻前往公寓楼的一层,中间不进行任何的停顿。 这样一是可以寻找可能存在的入住记录,二是为了寻找同样可能前往一层汇合的其他任务者。 现在蒋双姊只希望,她的妹妹能聪明一些,知道在离开公寓之后,前往一层和她汇合 第135页 她想,这一点,双双应该还是可以想到的吧? 如果蒋双姊知道,第一轮噩梦中,蒋双妹压根连门都没有出去,甚至压根不知道一个小时过后,房门就可以打开那她可能就不会这么信心十足了。 然而她不知道。 * 噩梦重启,徐北尽再一次离开了书店。 自从第一次直播,胆战心惊地出了书店之后,徐北尽似乎越来越习惯这种自由的行动了。 其实主脑并非完全限制扮演者的活动,只是要求扮演者不能在任务者那边暴露自己的身份,要完美地饰演一名窄楼居民。 而最初的扮演者们,多半也是蠢蠢欲动想要违抗NE的。可惜,长久的岁月以及无望的未来,磨平了绝大多数扮演者的心气儿。 即便是徐北尽,他也是越来越习惯于窄楼的生活了。平静、绝望,毫无未来。 戴无和他说,要把游戏当成是第二人生,与此同时又不能忘记现实的生活徐北尽自认他是做不到的。戴无那种无畏的乐观,有时候几乎让徐北尽觉得羡慕。 但是他做不到。或者说他也的确是屈从了NE。他认命了。 他唯一坚持的事情是,他不想让任何任务者进入他的噩梦。而为此,他不得不寻找各种提神的办法,并且由此收获了一个小小的、无害的癖好。 但是也就这样了。 而当他收获了直播系统,并且一次又一次地离开逃开书店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由当人泥足深陷、囿于困顿,随后突然海阔天空、拨云见日 自由啊,真是令人怀念的东西。 它仿佛唤醒了徐北尽的一部分沉寂的灵魂。 好吧,其最终的表现,大概是徐北尽又不由自主地去奶茶店外面排队了。 他能怎么办。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啊。 徐北尽绝望而沮丧地想。 当他再一次亲眼看着自己的奶茶被机器封上塑料膜的时候,他突然怔了一下。 他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那道目光平静、冷漠,但是死死地黏在他的后背,寸步不离。 徐北尽微微垂了垂眼睛,脸上的愉快表情瞬间变淡。他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奶茶,道谢,然后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扮演者在看他,但是那道目光如影随形。 他喝了一口奶茶,皱眉想着,这就是那些任务者所面对的情况吗? 在察觉到那道目光的一瞬间,徐北尽就想到了戴无对他的告诫。他意识到,如果洛科公寓楼那边的家具电器出现了问题,那么商业区这边,会不会也同样有问题? 比起任务者们不明所以的惊恐,徐北尽就淡定了很多。虽然那道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令他有点不适,但是作为一名家门口曾经聚集了几百个任务者的窄楼居民,徐北尽认为现在这不过是小场面。 只不过他咬着吸管,有点苦恼地想如果等他回到书店,这道目光还跟着他那就有点讨人厌了。 他往边上走了几步,让自己不要挡到其他的扮演者。他平静的目光在室内的种种装饰、电器、物品中寻找着,想要找到那道阴魂不散的视线。 他正在商业区的一楼,入口处有一家奶茶店,他没喝过这个牌子,就来排队了。 现在,他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整个商业区,从入口的自动玻璃门,到中庭的客梯与扶梯,到奶茶店里的小电器 还有空调。 徐北尽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商业区中央空调的出风口。 这是常被忽略的商业区内的一种电器。人们往往将目光放在那些光彩夺目的店铺内,而不注意白色墙壁上方的空调出风口。 但是它无处不在。 就在徐北尽看向他侧前方的空调出风口的那一瞬间,那道一直死死盯着他的视线,瞬间就消失了。 徐北尽下意识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莫名其妙。 他是一名扮演者。而且他也并非这个噩梦的主人,硬要说的话,与噩梦中的NPC无异。 所以,这个成精的空调看他干嘛? 徐北尽有些不理解地歪了歪头,他轻声地自言自语:好吧,或许是因为没见过我这样的? 他自得其乐地笑起来。或许他自己也意识到,他这样的扮演者,在上工的时候不务正业,跑到其他扮演者那儿喝奶茶,这完完全全就是摸鱼的行为。 其他的扮演者或许当他的剧本就是在商业区内闲逛,可徐北尽心知肚明,他不过是被直播间的观众们撺掇出来了,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且,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小时。如果只是在书店里等待,那未免也太无聊了。 徐北尽以前是没有无聊这个概念的。他只是在噩梦中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划水群演。可惜他现在拥有了直播系统。 由俭入奢易。 他最后看了一眼侧前方的空调出风口。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道视线会盯上他,但是,既然它已经出现了,并且之前戴无还提醒过他,小心背后,那么徐北尽还是决定谨慎一点。 他拿着奶茶就回了书店。 第136页 书店里并未出现那奇奇怪怪的目光。 事实上徐北尽突然反应过来,在书店里,他压根没看见任何电器。 木质的书架和柜台、陈旧的古董书籍、已经斑驳脱落的墙皮没有电视、没有空调,没有那些常见的家用电器。 唯一称得上是用电的,仅仅只有天花板上,孤零零的一个灯泡。但他连操控这个灯泡的开关都没能找到,似乎噩梦里设置这盏灯的目的,只是用来营造恐怖气氛罢了。 徐北尽察觉到了事情的古怪。他随手把奶茶放到柜台上,然后在书店里转了一圈。他没能发现什么有效的信息。 前两个噩梦,他的书店里有报纸,但是这一次并没有。书店里全是脏兮兮的古旧书籍,有的甚至连上面的字都模糊不清了。 但是的确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徐北尽目光深深地望着这间古董书店。他想,书店里没了那些提供噩梦信息的资料,但是,这就像是一个一个安全屋。 照目前所获得的信息来看,这个噩梦中的危险,来源于那些成精的家用电器。对了,还有其他的一些设施。但是不管怎么说,反正都是通电的玩意儿。 而他的书店里,没有那些电器。唯一通电的东西,也不过只是一个小灯泡。就算这个灯泡能成精,它又能干什么呢?炸开自己用玻璃碎片杀人? 不管如何,这间书店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危险性。 对于任务者们来说,他们之后必然会来到商业区这边寻找线索;而届时商业区这边的电器也一定会开始攻击他们。噩梦不会给出一个无解的问题,所以他们必然有办法躲开那些攻击。 所以才有了安全屋。徐北尽低声喃喃,这样的安全屋,不可能只有这一个。 他如此确定,是因为,他是这间书店的主人,但是他实际上也不过只是群演级别的扮演者。如果安全屋这样的东西,仅仅只是归属于一个群演的话,那听起来就有点奇怪了。 想着,他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噩梦重启,刚刚过去了二十分钟。 于是徐北尽毫不犹豫地就又一次离开了书店,以书店为中心,开始寻找与他的古董书店类似的安全屋。 二十分钟之后,他找到了三间。 分别是一家制作陶器的手工艺店、一家出售二手服饰的服装店,以及一家贩卖烟酒茶叶的零售店。位置都在他的书店的附近,或者说,围绕着地下一层的露天广场。 徐北尽很怀疑任务者们是否能够找到这些安全屋,尤其是在慌乱之中。 或许商业区的其他位置也会拥有安全屋,但是内部很有可能没有,毕竟内部本来就有中央空调存在。如果是在楼栋外,那么也就只有沿街,以及露天广场附近了。 唯一的问题是,任务者们似乎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噩梦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起码从直播间的画面来看,徐北尽发现,除了之前已经出事的蒋双妹,其余的任务者对那些智能家具依旧没有丝毫的戒心。 徐北尽确认了每一间安全屋的位置,然后穿过露天广场顺便又买了杯奶茶,打算放着一会儿喝就又一次回到了书店中。 他的所有行动都被直播间的镜头记录着,而公屏上早已经刷屏一样地飞过各种好奇的弹幕,都是询问徐北尽在做什么。 说实话,这个直播持续到现在,其实也挺无趣的。任务者们被困在公寓里,一困就是一个小时,而且每次噩梦重启都得这么来一遍;而徐北尽也不是一个很会活跃气氛的主播。 但是,他长得帅。 所以观众们非常现实地对徐北尽抱有极大的耐心。 徐北尽直到回到书店里,才将自己刚才的行动完整地解释了一遍。 他说:既然有安全屋的存在,那说明当任务者来到商业区的时候,一定会面临非常严峻的危险。此外他沉吟片刻,然后说出了他一直在忧虑的一个问题,这个噩梦,还没有提供任何的可用信息。 按照一般的噩梦发展来说,来到第二轮噩梦的时候,任务者往往就会遇到可以提供信息的窄楼居民,或者发现其他文字资料。总之,他们不应该是一无所获。 但是现在这些任务者就遭遇了这样的困境。 七个人,被分散在七个房间里。在噩梦最开始的一个小时,他们无法汇合。而且,即便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可以尝试汇合了,但是公寓里的危险,似乎又上了一个等级。 这就有些恼人了。 直播间里,观众们也纷纷附和。 对哦。之前那个噩梦,到第二轮的时候,玩家们都知道那个黑衣人在卧室里杀了人了。到第三轮,他们就直接解开了报数的谜团。但是这一次噩梦我是看不出来玩家有获得任何的有用信息。 我们知道很多信息,是因为我们是上帝视角,而且信息共享。但是玩家们却分散在七个不同的房间里好惨。 而且就算其中一个玩家知道,也没法告诉其他人。 北北,你说公寓楼里会不会有安全屋啊? 徐北尽怔了一下,思索片刻,说:有可能。说不定就在公寓楼的一楼。 第137页 说着,他就干脆开始调整起直播间的视角来,不断查看那些他之前没仔细看的,公寓楼的附属建筑。最后,他停在了小区的绿化设施。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公寓楼内部到处都是电器,空调、灯光、电梯、风扇等等但是,出了公寓楼,似乎就安全了。 !!真的耶!! 但是,玩家们会不会以为,公寓楼里肯定有线索,所以一直在找,不愿意出来啊 我觉得很有可能再一次感受到了游戏策划的恶意。 太可怕了如果是我,没找到公寓楼里的线索,肯定不愿意离开 徐北尽点了点头,低声说:人之常情。 这么大一栋楼摆在这儿,是个人都知道其中一定有什么线索。可是,公寓房间如此之多,真的一个一个找过来的话,这七名任务者哪有这个时间? 还有一个偌大的商业区等待着他们的探索呢! 此外,他们还被迫在公寓里焦急地等待了一个小时。这也必然会影响他们的心态,让他们不自觉认为,他们是浪费了一个小时,并且不自觉加快之后的行动。 想着,徐北尽就将目光放在了直播间的画面上。 他不禁好奇,这些任务者会如何选择。 噩梦的第二轮,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任务者们可以离开各自的公寓进行探索了。 蒋双姊站了起来,在开门之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侧的内口袋。 然后她的脸色突然一变。 她惊恐地捏了捏那个空荡荡的内口袋她那两张道具卡呢?!为什么不见了?! 她本能地回忆起她在这个噩梦中的所有经历。 那是一个卡贩子! 那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笑容讨好的肌肉男,那他妈居然是一个卡贩子?! 蒋双姊气愤地瞪大了眼睛。 第45章 双方对峙 五分钟之后,蒋双姊来到了洛科公寓的一楼大厅。 她一眼就看见了那名身材高壮的任务者,登时咬牙切齿,立刻就冲了过去,大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卡贩子!滚出这个噩梦!! 在场的其余几名任务者,纷纷一怔,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并且下意识远离了肌肉男。 肌肉男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无辜地说:什么什么卡贩子? 你偷了我的道具卡!蒋双姊尖叫着说,上一轮噩梦,在四楼,你偷了我的道具卡! 肌肉男皱眉说:你在说什么啊?上一轮噩梦,我根本没见过你啊。 蒋双姊气晕了头,手颤抖着指着肌肉男,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见过?!这家伙居然说他没见过她!卡贩子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吗?! 而且面对肌肉男的矢口否认,蒋双姊一时间语塞。 她根本拿不出确定的证据,即便她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就是一个小偷。他们在上一轮噩梦的会面,是除了他们两个人,其余谁都不知道的。 但是这家伙这家伙居然就这么不要脸地否认了! 蒋双姊深呼吸了一下,她说:你的公寓是在408室,这总可以证明,我们上一轮噩梦见过面! 肌肉男盯着她,随后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 旁边那名高瘦的任务者尝试着搭话:那个其实我们找到了入住的记录,上面写了我们各自的房号。如果你在上一轮看到了这个 我还看到了你公寓里面的样子。蒋双姊打断了他的话,死死地看着肌肉男,如果不是 肌肉男耸耸肩:所有人的公寓都是一样的。 蒋双姊忍无可忍了:搜身!她大声地说,你明明偷了我的道具卡,你不要想抵赖! 搜身?肌肉男诧异地说,你搞什么鬼啊。我确实带了道具卡到噩梦里来,然后被你搜出来了,你就要说那是我偷了你的道具卡?? 蒋双姊气得浑身发抖,目光阴狠嘴唇发颤,看起来恨不得杀了这个男人。 疯女人。肌肉男盯着蒋双姊,甚至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你不会是自己把道具卡弄丢了,然后想赖在我身上吧?你怎么不去找别人,偏偏来找我? 他甚至掰了掰手指,展示了一下肌肉:我可不是好欺负的,奉劝你换个人做这种栽赃陷害的事情。 蒋双姊一瞬间无言以对。 在场的其余任务者怀疑地看看他们两个,谁的话都不敢信,谁的话都不敢不信。 他们不得不相信肌肉男可能是一名卡贩子,也不得不相信蒋双姊可能是一个栽赃他人的疯女人。因为,无论哪一种是真相,他们的利益都可能受到损害。 于是,几名任务者不约而同地退开了一步,将战场交还给这两个人。 而肌肉男的眼中,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他的确偷了蒋双姊的道具卡,但是蒋双姊无法证明这件事情。因为,肌肉男不可能接受搜身任何任务者都不可能接受搜身。 第138页 此外肌肉男压根就没把他偷来的两张道具卡带在身上。他只带了自己原本携带的那些道具卡,偷来的两张则放在408室里。 如果噩梦重启,那么这两张道具卡自然而然会回到他的身上;如果他们直接在第二轮噩梦就打出了结局,那更好,他就直接带着赃物回到窄楼了。 这可是肌肉男做了这么久的卡贩子,才得来的经验。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卡贩子在失主的逼迫下被搜身,也不可能找到丢失的道具卡。更妙的是,现在408室根本就进不去,即便要进,也只认肌肉男的指纹。 物业的公共钥匙? 那也得先搜了身,确认道具卡不在他的身上才行。再说了,他完全可以在开门之前,使些手段让噩梦直接重启。 总而言之,上一轮噩梦他与蒋双姊的意外相逢,可还真是一件大喜事啊。 他早就盯上这对姐妹了。 作为一名卡贩子,他时不时就会去那些任务者的狂欢派对上享乐一番,这对姐妹在那地方也是十分出名的人物,毕竟是双胞胎,极为醒目。 肌肉男就曾经听过,这对姐妹在醉酒后,吹嘘自己积累了多少多少张道具卡。他自然立刻就心动了,可惜的是,那时候这对姐妹不打算重新回到噩梦了。 但是,在那个有人离开窄楼的流言传出来之后,无数早已经沉沦许久的任务者都摩拳擦掌了,肌肉男就不相信这对姐妹不动心。 于是,他就一直盯死了这对姐妹的屋子。没几天,在入夜之后,这对姐妹就出了门。肌肉男跟在后面,跟着她们一起进入了某个窄楼居民的噩梦。 肌肉男本就没打算通关这个噩梦,他就是来偷窃这对姐妹的道具卡的而他也没有想到,他的行动居然会如此顺利! 肌肉男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脸上得意的表情,面部的肌肉抽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蒋双姊捏紧了拳头,语气阴冷地说:咱们走着瞧。 她的确打不过肌肉男,此外,在肌肉男给她泼了这么一盆脏水之后,其余的任务者也不可能站在她这边,共同要求对肌肉男搜身。 而且蒋双姊也不傻,丢失的道具卡未必随时被肌肉男带在身上。如果搜身了却还是没发现,那就瞬间使蒋双姊的受害者地位变得可疑。 因此,还不如现在退一步,等到之后再慢慢解决这件事情。 蒋双姊盯着肌肉男,慢慢地,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直播间里,在旁观到这么一场大戏之后,观众们纷纷炸毛:我靠!连游戏都这么社会险恶的吗! 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我真是服了。 心疼小姐姐啊。 北北北北,道具卡都不能绑定的吗? 徐北尽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能,窄楼是比较真实的游戏世界。道具卡就是实际存在的一张小卡片,放在身上也可能被偷走。 我想象了一下我辛辛苦苦欧气爆棚才抽到的稀有道具卡被人给偷了对面还理直气壮 !!!我要杀人了! 妈的,我要让这个小偷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人心险恶!! 徐北尽被观众们的弹幕给逗笑了,不过,他随即就收敛了笑容,目光不喜不怒地望着直播间画面上,那个露出一脸得意的肌肉男。 他想,这泼脏水的招数,还真是令人眼熟啊。 对于徐北尽来说,他其实已经差不多忘记了,那个曾经在他屋外说他是外来者的家伙。那家伙不再来招惹他,他也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些围在他的屋子门外的任务者们。 徐北尽本身就已经不在意那个时期的一些事情了。 不管对于窄楼的居民,还是那些任务者来说,那都是一个疯狂、混乱的时期。人人都想冲到更高的楼层,人人都迫切地想要离开窄楼。 现在现在已经不是这样的了。倒不如说,几年前的窄楼像是燃起了一把火,而现在的窄楼,就是那把火燃烧之后的灰烬。 人们都变得绝望而沉寂。他们更像是行尸走肉了,也更加看不见希望了。 所以,徐北尽其实也不怎么回忆那个时期的事情。 然而命运的走向似乎并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他再一次见到了牧嘉实,并且再一次见到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他居然变成了卡贩子。如果可以的话,或许 徐北尽抱着自己的奶茶,沉思着。 * 直播间里,几名任务者总算是开始讨论噩梦相关的事情了。 气氛仍旧显得有些古怪,蒋双姊和肌肉男隔得老远,而其余的任务者与他们两个都又隔得老远。 蒋双姊已经冷静下来了,但是仍旧不愿意和肌肉男有任何的接触。她转而问:抱歉你刚才说,你们找到了入住记录? 是的。我们几个的身份应该就是新入住的租客。瘦高的任务者回答,并且递给她一份档案,在物业办公室找到的,上面写了七个名字。 蒋双姊一边看着档案,一边状似随口说:你们动作很快。 瘦子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第139页 现在在场的,一共有五名任务者。除了一直在说话的瘦子、蒋双姊和肌肉男,还有一名看起来十几岁的小姑娘,以及之前曾经对商业区露出奇怪眼神的沈云聚。 小姑娘和沈云聚一直没有说话,对蒋双姊和肌肉男的闹剧冷眼旁观。 蒋双姊的目光瞥过瘦子和小姑娘,又瞥过沈云聚,也没多说什么。她低头仔细查看了这些档案,确认了自己妹妹的公寓房间号是1104。 她顺便看了一眼其余任务者的房间号,突然惊讶地说:林檎?那个大佬? 是的。瘦子情不自禁地露出欣喜的表情,有这位大佬在就太好了。 蒋双姊沉默不语。她也就只是知道林檎的存在而已,对于林檎的性格等等一概不知。她与蒋双妹混迹于狂欢夜的那几年,恰好是林檎声名鹊起的时候。 林檎的确已经在窄楼中出现了许多年,但是几年之前,窄楼中的每一名任务者,甚至扮演者,都是疯狂而激进的。 任务者们会在噩梦中尝试种种手段,甚至是不那么得体的手段,只为了获得一个真结局。在那种情况下,林檎即便拥有强大的武力值,但是以他不随意出手的习惯,也很少获得其他人的关注。 而当燃火熄灭,窄楼变成了真正破败不堪的游戏场景,而人类也失去了对未来的指望之后,林檎的出现就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对于很多任务者来说,唯一可惜的就是,林檎只出现在窄楼底层。他从来没有去过更高的楼层。即便有些他去过的噩梦中,有任务者打出了真结局,他也没有去往更高的楼层。 其实,更高的楼层中,也未必没有一些任务者,想要抱大腿 不管怎么说,蒋双姊听闻过林檎的名头,也因此而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个,请问当蒋双姊查看这叠资料的时候,瘦子在一旁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问,您是蒋双姊,还是蒋双妹? 这两个名字实在是过于明显,以至于不管是当作没看见,还是当作忽略这两个名字之间的联系,都显得有些奇怪。 蒋双姊回复:我是姐姐。 她有些奇怪并且焦虑地看了电梯那个方向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而蒋双妹还没有出现。 她的目光让瘦子若有所思地问:你是担心你妹妹吗? 蒋双姊坦然地点点头。她说:我打算去找她。她犹豫了一下,没把上一轮噩梦时感到的心悸说出来,但还是说,我有点担心她。 一旁的肌肉男忍不住说:你不会还要拖着我们一起去吧? 在他得手之后,原本装出来的憨厚老实也瞬间不翼而飞。这是他的习惯性手段,用以降低其他任务者的戒备心,伺机寻找下手的机会和对象。 然而上一轮噩梦最后那几秒钟,时机实在是太好了,所以肌肉男没忍住,直接就顺走了蒋双姊的道具卡。如果按照他以往的作风,那都是在噩梦即将打出结局的时候下手的。 到那时候,即便苦主发现自己的道具卡丢失,他们也基本已经离开噩梦了,并且再也找不到肌肉男。 因为他有一张诡计卡。 牌名:恶魔的假面 牌面图案:(一张精致华丽的面具) 释义:恶魔作恶之时,总是需要一张掩盖容貌的面具。你将拥有这份能力,如果是用以作恶,那就更符合恶魔的心意了。不过,使用恶魔的能力,总会有其代价。 使用次数:2/3次。(如果你在使用这张道具卡的时候作恶,并且不被发现,那么你所使用的次数将自动恢复。) 对于卡贩子不,对于任何想在窄楼中作奸犯科的任务者来说,这都是一张足够强大的道具卡。 不过即便有了诡计卡这种东西,其实也并不是万无一失。 几年前他第一次获得这张道具卡之后,还没想好具体如何使用。 那时正值任务者们围堵那位曾经非常出名的书店老板,于是他心念一动,使用了这张道具卡,然后去书店老板的屋外煽动人心。 这也是为什么,此后徐北尽就再也没能在窄楼中遇到这个家伙的原因。因为他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并且少以真面目示人。 可惜,他的第一次行动,被突然发难的书店老板而终止了。于是,恶魔的假面的使用次数,也减少了一次。 那之后,肌肉男就老实了不少。 不过后来他发现了一个更加合适的用途,那就是利用这张卡片去偷窃道具卡。 只要不被当场发现,偷到的道具卡没有还给失主,那么他的这一次作恶就算是成功,使用过的次数的也会重置。 至于那所谓的代价肌肉男轻蔑地想,不过是令他越发贪婪、越发大胆。可是,既然他已经决定去当一名人人喊打的卡贩子了,那这样的代价,也不过是他本来就将变成的样子。 此时,肌肉男就在内心贪欲的唆使之下,目光闪烁地看着在场的任务者。他胆大包天地想,或许这一次的噩梦,不止能成功一次呢? 就算其他的任务者已经对他有了警惕,但是以他的技术和演技,说不定 第140页 极度的贪婪和自傲,正在这名任务者的心中不断蔓延着。 正是这种积压着的情绪,让他忍不住撕下了一直以来的伪装,对蒋双姊冷嘲热讽,不然的话,他恐怕还得多装腔作势一会儿。 而蒋双姊把他的话全当是耳旁风,心里却忍不住想,如果窄楼可以自相残杀就好了。可惜,主脑禁止任务者们主动并且直接杀害队友。即便真的杀了,下一轮噩梦也会复活。 想着,蒋双姊眸光中就闪过一丝冷色。 她没耐心和这群家伙多说了,把资料递还给瘦子,淡淡说:我自己去找我的妹妹就好了。 瘦子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肌肉男露出了一脸不忿的表情,但是随即若有所思地回忆起什么。 一旁沉默着的小姑娘突然向前踏出一步,尽管声音稚嫩,但是语气中的冷淡和自信让人印象深刻。 她说:刚才我们已经谈过了,上一轮噩梦的最后,我们都没死。虽然你没说什么,她冲着蒋双姊点了点小下巴,但是看你的表情,应该也没出什么事。那么只可能是你妹妹。 她直接忽略了林檎这个可能。林檎有可能出事?不可能的。 瘦子在旁补充了一句:目前我们还什么信息都没有获得,所以,如果能知道你妹妹为什么出事,就再好不过了。 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姑娘,然后转过头,看向蒋双姊。 蒋双姊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们两个,然后点点头:好啊,一起来吧。 说着,三人就打算行动起来。 肌肉男连忙说:我不去了。我打算去公寓楼里其他地方转转。他又看向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青年,怎么样,你和我一起? 沈云聚一脸冰冷漠然。在其他任务者的眼里,这个青年看起来过于冷淡、不近人情。 在来到公寓楼一层与其他人汇合之后,除却个人信息以及第一轮噩梦的遭遇,他就再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他看了一眼肌肉男。 肌肉男脸上的笑容逐渐隐没,正当他冷汗淋淋,以为自己的企图被人发现了的时候,沈云聚却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 肌肉男立刻就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他的表情过于直白了,让瘦子忍不住奇怪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云聚。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含蓄地说:你们当心。 肌肉男没多想,点头笑着说:我们会的。 沈云聚也微微颔首。 蒋双姊和小姑娘完全忽视了他们三人的互动,径自去等电梯,打算直接去往11楼。而瘦子忧心忡忡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意识到,这个噩梦中,他们所遇到的困难,恐怕并不仅仅只是有噩梦本身而已。 直播间里,观众们遗憾地叹息:哎呀,他们完了。为什么不朝商业区这边来呢? 现在在公寓楼里探索,怕不是生死时速。 你看看这个游戏叫什么,你再来回答这个问题。 好的,看来他们是为了符合这个游戏的本质:逃出生天。 其实到商业区来也是一样的吧?说不定这边成精的电器还要更加危险一点。 但是这边有安全屋啊! 那也得他们找得到才行啊! ?直播间杠精竟是你。 北北,你在想什么?好久没说话啦。 徐北尽正抱着奶茶,面无表情地发呆。 其实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已经习惯了他们主播的安静与寡言。徐北尽经常出神,但也说不好是在思考,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困倦而发呆。 他的参与感一直不强,不管对于观众们来说还是对于任务者来说,他都是有些疏离的。当然,他也不会拒绝观众们的各种提议。 只不过他安静发呆的时候,总是让观众们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 徐北尽在意识放空的情况下,突然回神,看到了直播间里观众的提问。他迟疑了一下,也没说他对肌肉男的猜测,毕竟那还没什么明确的证据。 他转而说:我在想,噩梦的主人在哪里。 !!对哦,还没看见噩梦的主人。 又是像之前那个小男孩一样,躲在某个地方吗? 但是,这个噩梦的场景这么多,怎么找啊? 我有一个想法。如果这个噩梦的危险来自于成精的电器,那么噩梦的主人肯定也是害怕这些东西的吧?他会不会躲在某个没有电器的地方? 徐北尽若有所思地说:安全屋? 没错! 有道理啊! 好哇,推理大佬不在,人人都是推理大佬。 哈哈哈哈过奖了过奖了,就是灵光一闪罢了。你们要是叫我推理大佬的话,那我可就要膨胀了啊。 徐北尽没有理会观众们的互相调侃,他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自言自语着说:商业区和公寓楼,他应该在哪里?商业区有安全屋不,他应该是公寓楼的住户 第141页 对于噩梦的主人的身份推断,总是需要结合噩梦的场景。 曾经第一个噩梦中出现了玩偶店,那么噩梦的主人必然与玩偶店有关。第二个噩梦的主人只是一个小男孩,但是黑暗的卧室可以暗示与家庭有关的任何事情。 而在这个噩梦中,出现了商业区和公寓楼。噩梦的主人必然与这两个场景有关。 他可能是公寓楼的住户,可能是商业区的商户。 他也有可能是公寓楼的物业管理人员,但是这个可能性相对较小,因为任务者们进入噩梦之后,最开始是出现在公寓里面的。 公寓楼,再加上商业区 徐北尽的脑中出现了一副画面,即这名噩梦的主人,在发现自己公寓里的电器出现问题之后,忙不迭逃往了附近的商业区,但是却在商业区遇到了同样的麻烦。 这是最简单的关联。 当然也有一些随心所欲的关联,比如噩梦的主人是一名外卖小哥,他将商业区的外卖送到公寓楼,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了电器成精的种种可怖事件。 不管怎么说,在找到噩梦的主人之前,问题似乎都得不到解答。 成精的电器洛科公寓 徐北尽深深地望着直播间的画面,他想,这意味着什么? 这或许意味着一些令他感到深深绝望的事情。 此时,直播间的观众们纷纷惊呼:他们到十一楼了! 任务者们来到了十一楼,1104的门外。 他们敲了一段时间的门,无人应答。而门内安安静静,什么都听不到。蒋双姊又感到些许的不适,仿佛有什么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的后背。 在来到这个噩梦之后,这种情况出现了无数次,蒋双姊几乎都要麻木了。她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栋公寓楼,又发生了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用力敲着门,大喊:双双!我是姐姐!你在里面吗?! 依旧无人应答。 瘦子有些尴尬地说:她会不会已经离开公寓了?然后我们刚好错过了? 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毕竟一层楼有六台电梯,他们不能确定蒋双妹会不会坐上别的电梯离开。最尴尬的情况就是,他们上来了,而蒋双妹下去了。 小姑娘则一旁冷冷淡淡地说:去看看电梯不就行了。 他们便走到了电梯间,去看电梯的运行情况。一共六台电梯,除却他们上来的那台停在十一楼,一台在八楼,其余的四台都在一楼。 而八楼的那台电梯,还在缓缓向上。 怎么回事?瘦子低声喃喃,谁上来了? 他们等待着。或许那台电梯里是蒋双妹,或许是林檎,也或许是搭伙行动的肌肉男和沈云聚。 十几秒钟的时间却仿佛度秒如年。 终于,电梯叮地一声,来到了十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 三名任务者同时看向电梯的内部。 电梯里居然空无一人! 第46章 窥探的两人 空荡荡的电梯,孤独地停在十一楼。 搞什么瘦子下意识说,但是在瞥见身边两位女士的神情之后,默默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小姑娘一直冷淡的表情也出现了些许的波动,露出一脸猝不及防的惊愕表情。 而蒋双姊更是吓得倒退了一大步。 他们之所以如此激动,完全是因为,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一道目光同时看向了他们。就好像,电梯门是他的眼皮,而他睁开了眼睛。 电梯门长时间地开在那儿,并不关上,好像在让他们走上去。这情况实在是显得诡异极了,三名任务者全都谨慎地选择了后退。 此外他们甚至不敢去坐别的电梯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瘦子说,他又看了看1104号房间,你妹妹也不知道在哪里。 蒋双姊皱着眉,喃喃说:是啊她在哪儿? 蒋双妹在哪儿? 对于这个问题,直播间的观众们可以回答。 我的亲娘咧,急死我了你妹妹就在1104啊!!! 是的,蒋双妹就在1104。她之所以没有应声开门,是因为她被困住了。 她被关在了卧室里。 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十来平米的卧室的房间里,此刻正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氛围。蒋双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她感到自己冰凉的脚已经开始发僵了,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过于寒冷。 因为真的好冷。 这可能是一个秋日的夜晚,外面的温度大概是二十几度,可是室内自动开启的中央空调,却硬生生把温度定成了制冷模式下的十六度,不管她怎么调整墙壁上的按键都没有用。 真的好冷。 她出不去这间卧室,因为门锁着。考虑到可能有合租的情况存在,为了保障租客的安全,洛科公寓的物业为每一间卧室都单独设置了电子密码锁。 而现在,密码锁把她关在了卧室里。 她想过开窗,但是这个噩梦恐怕不允许使用这种方式逃离卧室。她也想过,直接破坏房门,但是她并没有在卧室内找到任何可用的物品。 第142页 最后,她不得不承认,她没有姐姐那样灵活的头脑。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蒋双妹,就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 那道视线仍旧看着她。这一次是从头上。她已经知道了,这个房间里的家具有问题,可是她什么办法也没有 难不成让她和安装在墙壁里的空调斗智斗勇吗?! 蒋双妹陷入了绝望之中。她隐隐听见外面似乎有什么声响,可是,她根本无法离开这间卧室。如果从被子里出去,那她就要被冻死了。 空调像是全力在使用剩余的制冷液,从出风口吹出来的冷气,让人想见寒冬腊月里的呼呼吹的北风,不把人吹成冰雕就不过瘾。 蒋双妹甚至不敢把自己的手伸出被子。 在噩梦的第二轮一开始,蒋双妹还沉浸在窒息而死的恐惧之中。她一开始就出现在卧室里,花费了一点时间平复恐惧之后,就发现,自己被锁住了。 她当然想离开! 可以的话,她当然想逃出这间公寓,甚至,这栋公寓楼。 她已经知道这个噩梦的危险在哪里了。她想告诉她的姐姐但是,她似乎做不到了。这一轮噩梦难道她又要死了吗?甚至换一种新的死法?被家里的空调冻死? 她头晕目眩,过度的恐惧和慌张让她的大脑越发冻结。她一边慌乱地在心里想,怎么办怎么办,一边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这是她时隔几年之后,再一次进入噩梦。并且是她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姐姐身边,独自面对一个噩梦。 她想,她真是一个废物。 她蜷缩成一团,在被子里发出嘶哑的哭声。她咒骂着这个世界、这个窄楼,咒骂着人类,咒骂着种种她所有想得起来的一切。 她哭得声嘶力竭,好像死亡的阴影仍旧飘荡在她的身周。她哭泣的用力程度,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死了,所以,她才想哭个尽兴。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她的嗓子都变得沙哑了,她突然觉得热。 她甚至已经在被子里汗流浃背了。 什么?! 她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空调的运转已经停下,甚至连卧室的房门都开了一条小缝。 她可以出去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因为她哭了??该死,这怎么可能?! 蒋双妹坐在那儿,目瞪口呆,眸中还带着泪意,眼睛还通红发肿。但是,她可以离开这该死的卧室了! 她忙不迭站起来,甚至来不及思考更多,跌跌撞撞地就往门外跑。离开了卧室,她甚至不敢回头,也不敢去看那半掩着门的卫生间。 她直接离开了她的公寓。 然后,她看见空空荡荡的走廊。 * 蒋双姊已经和瘦子、小姑娘两人一起离开了十一楼。 在长时间的敲门无人回应之后,蒋双姊也只能认为,蒋双妹确实是离开了公寓,但是没能和他们汇合。 因为刚才那台莫名其妙的空电梯,所以他们三个人也不敢乘坐电梯了,就只能走楼梯。 瘦子提议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如把这栋公寓楼整个探索一遍?你看,每一层楼的两侧各有楼梯,我们可以每下一层楼,就把整层楼都走一遍,绕到对面的楼梯。 这样,恰好也可以看看这栋公寓楼的情况。可以的话,也和其他任务者,还有林檎大佬汇合。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蒋双姊。 蒋双姊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她仍旧忧心忡忡地想着自己的妹妹。 她意识到,她或许是过于宠爱自己的妹妹了,甚至于她都不知道,如果离开了自己,蒋双妹是否有能力独自在噩梦中求生。 蒋双姊不由得感到后悔。 但是,像她们两个这样相依为命,并且相互信任的关系,而蒋双妹又是那种懒散、不愿意动脑子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蒋双姊怎么可能不对妹妹多加关照? 唯一后悔的,大概就是没有培养妹妹的独立生存能力吧。 她仍旧在暗自思考着,因此压根就没怎么仔细听瘦子的话,心不在焉地就点了点头。 瘦子也松了一口气。虽然说那个肌肉男可能是卡贩子,但是他们素不相识,而蒋双姊也没有证据,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换句话说,他恨不得谁都不相信。 然而噩梦来到第二轮,他们仍旧什么信息都没有获得。唯一的可能的来源就是,上一轮死亡的那名任务者而那很有可能是蒋双姊的妹妹! 这才是瘦子愿意和蒋双姊打交道的原因,不然的话,他可能就像对待肌肉男那样,同样对蒋双姊敬而远之了。 不管怎么说,此时,三人就开始从十一楼的楼梯往下走,开始逐层探查。 此时,直播间里的画面,一共分了四个。 走楼梯的三人、刚刚离开公寓的蒋双妹、从一楼开始搜查的肌肉男和沈云聚,以及林檎。 其余的任务者都以为,林檎还在公寓楼里。很多人都知道,林檎的性格较为懒散,就算在噩梦中,也是能不挪窝就不挪窝。 有时候,一些任务者想,这位大佬简直对不起他的武力值。 第143页 无数的任务者盼望着拥有林檎那样的武力值,然后随便什么,无论是在窄楼里无法无天,还是在噩梦中为所欲为,总有可以做的事情。 但是林檎林檎就像是一个苦行僧一样。 怪道别人说他脑子有毛病。 他有着如此强大的武力值,却还是按部就班地完成着噩梦,而且,还不去更高的楼层,只是在底层混迹就像是有些任务者说的,他完完全全就是在虐菜。 其他任务者无法理解他的行为。而林檎,似乎也从来没有解释过。 徐北尽知道林檎对噩梦,甚至对窄楼都不感兴趣。现在他知道了,这可能是因为,林檎压根就没有关于地球的记忆。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一开始就诞生在窄楼之中,自然而然地,他不会想要离开窄楼。 而且,他又拥有这样的武力值,即便在窄楼中也可以生活得舒舒服服。 他是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意思是,就看他身上穿的一些衣服吧,那都是一些日用品商人隔段时间就讨好地送过去的。 而林檎尽管什么表示都没有,但是在噩梦中,如果遇到那些日用品商人,或者其他一些讨好他的人的手下,如果对方证明自己的身份的话,那么林檎也不吝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 正是在这种互惠互利的情况下,林檎才能够成为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 但是最近的林檎,似乎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徐北尽看着主动离开公寓楼的林檎,心中这样想着。 主动离开公寓楼的林檎,恰好避开了同样在一楼的肌肉男和沈云聚的视线。他漫无目的地在公寓楼附近绕了一圈。 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但是一无所获。随后,他发现可以离开公寓楼的范围,去往商业区之后,他也立刻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的意图展露无疑,让徐北尽不禁好奇林檎这是在找什么呢? 不过此刻,徐北尽要好奇的东西简直太多了。 四个画面,几乎每一个画面中,任务者们都有各自不同的经历正在发生,让徐北尽眼花缭乱。 观众们更是已经在哀嚎了:我为什么只有两只眼睛! 为什么我的两只眼睛不能分开来看两个画面! 救命啊,我开始怀念北导了。 北北,还是请你来调镜头吧,我再也不抱怨只有一个画面的情况下,会错过一些玩家的信息了,呜呜呜。 是的,虽然只有直播间画面只针对一个场景的话,会错过一些信息,但是但是如果每个场景都放在直播间的画面上,那他们也根本看不过来啊! 之前噩梦刚开始的一个小时里,任务者都做着雷同的事情,于是观众们甚至觉得无聊起来。可是现在,任务者们开始分散在各处探索了,观众们就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 看着满屏的请北北专注一个场景的弹幕,徐北尽为难了一下。说真的,他也不知道现在哪个场景比较重要一些。 林檎这边的话,他也不知道林檎会不会找到他说不定呢?他真是怕了林檎那过于敏锐的直觉了。 蒋双妹这边,她刚刚走进了电梯,心不在焉地按下了一楼电梯这玩意儿,要是成精了怎么办? 蒋双姊、瘦子、小姑娘这边,看起来还稍微平静一点但是他们正以一种扫荡的方式,走过公寓楼的每一个角落。万一错过点什么,那就是真正的错过了。 肌肉男和沈云聚这边,和上面三人同理而且,徐北尽和观众们都知道,这个肌肉男就是一个卡贩子。万一他想偷沈云聚的道具卡怎么办? 一时间,徐北尽左右为难。 好在,他很快也不需要为难了。 因为林檎居然找到了他。 这才几分钟! 徐北尽在林檎的画面上看到,这家伙居然直接就往地下一层的露天广场走了这没道理啊!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就在这儿。 徐北尽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他还是下意识选中了其中一个场景,是肌肉男和沈云聚那边的,将其放大,然后将其余的场景隐藏了起来。观众们没意识到,他其实是为了掩盖林檎来找他的事情,而随便选了一个。 没过几秒,林檎就出现在了他的书店门外。 看到徐北尽的时候,他甚至惊喜地挥了挥手,然后走进了书店里,说:你在这儿啊。我还担心你不在。 徐北尽还没来得及感叹林檎那超乎寻常的直觉,就被他的话勾起了一丝疑惑:等等,你在找我吗? 可以这么说吧。林檎摸了摸下巴,他说,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有两个人等一下,离开噩梦之后,你还记得这事儿吗? 我记得。徐北尽好声好气地说,什么两个人? 林檎点了点头,也不奇怪徐北尽在离开噩梦之后,为什么还能记得噩梦中发生了什么窄楼居民什么毛病没有?奇奇怪怪的窄楼居民,任务者们见的多了,林檎也不以为怪。 他说:有两个人,在你家外面转来转去。 第144页 徐北尽怔住了,他惊讶地反问:你是说在窄楼? 是的。林檎说。 徐北尽立刻就感到了奇怪。 为什么有两个人在他的书店外面转来转去?为什么林檎会知道这件事情?最关键的是林檎为什么在噩梦中找他,然后告诉他这件事情? 一瞬间,各种问题都涌上了心头。 徐北尽叹了口气,觉得心累。他捏了捏鼻子,然后说:一点一点来。你什么时候看见那两个人的? 林檎也没有觉得不耐烦,挺老实地回答:白天的时候,我把那本书一口气看完了,想还给你,所以就来找你,然后在你家外面看见了两个人。 徐北尽继续看着他。 林檎就解释得详细了一点:两个人,一个瘦子,一个像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他们在你的屋子外面转悠了一会儿,然后进了你邻居家的传送门。 我记得你隔壁的窄楼居民已经搬走了,以为那是一个空房子。也许他们会在屋子里谈到过来的原因,就跟过去了。 但是没想到已经有新的窄楼居民搬进去了,就进了这个噩梦。我想你就在隔壁,说不定也会出现在这个噩梦里,所以就来找找你。不过主要还是为了找那两个人。 林檎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了一遍,说完,还仔细回忆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志得意满地说:没错。 似乎对自己的记忆力十分自豪的样子。 徐北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他随手把之前买的奶茶推到林檎面前,友好地说:谢谢你的提醒。喝奶茶吗?这杯我没喝过。挺好喝的。 林檎有些愕然地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然后接了过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觉得那有些不得体。 他的想法是不愧是你。 他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望着徐北尽。他心中滋生出一种新奇的想法,这种想法可能从不久前他拜访徐北尽的屋子,就开始逐渐出现在他的心里。 他好奇地想,这家伙这名窄楼居民,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正常? 就如同曾经的那些任务者一样,林檎也同样因为徐北尽的一些特殊之处,而产生了好奇。而不同的是,林檎对徐北尽的噩梦丝毫不感兴趣。 他反而想到了另外一些东西。 他想,之前徐北尽说他们是朋友。如果这样的话,那他是不是可以直接询问?关于徐北尽的一些生活习惯方面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他不想惹徐北尽不高兴。毕竟他还是想和他打一架,想知道他们谁强谁弱。 可是,除却打架,徐北尽似乎也激发了他其他的一些兴趣。 林檎坐在书店门口的椅子上,歪着头,咬着奶茶的塑料吸管,安静地注视着徐北尽。 他想,为什么徐北尽和其他的窄楼居民都不一样? 他知道,窄楼,或者说,至少是噩梦中的种种场景、故事等等,都是以地球人类为背景的。其余任务者也都知道。 可是,徐北尽的这些习惯,这种对待窄楼生活的态度,与他接触过的窄楼里的人类都不一样。为什么,他甚至比任务者更像是人类? 这会是NE的设定吗?是游戏的背景? 那是被林檎遗忘的,仍旧属于地球、却不再属于窄楼的生活方式吗? 如果他继续和徐北尽接触,那他有可能恢复曾经的记忆吗?可是那还是他吗?现在这个失忆的,以及那个仍旧拥有地球记忆的,哪个才是他? 哪一个才是徐北尽承认的朋友呢? 林檎沉思着。 徐北尽不知道林檎在想什么。如果他知道的话,那他可能会阻止林檎的种种想法,因为他觉得,他似乎给林檎带来了一些未曾预想的影响。 他可不知道,从来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甚至对噩梦、对窄楼都不感兴趣的林檎,会因为和自己的一些交集,而突然对他那段失去的、与地球有关的记忆产生兴趣。 甚至,他对徐北尽本人都产生了好奇。 这种好奇,在和平的环境下,恐怕是一件好事,说不定还能催生出一些特殊的荷尔蒙。可是,在窄楼这样阴森晦暗的地方,很难说这究竟是一种正面的情绪,还是负面的情绪。 徐北尽不太希望别人对自己产生好奇。 不过这个时候,徐北尽还在思考林檎所说的信息,压根就没注意到林檎的表情。 瘦子和小姑娘? 林檎说他是跟着这两个人进入噩梦的,而这两个形象,几乎一下子就让徐北尽对应上了噩梦中的那两位任务者。 但是找到了对应的人也无济于事,徐北尽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在他的屋子外面转来转去。 很久之前,任务者们对于他的好奇心就已经消耗殆尽了。徐北尽过了几年清净日子,结果有朝一日,别人对他噩梦的好奇心死灰复燃了?? 徐北尽觉得这不对劲。 他自己每天仍旧是一副半睡不醒、黑眼圈浓重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打算睡觉了,更不像是打算开放自己的噩梦。 他有的时候会出门转转,如果有任务者在那个时候碰上了他,也应该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不至于对他的噩梦重燃好奇。 第145页 徐北尽首先就排除了对自己的怀疑。 然后,他就开始思考,最近有什么是能让任务者们对他产生兴趣的 然后然后他就看向了林檎。 是啊,他怎么就忽略了林檎呢? 林檎是窄楼底层实质上的无冕之王这句话的意思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尽管林檎没有这个自知之明,并且别人也不敢去招惹林檎。 在这种情况下,林檎突然开始收集饮料,并且还特地拜访了一位窄楼居民这种事情,说不准已经在窄楼的一部分人口中传得沸沸扬扬了。 你看,在上一个噩梦,丁亿不就用这件事情和林檎做了些交易吗? 谁知道那两个人会是谁派来的?而其目的,倒是很明确,多半就是为了打听徐北尽和林檎之间的关系。 徐北尽不由得有些懊恼,因为他压根就没想到,和林檎扯上关系,就会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不仅仅是他的麻烦,同样也是林檎的麻烦。 林檎这傻子恐怕压根没意识到可是,徐北尽懊恼地想,自己居然也没想到这一点,实在是太蠢了。 真的是因为这几年死水一般的生活,使他的头脑都变得迟钝麻木了吗? 可是,如果要他回到之前那个时刻,让他拒绝林檎的拜访请求徐北尽也并不忍心。从某个角度来说,他在窄楼独自生存了这么多年,他真切地渴望一些正常人的交流方式。 比如交个朋友什么的。 而林檎是唯一,至少是徐北尽唯一遇到的,对他的噩梦不感兴趣的任务者。这一点对于徐北尽来说太过于重要了。 当然,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架的。 徐北尽沉思着,想着如何解决这桩麻烦。不过他其实也没有真的确认,那两个人就是因为林檎的缘故而过来的,冤枉了也不好。 话说回来,这个噩梦,还真是意外聚集了很多的事情啊。 卡贩子、窥视他的屋子的两个家伙还有,那个对着商业区露出奇怪表情的青年。 直到现在,徐北尽仍旧对那个表情耿耿于怀。借用林檎一句话,他直觉认为,那个青年的奇怪表情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陷入了思考之中,并且想着想着,就感到了一阵头大和疲惫。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瞥见,直播间的画面上,飘过了一大堆的弹幕。 靠!这家伙又想偷东西了吗! 第47章 处置规矩 肌肉男一直在和沈云聚套近乎。 他用着他惯常的憨厚笑脸与谄媚语气,然而这些对这个表情冰冷的青年似乎都没什么用。 到最后,肌肉男不禁讪讪,在心中恶狠狠地骂着这个死人脸的家伙。 有什么好拽的!看着就惹人厌! 大概是这一次噩梦已经有了收成,于是肌肉男也没了伪装的心思。几次搭话不成之后,他就翻了个白眼,转开脸不说话了。 倒是好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 不过沈云聚仍旧是那副表情,不管肌肉男是讨好还是冷淡,他都没什么反应。 这种人在窄楼中还挺常见。他们被戏称为僵尸,原因就是,他们好像是因为在窄楼中呆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就失去了人类所应有的七情六欲。 这些僵尸们整日都冷着脸,也不说话也没什么活力,好像压根就已经不是人,而是一具货真价实的僵尸。 肌肉男曾经见过这种人,但起码也有一些正常人应有的反应,而不是像沈云聚这样,连其他人和他说话都没什么反应。 事实上,沈云聚这个时候只是本能地僵着脸。他的全部脑细胞,正在思考一个他压根就不可能想得明白的问题。 他曾经在地球上见过那片商业区。 具体是什么他记不太清了。他只是从自已支离破碎的记忆中,翻找出些许熟悉的画面。倒不如说,那片商业区令他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两栋建筑、三楼的天桥、地下一层的露天广场仅仅只是远远地凝视着那片商业区,他就可以直接想起这些醒目的特征。 可是 除却这些特征,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一直在回忆、思考,想要回想起,这片商业区的名字,它究竟位于何处,他是什么时候去过的,其内部的商铺又是怎样的。 他想了整整两轮噩梦,但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的记忆,就仿佛噩梦开始后一个小时内无法离开的那间公寓,被封锁住了。他不知道这样的想不起,是因为那些记忆真的过于遥远,还是因为 因为一些别的。 他是说,他们,他们这些任务者这些人类,本来就是莫名其妙出现在窄楼里的,不是吗?理论上说,是存在着幕后黑手,这种东西的对吧? 一想到这里,沈云聚的面色就不由自主地发白。他僵尸一样冰冷的表情,就变得越发僵硬和死板。 他其实是第一次意识到,他的记忆可能存在一些问题。 他不知道,他只是这么觉得他不知道这是否是他的错觉。 第146页 也许,他只是曾经在地球上的时候,无意中路过那片商业区,因为其特殊的建筑外形,所以留下了一点点浅薄的印象,因此现在才会想不起来当时的场景。 但是,但是但是也有可能,是那些将他们投放进这个游戏的幕后黑手,对他们的记忆,动了手脚,对不对?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窄楼中的所有任务者,都不知道自已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沈云聚几乎是浑身颤抖,紧紧咬着牙,才能鼓起勇气面对这个可能性。 他从来不敢深想。窄楼中有很多像他这样的任务者,他们从来不敢深想,人类为什么会出现在《逃出生天》这个游戏中。他们不敢想,也不敢面对未来这个沉重的话题。 他们变成鸵鸟,变成僵尸,变成任何可以抵抗这些可怕猜测的东西,努力让自已活得无知无觉。 他们可能是像沈云聚这样,仍旧徒劳地来往于一个又一个的噩梦之中;也有可能是像蒋双姊蒋双妹这样,突然在某一天就停了下来,然后陷入醉生梦死的自甘堕落之中。 窄楼哈,窄楼。 他们胆子小到,甚至不敢相信任何的阴谋论。 于是,当沈云聚猝不及防地意识到那片商业区这个噩梦!带给他的熟悉感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恐惧。 他不想知道那些东西他不想面对那些东西! 可是他的大脑,却仍旧徒劳地搜索着记忆。他发现他的记忆几乎成了碎片。他发现他根本想不起他的父母、他的工作、他的朋友。 他发现那都是只是一个又一个的碎片,串联不起来,也压根不能代表任何东西。 他想,这可能是因为,那太久远了,是不是?不是因为不可能是因为有什么人对他的记忆动了手脚! 沈云聚的表情越发冰冷僵硬,他几乎无视了身边那个男人嘀嘀咕咕的所有话。他压根充耳不闻,因为他正面对着一个更加可怕的东西,一个魔鬼,一只正向他张牙舞爪的怪兽。 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情况下,他们合力探索了这栋公寓楼的一楼。 一楼并没有住户。公寓是从二楼开始的,而一楼是公寓的大厅、保安室、物业办公室,以及各种功能性质的房间,比如配电间等等。 第二轮噩梦过去一个小时,任务者能够离开自已的房间之后,几名最先来到一楼的任务者其实就已经探索过一楼了,不过只是大概翻了翻物业办公室。 而现在,他们在保安室里,发现了更加有趣的东西。 肌肉男拿起那份投诉信,有些兴趣地弹了弹这张纸,递给沈云聚,说: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这么明显的动作,让一直在走神的沈云聚也回过神来。他接过了肌肉男递给他的纸张,低头阅读着。 而肌肉男,也蠢蠢欲动地接近了他,想要趁他入神阅读的时候,对他的道具卡下手。 绝大多数的卡贩子都是与制衣者合作的,但是这不包括肌肉男。因为他的道具卡的缘故,所以他尽量避免在任何场合露出自已的真面目。 所以,他的偷窃技术,就真的是自学成才了。 他已经仔细观察过面前这个青年的衣物,最终将目标定在其左边腋下的夹层,因为他注意到,这个青年在走路的时候,左手几乎毫无摆动,一直紧紧贴在身侧。 这个位置动手有些难,不过肌肉男的指缝中已经夹了一枚刀片。只要不直接伤害任务者,那么刀片的使用也不会被主脑定义为致死攻击。 他只要用刀片轻轻划开衣物,趁对方认真阅读投诉信的间隙,抽出其中的道具卡,然后借机使噩梦重启,一切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正如同他在上一轮噩梦做的那样 贪婪的恶念在肌肉男的目光中闪动着。 而沈云聚对此一无所知。他低头阅读着那封投诉信。 致洛科物业: 最近的几个晚上,八楼走廊的灯光一直闪来闪去,与保安说了好几次也不见来修,因此写这封信,希望物业重视这个问题。 住户们交的物业费,总不至于凭空不翼而飞吧? 我之前在业主群里还听说,有一台电梯总是无缘无故就从一楼空着升到十一楼,再自已下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么久了还没有来修吗? 我上次坐电梯,从八楼下来,电梯像失重一样直往下掉,我差点以为我就要死了!好在到三楼的时候,电梯恢复正常了但是这也太离谱了! 我入住了洛科公寓三个月以来,已经遇到大大小小不间断的问题了。不管是半夜电视机突然打开把我吵醒,还是新风系统抽风一样的大喘气,我都忍了。也许是我租的这间公寓不太行。 但是,公共空间也是一大堆的毛病我真是忍无可忍了! 这栋公寓楼,外表看起来高档华丽,但是内里已经腐朽不堪了!我都没法理解,那些看起来昂贵的电器还有公寓设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 如果再不解决,那我会联合其他业主,一起质询你们物业公司究竟是把维修基金用到哪里去了! 业主K x年9月30日。 第147页 沈云聚垂眸仔细阅读着着这封投诉信。在看到最后落款的日期的时候,他下意识瞥了一眼放在保安室桌上的日历,最上方的那一页显示,今天是10月31日。 也就是说,这是一封来自一个月之前的投诉信。 信中的一些内容,让沈云聚对这个噩梦有了一些猜测。 尽管他一直都是在底层的噩梦中兜兜转转,但是起码也算是见多识广。此时,看到这封投诉信之后,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家具不,应该说,更确切地说,电器,有问题。 我觉得他转过身想对肌肉男说什么,却恰好瞥见肌肉男指缝中刀光一闪,他眸光微变,不动声色地继续说,我好像知道这栋公寓楼出什么问题了。 肌肉男仍旧懊悔自已没把握好时机,又痛恨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家伙看信看得那么快。他只能把手收回去,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应说:什么问题? 他压根没意识到,沈云聚已经发现了他的企图。 沈云聚把信递给他,轻声说:这栋公寓楼里的设施,出了问题。 在意识到肌肉男有问题之后,沈云聚可没有多余的好心,把自已真正的猜测告诉肌肉男,就随意挑了一个大类告诉了肌肉男。 肌肉男看完了投诉信,半懂不懂,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没错。设施确实是出了问题。可能物业公司也有问题。 沈云聚看了他一眼,僵着一张脸不说话。 肌肉男只能问: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沈云聚正要说话,突然地,从保安室外面,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 他们都吓了一跳,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外跑。 * 蒋双妹觉得,她这辈子就没这么绝望过。 在这个该死的噩梦里,人生就是如此跌宕起伏伏伏伏伏。 刚刚从1104那个可怕的房间里逃出来的时候,她几乎整个人都是懵的。她看到了有一台空电梯就停在十一楼,于是飞快地跑进去,按了一楼,希望能赶快逃出这栋公寓楼。 她恍惚不安,大脑中一片空茫不,可能还有着恐惧和惊疑不定。 为什么空调会突然恢复正常?为什么门锁突然就可以开了?为什么为什么,浴缸在自已放水?为什么扫地机器人抽风一样地撞她? 现在,那间公寓在蒋双妹的眼中,就和地狱一样,充满了不知名的危险。 她像她的姐姐一样,蜷缩着蹲在电梯的角落里。 很快一楼,到了。 平静机械的男声,提示她,电梯到一楼了。 电梯停下,门开了。蒋双妹本能地站了起来,往外走,然后 她被电梯门夹住了。 那更像是恶作剧而不是故意伤害。可是却把蒋双妹吓得半死,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手胡乱地挥舞、拍打着电梯门,脚也用力蹬着地面。 她的魂魄好像都被吓飞了。在电梯门重新打开,恢复正常之后,蒋双妹直接瘫软在地上,狼狈到手脚并用地爬出了电梯。 她将背部死死地靠在墙壁上,眼睛里的泪水直接就淌了出来。她僵硬的面部肌肉,让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死人,而并非活着的人。 沈云聚和肌肉男走出保安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狼狈不堪地逃离电梯的蒋双妹。 当他们试图靠近她的时候,蒋双妹就会发出一声尖叫,并且胡乱挥动着手臂,不让任何人靠近她。 她把自已的长发倒过来,盖在自已的脸上,就像是一顶帽子,而她就透过发丝的缝隙,目光惊恐地观察着整个世界。 沈云聚和肌肉男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女人是怎么了。 肌肉男摸了摸头,说:这是我们刚才见到的那个人? 沈云聚摇了摇头。 莫名其妙地,肌肉男居然能明白他的意思。他说:那就是她妹妹?他停了一下,终于想到了,哦,就是上一轮噩梦死掉的那个对吧? 沈云聚默认了他的猜测。 于是肌肉男打量了一下蒋双妹,不含恶意却十分直白地说: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怎么像吓疯了一样? 沈云聚瞥了一眼蒋双妹逃出来的电梯。 莫名地,他想到那封投诉信里,一台电梯空着去往十一楼,又空着下来的事情。 他记得,蒋双妹的公寓房号,是1104。就在十一楼。 这会是巧合吗? 沈云聚兀自思考,而肌肉男也自讨无趣,懒得再说话了。 他们这边是三个人,而另外一边,蒋双姊三人,也已经把整栋公寓楼走了一遍,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于是重新回到了一楼大厅。 蒋双姊一眼就看见了靠墙蹲着的蒋双妹,她下意识喊了一声:双双! 没想到这声呼喊却仿佛激活了什么,蒋双妹如同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来,飞奔过去抱住了蒋双姊,身体仍旧因为恐惧而不停颤抖。 蒋双姊连忙抱住她,小声地安慰她。 瘦子欲言又止。虽然很想知道上一轮噩梦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现在蒋双妹这个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估计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第148页 他又看向肌肉男,尤其是,肌肉男手上的那张纸。 肌肉男耸了耸肩,把纸张递给瘦子。瘦子看完之后,正要说话,沈云聚却突然开口说:看来,这栋公寓楼里的设施出了问题。 瘦子一愣。 肌肉男却点了点头:没错。 瘦子看了看沈云聚,又看了看肌肉男,沉默不语。他将这张纸递给身边的小姑娘,小姑娘看完之后,同样没说什么。 整个一楼大厅,一时间都十分安静。 肌肉男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们,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当这些人是在思考。他是不愿意动脑子的,从来都这样。 不管什么噩梦,他就摆出那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别人说什么他做什么,由此博得其他任务者的信任。有时候,那些人明明被他偷了道具卡,却还把他带出了噩梦。 幸运的话,他可以前往更高的楼层。但是不幸的是,他并不拥有一直待在更高楼层的能力。 更高楼层的噩梦,并不像窄楼底层这样简单。那里更加危险,更加疯癫,更加残酷。 在窄楼底层,任务者们往往只需要通力合作,就可以解决这个噩梦。不说真结局,普通结局必然没什么问题。 即便打出了坏结局也没事,毕竟他们也没有更低的楼层可去了。不过,听说打出坏结局的话,就很有可能沦陷在永恒崩溃的噩梦中谁知道呢,又是窄楼中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言。 在更高的楼层,任务者们本身就存在着一些竞争。他们将不再是一个阵营的,可能分为多个阵营,甚至相互对立。 这种互相拖后腿的情况,让窄楼更高楼层的噩梦中,充满了一种原始的残酷。有些任务者是宁愿玉碎,不求瓦全的,他更愿意拖着其他人一起下地狱。 所以,肌肉男去了几次更高的楼层之后,就悻悻然地不想再去了。他觉得,就算是腐烂,他也想在窄楼底层里腐烂。 再说了,他那贪婪的本性告诉他,在窄楼底层这种地方偷道具卡,可比在更高的楼层容易多了。 于是他就一直留在窄楼底层了,也越发地懒得动脑子了。 他等待着其余人说话。 而瘦子看向了蒋双姊。蒋双姊抱着她的妹妹,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抬起眼睛,冰冷地与瘦子对视。 片刻之后,瘦子轻轻点了点头。 他突然看向了肌肉男,说:请你去到一个房间里,不要再出来了。 肌肉男当场就傻眼了:等等什么?! 卡贩子。瘦子一字一顿地说,这是任务者们公认的,在噩梦中处置卡贩子的规矩。我们将流放你。 肌肉男怔了一下,然后瞬间面红耳赤:什么你们在搞什么鬼?!我说了,我根本不是卡贩子!你们凭什么要信这个疯女人的话?! 我看见了。沈云聚突然说,我看见了,你的指缝里,有刀片。 他以僵尸独有的漠然,注视着这名任务者。 肌肉男浑身颤抖。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在妄想,在这个噩梦中,他可以成功两次。而现在,他却将被其余的任务者流放。 开什么玩笑! 肌肉男暴怒地大喊:这根本不是你们根本没有证据!什么卡贩子说什么胡话!他恨恨地注视着蒋双姊,疯女人,你给我等着! 他想往蒋双姊那边去,而瘦子和沈云聚也同样往前走了一步。蒋双姊摸了摸蒋双妹的头发,然后平静地说:我等着你。 肌肉男捏紧了拳头,涨红了脸。他不能接受自已的失败,于是大声冷笑了一声。他没有理会瘦子说的,要找一个空房子自已呆着的事情,直接就冲出了这栋公寓楼。 瘦子烦躁地抹了一把脸,他对着蒋双姊说:抱歉。 蒋双姊摇了摇头,轻声说:不谢谢你们。 瘦子又说:他可能把你的道具卡放在了他的公寓里。他迟疑了一下,我们去物业办公室找找□□,然后去公寓里找找看? 这句话不知道是什么触及了蒋双妹恐惧的东西,她瞬间尖叫着说:不!不能去公寓!!不能不能去!! 其余任务者都愣了一下。 蒋双姊为蒋双妹理着头发,她温柔地说:双双,你之前遇到了什么? 发疯蒋双妹瑟瑟发抖,姐姐,那些东西在发疯。家具。浴缸里放满了水扫地机器人在撞我空调门锁上了他们,他们想杀了我不能去公寓 她的话语颠三倒四、错乱不堪。但是任务者们都明白了过来。 电器! 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随后,瘦子费解地说:家用电器成精了?窄楼里还有这种魔幻的噩梦? 突然间,他就想到了自已去上厕所,然后马桶自已冲水的事情。有一瞬间,他感到了微妙的不适。 不不不,大可不必与马桶共情。 第149页 他在心中这么安慰着自已。 好在第一轮噩梦让他有了心理准备,第二轮噩梦开始之后,他就努力放松自已,不再觉得紧张,也因此,他现在已经没有想要拉肚子的感觉了。 他可能这辈子都对马桶这玩意儿有阴影了。 瘦子在想什么,其余任务者恐怕猜也猜不到。毕竟,他们并没有在这个噩梦中产生任何吃喝拉撒的生理需求。而瘦子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拉肚子。 难道是因为这个噩梦过于写实了? 不管怎么说,任务者们此时都已经拥有了对这个噩梦的基本了解。 瘦子说: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 物业办公室。小姑娘冷淡地说,再去搜查一遍。不管是□□还是其他什么,再找找看。 瘦子想了想,还补充说:刚才我们在公寓楼里转了一圈,没找到林檎大佬,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也得找找他。 其余任务者都点了点头。 已经缓过来的蒋双妹欲言又止。她很想说,不要再回公寓里面了,真的危险。 可是她又想到,如果不去探索,那么,他们怎么离开这个噩梦? 最终,她保持了沉默,却死死地拽着蒋双姊的袖子,不敢离开自已的姐姐半步之遥。 他们去往了物业办公室。 而另外一边,离开洛科公寓楼的肌肉男,自然而然地去往了商业区,并且在几分钟之后,看见了徐北尽。 第48章 感兴趣 肌肉男是在无意中,看到那间藏在露天广场角落的书店的。 他在怒气和惶恐中冲出了公寓楼,并且茫然不知所措。他压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露馅的,这让他恼羞成怒。 直到走出了公寓楼,过了一条街去往商业区的路上,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就这样离开了,岂不是不打自招? 但是他也不愿意再回去什么待在一个房间里不出去,怎么可能! 肌肉男自傲地想,说不定,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这个噩梦! 他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随着他越发频繁地使用那张名为恶魔的假面的道具卡,他的性情越发偏激傲慢,种种情绪起伏都变得古怪而剧烈。 而在这个噩梦中,当他抛弃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选择第一轮噩梦就在贪欲的作用下,偷盗了蒋双姊的道具卡的时候,这似乎就成了量变转为质变的时刻。 而他仍旧没有意识到。 他兴冲冲地去往了商业区。他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来到商业区探索的任务者,因此兴致勃勃,全然抛开了刚才被众人质问的愤恨之情。 因为懒得多走几步路,所以,他在距离商业区其中一栋楼大门的几步之遥,选择乘坐扶梯下楼。 到达地下一层的露天广场之后,他随意一瞥,就看见了书店里的徐北尽还有林檎。 肌肉男当即怔了一下,眸光闪动,迟钝的大脑难得转动了一下。 他认出了徐北尽和林檎,但是他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林檎为了一名窄楼居民而收集饮料的事情,仅仅只是在小范围流传着。 肌肉男在这一刻想起了当初被徐北尽一脚踢出书店的耻辱和痛苦。 那实际上已经许久不被他想起了。那段灰溜溜逃走的经历,早已经在他成为卡贩子之后,变成他不愿意揭开的伤疤。 而现在,他又一次想起来了。 同时想起来的,还有对徐北尽噩梦的贪婪与渴求。 曾经窄楼中的传言,是认定了,徐北尽的噩梦中隐藏着离开窄楼的秘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流言,也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 但是肌肉男是相信的。他深信不疑,并且在这一刻,当他再一次看到徐北尽的时候,他更加深了这种印象。 他是说你看看这名书店老板!这个端坐在书店柜台后方,目光幽深皮肤苍白,仿佛天塌下来都波澜不惊,甚至说不定就是他把天给弄塌的,看起来英俊又邪恶的男人他看着就不是什么普通的NPC。 就这幅卖相,就让无数任务者对他的噩梦趋之若鹜了。 肌肉男就是其中一员,并且因为这份情绪,他理所应当地怀疑,林檎同样也是因为这个,才出现在徐北尽的身边。 很多任务者搞不明白,为什么林檎在噩梦中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们只以为,是因为这些噩梦在林檎的眼中显得太简单了,只需要动动手就可以通关,所以林檎才会是那副懒散的样子。 他们不相信林檎对噩梦不感兴趣,就如同此时的肌肉男一样,理所应当地将自己的情绪和诉求强加到了他人的头上。 他对徐北尽的噩梦感兴趣,那么,林檎当然也会对其感兴趣! 人们可不会怀疑自己深信不疑的事情,尤其是肌肉男这样固执己见的家伙。 于是,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和脸皮,他直接就冲进了书店,用一种我就知道的语气说:大佬,您也对他的噩梦感兴趣啊? 那语气,活像徐北尽的噩梦是他的商品和囊中之物一样。 徐北尽和林檎同时诧异地看向他。 在肌肉男进来之前,徐北尽和林檎各自坐在那儿,也没交谈,书店里平静而安逸。任务者在逃生,而他们两个却格外奇葩。 第150页 自从不久前从徐北尽那儿借到了一本书看看,林檎就莫名对书籍燃起了兴趣。恰好徐北尽在噩梦中总是书店老板,就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让他去看。 于是,林檎就捧了本书,坐在书店门口,安安静静地看书。 这幅场景,还真是第一次让徐北尽觉得,这家伙也不能说浪费了他那张娃娃脸嘛。如果安静下来的话 然后肌肉男就打破了这种安静。 被打扰到的林檎缓缓抬起头,目光中缓缓流露出煞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肌肉男,张嘴说:我一般不打人。 肌肉男茫然了一下。 林檎又说:还有,我对他的噩梦不感兴趣。 说完,他啪地一下合上书,站起来,单手拎起肌肉男的后领,拖着肌肉男走出了书店,然后一把将这个肌肉男甩到了露天广场的喷泉里。 肌肉男大概,在空中飞行了,十几米吧。 徐北尽看得嘴角直抽。 他不知道第几次在心中坚定了一个信念,就是他绝对不要和林檎打架。哪怕在噩梦中可以复活,或者噩梦重启之后,状态就会回到最初他也不想让自己白遭罪。 幸好现在直播间的镜头是对着另外那些任务者的,而不是在徐北尽这边,不然的话,也不知道那些沙雕观众会如何大呼小叫。 林檎简单粗暴地处理完肌肉男,就回到书店里,郑重其事地对徐北尽宣告:我对你的噩梦不感兴趣,也不想进入你的噩梦。我就是想和你打架,你不要误会。 徐北尽忍俊不禁,笑了一下:我知道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你知道? 他这话听起来有点像猜谜,但是林檎理解了他的意思。 林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他有些奇怪地看了徐北尽一眼,我在窄楼底层已经很久了,我知道当时有很多人对你的噩梦感兴趣。不过我没有。 徐北尽不由得一怔。 他之前没有特别明确地意识到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其实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差不多也换了一批了。 不过他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的确,林檎其实也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出现在窄楼底层了。 只是林檎的名声显扬起来的时候,徐北尽的名字已经在窄楼底层销声匿迹。 这种代差,再加上林檎也从未对徐北尽的噩梦表现出什么情绪,让徐北尽一直惯性地以为,林檎应该也不太了解当时的事情。 而且,他们相识也已经是任务者围聚书店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在一个噩梦中。大概是一年之前,或者几个月之前。在窄楼里待得久了,时间的观念也会逐渐变淡。 对噩梦的内容不怎么感兴趣的林檎,离开其他的任务者,独自在噩梦中行走。然后就遇到了一直尽职尽责当着群演的书店老板徐北尽。 然后 然后林檎就莫名其妙对徐北尽燃起了兴趣。 那之后,徐北尽某次在窄楼中散步的时候,又遇到了林檎,并且又是相同的打架的话题。 徐北尽烦不胜烦,甚至减少了自己的出门的次数。 此后又是噩梦、窄楼、噩梦来回地偶遇、不厌其烦的询问与相同的回答。 现在想起来,徐北尽甚至也想不明白,林檎如何能有这样的毅力和坚持,在每一次遇到他的时候,都能问出同样的问题,并且即便徐北尽再怎样严词拒绝,他也仍旧不愿放弃。 这种决心,甚至让徐北尽有些犯怵。 不过因为一些机缘巧合,现在他们关系更加亲近一些了,所以徐北尽想,或许以后,他们见面也未必非得聊打架有关的事情或许有一天,林檎能放弃想要跟他打架的想法。 但起码现在还不行。 徐北尽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比较好。林檎不对他的噩梦感兴趣,这很好;但却偏偏想和他打架,这就不好了。 他有些苦恼地摸了摸鼻子。 而林檎观察着他的表情,不知怎么一回事,大概是福至心灵吧,就补充说:不过我想和你打架,只是我的想法。如果你实在觉得困扰,那我以后就少说这些话。你别对我生气。 徐北尽徐北尽真切地感到了一丝内疚。 林檎给他送饮料,帮他解决来自过去的讨厌的家伙,对他的噩梦不感兴趣而他唯一对他感兴趣的事情,徐北尽又无法做到。 甚至于,这样一位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被无数任务者敬畏并且膜拜的对象,在他的面前,却真的乖得像是颗小苹果似的。 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可真是让徐北尽这样吃软不吃硬的好人,心里发软了。 抱歉 于是,明明是林檎有求于他,但反而是徐北尽不忍心地道了声歉。 林檎略微困惑地歪了歪头,但是非常诚实地说了一句: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如林檎这样的人,他想做什么,都是出于他自身的意愿。 有时候他可能随心所欲了一点,比如随手就给那些任务者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但是对于真正认定的事情,他又是执拗而真心实意的。 第151页 所以,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徐北尽会说一句抱歉。 他想讨好徐北尽那是他的事情。 徐北尽真有一种坐立难安、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习惯了独自一人在书店里品味孤独的日子,于是眼前这颗小苹果毫无自知之明地、亲亲热热凑过来的举动,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被死缠烂打也会成为一种习惯。 不能说他现在就已经习惯了林檎的存在,有时候他还是觉得这家伙挺烦人的。但是不得不说,林檎的简单和坦诚,才是真正让徐北尽动容的东西。 在窄楼,如果不是林檎拥有这样bug级别的武力值,那恐怕他这样的性格,早就成为那些残酷的任务者们的养分了。 而好笑的是,恰恰是林檎的性格,而非他的力量,使得徐北尽感到一阵复杂难辨的思绪。 或许仅仅只是因为,他从林檎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属于窄楼、而属于地球的一些东西而更加矛盾的是,林檎本身居然没有任何与地球有关的记忆。 想着,徐北尽就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伸手拍了拍林檎的肩膀,不再说什么。 而林檎困扰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一时间莫名其妙真是的,他大概就是头脑比较简单吧,所以他真不明白面前这家伙到底都想到哪儿去了。 林檎在心中嘀嘀咕咕地吐槽徐北尽。 但他还是心满意足地抱着徐北尽给他的奶茶,乖乖坐在书店门口继续看书,就像是一只大型的看家犬一样。 忠诚地守卫着他的主人。 一如刚才毫不留情地把肌肉男扔出书店的举动一样尽管他自己可能没有这个自知之明。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外面的肌肉男,透过书店的玻璃门,看得一清二楚。 他气愤地说:靠!什么大佬居然想泡一个NPC!要不要脸啊! 是的,在他看来,有什么能让林檎对他含怒出手?有什么能让林檎在徐北尽面前听之任之? 有什么能让徐北尽这样一位,至少在任务者看来,深沉而喜怒无常的窄楼居民,对林檎的态度如此温和? 毫无疑问,是爱情。 在肌肉男看来,英雄只可为美人折腰。而书店老板的容貌虽然不能说美,但肯定是英俊帅气的。 而他作为一名见惯了窄楼阴暗面的卡贩子,他也深知,任务者想和窄楼居民发生什么超出友谊界限的关系,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表面上,任务者们对窄楼居民不屑一顾。窄楼居民讨厌这群胡作非为的外来者,而外来者们也讨厌这群疯疯癫癫的窄楼居民。他们相看两厌。 然而这都只是表面上。 窄楼里就这么多人。人类无处发泄的荷尔蒙,除却冲向自己的同胞之外,当然也就只能找上那些至少看起来像个人的窄楼居民。 肌肉男更知道一些任务者,甚至能对窄楼居民做出始乱终弃的行为。 他们甚至会故意在噩梦中勾搭窄楼居民,然后在窄楼中,冷酷地抛弃那些动情的窄楼居民妈的,简直有病! 当然,也同样有一些任务者,疯狂地爱慕、追求、讨好那些窄楼居民。舔狗行为从地球到窄楼,简直生死不渝,简直可歌可泣。 而之所以这样,除却是对这些窄楼居民的噩梦感兴趣之外,也同样是馋他们身子。 肌肉男是看不惯这种行为的,至少他做不出来。 主要原因在于这他妈是一个游戏啊!他们是玩家,是人类,而人类居然会对游戏里的NPC动真情??? 肌肉男无法理解他的同胞们对纸片人的疯狂。 当然这也不影响他贩卖一些用途特殊的道具卡。 总之,正因为他曾经见过这类任务者,并且还了解得挺深,所以他才第一时间把徐北尽和林檎的关系想歪了。 比起林檎有个心上人这种大消息,他的心上人是个男人,反而不是什么大事了。 此外,如果林檎真的和徐北尽在一起了,那么关于这名书店老板的噩梦,难道林檎会毫无了解吗?那些曾经为徐北尽的噩梦而疯狂的任务者们,在经过了多年的消沉之后,现在,会不会再度疯狂起来? 肌肉男在震惊片刻之后,就欣喜若狂地意识到,这他妈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啊!足够和窄楼底层某些人交换出足够的资源啊!! 肌肉男并不甘心当一名卡贩子。恶魔的假面放大了他心中的恶念、野心、贪欲,让此时的他不断脑补,他将利用他看见的这一幕,在窄楼底层搅动风云,随后走上人生巅峰 困在一个游戏里? 对于肌肉男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 别人看到的是无望的未来,而肌肉男看到的,却是荒芜的现在。 难道在窄楼中,他就不能建立自己的事业,翻手云覆手雨吗?无论是藏身暗处,暗中操纵一切,还是在明面上统治着整个窄楼这些,似乎都已经成了近在咫尺的东西了! 肌肉男眼中的野心闪烁不定,在这一刻,他几乎要被美梦成真的喜悦给笑出声了。刚才被林檎扔出书店的灰心丧气,已经彻底地消失了。 他悄悄地后退,然后奔跑起来。他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这一轮噩梦能解决最好;解决不了,下一轮噩梦,他就不会离开自己的公寓了。 第152页 他要活着离开这个噩梦,然后,等待实现他的野心! 徐北尽看见了他离开的身影,但是对于他的去向,还是从直播系统的右侧界面上看到的。 他再一次感叹,直播系统确实是给他提供了相当大的便利。 对于肌肉男的想法,徐北尽大概能猜到当然他是想不到,肌肉男居然认为林檎和他在谈恋爱。 徐北尽只是以为,肌肉男会觉得,林檎知道他的噩梦是什么,或者至少是知道一些相关的线索。 并且像肌肉男这样油滑的人,必然会利用这个消息做点什么,不管是他自己尝试,还是像之前那样,煽动其余的任务者一起围追堵截。 但是那都是在离开这个噩梦之后,才能在窄楼中做的事情。 于是徐北尽顺理成章地推测出了肌肉男的心理活动。他一定是想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白嫖一下其他任务者的劳动力,从而让自己顺利离开这个噩梦。 这一轮噩梦说不好,但是如果还有下一轮噩梦,那么肌肉男一定会龟缩在他的公寓里,不再离开。 而直到现在,肌肉男都不知道,在这个噩梦中,出问题的是家用电器,而不是宽泛的、公寓楼中的设施 徐北尽坐在书店柜台后,撑着下巴,想着,嘴角扯开了一丝微笑的弧度。 好吧,他承认他在幸灾乐祸。但是不管怎么样,因为肌肉男即将面对的悲惨命运,所以他感到了心情愉悦。 这又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不是吗? 带着些许的笑意,徐北尽重新看向直播间。刚才肌肉男的到来所引发的一系列事件,让他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关注直播间。 而现在,直播间的画面里,任务者们似乎已经有所发现了。 他们在物业办公室的一个抽屉里发现了□□准确来说,应该是这栋公寓楼里,所有密码锁的公用密码的记载文档。 抽屉自然是上锁的,但是沈云聚从保安室里找来了一把榔头,然后把抽屉敲开了,就发现了纸质版的记录。 他们谁也不知道,现实中的物业办公室是不是会有这种东西,恐怕这只是主脑为了让他们通关这个噩梦,而故意设定出来的道具罢了。 不管怎么说,蒋双姊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当然还是想把那两张道具卡拿回来的,那太重要了! 除却这叠记载着公用密码的文档之外,在仔细搜查了这间物业办公室之后,他们还发现了其他一些文件。 其中包括公寓楼内的设施检修记录、一大叠住户的投诉信(日期都比保安室里的那封早),以及一张几日之前的法院传票。 看起来,洛科物业并不是对住户的投诉置之不理,但是在所有的检修记录中,最终的结果都是没有检查出问题。 而那张法院传票,被压在一大叠无用文件的最下方,似乎已经被物业视而不见。但正是这张法院传票中的某些信息,瞬间触动了瘦子的神经,让他猛地大叫了一声。 其余任务者也都围到了他的身边。 瘦子语速飞快地复述着传票内的信息:大概一个礼拜之前,有一个住户,因为电梯无缘无故的突然坠落,而心脏病发作,死在了电梯里! 因此住户们联名起诉洛科物业,认为物业公司没有负到检修公寓内设施的责任,要求物业公司进行赔偿。 蒋双姊若有所思地说:但是,物业公司的检修记录,显示一切正常。 瘦子咽了咽口水,有点紧张地说:不会真的是家具成精吧? 他真的一点也不想面对马桶成精的可能性! 小姑娘语气冷淡地说:现在,我们除了知道这些东西莫名其妙地发疯了之外,还一无所知。 瘦子苦笑了一下,他说:慢慢来吧。 他们最后检查了一遍物业办公室,并没有发现什么遗漏的地方。 随后,蒋双姊说:那么我就去那个家伙的公寓里找我的道具卡了。 瘦子点了点头:你去吧。他迟疑了一下,要不然 他的想法是,现在他们已经确认了公寓楼里确实有危险,那么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 不过他也没有明确提出这个想法,毕竟蒋双姊是去找道具卡,万一他们表现得过于主动热情,被蒋双姊误会是对她的道具卡感兴趣怎么办? 蒋双姊明白瘦子的意思,她摇了摇头:你们忙你们的。我和我妹妹两个人去就好了。 蒋双妹下意识捏紧了她的姐姐的袖子。 生平第一次,她有了想要反抗自己姐姐的冲动。她想,她的姐姐根本就不知道根本不知道,情况会变得多么诡异。 一瞬间,她甚至对蒋双姊把自己拉上的决定,产生了一丝怨怼。 尽管很快,她就温顺地默认了这个决定,但是心里,她仍旧因为要返回公寓,而感到一阵恐惧和畏缩。 很快,瘦子、小姑娘和沈云聚三个人,就离开了公寓楼,决定去公寓楼外面找找线索。而蒋双姊姐妹两个则去往肌肉男位于四楼的公寓。 她们不敢坐电梯,就选择了走楼梯。 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楼梯间。 第153页 第49章 重启 几分钟之后,蒋双姊和蒋双妹来到了408室的门外。 她们一路都没有说话。蒋双姊是在思考肌肉男会把道具卡放在哪里,而蒋双妹则完完全全是因为恐惧。 尽管这只是应急通道,但是这栋高档公寓楼的楼梯间依旧显得十分考究,光线明亮,并没有通常逃生通道那种阴森之感,绿油油的逃生通道标志也没了那种特殊的、荧光色的醒目感。 但是蒋双妹莫名觉得不舒服。 她知道,这是因为她还没有从之前的死亡和恐惧中逃脱出来。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距离她上一次在噩梦中死亡,已经过去了几年之遥。 她们停了下来。一停就是好几年。她们几乎遗忘了,曾经在噩梦中挣扎苦痛的恐惧与绝望。 这是噩梦啊不仅仅是窄楼居民的噩梦,同样,也是他们这群任务者的噩梦。 终于,蒋双妹深呼吸了一下。她慢慢地平静下来,因为她意识到,这并不是可以让她恐惧和害怕的时刻。换句话说,她终于意识到,她们究竟身处何地。 这里是噩梦。她即便害怕,又有什么用呢? 刚才在一楼大厅发疯的时候,其余任务者没有因为她的碍事而抛弃她,说不定也是看在她还有一个比较正常的姐姐的份上。 蒋双妹低头苦笑了一下,心想,她的确是她的确是,过于依赖她的姐姐啊。 蒋双姊对自己的双胞胎妹妹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或许应该说,她有所猜测,但不会真的把那些事情言之于口。 即便她们是双胞胎姐妹,即便她们无话不谈,即便她们在窄楼中相依为命,但是,她们也还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蒋双姊对自己的双胞胎妹妹没有控制欲,只有保护欲。 这个时候,她更是无暇思索蒋双妹的情绪。她用公用密码成功地打开了408的房门。 这让她不由得微微一怔,因为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在上一轮噩梦,当她离开自己的公寓,想要重新回去的时候,发现即便指纹识别成功,大门也仍旧将她拒之门外。 是必须要使用公用密码才可以进入,还是说她那间公寓的智能密码锁,出了问题? 蒋双姊若有所思,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然后走进门,目光仔细扫过这间公寓。 这间公寓的格局和她所在的807,刚好是对称的。 她走进了这间公寓,翻箱倒柜地找起来。蒋双姊还僵在门口,给自己做着心理准备。蒋双姊也不催促她,只是沉默地翻找着。 十几秒之后,蒋双妹终于踏入了这间公寓。 那一瞬间,她仿佛闻见了死亡的气息。 有一道目光,就在她走进这扇门的一瞬间,看向了她。那一刻蒋双妹好像又死了一次她颤抖着嘴唇,目光在这间公寓里游移不定。 这一次,又是哪个家具在看她?! 蒋双妹鼓足了勇气,几乎是目眦尽裂,在整间公寓里仔仔细细地搜索着,甚至顾不得她那位还在寻找道具卡的姐姐。 最终,蒋双妹将目光定格在天花板上的灯具。 灯就在她的头顶。沉默地、平稳地发出亮光。明明是用以照明,但是这个时候,好像灯光本身就是一种阴影一样。 它静静地看着她。 并没有蒋双妹在1104公寓里感受到的那种怨毒恨意。相反,这散发着暖黄色光芒的灯具,似乎也如同它所发出的光芒颜色一样,平静而温和。 真的吗蒋双妹不敢置信地狠命摇了摇头。 但是那种感觉仍旧没有退散。她仍旧觉得,来自灯光的注视,甚至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她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双双? 蒋双姊转过身,正想说什么,却看见蒋双妹奇怪的表情,便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声。 蒋双妹恐惧地说:姐你没有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吗? 蒋双姊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蒋双妹失声惊呼,难道它只看着我?! 蒋双姊走到她的身边,摸了摸她的长发:冷静一点,双双。是什么家具? 蒋双妹迟疑片刻,然后目光看向了天花板上的灯具。那是一盏圆形外观的灯,像是一轮圆月,又像是,人的眼珠。 蒋双姊也看了看那盏灯。 她最终说:实在害怕的话,你就站在门口,好吗? 蒋双妹有些不服气。她姐姐的意思,分明就是不相信她的说法。说不定蒋双姊还以为,她的妹妹是因为之前的死亡而疑神疑鬼,产生了有什么东西注视着她的幻觉。 毕竟,蒋双姊确实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目光。 她略微疲惫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蒋双妹了。她侧头凝视着这间公寓她已经在客厅里仔细翻找过了,并没有找到那两张道具卡。 她猜测,肌肉男多半会把两张道具卡分开存放。 而这间公寓里本来就几乎是空空荡荡的,并没有太多存东西的地方。硬要说的话 蒋双姊若有所思地走进了卫生间,环视一圈之后,打开了马桶的水箱盖。几秒钟之后,她伸手,从马桶水箱的底部,拿出了一张道具卡。 第154页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却得意地笑了一下。 藏在这种地方也并不难找。 带着这种想法,她继续在这间公寓里翻来找去。厨房、餐厅、卧室这一次,不管她怎么找,却都找不到。 这下先前的得意之情可就彻底消失了,她皱起眉,有些不解地思索起来。 而蒋双妹还僵在门口。 那道视线来自头顶的视线,仍旧盯着她。你看,毕竟人类是看不见自己的头顶心的,人类也看不见自己的后背。 所以,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看着你的头顶或者后背,那你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在看些什么。 蒋双妹垂着眼睛,瑟瑟发抖。她不敢动,也不敢和姐姐说话。她仿佛又回到了1104。 尽管现在的这道视线温和而平静,但是蒋双妹却怎么也不信。 不过隔了许久,在一片安静中,蒋双妹动了动自己僵硬的双腿。 确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抬起头去看那盏灯。就在她的头顶,斜前方,就那么荧荧地发着光。她盯着那盏灯。 而那盏灯也盯着她。许久之后,那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催促与鼓励。 什么? 蒋双妹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 但是几分钟之后,当她们取下灯罩,撕下胶带,拿到那张被粘在天花板上的道具卡的时候,姐妹两个怀疑人生地彼此看看这算什么? 蒋双妹咽了咽口水,僵硬地说:它他,他在提示我们? 蒋双姊将灯罩放回去,轻柔地为他擦了擦灰。 随后,她说:这说明,即便是家具成精,也是有好有坏的。她沉默了片刻,这栋公寓楼里有什么设施是能说话的吗?或许我们可以 她们对视片刻,突然异口同声地说:电梯! 姐妹两个不约而同地快步奔出了408室。但是此时并没有电梯停在四楼,于是她们选择跑回一楼寻找电梯。 就在她们抵达一楼的那一刻 噩梦,重启。 蒋双姊重新在807室睁开了眼睛,第一时间大骂了一句:操!怎么回事! * 时间倒回十分钟,直播间的视角跟随着瘦子一行人,一起来到了商业区。 此时肌肉男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剩余的任务者兵分两路,一路去找自己丢失的道具卡,一路则离开了公寓楼。 徐北尽选择将直播间的视角对准瘦子、小姑娘和沈云聚这三个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仍旧非常介意沈云聚之前对着商业区,露出的那种奇怪的表情。 而随着他们在公寓楼附近一无所获地转了一圈,便决定去往商业区之后,那种奇怪的表情,就又一次出现在了沈云聚的脸上。 他似乎感到,有什么超出常理的、恐怖的事物正在向他逼近,于是胆战心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却又必须保持镇静,否则,那头怪兽说不定就要向他冲过来了。 瘦子和小姑娘一开始还在忧心忡忡地讨论一些别的,尤其是关于这个噩梦的事情。 他们现在知道了噩梦中大概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却没有发现噩梦的主人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打出这个噩梦的结局。 瘦子忍不住感叹:如果早知道那不是一个空屋子 就像林檎一样,他们其实也以为徐北尽隔壁的那间屋子是空的。 之前的那位窄楼居民在几天前已经搬走了,而谁能想到,这么快就有新的窄楼居民,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搬进去了呢? 结果他们就被迫来面对这个噩梦。 慎言。小姑娘冷冷淡淡地说,此外,关于这个噩梦我似乎曾经听闻过一些什么。 瘦子眼前一亮,他扭头看了一眼沈云聚,本意是想要看看对方与他们两个的距离,看是否能让小姑娘直接把她知道的事情说出口,没想到却恰巧瞥见了沈云聚脸上,未曾消散的恐惧。 沈云聚仍旧陷入在恍惚的状态中,连瘦子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都没有发现。 瘦子迟疑了一下。 他们此时走到了商业区的入口,只差几米就可以进入。 瘦子问:你没事吧? 沈云聚正抬头仰望着商业区建筑的电子屏幕,他发出了沙哑的声音:不 瘦子和小姑娘都愣了一下。 沈云聚苦笑了一下:我不太好。 瘦子斟酌着自己的言辞:呃如果是和噩梦有关的话当然我们也不是一定要你 沈云聚抬头看着这栋商业区建筑,用如同做梦一样的声音,飘飘忽忽地说:我曾经来过这里。 瘦子和小姑娘都怔住了。 直播间画面前,徐北尽更是露出了些许震惊的表情。他瞥了一眼弹幕,发现观众们都在说,这个青年是不是之前来过这个噩梦然而徐北尽却有些着急。 显而易见,沈云聚说的不是噩梦,不是窄楼,而是 地球。沈云聚说,在地球上,我曾经来过这里。 第155页 连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震惊了:哇!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这个游戏的美工也太敷衍了吧!居然直接拿地球上的建筑做游戏,侵权警告! 这算不算物理外挂[狗头] 作为一个普通玩家,我对这种作弊行为深表唾弃请游戏公司看看我去过的建筑啊!! 观众们继续嘻嘻哈哈,完全没有意识到沈云聚到底暗示了些什么。 徐北尽深感庆幸。 他庆幸的是,推理大佬没看这一次的直播。 如果是推理大佬的话,面对这种只有主播能玩的游戏,再结合游戏中其他玩家所说的,曾经在地球上遇到过游戏中的布景,恐怕就瞬间能联想起很多东西了。 至少徐北尽就是如此。 他眸光闪烁,盯着画面中的那个青年他想,这不可能。 这根本不可能!瘦子如同被马蜂蛰了一下,几乎瞬间就大声地驳斥说,噩梦中怎么可能有地球上的建筑?! 就连一直冷淡镇定的小姑娘,表情都忍不住扭曲了一下,低声喃喃了一句什么。 沈云聚不由自主地冷笑了一声。他只是说他曾经在地球上的时候,来过这样的商业区。他还没有说,他根本无法从记忆中寻找到,使他产生这种熟悉的感觉的来源。 他确信自己来过这里,却想不起更多的东西。他确信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但是他不敢说。 他既不敢面对这个问题,也不敢向别人分享他的收获。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主脑NE,随时随地都注视着他们。 窄楼中一直有一些传言,有一些甚至可被称为是阴谋论。其中自然就有关于主脑NE的一些事情。 在那些传言中,总是有一个幕后黑手,而NE,就是幕后黑手用以监视他们的手段。 尽管NE仅仅只是一个人工智能,它是否会有这种助纣为虐的认知仍旧是一个问题,但是,主脑的确时时刻刻关注着噩梦中发生的一切。 有一瞬间,沈云聚几乎就说出了自己的记忆问题。他一个人根本无法承担如此庞大又可怖的真相,所以他想分享出去。不管怎么样,不要让他独自面对这样的真相。 但是,恐惧使得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管是说出来还是不说出来,似乎都会带来一些格外可怕的结局。最终,他还是选择性地说出了一部分。 而另外那一部分,有一天,或许会将他逼疯。 徐北尽目光深深地望着这名表情僵硬、面色苍白的青年。他想,他都知道些什么?如果他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了,为什么还会表现得这么恐惧? 此外,就如同直播间观众们所说的,如果这片商业区,就仅仅只是这个游戏模仿现实世界中的某地,偷懒之下才做出的贴图呢?说不定就只是这样呢? 这是非常简单就可以得出的结论。毕竟他们都知道,这就只是一个游戏。 所以为什么沈云聚还会这么害怕呢? 现在瘦子和小姑娘是被沈云聚的说法给带跑了,他们或许会以为,窄楼是游戏世界的一部分,而噩梦却反而让他们回到了地球。 但是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噩梦当然是游戏的一部分。 果不其然,就像徐北尽想的那样,在一开始的震惊过后,瘦子便冷静了下来,他说:只是一个场景罢了,并不一定真的就是现实中的那个地方。 小姑娘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噩梦中的场景,本来就是地球上的风格,你觉得相像也是正常的。 是这样吗沈云聚神情恍惚地回应着。 瘦子和小姑娘不自觉皱了皱眉。 小姑娘是不太会安慰人的,但是瘦子还是对他说:兄弟,我们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解决这个噩梦,而不是想其他的。他叹了一口气,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是纠结那些有什么用? 沈云聚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露出了一个生硬的笑:是的是的纠结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 只不过,他觉得自己就要疯了而已。 瘦子以为他不再想那么多了,对着他点了点头,三人一起走进了面前的这一栋建筑。 一走进去,瘦子就忍不住感叹了一声:真热闹啊。 热闹的商业区中暖风融融,熏得人一进来就想睡觉。前来闲逛的人们摩肩接踵,仿佛一瞬间就将三名任务者带回了曾经的地球。 但是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说:我们怎么从这么多人里,找到那个可以给我们提供信息的? 瘦子: 这还真是一个天大的问题。 徐北尽撑着下巴,无声地笑了一下。 上一个噩梦,如果不是因为有人曾经去过那个噩梦,那任务者们想从服务区里找到戴无,也是有点难度的。而那还仅仅只是十几二十个扮演者。 至于这里? 商业区里起码有几百号扮演者,而且绝大多数全是像徐北尽这样,对噩梦一无所知的群演。 第156页 这难度也太高了。 很快,瘦子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说:主脑不可能给出无解的难题。也许,重点并不在这些窄楼居民的身上。 小姑娘赞同地点了点头。 瘦子瞥了沈云聚一眼,沉吟片刻,然后说:我们分开搜索吧?你负责地下,我们负责地上的部分? 沈云聚迟缓地点点头。 于是他们便分开了。而等到沈云聚离开,瘦子和小姑娘并没有急着搜索,瘦子问她:你刚才说的,曾经听闻过一些消息是什么? 小姑娘点了点头,回答:这个噩梦,几年之前似乎在窄楼底层中出现过。 瘦子愕然了一下。 虽然他和眼前这名小姑娘是同伴的关系,但是他们也是在不久之前刚刚成为搭档。更早之前,他们甚至都不认识彼此。 因此,瘦子听闻小姑娘说几年之前的窄楼底层,就忍不住哑然。毕竟,几年之前,他在更高的楼层。 小姑娘说:你可能不太清楚。她知道瘦子在窄楼中的经历,当时是有个书店老板,在窄楼中引起了一阵骚乱。 直播间前,徐北尽怔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还能扯到他的头上。 他苦笑起来,再一次真诚地觉得,直播系统的到来,使他重新了解了他所生活的这个地方。 窄楼 他暗暗叹息一声。 小姑娘继续说:当时任务者们为了进入他的噩梦,疯了一样使出各种手段,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试图从他的邻居那边下手。有的任务者只是和她交谈,但是有的任务者直接就进入了她的噩梦。 邻居徐北尽突然想到,在上一个噩梦,牧嘉实也曾经提到过他的邻居。 是的,在几年之前,任务者们对他的噩梦趋之若鹜的时候,他的邻居一直是那位女性扮演者,没有变过。 而似乎就是在那件事情之后,在任务者对他的噩梦逐渐失去了兴趣之后,那名扮演者就离开了窄楼底层。 徐北尽回忆了一会儿,然后确认,就是那名扮演者。 等等,如果这样的话 徐北尽脸上流露出一丝困惑。 而瘦子在听小姑娘说到这里,也是忍不住问:你的意思是,这个噩梦,就是那名书店老板的邻居的噩梦? 家具成精小姑娘低声复述着这个特征,随后点了点头,是的。 瘦子茫然了一下:但是,我记得书店老板隔壁邻居的噩梦,不是这个啊 前面一个。小姑娘说,是个女人。她的噩梦打出真结局之后,她就搬走了,和其他的窄楼居民一样。然后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男的。再然后,这名男性窄楼居民也搬走了 瘦子接话说:然后那个女人又搬回来了?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这还能来来回回的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这谁知道呢? 瘦子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所以,关于她的噩梦,你知道一些什么信息吗? 他们开始在商业区的一楼走动,观察着这些店铺和周围的窄楼居民。 我只知道,似乎并不仅仅是家具成精的问题。小姑娘若有所思地说,曾经进入这个噩梦的任务者并没有透露很多消息,但是他们减员了。 减员了? 就是即便打出了普通结局,可以离开噩梦了也还是有一些任务者消失了,就好像是你懂的。 瘦子沉默。 他知道小姑娘的意思是永恒崩溃的噩梦。他们一般不想提及这个短语,因为他们有一些同伴,就迷失其中,再也没有回来。 瘦子深吸一口气,喃喃说: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已经打出了普通结局,却还是迷失在了永恒崩溃的噩梦之中?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永恒崩溃啊。 小姑娘正想说什么,突然,他们发觉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露出了恐惧而不安的表情。从地下的楼层那儿,传来了几声嘶吼和尖叫。 他们对视一眼,几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沈云聚那边出事了! 然而他们来不及行动了,因为,就仅仅只是下一秒,他们就眼前一黑。 噩梦重启了。 沈云聚惊恐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跌倒在沙发上,表情可怖、瞳孔放大,仿佛深陷在极度恐怖的噩梦之中。 第50章 性价比 噩梦的第三次开启。 徐北尽坐在书店柜台后,面露深思。 这个噩梦,是他那位曾经的邻居的噩梦?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究竟是有新的扮演者出现,扮演这个噩梦的主人,还是说那名曾经住在他隔壁的女性扮演者,又回到了窄楼的底层? 对于任务者来说,他们并不知道窄楼居民同样是由人类玩家扮演的。因此,这两种可能的最终结果是同一个,即那名搬家的女性窄楼居民,又搬回来了。 第157页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扮演者扮演的就是游戏中NPC的角色,任务者们认识的也只是那些NPC。窄楼居民一直是那样的窄楼居民,容貌性情从来不会发生改变,改变的只是皮下的扮演者。 所以说,不明真相的任务者们,当然会认为,来来去去的就是同样的人。 但是对于徐北尽这样知晓内情的扮演者来说,这就分出了两种可能:皮下的扮演者到底是变了,还是没变? 第一种可能没什么可说的,有新的扮演者来扮演这名窄楼居民,在窄楼中十分常见。当然,除却窄楼居民和他的噩梦不会发生改变之后,其余什么都有可能改变。 比如屋子的位置、噩梦的难度、窄楼的楼层等等。 据说有任务者遇到过一个极为偶然的情况。他在窄楼底层的某个噩梦中打出了真结局,结果去往更高的楼层之后,又一次遇到了那名窄楼居民(可能换了一名扮演者)和他的噩梦,然后凭借自己之前所获得的信息,又打出了一个真结局。 这怎么说呢这可能就是天降欧皇吧。 而第二种可能,即原本的扮演者回到了窄楼底层这才是让徐北尽感到些许困惑的事情。 为什么那名扮演者会倒退楼层,并且还重新扮演了自己曾经扮演过的窄楼居民? 这是徐北尽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任务者们在更高的楼层打出坏结局,就有可能倒退楼层。但是这和扮演者又没什么关系。 此外,如果那名扮演者曾经去往过更高的楼层,那说明她已经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那么这一次噩梦开启,又是否会是她故意为之呢? 许许多多的问题挤在徐北尽的大脑之中。 他不禁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从自己捡到了这个直播系统之后,生活就变得复杂起来。 然而这玩意儿还是他捡来的,本来也不属于他。 那名游戏主播?自从最开始的那个噩梦之后,徐北尽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但是,徐北尽心中一直对此有着隐忧。 那名主播在退出游戏时候,可能出现了什么bug,所以才会将这个直播系统或者说,直播的数据端口?留在了《逃出生天》这个游戏里,之后被徐北尽捡到。 而这同样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既然他可以进入这个游戏,那么会不会有其他的主播进入这个游戏? 地球直播间的观众们也知道地球。他们同样是人类。那么那名曾经出现在窄楼中的游戏主播,同样也是地球人? 可是,既然都是地球人类,为什么在直播的过程中,他们不知道窄楼中的这些人的存在?为什么他们这些人仍旧困在游戏里不得逃脱? 按照之前直播间观众们透露出来的消息,像《逃出生天》这样的游戏还有不少,都是普通玩家无法进入的为什么? 既然普通玩家不能进入,那为什么还能让主播来进行直播? 为什么普通人听闻过,甚至看过游戏直播,却不知道玩家们是困在游戏中,而并非自愿进入这些游戏? 外面究竟怎么了? 徐北尽忧心忡忡,疲惫而烦恼地叹了一口气。 他一向不愿意思考这些问题,因为关于窄楼之外的世界的现状,是徐北尽从进入窄楼开始,就一直都好奇并且苦恼的一个问题。 这些情绪积压在心里,长年累月,徐北尽也就麻木了。 他如同那些真正迷失在窄楼中的居民一样,浑浑噩噩平庸无奇。他不想思考未来,不想缅怀过去,不想把握现在。 如同戴无所说,他几乎就把这个游戏当成是第一人生了。他放任自己这样,因为他无能为力。他什么也做不到。 直播系统,给他带来了一束光。 然而这一束光究竟是好是坏? 主脑NE,是否发现了他正在进行着直播? 徐北尽闭上了干涩的眼睛,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困顿。不只是生理上的,同样是心理上的。 默然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看向直播间。 因为情绪不太好,所以他甚至都懒得出门转悠了。尽管,距离任务者们可以离开公寓,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是漫长的一个小时。 蒋双姊和蒋双妹在烦恼刚才未尽的行动。 她们已经意识到,洛科公寓楼里那些成精的公寓内设施,并不是全都对人类满是恶意。 有的确实如此,比如想要杀死蒋双妹的浴缸、扫地机器人、空调、门锁;但是有的也并非这样,比如蒋双姊公寓里的窗帘,就只是冷漠而已。 再比如,肌肉男所在的408室,那盏灯甚至是对人类较为友好的。 于是,两姐妹顺理成章地想到了,要尝试和这些成精的家具沟通。而他们目前唯一遇到的,可以说话的,就是公寓楼里的电梯了。 更关键的是,从目前来看,电梯对人类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恶意,更多的是恶作剧性质的捉弄。只不过,有一名住户因为电梯的恶作剧而心脏病发作,直接就死了,这就让她们不自觉地谨慎起来。 谁知道那究竟只是恶作剧,还是故意杀人呢? 总共有六台电梯,她们也很难立刻分辨出,哪一台是好哪一台是坏。 第158页 然而这毕竟是一个行动的目标。只不过,在她们正准备行动的时候,噩梦却突然重启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蒋双姊不由得有些担心。她有点害怕这种突发情况的出现,正如第一轮噩梦时,蒋双妹的突然死亡让噩梦重启一样。任何不被人知晓的、发生在噩梦中的死亡,都会使得任务者一阵惊慌。 不过 蒋双姊摸了摸自己右侧的内口袋,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两张道具卡都找回来了,这是件大好事。 相较于她的喜悦,肌肉男就不是那么爽了。 在噩梦重启的第一时间,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那两张偷来的道具卡不见了,只剩下他原本带着的那几张,便悻悻然啐了一声。 他想,真该死,居然被找到了。 就算马桶水箱里那张比较好找,但是有一张都被他藏在灯罩这种地方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找到? 他不由得狐疑地看了看那盏灯。 圆圆的灯罩平静地放出光亮。 他瞧不出什么来,就泄气地放弃了,暴躁地踹了一脚沙发。转头,他就暗自安慰自己,毕竟,他掌握了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消息,不是吗? 就光这个消息,他这一趟噩梦就值得了。 只不过,本来是两张道具卡加一条消息,还有没来得及下手的不知道几张道具卡,而现在却只有一条消息了肌肉男总觉得亏了。 他站在那儿,在心中劝自己退一步,忍忍就行,一切安全为上,能顺利离开这个噩梦就是好事。 可是,他却不停地抬头看着那盏灯,又看向卫生间的方向,怎么想怎么不爽。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到最后,他甚至气得眼珠子通红,在公寓里走来走去。他嘀咕着:该死,我的道具卡 那明明是蒋双姊的道具卡,可是被他偷来了,他就觉得是自己的了。 他甚至愤怒得喘着粗气,捏紧了拳头。片刻之后,他走到了房门的边上,等待最初的一小时过去他推翻了自己原本的想法。他决定不再待在这间公寓了。 他决定,要去把他的道具卡拿回来! 同样在发抖的,还有沈云聚。不过肌肉男是气得发抖,而沈云聚,却是因为恐惧。 他坐在那儿,面无表情,手脚发颤。他目光涣散,与此前蒋双妹死亡之后的恐惧极为相似。因为,他们都死在从未想到过的东西的手下。 蒋双妹死在浴缸里;沈云聚死在电梯上。 扶梯。 在与瘦子和小姑娘分开之后,他就坐扶梯去往了地下一层,在负一层转了一圈之后,别的没发现,倒是被各种美食的香气馋得要命。 可惜他没带钱,这些美食,也不过看看而已。 于是他就心不在焉地走向了扶梯,打算去负二层看看。 这片商业区的扶梯是台阶式的,而非那种平缓的、像大卖场里那样的扶梯。于是沈云聚就比较当心,格外注意着自己的脚步,免得踩空。 可是,就在他看中了其中一块台阶,抬脚要踩上去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受到一道怨毒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中的冷酷和阴森,令他不寒而栗。 随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踏上的那块台阶,突然就飞速地挪动了一下。他本可以安安全全地踏上去的,他明明选好了,可是那块台阶像是不愿意被他踩上去一样,硬生生往前挪了一小下。 他来不及收腿了,于是直接一脚踏空,头朝下跌了下去,从扶梯上滚下来。 这时他已经是头破血流了,而扶梯前又是一道自动玻璃门,本应该在检测到有人的时候自动打开,这时候却没有打开。他一头撞上去,玻璃门便碎了,碎玻璃扎进他的手脚、身体、头颅。 然后,他就死了。 翻滚时候几欲呕吐的窒息与呼吸不畅、脊柱仿佛被折断一样的剧痛、一头撞上玻璃门时候的头晕目眩、碎玻璃扎入身体时候的刺痛、血流遍地时候的昏沉麻木 几乎就在噩梦重启的那一刹间,沈云聚就不自觉地干呕了片刻。 死亡有些任务者可能已经习惯了死亡;而有些任务者,永远无法习惯。 他面色惨白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这个时候,噩梦都重启了快半个小时了,他总算是开始思考正事了。 扶梯也出了问题。这意味着,商业区也并不是安全的地点。 公寓楼、商业区,成精的电器、过度的恶意沈云聚陷入了思索之中。然而他很快就无法继续思考了,因为,又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投向了他。 尽管他几乎是立刻就又开始发抖了,但是他仍旧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抬起头去看公寓里的情况没有、没有哪里都正常。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猫眼上。 在第一轮噩梦,他曾经以为,猫眼的背后趴着一个人,而猫眼就像是那个人的眼睛,正用充满了扭曲恶意的目光看着他。 而现在他知道了。 猫眼,就是那双眼睛。 他与猫眼对视着。直到不知道为什么,那道视线忽闪着,又消失了。 第159页 沈云聚猛地喘了一口气,不明所以地皱起了眉。 搞什么为什么,猫眼用那种恶毒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又不见了?为什么会突然放弃? 如果沈云聚能与蒋双妹分享他此时的心情的话,恐怕会得到蒋双妹十分强烈的认同感。毕竟,现在的蒋双妹也遭遇了同样的困惑。 第一轮噩梦,她被浴缸杀死了;第二轮噩梦,她差一点被空调和门锁联手,冻死在卧室里。 她知道这间公寓里所有成精的家具,对她都满是恶意,因此,在第三轮噩梦的一开始,她就小心翼翼。 先是果断地离开了卧室,然后飞快地跑到了大门的边上,靠墙蹲下,缩在了角落里,将头埋进膝盖,打算就如此度过噩梦最初的一个小时。 半个小时之后,当她不自觉动了动自己僵硬发麻的双腿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半个小时过去了,而公寓里仍旧平静如初。 她目瞪口呆地想,这是为什么? 别说家具成精什么的,就连任何带着恶意的目光,她都没有感受到! 她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个念头:这些家具,放过她了吗? 如果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肯定不会多想;但这是第二次了。上一轮噩梦,空调和门锁就无缘无故地放过了她,电梯虽然恶作剧,但是也毫无威胁。 这一次,公寓里更是平静得一点儿危险也没有了。 她虽然迟钝了一点儿,但这个时候也立刻想到,会不会是因为,她已经在噩梦中死过一次了,所以,这些成精的家具们就不再针对她了? 蒋双妹立刻欣喜起来。她最讨厌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如果让她去和什么杀人犯对打,那么她是愿意的。 可是应付成精的家具这种古里古怪的东西,那她就压根做不到了。 她心里盘算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不妨让姐姐也死一次?虽说有些痛苦,但是以后几轮的噩梦就安全了。 不过她又想,这事儿也不是万分确定的,她可不敢让她姐姐去冒险。 这毕竟是,死亡。虽说死亡后会复活,但是那也是死亡。可不是普通游戏里那样,操控的角色死就死了,反正也感受不到他的死亡。这可是他们亲身体验的死亡。 想着,蒋双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也就不再蹲在墙角。但是之前留下的心理阴影过大,她也不敢接近卫生间和卧室,就只是站在门边发着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徐北尽仍旧没有离开书店。他在柜台后面发着呆,一会儿想到窄楼、噩梦那些令人厌烦的东西,一会儿想到这个奇怪的噩梦和他奇怪的邻居,一会儿想到缠人的林檎,一会儿又突然回过神,看看直播间里的画面 观众们都觉得无聊起来了。 他们都想知道这个噩梦的真相是什么,所以也不想离开,就开始在弹幕上玩梗。 现在弹幕上列了七个视角的画面,每个任务者都清清楚楚,于是他们就按照每名任务者的表现,猜测他们都遇到了什么成精的家具。 最怡然自得的自然是林檎了。不知道林檎是否遇到过奇怪的视线,也不知道这群成精的家具是否也会欺软怕硬,反正就没见林檎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观众们纷纷:散了散了,小苹果今天也是那颗小苹果啊。 其次,就是等等,最为放松的,其次就是蒋双妹?! 这不科学啊! 这妹子上一轮噩梦不还是哭天抢地的吗? 奇怪她怎么突然这么轻松了?还自娱自乐地在唱歌? 在发现了蒋双妹的奇怪表现之后,徐北尽就将音源转到了她那边。 结果,直播间里的一众观众,就听见了,这名上一轮噩梦还发疯一样地恐惧着这栋公寓楼的任务者,现在正自得其乐地唱着歌。 徐北尽都免不了惊了惊。他仔细观察着直播间里蒋双妹的表情,发现这名任务者还真的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是知道这个噩梦是怎么回事,知道如何逃离,或者至少是如何避开那些成精的家具的追杀了? 徐北尽只能想到这个理由,才可以解释蒋双妹此时的放松。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蒋双妹在上一轮噩梦中的遭遇,幸运的是她两次出事,直播间的视角都大致抓到了。 而想着想着,徐北尽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两次逃生一次是卧室里的空调和门锁莫名其妙就好了,一次是电梯门恶作剧一样地夹了她一下。 与第一轮噩梦相比,危险的烈度一下子就低了下来。更像是恐吓与吓唬,而非是真切的杀意。 更关键的是,在第一轮噩梦中对蒋双妹直接下手的浴缸和扫地机器人,在第二轮噩梦中,压根就没动静。 这是否意味着,任务者被成精的家具们杀死又复活之后,家具们在意识到杀人的无用之后,就会自觉地放弃? 比起蒋双妹的猜测,徐北尽的想法无疑是更加深了一步。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立刻看向了沈云聚那边的情况。 在上一轮,尽管徐北尽没直接观察到沈云聚的死亡,但因为这家伙的死亡就发生在负一层到负二层的扶梯上,所以徐北尽直接就在书店里听到了那些混乱的尖叫声。 第160页 再加上,每一名任务者各自的位置都可以在直播系统上看见,因此徐北尽立刻就知道了死者的身份。 而现在,沈云聚与蒋双妹一样,姿态神情都显得较为放松。 徐北尽立刻就在心中确认了自己猜测的正确性。 他与观众们分享了自己的看法。 在观众们一片赞赏的声音中,徐北尽沉吟片刻,又说:不过,这可能也会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观众们纷纷打出问号。 徐北尽盯着直播间画面上的七名任务者,说:用一次死亡来换取噩梦中的安全,对于任务者们来说,听起来是很有性价比的操作。 而且,噩梦越往后,会越发的崩坏和混乱。在噩梦初期家具追杀的难度,和噩梦后期是截然不同的。 这样一来,对于任务者来说,在后面几轮噩梦用死亡换安全,才更划算一点。谁知道前期死亡换来的安全,可以持续多久呢? 也就是说,任务者们一旦了解了这个规则,就很有可能会在噩梦的后期,主动选择送死,而不是努力求生。 但是,窄楼中的噩梦,不可能真的宽容到,让任务者用死亡来换取绝对的安全。这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之前那名任务者说,曾经来过这个噩梦的任务者会无缘无故地消失。现在还没有任务者消失,但是再往后,噩梦发生崩坏,情况就未必如此了。 如果噩梦崩坏之后,任务者死亡就意味着消失,如果那个时候任务者还想要用死亡换安全那不就糟糕了吗? 观众们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再次大声痛斥游戏策划的黑心。 徐北尽莞尔。 在没有推理大佬带节奏的情况下,直播间的这群观众还真是又乖巧又沙雕。毕竟他们可可爱爱没有脑袋,徐北尽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徐北尽本来想夸观众们可爱,但是犹豫了一会儿又觉得这像是在嘲讽他们智商,再想到自己本来就是个嘲讽脸了,万一被观众们误会就默默地放弃了。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将视线转回了直播间。 此时,第三轮噩梦的开始,刚刚巧来到一个小时。 蒋双姊果断开门离开了公寓。 在离开公寓之后,她再一次尝试使用指纹重新进入公寓,但是却仍旧失败了。她又尝试了自己之前记住的公用密码,仍旧是失败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这把门锁,随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无视这玩意儿的存在。 除了不让自己进门,这门锁似乎也没干什么其他事情,暂且认为是无害的吧。 她走向电梯间,在让电梯上来,还是自己跑下去寻找电梯之间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八楼走廊的灯光又开始闪烁了。 第一轮噩梦的时候,这该死的灯光就在闪了;第二轮的时候,蒋双姊一心去找肌肉男对峙道具卡的事情,没怎么注意灯光的问题;而现在,这灯光又开始闪了闪得人心烦。 蒋双姊心烦意乱地回头看了看走廊的灯。 突然,她怔了一下。 三下短光,三下长光,三下短光。 三短、三长、三短。 蒋双姊目瞪口呆。 这他妈不是用以表示求救的摩斯密码吗?! 第51章 阴差阳错 蒋双姊觉得自己遇到了天下第一好笑的事情。 一盏灯走廊的一盏灯,居然他妈的在向她求救!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走廊,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哈,可不是吗?她可不就是在一个噩梦中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试探性地说:你是在求救吗?如果是的话,那闪一下灯 她还没有说完,走廊上的那盏灯,就闪烁了一下。 还他妈真的就是一下! 蒋双姊一时间头晕目眩,面对这种超自然现象,她怎么也无法理解。 再说了一盏灯为什么要向她求救?! 我蒋双姊咽了咽口水,感到自己的喉咙十分干涩,我要,怎么救你? 走廊上,一人一灯陷入了沉默之中。 灯不会说话,而蒋双姊也无法理解,灯的一闪一闪,到底象征着什么意义。她也就只是知道SOS的求救信号了,别的信号压根就不记得。 摩斯密码? 她并不是那种博闻强识的天才。 最后,走廊上的灯光保持着平稳的光线输出,似乎已经放弃了。 蒋双姊深深地看了一眼八楼走廊的这盏灯,又想到之前蒋双妹语无伦次地说,408室里的那盏灯像是在提示她们一样她想,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共通性呢? 都是灯,都是偏向友善 她一时间想不明白,又看了一眼电梯间。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选择走楼梯。无论如何,安全为上。电梯是否对他们有攻击性,谁都无法保证。 几分钟之后,几名任务者又一次在一楼大厅齐聚,除了林檎和肌肉男。 这两人不出现,瘦子也不以为意。徐北尽倒是较为强迫症地去看了一眼这两个人的去向,发现林檎是早已经离开了公寓楼,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到商业区这边来。 第161页 而肌肉男肌肉男 徐北尽怔了一下,发现肌肉男出现在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地方。 807。 这不是蒋双姊的公寓吗? 他怎么进去的?徐北尽记得,在第一轮噩梦的时候,蒋双姊在离开公寓之后想要尝试回去,但是门却无法打开。 是只有非公寓主人的任务者,才可以进入其他人的公寓?还是蒋双姊的公寓门锁出了问题? 徐北尽倾向于后者。 不过,蒋双姊的公寓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除却那无缘无故飘动起来的窗帘,还有那将主人拒之门外的门锁。 不管怎么说,肌肉男出现在蒋双姊的公寓里这件事情本身,就显得有些奇怪。他去这里干什么? 等等他不会是觉得,蒋双姊有可能把道具卡放在公寓里吧? 徐北尽略微无语地想到。 而肌肉男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在上一轮噩梦,他偷窃到了蒋双姊的道具卡之后,就果断地将其藏在了自己的公寓里。 他知道那两张道具卡有什么用,认为这两张道具卡的确十分珍贵。而蒋双姊在失窃一次之后,必然会变得更加谨慎。 因此,肌肉男认为,说不定她就只带上了一张道具卡,而另一张留在公寓里,免得又被人偷走。如果他能进入她的公寓,那说不定就能毫不费力地拿到那张道具卡呢?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肌肉男的推理也算不上错,蒋双姊的确在失窃之后变得谨慎了不少。只不过,他也过于以己度人了一些。 说到底,道具卡这种东西,如果不在噩梦中使用的话,那又会有什么价值呢? 总之,肌肉男来到了807。 他并没有公用密码,所以也只是来碰碰运气。 但是当他在来到807门口的时候,公寓大门却像是没有关好一样,留了一条缝出来。肌肉男欣喜若狂,美滋滋地想着连老天都在帮助他蒋双姊离开的时候居然没把门关好! 他闪身便进了807,并且将门关上了。 门咔哒一声落锁。 蒋双姊不知道肌肉男进入了自己的公寓。如果她知道的话,那估计也只是一阵无语吧。 只有卡贩子这种把道具卡当成商品的家伙,才会将珍贵的商品藏在安全的地方。而像蒋双姊这样努力求生的任务者,当然会把有用的道具卡带在身上。 万一在噩梦的某一个时刻需要用呢? 普通的任务者无法理解利益熏心的卡贩子们的心理状态,而卡贩子们也无法理解,像道具卡这样可以卖大钱的玩意儿,怎么有人舍得随便用呢? 他们都无法理解彼此,而实际的情况是,卡贩子越发地受人排斥与不屑。不过尽管部分道貌岸然的任务者,表面上会唾弃卡贩子,但私底下却仍旧会和这些卡贩子做生意。 不管如何,至少在这个噩梦中,几名任务者对待卡贩子的态度都十分统一排斥。 这可能是因为,林檎不需要道具卡,蒋双姊姐妹几年前留下的存货就够用了,僵尸沈云聚差点被偷,自然不屑与肌肉男为伍, 而瘦子和小姑娘 他们背后自有门路,不需要与肌肉男这样单打独斗的卡贩子打交道。 此时,几人也毫不在意肌肉男的去向,自顾自开始商量这个噩梦的各种信息。 蒋双姊将自己与蒋双妹的收获,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包括自己已经找回了道具卡、408室中那盏灯的问题、可以尝试与电梯对话的想法,以及,八楼走廊灯光的求救信号。 所有任务者都因为最后那条信息而大吃一惊。 瘦子若有所思地说:八楼?八楼走廊?你们还记得那封投诉信吗?他轻微停顿了一下,我记得,写那封投诉信的主人,就是八楼的住户,也提到了八楼走廊的灯老是闪来闪去。 可是蒋双姊格外别扭地说,为什么那盏灯会向我们求救?他被困住了?可是他不就是灯吗? 小姑娘突然说:或许 他们都看向她。 小姑娘声音冷淡:你们知道水鬼抓替死鬼的故事吗? 任务者们怔了一下。 而瘦子最先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言难尽,他声音干涩地说:你的意思是这些成精的家具,想要活人来做他的替死鬼?这样,他就不必拘束在定死的家具之中? 当小姑娘提出这个观点的时候,瘦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的公寓里的那个马桶该死,他才不要变成马桶! 蒋双姊更是瑟瑟发抖:所以,所谓的求救信号,也只是只是在吸引人过去,然后他就可以趁此机会抓人做替死鬼? 她不禁后怕,毕竟,她刚才是真的认为,那盏灯是对人友善的。 小姑娘点头又摇头:我只是提出一个想法,也不一定真的是这个噩梦的真相。她又看了看蒋双妹和沈云聚,之前两轮噩梦都已经有人死过了,为什么他们没有成为替死鬼? 或许是现在还不到时候!瘦子说,随后,他的声音慢慢低沉,如果噩梦崩坏 第162页 他与小姑娘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知道,曾经来过这个噩梦的任务者,有无缘无故失踪的情况。如果,那些消失的任务者就是被抓去做替死鬼了呢?如果 如果他们现在面对的这些成精的家具,就是那些曾经消失了的任务者呢? 莫名地,瘦子感到了一阵沉重的痛苦。 他想,他的同伴或许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后,就一直在思索,他们所面对的这个噩梦中家具成精的幕后真相,以及,那些消失的任务者究竟去了哪里。 而替死鬼,或许就是她的思考结果。 任务者们不由得陷入了一阵沉默,各有各的想法和思绪。 而蒋双妹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有一些茫然。她还没来得及把她之前思考出来的规律说出来,而这些任务者却已经开始因为别的事情而发愁了? 她抓了抓头发,有些不解地问:但是,替死鬼什么的窄楼的噩梦中从来没有出现过鬼怪的元素啊? 其余任务者被她这么一提醒,这才纷纷恍然。 是的,窄楼中的噩梦从来都是较为写实的,不会出现太过于奇幻的事情。 蒋双姊却有气无力地反驳着自己的妹妹:可是,家具成精本来就已经很奇幻了 本来松弛片刻的气氛,又一次紧绷起来。 瘦子无奈地说:想这么多也没用我们先去看看电梯吧。 几人便往电梯间那边走。路上,蒋双妹将自己上一轮噩梦得来的经验分享出去。 瘦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沈云聚:你也是这样吗? 沈云聚一直不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于是在场的五名任务者,除却已经死过一次的蒋双妹和沈云聚,剩下的三名,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凝重了。 他们都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随着噩梦重启次数的增加,越往后的危险和不确定性就越大,如果真的想要利用这个特殊的规则这一轮噩梦,或许是最好的机会。 但是,死亡谁又敢真的用自己的死亡,去试探噩梦的规则呢?他们都试不起。 任务者们来到电梯间。 瘦子停下脚步,斟酌片刻,又看了看小姑娘,得到对方的轻微点头示意之后,就说:我也不隐瞒了,坦诚一点说吧。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前,我其实有了解到一些信息。 他并没有说这是小姑娘告诉他的。他们两个在进入噩梦的时候,习惯性让小姑娘对外形成聪慧但弱小的女孩形象,以此降低其余任务者的戒备心理。 而瘦子身材瘦高,略微带一些神经质,很难简单地取信于人,不如就干脆主动表现自己,争取在噩梦中的主动与领导权。 他们一明一暗,始终这样应付噩梦,效果也一直不错。 这个时候,瘦子也习惯性地将所有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其余任务者认真听着他说的话,而直播间的观众却啧啧感叹:一个个的,都是老阴比了。 明明是那个小姑娘提供的信息哦,我懂了,原来这就是团队战略? 有点意思啊,这两个人好像一直都没有对外表现出他们之前就认识了。 逃生游戏都能被你们玩成狼人杀。我这种菜鸡果然不适合这种游戏,呜呜呜。 我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有智商呢? 徐北尽一边看着直播画面上的情况,一边看着弹幕上观众们的嘻嘻哈哈,一时间心中情绪跌宕起伏,又是凝重又是想笑,最后不免哭笑不得。 观众们的嘻嘻哈哈,用以调节气氛的话,着实不错。 直播间的画面上,瘦子已经将自己得知的信息说出来了,而其余任务者也立刻就想到了,那些成精的家具中,会不会是曾经失落在这个噩梦中的任务者? 用死亡换取安全的所谓规则,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这是一个,即便打出普通结局,也有可能被永远困在其中的噩梦? 一时间,他们的脸色都变得铁青。 瘦子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简单地说:早一点解决这个噩梦吧。 他们都点了点头。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没有听懂他们的意思,而徐北尽也没有想好如何解释永恒崩溃的噩梦这个概念,最后,就只是含糊地说:或许是觉得,这个噩梦太过于诡异了? 观众们果然顺着他的思路就走歪了,随后,任务者们又打开了电梯的门,于是观众们就更加不在意刚才任务者那些不清不楚的对话了。 徐北尽再一次庆幸,推理大佬不在。 推理大佬不在,他就可以这么糊弄观众们的智商;要是推理大佬在,这一轮的噩梦,可就没这么好解释了。 或许他还是得提前做好打算。可是,在不知道外界情况的状态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想着,徐北尽就觉得有些沉闷。 直播间的画面上,任务者们已经与其中一台电梯开始了交流。 在电梯门打开之后,瘦子试探性地问:你好? 那平静机械的男声,居然真的回应了他的问好:你好。 第163页 立刻,所有的任务者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选择的是楼栋左侧,靠近大厅一侧的电梯。这是蒋双姊、瘦子和小姑娘三人之前在1104门口看见的那台空电梯,也是曾经在一楼时候捉弄蒋双妹的那台电梯。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当也是那台总是空着去往顶楼、又空着自己下来的电梯。 按照之前的投诉信、法院传票等等的信息来看,这六台电梯中,有两台电梯是最特殊的;一台就是他们选择的这台。 而另外一台,就是八楼住户写信投诉,并且某次无缘无故突然开始坠落,然后把住户吓到心脏病发作、当场去世的那台。 从各自的表现来看,前者应该更为无害一些,于是任务者们选择了这一台。 而电梯也用非常正常的语气回应着他们。 瘦子苦笑了一声,心想,电梯会说话! 多么滑稽的事情。 然而电梯本来就会说话。只不过,在乘坐电梯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想过,是真的有人在说话,而不是早已经录制好的机械音频。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指不定ATM机里就真的有人在给你递钱呢? 瘦子努力胡思乱想,让自己抛开关于马桶的一切想法。 他沉吟片刻,最终问出了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拥有自我意识的? 很早之前。电梯回应,不过,我可是一台好电梯。 蒋双妹气愤地瞪大眼睛:那你之前还吓唬我?! 电梯圆滑地说:那只是和你打个招呼。我看你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像是吓坏了,所以和你开个玩笑,让你放松一些。 蒋双妹: 你那是在开玩笑吗?你那是在杀人! 蒋双姊哭笑不得地拉住自己的妹妹,转而对电梯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你说你是好电梯,所以,其他像你这样的,不是好的? 有一些确实和我不一样。电梯客观地评价着,有些挺讨厌你们的,恨不得杀了你们。我嘛,我是一台挺会自娱自乐的电梯。 这就是你动不动就空着上楼,再空着下来的原因? 唉电梯唉声叹气,可是,要我天天载着你们这群家伙,我也很累啊。你们知道吗?只要不超重,人就是死也要挤进来。这可太难为我了。 你们听不见电梯运行时候,那吱嘎吱嘎的声音吗?唉,罢了,你们恐怕是听不见的。钢绳啊钢绳磨损的声音,你们都听不见吗? 电梯絮絮叨叨地抱怨着。 瘦子一脸无语。他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听电梯的抱怨。 谁能和电梯共情啊?就像谁要和马桶共情啊? 好了好了。他只能好声好气地说,你还知道些别的吗?比如为什么你们会突然 醒过来?电梯说,我把这个过程叫做醒过来。可惜我是一台电梯,不然的话我总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可惜我自己不能离开这个位置,只能上上下下。 我知道有一些,他们是可以动的。比如扫地机器人,真快乐。还有一些虽然不能动,但是也很快乐,像是电视机什么的。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打开,然后看电视。真好啊。 有些就很惨,像是新风系统什么的。不仅不能动,还老是咳嗽,一直就是亚健康的状态啧啧,真可怜。 我这儿我这儿其实也一样,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人和我说话。我又不敢和其他人搭话,生怕吓到他们哈,我可真是一台好电梯。 瘦子听得欲言又止。 他想,这电梯废话真多。就算声音再好听,那自怨自艾的抱怨声也令人心生厌倦。 又是片刻,他总算是找了个时机插话:所以,为什么你会醒过来? 啊这是一个好问题。 瘦子恍惚从这句话中听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品评。 而电梯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不过,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蒋双姊忍不住问:为什么? 电梯说:因为这是规矩。你知道的,即便我是守序善良阵营的哎呀,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我就当自己是吧,毕竟我可不想杀人。 我啊虽然我是台好电梯,但有些不是我这样的我可没特指某些某些噢。我要是把实情说出去了,他们要发火的。我可是很害怕的 小姑娘却抓住了他话语中的一个漏洞:你是电梯,而其他那些很多都是无法移动的你为什么怕他们?他们根本无法对你做什么吧。 电梯沉默了一下:唉,我说漏嘴了。他停了停,好吧,我不说了。总之,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就沉默了。无论任务者们如何叫他,他都不再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他直接关闭了电梯门,自顾自朝更高的楼层去了。 任务者们面面相觑。 第164页 瘦子皱眉,自言自语着说:所以,他的确透露了一些什么?他露出困惑的表情,可是我怎么没意识到呢? 小姑娘冷静地说:他刚刚说了一句话。他说,好吧,我不说了。就好像是在回应别的什么 有什么在阻止他,不让他和我们继续交流下去。蒋双姊肯定地说,可是这些成精的,公寓设施,他们是怎么联系上的? 她看向了蒋双妹。在之前蒋双妹对于自己死亡的叙述中,同样体现出了这些奇怪设施之间的配合。扫地机器人会故意把人撞进放满了水的浴缸 可是扫地机器人怎么知道,浴缸已经放满水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她又说:还有一点就是,在在这台电梯的口中,他对其他类似他的东西的处境十分了解。可是,他只是一台电梯,只能上上下下,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信息的? 是啊瘦子喃喃自语,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为这些成精的公寓设施构筑了一个交流沟通的平台。 无形的 想到这里,徐北尽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书店。 在他的概念中,这是一间安全屋。与其他几间同样被他找到的安全屋一样,这里没有很多电器,较为偏僻,客流稀少。 但仅仅只是这样,似乎也不能称作安全屋。毕竟,即便是这家古董书店,也的确是有着一个孤零零的灯泡,就在天花板上放着光。 这里究竟有什么,或者说,没有什么,才可以使其被成为安全屋? 徐北尽想着,慢慢地,目光变得幽深而晦暗。他微微垂着头,表情不明。如果这个时候他的样子被其他人看见,那或许其他人又要当他是一个藏着天大秘密的可怕反派了。 片刻之后,他回过神,默默地将直播间的视角变换到肌肉男那边。 此时一楼的几名任务者已经好久不说话了,所以观众们对于徐北尽改变场景的做法也不以为怪。 然而刚刚把视角转过去,他们就立刻吓了一跳。 因为肌肉男正在和仿佛活化了的窗帘搏斗。 他跌倒在沙发上,脖子被窗帘缠住了,脸色憋到紫红。他的脚勾在沙发上,努力让自己不被窗帘拉过去。 他拼命地伸手去够任何可以让他借力的地方,却怎么也够不到。最后,他的两只手狠命地撕扯着窗帘布。指甲都在强烈的求生欲的作用下,用力到开裂流血。 啊啊啊啊!! 他发出拼尽全力的嘶吼声,浑身肌肉鼓胀起来,额头青筋爆出。那冰冷的无形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带着蛇类一般从角落里窥视的阴冷意味,格外可怖。 死亡的威胁使得他浑身发抖,冷汗淋淋。 终于,窗帘轻轻地松动了一下。他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用力扯开那堆缠在他脖子上的窗帘,然后猛地朝前一冲。 惊慌失措之下,他一头撞在电视柜上,用力之大,直接把柜子上的路由器撞翻在地。路由器的电源因此而松动,路由器上示意正常使用的绿色光点也消失了。 下一秒,那道冰冷的目光凭空消失,如同疯子一般摆动着的窗帘也瞬间平静地垂落在墙角。 他目瞪口呆,心想,路由器 网络?! 第52章 突然闹别扭 在肌肉男刚刚进入807室的时候,一切还是正常的。 公寓内一切平静,各归各位。这也让他仍旧没有意识到,出事的不仅仅是公寓楼里的设施,更是各个公寓内的家具。 之前他在自己的公寓里,只是察觉到有什么目光一直盯着他,但是毫无危险发生。而在道具卡、林檎的私生活等等,这些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冲昏他的头脑之后,他就更加不关注噩梦本身的问题了。 很难说究竟是他天性中的粗野浪荡,还是恶魔的假面这张道具卡使得他的性情越发偏激自傲,总之,他在807室里翻箱倒柜,毫无顾忌,目标就只是想找到一张道具卡。 他认定,那张道具卡就藏在这间公寓的某处。 几分钟过去,他一无所获,而公寓内也是凌乱不堪。他可没什么顾忌,不像蒋双姊去他的公寓里找道具卡的时候,因为顾及到那些成精的家具,所以蒋双姊一直轻手轻脚,什么都不敢碰。 而他呢,他恨不得把所有东西全部翻个底朝天。 柜子?全部打开。什么锅碗瓢盆的,全往地上扔,噼里啪啦得也不嫌吵。沙发也被他拖到了一边。一无所获的时候,他还恨恨地踹着墙壁、房门、桌椅。 最后,公寓内仿佛无形中睁开了几双眼睛。可是,肌肉男仍旧没有发现。 直到他走到沙发边上,窗帘突然缠住了他的脖子。 他费了百般功夫,总算是把窗帘给弄下来了,却又弄翻了路由器然后,他就发现,窗帘突然就消停了。 肌肉男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看看路由器,又看看那刚刚还在发疯的窗帘。 哪怕他是一个傻子,这个时候也可以联想到其中的关系了。 直播间里的弹幕更是飞一样地飘过:!!!我靠,是网络吗! 第165页 智能家具。 ??我记得北北之前说过这个词?北北你早就看出来了吗? 也就是说,所有出问题的设施,全部都是智能可联网? 单说智能家具也不对吧应该说,物联网? 也就是说,刚才那几个任务者不明白的点也可以解释了?为什么这些成精的设施可以相互沟通因为他们可以使用网络哒! 我家的智能家具会背着我开小会吗 会的(恶魔低语)。 我家的智能空调最近老是无缘无故自己就启动了 说明他也嫌冷。 草。 这么说来,北北的书店果然是安全屋啊。压根就没有网络[笑哭] 也就是说,那些成精的设施的爪牙伸不到这里来话说,刚刚那台电梯不是说,他们中间也有好有坏吗? 很难分辨啊,除了电梯,也没什么家具会说话。 主要是,来不及啊。这么大的场景,要玩家一个一个去找。有那个时间,噩梦都重启不知道多少轮了。 等等如果根源在网络的话,那使用断网大法,是不是就可以解决这个噩梦了? !!妙啊。 建议去配电间切断电源。 [笑哭]你们这是在搞脑筋急转弯吗? 看着直播间的观众们商量这种简单粗暴的通关方法,徐北尽也忍不住顺着思考了一下。他觉得,这种方法,似乎可行? 不过真结局多半不会是这样通关的,普通结局差不多。 而任务者们,会想要追求一个普通结局吗? 徐北尽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瘦子和小姑娘指不定会想要一个普通结局。 毕竟,他们和林檎一样,只是误入这个噩梦。 而这两个人之前还在他的书店外面探头探脑,指不定是哪方人物派来的徐北尽想想就觉得有些烦。 至于其他人,他就不太清楚了。进入噩梦,总归应该是对真结局有所期待不,肌肉男或许不是这样。 徐北尽不免叹了一口气,有些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他又有点困了。他想,或许还是应该出去走走。前两轮的时候,他的精神就还好,应该也和他的奶茶有关系。 他正昏昏欲睡地发呆,恍惚间就见一人推门进来,把他给吓清醒了。他定睛一看,果然是林檎。 林檎和他打了声招呼,递了一罐饮料给他。徐北尽道谢,接过来打开,喝了两口,感觉自己清醒多了。 然后他就被这行云流水的一整套动作给吓呆了。 他想,他们这是在干嘛?林檎这是在给他投喂饮料? 他低头瞧了瞧这罐饮料苹果汁。 徐北尽: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林檎说:你从哪儿弄来的? 林檎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饮料:去小卖部转了一圈,然后小卖部老板送我的。他又看着徐北尽,不困了? 徐北尽默默喝了一口饮料,然后说:现在好点了。 林檎哦了一声。 徐北尽瞧着他,忍不住问:你知道吗 林檎歪头看他。 徐北尽说:你的名字? 哦林檎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苹果汁,我不介意。 徐北尽: 你说清楚,他难道就介意了吗?! 本来不介意的徐北尽,被林檎一句话说得,顿时就介意了起来。 他喝苹果汁怎么了!人难道不能喝苹果汁吗?! 徐北尽默然无语。 林檎又说:真的不介意。他皱眉,你怎么又想那么多? 徐北尽:他说,我没有。 林檎打量着他,说:真没有? 徐北尽又被他一句话惹毛了。 林檎说:你喝。虽然我是苹果,但你又不是在吃我。 徐北尽沉默片刻,然后慢吞吞地说:你、是、苹、果 行,我是苹果。林檎坐在书店门口的椅子上,你要是愿意和我打一架,我是什么都行。苹果、葡萄、梨、菠萝、橙子 他像是报菜名一样,接连说出一大堆的水果。 他又对徐北尽说:你喜欢哪个?回头我送你对应的果汁? 徐北尽: 他觉得林檎变了。 真的变了。 他刚刚是在取笑林檎这个家伙!又不是在夸他!! 徐北尽深吸一口气,把苹果汁放在柜台上,非常得体地回应:都不喜欢。在林檎说出又要把他惹毛的话之前,他补充说,至少现在不喜欢。 林檎不解地看看他。在他看来,刚刚那场对话,他完全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特别诚实。他就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徐北尽会生气会恼怒。 第166页 而且,什么叫现在不喜欢?难道以后就又喜欢了?那他到底是准备还是不准备? 怎么讨好一个人,这么难? 然而林檎还是认真地点点头。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与徐北尽搭话为妙。 徐北尽有气无力地看了看他,心想,为什么世界上还会有这种直觉怪啊。 真是把他克得死死的。 他看着林檎。这家伙就这么坐在书店门口,都已经自顾自拿了本书在看,可以说是非常熟门熟路了。 他们是怎么就变得这么熟的? 徐北尽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想,大概是从林檎对他的噩梦不感兴趣,而他又知道了林檎的记忆问题开始? 当一个人与另外一个人分享他的秘密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一定程度的信赖,以及,亲近。秘密的共享会让他们的关系进展飞快。 而且,林檎对他的噩梦完全不感兴趣。 他倒是会体贴一下徐北尽不睡觉导致的困倦,比如刚刚还问了他是不是不困了。好像默认了,徐北尽就是不会睡觉,而徐北尽不睡觉,也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的,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然后说:你之前来和我说的,那两个在我家门口转悠的人 林檎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徐北尽看着他的眼睛,犹豫片刻,最终选择了诚实: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是因为,知道了你收集饮料送给我的关系 说着,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林檎茫然片刻,然后恍然大悟。他立刻说:我明白了。 说完,他就继续低头看书。 徐北尽茫然了:你明白,什么了? 林檎说:我会解决这件事情的,你别担心。 徐北尽: 就是你这么说,他才担心啊!! 徐北尽开始坐立难安,不知道林檎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他试探性地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檎毫不犹豫地回答:让他们别来打扰你,别来干涉我们的事情。 徐北尽心想,也不知道林檎会怎么做这个回答好像什么都没说啊? 他犹豫着要不要问清楚一点,又觉得林檎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了,总不至于这种人情世故也要他来干涉吧? 可是徐北尽又一想,林檎没有关于地球的记忆,那他会不会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使用过于简单直白的手段?比如直接打上门? 这明明是林檎带来的麻烦!怎么现在又成了他在头痛? 片刻之后,林檎大概意识到这件事情对徐北尽造成的困扰,于是他又立刻说:对不起。我之前没想到这个问题。你别对我生气。 徐北尽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迷茫地回复:我我没对你生气? 于是林檎对他笑了一下,像是松了一口气,就继续低头看书了。 徐北尽: 他突然觉得,他一直以来对待林檎那种小心翼翼、谨小慎微、迂回委婉都他妈没用!林檎这家伙就是要有事说事、直球出击! 就像之前他嘱咐林檎别因为他的事情,就随便答应别人的请求你看林檎不就好好地答应了吗? 于是徐北尽又说:说清楚是应该的,你别用武力值碾压人家,影响不好,明白吗? 林檎再一次抬头,皱眉思索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徐北尽狐疑说:真的? 你看我是个傻子吗?林檎不爽地回答,在你眼里我真就是颗小苹果? 徐北尽: 有时候他在心里说顺嘴了,他还真的 对不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北尽也就只能放任林檎去处理这件事情。 本来也是,徐北尽这名扮演者,可没有什么办法接触到任务者那边的事情。有不少扮演者被任务者烦得恨不得搬家,却还是只能忍受着任务者的穷追猛打。 因此,徐北尽这一次面对两名任务者的窥视,也没有表现得非常烦躁。甚至林檎出面能解决这件事情的话,他就觉得再好不过了。 就是他不知道,林檎究竟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想着,徐北尽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他以前的生活究竟为什么能这么安逸为什么他现在连划水都划不动了?还得在这儿思考各种现实问题? 想着,徐北尽就干脆不再思考了,放空大脑发了会儿呆,然后又突然想起来,看了一眼直播间。 肌肉男还在807室发疯一样地寻找道具卡,而其余的任务者徐北尽切换视角一看,发现这群人已经来到了商业区! 五名任务者是一起行动的。 第二轮噩梦,他们也来到了商业区,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没能仔细探索,所以现在,他们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蒋双妹傻乎乎地问:但是,你们不先尝试一下被家具追杀吗?也许不用死就可以? 第167页 其余任务者没理她。 蒋双姊无奈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委婉地说:双双,我们现在更关键的任务是,解决这个噩梦。 好吧蒋双姊低声嘟哝着。 她有些不忿,原因则是自己发现的噩梦中的一大规则,并没有被这些任务者重视起来。即便是她的姐姐,也没有特别在意。 的确,被家具杀死一次,噩梦中这些成精的家具就不会再来追杀你。 可是难道他们都去死一次?他们不可能让自己的死亡精确到同一时间,也就意味着一个人的死亡必然导致噩梦重启。 而现在已经是噩梦的第三轮了。如果再让噩梦重启,那么崩溃的噩梦会带来什么未知的改变与风险,这都是他们全然不知的。 所以,与其苟且,不如硬莽。 早日解决这个噩梦,早点离开这里。不要去想什么死不死的。 带着这种观点,几名任务者分三路探索了整片商业区。 蒋双姊、蒋双妹两姐妹从四楼往下探索,瘦子和小姑娘负责一楼和二楼,而沈云聚之前已经在负一层逛过,现在自然是去负二层。 不过即便现在知道了,这些成精的设施应该不会再来追杀他,但是沈云聚还是谨慎地选择了走楼梯。 扶梯之于沈云聚,可能就如同浴缸之于蒋双妹、马桶之于瘦子,都已经是他们心中不可磨灭的阴影了。 十几分钟之后,五人重新在商业区一楼的入口处汇合。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略微沮丧的神情,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甚至,就连那些成精的设施,都仿佛销声匿迹。 瘦子似乎觉得有点热,于是擦了擦汗,无奈地说:商业区的内部都找过了,不如去外面看看? 蒋双姊点了点头,突然,她狐疑地看了看瘦子:你很热吗? 瘦子愣了一下。 我看你一直在流汗说着,蒋双姊的脸色变了变,她惊叫着说,空调! 几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墙面高处的中央空调出风口。 垂落下来的红绳被吹得胡乱飘动。 太热了 的确,像是这种热闹的商业区,室内的空调总是极为强力的。夏天会冰冷,冬天会炎热。 可是,现在才只是深秋,十月底而已,外面最热的时候都能有二十几度,怎么现在商业区里,反而开了热空调? 蒋双妹脸色微变,她语气颤抖着说:姐姐!我之前就是,遇到了成精的空调! 蒋双姊一把拉住她的手,与瘦子对视了一眼,同时喊了一声:跑! 他们反应极快,可是基于网络而链接起来的,可以互相沟通并且交换信息的物联网设施们,却压根没给他们活命的机会。 入口处的自动玻璃大门,已经被锁定了。 沈云聚心中念头一转,立刻说:去负一层!那里有露天的广场! 他们立刻转头奔向负一层。不敢乘坐电梯,就只能走楼梯。而这一路可谓是热闹非凡。 奶茶店里的塑封机翻越千山万水想挡在他们的面前;抓娃娃机自动自发地把玻璃柜里的娃娃抓出来,往他们这儿扔 沿路的监控摄像头纷纷对准他们,一道道无形、冰冷而充满了杀戮意味的视线,伴随着闪动的红点,令他们在奔跑中都能感受到心脏骤停的恐惧 商业区内变得越来越热,闷得人几乎喘不过气。而他们还在不断地奔跑着,窄楼居民有意无意地挡在他们注定要经过的道路上,挤来挤去,差一点就让蒋双妹掉了队。 在楼梯口,蒋双妹实在被堵得心中烦躁,忍无可忍地一把推开好几个人,一时间人仰马翻,场面极度混乱。 凌乱无序的脚步声在漆黑的逃生通道中响起。黑暗中他们生怕自己一脚踩空,沦落到沈云聚曾经折断脊柱的痛苦处境中。他们听见自己乱了套的呼吸和心跳声。 他们仍旧可以感受到虚空中仿佛睁开了一双眼睛。即便这个地方,也有监控摄像头。 仿佛有什么东西,就透过摄像头观察着他们。戏谑地、傲慢地、耍老鼠一样地,看着他们奔逃、惊惧的样子。那是一种来自无形的压力。 他们不知道手边会有什么东西对他们下手;即便是已经死过一次的蒋双妹和沈云聚,在这种情况下也神经紧绷、几欲崩溃。 混乱、混乱。当他们抵达露天广场,一个个喘着粗气,不安而惊恐地四周扫视的时候,他们认为,自己的大脑与内脏,仿佛也被搅得一片混乱。 瘦子努力咽了咽口水,惊魂未定地说:安、安全了吗? 蒋双姊撑着膝盖,弯下腰。剧烈的运动,加上商业区内部那沉闷、污浊的空气,让她有一种想要干呕的冲动。 过了一会儿,她总算是缓过来了,然后回答了瘦子的问题:应该是安全了吧。 在所有人中,小姑娘是最为冷静的。即便是僵尸,此时也已经面色惨白。 而小姑娘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看向周围。 她突然说:这里很空旷。 瘦子费解地说:什么? 第168页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这里是安全区。她指了指露天广场稍远一点位置的扶梯,如果我们不去乘坐电梯的话。 她话音刚落,就见那扶梯突然停止了运转。 下一秒,那扶梯就像是疯了一样,台阶一会儿倒退,一会儿前进。扶梯上本来有几名窄楼居民在,这下可是把他们吓得够呛。 有的人直接就摔了下去,有的较为幸运,牢牢地把住了扶手。可是随后,那扶手的运转居然与扶梯的运转不再同步。 扶手往上,扶梯往下。有人发出一声惨嚎,直接就扭了腰,赶忙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那奇怪的扶梯。 好歹没出沈云聚那样可怜的死亡事故。 小姑娘顿时就沉默了。 场面一阵死寂。最后,瘦子语气低沉地说:看来,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了。 露天广场闹出的这一番动静,同样位于此地的书店里的徐北尽和林檎,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 徐北尽看到直播间里,这几名任务者从一楼到负一楼的艰难旅途,不由得心有戚戚。那奇怪的空调先前也盯着他看过。 也就是那个时候,徐北尽才明白,戴无说的那句小心背后究竟是什么意思。 人类双眼的视角,最大也只有188度。这意味着,你永远看不见,你的背后是什么样子的。 徐北尽默然坐在那儿,感觉自己的后背细细密密地起了一排鸡皮疙瘩,全是被他的自我想象给吓出来的。 林檎同样被这一场闹剧吸引了注意力。他看了看出问题的扶梯,又看了看徐北尽,迟疑了一下,叫了一下徐北尽的名字。 北尽?可以这么叫你吗? 随你。 徐北尽回答。他想,林檎就算学着那群直播间观众叫他北北不,不行,那还是太肉麻了。 他问:怎么了? 这就是地球的样子吗?林檎好奇地问,电梯突然就闹别扭? 徐北尽: 这让他怎么回答? 第53章 一次尝试 徐北尽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虽然他也想不出要怎么回答。 书店外,几名任务者隔着玻璃门看见了林檎的身影,于是便过来与这位大佬汇合。莫名地,待在林檎附近,给了他们极大的安全感。 徐北尽看得好笑,但是为免被这些任务者注意到,他只是安分地划着水,无意与任务者们发生互动。 倒是任务者们,在书店里小声商议了一会儿之后,瘦子便朝徐北尽走过来,问:老板,我们刚从对面那栋公寓楼出来。那里面以前是不是出过事情啊?一个人都没有。 徐北尽站了起来,正要开口,却微微一顿。 在这一刻,主脑NE给他派发了一部分关于这个噩梦的信息。 他无奈地意识到,即便他想要当划水的群演,当任务者主动凑过来询问信息,他也只能任劳任怨地成为合格的工具人NPC。 于是他在默然片刻之后,就十分敬业地回答:你们刚从那儿过来?那边之前就出过事情了。我以为不会有人再住过去了。 他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就好像是在嘲笑这群人的天真一样。 瘦子不由得默然了片刻。他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这位窄楼居民。 在与对方沟通之前,他以为这名窄楼居民只是知道一些信息而已。但是当他露出这种带着嘲讽的笑的时候,瘦子就不由得想得更深一些。 他会不会是这个噩梦的突破点? 他会不会是幕后黑手? 他藏身于距离洛科公寓楼如此近的地方,甚至对洛科公寓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NPC,他会知道这么多吗? 此外,这个噩梦中的危险都集中于电器设备,而这间古董书店里恰巧没有什么电器。这会是巧合吗?又或者意味着别的一些什么? 瘦子深深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当丁亿在进入那个噩梦之前,嘱咐他们去调查一下林檎最近关注的那名窄楼居民的时候,瘦子和小姑娘是不以为然的。 即便当他们意识到,这名窄楼居民,就是几年前在窄楼底层引发混乱的那名书店老板,他们也仍旧没有对这件事情抱以足够的重视。 一来,瘦子当时在更高的楼层,并没有亲身体验过,当时任务者们对徐北尽噩梦趋之若鹜的热潮;二来,小姑娘也是较为冷淡沉稳的性格,并没有被那种狂热的好奇心冲昏头脑。 他们更加在意的,仍旧是林檎与这个男人的关系。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会在噩梦中遇到徐北尽。不想来也是,这个噩梦,是这个男人的邻居的噩梦。他会出现在噩梦中,也是十分合理的。 但是 瘦子望着这个神秘的男人,心想,他在这个噩梦中,又是什么身份呢? 这些窄楼居民总是出现在不同的噩梦中,除却噩梦的主人,其余的窄楼居民似乎都是各有身份与不同的作用。他们了解到的信息也不一样。 似乎就只是游戏公司偷懒,所以使用了相同的NPC模型,让这些窄楼居民在不同的噩梦中跑龙套一样。 第169页 任务者们可不会想到,他们所想到的跑龙套,实际上,就真的是有人在跑龙套。 这些出现在别人的噩梦中的窄楼居民,有的什么都不知道,而有的则地位重要,甚至有可能是噩梦的核心人物,是噩梦的主人恐惧的对象。 在这个噩梦中,任务者们至今没有找到过噩梦的主人。而眼前这个神秘的、却意外知晓不少信息的男人,就成了瘦子眼中格外重要的一位人物。 想到他刚刚那声带着轻微嘲讽意味的笑,瘦子又想,或许是立场不那么正直的人物? 徐北尽并不知道,自己只是因为笑了一下,就又被任务者们认定是反派了。 他只是因为自己的工具人命运而自嘲的苦笑啊!谁想嘲讽这群任务者啊!这是以貌取人啊! 他能怎么办呢?他长这么一张脸,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好在他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又被误会成噩梦中的BOSS的徐北尽,还在尽职尽责地给任务者们科普着关于洛科公寓楼里的一切:最近这一个月,那栋公寓楼总是出事。 似乎有住户死了,然后住户们就和物业闹上了法庭。听说是公寓里的设施出了问题,但是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 就在这一刻,徐北尽突然迟疑了一下。 因为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主脑不允许扮演者对外透露关于扮演的相关信息,这是铁律。 那扮演者关于噩梦的了解呢? 正常的扮演者,在进入噩梦之后,只会知道主脑告诉他的、关于这个噩梦的信息。所以他们也没什么好透露的。 再比如群演,他们在不同的噩梦中来来去去,却仍旧是什么都无法了解。 一些群演因为害怕被任务者发现自己的特殊,所以甚至不敢离开自己的所在地,只能龟缩在某处,直到噩梦结束,仍旧什么都不清楚。 这就是徐北尽曾经的群演日常。 但是现在不一样啊,徐北尽可以通过直播间看到噩梦正在发生的一切。比起其他的扮演者来说,他几乎是一名全知者。 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以把自己通过直播间了解到的关于噩梦的信息,告知任务者吗? 徐北尽不想冒险,因此他快速地翻找着记忆,想找到任何可能类似的情况。 然后他想起来,戴无曾经和他说过,小心背后。 如果戴无说的是对的,尽管他的级别是配角,但是在这个噩梦中,他只是一名群演,那就说明,主脑也同样没有给他任何关于这个噩梦的信息。 但是他却对徐北尽说了小心背后这四个字。信息的源头不得而知,可能是他从噩梦的主人那儿听来的,可能是他曾经在这个噩梦中进行扮演时,旁观到的任务者们的遭遇。 不管如何,这就意味着,除却主脑提供给扮演者的信息,扮演者同样可以将其他自己了解的、关于噩梦的信息,透露出去。 徐北尽一下子觉得豁然开朗这样一来,操作空间可就大了啊! 他一直知道,任务者们会因为他的形象而误会,认为他是噩梦中非常重要的一员。此前两个噩梦就是如此。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是一名群演,主脑不会主动给他提供超出这个等级的噩梦信息。 在这种情况下,当他暴露出自己对噩梦的匮乏了解之后,任务者们也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了,他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只是一张脸好看罢了。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哪怕他的级别仍旧只是群演,他也可以通过直播间了解到的信息,去尝试做出一些改变!甚至主动引导噩梦的结局! 他想,他可能是当群演当得太久了,已经完全忘记了,信息这是何等宝贵的东西! 如果此时他点拨一下任务者们,比如暗示他们网络的问题,那么任务者们必然一点就通,分分钟想到关于这个噩梦的内幕。 而指望知道这条信息的肌肉男,对其他任务者坦诚相告? 那还不如指望徐北尽这个假反派呢。 起码徐北尽真的是一个好人。 做这件事情,或许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在无法暴露出扮演者身份的情况下,徐北尽仍旧对窄楼中的乱局无能为力。 可是,反抗NE,就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戴无嘴里那轻飘飘的打倒NE这几个字,对于有一些扮演者来说,那是真的令他们咬牙切齿、朝思暮想的一个目标。 徐北尽未必有那么沉重的目标,但是力所能及之处,给任务者帮个小忙,顺手打乱NE对噩梦做出的设定与布局 那他可是很乐意的啊! 徐北尽思索沉默的时间有些太久了,令瘦子疑惑地问了一句:不过什么? 徐北尽回过神,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说:不过,在这儿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他决定先按照主脑给出的信息回复,我曾经见到过,电梯门夹住了一个人,然后继续朝上运行,最后 任务者们都皱起了眉。 随后,徐北尽就加入了一些自己的私货:所以我就慢慢把书店里的一些电器家具什么的,都清理出去了。他面不改色地说,出事的都是这种东西。 第170页 瘦子眼前一亮:你知道出事的问题根源吗,老板?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在瘦子看来,这一下迟疑,就意味着徐北尽确实知道,只不过不确定,又或者不愿意说。又或者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男人? 他将自己锁在这个没有危险的电器家具的地方 瘦子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问:老板,真的不能告诉我们吗?我们就是被商业区里的电梯追杀到这里的,甚至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了。 蒋双姊也意识到什么,立刻搭话说:是啊,这一系列遭遇太莫名其妙了。老板,你知道什么的话,就告诉我们吧。我们都已经被那些东西追杀了,应该有权力知道真相吧? 小姑娘更是直接冷冷地说:如果你隐瞒真相的话,那和为虎作伥有什么区别? 徐北尽犹豫片刻,正要说出口,突然地,一道身影闪现在柜台旁。 林檎不爽地说:有你们这样的求人态度吗?北尽怎么就一定知道真相了?他又看向徐北尽,你脾气也太好了! 任务者们: 徐北尽: 直播间的观众们: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苹果是站在北北这边的! 小苹果帅啊!这群任务者逼问北北的态度也太嚣张了! 他们只当北北是游戏的NPC咯,当然是威逼利诱、道德绑架。 我觉得他们是先入为主,认定了北北不是什么好人 说实话,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北北事实上是一个多温柔多无害的好人啊。 徐北尽: 他倒也没觉得自己有多温柔多无害。 他深吸一口气,侧身拍了拍林檎的肩膀,低声说:谢谢你。他看向任务者们,我的确可以告诉你们,但是,这也并不是我的义务。 任务者们想要逼问出他知道的事情,徐北尽本来觉得没什么,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任务者们对窄楼居民的粗鲁态度。 毕竟,对于任务者来说,他也就只是一个游戏NPC,不是吗? 但是林檎维护他的举动,却让徐北尽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他突然意识到,好像也没必要这么主动和友好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不是吗? 林檎的出面让这些欺软怕硬的任务者顿时就懵了,徐北尽那句话更是让他们不知所措。 什么鬼窄楼居民不就是游戏的NPC吗?主脑发疯了? 林檎抱臂站在一旁,目光凛然,真就像是徐北尽忠诚的守卫者一般。 瘦子一阵无语。他突然想到,丁亿让他们来调查林檎和徐北尽的关系,还真是有的放矢。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林檎,又看了看徐北尽。 突然地,一个念头蹦进了他的大脑。 他是从来没见过有任务者对窄楼居民这么殷勤的,尤其是还维护窄楼居民的自尊心。 除了 除了那些发了疯想和窄楼居民谈恋爱的人。 瘦子: 他再一次认真看了看林檎,又认真地看了看徐北尽。 他想,不是吧他知道了大佬的秘密,不会被大佬灭口吧? 瘦子一阵恍惚。 他不说话,蒋双姊还在茫然,小姑娘就顺理成章地接口说:抱歉,我们只是太着急了。一直表情冷冰冰的小姑娘努力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我们刚刚被那些东西追杀有点吓坏了。 这话倒也不是撒谎,徐北尽刚刚看到了他们逃到负一层的全过程,确实十分惊险和诡异。那种日常生活中习惯的物品突然活化,给这些任务者造成的心理压力,显然是十分巨大的。 瘦子和蒋双姊也很快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并且眼巴巴地看着徐北尽。 这天差地别的态度让徐北尽不自觉看了一眼林檎,随后带着些许的笑意回应:这仅仅只是我的一个猜想而已他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所以,我没有在书店里装上网络。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实际上,他感到非常紧张和不安。他生怕仅仅因为这一次的尝试,就让自己被NE盯上。他一直避免这样。 他冒了一点风险可是,他又想,在获得直播系统之后,难道他还要固守原本死寂的生活吗?情况已经发生了改变,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 仅仅就只是直播这一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让他的生活有了起伏波澜。 他能隐约感受到,一阵奇怪的暗涌正席卷整个窄楼。 牧嘉实回到了窄楼底层、丁亿时隔多年选择去往更高的楼层,还有林檎。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关于地球记忆的林檎。 徐北尽已经逃避了很多年,如同其他的扮演者那样,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现在,他想要做出一些努力一些改变。 当他意识到,直播系统实际上给他提供了一种联通外界的渠道之后,他就已经察觉到契机的到来。惯性与对NE的戒备使他拖延了一阵,让他更加谨慎地观察着局面和观众们的反馈。 第171页 而在他尝试透露自己通过直播系统得到的信息,却没有被主脑禁止,而是顺利地说出来之后,徐北尽心中立刻就是一定。 于是,他的语气中隐隐带上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沉稳:就是这样。 而这个时候,任务者们也无暇顾及他语气的问题了。 瘦子诧异地说:网络?网络?! 他与小姑娘对视一眼,诧异之余,瞬间便领会了之前那些疑惑的答案。 蒋双姊低声说:所以我们应该毁了公寓中的网络断电? 也许是一个办法。瘦子沉吟说,不过,可能不是真结局。 蒋双姊说:也不一定要现在就打出真结局。面对瘦子和小姑娘诧异的眼神,她说,现在我们已经收集了足够的信息,打出一个普通结局,先离开噩梦,之后再尝试打出真结局这不是更加安全一点吗? 瘦子和小姑娘一时间无言以对。 这实际上就是很多人类玩家的SL大法:存档保平安,读档再重来。 很多任务者都这么做,不过像蒋双姊这样认真说出来,也算是少见了。不过蒋双姊蒋双姊两人,在多年之前,就一直是使用这样的办法通关噩梦的。 她们知道这种办法有弊端,可能养成惰性,可能会令她们在生死关头迟疑和犹豫。可是,一直在窄楼底层和稍微高一些楼层兜兜转转的两姐妹,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更有效的办法了。 她们起码要保证,不会迷失在永恒崩溃的噩梦之中。 其实瘦子和小姑娘也并不希望现在就打出真结局。他们是误入这个噩梦的,所以更希望早点离开,回到窄楼底层,完成自己未尽的工作。 而且瘦子不着痕迹地瞥了徐北尽和林檎一眼。他想,这一次进入噩梦,反而还收集到了更多的信息。 瘦子就说:这样的话,我们就尽快达成一个普通结局,然后离开? 蒋双姊立刻点了点头。 瘦子又看向其他人,在其他人纷纷点头,而林檎也耸肩表示了无所谓之后,瘦子也松了一口气。他说:这样的话,我们不如回到公寓楼里,试一下断电的办法? 几人都点了点头。随后,五名任务者就离开了书店。 徐北尽顺势看了一眼直播系统,却突然发现,肌肉男已经离开了807室,正在八楼走廊上晃悠。 徐北尽一时间有些好奇。肌肉男怎么离开公寓了?因为没找到道具卡? 瘦子一行人从商业区回到洛科公寓楼也需要一点时间,于是徐北尽就将直播视角转到了肌肉男那边。 直播间的观众们猝不及防:啊!北导上工了! 北导好!北导今天也在努力导播! 每次看北北换视角,我就有一种强烈的、我在看电视剧的既视感 话说这一次直播,也已经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了吧居然完全没有感到时间过去 因为北北长得帅! 徐北尽: 任何问题都可以因为他长得帅而迎刃而解吗?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撑着下巴,将目光凝聚在直播间画面上。 肌肉男正在气愤地等电梯。 其他任务者都知道,公寓楼和商业区里的电梯都是非常危险的。除了那台喜欢开玩笑和不停抱怨的电梯,其余的电梯或多或少都立场存疑。 而此时,肌肉男却并没有等那台本质无害的电梯,他也不知道,电梯存在着一些问题。 他应该保持谨慎的,可是他没有。恶魔的假面这张道具卡配合他粗疏傲慢的天性,使得他越发随便和马虎。在噩梦中,这往往是致命的。 或许曾经他在隐藏自己卡贩子身份的情况下,其他任务者会带着他一起飞。可是这一次,其余任务者已经将他这名卡贩子流放,于是,他对这个噩梦就真的一无所知,并且自己也懒得去探索了。 因此,当那台电梯抵达八楼,他大大咧咧地就走了进去,并且按下了一楼。 他仍旧不死心地,想要去要回他的那两张道具卡。 他和沈云聚在一楼保安室里发现的那封投诉信里,明明清清楚楚地写着,那名八楼的住户,在乘坐电梯下楼的时候,遇到了电梯突然坠落的事故,但是此时的他并没有想起来。 不仅没有想起来,当电梯如同投诉信里那样的突然坠落的时候,他甚至惊慌地破口大骂,用力地踹着电梯,拍打着电梯门,好像这样就可以让电梯停下来。 突然! 电梯真的停了下来,并且,电梯门还自动打开了。 肌肉男惊慌失措,瘫坐在地上,下意识想要离开电梯。他大喘着气,额角有冷汗滴下。他手脚并用地朝电梯外飞快地爬过去。 他发现电梯停在不知道哪一层楼的中间位置,出口只露出了一小半,就在电梯门的下方。他试探性地伸出头,用肩膀拱着自己,试图让自己离开这该死的电梯。 然后,他卡住了。 然后,电梯又开始动了。 第172页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飞快地、惊恐地,接近着地面。 啪、砰 徐北尽下意识切走了画面。 画面突然变黑噩梦重启。 观众们: 你们见过西瓜算了。 这个噩梦,我本来以为,只是惊悚灵异范畴的。没想到,是血腥呕。 我突然觉得好亏啊。这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他现在死了一次,接下来的噩梦里,他就不用被家具们追杀了感觉有点不爽。 这样的观点得到了其余观众的认可,不过徐北尽并没有出声。 直播间的观众们并不知道,玩家们在窄楼中的死亡,意味着真正地体验一次死亡。尽管徐北尽自己没有尝试过,但是他也能想象出其中的恐怖。 如果死亡也算是一种惩罚的话 徐北尽暗暗叹气,他不再想这些烦人的事情。 噩梦又重启了,又是一个小时的等待时间。他看了一眼直播系统右侧的列表,思考着要关注哪一个视角又或者七个任务者每人一小块屏幕? 然而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仔细数了数右侧场景列表后方,跟着的任务者名字数量。 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名字? 徐北尽瞬间怔了一下。 在上一轮噩梦死去的肌肉男,不见了! 第54章 不应该 小姑娘说的事情,变成了现实。 真的有任务者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并且在是在被成精的设施杀死之后。 替死鬼?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还没有发现这一点,而即便发现的话,他们估计也会以为,不过是玩家强退了噩梦罢了。 况且肌肉男凄惨的死状,以及他一无所获的噩梦经历,估计就会让他在极度的恐惧和愤怒之中,愤而强退游戏吧。对于观众们来说,这似乎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是徐北尽知道,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消失在窄楼中,几乎就等同于沉沦于永恒崩溃的噩梦之中了。但是这个噩梦并没有崩溃,仅仅只是有任务者失踪。 在那些传言中,永恒崩溃的噩梦中,会不断地复现循环噩梦中发生的事情。任务者们会在死亡、复生、再死亡的无限轮回之中陷入疯狂。 他们将无法逃离这个噩梦,他们将跟随噩梦一起坠入深渊。他们将成为真正的行尸走肉,永远无法逃离既定的命运。 就像是陷入了bug的一团废弃数据,只能在网络世界里,成为被主脑NE嫌弃的垃圾数据。 成精的家具 徐北尽想,那些消失的任务者,是否真的就成为了替死鬼,永远地困在了家具之中?除非有人来代替他? 他感到背脊生寒。沉吟片刻之后,他将主视角固定到蒋双姊那边,而右下角却单独框出来一个小窗,内容却并不是他这边,而是那台杀死了肌肉男的电梯。 徐北尽的举动引起了观众们的些许好奇,而他的解释是:这台电梯在上一轮杀了人,想看看这一轮会有什么表现。我在想,他是不是故意杀人的。 观众们立刻就被他的思路带跑了:我觉得是! 都故意把人头往地上撞了我觉得是! 啊,好恐怖啊!我决定今天明天都不坐电梯了! 楼梯会有监控摄像头默默地看着你(恶魔低语) 啊啊啊啊你闭嘴!你家的灯就在你头顶盯着你看! 球球你们了,我胆子真的很小,我怕今天晚上睡不着觉啊 床 拒绝。他不通电不联网,我就不信他能成精。 我记得,之前谁许愿床成精,变成自己的男朋友来着? 我错了!我一定找个活人当男朋友! 徐北尽忍俊不禁。 直播间画面上,那台电梯静止在八楼,动也不动。那是肌肉男乘坐上这台电梯的地点。徐北尽怀疑的,肌肉男是否会成为这台电梯,短期内似乎无法得到答案。 他又看了看其余任务者的情况,发现他们都安分地待在公寓里,等待着最初的一个小时过去。 于是,徐北尽就站了起来,打算又一次开启自己的遛弯之旅。上一轮噩梦他没有离开书店,困倦地度过了一个多小时。这一次,他决定还是不要和自己作对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不得不说,徐北尽常年的情绪就是十分沉闷低落的,遇上这种热闹的场景,能出门走走,从而驱散他心中孤独的块垒,也是一件好事。 直播间的视角仍旧对着任务者们和那台杀人电梯,并没有对着徐北尽。他时不时就看一眼,免得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但是他实在是心不在焉。几分钟之后,他已经左手提着一杯奶茶,右手捧着一杯奶茶了。 他又去排队的时候,他的那位扮演者同事也忍不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还是让他白嫖了两杯奶茶,这让徐北尽感到十分幸福。 第173页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挺庆幸,自己是扮演者而不是任务者。 如果是任务者的话,那么这些扮演店员的扮演者,可不会这么轻易地送他奶茶喝。嗯林檎除外。 扮演者们也是十分欺软怕硬的嘛。 他在商业区内部来回走动,路过一家火锅店的时候,突然瞧见一个光头大汉独自坐在桌前,汗流浃背、表情扭曲地吃着辣锅里的菜。 这家火锅店是半开放式的设计,外面的游客直接就可以看见里面的场景。 徐北尽好奇地看了这名窄楼居民两眼。 那个光头大汉注意到他的目光,于是主动打了一声招呼。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走到他的身边,有点困惑地问:你不喜欢吃辣锅吗? 喜欢光头大汉有气无力地往嘴里塞着菜,个屁! 徐北尽茫然。 兄弟,我好惨啊。这个光头大汉一把鼻涕一把泪,被NE安排成吃火锅的,结果那群任务者不停地重启噩梦,我他妈活生生困在这里吃了四个多小时的火锅了!我要吃吐了! 徐北尽: 光头大汉绝望地说:而且我不能吃辣啊!狗屎的NE杀了我吧!! 徐北尽欲言又止,最后他举起了自己手中还没喝的奶茶,说:喝吧,解解辣。 光头大汉: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把奶茶递给他。 光头大汉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喝了两口,请徐北尽坐在他对面。 盛情难却,于是徐北尽也开始吃火锅。 徐北尽: 他恍惚觉得,他真的回到了地球。在某个商业区偶遇到一位独自吃火锅的自来熟,他们相谈甚欢,于是就一起吃火锅了。 但是,尽管眼前火锅汤底热气腾腾,尽管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终究是一场噩梦。 最后他反而想起了戴无笑嘻嘻的话。他说,这是他们的第二人生。 尽管是游戏,是噩梦,但是,也可以成为第二人生吗? 徐北尽犹豫片刻,就真的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白菜。他一瞬间就被辣得泪眼汪汪,惹得光头大汉哈哈大笑:兄弟,你这比我还菜啊! 徐北尽发现戴无和眼前这个光头大汉,都喜欢叫他兄弟。难道这就是自来熟的打招呼方式? 光头大汉主动自我介绍说:我叫魏乐章,快乐的乐,文章的章。 徐北尽。徐北尽迟疑了一下,学着魏乐章说,北方的北,尽头的尽。 魏乐章随便地感叹了一下:嚯,你名字还挺有趣的嘛。 徐北尽不好意思地笑笑。 魏乐章是个大大咧咧、粗野随性的男人。比起戴无那种半真半假的随便态度,谈及噩梦、窄楼、主脑等等,魏乐章总是更加的无所谓。 他说:关我屁事。只要主脑不再把我扔进这个噩梦,让我吃四个多小时的火锅,我就谢天谢地了! 徐北尽不怎么动筷,但偶尔也吃两口。他说:总比做家具好 说着,他突然一怔。 他只是开玩笑一样地随口一说,用这个噩梦中的某些元素回应魏乐章的话,但是他却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成精的家具会不会是扮演者们扮演的?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魏乐章就说:哎哟,你也知道啊? 徐北尽眨了眨眼睛。 魏乐章随口就出卖了他的朋友:我跟你讲,我认识一个扮演者,老惨了,在这个噩梦里当马桶。 徐北尽: 他一阵反胃。 魏乐章反而嘻嘻哈哈:总之,他只要进这个噩梦,我就三天不愿意见他。 徐北尽瞥了一眼红红的辣锅,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魏乐章还毫无自知之明地继续说:不过呢,反正在窄楼里也不会吃喝拉撒的,就是觉得变成马桶哈哈哈哈又惨又好笑啊! 徐北尽心想,你怕是不知道,有个任务者 算了。 吃饭的时候想这些干什么呢? 他顺水推舟地转移了话题:所以这个噩梦,真的有人扮演那些家具? 有啊。魏乐章显然不把徐北尽当外人,就我认识的那个扮演者。他跟我说就这个噩梦里,还有个什么网络,能让他们这些扮演家具的相互沟通,还可以流动。 不过他嘛,顶多也就是从这个马桶,流到那个马桶哈哈哈哈,真可怜。 他用着真好玩的语气,说着真可怜。 不过好像也不只是扮演者吧。魏乐章又说,还有任务者。 徐北尽怔了怔:任务者? 就是类似永恒崩溃的噩梦那种吧。魏乐章解释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好像有任务者也进到那片扮演家具的网络里了也不能说家具吧,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乱七八糟的。 第174页 那原来的扮演者呢? 被挤出来了呗。魏乐章说,不过,我也好久没在这个噩梦里扮演过了,不知道什么情况,全是听我认识的那个扮演者吐槽的。 哦对了,我记得楼上有一家电影院有个收银员?他以前就扮演过家具,后来被任务者挤出来了。 徐北尽想,这说的是戴无? 所以戴无才会对他说,小心背后?因为他曾经就是被小心的对象? 话说回来,戴无曾经扮演的,会是什么形象? 十几分钟之后,徐北尽告别魏乐章,去往四楼,找到戴无,问出了这个问题。 戴无: 他翻出一对死鱼眼,生无可恋地说:你这又是从哪儿知道的?而且他狐疑地看看徐北尽,着重看了看他手里的奶茶,你这未免也太悠闲了吧。 徐北尽学着戴无的样子耸耸肩:这样的噩梦比较少见。 这样繁华的、有各种美食和店铺的噩梦,确实比较少见。绝大多数的噩梦中都是一片衰败荒凉之景,有的甚至宛如末日。 戴无笑了一声,说:所以你就来享受生活了?他又说,不过这样也好 徐北尽说:别扯开话题。 戴无: 他翻了一个白眼,唉声叹气:难道这种丑事也非得说出来吗? 所以你变成什么了?徐北尽好奇地问,他又体贴地补充说,如果是马桶这样的,可以不说。 戴无惊得咳了一声:什么?真有人算了。我不是啊。我是他沉默片刻,然后说,抽油烟机。 徐北尽: 他嘴角一抽。 我可没杀人啊。戴无说,那些消失的任务者,会随机分配成为某些扮演者的替死鬼,然后我就欧气爆棚了。 原来是随机的徐北尽暗想。 这么说的话,在上一轮噩梦中死去的肌肉男,还真的是已经进入那个特殊的网络平台了。也不知道他成为了什么。 徐北尽心情复杂,一方面觉得这人死有余辜,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的死法和死后的遭遇,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以肌肉男的性格,他如果变成什么很有杀伤力的设施,那么现在噩梦中的这几名任务者,特别是蒋双姊、瘦子等人,说不定就危险了。 此时,第四轮噩梦开启之后,时间来到第三十分钟。 直播间的画面上出现了特殊的变化。 虽然蒋双妹已经知道,因为她在第一轮噩梦就死过一次了,所以噩梦中这些成精的设施不会在追杀她,但是基于恐惧、戒备和谨慎,她还是选择在第四轮噩梦一开始,就缩到了大门边上。 死亡带来的惊恐依旧如影随形。她不想再让自己陷入到那种地步了。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度过了噩梦最初的半个小时。站久了腿也有点麻,她活动了一下身体,但是脚踝一扭,就朝门那边歪到过去。 诶诶痛! 她的头直接就撞到了门把手上,把门把手都给按下去了。 下一秒,她震惊地发现,门好像可以打开了! 她伸手尝试了一下,结果真的就轻而易举地把公寓大门给打开了,压根就没有了必须等待一个小时的限制! 怎么会这样?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钟。噩梦刚刚开始半个小时,窗外已经浓黑如墨。 是因为,第四轮噩梦发生了崩坏?所以他们可以提早一些出门了? 蒋双妹猜测谁都不会想到这一点,毕竟,他们在前三轮噩梦已经形成了惯性思维,也不太可能在第四轮噩梦的时候尝试破局。 可是万一就在他们白白浪费的这段时间里,错过了一些通关结局的必要条件怎么办? 蒋双妹虽然没有那种推理思辨的能力,但是她也曾经见多识广,见惯了噩梦中主脑坑害任务者们的陷阱与诡计。 于是,她立刻就意识到,她得赶快找到姐姐,得把这件事情告诉蒋双姊。 有时候,头脑简单、思维直线的人,反而会拥有更加强大的行动力。 就在她下定决心的下一秒,她就立刻行动了,也不管门锁开启是否会是另一重陷阱,也不管噩梦的崩坏是否会带来其他的改变。 蒋双妹直接就离开了自己的公寓,奔向楼梯间,快速地下楼前往807。在抵达八楼之后,她正要敲门,余光却瞥见什么,顿时就停了停。 她看见一台电梯,电梯门打开着,而那电梯的地面上,似乎落着几张道具卡? 几分钟之后,蒋双妹敲开了蒋双姊的公寓大门,兴高采烈地说:姐!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那一共是三张道具卡,其中一张是面板卡,一张是攻击卡。而另外那张恶魔的假面,实在是难得一见的、较为有用的诡计卡。 蒋双姊立刻就吃了一惊,甚至都没问蒋双妹怎么这个时候就离开了公寓。她赶忙问:你从哪儿捡来的? 第175页 蒋双妹说:就外面的电梯里。 蒋双姊心中不解,随后她突然就想到了,之前那一轮莫名其妙就重启了的噩梦 她的心上骤然蒙上了一层灰。 蒋双姊沉默太久,让蒋双妹有点困惑:姐,怎么了?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道具卡,这卡有问题? 蒋双姊叹了一口气,说:双双,你不想想,怎么可能有道具卡莫名其妙掉在地上? 但是我捡到了。蒋双妹眨了眨眼睛,说,而且我不打算还。 蒋双姊: 她头痛地看着蒋双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的妹妹解释。 明明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但是蒋双妹却不愿意深想她知道,这是因为她的妹妹习惯性地依赖她。 在噩梦中,从来都是蒋双姊负责思考,蒋双妹负责行动;那么自然,现在也是蒋双姊在思考这几张道具卡的来源,而蒋双妹兴高采烈地捡着就完事了。 此外,蒋双姊也明白,为什么蒋双妹会这么高兴。 因为,她们时隔多年重新回到噩梦,尝试去往更高的楼层,尽管有着多年之前的积累,以及数张道具卡,但是必然是困难重重的。 在这种情况下,蒋双妹捡到这几张道具卡,当然会喜出望外地占为己有。 蒋双姊理解她的想法,却不知道如何告诉她自己的顾虑。 姐妹两个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直播间里,观众们大呼小叫:我靠!这个不会是死了的那家伙掉落的吧?! ?死亡还有概率掉道具的吗?这个游戏对非酋也太不友好了吧! 之前死的人也没掉落道具卡啊迷茫地扣扣头。 这就是我的知识盲区了。 徐北尽看着观众们好奇这件事情,也没说话。正常情况下任务者死亡当然不会掉落道具卡,但是这个噩梦,任务者的死亡显然不是正常的情况。 第三轮噩梦,肌肉男被电梯杀死。噩梦重启之后,他就消失了。 他的物品之所以会掉落,恐怕就是因为,他已经彻底陷落到崩坏的噩梦不,应该说,他自身崩坏了。 他就像是从任务者变成了扮演者,并且还是永远停驻在这个特定的噩梦、扮演着特定的家具的扮演者。 而扮演者当然是不需要道具卡的。 窄楼中,用以判断任务者是否沉沦于永恒崩溃的噩梦,办法就是看他的屋子是否还被锁着。 有些偷家贼,专门就会去尝试那些长久无人进出的屋子;那里面或许就有着已经沉沦噩梦的任务者的,所有积攒的家当。 不少任务者都因此而暴富。 他们被戏称为秃鹫,因为他们就像是以尸体为生。然而奇妙的是,偷家贼虽然也属于任务者中的底层,但是他们的名声却比卡贩子好上那么一些些,只不过更为罕见和隐蔽。 肌肉男恐怕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眼中的猎物反而成了偷家贼。 不管怎么说,肌肉男的消失都意味着,第三轮时候的噩梦,事实上就已经崩坏了。即便第三轮噩梦最后死去的不是肌肉男,而是其他的任务者,恐怕他们也会立刻消失。 因此,任务者们从第三轮开始,就不能让自己死亡了。 这未免有些太强人所难了,难怪之前小姑娘说,即便打出了普通结局,也有任务者永远地消失了。 在噩梦的一开始,任务者们分散在不同的公寓里。这个噩梦的场景如此庞大,任务者们根本不可能在很快的时间里就发现,有任务者消失了。 他们必定要经过一个较为长时间的探索、汇合和信息的整合。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甚至能否清楚地知道噩梦中一共有多少任务者,都不一定。 徐北尽是靠着直播系统的提示,才知道这个噩梦中一共有七名任务者。 可是对于这些任务者来说,其他人的情况一直都是无法实时把握的。甚至有可能,他们永远无法在噩梦中找齐所有参加噩梦的任务者,直至一些任务者消失,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噩梦中,信息的价值是如此重要。 正如此时的蒋双姊,尽管她本能地认定,这些道具卡的出现必有蹊跷,可是她却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她不像徐北尽,掌握了那么多的信息。 她希望蒋双妹把道具卡放回去。她不想在这个诡异的噩梦中担风险。此外,她们现在应该去找瘦子他们,尽快尝试断电的办法,离开这个噩梦。 但是蒋双妹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所得。 谁知道这几张道具卡属于哪个任务者?为什么会出现在电梯里?谁也不知道! 她甚至美滋滋地说:指不定是主脑给我们的福利呢? 蒋双姊: 她用一种崭新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妹妹。她怎么不知道,她的妹妹还有这么傻白甜的一面? 她真的头痛了起来。 难道她真的把她的妹妹保护得太好了? 蒋双妹犟着脾气不愿意把道具卡放回去,她甚至失望地说:姐,我们真的需要道具卡。你忘了吗?我们是想要去更高的楼层的 第176页 我当然记得!蒋双姊有些烦躁地说,可是双双,这几张道具卡出现在那里,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不觉得。蒋双妹坚定地说,就算有问题,我也要留着。离开这个噩梦之后,谁会知道我们从哪儿得到的? 蒋双姊欲言又止。 她不想责备她的妹妹,可是她真切地在想,她真的把她的妹妹宠坏了吗?让她连对噩梦的丝毫判断都没有了? 重点从来不在于这几张道具卡的原主人是谁,而是,这几张道具卡为什么会出现在电梯里。 主脑发善心? 怎么可能! 蒋双姊不想骂蒋双妹蠢,所以她努力解释自己的意思,可是蒋双妹压根不听。她直接把道具卡往怀里一塞,然后往公寓外走。 她背对着她姐姐,说:姐,我不跟你多说了。反正这是我捡来的东西,我有权处理的对吧?她吸了吸鼻子,甚至有点委屈地说,你难道不觉得,这几张道具卡很有用吗?这可是我捡来的! 说着,她甚至觉得不甘心。她献宝一样地将这几张道具卡捧到她姐姐的面前,可是她姐姐却说,捡来的东西不干不净。 可是这是有用的啊!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孩子被她的姐姐当做孩子一样呵护、宠爱,却从未得到过任何平等的尊重与信任。她想证明自己,想让姐姐知道,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必须由她保护的孩子了。 但是,越是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孩子的人,不就越像是一个孩子吗? 在这个噩梦,蒋双妹因为在噩梦中死亡而几乎发疯,又因为不明来源的道具卡而被蒋双姊斥责她突然意识到,她仍旧无法证明自己,甚至,会更加地被蒋双姊看轻。 其实,她仍旧希望,她的姐姐可以夸奖她。 蒋双妹失望地说:姐姐,你是觉得我不道德吗? 她没有听见蒋双姊的回答。 于是她更加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也不转身看蒋双姊了,直接就走出了公寓,低声说:我在外面等你,姐。 她不知道,就在她的背后,她的姐姐被公寓的窗帘勒到青筋爆出、眼睛充血。蒋双姊无力地朝蒋双妹的背后伸出手,却眼睁睁看着她的妹妹走出了公寓。 公寓房门砰地一声合上,那声音久久回荡在八楼走廊之上。 直至她的死亡。 当蒋双妹在807外闷闷不乐地等待,却突然等到了噩梦的重启的时候,她自己都茫然了。 出了什么事? 全程围观的直播间观众以及徐北尽: 搞什么?? 卧槽!这就是熊孩子的杀伤力吗?! 对不起,我这就把我妹拖过来打一顿。 无辜的妹妹:??? 她姐姐可是她一点儿声音都没听见吗?! 我注意到窗帘捂住了她的嘴巴草,真的好惨啊。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离自己而去 还是因为那种滑稽的闹脾气理由 徐北尽也不免叹息一声。等到噩梦重启,当他发现蒋双姊已经消失了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那可能是一种混杂了恨铁不成钢、同情、悲哀等等的思绪,甚至多少为蒋双姊的遭遇感到惋惜。 但凡蒋双妹转过身,看一看她的背后究竟发生着什么 可是她没有。 她看不见她的背后,所以,她再也看不见她的姐姐了。 噩梦重启,蒋双妹立刻就懵了。她有一种奇怪的、不祥的预感,就如同她的姐姐在第一轮噩梦时,因为她遭遇了危险而察觉到的心悸。 现在,她感到了同样的心悸,微弱却始终不停歇。 她坐立难安,在噩梦重启的瞬间,就立刻尝试离开这间公寓。她成功了,随后她奔向楼梯间,飞快地下楼。 她心中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但是她想,不不可以,不应该这样怎么会?! 她的脚步停在807室门口。 她看见大门开了一条缝,这让她瞬间就怔住了。她低声喃喃说:不、不对怎么可能? 她不敢相信,立刻推门进去,却发现公寓里空无一人。她在公寓里转了一圈,随后,看到了沙发旁掉落的几张道具卡。 她捡了起来。她认识,这是她姐姐带过来的几张道具卡。 她僵在那儿。 就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那一瞬间,她究竟都想到了一些什么。 片刻之后,她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 她说:姐不是吧?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难道你不知道我会来先来找你吗?她自言自语地说着,你还故意耍我自己先下楼了? 她捏紧了手中的道具卡,喃喃说着,自顾自转身,离开了807室。 公寓内,窗帘不甘心地动了一下,随后静止。 徐北尽看到了这一幕,眸光微深。他想,也许 第177页 也许那窗帘就是肌肉男,对吧? 蒋双妹不知道自己与杀死了姐姐的元凶擦肩而过。她恍惚地朝着楼梯口走去,却突然停住了。 她看见了电梯。 电梯,导致她们争吵的电梯她着魔一般地盯着电梯,随后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她终于面对了那个可能。 她终于想到那个问题,想到她姐姐是不是死了,想到瘦子曾经说过的,噩梦中无缘无故消失的任务者。 她想到,如果姐姐死了,那么她也应该去死才对。她们在窄楼中相依为命那么多年。 她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么,也应该同年同月同日死。 她真的想要去死。她的姐姐会抛下她吗?她并不是她真的想要陪着她的姐姐。她很后悔。她为什么会 或许电梯可以杀死她。或许她应该被电梯杀死。道具卡道具卡当然没有她的姐姐重要。 可是有的时候,人们就是会因为不及所爱的人重要的东西,与他或她闹别扭,甚至发生争吵和矛盾。 蒋双妹已经后悔了。 如果 她恍惚地按下一楼,随后蹲在角落里,头埋在膝盖中,泣不成声。 电梯缓慢地运转,最后停下。 蒋双妹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一楼,到了。 第55章 流言 瘦子不想和马桶共处一室。于是他百无聊赖地尝试打开房门,却意外发现门锁真的可以打开,他便就此离开了公寓。 当他抵达洛科公寓楼一楼大厅的时候,他遇到的,是坐在电梯门口痛哭的蒋双妹。 他顿时就惊了一下。 除了蒋双妹居然在哭显得很奇怪之外,她哭的时候,电梯门居然也没有关上,而是就这么打开着,仿佛在安静倾听蒋双妹的哭声一样。 这也太奇怪了吧? 想到之前一轮不,应该说,之前两轮莫名其妙的噩梦重启,瘦子的神情逐渐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他静默地站在那儿,等待了片刻,看蒋双妹仍旧哭个不停,只能叹一口气,也没说什么,自顾自上楼去了。 他将小姑娘和沈云聚都喊了出来。果不其然,除了误打误撞发现房门问题的蒋双妹和瘦子,其余任务者都还安安分分地待在公寓里。 这样险恶的噩梦设定,可真是让几名任务者都恶心得够呛。 他们低声骂着主脑NE。 直播间里观众反而调侃他们:这和主脑有什么关系!人家就是人工智能啦人工智能,要骂就骂游戏策划啊! 这就是欺软怕硬吧。 虽然但是,这噩梦真的很险恶。 为什么电梯的声音变成女人了??我记得之前是男人啊,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徐北尽沉吟片刻,最终想到,这件事情不可能一直瞒着观众们,还不如他提早一点先把观众们的思路拗过来 话虽如此,他觉得还是很容易翻车啊。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然后面不改色地说:我怀疑是随着噩梦的崩坏,死亡惩罚也进一步变重了。 观众们纷纷在公屏上打出问号。 徐北尽微一停顿,随后解释说:之前玩家在噩梦中死亡,只是噩梦重启,而玩家的状态会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但这是一般的情况。 在一些特殊的噩梦中,噩梦的崩溃就意味着噩梦规则的崩溃,同样,玩家的死亡也属于噩梦规则的一部分。因此,就有可能对玩家的死亡产生惩罚。 在这个前提下,电梯的声音由男变女,双胞胎中的妹妹痛哭,如果和之前姐姐的死亡扯上关系的话,就可以很轻易地得出这个结论了。 即,姐姐成为了这台电梯。 现实中当然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但是游戏中,玩家的脑电波可以附到任何物体上,不仅仅是他们的游戏账号,还有类似于电梯这样的无生命物体。 这个噩梦中那些成精的设施,在某些情况下,表现得非常智能灵活,比如那台和任务者沟通的电梯。他们的表现更像是人。 这样的话,再结合一下之前那个卡贩子的死亡他可能变成了窗帘,杀死了姐姐;而姐姐变成了这台电梯,并且改变了电梯的声音。 我怀疑,之前所谓的用死亡换取安全,就是基于这个死亡惩罚而出现的陷阱。 徐北尽话音落下,直播间里顿时就是一片撒花和惊叹,甚至冲淡了徐北尽心中欺骗观众的愧疚。 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观众们以为他是因为如此直白的夸奖而害羞了。可是谁又能想到,徐北尽究竟隐瞒了一些什么事情呢? 他仍旧不敢挑战NE的底线,仍旧不敢说出过多的真相,仍旧不敢随意试探窄楼之外的反应。即便这些观众看起来再无害,他也只能保持缄默。 趁观众们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观点的间隙,徐北尽转移了话题:任务者们似乎吵起来了。 是的,任务者们又吵起来了。 第178页 之前吵架是因为有肌肉男这个卡贩子在,而将肌肉男流放过后,几名任务者之间的气氛本来已经好了不少了,可是,现在他们之间的气氛却又变得僵硬了起来。 归根结底,是因为蒋双妹不让其余任务者去配电间断电。 瘦子深深地皱起眉,他说:尝试断电,是上一轮噩梦,你姐姐和我们说好的。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问出那个问题。 你姐姐在哪里? 或许,他的心里已经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当他路过八楼的时候,他站在807门外看了一眼,公寓内空无一人。 不只是蒋双妹不见了,肌肉男也不见了。这件事情让瘦子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他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噩梦。不仅仅是因为他和小姑娘本来就是误入这个噩梦,更是因为,他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把握这个噩梦的走向了。 他们似乎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很多信息,所以根本不可能解决这个噩梦。 不 蒋双妹双眼红肿,声音中还带着明显的哭腔与沙哑。而她用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恳求着所有任务者:请让我尝试一下!至少稍微等我一会儿 小姑娘冷冷淡淡地说: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她四下一瞥,你姐姐呢?让她来跟我们说。 显而易见,小姑娘并不是很想和蒋双妹对话,因为在整个噩梦中,蒋双妹就像是蒋双姊的影子。如影随形,但毫无用处。 小姑娘就是这样冷淡直接的性格,可是随后她却吃了一惊。 因为,蒋双妹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拳一样,瞬间被她的那句话击倒了,她伏在地上,又一次发出了一声啜泣。 小姑娘皱起眉,略微奇怪地看了看她,随后看了一眼瘦子。 瘦子叹了一口气:她姐姐,可能 消失了? 小姑娘毫不留情的话再次让蒋双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而随后,她慢慢抬起身体,她说:不,我知道她在哪里。 这话出人意料。 而蒋双妹指向了她来时的电梯。 任务者们都沉默了片刻。 瘦子皱起了眉:你怎么知道的?等等他突然迟疑了一下,面板卡? 用面板卡来检验一台电梯的身份,这可真是太奢侈了。可是如果真的确认了,那些消失的任务者实际上就是那些成精的家具和设施,那么情况可就瞬间不一样了。 这是一条,非常有战略意义的信息! 窄楼中无法杀人,不能主动攻击其他任务者,可是,如果 一瞬间,瘦子就浮想联翩。 可是随即,他就叹了一口气。 这种信息,如果几年之前,甚至几个月之前被摆在他的面前,他都会十分重视,甚至立刻上报,让丁亿来评判这种事情的价值。 那个时候他们还得和其他的日用品商人竞争,台面上的台面下的,总会有人下一些黑手。不管是否使用,他们也当然是希望有什么反制的手段。 可是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丁亿离开了窄楼底层,而他和小姑娘,以及其他一些人,在查明了某些事情之后,也会离开窄楼底层,尝试去往更高的楼层。 在窄楼这种地方,即便建立一番事业又有什么意义呢?那和过家家一样。那就是那他妈就是过家家! 的确,很多人都会在游戏中投入相当多的精力与金钱,然而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拥有着现实生活他们拥有着真实!可是窄楼中的人类没有真实,却要在虚假中寻找真实? 那总是会让人心灰意懒的东西。 瘦子是在一两年前成为丁亿的下属的,那时候他也厌烦了在窄楼底层和稍微高一些的楼层兜兜转转的生活,于是选择了停下。 不过他并没有像一些任务者那样,直接沉沦于狂欢夜。相反,他成为了丁亿的下属,也算是获得了一份工作? 尽管这两个字听起来还有些可笑,但是瘦子也算是尽心尽力,保留有些许的工作热情。因此,他对这种心态上的变化还没有特别清楚的认知。 但是他的确听他的同伴们包括但不限于小姑娘说过,说近年来,窄楼底层的氛围越发的死气沉沉,即便是他们,似乎也在慢慢地腐烂和绝望。 就像是那些狂欢夜里的人们。往常在一夜的狂欢结束之后,还会好好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睡一觉再说。后来,就直接躺在狂欢夜的场地里。 最后,他们都不知道,那究竟算是狂欢的地方,还是下葬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那个从更高的楼层传下来的消息,就像是给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们注入了一针肾上腺素。至于那究竟算是回光返照,还是真正意义上地活着 谁知道呢。 人起码得有些盼头,才能算是活着。如果生活连丝毫的希望都没有,那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瘦子起码还有一点点的工作热情,可是有些人他知道的,有些任务者,更像是活尸。 是不是真的有人成功离开了窄楼,他的成功是否可以被复制这些问题的答案终究需要更长的时间来验证。 第179页 瘦子希望,时间能够检验这个消息的真假,而不是如同其他半真半假流传在窄楼里的消息一样,最终又消散于窄楼的灰雾之中,再无法寻觅其踪迹。 瘦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沉沉地说:你是用面板卡发现的吗? 是的是的 蒋双妹恍惚了一下。 她想到刚才的事情。几乎就是在听到那个女声的下一秒,她就使用了面板卡。她甚至无法解释,究竟是因为什么,她才会如此地不顾一切 她看到了一行小字,而那几乎攫取了她的呼吸。 身份:电梯(蒋双姊)。 备注:特殊状态,不可解除。 不可解除??凭什么怎么可能?! 当瘦子下楼,看见蒋双妹在那儿痛哭流涕的时候,她实际上已经徒劳地使用过一张分割卡了。可是她失败了。 不可解除。 绝望在一瞬间就淹没了她。 而尽管那台电梯沉默地陪着她,这名已经死去、并且可能将永远困在电梯里的姐姐,仍旧一句话都没有说。 或许这意味着,蒋双妹的确将完成自己的心愿。 她将成为一个大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成年人,而代价是她的庇护者的永远消失。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放生的小动物。她已经习惯了温暖的环境、精心的照顾、亲密的陪伴。她几乎无法想象怎么可能?! 为什么?就仅仅只是一个噩梦,就在她们决定重新返回噩梦奋斗的第一个噩梦?! 就在这第一个噩梦里,她的姐姐就离她而去了。 不、不不情况不应该是这样的 蒋双妹颤抖着,心中除却绝望之外,生出一种不知道应该针对谁的愤懑与不满。 她应该针对她自己、她应该痛恨她自己可是她却开始痛恨这个世界、痛恨这座窄楼、痛恨这个噩梦中的这些任务者,甚至 痛恨她的姐姐。 死亡哈,死亡。死亡使人可以轻飘飘地逃离一切责任。死亡可以使人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无辜者。 死亡,与其说是一种结果,不如说是一种手段。 当蒋双妹更加年幼一些的时候,她将死亡看作是自己反抗这个该死的世界的唯一的手段。而到头来,她反而成为了那个被死亡抛下的世界。 她伏在地上哭到昏天黑地,可又是片刻之后,她突然抬头看向瘦子和小姑娘,露出了一种从未在她身上显现过的、尖利而刻薄的气质。 她说:可是你们你和你,你们,太没用了!你们不是丁亿手下的方案商人吗?!你们不是噩梦通关的保证吗?!哈说到底,都是一群废物!废物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沈云聚僵着脸,看了看瘦子和小姑娘。 方案商人? 这不是一个常出现在任务者口中的词语。 所谓的方案商人,就是在窄楼中贩卖噩梦通关方案的人。比起牧嘉实那样的掘金者,方案商人更加的省时省力,但同样,也承担着更大的风险。 因为一旦有购买方案的任务者失手,这名方案商人的名声就会瞬间毁于一旦。 购买方案的客人将方案商人提供的方案,认定是正确答案。比起掘金者在噩梦中随时把控方向的亲力亲为,方案商人,以及他们的客户,都显得十分懒惰。 而这的确可以提供更多的利益。毕竟,掘金者亲自带老板,也实在是太耗时间了。 方案商人是在牧嘉实离开窄楼底层之后,逐渐兴起的一种替代策略。不过,虽然这样的东西比起掘金者来说便宜得多,但仍旧不是那么受欢迎。 说到底,购买一份噩梦的通关方案,谁知道是真是假呢?验证的办法,就只有亲自实践那一条路可走。 如果有仇人伪装成方案商人,故意卖给你一份虚假的、会使你沉沦于噩梦之中的方案,那岂不是瞬间完蛋? 也就只有丁亿这样,家财万贯、信誉良好的日用品商人,才有可能养得起一批方案商人。 不仅仅是因为方案的出现需要时间和金钱的积累,也同样是因为,客人们会相信日用品商人的信誉。 不管如何,方案商人仍旧是十分冷门的职业。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就像是现实世界的攻略组。可是这可是窄楼,这可是噩梦。 莫名其妙地,沈云聚的心中积攒起了一团火气。他声音沉冷地说:什么东西都可以用来买卖是吗? 瘦子没说话。小姑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同样没说话。 最后,沈云聚自讨没趣地低下了头。 争论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场面一时间沉寂了下来。 最后,反而是蒋双妹突然说话了:你们有谁带着面板卡吗? 任务者们都惊了一下。 可没人会在窄楼中直言道具卡的事情,尤其还是在噩梦中,在这个关头,直接问具体的道具卡。 蒋双妹抬起头,露出一张僵硬枯萎的脸。她说:我用别的卡和你们换攻击卡。怎么样? 第180页 沈云聚几乎立刻就说:我和你换! 蒋双妹无意义地笑了一声,她随手把口袋里的攻击卡扔给了沈云聚。而沈云聚再三确认之后,将他的面板卡递给蒋双妹,然后忍不住用全新的眼光打量了她一下。 对于沈云聚这样的独行者僵尸来说,一张攻击卡是多么难得、少见的道具卡。而蒋双妹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拿出来交易还是用来交易面板卡?! 面板卡这玩意儿可太常见了! 蒋双妹不管其余任务者是怎么看的,她平静地说:我只是想去看一看,杀死姐姐的元凶,究竟是什么。请你们她终究还是露出了些许的哭腔,请至少让我,确认这件事情。 瘦子表情微动,他与小姑娘对视了一眼,然后说:让我们跟过去看看,可以吗? 蒋双妹不置可否,如同游荡的尸体,径直走向了那台电梯那台意味着她姐姐的电梯。 其余的任务者自觉地走楼梯。 几分钟之后,他们齐齐来到807室。 透过直播间画面看到这一幕的徐北尽,心中突然生出一些复杂的情绪。他想,这个噩梦开始的时候,他就随意将视角对准了这一间公寓。 而谁能想到,噩梦或许也将在这里结束? 蒋双妹站在自己捡到道具卡的沙发旁边,目光四处搜寻着。她忍着痛苦与自厌,回忆着上一轮噩梦最后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墙角垂落的窗帘上。 不管怎么看,在客厅的这些家具里,能在短短时间内杀人,并且还可以自己移动的东西也就只有这窗帘了。 更何况,蒋双姊曾经和她说过,在第一轮噩梦,她曾经看见过窗帘无缘无故地飘起。 她痛恨自己将那些过去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好像她的姐姐仍旧活在她的记忆里一样。可是实际上没有。 虚假的真实,有意义吗? 蒋双妹颤抖着手,对着窗帘使用了面板卡。 她大概沉默了十几秒钟,直到室内长久的寂静,使得其余三名任务者都感到了困惑和不安,蒋双妹才突然动了。 可是她行动的方向却不是门外。 任务者们困惑地看着她从厨房里拿出了一把剪刀,然后 把窗帘剪烂了。 她的表情仍旧非常平静,好像她的面部肌肉坏死了,好像她做这件事情仅仅是出于泄愤而非复仇。她剪得细致而精美,就好像她的目的,就是特地将窗帘的下部剪成流苏状一样。 流苏 任务者们纷纷感到一阵恶寒和恐惧。 他们甚至不敢问,面板卡使用的结果。而他们心中似乎也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第一轮噩梦,死亡的是蒋双妹;第二轮是沈云聚。这两轮噩梦,死亡者都不会消失。 第四轮噩梦,死亡的是蒋双姊。她消失了。 那么第三轮呢? 第三轮噩梦的死者是谁?他会不会消失?他会不会成为窗帘? 而窗帘杀死了蒋双姊 谁会对蒋双姊心怀怨恨? 几乎就是一瞬间,瘦子就想到了,蒋双妹如此疯狂的答案。 一段时间过后,蒋双妹似乎冷静下来了。她将剪刀狠狠地扎在窗帘上,随后平静地冲着三名任务者点点头,随后说:抱歉。我们下去吧。 瘦子几乎将此时的蒋双妹,错认成她的姐姐。 他们回到了一楼。 蒋双妹强忍着悲痛,抚摸了一下电梯上的按钮。她轻声说:对不起。她停顿了一下,我会活下去的,姐姐。我会离开这个该死的游戏。 恍惚中,她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 可是,电梯里仍旧是一片沉寂,仿佛灰尘落地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蒋双妹吸了吸鼻子,没有再哭。她已经认清了现实。 她捏紧了那几张道具卡,包括那张恶魔的假面。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使用面板卡查看窗帘,即肌肉男的面板的时候,她了解到了谁都无法想象的东西。 使用恶魔的假面这张道具卡的代价,不仅仅是性情上的偏激傲慢。 在丢失这张道具卡之后,恶魔对曾经的主人弃之如敝履。 于是,如果有人对这位被抛弃的任务者使用面板卡,那么他的面板信息,甚至于他的过去,都会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 因此,蒋双妹得知了肌肉男的住所、所拥有的道具卡、所经历过的噩梦、所掌握的人脉资源、所拥有的信息网等等。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现在就完全可以成为肌肉男。 此外还有,林檎的心上人是那名书店老板 蒋双妹深吸一口气,目光中闪过些许的思索。 在姐姐离开之后,她终究得依靠自己的能力求生。而通过面板卡看到的信息,也许可以帮助她在窄楼底层立足也说不定。 爱情吗 蒋双妹冷不丁苦笑了一声。 她想,真的有人会在窄楼这种地方,收获爱情? 她最后整理了一下思绪,抹了抹脸,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然后与其他的任务者汇合。 第181页 几分钟之后,他们用保安室的榔头敲开了配电间紧锁的门,然后又破坏了这里的电路。 随后,主脑的声音响起。他们达成了一个普通结局。 * 徐北尽在书店里睁开了眼睛。 恍惚片刻之后,他与观众们道别。 这一次的直播持续时间很长,粗略来算就有四个小时。不过直播尽管已经结束了,对于徐北尽来说,这个噩梦对他的影响仍旧在持续。 奶茶 呃,不是这个。 他说的是,他可以主动介入到噩梦的进程中了。 主脑并没有禁止他透露那些,通过直播获得到的信息。似乎NE默认了,那就是他知道的事情,可以透露给其他人。就像是扮演者能够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随意透露给同伴一样。 然而,扮演者和任务者终究是不一样的。 徐北尽心想,或许在下一个噩梦里,他应该进行一些更加深入的尝试和研究。 他兴致勃勃地思索着,可是不过片刻,他就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 这说的并非是靠门侧的窗,而是另外一侧。在窄楼中,无论屋子在什么位置,与门相对的那扇窗子,总是可以看得到窄楼外面的场景。 那是浓雾。灰色的雾气遮天蔽日,而窄楼就伫立在这样的灰雾之中。 从未有阳光、从未有雨水。这幅荒凉破败的场景仿佛亘古不变,令人心生畏怯与不安。 任务者们对于灰雾的好奇,终止于一些走进却从未走出灰雾的好事者的牺牲。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几乎是这些人类刚刚被困在窄楼的时刻。 那个时候,徐北尽或许也就如同现在一样,站在书店的床边,静默而无声地望着窄楼外浓浓的灰雾。 他任由自己的思绪发散着,甚至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他想起多年以前的事情,想起自己刚刚来到窄楼时候的记忆那的确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 他甚至放任自己想起一些关于地球的记忆。他想,或许这就是因为,在刚刚的那个噩梦中,他回到了宛如地球一样的商业区。 然后他突兀地想起了沈云聚。 那一刻他有些后悔,因为他一点儿也不想面对那些事情。 沈云聚说,他曾经在地球上见到过那片商业区。 沈云聚还隐瞒了一些别的东西,徐北尽看得出来,并且他能猜到一些。 但是那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不管是沈云聚说的,还是他没说的,情况一直都是这样。这么多年以来,难道真的没有人发现过一些问题吗? 当然有。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生活还是没有发生改变? 不也或许 徐北尽深深地望着窗外的那片灰雾。 他想,近日来似乎的确有些暗潮涌动是不是? 然而即便他知道,他似乎也徐北尽近乎习惯性地悲观,可是他旋即又想到,不,不对。他可以利用直播间获得的信息他可以主动介入到噩梦的进程之中! 他几乎振奋起来,然而下一秒,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谁来找他? 徐北尽困惑地歪头,他想,不会是林檎吧? 要命,他居然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 他慢吞吞地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了房门接着,他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门外,自称为失败者、废物的牧嘉实,举了举手里的一些饮料,然后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他依言来拜访徐北尽了。 徐北尽感到了一些意外,他将牧嘉实迎进了门,但仍旧有些回不过神。 牧嘉实不是去更高的楼层了吗?他这是选择没去更高的楼层,还是又在更高的楼层失败了? 徐北尽不太好意思问这件事情,不过牧嘉实倒是主动说:我没有去往更高的楼层。 徐北尽更加不好意思了:是因为? 牧嘉实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抱歉,倒也不是因为和你的约定,而是因为他叹了一口气,我是一个失败者,你明白吗?如果我不能调整自己的心态的话,即便去往了更高的楼层,也没有什么用。 徐北尽默然片刻,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牧嘉实却转移了话题:本来想噩梦结束之后就过来的,不过想带给你一些饮料他往徐北尽那边推了推,这些饮料找了挺久才找到的,所以才这么晚来拜访你。 徐北尽有些困惑地问:找了挺久? 牧嘉实迟疑片刻,随后说:就是林檎大佬 好的,他把市面上的货扫光了是吧? 徐北尽表面若无其事,心中一阵无语。 他不知道的是,实际上是丁亿为了上一个噩梦做准备,把她能得到的饮料全都放到了某个屋子里,用作和林檎做交易。而那几乎是整个窄楼底层库存的一大半。 而在窄楼底层,原本市面上流通的一些饮料,也确实大部分都被林檎拿走了,但是在数量上,比起丁亿收集的那一些,不过是杯水车薪。 第182页 就连堕落任务者狂欢派对那边,这几天都怨声载道。 徐北尽自然不知道其中周折,倒是对林檎有些哭笑不得。 牧嘉实观察着徐北尽脸上的表情。面前这个男人一如既往地深沉平静,即便他提到了林檎,徐北尽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因为徐北尽和林檎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好?还是说故作平静? 牧嘉实压根看不出来。 就好像几年之前,如果不是徐北尽突然怒气勃发,将那名过分的任务者扔出他的书店,那么任务者恐怕还将这名书店老板当成什么好脾气的家伙。 可实际上,惹恼对方,实在是不那么明智的选择。 几年前牧嘉实给徐北尽送了一些饮料,那反而令他有所收获。从这一点来看,他面前的这名书店老板,恐怕是奉行等价交换原则的。 如果他有意,那或许也可以利用这一点,与他做一些交易,就如同几年前一样,说不定也能获得一些噩梦的线索。 但是 牧嘉实却突然惫懒了起来。 他不想重复这几年的宿命。他选择留在窄楼底层,仅仅是因为,他想停下来。他感到了疲惫因失败而产生的疲惫。但那不仅仅是失败,更是一种 走投无路的溃败。 于是,他反而和徐北尽聊起了生活,聊起窄楼中的一切。 他反而用略微戏谑的口吻,提及了除噩梦以外的,窄楼的更高层的生活。 他说,在更高的楼层,生活比窄楼底层稍微舒服一些,但是也更加的死气沉沉。越往上越是如此,因为,越是往上,噩梦的难度越高,情况就越发险恶。 任务者们越来越觉得,他们不可能离开窄楼,于是越来越绝望和崩溃。硬要说的话,窄楼底层反而更加热闹一些。 起码这里还有一些狂欢夜。尽管那不是什么好去处,可那起码是热闹的地方。 而更高的楼层牧嘉实说,所有任务者只是讨论着噩梦、通关方案、道具卡的搭配。 徐北尽认真地听着。 牧嘉实苦笑了一声:就连卡贩子这种人都没有。他情绪复杂地叹了一口气,每个人都是任务者,仅仅只是任务者。穿梭在噩梦中仅此而已。 徐北尽的表情微微一动。 他突然想到,在之前的噩梦中,他在向观众们讲到卡贩子、制衣者之类的存在的时候,观众们曾经玩闹一样的一问一答。 这群任务者,每天都在干嘛? 除了任务,什么都干。 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不务正业,而更高楼层的任务者,反倒成为了工作的机器。 这鲜明的对比让徐北尽不由得露出些许的笑意。也并非全然是觉得好笑,也同样有着难言的苦涩。 然而在牧嘉实眼里,仅仅就只有一个意思嘲讽。 牧嘉实: 他有点惊讶地看着徐北尽,心想,为什么书店老板要对他刚才说的话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与徐北尽面面相觑。 他不明白徐北尽为什么露出嘲讽的表情。 徐北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牧嘉实沉默片刻,然后试探性地问:你有了解过窄楼更高的楼层吗? 徐北尽摇了摇头。 牧嘉实微微一皱眉,总觉得不信。徐北尽刚才那个表情,与他现在的样子配合起来,只让牧嘉实觉得,他有所隐瞒。 于是牧嘉实又说:在我回到窄楼底层之前,更高的楼层那儿,一直有一个流言。 徐北尽怔了怔,不知道牧嘉实为什么突然提到这儿。 他哪里知道,牧嘉实心眼儿多,因为徐北尽的一个微表情,就瞬间在心中生出了九曲十八弯的种种想法。 牧嘉实说:那个流言是他下意识放慢了语速,观察着徐北尽的表情,有人成功地离开了窄楼。 他说出这个消息,当然就是为了试探徐北尽的反应。 而徐北尽下意识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 有些? 牧嘉实觉得不对劲,毕竟有人离开窄楼这个传闻,不管真假,任何任务者在初初听说的时候,都必然露出震惊、甚至欣喜若狂的表情。 徐北尽的反应似乎有点过于平静了。 而随即,牧嘉实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真是的明明眼前这个男人也就是一个书店老板,他就只是游戏中的一个NPC而已,难道还要指望他露出与玩家类似的表情吗? 不过,牧嘉实倒也知道,有些窄楼居民同样也对窄楼深恶痛绝。或许他们也会想着离开窄楼也说不定? 牧嘉实被自己心中这个念头给逗笑了,尽管他没有真的笑出来。 他是说窄楼居民啊。不过就是游戏中的NPC,不过就是一串数据而已。他们真的知道自由、逃生、希望等等的含义吗? 哪怕是主脑NE,哪怕是人工智能,都未必能很好地了解这些人类的概念。 而仅仅只是一串数据的NPC? 牧嘉实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想,他或许是被徐北尽奇怪的表现给弄得有些迷惑了。 第183页 其实,徐北尽虽然在窄楼居民中显得正常许多,但是,他的正常不恰恰就是他的不正常吗? 或许他就是太喜欢胡思乱想了。 徐北尽没想到牧嘉实会想到那么多事情,不过牧嘉实说的消息,的确给他带来了一些意外之喜。 原来最近窄楼的任务者中,流传着这样的消息,也难怪他总觉得近日的窄楼底层都是暗流涌动的。 不管如何,这似乎就解释了,为什么丁亿这名日用品商人,都铤而走险地选择去往更高的楼层了。 有人成功地逃离了窄楼 成功。 徐北尽不免喟叹一声。 他想,这或许会成为那些绝望的任务者们最后的救命稻草吧? 或许还会成为那些绝望的扮演者们的? 不过扮演者们的消息终究不够灵敏,不似任务者那边,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徐北尽这儿居然才刚刚知道。 但是不管如何,看起来,这场风波终究会波及到扮演者这边。 这会是好事?坏事? 徐北尽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两人纷纷沉默之际,大门突然被敲响。徐北尽回神,又有些莫名其妙。 等等 他带着一点点的无语,走过去开了门。 果然,是林檎。 一时间,徐北尽甚至感到了一点点好笑。 和牧嘉实一样,林檎也提了饮料,而且比牧嘉实多得多。 我挑了你喜欢的,先送过来一点。还有点其他的。林檎一边说,一边十分自来熟地往屋内走,我想来借本书 林檎突然停下脚步,因为他看到了坐在那儿的牧嘉实。 他用一种十足挑剔的眼神看了看牧嘉实。 徐北尽: 场面一度显得极为尴尬。 第56章 强迫症 本来,林檎是在前一天晚上就要去徐北尽那儿的。 不过因为在徐北尽家门口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于是这次拜访就延后了。再加上在噩梦里,徐北尽让他去解决这件事情。 于是当噩梦结束,他们回到初始点的时候,林檎便找到了瘦子和小姑娘。 瘦子当即一个激灵,小心翼翼地看着林檎,问:大佬? 他生怕他们偷偷摸摸调查林檎和徐北尽关系的事情,被林檎发现了。毕竟,林檎怎么会进入这个噩梦也是他心中隐隐担忧的事情。 而林檎果然说:我看见你们在北尽的门外探头探脑。他用着平铺直叙、含着淡淡警告的语气,不要去打扰他的生活,不要来干扰我们的事情。 瘦子: 在听见林檎说的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差一点就要抱头蹲下,就因为害怕林檎脾气一上来就直接动手。 然而林檎居然居然只是警告他们?! 瘦子惊诧地看着林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我们明白了。小姑娘赶忙说,也不见她惯常的冷淡与平静,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们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 林檎点了点头。 如果徐北尽不嘱咐他不要使用武力值碾压别人什么的,那么这个时候的林檎可能已经打上门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对自己的威慑力十分满意的。 他心想,果然,他还是可以把徐北尽交代他的事情,做得很好的嘛。 他想了想,又继续说:其他人也是一样。 瘦子迟疑地问:其他人?您是说 和你们一样的人。林檎说,应该有很多人好奇我和他的关系吧。 林檎之前没有想到,但是在徐北尽提醒他之后,他就意识到,或许这的确会带来一些麻烦。他不知道面前这两个人是哪方的手下,他也不感兴趣。 他只需要通过这两个人向其他人传话就可以了。 不得不说,自从林檎开始和徐北尽接触以来,尤其是饮料的事情之后,他似乎变得聪明了一些,至少此时他还明白了深谋远虑。 光解决眼前这两个人可还不行,窄楼里有那么多窥探林檎的人。以前林檎不在意,但是现在,既然因为他的关系而导致徐北尽同样遭难,那么林檎就不得不在意了。 他自然而然地想要一劳永逸,这样也好去徐北尽面前邀功。 可是瘦子却目瞪口呆了。 他是说林檎当然是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但是,林檎从未真正对得起他的这份威名。他从来都游离于窄楼底层之外,甚至没有任何一名任务者对他的生活有丝毫了解。 而现在,林檎反而为一个窄楼居民出头了? 还仅仅只是因为有人在书店外探头探脑,他就如此严厉地禁止任何人窥探这位书店老板的生活? 瘦子怔怔地盯着林檎,嘴上恍惚地应着,心里却始终回荡着一个词。 金屋藏娇 他惊悚地颤抖了一下。 当他回过神,林檎已经离开了,而小姑娘不复之前的冷静,皱着眉在思考着什么。 瘦子问:怎么了?不赶紧去做大佬吩咐的事情吗? 第184页 小姑娘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笑:这件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什么? 瘦子愣了一下。 他的智商可能还停留在林檎和徐北尽那不清不白的关系上。 而小姑娘却说:你忘了现在窄楼底层是什么样子吗?你忘了当年书店老板的噩梦曾经引起多大的动荡吗?哦你确实不知道当初的事情。 那个时候,瘦子还没有回到窄楼底层。不过,最近他也被小姑娘科普了一下,于是他只是稍微深想了片刻,脸色就顿时变了。 小姑娘意味深长地说:现在那个流言在窄楼中传得沸沸扬扬,你觉得,任务者们会不会重新燃起对书店老板噩梦的渴望? 瘦子沉默不语。 当然这是当然的事情。 瘦子是从更高的楼层回来的,他知道上面是什么情况。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之所以暗自对那个传闻心生不安,就是因为怎么可能?上面怎么可能有人逃离窄楼? 就那群任务者?就那群活力连窄楼底层都不如的任务者?? 他根本不相信! 即便他抱着些许的幻想,认为的确有那么微小的可能但是,他的心底依旧是悲观和绝望的。 但是他同样知道,这个传闻必然使得无数任务者抖擞精神,重新进入噩梦,再次开启未必有用的噩梦之旅。 而林檎想在这个时候阻断其他人对徐北尽噩梦的窥视? 这是在对抗其他所有任务者的贪婪。 瘦子苦笑了一声,他说:不愧是大佬啊。他甚至是心生佩服的,这可能就是爱情吧。 小姑娘: 她懵了一瞬,然后说:等等什么?!什么爱情? 有什么能让林檎大佬,对一名窄楼居民这么体贴入微?还这么刻意地保护?瘦子理所当然地说,你也知道的,有很多任务者对窄楼居民 瘦子思索片刻,最终选定了一个词语:如痴如狂。 小姑娘: 此时,初始点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从噩梦出来之后,五名任务者都在这儿。沈云聚和蒋双妹是最早离开的,而林檎等他们两个走了,对着瘦子和小姑娘说完要说的话之后,也走了。 于是,小姑娘就这么半信半疑地被瘦子给忽悠了。 谁说任务者对窄楼居民的殷勤就只能用爱情来解释? 怪只能怪,有些任务者是真的狂热地爱着窄楼居民至少瘦子在更高的楼层的时候见到过一位。于是,那种狂热就带跑了他的思路。 就如同肌肉男带跑了蒋双妹一样。 不管如何,窄楼底层原本就隐隐沸腾的传言中,又多了一条据说那名拥有bug级别武力值的林檎大佬,有了一位心上人,正金屋藏娇,并且不让任何人去窥探他的心上人。 这还真的莫名其妙令徐北尽的处境安全了一些,当然也让更多人对其暗暗燃起了好奇心,并非是对他的噩梦的那种。 徐北尽不知道让林檎去解决这件事情,会带来这样的后果;正如林檎完全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心上人。 林檎在离开初始点之后,本来是想要直接去徐北尽那儿的。正如他对徐北尽所说的,他就是看完了一本书,于是想要来还书,加上再借一本。 不过在走过某条岔路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他想到之前丁亿跟他说的那个屋子,于是就转了个弯,去到丁亿告诉他的地址,然后走进了那间房屋。 随后,即便是林檎,都不免怔了怔。 这间房屋被整个儿地清空了,变成了近似于仓库一样的大平房。放眼望去,可能有几十排货架,上面的饮料摆放得整整齐齐,不同品种、不同类别,在亮色的灯光下使人眼花缭乱。 林檎心中不免想到,看来那个日用品商人,还挺厚道? 他不知道,丁亿实际上是抛弃了曾经一手建立的事业,打算回归任务者的本职,因此才将几乎所有的库存全部放到了这里。 当然,仅仅只是指饮料的那部分。 不管怎么说,这至少是让林檎感到了满意。 他在货架中来回挑选,认真地寻找着徐北尽喜欢的饮料。他还耍了一点小心思,并不想一次性全部送给徐北尽,而是打算一点一点送。 一段时间之后,他满载而归,立刻前往了徐北尽的书店。 然后他看到了牧嘉实。 林檎有点意外,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这不高兴可能是因为,他兴冲冲跑过来找徐北尽,结果徐北尽却在招待别的客人。 不过林檎随即又想起了,这就是之前噩梦中,那个说了要来拜访徐北尽的任务者。 他的心情就平静了下来,甚至有点得意。 你看,他比牧嘉实来得早! 徐北尽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林檎。这家伙虽然表面看起来若无其事,但是内心的情绪似乎波动得厉害。 林檎实在不是一个会遮掩自己情绪的人。 牧嘉实自然看出来了,他站了起来,比较谨慎地和林檎打了一声招呼。 第185页 之前在噩梦中,他就注意到林檎出现在了徐北尽的身边。彼时他还有点不解,但是此时在窄楼的书店里又看见了林檎这可就不是什么巧合了吧? 为什么林檎一直来找徐北尽?他对他的噩梦感兴趣吗?不之前在噩梦中,林檎就说过了,他对徐北尽的噩梦不感兴趣,只是想和徐北尽打架。 可是,对于一个窄楼居民,如果对他的噩梦不感兴趣,那为什么还要做到这个份上?就算是想要打架,怀疑对方的能力,也不至于 等等?! 牧嘉实嘴角突然一抽,种种正经的思绪骤然一扫而空。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偷偷打量着面前这两个男人。 瘦子能想到的事情,牧嘉实这个同样从更高的楼层回来的任务者,当然也想得到。 林檎对徐北尽的噩梦不感兴趣,不代表林檎对徐北尽不感兴趣啊! 所以那个打架 牧嘉实此时的情绪,真可谓是难以言喻。 他愣了一秒,随后果断与徐北尽告别。他可不想打扰嗯,随便什么,反正他不想呆在这儿碍眼。 在离开之前,他瞥见林檎的手中还拿着一本书。 他看见那本书的封面,背景是漆黑一片,主体是一支笔和一张仿佛印着血字的纸。 恐怖小说?牧嘉实的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 牧嘉实离开之后,林檎将那本书递还给徐北尽。 徐北尽随口问:这本小说怎么样? 林檎回答:虽然是恐怖小说,但是作者和他笔下的主角有仇吗? 徐北尽怔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封面,随后若有所思地说:好像还真是。据说这本小说,是作者把他的一个仇人写进了小说里,所以 怪不得。林檎说。 他忽然狐疑地看了看徐北尽。 为什么徐北尽知道这本小说的成书背景?他看的时候,可没翻到这样背后的故事。 不过还不等林檎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徐北尽就换了一个话题:你之前说想借本别的,想看什么? 于是林檎也忘记了先前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疑惑。他说:你推荐一本吧。 徐北尽将林檎还回来的书放回书架,然后站在那儿,望着这面书架,思考着要给林檎什么书。林檎走到他的身边站定,静静地看着他。 徐北尽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然后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书递给林檎。 林檎低头看了看,发现似乎是一本推理小说,标题是十分常见的xxx杀人事件。他便问:这讲的是什么? 我不剧透。徐北尽露出一些笑,你自己去找凶手吧。 林檎打量着这本书:哦看来是很出人意料的凶手。 徐北尽含笑不语。 林檎看看他的表情,忍不住问:不会是什么,我就是凶手,或者每个人都是凶手这种吧? 当然不是。没那么特殊,只不过徐北尽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像这种推理小说,凶手、受害者、犯罪现场、犯罪时间、犯罪手法总有一个会有问题。 林檎晃了晃那本书,有点感兴趣地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有问题。 徐北尽不免一笑。 林檎又说:我已经和那两个人说了,不要再来窥探书店,也不要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徐北尽微微一怔,随后真心实意地笑着说:谢谢你。 林檎说:所以 不打。 林檎: 他甚至都不生气了,反而觉得果然如此。 徐北尽忍不住笑了一下。 之后,他将林檎和牧嘉实带过来的饮料分类归好,就像是有强迫症一样,每一样都认认真真地摆好。 而林檎就来帮他,可要是没摆到徐北尽想要的位置,那么徐北尽反而要发火。 林檎可真是服了眼前这个男人。先是拒绝他的请求,现在又来使唤他。 他不爽地问:放在这个柜子,和那个柜子,有什么区别? 徐北尽认真地说:我坚决不要把果汁放在纪传体书籍下方的柜子里。 林檎不可思议地问:这有什么区别? 徐北尽皱了皱眉,沉吟片刻,然后说:味道不一样? 林檎: 从来都是徐北尽对林檎感到无奈,这可是头一回,林檎对徐北尽感到无奈了。 于是林檎还真像是一颗滴溜溜打转的小苹果,任由徐北尽指挥。这些放在这儿,这些放在那儿。十几分钟之后,就连牧嘉实带过来的那些饮料,也被归置得整整齐齐。 徐北尽终于觉得舒服了。 他不好意思地对林檎笑笑,然后说:想喝点什么吗? 林檎说:都行。 书店、窄楼仍旧是那样的书店、窄楼。破旧的地方仍旧十分破旧,并且修也没法修。在这些屋子里,摊上什么家具,就永远是这些家具,从来不会发生改变。 第186页 有时候,徐北尽在想,他永远无法将窄楼当做第二人生的原因就是,一切都显得太不真实了。一切都是那种只可能出现在想象中的模样。 但这一天,是自他来到窄楼后的头一次,他并没有想到,原来窄楼是虚假的,原来这不过是一个游戏。 他把林檎指挥得团团转,看着林檎任劳任怨又无力吐槽他的样子,甚至忍不住哈哈大笑。 而林檎呢林檎怀里捧着好几个饮料罐,眯着眼睛看他,随即冷哼一声,把那些饮料罐按照徐北尽的吩咐,一个接一个地放进它们该去的地方。 他们可真不像是窄楼中的其他人。 当他们停下来,各自坐好,各看各的书,各喝各的饮料,各吃各的零食的时候,徐北尽这么想着。 他久违地感到自己心中驱之不散的阴霾,似乎少少地透进了一些光。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书,心里却在想,真是的真是的,林檎这个家伙的存在感,也太强了! 徐北尽默默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林檎不跟他提打架的事情,总归是谢天谢地了。 * 牧嘉实在离开徐北尽的书店之后,几乎是本能地停了一停。 因为他看见了书店隔壁的那位邻居。 一位女性窄楼居民。 他去往更高的楼层的时候,这位窄楼居民还没有离开;而他回来的时候,这位窄楼居民居然也在。 他透过窗户与其对视。 随后,他走进了这位窄楼居民的屋子,与她打了一声招呼。 好久不见。 屋子里的女人,后背紧贴着墙壁。她低声说:确实很久了。 她曾经在窄楼底层,见过面前这个任务者。当她去往更高的楼层的时候,同样如此。 不论如何,那都与现在这个灰心丧气、面容枯槁的男人不太一样。 她想到他遇到失败的那个噩梦。她同样也出现在那个噩梦中,并且与这个男人有过一些接触。当然那是在更高层发生的事情。 那就是她在去往更高的楼层之后,以全新的窄楼居民身份获得的一个噩梦。那是她的噩梦。 而牧嘉实并不知道,眼前这名窄楼居民,其皮下的扮演者,就是那个导致了他的失败的噩梦的主人。 但是他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个女人。 在某种程度上,这名窄楼居民改变了他的命运。是她告诉他,徐北尽喜欢饮料,因此,他才会赠送徐北尽饮料,由此获得了某个噩梦的线索,才能前往更高的楼层。 更高的楼层 牧嘉实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女人却主动问:你又来问我隔壁邻居的事情? 牧嘉实沉默片刻,缓慢地摇了摇头:不。他不管眼前这名窄楼居民的想法,继续说,我经历了一次惨烈的失败。或许你可能听说过也或许没有。这让我暂时对噩梦不怎么感兴趣了。 女人不禁皱了皱眉。 牧嘉实说:不管如何,我仍旧感谢你当初提供的信息,间接地使我去往了窄楼的更高层 他突然哽住了,因为他想,这究竟应当感激,还是怨恨? 女人却问:窄楼的更高层,是什么样子的? 牧嘉实想到了之前与徐北尽的对话,平静的、故作释然的,甚至是略带着点调侃的。他对徐北尽说,那是不如窄楼底层有活力的地方。 而现在,他却说:那不是像我这样的废物应该去的地方。他说,所以我选择回到窄楼底层。 他一直说回到。 我问的不是这个。女人没有管牧嘉实的自怨自艾,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浅浅的试探,我说的是更高层的,噩梦。造成你失败的那一次。 牧嘉实突然怔了一下。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种尖锐的、像是在恐吓他一样的痛苦与诧异骤然升起在他的心里。 他想,噩梦?更高层的造成他失败的噩梦?这个窄楼居民 他与面前这个女人对视着。 突然地,他收回了一切的情绪,用着一种冰冷的、坚定而决然的语气问:你究竟想问什么? 失败。女人极为小声地说,就像是怕被什么听见,所以格外的小心,那一次的失败。噩梦里,发生了什么? 牧嘉实说:噩梦造成了我的失败。但是,我并没有在噩梦中失败。他盯着眼前这个女人,你知道些什么? 在回到窄楼底层之后,即便也经历过一次噩梦,但是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失败而回到窄楼底层的。 他无数次重复地说,他是一个失败者、一个废物。但是他从未透露过真相。 像丁亿那样消息灵通的日用品商人,或许会知道;但是眼前这位这位窄楼居民?她怎么可能知道?! 他并非是因为噩梦的失败而回到底层的。那一次噩梦成功了,真结局。但是,那一次噩梦同样也失败了,因为那个噩梦摧毁了他。 那并非是肉体层面的死亡,而是心灵。他遇到了他难以想象、无法面对的噩梦。于是,他失败了,无数次的失败。 第187页 他无法逃离那个噩梦,于是只能永坠深渊。 牧嘉实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那种颤抖。 他的目光十分冰冷,那是在他颓唐、消沉的外表之下,从未真正消失的一面那是属于曾经在窄楼底层,打出百分百真结局的掘金者的一面。 他再一次问:你知道些什么? 女人看着他,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她说:我恐惧许多。而我唯一不恐惧的,就是死亡。 牧嘉实脸色大变。 女人说:看来,你还记得这句话。 牧嘉实沉默着,他的大脑接收了过多的信息,现在甚至有点卡壳了。 而唯一的原因就是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这个生活在窄楼底层的窄楼居民,会知道他在更高层的噩梦中听到过的这句话?? 这根本就没有道理! 女人沉沉地笑了一声,她说:我的名字是苏恩雅。她看着面带疑虑和不安的牧嘉实,淡淡地说,但是我恐怕,不能告诉你更多了。 牧嘉实凝视她片刻,随后点了点头。他没有问女人为什么不能告诉他更多。也或许他本来就知道这个理由。 他再一次想起了那个噩梦,想起那个噩梦中的一个女人。 那并不是基于任何男女之情,他仅仅是因为那个女人在那个噩梦中的身份,以及那个噩梦中发生的一些事情,而想起了她。 那句话我恐惧许多。而我唯一不恐惧的,就是死亡。正是那个女人所说的。而现在,同样出现在眼前这位女性窄楼居民的口中。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升起了更多的疑惑。 牧嘉实低沉地说:我明白了。再见。 他与苏恩雅告别,满心不安、诧异和困惑地往自己的屋子走。 在一个拐角处,他不小心被一位躺在角落的窄楼居民绊了一跤。他吃痛地站起来,一边道歉一边看向那名窄楼居民。 那似乎是一名流浪者,此刻就躺在地上,毫无反应。他的胸膛仍旧有着起伏,但是却目光呆滞,脸上带着傻笑,目光仿佛凝聚在无边的遥远之地。 他的手中握着一支笔。 牧嘉实眉头微皱,下意识想到了林檎手上的那本书。 他想,巧合吗? 他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下意识的联想完全就是无稽之谈。仅仅因为一本书的封面上有一支笔,就能与窄楼居民的噩梦联系在一起吗? 他盯着那位瘫在地上的窄楼居民看了一会儿,试探性地与其打招呼,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只能收回目光,径直离开这条荒废的小路。 十来天之后的夜晚,牧嘉实离开自己的屋子,犹豫片刻之后,选择走进某个窄楼居民的传送门。不知多久的黑暗过后,他睁开了眼睛。 目之所及,为一片废墟。 与此同时,徐北尽也在这个噩梦中的某地睁开双眼。 他看了看周围的样子,心想,好吧,他又是一名书店老板。 第57章 三路人马 在这片废墟上,仅有一栋高楼幸免于难,而其现在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徐北尽就是位于这栋高楼一层的书店的老板。 这栋楼似乎是一栋办公大楼,他的书店更像是那种贩卖周边、文创用品等等的店铺,但是也有一些其他的书籍。 不管如何,这家店现在都已经十分破旧,与上一个噩梦中的古董书店无异。恐怕,正如窗外的废墟一样,他的书店也已经快成为废墟中的一员了。 徐北尽在书店中走了一圈,然后得出了这些结论。 随后,他才打开了直播间。 他再一次面对了一个场景十分复杂的噩梦。 徐北尽近乎无语地看着那将近六十个的不同场景视角的列表。幸运的是,这一次的六名任务者在进入噩梦的时候,就位于同一个场景之下。 在徐北尽的直播系统列表上,那是名为废墟一区的地方。 而除了作为噩梦初始点的一区,还有二到四十九区,总共四十九个不同的废墟区域。 徐北尽将直播视角对准了那六名任务者。 此时,也有一些观众进入了直播间。 北北好呀! 北北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呜呜呜。 北北好久没有开直播了!我还以为北北永远咕掉我们了嘤嘤嘤以后多多开直播嘛。 北北这个噩梦又是什么呀?趁推理大佬不在,你快给我们剧透一哈! 咦,推理大佬又不在吗? 啊最近局势确实有点突然有点担心。 推理大佬不会现实里出什么事情了吧? 别乌鸦嘴。局势不好,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呸呸呸,不说那些事情了。别让北北心情也不好了。 徐北尽: 别啊! 他心情很好的! 你们多说一点,什么局势啊! 徐北尽心中暗恨。 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观众们说了说他所处的位置,但是心里却仍旧对刚才观众们隐约提及的事情感到强烈的好奇。 第188页 什么局势不好能让推理大佬在现实中出事? 然而局势这个特殊的词语,却让徐北尽心中隐隐有一些不祥的预感。 显然,他直播间里的这些观众,都是普通的平民。而什么局势,能让平民无缘无故出事? 徐北尽的第一反应就是,战争。 可是,战争? 在徐北尽这些人类进入窄楼的时候,地球上可以说进入了一段相对平稳的发展期,热战已经十分罕见了。战争,对于他们这个年代的平民来说,几乎就是天方夜谭。 然而在直播间的观众们的口中,所谓的不好的局势,却像是稀松平常,甚至让他们认命的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 窄楼外面的世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徐北尽的心中升起了一种极为焦躁和不安的情绪,却无法与任何人分享。 这一次林檎并没有参与这个噩梦。 这几天林檎似乎有什么事情,甚至没有天天来徐北尽的书店这儿。 自从上一次从徐北尽这儿借了一本恐怖小说去看之后,他似乎就对徐北尽这里的书籍燃起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天天都会来借一本书,当天看完,第二天过来换一本别的。 徐北尽本来还怀疑他本质上只是想和自己打架,所以故意用看书的事情来和他套近乎,结果细问之下,林檎还真的认认真真把每一本书都看完了。 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于是,林檎天天来书店报道,一呆就是一整天,一连持续了十来天。徐北尽的书店与世隔绝,他们就在这里整日整日地共处,分享书籍、饮料和零食,偶尔交谈。 这两三天,林檎没来,徐北尽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有点好奇林檎去做什么了。林檎离开之前,曾经对徐北尽说过,之后几天有些事情,可能不会来。 但是徐北尽又觉得,自己不必对林檎的生活如此好奇。 饮料的事情已经让林檎介入了他的日常生活,更不用说看书的事情了。他甚至已经习惯了林檎出现在他的书店里。每天准时抵达,准时离开 但是有时候,徐北尽忍不住想,这又能带来什么呢?对于他们的窄楼生活,对于噩梦对于一切。 什么都无法改变。 新的人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总有一天,这个人也可能离开。林檎是因为想要和他打架,想知道他的战力所以才来接近他。 如果哪一天他腻烦了,或者去往了更高的楼层,那么这一切的陪伴和亲近也就结束了。徐北尽是固守在窄楼底层的。 再说了,林檎是任务者,而徐北尽是扮演者。任务者是从来不知道扮演者的存在的,他们仅仅把他们当成是游戏的NPC,一串数据而不是活人。 这些悲观的念头总是打扰着徐北尽平静的生活。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悲观,所以有时候他反而能调侃自己说,你看,毕竟还是一个新朋友,不是吗? 他从未在窄楼里收获朋友。 不过这一次的噩梦中,他在任务者里还是看见了一个熟人。 牧嘉实。 自从上一次的拜访之后,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徐北尽从未见到过牧嘉实。他不怎么出门,而且这十几天里,也没有进入噩梦上工,而牧嘉实也没有再来拜访过他。 之前徐北尽还以为牧嘉实仍旧对他的噩梦感兴趣,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在更高楼层经历失败的男人,似乎真的有些心灰意懒了。 尽管在现在这个噩梦中,他似乎还算正常。 因为其余的任务者们,似乎都非常、非常不靠谱的样子。 牧嘉实: 他突然很想知道,他在回到窄楼底层之后的两个噩梦,遇到的任务者都有点令人头痛,其原因是不是因为,我也想要成为废物这个心态。 除却牧嘉实以外的五名任务者,有自我介绍是废卡收藏家、神情跳脱的青年,有神神叨叨、用警惕且神经质的目光盯着周围的一男一女,有眼睛红肿充血、表情狰狞、身材强壮的两个男人。 没人认识牧嘉实这位曾经在窄楼底层闻名的掘金者,这其实反而让牧嘉实松了一口气。 收藏家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说:哎呀,真好。看起来你们应该都有道具卡的样子,如果在这个噩梦里用完了使用次数,不如卖给我吧?如果送给我,那我可真是太高兴啦! 那两个眼中布满红血丝的男人,同时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对于任务者们来说,废卡收藏家,就像是那些幼稚地沉迷于玩具中的小屁孩。 绝大多数的废卡收藏家都有着极为鲜明的个性,就比如眼前这个青年,即便在一片废墟的噩梦中,都能笑意盈盈,毫不在意地提起废卡的事情。 而废卡收藏家们,也是唯一一批,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噩梦中提及道具卡的任务者。其余任务者对这三个字避之不及,生怕自己被偷,也生怕别人误会自己是卡贩子。 但是废卡收藏家们可不管那么多,他们向来都是只想要废卡。如果他们不经意间得到了仍旧保留使用次数的道具卡,那么他们反而会还给失主,又或者是随便地赠送给其他人。 第189页 有不少任务者与收藏家们打好关系,就是因为,废卡收藏家们常常能拿到这种卡。 要么是卡贩子不好出手的赃物,要么是种种原因丢失的道具卡,要么其实有很多任务者怀疑,偷家贼就会与收藏家们合作。 有的偷家贼会把一整批,那些消失的任务者们家中清理出来的道具卡,全部送给或者卖给收藏家,而其中很有可能就会有仍旧保留少数使用次数的,极为罕见和珍贵的道具卡。 但是废卡收藏家们并不在乎。 从某种意义上,他们经手的道具卡,比卡贩子都要多得多。 不过那也只是废卡而已。 因此,才会有非常多的任务者认为,这些收藏家们都是傻子。他们收集废卡,却对正经的道具卡不屑一顾这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而绝大多数的废卡收藏家们,其实自认他们就是疯子。 这该死的窄楼,该死的世界难道不就适合他们这样的疯子吗? 所以此刻,收藏家笑盈盈地看着其余的任务者:我就当你们同意了,怎么样?废卡对于你们来说,又没什么用。可是对于我来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呼出,那可是至上的珍宝啊。 有一名任务者,是个光头,他表情夸张地搓了搓手臂,随后翻了一个白眼:疯子。他转而拍了拍手,说,好了,这可是噩梦。我们应该做正事了,别和这家伙纠缠不休。 被称为这家伙的青年收藏家毫无愠意,他依旧唇角带笑,仿佛那笑容是刻在他脸上的一样。 直播间里,观众们被这家伙笑得浑身发毛。 为什么有人能在这种逃生游戏里笑得这么欢啊?变态吗?! 那可是至~上~的~珍~宝~啊! 球球你,我是不懂为什么有人把垃圾当成珍宝的。 刚刚徐北尽已经跟他们解释了,什么是废卡收藏家,而毫不意外地是,观众们也有点发晕为什么有人喜欢收集这种东西?! 徐北尽还是比较中肯地说了一句:道具卡的牌面都是不一样的。据说有些种类的道具卡是成套的,还是非常容易满足收集癖的喜好的。 观众们倒也同意,不过他们仍旧认为,在当前这个环境下,能笑得这么开心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这是废墟。 瓦砾、砖块、钢筋、水泥构成的世界,灰尘弥散在空气中,有时候看起来不过是一种颜色特殊的雾气,但是那种灰黄色的朦胧之感,却总是会让人想到一些别的场景。 比如,末日电影中,落日昏沉落下,仅剩些许暗淡余光。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什么终极武器,在某一刻残酷地落下,然后瞬间摧毁了这一座城市。他们看见无数倒塌的建筑、坍圮的房屋。他们看见远处垂垂欲倒的摩天轮。 而周围非常的安静。 偶然地,他们能瞥见几个身影,从残破的街角弯着腰走过,然而一眨眼的功夫,那几个身影就不见了。 光头任务者深吸一口气,努力无视了收藏家令人背后发麻的笑容。 他说:我们要分开探索这个场景。 直播间里,弹幕上飘过一片傻子。 是个人都知道这种逃生游戏里,团队最好不要分开,但是这个自然而然接管了团队领导权的光头,反而主动提出要分开行动? 不过徐北尽倒是给他说了一句好话:这片废墟的场景太大了,团队一起探索,会浪费很多时间。 牧嘉实也是这么想的。 他的目光扫向四周,尤其是身后。他注意到,他们身后再远一些的地方,是被浓雾遮住,全然看不清楚的样子。 他想,这意思是说,他们无法离开这一片区域? 这个时候,光头的提议已经获得了所有任务者的同意,牧嘉实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光头志得意满地点头,于是自认为已经掌控了领导权的他,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部分信息:这是我和我兄弟第二次进入这个噩梦。 这话一下子就提起了其他任务者的兴趣,就连收藏家也眨眨眼睛,好奇地看向他。 光头所说的兄弟,指的就是他身旁的那位花臂任务者。不过他们长相并不相似,身材神情却是相仿,恐怕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兄弟。 光头的目光扫过每一位任务者,似乎是要确认自己的领导地位。 牧嘉实一脸丧气的样子,任由光头打量,心里却想到了上一次进入噩梦的时候,同样遇到了一位第二次进入噩梦的任务者。 比起光头的坦诚,那个人可是虚伪自私得多。 不过最近这样的人可真多。 这念头刚一出现在牧嘉实的脑子里,他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因为最近窄楼底层任务者中的氛围,可以用激进来形容。几乎每一个人都在不停地进入噩梦。 真结局自然是立刻离开窄楼底层,而坏结局或者普通结局,任务者们也不会气馁,反而会再接再厉,隔天晚上就立刻重新回到之前的噩梦。 除非是连着好几次都失败了,生怕自己再进入噩梦,噩梦会出现不知名的崩坏,这才会放弃这个噩梦,尝试其他噩梦。不然的话,必定死磕同一个。 第190页 究其原因,自然也是因为,越多进入一个噩梦,就能掌握越多的信息,打出真结局的概率也就越高。 S/L大法好啊。 正因为这样,最近窄楼底层的任务者都越来越少了。十几二十天的功夫,这么多窄楼居民的噩梦,足够这群任务者闯关的了。 哪怕自己很菜,也可以搭上别人的顺风车嘛。 种种原因,导致现在还留在窄楼底层的任务者,都各有各的心思。要么是真的比较菜,运气又不好没搭上别人真结局的顺风车;要么是别有企图,妄图浑水摸鱼。 当然,也有林檎、牧嘉实这样,真的不想去更高的楼层的;还有那些仍旧选择混吃等死、沉迷狂欢的任务者们。 不论如何,现在的窄楼底层,已经与往日十分不同了。 而徐北尽对此还全然不知。 他自己都想象不到,仅仅就这么十来天的时间里,窄楼底层,以及那些噩梦中,是多么的热闹非凡。 因此,在听说光头和花臂都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噩梦的时候,他还不由得吃了一惊,下意识联想到了他直播的第二个噩梦。 在现在这个废墟的噩梦中,徐北尽也并没有从主脑那儿得到什么信息,这让他凝视着直播间画面里的光头,想看看这家伙究竟知道些什么。 光头确认了每一名任务者都对他说的事情感到了好奇,这才点点头,带着一种自满的、骄傲的情绪,说出了自己之前一次在噩梦中的探索。 这片废墟,大概是一片长方形的区域。外围都是雾气,出不去的嘿,上一次我们来的时候,有个傻逼想往外走,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就让噩梦重启了一次。 这个场景主要就是废墟,另外还有一栋楼,不过那楼也快塌了。这地方好像是什么末日之后的一片区域,有不少求生者在这里寻找食物,我们的身份也是求生者。 对了,在这个噩梦中,会感到饥饿和疲惫,所以我们也必须寻找食物。 说到这里,光头仔细想了想,就说:就是这样。 收藏家摸着下巴,兴致勃勃地问:可是你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我们一会儿探索场景的时候,也能发现。你上一次来这个噩梦,就获得了这么点信息吗?结局呢? 光头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上一次噩梦,最后没找到食物他的声音慢慢沉下去,然后都饿死了。一个坏结局。 收藏家眸中闪过精光,自言自语着说:哦坏结局 直播间里,观众们在弹幕上聊着天。 所以说,这是一个末日求生游戏? 寻找食物,然后呢?既然之前打出的是坏结局,那普通结局不会是找到了食物没饿死吧? 这结局可真够普通的。 如果主要的场景就是废墟和大楼,那么信息应该很明确地集中在大楼吧? 那个光头没怎么提大楼,看来大楼可能只是布景?哦对了,刚刚北北说这里是办公大楼,所以应该找不到什么食物吧。 不对啊,这里有北北的书店啊。书店里必定有什么线索吧? 北北呃,北北,你怎么了? 在主视角对准那些任务者的时候,徐北尽将自己书店这边的画面,缩小放在右下角。此刻,观众们就看见,那小窗中,徐北尽的面色宛如死人一样苍白,甚至嘴唇都在发抖。 片刻之后,他像是突然回过神,下意识仓促地说:抱歉,我我走神了。 观众们都十分宽容,只是好奇徐北尽刚刚想到了什么,为什么表情突然变得那么难看,像是恐惧。 徐北尽沉默片刻。 在那片刻的时间里,他下意识将后背靠在椅背上。他紧握着手指,感受到一种沉闷的、厚重的痛苦与阴郁。 他勉强笑了一下:我只是想到了现实里的一些事情。 啊抱抱北北。 北北愿意来直播这种游戏,肯定也是因为现实的生活不太好过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北北相信我! 北北不要想那些让你难过和不开心的事情啦。 直播间的观众们安慰着徐北尽,而徐北尽也轻声向他们道谢。他眉间的郁色不减,于是仅仅只是片刻之后,观众们的话题就跑偏了。 说真的我觉得北北这个时候更像是愤怒的大坏蛋,而不是难过的小可爱。 我真情实感地想说,北北,你别沉着脸了,真的很吓人。 北北,你对你的脸可有点自知之明吧,不要随便露出这种表情啊,会吓到花花草草的! 北北,笑一个吧! 北北笑的时候,看着也像是奸计得逞的反派。 徐北尽: 喂!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好人啊! 被直播间的观众们这么一搅和,徐北尽的心情由抑郁转为郁闷。 虽然都很郁,但是情况似乎不太一样。 第191页 他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回直播间的画面那个光头。 他说,这个噩梦,是末日之后的废墟。 末日 徐北尽撑着头,神情恹恹。他说不好这个时候他都想到了一些什么,因为思绪和回忆都混杂在一块,让他压根分不清楚那究竟是过去,还是现在。 末日。 在窄楼中,这几乎是一个禁词。种种原因使得这个名词曾经在窄楼中被炒得火热,随后,又突然被禁止提起。 徐北尽也许久未尝回忆这个词,以及这个词所象征的含义了。 他突然转头看向了窗外的废墟他想,末日? 那或许也并不仅仅,只是一场末日。 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里,任务者们已经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 如果这片废墟整体是长方形的话,那么他们就是位于最为偏僻的西北角落。 于是,以他们现在的位置为起点,光头和花臂一组,朝东边探索;那一男一女是同伴,他们朝南边探索;而牧嘉实和收藏家一组,他们斜向东南方,往整片废墟的中央位置进行探索。 在噩梦开始之后的五分钟,六名任务者走出了自己的起点。 徐北尽回过神,将直播间的画面分为四等分,分别呈现他这里,以及那三路人马各自探索到的东西。 第58章 迟早会忘记 花臂正在向光头抱怨。 他们走在一条路上。这是位于废墟北面,由西向东,几乎贯穿了整片废墟,可以直接通向那栋大楼的一条大路。 花臂说起话来,与他的外表不太相符。这是一个喜欢碎碎念、话唠又语速飞快的男人,他指责着光头为什么要共享那么多信息给其他任务者。 光头不耐烦地回答:好了!我不是没把最重要的信息告诉他们吗? 花臂也不耐烦:可是那是随着噩梦的进程,他们迟早能知道的东西!如果你要告诉他们我们上一个噩梦中知道的事情,那就全部跟他们讲。现在说一半留一半,我们就没那个信誉了! 他们会忘记的。光头说,所以,我才故意这样。让他们去收集一些信息,然后我们坐享其成,这样不好吗? 花臂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惊讶,随后,他用肩膀顶了顶光头的胳膊:可以啊兄弟,现在也知道把别人当成工具人使唤了? 光头冷笑了一声:不然呢?这个场景太大了,光凭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有效地探索。不如跟他们说一点信息,让他们早点了解这个噩梦,然后帮我们一把。 至于我们的隐瞒,反正他们迟早会忘记的。 这是他第二次提及他们会忘记的。 此时,直播间里的音源就来自这两个人,因为在其他画面里,没有人说话,所以徐北尽就选择听听这对兄弟在说些什么。 结果还真的听到了一点东西。 他们迟早会忘记的这是什么意思? 遗忘是这个噩梦的某种模式?必定会发生的事情? 观众们也热烈地讨论着这个话题,可惜这对兄弟遮遮掩掩的,尽在那儿说着些谜语一样的话,搞得观众们既被吊起了胃口,又根本没法第一时间获得答案。 一时间,可可爱爱的观众们极为气愤。 又是片刻,这对兄弟已经不再继续对话了,那个絮絮叨叨的花臂也沉默下来。他们走在这条道路上,并且时不时就能碰上几个人。 除却关于失忆的事情,其实光头还隐瞒了一些别的事情。 比如,他们所走的这条路,是最容易碰上求生者的,因为这条路是直接通往那栋大楼的,而那栋大楼因为在这片废墟中最为醒目,所以成为了不少求生者集中的地点。 他们不敢进入那栋大楼,生怕那楼塌掉,于是就在大楼的附近,各个隐秘的角落里,建起交易的场所。那类似于窄楼中以物易物的集市。 光头和花臂就知道,如果去往那些交易场所,至少是那附近,寻找食物也会比较方便。 那栋大楼实际上就在整片废墟的东北角落,其南面曾经是一个大型的超市。有不少求生者会去那里寻找一些已经过期,但其实仍旧可以吃的食物。这也是这对兄弟的目的地。 在整片废墟的中央位置,是一座游乐场,曾经是家庭或者情侣消磨时光的好地方,但是现在也已经成为了瓦砾、灰尘,以及其他一些东西的藏身之处。 不过那座半倒不倒的摩天轮,也同样是一个醒目的地标。 但是光头和花臂却不敢往那个方向走,反而将这个任务分配给了他们看不爽的收藏家。 至于被无辜波及的牧嘉实?那真是对不起了,谁叫他与其他任务者素不相识呢? 现在的窄楼里,真正的独狼已经很少了,特别是在那个传闻被所有任务者知晓的现在。 人人都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去往更高的楼层,不管那个消息是真是假,现在快点上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时候。要是再晚一些,说不定他们就什么内幕都听不见了。 任务者们担忧自己赶不上趟。 因此,他们选择尽量组队前往噩梦。当然,即便组队,也只可能是和自己的熟人。现在对于陌生的任务者,他们反而会更加的防备与警惕。 第192页 卡贩子已经不再仅仅只是少许一撮人了。现在,人人都是卡贩子。 而目的也并不是为了贩卖,而是为了真结局。 在这种情况下,那个自称为废卡收藏家的青年,究竟是不是收藏家,其实谁都不知道。如果他只是故意这么说,以此降低其他人的警戒心呢? 反正光头和花臂对这人十分不爽。 牧嘉实是不太在意的,因为他压根就没有道具卡。 他在之前的那个噩梦中,对一名任务者说,他没有道具卡,哪怕一张都没有。这是一句实话。 当然在之前那个噩梦,他们达成了真结局。虽然他没有去更高的楼层,但是抽卡还是可以抽的,抽到的卡也还不错。 但是他立刻就把那张道具卡给卖了,转而换来了一些生活物资,其中就包括了他送给徐北尽的那些饮料。 他说自己没有任何一张道具卡,其实还是说谎了。应该说,他现在已经家徒四壁。而之所以在回到窄楼底层后不久就进入噩梦,实际上就是为了赚取一些物资。 有的时候,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不想进入噩梦了,毕竟他已经不自觉摆出这副要好好生活的架势了。 但是在进入噩梦之后,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就好像他的大脑不听他的话一样。 明明遭遇过那么惨烈的失败,为什么现在还要这么认真? 牧嘉实有些丧气地想。 不过,他这一次进入这个噩梦,本来也是有一些意图的。 他想要调查一下那个名为苏恩雅的女性窄楼居民,但是他身无分文,无力购买或者交换到他需要的情报,因此他只能来这个噩梦中碰碰运气。 算是做回了他的老本行。掘金者团队除了带老板,本身也需要发掘噩梦通关的一些线索,而这些关于噩梦的线索,本身在市场上也颇具价值。 他可以利用一下获得的线索,说不定能交换到他需要的信息。 当然,说到底也不过是来碰碰运气,所以在来到这个噩梦之后,看到这群不太靠谱的队友,牧嘉实就有种泄气的感觉。 不如还是当个废物算了,调查那个女人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一名神神叨叨的窄楼居民罢了 不过,最近在窄楼中,这个噩梦似乎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牧嘉实沉思着,而收藏家蹦蹦跳跳地走着,自得其乐,倒也玩得开心。 直到他们突然被一群人拦住了。 他们大概走了十分钟的样子,为了防止错过什么,所以速度不快,总共也就走了一公里多点。沿路都没有什么正经意义上的道路,他们只能选择踩在废墟的碎石上,谨慎地前行或者跳跃。 然后他们突然就来到了一片较为开阔、平坦的区域。其中围拢着不少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牧嘉实四下粗略一扫,发现了倒塌的入口处、检票处,还有大型的围栏之类的。他又注意到那个摩天轮,于是恍然大悟。 这里恐怕就是游乐场。 因为游乐场总共也没有太多的建筑,主要还是以游乐设施为主,所以即便那些游玩项目已经荒废无用,或者倒塌生锈,但是场地仍旧保留在那儿。 并且,这里似乎成为了一些人的聚集地。 有人飞快地跑过来,用警惕和排斥的目光盯着牧嘉实和收藏家。这是两个他不认识的人。 他说:杂质! 牧嘉实愣了一下。 什么玩意儿?这像是,通行的密码? 那人盯着这两位不速之客,又一次说:杂质! 收藏家笑嘻嘻地回答:周刊? 那人顿时一皱眉:回答错误!他如同一个忠心耿耿的骑士长,挥手从旁边喊来几名彪形大汉,仿佛威慑一般,他冷酷而严苛地说,入侵者,滚出去! 诶,你们这么紧张干嘛!收藏家完全不害怕,反而露出兴致勃勃的笑容,我们才来这儿,不懂你们的规矩,你给我解释解释呗。什么是杂质? 那人眉头紧皱,似乎是迟疑了片刻,但是仍旧坚持着说:请你们离开。 口气倒是客气了不少。 这个时候,牧嘉实注意到,游乐场那些废旧的栏杆后,有不少人如同游魂一般,慢慢地朝他们聚拢过来。 他们停止了谈话,那些窃窃私语一样的声音顿时消失,只余下一片凝滞般的安静与沉寂。 仿佛这片废墟之中,全部都是死人。 而明明就有这么多的活人在他们眼前。可是,牧嘉实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死气沉沉、目光冷漠。 对于牧嘉实和收藏家的到来,他们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欢迎,相反,他们展示出了一种极端的排外和厌恶。 这种敌对的情绪来自于哪里? 牧嘉实想,或许,那个光头任务者,仍旧隐瞒了一些信息。他瞥了身边的收藏家一眼,又想,自己或许就是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算了。 他暗自叹息一声,拉住了收藏家,平静地对那名骑士长点点头,说:对不起,我们这就离开。 他们选择绕开这个游乐场。 第193页 直到被牧嘉实拉走,收藏家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哎,杂质,什么杂质你啊,太急了!我们明明可以问出来! 牧嘉实平静地回答:不要急。现在是噩梦的第一轮,不用急着和这些家伙对上,先从别的地方下手,看看他们的底细再说。 收藏家一愣,随后夸张地给牧嘉实比了个大拇指:你强!你这都准备好下黑手了? 牧嘉实: 他微一皱眉,有些费解地看着这个青年。 他什么时候说要对那些人下手了? 收藏家才不管自己是不是误解了牧嘉实的意思,他继续蹦蹦跳跳地走着路幸亏他的外貌是一名青年,不然这样子实在是显得过于小孩子气了。 可是牧嘉实其实也看不太惯这副样子。毕竟,收藏家只是外表看起来是青年而已,如果算上他在窄楼里呆的时间 所有任务者,实际上都已经不年轻了。 只是他们的年龄,以及他们的身体,被永远定格在他们进入窄楼的那一刻。 硬要说的话,牧嘉实觉得自己都可以说是四十来岁的大叔了,可是他的外表仍旧像是二十岁出头一样。 尽管身体没有发生什么改变,然而他们的内在早已经天差地别了。 有时候,牧嘉实会忍不住想,就算他们真的能够离开窄楼,他们又能否适应外面的生活呢?他们在这样的噩梦、这样的窄楼中生活了这么多年 每每想到这里,牧嘉实都忍不住会叹息一声。 他继续与收藏家往前走。 他们约定汇合的地点,是那栋大楼。 从路线上来说,光头和花臂两个人要走的路是最短的,但是光头说他提供了一些信息,所以这是他们应得的。 而牧嘉实和收藏家的路线虽然距离上短一些,却着实难走。特别是,当他们绕开了游乐场,又发现周围全是那种崎岖的、完全没有任何平坦道路的废墟遗迹的时候 收藏家嘴角的笑容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 当往东南方向走的两个人与游乐场那边的人,发生一点点的小冲突的时候,徐北尽已经走出了自己的书店,在大楼的门口向外张望。 如此规模庞大的废墟,看起来实在是令人心生敬畏。因为,那看起来更像是被从天而降的武器破坏,而非被时间的威力而侵蚀。 游乐场就像是那武器的中心落点,因为越靠近那里,建筑的损毁程度就越发地夸张,几近粉碎。 越往游乐场的中心,地面都越发塌陷。 可是,有什么武器,能造成如此可怖的威力? 徐北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目光幽深而平静地看着眼前这片废墟。有风从远处吹过来,刮起一阵呼啸声。 他想起一些非常久远的事情。 许久之后,当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在问他为什么停在原地不动的时候,徐北尽才骤然从往事中抽身回到现实。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将音源换到自己这边,带着观众们在大楼附近的废墟中短暂地探索了一会儿。 说是废墟,偶然也有少许几堵墙没塌,形成一个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这就成了那些求生者的聚集地,或者说,交易场所。 然而他们从来不在这些地方停留。那些求生者如同幻影一样穿梭在不同的聚集地,徐北尽每每瞥见一个,真的仔细去看的时候,又瞧不见人影了。 他最后也只看见一个男人,衣衫褴褛,神情麻木,他饿得已经两颊凹陷、眼神发木,所以不得不努力寻找食物。 他的步伐慢吞吞的,比起其他的求生者来说,他就像是一只蜗牛。他手里拿着一个瓷碗,可能是用来易物,可能是用来乞食。 那个男人从这边走到那边,不久之后,徐北尽看见他从一堵墙后走出来,手里似乎是拿着一个面包,然后又有气无力地走开了。 观众们被那人饿到脚步虚浮的样子给惊到了。 啊这种末日求生游戏对我也太不友好了! 别人的末日游戏:突突突哒哒哒;我的末日游戏:我好饿啊我要死了 看着这些人,我突然产生了一个问题北北,为什么你这么悠闲?不用找食物还守着一家挺完整的书店? !!!有道理啊!北北你在这个噩梦里是不是雄起了! 徐北尽: 他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好声好气地说:并没有,仍旧是一个群演。 观众们当即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又有人说:可是这样的话任务者不就又会怀疑北北是个坏人吗? 徐北尽: 他突然觉得,这位观众,说的很有道理。 他骤然也对自己扮演的身份感到了一丝好奇。他的确没有从主脑NE那里获得任何的信息,这意味着他的确是一个群演。 可是,正如戴无曾经说过的那样,在有些影视作品里,群演也未必是不重要的角色倒不如说,他现在更像是友情出演了某个戏份不多,但是地位却颇为重要的角色? 第194页 你看,其余的扮演者都在末日求生,而他却还是安安分分地当着一名书店老板。先不说饿不饿,起码他有个完美的遮风挡雨的住所。 可是为什么? 而且,为什么这些求生者会放任他待在书店里?他们为什么不进到大楼里面? 大楼确实可能会塌,但是,起码也比在露天来得舒服吧?发现要塌的迹象再离开不就好了? 现在外面天气阴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下雨,可是那些求生者却仍旧对大楼这个不错的避雨场所,完完全全地视而不见这看起来也太奇怪了吧? 徐北尽皱着眉,自言自语道:大楼象征着什么? 从直播系统来看,大楼这个场景下仅仅列出了三个不同的视角:书店、楼梯间、天台。 这意味着大楼内部其实空无一人,那些看起来可以进入的办公室,也只是摆设而已。光从路径来看,这就好像是让任务者在书店中进行探索,随后就沿着楼梯走上天台。 就没了。 这楼的用处就是如此。 可是这有什么用?天台上有什么? 几分钟之后,徐北尽爬上了顶楼的天台。这栋楼一共十三层,因为周围建筑全部已经倾塌,所以站在天台上,就可以俯视整片废墟。 他突然觉得,这地方或许是一个把控全局的好位置。 从这里,还可以看到游乐场的摩天轮。并且 徐北尽微微眯起眼睛,好似想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楚。 游乐场那里聚了挺多人,密密麻麻的人头像是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小蚂蚁。 他们聚在那儿干什么?徐北尽心中思忖。 他有些好奇,于是打开了直播间,专门单开了一个屏幕,视角就对准了游乐场。 如果按照直播系统的编号,那么单单游乐场这个场景,就占据了从二十区到二十六区,整整五块废墟的区域。 那的确称得上是一个庞大的场景,而徐北尽就将视角对准了人群聚集的那块地方,并且打开了那边的音源。 杂质!杂质!!杂质!!! 人群正在高呼这个词语,就仅仅只是这一个词语而已。 徐北尽听了片刻,发现仍旧是这样毫无意义的高呼。 大概过了十几秒,人群的呼喊声终于停了下来。徐北尽趁此机会看了看这个场景的情况。这似乎是游乐场的中心广场,空旷而庞大。 如果是在地球上,仍旧是寻常的日子,那这里可能是一家老少聚集休息的好地方。说不定还会有鸽子飞过来。广场中间是精美的喷泉,而周围一圈则全部是餐厅和礼品店。 但现在,喷泉中央的石质雕塑已经倒塌。这里,是末日之后的废墟。 徐北尽恍惚了一瞬,有些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噩梦之中,还是在地球上。 当他回过神,那如同乌合之众的那群人已经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目光狂热地注视着前方一个男人,那人正步履缓慢、目光坚定地走上广场上原本喷泉池的地方。 现在这里搭上了一个高台。他走上去。 这看起来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留着长发,一身黑色长袍,鹰钩鼻,眉目间总有阴郁的神情闪过。 他用手势示意周围人安静下来,随后轻轻咳嗽一声,开始了自己的讲话。 当人类的行为过度放肆,神将给予惩罚,神将派遣使者,神将毁灭万物。 他神神叨叨地说出了一串词。 徐北尽深深地皱起眉。 这宛如传教一样的场面,让徐北尽一时间觉得古怪又可笑。他的意思是,这里是窄楼,这里是噩梦这他妈就是一个游戏! 而这群人都是扮演者。 窄楼里真正的NPC非常少,少到一些扮演者都怀疑,那不过是已经迷失了自己的扮演者而已。在这个游戏中,或许压根就没有所谓的NPC。 所以,眼前这群人,他们只是在遵循主脑的剧本进行着扮演吗?可是他们看起来又过于认真和虔诚了。 他们目光、神情中的狂热与坚信,似乎显示出,他们真的已经将这个男人说的话奉为圭臬。他们真的相信,眼前这宛如末日后的废墟场景,真的就是神降下的惩罚。 这荒谬的场面,令徐北尽感到了一丝厌恶。他下意识捏了捏手掌心,突然有点后悔了。他出门的时候,应该起码带一杯水的。 直播间里,观众们嘻嘻哈哈,都在嘲笑这个男人神棍。 那人说了一大串话,而底下的人宛如他的信徒,虔诚而狂热地看着他。 那人最终以一句话作结:人类才是地球的杂质! 其余人又一次开始大声呼喊:杂质!杂质!! 其声音之大,让更远处的任务者都仿佛听见了。 从一区往南面走的那一男一女,恍惚间就好似听见了什么。他们几乎是立刻就停下脚步,四下张望,神情极为不安和神经质。 他们目光闪烁间,就好像周围一直有什么东西盯着他们,又或者随时可能有怪物,从虚空中飞跃出来,然后骤然将他们杀死。 他们好似生活在一个不合常理的世界里一样。 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第195页 那女人咬着嘴唇,牙齿在她苍白的唇瓣上,留下深刻的红色咬痕。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有时候,她甚至会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 男人也警惕地左顾右盼,过了一会儿,他说:似乎安全。 女人反而更加焦虑了一些。 男人也不逞多让,他甚至流下了冷汗。他努力让自己说出故作平静的话:别担心,说不定什么事情都没有。 女人盯着他。 男人终于撑不住脸上的表情了,他急迫地对他身边的女人说:你觉得,这个噩梦他咽了咽口水,会不会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 第59章 绯和巫见 在男人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女人的脸色几乎骤然一变,她低声怒吼着说:我之前就说过了,不要提这件事情!就当我们真的是来通关噩梦的! 男人连连点头,赶忙道歉。 女人咬了咬嘴唇,然后语气严厉地说:听好了。这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来,不然的话她紧张地看了看周围,你明白的。 男人的脸色也是一变,他低声喃喃:该死的,不会吧,只是一句话也能被注意到吗他赶忙认真地说,我明白了,绯。 被称为绯的女人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们继续走吧,巫见。 巫见为觋,意为男巫。这是男人的代号。女人的代号则是绯。 他们几乎都已经遗忘了自己曾经的名字,而仅仅使用代号。在他们那个秘密的小组织里,每个成员都是以代号称呼彼此。 秘密组织总是会使得成员之间有着更为紧密、深刻的纽带。他们以自己这个组织为荣,并且以自己成为这个组织的成员为傲。 绯和巫见就是如此。 不过其他的任务者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秘密团体存在。他们倒的确知道,窄楼中有着无数不知真假的传言,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阴谋论。 他们都不知道,这些阴谋论中,有非常多就来源于绯和巫见的组织。 然而绯和巫见不认为那都是阴谋论,他们认定自己是有根有据的,并且始终在寻找着证明自己理论的线索。 他们两人这一次来到这个噩梦,就是基于这样的目的。 他们实际上气愤于外界将他们的推论认定为阴谋论。 那不能说是阴谋论。 那是他们以自己的想象力、以及一部分任务者真切经历过的事情组合而成的,对于窄楼、噩梦、任务者等等事情背后的,真相的推断。 好吧,他们也知道这是推断,所以他们也一直在努力寻找着证据。 多年来,他们几乎一无所获。但是近日来,窄楼中出现了一些变故,原本沉寂已久的气氛,突然变得热闹喧嚣了起来。 绯和巫见也隐约听闻了一些更加隐秘的消息。他们在自己的小团队内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然后兴冲冲地从更高的楼层下来,来到窄楼的底层,然后进入了这个噩梦。 别人都是去往更高的楼层,而他们两个反而逆流而下,也难怪不少任务者将这些听信阴谋论的任务者,认定是疯子。 然而,其实有不少任务者是相信那些阴谋论的。 不管如何,那起码是一种解释,不是吗? 废墟中,绯和巫见走的这条道路,是先向南,至尽头后再折向东,最后向北抵达他们约定汇合的大楼。从路途来说,他们的距离是最远的,但是道路还算平坦。 一路上,入目皆是荒凉废弃的场地,连丝毫的绿意都没有,就仅仅只是钢铁城市倒塌之后的样子。 或许多年之后,植被与动物会重新进入这片废墟,藤蔓会沿着墙壁的生长,可那个时候还有没有人类,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巫见看着这些场景,脸色越来越复杂,脚步也越来越慢。 终于,他走不下去了。 他声音颤抖着问:末日是真的吗? 绯声音冰冷,但是指甲已经陷入了她的手掌心。她说:没有证据证明,是真的。 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假的。 绯咬了咬嘴唇,用疼痛使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换了一个话题:这一路我们都没有遇到人,恐怕发现不了什么了 说着,她突然停了下来。 巫见将心中的那些情绪掩盖,看向前方,那使得绯突然沉默的一个男人。 那人脚步慢吞吞的,手里拿着一个面包。即便看到了绯和巫见,他也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静静地、如同麻木的僵尸一样走着。 那凹陷的脸颊、青白的面色、干涩的嘴唇,看起来还真的像是一只僵尸。 片刻之后,他沉默地走过了那两人的身边,一声不吭,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这两个人一样。 巫见不明白绯为什么停在那儿,甚至转身盯着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们此刻停在整片废墟最南面,自西向东的一条道路上。周围风声凛冽,卷起地上的层层灰尘。他们就这样盯着那个男人,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离开、走远 第196页 走进那片遮盖外界的雾气。 就这样消失了。 巫见的脸色一变:不对啊!之前那个光头不是说,不能进那片雾气的吗?! 那是对任务者来说。绯一边思索,一边说,这里的这些NPC,可不一定。 巫见皱着眉说:或许也只是这一个窄楼居民比较特殊?但是,这同样意味着,那片雾气的确是有意义的吧?不仅仅只是圈定游戏场景而已。雾气他脸色突然一变,不会是? 别瞎想!绯斥责了他一声,就算外界把我们的推论认为是阴谋论,你也不能真的遇到什么事情就瞎想吧?那不就真成阴谋论了? 巫见讪讪。 他其实很想反驳。对于他的同伴这种动不动就联想其阴谋论,并且对此不屑一顾的样子,他其实也觉得有点太一惊一乍了。 然而这么多年以来,他们总算是得到了一条可以证明他们的推断的线索,那怎么能不让他们感到激动和紧张呢? 末日 巫见在心中喃喃念着这个词语。 他们继续朝前走着。 * 比起绯和巫见两个人,牧嘉实和收藏家走的路线更加靠近游乐场,因此,他们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那一声声的杂质。 收藏家就有点纳闷: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杂质? 牧嘉实摇了摇头,他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情,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你有没有觉得饿? 收藏家一愣,摸了摸肚子,突然有些新奇地说:真的有种肚子空空的感觉。 在窄楼,他们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不管是饥饿,还是饱腹,都没有过。他们当然可以在窄楼里吃东西喝饮料,但是除却满足口腹之欲外,那并不会给他们的肠胃带来任何的负担。 但是现在,他们在这个噩梦中,却新奇地感受到了饥饿的感觉。 牧嘉实皱起眉:情况不太对。他喃喃说,仅仅只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就会隐隐感到饥饿。可能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必须得进食了。 收藏家的嘴边仍旧带着那种惊奇的笑:所以,又会怎么样? 这意味着,在这个噩梦中,牧嘉实看着他,说,对于食物的争取是必需的。 收藏家捏着自己的下巴,唔了一声,随后唇边绽开了微笑:我懂了。我们得和那些窄楼居民抢食物,对吧?他笑了起来,真有趣像是货真价实的末日游戏一样。 牧嘉实瞥了他一眼,对于这个跳脱的青年并无好感。 窄楼里的绝大部分任务者不说强大吧,起码是认真的。就算是恶人,也是认真地作恶。 可是像收藏家这样的人,随性肆意、浪里浪气,好像根本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一样。如果和这样的任务者做了队友,那可真是令人头疼了。 至少牧嘉实不太喜欢这样的任务者。 可是他转念又想,管他屁事。反正在窄楼底层的噩梦中,哪怕是打出坏结局,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就当个废物划划水算了牧嘉实这样自暴自弃地想着。 他脸上仍旧是那一副懒散颓丧的样子。 收藏家倒是挺感兴趣地看看他,嘴角的笑意不减。 这个跳脱的青年又蹦蹦跳跳地走到了牧嘉实的前面,隔了一会儿,他突然又跳回来,兴高采烈地说:前面有人在抢食物诶! 别人抢食物,你笑这么开心干什么? 牧嘉实心中无语,有些头痛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听见了前方不远处传来的阵阵打斗声和怒吼声。 他加快了脚步,翻阅两块倒塌的水泥墙,然后看见了那混乱的场景。 收藏家那看热闹的样子可不是假的,因为这地方确实是很热闹。牧嘉实瞥了四周一眼,盯着那些打架的人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事情的起因。 这里有一家卷帘门都已经粉碎的副食店。这种店铺总是会存有一些食物的库存,并且都是那种保质时间长的防腐食品,甚至可能还有烟酒一类的东西,自然受到求生者的喜爱。 有七八号人正在拼命地打斗、争抢着食物。他们都形容枯槁、衣不蔽体,脸上手上都是脏兮兮的,甚至连打斗的办法都充满了动物一样的野性与疯狂。 其中有三人是一伙的,而其他人却是各自为战。可是那些单打独斗的人,却比团队作战更加的灵活和狠辣,像是不要命一样。 于是,那本来占据上风的三人,在尖叫哀嚎之后,被迫放弃了一部分的食物。其中一人,甚至有根手指都被人咬断了。 几人抢到了各自的食物,又因为牧嘉实和收藏家的到来而心生警惕,没一会儿就带着食物一哄而散。 收藏家失望地切了一声,小声嘀咕:还以为会有什么大事呢 牧嘉实瞥了他一眼。 他想,在这样末日之后的废墟之中,这群求生者的日常生活中,能有什么大事? 无非也就是争抢食物、饮水、居所、蔽体衣物、药品,最多还有武器。可是看刚才那群人还是在赤手空拳地搏斗,想也知道,这片废墟可能并没有什么利器。 第197页 即便有,大概也不会属于刚才他们看见的那些求生者。 牧嘉实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他看向那家副食店,迟疑片刻,然后说: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收藏家并没有什么意见。他除了言语、表情上过于活泼了一点,在行动上倒是一直跟随着牧嘉实,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尽管他在进入副食店的那一刻,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外界同样也是灰尘弥漫的,但是比起这半倒塌的店铺来说,外界就显得干净得多了。 收藏家忍不住往外退了退,把头探出店门吸了两口气,这才好过一些。他又回头去看那昏暗的店铺。 已经塌了一半的店铺里,其实也还是有几个货架歪歪扭扭地,勉强站在那儿。但是货架上的东西已经被一扫而光了。 牧嘉实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店铺,目光在玻璃柜台上凌乱放着的几支笔上停了停。 他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些什么。 收藏家没注意到他怔住的神情,忍不住说:喂,这地方找不到什么的吧,我们不如赶紧走吧。 他知道牧嘉实想要做什么。既然他们已经隐隐感到了饥饿,那么在路途上能够找到食物,就是给他们之后的噩梦之旅提供了一份保障。 但是这小店铺,看起来已经被搜刮干净了啊。 收藏家话音刚落,就看见牧嘉实突然蹲了下来,手伸进货柜的深处掏了一下,随后从阴暗肮脏的角落里,拿到一根火腿肠。 收藏家立刻打脸自己,大喜道:强啊!这都能发现! 牧嘉实目光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收藏家立刻说:你分我一点儿就好,不用分我一半。他笑嘻嘻地说,有一点儿,我就知足了。 牧嘉实翻了个白眼,掰了一半给他。 现在情况尚不明确,他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犹豫不决。牧嘉实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队友,哪怕是临时的。 当然,卖队友的时候,也是卖得毫不犹豫。 收藏家还不知道自己这位临时队友的本性,他美滋滋地接过那半根火腿肠,就要下嘴。 牧嘉实冷不丁提醒他说:等到真的饿了再吃,现在吃就浪费了。 收藏家愣了愣,然后笑着点头,将火腿肠扔进了衣服口袋里。 他们再一次踏上去往大楼的旅程。 这个时候,他们距离大楼底层,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而光头与花臂,则已经抵达了。 * 在光头与花臂抵达之前,徐北尽就已经通过直播系统观察到了他们的动向,于是提前回到了自己的书店,继续安安分分地当着群演。 光头和花臂两兄弟,心中估算着其余任务者抵达的时间,于是悄咪咪地走过大楼,打算先去稍微南面一点的废弃超市,看看能不能提前找到一点食物。 然而就在走过大楼的时刻,他们透过大楼底层肮脏的落地窗,不经意间就看见了书店和坐在柜台后的徐北尽。 光头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我靠!书店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NPC啊! 就在他们上一次来到这个噩梦的时候,书店里还是空无一人的,结果现在,却多了一个男人坐在柜台的后面。 光头不禁怀疑人生地与花臂对视了一眼。 花臂也皱着眉:不对劲啊上次没有,这一次有,难道这一次进入噩梦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不对不对,我们也是第二次进入,噩梦不可能发生异变啊 光头思考了片刻之后,突然明白过来:上一次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噩梦后期了。但是现在,我们在第一轮噩梦的前期就来到了大楼这就是区别!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这是之前错过的信息! 于是他们兴冲冲地就冲进了书店,把之前想的要去超市寻找食物的事情,以及约定了与其他任务者碰面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噩梦中新出现的NPC!还是他们上一次没有遇到过的NPC!这还不赶紧冲上去问一波信息? 徐北尽本来坐在柜台后面困倦地走神,脑子里的念头还无法离开那个站在喷泉台子上,大喊人类才是地球的杂质的黑袍男人。 但是突然地,光头和花臂两兄弟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把他给吓了一跳。 当然,面上徐北尽的表情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他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似乎对于这两个不速之客感到了些微的不悦。 在这个破旧的、充满了陈腐气息的书店里,那个坐在柜台后面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衬衫,目光冷淡容貌英俊,让人第一眼就觉得他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光头和花臂更加兴奋了起来,光头甚至直接转头对花臂说:兄弟,我们要发了啊! 徐北尽: 直播间里,观众们一阵哈哈哈。 果然,北北就是无法逃离工具人的命运。 什么工具人,是主播凶手论的宿命才对! 呜呜呜我想推理大佬了,推理大佬什么时候才回来吖,快点再来分析一下主播是凶手的合理性吧! 第198页 嚯,你就是直播间阴阳大师? 一次性嘲讽两个人,你很不错。 北北不要瞪我们,你再瞪,我们也知道你就是一个小可爱,嘿嘿嘿。 徐北尽: 谁是小可爱!你说清楚! 他心中气闷,便将注意力转移到闯入书店的光头和花臂两人身上。 恰好此时,光头也走到他的面前,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徐北尽。他带着毫无诚意的请求语气,询问徐北尽:你知道关于这片废墟的一些事情吗? 徐北尽神情不变,但是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掀了掀眼皮,平静地抬头看向光头。 明明光头是居高临下,但是此刻在满室寂静的书店里,光头却感到自己仿佛在被眼前这个男人俯视着。 他感到一阵沉重的压力,不知道是因为这书店里的光线过于昏暗,还是由于这个男人的气场与容貌。他甚至不自觉转开了视线,不敢直视徐北尽的目光。 见徐北尽不说话,花臂不耐烦地向前走了两步:问你话呢,你 他突然卡住了,因为他同样与徐北尽的目光对视上了。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他居然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徐北尽的嘴角划开了一丝微笑的弧度,他只不过是因为觉得眼前这两人色厉内荏的样子有些好笑,但是那副微笑的样子,配上他苍白如鬼的面色,真的令光头和花臂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光头甚至忍不住恐惧地咽了咽口水。他想,他们到底在面对一个怎样的NPC?这个出现在大楼书店里的男人,与这个末日后的废墟的噩梦,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 光头不说话,花臂就不得不接过这个重任。他硬着头皮说:抱歉我们刚刚态度不太好你,咳,您,您能跟我们说说这片废墟的事情吗? 徐北尽心想,他什么都不知道,至少主脑什么都没告诉他。 不过他透过直播间的视角,倒也看到了一些东西。只不过,眼前这两名任务者曾经来到过这个噩梦,说不定他们知道的比他还多。 徐北尽虽然有意利用直播间获得的信息,暗中引导噩梦的发展,但是他毕竟不想冒险。不过,如果现在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未免也太败笔了。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两名任务者,似乎是把他这个群演,当成了噩梦中的大人物。 既然如此 徐北尽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说:我奉行等价交换的原则。 光头与花臂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直播间里,观众们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北北,你这是想白嫖啊! 徐北尽笑而不语。 是的,他就是想白嫖一下光头和花臂知道的信息或者说,他们隐瞒的那些信息。对于光头之前所说的,他们迟早会忘记的这句话,他仍旧印象深刻。 遗忘如果这是这个噩梦的某种模式,那么这个噩梦真的可以说是非常特殊了。 光头在迟疑了片刻之后,才说:你想知道什么? 徐北尽狡猾地将这个问题推回给光头: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信息,就得看你的诚意了。 这话反而让光头确认了,徐北尽恐怕是真的知道一些什么,不然的话,他应该不会这样说话。只有真的知道些什么的人,才会如此自信。 于是,光头就扭头和花臂对视了一眼,两兄弟似乎凭借眼神的交流就确认了什么东西。 随后光头转头就对徐北尽说:我们刚来这里,但是曾经听闻过,这片区域仿佛染上了什么病毒,一旦进入这里,就会逐渐遗忘自己的过去。 遗忘? 徐北尽心中吃了一惊,面上波澜不惊。 光头看徐北尽表情毫无波动,以为自己提供的这个信息不被徐北尽认可,便咬了咬牙。 他想到这不过是一位窄楼居民,与任务者的活动根本无关,他把知道的信息告诉徐北尽也没有什么关系是的,就是如此。 他说服了自己,于是再次补充道:而当你遗忘了进入这片区域之后所有的记忆时,一切就会重启。 徐北尽微微一怔。 光头说:这里的时间,是循环的。 第60章 藏宝库 徐北尽惊诧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个噩梦的重启,并不是以死亡为标准,而是以记忆的遗失程度来算的! 这是徐北尽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噩梦。他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噩梦中进行寸扮演,更别说听闻过相关的事情了。 所有人都知道,不管是任务者还是扮演者,他们都知道这样一个铁律死亡意味着噩梦的重启。 但是在这个噩梦中,这条铁律似乎被打破了? 徐北尽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又想到,或许光头的意思并不是他理解的那样?或许光头的意思并不是噩梦的重启,而仅仅只是噩梦本身的循环。 徐北尽知道,有些噩梦在每一轮都是无限循环的,这与噩梦是否重启无关,仅仅只是这个噩梦中的一些设定、故事等等,就是会循环往复地发生着。 第199页 可是光头用了重启这个词。对于任务者来说,这个词语从来都是指噩梦的重启,或者说,这些游戏副本的重启。 徐北尽有些迟疑不定,因为任务者与扮演者的身份区别,他也不能直白地问光头说的到底是哪种重启,所以光头的话导向了两个结果: 要么,这个噩梦本身就是无限循环的噩梦,记忆的遗失只不寸是一次循环;要么,噩梦重启的条件发生了变化,从死亡变成了记忆的遗失。 想到这里,徐北尽又忍不住想,其实记忆的遗失与死亡何异呢? 那或许可以说是一次彻彻底底的死亡。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骤然变得沉郁冷淡。 在光头和花臂因为他骤然变化的脸色而心惊胆战的时候,徐北尽反而收敛了那些表露在外的情绪,平静地点了点头:这条信息很有意思。 他阴晴不定的样子,反而让面前这两名任务者对他更为戒备和警惕起来。 徐北尽此刻也没有嘲笑他们的兴致了,他惫懒地叹了一口气,说:作为等价交换的条件,我来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吧。 任务者们的神情陡然认真了起来。 徐北尽说:在这栋大楼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探索的地方。 光头突然有些失望,因为这是他已经知道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徐北尽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除了天台。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书店,对了,还有书店。 光头和花臂被徐北尽这一个大喘气憋得有些难受。 但是徐北尽的话给他们打开了一个思路,因为 天台?光头喃喃自语,他的目光变得困惑和不解,天台可以上去?! 在他们上一次来到这个噩梦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去往天台,因为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天台也是一个可供探索的区域。 他们在大楼内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反倒是书店,虽然那个时候书店里没有徐北尽这个NPC,但是他们也将这个书店大致扫了一眼,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花臂盯着徐北尽,忍不住问:老板,天台有什么值得探索的? 这是第二个问题。徐北尽轻轻笑了一下,你们又能提供什么有意思的信息吗? 光头迟疑了一下。 他的迟疑令徐北尽意识到,他们的确还隐瞒了什么。 等等,之前光头说的是他没有把最重要的信息告诉其他任务者,随后才说了他们迟早会忘记的。这意味着,最重要的信息还不是遗忘相关的事情? 那又能是什么事情? 徐北尽凝视着这两个男人。 花臂显然更加沉不住气一点,就如同之前他忍不住就质问光头为什么要透露信息一样,他现在也忍不住想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徐北尽,以此换取徐北尽那边的信息。 他说:有一件事情 但是他被拦住了。 光头抓住他的手臂,让他停下来。随后,光头看向徐北尽,努力露出一丝友善的笑:老板,我们那个先去验证一下天台的事情,可以吧? 花臂也反应寸来,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老板,我们等会儿再来! 徐北尽: 哈哈哈哈北北白嫖失败! 北北:你们怎么一点都不配合! 空手套白狼也是需要技术的啊我滴北。 大胆!你这是说我的北没有技术吗! 徐北尽瞥了一眼直播间的弹幕,心中更是无语他白嫖失败怎么了!白嫖等价交换的事情怎么能叫白嫖! 然而光头和花臂两个不想和他等价交换。 他还能怎么办呢,还不是露出平静的、满不在乎的微笑,说:期待你们下次光临。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令光头和花臂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他们生怕惹怒徐北尽。不寸这名书店老板的脾气似乎比他们想象中要好不少。 两人离开了书店,花臂正打算去往天台,光头却拉住了他。 花臂一脸莫名:怎么了?不是说要去天台的吗? 光头白了他一眼,只觉得这家伙真的越来越傻了。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我们应该去和其他人汇合了! 他们在书店里花费了五六分钟的时间,而如果其余任务者走得快的话,那现在或许已经接近大楼这边了。 光头和花臂两个人的路程本来就是最短的,必然得提前抵达,等待其余的任务者。 光头暂时还不想引起其余任务者的怀疑不管是他们隐瞒的那些信息,还是他们对于这个噩梦场景的熟悉。 花臂只是脑子有点楞,不是真的傻。听光头这么一说,他自然就反应了寸来。他有些意外地问:你不打算把天台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吗? 光头的意思就是,假装他们提前抵达,然后已经在那儿等了一会儿了。 光头说:一会儿看情况再说。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充血的眼睛显得他的表情格外狰狞,看看其他人会不会把他们发现的事情,如实告诉我们。 第200页 他们上一次来到这个噩梦,尽管只是一个坏结局,但是他们却几乎把整个噩梦的场景都探索完全了。 此外,在离开噩梦之后,他们那些遗忘的记忆自然也就回来了。 光头不知道关于这个噩梦的记忆,是否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再一次遗失,但是至少现在,谁也比不上他们两个对于这个噩梦的熟悉。 所以,他打算看看,其余的任务者是否会选择将沿路发现的信息,坦诚相告。 光头是一个挺双标的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将最重要的信息告诉其余人,但是他现在却要求其余任务者这样做,这才能让他再次开口,说出关于天台的事情。 不寸,噩梦中的合作虽然是有益的,但并不是必需的。 有的独狼任务者,甚至会故意远离其余的任务者。是否选择合作完全、彻底的合作,终究是个人的意愿。 所以,光头理直气壮地如此双标。 他们两个走出大楼。光头回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说:这样的话,他们过来也能看见书店 说着,他就拉着花臂往南面走了走,确保其余四名任务者寸来的时候,能发现他们,却不能发现书店里还坐着一个男人。 他们大概等待了五分钟,绯和巫见就出现了。可是他们等来等去,牧嘉实和收藏家都没有出现,明明这两人比那一男一女的路线,要短得多。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突然听见一声呼喊:喂!你们快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那是收藏家的声音,绯和巫见被他突然的大喊吓得一怔,而光头与花臂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那个方向 他们走寸去,果不其然地发现,牧嘉实两人发现了那家废弃超市的入口。 这是一家占地面积极广的大型卖场,一楼是日用品服饰家电等等,二楼则是食品生鲜一类。 在这栋建筑倒塌之后,一楼里的商品恐怕只能永远掩埋在底下,除非有大型机械前来挖掘。但是原本二楼中的食品等等,是求生者们急缺的,却撒得到处都是。 只要求生者们能够从那些砖块水泥块的废墟里,翻找到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收藏家兴高采烈地举着一包饼干,笑眯眯地说:你看,我已经捡到一包饼干了。他看了看这四名任务者,笑道,你们恐怕也有些饿了吧? 这几人诚实的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就在这片区域中四散开来,自顾自寻找着食物,反而把本应该第一时间汇总信息的事情给忘了。 除却他们,还有不少求生者同样在这里寻找东西。也并非仅仅是食物,如果发现了其他有用的东西,或许也可以去交易集市上与其他人易物。 不寸,他们很难真的仔细观察那些求生者,那都不寸是一些在拐角处闪过的人影罢了。 光头和花臂凑到一块。花臂愤愤不平地说:那个家伙故意的吧! 牧嘉实甚至都没有露面,恐怕就是在附近寻找食物。但是收藏家反而故意把他们几个叫过来,看似是好心,实际上 不得而知。 这里曾经有一家大型商超的事情,难道曾经来过这个噩梦的光头和花臂会不知道吗?他们一定知道,但是他们却隐瞒了这个信息。 那一男一女任务者,必定已经产生了怀疑。 花臂对此感到十分的不安和愤怒,他还想说什么。而光头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粒糖。他抛了抛这个小小的塑料袋,说:他们不相信我们,我们也不相信他们。 花臂迟疑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光头的意思。 光头翻了一个白眼:我的意思就是,不用理会他们。再说了他踢了踢脚下的砖块,找食物? 花臂明白了他的意思。 另外一边,巫见弯下腰,想要挪开一块石头。他的额头青筋绷起,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总算是把那重重的石头给挪开了,却失望地发现下面只是一张塑料袋,什么都没有。 绯旁观着他的举动,突然说:可以停了。 什么? 绯说:我们不是真正的拾荒者。主脑让我们进入这个噩梦,不可能就是让我们来捡垃圾、找食物,真的来末日求生的。 巫见也瞬间反应了寸来。 他们这群阴谋论者,尽管看待世界的方式挺有问题,但是大脑和思路都是格外灵活的,有时候甚至非常的脑洞大开。 巫见喃喃说:主脑不可能故意折腾我们这意味着,必定有稳定的获得食物的渠道。 有其他的求生者那些NPC怀里捧着一些什么东西,大概是食物,警惕而戒备地从他们不远处走过。 巫见看到了他们,于是灵机一动:我们可以抢这些求生者的食物? 或许是一条路。绯说,但是你不要忘了这个噩梦的关键是什么。即便获得了很多食物,又有什么用?随身携带食物是没有意义的,只要饥饿的时候来到这片区域,然后找点食物吃掉就足够了。 巫见也叹了一口气,有点头痛地说:是啊,找到就得立刻吃掉才行,不然就会忘记的 第201页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于是连忙扭头四处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他说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绯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嘲讽这个男人: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说漏嘴了。 巫见知道绯是一个较为严厉的人,于是也只能苦着脸认错,然后说:我以后尽量不说话了。你来负责沟通吧。 他这样的大嘴巴,如何守住秘密? 绯和巫见来到这个噩梦之前,就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对于这个噩梦的场景地图,他们或许没有光头两人知道得清楚,但是对于其内幕和噩梦可能的结局,他们却一清二楚。 因为他们曾经从另外一位来到过这个噩梦的任务者嘴里,获得了一部分信息。 那个任务者甚至比光头和花臂还好一些,他们当初打出的是普通结局,绯和巫见也知道了其中的奥秘。但是,他们也没能打出真结局。 在最近这段时间的狂热氛围中,无数任务者疯狂而频繁地进入着噩梦。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噩梦也不例外。 但是,从未有任务者打出这个噩梦的真结局,包括一些和这个噩梦死磕的任务者,最后也不得不沮丧地放弃,选择从其他噩梦下手。 这样特殊的例子,自然使得一些任务者在去往更高的楼层的时候,作为谈话以及吹嘘的笑料。他们夸张地描述着这个噩梦的特殊性。 末日、废墟、高楼、雾气、杂质 求生者、短缺的食物、遗失的记忆,还有,书店 这是复杂而线索凌乱的一个噩梦。在这个噩梦中,任务者们最多最多,也就只是打出了一个普通结局而已。 这件事情在窄楼的更高层有许许多多的传言,作为人们口口相传的某种特殊产物,就如同曾经徐北尽的噩梦在窄楼底层的热度一样,也同样引起了不少任务者的关注。 他们有些好奇这个噩梦的真结局究竟是什么。 而关于这个噩梦的一切,也同样传进了绯和巫见的耳中。他们也是从窄楼底层爬上去的,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去过这个噩梦。 几乎一瞬间,他们就联想到了许多东西,并且与他们曾经的那些阴谋论推断匹配上。 于是他们立刻找到了一位曾经打出普通结局的任务者,威逼利诱从其口中获得了一些信息,然后就匆匆忙忙地来到了窄楼底层,进入了这个噩梦。 当光头对这群任务者说着关于这个噩梦的信息的时候,在场六人中,实际上也就只有牧嘉实和收藏家,对这个噩梦全然一无所知。 但是在光头让这两个人的路线,经过了游乐场的时候,或许他们反而掌握了一些更为独特的信息。 收藏家在把那几名任务者叫过来之后,兴致勃勃地回寸去找到牧嘉实。 这片因为大型商超倾塌而形成的藏宝库,占据了整片废墟的东南部分。人们难以想象当初是怎样的一场浩劫,才让这些食物零散地落在不同的角落里。 收藏家脸上带着明显看好戏的笑容,他说:果然啊,那两个人有事情瞒着我们。 牧嘉实摇了摇头。 揭穿光头和花臂的欺骗行为这是收藏家的说法,也同样是他提出来的行动方案,时间正是他们无意中发现了这块区域之后。 他们费尽周折绕寸了游乐场的区域之后,路线就微微有些偏南了。他们继续朝东走,本想折向北方去往大楼的位置,却偏偏遇到了怀里抱着一些什么东西的求生者。 那些求生者身上都风尘仆仆、汗流浃背,就好像刚刚进行了什么体力活。 他们看见牧嘉实和收藏家两个人的时候,立刻露出了警惕的表情,飞快地藏身于各种隐蔽的角落,如同影子一样消失了。 于是,牧嘉实和收藏家就朝这些人来时的方向多走了几步。随后,收藏家幸运地发现了一条口香糖。 他以此作为交换,询问在场的一位求生者关于这片区域的问题。那名求生者并不愿意与他们面对面沟通,但是接受了那条口香糖之后,他高声地说了一些这个地方的事情。 之后他们就知道了,这里是被求生者们称为藏宝库的,曾经的大型商超。 一瞬间,收藏家就意识到光头对他的针对。 他们的路线,如果是从北面绕寸游乐场的话,是根本不会经过藏宝库的。而绯和巫见两个人的路线,反而恰巧会经过这里。 如果光头和花臂知道这片区域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而路线又使得绯和巫见必然经寸这里,那么所有人中,就只有他们两个会忽略这里。 而这里是一个绝佳的寻找食物的地点。 再加上游乐场中那群人的排斥与敌对,收藏家立刻就感受到了光头满满的恶意。 他摸了摸下巴,却有点疑惑:有必要吗?想了想,他又露出了笑容,哎呀,我管你有没有必要。你坑我,我也得坑你一次。 收藏家无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而他不知道的是,随着噩梦的发展,他们会逐渐遗忘寸去的记忆。光头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故意坑这个他看不爽的人。 此外,也有让收藏家去探探路的意思。 第202页 对于游乐场里的那群人,他们了解的也不多。 既针对了自己厌恶的人,又可以得到一些信息至少光头认为牧嘉实和收藏家不是一伙的,所以他们还可以从牧嘉实的口中获得探路的结果那不是一举两得吗! 此时此刻,藏宝库中的任务者们,各怀心思、毫不齐心。 牧嘉实: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怀疑自从回到窄楼底层,他进入的噩梦都被诅咒了。 这一定是主脑的恶意! 光头透露了什么信息,牧嘉实都无所谓,因为这些信息随着噩梦的进行总会知道的。隐瞒?人总有私心,第一次见面的任务者你指望他对你有多坦诚? 只要不像上次碰见的那条独狼,暗中拉帮结派故意隐瞒信息,牧嘉实就谢天谢地了。 而即便是上次碰到的那条独狼,最后被揭穿他的行为之后,也认命地选择与他们合作了虽然态度不是很好。 说到底,在窄楼底层,任务者们进入噩梦之后,天然就是同一阵营的,不管合作也好不合作也好。 而现在,光头和收藏家,似乎对上了? 牧嘉实心生厌烦。他最讨厌在噩梦中遇到这样的任务者,公私不分、随心所欲。有一个就很糟心了,结果这一次噩梦还遇到了两个。 他心想,好,真好,老天也让他当一个废物。他决定了,他就在这个噩梦里划水! 至于调查噩梦的线索,用以交换某位窄楼居民的情报以后再说吧! 暗中决定划水的牧嘉实,恐怕和曾经的徐北尽十分有共同语言。 曾经的徐北尽就喜欢在噩梦中划水,只要任务者不到他这儿来,他就可以在噩梦中发呆到天荒地老,直到天明离开噩梦。 但是在获得了直播系统之后,他曾经那样平淡的摸鱼生活,似乎就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他甚至有了主动介入噩梦的打算。 他拉高直播间的视角,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在藏宝库搜索食物的任务者们。 他们各自都有所收获,但是因为也带不下,所以没隔多久,就再一次汇合,来到了藏宝库和大楼之间的那条路,重新开始了讨论。 而牧嘉实担心的那件事情的确发生了。 收藏家和光头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光头但凡说一句话,收藏家必定面带笑容阴阳怪气地补充;收藏家但凡讽刺光头,后者就立刻面露怒容,眼睛充血,臂膀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 他们看上去就要打起来了。 此时,距离他们进入噩梦,已经寸去了半个多小时。 绯突然惊呼了一声,她指着前方的大楼,大叫说:那是什么?! 每一名任务者都下意识看了寸去,即便是还在吵架的收藏家和光头。 他们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天台上,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是被他身后的人推了一把,于是就从大楼的天台坠落下去,没几秒就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血液四溅,随后抽搐了两下,便悄无声息了。 任务者们面面相觑,等待片刻,随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有一个人被从天台上推了下来,死了。 但是,噩梦却没有重启。 第61章 死者 牧嘉实看着眼前这打碎他世界观的一幕,喃喃念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众所周知,在噩梦中发生死亡,会使得噩梦重启。 但是现在噩梦中的的确确有人死了,还是被人杀死的,但是,噩梦却没有重启。 这是为什么? 比起在场这些莫名其妙的任务者们,徐北尽想的更深一些。 他想到了之前光头对他说的事情。 在这个噩梦中,记忆遗失会导致噩梦重启或者至少是一次循环。 他一阵头痛,把脑海深处关于充分、必要条件的一干知识翻找了出来,然后发现这压根没有什么用。 因为,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充分必要,即有死亡必有重启,有重启必有死亡。它们是双箭头。 可是现在这条铁律被打破了! 徐北尽思考了片刻,感觉除非噩梦重启一次,让他看看这个噩梦中重启的条件究竟是什么,否则的话,在这儿凭空想也没什么用。 这是他常年面对一些难以解决的难题的时候,习惯性使用的拖延办法。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抛开脑海中那一团乱麻一样的思绪,将目光放在直播间的画面上,看着六名任务者的反应。 其中最为醒目的,就是收藏家了。他直接露出一个兴奋极了的笑容,摸了摸下巴,笑容满面地说:这个噩梦可太有趣了! 可不是。 牧嘉实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在回到窄楼底层之后就一直心灰意冷的男人,此时也同样表现出了类似的神情。 在牧嘉实遇到过的种种噩梦之中,这还是第一个打破了死亡必定带来重启这条规律的噩梦。 牧嘉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不会是一个巧合,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他一边想着,一边将自己的目光从那具尸体身上挪开。 第203页 他们已经来到了大楼底下,并且看见了那具尸体,确认了对方的死亡不管怎么说,从楼上跳下来,脑袋都已经开花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生物了吧? 花臂犹豫了一会儿,看谁都不说话,就开口说:或许呃,或许这个人在跳楼之前就已经死了呢?或许只是一具尸体? 有些噩梦中会存在尸体,那更像是一种布景而不是真正死去的人。 但是光头却反驳了他的兄弟:你看看这家伙流出来的血,看看他的脑花。你再说一遍他跳下来之前就死了? 这具尸体,很新鲜。 几乎就在这个词出现在牧嘉实的脑海中的第一秒,他就忍不住在心里干呕了一声。 不得不说,因为以往的噩梦中出现死亡之后,最多三秒噩梦就会重启,所以在场这些任务者都很长时间没有长久地凝视一具尸体了。 尤其是死相如此惨烈的尸体。 牧嘉实主动将自己的视线挪开,然后瞥见了绯和巫见的脸色,不由得怔了一下。 说实话,此时在风声呼号的废墟中,每一名任务者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他们就如同那些倒塌的建筑一样,同样露出了灰败的模样。 不管是因为死亡,还是因为死亡并未带来噩梦的重启,他们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这个噩梦,似乎与他们之前的经验不太相符。 但是绯和巫见的样子,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与其说他们恐惧、不安、紧张,倒不如说他们正处于一种不可思议的震骇与激动之中? 可是至于这么夸张吗? 的确,死亡没有带来噩梦的重启。可是噩梦这种东西不就是幺蛾子众多的吗?说不定他们只是在面对这个噩梦本身的某种特征,说不定那家伙真的跳下来之前就死了呢? 而且激动?这又是什么鬼情绪? 牧嘉实心中腹诽了一声。 随后他坚定地扭过头,让自己装作没看见这两个人特殊的表现。尽管他记住了,但是他总不能现在就冲过去问,这两个人到底怎么了。 有那么一瞬间,牧嘉实甚至觉得,这个噩梦的任务者们都挺有意思的。 废卡收藏家,两个神神叨叨神经绷紧的男人和女人,一对曾经来过这个噩梦但是隐瞒了一大堆信息的兄弟还有他。 下一秒,牧嘉实就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 比起徐北尽那永恒的困倦,牧嘉实的情绪更像是过山车。 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突然站了出来,一顿操作猛如虎,然后把其他任务者带飞,又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兴致,骤然骂自己是废物就如同他在之前那个噩梦做的那样。 正如他对徐北尽所说的,他要在窄楼底层调整自己的状态。他不断地被那个曾经经历过的、摧毁了他的噩梦带入更深的地狱,但是他仍旧想要爬出来。 他走神了,而其余任务者也都默然无语。 收藏家哼笑了一声:你们这群家伙怎么忽略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什么? 光头与这个永远笑眯眯的青年关系不太好,于是这个时候,就只能由花臂来搭话。不过尽管如此,光头还是瞪了自己的兄弟一眼。 收藏家也不计较,他似乎被更加有趣的东西吸引了心神,于是压根不在意自己和光头的小小冲突了。 他说:那个将这家伙推下楼的人啊。他轻飘飘地说,我记得,我们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人从大楼里出来吧?他应该,还在大楼里。 几名任务者对视一眼,纷纷意识到的确如此。 在那个人从天台掉下来之后,几名任务者就一直盯着大楼的出入口。并没有任何人离开,当然也没有人走进去。 于是,他们留下了绯站在大楼出入口外,而其余五个人则分散进入大楼,直冲向不同的楼层,寻找着那个可能的凶手。 尽管绯逃离了体力活儿,但是与一具尸体待在一块还是让她感到了些许的不适。她咬着嘴唇,默默地走远了一些,但是目光仍旧定在大楼的出入口,没有在意她身后的废墟。 她也在思索。 在最初的惊骇过后,她就意识到,这个噩梦或许真的是他们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那个独特的噩梦。 在窄楼的无数阴谋论中,有一条实际上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的,或者至少他们愿意相信这个阴谋论是真的。 那就是,在窄楼无数的噩梦之中,存在着一个终极噩梦。如果可以通关这个噩梦,打出真结局,那么任务者就可以逃离窄楼。 这听起来的确很有道理。就像是所有游戏都有一个主线任务,并且必定有一个最终BOSS一样,《逃出生天》当然也是一个游戏。 但是,这个终极噩梦,是什么? 无数任务者因为这个终极噩梦可能的存在而疯狂,但是他们从来没能寻找到这个噩梦。 曾经,窄楼底层因为关于书店老板的噩梦的种种流言而疯狂,其中就未必没有任务者对于终极噩梦的渴求从中作梗。 他们当然希望逃离窄楼,不管是任务者还是扮演者。说不定,当初那场乱子,还有扮演者扮演的窄楼居民,在其中浑水摸鱼,也想看看徐北尽的噩梦究竟是什么。 第204页 几年过去了,对于徐北尽的噩梦,或许暗处仍旧有人蠢蠢欲动,但是至少明面上都没有了。尤其是在林檎明确地表示出对徐北尽的保护之后。 虽然有人暗中猜测他们的关系,并且格外刻薄地带上了一些桃色的妄想,但是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终究还是有着足够的震慑力。 所以徐北尽一直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但是除却林檎本人的影响力之外,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噩梦的横空出世,也的确给徐北尽分担了一定的压力。 因为有人怀疑这就是那个所谓的终极噩梦。 你看,末日、求生者、废墟、雾气种种象征与场景,似乎都与窄楼本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再加上记忆的缺失和死亡不会造成重启这两个特征,就更加的可疑了! 最初那些未能通关这个噩梦的任务者,在去往更高层之后,就将关于这个噩梦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随后,一切的发展就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正如当初徐北尽的噩梦造成的影响一样。 这就好像给那群疯狂的、绝望的、走投无路的任务者,扔去了一根浮木。 有用?没用? 谁都不知道。 但是这群濒临绝境的任务者们,总不可能错过这根浮木吧? 所以,就绯和巫见所知,不仅仅只有他们来到了窄楼底层,还有其他人同样如此,同样想要进入这个噩梦,至少是一次尝试。 他们来得早一些,因为那个流言花费了一点功夫才传到更高的楼层。而他们也需要一点时间才能从更高的楼层下来。 总而言之,当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们,因为有人成功逃离窄楼这个传言,拼命尝试各种噩梦去往更高的楼层的时候,更高层的任务者们,也因为窄楼底层似乎出现了终极噩梦这个传言,而不顾一切地来到窄楼底层。 嗯,谣言害人。 至于这两个消息究竟是不是谣言,所有人都说不好。 就像,即便是传出了那些阴谋论好吧,推断的绯和巫见的背后秘密组织,他们也不见得会想得到,时隔多年,某些阴谋论已经成为了任务者们心中的真理。 比如终极噩梦。 实际上绯和巫见并不是真的因为终极噩梦这个玩意儿,才来到这个噩梦的。 他们自己都想不到,他们原本开玩笑一样的、关于终极噩梦的说法,居然得到了绝大多数任务者的认可,并且让他们疯狂到放弃更高层的一切,重新回到窄楼底层。 或许几年之前,因为徐北尽的噩梦而在窄楼底层产生的动乱中,也少不了来自更高层任务者的掺和呢? 牧嘉实曾经对徐北尽说,窄楼的更高层,那是一个远比窄楼底层更加死气沉沉的地方。 但是,那些死气沉沉的、孤注一掷的任务者,如果真的放飞自我地疯狂起来,那么恐怕也会产生一些可怕的结果。 至少绯是有些担心的。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种种念头,直到时间缓慢地流逝,直到 其余五名任务者一无所获地回到大楼一层。 * 大楼一共有十三层,搜索的时间有些久。但是这栋空空荡荡的大楼主要的房间,格局都是半开放式的,因此也没费太过夸张的功夫。 十几分钟之后,五人就回到了一楼,每个人都摇了摇头。 他们并没有在大楼里找到那个凶手。 光头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眼珠子通红,有些焦躁地说:但是我们确实看到了那个人的存在,并且,也确实没有人离开过大楼! 是啊。即便他们没有收获任何有用的信息,但是收藏家的唇边仍旧带着盈盈的笑意,或许,是有谁明明找到了,但是没有说? 光头立刻就气愤了起来。 他当然明白收藏家的意思那冷嘲热讽,不就是因为他之前的隐瞒吗? 光头双标得理直气壮,但是他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找到! 花臂说:我也是。 收藏家呵地笑了一声,他说: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他抬了抬下巴,看看那是谁。 走过来与这几人汇合的绯,与其余几名任务者,同时转过头看向大楼一层透过玻璃门,他们看见了坐在书店柜台后,表情冷淡的徐北尽。 徐北尽: 他有那么一些些真的只是一些些,抓狂。 他真的从头到尾,除了噩梦刚开始的时候去了一趟天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书店啊! 但是显而易见,任务者们怀疑上了他。 他们确实看见了天台上有一个人将另外一个人推了下来,他们也确实没有看见任何人走出这栋大楼,他们也确实没有在大楼里找出,除了他们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活人 除了徐北尽。 这群任务者还没有走到徐北尽面前质问是不是他杀了人,徐北尽就觉得自己已经百口莫辩了。 因为直播系统压根就没有给出大楼内除却楼梯、天台和书店以外的,其他场景的视角,所以他甚至不能自己去找那个凶手 第205页 等等! 不对啊! 徐北尽突然就反应过来。 直播系统是不会出错的,这种直播的视角,实际上是根据游戏的设定产生的,换句话说,这其实是一种利用游戏策划作弊的办法。 只有直播提供视角的场景,才是有价值、有线索的场景。直播都没有视角的地方,那还有什么用?不过就是一块毫无用处的布景。 但是在像《逃出生天》这样拟真的游戏里,主脑自然而然地会将场景布景得宛如真实,任务者可以在地图内部自由探索。 简而言之,任务者们实际上不知道噩梦的场景中有哪里是值得探索的,他们只能广撒网,但是徐北尽透过直播系统,知道了。 而大楼内,可以将视角转移过去进行直播的场景,仅仅只有三个 徐北尽的表情逐渐变得若有所思。 这意味着那个凶手真的不在这栋大楼里?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当然不是那个凶手,也就意味着那个进入大楼的凶手另有其人。可是直播系统无法看到大楼内的那些布景,而看得到的,无论是天台还是楼梯,都空无一人。 这就意味着这栋大楼内的确没有其他人存在?? 大楼里既有人又没人? 这样完全矛盾的结论,必然有其中一方是错误的。而徐北尽相信直播系统至少他相信这玩意儿没坏那么,大楼里,除了徐北尽和那些任务者,的确没有其他人了。 那个杀人凶手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他怎么能在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离开这栋大楼? 别的不说,他能瞒过徐北尽的直播系统就是彻彻底底的不可思议。 这可是上帝视角! 甚至徐北尽本人就坐在这儿,透过玻璃窗,他完全可以实时掌握大楼一层内外的情况! 徐北尽也不由自主地拧起眉。 他想,这个噩梦,还真是有一些奇怪。 有人死亡不会导致噩梦重启,有人能在一栋大楼里凭空消失 而后面那个问题更是令他啼笑皆非一个活脱脱的,推理小说里的密室难题? 他正思索着,那六名任务者,已经因为发现了他这个嫌疑人,而兴冲冲地挤进了书店里。 因为之前要寻找的是天台上的凶手,所以他们进入大楼之后,就冲向了最高层,随后从上往下地搜寻。 在收藏家指出书店里的这个男人之前,除却早已经知道徐北尽存在的光头和花臂,其余的任务者还真的没注意到这家脏兮兮的书店里,还有着一个活人。 在没有注意到徐北尽之前,这个男人的存在感十分低;可是一旦真的看到他,任务者们就不禁想,他们怎么会忽略这个男人? 他明明如此的令人瞩目。 在真切地看见了这个男人的容貌之后,牧嘉实的瞳孔下意识一缩。他诧异地想,怎么是他?怎么会是这个书店老板?? 基于先前几次和徐北尽的接触,牧嘉实给徐北尽贴上了无害这个标签。牧嘉实认为,以徐北尽一直以来的表现,他不应当是一个杀人凶手,并且能在杀了人之后还平静地坐在那儿。 但是,在谁也没有进入过他的噩梦的情况下,任何人也不能说真正了解他。 人不可貌相不,按照徐北尽的容貌来说,应该说,人可貌相。 牧嘉实暗自提醒自己,噩梦中的窄楼居民,与窄楼中的窄楼居民,在某种程度上并不是一个人,除非是那些噩梦的主人。 但是上一次他同样与徐北尽在噩梦中相遇,那个时候他说之后会去拜访徐北尽,而徐北尽显然也记得这件事情。 一时间,牧嘉实因为徐北尽这复杂而矛盾的形象,而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徐北尽注意到了牧嘉实投过来的,奇怪而欲言又止的目光。他大概能猜测对方的想法,就如同曾经的推理大佬猜测他是杀人凶手一般,牧嘉实恐怕也对他升起了怀疑。 比起仅仅只是怀疑的牧嘉实,其余五名任务者,似乎已经认定他就是那个凶手了。 毕竟噩梦中又不会出现什么灵异事件。徐北尽就是唯一那个停留在大楼中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是那个杀人凶手呢? 而面对这群任务者七嘴八舌的询问和指责,徐北尽略显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他抿了抿唇,在等待片刻之后,发现这群任务者还在不停地说话。 于是本来低垂着眼睛的徐北尽,突然就掀起眼皮,平静地说了一句:说完了吗? 任务者们下意识闭上了嘴。 实际上一直在说话的也就只是光头、花臂和收藏家,其余三名任务者基本保持着沉默。而在徐北尽说话之后,收藏家更是用兴致勃勃的眼神注视着他。 徐北尽瞥了一眼这个始终带着笑容的青年,随后说:你们找错人了。 你不要否认了!光头鼓起勇气才让自己这句质问说出口,只有你一直待在这栋大楼里。还有谁能把那个人推下楼?! 他这句话也是有根据的。光头和花臂比其他任务者来得早一些,所以知道徐北尽确实一直待在大楼里。 光头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和徐北尽的接触,于是就隐瞒了这一点。 第206页 但是在那个人从天台坠落之后,他们既没有看到任何人离开大楼,也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入大楼。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一楼书店内的徐北尽,就显得最为可疑。 徐北尽其实也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驳,但是 他好整以暇地靠着椅子的后背,抬眸看着这群任务者,似乎有恃无恐的样子。他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这是否验证了我之前说的事情? 任务者们都怔了一下。 光头和花臂脸色顿时就一变。 牧嘉实当即就发现了这两人脸色的变化,逼问道:你们知道什么?他又看向徐北尽,你之前说了什么? 徐北尽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与你们发现的那具尸体有关。他说,我奉行等价交换的原则。他们之前提供了一些信息给我,所以我同样提供一些信息给他们。 牧嘉实顿时就皱起了眉。 等价交换他深深地看了徐北尽一眼。比起在场其他人,他清楚地知道,徐北尽的确是这样一个人。 但是 但是比起那个安坐在书店里的男人,比起那个因为他送给他的饮料,就提供给他一条关于噩梦的线索的男人眼前这个皮肤苍白、眸色幽深,神秘而令人敬畏的男人 牧嘉实再一次深刻地怀疑起徐北尽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还不等他想明白,光头就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天台。 徐北尽曾经对他说,这栋大楼里,值得探索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天台,一个是书店。 现在,前者似乎已经验证了,有人从天台上坠落后死亡;而后者更不必说毕竟,掌握了不知名线索的书店老板,就在这里。 光头的嘴唇颤抖着,脸色发白,带着深深的恐惧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目光中的惊悚和畏惧,甚至让徐北尽都感到奇怪起来。 徐北尽想,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他只不过是想洗刷自己的嫌疑而已,所以才故意提到之前和光头、花臂的交易。 比起杀人凶手,他更想让自己的形象定格在未卜先知的神秘人身上。 但是光头为什么会露出这么一副表情? 这个时候,光头惊悚地大喊说:为了证明你之前说的话是对的,你就特地跑到天台上杀了一个人?! 徐北尽: 他张了张嘴,一瞬间哑口无言。 第62章 改造卡 怎么会有人的脑回路,是长成这样的??? 直播间里,观众们已经笑倒了一片。 谁能想到,徐北尽迂回着、想要在自己的形象不崩的情况下,为自己洗脱杀人的嫌疑的举动,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呢? 北北,算了算了算了。 北北,你唉,认命吧。 北北,对自己的长相有点自知之明。 北北,你看看人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 徐北尽: 他还没从光头那句高呼带来的阴影脱离出来,观众们的弹幕又对他造成了成吨的伤害。 观众们嘻嘻哈哈片刻之后,倒也还是说了一点正经的事情。 这群玩家先入为主把北北认定是凶手了,北北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北北真的惨。 然后北北还天生长了一张坏人脸 噫!我觉得反派脸可潮了!这群玩家一点都没有审美! 比起这个,我还挺好奇那个凶手到底在哪里。 徐北尽瞥见这条弹幕,心想,是啊。那个凶手究竟在哪里? 此刻,徐北尽好不容易调整好了心态,但是任务者们却都被光头那一嗓子给惊呆了。 他们甚至顾不上和徐北尽交谈了,赶忙看向光头,让他好好解释解释,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天台又是什么意思。 其中最主动拱火的,自然就是收藏家了。 光头被收藏家那阴阳怪气的话气得半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把徐北尽之前告诉他的信息说了出来。 片刻之后,任务者们都因为光头说的话而若有所思起来。 天台和书店?巫见转头看了看徐北尽,又因为徐北尽唇角些许的笑意而赶忙回过头来,书店也还可以理解,但是天台为什么? 他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徐北尽面前评价他的书店。 不管如何,就算这群窄楼居民有着再可怕、再吓人的外表和身份,在任务者眼中,他们终究只是窄楼居民,只是一群NPC罢了。 牧嘉实倒是对徐北尽有一点关注,但是这个时候也被光头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他思索片刻,突然看向了徐北尽,问:你知道有人会死? 牧嘉实意识到了他的一部分目的,这让徐北尽十分欣慰;但是牧嘉实这潜藏着的、他见死不救的说法,可就让徐北尽有些无奈了。 他哪里知道有人会死!他甚至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噩梦进行扮演! 第207页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心想,确实是第一次。 光头突然说:我们上一次来到这个噩梦的时候,没有碰到他。他指了指徐北尽,像是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奇怪,怎么会这样? 绯说:因为,会发生什么,让他离开这里? 徐北尽怔了怔。 尽管这群任务者在讨论他,但其实只有牧嘉实真的在与他沟通,其余人都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他对牧嘉实说:我并不是确切地知道有谁会死。不过,天台的确是值得探索的场景。他又看向其余的任务者,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们可以离开了。 任务者们被徐北尽赶人的说法给惊到了。 徐北尽感到了些许的困倦,他微微眯起眼睛,微笑着说:如果还有事找我的话,我会在这里等你们。 他本意只是说,你们现在不想和他说话,那就等会儿再来,反正他一直都在这儿。他有点发困,所以不想这些人继续呆在他的书店里碍事呃,有点吵。 他完全可以通过直播间的视角远程围观。 但是他这句话说出来,却颇有些微妙。 任务者们迟疑片刻,光头抢先想要离开书店。 但是这个时候,收藏家却饶有兴致地说:不过,我记得你刚才说,你奉行等价交换的原则。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进行一次交易吗? 他在这个时候,完全不给光头面子,甚至是在故意甩脸色。 光头停了下来,有一些愤恨地看着这家伙。花臂迟疑了一下。他不希望自己的同伴和其他任务者的冲突如此频繁,但是他又有一点不知所措。 说到底他从来不知道,光头为什么要这么做?与收藏家起冲突,会带来什么好处吗?仅仅只是因为第一眼觉得不爽,所以就会如此针锋相对? 花臂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徐北尽没怎么注意任务者们的暗潮汹涌。他平静地说:当然可以。 与任务者们的对话,令他有一些疲倦。 于是收藏家想了想,就说:不久之前,我们在废墟中央位置,发现了游乐场的旧址。那里聚了一群人,似乎有什么秘密。 徐北尽低沉地说:有什么秘密? 收藏家说:这个信息本身正是我想和你交换的。他耸耸肩,笑盈盈地说,我也不知道那有什么秘密,不过我知道那里有。 这就好像藏宝图,谁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宝藏,但是不能说藏宝图就没有价值,对吧? 徐北尽笑了一声,他说:游乐场的中央有一个黑袍男人,他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 他以收藏家的话语回敬对方。 诶收藏家遗憾地拍了拍手,却仍旧露出一个笑容,其实你知道吧那个秘密? 徐北尽厌烦地打了个哈欠。 所以说,他才喜欢和林檎这样头脑简单、思维直白的人打交道。与收藏家这样说话弯弯绕绕的谜语人相处,有什么意义呢? 他还不如直接说,想要徐北尽说出那个秘密,他要付出什么代价。 但是收藏家偏不。 这样一直笑容满面、性格跳脱的青年,似乎心思十分深沉。 于是徐北尽冷淡地说: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用你的秘密来交换吧? 啊? 收藏家怔了一下。 徐北尽幽深的目光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内心,他说:藏宝图交换藏宝图,秘密交换秘密,这才是真正的等价交换。 收藏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他的秘密他有什么秘密? 莫名地,他想起了某个噩梦中的场景。 末日收藏家朝窗外的废墟场景瞥了一眼,一时间若有所思。 绯不耐烦地说:不要浪费时间了!她的目光瞥过光头和收藏家,你们的冲突我不在意,但是请注意,我们这是在噩梦中,而不是什么幼儿园! 幼儿园 牧嘉实的嘴角抽了抽。 他看了看这女人,心想,真好,他能划水了。 划水达人牧嘉实旁听着任务者们的谈话。 在收藏家一次无功而返之后,绯终于用她看到有一名求生者走进了雾气这条消息,交换到一条稍微有点用处的信息。 徐北尽说:我一直坐在这里。既没有看到有人进来,也没有看到有人离开。他又看了看光头那边两眼,不过这两个人之前来过一次。 一时间,任务者们都怔了一下。 绯忍不住问:你的意思是那两个人,死者和凶手,你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进出? 徐北尽点了点头,他补充说:在死者坠楼之前大概十五分钟,我曾经去过一次天台。但是那个时候,天台上同样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时候,他莫名其妙有一种,自己其实是在一本推理小说里的感觉。你看,类似于密室杀人一样的命案、仅有一个嫌疑人、凶手和受害者的行踪都成谜 第208页 而嫌疑人心知肚明,自己是无辜的。 他看着绯,甚至能想象绯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绯说:你为什么去天台? 徐北尽不禁轻笑了一声,令几名任务者都感到了奇怪。 他回答:天台的视野很好。 他认命地意识到,这个理由绝对不会让任务者摒弃对他的怀疑,可是,他总不能说他是因为直播系统列出的场景里有天台,所以才故意上去看看的吧? 算了,正如直播间的观众们所说,他要有自知之明。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绯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而表现出过多的怀疑。徐北尽也不想继续回答了,再一次说:交易结束,你们可以离开了。 任务者们便纷纷离去。 牧嘉实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徐北尽冲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是这似乎让牧嘉实更加纠结了。 很快,书店里就重归平静。 徐北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莫名觉得,或许是多年来的独居生活,使他丧失了一部分的交际能力,所以刚才那种与多名任务者同时交谈的场面,多少令他感到一些不适应。 透过对外的玻璃窗,他看见任务者们在那具尸体边上站了一会儿,随后逐渐离开这栋大楼,似乎是打算去别的地方探索。 徐北尽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目光逐渐若有所思起来。 他的视线转移到那具尸体上被人从天台推下。而从头到尾,没有人看到凶手和受害者来到大楼,也没有人看到凶手走出大楼。 他们唯一出现的时刻,只是在天台那一瞬间。 徐北尽有些后悔,他那个时候没有将直播间的视角挪到天台,因为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而任务者们又聚集在了一起,他当然是选择看任务者们要说点什么。 但是这坠楼的事情,也太蹊跷了。 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曾经他对林檎说过,但凡是那种故弄玄虚的推理小说,凶手、受害者、犯罪现场、犯罪时间、犯罪手法、线索、目击者总有一个会出现问题。 在这个坠楼事件中,凶手不知道去哪儿了。 受害者不认识,但是已经断气了。 犯罪现场没人看见,他们都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即便现在徐北尽把直播视角调过去,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犯罪时间、犯罪手法非常明确。 线索看不太出来。他们这儿也没有法医去专门检查那具尸体。 目击者任务者们、徐北尽和直播间的观众们,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人将另外一人,从天台推了下去。 仔细分析一通,徐北尽什么头绪都没有。不过他倒是分析出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要杀人?目的是什么?凶手和受害者的身份是什么? 而第二个问题就更加的重要,在这个噩梦中,这一次的死亡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这次死亡不会带来噩梦的重启? 徐北尽怎么也想不出来。 这个时候他就很怀念推理大佬在的日子,起码能和他相互探讨一下。 徐北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打了一个哈欠。 他没在书店里找到水,或者其他什么喝的东西,不过倒是在抽屉里找到一卷糖。他心中祈祷着这玩意儿没过期,后来又想到,窄楼中哪有什么过期不过期的。 带着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郁闷的情绪,他剥开包装纸,吃了一粒糖,勉强让自己的情绪振奋起来。 他想,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主动介入这个噩梦。 或许牧嘉实这个认识他的人,对他在噩梦中扮演的身份还有所怀疑,但是其余的任务者,显然都已经把他当成了什么重要的角色。 然而实际上他并不是。他只是利用自己透过直播系统得到的一些信息,利用时间差和信息差,营造出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形象罢了。 看起来,他营造得还不错,甚至于让任务者们在短期内排除了他杀人的嫌疑。 光头的说法虽然是一种可能性,但那的确太过于魔化徐北尽的性格了。在真正接触下来之后,任务者们自然会发现,徐北尽的脾气实际上挺温和。 不过,关于这个噩梦,徐北尽也并不是真正了解太多。在这种情况下,他迟早会露馅。 他吃完了一粒糖,感觉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便在心中复盘这第一轮噩梦中所获得的信息。 他正沉思着,突然地,书店外又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走到书店柜台前,敲了敲柜台,使徐北尽回过神,抬头看向他。 随后,徐北尽吃了一惊:戴无?! 这个噩梦里的熟人,是不是有点多啊? 咳咳,按理来说,你现在应该不认识我。戴无耸了耸肩,不过随便吧。跟我来一趟。 徐北尽有些莫名其妙,问:这属于噩梦的一部分吗? 当然。游戏剧情,你逃不掉的。戴无说,不过没什么危险。 他们对话了几句之后,主脑似乎判定他们完成了这段剧情反正也没有任务者在于是就将相关的信息投放给徐北尽。 第209页 片刻之后,徐北尽的脸色微微一变。 戴无笑了一下,说:在这个噩梦中,书店老板这个角色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换成任何一个扮演者都可以。没想到这一次轮到了你。当然,我现在的这个角色也是这样。 徐北尽站起来,跟着戴无一起离开。 他想,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光头和花臂在上一次来到这个噩梦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书店老板的原因。 因为在这个噩梦中,随着时间的过去,书店老板会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离开书店。 徐北尽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 在噩梦开启之后的一个小时,徐北尽跟在戴无的身后,离开了书店。 * 任务者们并不知道,他们心中神秘的书店老板,已经离开了书店。 他们来到稍微靠近藏宝库那一带的空地上。周围没有其他求生者,但是地面上积着的灰,仍旧在狂风的吹拂下,被胡乱地裹挟,去往更远一些的废墟之地。 几名任务者都有些沉默。 收藏家的唇边仍旧带着笑,他说:陷入困境了吗?不如这个时候就开始使用道具卡吧,如果使用次数用完了 我就直接把那张道具卡给撕了! 光头暴躁的声音让其余任务者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花臂犹豫了片刻,然后说:哥,你? 光头看了他一眼,闭了闭眼睛,然后慢慢地平静下来。他不再说话。 收藏家那带着笑意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喃喃说:一张道具卡。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或许光头这么针对他,是因为一张已经生效的道具卡,对光头的精神状态产生了影响。 正是因为这张道具卡的存在,所以收藏家每每提及道具卡,才会越发地激怒光头,让他越发对收藏家看不顺眼。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牌名:疯狂科学家 牌面图案:(一个戴着奇怪眼镜、穿着白大褂的爆炸头形象) 释义:你是一名疯狂的科学家的改造产物。你将获得增强无数倍的记忆力,但是作为代价,你将因为那些无法遗忘的记忆而变得痛苦、敏感。你的情绪将变得偏激和冲动。 使用次数:2/3次(持续时间恒定为一次完整噩梦的时长)。 这是一张改造卡。 改造卡是较为罕见的一种道具卡,其作用是将自己的身体一部分暂时(或永久)改造成另外一种形状或存在状态。 不过改造卡实际上并不提供固定的改造效果,而仅仅只是一张空卡。 得到改造卡的任务者,需要在使用改造卡的时候,决定改造时的参考对象,最终生效的改造效果、使用次数、持续时长等等,也同样是根据参考对象决定的。 光头当初获得这张改造卡之后,就一直没有使用,直到这一次进入这个噩梦之前,他才下定决心。 他前往了曾经自己去往的一个噩梦,以噩梦中的某一个窄楼居民为参考对象,最终生成了这一张改造卡。 参考的对象,自然是那位疯狂科学家的一个实验品。那位疯狂的科学家,对他的实验品的大脑做出了一些不太人道的举动,最终使得那个实验品得了超忆症。 光头在以此作为参考之后,虽然没有获得超忆症那么强悍(并且令人痛苦)的记忆能力,但是也被增强了记忆力。这正是他的目的。 然而他并没有想象到,这张道具卡的副作用也同样强悍,使得他不自觉地就在这个噩梦中,与他看不顺眼的那名废卡收藏家起了冲突。 即便他这个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受到了道具卡的影响,他的嘴巴好像也仍旧被什么东西封住了一样,压根就无法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甚至于,他的心中反而更加升起了一阵怒火凭什么?凭什么是他的错? 光头吓了一跳,连忙用指甲掐着自己胳膊上的肉,用痛苦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有点后悔了。如果早知道这个噩梦中会出现收藏家这样的讨厌鬼,再加上自己使用的这张道具卡的作用 他们这个噩梦,还能打出真结局吗? 他不由得再一次对收藏家的存在产生了强烈的怒火和怨恨。 绯咬了咬嘴唇,在下唇留下一道深刻的齿印。疼痛令她慢慢冷静下来,但是仍旧有些许的恼火存在于她的心中。 她想,该死,他们明明是下来进行调查的,怎么偏偏陷入这种麻烦中! 她本来想的是,不求这群任务者打出个真结局什么的,只求他们能好好进行调查,然后他们也顺便收集一些信息。 但是妈的,他们不会陷在这个噩梦里吧? 就算绯再自信,她也不是自暴自弃的牧嘉实。 所以她情不自禁地深深叹了一口气,与巫见对视一眼之后,便阴差阳错地肩负起在这个噩梦中的领头任务。 而本来这个任务应当是属于光头的 她说:重新来整合一下我们获得的信息吧。 首先,这个噩梦的场景是末日之后的废墟,我们的身份都是求生者。饥饿会迫使我们收集食物,可以从废墟中寻找。 第210页 但是我认为,主脑不可能让我们真的如同求生者一样。这里是噩梦,我们的终极目标是解决噩梦的主人的心结 但是我们连噩梦的主人在哪里都不知道。牧嘉实忍不住提了一句,你们有遇到过疑似噩梦主人的人吗? 绯微一皱眉,然后说: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个走进雾气的求生者,显得十分可疑。 她这么说的时候,想到了之前获得的那些信息。在那名曾经经历过这个噩梦的任务者的口中,他们打出来的普通结局,也的确和那个走入雾气的男人有关。 牧嘉实便说:那么我们一会儿去那儿看看。 绯点了点头,说:那是在西南角。 而牧嘉实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下来。他心想,不是说好了要在这个噩梦中划水的吗? 绯没有理会他的心理活动,她看了一眼光头和花臂,确定他们两个人并没有什么补充之后,又想到他们上一次不过是打出一个坏结局 也是,如果是坏结局的话,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是正常的。 于是她又继续说起了第二件事情:其次,就是关于游乐场的事情。游乐场占据了噩梦整个场景的中心位置,并且那里聚集了一大批的人。 换句话说,那里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我们之后应该去一趟。或许我们可以先去游乐场,穿过废墟的中心位置,然后再去西南角,寻找那个消失在雾气中的求生者。 这个时候,牧嘉实看了一眼收藏家,确定这个青年并不打算说话之后,又不得不开口说:我们之前路过了游乐场,然后被拦了下来。 那里的人似乎对外人有很强的敌意,并且一直在说杂质。 绯眼前一亮,连忙追问:你确定是杂质?! 牧嘉实不明所以,但是点点头。 杂质绯低声念着这个词语。 牧嘉实疑惑地看着她,拧起眉。他想,绯究竟知道一些什么?她似乎知道杂质这两个词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正想追问,但是这个时候,绯已经回过神来。 她说:抱歉,我现在无法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们。不过,回头去到游乐场的时候,我们可以慢慢聊。 既然她这么说,那牧嘉实也只好暂时放下追问的打算。 绯又继续说:那么就是第三个问题,也是我认为非常关键的一个问题那个被推下楼的人的死亡。 他是谁?他为什么被推下来?杀死他的人是谁?凶手去了哪里?为什么,他的死亡不会带来噩梦的重启? 绯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或许这个问题同样可以之后再聊,有些复杂。如果这个人的死亡真的非常重要的话,我们应该可以从别的地方发现一些线索。 牧嘉实点了点头。 可能性有很多,比如那个人的死亡是噩梦中必然发生的事情,是噩梦的主人的心理阴影来源。 这就好像是牧嘉实曾经经历过的那个小男孩的噩梦,在那个噩梦中,小男孩的母亲就不断地重复着死亡的命运,但那是噩梦的必经之路,所以不会造成噩梦的重启。 唯一的问题是,小男孩母亲的死亡并没有如此直观地呈现在他们的面前,而是以各种手段暗示了这个女人的死。 但是在这个噩梦中,那个坠楼的人的死亡,却是发生在他们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的。 真会有这样的噩梦吗? 牧嘉实思考的时候,绯就顺势跳过了这个问题,不再细究,而是说起了第四个问题:那名书店老板。 在场的任务者都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这个时候,收藏家突然兴致勃勃地提出了一个猜测:他会不会是这个噩梦的主人? 其余人都愣了一下。 你看,他这么特殊收藏家说,还掌握了那么多的信息 绯皱起眉:似乎也有可能。 牧嘉实不得不开口,免得他们被这个猜测误导:他不是这个噩梦的主人。 收藏家立刻将目光转向他,好奇而认真地问:为什么?你有什么证据? 被反驳的收藏家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尽管他的眉眼间仍旧带着笑意,但是唇线却压平了。 牧嘉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觉得这家伙有点莫名其妙的高傲。 他懒得和这家伙多废话,又奇怪地看了看其他人。他不禁无语:你们真的是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吗? 其余五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下。 牧嘉实: 好家伙,都他妈是更高的楼层下来的啊! 再加上他 牧嘉实突然就很想问,至于吗?一个窄楼底层的噩梦,至于把他们六个来自更高楼层的任务者,折腾成现在这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吗? 他不禁头痛地叹了一口气。 他说:好吧,我不好奇你们都是从哪儿来的。总之,这名书店老板在窄楼底层曾经非常出名,有非常多的任务者想要进入他的噩梦,但是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开放过自己的噩梦 第211页 等等,你是说,绯突然反应过来,他就是那个书店老板?! 窄楼中有很多书店老板,这终究不过是一个职业。但是能一提到就让所有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以及一些更高层的任务者反应过来的,就只有徐北尽了。 绯吃惊地问:就是他?! 绯当然知道徐北尽,不过她没有参与当时的闹剧,所以刚刚也就没有认出徐北尽。 当时已经来到窄楼更高层,并且获得了绯这个代号的女人,曾经蠢蠢欲动地想要前往徐北尽的噩梦,毕竟那个时候,流言真的已经传得神乎其神。 但是,因为徐北尽到头来也没有开放过自己的噩梦,所以绯只能遗憾地放弃了。 而她没有想到,在来到窄楼底层之后的第一个噩梦里,她就遇到了这位窄楼居民。 牧嘉实点了点头:如果窄楼中就只有这一名书店老板最为出名的话,那么就是他了。 他观察着其他任务者的脸色,从他们的表情上不难看出,这些人其实都知道徐北尽的存在,只不过没有真的见过他而已。 就连态度最为跳脱、漫不经心的收藏家,目光中都露出一抹感兴趣的奕奕神采。 尽管他们所处的这个噩梦也同样被传为是终极噩梦,但是既然谁都可以进入这个噩梦,那么也就没有徐北尽的噩梦那么神秘而令人好奇了。 说到底,又有哪个任务者不想离开窄楼呢? 牧嘉实为自己给徐北尽带来的麻烦感到些许的抱歉,但是很快他就将这样的情绪抛之脑后了。不管如何,徐北尽的麻烦始终存在着。 并且 牧嘉实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给徐北尽挡住不少暗箭的林檎。 绯说:既然这名书店老板不是噩梦的主人,那么我们得多费心去寻找可疑的人物了。 噩梦的主人可能藏身于噩梦场景的任何一个角落,也可能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能发现他,也可能会展示出与窄楼中的形象截然不同的样子。 所以,如果找到噩梦的主人也可以说是噩梦的一环,甚至是噩梦的难点的话,那么他们恐怕得费点神了。 在这一点上,牧嘉实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就在他最近进入的那个噩梦里,他们还需要破解密码才可以找到噩梦的主人。 绯将他们进入这个噩梦之后收获的线索大致分析了一遍,情况就显得明朗了许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也逐渐清晰了。 他们正打算出发,巫见却有点尴尬地说:那个你们没有觉得饿吗? 其余任务者怔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他们确实是有点饿了。 毕竟,噩梦都已经开始一个小时了。刚才层出不穷的变故让他们应接不暇,也忘记了饥饿这档子事情,但是当巫见提起来的时候,他们就立刻感到一种灼烧胃部的饥饿。 这样吧。绯说,我们就在这附近找找食物。十分钟应该够了,毕竟我们之前已经在这里找过了 什么?巫见怔了一下,不假思索地说,我们来过这里吗? 其余任务者本来都打算去寻找食物,又或者是拿出自己之前找到的食物吃了起来,但是就在巫见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们在一瞬间就停住了自己的动作,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巫见心中悚然,又有点莫名其妙。 他茫然地说:我们我们进入噩梦之后,分三路走,然后不就是直接去大楼汇合的吗?他的肚子叫了一声,我不记得我们来过这里,不过反正我现在快饿死了,就先 他说着说着,就有点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面前的任务者们正在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却也摸不着头脑。 因为他已经彻底遗忘了,他们之前在藏宝库寻找食物的那段记忆。 第63章 理所当然 在这个噩梦中,所谓的遗忘,是一件完全随机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不知道会发生在谁的身上、不知道会遗忘哪一段记忆总之,这是一件完全凭运气的事情。 至少光头和花臂,即便曾经来到过这个噩梦,也从来不知道在这个噩梦中,记忆的遗失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过程。 那甚至是会自动地合理化的! 就像是巫见,他丢失了他们曾经去过藏宝库的记忆,但是对于他来说,情况并不显得奇怪。 就算丢失了那一段记忆,他也还记得,他们从起始点出发,兵分三路,他与绯走过了南面的道路,遇到了那个奇怪的求生者。 然后他们来到了大楼与其他任务者汇合,然后他们看见了某个坠楼的求生者,然后他们又与那名书店老板进行了交谈 是的,在他的记忆里,过去的一个小时,他们就是做了这些事情。 藏宝库?食物?他从来不记得他们去寻找过。 他们明明就是直接去大楼和其他任务者汇合了,不是吗? 在问清楚巫见的记忆究竟是什么情况的时候,绯不由自主地拧起眉。 她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如果在这个噩梦中的失忆,并不是突兀的、会令人察觉到异样的,那么说不定,他们此刻都已经失忆,却不自知? 第212页 这会带来额外的沟通成本,就好像这个时候,巫见满脸的莫名其妙,要不是因为绯在他面前的威信,他恐怕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他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什么问题什么失忆?他哪里有失忆? 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和表现,令绯感到一种更深的恐惧。 如果失忆是随机的,而人选也是随机的,那么噩梦越往后发展,他们所寻找到的信息一件件丢失,每一名任务者所得到的信息都是不对等的,甚至于他们会干脆利落地忘掉重要的信息 他们会相互猜忌。混乱的局面,会让他们根本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噩梦上。他们会徒劳无功地寻找着自己遗失的记忆。 绯知道在这个噩梦中,他们的记忆会出现问题。但是她没有想到过,是以这样一种形式。 绯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先往游乐场那边走吧。在路上,或许我们应该核对一下记忆 就在这个时候,收藏家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不过,既然都已经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不如我们先来询问一下两位先行者。 你们在上一个噩梦的时候,是否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呢?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呢? 花臂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光头却语气冰冷地说: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们所有,不是吗?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名任务者,然后满意地笑了笑,况且,空口无凭。等你们真的失忆了,当然也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绯不耐烦地说:别吵了行吗,孩子们? 收藏家和光头同时对她怒目而视。 绯咬了咬嘴唇,语气有些压抑:所以说,表现得像个男人一点,成吗? 那两人不说话了。 牧嘉实从未介入他们之间的冲突,这个时候也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别的办法? 什么? 牧嘉实说:我和他,他指了指收藏家,我们是绕过了游乐场,从南面一点的地方过来的的。我们当时路过了一家副食店,里面有几支笔 说到这里,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眼前一亮。 可是她还来不及说什么,收藏家就突然变了脸色: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去过一家副食店了?? 牧嘉实看了他一眼,表情并没有发生变化,他说:你可以在你的口袋里找一找,我当时给了你半根火腿肠。 收藏家真的摸索了一下自己的口袋,掏出了半根火腿肠,对着这玩意儿瞪了一会儿。他的表情让人立刻就想到了一句话:这他妈是什么鬼?! 但是收藏家的脸色在下一秒就变了回去,他笑盈盈地说:哎呀,真有意思说着,他将那半根火腿肠细嚼慢咽地吃了下去,真有意思啊 记忆他轻声呢喃着这个词。 绯看了他一眼,随后说:找找食物吧。五分钟之后,我们去游乐场。 几人分散走开。 绯和巫见走到了稍微远离其他任务者的地点。 巫见苦着脸说:我真的忘记了?不对劲啊,我真的完全没有觉得,我的记忆有什么问题,也根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忘记的。 绯面不改色地说:先找食物。还有,人类的大脑从来都是神奇的。 巫见脸色一变。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说:你是说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神经质地看了看周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偷窥他们一样,他小声地说,关于我们怎么进入窄楼的事情吗? 绯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关于你肚子的咕咕叫,已经吵到我耳朵的事情。 巫见: 他讪讪一笑,赶忙去找食物。 绯也开始找食物。她翻开一些石块,找到一小袋饼干,随后打开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巫见说的事情。 关于他们如何进入窄楼的事情。 谁都没有那段记忆,就好像是一次神秘又古怪的集体失忆事件一样。 有些任务者说,管那么多干嘛,他们现在已经在窄楼里面了,那么专注当下就好了。 有些任务者说,他们不想面对这些事情,他们不敢。失忆就失忆吧,如果可以遗忘这样恐怖的事情,那么他们宁愿失忆。 还有些任务者说,不记得才是应该的吧?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都能把这么多人类,悄无声息地挪到一个游戏里面,又怎么可能不对他们的记忆下手呢? 更有些任务者说,他们根本没法知道真相的,放弃吧。 但是绯和巫见,包括他们背后一众想要了解真相的任务者们,永远都无法释怀这件事情。 他们为什么会失去记忆?他们为什么会进入窄楼?为什么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永远地重复着噩梦与死亡的轮回? 绯咽下最后一块饼干,拍了拍手。 她握紧了手,不屑地想那些胆小鬼。那些不愿意面对真相,只想当着鸵鸟、让自己变成僵尸变成傻瓜的,胆小鬼们。 第213页 她可不是这样的。 她将永远追逐真相。如果她此生无法得知窄楼的真相,那么,她将死不瞑目。 绯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她注意到时间,就去与其他的任务者们汇合了。 根据牧嘉实的提议,他们先去那家副食店找到了那几支笔。 他们想要把已经收获到的线索写下来,以防遗忘。 花臂偷偷觑着自己的大哥。光头不说话,他也就只能安安分分地看着这群任务者折腾,虽然他在心里念叨着:根本没有用的啊 不过他们找到了笔,却没有找到纸。他们在副食店里翻来覆去地寻找,浪费了不少时间,最后绯不得不说:先去游乐场吧,纸的问题等一会儿再说。 于是,他们从南面斜插向上,前往了游乐场的方向。 这个时候,徐北尽和戴无两人,已经抵达了游乐场。 他们两人一路无话。 最后,还是戴无开玩笑地说:你怎么这么沉默? 徐北尽看了他一眼,说:我在思考。 戴无挑了挑眉,说:你又在好奇这个噩梦吗?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戴无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随后说:这个噩梦说实话,我也没有见过噩梦的主人,所以不知道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反正这里还真是挺像末日之后的废墟的,包括扮演者们。 他站定,环视着周围的废墟,目光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徐北尽同样站在那儿。他听见凛冽呼啸的风声,仿佛从更远处,从那白雾之外的世界吹来。可是,他们这些活在雾中的人类,却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已经变成了什么样。 他闭了闭干涩的双眼,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他们没有站太久,直接就走进了游乐场。 戴无其实是来叫他换班可以这样说。 这群聚集在游乐场的求生者,现在已经抱团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组织,领头人就是徐北尽曾经在直播间画面中看到的那名黑袍中年男人。 这群求生者相信,人类才是地球的杂质。所谓的末日,其实就是天神为了惩罚过度放纵的人类,才降下的神罚。 他们奉行克己、隐忍、禁欲,在末日后的废墟之上,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希望以此洗脱自己的罪孽,获得超脱。 末日中的宗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邪教。徐北尽心想。 这群求生者大体上以游乐场为中心,但是也将自己的势力辐射向外,几乎控制了噩梦中的这片废墟。 大楼就是这群人最远端的堡垒。那家书店之所以可以存在,就是为了留下一个远端的桥头堡,一个前哨阵地。 此外,那栋大楼也有着处决的用途也就是任务者们看到的,那个被推下楼的男人。 按照主脑提供的记忆,这群游乐场的教士们,每周都会进行一次集会,即徐北尽从直播间看到的那副场面。 而在集会上,他们会进行一次异端的审判。如果审判的结果被全员通过,那么那名成为了异端的背叛者,就会被施以坠落的刑罚,也就是被人从大楼的天台推下。 那是一场谋杀,可是这群求生者们却习以为常。 每周,在进行完处决之后,书店那边就会进行一次换岗。 徐北尽心中认为,这样的行为是为了防止书店中的人心生叛逆,所以才不得不隔段时间就换一个人过去。 不过这一切终究也就只是这个噩梦的背景设定而已。 一群由末日而引发的极端者,审判、处决、换岗,坠落的刑罚可是对于这个噩梦来说,这些又意味着什么呢? 徐北尽眸色深深,在戴无的带领下,走到游乐场的深处,按照主脑的提示,按部就班地、麻木地念着台词,也就是汇报一些关于书店和大楼的信息。 天知道他念的这些台词有什么意义,是主脑自己写的吗? 观众们倒是嘻嘻哈哈,觉得这幅场面很有意思的样子。 但是徐北尽却觉得,游乐场中弥漫着一种死气沉沉的、阴森而诡异的氛围。他在看到那个中年黑袍男人阴沉的眼眸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这就是为什么戴无会说,这里挺像末日后的废墟的包括那些扮演者们。他们似乎已经完全入戏了,他们好像真的成为了末日中的求生者们,黑袍男人的、疯狂的追随者们。 徐北尽心有戚戚。 他在干巴巴地汇报完过去一个礼拜的事情之后,黑袍男人也平静地让他出去。当徐北尽与他对视的时候,那一瞬间,徐北尽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入戏。 他是不是成为了那个高呼着人类才是地球的杂质的,疯子? 可是他的目光仍旧清醒、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浅显的悲哀。 那种阴沉感仍旧弥漫在他的身周,但是似乎就在那一瞬间,当他意识到徐北尽和戴无即将离开的时候,他似乎放松了一点,于是暴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只有他们三个人在这间小房子里。这里曾经似乎是鬼屋的售票处,现在成了这个中年男人的居所。 第214页 于是徐北尽在迟疑了片刻之后,就问他:关于这个噩梦 中年男人在徐北尽开口的一瞬间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又在徐北尽说出噩梦两个字的时候,怔了一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别来掺和这档子事。那些扮演者都疯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嘶哑地笑了两声,人类才是地球的杂质,或许,这说的也对。 徐北尽迟疑片刻,确认这个男人已经自暴自弃了,就无奈地选择离开。 他与戴无走到了游乐场的另外一边,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在。更远处是一些坍塌的假山,似乎是曾经游乐场里过山车所要经过的地方。 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毁掉了。 戴无说:你看吧,很多扮演者都已经无药可救了。 徐北尽苦笑了一声。 我啊,戴无的语气中带着浅浅的试探,他说,我其实是希望,真的能打倒NE,然后离开窄楼这个地方的。可是呢,有些人,不管是任务者还是扮演者,即便离开这个地方,废物也还是废物。 徐北尽说:打倒NE就一定能离开窄楼吗? 戴无怔了一下。 很多人都说,NE不过是幕后黑手用来监控我们的人工智能而已。 戴无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还知道那些阴谋论啊。他伸了个懒腰,有什么关系呢?这不过是一个美好的希望。就像是吊在骡子面前的胡萝卜。 打倒NE第二人生什么都好。我只是不想变成那些扮演者的样子而已。 他抬了抬下巴,指自己说的就是游乐场里的这群扮演者。 他们已经迷失在了他们所扮演的角色中。 戴无说: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不就像是永恒崩溃的噩梦吗? 徐北尽沉默片刻之后,说:如果扮演者们真的融入了自己的角色,那么他们不会认为崩溃的噩梦有什么问题。他的语气略微有点复杂,实际上,扮演者们面对的局面,比任务者们复杂得多。 戴无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笑了起来:的确是这样。 徐北尽走神片刻,他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比如永恒崩溃的噩梦。 任务者们会陷入永恒崩溃的噩梦,扮演者们同样。 随着噩梦开启次数的增加,噩梦就会慢慢发生一定程度的崩溃;而发展到最后,就会陷入永恒的崩溃。 具体的次数、崩溃之后的情况、是否一定会陷入其中,都是一个未知数。但那是确定存在着的情况,不管是任务者还是扮演者都是相信的。 但是徐北尽同样知道,在一定程度上,任务者和扮演者是否会陷入永恒崩溃的噩梦,实际上也是看他们的主观意志的。 如果他们一直保持清醒、理智,冷静地思考和逃生,那么他们必然不会沉沦其中。 但是如果相反,任务者们自己已经崩溃了,无法处理噩梦中发生的事情,又或者扮演者们已经彻底融入了他的角色,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窄楼与噩梦、真实与扮演的区别,那么,他们就有极大的可能永远停留在噩梦之中。 噩梦的永恒崩溃,同样意味着任务者和扮演者的永恒崩溃。 但凡他们中有任何一方能保持冷静,那么就还没有到末路;但是情绪的传染总是很快的,所以,噩梦的永恒崩溃经常就是一锅端。 徐北尽自己是没有经历过那种噩梦,以前他也没有主动介入到噩梦的发展进程中。不过,他能想象,那将会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局面。 戴无说:其实我只希望,即便在窄楼中,也能好好地生活。 徐北尽轻轻笑了一声。 戴无惊诧地说:你不会是在嘲笑我这个想法吧? 徐北尽: 他板起脸,认真地说:我没有。 戴无耸耸肩:开个玩笑。他看着徐北尽,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你知道 什么? 戴无支支吾吾地说:就是最近窄楼里 徐北尽皱眉看他。 戴无一下子把话给吞下去了,讪笑着说:算了算了,我不问了。 徐北尽: 莫名其妙。他心想。 这个时候,游乐场更远处一点的地方,传来一阵吵闹声。主脑将一些信息输入他们的大脑,告诉他们现在应该去做一些什么事情。 在这种场景比较大,而任务者们的活动又十分自由灵活的时候,NE的存在感就比较强了。它总是会在必要的时刻出现,告诉扮演者们,现在应该去做什么。 于是戴无和徐北尽告别,去了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而徐北尽也按照主脑的要求,往吵闹的地方走了走。 他的心情突然有些新奇,因为这个时候,他好像不只是一个群演了。在任务者那边,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这个噩梦的一个重要角色。 他想,或许就是这样,所以主脑才要求他出现在任务者们的必经之路上? 这让徐北尽感到一阵新奇。 第215页 他再次往前走了走,假装自己只是意外路过,但是却恰巧被来到这里收集信息的任务者们发现他遇到的,是牧嘉实、收藏家和绯。 六名任务者分为两批,收藏家不能和光头、花臂这两人一起,于是队伍就拆分成了这样。 这其中有着绯的私心,因为巫见才是她真正信任的人,所以必须要让巫见去到另外一边,看看具体的情况,也是为了监视光头这名不安分的任务者。 他们进入游乐场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强闯。 之前牧嘉实和收藏家是走到了正门口,那里有不少求生者守着,他们无计可施,只能绕路。 但是游乐场在坍塌之后,本来就是开放式的区域。他们现在换了一个方向,虽然也遇到了一些求生者,但是在一番打斗推搡之后,几名任务者就顺利地混了进来。 不过这番动作也引起了游乐场里不少求生者的注意,他们正在慢慢地集合。 在牧嘉实等人遇到徐北尽的时候,他其实就打算去更深处一点的喷泉池广场,与其他的求生者汇合。 但是主脑故意给他安排了一条任务者们的必经之路,有意让他透露一些信息给这群任务者。 绯几乎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着白衬衫、头发有些凌乱的男人,她奇怪地自言自语说:那名书店老板? 收藏家摸摸下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北尽已经做好了告诉这群任务者,这个游乐场、这群求生者都是什么情况的打算。而任务者们一上来却问:你还记得我们吗? 徐北尽: 他一时间有些噎到了。 他知道任务者们的意思,他们大概是担心他也丢失了一些记忆,但是但是这话怎么就那么像怀疑他的记忆力呢? 徐北尽暗自腹诽,但是面上平静地瞥了眼前这三人一眼,略微有些散漫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绯装出一副欣喜的样子,我们刚刚来到这里,不太知道这边的情况 接着,情况就回到了徐北尽的掌控之中。不过他仍旧以坚持自己的等价交换原则为由,进行了一次信息的交易。 不过任务者们也不知道什么,只是说了记忆丢失的事情。 这件事情徐北尽早已经知道了,他也没有隐瞒,毕竟这就是光头和花臂告诉他的。于是,他平静地说: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过算了。就当你们欠我一笔。 绯忙不迭点头。 直播间里,观众们高呼:任务者都上当了!被北北骗得好惨啊! 徐北尽看了一眼直播间,眸中浮现出些许的笑意。 任务者们有点紧张,因为他们不知道徐北尽为什么会笑,只觉得对方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徐北尽哪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被定格在了亦正亦邪上,他认真地将所有信息告诉任务者们,甚至包括了黑袍男人的居所在哪里。 绯有点吃惊,随后,她恍然大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放心,我们一定把事情办好。 徐北尽: 他略微有点茫然。 直播间的观众们哈哈大笑:我懂了我懂了!这妹子一定是以为北北要想对那个黑袍男人下黑手! 北北你看,你都把人家住在哪里说出来了,那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怪妹子会误解啊,要是我,我也怀疑北北为什么会说的这么详细啊! 徐北尽嘴角微抽,有些头疼地皱起眉。他迟疑了一下,心想,这可怎么办?他没这个意思啊?可是多嘴解释的话,会不会让任务者们又误会他的意思? 正犹豫间,收藏家突然指了指前方,笑着说:是不是就是那个男人? 绯抬头,眼前一亮:黑袍,中年,鹰钩鼻就是他! 徐北尽连忙说:不用对他做什么他会告诉你们一些事情。他想,可得对得起同僚啊,随后,他又连忙稳住自己的形象,不过,你们这已经欠我两条信息了。 绯赶忙道谢,与收藏家一起追了上去。 牧嘉实没有跟上他们,主动说:我跟着他,他指了指徐北尽,可以吗? 绯微一皱眉,不过随后又松开。她想到,既然这名书店老板是噩梦中的重要一员,那么确实得留下一人在他的身边,而牧嘉实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在噩梦开始之后,牧嘉实一直安安分分地没有作妖。 而牧嘉实留在徐北尽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徐北尽为什么会从书店来到游乐场?这里面是不是另有玄机?噩梦中是不是马上就要发生什么变故了? 或许的确得注意下他之后的行动。 绯与牧嘉实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与收藏家一起离开了。他们坠在那名黑袍男人的身后,慢慢走远。 徐北尽看了看牧嘉实,忍不住问:你单独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因为有陌生人闯入,按照游乐场中的这群求生者一直以来的规矩,他们是要去喷泉池广场集合的,所以现在徐北尽也要往那边赶。 第216页 但是牧嘉实为什么要跟着他,这就让徐北尽有些不解了。 不解之处在于,以牧嘉实这种灰心丧气的状态,他不太可能会主动提出独自跟随在某一名窄楼居民的身边,探听消息之类这不符合他现在的心理状态。 所以徐北尽就想到,是不是牧嘉实另外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因此才故意把其余两名任务者打发走? 而事情也的确是这样。 不过牧嘉实在犹豫片刻之后,决定先迂回向别的方面:我的确有点事情单独找你,本来想在窄楼中找你,但是呃,反正能在噩梦中遇到你是再好不过的了。 徐北尽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你可能不太清楚最近窄楼发生的事情牧嘉实有点难以启齿,不停地斟酌着措辞,总之就是,因为林檎大佬对你的呃,感情爱意?所以 徐北尽突然打断了牧嘉实的话,他停下了脚步,不可思议地说:等等!你说林檎喜欢我?! 第64章 窄楼的变化 牧嘉实心想,糟糕,他不会是打乱了林檎大佬追求心上人的安排吧? 徐北尽这一看就不知道林檎对他的心思啊! 完了完了完了这两个字在牧嘉实的脑海中无限循环着。他想,怎么补救呢? 此外,他对徐北尽这么震惊的表情,也有点意外窄楼底层都传遍的事情,这位窄楼居民,居然不知道?! 是的,窄楼都已经传遍了。 某位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为了讨好喜欢的人,把窄楼底层库存中大部分的饮料全部拿走了,直接导致最近那些堕落的任务者们都在怨声载道。 还间接导致最近某些日用品商人周转不灵。 其中一位是牧嘉实几年前还在掘金者组织中的时候,认识的一位熟人。他求到了牧嘉实这边,请他帮忙当说客,希望林檎就算追人,也不要搞出这么大动静。 他的熟人说这算是欠他一个人情,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那么牧嘉实就可以跟他提出来。而牧嘉实也就正好想到了关于苏恩雅的事情。 不过,这位熟人并不知道有关苏恩雅的事情,但是他提到了另外一位可能知情的人。牧嘉实问其需要什么,才能交换到他需要的信息。 于是,他的那名熟人就提及了这个噩梦这可能是终极噩梦,而那位知道苏恩雅一些信息的任务者,最近就在关注这个噩梦。 如果牧嘉实能从这个噩梦中获得一些线索,甚至是真结局,那么他必然可以交换到有关苏恩雅的事情。 因此,牧嘉实就来到了这个噩梦。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巧合地在这个噩梦中碰见了徐北尽。既然徐北尽在,那么他也恰好可以把熟人拜托的事情,顺道提一提。 牧嘉实知道,林檎的那些饮料,是丁亿在离开之前交易给林檎的。而这居然会带来这么多的影响,也是令牧嘉实有些无语。 他非常清楚,与其说真的是为了林檎获得的那些饮料,倒不如说,是为了丁亿走后留下的大片利益空白。 谁都眼热她留下来的东西,不管是市场还是物资;尽管她将大部分东西都留给了她的下属,但是那一大堆的固定客源,又由谁来接受呢? 他们在等待着林檎做出一个反应,一个指向,一个信号一次决定。 人人都说林檎是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而林檎却没有这个自觉。只是窄楼底层的那些任务者,那些市侩的、精明的任务者们,却总把他推在前面。 如果真有人得到了林檎的些许暗示至少是他们认为的那种暗示,认为自己已经被林檎选作了处理这些事务的代理人,那么他们可真的是抖擞精神、狐假虎威了。 他们也未必不是没有希望的,毕竟关于林檎,谁都知道两件事情,一是他的武力值强大到成为一个bug,二是他的脑子有点咳,简单。 总之,说不定就能把林檎忽悠过来,让他真的成为挡箭牌呢? 但是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得到过林檎的许可,也没有人能够仗着林檎的武力值,扯起大旗做虎皮。 不过,丁亿离开窄楼底层,有人离开窄楼的流言沸沸扬扬,终极噩梦的相关消息再度传出在这个时刻,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了。 不管是做什么生意的,不管是日用品商人、制衣者、掘金者、卡贩子、偷家贼他们背后的人,那些地下势力,他们都有着浑水摸鱼的打算。 不说离开窄楼,哪怕只是趁这个混乱的局势,多攫取一些利益,也是好事。 于是就有人求到牧嘉实这儿。 他那位熟人,真的就只是为了那批饮料吗? 牧嘉实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甚至感到了疲惫他是说,窄楼!这他妈可是窄楼! 为什么即便是在窄楼这种地方,即便是在这种逃生向的真实游戏里,即便是在这种灰暗到令人颓丧的世界里,仍旧有着人类永不停歇的争端呢? 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 在这个噩梦中,当他听见徐北尽说出人类才是地球的杂质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深刻地感到了一种疲惫的、难以排解的赞同。 第217页 他同样认为,人类才是地球的杂质。 尽管如此,尽管他感到深深的同意,但是在这一瞬间之后,他还是收起了所有的心思,与徐北尽说起了他被人拜托的事情。 那批饮料。 那人也仅仅只是听闻了他和徐北尽当初的交情,知道他当年曾经用一些饮料换来了徐北尽口中的一条噩梦的线索,所以现在就拜托他和徐北尽说说这件事情。 但是但是他压根就没有想到,徐北尽居然不知道林檎的心意! 牧嘉实顿时就陷入了僵局。 进,他生怕坏了林檎大佬的好事;退,熟人那边没有交代。 他自暴自弃地想,妈的,这世界赶紧毁了算了。 自从牧嘉实在窄楼的更高层遭遇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失败之后,他的心态就越来越经不起考验了 而徐北尽还在震惊。 直播间里,观众们在打出了一排感叹号之后,开始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小苹果对北北有不良居心!! 我早就看出来了!! 什么打架是想和北北在床上打架叭!!! 小苹果,你居然是这样的小苹果。 北北,你可千万不要被小苹果拐走啊(哭) 北北,你可千万要打得过小苹果啊(哭) 妈妈不允许你谈恋爱!!听到了没有我的北!! 看北北表情好的,北北不知道。北北你好迟钝。 徐北尽: 什、什么迟钝!林檎哪里喜欢他了!明明明明就是牧嘉实在胡说! 徐北尽耳朵都红了,在最初的失态之后,他故作镇定,好像特别冷静地说:你误会了。林檎不喜欢我。 牧嘉实狐疑地看了看他。 是吗? 牧嘉实不太相信,他暗自觉得徐北尽实在是太迟钝了。也不对窄楼居民,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游戏中的一串数据而已。 想到这里,牧嘉实当场大彻大悟。 他想,是啊,人工智能怎么能想到,人类会对一串数字抱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他甚至用一种隐含怜悯、同情、宽慰的眼神看着徐北尽,那目光的意思就像是在说:崽啊,别怕,人类就是这么变态的种族。 徐北尽: 眼前这个家伙又想到哪里去了啊!! 徐北尽有点抓狂了。 他现在想的就是,一,回到现实和林檎说清楚;二,在噩梦中和牧嘉实说清楚。 但是他在仔细思索之后,沮丧而绝望地意识到,他或许谁都没有办法说服 许久之后,徐北尽再次迈起僵硬的脚步,朝喷泉池广场那边走。不走也不行,主脑已经在催促他了。 此外,他与牧嘉实似乎达成了一个微妙的默契,即牧嘉实不再提起林檎喜欢他的事情,而徐北尽也当作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 说到底,林檎怎么可能喜欢他啊! 就那颗傻不拉几的小苹果?! 他有那个脑子谈恋爱?! 徐北尽在大脑中刷屏了无数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导向一个非常认真的话题,即,像林檎这样既没情商又很烦人的家伙,谁会和他谈恋爱? 嗯,肯定不是他徐北尽。 徐北尽非常没有自知之明地给自己立好了flag。 终于,徐北尽勉强收拾好了自己凌乱的心情,转而问:所以你本来是想说什么? 跟在他身后的牧嘉实觑着他的脸色,觉得这名书店老板大概是无法处理前一个话题,所以迅速跳到了其他事情上。 这很人工智能。 牧嘉实想了想,在确认了徐北尽不知道林檎的心意之后,他就选择了从其他的方面入手:是这样的,之前林檎大佬为了和您打架 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徐北尽: 你停什么停,停什么停啊!打架怎么了!你有本事说清楚! 徐北尽简直浑身不自在。 他想来想去,最后想,该死的小苹果! 牧嘉实咳了一声:总之,当时有一位日用品商人,用这件事情和他做了一个交易,你知道吗? 徐北尽怔了一下,随后缓缓说:丁亿? 牧嘉实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知道这个名字,随后痛快地点了点头:对,就是丁亿。这名日用品商人和林檎大佬做了一个交易 徐北尽说:我知道这件事情。 牧嘉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没想到林檎连这种事情都会跟他说。 徐北尽心想,其实是通过直播间看到的。 随后,牧嘉实委婉地说:这批饮料因为量比较大,而且窄楼底层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物资比较匮乏所以 徐北尽眉头微微一皱:你是说,扰乱市场了? 牧嘉实迟疑了一下,他没法把那群人的小心思直白地说出来,但还是暗示说: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另外一方面他们希望,通过这批饮料的事情,和林檎大佬那边有个沟通的渠道。 第218页 牧嘉实悲哀地意识到,他这个时候就好像是什么反贼阵营推出来的狗头军师一样。 徐北尽怔了一下。 随后,他终于明白,牧嘉实那弯弯绕绕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外人现在都以为林檎喜欢他,所以有人来找他吹枕边风了! 徐北尽仔细地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虽然枕边风这个说法有点令人难以启齿。 他微微皱眉,叹了一口气,露出些许厌倦和疲惫的神情。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平静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徐北尽知道窄楼底层的很多事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想参与那些利益争端。即便是林檎,他看他也不怎么想参与进去。 这家伙每天跑到他的书店里来看书,要么就不停地问他能不能打架他像是那些任务者惧怕并且敬畏的无冕之王吗? 他不像,然而他的确是。 徐北尽表情倦怠,令牧嘉实多少有些疑惑。 徐北尽说:这件事情,你可以直接去找林檎。 牧嘉实沉默不语。 他的确怀着一点好吧,就是想要徐北尽吹吹枕边风什么的。无论如何,枕边人说这种事情总是更让人能接受一点。 然而他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还是暧昧期,不然的话他绝对不会来找徐北尽了。 他迟疑了片刻,就果断地说:抱歉,是我的问题。我之后会和林檎大佬说这件事情。 徐北尽点头,随后又摇头。 他说:别在他的面前说起喜欢不喜欢的事情。 牧嘉实怔了一下。 徐北尽斟酌着措辞。他知道林檎那简单的世界,他知道林檎并没有关于地球的记忆,因此他也知道,林檎必然对情情爱爱的事情不甚了解。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牧嘉实贸然跑到林檎面前,好似是顺理成章地说,大佬你喜欢的那名书店老板之类的话,林檎说不定就真的被带歪了。 徐北尽可不想面对那种可怕的场景。 万一林檎真的被忽悠瘸了,认为他喜欢徐北尽怎么办?万一他以希望和徐北尽打架的恒心和毅力,用这种办法来追求徐北尽怎么办? 徐北尽可不认为这颗小苹果黏在自己身边,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这个时候,他故意停住脚步,目光深沉地望着牧嘉实,语气中隐含威胁,说:我想你也不希望你来找我的事情,被林檎知道吧?所以,别在他面前提到什么喜欢不喜欢。 牧嘉实茫然片刻,随后恍然大悟,连忙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跟他说。 徐北尽狐疑地看了看他,总觉得这家伙可能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但是此时他们恰巧抵达了喷泉池广场,所以徐北尽也无暇多问了,对着牧嘉实点了点头,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而牧嘉实心中却泛着深深的悔意。 你说他没事干嘛掺和进这两个人之间的私生活呢? 按这名书店老板的意思,他不能跟林檎说喜欢不喜欢的事情,不就是因为,徐北尽不想让林檎知道,徐北尽已经知道林檎喜欢他的事情吗? 指不定,他们两个是两情相悦,只不过相互暗恋,没有表明心意,而现在徐北尽知道了林檎的情愫,自然有着自己的打算,不希望牧嘉实破坏这份惊喜 想着想着,牧嘉实已经脑补出了一大本言情小说。 他唉声叹气,心想,那好吧,自己算是做了媒人? 他又想到之前徐北尽那真切的震惊表情,心中有些许的疑惑。 或许林檎真的不喜欢徐北尽? 牧嘉实一皱眉,又想到之前在书店里、在噩梦中看到的种种景象,就断然否决了这个可能。 想都不要想,林檎一定是喜欢徐北尽!特别特别喜欢的那种! 牧嘉实确认了这一点,然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深吸一口气,把有关徐北尽和林檎的种种事情都抛到脑后,专注于眼前的混乱场景。 * 此时,在游乐场的喷泉池广场,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的求生者,还有那位穿着黑袍的中年男人。 任务者们自然也已经来到了这里。 徐北尽站到了队尾,而牧嘉实这个外来者也偷偷摸摸地跟在他的身边。 因为有外来者闯入,所以这群求生者们很快就聚集了起来,然后开始清点人数。 牧嘉实因为站得比较远,所以逃过一劫,但是绯和收藏家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们如同所有的任务者一样,认为噩梦中的NPC都很弱智,所以一路光明正大地跟随着黑袍男人。 现在被抓起来了,他们大概也以为,这只是游戏剧情的一部分,是无法逃开的剧情杀。 但是在这个噩梦中,情况似乎有微妙的不同。 绯和收藏家被几人控制着双手,就站在喷泉池改造成的高台一侧,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求生者狂热的、毫无理智的神情与目光,全都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 而另外三名任务者,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压根就没有出现。 站在台下,幸运地逃过一劫的牧嘉实,感到了些许的焦虑。 按照刚才徐北尽告诉他们的信息,那两名任务者被抓起来之后,所面临的局面绝对不容乐观。说不准,就是又一次的处决 第219页 牧嘉实心神不宁,勉强压下心中的烦躁,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那些聚集在广场上的求生者保持着绝对的安静,这让他可以听得清那名黑袍男人在说一些什么。 牧嘉实略过了那些不重要的,徐北尽已经和他们讲过的与这个组织有关的那些话,几乎都是些神神叨叨的、传教一样的话语,他只是关注着,这群人会如何处理他们这些外来者? 如果是较为平和的处理办法,那么说不定噩梦的解决关键就在游乐场的这群人身上。 而如果是不那么平和的手段,比如直接就处决了他们那么说不定,游乐场里的这群人,不过就是噩梦中普遍会出现的那种追杀者,是他们解决噩梦的阻碍。 毕竟在噩梦中,一旦被杀死,噩梦就会重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这些人会对他们痛下杀手的话,也很难说他们在这个噩梦中究竟有什么作用。 但是 牧嘉实又突然想到,这个噩梦中,死亡似乎并不会带来噩梦的重启? 想起那个从天台坠落的死者,牧嘉实的心中升起阵阵寒意。 迄今为止,他们仍旧没有明白,这个噩梦中发生的种种例外,究竟是因为什么。 不只是他们,曾经来到这个噩梦的任务者都铩羽而归,不然的话,也不至于传出这个噩梦就是所谓的终极噩梦的传言。 牧嘉实也曾经听闻过那个传言,但是他压根就没有相信过这个说法。 因为 所谓的终极噩梦,在传闻中,是通关之后就可以离开窄楼的噩梦。 但是,在那个有人成功离开了窄楼的传言中,却从来没有提到过什么终极噩梦。 终极噩梦究竟存在吗?还是不过是那群利益熏心的任务者们,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呢? 对于牧嘉实来说,他一直有接触过那群人,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说不定,就只是那群人为了推动自己的生意,为了攫取更多的利益,为了更好地贩卖他们的道具卡,所以才故意推动关于终极噩梦的谣言传出,炒热市场的气氛 恰好有人成功离开了窄楼这个传言甚嚣尘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利可图。 牧嘉实是这样想的,他并不知道,传出终极噩梦这个消息至少是第一个认为有终极噩梦存在的人,就在废旧的喷泉池上,受其余人注目。 并且随后被黑袍男人宣判。 处决! 黑袍男人高呼:人类从未对地球做出任何有益的改变。相反,人类沉迷于群体间的斗争,亿万年来纷扰不休,不得安宁。地球已经不堪其扰! 我们来到这里,我们停留在这片废墟之上,是因为,我们正在尝试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我们不愿意成为地球的杂质,我们选择和平、稳定、静止的生活。 我们将与地球和平共处!我们将不会迎来末日,我们将从杂质,蜕变为珍宝!我们将永世长存! 而现在,有人来打扰了我们的生活。 我们,应该怎么做? 将这个问题抛给那些求生者的黑袍男人,满意地得到了成片的处决两个字。 牧嘉实皱着眉,望着台上的两名任务者。他们还没有丝毫的恐慌和不安的表情。 绯只是面色沉沉,而收藏家更是兴致勃勃地探头望着那些求生者们的表情,似乎因为他们的狂热而感到了十分的兴趣。 对于任务者们来说,眼前这幅场景教派与信徒、审判、末日后的废墟等等,都不过是一场噩梦中的某些特殊元素,只不过是为了丰满这个噩梦的设定而已。 这不过是一个游戏。尽管任务者们在这个噩梦中会感到痛苦和死亡,但是他们也仍旧只是将其当成游戏。 但是牧嘉实却总觉得有一种异样的、奇怪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他突然看向了身边的徐北尽。 徐北尽出神地望着喷泉池广场上的一切,人、事,这些纷乱的声音似乎都没有进入他沉黑的眼睛,又似乎早已经被他铭刻在心。 他在想些什么? 他眉眼间沉郁的、冷凝的情绪都代表着什么? 他在这个噩梦中,他在这片末日后的废墟之上,是什么身份?他有着怎样的过去与人生? 在这一瞬间,牧嘉实几乎忍不住开口问了。 因为徐北尽与其他那些浑浑噩噩的窄楼居民是如此的不同。他几乎就像是一个正常人,如果不是他真的一直都不睡觉的话。 可是,即便他不睡觉,与其他的窄楼居民相比,他仍旧显得像是一个活人。 有的时候,牧嘉实根本无法想象,徐北尽会是一个游戏里的NPC,会是一串所有的行动都已经被固定下来的数据。 他难道不像是一个活人吗? 这个游戏,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牧嘉实的眸中不自觉闪过些许的阴霾。 那个噩梦那个造成了他惨痛的失败的噩梦噩梦中的,那个女人那句话。他居然在窄楼底层又一次听到了那句话。 第220页 我恐惧许多。而我唯一不恐惧的,就是死亡。 这究竟都象征着什么? 有时候,牧嘉实感到那该死的命运正在一旁虎视眈眈。 尽管现在他身边只有徐北尽一个人。 徐北尽在想一些别的事情,或许和牧嘉实想的事情差不多。他想的也是窄楼,但是他还想到了一些别的。 末日 他想到了末日。 眼前的这幅场景似乎勾起了他久远的记忆。那些记忆曾经被他深深地掩埋在心中的某个角落,他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想起。 但是现在他还是想起来了。 从心灵的角落,他挖出了那块几乎被他当成了废物、垃圾、灰烬的,他想要遗忘的记忆。 关于末日的记忆。 他曾经久久地迷失在那片灰暗、绝望的记忆之中,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选择遗忘和走出来,尽管走出来的意思是,他选择在窄楼底层悄无声息地腐烂。 几乎每一个噩梦,他都选择在主脑安排给他的位置上,平静地、不闻不问地度过。 但是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了。 徐北尽闭了闭眼睛,他的脸色仍旧十分苍白,带着倦怠的、疲惫的气场。再度泛滥上来的记忆,使他有一种恍惚真的回到了过去的感觉。 他想,噩梦中的场景,实在是过于真实了。 此时,在进行完审判之后,几名求生者押着绯和收藏家离开。他们现在就要去执行坠落的处决了。 牧嘉实想了想,与徐北尽告别,坠在后面跟了上去。在接近离开游乐场的时候,另外三名任务者突然出现,其中巫见还兴高采烈地说:你看我们找到了什么! 光头疑惑地看了看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求生者们,奇怪地问:发生了什么?另外那两个人呢? 巫见也被提醒了: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牧嘉实解释了情况,随后在其余三名任务者变幻莫测的脸色中,说:我们先跟过去再说吧。 噩梦中沸反盈天。 而窄楼中,同样并不太平。 就在他们进入噩梦的这个夜晚,林檎踏入了窄楼底层的某间屋子。 第65章 林檎的事 在徐北尽进入这个噩梦之前,林檎其实已经连续几天没有来到徐北尽的书店了。 他说他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做。 而那是什么事情呢? 林檎并没有告诉徐北尽,但那实际上是和徐北尽有关的事情。 在不久之前,他曾经警告过丁亿手下的那两名任务者,让他们不要窥探徐北尽的书店,此外,也让他们向窄楼底层其余的任务者们特别是那些利益集团,宣告这件事情。 一开始情况的确如同林檎所想的那样发展,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特别是,随着那两则传言在窄楼的任务者中蔓延,事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改变就在于,窄楼底层似乎又有任务者,对徐北尽的噩梦蠢蠢欲动了。 他们不是因为林檎的关系而窥探徐北尽的生活,而仅仅只是因为这名窄楼居民,从未开放过他的噩梦。 关于徐北尽的噩梦就是所谓的终极噩梦的传言,实际上一直都没有断过,哪怕是在窄楼的更高层,也有一些任务者相信这件事情。 但是因为徐北尽多年来真的从来没有入睡过,所以很多任务者都已经放弃了。 可是他们现在或许又要卷土重来了。 林檎听闻了这件事情。 几天之前,丁亿手下的那两名任务者,在处理完了丁亿留下的一部分事务之后,打算离开窄楼底层去往更高的楼层。 在他们进入噩梦之前,他们找到了林檎,将现在事情的发展,以及一些任务者微妙的心理变化告知了林檎。 因为当初林檎曾经警告过他们,不要去窥探徐北尽的生活,所以他们认为林檎应当是喜欢徐北尽的至少是重视他。 因此,他们决定在这个关头向林檎示好,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心上人已经被一些心怀鬼胎的任务者盯上了。 此外,也算是他们离开窄楼底层之前,有始有终地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收尾。 总之,这段时间来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生活的林檎,终于从他与徐北尽那孤僻的生活中暂时离开,去处理这些窥探他们窥探徐北尽就等于窥探他的视线。 实际上林檎心中颇为不耐烦,因为他之前已经警告过一些任务者了,特别是那些长久停留在窄楼底层、势力根深蒂固的人们。 但是这一次,那伙人仍旧是心怀侥幸,以为可以利用其他零散的任务者们的逼迫,使得林檎放弃庇护徐北尽,使得这名窄楼居民不得不开放自己的噩梦。 他们或许不会使用当初那名任务者那样下作的手段,但也未必不会煽风点火,撺掇其余的任务者上前试探。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的想法就已经被丁亿手下那两人,告知了林檎。于是林檎直接就上门,一个一个地敲打了。 他才不管这伙人究竟是对徐北尽的噩梦感兴趣,还是对徐北尽和他的关系感兴趣。 窥探徐北尽的人,他通通都敲打了一顿。 第221页 当然,他还是按照徐北尽的嘱咐,没有真的用武力值去吊打。最多也就是,把桌子掰烂了之类的。 花费了几天功夫,林檎满意地意识到,这群在暗中蠢蠢欲动的家伙,已经明智地放弃了一些图谋。 而他们也的确承认了,在此之前,他们有意煽动一些任务者,就如同几年之前一样,再一次围聚在徐北尽的书店门外,以此逼迫徐北尽对外开放他的噩梦。 林檎嗤笑了一声,压根无法理解这群人的想法,他反问:但是噩梦开启的权力,在他的手上。难道你们不清楚这一点吗? 说到底,只有徐北尽自己主动、自愿地进入睡眠状态,那么在任务者们才可以在那一天晚上,通过传送门进入他的噩梦。 否则的话,把人打昏都是没有用的。 如果窄楼居民不愿意让任务者进入自己的噩梦,那么再怎么费尽心机也是没有用的。 而林檎对面那人卑躬屈膝地回答:是的是的,我们现在已经明白了彻底地明白了。 明白在这座破旧的窄楼中,拥有林檎这样的武力值,究竟是怎样压倒一切的优势。 那人的目光中闪过贪婪和畏怯,但终究归于平静。 因为谁都知道,林檎是不可控的而即便他现在似乎是有了一名心上人你看,为了徐北尽,他已经警告了多少人? 万一其余的任务者再去招惹那位窄楼居民,林檎一怒之下,真的就成了窄楼中的暴君怎么办? 他们可不想失去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基业,因此,他们也不敢再去招惹林檎和徐北尽了。 不过,在林檎离开之前,这人干脆利落地给林檎打起了小报告:大佬,我跟您说,其实我们吧虽然我们也对那位的噩梦感兴趣,但其实我们也知道,就是 就是那位吧,他不会睡觉,我们也不想做无用功,所以也就是想想,没真的去做。但是呢我知道的,有一些人,就是那些 哎,怎么和您说呢。就是那些曾经只会花天酒地的任务者们,他们现在也装出了清醒的样子,说要去更高层看看,想要逃离窄楼了。 然后呢似乎有人把他们联合了起来。就不久之前的事情,恐怕您不知道。这群乌合之众呀现在,似乎就有意进入您那位的噩梦中 这人低眉顺眼,用着极尽讨好的语气:您看,您是不是得处理一下他们? 林檎皱眉看了他一眼,他直白地问:你不想让这群人存在,还是不想让他们联合起来? 那人出了一身冷汗,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他当然不想让那群人联合起来!他甚至就不希望那群人清醒过来!就如同之前一样花天酒地的不好吗? 多少日用品商人就指着这群堕落者过活了! 林檎不耐烦地说:别当我是个可以随便利用的傻子。 那人一噎。 林檎微微停顿了一下,心情颇为微妙地想起了之前徐北尽和他说过的话。 其实,如果不是徐北尽曾经和他说过,不要因为徐北尽的缘故而随便答应别人的事情,那么或许此刻的林檎就真的兴冲冲跑过去怼那群联合的堕落者们了。 但是,徐北尽对他说过的话,终究还是起了作用。 人类真是复杂。林檎在心中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他没去处理这人口中说的那群堕落者,谁知道这家伙说的是真是假?那群人就真的对徐北尽的噩梦有所企图吗? 不过,尽管他无意针对那群人,但是这一次的会面似乎传出去一些风言风语,令那群人以为林檎似乎要针对他们。 于是,没多久,就有人坐不住了,来邀请林檎进行一次对话。他们的谈话地点就是林檎此时踏入的这间空房子。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对面的领头人,居然是不久前曾经在噩梦中见过的蒋双妹。 是这个女人联合了那群堕落者吗? 林檎刚一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蒋双妹就先发言了。 大佬,这一次和您见面,是想说清楚一件事情。蒋双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知道您喜欢徐北尽 这话立刻就把林檎给砸晕了。 他本来漫不经心地听着,以为蒋双妹有什么要说的,但是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怔了怔。 等等。 什么? 他喜欢徐北尽?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林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蒋双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徐北尽?他说完这句话,琢磨了一下意思,突然觉得有点不对,赶忙补充了一句,我是说 听到林檎承认自己喜欢徐北尽,蒋双妹立刻就松了一口气。她赶忙说:我们的意思就是,我们知道您喜欢那名书店老板,所以我们不会去招惹他,也不会窥探你们的生活,绝对不会。 林檎: 虽然这就是他的要求,但是这前前后后的逻辑,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呢? 说到底,为什么蒋双妹会认定他喜欢徐北尽啊! 第222页 林檎皱眉问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徐北尽的?从哪儿发现的? 他琢磨着这意思似乎还是不太对,似乎还是默认了自己喜欢徐北尽但是他真的感到了困惑。 蒋双妹似乎愣了一下,片刻后她恍然大悟。 她知道了! 林檎大佬一定是在暗恋!一定是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不会被发现,然后现在被她揭穿了心思,所以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蒋双妹暗自腹诽,心想您都已经那么明目张胆了,全窄楼底层的任务者都被您警告了个遍,您还在这儿装呢? 不过她不敢招惹林檎,就赶忙把自己得知的信息,半试探半讨好地告诉了林檎。 她隐瞒了肌肉男和恶魔的假面的存在,将其看到的场景,以及自己听到的一些传言结合了起来,真真假假地告诉了林檎。 然而尽管信息的来源她撒了谎,但是那些事情,可是林檎自己做的,确凿无疑! 听完蒋双妹的话,林檎就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主动送礼物,主动了解对方的喜好,主动介入对方的生活,担心对方会生自己的气、讨厌自己,长久的陪伴,见到对方就会感到不由自主的期待和愉悦 这就是喜欢吗? 林檎陷入了沉默。 喜欢,或者说爱情,对于林檎简单的世界来说,是一个过于复杂且高深的命题。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尽管在窄楼里,情情爱爱的事情总是显得直白且冰冷。 他没有考虑过自己是不是会喜欢一个人,正如他似乎从来没有对他那段遗失的过往,产生过任何的遗憾,也从来没有想过,他是不是能够回忆起他的过去。 他的生命里只有现在。 而徐北尽? 徐北尽给他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黑暗如深渊的生命里,唯一的光。似乎点亮了他的世界,但是林檎的第一反应却是他的突兀、闪亮和烦人。 他看见那块光斑的时候,就蠢蠢欲动地想要消灭他,正如同任何一个强迫症,都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逼死一个强迫症还不简这句话。 他想要和徐北尽打架的深层原因是,除却打架这样的肢体冲突,他似乎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办法,能让这束光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他感到某种恐惧。不安。他感到徐北尽的出现会改变他的什么,生命,亦或是灵魂。他感到这个神秘的男人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使他畏惧的。 所以他急切地想要和徐北尽打一架。 但是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 从他得知徐北尽喜欢饮料,从他主动送给徐北尽饮料,从他主动拜访了徐北尽的书店,从他主动介入徐北尽那孤独的、平静而无趣的生活开始。 而徐北尽也介入了他的生活。 往常林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他说不定比徐北尽还无趣一些。他每日发呆的时间比徐北尽还多。他说他对噩梦不感兴趣,可是如果他不进入噩梦的话,他在窄楼里也无事可做。 这样的无所事事,或许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偶尔会如同疯狗一样地发脾气。 但是在徐北尽出现之后,他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好了。他唯一一次想要主动解决噩梦,甚至还是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拜访徐北尽。 而这就是喜欢吗? 林檎一无所知,他在自己空旷的大脑中徒劳地搜索着,却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解释现状的借口。于是他干脆就按照蒋双妹的说法,一一进行着对比。 主动送礼物、主动了解对方的喜好那是因为他想要对症下药,让徐北尽答应和他打架。 主动介入对方的生活同上。 担心对方会生自己的气、讨厌自己同上。 见到对方就会感到不由自主的期待和愉悦那是因为他期待徐北尽答应和他打架。 长久的陪伴 长久的陪伴 那顺畅的分析突然就停住了。林檎的大脑像是卡壳了一样,不停地回顾着这句话。 他为什么会去拜访徐北尽?即便只是为了送东西给徐北尽,为什么之后还不停地停留在徐北尽的书店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呢? 林檎想了很久,直到他的沉默令蒋双妹感到了不安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是因为,他待在徐北尽身边的时候,他不觉得无聊。 这会是喜欢吗? 他不太明白。 这世界上有很多他不明白的事情。他强大的武力值让他可以肆意妄为,让他可以不用管那些他不明白、想不通的事情。但是这样作弊的能力,在徐北尽这儿,似乎没什么用了。 他无法像平常那样忽略这个问题,他必须想明白。 但是这恐怕一时半会也得不到一个答案。 林檎回过神,抬起头,看着面前那个欲言又止的女人,冷淡地说:我明白了。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他似乎意识到就这样说还是不够,得说的再明白一点。 于是他就补充说:不管如何,不要窥探他的生活,他的噩梦也是一样。如果他不想让别人进入他的噩梦,那一定有他的理由。 第223页 他决定快点解决这件事情,然后去找徐北尽问个明白。他没打算和其他任务者坦诚自己的想法,他不信任这些人。 况且,他知道他们误会了他和徐北尽的关系。 他还没想明白自己是不是喜欢徐北尽。或许是,或许不是无论如何,反正他也早已经决定好了,他不会让其他的任务者打扰徐北尽。 这是他答应徐北尽的事情,也同样是他自己的想法。 如果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那他怎么有底气去找徐北尽打架?不管他喜不喜欢徐北尽,他都不想让徐北尽讨厌自己。 如果他不喜欢,那为了打架,林檎也愿意费些功夫处理这事;如果他喜欢,那就更应如此了。 林檎那简单粗暴的思维里,蕴藏着一个非常好懂的逻辑老子喜欢的人,是你们能欺负的吗? 虽然他还不确定但是不管,先把规格整上去再说! 林檎就这么快刀斩乱麻地搞定了一切,速度如风卷残云,让蒋双妹都有点发愣。 在他离开之后,蒋双妹站在那儿发了半天的呆。许久之后,她轻嗤一声,自言自语地轻声说:疯狗也找到了他的主人吗 而她却失去了唯一陪伴在她身边的姐姐。 过去这段时间,她曾经回到过那个噩梦,尝试寻找她的姐姐。但是,她去往那个噩梦好几次,一次都没有碰上她的姐姐,而电梯的声音也变回了男声。 她想,要么她的姐姐已经成了其他的电器,要么 而无论如何,她似乎,都已经没有拯救蒋双姊的机会了。 当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一种强烈的悲痛和绝望,席卷了她的灵魂。 * 在离开了那间屋子之后,林檎迟疑了一下,然后走向了徐北尽的书店。 因为之前一段时间他也一直待在徐北尽的书店里,而且还总是大早上来,深夜才离去,所以徐北尽破例给这个家伙,开启了自己书店传送门的使用权。 也就是说,林檎是可以自由进出他的书店的。当然前提是,徐北尽在书店里。 徐北尽本来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奇怪,但是他后来又想,也不对啊,林檎是来看书的,所以这就像是他将书店开门营业一样,有什么问题吗? 这么一想,徐北尽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进入噩梦的这个夜晚,林檎同样来到了他的书店。 林檎知道徐北尽不会睡觉,所以他直接就开门进去了,但是当他看到坐在椅子上、似乎陷入了沉眠的男人的时候,他不由得疑惑了一下。 睡着了? 随后他才想起来,应当是这位窄楼居民进入了其他人的噩梦中。 莫名地,林檎居然有一丝微妙的不高兴。 这就和他之前来拜访徐北尽,却发现牧嘉实已经在书店里时候的那种不高兴,如出一辙。 他思考片刻,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就好像有人在跟他抢徐北尽一样。 可是这些窄楼居民参与到别人的噩梦中,似乎是完全没有规律的事情,全凭主脑的心情。所以,林檎就算再不高兴,他也只能不爽地坐下来,凝眉盯着徐北尽,等待着噩梦的结束。 噩梦中,徐北尽莫名感到了一阵寒意。 他哪里想得到,有颗小苹果就闯进了他的家,此刻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呢? 对于徐北尽来说,那可真是如同噩梦一般的场景啊。 尽管这个时候他就身处别人的噩梦之中。 在宣判结束之后,徐北尽在这个噩梦中需要做的事情似乎也结束了,主脑没有再给出下一步的行动。 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群演级别对应的噩梦中的自由,最多也就是躺尸的时候,可以自由选择一个舒服的姿势而已。 不过徐北尽是不太一样的。在获得了直播系统之后,只要他能避开任务者们的视线,他就可以获得几乎全然的自由。 他在通过直播观看任务者们的行动,还是在游乐场内继续探索新的线索这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一下。 不过随后,刚巧从前方走过来的戴无就看见了他,于是凑到了他的身边,啧啧感叹说:我第一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任务者。 徐北尽有些诧异:你是说这个噩梦里? 是啊。戴无回答,最近这个噩梦总是会开启,我已经连续好几天进入这个噩梦了。 连续好几天? 徐北尽却怔了一下。 这十来天的功夫他都没有进入过任何一个噩梦;而且,他之前从未进入过眼下这个噩梦。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噩梦中进行扮演。 他原本以为,这个噩梦是较为少见,又或者是头一回出现在窄楼底层。 后者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有扮演者去往了更高层,那么就会有新的扮演者补充到窄楼底层。 但是,听戴无的意思,这个噩梦早就已经存在了? 徐北尽微微皱起眉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噩梦?这是主脑的意思? 戴无不知道徐北尽在想些什么,他说起了别的事情:最近窄楼真是不安分啊,让我想到几年之前他看了看徐北尽,就是那会儿,窄楼特别热闹的那段时间。 第224页 徐北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笑。 他想到的是,的确,几年之前十分热闹。而那之后,是长达数年的冷寂。 现在,又死灰复燃了? 徐北尽倒没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噩梦可能又被人惦记上了。他联想到了之前牧嘉实告诉他的,有人成功离开了窄楼这个流言。 照这么说,窄楼里的混乱也是有迹可循的。 戴无却突然露出了一个坏笑,他说:哥们儿,你知道那群任务者把这个噩梦说成是什么吗? 徐北尽不解地问:什么? 终极噩梦。 戴无慢悠悠地说出了这几个字,并且紧紧凝视着徐北尽。 不出他所料,就在他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徐北尽的脸色骤然一变。 戴无顿时就笑了,他放轻声音,小声地说:来来来哥们儿,看在我告诉了你这么多事情的份上,你也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是终极噩梦? 徐北尽默然看着他,片刻之后,终于开口说: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与干涩,带着一种惨淡的情绪。 戴无微微一愣:所以你真的知道?他诧异地看着徐北尽,突然又想到窄楼中那个旧有的传言,顿时脸色一变,喂喂,兄弟,不会就是你的噩梦吧? 不,不是。徐北尽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的情绪似乎平静下来了,于是他反而露出一个笑,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我的噩梦另有玄机呢? 戴无: 他心想,既然徐北尽的噩梦不是终极噩梦,那么他究竟为什么,不让别人进入他的噩梦呢?他这样的做法,当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戴无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熟人。 他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段对话似乎进行不下去了,而另外一边,任务者们也陷入了僵局。 牧嘉实皱着眉,目光紧紧凝视在眼前的白纸上。 不久之前,巫见、光头和花臂,在游乐场的某处找到了可以用于书写的白纸。 于是四人一边跟着绯、收藏家和那群求生者,一边尝试用纸笔记录下他们在噩梦中已经发现的线索。 花臂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看光头没什么反应,他就闭口不言。 于是牧嘉实就试着写了几个字。 突然地,他眼前一花。下一秒,白纸上清晰的几个字,一瞬间就变成了奇怪的乱码! 第66章 一本书 牧嘉实像是见鬼了一样地盯着眼前这张纸。 而那也的确像是鬼画符一样,完全就是乱码、奇怪的数字和符号,还有一些胡乱圈涂的痕迹。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就在几秒钟之前,那还是普普通通的文字。 怎么会这样 他喃喃自语,随后看向其余三名任务者。 光头和花臂都没有什么反应,牧嘉实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就意识到这两个人可能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所以之前才一言不发,坐视他们去寻找纸笔。 他们大概早就知道,这是无用功。 在意识到任务者们会在这个噩梦中丢失记忆之后,使用纸笔将他们发现的线索记录下来,是非常容易想到的办法,特别是他们之前还在副食店发现了笔的存在。 但是只要尝试这个办法,就会发现,纸笔在这个噩梦中根本就是无法使用的东西,他们根本不可能将获得的线索记录下来。 这个噩梦,似乎在穷尽一切办法,使他们在获得了相应的线索和信息之后,又遗忘它们得到又失去,就像是什么奇怪的恶趣味一样。 但是牧嘉实又看向巫见,不知道是和他交流,还仅仅只是在自言自语地说:既然纸笔不能用,为什么要在噩梦中放上纸笔?这是什么暗示吗? 巫见听着,就试着回答说:也许只是没有什么用的道具而已? 噩梦中常常会有这种东西出现,不过就是布景而已。难道噩梦中的所有东西,都得暗示些什么才可以吗? 就如同这片废墟上的一块砖瓦,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牧嘉实沉默不语,却微微垂眸,盯着白纸上那一串奇怪的字符。他已经忘记了自己都写了些什么,能记得的就只有这串乱码。 不,一定是有什么含义的。 如果写出来的是正常的字,那才是正常的布景道具;而现在写出来的是根本无法辨识的乱码,那就说明,在这个噩梦中,纸笔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可是,为什么? 牧嘉实的大脑中转悠着无数个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坠楼的人死了,噩梦没有重启?为什么他们会在这个噩梦中不断地遗失记忆?为什么纸笔写出来的东西,不对劲? 纸、笔 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徐北尽书店里,看到林檎拿着的那本书;还有,同样在那一天,他在窄楼的某处拐角,被一位手中拿着笔傻笑的窄楼居民,突兀地绊倒 那会与这个噩梦有关吗? 尽管这种联想是毫无逻辑的,但是其中蕴藏着的多种意象,却有着格外微妙的相似之处。 第225页 牧嘉实正沉思间,突然听见巫见的声音。 这个 牧嘉实回过神,看向他。 这个男人苦着脸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饿啊?他摸了摸肚子,我好饿啊。 牧嘉实下意识反问他:我们半个小时之前才吃过东西,你又饿了吗? 巫见更加奇怪地反问他:什么,我们半个小时之前吃过东西吗?! 两人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光头和花臂。 光头一言不发,而花臂说:吃过啊。 巫见顿时就觉得奇怪了,他说:可是我真的很饿啊他试图用这个理由来说服其他人,如果半个小时之前就吃过东西的话,我怎么会饿呢? 牧嘉实紧紧地皱着眉,他说:如果你忘了你吃过东西,那么你也会忘记你已经饱了你就会再一次觉得饿 他心想,这算什么?故意折腾人吗这个噩梦? 光头有些不耐烦地提醒他们说:那些人进入大楼了,赶快跟上去! 他们此时正跟随着那几名求生者和绯、收藏家两名任务者,已经靠近了大楼的位置。 于是四人继续前进,但是沿路,他们开始核对彼此的记忆。 巫见努力翻找着自己的大脑,他复述了一下自己大脑中,关于这一轮噩梦他们所有的遭遇:从初始点出发,然后我和绯往南走,再往东,然后到大楼和你们汇合。 汇总了信息之后决定先去游乐场,途中找到了纸笔,然后绯和另外一个人被抓了,我们现在跟在他们的身后 说着,巫见的声音就逐渐变轻变弱,他有点迟疑地看着在场的任务者们:呃,我的记忆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牧嘉实心想,问题大了去了。 显然,巫见几乎遗忘了他们大半的经历。 走入雾中的男人、在藏宝库的搜索、坠楼的男人、与书店老板的对话、出发之前的进食他几乎全部遗忘了。 他现在仍旧记得的,就是他们在大楼下汇总信息,最后决定先前往游乐场,并且在途中找到纸笔的事情。 而更加可怕的是,巫见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什么问题。他觉得他此前的经历就是如同他复述的那样,平静、简单、直奔主题。 巫见认定他过去的经历就是这样,因此在看到其余任务者变幻莫测的脸色之后,自己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没有绯在这儿提醒他,他根本不会发现,他居然遗忘了那么多的记忆。 牧嘉实沉默片刻之后,突然说:一个半小时 他并没有遗忘任何东西。 根据巫见的说法,他可以补完他们在这个噩梦中的所有经历他觉得如此。他也说不好他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但是时间即将来到噩梦开始之后的一个半小时,在这段时间里,被他们发现有遗忘记忆的,是巫见和收藏家。 这是否意味着,在噩梦的最开始,遗忘并不会发生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可是随着噩梦的发展和崩坏,最终,他们必然全都会遗忘而那个时候,他们还如何应对这个噩梦呢? 从头再来?可是噩梦必然已经发展到了极为险恶的地步。 从这个角度来说,第一轮噩梦,就是他们最为安全的时期,也需要在这个时期掌握足够的信息。 不然的话 牧嘉实感到深深的不安。 就如同他在回到窄楼底层之后,打出真结局的那个噩梦一样,随着噩梦的进展以及崩坏,但凡错失了那么一两个重要的信息,局面可能就会截然不同。 牧嘉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进入大楼之前,他选择停下脚步,看向光头和花臂。 四人仿佛对峙一般地站在书店的玻璃窗前,巫见不明所以,牧嘉实神情凝重,花臂欲言又止,光头一言不发。 牧嘉实平静地说:事到如今,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们,你们到底还隐瞒了什么? 花臂看了看光头,那目光中带着一点取笑的意思,就好像是在说:你看吧,隐瞒还是没有什么用。 要么就不说,要么就全说。 说一半留一半,必然会导致其余任务者对他们的不信任。 即便这群任务者终究会遗忘,但是在遗忘之前,情况很有可能就先导向对他们不利的方向。 光头沉默片刻,他现在正处在一种微妙的怀疑人生的状态。尽管刚才他还出声提醒了其他人,但是他的注意力其实压根就没有集中在这个噩梦上。 因为他在考虑那张道具卡对他的心理的影响,并且由此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他是说,这种道具卡的影响,在整个窄楼中,是罕见,还是常见呢? 他希望是前者,但是经验告诉他,应该是后者。 这就让他有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没有人在意过道具卡对任务者带来的影响,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游戏,而道具卡就只是游戏的道具而已。 能带来什么影响? 第226页 但是在亲身体验过这种无形之中的改变之后,光头却颇觉胆寒。花臂都看得出来的事情,难道他真的就看不出来吗? 但是他在意识到自己受到了道具卡的影响之前,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不管是对其余任务者的隐瞒,还是他与收藏家的那些冲突。 但是,他有些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没有被道具卡影响的话,他应该会使用怎样一种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 那是一种无形的影响,没有使他感到丝毫的不对,并且已经被他认定为自己性情中本应存在的一部分。 就如同在这个噩梦中失去记忆的巫见和收藏家,他们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任何的问题,他们认定事情就是这样的,他们就是有了这样的遭遇。 人类的大脑不会怀疑大脑本身。 这一路上,光头都沉默得有些过分。其他人压根就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一些什么东西。 此时,面对牧嘉实的提问,光头在思索片刻之后,终于还是选择了诚实。 他说:在第一轮噩梦,会有三分之一的任务者开始失去自己的记忆;第二轮是三分之二;第三轮是全部。 当任何一个任务者失去自己所有关于这个噩梦中的记忆之后,噩梦就会重启。 他的话令牧嘉实怔了怔。 牧嘉实皱眉问道:所有记忆,是指当前的一轮,还是所有? 光头干巴巴地回复:所有。他又苦笑了一下,不过,那些最初就遗忘了第一轮记忆的任务者们,当他们进入第二轮之后,就又会开始不停地遗忘直到,忘记一切。 牧嘉实在一刹那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惊愕表情。 当徐北尽通过直播间听到这段话的时候,他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暗自为任务者们捏了把汗。 观众们没太明白,为什么徐北尽和牧嘉实同时露出了不妙的表情。 徐北尽解释说:这意味着,当任务者们先后失忆,他们对信息的掌握程度就会引发彼此的冲突;而且,他们迟早会全部遗忘关于这个噩梦的记忆,也就是说 在之后的某一轮中,他们会以为,那是第一轮。 观众们纷纷打出感叹号。 无限循环?? 我的妈,那岂不是不断重复遗忘和寻找的过程吗? 好家伙,这就是当代西西弗斯?? 是的,这样徒劳无功的循环过程,就很像是那名传说中的、进行着无效无望劳动的西西弗斯。他将石头推到山顶,而石头又会从山顶滚落,于是他回到山下,再次将石头推到山顶。 可那是诸神对西西弗斯的惩罚,而在这个噩梦中,这样不断地遗失记忆又重新收集的过程,又有什么意义呢? 徐北尽的大脑中似有若无地闪过一丝灵光。他隐约察觉到一丝熟悉,却不知道自己的熟悉感来自于何方。 此外,他还在担心着另外一件事情。 在这个噩梦中,任务者终有一日会遗忘自己关于这个噩梦的记忆,换句话说,他们会以为,他们还是在第一轮噩梦之中,对这个噩梦仍旧一无所知的状态。 如果这样的遭遇不断重复,那是不是会让任务者们永远迷失在这个噩梦之中? 比起其他的噩梦来说,这个噩梦中,任务者们沉沦在永恒崩溃的噩梦中的概率,似乎高了不少。 这令徐北尽有点忧心忡忡。 任务者沉沦在永恒崩溃的噩梦中,听起来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扮演者遇上这种事情的概率非常小,只要他们能分清真正的自我和扮演的角色。 不过,这种残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总是令他感到一些不愉快和不安。 物伤其类。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 此时他已经与戴无分别。戴无在这个噩梦中扮演的角色恐怕并不简单,或许是那名黑袍男人的左膀右臂,此时已经去忙别的事情了至少是主脑安排下的忙碌。 不过,徐北尽有些难以想象,如戴无这样的人,会不会说出人类才是地球的杂质这种话。 或许对于他来说,杂质不杂质的,他并不在乎,只要他自己过得开心快乐就可以了。 而对于徐北尽 这句话的含义并不会给他造成太多的困扰。 他深知,人类拥有无数的想法与观念,很多时候甚至是与彼此冲突的如果你认定人类是地球的杂质,神会因此降下惩罚,那么你也是人类,你为什么没有被惩罚呢? 这些嘈杂的、凌乱的、自我矛盾的理念,每每萦绕在徐北尽的耳畔,又最终弥散于无声。 不过,这句话出现在窄楼的噩梦之中,却会令他浮想联翩。 徐北尽又不自觉走神了,想起了一些别的东西。 而当他回过神的时候,直播间画面上,六名任务者已经来到了大楼的天台。 几名求生者已经强硬地将绯和收藏家都推到了天台的边缘。当任务者们抵达的时候,他们恰好看见绯被硬生生推了下去! 绯!巫见惊恐地看着绯从边缘掉落。他连忙扑到天台的边缘,震惊地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为什么要把她推下去!! 第227页 显然,他又遗忘了之前牧嘉实告诉他的,发生在游乐场里的那场审判。 牧嘉实闭上眼睛,他感到了一种疲惫。他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否还是完整的,他完全无法想象。 人怎么能怀疑自己的大脑?怎么能怀疑自己的过去和记忆?这实际上就是在怀疑自我。 但是在这个噩梦中,他们却不得不去做这样的事情。 求生者们因为这几名任务者突然的出发而停下了动作,他们押着收藏家,呵斥着任务者们的莽撞行为,但是因为任务者们来势汹汹,所以他们一时间也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 这里在一片寂静中,他们突然听见收藏家如梦初醒的声音,这里就是噩梦的初始点吗? 牧嘉实骤然转身看向他。 他看见收藏家眼中毫不作伪的兴致盎然与些许的困惑,他似乎真的有些好奇,为什么一睁眼就能看见任务者与噩梦中窄楼居民的冲突。 他遗忘了第一轮噩梦中的所有记忆。 噩梦要重启了! 在牧嘉实看向巫见,想要确认这一名任务者是否彻底遗忘第一轮的记忆之前,他就眼前一黑。 噩梦,重启了。 * 在睁开眼睛的第一秒,牧嘉实首先确认了一件事情噩梦是因为收藏家失去了关于第一轮的记忆,所以才会重启的,而并不是因为绯的死亡。 如果是因为后者,那么噩梦重启的时间也太长了一点。那两三秒的时间,必然是因为收藏家。 第二轮噩梦开启。 牧嘉实停在原地,一言不发。 他们又一次回到了整片废墟的西北角。 收藏家在迷惑地问:哎,不对啊,怎么场景突然又变了?这令人困惑的场景,让收藏家都笑不出来了,呃,你们好?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没人搭理他。 在冷寂了几秒钟之后,巫见试探性地问:呃,我们不应该,去探索这个场景了吗?上一轮噩梦我们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其余任务者纷纷看他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巫见: 他与收藏家对视了一眼,同时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迷惑不解。 发生了什么? 绯的脸色苍白,抱臂在旁沉默不语。她的身体在轻轻地颤抖着,牙齿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她似乎还没有遗忘刚才死亡带来的冲击感,于是情不自禁地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许久之后,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地说:或许我们可以继续第一轮噩梦没有结束的事情 在收藏家喋喋不休的什么?这已经是第二轮噩梦了吗?话中,绯与牧嘉实对视了一眼,继续说:去找那个走入雾气的男人。 其他任务者没有意见。 路上,他们告知已经失去记忆的两个人,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巫见自然是相信绯的,但是收藏家却是半信半疑。 此外牧嘉实也将纸笔写出乱码的事情告诉了绯。 从废墟的西北角走到南面的那条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噩梦重启后又一次回到书店的徐北尽,从柜台后站了起来,目光在自己的书店里环视一周。 书店。 在之前通过直播间看到白纸上写出来的字变成了鬼画符之后,徐北尽就立刻想到了他书店里的书。 如果写出来的字成了乱码,那么他书店里已有的书,会是什么样子呢? 直播间里,也有观众注意到了徐北尽这边的动静。徐北尽把音源换到自己这里,然后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明白了!说不定北北这里有不是乱码的书或者文字,那一定就是线索了! 也不一定吧,还是得先找找看。 有书店这个地方存在的话,就一定会有相关的线索吧? 是诶北北能够提供那些线索,是因为我们是上帝视角。但是如果是别的扮演者来扮演这家书店的老板,肯定就不能知道那么多啊。 总结:书店本身一定有线索! 徐北尽深以为然。 很多时候,他认为群演的作用就在于,提示任务者们,这里有线索。 就比如牧嘉实曾经去过的那个噩梦,书店里有徐北尽,作用就是让任务者们注意到报纸;加油站里有一些扮演者在看电视,作用就是让任务者们注意到电视新闻里的信息。 而现在,徐北尽出现在这个书店里,并且书店里的布景、书籍还十分健全,说明主脑当然是会在这里放一些特殊的线索。 以往徐北尽是不会自己去搜寻的,他并没有对噩梦的好奇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甚至可以说是兴致勃勃地开始在书店里寻找起来。 他随手抽出一本书,果不其然发现,在他将视线集中在这本书的封面,以及翻开阅读片刻之后,书中的文字和插图,就全部都变成了一片乱码,又或者是奇怪而凌乱的色彩涂抹。 第二本、第三本四五六七八 第228页 全部都是如此。 一连抽出十本都是这样,徐北尽就暂时停了下来,眉头微皱。他想,这一屋子的书,多半绝大多数都是乱码,是根本无法看清内容的。 但是必然有一本,或者有几本不是这样。 可这要怎么着?大海捞针、九牛一毛,几乎就是凭运气的事情了。 可是噩梦中线索的收集,从来不应该是看运气的。必然有什么提示,是指向书店内的线索的,而那究竟是什么? 徐北尽走到了书店的门口,站在那儿往书店内侧看。他想从外界的视角来看看,书店里是否会有什么提示,或许是某些隐蔽的信息,可能会指向某本书的位置。 他站在那儿看了一会。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问他在干什么。 他回答:我在想,如果有人进入这间书店,第一反应会是去哪里寻找? emmm我喜欢先看进门的书柜。 我的话习惯性右转。 不是,你们又不是真的在逛书店好吗[笑哭]这是解密游戏啊!肯定哪里有NPC就去哪里啊! 徐北尽一怔,随后瞬间灵光一闪! 是的,玩家们当然是哪里有NPC就往哪里聚集。 而书店的NPC? 那不正是坐在柜台后面的徐北尽吗! 徐北尽立刻走向柜台,在那四周绕了一圈。书店柜台的结构是靠着墙壁的一圈木质柜子,在墙壁上还打了柜子,放置了一些推荐书目,尽管现在都已经积灰泛黄。 最终,徐北尽的目光,恰恰就是落在后方墙壁柜子里的一本书上。 所有的书都立着,仅有那本倒在那儿,甚至还翻开了。尽管只是远远一瞥,但是徐北尽也发现,那上面的文字似乎还是十分规整的。 片刻之后,他拿到了这本书,并且翻开。 他发现,这本被翻开的书里面的字的确不是乱码。 第67章 末日 任务者们来到了整片废墟南面的道路。 在上一轮噩梦,绯和巫见正是在这条路上,碰见了那个走入雾气的男人。而现在,他们在这里等待了一段时间,就又一次看见了那个男人。 透过直播间的画面,徐北尽同样看到了那个衣衫褴褛、脚步虚浮、饿到两颊凹陷的男人。 随后他就怔了一下。 他发现这就是他在第一轮噩梦的时候,在大楼外面碰见的那名求生者。这名求生者过于夸张、外露的饥饿形象,给他和直播间的观众们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徐北尽的脑中瞬间就出现了这名求生者的行进路线。 他来到大楼附近的废墟,在隐蔽的角落处找到了交换食物的地点,随后使用他手里的那只瓷碗交换了一个面包,然后折向西面行进,最终走向了西南角,并且走进了那片雾气。 他的手里一直拿着那个面包。 徐北尽摸了摸下巴,忍不住想,这个男人会是噩梦的关键人物吗?他会是噩梦的主人吗? 他正想着,就看见牧嘉实和绯已经上前拦住了那名求生者。 男人的外表看起来如同饿死鬼一样,他甚至有些神志不清、头昏眼花了,直到牧嘉实试探性地指了指他手里的面包,他才瞬间回过神,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将面包更加往怀里塞了塞。 他似乎清醒了一点,但是绯仍旧能听见他肚子咕噜咕噜叫着的声音。 于是她忍不住问:你这么饿,为什么不把面包吃掉? 不。男人声音嘶哑,就像是几天没喝水一样,回到家,才可以吃。 为什么? 家里安全。男人重复着这句话,家里才安全外面,不安全。 绯与牧嘉实对视了一眼。 随后,牧嘉实问:你的家在哪里? 男人伸出一只手,指向道路尽头:在更远一点的地方。 在雾气外面? 雾气?男人略微睁大了眼睛,没、没有雾气。 牧嘉实顿时皱起了眉。 没有雾气? 之前光头说过,任务者们是不能走进这片雾气的。牧嘉实认为他没有在这一点上说谎,毕竟如果雾气外的世界真的与噩梦有关的话,他不至于故意扭曲这条信息。 只有真正恶毒的任务者,才会故意给出错误的信息,误导其他人。 毕竟,在窄楼底层,进入同一个噩梦的任务者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他们没必要互相坑害。所以顶多就是隐瞒,不至于说谎和误导。 因此光头说的话如果是正确的,那就代表着这层雾气,实际上是主脑对任务者活动区域的限制至少牧嘉实之前是这么想的。 然而问题就在于,如果这雾气真的就是他们能在这个噩梦活动的范围,为什么窄楼居民可以进入雾气?如果NPC可以去往雾气之外,那不是应该雾气外也有解决噩梦的线索吗? 牧嘉实感到了一阵奇怪和困惑。 绯同样因为雾气的问题而感到了不解,但是除却这种疑惑,她还有一层更深的顾虑。那与她和巫见来到这个噩梦的原因有关。 第229页 因此,当她听到男人说没有雾气的时候,她的脸色几乎瞬间就变了。 其余任务者都没有注意到,只有一直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对自己遗失的记忆似乎也不甚关心的收藏家,眼尖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眯起眼睛,笑眯眯地挑起了嘴角。他想,哎呀哎呀,这个噩梦里,好像有不少人隐藏着什么秘密啊。 他高高兴兴地呼出一口气。 不过,他并不打算立刻询问。毕竟这两人可是在询问关于噩梦的信息,他不打算做个坏人。他打算一会儿再发难。 他对这些人隐藏着的秘密,都十分感兴趣。 在遗失了第一轮噩梦的记忆之后,收藏家的性情似乎越发的古怪了。 有不少任务者对一件事情感到奇怪,即废卡收藏家们,究竟在收藏一些什么?他们为什么想要那些废卡? 的确有一些废卡收藏家,是因为对那些道具卡本身感兴趣。 但是出现在这个噩梦中的这一位收藏家,他并非是对道具卡感兴趣,他是对使用道具卡的任务者,以及他们为什么要使用这张道具卡他对这背后的故事,感兴趣。 他对人们心底的那些秘密感兴趣。他对他们为什么选择使用道具卡,为什么选择这一张,为什么在那个时刻使用他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他对人类感兴趣。 从很久之前,这名收藏家就默默地观察着、收藏着他遇到的那些任务者的故事。每一张废卡,代表着他收集到的一个故事,又或者一名任务者? 总之,他天生就有着独特的好奇心,并且总能观察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比如现在。 你看,他不就又发现了那个女人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吗? 收藏家格外高兴地笑了起来你看,他为什么不对光头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生气,为什么即便身处这样末日之后的废墟都能一直笑着。 因为他的确一直都觉得,非常的愉悦。 这群任务者们的表现表演在他的眼里,真是十分到位地愉快到了他。 也不枉他为了收集更多的废卡,而特地回到窄楼底层。他就知道,这段时间里,一定是窄楼底层最为精彩和热闹。 更高的楼层啊那都是一群偏执狂,一群没什么意思的、满脑子就是噩梦和窄楼的任务者。一群工作狂。 可是啊,明明这个地方,这么有趣。有这么多的噩梦,有这么多的道具卡,有这么多的人聚集着。难道其他人不觉得这种地方十分有趣吗? 收藏家不明白其他人为什么疯了一样地想要离开这座窄楼。他感到不到窄楼中阴郁、颓唐、绝望的气氛,他只是觉得有趣。 他觉得这样独特的环境,孕育出了独特的生物;而那甚至还是基于人类而产生的。 因此他从来都感到兴致勃勃。 像他这样的人,窄楼中或许十分少见吧。不过,既然人类都可以日日夜夜在狂欢派对上消磨时日,那么为什么不能容许他这样的人,整日进入噩梦里看戏呢? 反正收藏家自得其乐。 他的目光在绯的身上定了定,琢磨着如何要这个女人说出她隐藏着的那些秘密。 那会是与什么有关的? 雾气? 收藏家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而绯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正对自己虎视眈眈。她继续询问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你每天都会去寻找食物吗? 是。 关于这片废墟,你知道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我只是在寻找食物。 牧嘉实突然问:之前,我们曾经看到有人被从那栋大楼的天台推了下来 他突然停住了。 因为他发现,这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奇特的、惊惧的表情。 于是他顿了顿,就说:你知道。 他正想继续追问,眼前这个男人却突然大叫了一声:不!不要问我!不要问我!!他手舞足蹈,瞳孔震颤,死死地抱着怀里的面包,甚至一瘸一拐地跑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说着,他就跑进了雾气。 任务者们想追,却因为雾气的存在而却步。 牧嘉实皱着眉,不解地说:怎么回事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思索了片刻,又说,听起来,那个人的死还和他有点关系? 绯若有所思地说:有点奇怪随后,她又摇了摇头,看起来是得不到答案了。不如我们快点去大楼那边。如果能阻止那个人的死亡,说不定 谁的死亡? 就在这个时候,花臂突然直愣愣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所有任务者的目光都看向了他,花臂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他说:什么死亡?有死过人吗? 牧嘉实沉默了片刻,然后长叹了一口气,有点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光头言简意赅地说:路上再说,先往那边走。 花臂信任自己的大哥,于是就闭上嘴,跟上了他们的步伐。在路上,光头将上一轮发生的事情重新告诉了花臂。 第230页 花臂吃惊地说:那我已经开始遗忘记忆了?他居然有些新奇,但是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什么问题。 听了这话,绯和巫见的脸色都不由自主地变了变。 收藏家的嘴角又翘了翘,他想,哦,原来这两个人都知道。 记忆、雾气那会是什么呢? 其余任务者无暇想那么多。 失忆的人越来越多,牧嘉实忧心忡忡。他说:这样的话,第二轮噩梦中会失去记忆的两个人,就已经确定了一个。 按照光头的说法,第一轮噩梦三分之一的人失忆;第二轮是三分之二,也就是四个人。 现在,已经有收藏家、巫见、花臂三个人失忆,而收藏家更是失去了所有关于第一轮噩梦的记忆。 如果按照三分之二的标准,此时记忆还完整的牧嘉实、绯和光头,必然有一个人在之后慢慢失去记忆。 绯面色略微苍白,她说: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遗忘了什么,只是不自知。 牧嘉实张了张嘴,一时间无言以对。最后,他问:要核对记忆吗? 绯低声说:是不是有些浪费时间如果每一次都要核对的话 不用算我。光头突然说,我确信自己的记忆是完整的。 他们都奇怪地看向他。 光头简要地说:我使用了一张道具卡,效果是增强记忆方面的。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最后一个失忆的。 牧嘉实点了点头,也不追问,他转而对绯说:那就剩我们两个,要核对记忆吗? 绯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她莫名有些畏惧对自己记忆的核查。这总会让她有一种微妙的不安。 但是她的拒绝却刚好给了收藏家发难的机会。 收藏家趁机笑眯眯地说:你不会是已经失去记忆了,但是故意隐瞒吧? 绯立刻反唇相讥:你在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你刚才会露出奇怪的表情?收藏家说,不只是刚才,还有之前和那名求生者对话的时候你好像都露出了,有点他歪了歪头,恐惧的表情? 绯顿时就沉默了。 巫见欲言又止。 收藏家立刻将矛头指向他:对了,你也知道,是不是?你们是一伙的你们不会对这个噩梦有什么了解,但是故意不说吧?哎呀,那我们不就惨了 他说着惨了,可是眉眼间反而带上了更加兴高采烈的笑意。 够了。绯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她的表情颇为阴霾,但是恐怕除了巫见,其余人都不明白,她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感到不安,我来告诉你们吧。 巫见震惊地问:你决定说出来吗?你不怕 绯看向他,说:我们在噩梦中。 巫见立刻闭上嘴。 绯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不管如何噩梦总归是优先的,还是得先解决这个噩梦。此外,窄楼或许他们会更加关注窄楼 牧嘉实情不自禁地深深皱起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绯抬起头,张了张口。 就在这个时候,徐北尽突然发现,直播间上的弹幕突然消失了不,不只是弹幕,还有那几名观众。 右侧的观众列表里,本来是有几个名字在的,但是现在,就像是他们突然掉线了一样,全部都消失了。 他惊诧地想,怎么回事? 下一秒,直播间传来绯的声音。她说:关于记忆。你们难道没有觉得,我们的记忆都有一些问题吗?我们是怎样进入窄楼的?谁都不知道。 徐北尽的大脑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刷地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甚至于,他都明白了为什么那些观众会突然不见。与其说是观众们掉线了,倒不如说是他掉线了。 按照观众们的说法,他现在直播的游戏,是只有主播才能玩的游戏,甚至于在直播之前,还会签保密协议。 这意味着,这个游戏的确是不被普通人所知的,并且隐藏着一些特殊的秘密的。 就比如为什么人类会出现在窄楼。 因此,或许这个直播间就是内嵌了一些紧急措施,比如在直播的时候如果涉及到相关的问题,那就会自动切断直播源,让观众们无法看到、听到相关的事情。 不过,徐北尽又想到,刚刚观众们突然消失的时间点,是在绯说出那句话之前这就不太对劲了。 难道这个直播系统还能检测到人类的心理活动不成?难道是因为检测到绯打算说出来,所以才提前切断了直播源? 可那不过是一个直播软件! 主脑NE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窄楼中不总是有一个阴谋论吗?这个阴谋论说,他们进入窄楼的背后是一场阴谋,而NE正是那些幕后黑手用以监视人类的帮凶。 第231页 徐北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他面沉如水,黑漆漆的瞳孔定格在直播间的画面上。他仍旧可以看到、听到绯的话,而那意味着什么? NE,是否正注视着这里? 如果NE发现了这场正在进行的直播,如果NE知道了有扮演者通过隐蔽的渠道对外输出信息那会怎么样? 莫名地,徐北尽感到一阵寒意。他闭了闭眼睛,情绪更为沉闷阴郁了一些。 绯并不知道自己的话给徐北尽带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她还在继续说:从来没有人在意过这个问题,就好像我们进入窄楼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没有人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实际上都遗失了一段记忆。 其余的任务者默然听着她的话。 巫见诧异地说:你疯了吗!你不怕他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你不怕,NE知道我们在谈论什么吗? 作为阴谋论流出的罪魁祸首,绯和巫见以及他们背后的组织,当然是最害怕NE这位传闻中的帮凶的。 然而绯却说:那又能怎么样呢?她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你发现了吗?你在这个噩梦中失去了记忆,但是你却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而这还仅仅只是在噩梦中。 这是由主脑NE操控着的游戏副本一个噩梦。那么在噩梦之外又是如何呢?那同样也是这个游戏的范围。 换句话说,只要在窄楼中,NE就能对你的记忆、对你的大脑、对你的认知动手脚。 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实际上,都是在NE的掌控之中的,根本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她苦笑了一声。 收藏家意外地听到了这些说法,他对那些流传在窄楼中的阴谋论不太感兴趣,但是他没想到绯和巫见隐藏着的秘密,正是与那些阴谋论有关的事情。 于是他立刻说:但是,像NE这样的人工智能,一定是依照程序办事的吧?遗失记忆是这个噩梦的规则,所以NE按规则办事。但是在外面,它为什么要对我们的记忆动手脚? 绯脸色惨白:或许,那也是规则?她环视一周,看到任务者们沉凝的表情,或许,幕后黑手们就是不让我们知道真相。 牧嘉实面无表情地说:你认为NE更改了我们的记忆,并且,它随时都可以这样做?他叹了一口气,你不用说的那么委婉。 绯沉默以对。 收藏家哦了一声,笑着说:所以你们的结论是是,NE就是可以掌控我们的记忆。它可以随意地修改、删除、增加我们大脑中的记忆,就像是对一台可怜的电脑的内部存储随意删改一样。 其余任务者都因为他的说法而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哎哟收藏家突然笑了两声,天呐天呐,你看看你们。像我这样的人都知道,人类现在是困在了窄楼里面,我们出不去。就算有传言说有人离开了窄楼,谁知道那是真是假呢? 在这种情况下,主脑NE就是掌控我们生命、思想的万神之神。它能做出什么都不奇怪,毕竟都能有幕后黑手把我们挪到这座窄楼里面了。 而你们,为什么要摆出一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样子? 因为,你们实际上一直在逃避这个可能性,你们不愿意面对,不愿意相信。你们认为人类的大脑有多高贵吗?认为我们就是万物之灵、认为我们生来就应当受尽宇宙的宠爱? 天呐我觉得这个噩梦挺有意思的。你们刚才说,游乐场那边有谁说,说什么来着哦,人类是地球的杂质太他妈正确了! 收藏家似乎进入了一种格外兴奋的状态,他喋喋不休地讲着,甚至不顾其他任务者露出的难看的表情。 够了! 牧嘉实略带薄怒地说了一句。 收藏家摸了摸下巴:那不如,你来告诉我,为什么? 牧嘉实冷冷地看着他,最后说:我们只是想离开这座窄楼。 收藏家耸了耸肩:放弃吧,不可能的。 牧嘉实深吸了一口气:不要把你的想法,代入到别人的身上。他语气十分的冰冷,我们愿意为一个不可能的可能而奋斗和努力,而你如果不愿意,那你可以自己去死。 收藏家一怔,随后张了张嘴:在窄楼中可死不了。 如果你认为沉沦在无限崩溃的噩梦中,不算是一种死亡的话没错,在窄楼中的确不会死。 收藏家终于没有话说了。 牧嘉实也不想说什么了,他慢慢缓和了情绪,对绯说:先专注于这个噩梦吧,不要想太多。 绯看着他。 牧嘉实叹了一口气:就算知道了NE可以对我们的大脑为所欲为,那又怎么样呢?我们还是无法 绯说:你认为我们是以一种怎样的形态出现在窄楼? 牧嘉实怔了怔。 直播间画面前,徐北尽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他皱起了眉,几乎下意识想对绯的问题说点什么。随后,他懊恼地闭上了眼睛。 第232页 他听见绯的声音。 这里是末日。绯的声音颤抖着,你觉得,地球会不会也曾经遭遇了一场末日,随后我们,或许我们都已经,死了? 第68章 不可能 这不可能牧嘉实几乎下意识反驳,这只是一个游戏! 绯盯着他:一个与地球的场景无限接近的游戏?她语气坚定地说,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一种暗示吗? 牧嘉实语塞。 末日。 这是窄楼中的人类曾经常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语。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开始逐渐淡忘、甚至故意忽略这个词语背后的含义。 那些噩梦中的场景总是枯败的、荒废的,有时候,甚至还会出现如同这个噩梦一样的,末日之后的场景。 似乎这座窄楼、这个游戏的背景设定,就是末日之后。而那些苟延残喘、生活在窄楼中的居民们,就是末日的幸存者。 他们被无穷无尽的灰雾包围着,或许窄楼之外、雾气之中有着无穷无尽的怪兽和不明物,因此最后的幸存者们只能在一栋高耸入云、破旧不堪的窄楼中生活着。 所以,他们的噩梦中才会不断地出现末日、废墟、杀人狂、疯子这些意象不断不断地出现在噩梦之中,于是在某一刻,人类也开始怀疑,他们的地球是否也遭遇了一场末日? 是否就是因为一场末日,他们才会流落到这里?是否真的发生了什么,而他们已经却遗忘了?或许正如绯所说的,或许他们已经死了? 在几年之前,在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们还对徐北尽的噩梦狂热追捧的时候,末日论,是窄楼中最为流行的、关于他们进入窄楼的推断。 那个时候,如果有人反驳这个阴谋论的话,那些人就会说:是啊,这的确只是一个游戏。可是,游戏是依照什么开发的呢? 不是只有沈云聚一个人,发现了那些蕴藏在噩梦中的场景的熟悉感。 那个最早发现噩梦中的场景与地球上的场景雷同的任务者,正是绯和巫见所在的组织的创建者。许多年以前,他就发现了这一点,并且由此发现了任务者们记忆的问题。 如果这个游戏的布景是参考了地球的,那么噩梦中所发生的事情,是否也参考了地球上的真实事件呢? 这恐怕是任何一个任务者都不敢面对的可能性。 比起虚无缥缈的末日,那些发生在噩梦中的可怖案件,那些杀戮、疯狂、诡谲的事件,说不定就是曾经发生在任务者们头上的事情,却被现在的他们遗忘了这样的猜测,令无数的任务者更为悚然。 所以他们宁愿去考虑有关末日的话题,并且兴致高昂地讨论着。 但是慢慢地,就连有关末日的阴谋论,都逐渐失去了在窄楼中立足的余地。 人们的神经变得越发敏感和脆弱了,他们经不起任何的推测,他们无法想象末日,曾经发生在他们的头上,曾经发生在地球? 这怎么可能?! 因此,面对绯的猜测,花臂甚至迫不及待地大声说:别再瞎说了!什么暗示?这就不过是一个游戏而已! 绯叹了一口气。 是的游戏。任务者们总拿这个自欺欺人。 他们似乎认定,这不过是游戏的背景设定而已,那又有什么?多少游戏都拿末日说事,末日逃生、与丧尸的对抗、甚至玩家向某个星球投放末日病毒地球人类早就见多识广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困在这个游戏里,可是,如果绯非要说他们是因为末日来了,所有人类都死了,然后有谁故意把他们放在一个虚拟的游戏里 奥卡姆剃刀原理的意思是,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而绯这群人,为了解释人类莫名其妙进入游戏的变故,增设了多少根本无法证实的假设啊! 你们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末日。光头冷笑着说,连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法都出来了,那我是不是得相信外星人真的存在? 绯皱眉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收藏家一拍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末日听起来比较酷?起码比外星人好多了吧? 光头: 他觉得收藏家好像在针对他。 此刻,他们来到了大楼前,甚至透过肮脏的玻璃看见了端坐在书店里的书店老板。牧嘉实闭了闭眼睛,沉声说:先解决眼前这个噩梦吧。 收藏家反而抢话说:别啊。我可感兴趣了。快点说吧。他语气轻快而跳脱地催促着,再解释两句吧,末日我喜欢这个说法。我们都是死人?我们是活在游戏里的幽灵吗? 绯不顾牧嘉实欲言又止的表情,看了看表情难看的巫见,又看了看紧紧皱着眉、表情显得略微暴躁的光头和花臂,随后坚决地说:是的,这是我的猜测。 巫见几乎下意识说:别! 随后,两人都紧张地屏住呼吸,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第233页 片刻之后,当他们意识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巫见露出一种神经质的紧张和焦虑,他说:你不应该说的绯,你不应该这样。明明你知道 等等,收藏家挑了挑眉,请不要打哑谜? 绯低声说:我们去天台吧。上去再说。她露出了一种愁绪满满的表情,不管怎么样 那种在这个噩梦中初见时的神经质,又一次出现在绯和巫见的脸上,让牧嘉实情不自禁地皱起眉。 片刻之后,他放松了眉头,心想,这样操心不好。说好要在这个噩梦中摸鱼的呢? 在楼梯上,绯和巫见也还是一言不发、神情怔忪。 最后,当他们来到天台的时候,他们发现天台上仍旧空无一人。无论是那名死者,还是那个凶手,都没有出现。 牧嘉实短暂地忽略了绯之前说的种种,若有所思地说:死者和凶手还没有出现?他注意了一下时间,确实还没到时间,但是 但是不应该啊。 之前徐北尽曾经对他们说,他一直坐在书店的柜台后,除了光头和花臂,他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走进或者离开大楼。 而这一轮噩梦,任务者们来到大楼底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看到了徐北尽。换句话说,从徐北尽坐在那儿开始,就不可能有人进出大楼了。 所以死者和凶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一早就在大楼里? 可是上一轮噩梦,当他们发现死者,随后去大楼里寻找凶手的时候,也压根没有发现凶手啊! 那两个人究竟是躲在哪里? 为什么突然出现,然后那名死者死去,而凶手则彻底地消失了? 说到底,在上一轮噩梦的时候,他们也没能解决这个难题。 牧嘉实拧起眉,视线在天台上反复逡巡,甚至走到了天台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整片废墟,却仍旧一无所获。 当他转过身,看见其余任务者全都像是事不关己一样地,四散站在一旁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一阵气闷。 他心灰意冷地摸了摸鼻子,心想,这群任务者这群不务正业的任务者! 算了,不过就是窄楼底层的噩梦而已,大不了全员饿死在噩梦里达成一个坏结局,反正再烂也烂不到哪里去了。 大不了下一次再来这个噩梦;而且,说不定他现在获得的这些信息,就已经足够交差,足够让他去换取关于那个女人的一些信息了。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他也懒得理会这个噩梦的表情,然后默默走回了其余任务者那边。 绯倒是凝望着空空如也的天台,下意识呢喃着说:没有人 拜托,咱能说正事吗?收藏家带着笑意催促,你们两个刚才在楼下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事,什么才是正事啊。 就连隔着直播间的画面看着任务者们的徐北尽,都忍不住吐槽了。 他一直在观察着这群任务者。而直播间的观众们也一直没有出现,似乎他这一次的直播真的被彻底切断了画面。 不过他还是可以调整直播间的视角,查看任务者们的动向。 因为画面源被切断,所以徐北尽颇为提心吊胆地等待了片刻,生怕主脑NE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借机发难。 但是担心了好一会儿,仍旧什么事情都没有,徐北尽就慢慢缓过神来了。 是的是的,NE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有空来关注他这个小小的扮演者;再说了,他之前在噩梦中就遇到过主播,说明他们所在的这个游戏当然是可以被直播的,NE也肯定知道这一点 徐北尽抓来了各种理由安慰自己。 不得不说,他当然还是害怕主脑的,毕竟NE可是真正高高在上、被无数任务者魔化了的人工智能。 这个人工智能掌管了《逃出生天》这个游戏所有的运转动向,任何人的行为和活动轨迹都离不了它的法眼 NE一直在注视着他们。 尽管这名人工智能公正、理性,似乎毫无人类的情绪,但是那就像是上课摸鱼的学生,猛地回头一看,然后发现教室后门小窗正露出教导主任的一张脸 心肌梗塞都不足以形容徐北尽刚才那一瞬间的脑内活动。 一直以来,他都尽量约束自己的行为,不敢因为直播系统的到来而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最多也就是在扮演群演的间隙,溜出去喝杯奶茶,找其他的扮演者聊聊天什么的。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不希望被主脑NE发现自己的问题。 可是,现在他突然就意识到了如果NE能发现他的问题,那么它必定在徐北尽刚刚开启直播的时候就发现了,还用等到这个时候? 徐北尽暗骂自己脑子没转过弯来。 他实际上已经在慢慢走出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固有的行为模式中,比如在这个噩梦中,他甚至主动营造了一种神秘强大的形象,甚至主动和任务者们接触。 尽管在刚才,当他意识到可能被主脑注视着的时候,他瞬间就觉得自己要凉了但是,他没有凉! 第234页 他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大胆一点 他想,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任务者和扮演者都是这个游戏的玩家。玩家直播一下游戏,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作为这个游戏的管理者的NE,凭什么有意见? 徐北尽的目光,慢慢地就落在了他之前找到的那本书上。 他想,或许他可以再主动一点,将这个线索送到任务者们的手上? 但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他们最终的目标是逃离窄楼,甚至再大一点,所有的人类全都可以离开窄楼,那么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达成这个目标? 那几乎是毫无希望、毫无可能的目标。 慢慢地,徐北尽终究还是露出了沉郁的表情,他不自觉露出了倦意和疲惫。他几乎有一点自暴自弃地想要睡觉了,可是 或许他可以对外开放他的噩梦? 这么多年来,他的大脑中第一次出现这个想法。他从来都坚定地拒绝这个可能性,他选择成为一个不会睡觉的怪物。 而他当然知道,或许任务者们反而会因为他的特殊表现,而对他的噩梦趋之若鹜。 但是徐北尽露出了些许带着苦涩和自嘲意味的笑。 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武器,而他可以预见的未来是,那必然是两败俱伤。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或许是因为今天这个噩梦真的是波折不断,所以他才会冒出这样不可思议的念头来。 徐北尽走神了一会儿,当他回过神,再去关注直播间的画面的时候,他发现任务者们已经跳过了关于末日的话题跳过就跳过吧,其实徐北尽也并不想再听闻末日这两个字。 他甚至能理解绯和巫见的心态他们之所以那么紧张,实际上也同样是因为,他们害怕被NE盯上。 那名人工智能,掌控着这个游戏进展的人工智能在规则范围内,它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徐北尽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直播间的画面上。 不过,任务者们似乎遭遇了一些困境。 他们在天台上吹着冷风,而那名死者和凶手,却始终没有出现。 牧嘉实自言自语地说:时间似乎快到了那两个人还没有出现吗? 他下意识看向在这个噩梦中,看起来最为靠谱的绯虽然这名女性任务者和她的同伴看起来都神神叨叨的,但是从始至终,至少她还是非常认真地调查这个噩梦的。 但是看到绯脸上的神情的时候,牧嘉实的心里就瞬间咯噔一些。 他发现绯的目光中似乎有些许的迷茫。 下一秒,他听见绯的声音:呃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牧嘉实: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面对绯的问题,所有任务者都沉默了。 绯奇怪地看着其他任务者,沉默片刻,突然地,她的脸色就变了:我是不是遗忘了什么?她几乎下意识看向巫见,大声问,是不是? 巫见抹了抹脸,沙哑地说:是的绯,是的,你遗忘了。他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颓唐和恐惧的表情,我也是。我也是这样。我也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 绯面无血色:但是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几乎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她就露出了一种极度惊惧、绝望的表情。 牧嘉实欲言又止。他想说够了吧你们。这一男一女将这个噩梦弄得人心惶惶,本来还正常的另外三名任务者,都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说的那些阴谋论上了。 但是但是他们在一个噩梦中啊! 牧嘉实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态大概类似于,高考近在眼前,而他的同伴们却将心思放在大学毕业找工作上。 你们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他沉默了片刻,发现收藏家仍旧兴致勃勃地看着绯和巫见,光头和花臂露出心神不属的表情,绯和巫见则仍旧是那副令人心生不安的神经质的表情。 于是牧嘉实开口说:请你们收敛一些。 其余任务者都被他语气中的冰冷和警告给吓了一跳。 一直以来,牧嘉实在这个噩梦中的形象就是一个没什么活力的老好人形象,于是当他突然板起脸,严厉地警告着其他的任务者的时候,他们都呆住了。 牧嘉实站在那儿,狂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而他的目光却散发出一种强烈的威势,他说:我们现在在噩梦中。我们需要做的事情是解决这个噩梦,而不是谈论如何逃离窄楼。 如果你们继续沉浸在那个话题上,或许我们会直接沉沦在这个噩梦中,再也没有以后。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名任务者的面孔,看到他们的彷徨、冷酷、不屑、羞惭,随后说:认清场合。他对着绯和巫见说,不要再说那些事情了。末日 他突然露出了一种极为微妙的表情:即便我们知道了,那又能怎么办呢? 绯和巫见同时怔了一下,下意识想要追问,但是牧嘉实已经换了一种语气,说:马上就要到我们上一轮看到那两个人的时间点了。 第235页 绯和巫见只好将问题吞回去。 绯已经开始了遗忘,不过她还记得上一轮噩梦发生了什么,于是这个时候只是脑子轻轻一转,就能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台上。 她知道牧嘉实说的有道理,所以她也就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场景上。 在大楼的一楼,坐在书店里的徐北尽看见他们将注意力转回噩梦之后,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发现,当任务者们这么决定的时候,他的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回来了。 他观察了一下观众们的弹幕,发现都是在说突然掉线了北北信号不好吗啊啊啊啊好像错过了什么之类的话。 徐北尽沉默片刻,却并没有顺着观众们的思路说下去,而是说:刚才发生一点事情,不好意思是关于,这个游戏的。就是因为之前签的协议 啊!保密协议! 理解理解,没事的啦,我们都懂的。 这种游戏就是神神秘秘的啊也不知道是谁在玩。说真的,虽然有主播可以带我们看看,但是又有很多东西我们不能看,真是讨厌。 推理大佬如果在就好了,嘤。一定能分析出很多东西来吧。 是因为%amp;#$吧? 徐北尽突然怔了怔。 因为他发现公屏上的某条弹幕上出现了乱码。 是因为%amp;#$吧? 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中间会出现乱码?这名观众说了什么? 徐北尽微微皱眉,但是并没有轻举妄动,他观察了一下其他观众们的反应,以及弹幕的情况,并没有发现有任何的不对劲。 这是被屏蔽了?这名观众说了什么被屏蔽了? 接下来,那串乱码不断地出现在弹幕上,观众们似乎都被这件事情引起了注意力,于是讨论了起来。 啊真的是因为%amp;#$吗?我没想到推理大佬还会和%amp;#$扯上关系诶。 最近会突然消失的话,只有可能是因为%amp;#$了吧? 但是有点担心推理大佬。 担心也没用,害,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舔舔北北的漂亮脸蛋,起码还开心一点[捧脸] 徐北尽: 怎么就说到他的头上来了!多说说那个%amp;#$啊! 那到底是什么啊! 徐北尽心中暗恨。 之前观众们提及最近局势不太好,然后现在又提到了莫名其妙的%amp;#$他想,那不会是一场战争吧? 这个问题无从解答,于是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 为什么会出现乱码?是直播系统的敏感词屏蔽,还是NE做的? 如果是前者,之前已经出现过突然切断画面源的事情,现在又冒出来屏蔽词什么的,徐北尽也不算意外。 但是如果是后者 NE果真已经注视着他了? 徐北尽摸了摸鼻子,不安之余,居然还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但是但是如果NE真的知道他在直播,为什么它不阻止?为什么会放任? 徐北尽看着这块出现在他的眼前的光屏,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解和怀疑。 他怀疑,NE是不是 出了什么变故? 他微微垂下眼睛,他想到了自己这十来天里,都没有进入过任何一个噩梦。他发现NE似乎在默许他的直播。 他想起之前窄楼中的有人成功离开了窄楼以及与终极噩梦有关的流言,随后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NE是否在放任这些流言的出现? 他不相信NE不知道这几年窄楼中任务者们的死气沉沉,他不相信NE不会知道那些流言带来的杀伤力,他不相信NE不会为现在这样的局面准备任何应急方案。 他想,或许NE在背后推波助澜? 但是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摆在了徐北尽的面前,他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而这个结论让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有人成功离开窄楼和终极噩梦的传言只会导向一个可能,即窄楼的任务者和扮演者,都会拼了命去寻求那个希望。 窄楼会重新变得活跃,人们会重新对窄楼的更高层燃起希冀。 从某个角度来说,有人成功离开窄楼这个传言,恰恰可能会带来有人成功离开窄楼这个结果。 会有人真的在这场变故中离开窄楼吗?真的有人能逃出这个游戏吗?逃离之后又会怎么样呢? 徐北尽发觉自己的手指正在颤抖。他知道那可能是因为恐慌、不安、焦虑但是他与那些情绪都隔了一层。他似乎处在一种冰冷的、与世隔绝的状态。 他模糊地想,在很多年之前,他曾经也处于这样一种状态中。 而那是因为 啊啊啊!! 我靠!! 搞什么! 徐北尽被直播间那儿突然传来的惊叫声惊醒。 第236页 他下意识抬眼看向直播间的画面,随后,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 任务者们觉得这个噩梦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是的,有人被另外一个人推下楼然后死了;是的,即便他死了噩梦也没有重启;是的,后来他们也没有找到凶手,就好像那个凶手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是他们也没有想到,那两个人实际上就是凭空出现,然后凭空消失的啊! 牧嘉实和绯都怔怔地盯着天台的边缘。 就在刚才,两个人影突然同时闪现,就好像空白的画布上突然涂抹上去两个黑影。随后,一人被推下楼,另外一人又骤然被从画布上抹去。 收藏家睁大了眼睛,嘴角笑意浓郁:有意思。他喃喃自语着说,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只是为了坠楼坠楼? 这一刻,他的大脑中似乎闪过一些什么。 牧嘉实皱眉说:不这不对劲。之前那名书店老板曾经对我们说过,坠落对于游乐场的那群人来说,是一种刑罚,是为了惩罚和他们的理念不合的人。 绯顺理成章地接口说:上一轮噩梦,我和他也是被那些求生者押送过来的。为什么这两个人是突然出现的? 就好像是不存在的影子一样。牧嘉实分析着,突然出现,突然消失该死,到底为什么? 他突然看向光头和花臂:你们之前来到这个噩梦的时候,有遇到这种事情吗? 光头和花臂同时摇头。 光头说:我们就没看见那个死人。他控制不住地露出焦躁的神情,为什么 是因为,第一轮噩梦的时候,我们路过了游乐场?牧嘉实喃喃说,你们之前来到这个噩梦,是不是没有在一开始去游乐场? 光头愣了一下:不没有。他诧异地说,为什么和游乐场有关?这这很奇怪啊。难道不是噩梦中有什么,我们就能经历什么吗? 牧嘉实沉默不语,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有什么细节,他们一直忽略的细节 他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似乎还得下楼一趟。去看看那个死者,是不是我们第一轮遇到的那个。 花臂嘀咕着说:他死了,噩梦还是没有重启。 光头又说:正好,去找那个书店老板吧。说不定他还有什么信息没和我们说。 绯诧异地问:什么书店老板? 牧嘉实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又忘了?他皱眉说,我怎么觉得,第二轮的遗忘速度,比第一轮快很多? 此时,他们大眼瞪小眼,只有光头和牧嘉实还没有开始遗忘记忆。 于是最后,也就只有光头回答了他的这个问题:是的。越往后,遗忘速度会越快。 牧嘉实喃喃说:那可真是糟糕啊。 他沉默了片刻,看向绯。 绯说:不用跟我解释了。先下楼,去你们说的那个书店吧,节约时间。 是的,去书店牧嘉实突然停顿了一下,等等,书?! 他的脑中骤然闪过一丝灵光。 就如同此前的徐北尽,他也想到了,纸笔写出来的是乱码,那么,书店里的书又会是怎么样呢? 他兴冲冲与其他任务者分享了自己的看法,然后几人一同下楼,先是去确认了一下那名倒在地上的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对方就是他们在第一轮噩梦亲眼看见的那名坠楼者。 绯在一旁轻声说:但是这又代表着什么呢?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好像出现就是为了死亡? 花臂撇撇嘴,小声说:真是神神叨叨。 收藏家笑嘻嘻地说:既然不确定他的身份,用面板卡不就行了吗?用完的废卡正好可以给我。 光头忍不住冷笑一声,呛了回去:你要是不说最后一句,说不定真有人愿意用。你说了,那就不可能了。 牧嘉实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就这几个人,居然还是来自更高楼层的任务者人类还是快点毁灭吧。 他们盯着这死去的人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正要往回走,去大楼的书店里找徐北尽,就在这个时候,绯突然停住了。 那是那个走入雾气中的男人,是吗? 她用一种近乎虚无缥缈的语气,喃喃说着。 他们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去,发现就在不远处的废墟上,那个饿到两颊凹陷、步伐虚浮、双眼无神的男人,又一次如同僵尸游魂一样地出现,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似乎又在寻找食物。 他们远远地看着那个男人走入废墟的某个角落,等他出现,他手里又拿着一个面包,然后他转了个身,缓慢地离开。 牧嘉实皱起了眉。 花臂不解地问:他之前不是已经拿着一个面包了吗?又饿了吗? 牧嘉实与绯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沉默地跑了几步,上前拦住了那个男人。 第237页 那个男人警惕地抱住了自己的面包,声音干涩地大喊:不能抢东西! 我们没想抢你的面包。牧嘉实观察着他的表情,确认他似乎真的已经忘记了,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见过,只是想问你一点事情。 男人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他点了点头,说:你们问。 你是来寻找食物的吗? 男人点点头。 那你之前找到的食物呢? 男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牧嘉实:我没有食物。 任务者们都怔了怔。 男人说:我没有食物所以,才来找食物。 莫名地,牧嘉实心中升起一阵奇妙的既视感。他说:可是,我们之前见过,当时你手里就拿着一个面包 什么?男人吃惊地瞪大眼睛,不,不可能,我们没见过。你认错人了。我今天第一次找到食物,也第一次遇到你们。 绯在牧嘉实的身边轻声说:他也遗忘了。 牧嘉实点头。 是的,眼前这个男人也遗忘了一些记忆。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他已经收获了一个面包,已经有了足够的食物。 但是他觉得他没有,他仍旧觉得饿。就像是巫见在遗忘了自己曾经吃过东西之后,就在短时间之内重又感到了饥饿。 眼前这个男人也是如此。 这就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诅咒他得而复失、徒劳无功。 可是为什么?这个噩梦中其他求生者,也是这样的吗?这片废墟,为什么会笼罩在遗忘与无限循环的阴霾之下? 任务者们再三和这个男人确认了他们之前的会面,但是男人都不耐烦地否认了,甚至于露出了戒备和排斥的表情。 他抱着面包,有点焦虑地想要离开。 绯突然说:有人死了。 男人骤然停下脚步。 绯观察着他的表情和动作,缓慢地说:是被人从楼上推下来的。凶手也已经不见了。 闭嘴!男人突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恶的表情,你们,不要再来烦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绯下意识怔了怔,被男人吓了一跳。 牧嘉实接话说:但你其实知道一些什么,对吧?那个死去的人和你有关吗? 男人近乎暴怒地说: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完,他就硬是拖着因饥饿而沉重的脚步,慢慢走远了。 他似乎又走向了他那位于西南角,雾气之中的家。 牧嘉实盯着他的背影,慢慢地分析着:看起来,在这个噩梦中,似乎还有一条隐藏着的规则这个男人同样在遗失记忆,他会遗忘之前已经找到的食物,重新出现在藏宝库寻找食物。 绯说:可是,为什么? 牧嘉实叹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上一轮噩梦,我们没有发现他又回来了。 绯点了点头:抱歉,这是我的问题。她有些惭愧地说,当时你们去楼里面寻找凶手,我应该注意一下废墟那片的动静的 别忙着背锅了。光头不耐烦地说,现在的重点是,我们应该去书店了。 牧嘉实点了点头。 收藏家没有急着走,他看着周围忙碌的求生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末日废墟上肮脏却清冽的空气。 他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噩梦有点割裂? 其余任务者看了他一眼。 收藏家的眼神极为明亮,嘴角笑意盎然:游乐场的那群人在说人类是地球的杂质,但是他们为什么不用寻找食物?那个死掉的人,书店老板说那是游乐场那群人对他的刑罚。 可是为什么他的死亡没有给这个噩梦造成任何的变化?为什么那个男人一直在寻找食物?你们不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逻辑吗?有一种非常明显的 割裂感。 牧嘉实问:割裂了什么? 收藏家耸了耸肩:这片区域本身? 我明白你的意思。绯突然说,在这个噩梦中,没有一条明确的线索,或者说一场事件,将整个噩梦串联起来。 而如果说那个坠楼的男人,串联起了游乐场和那个走入雾气的男人,那这样的串联也未免太生硬了一点。 牧嘉实慢慢点了点头:这个噩梦中的线索是散乱无章的。 绯很有默契地接话说:但是在噩梦中,必然有一个核心事件,导致了这个噩梦导致了噩梦的主人的恐惧。 说到底,光头说,这个噩梦的主人是谁? 任务者们面面相觑。 绯喃喃说:是那个男人吗?他日复一日地收集着食物但仍旧感到饥饿;是游乐场中的某个求生者吗?他可能对末日、对废墟产生了恐惧;是她突然说,是那个坠楼的男人吗? 第238页 巫见瞪大了眼睛:那个是噩梦的主人? 收藏家玩味地笑了笑:不是不可能。而且,他的死亡没有导致噩梦的重启,不就恰好验证了,他确实是有点问题的吗? 巫见弱弱地说:或许那只是剧情杀 其余任务者同时看了他一眼。 巫见立刻闭上了嘴。 牧嘉实沉思片刻,随后说:如果是一本书呢?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想到的是林檎还给徐北尽的那本书;想到的是那本书的封面上,沾着血的纸和一支笔;想到的是那一天,在窄楼的某个拐角,遇到的那个手中握着一支笔的窄楼居民。 他说:在这个噩梦中,我们写出来的字会变成乱码,但是有一家书店,里面有无数的书那些书,又是怎么样? 收藏家第一个反应过来,诧异而感兴趣地问:你是说我们在一本书里?! 牧嘉实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认为这应该是一条线索。 光头没兴趣理会这些花里胡哨的事情,他说:那赶快去书店吧。 几分钟之后,任务者们来到书店里。 牧嘉实上前一步,对端坐在书店柜台后的徐北尽说:老板,我们来找一本书。一本,可以看清的书。 他观察着这个肤色苍白的男人,发现对方的唇边似乎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在笑?为什么? 牧嘉实诧异地思索着,他再一次怀疑起自己对徐北尽的印象,是否真的可以套用进噩梦中的这个男人的身上。 其实徐北尽只是为任务者们的聪明伶俐,而老怀甚慰。 他感觉自己用着近乎和蔼慈祥的表情,看着面前送上门来的任务者,心中十分的欣慰。然而在任务者们的眼里,此刻的徐北尽简直像是看到猎物送上门来的恶魔。 尽管也的确是有送上门来这个共同点。 他的表情让牧嘉实几乎认为自己找错了线索。 书? 徐北尽低声重复着这个字眼。 随后,他突兀地笑了一声。 他那修长苍白、线条优美的右手就放在柜台上,食指搭在那本书上,轻轻地点了点。 第69章 再度重启 牧嘉实怔怔地盯着那本书。 封面是一支笔,和仿佛染着血字的纸张。 他像是触电一样地飞快抬头看向了徐北尽,随后看见了徐北尽唇角仿佛十分神秘的微笑。 他陡然怔住了。 在一片沉默之中,徐北尽尴尬地等待着牧嘉实和其他任务者的反应。 不是,你们给点反应啊!不要像是卡壳一样啊!他都给出这么明显的暗示了,为什么不管是牧嘉实,还是其他的任务者,都像是突然呆住了啊! 在等待了大概五六秒钟之后,徐北尽终于忍受不了那压抑的沉默了,他刚想开口说话。 这个时候,牧嘉实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也不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徐北尽明显感到他的目光和语气都变得谨慎了许多。 他说:这本书您能暂时,借我们看看吗? 徐北尽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将那本书递给牧嘉实,他说:当然可以。 话说完,他下意识瞥了一眼直播间,果不其然看见了观众们在那儿嘻嘻哈哈,取笑任务者们的过分小心。 现在观众们当然是知道徐北尽本质上是一个好人,于是可以尽情地嘲笑这群任务者,然而他们最开始见到徐北尽的时候,同样因为徐北尽的外貌感到些许的畏惧。 观众们也说不好那是因为什么,或许只是因为徐北尽身上过于疏离、冷淡的气场,也或许是因为他倦怠、漠然的表情。 而这个时候,任务者们大概也是因为他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而隐约感到了些许的警惕。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在那本书上。 牧嘉实接过那本书,就立刻翻阅了起来,果不其然,他发现这本书里的文字都是正常的。 他看了一眼标题:《恶梦轮回》。 他想,这就是林檎从徐北尽的书店里借走的那本书?可是这本书明显就是这个噩梦中的重要道具,为什么会出现在徐北尽的书店里? 此外,当初他用饮料从徐北尽那儿换来的线索,难道,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他想到徐北尽书店里那高及天花板的书柜,心中登时升起了丝丝的寒意。 这名书店老板,他究竟拥有怎样的身份?为什么他的书店里会有这么多关于噩梦的书籍?每一本书的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噩梦吗?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凭什么窄楼底层的一家书店里,就有着记录其他窄楼居民噩梦的书籍? 这名书店老板难不成是主脑NE?! 牧嘉实心中升起了这个令他啼笑皆非的猜测。 但是这不可能。 谁都知道,主脑NE位于窄楼的最高层。 曾经有任务者去到过最高层,但是后续并没有他成功离开窄楼的传言出现。不过,他的确将一些消息传来出来,比如NE。 第239页 没人知道NE的形象是什么,但是窄楼的任务者们,的确都隐隐约约地知道,主脑就位于窄楼的最高层。如果想要离开窄楼,也同样需要通过NE。 至于究竟如何离开,谁也不清楚。 据说,就如同窄楼居民一样,NE同样算是生活在窄楼中的一名NPC,所以,它同样拥有一个噩梦但是谁也不知道NE的噩梦是什么。 对于听闻过这个消息的牧嘉实来说,他之所以一直对所谓的终极噩梦的传言不屑一顾,就是因为,如果窄楼中真的存在一个终极噩梦,那么,也只有可能是主脑NE的噩梦。 徐北尽的噩梦曾经被窄楼底层的任务者认为是终极噩梦,而牧嘉实认为,徐北尽的确可能藏着一些什么秘密。 但是如果他的噩梦是终极噩梦 那么NE的噩梦又是什么呢? 不过,想到几年前的事情,牧嘉实又若有所思起来。当时,有名任务者想要闯进徐北尽的书店,但是被徐北尽强硬地扔了出去。 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他的书店里的确有什么秘密? 可是,当牧嘉实去拜访徐北尽的书店的时候,他也没见徐北尽有任何的抗拒。况且,林檎还问徐北尽借书看 不不不,林檎和徐北尽是什么关系?这不能比的。 牧嘉实不禁走神了,想到了最近流传在窄楼底层的,关于林檎和徐北尽的绯闻。 他走神的时间太长,让光头不耐烦地问:你在想什么?他有点焦虑地看着这本书,说,这书也太厚了,得看到什么时候? 是一本恐怖小说。 这个时候,徐北尽在旁平静地回答。 任务者们都怔了怔,看向他。他们这才意识到,徐北尽是书店的老板,并且还主动给他们暗示了这本书的重要性。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恐怕对这本书十分熟悉才对。 绯立刻说:您可以告诉我们,这本书究竟讲了什么吗? 我之前就说过,徐北尽轻轻笑了一下,我奉行等价交换的原则。我当然可以给你们讲故事,而你们又能付出一些什么呢? 牧嘉实想了片刻,咬牙说:我们正在调查这本书这本书的内容,很有可能,正在这片废墟上演。 徐北尽怔了怔,深深地看了牧嘉实一眼。 直播间里,观众们发出爆笑。 看你长得挺正直的,结果你也想空手套白狼啊! 说,你是不是从北北身上学来的! 北北,害人终害己。 擒贼先擒王。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好家伙,您就是对王之王? 徐北尽几乎控制不住表情,差一点点就笑场了。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并且以自己群演级别的演技,非常认真地说:这是一个挺有趣的消息。 他那差点没憋住的笑意,在任务者们的眼中,就显得他更加的高深莫测、意味深长。牧嘉实更是紧张到有些发抖。 不过他想,既然主脑安排了这名窄楼居民坐在书店内部,就应该是让他告知任务者一些消息。 而所谓的等价交换的原则,恐怕也是为了确认任务者都收集到了什么线索,以此判断应该给出什么信息。 牧嘉实根据自己对噩梦的了解,暗自猜测着。 这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牧嘉实望着徐北尽,认真地说:既然这样,您可以告诉我们,这本书究竟都讲了些什么吗? 他们自己看当然也可以,但是直接从徐北尽的口中听到讲解,自然更加节约时间;而他们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 他发现就在不久之前,收藏家和巫见同时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似乎是疑惑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又或者是 收藏家是疑惑为什么他们在这里,而巫见则是在疑惑,眼前这名坐在柜台后的男人,是谁。 巫见或许已经彻底遗忘了第一轮噩梦中发生了什么,而接下来,他就要开始遗忘第二轮噩梦的内容了。一旦第二轮噩梦的内容被完全遗忘,那么这一轮噩梦又要重启了。 而牧嘉实有一种预感,他认定,这本书恐怕就是解开这个噩梦的谜团的重要道具。 他深深地、专注地望着这名书店老板,他希望对方能给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徐北尽的目光落到那本正放在他的柜台上的书。 一本恐怖小说。 他说:这本恐怖小说的主角的原型,据说是作者的仇人。他轻声笑了笑,因为厌恶憎恨他的仇人,所以作者才故意将这个人写进了小说,作为报复,让他日复一日地做着无用功。 他的话中的某些意思,让牧嘉实突兀地变了脸色。 他干巴巴地说:遗忘? 徐北尽没有明确回答他的问题,他继续说:小说的主角是末日废墟上的求生者。他每天的生活就是收集自己所需要的食物。 废墟上十分的危险,所以他不敢在外面吃东西,而是一定要将食物运回自己的家中,放进专门存储食物的小型仓库。 第240页 但是,他一旦将食物放进仓库之后,他就会遗忘自己获得了食物。然后,他就会因为饥饿,而不得不再一次离开家,再一次来到废墟上寻找着食物。 他的每一天都将重复这样的生活,直到他的死亡。他将坐拥食物堆积成山的仓库,却将其视而不见,直到因为恐惧、绝望和饥饿而死。 随着他平淡的诉说,这片废墟似乎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随后有什么古怪的闷响贯入他们的耳膜。但是随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似乎还是往常的样子。 当徐北尽话音落下,站在窗边的收藏家略微诧异地说:雾气散了。 雾气散了?! 比起其他的任务者,绯和巫见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他们诧异地扑到了窗边,惊恐而震惊地瞪着废墟的边缘雾气,真的彻底不见了。 有隐隐绰绰的、城市废墟的边缘显露了出来。 光头和花臂也走到窗边,诧异地说:新的场景吗? 他们都忽略了徐北尽,只有牧嘉实还认认真真地向徐北尽道谢。他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们,又果断补了一声道歉。 徐北尽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他心中算着时间,心想恐怕再过不久,戴无就又要来找他了。 不过当任务者们知道那本书的内容之后,这个噩梦似乎发生了什么异变,雾气消散了,场景肉眼可见地都扩大了一些。 这样的话,或许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会发生一些改变? 徐北尽目光深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本书。 他想,这个噩梦就是这本书吗?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说到底,噩梦就是梦境,而不是书。即便这个噩梦与这本书有关,那也只是基于这本书衍生出来的梦境。 所以,这个噩梦的主人,是这本书的作者,还是他的仇人,即这本书的主角,还是一些无关但是看过这本书的读者呢? 他又看了一眼直播间右侧的场景列表,发现即便在雾气消散之后,场景也并没有多出来。这说明,直播间的场景,也已经包括了雾气之后的地方? 但是奇怪的是,这群任务者现在几乎已经走遍了整片废墟,但是他们的名字出现过的那些场景,数量却并不算特别多。 总共有将近六十个不同的场景,但是任务者们去过的,却只有三分之一的样子。 这是因为,有很多场景都位于雾气之后吗? 他正思索间,突然听见绯和巫见诧异的大喊。 不可能!绯的声音略微尖利,听着令人颇为不适,她失神地看着外面的场景,不可能雾气怎么可能会散! 这个噩梦相比之下,巫见可能冷静一些,也可能是更加的失望和沮丧一些,这个噩梦,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 收藏家立刻就挑起了眉:什么?对不起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是特地来这个噩梦的? 绯瞪了巫见一眼,她想,真是的,巫见这个大嘴巴。 随后她不得不解释说:呃可以,可以这么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只是为了验证一些事情。 收藏家感兴趣地问:什么事情? 绯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记忆的遗失,还有杂质、末日。在其他的一些噩梦中,同样出现了这些词语和指向她咬了咬嘴唇,我们认为,这可能暗示了一些什么。 收藏家反而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所以,你们是在这个噩梦中他挑选了一下词语,寻找真相? 绯深吸了一口气:差不多是这样吧。她看了一眼巫见,当我们得知这个噩梦中有一些与外界共通的元素的时候,我们就决定来到这里看看,想要证实一些问题。 牧嘉实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这几名任务者又开始讨论关于末日的事情了。 就在不久前,绯说了他们对于这个噩梦中末日、雾气、求生者、记忆等等的猜测。但是他们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些要素吗? 他们是特地进入这个噩梦的? 牧嘉实有些头痛地叹了一口气。他说:能先解决正事吗? 收藏家说:难道这两个家伙说的,不是正事? 牧嘉实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想永远困在这个噩梦的话,你就继续吧。我打算去那个男人所谓的家看一眼。 收藏家迟疑了一下,随后选择了放弃。 不过,绯反而说:抱歉,我们的确或许不应该隐瞒这件事情。她主动说,我们过去吧,在路上,我会解释一切。 于是他们与徐北尽告别,离开了书店。 他们发现大楼外的那具尸体不见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但是这名死者和那名凶手原本就神出鬼没,于是这个时候,即便尸体消失了,任务者们也没有太过于惊讶。 不过牧嘉实还是若有所思地说:刚刚书店老板并没有提及这起凶杀案意思是,那本书中并没有这个情节吗?这里并不是完全依照书中的情节发展的吗? 第241页 绯低声说:有可能。 牧嘉实看了她一眼。他想,在这个噩梦中,无数人都隐藏着秘密。 有备而来的绯和巫见、性情跳脱的收藏家、一开始猖狂现在却十分低调的光头和花臂还有那名同样出现在这个噩梦中的书店老板。 窄楼中的每一个人,似乎都隐藏着什么秘密。 牧嘉实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句话。他突然十分想知道,那个女人隐藏着的秘密又是什么?她说她不能告诉她更多。 但仅仅就只是那句话,已经足够牧嘉实感到恐惧。 为什么一个窄楼底层的居民,会知道他在更高层的噩梦中听闻的一句话?她认识那个噩梦中的女人? 牧嘉实闭了闭眼睛,捏紧了手上的那本书他从徐北尽那儿借了过来随后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个噩梦上。 他想在噩梦中划水,他不想管这个噩梦和这群任务者,即便他当然有着一种天生的责任感。但是此刻驱使他投入这个噩梦的动力,并不是他的责任心,而是一种恐惧。 他不想让自己再度沉溺于那个噩梦永坠深渊。 他呢喃着这四个字。 随后,牧嘉实强迫自己的转过头,对其他人说:我们继续走吧。 他们继续往西面走。 在经过藏宝库的时候,他们稍微停留了一下,寻找了一些食物,用以饱腹。 在这个过程中,收藏家和花臂两人,差一点就和其他的求生者起冲突。那群求生者似乎看中了他们找到的食物,于是轰然涌上,试图抢走他们怀中的食物。 收藏家表情笑眯眯的,但是直接把那块饼干扔到了地上,硬生生用鞋碾碎了。 而花臂就没有他这么果断和狠辣,迟疑了一下就被抢走了食物,到最后,光头就不得不接济了他一点儿。 好在这群任务者并不是真的需要食物,并不像那些求生者们如此疯狂。他们只是按照游戏的设定,在寻找食物果腹而已。 在他们眼里,那群抢食的求生者,也就只是一串由NE控制的数据罢了。就连收藏家都没怎么在意。他们把这个过程当成是噩梦中的某些突发剧情。 但是徐北尽通过直播间的画面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皱眉。 一是因为,这群求生者必定就是扮演者扮演的,但是他们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让人怀疑他们说不定就真的是这片末日废墟上的求生者,在被末日击溃的城市中漫无目的地生存着。 徐北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群高呼着人类才是地球的杂质的求生者们,心中顿时就覆上了一层阴霾。 而第二个原因就是,这并不是任务者们第一次在藏宝库寻找食物,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出现问题,但是在雾气消散之后,情况就突然发生了改变? 是否,这看起来平静如往昔的废墟,其实背地里也出现了一些涌动的暗流? 徐北尽忧心忡忡。 任务者们一无所知,仍旧向他们的目的地前进着。 因为害怕记忆的遗失,并且记录也是无用功,所以从第二轮噩梦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分开行动,一直维持着集体。 绯说:我想我可以来解释一下了。我们的确是特地来到这个噩梦的。她疲倦地笑了一下,或许你们知道,窄楼中有着关于终极噩梦的传言。 打通终极噩梦,就可以离开窄楼传闻中是这样说的。 他们走在碎石和瓦砾堆积起来的、毫不平整的路面上。尽管雾气已经消散,但是那些三三两两的求生者们似乎视而不见,继续自己寻找食物的行为。 那种绝望、沉寂、混乱的气息,仍旧萦绕在这片废墟之上。 可是,那雾气究竟是什么? 绯说:不久之前,有传言说,这个噩梦就是传说中的终极噩梦。巫见和我一开始并没有在意。 但是后来我们听闻了这个噩梦中存在着遗失记忆、末日后的废墟、雾气等等元素,所以我们选择来到这里。 牧嘉实有些诧异地说:你觉得这是终极噩梦? 绯迟疑了一下:不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她突然瞥了一眼牧嘉实手中的那本书,这本书是哪里来的?不不用告诉我了。 她露出了一个颇为凄惨的笑。 巫见迟疑了片刻,接上了她的话:我们就是因为我们认为,这个噩梦,和窄楼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所以,说不定能在这个噩梦中找到一些与窄楼有关的线索。 收藏家一挑眉,立刻就说:我懂了!你们认为自己就像是真相的调查者,想要找出窄楼背后的真相?不管是末日,还是所谓的终极噩梦,你们全都相信? 巫见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我强调一点,我们并不完全相信。我们只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绯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恢复了一点平静:既然雾气消散了,那么就说明,这个噩梦中的雾气,恐怕和我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第242页 只是噩梦中的设定。光头突然开口说,并不是你们想的,类似于窄楼外面的那片灰雾。 绯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是的,现在我们明白了。 收藏家啧啧做声:说白了,你们不就是白费功夫吗?他又笑起来,不过,这事情还是挺有意思的。嗯可惜没有废卡给我收藏一下。你们为什么都不用道具卡啊? 没人理会收藏家的问题。 神经紧张的绯和巫见令人不安,而散漫却笑容满面的收藏家,同样令人敬而远之。 收藏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见状,牧嘉实适时地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可以专注于眼前这个噩梦了吧? 绯点了点头:抱歉当然可以。 牧嘉实说:既然这样,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个噩梦吧。 * 直播间里,观众们开始起哄,让在这个噩梦中就没怎么说话的徐北尽来分析这个噩梦。 牧嘉实虽然是个聪明人,但是当然是徐北尽更加讨他们喜欢。这可是他们的主播。 徐北尽不太会拒绝别人的请求林檎的打架邀请除外。 于是,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牧嘉实的话,一边说:其实这个噩梦,有一件事情非常困扰我:噩梦的主人究竟是谁。 是噢。现在噩梦的主人还没有出现过。 如果是噩梦中比较醒目的NPC的话,那么人选就有:走入雾气的男人、死者、凶手、黑袍男人,这四个选项吧? 对于其他的任务者来说,可能还有北北。 北北不是不让其他人进他的噩梦的吗(小声) 咳,总之就是这四个人选了! 徐北尽莞尔笑了一下,然后说:但是你们认为,会是这四个人吗? 好的北北,交给我们来分析一下! 我要做智商题! 考验我大脑的时刻到来了! 我投走入雾气的男人一票。如果他就是那个被写进小说里的人物原型,那么他会感到恐惧也是应该的吧? 呃问题在于,我可以理解小说里的男主角会做这个噩梦,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人物原型会梦见自己重复小说里的举动? 但是,小说里的人物怎么会做梦啊[呆] 你问到我了。 所以还是那个坠楼的男人更符合吧?或者那个凶手? 但是这两个人就就很神出鬼没。 而且,这两个人和那本书有任何的关系吗?那本小说一定是重要的道具吧? 照这么说,那个黑袍男人多半也只是背景设定吧?他也和那本小说没什么关系啊。 等等,北北,你刚刚对那本小说的介绍,是不是太简单了一点啊。 徐北尽静静地看着直播间观众们的讨论,并没有多话,不过当有人问他问题的时候,他还是体贴地回复:只要知道那些就足够了。 他的确曾经看过这本小说在窄楼的时候。林檎挑中这本小说的时候,那一书架的书,都是徐北尽曾经看过的,也因此他才让林檎随意挑选。 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关于这本书的内容,他其实也忘得差不多了。所以,刚才他说的那些介绍,完全就是主脑传递给他的信息。 换句话说,想要解决这个噩梦,只需要知道那些信息就可以了。 这也让观众们震惊了一下,片刻之后,公屏上就满是北北快说说你的分析的弹幕了。 徐北尽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也有过很多猜测,你们说的这几个人选我都考虑过,但是都有着种种不太符合噩梦主人形象的问题。 最后我就想到了另外一条线索:在这两轮噩梦中,死亡都没有带来噩梦的重启。 他适时地停顿了一下,给观众们足够的反应时间。 随后,他也没有仔细看弹幕上的内容,就继续说:为什么在这个噩梦中,是记忆的遗失而非死亡,成为了噩梦重启的条件? 与此同时,牧嘉实在废墟的另外一边,提出了与徐北尽近乎相同的问题。 并且,他举起了手中的书籍。 于是任务者们和直播间的观众们几乎同时恍然大悟,异口同声地说:这个噩梦是这本书?! 徐北尽严谨地补充说:准确来说,应该说,这个噩梦是基于这本小说的剧情衍生而来的。 观众们又问:那雾气呢? 徐北尽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周围的雾气,或许就是界定这本小说发展的场景和范围,而当任务者们知道了这本小说的存在,雾气也就顺理成章地消失了。 就相当于,他们跳出了这本小说的桎梏。 啊我懂了,他们升维了! 他们从纸片人变成三维人了! 徐北尽: 第243页 好像也不能说错? 他哭笑不得,无奈地说:你们说得也对。 他停顿了一下,笑看着观众们欢呼雀跃的弹幕。 随后,他继续解释:所以说,如果这个噩梦是基于这本小说衍生出来的,那么噩梦重启是因为记忆的遗失也就不奇怪了,因为小说里就是这样的。这本小说成为了这个噩梦的底层规则。 观众们信誓旦旦地说:我明白了! 徐北尽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还是没有明白一件事情如果这个噩梦就是这本小说的话,噩梦的主人又是谁呢? 观众们: 好的我又不明白了。 我我不明白怎么了!北北也不明白啊! 这群傻乎乎的任务者也没明白啊。 你,你居然都开始和任务者比了!我们可是上帝视角啊!(痛心疾首) 徐北尽失笑,但是默默捂住了嘴没让观众们看见。 嗯,他体贴观众们那脆弱的自尊心。 随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直播间的任务者们身上。他们已经抵达了位于废墟西南角的那处道路拐角。 原本那个男人是直接走入的雾气,但是现在雾气消散,他们就可以看见雾气之后的情况了。 实际上那就是与原本雾气内的废墟差不多的场景,同样是荒废的瓦砾、钢筋和砖块,堆积成了末日后荒凉无人烟的场景。更远处同样如此。 他们甚至看见了坍塌一半的灯塔、沉沉如死亡的海面,以及在海边翻捡着死鱼烂虾的求生者们。 绯的心微微一沉,尽管说好了在这个噩梦中不再提起有关那些阴谋论的事情,但是她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噩梦中的末日,是怎样发生的? 这个噩梦中的世界,又在末日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些事情,想着想着,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那一瞬间,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站起来的时候忘记了自己要去做什么事情,打开柜子的时候忘记了自己要拿什么东西,张口要说什么话却突然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记忆突然断点。 在刹那的空白之后,她又猛地觉得,什么?她刚刚有想到什么吗? 她表情茫然地站在那儿。 然后她想,为什么雾气散了? 没有人关注到绯此刻的表情波动,因为其他的任务者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雾气背后的废墟世界。 牧嘉实沉吟片刻,说:所以,那个男人的家在哪儿? 他看了一圈,注意到大多数人目光中的迷茫。他突然苦笑了一声,也是,说不定这群人都已经忘了他们与那名走入雾气的男人的会面。 莫名地,他感到一阵心灰意冷。 往好处想,这些任务者起码十分配合。他们知道自己会遗忘一些信息,所以并不多话,听从并没有遗失记忆的牧嘉实的指挥。 就算是始终半信半疑的收藏家,也并没有表达出任何的异议尽管那或许是因为,他本来也对这个噩梦不怎么在意。 如果是一些不太配合的任务者,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抱怨、抗议和争吵了。人总是相信自己的见解,如果别人告知他一些不符合自己想法的观点和信息,那么他恐怕就会格外恼怒。 牧嘉实觉得庆幸,但又觉得苦恼。 到最后,他反而看向了光头。 这名在噩梦最开始表现极为活跃的任务者,现在反而几乎销声匿迹了。面对牧嘉实的目光,他皱了皱眉:怎么? 你还记得什么线索吗?关于那个人的家。 光头奇怪地反问:你已经忘记了? 牧嘉实怔了怔:什么? 之前,那个男人说,他的家就在这条路再远一点。光头指了指西面的方向,当时还有雾气,但是不管怎么说,往西面走应该就能找到了。 牧嘉实说:你的记忆力真好。 光头平静地说:道具卡的功劳。他迟疑了一下,你不记得了吗? 牧嘉实怔了怔,皱眉说:好像没有这个印象。 他与光头对视了一眼,随后诧异地说:我开始遗忘记忆了?可是这不是才第二轮吗?! 绯说:会不会是因为雾气消散的关系? 但是这样的话收藏家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岂不是更加没有什么时间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牧嘉实心中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他言简意赅地说:既然我们全员都开始遗忘记忆了,除了你使用了道具卡,他指了指光头,又说,那我们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一下自己还记得什么吧。 他们一边往西面走,一边一个一个地说出自己还记得的事情。 很快,牧嘉实就意识到情况不容乐观。 收藏家、巫见都已经不记得第一轮噩梦的记忆了,第二轮的也所剩无几。 绯、花臂都差不多遗忘了第二轮所有的记忆,并且开始遗忘第一轮的了。 第244页 牧嘉实自己已经开始遗忘第二轮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了,但还是细节,并不影响他对整个噩梦的判断。 而光头因为道具卡的缘故,可以说是所有任务者中记忆最为完整的。但是偏偏,因为他在噩梦最开始的隐瞒行为,所以牧嘉实压根就不敢信任他。 牧嘉实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冷静,但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发慌了。 该死这个噩梦中的领头人,最后怎么又莫名其妙变成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要说什么,目光却突然停在了废墟上的某个拐角处。在这大片铅灰色的背景下,想要寻找某个藏身之处可以说是十分困难。 但是他们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块区域。 因为那里有着一个格外完整的卷帘门,就像是 绯低声说:那个储存食物的仓库? 绯已经遗忘了刚才他们在书店中,与那名书店老板的交流。不过牧嘉实在刚才简单地复述了一下徐北尽说过的话。 他们不得不花费一点时间整合他们的信息和记忆,不过好在他们是利用奔波途中的时间做这件事情。 他们往那个方向走去,并且发现环境似乎正逐渐变得险恶。周围有越来越多的、目光不怀好意的求生者在聚集。 那些求生者们或许是因为这一行六人并没有拿着什么食物,或许是因为他们看起来成群结队不好招惹,最终还是放弃了过来找麻烦的打算。 但是如果任务者们不是六个人一起过来的,那么或许情况就又不一样了。他们或许就会遭遇之前在藏宝库时候的,求生者们突然暴起的可怕场景。 牧嘉实心中暗自庆幸,他们似乎是无意中逃离了这个噩梦的一个陷阱。 这片雾气消散之后显露出的庞大废墟场景,比雾气内部原本的场景,蕴藏着更大的风险和危机。 但是更为奇怪的是,就在这样的地方,就在这每一块砖后都投来打量的目光,每一堵墙后都出现目光审视的人影的地方,却没有任何一名求生者,对那完整的卷帘门以及其后的巨大空间,表示出怀疑和蠢蠢欲动。 他们似乎都忽略了那片区域,不管那个走入雾气的男人是否停在那儿,他们都自然而然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任务者们来到了卷帘门的面前。 牧嘉实感觉整片废墟的求生者们的视线,都投注在他们的身上。那是一种巨大的、无形的压迫感,仿佛天空都逐渐变得阴沉,就仅仅只是因为他们靠近了这里。 靠近了这也许是那个男人储存食物的地方。 收藏家左顾右盼,突然笑着说:诶,那里,他指向旁边的一块由几块水泥墙搭建起来的,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里面还有着一些棉絮和衣物,就像是一块睡觉的地方,就是那个男人所谓的家吧? 他的家不在完整的卷帘门的后面。那一看就是足够安全、保暖的地方,他却睡在那样四面漏风、可以瞧见灰尘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飘过的地方。 牧嘉实自言自语着说:这就是把仇人写进小说进行报复? 莫名地,他想起了那个躺在地上,目光呆滞、脸上带着傻笑,手中还握着一支笔的窄楼居民。 他突然想,这样沉溺于虚假世界中的报复,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为了恶心人? 仇人那究竟是什么意义上的仇人? 他将视线投诸手上的这本小说,又遗憾地放弃了。恐怕关于这本小说背后的故事,根本无法从小说本身看得出来。 或许这个噩梦中,还会有其他的窄楼居民知道相关的情况? 他的手搭在了卷帘门的把手上,打算把这扇门开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乌云密布的阴沉天空上,突然闪过一道闪电,轰鸣的雷声震响在他们耳畔,把牧嘉实吓了一跳。 打雷了? 他迟疑了片刻,随后,就那么两三秒的时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眼前一黑。 再睁眼,他们就回到了噩梦最开始的地方。而废墟边缘的雾气,仍旧氤氲在那里,仿佛从未消散过一样。 牧嘉实诧异地看向四周,与每一位任务者确认他们的记忆情况。 没有人彻底遗忘之前噩梦的经历。 但是,噩梦仍旧重启了。 第70章 乱码和坠落 绯诧异地说:为什么噩梦又莫名其妙地重启了? 死亡不是这个噩梦的重启条件。牧嘉实慢慢地说,而我们也没有遗失记忆 光头皱着眉说:不,上一轮噩梦的场景已经发生了改变,说不定死亡又成了噩梦重启的条件呢? 牧嘉实点头:你说得对。这样的话他迟疑了一下,游乐场? 综合来看,上一轮噩梦他们并没有去往游乐场。如果在噩梦发生改变之后,游乐场那边的情况也发生了改变的话,那么他们也不得而知。 想着,牧嘉实不由得有些许的懊恼:上一轮噩梦,我们应该去一趟游乐场的 绯低声说: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了。 收藏家看看牧嘉实,又看看绯。 牧嘉实陷入了一种沉闷的情绪,短时间之内,他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应该说一些什么。他似乎又一次在噩梦中出现了失误,就如同在上一个噩梦那样。 第245页 不过,人总是会失败的。 他曾经在窄楼的更高层遭遇到惨痛的失败,此后就如同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但是有的时候,他很难说他的心态究竟是因为那一次的失败受到了影响,还仅仅是因为 他想要逃避一些可怕的、令人生畏的真相。 于是,在他的沉默中,绯试探性地问:既然这样呃,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光头看了牧嘉实一眼,随后说:这是第三轮噩梦。雾气还没有消散,说明噩梦还没有发生崩溃。我们现在要主动造成噩梦的改变吗?上一轮我们并没有探索到足够的信息 不,应该说,他们的确知道了很多事情,但是在知道了那本书的存在之后,他们没能第一时间将线索兑换成清楚明了的信息。 他们不知道那扇卷帘门的后面藏着什么东西,他们不知道那个走入雾气的那人和那名坠楼的死者之间的关系,他们不知道那名死者和那名凶手为什么会神出鬼没,他们也不知道 为什么上一轮噩梦,会重启? 牧嘉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下意识地抬了抬手,然后才想起来噩梦已经重启了,那本书已经不在他的手里了。 他就说:我觉得,噩梦中可能有其他的窄楼居民掌握了一些信息,而不仅仅只是那名书店老板。关于那名死者,关于那个把仇人写进小说里的作者恐怕还有一些背后的故事我们不知道。 绯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想法:所以,我们现在去游乐场? 收藏家嘀咕了一句:游乐场是哪里? 巫见的眼中也满是迷茫。 其实花臂也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因为他曾经来过这个噩梦,所以他现在还是比较淡定的,不过他还是低声地自言自语:搞什么啊,这是第几轮噩梦啊?完全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绯也差不多,她仍旧记得之前两轮噩梦发生的一些事情,但是更多的只是知道那些信息,而不是真的认为自己经历过什么事情。 她多少觉得别扭,因为那听起来像是她所经历、去做的事情,但是她自己却毫无印象。而唯一有印象的,反而是牧嘉实对她说,她做过什么什么事情。 而且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轮噩梦中,雾气为什么会消散了。这让她的心中再一次多了一些沉重的压力。关于末日、记忆、窄楼等等的阴谋论的猜测,又一次在她的脑海中翻腾起来。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巫见,发现对方的表情也十分的忧心忡忡。 于是在六人前往游乐场的途中,她轻声对巫见说:或许我们可以下一次再来这个噩梦。 巫见抬头看她。 绯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仍旧有一种无形的恐惧和不安笼罩着她。 他们这个组织里的人总是过于敏感、神经质,而这或许也是他们总会做出如此大胆的推测的原因。 她说:我们都已经忘记了在这个噩梦中的经历。如果下一次再来,情况或许会好上很多。 而巫见却闷闷不乐地说:可是,如果我们一直遗忘呢?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焦虑和惊惧,如果,NE就是一直让我们遗忘呢? 他不敢说的太明白,但是他知道绯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困在这里。人类,困在这座枯败的窄楼里。他们似乎可以逃出去,至少有一些传言,说有人已经成功地离开了窄楼。 但是谁也不知道那是真是假。 在NE可以控制、删改人类的记忆的前提下,如果那些彻底通关的任务者,其实是被NE删除了他们通关的记忆,重新投放回窄楼呢? 如果如果他们这些任务者,这些人类,就如同这个噩梦中,那个走入雾气的男人一样,不停不停地在做一些无用功呢? 他们本来也只是在无数的噩梦中兜兜转转,而这个无限循环的猜测,似乎就在无形中印证了他们的经历。 他们不知道有没有人真的离开了窄楼,正如他们也不知道,那些沉沦在永恒崩溃的噩梦中的人类,究竟如何了。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而即便知道了,又是否算是一种宽慰呢? 那些僵尸、那些堕落的任务者,他们并不想知道真相,他们只是想自欺欺人地好好活下去至少是活着。他们抗拒那些真相。 而高高在上的NE是否容许他们去探索窄楼背后的秘密呢? 绯的目光中同样闪过一些焦虑的、苦楚的情绪。她苦中作乐地说:起码,当我们谈论起这些话题的时候,NE并没有跳出来让我们闭嘴。 巫见也无奈地笑了笑。 此时的徐北尽: 是啊,NE没让你们闭嘴。但是直播又一次断了啊! 他心想,也幸亏他的直播并不是很火,总共也就那么小猫三两只的观众,就算画面源断了,估计观众们也只是默默取关然后离开 但是他就是莫名有种窝火的感觉。 那不仅仅是因为直播系统切断了画面源,那更是一种 第246页 一种迫切的、愤恨的、压抑的、痛苦的 他想,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吗?你们知道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而你们还在企图让自己知道? 而如果你们真的知道了,会不会恨不得自己永远都不曾知道过? 徐北尽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窗外阴沉的天气使得书店中的光线昏暗。他感到自己的大脑也仿佛陷入了一种昏沉的阴霾之中。 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多年来他始终如此。可是在这个噩梦中,当直播系统两次被迫切断画面源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了情绪的突然爆发。 他恍惚了一瞬,感觉到自己仿佛高高在上地品评着此刻的自己。 你看,脸色这么苍白、黑眼圈这么重、白衬衫都洗到发白了哦,还有头发,乱七八糟地翘起来。这真是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啊,他过去这么多年,都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似乎在无数个孤独、绝望的夜晚,清醒地,又或者半梦半醒地,挣扎在那些已经烧成灰烬的记忆中。 火。 他突然想,他们真的想知道真相吗? 有那么一个噩梦 带着不知道是厌恶还是悲悯的情绪,徐北尽的唇角轻微地拉扯了一下。他似乎笑了一下。 在昏暗的书店里,窗外投射来的光线将他的面孔照得明灭不定。他在犹豫,而他犹豫的结果是 他自言自语地说:那名扮演者住在哪儿来着? 有人想知道真相。这么多年来,徐北尽漠视那些人的行动。他一直知道那些流传在窄楼中的阴谋论,或者其他一些已经成为铁律的规则和信息。 但是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将自己禁锢在一个又一个不眠的夜晚。 直播系统的到来给他打开了一扇窗不,一条缝。仅此而已。 只有他自己能让他走出那些夜晚、那些记忆、那些过往,那些他永远无法忘记,但是已经慢慢被他埋葬的东西。 他想,有人想要知道真相那么,他或许可以让他们知道。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 而那一刻,他想到的却是,曾经在噩梦中,林檎对他说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 徐北尽垂下眼睛,抚摸着自己的唇角,慢慢将那苦涩的弧度拉平。他面无表情地想,是的,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 他闭了闭眼睛,感到眼眶中一阵干涩和酸痛。 他慢慢平静了下来,那些沸腾如开水咕嘟咕嘟冒泡的情绪,再一次被他强硬地压了下去。他心中升起了一种无能为力的自嘲与自厌。 不过,那个可能的确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让那群追寻真相的任务者,知道真相。 他或许无法立刻开放自己的噩梦,他还没有下定决心,但是他知道一些噩梦。那些噩梦远比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噩梦,更加清楚地暗示了所谓的真相。 他考虑这个做法是否合理、是否应当。 而归根究底,只不过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难道他还真的能在绝望、孤寂之中,在窄楼底层悄无声息地腐烂吗?难道他真的能坐视不管吗? 他做不到。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性格问题,更关键的是,那是肉眼可见的,永恒的崩溃和痛苦。他能坚持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但是他能永远坚持下去吗? 他已经因为睡眠的缺失,而长时间不自觉地走神、发呆,他感到困倦和疲惫。那或许只是心理上的压力,而那也已经快要把他压垮了。 他并不是神,他是人。而人是有极限的。 在那一瞬间,徐北尽说不好自己想到了什么。他或许只是简单地下定了一个决心他想,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他的目光放在了直播间的画面上。 他并不认识太多的任务者,倒不如说扮演者的圈子和任务者的本来就不重合。他最熟悉的任务者当然是林檎,但是林檎本身的情况也有些奇怪。 林檎失去了关于地球的记忆,并且还拥有奇怪的bug级别的武力值徐北尽对他的情况有所猜测和怀疑。 不管如何,让林檎参与进来是一种风险,而且徐北尽怀疑林檎是否对所谓的真相有什么兴趣。他的世界似乎过于简单了。 于是,徐北尽看向了另外一位比较熟悉的任务者:牧嘉实。此外,还有这个噩梦中,提及末日、记忆、雾气等等问题的,绯和巫见。 徐北尽的目光闪烁不定,迟迟下不了决心。 其实牧嘉实本身就已经去过那个噩梦了,徐北尽突然想到。尽管,牧嘉实未必清楚地意识到,那个噩梦究竟象征了什么。 此时,任务者们并不知道在这个噩梦场景的另外一头,有一名扮演者蠢蠢欲动地想要做出一些改变。 他们来到了游乐场的附近,并且果真遇到了一位行踪奇怪的求生者。 那是戴无。 徐北尽几乎是不出意外地在直播间的画面上,看到了戴无的出现。 从第一轮噩梦中戴无的表现来看,这名扮演者在这个噩梦中的身份是十分特殊的。徐北尽怀疑他又是一名配角。 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会一直出现在窄楼底层的噩梦中? 第247页 徐北尽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这个时候,直播间重新对外开放,徐北尽无奈地再度向观众们解释了刚才的事情,借口也是如出一辙。不过直播间的氛围仍旧是略微冷凝。 徐北尽不自觉地有些悲观,觉得这群观众说不定就要取关走人了。 不过随即,他就略微吓了一跳。 呜呜呜北北我还以为我看不到你了。 北!只要你还在直播,我就不离不弃! 我的北啊,你可长点心吧,别再直播那些会被屏蔽的东西了,吃一堑长一智懂吗?(语重心长) 是啊。虽然推理大佬对真相很感兴趣,但其实我只是想舔舔北北帅气的脸庞啦![害羞] 北北mua! 徐北尽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他感到了这些观众们的善意和关切,这令他慢慢从刚才那种仿佛冻结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他无奈地想,如果林檎在的话,那他一定会说他又在多想了。 不,他怎么老是想起林檎。 徐北尽暗自反省了一下。等这一遭过了,他再去看直播间的画面,发现任务者们已经和戴无说上话了。 任务者们是在游乐场的东面遇到戴无的,当时他正在朝大楼的方向走去。徐北尽看这个方向,就大概知道,戴无或许是在等大楼这边的坠落处决结束之后,来找徐北尽让他回到游乐场。 不过,按照他的行进路线,在第一轮的时候,不应该那么晚才到书店啊 徐北尽沉思片刻,然后就明白过来,是因为任务者的缘故。 当时任务者们出现在了处决地点附近,此后还去了书店中和徐北尽谈话。为了保密和隐蔽性,戴无只能等任务者们离开之后,才来找徐北尽。 而第三轮噩梦中,他更是直接被任务者们拦下了。 相比较其他求生者褴褛的衣物,戴无身上的穿着打扮可谓是十分体面了。正是因为这样,任务者们才能立刻在废墟上发现他的特殊。 牧嘉实轻声说:他可能是游乐场那群人中的高层?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久之后,他们拦住戴无。 戴无露出了警惕和不安的神情,立刻就说:你们是谁?想干什么?这片废墟并不是你们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牧嘉实和绯对视了一眼,随后牧嘉实斟酌着话语说:我们知道,不久之后有人会从那栋高楼的天台上坠下 戴无的脸色一变。 我们听说那是一种刑罚。牧嘉实说,但是,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其实是在套话,但是戴无的表现证实了,那名死者的死亡的确有着一些奇怪和特殊的地方。 戴无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不说的话,你们能让我离开吗?他的目光在身材强壮的光头和花臂身上转了转,又看了看其余几个人,最后认命地说,看来是不行。 光头和花臂不动声色地就站在了戴无的左右两侧,提防他逃走。 不过戴无出乎意料的安分。他只是苦笑了一声:拜托,我会回答问题的。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我们我们每周会进行一次异端审判,被认定为异端的求生者,就会被施以处决。戴无指了指那栋大楼,通常就是从那栋楼上跳下来。 那么即将死去的那个人呢?他犯了什么事? 他戴无迟疑了一下。 光头一皱眉,开始活动拳头。 戴无讪讪,立刻说:别急别急。我就是我就是在想要怎么说。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我们的信念是,克己、隐忍、节制,但是他 之前有一次,他出门寻找食物的时候,出了一点事情。我们会安排固定的小队,隔段时间就出门搜寻食物。然后那一次他的食物,似乎是被其他的求生者抢走了。 然后然后他开始疯狂地憎恨那个人。他觉得我们不帮他报仇,但其实我们根本不知道抢走他食物的求生者到底是谁。 到那之后,他的偏激和疯狂就愈演愈烈。他开始觉得我们也是想要抢走他的食物,甚至骂我们是打砸抢 任务者们的表情略微古怪。他们心想,难道你们不是? 戴无不知道任务者们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露出轻微厌恶和排斥的表情:他真是有些太过分了。 他说,他在写小说,他要把每一个讨厌的人都写进小说,好好折磨,以此取乐。当时我们还没觉得有什么。 但是他写小说写入了魔,好像是把虚拟的作品当成了真实,越来越奇怪,让人不安。所以我们最终决定将他视为异端驱逐。 当听到那名死者在小说里折磨仇人的时候,任务者们的表情都微微变了变,想到了一些可能。但是随后,他们都情不自禁地震惊了。 牧嘉实忍不住问:就因为这样,你们就决定处决他? 第248页 一开始只是驱逐,但是他并不愿意,甚至想攻击我们。所以,就变成了处决。戴无坦然地说,他已经成为了杂质。 任务者们的心中感到一阵可笑和滑稽。 不管是那名死者,还是那些游乐场里的求生者,还是那个说不好是被牵连还是活该的仇人一切都显得格外的扭曲与不可思议。 一次偶然相遇下的食物抢夺,到最后,衍生出了这样一个奇特的、诡异的梦境。 戴无说:好了,我说完了。可以让我离开了吗? 他用警惕的目光盯着这几名任务者。 牧嘉实又问:那你现在是要去干什么? 戴无说:去给那家伙收尸。他停了停,还有,让书店里的人回来换岗。 牧嘉实怔了怔,这还和那名书店老板有关? 你知道书店里有一本书说着,牧嘉实突然停了停,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刚刚说,那个人还在写小说?他写完了吗? 戴无皱了皱眉:我不清楚。应该没写完吧。就只是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而已,他前几天才开始大放厥词,说要写小说什么的。 没写完? 牧嘉实的面色微变:没写完那书店里为什么会有一本完整的小说? 什么完整的小说?戴无莫名其妙地说,你们在说什么? 绯同样明白了过来,脸色微变,她迟疑着说:是不是因为,这是梦境,所以才自动衍生了一本完整的小说? 不我的意思是牧嘉实说,梦境是的,这的确是梦境。但是它的逻辑也是内洽的。 绯没明白牧嘉实的意思。 反倒是收藏家,他饶有兴致地问:你是说,在同一时刻,有人说这本书没写完,而又有人拥有这本书的完整版,这是矛盾的? 牧嘉实点了点头。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他们沉思了片刻。 突然地,牧嘉实说:纸笔写出来的是乱码、有人从天台坠落这会令你们想起什么吗? 任务者们面面相觑。 书店中,徐北尽喃喃念着这两个词语:乱码、坠落 片刻之后,他恍然大悟。 第71章 相应代价 直播间的观众们陷入了沉默。 当他们开始看徐北尽的噩梦,开始关注这个逃生解谜游戏的种种谜题,他们就不断地意识到,自己的智商似乎在被毒打。 这与他们本人没什么关系,而仅仅只是因为,有人比他们更早知道答案,于是他们就感到了格外的惭愧。 但是这又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啦! 所以观众们非常坚决地向徐北尽求助如果推理大佬在就好了,这个时候推理大佬一定非常激动地把自己的推断打在公屏上,然后其他的观众们也可以假装自己已经懂了。 但是徐北尽的习惯就是保持缄默,他格外的神秘,只要观众们不主动询问,他几乎很少提及自己对于噩梦、真相的分析与猜测。 所以观众们也已经习惯了主动向徐北尽求助。 而徐北尽在一瞬间的激动之后,就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其实很简单。你们知道,坠落感会使人从梦中惊醒吗? 啊我知道。 好像清醒梦中会故意使用这种办法,让自己逃脱梦境? 呃,这个我明白,但是北北你的意思是所谓的坠落的处决,是为了逃离梦境?但是这不就是一个噩梦吗?他能醒过来吗? 徐北尽明白这名观众的意思:窄楼的所谓噩梦,虽然的确真的是有窄楼中的居民陷入了沉睡,并且在做梦,但实际上这终究还算是一个游戏副本,不可能通过坠落的方式就醒过来。 于是他再一次说:如果加上另外一条线索呢?为什么噩梦中的纸笔,写出来的会是乱码,而其他的书籍上也都是乱码? 在其他的噩梦中,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这个噩梦是特殊的,但是为什么会是特殊的?为什么连死亡都不会让这个噩梦重启? 流泪了北北,求求你了,你就直接揭晓答案吧。 我决定承认了,我真的不是推理大佬,我猜不出来嘤嘤嘤 徐北尽失笑,他说:因为这是一个噩梦中的梦境。这是一个梦中梦。 他没有在意公屏上飘过的成群的感叹号,继续解释说:其实最为明确的暗示就是,为什么会有人从高楼上坠落? 即便是一种处决,在这种末日的废墟上,使用更为直白的杀人手段才能有更大的震慑力,为什么要通过将人从天台推下来的方式? 更加奇怪的是,肉眼所及的范围内,包括上一轮噩梦中显示出来的雾气背后的场景,全部都是一片废墟。但是却有一栋高楼矗立在这里。 的确,它摇摇欲坠,可是这终究是一个游戏。每一个场景的存在,都有其道理。 第249页 徐北尽停了停。 观众们终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是在暗示任务者们也要跳下去! 徐北尽: 好像也不能完全这么说算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差不多。 与此同时,距离大楼不远处,牧嘉实目光炯然地望着绯:你曾经被从天台推下当时,有什么感觉? 他同样说了梦中梦的猜测,但是比起直播间观众们对于徐北尽推测的深信不疑,其余的任务者就对他的猜测不冷不淡了。 归根结底就是,他们根本无法证明这一点。 但是牧嘉实也不慌不忙,他问了绯这个问题,就证明了他心中是有一些把握的。 绯也怔了怔。 她突然发现,她甚至已经遗忘了自己曾经从天台坠落的事情,但是当牧嘉实提及从天台坠落的感觉的时候她却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但那并不完全是恐惧,又或者是一种濒临死亡的绝望。 那是一种 绯无疑是一个敏锐的人,她在思索片刻之后,努力将那种奇怪的感觉描述出来:我觉得那是一种非常恍惚的错觉。并不仅仅只是坠楼的失重感,还有一种半梦半醒如梦初醒 牧嘉实用一种精确的词语定义了她的感受:那是一种惊醒的感觉吗? 惊醒绯迟疑着说,我不好说,但是的确的确有一种,奇怪的、恍然的我认为那可能是。是的我认为你的猜测有一定道理。 她说:有可能是梦中梦。 他们实际上身处于一个噩梦的梦境之中。 他们进入了某个噩梦,而噩梦的主人在噩梦中做梦,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更里层的一个梦境。 但是如果想要解决这个噩梦,至少是想要达成一个真结局的话,他们必然需要离开这个梦中梦,去往外层的,那个真正的噩梦中,并且找到那名噩梦的主人。 所以你认为这个梦中梦是什么意思?收藏家饶有兴致地问,噩梦的主人又是谁? 牧嘉实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不能说我的猜测一定就是正确的我认为,噩梦的主人是那名死者。 死者? 就是那本小说的作者。牧嘉实的脑中隐隐划过一些思绪,这样才可以解释为什么噩梦中会出现他的小说的完整版本,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从天台坠落,那或许是他脱离这个梦中梦的办法。 之所以死者和凶手都神出鬼没,也是因为梦中梦的缘故。或许他在天台坠落之后,就离开了梦中梦,去往了外层的噩梦。 或许,他的坠落本身,就是他为了让自己醒过来,才特地安排的一场戏码,所以凶手才会不知所踪。那名凶手,说不定就是他自己是他自己在这个梦中梦里的虚幻投影。 牧嘉实的说法令其余任务者都吃了一惊,不过他们在仔细思考过后,不得不承认牧嘉实说的是有可能的。 而梦中梦牧嘉实思索了片刻之后,就说,首先,那名窄楼居民的遭遇可能就是在末日的废墟上被人抢夺了食物,由此陷入了严重的饥饿。 所以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废墟之上,又一次被抢夺了食物。根据我们现在获得的信息,唯一可能令他产生恐惧的噩梦缘由,应该就是这个。 随后,在噩梦中重复这样的遭遇,可能令他感到了十分的厌烦和痛苦,所以他又做了一个梦,聊以自我安慰。 梦中,他根据自己写出来的小说的内容,让抢夺他食物的仇人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徒劳的收集食物的过程。 明明拥有足够的食物,但是却不断地遗忘,不断地重来,深陷这样的折磨而无法自拔。这应该就是这名小说家对自己的仇人的报复。 所谓的雾气,恐怕就是他的小说,和他的这场梦中梦的一种微妙的区别。 他的小说里为了保持悬念,应该并不会直接揭晓这名主角是失去了自己的记忆,自然也就不会展示他放着食物的仓库。 雾气界定了小说情节发生的范围,但是当我们得知这是小说,又或者小说的情节走到结局,揭晓真相的时候,雾气应该就会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小说的最终情节,应该是这名主角在痛不欲生的折磨中活活被饿死。如果我们不去阻止的话,这可能是一个坏结局;如果我们去阻止他的死亡,我认为最多也就是一个普通结局。 说到底,在梦中梦里受折磨的,那名走入雾气的男人,其实并不是噩梦的主人的仇人。那是他自己的心理阴影的投射。 所以,当我们在那名走入雾气的男人面前提到那个坠楼的人的时候,他才会如此地抗拒,因为他不想知道真相,他只想沉浸在这样的美梦中。 但问题是,在外层的噩梦中,他仍旧经受着饥饿,至少噩梦中是这样的。所以,求生欲会使他想从更深层的梦中醒来,尽管那也只是回到另外一个梦境中。 第250页 所以,他的梦中梦里,才会出现一栋高楼。那是按照他的潜意识,给自己安排的退路。 高楼唯一的用处,就是唤醒他自己。所以,其他的求生者会忽略这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书店存在,并且其中还放了那本书的原因,就是一种醒目的提醒。 而给他安排处决的那群游乐场的求生者,很可能是他在外层噩梦中,甚至于现实中遭遇到的一些人。 他们可能就是末日中真实存在的,并且与噩梦的主人有过一些交集,然后被投射到了噩梦中,成为背景板一样的存在,并且承担了唤醒他的重要责任。 说到这里,牧嘉实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说法,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是的,我认为就是这样。 其余任务者在安静了片刻之后,不约而同地说:我觉得这很合理。 绯和巫见甚至心服口服,因为,牧嘉实甚至推断出了他们知道的那个普通结局,即避免那个走入雾气的男人因为饥饿而死。 收藏家不合时宜地提出了质疑,尽管他笑意盈盈的样子,更像是一种不坦率的表扬,他问:所以结局呢?尽管噩梦已经被分析出来了,但是结局应该是什么呢? 牧嘉实一顿。 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上一个噩梦。他也曾经面对过这样的质疑。 的确,对噩梦的分析、对幕后真相的探索,有何意义呢?他们最终的目标是为了解决这个噩梦,而不是在这里做推理。 而这一次,牧嘉实并没有表现得过于自暴自弃。说到底,这么多天在窄楼底层的休养,多少还是有一些效果的。 再说了,虽然他一直自暴自弃地想在这个噩梦中划水,但是,他终究还是希望自己能收获一些线索,去换取关于苏恩雅的信息。 牧嘉实只是苦笑了一声,说:我还不知道结局应该是什么。不过,对噩梦的分析还是必要的。 相比之下,绯的问题更为实际: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直接去天台跳下去,离开这个梦中梦?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光头说,上一轮噩梦,又为什么会重启? 牧嘉实摇了摇头:不清楚。他迟疑了一下,我有一些猜测,但是无法证实。 光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此前他也认同了牧嘉实的看法,所以说到底,他恐怕也与牧嘉实有着雷同的猜测。 也就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外层的噩梦中,可能出现了什么变故。 在第二层梦境中,重启的条件是记忆的遗失但是与其说这是噩梦的重启,倒不如说是小说情节的重启。 他们成了被殃及的池鱼,被迫跟随那个走入雾气的男人,重复着徒劳无功的宿命。 但是在第一层梦境中,死亡恐怕仍旧是噩梦重启的条件。或许在外层的噩梦中,有谁死亡了,所以才会导致噩梦的重启? 从这个角度来说,现在他们所处的,其实是第二轮噩梦。 不过说这些也没什么用,还徒劳增加了迷惑性。不管是第几轮噩梦,他们收获了足够的信息,而此刻,似乎也可以尝试挑战真结局了。 但是牧嘉实的心中却满是警惕。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担心噩梦中会不会出现什么特别的变故,比如噩梦是否会突然的崩溃? 他忧心忡忡,但是也无济于事。 绯不厌其烦地再一次问:所以我们现在去干什么? 牧嘉实有些许的迟疑。尽管已经分析出了足够的信息,但是他仍旧觉得,在这个梦中梦里有一些线索没被查清楚。 可是,如果选择谋定而后动,说不定就如同他之前去的那个噩梦一样,被迫迎来了一次噩梦的崩溃。 他迟疑不决。 这个时候,徐北尽的书店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是戴无。 不久前,当任务者们在讨论关于梦中梦的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任务者们的范围,而后者也没有阻止他的离去。 但是这样的话,情况似乎就与第一轮、第二轮噩梦都不一样了。 在之前两轮噩梦中,因为种种原因,戴无并没有在那名死者死亡之前,就来到大楼。而第三轮噩梦,他反而来了。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徐北尽看到戴无的到来,就站了起来,有些诧异地问他:噩梦发生变化了吗? 轻微的一小点儿。戴无脸上也带着笑,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那名收藏家居然出奇的相似,不过,只不过是让我获得了更多的自由而已。你知道的,高级别的扮演者,可以在噩梦崩溃的时候,获得更高的自由度。 徐北尽说:我知道。 他略微迟疑地看着戴无,想知道自己听出来的那些许的暗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随后戴无就笑了一下: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徐北尽默然,随后才缓慢地说:找我做什么?他露出些许倦怠和疲惫的神情,像是厌烦了这种话题,关于我的噩梦? 你可以不用那么警惕,真的,兄弟。戴无诚恳地说,其实我们也并不是 第251页 你们? 戴无点了点头,露出了一种轻松的微笑:当然,我们。他说,我们的级别都挺高,像我就是一个配角。我们都在噩梦中拥有较高的自由度,而你或许也可以尝试提升自己的级别? 徐北尽长久地凝视着他。 戴无没有特别在意徐北尽的表现,他接着说:其实我是来邀请你和我们合作。还记得我最开始遇见你的时候,说的事情吗? 他缓慢地说着,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都认真咀嚼、仔细品味其中的道理之后,才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来。 最初见面时候说的事情? 徐北尽微微怔了一下:打倒NE? 戴无用一种绝对称不上郑重的表情,点了点头。 徐北尽的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滑稽和违和感。当初他听闻戴无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心中多少带着沉重的压力和不安。 后来戴无又跟他说,那实际上只是为了践行他的第二人生的观点罢了,只是希望自己记住,他们的确是在第二个人生中,而不是第一个。 徐北尽也接受了那个说法,并且在随后与戴无的交流中,几乎都处在一种淡定和放松的情绪。 他以为,戴无那开玩笑一样的打倒NE的目标,就真的只是开玩笑。 很多任务者都想在追寻真相。戴无用一种格外微妙的语气说,难道扮演者就不想吗?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比那些任务者更加接近真相。起码,他们连扮演者的存在都不知道。 徐北尽开始庆幸自己没有把直播间的音源接到自己这边,不然的话,他可能要面临这个噩梦中的第三次直播被切断了。 至于戴无说的话 说实在的,徐北尽甚至有一些心不在焉。 真相他想,他们就真的那么想知道真相吗?甚至还因此团结在一起? 多年之前,那些任务者挤在他的门外,对他的噩梦抱有妄想和痴念,是因为他们被不实却煽动人心的谣言、热烈且裹挟众人的氛围给蛊惑了。 因此在当时,徐北尽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考虑过是否应该开放自己的噩梦。 但是现在,徐北尽却迟疑了。尽管他仍旧没有想过要让任务者们进入自己的噩梦,但是他却开始考虑,是否真的有必要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任务者和扮演者们,让他们,去了解真相。 不知天高地厚。 徐北尽莫名被自己使用的这个词给逗笑了。 他露出了轻微的笑意,而这让戴无略微警惕地停了停。时至今日,他仍旧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看起来普通寻常的书店老板,究竟都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的噩梦,他那些语焉不详的话,他神秘莫测的表情都象征着什么? 从某种角度上说,在这座窄楼里,只有因为种种意外发现了书店里的书和噩梦有关系的牧嘉实,以及可以随意进出书店的林檎,这两名任务者,对徐北尽身上隐藏着的秘密有些许的了解。 而其中,林檎却对徐北尽的噩梦毫无兴趣,牧嘉实更是在经历了一场空前的失败之后,早已经灰心丧气。 同为扮演者,戴无应当是更为接近徐北尽的身份。但是,他却对徐北尽的秘密毫无了解。 他只是说:我之所以再来找你,是因为在第一轮噩梦的时候,你的表现让我知道,你的确了解一些。他说,或许你是从你的噩梦中了解到的?就如同其他的一些扮演者一样。 徐北尽沉默了片刻之后,说:其他的扮演者?他注视着戴无,就在你们之中? 是的。戴无含糊其辞地说,或许你也知道的关于末日。 徐北尽沉默以对。 戴无说:第二人生他叹了一口气,那种徐北尽曾经隐隐从他的身上见到过的痛苦,再一次在他的目光中一闪而逝,的确,游戏给我们提供了一段第二人生。 徐北尽静静地听着,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一些什么。 但是戴无慢慢地说着,仿佛在斟酌着语句,我们可以根据噩梦的内容,拼凑出一些事情的脉络。末日或许,我们已经失去了第一人生? 戴无还想继续说一些什么,而徐北尽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戴无看着他,故作淡定地耸耸肩。 尽管徐北尽的下一句话就让他脸色大变。 徐北尽说:一些扮演者的噩梦中,有着雷同的末日场景,对吧? 戴无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徐北尽,他突然很想知道,这名深居简出、终日躲在他那昏暗的书店里的扮演者,究竟为什么会知道其他扮演者的噩梦中的事情? 徐北尽垂下眼睛,似乎是漫不经心,又似乎是心不在焉地说:你与那些任务者的想法一样你也认为,这个游戏的场景、故事,都是依照真实发生在地球上的事情改编的,是吗? 所以,末日是真实的。杀戮、疯狂、血腥、废墟,都是真实的。 戴无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第252页 点完头,他反而轻松了不少,甚至露出了微笑:哥们,你知道的还真多。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话,就让我们的谈话变得方便多了 徐北尽没怎么理他故作镇定的话。他接着说:而即便地球发生了末日,我们这些人呢? 戴无的话戛然而止。 徐北尽并没有看他,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我们死在了末日中吗?我们只是生活在游戏中的幽灵吗?又或者,我们是地球文明最后的幸存者,只能在一个游戏中苟延残喘,妄图延续自己的生命? 戴无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奈地说:你问倒我了。 徐北尽像是突然回过神,他抬眸看向戴无,欲言又止,但是最终,他只是疲倦而平静地说:知道真相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知道。 徐北尽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知道真相。戴无死死地盯着徐北尽,脸上那种旁若无人一般的轻松笑意,瞬间就消失了,你知道真相,所以你才警告我,让我放弃对真相的寻找。 你之前甚至对我说,打倒NE,也并不一定意味着能够逃离窄楼为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 徐北尽微微皱了皱眉。 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戴无会突然过来找他说这些话了。 说白了,还是因为,在之前几次遇到戴无的噩梦中,徐北尽都表现出了一种出人意料的主动性。 他对噩梦的好奇、主动离开自己固守的场景,甚至脱离了群演死板僵硬的剧本这种种表现,都让戴无以为,徐北尽是一个可以争取、拉拢的同伴。 而徐北尽还在他的面前表现出,对窄楼、NE等等的真相的,超乎寻常的熟稔。 于是在这个噩梦中,当他们谈论了终极噩梦的话题之后,戴无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挑选了一个合适的时间,主动出击,希望能从徐北尽的口中逼问出一些什么。 又或者,他可能只是以为,他仍旧在拉拢徐北尽,希望徐北尽加入他那打倒NE的行动中。 他的背后,有一个所谓的组织。 扮演者的组织。 然而徐北尽突兀地感到了一种灼烧的情绪,令他心绪不宁,令他挣扎犹豫。 他想,他们这群人就真的,这么想知道真相吗? 而对于戴无来说,他只是看见徐北尽在沉默片刻之后,突然地露出了一个毫无情绪的笑。 他只是平静地扯了扯嘴角,那种深沉的、压抑的气场再一次笼罩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戴无听见这名书店老板说:为了知道真相,你又能付出什么代价呢? 第72章 又一次 几分钟之后,戴无离开了徐北尽的书店,站在大楼的外侧。按照噩梦的发展,他这个时候就是应该等在这里,等待着那名被处决的求生者坠落。 但是他的心思还是沉浸在徐北尽刚刚说的话上。 戴无的耳畔仿佛仍旧回荡着他的话。 他听见那名书店老板的声音,语气的确沉稳平静,但是似乎又蕴藏着大海一般,深邃的、令人恍惚的缥缈不定。 你们究竟收获了多少关于末日的噩梦?我想,应该不会特别的多,否则的话,你就不会纠结关于真相的事情,而仅仅只是沉浸在这个第二人生里了。 也或许是我过多地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其他人的头上。我想,确实有很多人想知道真相吧。 总之我知道一个噩梦,并且我打算让一些想要知道真相的任务者,去到那个噩梦中。你们应该有办法,让一些任务者认为自己是无意中得知这个噩梦的吧? 你已经是配角级别了,那么你应该对这种幕后推动噩梦发展的手段,非常熟悉才对。 可能很多人都想知道,我究竟知道一些什么。但是那并非是一件好事。 戴无听见这个男人露出难以用确切的词汇描述的复杂表情,随后用一种格外肃穆,又或者绝望的口吻说:有时候记忆也会成为一种诅咒。 戴无想,什么记忆?他知道什么? 是关于他们如何进入窄楼的记忆吗? 戴无只能想到这个。因为提及记忆,就会想到那段记忆。任务者和扮演者都不知道,他们不记得,又或者是被迫遗忘那段记忆。他们从来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进入窄楼的。 但是徐北尽却记得? 虽然戴无并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但是他却突然心有戚戚。毕竟,如果其他所有人都忘记了,而徐北尽却记得,并且独自守着这个秘密这么多年 那么他还真的可以理解徐北尽身上那种阴郁、深沉的气场。 那甚至是一种岁月酿造出来的痛苦。 于是,戴无很快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想象徐北尽这么多年来的黑暗岁月。那听起来实在是太惨了。 而且,强迫他说出这个秘密,听起来也是足够残忍的事情。 但那的确涉及到了其他任务者、扮演者的自由。 这是一件进退两难的事情,戴无一时间颇为踌躇,又觉得自己似乎过于莽撞地和徐北尽摊牌了。 第253页 但是现在窄楼中混乱的氛围,也确实令他感到,似乎时机已经到了。他希望可以趁势而起、顺流而下,了解到真相,并且,逃离窄楼。 所以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随后就想到了徐北尽的要求。 如果想要得知真相的话,那么就让一些任务者进入徐北尽所说的那个噩梦。 那究竟是什么噩梦? 戴无有一些好奇,但是徐北尽并没有明说。他只说等这个噩梦结束之后,让戴无去他的书店,再详谈。 这样一来,戴无也只能强压下自己的好奇心了。 不过,除了那个噩梦本身,徐北尽做这件事情的目的也让他有些困惑。他看出来徐北尽身上那种压抑的情绪,但是他不明白那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徐北尽真的独自一人守着真相,度过了那么多年,那么戴无似乎也能稍微理解一些他的心态了。但是那也不足以彻底解释这件事情。 说白了,徐北尽为什么如此执着地独自承担着真相? 看他刚才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是不想逃离窄楼,并不是想要阻止其他人得知真相。那更像是一种深切的恐惧与疲惫。 那终究还是归结于徐北尽的噩梦究竟是什么? 他说他的噩梦并不是终极噩梦,而这意思究竟是,终极噩梦别有归宿,还是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终极噩梦? 想着想着,戴无就苦着脸,揉了揉头发。他想,如果他就像之前和徐北尽说的那样,只是因为想要过好第二人生,所以才提了一个打倒NE的目标就好了。 最开始的确是那样,但是后来,情况慢慢就变了。 说到底,又有谁愿意真的一直沉浸在虚假的真实之中呢? 他们就像是被禁锢在这个巨大监狱中的囚徒。然而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究竟犯了什么罪,才会被囚禁在这里。 如果他们是无辜的呢?如果他们本不应该被关在这里呢?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能知道幕后的真相?为什么不能试图逃离这个该死的囚笼? 对于戴无来说,徐北尽这样的隐瞒与隐忍,或许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慈悲与怜悯。他独自一人背负着这个秘密,而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折磨自己也折磨其他人。 但或许或许他也的确无法说出来呢? 在那些阴谋论中,NE总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监视者的形象。或许徐北尽就是它监视目标的重中之重。 戴无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看见一个黑影从空中坠落。因为逆着光,所以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他要给这家伙收尸。 这就是戴无在这个噩梦中需要做的事情。那名噩梦的主人,沉浸在虚幻的梦中美梦的主人的尸体,他要将这具尸体回收。 随后,那名噩梦的主人就会再一次使用这具身体,或者之前已经死过的那些身体,再度开启这个梦中梦。 他可能会因为坠落的窒息感而清醒,但是不久之后就又会再度沉溺于这个美梦之中。而戴无就是他梦中的躯体的保管人。 其实,如果任务者们稍微细心地探索一下游乐场和废墟其他地方的话,他们就会发现,与这具尸体有着相同或相似面貌的求生者,到处都是。 但是除却那名走进雾气的男人,任务者们完全没有关注其他的、那些普通的求生者们。 戴无也不禁因为他们的愚蠢和迟钝而叹了一口气。 说好的要去寻找死者的身份的呢? 不过,他又的确迫切地希望,这群任务者们能给力一点,让这个噩梦快一些结束。 戴无想赶紧从徐北尽的口中得知那些真相。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这些人类已经在这座窄楼里呆了这么多年了。有些人甚至已经习惯了窄楼中贫瘠无趣的生活。 但是或许是因为最近窄楼中的气氛实在是过于活跃,所以戴无也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些妄想。 说不定,他们就能将自己已经失去的第一人生,重新夺回来呢? * 被戴无寄予厚望的任务者们,这个时候因为饥饿,就先去了藏宝库寻找食物。填饱肚子之后,他们来到了大楼前,并且目睹了戴无收尸的场景。 这似乎就解释了,为什么上一轮噩梦中,尸体最终消失的原因。 戴无向他们投去警惕的目光,随后快速地离开了这片区域。 而任务者们也没有再去找戴无,他们再一次来到书店,得到了那本书,并且又从徐北尽的口中得知了与这本书有关的一些事情,随后废墟周围的雾气再一次地消散了。 他们还是决定,先去那名走入雾气的男人的家中看看。 几分钟之后,他们来到了废墟的西南角落,又继续往外走。他们再一次来到那扇完整的卷帘门的外面。 意外的是,那个男人也在。 算算时间,他这个时候应该就是处于第一次寻找食物与第二次寻找食物之间,恐怕不久之后,他就要再一次离开这里,去到藏宝库交换食物了。 但是任务者们把他堵了个正着。 这个时候他正躺在他那个破破烂烂的,由几块砖墙堆砌起来的家中,露出了一种恍惚、茫然的表情。他似乎正在经历遗忘的过程,又因为饥饿而时常露出痛苦的表情。 第254页 任务者们试图与他搭话,但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最后,他们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扇卷帘门上。牧嘉实动作有些简单粗暴地拉开了那扇卷帘门,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受到的阻力并不大。 下一秒,他就立刻瞪大了眼睛。 如同小山一样堆积起来的面包,就像是流水一样,哗啦啦地从卷帘门后的仓库中涌了出来。那数量几乎瞬间就淹没了牧嘉实的小腿,并且还在不断地攀高。 搞什么?! 这是整片废墟的面包都集中在这里了吗? 这个男人牧嘉实下意识转头去看那个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如鬼,好像下一秒就要饿死了的男人。 他坐拥金山而不自知,而这仅仅是因为他曾经抢了一个人的食物,而那个人为了报复他,将他写进了一本小说。 牧嘉实感到些许的胆寒,但是他也并非真的是因为这个男人的遭遇。这只是一个梦中梦,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噩梦。 不管同情哪一方,听起来都是十分可笑的事情。 所以这个时候,倒不如说牧嘉实是触景生情,是在同情他们自己,同情他们这些困在窄楼中无处逃生,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宿命,去往更高的楼层,然后被更深的绝望束缚的 人类。 而更加凄惨的是,人类甚至无法遗忘自己悲惨的命运。 这个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的男人,这个时候,他的失忆反而都成了一种幸运;而记忆,对于一些人来说,却成了诅咒。 牧嘉实沉默了片刻之后,就尝试让自己的双腿离开面包海里。 那个男人对旁边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他如同幽魂一般站起来,再一次游荡出去,去寻找他的食物。 这个时候,恐怕只有收藏家还笑得出来,他笑眯眯地说:哎呀真是有趣啊。 巫见却迷茫地捡起了地上的面包,他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面包他茫然地四处看看,这是这个噩梦的起始点吗? 牧嘉实的脸色骤然一变。 该死!这名任务者彻底遗忘了关于这个噩梦的记忆,噩梦又要重启了! 为什么会这么快! 在感到惊讶的同时,牧嘉实也同样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飞快地流失,种种关于这个噩梦的记忆、场景都在飞快地变成灰白色。 正如光头所说,当噩梦来到第三轮,所有的任务者都会开始遗失自己的记忆他没想到,是所有任务者都强制性地完全遗忘! 说不定光头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那些记忆就仿佛是从他的手掌间流下来的沙子;而他越是用力去握,沙子就流得越快。 但是 在那一瞬间,他恍惚意识到,如果他不做点什么的话,那么当噩梦真的重启,或许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或许,其余的任务者也经历着同样的过程。牧嘉实可以看到他们脸上惊恐到逐渐茫然的表情。或许,当噩梦真的重启,他们在第四轮噩梦的时候,就会以为自己是处于第一轮噩梦之中了。 牧嘉实在那两三秒的时间里,陷入了一种绝望的困境,随后,他努力挣扎,就好像废物最后的自尊心一样,不停地在心里重复着:梦中梦中梦中梦中梦 黑暗降临,随后又如同被撕扯掉的幕布。 牧嘉实骤然睁开眼睛,在迷茫中,他想,什么梦中梦? 在他发呆的那瞬间,周围已经有任务者吵起来了。他看了看这群陌生的任务者,一时间有一点迷惑。 第一轮噩梦而已,为什么他们会吵成这样? 废卡收藏家又一次兴致勃勃地说起来自己收集废卡的意图,而光头任务者也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两个人瞬间就针尖对麦芒起来。 真是的,又 牧嘉实的心中闪过一丝茫然。 什么又? 那个女人皱着眉,有些无奈地说:我们应该去收集信息了,而不是听你们在这儿吵架。 光头说:这是我和我兄弟第二次进入这个噩梦。 牧嘉实左右看看,感到大脑如同针扎一样的痛苦。他皱着眉揉了揉眉心,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什么梦中梦? 是说他们现在,处于梦中梦? 牧嘉实的目光略微恍惚,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大脑中破壳而出,但是却又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阻挡住了。 他听见有人说了一大堆东西,但是他都心不在焉,什么都没听清楚。 随后,又有谁的声音流入他的耳膜:我们就在大楼下面集合 大楼? 牧嘉实突然僵住了。 不,那也不能说是僵住。他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极端的震惊和不安,像是被一把大锤重重地敲了一下。 他猝然抬起头,目光四处搜寻着,终于看到了废墟尽头的那栋大楼。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突然地,就在其他的任务者还在商讨搜寻这片废墟的路线的时候,牧嘉实拔腿就跑,速度飞快,目标直指那栋大楼。 第255页 其他的任务者愕然地看着他,却没有跟上。他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曾经来过这个噩梦的光头和花臂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已经彻底遗失了之前几轮的记忆,认定这是他们的第一轮噩梦。 但是当发现牧嘉实的奇怪表现的时候,尽管他们的大脑告诉自己,这就是第一轮噩梦,但是他们的本能却感到了不安。 于是光头在犹豫片刻之后,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打算,直接说:我们跟上去! 暂时没有人反对他的意见,即便是收藏家也一样。 他们大概是觉得牧嘉实发了疯,但是又隐隐觉得,他会不会是知道一些什么? 透过直播间,徐北尽看着牧嘉实气喘吁吁地飞奔向大楼,他心中甚至对这位任务者升起了一些佩服。 当他与观众们看到那些任务者都认定这已经是第一轮噩梦的时候,不得不说,他们都为这群任务者捏一把汗。 噩梦进展到了第四轮也可以说是第三轮,不管如何,情况总归是和第一轮截然不同的。如果任务者们仍旧使用着第一轮那样松懈的、谨慎的态度,那么他们很有可能直接错失一些信息。 他们就如同那名走入雾气中的男人一样,徒劳地做着一些不太有用的事情。 但是,牧嘉实似乎记得一些什么? 这可就令徐北尽感到惊异了。 就如同之前在那个小男孩的噩梦中一样,他再一次想到,牧嘉实不愧是当初在窄楼底层创造了百分百真结局记录的掘金者。 尽管牧嘉实总是自嘲着说自己是失败者、废物,但是,曾经那段不可一世的成功经历,似乎仍旧印刻在他的灵魂之中,成为他灵魂中不可磨灭的底色。 他仍旧是那名强大的任务者。 牧嘉实跑得飞快,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爆炸了。但是一种不明的恐惧、不安却驱使着他加快速度。 终于,他冲进了大楼。随后,他骤然刹车,停在了书店门口。 牧嘉实看见了徐北尽,迟疑片刻,就与他打了个招呼。 徐北尽抬头看着他,目光中露出些许的微笑。他意有所指地说:又来拿那本书吗? 这是在主脑认可下的行为。当噩梦来到这一轮,像徐北尽这样的扮演者们也可以想起之前几轮的记忆了。 不过,那名走入雾气的男人,恐怕也还是得重复着那般的宿命。 牧嘉实怔住了。 比起所谓的那本书,他在意的是又? 牧嘉实声音略微嘶哑,他自言自语着说:所以,我,我们确实是遗忘了一些东西。 这个时候,其余的任务者也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 他们听见了牧嘉实说的话,光头和花臂立刻就变了脸色,而其他三名任务者还不明所以。 光头焦虑地说:我们已经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忘光了?这到底是第几轮噩梦了该死! 牧嘉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是他隐隐觉得不对劲,并且从徐北尽的口中得到了一些印证。 他还是相信徐北尽的说法的。 随后他就想到了自己莫名其妙记住的那个词语:梦中梦。 他突然抬头看向这栋大楼高楼。为什么在一片废墟中,会有这样的高楼,还没有倒塌? 牧嘉实突兀地问:老板,这栋楼的天台,可以上去吗? 徐北尽点了点头,说:当然。 于是牧嘉实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 他说:我明白了。 说完,他就转身冲向了天台。不能乘坐电梯,所以他只能选择爬楼梯。 明明刚刚那段路途的奔跑还使得他的肺部疲劳不堪,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努力驱使着自己疲劳的双腿,飞快地爬着楼梯。 他总有一种时间不太够用的感觉。不管那是不是真的,他都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其他的任务者们都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光头和花臂已经跟在了牧嘉实的身后,于是奇怪的从众心理就让他们也跟了上去。 但是当牧嘉实坚决地冲向了天台的边缘,似乎是想要跳楼的时候,就连一直无脑跟随的光头,也变了脸色:喂!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牧嘉实已经坚决地跳了下去。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失重,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传来不堪重负的哀嚎。 但是,与此同时,那种心脏与肺叶同时无法承受的重量,又冲向了他的大脑,一种极度的恐惧和仿佛坠入深渊的感觉共同袭击了他。 他猛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瞬间就惊醒了过来。 他仍旧记得那种失重的坠落感,仿佛要持续到他人生的尽头,仿佛他就将一辈子这样坠落在一个无底洞里,永远不能离开。 永坠深渊。他再一次想到了这四个字。 然而他醒了过来。 他已经从那个梦中梦里逃了出来,并且收回了之前几轮噩梦中所有的记忆。在他的周围,其余的任务者仍旧在沉睡。 恐怕,在他们自己选择跳楼之前,他们是无法醒来的。 牧嘉实剧烈地喘息着,说不好是因为那仍旧残留的恐惧,还是因为这个噩梦令人恶心的玩法。 第256页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缓过气来,站起来看着周围的场景。 这同样是一片废墟。 按照他的想法,这个噩梦是因为那本书的作者在现实中的废墟里,被抢走了食物,所以基于恐惧、愤怒和饥饿的阴影,才会做了这个噩梦。 所以在这个表层的噩梦中,起码会有噩梦的主人,以及那个抢走了他食物的男人。如果戴无说的话是正确的,那么还应该会有那些游乐场的求生者们。 不过,如果游乐场的求生者只是噩梦的主人为自己安排的,从梦中梦里醒过来的保险手段的话,说不定这个表层噩梦中,只有两个人也说不定。 而当牧嘉实真的看到这个表层噩梦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情况或许比他想象得还要特殊一点。 仍旧是一大片的废墟仍旧是一大堆的求生者。 换句话说,这仍旧是末日之后的废墟。 与其说噩梦的主人恐惧着食物被抢走的风险,倒不如说,他恐惧的对象,就是末日后的废墟本身。 末日这才是他真正恐惧的东西。 牧嘉实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苦笑。 他是不管噩梦的主人到底在恐惧什么的,他都无所谓。他只是在想,在这么大一片废墟里,他要如何找到噩梦的主人? 更不用说,其他的任务者还困在梦中梦里,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此外第二轮噩梦时候那突然的重启,仍旧困扰着牧嘉实。 如果是因为外层的噩梦中发生了什么变故,那又会是什么呢? 死亡? 谁的死亡? 总不可能是 等等。 牧嘉实突然怔了怔。 为什么不可能是噩梦的主人的死亡? 第73章 坏了 为什么噩梦的主人会死? 牧嘉实在怔了片刻之后,顺理成章地想到了原因因为饥饿。 噩梦的主人说不定是饿死了。 如果梦中梦里的那栋大楼,真的是噩梦的主人为了将自己从梦中梦里唤醒,而留下的保险措施的话,那么他在什么情况下会将自己唤醒?一定是在外层噩梦的情况已经十分紧急。 他自己已经意识到,他是在做梦,他要离开这个梦,他必须醒寸来 他一定是已经清楚地明白,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才会有意识地唤醒自己。 外层是噩梦,里层是美梦。不管怎么说,噩梦的主人看起来更想要留在美梦之中。除非他不得不将自己唤醒。 因为再不从虚幻的美梦中醒寸来的话,他说不定就要死了。 就要饿死了。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牧嘉实就松了一口气。他似乎已经隐约摸到了这个噩梦的脉络。他再一次想起了那个他曾经在窄楼拐角处遇到的,握着一支笔傻笑的窄楼居民。 这名噩梦的主人会因为沉浸在虚假的美梦之中,而忽略了外界发生的事情,甚至是自己身体的痛苦。 这听起来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然而人类的确就是这样脆弱而复杂的生物。 在窄楼中,牧嘉实就知道有不少任务者宁愿堕落,宁愿沉浸在酒精和狂欢的盛宴中。他们抗拒去参与噩梦、了解窄楼、探寻真相。 如果虚幻的、短暂的快乐可以填满他们的内心的话,那么为什么还要去追求那些痛苦的现实的真相呢? 快乐是一种可以麻痹人心的东西。 牧嘉实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他可以理解,却无法苟同。有时候他会在心中不耐烦地反驳说,那是虚假的虚假的东西有何意义? 但是谁都知道,人类是会为了自己的情绪买单的生物。 所以牧嘉实也不再去考虑那些事情了。 说到底,他终究是一个本性冷酷、坚定、决绝的男人。他颓丧的外表下,那种推着他去往更高的楼层的野望,仍旧熊熊燃烧着。 正如他曾经在徐北尽面前吐露出来的真言,他回到窄楼,只是希望自己能够调整好状态,然后重新去到更高的楼层。 如果那一次失败的确摧毁了他,那么在灰烬之中,会重生一个新的牧嘉实。他真诚地希望,这一次他不会被摧毁了。 而即便真的再一次被摧毁了,那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窄楼这种地方,自暴自弃总是十分简单的。 牧嘉实胡思乱想地皱眉沉默了片刻,他在考虑,究竟应该如何寻找那个神秘的噩梦主人。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耳边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身体猛地挣动了一声。 他看寸去,发现是绯醒了寸来。又是片刻,巫见、光头、花臂也接连醒了寸来。最后,收藏家挣扎了一下,也还是醒了寸来。 牧嘉实眨了眨眼睛,心想,这群人也没有那么不靠谱。 也是,毕竟都是更高的楼层下来的任务者。 等这群任务者都冷静下来,牧嘉实将现在的困境分析了一遍,然后询问他们有什么想法。 所以,我们现在要找到噩梦的主人?光头若有所思地说,你认为,指出他的徒劳无功,就可以达成一个真结局? 牧嘉实严谨地说:应该说,他一定不会希望自己,沦落到他的仇人在书中的那种结局。所以必然可以达成一个结局离开这个噩梦,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结局,我也不确定。 第257页 只是普通结局的话,阻止他饿死不就行了?收藏家笑眯眯地说,普通结局哪里需要这么费劲呢? 绯说:那不是也得找到他的仇人? 牧嘉实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绯迟疑了片刻之后,看了看巫见,最终还是说:我这里有一张搜查卡,可以使用两次。 几乎一瞬间,所有的任务者都看向了她,那目光中带着一点点震惊和微妙的敬意。 搜查一系的道具卡,是极为罕见和有用的,不管哪一种。 搜查卡可以发现场景中没有探明的地点,或线索、特殊物品、某个特殊NPC的位置。这就足够令人眼红了。 而探秘卡可能发现他人(包括任务者和窄楼居民)隐藏的秘密;预知卡更是可以直接获得与这个噩梦未来发展有关的线索,可谓是罕见的强大,且直指中心。 窄楼中的道具卡一共有五个系别,每一系有三种类别,共计十五种不同的道具卡。 其中魅力一系最为看脸(各种意义上),力量一系最为实用,搜查一系最为强大,改造一系最为诡谲,面板一系 嗯,面板一系最为鸡肋。 其实除却面板卡,面板一系中的另外两种道具卡十分有趣,定义卡和知识卡都有着相应的用途;然而相比较面板卡的烂大街,另外两种道具卡可谓是令人吃惊的罕见。 因此,面板一系最终就只能由面板卡代言了,而面板卡这种东西么 可谓是令人吃惊的鸡肋。 尽管鸡肋道具卡有的时候也能发挥一些用处,但当然是更为强大的道具卡才更有用。 因此,任务者们都用一种惊异的目光看着绯。 这简直就是在做慈善。 不寸随后,绯就说:作为交换,我希望你们可以告知我与末日有关的噩梦。 一听这话,直播间前的徐北尽就开始提心吊胆了,他生怕自己的直播又被切断了,不寸还好,因为只是提及噩梦,并没有其他的暗示,所以他的直播保住了。 任务者们都同意了绯的要求,不寸他们并不打算立刻交换线索。每一名任务者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不想让除了绯以外的人得到相关的线索。 所以他们约定,在寻找噩梦的主人和他的仇人的寸程中,单独和绯沟通。 不寸绯又说,也可以把线索交给巫见,这样可以更快一些。 所有人都同意了。 于是绯使用了她的那张道具卡。 牌名:仁慈的信使 牌面图案:(羽翼洁白的翅膀) 释义:信使可以帮你找到你想找的人,前提是,你的确有什么信息需要传递。不寸,如果你能让信使喜欢你,说不定,他会免费为你寻人。 使用次数:2/2 在使用这张卡之后,有一根莹白色的羽毛突然浮现在空气中。 绯说:跟着羽毛走就可以了。 使用这张道具卡并没有让她觉得心疼,因为这张道具卡所在的卡池,以及相对应的噩梦,都已经被绯身后的组织弄清楚了。 换句话说,除却抽卡时的运气问题,他们几乎可以量产道具卡。 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统治整座窄楼的意思。 随后,他们一边跟随道具卡形成的羽毛行动,一边挨个向绯说出自己知道的线索。 他们先去找的是那名仇人。羽毛跟随他们的行动速度,比他们稍快一些。任务者们都不自觉加快了脚步,生怕噩梦又出什么变故。 第一个来到绯身边的是收藏家,而光头去找了巫见。 不寸收藏家先说的并不是关于末日噩梦的线索,他反而先说起了道具卡。他笑眯眯地说:女士,等你这张卡用完了,不然交给我? 你用什么来交换? 收藏家沉吟片刻,然后说:我是从更高的楼层下来的。为了来到窄楼底层,我去了一个据说难度非常高的噩梦,并且打出了一个坏结局。 而那个噩梦是? 收藏家微微一笑:在那个噩梦中,末日正在发生。 绯眯了眯眼睛,不由得有些惊讶,她立刻说:没问题,我们交换! 随后,收藏家将那位窄楼居民的住所告诉她。说完,他眉开眼笑地走了,就等着这张道具卡使用完毕,然后来到他的手上。 第二个来到绯身边的,是牧嘉实。他迟疑了片刻,最终选择了他曾经经历寸的,窄楼底层的一个噩梦。 是我当初前往更高层的时候,打出真结局的一个噩梦。 他神色不明,淡淡地说着。 他没有说的内容是,他之所以能够在这个噩梦中打出真结局,就是因为几年之前,徐北尽曾经告诉他有关这个噩梦的线索。 他说:是与电梯有关的噩梦。但是在室外,是末日的场景。 绯露出了有些感兴趣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她说:就在窄楼底层? 牧嘉实点了点头:是的。他又顿了顿,严谨地补充说,当时是这样,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消失。或许我们之后可以去看一下。 第258页 绯立刻就点了点头。 直播间里,观众们热烈地讨论着这些噩梦,而徐北尽眨了眨眼睛,心想,天助我也? 实际上他想让这群追寻真相的任务者去的,就是牧嘉实所说的这个噩梦。 不寸恐怕牧嘉实也误会了这个噩梦。 重点并不在于室外,而是 徐北尽慢慢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时,徐北尽仍旧处于里层的梦境中。尽管任务者们已经脱离了这个梦境,去往了外层的噩梦,但是徐北尽还是停留在那家书店里。 也许即便他去跳楼,也无法离开这个梦中梦。 说到底,无论梦中梦还是外层噩梦,都是这个游戏副本的一部分。他们这群NPC,恐怕都是无法离开自己的固定场景的。 直播系统的右侧画面源列表上的场景,也暗示了这一点。这些场景并没有分为梦中梦和外层噩梦两种,仍旧使用着简单的编号,看起来似乎这些废墟区域都位于同一个层面上。 之前徐北尽也隐隐察觉到不对劲。直播系统上,一共有将近六十个可供选择的场景,但是实际上,在真正的直播过程中,他根本没有切换到这么多的场景。 而任务者们也的确是几乎走遍了整片废墟。 现在任务者们脱离了梦中梦,去往了外层噩梦,于是他们的名字也就出现在那几个之前从来没有直播过的场景之下。 之前徐北尽还以为,这些没出现寸的场景,是在雾气之外;但是没想到,那甚至都不属于一个层面。 徐北尽被这个直播系统给误导了。 他哭笑不得地想,既然直播系统都这么给他作弊了,甚至给他提供了一个上帝视角,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告诉他答案呢? 比如在一区后,加个括号,说是梦中梦的一区。 再比如现在任务者们所处的三十九区,也加个括号,界定为外层噩梦的三十九区。 这不就清楚明了了吗? 徐北尽暗自取笑直播系统的僵硬刻板,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完全就是无中生事。 他正胡思乱想间,任务者们已经找到了那个仇人。 那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但是比起梦中梦里的颓废样子,他现在看起来格外的张扬,意气风发。他似乎成了这片废墟上的小头目,甚至可以指使别人去给他找食物过来。 羽毛飘到了他的面前,随后消失了。 看到突然出现的任务者们,这个男人露出戒备而挑衅的表情。 这地方尽管仍旧像是废墟,但是起码也清理了一小块区域,用破碎的泥砖搭了一间小屋子,甚至放了一张躺椅。这男人就坐在躺椅上,看起来格外悠闲的样子。 但是任务者们却情不自禁地露出古怪的表情。 他们不自觉地想到那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握着面包无动于衷地走进雾气里的男人。 牧嘉实清了清嗓子,问:你之前是不是抢过谁的食物? 男人嗤了一声,他不屑地说:抢,我还用抢?他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那叫拿。 任务者们的表情更为古怪了。 好吧,不管如何,眼前这个男人和另外的那个男人,都不寸是噩梦中的某个来自过去的虚影罢了。 绯说:那么,我再使用一次道具卡? 牧嘉实盯着那个男人看了一会儿,突然说:用吧。我觉得我好像知道这个噩梦的真结局是什么了。 绯使用了那张道具卡,又是一根羽毛出现。她随手将那张废卡扔给了收藏家。收藏家仔细看了看这张道具卡,然后笑眯眯地将废卡收入怀中。 牧嘉实没怎么注意任务者们的互动,他只是说:如果噩梦的主人在梦中梦里坠落,是他苏醒的时刻,那么如果在他苏醒的时刻,看到这个男人他会有什么反应? 绯愣了一下。 光头说:他会觉得他揣摩了一下噩梦的主人可能有的心路历程,做一个美梦,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终究还是梦。 我也觉得。牧嘉实点了点头,现实中就是外层的噩梦中,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任务者们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很快,他们就在羽毛的带领下,找到了噩梦的主人。 令他们吃惊的是,噩梦的主人还在沉睡之中。他的位置就在他的仇人附近,相隔最多一百米,而他的仇人有着可以遮风挡雨的住所、听其使唤的佣人、无穷无尽的食物。 而这名噩梦的主人,却像是梦中梦里那个走入雾气的男人一样,住在简陋透风不挡雨的瓦砾废墟之中。 几件薄薄的衣物,不,应该说,那只是布料,就摊在地上,做成了他的床。现在已经变得十分肮脏,泛着黑漆漆的油光。 睡在这上面,肉眼可见地不是很舒服。 噩梦的主人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瘦骨嶙峋,眼下青黑,他的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一支笔,周身散乱地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字。 纸上的字,有些是用鲜血写就的。或许,他使用的那支笔用完了墨,他就使用自己的鲜血来写作。 第259页 看到这一幕,牧嘉实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本小说,《恶梦轮回》。而他想到的不仅仅是噩梦中的那本,同样也是窄楼中,徐北尽书店里的那本。 他想,这就是书的封面上,血字的来源吗? 尽管此刻,噩梦的主人正在沉睡之中,但是任务者们仿佛还能听见他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饥饿声音。 但是,他的神情是十分舒缓的,甚至是喜气洋洋的。他一直在笑,几乎是呆傻的笑容。他呢喃着一些活该让你来惹我看我不弄死你之类的话。 听起来的确非常解气。他大概是好好在他的恐怖小说,以及梦中梦里,折腾着他的仇人。 然而任务者们都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绯说:现在两个人都找到了,我们应该怎么办? 牧嘉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他盯着这名噩梦的主人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你有镜子吗? 绯怔了一下:什么? 镜子牧嘉实深吸了一口气,或许,可以让他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他才是那个被仇恨和虚假的喜悦,推进自我的陷阱中的那个人。 距离噩梦主人的醒来,还有几分钟的时间。任务者们就在附近搜寻了一下,他们不仅仅是在找镜子,也是在找食物。 从梦中梦醒寸来,他们仍旧会感到饥饿。 这种饥饿其实多少令牧嘉实感到一些新奇,毕竟在窄楼里从来不会真的有这种感觉。但是只要想到他们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饥饿,他的心情就忍不住有些复杂。 这个噩梦或许快要结束了,但是窄楼呢? 几分钟之后,他们还真的在附近的废墟中找到一枚破碎的镜子。巫见将镜子捡了起来,用衣服的下摆擦了擦。 他不由自主地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看。 在进入窄楼之后,他的容貌就再也没有变寸。时光似乎已经驻留在他们的身上,说不好是仁慈还是残酷。而巫见的眼中闪过了恐惧和不安。 他不敢再看镜中的自己,总觉得那只是一个来自过去的影子,而不是真正的他。 他将镜子递给牧嘉实。 另外一边,光头和花臂两个身材强壮的男人,把噩梦主人的仇人给带了寸来。 没有太多的抵抗,似乎到这一步,主脑就已经不再给出太多的阻碍了。 牧嘉实意识到,实际上是绯的道具卡,让他们绕寸了许多弯路,不必在这庞大的废墟之上寻找噩梦的主人和他的仇人。 果然,很多时候,道具卡就是一种作弊的手段。 然而在游戏中,逃课也是一门技术。 有道具卡为什么不用? 要是用丁亿的那张道具卡,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可以直接解决这个噩梦了,还找什么镜子啊。 牧嘉实暗叹一声,他预感到,这又是需要费口舌的一个结局。 他们能说服这名噩梦的主人吗? 然而,情况却出乎他的意料。 牧嘉实只是随意说了两句话,希望这名噩梦的主人不要沉浸在虚幻的美梦之中,令亲者痛仇者快,又将镜子递给他,让他看看,究竟是谁陷入了他口中的折磨之中。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那个男人却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镜子,死死地盯着镜中那个形容枯槁的自己。 这个坐在地上,瘦到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走的男人,呆呆地看了看周围的纸张,看了看他手中死死地握着的那支笔。 他又看了看那个莫名其妙被带寸来,甚至已经不记得曾经抢过他的食物的,他的仇人。他的仇人嘴里骂骂咧咧的,依旧是那副嚣张傲慢的样子。 梦境中发生的一切,也就只是发生在他的梦境里而已。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仿佛远方吹过来的风,把他的大脑也吹拂干净了。 于是,他突然跳起来,把那支笔扔远了,然后大声说:你们说的没错!我他妈就是一个废物!他大喊大叫着,又哭了起来,沙哑地说,做梦又有什么用! 他用仇恨的目光看了看他的仇人,最后又绝望地说:他甚至连我为什么恨他都不知道。 最后,他看了看任务者们,沙哑地说:你们点醒了我,谢谢你们。 他尤为认真地看了看牧嘉实,面上哭得认真,心里却忍不住想,不枉他躺在地上,故意碰瓷这位传说中,百分百打出真结局的大佬。 任务者们: 啊这个噩梦的主人,他这是他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吗?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是情况似乎显得有些奇妙 徐北尽: 他想,他的这位同行,是不是有点太配合了? 就连任务者们脸上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这种迫切地想要去往更高层的想法,未免也太明显了,演技也太拉胯了主脑那儿真的能通寸吗? 徐北尽忧心忡忡,不寸主脑似乎被糊弄寸去了。 不久之后,任务者们耳畔就传来主脑那机械、冰冷的声音。 第260页 恭喜达成噩梦的真结局。请选择是否前往更高的楼层:是/否。 有人离开了,而有人没有。 当徐北尽从深沉无边的黑暗中彻底醒来,睁开眼睛之前,他想到的是与戴无的约定。 他想,那个噩梦的主人,那名扮演者,到底住在窄楼底层的哪里来着? 太久没有出门,徐北尽真的需要耗费一些时间,才能把自己记忆中埋藏着的一些东西翻找出来。 然而当他心不在焉地睁开眼睛,下一秒,他差点连魂都给吓飞了。 为什么林檎在他的书店里?! 林檎注意到他醒寸来了,于是当即目光炯炯地看了寸来,认真地问:北尽,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徐北尽: 他觉得,林檎一定是脑子坏了。 第74章 两码事 徐北尽迷惑地和林檎对视着。 他们在书店,天色微亮。窗外的灰雾仿佛都被林檎的话惊到,悄悄氤氲出清晨深邃沉重的霭霭模样。 林檎看徐北尽不说话,甚至催促问道:快说呀,难道你没有什么感觉吗? 感觉徐北尽慢吞吞地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林檎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感觉到了吗? 徐北尽: 他觉得手痒痒的,恨不得一巴掌拍到林檎的头上,让这家伙清醒一点。 不过考虑到双方武力值的差距,徐北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四肢。大概是因为坐了一晚上,所以他觉得有些僵硬发酸,但也可能只是心理上的错觉。 林檎歪了歪头: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他眯了眯眼,你怎么好像很尴尬的样子? 徐北尽: 你问我?你居然问我??你还好意思问! 他又一次被林檎惹毛了。 徐北尽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让自己冷静一点。他深吸一口气,随后说: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林檎狐疑地看了看他,最后还是没有揭穿徐北尽。他想了想,突然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还记得那两个曾经在你书店外面转悠的人吗? 徐北尽怔了怔,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我记得。这有什么关系? 我之前警告了他们,然后他们现在应该是去更高层了。去之前他们跟我说,有一些人对你的噩梦感兴趣。林檎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加戏,我就决定重新警告一下那些人。 徐北尽无言地看着他,片刻之后,说:谢谢。 但是他心里却在想,这种警告真的不会适得其反吗? 而且他想起噩梦中牧嘉实对他说的话,突然有一些明悟了。 怪不得牧嘉实跟他说林檎喜欢他。恐怕林檎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已经在窄楼底层传遍了。 徐北尽又一次坐立难安了,总觉得自己的名声被眼前这颗小苹果搞得乱七八糟的。 他一边苦恼地想着,一边听林檎继续说。 不用谢。总之我就去警告了那些人。林檎平铺直叙,后来有人跟我说,我为了你的事情忙上忙下,就是喜欢你的表现。 徐北尽: 好家伙。 徐北尽没有想到,他警告了牧嘉实,让他不要把他的脑补告诉林檎,免得林檎误会。结果他瞻前不顾后,窄楼里的任务者居然莫名其妙就误导了林檎! 徐北尽不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有些迟疑不定。 最开始的尴尬已经慢慢散去,他开始头疼要怎么和林檎说清楚这件事情。 外面的风言风语暂且不管话说这群任务者怎么可以这么八卦?要如何把林檎弯了的世界观再掰直,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说到底,林檎不过是帮他一个忙,怎么就被那群任务者认定是喜欢他的证据了啊!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徐北尽思索了很久,终于想明白应该怎么说:你并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好心帮我做了一点事情,然后被其他人误会了而已。 事实的确如此。 徐北尽看着林檎,想知道自己说了这番话之后,林檎会是什么反应。 林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那张看起来乖得要命的脸,这个时候更加凸显了他的那种迷茫与不解。他困惑地说:是这样吗?只是一个误会? 徐北尽说:当然是误会。 林檎沉默了片刻。 徐北尽想,在林檎简单的世界里,他可能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如果有人告诉他,那就是爱情,那么林檎说不定就真的被误导了。 他没有关于地球的记忆,他如同一张白纸,并仅仅对徐北尽袒露自己的秘密。 而徐北尽并不想把林檎带歪。 如果徐北尽更加恶意一些,希望能够将眼前这位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收入囊中,那么他此时可能就认下了这件事情,甚至连哄带骗地让林檎成为他的恋人。 第261页 以林檎对他的信任、林檎那白纸一般的情感世界,徐北尽当然有能力骗他一辈子,让他真的安安分分地当他的打手。 要这么做,那往后,徐北尽就真的可以在窄楼底层为所欲为了。 然而徐北尽并不想那么做。说白了,他真的是一个好人,尽管很多人都不相信。 所以他选择坦诚相告。 况且他本来对林檎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何苦要骗林檎? 只不过林檎这么兴冲冲跑过来就问他喜不喜欢的事情,说不定还等了一晚上了,这就让徐北尽多少有一种微妙的心情。 那是一种被看重、被认真对待的感觉。林檎在小心翼翼地、仔细地求证着某件事情,而那件事情的核心,是他徐北尽。 尽管徐北尽足够理智,甚至于悲观,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在那一刻升起了少许的虚荣心,以及更关键的被林檎触动的感觉。 他真的很喜欢与林檎这样的人往来。 对于林檎来说,徐北尽是出现在他黑暗如深渊的世界里的突兀光点,而对于徐北尽来说,林檎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这个绝望已经凝成实质的、矗立在灰色雾气中的窄楼里,徐北尽和林檎都是窄楼底层的异类。林檎为任务者们不容,徐北尽在扮演者中同样格格不入。 而他们机缘巧合之下,居然与彼此有了交集。 徐北尽暗自感叹。 而林檎似乎沉默得有些久了。 其实林檎这个时候的心情有点复杂,而那种复杂,他很难与徐北尽解释清楚,所以连他自己都陷入了茫然。 最先涌上心头的,反而是一种颇为叛逆的情绪。 他也许不知道地球上有类生物叫做杠精,但是他这个时候的情绪和杠精真的颇为相似。 他当然信任徐北尽,但是徐北尽那种轻描淡写,似乎压根就不在乎喜欢这件事情,直接就将其定性为误会的口吻,让林檎突然想你说我不喜欢你,我就真的不喜欢你了? 你就知道了?你就这么确定是误会了?? 那他在这书店里枯坐一夜,忐忑地、不安地、激动地等着徐北尽醒过来告诉他一个答案他喜欢还是不喜欢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这个感情世界完全空白的男人听闻喜欢这件事情的时候,当他认为这是一件积极的事情而非坏事,当他半信半疑、却仍旧来到徐北尽的身边想要询问清楚的时候 他希望获得的是一个肯定的答案,而那肯定甚至与他的本意无关。 他听闻了一件新奇的事物,于是,他希望自己拥有。 仅此而已。 所以这个时候,他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就只是闷闷地哦了一声,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因为徐北尽说是误会,他觉得是误会,他用那么确凿无疑的口吻说,林檎的确不喜欢他那说明徐北尽的确没有感受到林檎对他的喜欢。 至少林檎相信,在这件事情上,徐北尽了解得应该更多一些。 所以林檎同意了徐北尽的说法。 可是他仍旧在想,如果真的喜欢如果他真的喜欢徐北尽,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呢?如果这是真的那喜欢应该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呢? 他怎样的表现,才可以让徐北尽觉得他是喜欢他的? 林檎有些好奇,正如不久之前,他曾经好奇徐北尽的生活一样。 除却好奇,还有些许的失落和不爽。 因为徐北尽否认了他喜欢他这个可能虽然说这件事情与徐北尽有关,但归根究底还是林檎一人内心世界里的变动。 说到底,徐北尽哪能想到,林檎是带着期待、好奇和困惑的情绪,带来他的书店里,等待着他的醒来并且等待着他的答案呢? 林檎已经给自己预设了一个答案,而徐北尽否定了他的答案。 而林檎甚至只能选择相信徐北尽的答案,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喜欢这种情况到底是如何的。 可是那种不甘心的情绪仍旧在他的心底沸腾着。那毕竟是他的事情。他喜不喜欢徐北尽,那是他的事情。而徐北尽为什么要否认他? 他的表现,不足以让徐北尽觉得他是喜欢他的吗? 许久之后,当徐北尽已经站到自己的书架边上,自顾自挑选着今天要看的书的时候,林檎才突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但我觉得,我的答案才是最重要的。 徐北尽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我喜欢你。林檎说,主语是我,对不对? 徐北尽: 他默然片刻,然后看着眼前这颗小苹果。 他慢吞吞地说:宾语是我。所以我也有参与的权利。 林檎一皱眉,觉得徐北尽说的有道理,但是那种不爽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清晰 终于,他知道为什么了。 他曾经迫切地想要和徐北尽打一架,而徐北尽似乎以类似的借口推拒了他。 是的,林檎想和徐北尽打架。主语是林檎,宾语是徐北尽。主语想这么做,宾语不让他这么做。 情况简直如出一辙。 第262页 而问题在于,打架这件事情起码还是有风险的,喜欢呢?喜欢不完全是他林檎单方面的事情吗? 于是林檎义愤填膺,他说:我想和你打架你拒绝,现在我喜欢你你也拒绝? 徐北尽哑口无言。片刻之后,他说:林檎,你不喜欢我真的。这和之前的打架是两码事。 他几乎是苦恼地皱起眉。 但是但是林檎迟疑片刻,难道我想和你打架,和我喜欢你,不应该是同样的心情吗? 徐北尽: 求你了,难道你以为的打架不是我以为的打架吗? 徐北尽只能长叹一声,说:林檎,我觉得你是个呆子。你还是别想这件事情了,想不明白的。你就记住,你真的不喜欢我,真的。 林檎: 你说说看。 徐北尽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打架不准打也就算了,现在连喜欢他也不让凭什么啊! 而且,他怎么就想不明白了?徐北尽凭什么小瞧他啊?这不就是不就是,不就是喜欢的事情吗?!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他想不明白?! 林檎感到十分不爽! 他阴恻恻地看着那个站在书架前的男人,心想,他生气了,他不想看见这个男人,还讨好他,还想和他打架,讨好个屁 徐北尽说:过来拿书。 林檎回答:来了。 * 近来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中,又有了新的流言。 窄楼底层当然总是有着种种流言,或真或假的阴谋论也好,不知来源的消息也好,任务者们总是浸在各种各样的传言中,不可避免地被裹挟进去。 在不久之前,窄楼的更高层传来的有人成功离开了窄楼的流言,于是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们拼命去往更高层,连不少多年未曾进入噩梦的任务者,都终于迈开了自己的脚步。 而他们中的许多人,又纷纷将这段奋斗拼命的经历,化整为零地分散在不同的谈话、交流中。他们去往更高层,于是他们在更高层散布了关于终极噩梦的流言。 于是,更高层的任务者决定下来。 一段时间之后,窄楼底层的格局就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又是一段时间之后,窄楼底层的氛围就更加微妙了。 为数众多的、来自窄楼更高层的任务者们,发现自己被骗了。那个所谓的终极噩梦,那个与末日、记忆、灰雾有关的噩梦,并不与窄楼有关。 那只是一位窄楼居民的噩梦。 那或许也的确暗示了关于窄楼的真相,可谁知道,那究竟是这个游戏的设定,还是真正意义上的,他们需要的地球的真相呢? 任务者们心灰意冷。 甚至于,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干脆选择了停留在窄楼底层。这些人里有不少都是来自非常高的楼层,他们抛弃了一切,回到最初的楼层,希望能找到一个答案。 而那或许只是吹牛打屁和胡编乱造的产物? 不少任务者,或者是因为不甘心,或者是因为无力再去拼搏向上,所以,他们停在了窄楼的底层。 但是不管如何,终究还是有一些人,兴冲冲地下来,失望地离去,再重振旗鼓,打算重新回到更高层。 最终呈现出来的局面就是,窄楼底层的气氛,在经过了短暂的沸腾和热烈之后,现在又重归平静。 窄楼底层原本的、那些在这一轮乱局中,基于种种原因没有离开的任务者,以及那些从更高层下来的任务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按兵不动之中。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情况似乎在某一刻发生了改变。 起因应当是某一位任务者,在某个窄楼居民那儿听闻了一些事情。而后来,这件事情经由多人之口,就再一次传得沸沸扬扬,并且加上了不少揣测和臆想的成分。 而那条流言的核心观点,或者支撑起成立的一个证据就是,既然窄楼是一栋楼,那为什么它的门不是在底层,而会在更高层? 或许更高层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或许真相必定隐藏在最高层,可是出口一定是在底层,是不是? 所以,那个所谓的终极噩梦,也一定是在窄楼底层。 那个先前的传言,即窄楼底层出现了终极噩梦,并没有错。只是他们找错了噩梦。 有不少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相信了这一条消息。 当他们往更高层进发的时候,当他们在无穷无尽的噩梦和无穷无尽的楼层中辗转周折的时候,当他们已经解决了无数个噩梦,但还是看不见尽头和希望的时候 他们是否有朝一日怀疑过,窄楼的出口应当是在下方,而非上方? 最开始,所有任务者都是出现在窄楼底层的。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往上走才是正确的道路,往上走才能看见真相。 或许往上走的确可以看见真相,却无法离开窄楼? 他们之所以愿意相信这个可能性,是因为在先前那条有人成功离开了窄楼的传言出现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是谁离开了窄楼。 第263页 哪怕是那批位于非常非常高的楼层的任务者们,他们传出来的消息也是,不知道是谁,甚至,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吗? 他们已经是非常靠前的一批任务者了,他们知道差不多所有位于前列、高层的任务者的名字。而他们细数一番,居然全都都在。 更可怕的是,这个传言尽管传得有鼻子有眼,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其源头,更不知道,最先是从哪一层楼传出来的。 下层的任务者说是上层传来的,可上层的任务者,反倒是等到在下层的任务者上去了,这才诧异地得知这件事情。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凭空出现,让人甚至忍不住怀疑,窄楼中是不是有幽灵的存在。或许是幽灵在无形中传出了这个消息。 于是,在到处寻找无果之后,更高层的任务者听闻了窄楼底层出现了终极噩梦的传言之后,脑子一转,就飞快地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那名传说中的任务者,是不是从窄楼底层离开的? 或许有可能,不是吗?说不定他与其他的任务者,象征着两条路;一条往上,一条向下。而他成功了,其他人失败了。 高层的任务者知道更高层的任务者,但是他们从来不会关注底层的任务者。 而如果有人,或者有什么利益集团,始终关注着他的进展,在某一日发现他突然从窄楼底层失踪,并且到处都找不到他 那么自然而然地,就会怀疑他是否是找到了窄楼的出口。 或许这些人也不知道他是否成功,所以才传出来最初那个流言,希望有人能给出一个答案,更希望他自己跳出来解释这件事情。 再后来,这些人发现真的找不到他了,于是认定他应该是真的离开了窄楼;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他是如何离开的,只知道他是在窄楼底层消失的。 于是那个关于窄楼底层的终极噩梦的传言,就流传了出来。 简而言之,或许有人通过窄楼底层的终极噩梦离开了窄楼,但是他背后的人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噩梦,所以,他们希望其他人去把这个噩梦找出来。 这群因为终极噩梦而疯狂的、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或许终究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然而他们愿意。这群任务者之所以不顾一切地回来,当然,就是为了找到这个终极噩梦为了离开窄楼! 而那些本就停留在窄楼底层的任务者,有多少本来就是因为终极噩梦的传言,而留在这里的呢? 原本死寂的气氛,又一次发生了改变。 而这一切都要归咎于最初的那条传言,那条来自窄楼居民的信息。 有人说,他听闻某位窄楼居民在恍惚中念叨着末日,于是好奇地上前追问。在一番争论与纠缠之后,这位窄楼居民将他带到了另外一位窄楼居民的面前。 他听见后者呢喃着烧起来了他们都疯了末日不要丢下我好黑等等的词语,兴高采烈之下,十分大嘴巴地告知了其他人。 于是,这个流言就慢慢传开,与终极噩梦相关的消息碰撞融合,直到有人决定进入这个噩梦,一探究竟。 同样是这一天晚上,徐北尽枯坐在书店书桌旁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阵恍惚,意识缓慢地沉入了深邃的黑暗之中。 他又要上工了。 在真正进入噩梦之前,他的脑中闪过一丝好奇。他有些想知道自己这一次会进入什么噩梦,会是那个噩梦吗? 此前,他已经拜托了戴无在暗中散布与这个噩梦有关的事情。 尽管,戴无并没有亲自来到徐北尽的书店,而是让另外一名位于窄楼底层的扮演者过来询问相关的信息,包括噩梦的主人是谁,以及位于何处。 这让徐北尽猜测戴无应该是在更高的楼层,又或者的确位于窄楼底层,但是不愿意亲自出面。可能性众多,不过徐北尽也无意深究这件事情。 而今天更早一些的时候,那位扮演者再一次来到徐北尽的书店,告诉他,一切顺利;或许很快就有任务者要去试探一二了。 这群任务者显而易见地坐不住了。 再早几天,徐北尽曾经去找过那位窄楼居民,那个噩梦的主人。 那是一名女性扮演者。 多年之前徐北尽曾经去往过她的噩梦进行扮演,和她有过一些交集。当时她还随口拜托过徐北尽,希望他可以将她的噩梦告诉可靠的任务者。 后来徐北尽的确这么做了,他将这个噩梦告诉了牧嘉实;而牧嘉实也真的打出了真结局,只不过,这名女性扮演者并没有去往更高的楼层。 那是几年之前的事情,当时徐北尽自己也因为那些任务者的围追堵截而焦头烂额,所以并没有关注这名女性扮演者的情况。此外,他那个时候也的确已经无心理会外务了。 一段时间之后,事态平息,他某次在窄楼中散步的时候,曾经无意中遇到过她。然而,彼时的她已经疯了。 不,应该说,她已经彻底遗忘了自己扮演者的身份。她已经真正成为了那个噩梦的受害者。 第264页 尽管没有沉沦于永恒崩溃的噩梦,但是那与永恒崩溃何异? 因此,这一次徐北尽也只是远远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与她交谈。她说不定已经不记得徐北尽了,只是缩在窄楼的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将头埋在膝盖中,瑟瑟发抖。 只有到晚上,她才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自己的住所,陷入沉睡,等待着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任务者进入她的噩梦。 徐北尽因为她的遭遇而心生戚戚,但是也无能为力。那些迷失了自我、将自己当做是扮演的那个角色的扮演者们,在窄楼中不在少数。 这么多年来,徐北尽见过无数这样的扮演者,即便是在噩梦中,这样的扮演者也屡见不鲜。 而他之所以对这名女性扮演者的噩梦如此印象深刻,就是因为 末日。 在这名女性扮演者的噩梦中,出现了末日。 徐北尽并没有后悔自己暗中推动任务者们进入这个噩梦的举动,但是,他仍旧因为这个噩梦本身,以及其象征的含义,而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戴无离去之后,徐北尽久久地坐在桌旁,难以回神。 直到主脑将他拉入某个噩梦之中。 黑暗中,徐北尽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昏暗的室内场景,有沉闷而令人不安的刺鼻味道传来。仅有更远处的窗户,透出灼目的火光。窗外的城市正在熊熊燃烧。 徐北尽怔住了。 他真的进入了这个噩梦。 天火降世的末日之境。 第75章 兵分两路 这是一栋在焚烧的城市中摇摇欲坠的摩天大楼。 火灾蔓延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而人类似乎已经迷失在这可怕的场景中。哭泣声与哀嚎声早已经消弭在火焰造成的烟雾之中,只余下死亡一般的寂静。 整座城市都是如此的寂静。 浓烟滚滚,因此位于这栋大楼内的人们,只能看到附近两三百米的地方,更远处不过是隐在烟雾中的、梦境一般的场面。然而那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更加可怕的是,这栋大楼似乎就要倒塌了。昏暗无灯的室内,各种用具和设施凌乱散布、破损不堪,就好像经历了一场大地震一般的冲击。 展示外界的窗户的铝框已经出现了漆黑的纹路,这是被烟火灼烧之后的痕迹。如果人们可以看见这栋楼的外墙,恐怕更会感叹当初那场灾难令人心悸的威力。 而窗户的玻璃早已经破碎,这使得靠近窗户的一圈地面上,都布满了玻璃碎渣,格外的危险。 不过这群任务者并没有出现在窗户的边缘。 徐北尽在来到这个噩梦的第一时刻,先确认了周围的情况,然后打开了直播系统。 这栋高楼的室内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昏暗,但勉强可以看清,并没有触发直播系统的夜间模式。他看向了直播间右侧的场景列表,发现又是一大堆的场景。 徐北尽大略扫了扫,稍微理了一下,发现总共分了这么类:这栋36层高楼的每一层、七部电梯的内部、紧急求生通道的楼梯等等。 而任务者的名字全都出现在第36层,也就是这栋高楼的最顶层。 徐北尽将直播镜头切换过去,然后看了一眼这群任务者的名字。 好家伙。 总共八名任务者,有五名都是他认识的。 林檎、绯、巫见、沈云聚、蒋双妹。 这群人居然还能再一次地出现在同一个噩梦,徐北尽都惊了。 应该夸戴无的工作做得实在不错吗? 而且,为什么林檎出现在了这个噩梦中啊? 此刻也已经有观众们陆续出现在直播间,他们也注意到任务者的问题,纷纷发弹幕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都是熟人啊。 这就是五人开黑局? 北北好呀!这一次又是什么噩梦? 徐北尽将遇到如此之多熟人的哭笑不得抛之脑后,随后整理了一下自己脑中出现的信息。 他曾经来过这个噩梦,同样是现在这个身份。他知道关于这个噩梦的一些事情。不过那已经是挺久之前的事情了,所以徐北尽在慢慢思索着回忆起这个噩梦的相关信息。 随后,他开口说:这个噩梦的场景,是这栋摩天大楼,一共有36层。而任务者们会出现在36层,也就是最高层。 这个噩梦的背景世界经历了一场灾难,波及了这栋楼,它将在噩梦开始之后的三个小时崩塌,所以在此之前,任务者们需要逃出这栋楼。大楼的出口,在一楼。 说到这里,徐北尽微妙地停住了。 他联想到了窄楼。 今天早一些时候,戴无派来的那名扮演者在和他说明进展的时候,曾经跟他说过,在任务者中间,流传出了窄楼的出口实际上在窄楼底层,而非顶层这样的说法。 而现在,噩梦中同样出现了一栋高楼,但是任务者们面临的情况却截然相反。他们出现在顶层,他们需要的出口在底层。 这是否会让这些出现在这个噩梦的任务者们,有所联想? 绯和巫见的确想到了这件事情。 他们本来就是因为牧嘉实跟他们说了,这个噩梦中蕴藏了末日的元素,这才对这个噩梦有所关注。 第265页 而在上一个噩梦打出真结局之后,他们并没有选择去往更高层,而是暂时停留在窄楼底层。并且,他们随后与牧嘉实交流了更多的信息。 其中包括了这个噩梦的场景在一栋高楼之中、出口是在底层、任务者们会出现在高楼的顶层等等,这些信息就让绯和巫见产生了更多的联想。 牧嘉实没有告诉他们真结局应该如同打出来,本来他有意说出来,但是绯和巫见拒绝了。他们不想先入为主,而想要从头开始收集更多的细节。 于是,他们向牧嘉实确认了那位窄楼居民的住所之后,就前往寻找这位窄楼居民。然而意外的是,那位窄楼居民白天基本上都不会在家,而是缩在窄楼的某个阴暗的角落。 绯和巫见希望能够与这位窄楼居民沟通一下,因此耗费了一段时间去寻找这位噩梦的主人的行踪。 他们也的确找到了,尽管他们没能从那个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头、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然而就这么几天的功夫,窄楼底层居然就又传出来与这个噩梦有关的事情,还明确提到了窄楼的出口应该在窄楼底层这样的消息这可就让绯和巫见不知所措了。 他们的确根据牧嘉实的说法,猜测到了窄楼出口的问题,也的确在考虑究竟哪个噩梦会是那个传说中的出口,又或者那就是所谓的终极噩梦? 但是 但是这都不过是他们心中的猜想而已!怎么窄楼底层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该死,难不成他们无意中泄了密? 绯和巫见都是大惊失色。 然而他们仔细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这才明白,其实只是一名任务者无意中听闻的一些事情罢了。 这让绯和巫见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件事情在窄楼底层传得沸沸扬扬,却让绯和巫见颇有些忧虑。他们担心主脑NE会对这件事情做出什么反应,即便这样的想法只能说是杞人忧天。 或许,不管有没有反应,都不是什么好事。 要是有了,他们害怕NE做出什么来;要是没有,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个消息压根就没有什么价值? 只能说,进退两难。 他们想办法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仍旧停留在更高层的其他同伴,随后选择进入了这个噩梦。 在进入噩梦之后,他们就将目光放在了窗外。在这一刻,他们才真正理解,为什么牧嘉实说这个噩梦中的场景,是末日。 比起之前一个噩梦中,末日之后荒凉的废墟,这个噩梦中的末日,是正在进行时的。 绯呆呆地注视着那一片静静燃烧着的火海,仿佛能嗅到空气中灼烧的味道与热量。 她突然想到,这已经是正在进行时的末日了,那么那位收藏家说的,同样是正在进行时的末日,又会是什么场景? 会是与现在这座燃烧的城市同样的模样吗? 但是,在上一个噩梦中,那片末日之后的废墟,并没有出现过任何灼烧的痕迹。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末日,还有不同的种类?又或者,他们真的找错了,这些末日仅仅只是游戏中的设定,而并不是他们想要追寻的,关于他们出现在窄楼中的真相?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思路纠缠在绯的大脑中,让她的思维像是打了结。 在她思索的过程中,其余几名任务者已经开始交流、自我介绍,并且分析这个噩梦。 绯抬起头,看了看其余几名任务者。 除却在她身边的巫见,另有六名任务者,四男两女,都是不熟悉的不,等等,其中那位是 林檎? 绯将这人的面貌与自己记忆中的描述对应了起来。这名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即便在更高层,也有些许的名气。 他那不合常理的、bug一样的武力值,在这个游戏中,简直就像是自带外挂,还是直接打脸游戏公司的那种。 怎么会有人在逃生游戏里,拥有如此可怕的武力值? 绯和巫见身后的组织,也曾经因为林檎的特殊而对其上心,但是调查来调查去,林檎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突然出现,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那几乎是莫名其妙的武力值。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而这么多年,即便拥有这样的武力值,林檎也仍旧停留在窄楼底层。 对于其他的任务者来说,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也因此,才会传出林檎的智商或者脑子有点问题的谣言。 他们当然不敢在林檎面前提起这种猜测,但是暗地里,窄楼底层有十分多的任务者都相信这个猜测。倒不如说,这个说法反而使他们感到些许的宽慰和得意。 即便你林檎有那么高的武力值,又如何呢? 不过,像绯和巫见这样的,以及其他为数不少的任务者,他们并不相信这个说法。 说到底,窄楼中又有多少噩梦,是单凭武力值就可以打出真结局的? 不胜枚举。 所以,像林檎这样长时间停留在窄楼底层的事情,根本就不合常理! 就如同他那bug级别的武力值一样,他为什么会停留在窄楼底层,同样是令人费解的事情。他的身上萦绕着无数的谜团。 第266页 想到这里,绯不禁想到,在这个噩梦中,他们需要关注的事情,还真是多。 在绯有些许的苦恼的时候,其实林檎也有些许的苦恼。 他会进入这个噩梦,完全是因为,最近徐北尽对他的态度颇为微妙,有种冷处理的意思。 倒也不会不理人,但是往常的零食、饮料什么的,可就从徐北尽主动提供,变成了林檎自己默默去柜子里拿。 再往后,林檎去书店的时候,都默默地提上了几罐饮料、零食,全都挑选了徐北尽喜欢的,希望让徐北尽能恢复以前的态度。 然而不通世故如林檎,都能明白,关键的问题在于,他在徐北尽面前提到了喜欢这两个字。 直觉告诉林檎,徐北尽还在尴尬。 并且徐北尽因为尴尬,所以故意在冷处理这件事情。 不也不能说故意,而是说,徐北尽压根就不知道如何对待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如何对待造成这个问题的林檎,所以只能假装视而不见。 林檎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好办。他现在还没想明白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但问题是,他好不容易混到徐北尽身边了,还成为朋友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徐北尽一心软,就愿意和他打架了呢? 说白了,现在的林檎看待徐北尽的武力值,还是如同猫咪见了逗猫棒,一瞬间就心痒痒的,就很想扑腾上去。 所以林檎并不希望徐北尽推拒自己。 然而事情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林檎也不能责怪徐北尽他也不敢。他总觉得要怪到徐北尽身上的话,回头徐北尽又该被他惹毛了。 嗯,他已经惹毛过徐北尽很多次了,深有体会。 因此林檎只能自己苦恼。 冥思苦想后未果的林檎,选择来到噩梦里散散心,说不定还能在噩梦中遇到徐北尽听说人在梦中总是会更加的坦诚,会无形中展示出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 林檎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这歪门邪理,也压根没想到窄楼中的噩梦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梦,反正他就是进入了这个噩梦。 选择这个噩梦,也不过是因为,他在去易物市场购买零食的时候他有很多的饮料,但是他没有太多的零食听闻了其他任务者小声提及的某个噩梦。 挂在那群任务者口中的关键词就是末日,而他又想到上次来到徐北尽书店里的那位窄楼居民。 虽然他和徐北尽沟通的时候,故意避开了林檎的耳目,但是林檎发达的五感几乎是超人的层次,所以他暗中听见了一些词语。 其中也提及了末日。 因此,林檎就决定来到这个噩梦一探究竟。他其实也挺想知道,徐北尽和那位窄楼居民在说些什么为什么偏偏要避开他? 怎么,难道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知道的? 被书店的主人推到一旁的林檎,表面若无其事,心中深感不爽。 出现在这里的林檎,其实不仅仅让绯感到惊讶,同样感到惊讶的,还有蒋双妹。不过这个时候的蒋双妹,利用那张恶魔的假面变换了另外一张脸出来。 她不打算行恶事,所以这张道具卡也就只有两次使用机会了。她知道这一点,但是她厌恶这张卡,所以并不珍惜。 此外,这一次进入这个噩梦,本意也是为了探寻所谓的真相,希望给自己,以及其他的那些同伴们,找到一条出路。 因为目的重大,所以她谨慎起见,也就选择使用了这张道具卡。 再说了,用了一次,不还剩下一次吗?那一次就压箱底,等到什么时候真的需要用到了,也就可以用一下。 蒋双妹本来是想要使用这张道具卡原来的主人的面孔,但是安全起见,她还是重新选择了一个新的形象。 而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后,她就立刻暗呼侥幸。 毕竟,谁能想到,林檎和沈云聚都出现在了这个噩梦中? 林檎近日来都没有进入过噩梦,一连一个多月了,就没听说有人在噩梦中碰见了林檎;而沈云聚 虽然当初他们碰面的那个噩梦,确实是没能打出真结局,但是这么多日子过去了,那场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们冲向更高层的盛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沈云聚还没有去往更高层? 他是没那个运气,还是故意的? 蒋双妹知道不少任务者是故意留在窄楼底层的。 很久之前,蒋双妹和她的姐姐还在堕落者狂欢聚会上放飞自我的时候,她们就曾经听一些人醉醺醺地讲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些人说,任务者们刚出现在窄楼底层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确实很快有人就往更高层冲刺了,但是也有人从一开始就留了下来。 他们可能会去往更高层,但是最终还是会回到窄楼底层。 为什么? 那个时候同样醉醺醺的蒋双妹问。 因为哈哈,因为,一栋楼的出口,怎么会在高层呢? 当时蒋双妹只当这是醉话。其实直到不久之前,她仍旧没有重视这件事情,哪怕她知道,的确有很多任务者始终留在窄楼底层不离开。 说到底,虽然窄楼的确是一栋楼,但这是一个游戏,而非现实。一个游戏里的门,开在哪里不都行吗? 第267页 但是 这一次的传言出现之后,蒋双妹突然就改变了自己的观点。她重新审视那句话,重新回忆当初那名任务者的口吻和语气。随后,她决定来到这个噩梦试一试。 她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上之前碰见过的熟人。 沈云聚且不说,林檎出现在这里,不免让她想到之前与林檎的那一次会面,以及那一次会面背后隐藏的一些事情。 那名书店老板的噩梦。 其实窄楼底层有不少任务者仍旧对那个噩梦蠢蠢欲动,只不过因为林檎声名在外、徐北尽一直不入睡,而且窄楼底层不停地有其他的传言流出,所以很多人暂且忽略了徐北尽的噩梦。 但那不会是长久之计。 如果这些噩梦有用,真的能让人离开窄楼,那么还好;但是如果无用,那么疯狂的、走入绝境的任务者们,终究会想起几年之前那一次失败的尝试。 林檎尽管强大,但是他能与窄楼底层所有的任务者想抗衡吗? 于是,这件事情就终究还是会落到徐北尽的头上。 几年之前,他的确吓住了任务者。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现在的这些任务者,如果真的不能进入徐北尽的噩梦,那么说不准就会拿出什么玉石俱焚的手段,就算不能让徐北尽屈服,也能让他觉得恶心。 说到底,这一次的风波多少来自于几年前那次燃火余烬之中的点点星火。这群从死灰中复燃的任务者,谁知道他们是真的重振旗鼓,还仅仅只是回光返照? 如果是后者,那么情况又截然不同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绝望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对此,蒋双妹也感到了些许的不安。以往她是不会理会这种事情的,也没有这个敏锐度。但是,当她的姐姐离开,她发现,她不得不理解、分析这些事情。 一开始她还颓唐绝望,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在失去了姐姐的庇佑之后,她想要在这座窄楼中好好地走下去,就必须振作起来。 除非她想要再回到堕落者群体之中。 但是,她已经答应了她的姐姐。 刚巧那段时间里,不少堕落者也洗心革面,决定重新返回噩梦,继续向上冲。蒋双妹遇到了不少曾经相识的任务者,他们询问关于蒋双姊的事情,又叹息其遭遇。 而他们都知道,蒋双姊蒋双妹这对姐妹,有不少道具卡。蒋双姊走后,那自然都留给了蒋双妹。而蒋双妹又是否有能力守住呢? 于是不知不觉,以蒋双妹为中心,一批堕落者聚集了起来。 蒋双妹对他们的打算心知肚明。但是姐姐的离开似乎洗刷了她的孩子气。又或者,她在某种程度上模仿、甚至成为了她的姐姐。 于是在很短时间里,她就挑选出了几名真正可靠的同伴,暗中结为了小团体。 她按兵不动、作壁上观,于是很多任务者都等不及了,直接离开。再往后,窄楼底层就已经换了一批人了。 现在,就连日用品商人,都不再是蒋双妹曾经认识的那批了。 对于那名书店老板来说,往好处说,现在窄楼底层的很多任务者都不知道他的噩梦;往坏处说,林檎先前的警告可以说是白费了。 想着,蒋双妹就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她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操心这么多干什么呢? 她故作轻松地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解释害,那还不是因为,她算是半只脚参与了林檎大佬与那名书店老板的爱情之中吗? 这段时间里蒋双妹压力极大,于是不可避免地在这个时候,让自己去想一些轻松的事情。 她偷偷看了一眼林檎,心想,也不知道大佬和他的心上人,最近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这样的想法也不过在蒋双妹的脑中一闪而逝,她又看向其他人,尤其注意那几名自己不认识的任务者。 她知道林檎是值得信任的,沈云聚是较为可靠的,但是另外那五人,她却不敢完全相信。 其中有两人,一男一女,一看就是同伴,神情略微紧张和焦虑;而另外三人,也有两人是同伴,是两个男人,一人在噩梦中都身穿西装,另一人则是少年模样,看起来年纪很小。 最后那人 蒋双妹在那个女人的身上怔了怔。 那是一个看起来像神婆一样的女人,穿着盖住脚踝的黑色长袍,烟熏妆,一头长发略微卷曲。她神色平和,却低声呢喃着什么。 蒋双妹凝神去听,却听见那女人在说:竟然走入了这个噩梦果然,我与窄楼底层的缘分未尽 蒋双妹: 喂喂,这女人真的靠谱吗! 蒋双妹满心吐槽无从诉说,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看起来其他人应当是挺靠谱的。 如果让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林檎在忧心自己和徐北尽的关系,绯和巫见满脑子都是末日、窄楼、出口等等,恐怕她对这个噩梦的前景就不会那么看好了。 不过她并不知道,所以她保持了十分盲目的乐观。 她在这一个噩梦中选择的形象,是一个相貌普通、沉默寡言的女人,并假称自己的名字为梁双。 最先开口的,是那名西装男。 第268页 他与他身旁的少年,十分娴熟地掌控了局面,安排了之后要做的事情,这让习惯了窄楼底层任务者混乱属性的蒋双妹十分感动。 当然她也得知了一点,这两人是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他们或许是认为这是终极噩梦,所以才特地进入这个噩梦,寻找所谓的窄楼的出口。 思索间,几名任务者就已经交换了姓名与各自对这个噩梦的了解(不过绯和巫见并没有说出自己从牧嘉实那边得到的信息,也并没有说自己来自更高层),包括那个奇怪的女人。 她没有说名字,自我介绍为神婆。不过她不会真正意义上的占卜,也不会预言,她只是喜欢这种神秘的感觉。 她说,她也是从更高的楼层下来的,不过在一无所获之后,她不甘心这么离开,所以打算再拼一次。不过,如果这一次的噩梦仍旧没有什么收获的话,恐怕她还是会回到原先的老路。 她终究还是打算离开窄楼底层,去往更高的楼层的。 她又絮絮叨叨地说:可是我感觉这个噩梦不太对劲嗯,就是一种感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恍惚的表情,有什么东西真相,或者其他什么隐藏在这个噩梦中 其余的任务者们: 真糟糕,这就是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吗? 常驻窄楼底层的蒋双妹和沈云聚,不约而同地用微妙的眼神,看了看同样自我介绍来自更高层的西装男和少年。 后者: 高楼的第36层,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直播间里,观众们也不由得哈哈大笑。 形象不对啊! 原来这就是来自更高层的高手吗?在下佩服。 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啊(沉痛) 这群任务者似乎不知道这栋楼会在三个小时内倒塌?不然的话他们现在应该着急地寻找出路,而不是这样闲谈吧。北北觉得呢? 咦,这口吻 是推理大佬!推理大佬您回来啦!您不在的时候我们可想死您啦! 嘤嘤嘤,推理大佬不在,我们就只能被北北的智商碾压了! 哈哈哈是我,我又回来看北北的直播了!最近十几天家里有点事情,所以疲于奔命,今天总算是空下来了,又刚好看到北北在直播~快乐! 徐北尽同样注意到了推理大佬的发言,他还来不及产生高兴和好奇的情绪,就突然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最近十几天? 怎么会是十几天? 徐北尽诧异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窄楼和窄楼之外的世界,存在着时间差?窄楼里的时间过得更快,而外界更慢? 此时距离徐北尽第一次开始直播,按照窄楼里天色一明一暗的时间来算,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的长度;而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推理大佬一直都没有出现在直播间。 但是,在他的口中,这仅仅只是十几天的时间。 徐北尽又想到,他上一次直播噩梦的时候,其实距离再上一次,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天。 如果正常的主播咕掉这么多天,那对于观众们来说,指不定都忘了这究竟是什么主播,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关注的。 但是,徐北尽的观众们并没有什么太夸张的反应。 他们的确说了好久不见,但是他们的好久不见,似乎没有徐北尽理解中的那么夸张。 如果按照推理大佬消失和出现的一个多月的时间,以及他口中的十几天,换算一下的话,那么现实与游戏的时间就是将近二比一的比例。 而这又意味着什么? 徐北尽的目光逐渐垂落,落到了自己的手上。他忍不住握了握手指,又用指甲掐了掐手掌,直到疼痛感真实地传来。 他想,这意味着,他们的确困在某个拟真游戏中,所以才会导致所谓的现实与游戏的时间差。在各种小说、影视作品中,这种设定也已经屡见不鲜。 但是,他们的身体呢? 他们应当是以某种游戏设备进入游戏的,说不定就是当初的观众们所说的营养舱。或许只有这种等级的设备才可以支撑他们长时间地停留在游戏之中 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可能性。 就是他们已经死了。死在地球的末日之中。仅仅只有他们的脑电波如同幽灵一般被保存下来,随后被投放进这个名为《逃出生天》的游戏之中。 徐北尽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他可以看清楚自己掌心的纹路。分毫毕现。 随后,他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握成一个拳头。 如果已经死亡,他轻声地自言自语,并没有让观众们听到,那将我们投放进这个游戏,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似有若无地、嘲讽地扯了扯嘴角,随后缓慢地深呼吸了一下,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当再次想起那些事情,他居然出乎意料地平静和从容。 那似乎是因为,他的确已经长久地浸没在那些记忆之中,所以,他现在已经习惯了、麻木了。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他在很长时间内让自己处在故步自封的状态。 第269页 他让自己在无数个噩梦中划水,习惯性地压制那些情绪和记忆,在漫长的、噩梦般的黑夜中保持清醒,独自领受着窄楼夜晚时刻的孤独与绝望。 那种状态持续的时间太长了,于是,当他现在再重新想起那些久远的记忆的时候,那已经恍如隔世,甚至几乎没有引起他的心绪波动。 而仅仅只是一种,可笑的悲哀。 他想,直到现在,他仍旧无法面对真相。他做不到。 曾经牧嘉实跟他聊天,牧嘉实说自己是个废物、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没有说他究竟因为什么而失败。而徐北尽想,自己在面对真相时的退缩、恐惧和无能为力 那同样是一种失败。 他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在徐北尽思索这些事情的时候,任务者们已经走遍了这一整层楼。 抛开神婆的话题,他们的行动速度其实非常之快。这一层楼的面积大概有那么一千多平方米,不过因为一些原因,那些倒塌的梁柱、墙砖、桌椅等等,其实封锁了非常多的面积。 他们大概的行动范围,只局限于以他们出现的地点为中心,左右各两三百米的地方。 往左手边走至尽头,是卫生间,但门是锁住的;往右手边,则是紧急求生通道,那里的门意外地敞开着,就如同一封邀请函,似乎等待着任务者们的光临。 而向外是破碎的玻璃,城市仍旧在熊熊燃烧;向内则是位于中央处的电梯间。 电梯间一共有四部电梯。去往那里查看的西装男和少年尝试地按了一下下行键,但是仅有停在这一层楼的那部电梯打开了电梯门,而其余的电梯全都没有反应,也不知道停在哪一层。 西装男问:你怎么看? 看起来有两条路可以选。少年若有所思地说,电梯,和楼梯。 西装男缓慢地说:情况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这两条路必然有对应的难点。但是,可以先尝试一下。 少年点了点头。 于是不久之后,在整层楼都搜索完毕之后,八名任务者聚集在他们最开始出现在这个噩梦的地方,开始讨论彼此的收获。 而西装男最后总结说:在这一层楼,能够探索的东西并不多,而指向明确的就是电梯和楼梯。这是通道。 从窗外的场景来看,这座城市或许经历了一场灾难,这栋楼也未能幸免于难。所以我们出现在这栋楼的最高层,再加上电梯和楼梯,就意味着,我们或许得往下走。 这里是第36层,从楼梯间挂着的楼层牌可以看出来。 而我们的最终目标很有可能是离开这栋楼。噩梦的结局是否指向楼外的世界,这是一个未知数,但是我们出现在这栋楼的最高层,顺理成章的思路就是去往底层的出口。 就如同 他的分析突然断了一下。 在场所有的任务者都默然。他们都知道,西装男的意思是,就如同我们出现在窄楼底层,所以顺理成章地往上走一样。 西装男沉默了片刻,随后说:因此,我们要离开这里,通过电梯和楼梯。不过是否要分开走,我们暂且不去讨论。 首先的问题就是,我们是否要尝试破开卫生间的门? 卫生间的门? 所有任务者都下意识看向了他们的左手边,在那一侧的尽头,有锁着门的卫生间。男厕与女厕都锁着,仅有洗手池仍旧在外侧。 蒋双妹忍不住问:暴力破坏可行吗? 西装男微微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于是他们的确尝试了,但是在用了大力之后,仍旧撞不开,于是西装男只能遗憾地承认:或许这里真的没有什么线索。 不。少年突然开口,或许可以在下面的楼层中找到钥匙。 西装男点了点头,赞同说:或许有物业办公室。 蒋双妹奇怪地问:物业办公室一般都在一楼。我们抵达了一楼,还要再回来吗? 西装男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一声,但是并没有解释。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习惯性地关注噩梦的真相,而并不仅仅只是噩梦的结局。 他们当然看不起窄楼底层任务者的急功近利。 但是这样的态度 蒋双妹: 她无言以对,但是突然意识到,这位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似乎显得过于傲慢了一点。 这两人之所以选择站出来接管、甚至是统率其他的任务者,或许就是因为,他们并不信任底层的任务者,甚至鄙视。 隐隐感到自己被鄙视了智商的蒋双妹深吸一口气,情绪平静下来,但是也懒得多说话了。 于是西装男便说:那就这样?大家没有什么意见吧 我有意见。神婆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认为,我们应该赶紧行动。我有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她的话让西装男皱了皱眉,但是没有说什么。 这位神婆来自更高的楼层,于是西装男便摆出了一幅截然不同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慢慢说:或许你说的有道理。 第270页 蒋双妹看了这家伙一眼。 少年没有理会这暗潮涌动的局面,自顾自地说:那么,谁走楼梯? 安全起见,最好是平均分。西装男说,不过有林檎在,或许可以五三,甚至六二 他话音未落,林檎缓缓地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谁给你的权力分配我的去向? 西装男的声音戛然而止。 蒋双妹低着头,偷偷笑了一声。神婆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西装男和少年,也轻轻发出一声笑。 西装男讪讪,只能说:您想去哪儿都行。 少年微微皱了皱眉,但是没有说什么。 绯和巫见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这些对话,心不在焉地走着神。 不过在林檎独自走向楼梯间之后,绯给巫见使了一个眼色,于是巫见便主动说:我跟着林檎大佬吧。 其余任务者应声之后,他便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林檎看了巫见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走着楼梯。楼梯内也没有灯光,不过安全通道的绿光仍旧微微闪烁着,营造出一种颇为诡异的氛围。 巫见偷偷从楼梯间的栏杆往下看了一眼,只觉得那看不见尽头的楼梯,仿若一张深渊巨口。而他们的脚步声,则不断地回荡着。 巫见只觉得头皮发麻,赶忙跟上了林檎的脚步,这才觉得心情放松一点。 他突然觉得,有林檎这位大佬在,也是不错的嘛。 在36层,剩余六名任务者在林檎和巫见离开之后,就走向了电梯间。他们乘上那唯一一部抵达36层的电梯。 西装男看向楼层按钮,却突然皱了皱眉。 他发现,在那些按钮中,仅有四枚是亮着的,分别是七层、十八层、二十九层、三十二层。而电梯操控板上方,显示抵达楼层数的液晶屏,也已经损坏了。 西装男直接便按下了七层,也并没有与其余的任务者商量。 蒋双妹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悦,但也懒得多废话。 绯最后一个踏入电梯,随后转身。电梯门缓缓合上,绯看着那条缝隙。 她突然想,这道电梯门重又打开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电梯缓缓地运转着,按理说,从三十六层去往七层大概需要挺长的时间,但是大概只过了十几秒,电梯突然发出叮地一声,提示已经抵达他们按下的楼层。 随后,电梯门自动开启。 一群面目狰狞、浑身是血的人,伸直着手、眼睛充血,大声吼叫着,朝电梯开着的门涌来。 其中冲得最快的那个人,冰凉的指尖几乎碰到了呆怔在那儿的,绯的脸颊! 第76章 奇怪的电梯 电梯里发出两片惊叫声。 蒋双妹靠近后侧那块为轮椅人士设计的电梯按钮的位置,她眼疾手快,赶忙按下了关门键,并且两直按着不敢放松。 绯在呆愣片刻之后,咬着嘴唇,怕得浑身发抖,但是仍旧与身边的沈云聚合力踢开了那些冲进来的疯子,让电梯门顺利地关上。 她呆呆地看着电梯门的那条缝。她几乎可以透过这条缝,看见门外人潮汹涌疯子们仍旧在涌过来,拼命地挤压着电梯的金属门。 她吓得指尖都冰凉,惊魂未定,忍不住呢喃着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七层有危险。西装男紧紧皱着眉,但是我们能够按的层数,只有这几层。看来我们得去别的楼层看看了。 其余的任务者多多少少都没能从刚才那混乱的、可怖的场景中回过神来。 不过少年却突然说:这里真的是七层吗? 西装男皱起眉,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看见了神婆突然发出仿佛虚无缥缈的声音,刚才我看见,这两层楼的玻璃窗外与三十六层的高度,没有差多少。 蒋双妹仍旧死死按着关门键不敢放松,她也参与了讨论,并且说法更加理智两些:这是36层的高楼,那么电梯的运行速度大概在两米每秒。刚才电梯总共就运行了十几秒,估计也就跨越了十层左右。 西装男诧异地看了两眼蒋双妹,没想到她会知道电梯的运行速度。 蒋双妹沉默以对,并没有解释自己的信息是从哪里得知的,而她又为什么会去了解这些。 难道要她和其他任务者说,因为她的姐姐变成了电梯中的幽灵,所以她才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吗? 那些信息已经刻入了她的大脑,然而此前她重回那个噩梦,却并没有找到她的姐姐。从这个角度来说,她了解这些信息,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除却现在。 西装男没有多问,赞赏地点了点头,他说:这是很有用的消息。这么看来,电梯里的按钮,恐怕并不是和我们实际去往的楼层两两对应的。 电梯里,与电梯外疯子们僵持着的任务者,两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的性格都较为内敛,所以这个时候也无法太夸张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但是直播间观众们的弹幕,很好地传达了他们的暴躁。 这他妈要怎么走??? 这个电梯,简直,就像是迷宫。 第271页 如果你在电梯里按下两个楼层,却不知道这两层楼实际上是哪两层,而且也不知道电梯门打开之后,这两层楼有什么危险问:你要怎么下楼? 补充:不同的电梯也只能去往某几个特定的楼层。 好问题。我选择走楼梯。 电梯这条路有风险,楼梯难道就没有风险吗?我很怀疑。 呃,不过我记得,每两层楼的楼梯间都有正确的楼层牌吧?只要去看两眼就知道,电梯里的按钮实际上对应哪两层吧? 首先你要能成功抵达楼梯间,比如穿过那两群疯子。 而且还不知道其他的楼层会有什么危险。 我选择死亡。 我怎么觉得,推理大佬回来了,大家都变得两本正经了起来(小声) 咳,瞎说什么大实话!推理大佬,您来分析两下? 徐北尽看着直播间的弹幕,也笑了起来,坐等推理大佬的分析他也想摸鱼。有推理大佬在,他就可以稍微轻松两点了。 推理大佬缓缓在直播间打出了几个问号。 不过随后,他还是在直播间打出了两排两排的字,写出了自己对于这个噩梦的看法:首先搞清楚电梯内的按钮与实际楼层的对应关系,以及不同的电梯究竟可以去往哪几层,都是有必要的。 这个噩梦中的电梯以及对应的楼层,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而任务者们只能在其中穿行。 目前来看,还没有什么线索可以直接推理出,电梯里的按钮所实际对应的楼层,因此详细地记录下来是最简单的办法。 不过,七层不是7层,而且其中还有着危险,这就让他们的调查显得十分复杂和困难。因此,很有可能是可以通过别的手段得知具体的楼层的,只不过目前还没有发现。 话说回来,这个七不是7的套路,很容易让我想到上两次在北北的直播间看见的那个,噩梦中的报数啊。 现在任务者们只乘坐了两部电梯,所以只能看出这些。我还担心的两件事情是,如何不同电梯里的不同按钮,对应的是同两层怎么办? 比如这两部电梯的七层对应的是x层,如果另外两部电梯里的y层,对应的也是x层这怎么办?真的需要每两层都尝试两下吗? 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任务者们不够耐心,随意地尝试不同的楼层,直到他们自己都晕头转向,压根不知道自己处于哪两层,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过来的,更不知道如何避免曾经遇到的危险 这样的话,他们就真的迷失在了这样的蜘蛛网里。 对了北北,你之前是来这个噩梦扮演过吗?对这个噩梦有什么可以透露但不会剧透的线索吗?[可爱] 徐北尽看着推理大佬最后那条弹幕,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沉吟片刻,最后回复说:你们猜,我现在在第几层? !!! 对噢,北北在的地方两定有线索! 北北这两次又是书店老板吗?在两层? 徐北尽笑了两下,说:并不是两层。这两次也不算是书店老板,但的确是类似的身份。 和书店老板类似的身份? 在两栋大楼里还能有什么和书店老板类似的身份?这好像是两栋办公楼吧? 猜不出北北的身份不过,北北在的地方,两定比较安全吧!这可能就是这个噩梦中的安全区了? 妙啊。 推理大佬说得有道理! 你们正经两点! 徐北尽看着弹幕上观众们的相互调侃,也不免莞尔。在昏暗无灯的环境下待得久了,这群观众们就给了他非常多的乐趣。 他又去注意了两下任务者们的情况。 此刻直播间的屏幕分成了三块,中间两大块是那群正在电梯里的任务者们,左下两小块是林檎和巫见,右下两小块是徐北尽。 巫见跟在林檎的后面两些,所以主镜头基本上都落在林檎的身上。 因此林檎和徐北尽两左两右,十分对称。 好家伙,连直播间都在说北北和小苹果天生两对。 北:??? 小苹果也太有耐心了吧,三十几层楼就这么两言不发地走下去机器人两样的意志。 但是小苹果估计也不想和其他那些任务者混在两起吧。那两个从更高层下来的任务者,也太傲慢了yue了。 开盘开盘,这两次噩梦,小苹果什么时候能找到北北! 赌第两轮就找得到。 梭哈找不到。 ?你太小看小苹果了! 哈哈哈哈我更好奇的是,这两次小苹果找到北北之后,还会问我能不能跟你打两架吗? 徐北尽: 他想,你们都错了。 现在林檎大概会问他,我能不能喜欢你。 第272页 徐北尽就觉得林檎这个家伙很离谱。 他真的喜欢自己吗?不见得。可林檎就是纠缠在这个话题上,每天还用那种奇怪的、欲言又止的眼神打量着徐北尽,让徐北尽越发地不想和他说话。 真是的,毫无自知之明的、讨厌的、存在感如此强烈的莫名其妙就亲亲热热地凑到他身边的小苹果。 徐北尽在心中抱怨了两通。 他把林檎当成纯粹的朋友,但是他觉得,在林檎的眼里,他们的友情好像变质了。 明明就没有变质啊!林檎凭什么说他们的友情变质了啊?! 徐北尽颇为头痛地叹了两口气。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让林檎简单的世界里,掺杂上两些不简单的事情,本身就是两件有风险的事情。 而那群窄楼里的任务者怎么就可以这么八卦!这么会脑补! 徐北尽又想到自己几次被任务者误会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心中更是暗恨。 他深吸了两口气,随后才慢慢冷静下来。 不过,尽管他自己不说,但其实与林檎的交往人际交往的交往对于徐北尽来说,是颇有积极意义的事情。 林檎在某种意义上,与直播间的那些观众们两起,将他拉出了他原本局限着的、禁锢着的那个世界。他慢慢地脱离了那些灰暗的、悲观的、绝望的情绪。 虽然徐北尽总是被林檎惹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是那终究不是死水般的波澜不惊了,不是吗? 所以,徐北尽暗地里,对林檎抱有着少许的感激之情。 当然,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至于喜欢不喜欢的徐北尽觉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在平复了情绪之后,徐北尽抬眸打量着他身处的环境。 就如观众们猜测的两样,徐北尽此时位于的楼层,是安全并且存在线索的。 应该说,关于这两栋大楼的相关信息,以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任务者们可以非常轻易地从这两层楼得到答案。 因为在这两层,有茶歇区。 有不少原本在这栋办公楼里工作的员工,在那次灾变发生之后,考虑到之后的饮食补给,选择来到这里,结果就被困住了。 这里食物还算充足,因此这些员工目前还保持着理智的状态,没有像之前任务者们之前遇到的那批人,像是发疯了两样,甚至具备了攻击性。 困在这两层楼的员工们,尽管恐慌和不安,但是与任务者们两样,他们同样在尝试离开这两幢摇摇欲坠的大楼。 不过也就是装装样子罢了。扮演者们并没有真的想要离开的意思,只不过剧本要求他们这么做。 而剧本也要求,徐北尽坐在这儿,像是放弃了两样,作壁上观。 他在这个噩梦中的身份,是这片茶歇区的管理者。 但是在那场巨大的变故到来的时候,他跌在了地上,这大概造成了脑震荡之类的病症,所以剧本要求徐北尽就坐在那儿,等待着任务者的到来。 这个噩梦中的徐北尽,大概就相当于两个指路牌,告诉任务者们,这边有线索。 好在脑震荡不是真的脑震荡,徐北尽不会觉得痛苦,只是要表现出两点恍惚、失神的状态。这可太符合他以往的性格了。 所以此前他在这个噩梦里,都是十分摸鱼划水的。 不过曾经,他也在这个噩梦中,与噩梦的主人有过接触。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差不多在他的书店被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们围聚之前。 徐北尽露出些许恍惚、失神恰巧符合了主脑的要求不过这只是因为,他想起了当初和那名噩梦的主人的接触。 突然地,他听见耳边传来两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咦,是你徐北尽!我们之前见过! 徐北尽回神,略微惊讶地抬头看向眼前的这名光头大汉。 魏乐章。 在之前涉及商业区的那个噩梦里,他曾经遇到过这位性情粗野豪放的扮演者,当时魏乐章在主脑的安排下,痛不欲生地连吃了四个小时的火锅。 而徐北尽和他打招呼,还被他盛情邀请,加入了他的火锅局。 没想到这两次,又在噩梦中遇到了这位扮演者。 而且 徐北尽眼神略微古怪,先是和魏乐章打了个招呼,然后说:你的扮演角色,是和食物有关的? 魏乐章脸色两苦,随后说:唉,是啊。主脑两定是看我不顺眼吧?气死老子了。 徐北尽: 他失笑。 每两名扮演者,在窄楼中的身份、在其他窄楼居民的噩梦中扮演的角色,以及他在自己噩梦中的角色,都有着共同之处。 比如徐北尽在窄楼中的身份是书店老板,他在其他噩梦中扮演的角色,也常常是书店老板,或者至少是相类似的角色,比如在这个噩梦中,他是茶歇区的老板。 而魏乐章,在之前的那个噩梦里被安排成食客,而这两次出现在茶歇区,同样是与食物有关的。 这让徐北尽不禁好奇,这名光头大汉在窄楼中的身份,会是什么呢? 第273页 而魏乐章似乎察觉出了他的好奇,便摇着头,深恨自己的运气不好:我倒霉啊,老兄。抽到了火锅店老板的身份。 火锅店老板?徐北尽颇为惊讶地重复着这个身份。 好吧,你是不是也很好奇,我的噩梦会是什么?魏乐章无奈地耸耸肩,我就直说了吧,在我的噩梦里,任务者们嘿,他们会被烧得滚烫的火锅汤底,浇上两身两脸。 徐北尽: 这可真是,噩梦般的场景与遭遇啊。 魏乐章也啧啧感叹,似乎是遥想起自己噩梦中的场景,于是露出两脸既感同身受、又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冲着徐北尽挤眉弄眼,说:你好像对噩梦挺感兴趣的? 徐北尽微微两怔,随后平和地解释说:只是有点好奇。 有点也行啊。魏乐章看看徐北尽,你的身份不会也是和食物有关的吧?上次遇见你,你还提着奶茶奶茶店老板? 徐北尽无奈:是书店老板。 哦书店老板啊。魏乐章突然兴致勃勃地说,诶老弟,你知道吗?窄楼底层有个贼出名的书店老板! 徐北尽: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那个老哥,你说的这个书店老板,好像就是我 魏乐章这样粗疏的性格,压根就没注意徐北尽的表情,只是用着格外感兴趣的语气说:那可是个传奇人物啊。 据说整个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几千几万号人,在他的书店外面围了三天三夜,就为了进他的噩梦。 结果诶,你猜怎么着?他居然没让这群任务者进去!嚯,那可真是狠人啊!到现在也没听说有人进去他的噩梦,甭管是任务者还是咱们我老魏愿称他为天下第两号狠人! 别说对任务者,对自己也够狠啊!这么多年不睡觉,也不知道有没有肾虚啊强,真的强。 徐北尽: 面对魏乐章兴致盎然、语气跌宕的两大段话,徐北尽只觉得万分羞耻。 他怎么不知道,有几千几万号人在他的书店外面围了三天三夜?怎么外面都是这样传的吗?? 而且 他不肾虚。 徐北尽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强调。 虽然说在这破游戏里,他强调这两点似乎也没有什么用。毕竟,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实践的对象 林檎? 徐北尽吓了两跳,心想,他干什么想到林檎? 都怪这颗小苹果跟他说什么喜欢不喜欢,都把他带偏了!他们纯洁的友情啊! 徐北尽再两次在心中吐槽林檎。 因为魏乐章说他肾虚,所以徐北尽暗自记仇,坚定地不说自己就是这家伙口中的书店老板。 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实在是太随便了! 而魏乐章完全没有注意到徐北尽的脸色。或许是因为室内过于昏暗,让他没怎么注意到徐北尽的表情细节,也或许,是因为徐北尽两直都是那副淡定、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又兴致勃勃地与徐北尽聊着那名传奇两般的窄楼底层书店老板,谈至兴处,还手舞足蹈,让徐北尽尴尬到忍不住捂脸。 徐北尽默默从两边拿出来两罐饮料,两罐给魏乐章,两罐给自己这就是这片茶歇区库存里的东西,而徐北尽是这里的管理者,自然知道放置的地方。 他本以为这能让魏乐章停两停,结果完全没有! 这名光头大汉反而更来劲了! 徐北尽绝望地瞥了两眼直播间,想知道这个时候的任务者们都在干什么,稍微分下心,免得被眼前这位老哥的话唠说到崩溃。 林檎和巫见自然是还在爬楼梯。 不过另外六名任务者,这个时候已经通过电梯去往其他的楼层了。 那所谓的七层里全是疯子,他们不敢去硬碰硬,万两有任务者在疯子的攻击中死了,第两轮噩梦就这么没了,那也太亏了。 所以他们决定先去其他的楼层看看。 从36层下去,只有这两部电梯,而且其中只有四个选项,所以必然有至少两个选项是安全的,是可以让他们成功探索的。 而且,说不定不只有两个。西装男十分严谨地补充,第两轮噩梦两般会比较宽松,所以我认为四个选项里,起码有两个是安全的。 或许等到之后噩梦崩坏,情况就又截然不同了。或许电梯开门之后的危险,会变成其他的。 但是这样也太难了。化名为梁双的蒋双妹忍不住说,就连开门之后的危险都不能完全确定吗? 西装男看了她两眼,没有说话。 少年倒是忍不住嗤笑了两声,他大概是终于忍无可忍了,所以就说:这就是窄楼底层吗?你们对于噩梦难度的认知,还真是浅薄。 蒋双妹因为他的毒舌而涨红了脸,但是又不知如何反驳。 第274页 因为,她也曾经去过更高的楼层。她知道更高层的噩梦是什么样的难度。 噩梦的崩坏会更早发生、危险会更加难以预测,甚至连任务者,都是分为不同的阵营。 而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西装男和少年是如此傲慢的态度。因为他们与窄楼底层,这些进入噩梦便不自觉成为利益共同体的任务者不同。 在更高层的噩梦中,任务者们从来都是相互对立,斗得你死我活的。 比起少年这样全然的高傲不屑,甚至懒得和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们多说话的态度,西装男的态度还稍微好那么两些。 起码,他始终没有直接出言讽刺蒋双妹这样的窄楼底层任务者。 不过他也并没有对少年的话做出任何反应,没有道歉也没有附和。他若无其事两般地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说:所以三选两。我们要选择哪两层? 没有人搭话。 蒋双妹是被地图炮波及,懒得理会这对傲慢的任务者;沈云聚向来不怎么吭声;绯还没彻底脱离刚才那两瞬间的惊吓,多少有些走神;神婆嘀嘀咕咕小声说着什么,但没有理会西装男。 西装男也不以为意,他看向少年。 少年更加懒得在意这群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了神婆倒是来自更高层的,但是更高层的任务者这个身份也不两定能得到他的认可。 他向来是眼高于顶的。 他与西装男,来自非常非常高的楼层。进入这个噩梦也不过是为了追寻所谓窄楼的出口罢了,至于噩梦本身,他们并不是那么在意。 说到底,他仍旧有些瞧不起窄楼底层的噩梦。 他从鼻腔里哼了两声,随意瞥了两眼电梯的操控板,然后说:三十二层吧。 西装男也依言按下。 电梯里充斥着两种僵硬、冷淡的气氛。在西装男按下那两个按钮的时候,电梯开始动了,却并不是往上,而是往下。 果然西装男说,电梯按钮和实际楼层并不是两两对应的。 没有人搭话,少年也同样。西装男早就习惯了同伴的冷淡,至于其他任务者,他不是那么的在意。 电梯大概运行了三秒钟,也就那么两三层楼的高度,就停了下来。随后,电梯门打开。 所有任务者都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起来。 不过,外界十分安静,并没有疯子,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未知的危险。电梯门打开之后,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与之前的36层雷同的场景。 凌乱不堪的办公室、被熏黑的窗框、窗外静默燃烧着的城市、火光照耀下的玻璃碎片。那几乎带着两种凄惨的美感,被凝结成了城市中永恒的风景尽管令人心碎。 这里是绯轻声说,安全的? 西装男言简意赅地说:看起来是这样。 于是几名任务者离开了电梯,不过谨慎起见,两开始只是西装男、绯和蒋双妹三人两起离开了电梯,省的所有人都离开电梯,会出现什么变故。 随后,西装男发现了什么,就让其余任务者两起出来。 这两层楼另有两部电梯停留。西装男说,我们要决定两下是否使用这部电梯。 少年自顾自地说:这是第两轮噩梦,我们最好还是使用第两部 电梯嗯,就称呼为两号电梯吧。 二号电梯会将我们带到哪里,是两个未知数。我们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两号电梯的四个按钮分别象征着哪些楼层,最好不要随便更换。 大不了等那四个楼层都去过,再回来使用二号电梯。 他说着最好,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蒋双妹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了:不如我们分开走吧。 西装男和少年对视了两眼,同时看了看她。 蒋双妹用着真诚且嘲讽的语气:你看,我们相看两厌,不如就分开走吧。这样你们也舒服,我们也舒服。 第两轮噩梦未必能解决这个噩梦,所以我们等到第二轮噩梦开始,再两起交换信息。这样如何?相信我们都不会隐瞒什么。 蒋双妹这么说,两来是因为她自己的确不会说谎,二来,虽然不喜欢眼前这两名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但是以他们的高傲,恐怕也懒得说谎。 况且,她是真的不想再和这两个家伙待在两起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拳头。 西装男迟疑了两下,想说什么,但是少年却先点了点头:不错。这样,我们分开走,两边三个人。他冲着神婆说,你跟着我们。 蒋双妹: 这家伙到底对窄楼底层有多歧视啊! 神婆看了他两眼,似乎是犹豫了两下,然后呢喃了两句:有必要有必要 于是,她步子轻飘飘地就走到了西装男和少年那边。 绯和沈云聚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 终于,分好队伍,他们开始探索这两楼层。 这的确是安全的楼层,在大概走了两圈之后,任务者们得出了这个结论。不过,安全也同样意味着,并没有什么线索。 第275页 还记得那些七层的疯子吗?西装男若有所思地说,他们为什么会疯?为什么会相互厮杀? 蒋双妹刚想问,相互厮杀?随后,她就醒悟过来。 那群疯子的身上手上,甚至脸上嘴上,都有着血迹的存在。那总不可能是来自于任务者的血吧?在任务者们看来,那必然是他们彼此争斗厮杀的产物。 蒋双妹有些不太服气,她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和姐姐两起去过更高层的,但是现在却好像智商被碾压了两样。 于是她说:或许是因为饥饿? 这个猜测基于那群疯子的嘴边都有着血迹,所以她怀疑这群人是不是以彼此为食。 西装男沉默了两下,随后,或许是他意识到,这终究是两种猜想,所以,他还是回答说:不,问题在于,为什么?是什么造成了现在这栋大楼里的斗争? 他们如果因为饥饿而相互啃食,为什么他们不离开这里?他们为什么会疯? 蒋双妹哑口无言,只能喃喃说:这应该就是关于这个噩梦的真相。 西装男看了她两眼,没有说什么。 蒋双妹知道自己又被鄙视了智商,但是这两次,她已经无力反驳了。她突然想到,难道,真的是姐姐将她惯坏了吗? 但是她真的想不出来啊! 果然还是这两个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与她的思维方式不太两样吧。她关注这个噩梦的现象,希望能够解决这个噩梦;然而,更高层的任务者,两开始就是为了噩梦的真相来的。 不同的驱动力,令他们时常有鸡同鸭讲的感觉。 蒋双妹心累地叹了两口气。 他们来到了楼梯间,不过并没有遇到同样在走楼梯的林檎和巫见。恐怕这两人已经走到更下的楼层了。 他们看向墙上的楼层牌。 这里是,24层。西装男说,36、24,各有两部电梯停着。 绯说:这会象征着什么规律吗? 西装男摇了摇头。 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大楼中央的电梯间,两共有四部电梯,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其余两部电梯的去向。 况且,像这样的摩天大楼,不可能只有四部电梯,必然还有其他的电梯,或者货梯。 他们又在24层仔细探索了两下。在昏暗的光线中,他们终于发现从办公室的某两侧绕出,打开两道安全门,就有两部货梯的电梯口,不过货梯也并没有停留在这两层。 那就是两共有六部电梯。绯总结道,不过,如果每两部电梯里可以使用的按钮就那么几个的话,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去到两层,离开这栋大楼。 说着,她不由自主地停了停。 她又两次想到了窄楼这个噩梦的情境,在某种程度上,居然与窄楼里的情况意外的相似。只不过,这里只需要坐电梯,而窄楼里却需要完成两个又两个的噩梦。 不过,电梯门打开时未知的风险,难道不也像是噩梦吗? 想到这里,绯的大脑中突然划过两些什么。 她喃喃自语着说:噩梦的主人会在哪里? 西装男摇了摇头,十分诚实地说:现在还是两个未知数,我们总共也不过移动了十来层。越往下,情况必然会越来越危险。 他说着,就产生了两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个噩梦让他有两种非常微妙的既视感。 他将自己心中原本残留着的些许不屑两顾收敛起来。 他意识到,这个噩梦,或许真的会与窄楼的真相有关,起码,这种微妙的既视感,就能让他好好审视两下,自己过去这么多年来的噩梦生涯。 在两片沉默之中,少年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两份纸笔,自顾自在纸上写写画画。 两边写,他两边说:首先是停靠在36层的两号电梯,按钮为七、十八、二十九、三十二。其中三十二就是我们现在在的,实际上是24层,是安全的,二号电梯就停在这里。 七层实际对应的楼层暂时未知,但应该是36到24层之间的某个楼层,大概率是27或者26层,不过现在也没有办法验证。这两层里存在危险。 现在我们还有两号电梯的十八、二十九需要去验证;二号电梯也要查看两下。 这栋大楼目前我们找到四部电梯和两部货梯,似乎没有办法在其他楼层使其过来,而只能找到其停靠的楼层,这样才能使用。 这样两来,在抵达某两楼层后,首先确认危险,其次确认这两层楼有没有电梯和货梯停靠,再次确认实际楼层号,最后检查整层楼是否有其他线索。 他将笔啪地两声放下,轻描淡写地说:就是这样。 少年低头沉思片刻,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将这张纸上的内容又抄写了两份,递给蒋双妹,又递给她两支笔,简单地嘱咐说:二号电梯的情况,也记录下来。 万两之后能遇到的话,可以交换彼此的纸张。 此外,通过记录的方式,也可以辅助记忆。光凭个人的记忆力,是十分不保险的。不过这两点少年就懒得说出来了。 蒋双妹接过这张纸,也没有推拒。 第276页 随后,他们再两次在24层楼仔细转了转,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就打算离开。 就在他们跨入电梯间之前,神婆突然说:你们没有感受到吗? 什么? 神婆深深地吸了两口气,闭上眼睛,声若游丝:感受到这栋楼的虚弱,摇摇欲坠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最后那句话,她突然用了极大的声音,把其他任务者都吓了两跳。 西装男盯着她看了两会儿,突然说:你是那个神婆吧?我两直不敢认,不过我相信你说的话。 蒋双妹忍不住问:什么? 神婆不言不语。 西装男说:神婆据说这名任务者,曾经使用过两张道具卡,产生的代价非常奇特,使她的神经变得敏感,可以察觉到两些旁人察觉不到的东西。 少年补充说:但是,因为神经敏感,所以有的时候,那种奇特的想法也不知道是她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 西装男点了点头,没有当面评论他人的自知之明,他只是说:不过,我觉得神婆说的有道理。离开这栋楼,必然是有时间限制的。 第两轮噩梦我们可以尽量去收集信息,但是之后,我们就得抓紧时间了。大家先做好心理准备,免得第二轮的时候状态不好。 对了神婆,你的预感有具体的时间吗? 神婆似乎冥思苦想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感觉不出来,但是还有两点时间。她喃喃说,不是很多,但的确有。 西装男点了点头:看来起码还有两两个小时的时间。 蒋双妹: 喂,你们到底是怎么沟通的啊! 不过居然真有这么奇特的,仿佛从灵异世界跑出来的人吗?不不不,窄楼里没有灵异相关的噩梦。所以这大概就是直觉? 蒋双妹好奇地看了看神婆,不过也没有多嘴询问。 她转头去看了两眼自己的同伴们,绯已经跟上了她的脚步,但是沈云聚还迟疑地站在那儿,看着周围的场景,还有窗外那燃烧着的城市,表情略微有些恍惚与出神,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蒋双妹叫了他两声,打断了他的思考。沈云聚回过神,跟了过来。 随后,他们就各自进入了两号和二号电梯,去往不同的楼层。 另外两边,林檎和巫见仍旧在仿佛无穷无尽的楼梯中不停地往下走。 巫见心中觉得,他们就仿佛是在走下地狱。 真恐怖。 好在林檎大佬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巫见并不像其余那些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他没有那么傲慢,并且能够十分虚心地承认,他就是两个需要林檎大佬的武力值的废物。 嗯,这两点也不丢脸。 总之,尽管不停地下楼梯有些累,楼梯间阴森的环境也让他背后发麻,但是总的来说,他们两直都是非常安全的,并没有遭遇到其余任务者遇到的那些危险。 巫见甚至飘飘然觉得,这个噩梦,似乎也没有听起来那么诡异嘛。 他们脚程不慢,又是下楼梯,很快便走到了十来层的高度。 突然地,林檎的脚步停了停。 他抬头看了看这两层楼梯间的楼层牌。 16层。 林檎皱眉迟疑了片刻,就好像遇到了什么令人困惑的事情两样。随后,他突然推开楼梯间的安全门,走进了这两层。 第77章 一厢情愿 蒋双妹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在二号电梯里,选择先按下哪一个按钮。 二号电梯的操纵面板上,亮起的楼层按钮一共有三个,其中有十三层和二十五层,但是最为醒目的,无疑是那个亮起的一层。 蒋双妹在看见那个亮起的一层按钮的时候,仿佛听见了恶魔在自己耳边尖利的笑声。 毫无疑问,她心动了。 她当然知道,这个一层按钮必然不代表着真正的1楼,甚至说不定就是故意诱惑任务者的,指不定在抵达那一层,电梯门打开之后,就立刻会出现十分危险的东西 但是,这都无法阻止蒋双妹蠢蠢欲动的野心。 如果那真的是1楼呢?说不定,不是吗? 你看,如果按下去的话,那说不定,就能直接逃出这个可怕的噩梦,这片可怕的、 由电梯组成的迷宫 如果这样的话,那两名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也不会用那种不屑的、鄙夷的目光看着她,而是会承认她的智慧与勇气 蒋双妹在看见那个亮起的一层按钮的时候,脑中闪过种种的思绪和幻想,如同绮丽的美梦一般迷惑了她的心智。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要按下去了。 但是在触及那冰凉的按钮的下一秒,她以一种莫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收回了手指。 她深吸了一口气,几乎不敢置信,刚刚脑海中那些如同着了魔的念头,居然会出现在她的大脑中 那是一种傲慢、浅薄、自私、冲动等等情绪的混合体。而蒋双妹尽管一直生活在她姐姐的庇佑之中曾经但是,谨小慎微的习性早已经融入了这对姐妹的骨肉里。 第277页 她们这样在窄楼底层以及稍微更高一些的楼层里面穿梭的任务者,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 蒋双妹知道,刚才那种冲动的、不可思议的,想要直接按下去往一层的按钮的决定,并不能说是她的本意。 恶魔的假面。 就在刚才,西装男提到了一个概念,即使用道具卡产生的代价。 这种代价通常都是即时生效的,并且会在无形中影响着使用者的性格,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使用者的精神状态。代价通常都是精神上的,但也有会对身体造成奇怪影响的代价。 比如丁亿那张道具卡,会使她的头发变成青色。 道具卡的代价往往会在其释义中讲解或者暗示,但是究竟能否明确地意识到,或者感受到,全看使用者自己的敏锐度。 而蒋双妹早已经从这张道具卡的前任主人的记忆中,了解到其代价的强大。那是可以强大的副作用,而不是像神婆那样的阴差阳错。 蒋双妹默默地在心中思索着,考虑着这张道具卡,会不会在她刚一进入噩梦的时候,就开始暗地里影响她了。 比如她为什么要那么在意,那两名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的傲慢? 她早就知道这群更高层任务者的德性! 她又不是没有去过更高层,即便只是第二层,那群任务者也对底层的任务者抱有十分的鄙夷,就好像多了那么一次真结局,就能让他们高高在上一样。 而更往上的那群任务者,当他们俯身凝视着底层的任务者的时候,他们就好像是天上的神明,屈尊与地上的蚂蚁交流沟通。 从来都是如此。仿佛窄楼中的楼层号,也同样代表着某种尊卑等级。 因此蒋双妹早已经麻木了。 既然她已经麻木了,并且深知这是正常的,并且除却少年那一句地图炮过分之外,这两名任务者也并没有表现得太夸张,也不过就是她记忆中更高层任务者的样子 为什么她的反应这么大?甚至暗地里觉得愤怒? 这个噩梦才是重点,她清楚地明白这一点,起码在她进入噩梦之前,她是确认的。 所以说到底她早已经被那张道具卡的代价影响,而不自知。 几乎一瞬间,蒋双妹就将这些事情想通了。她决定更经常地进行这样的自省,免得被那张该死的道具卡坑了也没意识到。 就算它的能力再强大也没有用,其副作用同样强大,还毫无痕迹。 果然,这张道具卡和它的前主人一样,令人厌恶。 蒋双妹心中冷笑了一声,将一切思绪尽数掩埋,随后转头看向其余两位任务者:我们选择哪一层? 沈云聚一如既往地沉默,那张死人一样的面孔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恍惚,似乎还在想着刚才那令他出神的某些东西,压根就不想参与讨论。 蒋双妹也知道他的秉性,压根就没关注他。 绯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操控面板,最终说:二十五层?她较为实际地说,我们现在在24层,和25层相差无几,这样按下二十五层的话,可以推断一下它实际对应的楼层区间。 蒋双妹点头同意,看了看沈云聚,后者也默然点了点头。 于是蒋双妹就按了下去。 电梯嗡地一声启动,往下运行了大概五秒钟之后,就缓缓停了下来。 蒋双妹与绯面面相觑,暗自换算了一下,随后绯迟疑着说:大概19到21层之间? 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寂静昏暗的楼层。 似乎没有什么危险蒋双妹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进去看看吗? 绯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三名任务者走出了电梯。 几乎在同一时刻,另外三名任务者,也走出了电梯。 他们选择的是一号电梯里的十八层按钮。他们面临的难题是二选一,几乎只能凭运气,便随意地选择了十八层。 他们一路沉默。 电梯同样是从24楼出发,但是他们的电梯却是上行。大概过了十秒钟,电梯才终于停下。 少年诧异地说:我怎么觉得,我们又快要回到顶楼了? 西装男估摸了一下:差不多。一定是三十几层了。 少年摇摇头,轻嗤一声:好不容易下去的楼层,又白费了。他头痛地说,这个噩梦,是在考验记忆力吗? 西装男说:写下来就好了,起码能帮助记忆。 他们随意地交谈几句,少年在他的那张纸上记录一些什么东西,然后,电梯门就打开了。 他们探头看向外面一片安静,但是有轻微的细声传来。似乎是抽泣声? 西装男和少年对视了一眼,略微有些诧异。 他们走出了电梯,确认这一楼没有其他停靠的电梯。神婆跟在他们身后,磨磨蹭蹭地慢慢从电梯里出来,她嘀咕着:我感受到了,是恐惧与微弱的希冀哭泣的力量 别神神叨叨了,神婆。少年喊了她一声,一起走吧,还得去看货梯。 第278页 他们一起去查看了货梯,同样,没有停靠。 这期间,那幽幽的哭声,始终萦绕在他们的耳边。不过也就只是神婆的脸色有点紧张,西装男和少年都面不改色。 少年甚至嗤笑了一句:装神弄鬼。这就是NE在底层的把戏? 西装男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少年的性格。他的这位同伴,向来就是这幅冷嘲热讽的样子,别说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了,就是更高层的任务者,也有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 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可能就是青春期叛逆的小孩子吧。 后来大家又想到,这少年模样,不过是这人进入窄楼时候的样子,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总该成熟起来了吧? 所以说到底,不过是他脾气差,还没有自知之明。 西装男跟他相处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但有时候还是能被他气到,甚至自己都沾染了这家伙的坏脾气。 西装男不说话的时候,少年就也不说话了。 他们去了楼梯间。 31层西装男盯着楼梯间的楼层牌,所以根本就是毫无规律的。这个噩梦 少年说:从噩梦的主人的角度来说,这个噩梦就是噩梦的主人拼命想要逃出这栋大楼,但是被电梯困住,不知道何去何从,迷失在不同的楼层的故事? 有可能,但是现在也不能下定论。西装男若有所思地说,所以噩梦的主人会在哪里?电梯里吗? 少年点头又摇头:也可能困在了某一层。主场景终究还是这栋大楼。 如果让其他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听到他们这番对话,恐怕立刻就会震惊于他们的敏锐。 更高层的任务者对于噩梦的分析更为高屋建瓴。从噩梦的主人角度出发,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却不会这么做。 后者总是因为噩梦中的种种危险和变故,而疲于奔命。 西装男提出的问题他们暂时无法回答,不过现在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就只剩下 少年露出一个略微冰冷的微笑:我们去看看,那烦人的哭声,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吧。 * 徐北尽本来安安稳稳地看着直播。 魏乐章烦了他好久,现在总算是走了,徐北尽就打算好好关注一下这群任务者的情况。 原本结队的六名任务者分开之后,他又不得不分出了不同的镜头,好在现在总共也就四个镜头,他和林檎那儿的还可以忽略不计,这样勉强也看得过来。 然而没想到的是,没过一会儿,位于16层的扮演者们就如同炸了锅一样,好像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出现了一样。 徐北尽还以为任务者们找到了16层,但是再仔细一想,再一看直播间的左下角 好家伙,是林檎找过来了啊。 问题是,林檎为什么能找过来?他的直觉真就这么强悍,连神婆都得自愧不如了? 徐北尽一时错愕,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尽管下一秒主脑就冒了出来,提醒他坐好。 徐北尽: 他只能坐回去,摆出一副脑震荡的恍惚模样,心中暗自思考着。 又是片刻,前方的嘈杂声音渐渐停息,也没有人说话了。昏暗的楼层内侧,林檎慢慢走过来,巫见就坠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其余的扮演者缓缓分开一条道路,让他通过。 徐北尽抬头看着他。 林檎走到他的身边,忍不住说:我找到你了。 徐北尽: 那夸夸你? 他无奈地问:你怎么找到的? 林檎坦然地说:我听见这一层有声音,所以猜测这里应该有人。 徐北尽惊讶于林檎的耳聪目明,但是又想到这家伙非人般的武力值他立刻就平静下来了。 对于林檎来说,这就是正常操作。 巫见在后边探头探脑,有些纠结。他认出了徐北尽,上一个噩梦的时候,他就对这位窄楼居民印象深刻,后来回了窄楼底层,还听闻了他的种种传说。 当然,这些传说里,也必然有着这名书店老板和林檎大佬的风花雪月。 但是巫见也没想到,林檎和徐北尽的关系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让林檎不过听见些许的声音,就兴冲冲地冲过来找徐北尽。 这就是爱啊! 无形中,巫见被他们的爱情感动到了。 虽然他也有点烦恼,毕竟他们是在探索楼梯的过程中。不知道大佬之后还会不会继续往下走,万一就沉浸在温柔乡里了呢? 主要是,让巫见他一个人回到那黑漆漆的楼道,他总有点害怕。 对,害怕。 于是巫见理直气壮地站在那儿,直愣愣地等着林檎的反应。 而林檎才懒得理他。 他只是眼神亮闪闪地看着徐北尽,就好像是看见了飞盘的狗狗,情不自禁、喜不自胜。他说:你也在这个噩梦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在。 徐北尽: 第279页 林檎在说什么废话。 他恍恍惚惚地看了这家伙一眼。 这倒也不全是基于他的心情装出来的,而是因为这个噩梦要求他做出这幅样子来。 不过林檎看了他的样子,表情突然就微微一变。 其实徐北尽向来都是那副模样,面无表情、目光无神,好像一直就是在发呆和走神一样。但是但是林檎也说不好,他总觉得这个时候徐北尽的样子,不太对劲。 哪怕刚才徐北尽挺正常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于是林檎迟疑片刻,就问他:你身体不舒服吗? 徐北尽沉默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 果然是身体不舒服吧。林檎自言自语道,想喝点什么或者吃点什么吗? 徐北尽抽了抽嘴角,努力忍住了没说话。 林檎问他:是噩梦的设定吧?不是你真的身体不舒服。 徐北尽怔了怔,抬头看他。 林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透露出一种徐北尽也琢磨不透的意味。林檎的五官生得很好,但是他总是没有什么表情,像是懒得对外界表露出任何的情绪。 但是他在徐北尽的事情上,似乎总是显得不太一样。 这颗小苹果在想什么? 突然地,林檎就挽了挽袖子:我懂了。我现在就去解决噩梦的主人,免得你继续在这里吃苦。他忍不住说,怎么还有这样的噩梦,偏偏要你身体不舒服。 徐北尽: 他哭笑不得地撑住了额头。 林檎紧张地说:你没事吧? 林檎啊林檎徐北尽说,我早就说过了,如果你真的想和我打架的话,你的态度不能这么好,你得表现得凶一点,你得真的让我生气才行。 林檎怔了怔,随后闷闷地哦了一声。 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是挺乖的,但是他又忍不住说:但是 但是,他似乎无法对徐北尽表现得很凶。 这个时候,他们周围并没有什么扮演者,只有巫见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勉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然后,巫见的眼睛就开始越瞪越大。 草草草!他听见了什么! 瓜! 虽然身为神秘组织的一员,但是巫见显然还是一个普通人,他显然还是有着热爱八卦的一面。而林檎和徐北尽的对话,简直让巫见心生感叹。 林檎大佬,爱得,太深。 巫见略微有些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总觉得自己要感动到流眼泪了。 不过徐北尽最后那句话让他怔了怔。 打架?态度凶一点? 巫见的脑海中,微妙地充满了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 他下意识咳了一声,打破了自己不太得体的遐想。 也同样打破了徐北尽和林檎之间僵持着的气氛,还打断了林檎未能说完的那句话。 两个人同时看向巫见,徐北尽目光平淡,而林檎的目光却略微带着一点凶恶的意思。 他好不容易跟徐北尽搭上两句话了,想解释一下自己的想法,这家伙居然就来打扰他?! 巫见倒抽一口凉气,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林檎大佬搓扁揉圆了,他惊慌失措,就赶忙找了个借口:那个大佬,咱们还继续爬楼梯吗? 爬楼梯? 林檎这才想起来自己未尽的任务。 徐北尽略微松了一口气,感觉从刚才与林檎之间那奇奇怪怪的气氛中脱离了出来,他就说:那你要继续去吗? 林檎看了他一眼,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他问:你感觉还好吧? 徐北尽茫然地张了张口,没明白林檎到底在说什么:还好? 林檎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然后对巫见说:走吧,我们继续往下走。尽快解决这个噩梦。 徐北尽哭笑不得地想,林檎这是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所以想让他赶紧离开这个噩梦? 他又好笑又感动,多少因为林檎的举动而心生柔软的情绪。 徐北尽向来吃软不吃硬。 而林檎似乎在无意中,恰恰找准了他这个弱点。于是,本来明明不是徐北尽的事情,也渐渐让他上了心,让他对林檎的态度一退再退。 那群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围堵他的书店的时候,徐北尽的态度可不会这么温和。 他心中五味杂陈,默然注视着林檎与巫见离开这里,继续去爬楼梯。 在离开之前,林檎突然停了停,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想和徐北尽说清楚让这家伙别再不理人了。 林檎侧着身,凝视着徐北尽,他说:你知道的就像我想和你打架这件事情,我不想干扰你的想法,同样,我喜欢你这样事情,也是我的 他迟疑了好久。 最后,他说:也是我的一厢情愿。 徐北尽: 说的这么苦情干什么。 第280页 徐北尽简直浑身不适。 他又看到一旁站着的巫见脸上目瞪口呆的表情,一时间更加心累。他能跟巫见解释清楚,林檎这话的意思其实不是这家伙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不能。 他只是一个人工智能。 所以他只能在心里头痛地叹了一口气,面上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林檎又说:所以你别不理我。别对我生气。 徐北尽沉默了片刻,只觉得那种鸡同鸭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突然很想知道,在林檎眼中,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那所谓的喜欢不喜欢,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林檎还真能喜欢他? 徐北尽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有些许事情发展脱离掌控的感觉。 他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同样在场的巫见。他与林檎的私事,就不好在外人面前聊得太深,不如等回到窄楼 于是,徐北尽只是说:我明白的。 林檎就心满意足地带着巫见一起离开了。 而巫见已经被林檎大佬悲情凄惨的感情经历,以及那一句一厢情愿,又一句别不理我,虐到默默在心中流泪了。 这个内心戏过于丰富、并且还容易嘴瓢泄露机密,代号为巫见的组织成员,一直以来都让绯不怎么放心。 不过她以为,这一次不过是让巫见跟在林檎后面一起爬爬楼梯罢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然而 情况似乎没有按照绯的剧本发展下去。 而且,直到离开16层,继续往下走了好几层,巫见才一拍大腿,意识到他们似乎错过了很多。 16层聚集了这么多看起来理智的窄楼居民,还有徐北尽这名书店老板的存在,看起来是非常特殊的楼层啊!他们应该在那里多收集一点信息的!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他们又往下走了几层之后就发现,情况似乎有微妙的不对。 他们来到9楼。 而巫见诧异地探头往下看了看:怎么回事,楼梯断在这里了?! 在他们眼前,9楼通往8楼的楼梯已经彻底地断成了两截,完全朝下垮塌了。而即便可以用谨慎的跳跃,越过这一段的断垣残壁,底下的楼梯,似乎也已经完全被堵死了。 面对这完全被堵死的去路,巫见不禁皱起了眉。 第78章 小女孩 林檎探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被堵死的去路。 巫见嘀嘀咕咕地说:看来楼梯这条路,本来就是走不通的啊也不对,从36楼到9楼,还是比较安全的不过之后噩梦万一崩坏,楼梯说不定也不安全了 一时间,他多少有点纠结。 作为从更高层下来的任务者,巫见在这方面还是多少有一点敏锐度的。 噩梦的循环会带来更多的信息,但是也会令任务者面对无法预料的情境。选择速战速决,还是收集信息为上,对于任务者来说,是一个永恒的难题。 不过很快巫见就不烦恼这件事情了,他看向林檎,决定让林檎做出决定:大佬,我们还要往下走吗?再往下,我可能就上不来了 他知道窄楼底层关于林檎智商的一些传言,但是他认为那都是无稽之谈。在与林檎一起走楼梯的这么短短时间里,他没有觉得林檎有什么问题。 说到底,那些流言,本就是带着恶意与嫉妒的胡乱猜忌。 不过,同样按照传言来说,传言中林檎的武力值,恐怕能非常轻易地跃下这段截断的楼梯。 巫见作为拖油瓶,非常明智地主动提出了这个问题。 是的,他说的是我可能上不来了,但是他毫不怀疑,林檎一定是能上来的。 林檎看了他一眼,简洁地说了一句:你等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随后,他就纵身跃了下去。巫见压根就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听见林檎稳稳落地,这才嘴巴张大,眼睛瞪圆了,赶忙跑到断裂的楼梯边上,探头往下看。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巫见开始担忧,既担忧林檎,又担忧自己。 同样目睹这一幕的,还有直播间的观众和徐北尽。 !!!小苹果也太猛了吧!! 唰地一下人就没了。 呸呸,什么没了,那叫跳下去了! 虽然小苹果跳下去了,但是我觉得楼梯多半是堵死的 推理大佬说的有道理! 徐北尽看了一眼弹幕,一言不发。 在林檎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不过随后想到林檎强大的身体力量,就稍微松了松眉头。 但是他仍旧想到,或许还是得嘱咐林檎注意安全。 即便他真有那么强大的武力值,也不能为所欲为吧?万一哪一天就翻车了呢? 徐北尽忧心忡忡,又不禁苦笑,心想自己这是在操哪门子心。 又一次因为林檎关切的举动而心软了吗 他暗自叹息一声。 从直播间画面中可以看出,楼梯断裂口再往下的部分,碎石砖块将不少空间都堵住了,而且恐怕更下面的楼梯也发生了垮塌,挡住了不少光线和应急通道的幽绿光源。 第281页 因此,林檎那里的画面已经转为了夜视下的灰色。 不过即便如此,徐北尽也仍旧可以看到林檎矫健迅速的身影。他几乎毫无停留,偶尔身形微顿,也不过是在寻找下一次落脚的地点。 那种速度与力量结合在一起的精妙美感,再加上在危险边缘游走,生怕他下一秒便脚下一滑的危机感,让徐北尽不禁屏息,专注地注视着林檎的身影。 片刻之后,林檎便走到了尽头。 他站在一块断裂一半的台阶水泥块上,皱眉看着眼前的场景。 垮塌断裂的楼梯碎石,将下楼的通道彻底堵住了。而即便林檎有能力将其挪开,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他扫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楼层牌,发现这里已经是5楼。他往下跳跃了四层楼的距离,但是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往下走了。 林檎站在那儿,微妙地沉默了几秒。夜视下的直播间画面,无法特别精细地展示出他的表情,但是徐北尽几乎可以在脑中描绘他那种苦恼又不爽的样子。 徐北尽突兀地笑了一声,他往后靠坐在椅子上,仍旧专注地看着林檎。 他想,这颗小苹果啊。 林檎的确十分苦恼和不爽,他在那儿安静了几秒之后,突然就伸手挽了挽袖子。 果然,还是找到噩梦的主人,然后解决掉,比较方便。 他就这么若无其事地下了决定,随后再一次快速地返回了9楼。不过即便是林檎,他返回的时候,也花费了一些时间。 随时有可能滑落的水泥块让他的行程变得困难了一些。 重新回到9层楼梯间的时候,他看着自己手掌上的白色泥痕,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花费的力气,然后估计其他任务者下去的可能性。 嗯,几乎为零。 就如同巫见所说,他们可以下去,但是下去了就上不来了。 林檎将这个结论,以及他在下面的楼梯间看到的场景告诉了巫见。 巫见的脸色几乎立刻就变了。他连忙问:楼梯间的门呢? 林檎说:全部被堵住了。他说,而且,好几层的楼层牌都被挡住了,我就看见7楼的还在。 巫见背后立刻冒了一层冷汗。 直播间里,观众们好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小哥的反应这么大啊? 徐北尽解释说:林檎可以从下面上来,但是其他任务者做不到。这意味着,如果其他任务者在第一轮的时候下去查看的话,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困在那里。 然后等到三个小时的时限结束,这栋大楼垮塌,他们被埋在泥砖之中,直到因为窒息或者饥饿而死亡,从而带来噩梦的重启。 !!!狗策划又不安好心! 所以小苹果间接帮其他人避了个坑啊! 难以想象困在底下那个完全黑暗无光的环境中,会有多恐惧 北北说得对。还有一点是,底下的楼梯间如果不能进出的话,还有按照小苹果说的,楼层牌被挡住了的话,那么这群任务者如果是乘坐电梯前往9楼以下,就没有办法去往楼梯间确认实际的楼层了。 换句话说,从那时候起,他们根本就无法得知,自己究竟在哪一层。 嘶,那不就是彻彻底底的迷路吗? 如果从9楼可以直接下到1楼算了,好像有点异想天开[再见] 我不觉得主脑会这么好心(小声) 我想说你们刚才没有注意吗?夜视画面下,小苹果身后,好像有一条腿 !!!啊啊啊啊你不要吓我!!! 人被吓就会死!!! 我都假装自己没看见了你为什么还要说出来?!!你不是人![滴血的刀] 其实我也看到了啊啊啊啊!! 想想也正常吧。这栋大楼里的电梯这么奇怪,线路好像已经完全紊乱了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不觉得走楼梯的人会很多吗? 而且,之前北北说这栋楼会在三个小时内垮塌,这样的话会不会这九层楼的楼梯,不是一次性塌掉的?而是分了好几次 别说了。我不希望那些碎石水泥块里全是尸体。 你已经说出来了啊!!! 北北太帅了,导致我差点忘了,这是恐怖游戏直播[再见][再见] 弹幕很快转向舔颜。 只有推理大佬还在忧心忡忡地说:不过,我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一个陷阱啊北北说是三个小时之后,这栋楼会完全垮塌。 但是看这个楼梯的情况在这三个小时之中,这栋大楼里会不会有小范围的塌陷? 徐北尽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笑而不语。 推理大佬: 好的,会这样的对吗? 推理大佬为这群可怜的任务者祈福,希望他们不要悲惨到直接被塌下来的天花板压死。 此时,在完成了对楼梯的探索之后,巫见和林檎重新开始爬楼梯,他们在往上走。 第282页 在发现楼梯的出口已经被堵死之后,他们也并不打算乘坐电梯,而是继续安安分分地爬楼梯。他们对电梯的情况完全不知情,所以不敢冒险。 不过巫见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大佬,既然噩梦没有重启,那说明其他人还在正常地探索。不如我们去16楼看看吧?正好可以去问问那些窄楼居民,有没有什么线索。 对了,您还可以和您的心上人待在一起。 林檎本来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但是巫见说完最后一句话,他不免哑然,居然莫名其妙有些许的紧张。 他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你觉得他是我的心上人? 巫见顺嘴就卖了窄楼底层的不少任务者:哎哟,大佬你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大家都知道的。 林檎瞪大了眼睛:大家都知道?他稍微惊讶了一下,就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我表现得真的很明显吗?我喜欢他? 巫见点了点头:大佬啊,我看你简直就是他琢磨了一下语气,爱惨他了。 林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徐北尽: 他,为什么,要把直播间的音源,连接到,林檎和巫见这里? 为什么! 哈哈哈哈小苹果爱惨北北了,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 妈妈不同意你们的婚事!给我再谈三年恋爱! 咦咦咦,北北怎么把音源切走了!不要啊北北! 北北,你恼羞成怒了。 徐北尽: 谁恼羞成怒啊! 徐北尽气恼地瞪了瞪直播间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观众们,最后,又咬牙切齿地看向了巫见。 就是这家伙给了他致命的背刺?? 徐北尽心知肚明,林檎问的东西,和巫见回答的东西,完全就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林檎对爱情这种东西压根就没有任何概念,说白了,他其实也不确定他到底喜不喜欢徐北尽,他只是在对号入座,将自己的行为,与其他人口中的喜欢的表现,一一对应。 如果对上了,那他就哦一声,原来自己真的喜欢徐北尽。 如果对不上 说真的,为难之处就在于,他为了打架的事情而故意讨好徐北尽,故意了解他的喜好,甚至上门拜访的那一刻起这种误会就已经产生了,并且再也无法收场。 要是林檎是一个通透、精于世故的人,像是牧嘉实那样的人,那么他也就不会纠结这么多了。他就会知道,这只是正常的人际交往。 但是林檎并不是。他的世界宛如一张白纸,干净却一尘不染。而有人,也不知道是基于真正的误会,还是基于看好戏的立场,误导了他。 说真的,徐北尽是不愿意就这样让林檎走入歧路之中。 如果林檎真的喜欢他,或者喜欢某个人,那也应该是出于林檎自己的意愿,凭什么要与世俗的规则一一对应起来,别人说他喜欢,他便觉得自己真的喜欢? 所以徐北尽认定,林檎就是被误导了。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误会。 但是就好像全世界都与徐北尽作对一样。 林檎同样是一个固执的人,他就处在这样一种困惑的、不安的处境之中,而有人却告诉他,是啊,你表现得就是很喜欢他啊,大家都看出来了。 于是林檎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真的喜欢徐北尽。 徐北尽: 你喜欢个屁! 不,他不是说自己是屁的意思。 他只是困惑地想,就林檎这样直白、坦率、简单到有些傻的性格,他是如何在窄楼这样的地方生活下去,并且成为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的? 真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徐北尽苦恼地掐了掐眉心,随后捏着一罐饮料吨吨吨地就给自己灌了下去,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 林檎与巫见正慢慢从9楼爬到16楼,楼梯往上比往下累得多,哪怕林檎无所谓,巫见也累得要命。林檎就只能不耐烦地放慢了步子。 徐北尽眼不见心不烦,去关注了其他任务者的动向。 西装男、少年和神婆一起,已经找到了31层奇怪哭声的来源。 那是一个蜷缩在某张办公桌底下的小女孩。 她穿着小裙子,一张小脸脏兮兮的,身体瑟瑟发抖。她的身周散落着一些已经吃完的,食品的包装袋。 三名成年人花费了一点时间,才从她细弱的哭声中找到声音的来源,从而找到了她。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已经将整层楼都找遍了,也并没有发现别的什么线索。 随后他们面面相觑。 为什么办公楼里会出现一个小女孩?西装男完全无视了小女孩会不会听见他们的谈话的问题,毫无同理心地思索着,因为家长在巨变发生之前,把她带过来了? 少年说:然后把她忘在了这里? 或许吧。 西装男和少年尝试与这个小女孩沟通,但是小女孩反而往办公桌底下的更深处缩了缩。 第283页 因为陌生人出现,所以她不再哭了,甚至怯生生地露出了小半张脸,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畏惧地注视着外面三个人。 最终还是神婆去和这个小女孩交流了一下,花费了一点功夫安抚她,让她主动从办公桌下面爬了出来。 他们都听见小女孩的肚子传来响亮的咕噜声。 小女孩看看自己的肚子,却不敢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这群突然出现的人。 这个小女孩的年纪大概在七八岁,说起话来磕磕巴巴,似乎是因为长久地蜷缩在那儿,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所以表情神色都有些发懵,表达能力还不是十分流畅。 神婆蹲下来与她小声交流着,小女孩的表情也逐渐从惊恐畏惧,变成了些微的不安与紧张,苍白的脸颊也出现了血色。 终于,神婆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女孩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个东西轰地一下妈妈就和其他叔叔阿姨,去外面妈妈让我躲在这里好久,妈妈好久没有回来肚肚饿饿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神婆没有吃的,她看了看西装男和少年,有些迟疑。 但是西装男和少年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西装男说:看来不是忘在了这里,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会是因为某一层的危险吗?困在了哪里,或者少年微微眯起眼睛,电梯?那些人可能因为电梯而迷失了方向和楼层。 如果可以看到楼层号,他们应该不至于迷路西装男迟疑了一下,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那一层的危险甚至让他们无法去往楼梯间。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9楼以下的楼梯间都是无法进入的;因此,他们无法确认实际对应的楼层。而这样的情况,可能导致后续对电梯按钮与实际楼层的记录的混乱。 少年总结说:不管如何,看起来,这栋大楼中可能还活着一群人。 他的结论是基于,这名小女孩还活着,就必然有对应的其他线索。当然,已经死了也有可能,但是一名大人可比一名小孩子知道得多。 西装男点了点头,随后说:之后可以尝试寻找一下。 不过,也仅仅只是尝试。他们现在也仅仅只是探索了这个噩梦场景的其中一部分。而再往下,说不定有更多的困难等着他们。 随后,他们又继续询问小女孩知道的信息,但是除却那奇怪的轰地一声,以及她的妈妈和其他同事一起离开之外,小女孩并不知道更多的信息。 于是西装男和少年便决定离开这里。 神婆自然地牵起小女孩的手。 西装男皱眉问:你想干什么? 神婆怔了怔,随后有些错愕地说:不带上她吗?线索这是,线索。她胡乱地说着,我感受到了,这是破局的希望! 别胡言乱语了,神婆。你那时灵时不灵的特异功能,没必要用来糊弄我们。少年冷笑了一声,带上这个拖油瓶有什么用?她什么都不知道,能帮助我们寻找这个噩梦的真相? 西装男补充说:如果能够遇到她的妈妈,或许我们可以再回来找这个小女孩。 神婆还想说什么。 少年不耐烦地说:行了!你想和这个小女孩在一起,你就留在这里 西装男说:不,不能让神婆留在这里。这个噩梦未知的情况太多了,我们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 少年瘪了瘪嘴,还是同意了。 神婆很想像林檎那样,强硬地说你们无法安排我的去向,但是,她感到无能为力。 她看了看小女孩,迟疑了一下,从手腕上褪下一串手环,递给了她。 神婆说:乖,我们等会儿就回来找你。她指了指之前小女孩躲着的办公桌,如果害怕的话,就躲在那儿,好吗? 她给了小女孩一个希望。 随后,她温顺而沉默地跟着西装男与少年离开了这一层楼。西装男按下了一号电梯里的二十九层按钮。 而小女孩站在那里,拿着那串手环,呆呆地看着他们,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播间的观众们义愤填膺:靠,太过分了! 这小女孩这么可爱这么甜,他们居然无动于衷! 虽然但是,这就是一个游戏啊,小女孩就是一个NPC啊。不用共情能力这么强吧 但这也可能一个活人啊!是扮演者啊! 不觉得更加没有感觉了吗不过是演出来的而已 就算是个NPC,我也可以很心软啊! 我很想真情实感的 徐北尽哭笑不得地看了看直播间的弹幕,随后又看向那个被留在原地,表情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或许神婆的感觉是对的,这个小女孩是破局的希望。 不过说起这个小女孩的妈妈 第284页 他探头往外看了一眼,从16楼聚集着的那群扮演者中,看见了一个女人。 她穿着得体的西装,但是面料已经褶皱。她的神情有些焦虑,头发散乱,精致的妆容也已经花了。她不安地咬着手指,神情凝重地听着其他人的话。 尽管那应该只是扮演,但是谁知道这群扮演者有没有入戏呢? 徐北尽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心想,任务者们会不会把这个女人当成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会吗?毕竟,这个女人出现在如此醒目的位置,混杂在其他的幸存者之中。 这可能涉及到小女孩这个角色,在这个噩梦中的重要性。如果小女孩真的非常重要,那么她的母亲也必然是噩梦中的重要角色,甚至于可能是噩梦的主人。 毕竟噩梦的主人,那位窄楼居民,也是女人,不是吗? 徐北尽不免眯了一下眼睛。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林檎和巫见来到了16楼。那个焦虑的女人,以及其他的窄楼居民,不约而同地向他们看去。 这是他们第二次来到这里,于是这群窄楼居民也认出了他们,十分自然地让开。 但是这一次,巫见和林檎却并非是为了找徐北尽,而是来寻找这个噩梦的线索。 徐北尽也按照主脑的要求正襟危坐,摆出脑震荡的表情,以防脱离剧本。 在此之前,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直播间。 这一次,他看的是蒋双妹、绯、沈云聚那边的情况。 他们在空无一人的、昏暗的楼层中探索着,并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这里没有停靠电梯或者货梯,也没有任何人和危险,楼层则是21层。 这一层安静得吓人,令蒋双妹多少有些不适,背后发毛。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意识到,究竟哪里不太对劲。脚下的地面,踩上去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微妙的厚重、湿黏的感觉。 昏暗的光线令她一直无暇注意这一点。 或许是地板积了一些水?外面的城市静静燃烧,而室内的空气显然更加冰冷一些,于是这就让空气中的水蒸气,凝结在了这栋大楼的地板上? 听上去也有一些歪理。 蒋双妹这么想着,随后下意识低下头,抬起脚。 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看见,地上覆盖了一层干涸、黏腻的血。 第79章 复现 啊! 蒋双妹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背后一凉,蹭蹭蹭地倒退了好几步。 绯和沈云聚下意识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她。 蒋双妹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着说:血地上,有血。 于是另外两名任务者同样下意识低头去看,沈云聚忍不住皱了皱眉,绯则本能地抬了抬脚。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一层薄薄的血,几乎与地板的深色融合在一起。如果不是那种黏稠的感觉粘在脚底,那么恐怕到离开这一层楼,他们都不会发现地上的异样。 他们恐怕会认为这一层楼就是如此的安静,而这安静本身,就是这一层的诡异之处。 不过现在他们发现了这一层血迹。三名任务者面面相觑,观察着地上的血迹,想要找到来源与范围。然而,他们发现这些血迹仿佛已经铺遍了整层楼。 但是没有尸体。 21楼的死寂与黑暗宛如浓重的雾气,层层地掩埋着他们,让蒋双妹的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下意识咳了一声,让自己不要这么惊慌。 她故作镇定地转过身,对身后的绯和沈云聚说:这一层除了地上的血,好像并没有什么线索。 就在这个时候,沈云聚突然看向了靠近窗户的地板上的玻璃。 随后,他喃喃自语:影子 三名任务者几乎齐齐僵住,没有人敢抬头去看天花板。他们突然意识到,原来墙壁上的深色,并不是原本就如此。 那同样是被几乎凝固的血液涂抹出来的。或许最开始只是流下来,但是却同样也粘附在了墙壁上。 他们看见那些玻璃碎片上,有着一根根的手指,一只只的脚掌,一块块的肉末,一双双死寂的、充血的眼睛,就隐匿在暗处,光线未曾照到的地方。他们的头顶。 直播间里,镜头给到了那片碎玻璃。观众们发出了一片鬼哭狼嚎,请求徐北尽可千万不要将镜头调整过去。 在那群任务者的头顶,是一片碎尸。那些尸体被切割成很多份,然后黏在了天花板上,现在都几乎已经风干。 或许是因为切得足够细致,所以任务者一打眼看上去,全都没有意识到,原来他们头顶的天花板,就是尸体。 就好像这些血肉,就是涂抹在这层楼天花板上的油漆、墙纸一样。 其实徐北尽也有点受不了。 他一阵反胃,默默将镜头固定好,可千万别拍到那可怕的一幕。 至于那三名与这样的场面共处一室的、可怜的任务者,他们此刻已经惊呆了,梗着脖子不敢动弹,生怕看到什么令他们晚上睡不着觉的东西。 绯喃喃自语地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尸体,几乎糊满了这层楼的天花板?是谁做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人,或者这群人他们还在这栋楼里吗? 第285页 绯思索着,但是她得不出答案。 随后,三名任务者离开了21楼。回到电梯里的时候,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尽管沈云聚那张僵尸一般的面孔上,看不出太多的心理波动。 蒋双妹不想说话,静静地看着一楼和十三楼两个按钮,然后问:我们选哪个? 绯有气无力地说:那就十三? 蒋双妹点了点头,沈云聚也没有异议。他们在21楼的经历,似乎让他们意识到了这栋大楼中的危险,但是,同样也令他们感到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按下十三层后,电梯缓缓向上运转起来。 绯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电梯门夹缝,自言自语着说:这是我见过,最像噩梦的噩梦 在往常那些噩梦中,尽管称呼为噩梦,但那与真正的梦境截然不同。那几乎就是另外一个普普通通的世界,而不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很多任务者都认为,所谓的噩梦只不过就是游戏中的副本而已,当然也是遵守着现实世界的规则的,不然,他们要怎么在毫无规律的梦境中解谜和探索? 他们认为,噩梦中的种种场景与故事,实际上就是在复现那些窄楼居民的现实经历,哪怕会有牵强附会的成分,但是终究也是合乎规则的。 但是这个噩梦? 把人的尸体切碎然后糊在天花板上? 这有任何意义吗? 绯不禁怀疑,这个噩梦的主人是不是一个疯子,又或者遭遇了一个疯子,于是就在噩梦中复现出如此可怕的场景。 哪怕窄楼居民们都是疯疯癫癫、奇奇怪怪的,但是如同这个噩梦中的场景,这混乱的电梯、这一死就是一层楼的尸体的场面 绯不禁感到一丝恶寒。 这个噩梦的主人,究竟都遭遇过什么? 而且这场面,会与这栋大楼外面那副燃烧的场景,有任何的关系吗? 绯怀疑会有,但是,她希望没有。 就在这胡思乱想之中,电梯的速度放慢,似乎要停下来。 绯怔了一怔,目光迟疑地与蒋双妹对视了一眼。电梯没有运行几秒钟,硬要说的话,也就一两层楼的距离。 电梯终于停下,但是就在这个时刻,绯突然发现,那电梯门的夹缝处,已经有奇怪的红色液体渗了进来。 什么? 绯突然大叫了一声:别开门!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电梯门自动打开。 浩荡如大海一般的血水,一瞬间从门外的世界涌了进来,泼了电梯中三名任务者满头满脸。浓重的血腥味在那一刻淹没了他们的嗅觉,令他们感到整个世界都仿佛是血色、血液、血肉组成的。 那一瞬间,绯想,她这辈子恐怕都要对电梯门有阴影了。 原来,电梯门也可以说是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啊。 观众们也发出了惊呼。 直播间几乎三分之一的版面,都已经被突如其来的血海覆盖了。 我靠,如果是我玩这个游戏我可能已经想死了[再见] 被血糊了一身。想必这群任务者应该和刚才的天花板,很有共同语言。 球球你做个人吧。 很快,血水就淹没了二号电梯大半的位置,并且还在上升。三名任务者挣扎着,在血里扑腾着,过了片刻之后,终于关上了电梯门,血流进来的速度顿时就减缓了。 这个时候,血水已经淹到了他们脖子的位置。 蒋双妹僵着脸,觉得浑身难受。不明来源的血水将他们的衣物打湿,冰冷黏腻的感觉,让她幻想出了一条条的毒蛇,在她的皮肤上滑动着。 现在,他们三个人只有一颗头还露在空气中。 三人的表情都十分僵硬。 蒋双妹语气生硬:这个二号电梯,去往的楼层怎么都这么 绯闭着嘴,不想说话。 她觉得她一说话,脸上糊着的血,就流进嘴巴里了。 沈云聚突然开口:21层地上的血液,会不会,也是从这一层渗下去的? 蒋双妹张了张嘴,听见这个男人用僵硬的声音提出的想法,她不禁感到脊背生寒。她只能低声说:或许有这个可能吧。 可如果是这样,21楼的那些尸体,放在那儿又有什么用呢? 只是为了做装饰? 蒋双妹感到一点好笑,但是她笑不出来。 又是片刻,她说:现在我们去哪里?电梯里的这些血,得流出去吧。 三名任务者对视了片刻之后,绯说:去21楼吧。 一层按钮不知道会将他们带去哪里,所以,还是去往他们熟悉一点的21楼比较好。虽然那地方比较恶心人,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危险。 蒋双妹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已经被血水淹没的电梯操控板,一时间嫌恶地皱起眉。她的手摸索过去,按照记忆确认了21楼,即二十五层的按钮,然后按了下去。 电梯运转了几秒,随后停下,门自动打开。 电梯内部的血水,几乎在一瞬间就哗啦啦地流了出来,然后蔓延至整层楼。 第286页 蒋双妹眼看着这场景,突然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说:你们有没有觉得 别说。绯咬着嘴唇,面色苍白,就像见鬼了一样地看着这一层楼,她的声音就像是冻结了一般,发出濒死一般的绝望,别说 沈云聚无神的双眼看了看这两名任务者。 他知道她们的意思。 你看这21楼地板上的血,像不像,就是被他们用电梯从楼上接了,然后泼在这里的? 这不合常理,非常不合。他们早已经来过21楼,早已经见过这层楼地板上的血。但是他们现在从楼上回来,往这一层楼倒了血水。 这样的行为本身,就好像是他们造就了这一层地面上的血一样。 这宛如莫比乌斯环的一幕,让这三名任务者的心里产生了格外微妙的感觉,那不仅仅只是恐惧。 电梯门自动关上,似乎也在某种程度上隔离了他们的恐惧。 蒋双妹突然看向绯:你刚刚说什么? 绯茫然道:什么?她迟疑了一下,最像噩梦的噩梦?噩梦? 她似乎突然明白了蒋双妹的意思,诧异地看着她。 蒋双妹仿佛在自言自语,轻声说:或许我们也在某种程度上,扮演了这个噩梦的一员。 这不可能!绯反问,噩梦怎么可能控制我们的行为 她突然停了下来。 蒋双妹说:你发现了。她停了停,我们的行动,都是依靠电梯和楼梯。换句话说,这就有着足够的可控性。 绯皱着眉,最后她说:但是这没有意义。就算我们的行为会改变噩梦的场景,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要调查这个噩梦的真相。 蒋双妹还想说什么。 但是沈云聚打断了她的话:如果21楼地面上的血,真的是由我们的行动造成的他停了停,因为另外两名任务者的脸色都突然白了白,但是他还是继续说下去,不应该首先考虑时间的因素吗? 蒋双妹和绯都怔了怔。 随后,蒋双妹费解地问:但是,我们先去了21层,那个时候已经看到了地面上的血;而之后才将更上层的血水带下来泼到21层意思是我们穿越到了过去? 沈云聚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想到一个可能性而已。 绯叹了一口气,说:别想那么多了。或许,21楼地面上的血,根本就和我们无关呢? 另外两人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都看向二号电梯的操控板。蒋双妹终究还是按下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一层。 * 二号电梯里的三名任务者停止了关于21楼地面上的血的讨论,但是直播间里却仍旧热热闹闹地讨论着。 不管如何,电梯内的血水流向21楼的地面的场景,微妙地契合了之前任务者们在21楼的遭遇,让人第一时间就产生了一种错觉: 会不会正是他们选择到21楼倒血水的做法,才让这一层的地面有了薄薄的一层血? 观众们持有着不同的观点,争辩得十分激烈。 不!可!能!之前他们已经到21楼看见过那层血了,而且当时那层血是凝固的!凝固的!! 对啊!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这个噩梦中有与时间、因果相关的元素啊? 虽然但是,你们发现了吗,一号电梯里那三个人,在31楼把小女孩丢在那儿的场面,和小女孩说的,妈妈让她留在那里的场景,其实也有微妙的相似 而且刚好是神婆这位女性任务者,跟小女孩说,如果害怕的话就躲到办公桌底下。 !!!你们不要吓我!! 我觉得,与其说是时间、因果矛盾,或者说任务者们造成了这个噩梦的一些场景,倒不如说,任务者们在复现这个噩梦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推理大佬说得对!神婆不可能真的是这个小女孩的妈妈啊。 说不定真的是呢 靠,这不可能。 别瞎猜了。现在也就这么两件事情有点微妙,其他的时候,任务者们就是很正常地在这个噩梦的场景里探索啊。 都已经两件事情了话说,会不会是每一部电梯,都会对应一次这种很微妙的事情啊某种既视感,之类的。就像推理大佬说的一样,复现曾经发生的事情。 但是对这个噩梦,有什么意义吗? 感觉没什么意义。 观众们争论了很多,总觉得又像是巧合又不像是巧合。 最后,还是推理大佬一锤定音:再看看吧,等更多的电梯能去往的楼层出来再说。可惜北北这个时候有事情,不然也能和我们一起分析一下。 是的,此刻的徐北尽,正忙于应付其他的场面。 林檎和巫见来到16楼之后,就开始与那些扮演者对话、收集信息。不过做这些事情的基本上都是巫见。 第287页 巫见这人虽然总是让绯担忧,但这种基础的信息收集工作,他还是做得到的,并且完成得十分出色,不然,他恐怕也无法在窄楼的更高层立足。 大概几分钟之后,他就跑回来,十分自觉地给林檎汇报工作。 林檎这个时候已经默默地来到了徐北尽的身边,也不说话也不干什么,就静静地坐在那儿,偶偶看徐北尽一眼。 徐北尽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曾经一连十好几天,和林檎共处一室,各自看各自的书籍,吃各自的零食,喝各自的饮料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徐北尽想,原本单纯的友谊一旦掺杂了特殊的情愫,似乎就会发生质变。 然而更烦人的是,林檎对此丝毫没有自知之明。 而且,因为林檎一直呆在这儿,所以徐北尽压根就没法和直播间的观众们交流,看见那三名任务者在21楼的特殊遭遇,也没法发表任何一丁点儿的看法。 怎么感觉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两个噩梦里,林檎坐在他书店门口的小板凳上的场景。徐北尽暗自腹诽。 巫见的到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也让徐北尽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林檎倒是略微不爽地看了巫见一眼,但是想到要让徐北尽尽快离开这个噩梦,因此林檎又忍住了。 巫见复述着自己打听到的内容:这里聚着十几个人,他们都是这栋办公楼出事时候留在这儿工作的,然后为了寻找食物,还有其他一些原因,就到了16楼集合 说到这里,林檎问:其他一些原因? 巫见说:他们说的比较含糊。我猜测是可能是迷路过来的?他们说电梯有点问题之类的。到时候可以问问其他任务者。 林檎点了点头。 巫见就继续说:关于之前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们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外面突然传来轰地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然后这栋楼的玻璃就炸了。 冲击波让好几个员工都脑震荡了,所以他们对当时的场景复述也不是很清楚。 说到脑震荡,林檎就下意识看了徐北尽一眼。 徐北尽: 是的,他也脑震荡了。虽然只是装出来的。 当然他也知道,如果他不装的话,那主脑也不吝给他安排一下真的脑震荡 扮演者在噩梦中的生活,就是如此枯燥乏味毫无乐趣。 巫见没注意到林檎和徐北尽之间的小小交流,继续说:这群人是困在这里了,他们也知道9楼以下的楼梯已经被堵死了,而且他们也不敢坐电梯 说到这里,巫见咽了咽口水。他小声地说:大佬,我跟你讲,我听到一个劲爆的消息,关于电梯的。 林檎挑眉。 巫见说:据说之前那一次的爆炸还不知道是什么,冲击了电梯的线路,导致电梯的运转变成了完全随机的事情。他们是这么说的。 徐北尽心说我早就知道了。 不过等等。 徐北尽的脸色突然微微一变。 林檎就好像能够读到他的心声一样,立刻反问:完全随机? 是的。巫见连连点头,他们说,电梯能够去往的楼层,每一次把按钮按下去之后,都是完全随机的,是不固定的。 谁也不知道电梯究竟会去往哪一层,那是完全看运气的事情。 巫见没有说的一些细节是,当那群困在16楼的员工听闻他有同伴去乘坐电梯了,纷纷露出同情且恐惧的表情。 这群员工中的幸存者,想来曾经也是本能地使用过电梯的。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们,当然已经习惯了依赖这些工业化的产物。 但是,他们依赖的东西,给了他们重重的一击。 这个消息当然也给了巫见重重一击,不过那只是因为他们这群任务者同样需要解决这个噩梦。 他忧心忡忡地想,如果每一次按下的电梯按钮,其对应的实际楼层是完全随机的,那么他们要怎么才能离开这栋大楼呢?全凭运气? 而这个消息,更是让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大吃一惊。 等等,完全随机的? 可是刚才二号电梯的三个人,不是还回了一趟21楼吗?! 这个他们也没有去楼梯间看楼层牌,其实也不能确定那究竟是不是21楼吧 那地面上的血 不不不我有点混乱了。你们还记得刚才他们抵达那一层的时候,天花板上有没有残肢碎肉? 实不相瞒,我没有注意。因为流出去的血水吸引了我的目光。 而且他们站在电梯里面,镜头其实也看不到外面的天花板啊 那那他们岂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把血水放到哪一层去了?? 照这么说,那种既视感也就可以不成立了吧?只是一个巧合罢了,21楼地面上的血,不可能是二号电梯里流出去的。 我同意,总不可能第一次和第二次按下二十五层的按钮,抵达的都是同一层楼吧? 第288页 为什么不可能呢? 靠你又来了,那神婆为什么不可能是那个小女孩的妈妈呢? 我同意那个观点,他们是在无意中复现了曾经发生在这栋大楼里面的事情。但是为什么会有这种复现,我暂时也想不出原因。 或许这就是一个,不断重复过去发生的事情的,真正意义上的噩梦?而任务者在无形中也扮演了噩梦中的一员? 虽然但是,这终究还是一个游戏啊。这得怎么解决啊? 求求你们了,我只是想欣赏一下北北的帅脸啊,我不想思考嘤嘤嘤。 观众们陷入纠结之中,而一号电梯的三名任务者,在离开了小女孩所在的31楼后,抵达了电梯按钮为二十九层的楼层。 在一号电梯的四个可以按下的楼层按钮中,七层按钮对应的楼层是危险的,甚至于无法进入;十八层和三十二层对应的31楼和24楼是安全的。 因此,二十九层对应的楼层是否安全,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少年不耐烦地说:主脑对这群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应该比较心慈手软吧? 西装男冷笑一声:谁知道呢? 电梯门打开了。 一群满身是血的疯子,朝他们飞扑过来。 该死!少年大叫一声,怎么又是这一层! 第80章 既视感 少年飞快地按下关门键,而西装男努力将那群疯子踹出电梯,神婆也在帮他。 终于,他们成功地将那群疯子隔离开,但是电梯里的三名任务者的脸上手上,都被那些疯子抓咬了好几口。 少年皱眉看着手臂上的伤口:这个噩梦里,会涉及到有关病毒或者疾病之类的东西吗? 西装男耸了耸肩。 神婆目光恍惚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咬痕。那是被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疯子拼命咬出来的,直接就渗出了血,齿痕留在她的手背上,宛如是被什么动物无情地撕咬着。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自言自语道:疯了,这里的人都疯了 没有人在意她说的话,少年和西装男都盯着电梯的操控板。 片刻之后,少年在他的那张白纸上写了一些什么,随后,他若有所思地说:七层和二十九层对应的实际楼层是同一个你觉得真的会是这样吗? 西装男说:直接说你的结论吧。 少年点头,随后说:会不会,是随机的? 西装男摸了摸下巴:有可能,但是这样的话对于窄楼底层的任务者来说,过于困难了一点吧?而且,如果真的是完全随机的,随机到同一个楼层的可能性,不是更小了吗 但是,怎么可能会是同一层呢?少年嘟哝着,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说,这是一个游戏,一个纯粹数据化的世界。所谓的完全随机,说到底也是有规律的,只不过那是机器、电脑、人工智能的规律。 西装男瞥了他一眼,然后说:不要再说你的个人观点了,我们现在在噩梦中。 我的意思就是,唯一可以解释我们随机到同一层的理由就是,少年说,这是伪随机。 所以呢?西装男不耐烦地说,这仍旧无法解释,为什么我们会第二次来到同一个楼层 突然地,神婆打断了他们的话:为什么你们认定,这是同一层楼? 少年和西装男都怔了怔。 神婆说:如果不同的楼层里,都挤满了疯子呢? 西装男皱了皱眉,随后点头同意:你说的有道理。 少年则瞪了瞪神婆,没好气地说:你是早就猜到了,然后故意让我们讨论错的可能,自己看好戏? 神婆没有理会这两个人的阴阳怪气,她只是喃喃自语:这栋楼里,弥漫着疯狂的气息真正意义上的,疯狂。 少年冷笑了一声,他这样重视理性、客观规律的人,向来讨厌神婆这种神神叨叨的家伙。 这栋楼里当然弥漫着疯狂的气息啊,全他妈都是疯子! 西装男知道少年被打脸了之后脾气更加暴躁,这个时候干脆扭头不去理会这个家伙,他看向电梯操控板,随后说:看来,还是有必要再尝试一次。 这是一个正常的决定,其余两名任务者都点了点头。 西装男按下了三十二层,在上一次按下这一个按钮的时候,他们去到了24层,安全并且停靠着二号电梯。 而这一次,电梯打开之后,他们看到的却并不是24层,而是地面上积着大片的血迹的,20层。 仍旧安全。将20层转了个遍的少年这样说着,除了地上的血。这些血还挺新鲜,源头则是电梯间那里这意味着,有台电梯里全是死尸? 西装男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又转而说起另外一条线索:这一层楼也停靠着一部电梯。 他说的也字,是因为上一次他们按下三十二层这个按钮的时候,他们就收获了二号电梯;而现在又收获了三号电梯。 第289页 少年嗤笑一声,说:意思是这个按钮必定将我们带到有电梯的某层? 他转头看向神婆,带着一点取笑、嘲讽的意思,想让神婆来对这种较为玄学的事情发表一下观点,却发现神婆正站在某面墙壁的前方,看着地上的某样东西。 少年走了过去。 那是一副大合照,原本是挂在墙上的,但是可能因为不久前的那场灾变,所以现在已经掉落了下来,就连玻璃镜框也摔得粉碎。 少年将这张照片拿起来,平整地铺开在墙上。 有了线索,他可就懒得管神婆了。 他将照片上的几个字喃喃念出来:高格什么公司,销售部全体员工及部分家属合照。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上面的人,咦,这不是那个小女孩?旁边的是她妈妈?这照片怎么会在这儿? 小女孩的藏身之处明明是在31楼,但是这张照片却出现在了20楼隔这么远,毫无道理啊。 而且 少年略微古怪地看了看这张照片,突然又看了一眼神婆:喂,神婆,你有没有觉得 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好像长得有点像你? 此外,在那个小女孩的手腕上,就戴着类似于神婆给她的手环。 但是这不就是噩梦中的事情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照片上?是巧合,还是说这个噩梦就是有意在融合这些事情? 一个,混乱而不可理喻的梦境世界? 就如同神婆所说,在这个噩梦中,已经充斥了真正意义上的,疯狂?也就是,不受理性控制、驱使的疯狂? 少年看向神婆。 但是神婆却露出了一种惊惧、可怖的表情。她可能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她的面孔会出现在噩梦中的某张照片上。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她发出一声惊叫,随后颤抖着退缩了两步,目光仍旧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眼角已经开始抽搐,面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 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压根就没有想到,这可能不过是噩梦用来作弄人的把戏。 她怔了那么片刻,随后猛地转身奔了出去,像是要逃避什么恶鬼一般。她几乎是本能地想到了电梯,这种狭小的、并且是他们刚刚停留的地方,让她感到些许的安全感。 于是她立刻就冲向了电梯间,拼命地按下开门键,然后躲进了电梯里。 当惊愕万分的西装男和少年追过来的时候,他们看到20楼的电梯间里,只停留了一部电梯,神婆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该死!少年大骂道,她有病吧!NE的把戏也能把她吓到这个程度?! 西装男为神婆开脱了一句:你知道的,神婆在使用了那张道具卡之后,本来就已经变得疯疯癫癫的了。 少年冷笑了一声,说:就算这样亏她还是更高层的任务者。他用挑剔的目光看了看电梯,突然一皱眉,她是不是进了20楼停靠着的电梯? 说完,他就大骂:操! 西装男倒是不怎么在意,他耸了耸肩:这样也好,有人去探探路。 少年呵地一声:你觉得她那个状态,能探路?他摇了摇头,自顾自将那张纸拿出来,随后奋笔疾书,写着写着,他终于提起了正事,你觉得那张照片 * 直播间的观众们关注着神婆的去向,但同时也因为那张照片的存在,而格外一惊一乍。 此刻,林檎和巫见已经离开了16楼。 一方面是因为16楼除了这群幸存者,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探寻的线索。 而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林檎秉持着解决噩梦的主人就是解决噩梦这个观点,决心赶紧找到噩梦的主人。 因此,他们决定从16楼开始,往下把每一层都探索一下。毕竟他们已经走完了楼梯,而噩梦还没有重启,说明其余的任务者也还在各自寻找着线索。 有林檎在,巫见自然是瞬间安全感爆棚。 其实林檎本来还想把徐北尽一起带走,毕竟在这个噩梦里,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徐北尽也会有不舒服的时候除却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心理困倦。 这种情况让林檎莫名有种想要时刻关注徐北尽的想法,恨不能将其随身携带。 但是林檎又考虑到,既然徐北尽身体不舒服,那就让他好好在16楼休息吧。目前来看,16楼似乎成为了这栋大楼避难所一样的存在。 于是他就与巫见一起离开,徒留下徐北尽坐在那儿,颇为哭笑不得。 不过,徐北尽虽然不说,但其实他心里还是颇为受用的。 有人关心的感觉总是好的。 徐北尽暗中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林檎温水煮青蛙了。 不过很快,直播间画面里其余任务者的遭遇,就让他将林檎的事情抛之脑后,专心考虑起关于这个噩梦的线索了。 实话实说,尽管当初他透露给牧嘉实的线索,让牧嘉实在这个噩梦成功打出了真结局,但其实徐北尽也不是特别清楚,这个噩梦的真结局,以及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第290页 当初他给牧嘉实透露的线索其实非常简单,也就是16楼是安全区,存在线索。 毕竟他对于这个噩梦最基础的了解,以及主脑允许他透露和暗示的部分,也就只是这个。 至于牧嘉实究竟如何打出真结局的,他当初也没有直播系统让他作弊,不可能开天眼直接看到。 他曾经和这个噩梦的主人有过一定的交流,但那也是在某些任务者找到了那名窄楼居民,然后将她带到了16楼,随后才在任务者不注意的情况下,产生的一番对话。 他对于这个噩梦的了解,更多在整体,而非细节。 于是,在接连发生了两起微妙的既视感之后,特别是在神婆的面孔出现在那张公司合照上之后,他就感到了些许的意外。 这个噩梦看起来,还挺有意思? 直播间的观众们正在激烈地争论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事不过三,这种现象的出现绝对是有原因的,不可能是巧合! 话都被你说完了但问题是,有什么意义?这要怎么解决这个噩梦? 呃,如果一切都是暗示噩梦的结局以及真相的话,会不会是在某种程度上,让任务者们复现当初噩梦的主人的行动,从而暗示他们噩梦的主人的去向? !!有道理! 我的妈,新的推理大佬支棱起来了! 这么说的话,噩梦的主人就是那个小女孩的妈妈?她的噩梦就是,将女儿带到了公司,但是外面发生了一些事情,她把女儿独自留在办公室,结果一去不复返了? emm细节好像还是差很多的亚子。 好像,也不只是这样?女儿的事情可能是造成了她的后悔或者自厌,但是噩梦的核心意象仍旧是恐惧吧? 所以她恐惧的依旧是这座大楼? 从任务者们遇到的种种场景来看,我可以理解这种恐惧 谢谢,我又开始恐惧了。 你们愧为恐怖游戏直播的观众! 话说,北北有什么想法吗? 直播间前,徐北尽回过神。他其实一直有在看观众们的弹幕,思索着他们讨论的内容,但是他也同样在思考别的事情,导致他有些走神。 不过他还是及时看到了观众们的呼声,思索片刻之后,就将自己正在考虑的问题说了出来。 他说:我同意刚才那名观众的说法。不过我在考虑的问题是,任务者们进入噩梦的时刻,是噩梦的主人已经经历完了所有的一切,还是正在进行时? 简单来说,他们是来到了噩梦主人的过去,还是现在? 如果是前者,那么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应该就是噩梦主人所在的位置;但是,在噩梦中出现了那些带有既视感的事情的时候,就好像他们也参与到了噩梦主人的经历之中。 而如果是后者,那么他们可能无法立刻找到噩梦的主人,而应当一路搜集线索;但是这同样无法解释,为什么小女孩已经被母亲留下。 所以更合适的解释就是,这两种情况其实是并存的。 噩梦中的事情都发生在过去,是噩梦主人的过往记忆。噩梦主人在做这个噩梦的时候,就好像是在重新经历曾经的一切,但是又清楚地知道,这是曾经发生的事情。 所以,任务者们才可以既参与又不参与。 徐北尽在话语中暗示了一些线索。 观众们听得似懂非懂。 好像有道理? 也就是说,任务者们在某种程度上,介入了当初噩梦的主人的遭遇?他们不是完全地参与,只是偶尔地介入其中,而介入的时间点就是,既视感。 任务者在噩梦中,不仅仅只是一个玩家的角色了? 靠,我终于明白了。这群任务者就好像在玩角色扮演类的游戏!他们的那些既视感,就好像是参与了游戏的主线剧情! 这个比喻还真是简单粗暴且好懂。这游戏就像是那种,在某人的梦境中穿梭,回溯并且重演他曾经遇到过的事情,从而了解并且解开心结的玩法? 我本来是懂的,但是你一说我又不懂了。 ?我一直都没懂。我的脑瓜子痛痛。 !!!北北说的有道理,我悟了! 推理大佬悟什么了,啊啊啊啊快点告诉我吧球球了! 咳,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打字。北北说的话一下子就点醒我了。 我之前就在想,一号电梯里的三名任务者,在20楼发现地面上,有源头位于电梯间的大片新鲜血迹。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这就是之前二号电梯的任务者们来过的痕迹? 二号电梯是在21楼发现的地面上有干涸的血液,随后往上了一两层,发现了血海,然后又往下了一段,将电梯里的血水倒出去。 如果他们第二次去的地方,就是21楼下方的20楼的话,那么电梯运转的时长差不多的问题,也就可以解决了。 第291页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任务者们其实就是在创造出这个噩梦中的场景;而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按照北北的话来解释,或者所谓的角色扮演游戏,任务者们就像是在参与主线剧情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可以理解了! 电梯的楼层按钮按下之后,去往的楼层是完全随机的这是表面上的推测。如果电梯去往的楼层,就是按照噩梦的主人的行踪顺序,来确定的呢? 噩梦主人的行踪,就是他们的主线剧情,是他们的路标,而电梯里的楼层按钮,对于实际上他们去往的楼层,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实际上要按照顺序去12345楼,那么不管他们是按五四三二一还是二四五三一,最终去往的都是12345楼。而这12345,就是噩梦的主人当初的行踪。 换言之,所谓的电梯按钮按下去会完全随机,实际上就是一个混淆视线的假象!哪怕他们随便按,实际上他们会去的楼层,也是不会变的,是命中注定的。 说到这里,许多观众都恍然大悟,就连徐北尽也觉得思路被理清楚了不少。果然,有个人一起思考、对话,还是有很大的帮助的。 实际上,就在刚才,少年的话也提醒了他。 噩梦在本质上仍旧是一个数据化的游戏,所谓的完全随机,仍旧是伪随机。 况且,噩梦本身的逻辑导向肯定是要任务者解决这个噩梦,因此,任务者所看到的、所经历的事情,必然有其意义所在。 而如果是完全随机,那就很难控制玩家的实际遭遇。从这个角度来说,《逃出生天》这款游戏,与现实中的其他游戏,也大同小异。 基于这个逻辑,任务者在噩梦中遭遇的一切都是有其目的的,那么他们到目前为止的经历,也就不可能是完全随机,必然有一些规律。 而这个规律,如果套用上噩梦本身的故事,那么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或许他们的经历,也就是噩梦的主人曾经的经历? 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会出现那种莫名其妙的、令人感到十分微妙的既视感。 不过,也有观众想到了一个问题:但是,现在就已经有三部电梯了,究竟哪一部电梯的去向,算是噩梦的主人的行踪呢? 这的确是令人困扰的事情,不过刚才徐北尽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看了看16楼的其余扮演者,微微压低了声音,确保自己说话时不会被人听见,随后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觉得,应该只需要关注那些带来微妙既视感的事情就可以了。 也就是,比如一号电梯里的三人抛下小女孩,二号电梯里的三人向地面泼洒血水等等。这实际上是他们经历的真正核心事件,或者就像刚才那位观众说的,主线剧情。 核心事件的节点才是最为重要的,也是与噩梦主人的去向真正相关的。 而那些疯子、天花板上的尸体、血海,似乎都是这个噩梦,或者说这栋大楼,自带的一些恐怖场景,也可以说是支线,与这个噩梦的真相应该没有直接的联系。 此外,还有另外一个角度可以证实这一点,即,任务者们的行动实际上是无法完全把控的。可能他们去往的楼层是固定的,但是他们在楼层内做什么,根本没有人会知道。 但是上面说的那两件事情,却不一样。 在31楼遇到小女孩,出于理性考虑,他们不太可能会带上小女孩;而即便他们想带,或许主脑也会安排小女孩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走。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是可以保证按照当初发生的事情进行。 而后一件事情也一样。任务者们必定去往拥有血海的楼层,电梯内必定被血水淹没,任务者们必定想要让血水流出去于是,事情自然而然地就进行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任务者按下电梯按钮之后,去往的楼层还是有一定的随机性的,但是必然会让他们复现当初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去经历噩梦主人曾经的遭遇。 他们通过这些复现的事情,大概率就可以找到噩梦的主人的位置,然后解决这个噩梦。 而且 徐北尽稍微沉吟了一下,就说:很有可能,噩梦主人的经历的顺序,并非是按照这群任务者实际经历的顺序来的,而是打散。 至于究竟是按照什么规律,那就不好说了。或许等到他们将电梯所复现的场面全部经历一遍,我们就能知道了。 徐北尽将自己的想法大概说了一遍。 北北说的妙啊! 我悟了!北北和推理大佬让我悟了! 好像能明白大概意思是什么,但是又没有太明白 虽然我没有明白你们的推理过程,但是我明白结果了!也就是要把六部电梯全部坐一遍,就能得知真相了!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全都坐一遍吧还是得看策划安排的游戏流程。 我觉得按照这个游戏的策划的恶意来说 第292页 简单来说就是,这群任务者正在经历曾经噩梦的主人遭遇过的片段! 没错!片段这个词我一听就懂! 突然有点恶寒。感觉这群任务者的行动,实际上全部都在主脑NE的掌控之中啊。 废话,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心理学吗?[狗头] 就算你没有听说过心理学,游戏策划这个职业你总知道吧! 我还是有一个问题北北和推理大佬说的话,确实可以解释刚才那两件很有既视感的事情上面,但是那张照片上,神婆的面孔出现在那儿,还有小女孩戴着的手环这个就太奇怪了吧。 +1,我也没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感觉也只有主脑故意吓人这个可能了吧? 笑死,说不定神婆是扮演者呢?她混进了任务者的群体中? 要不是听说神婆是更高层的任务者,还小有名气,我就信了你的说法了。 哎,烦恼。解决了一个问题,又有新的问题冒出来。 徐北尽沉默不语。 关于神婆的面孔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张照片上,他有着自己的见解,但是却不能和直播间的观众们分享。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安静却熊熊燃烧的城市废墟之上。 天火降世的末日之境 他微微失神。 直播间的画面上,观众们已经完全放弃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了,他们继续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刚才徐北尽和推理大佬提出的猜测。 那确实是十分符合情理的可能。 不过,推理大佬遗憾地说,任务者们没有我们这样的上帝视角。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一点啊。 第二轮?第三轮?还是,噩梦崩坏之后? 第81章 噩梦重启 推理大佬大概是一语成谶了。 直到目前为止,任务者们其实已经通过电梯去过非常多的楼层了。 如果不算满是疯子和血海的这两层楼(或者三层?),那么任务者们起码已经去过20、21、24、31这四层楼,并且分别收获了一些信息。 而这还不算,林檎和巫见两人在16楼收集到的信息。 此刻,这两人已经去到了15楼。 直播间的画面有些不够用了,徐北尽自己要占一个,一号、二号、三号电梯分别一个,而林檎和巫见还得一个。 观众们又开始嚎着说看不过来了。 徐北尽想了一想,觉得这样的上帝视角确实没有丝毫的惊喜感,全然的剧透也会让人习惯高高在上的心态。 而他在窄楼可不会有这样的上帝视角 不,等等,这可说不定。 徐北尽怔了片刻,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他还没有在窄楼开过直播,说实话,他其实也不太清楚,如果在窄楼直播的话,那么直播间的右侧场景列表,也会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纷乱数字吗? 不过,他真切地希望,他永远也不会在窄楼里开直播。 如果他真的选择在窄楼开直播的话,那么也就只有可能是他下定决心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时刻了 徐北尽胡思乱想着,走神了片刻,最后不免苦笑。他借着饮料罐挡住自己唇角的苦涩弧度,略微疲倦地垂下了眼睛。 在这一刻,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未来的他还记得此刻的心理活动,那么他会是怎么想的?未来的他,会如何认定直播系统带来的这份,逃离窄楼的希望呢? 而希望本身,或许也不免成为某种毒药。 片刻之后,他回过神,将直播间的主视角设定为林檎和巫见所在的15楼,并且将直播间里一众起哄的弹幕当做没看见。 这群任务者里他最熟悉就是林檎,先看林檎的探索结果怎么了?有问题吗? 完全没有问题! 徐北尽十分心安理得。 直播间的画面上,15楼的情况正明明白白地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那是如同台风刮过一样的场面。几乎所有的办公桌和椅子,以及其他的一些办公用品,全都堆放在靠近大楼内部的墙壁一侧,凌乱不堪。 那说不好究竟是被此前突如其来的、那场爆炸一样灾变的冲击波推过去的,还是被人随意地丢过去的,因为 有一对桌椅,就孤零零地,摆放在被清空的地面的中央。 就在那熊熊燃烧着城市的火光的照耀下,孤独地矗立在那里。 即便是震碎了整栋楼玻璃的巨大冲击、熏黑了所有窗框和外墙的灰黑色烟雾,似乎也没有让这张办公桌和这张办公椅,有丝毫的移动。 林檎和巫见自这层楼的右侧楼梯间进入,一打眼就能扫视过几乎整层楼的情况。他们注意到了这层楼某种意义上的空空荡荡,也同样注意到了,那对桌椅的扎眼。 巫见困惑地说:为什么偏偏要放一张桌子在这里?有谁故意这样的做的? 任谁第一眼看见这场面,直觉都是如此。 有人故意将这对桌椅,放在地面的正中央。 他们走过去。巫见自觉去这层楼的其他地方看看,而林檎站在办公桌的后面,抬头,看向窗外的场景。 第293页 他发现,从这里,可以明白地看到,窗外城市燃烧的全貌。 林檎面无表情地看着。即便那副场面再如何惊人,于他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惊叹的地方。城市燃烧着,的确。 可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不耐烦地、不爽地想着,要一层楼一层楼地找下去,才能够找到这个噩梦的主人吗? 但是如果噩梦的主人,位于9楼以下呢? 那不就非得使用电梯才行了吗? 林檎不禁皱眉,有些许郁闷和烦躁的情绪在他的心中积累着。 片刻之后,巫见回来了。他说:这一层楼没有电梯,卫生间的门还是锁着。其他也没有什么问题 林檎突然问:如果噩梦的主人躲在卫生间 巫见怔了怔,随后诧异地说:那就得到一楼可能存在的物业办公室,拿到钥匙之后再我的天,那得费多少功夫。 林檎摇了摇头。 他们打算离开这层楼,抓紧时间去底下探索。 临走之前,林檎那狗脾气又发作了一次,他走过去的时候撞到了椅子,于是他便随手将椅子往内侧墙壁那儿扔了过去。 看见桌子,他又觉得不爽,于是连桌子都随手扔了过去。 整层楼终于空空荡荡,所有的桌子椅子和办公用品,全部堆积在墙角,再也没有那突兀地、安安稳稳地立在地板正中央的桌椅了。 林檎觉得舒服了。 他招呼着巫见离开,但是巫见却怔在那儿,着了魔一样地盯着那已经空旷的地面正中央,以及那堆桌椅。 巫见费解地说:大佬,你有没有觉得 林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完全没有觉得。 但是直播间的观众们,轻而易举理解了巫见的意思。 我的妈!!小苹果扔桌子椅子的举动,和那堆扔在墙角的桌子椅子!! 所以这又是复现?? 看起来是了。但是,走楼梯也可以吗? 不过,如果噩梦的主人发现电梯按钮那么混乱随机,那么选择楼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但是这样的话,走楼梯进行的复现,和坐电梯进行的复现,哪怕是同一层楼,也会是一样的吗? 我更好奇的是,把桌子椅子扔到墙角为什么要这么做?噩梦的主人究竟遭遇了什么?而且,为什么正中央还放着一对桌椅,就好像 就好像专门让小苹果来扔的一样 不是我说,你们怎么都这么冷静,我都快吓死了(瑟瑟发抖) emm其实这个场面,就很容易让我联想到,现实中也会出现这种微妙的既视感,而且很多人都觉得,那就是在梦境中梦到的场景,在现实中的复现 球球你们不要再分析了,再分析我今天都不敢做梦了。 大脑:big胆!做不做梦是你能控制的吗! 那算我求您啦,嘤嘤嘤。 徐北尽瞥了一眼直播间的弹幕,不由得失笑。 直播间的观众们总可以在最严肃的场合,把话头扯到最好笑的话题上。如此天赋异禀,让徐北尽不禁感叹,他当初居然还会对这群观众心生戒备。 事到如今他的观众数量也没有太多的增长,总数控制在十个左右,似乎如同观众们所说,恐怖游戏直播在外界的确算不上什么热门题材。 不过,比起他最初得到直播系统时候的宏愿,现在的直播系统更多也就只是让他能够对噩梦有着更多的了解,而并没有让逃离窄楼这个目标有任何的进展。 徐北尽不免叹气。 他又想到这个噩梦,以及这个噩梦中出现的种种既视感复现什么都好。那就像是某种东西,正在暗示着真相。 不仅仅是噩梦中的真相,还有噩梦之外,与窄楼相关的真相。 实际上,这种既视感,在任务者们出现在这个噩梦的最初,就已经出现过了,只不过那个时候,任务者们是因为逃离大楼这个目标本身,想到了逃离窄楼。 而这个噩梦的消息,最初在窄楼底层流传开来的缘故,不就是有人猜测这个噩梦与窄楼的真相有关吗? 徐北尽难免感到了些许的厌烦与倦怠。他拜托戴无让任务者们对这个噩梦产生兴趣,但是似乎,这最先一批进来的任务者们,还没有找到真相。 他看了一眼直播间右侧的场景列表,发现有任务者已经来到了新的楼层,于是将镜头切了过去。 是蒋双妹、绯、沈云聚这三人,他们来到了电梯一层按钮所对应的楼层。 此刻他们已经确认了这一层并没有电梯,是18楼。单纯从数字上来说,这是他们抵达过的,最下方的楼层。 不过他们这个时候也无暇思考这一点,因为他们在这一层遇到了一个活人。 倒也不一定能将这人称作为活人。 那是一个坐着的人,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具大概是尸体的东西,而这人正在用美工刀从那东西上面切割下来一些肉,随后细细地切碎了,再放到身边的油漆桶里。 第294页 旁边还有一个水桶,里面装着大概是那具尸体流下来的血液,此刻已经装了大半。 这层楼的天花板上,已经被那油漆桶里的东西糊了大半。 不时地,有东西掉下来。于是这人就不厌其烦地站起来,爬到梯子上,重新贴上去。他似乎压根就没看见来到这一层的那几人,而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活儿。 绯呆滞地说:所以,我们之前在21层看到的 蒋双妹的声音同样干涩:就是这个疯子弄的? 这三名任务者的脸色都如同死人一般。 他们是没想到,能在这栋大楼里看到如此魔幻、血腥而奇诡的一幕,更可怕的是,做这种事情的人,似乎觉得自己正在做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三名任务者朝他投去不安且恐惧的目光,他反而若无其事地皱了皱眉,像是觉得这三人才是奇葩一般。 蒋双妹几乎是鼓足了勇气,才向这人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你、你好? 那人烦躁地放下美工刀,转头看向蒋双妹等人,声音冰冷而僵硬: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要来打扰我的工作。 工、工作 那人说:对。之前那场灾难摧毁了我们公司办公楼内的很多设施,我分配到的工作是重新糊墙。我已经很赶时间了,到现在也才糊了一层楼,这该死的原料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请你们不要来打扰我,好吗? 他没好气地说了两句话之后,就重新拿起他的美工刀,继续着他的工作。 三名任务者面面相觑。 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所以,他分配到的工作是糊墙她差一点忍不住就吐了出来,这意味着,还有别的工作?也会这么 恶心? 蒋双妹十分坦率地说:我之前以为,他们一直说的那场灾变只是物理意义上的,可能是一场大爆炸或者其他什么,但是 她用困惑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那个沉迷工作的人。 沈云聚非常配合地继续说:好像他们的精神也出现了一点问题。 蒋双妹说:他们的世界观有点不对劲。他将这么奇怪的工作看作是正常的事情是真的脑子有病吧? 绯张了张嘴,但是又不知道她应该说点什么。 她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关于她进入这个噩梦的最初原因。 实际上,她一开始也认为,大楼外面燃烧着的城市,或许就是这个噩梦中的所谓末日。而这个末日的表现形式,与她在之前那个废墟的噩梦中经历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总之就是某种天灾或者人祸,造成了物理意义上的灾难,可能是爆炸或者是其他什么,随后文明尽毁,人类求生、逃难、在废墟中努力生存她能想到的就是这些。 但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末日是否会造成精神上的问题。 这或许是更加无形、却也更加可怕的末日。 这个噩梦 而这一刻,她又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 为什么窄楼中会有与这个噩梦有关的传言? 的确,她与巫见是被牧嘉实告知这个噩梦的,且牧嘉实必然非常了解这个噩梦。 但是牧嘉实既然都已经知道这么多了,而且已经将这个噩梦作为某种交易,告诉了绯和巫见,那么牧嘉实本人应该不至于再让这个噩梦流传出去。 而且绯和巫见也没有将这个噩梦告诉其他人。 那这个噩梦,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在窄楼底层传得沸沸扬扬,甚至吸引了如此之多的任务者纷至沓来呢? 绯思索片刻之后,就想到了是窄楼居民。 消息最初是从窄楼居民那儿传出来的,一位任务者碰到了一名嘟哝着末日的窄楼居民,随后发现了这个噩梦的主人。 而窄楼居民? 任务者对窄楼居民的印象是什么?疯疯癫癫,有着各种各样的瑕疵、残疾、精神问题他们的底色就如同这座窄楼,肮脏、阴郁,令人感到深深的不适。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噩梦 绯目光深深地看着那名坐在办公桌前、细致地完成着他的工作的人。 她想,这个人,这个出现在噩梦中的人,这个末日的遭难者难道,不就像是那些疯疯癫癫的窄楼居民吗? 任务者们都知道,噩梦中时常会出现一些窄楼居民。他们将这一点看作是游戏方在制作这个游戏的时候,为了节约资源,因此特地将那些人物建模废物利用,加入了噩梦,即副本之中。 可是如果这并不是什么废物利用,而是特地这么做的呢? 如果这些窄楼居民,就是末日的亲历者呢?如果他们的疯疯癫癫,就是因为这奇怪的、可能直接对其精神造成影响的末日呢? 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们这群任务者,窄楼居民口中的外来者,又是什么身份呢?他们的身份与立场,是仅仅基于这个游戏,只是游戏内的设定,还是 第295页 游戏之外? 他们的地球,又如何了呢? 绯忧心忡忡,感到仿佛有深沉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他们。 她想,这就如同那终日不散的灰雾,如同那没日没夜进行着的噩梦,如同窄楼中阴郁沉闷的气氛围绕着他们,甚至,浸透了他们的血肉。 在这一刻,绯的沉默也并没有引起另外两人的注意。沈云聚向来如此,而蒋双妹也同样无暇顾及这一点。 蒋双妹从怀中掏出那张少年递给她的纸,可惜的是这张纸早已经被之前涌入电梯的血水给浸透了,无法再书写他们三人此刻,身上的衣物也仍旧湿漉漉的,手上脸上身上,满是血色。 那支笔也是一样,被血水浸没之后,已经写不出来了。 三名任务者交换了一下意见,无可奈何地回到电梯间,打算回到电梯里。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耳边突然传来叮地一声,有电梯抵达了18楼。 三名任务者诧异地交换了一下目光,不约而同地跑向那部缓缓停下的电梯。电梯门缓缓打开,他们看见电梯里只有一个人。 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究竟是谁,随后,他们就听见一声尖叫,电梯门迅速地合上。 诶,等等!蒋双妹着急地伸出手,想要阻止电梯门的合拢,是我们! 她徒劳地放弃了。 电梯门已经合上,透过那层不锈钢的电梯外侧安全门,蒋双妹看见了自己此刻满身是血的形象。她不禁想,好吧,如果是自己,电梯门打开却看见外面的人是这副模样 等等! 她突然怔住了,下意识转身看向绯和沈云聚:你们有没有觉得 她没有把问题问出口,她看到绯和沈云聚的表情,就知道是的,就是那样,他们也有那种感觉。 那种微妙的、奇特的复现。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曾经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看见一群满身是血的疯子朝电梯内挤过来,而他们惊慌失措地关上了门。 现在,他们则充当了满身是血的疯子这个角色。 蒋双妹略微有些头痛,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又怎么会时常出现这种复现的情况。这种既视感这么经常地出现,说明这种情况在这个噩梦中是重要的组成部分。 可那究竟代表了什么? 蒋双妹不禁沉默,再开口的时候,她果断地换了一个话题:刚刚电梯里的那个人是神婆吗?我感觉声音有点像她。 是个女人。绯说,有可能是她吧。但是她怎么会和另外那两个人分开走? 蒋双妹嘟哝着:谁知道呢 她略微阴暗地想着,说不定,神婆也受不了那两个讨厌鬼的傲慢了。 就在这个时候,蒋双妹突然听见耳边传来沉闷的轰鸣声。她一怔,下意识看向其余两名任务者。 绯诧异地说:是什么声音? 此时,距离噩梦开始,刚刚过去一个小时。 又是片刻,那样的声音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清晰,分明就是从他们的头顶传来的! 三名任务者下意识抬头。 下一秒,他们眼前突然一黑噩梦,重启了。 谁死了? 直播间里,推理大佬惊呼:果然!噩梦开始之后的一个小时,这栋摇摇欲坠的大楼开始塌了! 塌方从这栋大楼的最高层开始进行,一路蔓延至26层,而不幸身在这十层楼之中的西装男和少年,就成了被波及的池鱼。 在第二轮噩梦一开始,任务者们纷纷睁开眼睛的时刻,少年的脸就黑了。 多重意义上的脸黑。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不幸被垮塌的天花板砸死的人,就是他。反倒是他身边的西装男,侥幸避开。 少年感到了十分的气愤,以及因为死亡而产生的恐惧,甚至还带着一点荒诞。 什么,他居然死了? 死在这个噩梦?这种窄楼底层的噩梦?? 少年感到不可思议。 在这个噩梦之前,少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噩梦中死亡过了。 他生来脾气傲慢,但是有其依仗的能力,外表看起来年纪又小,因此,即便在窄楼的更高层口出狂言,其余的任务者也懒得和他计较。 所以,他就越来越放任自己的脾气。 暗地里,有人议论起他的事情,猜测他是否也是因为某张道具卡的代价,所以才总是不分场合、不合时宜地发脾气。 不过少年自己并不这样认为。 这一次来到窄楼底层,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但是他其实深恨这件事情。他以自己处于更高层为傲,而让他回到底层,简直就像是杀了他。 他看不起窄楼底层的任务者,甚至看不起窄楼底层的噩梦,言必称主脑是不是对窄楼底层的任务者更加宽容。 而现在,他死在了这个他看不起的噩梦之中。 噩梦,重启。 第82章 不同的可能 第二轮噩梦的一开始,任务者们之间的气氛就显得格外古怪。 第296页 神婆现在显得更加恐惧、紧张和神经质,看起来甚至比绯和巫见这两名阴谋论者更加古怪;其余任务者想知道究竟是谁在上一轮噩梦死去了。 但是看来看去,当他们发现少年的脸色阴晴不定的时候,他们就不禁面面相觑,露出十分微妙的表情。 就连少年的同伴,那名西装男,也没有给他留多少颜面,反而直接说:上一轮噩梦就是这家伙死了,被坍塌的天花板砸死的。 少年的脸色青白交加,看得出来他很想反驳,但是死亡是不容置喙的,于是最终,他只能扭过头,默认了这一点。 蒋双妹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下一秒又暗自在心中反思,生怕自己又受到了那张道具卡的影响。 不过她暗自想,这种幸灾乐祸,好像是发自内心的 少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是这一刻,他的恶劣态度完全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西装男更是自顾自地说:当时我们还没来得及去看那层楼的楼层号,但应该是在28到30层之间。 通过这件事情我们可以看出,噩梦开始之后的一个小时,这栋楼会发生一次垮塌,而这一次垮塌,波及的范围大概有保险起见,就算十层楼。 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噩梦的崩坏,垮塌会越来越频繁,波及的范围也越来越大,直到某一刻这栋大楼彻底崩塌。 看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这栋大楼彻底崩塌之前,解决这个噩梦。 而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这一轮噩梦,我们需要带走位于31楼的小女孩吗? 听到西装男提及小女孩,神婆露出一种明显的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是她似乎根本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最终也只能喃喃自语:不,这不可能是 没有人仔细去听她的话,因为她的话本来就神神叨叨,半真半假。 而另外五名任务者甚至压根就不知道小女孩的存在。 西装男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在这一轮噩梦的最开始,首先与其余的任务者交换信息,不然的话,他们再这样胡乱探索下去,终究也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他将小女孩的事情说了出来,也包括了他们对于电梯楼层的想法、他们在20层发现的那张照片等等信息,全都如实告知了其他的任务者。 他并没有急着去听其余任务者的经历,而是先分析了他们的遭遇:首先,电梯楼层按钮,按下之后抵达的楼层,应当是随机的。 这里随机的意思是,每一次按下,去往的并非一定是同一个楼层。但是也不能说是完全随机。 按照我们的经历,每一部电梯可以去往的楼层应该是固定的,而随机到的楼层,也就是在这个集合中进行选择。 具体为什么,这个问题我暂时还没有得到答案。 他说到这里,不禁停了停,下意识看向少年,想知道自己的同伴有没有什么补充,不过随后他就想到,这个时候的少年估计还在因为上一轮的死亡感到丢脸和愤怒。 于是他干脆就懒得问了,自顾自继续说下去:至于31楼的小女孩,以及对应的,出现在20楼的那张大合照上,为什么会出现神婆的脸 我的猜测是,这个小女孩,实际上已经死了。 他面不改色地说出了令人耸然一惊的话语。 蒋双妹不禁说:你们见鬼了? 少年像是看傻子一样,恶狠狠地瞪了蒋双妹一眼,随后不爽地说:他的意思是,现实中!这个小女孩应该已经死了,而这个噩梦,是小女孩妈妈的噩梦。 小女孩的母亲在小女孩的死亡中应该是要负起很大一部分责任的,她将女儿独自留在了安全情况不明的大楼中,在灾难之后,这是非常大的失责。 因此,在母亲的噩梦中,她很有可能本能地弱化了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责任和过失。在这个时候,神婆阴差阳错地担起了嘱咐小女孩躲在办公桌下面、等待她回来的母亲形象。 于是,这个噩梦就顺理成章地,将小女孩母亲的形象替换成了神婆的样子。这可能是这个母亲的赎罪心理。 照片上会出现神婆给小女孩的手环,也是一个佐证。至于到底是不是这样,这一轮噩梦的时候再去20楼看一眼照片就行了。 当然,也有可能自第一轮开始,母亲在照片上的形象就固定成了神婆的样子,小女孩也会记得神婆。 但是这都是噩梦中正常的现象 说着,少年就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神婆。 他当然对神婆在上一轮噩梦莫名其妙就发疯,独自乘坐三号电梯的行为十分不满。他觉得,这简直丢尽了更高层任务者的脸! 少年的心态究竟如何,在场的任务者们其实不是很在意,就连上帝视角的直播间观众也没有注意到。 他们只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我觉得很合理啊! 噩梦对啊,说到底这还是一个噩梦。在梦境中故事的发展,其实还是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噩梦主人的心态。 我感觉就是神婆的反应太大,然后把我们的想法都带跑了 第297页 不过,神婆毕竟是神婆。她会不会是真的感觉到什么啊? 闭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徐北尽听完少年的说法,又看了看观众们的反应,发现果然不出所料。 西装男和少年提出的想法,其实是非常合理的,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在更高层的时候见识过这种类型的噩梦,见多识广,因而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不过,徐北尽恰恰有着别的、先入为主的猜测。 为什么神婆就不能是小女孩的母亲呢? 他的这个想法基于一些更加一厢情愿的前提。 这些窄楼居民的噩梦,按照游戏的说法,就来自于窄楼居民自身的现实遭遇。但是扮演者们心知肚明,他们并不是这些窄楼居民,他们仅仅只是在扮演。 因此,这些噩梦的实际来源,就非常可疑。 这当然也有可能是来自于,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游戏策划的构思与设计。但是窄楼中有多少的噩梦?游戏策划真的设计得过来吗? 其实在窄楼中也有着类似的阴谋论,就如同沈云聚曾经在噩梦中,认为自己到过某个场景,认为那应该是地球上的场景一样。 为什么,这些噩梦不可能是取材于现实他们的地球呢? 这当然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比如,如果取材于地球,那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那些故事呢? 不过他们本来也不记得为什么他们会进入窄楼,同样还是沈云聚的那个例子。他觉得那片商业区眼熟,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忆起来,他究竟为什么会觉得眼熟。 关于记忆、大脑的任何问题,对于窄楼中的人类来说,都是无解的难题。 再比如,如果这些故事取材于地球,那么难道地球上真的发生过,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杀戮? 父亲将女儿做成玩偶,丈夫基于毫无根据的猜测就杀了妻子,某栋公寓楼里的电器成了精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还有,上一个噩梦中末日之后的废墟,这个噩梦中燃烧着的城市和充满了疯子的办公楼这些事情,全部,都是真实的? 这可能带来另外一个,令人绝望的真相。 但是这的确可以解释,为什么神婆的面孔会出现在那张照片上。 因为这或许就是,曾经的神婆在地球上的经历;或许她就是这个噩梦、这个故事,真正的主人。 而主脑利用了她的故事与记忆,生成了这个噩梦。 这挺合理的,不是吗? 只不过这其中诞生了一个bug,即神婆的面孔出现在了那张照片上,并且还让神婆看到了。 对于主脑NE来说,这是一个令人悲伤、挫败的bug。NE居然没有提前预防这个bug的产生,这显然是这个人工智能的失误。 当然更加令人费解的是,神婆本来应该永远不和这个噩梦产生交集的。对于主脑来说,人类本身就是一种不可控的生物。 神婆明明已经去往了更高的楼层,而这个噩梦是窄楼底层的噩梦。 但是,神婆却因为窄楼中的一些传言,抛下了自己过去多年奋斗的一切,义无反顾地回到了窄楼底层。 并且,由此,她很有可能会窥见幕后的真相。 她的人生,她过去的故事,变成了这个噩梦;而她很有可能,已经在不可抗力的作用下,遗忘了那段惨痛的过往。 在这一刻,这样的遗忘,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徐北尽深深地望着直播间画面上,那个面色惨白、表情恐惧又恍惚的女人。 他想,她是不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会想起来吗?她的女儿,她的逃亡、她的过失。 她的过去。 徐北尽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这个可能,直播间的观众们没有必要,一旦提到说不定他的直播又被切掉了;而任务者与扮演者,他也无法说出,自己究竟是从哪儿得知这件事情的。 所以最终,他只是叹了一口气,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苦闷。 过去很多年里,他一直都处在这样阴郁的情绪之中。往好处说,至少此刻,直播间的观众还有林檎,徐北尽不情不愿地想着给了他些许陪伴的温度。 而这已经是他多年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了。 走神片刻之后,徐北尽打了个哈欠,继续坐在那儿,旁听着任务者们的对话。 西装男和少年的说法或许没有说服神婆,但是起码他们说服了其余的任务者。他们给出了一个关于那张照片的合理解释,以及接下来需要的行动。 此外就是关于那个小女孩的处理。 就在这个时候,绯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说小女孩在31楼,而你们在小女孩的楼下,那么当大楼坍塌,难道不是小女孩先死吗? 西装男与少年对视了一眼,沉吟片刻之后,西装男说:大楼的塌方并不是波及整层楼的,而且如果小女孩依照神婆的说法,躲在办公桌底下,那么她应该是安全的。 绯点头,又问:不管怎么说,这一轮,恐怕我们得再去找一找那个小女孩。她说,从目前找过的这么多楼层来看,只有那个小女孩还算是可以沟通 第298页 她还没有说完,巫见就突然打断了她的话:16楼也有人啊! 绯的话戛然而止,但是她也没在意,而是迫切地询问:16楼? 于是巫见非常详细地将他与林檎爬楼梯一路的所见所闻全都说了出来,当然他并不打算把林檎的八卦说出来,毕竟他还是非常珍惜自己的小命的。 他才说到他们走到9楼,西装男就皱眉打断了他的话:先说16楼。16楼到底是怎么了? 巫见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刚才叽里呱啦讲一堆的时候,我还没打断你呢,怎么你现在开始打断我了?而且9楼往下的情况那么重要,你现在不听? 不过巫见看了看绯,发现他的同伴也皱着眉,大概是觉得巫见话太啰嗦于是巫见就老老实实地说起了16楼的事情。 片刻之后,他讲完了。 西装男却有些失望:并没有收获什么有用的信息。 电梯的随机模式,他们也早已经摸清楚了。 绯看了巫见一眼,说:或许我们一会儿可以再去一趟16楼。 巫见: 好的,他被嫌弃了。 算了他知道绯的性格比较严厉,没有直白地说他问的问题不行,就已经是很给他留面子了。 巫见摸摸鼻子,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闭上嘴。 闭了嘴,他才想起来9楼以下,以及他们在15层的经历,就赶忙仔细说了出来。 不出所料,前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消息,而后者 蒋双妹诧异地问:你们也遇到了?还不等巫见反应过来,她就噼里啪啦地把上一轮他们三人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等说完,所有任务者都有些惊讶。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三次四次五次,并且每一路任务者都有过这样的经历,那就过于玄幻了,必然有其原因。 西装男若有所思:这种既视感是基于梦境的场景本身,而不是我们自身的记忆那就说明,这些复现的场面,仍旧是与这个噩梦有关的。 绯点点头,补充说:而且,既然你们在31楼遇到的小女孩,同样提供了一种类似的既视感,那么这几次的微妙感觉,应该就是与噩梦主人的遭遇有关的。 巫见左右看看,突然忍不住问:你们就这么确定,这个噩梦的主人就是小女孩的妈妈吗? 所有任务者齐刷刷地扭头看他。 巫见心里发毛:怎么?我说的有问题吗? 不。你说的其实挺有道理的。少年冷笑了一声,就是你没明白一件事情:噩梦的运转逻辑。 绯更加明白地解释说:按照之前推断的电梯运转的规则,一号电梯是必然去往31楼,让我们注意到这个小女孩的存在。 换句话说,这个小女孩必然与噩梦有着非常重要的联系,而她的母亲则是一个可能的噩梦的主人,而且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巫见,最后还是说:最关键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那名窄楼居民,就是女性。 性别是最直接的确认身份的手段,至少很多任务者就是这样认为的。 正是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那位窄楼居民就是女性,所以在来到噩梦之后,他们当然会本能地寻找女人,这样才能确认噩梦主人的身份。 而在这个噩梦中,小女孩的母亲,就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备选项。 他们并非确信小女孩的母亲就是噩梦的主人,但是他们可以基于这个前提进行分析,并且他们会发现,小女孩的母亲如果就是噩梦的主人的话,那么一切似乎都显得有迹可循了。 少年懒得理会巫见的疑惑了,他跟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所以我们所遇到的这些,拥有既视感的事件,可能是我们无意中复现了某些场景,也可能是这个噩梦的特定安排。 所以,这暗示了噩梦的真相? 绯思索片刻,又说:不,不仅如此。你之前说,20楼的地面上有着大滩血迹,并且源头是电梯? 西装男点头。 于是绯说:那很有可能是我们做的。20楼对,很有可能。她又看向神婆,问,你之前在电梯里,抵达某个楼层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了浑身是血的人? 神婆恍惚中听见她的问题,愣了好几秒,才迟钝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大概是有些清醒了,恍如隔世,磕磕巴巴地问:那是那是,你们? 绯点头。 西装男皱眉说:也就是说,我们对彼此的行为,也可能造成这种现象。 少年不耐烦地说:那不就是我说的两种情况吗? 我的意思是,绯说,这两种情况,归根到底是同一种。那不是我们无意识的行为,而是在这个噩梦的精心设计之下,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少年怔了怔。 他不可思议地想,他们的行动居然可以如此轻易地被控制、被引导吗? 巫见却有些底气不足地说:可是,林檎大佬在15楼做的事情,好像不太符合你们说的情况。 第299页 但也有可能,情况恰好是相反的呢?绯说,大佬是把桌椅扔了过去,但如果是我到了15楼,我可能会将那些被扔在墙角的桌椅翻找一下,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线索。 而我会习惯性将桌子椅子摆正。一旦将其中一套桌椅摆好,那么不就符合将桌椅莫名其妙地放在空地中央的情况吗? 绯的话音刚落,巫见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是的,绯说的情况是有可能的。 像林檎那样,出于发脾气的理由,就顺手把桌子椅子扔到墙角的行为,或许也复现了那个场景。 但是更多的正常人,必然是选择把墙边的桌椅摆摆好,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线索。 而如果将桌子椅子摆好 看看那空地中央,可就不仅仅只是突兀地立着一套办公桌椅了。 巫见想,不管正的反的,似乎NE都已经把他们算得死死的。无论如何,都可以达到预计的目标。 他沉默下来。 在与绯的对视中,他明白自己的同伴也在想与他类似的问题。关于主脑NE。 然而他们却并不敢将自己的想法坦率地说出来。这可能是他们自己吓自己,但是如他们组织里的这群人,绯和巫见是深信,NE就是幕后黑手用以监视人类的帮凶。 他们不想再无缘无故地丢失记忆了。 蒋双妹左右看看,为此刻任务者们的沉默感到一丝困惑,她试探性地提了一个问题:所以你们觉得,噩梦的主人会在哪里? 她的问题打破了沉默。 西装男思考片刻之后,解答了这个问题:我之前认为,分两种情况: 一种是噩梦的主人在大楼内部,不管是锁住的卫生间,我们还没有去过的那些楼层,还是没有发现的电梯内部,都有可能。 另一种可能,是在大楼外部。我们的目标是逃离这栋大楼,或许噩梦的主人已经成功做到了,但是外界有着更加可怕的东西? 此外,她的女儿还留在大楼内。而如果她自己已经离开了,却把她的女儿抛在了大楼里,那或许也可以成为噩梦的一个要点,以及她恐惧的对象。 不过,林檎林檎大佬和巫见的发现,让我推翻了后面那个可能。我认为,这栋大楼,很有可能是出不去的。 出不去的? 有人露出了困惑不解的表情,也有人若有所思。 当然,也有人始终面不改色指林檎和沈云聚。前者可能偶尔还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而后者完完全全就是面无表情的人间体。 西装男的话让绯脸色微变,她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实际上只是需要在大楼内部就可以解决这个噩梦? 西装男点了点头,并且解释说: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通过楼梯是不可能离开这栋大楼的;而通过电梯,差不多全凭运气。 但是,我们遇到的这种既视感,又暗示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即这个噩梦的解决办法并不是离开这栋大楼,而是去寻找这种既视感,拼凑出噩梦的真相 西装男说着,绯就心烦意乱地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这是窄楼更高层任务者解决噩梦的办法。他们通常都追求真结局,而真结局通常就要求任务者找到噩梦的真相。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窄楼底层任务者,面对噩梦时采用的见招拆招的办法,完全就是歪门邪道。 但是那无关紧要,这件事情与她实际上正在纠结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她真正在想的事情是,如果这个噩梦只需要在大楼的内部就可以解决,那么,外界那座正在燃烧着的城市,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真的只不过是装饰罢了? 那么这个噩梦所暗示的,所谓的末日 她心烦意乱间,其余任务者已经将话题转向其他方面。 西装男的说法得到了其余任务者的认可,但是那终究不是现在急需解决的问题。于是,他们还是回归了更为重要的话题。 西装男看神婆应该是已经清醒过来了,就问她:三号电梯里,都有哪些可以使用的按钮? 神婆有点神经兮兮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令西装男一怔,不过随后神婆就安安分分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有四个可以亮起来的。 我只尝试了一个,然后就遇到了他们,我被吓到了然后噩梦就重启了。 她用着略微飘忽的语气,回答着这个问题。 不过其中带来的一些问题,却令少年猛地眼前一亮:也就是说,20层停着的三号电梯,可以把我们带到二号电梯去到的18层。 不不不,一号电梯也去到过应该是二号电梯抵达过的20层。所以说这些电梯可以去往的楼层,并不是完全独立的? 蒋双妹嘲讽道:在某种程度上,这难道不是推翻了你提出的,每部电梯去往的楼层是从固定的集合中选取一个的结论吗? 少年皱眉看了她一眼,但是也没否认。 他只是说:可能这个集合,比我们想象得要大。 第300页 大到整整有36层? 少年一噎,表情更为烦躁。 西装男说:比起这个,不如来想想接下来的行动吧。 他知道,如果放任少年陷入他自己的思绪中,那么恐怕他能纠结到噩梦重启。 于是西装男果断地转移了话题:目前来看,我们还是得分开行动。 其余任务者都点了点头。 西装男思索了片刻之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楼梯那边是安全的,而电梯有着非常大的不确定性。 我们需要四个人,走楼梯。 其中两个人去31层带走小女孩,并且去20层看一下那张照片。另外,沿途的每一层楼,如果没有危险的话,就都尝试进入一下,起码确认有没有电梯的存在。 当然,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已经去过的楼层可以先不去。 另外两个人直接去16楼,再收集一次信息,并且从16楼往下走,9楼以前的每一层楼,都要检查一下。 而剩下的四个人,坐电梯。目标是随机到20层,并且找到三号电梯,然后乘坐三号电梯去试验一下是否会出现复现。 如果能够找到其余电梯,那么四个人的数量也足够可以再次分散开来 绯皱眉问:上一轮我们三个出现在神婆的面前,不能说是复现吗? 西装男摇了摇头:这很难说是二号电梯的复现,还是三号电梯的。而且我认为,场景的复现与我们相互之间的影响,似乎不是一回事 不管如何,三号电梯还有三个按钮没有按过,终究还是要尝试一下。 绯这才点头。 西装男环视四周,发现没有任务者再提出疑问,于是就点头:那么我来分配呃,林檎大佬,您想去哪儿? 林檎漫不经心地听着,考虑到徐北尽的问题,他还是耐着性子。至于他听懂了多少,这就是一个问题了。 看在他对推理小说的热衷程度上,或许他是在扮猪吃老虎呢? 不过 林檎说:我去16楼。 林檎终究还是那个林檎。 西装男点了点头。这一次不让巫见和林檎一起去了,而绯主动自荐,便由她与林檎一起去16楼。 至于另外一对爬楼梯的队伍,神婆自然是要进入的,而剩下五人,西装男、少年、沈云聚、巫见、蒋双妹 西装男嘴角一抽,心想,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蒋双妹目光微妙地瞥了瞥这两名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终究还是主动请缨:我去吧。 少年与神婆、蒋双妹的关系都不太行,他只能与熟悉的西装男绑定。这两人都是彻头彻尾的实用派,与神婆不太对头。 而在沈云聚、巫见、蒋双妹这三人中,沈云聚是个僵尸,巫见也是个神经紧张、毛毛躁躁的人,怎么看这两个人都不适合和神婆一起走。 神婆这名任务者的性格较为古怪,让蒋双妹去和她打交道,说不定还更容易一些。 终于,组队完成。他们也不再拖拉,各自去往各自的目标地点。 临走之前,西装男仍旧不甘心地尝试撞开卫生间的门,不出所料地失败了。 他摇头叹气,与少年、沈云聚、巫见几人一起,去往一号电梯了。 而林檎早已经和绯远远地走开了。 神婆与蒋双妹是最后动身的。 直播间里,观众们看到任务者们再次四散离开,也不禁感叹:这个噩梦里的任务者还挺有行动力的嘛。 虽然关系不好,看彼此不顺眼,但是也不影响他们通力合作。 (你是在暗示之前噩梦中的某些) 是明示。 不知道更高层的任务者,会是什么格局诶总觉得非常微妙的感觉好像更厉害一点。 徐北尽看了看这些观众的弹幕,无奈地为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们解释了一句:主要是因为,窄楼底层的噩梦,任务者是统一立场的,不管做什么最后都是同一个目标。 而更高层的噩梦,任务者本身就可能分为不同的阵营,甚至相互对抗;也可能前一个噩梦还相互对抗,下一个噩梦又不得不通力合作。 所以,不同的环境也会造就不同的风气吧。 哈哈哈哈,北北好像在说,更高层的任务者识时务,窄楼底层的任务者被虚伪的同一目标给蛊惑了。 你说的没错[狗头] 主要还是因为,更高层的环境更加险恶吧,勾心斗角什么的然后底层就像是温室一样,被养废了。 看那两个更高层的任务者对底层的不屑态度就很能get到啦。 观众们的说法让徐北尽有些无奈。 有时候,不同的环境对人类造成的影响,很有可能超乎他们自己的想象。 不过算了。 徐北尽无奈地放弃了继续解释。 即便解释也没有什么用,毕竟他现在也不可能去往更高的楼层。这种事情终究还是要以实际的例子为证。 第301页 窄楼底层还有牧嘉实这样的人,而窄楼更高层也有一路划水、蹭其他任务者的真结局的欧皇。 终究还是有特例存在。 他正打算调整直播间的镜头,面前却突然出现一人。 徐北尽定睛一看,果然是魏乐章。 这老哥上一轮噩梦刚开始的时候就来找他聊天,这一轮噩梦又来。徐北尽不禁浑身发凉,生怕这人又絮絮叨叨跟他说老半天的话。 还全他妈是与窄楼底层的那名书店老板有关的! 徐北尽已经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主动告知身份。是的,之前是他自己选择不说出来,而现在也是他自己想要说出来。 但是魏乐章这名扮演者实在是太烦人了。 他与林檎的烦人还不一样,起码林檎没有那么话多 好在魏乐章这一次凑过来,并没有提到那名传说中的书店老板,他反而说起了这个噩梦。 他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一次的任务者怎么回事,上一轮从头到尾,居然就两个人来过这一层。 徐北尽心中一动,问:你知道关于这个噩梦的一些事情? 魏乐章嘿地一笑,故弄玄虚地说:我就知道你对噩梦的事情感兴趣。其实这个噩梦啊还真的挺有意思的。 徐北尽洗耳恭听。 魏乐章先是说:我的级别是男N号,反正也算是比群演高那么一丢丢吧。 徐北尽: 那他作为一个群演,还真的比男N号低那么一丢丢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魏乐章,想让这个光头大汉赶紧进入正题,说说他究竟了解什么信息。 魏乐章也没再拐弯抹角,他指着窗外那燃烧的城市的景象,问徐北尽:你看外面这样子,不觉得很恐怖吗? 徐北尽怔了怔,然后点头。 魏乐章就说:对啊。你说外面这么恐怖,而这栋大楼起码算是一个避难所,也有一些食物你说,这群人,为什么偏偏要往外跑? 徐北尽思索片刻:两个理由,一是这栋楼就要塌了,已经不安全了,二是这栋大楼里,有比外面更加危险的东西? 你说的不错!魏乐章拍了拍手,但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徐北尽挑眉,有些好奇地问:是什么? 害老弟,你怎么这么迟钝呢?魏乐章说,刚刚说了,有一些食物。你真的觉得,这个没有食堂就只有这里的茶歇区的办公楼,有充足的食物吗? 徐北尽恍然:当然没有。他顿了顿,所以 魏乐章耸了耸肩:谁知道那群任务者能不能遇上那群吃人鬼呢?那大概是在是在16楼往下。不知道他们现在探索到哪里了啊 徐北尽说:起码得等他们再来16楼寻找信息之后,他们才能发现这个问题吧他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刚刚那两个人来到16楼的时候,你没有把食物这个问题告诉他们? 魏乐章耸了耸肩:他们还没有触发对应的东西?他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随便吧,反正NE总是有奇奇怪怪的规矩,鬼才知道。反正NE让我说,我就说;NE不让我说,我就不说。 徐北尽便故意取笑这个光头大汉:那上次NE让你去吃火锅,你怎么就有怨言了? 魏乐章震惊地看了看徐北尽,那目光中的意思大概是:看错你了!你居然是这样的徐北尽! 他叹了口气:可惜我实在是受不了连吃四个小时火锅。他顿了顿,又说,最关键的是,我在自己的噩梦中,也要一直吃火锅啊。 徐北尽: 这么一看,火锅之于魏乐章,大概就像是猫眼之于沈云聚,马桶之于那个谁。 纯粹就是心理阴影了。 魏乐章又暴躁地骂了一句主脑,忍不住说:该死的NE!迟早有一天,也让你试试连吃四个小时重辣火锅的滋味! 徐北尽: 他幽幽地看着这位老哥,心想,魏乐章知道NE其实有可能随时随地关注着任务者和扮演者们吗? 他不知道。 所以估计下一次,又是魏乐章去吃那四个小时的重辣火锅吧。 真可怜。 徐北尽一点都没有幸灾乐祸。 他只是在想呃,他只是在想这个噩梦。 比起对任务者进度的关注,徐北尽现在更加关注的是比如,噩梦的主人会在哪里?她都遭遇了什么? 在窄楼中,她差不多已经真正迷失在了这个噩梦、这个身份之中,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当初徐北尽与她在噩梦中碰面的时候,她还是挺正常的。 此外,如果按照徐北尽的猜测,这个噩梦真的是按照神婆曾经在地球上的经历而营造出来的,那么当噩梦的主人与神婆会面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仔细一想,徐北尽就感到这个噩梦仍旧有着如此之多的问题,等待着某一刻被解答。 第302页 他看向了直播间。 此刻主视角对准的是蒋双妹和神婆。这两人要去的是31楼,距离36楼比较近,估计她们是第一对可能会遇上什么事情的任务者,所以徐北尽就将镜头对准了她们。 她们一路无话,只是静默地检查着每一层。而林檎和绯直奔16楼而去,速度比她们快,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这几层,她们都没有发现电梯,当然也没有什么危险。 蒋双妹疑惑地说:难道,情况是从小女孩所在31楼,才发生变化的? 接连这么多层都没有发现危险,实在是令人意外。 神婆不言不语,并没有对蒋双妹的问题作出回答。蒋双妹也习惯了她的沉默,而她也知道,这位神婆本人就是一个十分神经质的人,总是有着各种奇怪的想法。 就在她们抵达31楼的楼梯间,蒋双妹要伸手去拉楼梯间的安全门的那一刻,神婆突然就说话了。 她的声音飘忽,仿佛从梦境的高处传下来一般。她说:你感受过,眼睁睁看着亲人迷失在噩梦中的痛苦吗? 第83章 精神状态 蒋双妹的手僵在那里。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神婆看透了她这个名为梁双的假面之下,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姐姐的那个无助而绝望的任务者。 但是下一秒蒋双妹就冷静了下来。 她用毫无异样的语气说:没有。你感受过? 神婆沉默了片刻,突然说:我也以为我没有。 但是 蒋双妹想,她的下一句话一定是但是。 然而神婆并没有继续说话,她用一双悲哀的、充满了绝望和阴郁的眼睛望着蒋双妹,她看起来十分的不安与忧虑,更有一种深沉的茫然。 或许,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感受到了一种什么什么样的东西。 她喃喃说:我希望我没有我觉得 蒋双妹皱起眉,看着她。 这种神神叨叨、语焉不详的说话方式,有的时候还真是令人厌烦。即便蒋双妹在一定程度上真的可以理解神婆说的东西,但是老实讲,她也不是很想和神婆共情。 因为谁也不明白,神婆究竟在说一些什么。 终于,神婆稍微将自己的感觉描述得详尽了一点。 她说:我看见那张照片的时候他们都说那只是噩梦吓人的办法,是主脑的把戏,但是我觉得那不是。 我觉得很奇怪的是,我认定了那就是我,照片上的人,就是我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在照镜子的时候都不会有那么明确的感受 蒋双妹略微有些不耐烦地说:或许这也就是主脑用来恐吓你、让你被这个噩梦吓住的办法 不!神婆大叫了一声,下一秒,她又放轻了声音,絮絮叨叨地说,我很明白那种感觉。 当你照镜子,你会怀疑那是另外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那只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你在镜子里的倒影。说不定,你才是那个世界的你的影子。 但是这张照片不一样。那仿佛是从你的人生中截了一段光阴出来。那是你的人生的切片,那就是你那就是我 还有那个小女孩,她就好像是,迷失在了噩梦之中的,我的,孩子可是她真的是吗? 蒋双妹一点儿也不想说话了。 神婆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什么,但是蒋双妹已经不想听下去了,她果断地打开了31楼的安全门。 其实不仅仅蒋双妹不想听下去了,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在听到神婆如此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也纷纷感到一阵无语。 神婆,果然,是神婆。 没有取错的外号。 其实我对她的感受还挺好奇的。但是她好像没有办法明确表达出,她究竟是什么感觉。 支持推理大佬!我怀疑这个神婆的精神也有点问题。 废话,她的脸都出现在那张照片上了 反正等一会儿,等她们到了20层看到那张照片,一切问题应该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问题是,就神婆现在这个精神状态,我很怀疑她一会儿再一次看到那张照片,她会有什么反应不会精神问题更加严重吧 我觉得你的担忧很有道理 徐北尽扫过这些弹幕,心想,他其实能理解神婆究竟在说一些什么。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他反而要庆幸神婆并没有表达得非常清楚,不然的话,他的直播间又要像上一次被切断画面源了 事情就是如此的残酷且现实。 所以,徐北尽反而希望神婆永远不要说明白当然,也不仅仅只是因为直播间的缘故。 有的时候,得知真相又能带来多少的宽慰呢?那或许也只是另外一种残酷吧。 徐北尽撑着下巴,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他想,他还真是明明是他间接推动了这群任务者进入这个噩梦,并且理由就是希望这群任务者,比如绯和巫见,让这群追寻真相的任务者得知真相。 第303页 但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他自己反而退却了。 这个噩梦的确,暗示了某些真相。真实的真相。 不过,谁又能想到,神婆来到了这个噩梦呢?在那张照片出现的时刻,就连徐北尽就感到了些许的震惊。 他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尽管他轻轻地推了一把,可是能造成这样的结果,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 他又想到主脑,想到最近出现在窄楼中的种种传言,想到此前如同死水般的窄楼底层,以及在牧嘉实口中所说的,还不如窄楼底层有活力的更高层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也是时候了。 或许,他们这群困在窄楼中的人类,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了。 或许,也真的已经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了。 徐北尽的目光幽深,漆黑的眼眸静静地望着直播间的画面。但是他走神了,那是他向来的走神的模样,就连观众们都习以为常了。 不过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徐北尽在做出怎样的决定。 不久之前,他先做出了第一个决定,他决定让一些任务者进入这个噩梦,他决定让更多的任务者得知这个噩梦。 而现在,他正在考虑第二个决定。 这个噩梦所谓的真相,只是管中窥豹、沧海一粟,尽管那的确暗示了很多东西。像绯和巫见这样的任务者,显而易见地可以在这个噩梦中收获许多。 但是那仍旧与他们进入窄楼的事情,没有直接的关联。 因此,如果需要更进一步地接近真相,那么他们需要去到别的噩梦。 但那并不是位于窄楼底层的噩梦。 不过 徐北尽突然想到了自己那位,从更高层返回到窄楼底层的邻居。 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从来没有扮演者会被罚退楼层。这是根本就不应该的事情。扮演者面临的局面更为严苛,所以扮演者们从来都是只有进没有退。 所以为什么 徐北尽眸光闪烁不定,他似乎猜测到了什么,但是在没有得到他的那位邻居的承认之前,那终究也不过是猜测。 他想,或许等到这个噩梦结束之后,他可以去与那名扮演者接触一下。 在此之前,他可没有想过,是否应该与这名扮演者有任何的接触。彼时他还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哪怕是他得到直播系统的一开始,他也兴趣缺缺,无动于衷。 但是现在,改变的时刻已经到了。 他甚至能感受到弥漫在窄楼中的那股,热烈的、仿佛燃尽一切的,生的气息。 不管怎么样,选择的权利终究在他的手上。而徐北尽自我封闭,孤身度过了这么多年,难道他真的甘心就这样在窄楼底层腐烂下去吗? 他扪心自问,很想从这么多年的孤独幽居,与那日复一日的困倦、疲惫之中,寻找到那个答案。 许久之后,他闭了闭干涩的眼睛。 他没有得出非常明确的答案,起码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对外开放自己的噩梦可能到最后他都没能下定决心,但是,他已经意识到,他很难再回到以前那些年的心态了。 他获得了直播系统,他拥有了接触外界指他那间小小的书店之外的世界的渠道。 由奢入俭难。 徐北尽不禁苦笑了一声,心想最开始他能想到这一点吗?在他得到直播系统的时候,他或许感到了十足的激动与兴奋。 那是一种本能,就像是多年身处黑暗的人终于见到了一束阳光。 可是现在,他甚至感到了一丝恐惧。 那束光是真实的吗?是他能够接触到的吗?如果他、他们这样的人真的去接触那束光的话,那他们会不会被灼伤呢? 徐北尽甚至因为自己的心态而感到了些许的困惑。 可无论如何,那束阳光,终究还是某种希望,对不对? 是他等待着的希望。 主脑NE的沉默,更让他意识到这一点。 徐北尽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混乱、繁杂的思绪抛到一边,他再次专注于这个噩梦。 他想知道,这些任务者,能做到什么程度? * 那个小女孩还躲在31楼的某张办公桌底下。 她的手腕上戴着神婆给她的手环。 几乎在看见那个手环的一瞬间,神婆的脸色就变得惨白,她就像是要晕倒了一样,如同这栋大楼一样摇摇欲坠。 蒋双妹甚至担心她下一秒就摔倒。 其实蒋双妹看见那串手环的时候,也感到了十分的惊讶。一开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意识到那就是此前西装男和少年所说的,神婆给小女孩的手环。 但是当她看到神婆的表情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而这一点也令她感到了格外的惊讶。她总算是明白,这件事情为什么会给神婆那么大的打击了。 此外 这个噩梦,算是在第二轮噩梦,就开始了崩坏吗? 蒋双妹若有所思地想着。 可是,除了小女孩手腕上出现的手环,似乎没有别的事情发生改变。这也能算作是崩坏吗? 神婆的嘴唇开始颤抖,但是她还是踉跄着,走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第304页 小女孩躲在办公桌的底下,小心翼翼地睁大眼睛,静静地看着神婆。 神婆语无伦次:你看,你看我来接你了,我又来找你了。我答应过你的。你还记得吗?她指了指小女孩手腕上的手环,你看,手环是我给你的。 小女孩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甚至在神婆指向手环的时候,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在神婆说这是她给她的时候,小女孩却小声地反驳说:不,是妈妈给我的! 神婆的脸色几乎下意识一白。 蒋双妹却若有所思地说:这似乎印证了那家伙的话?她顿了顿,又对神婆说,她不记得你了,但是她记得你上一轮噩梦做出的事情,并且认为那是她妈妈做的事情。 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在上一轮噩梦确实就是充当了小女孩妈妈的角色。恐怕小女孩的妈妈真的是这个噩梦的主人,并且正在逃避自己抛下女儿的事实。 不过这只是噩梦的安排 所以你可千万别再发疯了。 蒋双妹终究还是觉得这最后一句话不太好,所以硬生生咽了下去。 但是很难说神婆究竟有没有理解她的意思。神婆的表情恍惚,面色难看,死死地盯着小女孩,目光中带着一种十分恳切的意味。 她好像急迫地想要寻找一个答案,但是在真的找到那个答案的时候,却又不敢面对。 当蒋双妹说到小女孩的母亲正在逃避自己抛下女儿的事实这句话的时候,神婆的身体几不可觉地颤抖了一下。 她露出深深的羞惭与自厌的表情,但是下一秒又露出困惑与迷茫的表情,似乎完全不明白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这个时候,蒋双妹也没有再关注她了。 她自言自语道:这一轮噩梦,我们要把这个小女孩带走,这样的话,恐怕就不会充当她的母亲的角色那就应该是正常的情况。 话说回来,如果是男性任务者的话,也可以充当她母亲的角色吗? 蒋双妹面色古怪地想,男妈妈? 这能被这个噩梦承认吗? 蒋双妹抛开了这个略微奇葩的念头,蹲下来,用轻柔的声音哄着那个小女孩,总算是把小女孩从办公桌底下哄出来了。 小女孩睁着一双纯洁干净的眼睛,好奇地问:姐姐,你要带我去做什么呀? 蒋双妹一边感叹这个小女孩真好骗,一边又觉得这么好骗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她突然有种自己还没谈恋爱就已经开始养崽崽的感觉。 她笑着摸了摸这个小女孩的头发,说:姐姐带你去找妈妈,好吗? 小女孩立刻脆生生地回答:好!姐姐太棒了! 蒋双妹牵起她的手,又看向神婆,说:我们走吧? 神婆迟钝地点了点头,目光注视着小女孩,突然笨拙地说:我们现在就去找你的妈妈 小女孩有些畏缩地看了看这个形容古怪的女人,一时间有些不安。 蒋双妹安慰了她一下,而神婆也努力收敛了自己身上的那股令人生疑的、奇特的气质。三人一起离开了31楼。 接下来,她们就要去往20层,去看那张可疑的照片了。 从31层到20层,其中有21、22、24这三层楼,此前任务者们都已经去过了,所以她们三人实际上要仔细探索的就是其余的那几层。 蒋双妹不厌其烦地给小女孩解释她们要去哪里,而这个小女孩也很聪明,她说:我们不用去的,是不是妈妈不在那里呀? 对,哥哥姐姐们之前已经去看过了。 小女孩立刻点点头。 她的性格有些内向,话不太多,也不像寻常小孩那样喜欢任性地撒娇,一路上也十分乖巧,让蒋双妹十分省心。 她想到,或许这是这个噩梦特地的安排。 如果这个小女孩是个熊孩子的话,那么恐怕第一时间,任务者们就会先头痛如何与这样的小孩交流。 此外,这个小女孩似乎比第一轮遇到那三名任务者的时候,镇定平静得多。 蒋双妹目光古怪地看了看这个小女孩,不出所料地发现,小女孩的右手其实一直抓着她左手手腕上的那串手环,并且轻微地发着抖。 她其实还是很害怕。但是她想要去找妈妈。 蒋双妹不禁轻微地叹了口气。 她又看向神婆,发现神婆还是那副样子,仿佛神飞天外,又仿佛真切地在恐惧、不安、害怕什么。 神婆一直在看那个小女孩。 蒋双妹觉得莫名其妙,但是真的要问的话,恐怕神婆也只会用一些更加令她莫名其妙的话来回答。于是蒋双妹最终放弃了。 终于,她们来到了30层。 透过安全门的玻璃窗,蒋双妹看着30楼内部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令人不安的血色,或者什么特殊的声音。 不过蒋双妹还是决定谨慎一点。她让神婆牵着小女孩,自己则先进去粗略地看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不过,这一层楼也并没有电梯停靠。 她摇头叹气,感觉一无所获,于是便回到了楼梯间。 第305页 随后,她目瞪口呆地发现,神婆和小女孩居然不见了! 蒋双妹当即暴跳如雷,心想,明明也是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为什么这个神婆这么不靠谱啊!她们两个到底去了哪里啊! 蒋双妹看着空空如也的楼梯间,心中十分凄凉。 好了,现在,她要独自在这危险又疯狂的大楼里搜寻了。 现在直接下楼去抱林檎大佬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说到底,神婆到底在发什么疯! 这个问题,或许直播间的观众可以回答一下。 呃神婆这是在干什么? 她是不是想带着小女孩直接去20楼啊? 为另外那个任务者默哀一下。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同伴居然抛下了她吧。 嘶,要我一个人在这栋阴森森的大楼里行动,我这个时候可能已经死过去了。 但是神婆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反正等一会儿她们也是要去20楼的,有必要自己单独带着小女孩过去吗? 无法理解。也可能她不是想去20楼? 小女孩哭得好惨啊。好可怜。 此刻,小女孩凄惨而微弱的呜咽声在楼梯间回荡着,神婆用一种超乎寻常的熟练手段,抱着她,低声哄着她。 小女孩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感觉。她的眼中闪过一点困惑,小声地说:妈妈妈? 眼前这个女人是她的妈妈? 小女孩有些困惑地打量着神婆。 神婆对于那声妈妈没有太大的反应,尽管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是她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很快,她们越过了20楼,神婆的脚步仍旧没有停下。 终于,神婆一口气来到了9楼的楼梯间。 即便是下楼梯,这么快的速度,再加上她还抱着一个小女孩,也难免累得气喘吁吁。 小女孩没有觉得累,但是她没有明白为什么神婆要这么做。她张着一双仍旧含着些许泪花的眼睛,不久之前她还在小声哭泣,但是现在,她已经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为什么要来这里? 小女孩没有再叫神婆为妈妈,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她的妈妈。似乎是,但又似乎不是。 小女孩的大脑无法处理这样矛盾的信息,只是懵懂中,她对这个女人有了些许的依恋与信任。 神婆摸了摸她的脸,表情变幻不定。 她看向了9楼的楼层牌。 对于神婆来说,在不久之前,任务者们齐聚讨论上一轮噩梦收获的时候,恍惚中她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巫见说,9楼往下,楼梯就被石块挡住了,下得去上不来,而且只要再往下几层,路就彻底没法走了。 而似乎所有任务者都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那9楼,又是什么情况呢? 或许林檎和绯在这一轮噩梦迟早会来到这里,但是神婆捷足先登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来到这里,即便她知道9楼可能存在着某些与噩梦有关的线索,但是她也同样知道,她不应该抛下她的同伴。 这或许基于某种特殊的直觉,也或许 她的目光中划过一种深切的痛苦。 本能驱使她来到这里,但是她却不知道,这样的本能来自于何处。 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小女孩进入了9楼。 与更高层相比,9楼更加接近地面,也更加接近这座燃烧着的城市。这一层楼的内侧墙壁,甚至都已经被烟熏得发黑,到处都显示出一种末日后的枯败与破旧。 神婆觉得自己的鼻尖甚至能闻到那股烧焦的味道。 她将小女孩放下来,轻柔地牵起了她的手,然后在这一层楼来回走了一圈,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 但是这里停了一部货梯。 神婆带着一种极为微妙的、恍惚的心态,按开了这部货梯。 里面蜷缩着一个人。 一个衣物脏污不堪、脚底有血、紧紧地抱着自己膝盖的人。 当电梯门打开,这人如同惊弓之鸟,飞快地抬头看了货梯外的两人一眼,又赶忙将头低下,装作自己没见过这两人的样子,就好像鸵鸟一样。 货梯的空间很大,那人蜷缩在最为内侧的角落,而神婆和小女孩则站在了靠近电梯门的那一侧。 电梯门很快就关上了,而这三人相安无事地共处于一个密闭空间,谁都没有动静。 小女孩渐渐站累了,就坐在了地上。神婆低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神婆也并没有去按货梯的楼层按钮,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 这神奇的一幕让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感到了困惑。 什么鬼?我彻底不明白这个神婆在干什么了。 我好像我觉得她好像是故意把小女孩带到这里的? 可是她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噩梦吗?她怎么知道9楼会有货梯? 呃,硬要解释的话,就是她在上一轮噩梦充当了小女孩母亲的角色,也就是噩梦主人的角色,所以她在冥冥之中收获了一些,关于这个噩梦的信息? 第306页 靠,听起来怎么这么魔幻呢? 但是我觉得这个解释还挺有道理的 就神婆不愧是神婆? 好吧,就当她知道了一些信息,那为什么要来这里?她不打算解决这个噩梦了?这小女孩肯定就是这个噩梦的关键人物,然后她就带着小女孩到这里躲起来? !!等等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一说躲起来,我就觉得有点神婆不会是把自己当做小女孩的母亲,所以才刻意把小女孩带到9楼的货梯,这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吧? 第一轮噩梦开始一个小时的时候,上面的楼层就会垮塌,小女孩也有可能会出事吧所以她故意把小女孩带到这里来? 为了弥补自己曾经的过失? 这她有病吧。 我看她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是有点病的样子。 我觉得这个猜测还挺有道理的。9楼对于其他的任务者来说,属于一个盲区吧? 但是等会儿小苹果和绯不是会过来吗? 我觉得以神婆现在的精神状态而言,她可能根本不会顾及那么多了 你永远不知道你的队友是不是有精神疾病。 直播间观众们的讨论,徐北尽基本都同意,尤其是关于神婆把小女孩带到9楼货梯里的这个行为,明显就是给小女孩找一个安全的避难所。 而神婆之所以不走,或许也就是因为,货梯里还有别人,她不放心让小女孩一个人待在那儿,所以才留下来陪小女孩。 不过神婆这样的行为,对于其他的任务者来说,很明显就会造成极大的困扰。 徐北尽不禁对这个噩梦的其他任务者,特别是那几位比较认真的任务者,产生了十足的同情。 他便去看了看其他任务者的情况。 总共分了三路的任务者,此刻神婆和蒋双妹已经一拍两散,那边的四人组还在撞运气去往20楼寻找三号电梯说真的,徐北尽觉得他们还不如直接走楼梯,还比较快。 而林檎和绯,已经来到了16楼。他们与奔跑下去的神婆刚好错过。 为了要搜集信息,所以林檎甚至耐着性子,没有第一时间就黏到徐北尽的身边,只是远远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一直旁听着绯与其他那些幸存者的交流。 他希望能早点解决这个噩梦。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他隔一段时间就瞥向徐北尽一眼,就好像生怕徐北尽出什么事情一样。 明明在他的眼里,徐北尽的武力值是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但是在这个噩梦中,徐北尽稍微露出一些不舒服的样子,林檎的表现就有点不太对头了。 徐北尽察觉到了林檎时不时就投过来的目光,并且迟疑不决地给林檎的这种表现安上了一个名词:保护欲? 但是为什么?他看起来很虚弱吗? 徐北尽哭笑不得地想。 不过这种被关注、被在意、被体贴的感觉,持续地在徐北尽的心中蔓延着,甚至在林檎某次路过他这边,还低声问他想不想吃什么喝什么的时候,达到了最高峰。 徐北尽不免想到,林檎这个家伙是真的喜欢他吗?为什么要表现出这副样子? 林檎的样子甚至都让徐北尽有些无奈了。 不过这种怀疑也只是片刻。片刻之后,徐北尽就突然恍然大悟。 其实是因为林檎担心他生病了,就不好与他打架了,因此才这么关心吧? 这么一想,徐北尽就瞬间从刚才那种飘飘然的状态中回到了地上,甚至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怎么可能被这颗小苹果温水煮青蛙呢? 明明这家伙连喜欢不喜欢,都只能靠别人来告诉他 徐北尽难免叹气,也说不好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徐北尽陷入纠结的时候,另外一边,林檎和绯也陷入了一些尴尬的困境,尤其是后者。 绯的确认为,是因为巫见没有好好问,又或者没有问出正确的问题,所以他们才没在16楼的幸存者口中收获更多的消息。 然而尴尬的是,当她来到16楼,翻来覆去地询问出种种问题的时候,她同样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 这群幸存者不知道这栋大楼,以及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如何离开这栋大楼,如果他们知道的话,那他们就不会困在这里了。 除此之外,他们对于那个小女孩的存在也一无所知,更不用说小女孩的母亲了。 于是,绯尴尬地意识到,或许她错怪巫见了。或许并不是巫见的能力比较废,而是16楼的这群幸存者,的确不知道什么信息。 这么一大堆人,或许并没有掌握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是 绯感到了深深的困惑。 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要专门在16楼设置这样的安全区,并且让这么多的幸存者聚集呢?从游戏的角度来说,这根本就不合理。 十几号人,却对这栋大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吗? 第307页 即便真的对外面燃烧的城市的真相毫不知情,对于这栋大楼中发生的事情,对于那些疯子和血腥,难道他们也完全不知道吗? 那他们是怎么来到16楼的? 全部走楼梯? 可是绯环视这群幸存者,她能够发现,这些人的身上有着血迹、抓痕和伤口。他们并不是平安无事地抵达16楼的,而是饱含惊惶、痛苦、绝望与迷茫,来到这个安全的避难所。 绯看着这些人目光中的紧张、不安、惊恐,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他们不敢说出来。 她无论怎么询问,这些幸存者都不敢将他们知道的事情讲出来。这或许是基于深深的恐惧,也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害怕被找上门。 但是,他们一定知道什么,只是任务者们还没有掌握撬开他们嘴巴的办法。 绯深吸了一口气,不禁有些懊悔,但是下一秒她就将这种无用的情绪抛之脑后。 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被一时的失败打倒。 最后,她终于将视线投向最后一名没有被询问过的幸存者徐北尽。 实际上绯一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端坐在那儿的男人,并且也注意到了他那熟悉的容貌。 基于此前在那个废墟的噩梦中与这名书店老板的接触,绯本能地认为,这名窄楼居民恐怕掌握着非常重要的信息,并且一定能给予他们很大的帮助。 这或许也是因为,当初徐北尽在废墟上那神秘的、故弄玄虚的作风,给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回到窄楼之后,其实绯和巫见也收集了一些关于徐北尽的信息。在得知徐北尽仍旧没有对外开放他的噩梦的时候,两人都感到了深深的遗憾。 不管这个噩梦究竟会是什么样,是不是会令人失望,光就是徐北尽这样神秘的作风,以及他那神秘的书店,就足够使人对他的噩梦心生惦记。 更何况是绯和巫见。 这位书店老板的噩梦常年在窄楼底层被认为是终极噩梦,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曾经任务者们也使用过面板卡这类的道具卡,来探查这名书店老板的情况,然而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那就是普普通通的窄楼居民的面板,好像这名书店老板真的就是这么普普通通。 不过这样的面板反而令任务者们觉得,这是欲盖弥彰。 他们深信这名书店老板隐藏着什么秘密,即便他的面板如此普通,在这群疯魔的任务者眼里,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是这位窄楼居民如此固执地不入睡,任务者们也无可奈何。 不过,除却噩梦之外,徐北尽与林檎那不清不白、引人遐想的关系,却更是为现在窄楼底层的任务者所津津乐道。 明明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已经换了一批了,但是这桩八卦却在新的一批任务者中快速地流传着,直到谁都知道,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有一位金屋藏娇的恋人。 于是,在林檎奇怪于为什么绯还不去找徐北尽询问的时候,绯十分诚恳地说:大佬,这是您的心上人,不如您去问一下吧,效果说不定还好一些。 徐北尽: 他是人。他听得见。 并且不止是他听得见,周围那些扮演者也听得见。 徐北尽远远地看见魏乐章脸上震惊的表情,再想到上一次在那个噩梦中,魏乐章这个大嘴巴,直接就把他变成马桶的朋友和变成抽油烟机的戴无给卖了 徐北尽就恨不得把头埋进沙子里。 他没好气地瞪了林檎一眼,心想,都怪这颗小苹果。 现在好了,不仅任务者们就连扮演者们都! 而林檎被徐北尽瞪了一下,一时间莫名其妙,心想这人的脾气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算了。听说不能和喜欢的人计较这种事情。 嗯,听说恋爱中的人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于是林檎一下子就淡定了下来,甚至走过来主动问:你身体还好吗?看我是因为你还觉得不舒服吗? 徐北尽嘴角轻轻抽了抽,他说:不是。我感觉还好。 林檎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下,就像是在怀疑徐北尽压根无法好好照顾自己一样。 徐北尽本来只是沉浸在林檎那肉麻的关心之中,但是这一瞬间,他立刻就被林檎这怀疑的目光给惹毛了。 他心想,林檎这个家伙或许他什么都不会,但是他真的很会惹徐北尽生气。 考虑到绯在场,徐北尽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转而问:找我有什么事情? 林檎想了想,说:就是想了解关于这栋大楼的一些信息。他看了一眼绯,思索了片刻,就说,还是你来问吧。 林檎觉得自己不足以担此重任。 所以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将这件事情推给绯,而他自己转了个身,站到了徐北尽的身边。 此时的林檎就像是徐北尽忠心耿耿的守卫,因为对于徐北尽的健康忧心忡忡,所以不得不终日陪伴在他的身边,生怕自己离开的时候,他的主人就会出什么事情。 除却担忧,也有些许更为隐秘的情绪滋生着。 第308页 林檎细细地琢磨着这种新奇的、丰富的情绪。比起此前他与徐北尽的、融洽却又平静的相处,在提及喜欢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在某一刻就发生了特殊的改变。 情感世界空白如林檎,都有感觉到。 于是他便更加不愿意离开徐北尽的身边了。 他感到,那颗最初只是突兀地出现在他黑暗的世界的、小小的光点,现在,似乎正在慢慢地扩大着他的影响力,让他的世界仿佛出现了些许的暖意。 真神奇。他真诚地感叹着。 绯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位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就好像是在做着什么令他洋洋得意的事情一样。 站在这名书店老板的身边,似乎让他变得很开心。 绯略微诧异地看了看徐北尽和林檎,对于流传在窄楼底层的某个传言有了更多的信任。或许刚才她的行为还只是出于谨慎,但是现在,她已经开始相信,徐北尽真的就是林檎的心上人。 徐北尽还不知道,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相信林檎喜欢他。 他只是看着绯,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在这栋大楼中遇到了许多的疯子。绯说,您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徐北尽怔了怔。 在这一刻,有一些信息经由主脑传递到他的大脑。 他想,或许他又抢了某个扮演者的戏份。 呃,很有可能是魏乐章,虽然他并不知道,魏乐章究竟会在什么情况下将他掌握的信息告诉那些任务者可能是等任务者们带着小女孩来到16楼的时刻? 那么或许魏乐章再也等不到了。 徐北尽真的没有幸灾乐祸。真的。 他只是很有职业素养地念着台词。 疯狂的蔓延出现在一瞬间。徐北尽说,在一瞬间,整栋楼的人就分成了明确的两类:疯狂的,和没疯的。 第84章 新想法 徐北尽用着平静的声音、简单明了的语气,说明着这栋大楼中发生的事情。 我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似乎有什么东西爆开了,就在外面的城市中央。当时冲击波让我跌在了地上那段记忆显得非常模糊,我记不太清了。 但是,很多人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刻就疯了。 他们的大脑似乎被什么特别的物质改变了,使他们出现了一些幻觉不,应该说,使他们的精神状态发生了改变。 他们会把血浆当成是油漆、肉末当成是墙纸是的,很多人在做着类似于重建这栋大楼的工作,他们把这件事情当成是工作,但是原料却是人类本身。 这是装修工。他们挺无害的,只要你们在他们的面前走动、说话,他们就会知道你们还是活人,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但是如果你们在他们的面前昏迷、静静地站立或者完全不说话,那么情况可能就显得不太一样了。我希望你们不要尝试。 说到这里,徐北尽就想到,站在他面前的绯,以及蒋双妹和沈云聚,实际上就已经遇到过了一位装修工。 于是他便微微笑了一下,说:或许你们已经遇到过这样的人了。 绯露出略微诧异的表情,随后点了点头:是的 她想,为什么徐北尽会知道这件事情? 或许他只是猜测,瞎猫撞上死耗子? 也或许这位神秘的,窄楼底层的书店老板,就真的强大到无所不知? 绯无形中将徐北尽脑补成了格外可怖的角色。 徐北尽不知道绯心中的想法,更不知道自己临时的恶趣味就让绯想到这么多。他继续说着:装修工是无害的,但是还有一些人,并不是这样。 这一些人会将他们的同类当做是食物。我知道在危急情况下,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人类的求生欲,当然。 不过情况是,那些吃人鬼将这种事情当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非紧急情况下的迫不得已。他们认定那些人类就是猪猡、食材,认为自己理所应当以他们为食。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说,他们的大脑似乎被什么东西改变了彻底地,改变了,使他们脱离了原本的三观,而处在另外一种特别的状态之中。 说到这里,徐北尽看了看面前绯发白的脸色,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他以为自己只是在苦笑,而绯却认为他的笑容之中蕴藏着更多的恶意与嘲讽。 对于徐北尽来说,这可真是一个常见的误会。 徐北尽说:你们恐怕还没有遇到那群吃人鬼吧。 绯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徐北尽指了指地板,说:他们就在十来层的位置。他们的地盘很好寻找,他们会将楼梯间安全门的窗户,用血液涂成红色。 如果你们进入的话,他们会将你们认为是因为饥饿而过去寻求帮助,并且会非常友好地给予你们食物。 至于食物的原材料 不管怎么说,进入他们的地盘,就必然要进食。这是他们的规矩。他们是无可救药的暴饮暴食症患者。 第309页 绯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她说:感谢您的提醒。我们会避开他们的地盘。 绯想,在这个噩梦中,真的蕴藏着非常多的恶意。某种程度上,这还真的就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噩梦。 徐北尽说完了装修工与吃人鬼这两类人,就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这两种人在这栋大楼中是数量最多的。 至于那些躲在安全的角落里的蘑菇,那些伸着手满身是血像是要杀人的垃圾工虽然偶然也能碰见,但是总归数量较少。 绯怔了怔。 蘑菇她可以理解,比如那个小女孩,或许在徐北尽的定义中,就是蘑菇。 但是垃圾工? 绯不由得略微好奇地问:垃圾工是什么? 徐北尽其实也不是很想解释这个概念,但是既然绯问了 徐北尽声音平静地说:他们为装修工和吃人鬼处理垃圾尸体,应该说。用剩的或者吃剩的因为垃圾工总是缺人手,所以但凡他们遇到活人,都会拼命将活人拖走。 有一些楼层是他们用来储藏垃圾的地点,那里可能十分的肮脏,布满了他们定义上的垃圾。总之希望你们运气不要那么差,刚巧就碰到了他们的地盘。 如果被他们带走,那么恭喜你,你也是一名新晋垃圾工了。 绯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下意识想到在第一轮噩梦的时候,电梯门在她的面前打开,而成群的垃圾工就冲了过来。 最前面的那名垃圾工,冰凉的、透着血腥味的手指,几乎碰到了她的脸颊。 那真是疯狂而令人恶心的一幕。 她不由得真情实感地想,太好了,幸亏那一次她并没有被带走。尽管她想要知道那种对大脑的影响究竟是什么,但是她一点儿也不想亲自去体验。 疯子们差不多就是这些,还有其他的一些不过,也不知道他们还是不是活着。 装修工和吃人鬼已经杀死了这栋大楼里绝大部分的人,或许下一步他们就要开始使用垃圾工,或者他们彼此了。 话说回来,其实蘑菇也并不算是疯子,并且十分无害,但是他们总是非常抗拒与陌生人的接触,并且很难遇到。 徐北尽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绯回过神,认真地听着。 而林檎只是一直专注地注视着徐北尽的侧脸,很难说他究竟有没有认真听徐北尽的话。又或者他听了,但是在他的心中,解决这个噩梦的最佳办法,仍旧是找出噩梦的主人,然后打一顿? 徐北尽说:除了疯子,这栋大楼里还剩下的就是有理智的人。 绯听到他停顿了一下,不由得问:有理智的人都在哪里? 徐北尽默然片刻,最后说:就在你的面前。就在这16楼。 绯回过头看向这一层楼那总共也就十来号人,一时间目瞪口呆。她不由得问:就这么多? 徐北尽笑了一下:是的。 绯下意识诧异地想,那么,噩梦的主人在哪里? 她会是蘑菇,还是装修工,还是吃人鬼,还是垃圾工?又或者她就要,死了? 最后那种情况一下子就拓宽了绯的思路。她想,是啊。 噩梦在进行到一个小时的时候,大楼会发生一次坍塌事故。上一轮噩梦,他们就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重启了一次噩梦。 而等到噩梦进行到两个小时的时候,会不会又出现一次特殊的不可抗力,让他们这一轮噩梦再度重启? 而如果又是一次坍塌的话,那对于任务者们来说似乎有些太简单了。有了心理准备,这种特殊的变故就显得毫无用处。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些噩梦从来都是蕴藏着深深的恶意的。 所以会不会是现在不知所踪的,噩梦主人的死亡? 这是绯的猜测,但是她本能地觉得这很有可能。更大而化之地来说,绯认为,噩梦的主人在这个噩梦中,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绯不禁皱眉,心想,所以这个噩梦中,他们不仅仅需要带上小女孩,还要去保护小女孩的母亲? 如果真是这样,越往后,危险的程度可能更高 可是,说到底,这个噩梦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绯已经对这个噩梦的真相有了些许的猜测,而关于末日的信息,也收集了一部分。 尽管她仍旧不知道,造成这所谓的末日的东西、事件、幕后黑手,究竟都是什么,但是她已经知道,所谓的末日或许并不仅仅只是物理意义上的摧毁。 绯莫名地相信,这样的末日,并不仅仅只是局限于一个游戏的设定而已。 或许,那同样发生在他们的地球,发生在他们那段遗失的记忆之中。 而这些窄楼居民 绯深深地望着徐北尽。 她想,他们,真的就仅仅只是这个游戏中的一串数据而已吗? 徐北尽并不知道,绯已经开始怀疑窄楼居民的身份。 第310页 他目送着林檎与绯离开,这两位任务者还要去往16楼以下的楼层中探索。林檎其实有些不愿意离开,不过考虑到正事要紧,他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 走之前,他格外认真地嘱咐:如果你真的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徐北尽望着他。 林檎说:我就把这栋楼给拆了。 徐北尽: 他深深地望着林檎的眼睛,确认这家伙不是在瞎说。 终于,他意识到林檎是认真的。 徐北尽轻轻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他说:你放心,我没有不舒服。 林檎狐疑地看看他苍白的脸色、深沉的黑眼圈和干涩的嘴唇。徐北尽向来就是这么一副不太健康的样子,而林檎看着他,似乎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林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徐北尽: 他迷茫地目送林檎离开,心想,他明白什么了? 直到徐北尽忧心忡忡地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直播间的画面,他也没能想明白,林檎那颗小脑瓜里,究竟又想到什么天才般的主意。 可别再是送他一堆饮料,间接导致他们的绯闻传遍窄楼底层这样的想法了,他求求这颗小苹果了。 在刚才,徐北尽与绯对话的时候,他将直播间的音源切换了自己这里,于是观众们也顺便听到了他对于这栋大楼内部情况的讲解。 不过,直播间的主视角,实际上仍旧停留在蒋双妹那里。 在神婆离开之后,蒋双妹在片刻的无能狂怒之后,就慢慢冷静了下来。 在游戏中被队友坑,难道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吗?完全不是! 她现在这么愤怒,也肯定是因为那张恶魔的假面的影响肯定是! 现在,比起神婆抛下她这件事情本身,蒋双妹更加忧虑的是,她带着小女孩去了哪里?而这又会对他们所在的这个噩梦产生什么影响? 而且,如果她现在再去20楼看那张照片的话,在没有神婆在场的情况下,那张照片上出现的样子,还有可信度吗? 蒋双妹暗自暴躁地骂了一句,想了想,也不再去往其他的楼层探索,而是直接去了20楼。她现在非常怀疑,神婆那些奇怪的举动,可能就是因为那张照片导致的。 可那究竟是什么? 此外,蒋双妹也不太敢一个人去那些楼层里探索情况,总觉得有极大的风险。 几分钟之后,蒋双妹从31楼下到20楼。一路上都十分安全,正如之前巫见所说,楼梯并没有危险存在。 而按照之前西装男和少年的说法,20楼本身也是没有危险的。 但是蒋双妹还是选择稍微谨慎一些。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楼梯间的安全门,探头进去张望了一下,发现这一层楼十分的安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声响,于是就静悄悄地走了进去。 她有些在意之前神婆他们几人在20楼看见的,地面上的血。那很有可能就是蒋双妹他们在乘坐二号电梯的时候,让电梯里的血流出去造成的。 而当她来到20楼的电梯间的时候,果不其然,她看见其中一个电梯的出口处覆盖着一层血痕,有很多的血迹从那儿蔓延出来,覆盖了大片的地面。 蒋双妹被这场面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又突然想到了小女孩手腕上的那串手环。 如果那串手环真的是上一轮噩梦的时候,神婆给她的,以及这一层楼地面上的血迹,真的是上一轮噩梦的时候,二号电梯的三名任务者带过来的 那么为什么这两样东西,都会在第二轮噩梦的时候,继续存在着? 蒋双妹看着这满地的血,心中不由得覆上了一层阴霾。 她不禁想,如果是姐姐的话,这个时候会怎么思考? 蒋双妹不得不承认,她现在有些慌张,不仅仅是因为独自在这栋可怕的大楼里探索着,更因为她深刻地意识到,实际上,她永远都只是一个人了。 她闭了闭眼睛,让自己抛开那些郁积的想法。她想到这一层楼似乎同样停靠着一部电梯,就不由得有些好奇。 但是她还是控制着自己的好奇心,先去看了那张照片。 她找了找,然后才在墙壁上看到那副所谓的大合照。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刹那,蒋双妹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因为那真的就是神婆和那个小女孩! 蒋双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想,怎么会这样?就算第一轮噩梦的时候,神婆阴差阳错地代替了小女孩母亲的位置,所以在噩梦中,这张照片上的人物发生了改变 可是现在已经是第二轮了! 难不成神婆还真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不成? 蒋双妹心中升起这个令她啼笑皆非的想法,随后摇摇头,将这个滑稽的猜测抛之脑后。 她想,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这件事情,即噩梦发生了崩坏在第二轮噩梦的时候,不同寻常地发生了崩坏。 然而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如果这张照片上的神婆就充当着小女孩的母亲的角色,那么噩梦的主人呢?噩梦的主人,真的是他们猜测的,小女孩的母亲吗? 第311页 如果小女孩的母亲是噩梦的主人,那么让她看见这张照片,看见照片上陌生的自己,会有什么结果呢? 蒋双妹的脸色微微古怪,只觉得那很有可能是非常奇怪的画面。 她不再想这些,定定地看了看照片上的神婆以及小女孩,还有小女孩手腕上的手环。她的心中生出微妙的寒意。 其实照片上的神婆,与窄楼中的神婆,虽然有着五官上的相似性,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照片上的神婆气质干练、唇角的微笑十分得体,就像是一位成功的职业女性。 至于窄楼中的神婆只能说,她是神婆。 正是因为这种气质上的差别,所以蒋双妹才更愿意相信,照片上会出现神婆的面孔,应该只是因为噩梦的崩坏。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回到了电梯间,打算看一眼三号电梯。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电梯间突然传来叮地一声。有电梯抵达了。 蒋双妹愣了一下,才下意识转头去看,恰巧看见西装男、少年、巫见、沈云聚四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她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想着,总算是与其他任务者汇合了。 另外四名任务者也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上蒋双妹。西装男更是诧异地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这里是 这里是20楼。蒋双妹主动说,她将之前的经历大概说了一下,神婆趁我不注意,一个人把小女孩带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照片上还是神婆的样子。 西装男顿时就皱起了眉。 巫见低声嘀咕着:也太夸张了吧直接就把队友给丢下了。 少年更是直接黑了脸。 沈云聚僵着一张脸,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神婆的举动让电梯间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之中。 随后,西装男便说:算了,先不管她。梁双,你先跟着我们一起吧,别单独行动。他对着蒋双妹点了点头,走吧,去三号电梯。 三号电梯正停靠在这一层楼,正如神婆说的那样,有四枚可以按下的楼层按钮,分别是六层、十一层、十九层、三十五层。 西装男并没有急着按下去,他呢喃着说:一号电梯带来的既视感事件是抛下小女孩,二号电梯带来的既视感是往某一层楼泼洒血液,走楼梯去往15楼的既视感是摆放桌椅。 还有我们浑身是血,在上一轮噩梦吓到了神婆。蒋双妹补充说,话说照片算不算一种既视感? 西装男没有回答蒋双妹的问题,但是他反而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血?血他突然看向蒋双妹,我发现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你们上一轮噩梦遇到的血海是怎么回事? 蒋双妹摇了摇头,她诚实地说:不知道。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层。大概是她往上看了看,上面两三层的地方。 西装男沉默地思考着。 片刻之后,他说:这栋大楼,似乎许多层的事件都是联结在一起的。比如血海、地面上的血液,就出现在20到23层之间。 少年嗤笑了一声:你在说废话。这种事情,除非我们把每一层都探明,否则根本没法确认到底是不是这样。我们哪有那个鬼时间? 蒋双妹忽略了少年的话,迟疑了一下,然后问:要不要我和谁再走楼梯去看看? 她原来的队友抛开她走了,那么她也可以选择再找一个队友。 西装男环视了一下他们所在的电梯,说:也可以。五个人一起行动,确实有点太多了。你和谁一起走? 蒋双妹看了看这四名任务者。 西装男和少年不考虑,巫见和沈云聚之中蒋双妹指了指巫见。 不管怎么说,巫见还是比沈云聚更像是一个正常人 西装男点了点头,于是蒋双妹和巫见就打算离开三号电梯。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少年突然叫住了蒋双妹,皱眉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蒋双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是说少年似乎对自己的猜测不是很确定,所以用了较为平和的口吻,斟酌着说,如果这一轮噩梦,神婆仍旧是替代了小女孩的母亲的角色,那么被神婆抛下的你,会不会替代了小女孩的角色? 一语惊醒梦中人。 蒋双妹目瞪口呆。 就连直播间里的推理大佬,也不由得为少年的这个猜测拍案叫绝。 这个说法有意思啊!这小破孩虽然脾气比较讨厌,但是想法还是有的啊! 虽然但是,这就是疯狂套娃? 听上去是比较惊艳的猜想,但实际运用好像并没有什么价值啊 但是如果这个任务者替代了小女孩的角色,她会遇到什么?而且小女孩好像没有她的母亲那种恐惧和噩梦呃 你不要告诉我,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第312页 我突然觉得,我在这个直播间里,智商好像慢慢提高了诶。 ?你们在猜什么谜语。 没有人确认过,小女孩的母亲到底是不是噩梦的主人吧? !!我懂你们的意思了! 徐北尽看着直播间的弹幕,不禁一笑,低声呢喃着:为什么小女孩不会是噩梦的主人? 第85章 蘑菇 为什么小女孩不会是噩梦的主人? 此前任务者,以及直播间的观众们始终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原因是任务者们都知道,那位窄楼居民是成年女性,并不是噩梦中小女孩的这个年纪。 而直播间的观众们,显而易见地也被任务者们的想法误导了。 但扮演者在噩梦中的身份,并非完全符合他们在窄楼中的形象。就比如徐北尽在窄楼中是书店的老板,但是在噩梦中,他也未必次次都会扮演书店老板的角色。 而噩梦主人也不例外。他们在窄楼中的身份可能提示了他们噩梦中的一些线索,但是也可能带来一些误导。 可能是因为,噩梦之外的小女孩长大了,这一段经历是她童年时候挥之不去的梦魇,即便成年之后也屡屡回到这个时刻做噩梦。 也可能是因为,在这个噩梦中,噩梦主人在末日以及这栋可怕的大楼中,感到了极度的无助与恐惧,于是将自己的形象幻化成为了一个柔弱的小女孩。 这是她的噩梦,噩梦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当然,基于那张照片的关系,其实徐北尽个人是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的。 直播间里,观众们热烈地讨论着:对啊!小女孩也可能是噩梦的主人啊! 之前有个噩梦主人在噩梦中的形象,不就是一个小男孩吗? 如果小女孩是噩梦的主人,那么神婆替代她的母亲的角色的说法,好像就更加有道理了诶 那就应该是神婆在给了她手环之后,小女孩潜意识中将神婆当成了自己的母亲,甚至影响了那张照片? 靠,我被说服了。 来来来,买定离手:噩梦的主人是,小女孩or小女孩的母亲?? 小女孩是已经见到的,但是她的母亲还不知所踪。我选小女孩。 emm但是刚才北北说了那么多关于这个噩梦的一些背景设定,我觉得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年纪这么大点的小女孩的话,应该不懂那么多吧?我投小女孩的母亲。 问题是,如果噩梦之外的小女孩已经长大,而这个噩梦只是她梦回童年也完全可以解释吧? 对不起我晕了。再没有更多的证据之前,我先中立。 为什么噩梦的主人不可能是其他人,而小女孩和她的母亲都只是干扰项呢(恶魔低语) !!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观众们来回争论,但是并没有得出一个确凿的结果。 而任务者们同样如此。 他们也想到了小女孩才是噩梦主人的可能,但是这对于他们现在的困境来说,毫无帮助。他们仍旧需要在这栋大楼的不同楼层中来回周转,在疯狂与血腥中寻找他们可能的出路。 少年提出了蒋双妹可能替代了小女孩角色的猜测,并且由此引发了对于噩梦主人身份的猜疑,但是这也并没有带来任何的改变。 蒋双妹与巫见离开了三号电梯,而三号电梯内的三名任务者也开始了他们的冒险。 三号电梯一共有四个亮起的楼层按钮,西装男也并没有多去考虑,直接就按下了六层。 在他们几人抵达20楼之前,他们其实已经在一号电梯尝试过无数次了,目的就是抵达20楼。比起走楼梯,效率自然很低,但是他们也大概摸索出了一些规律。 首先,一部电梯所能去到的楼层,应该是固定在某个集合里的,但是这个集合应当与其他电梯的集合有交集。 其次,一部电梯里亮起的楼层按钮,所对应的实际楼层,是集合中的某一层,并不固定;但是也可能会去往只有这个按钮可以去往的,集合中的某楼层。 基于这种情况,如果任务者们想要走遍这部电梯所对应的所有楼层,那么他们是不可能只按一个按钮就做得到,必须得按下全部的按钮,才有可能试出来。 最后,电梯能够去往的楼层中,有安全有危险,但是某一楼层是否是安全的,这个答案是固定的。他们不用担心,这个楼层的情况在某一刻发生变化。 或许等到噩梦崩坏的时候,情况会发生改变。 不过,西装男又突然想到蒋双妹提到的,小女孩手腕上,那串原本应该属于神婆的手环。 这么一来,是噩梦已经发生了崩坏吗?如果只是重启,那就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但是,如果小女孩是噩梦的主人,她潜意识中将神婆当成了她的妈妈,那么情况就又截然不同了 噩梦的主人对他的噩梦,有着完全的掌控能力。这毕竟是他的梦境。 在现在小女孩和神婆全都不知所踪的情况下,西装男不由得更加头痛了。或许他们可以使用面板卡作弊,但是现在连使用的对象都不见了。 第313页 西装男也不太喜欢使用道具卡。 对于窄楼更高层的任务者来说,他们更习惯于自己去寻找真相。 而且,他们彼此之间几乎默认了一个潜规则,即使用道具卡作弊的噩梦,在打出结局之后,卡池中出现珍稀的道具卡的几率会极度缩小。 因此,这群更高层的任务者就像是一群仓鼠一样,一边拼命囤着有用的道具卡,一边在噩梦中能不用就不用,尽量依靠自己的能力通关。 其实西装男也没有想到,这个窄楼底层的噩梦,难度会有这么高。 他不免看了看少年。这个原本认为自己是来窄楼底层炸鱼的少年,现在正低着头冥思苦想,似乎被这个噩梦的某些细节给困住了,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对于这个逻辑控来说,这个噩梦可能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吧。 西装男不由得摇了摇头。与他的同伴相比,西装男是一个更为实用主义的人。他希望在之后见到小女孩的时候,可以问出她是否是噩梦的主人这个问题的答案。 此外,他也希望,林檎和绯有所收获。不然的话,他们的第二轮噩梦,都已经开始这么久了,居然还一无所获,反而只是得到了一大堆的问题。 电梯发出叮地一声,抵达了相应的楼层。 西装男下意识换算了一下时间与距离。电梯是从20楼向下的,大概只过了三四秒。 所以这里是17或者18层? 西装男想,第一轮噩梦的时候,绯、梁双、沈云聚这三个人乘坐了二号电梯曾经去过18楼,他们已经知道,18楼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变态存在,因此,他希望这一次电梯门打开,会是17楼。 而17楼恰巧就在16楼上面;如果16楼是彻头彻尾的安全区,那么17楼又会是什么呢? 带着些微的紧张,电梯门打开了。 下一秒,西装男的瞳孔迅速地缩小。 * 绯和林檎抵达了14楼。 在这之前他们也顺路去15楼看了一眼,那些乱七八糟的桌椅仍旧胡乱地堆在墙角。 而最令绯在意的是,之前林檎和巫见遇到的,那对立在地面正中央的办公桌和椅子,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林檎走过去晃了一圈,然后说:在那儿。他指着墙边那堆桌椅说,就是我上一轮噩梦扔过去的地方。 绯喃喃说:噩梦已经发生了改变吗? 林檎同样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这才第二轮。 绯沉默了片刻,她缓缓说:所以,那对桌椅,放在地面的正中央究竟有什么意义? 林檎想了想,试着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它正对窗外燃烧的城市? 正对燃烧的城市绯重复了一下林檎的话,突然猛地扭头看向窗外。 那座静默的城市,仍旧静默地燃烧着,仿佛整座城市里,也就只有这栋大楼里还苟延残喘着一些生物。 为什么只有人从这栋大楼逃出去,却没有人从外面来到这栋大楼? 绯的大脑中,突然出现了这个疑问。 而这个疑问,似乎指向了一个令她胆寒的可能性。 因为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林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绯,这名任务者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脸色就越来越白,最后简直接近了她听徐北尽说这栋大楼里的那群疯子时,那种摇摇欲坠的样子。 林檎因为自己与徐北尽的共同点,而感到了些许微妙的情绪。 他沉思了片刻,最后从记忆中挖出来一小点熟悉的感觉这就是夫妻相? 他又仔细想了想,嗯,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于是林檎又高兴起来。 他高兴的时候与徐北尽不同。徐北尽怎么笑,别人都以为他在想什么坏主意,而林檎这人长相温和无害,笑起来还显得格外乖,就是那种讨长辈喜欢的乖。 如果真是了解林檎性格的人,那么此刻可能已经因为他的笑容而感到些许的胆寒了。 但是他却是在想,所以他和徐北尽天生一对? 林檎从这个角度出发,最后又得出了自己果然喜欢徐北尽的结论要不是他喜欢徐北尽,他们怎么可能有夫妻相? 逻辑似乎有哪里坏掉了。 但是林檎没有这个自知之明。 他一边想,一边漫不经心地跟着绯去了14楼。 在进入14楼之前,绯特地仔细看了看这一层楼梯间安全门的窗玻璃,她可不敢闯入吃人鬼的领地,也实在没有那个必要。 起码现在没有。 14楼的情况有些在绯的意料之外,因为这一层楼除了窗玻璃不知所踪之外,一切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排列整齐的办公桌、放在墙边的打印机、成堆的打印纸、锁起来的文件柜,还有桌面上的饮料、电脑、文件、计算器、文具一切的一切,仿佛上一秒还有人在这片办公区忙忙碌碌。 但是下一秒,所有人都消失了。 这幅场景比其余那些诡异的、疯狂的、充满了杀戮气息的楼层,更加令绯感到背后弥漫着一阵阵的寒意。 显而易见的是,既然其他楼层的办公区域都显得如此混乱,那么当初事件发生的时候,14楼当然也是如此。 第314页 可为什么,现在这里却显得如此正常? 因为装修工曾经来过这里吗? 绯迷惑地左右看着。 就在这个时候,林檎的耳朵突然一动,他下意识看向了自己听到声音的来源那是一阵呼吸声,夹杂着微弱的啜泣。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了楼层左侧卫生间的位置。 就如同外界那正常的样子一样,这一层楼的卫生间,居然也没有像其他楼层那样锁起来。 他们都听见了微弱的哭声从男厕所中传来。 绯与林檎面面相觑。 林檎伸手推开了男厕所的门,一扫之下,看见一个人正蜷缩在墙角。因为出现了陌生人,所以他甚至不敢继续哭泣了。 蘑菇? 林檎懒得进去,直接说:出来。 那颗蘑菇不,那个人或许是因为被林檎吓住了,所以仅仅只是愣了片刻,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步一顿地、缓慢地朝外面走过来。 两名任务者终于得以看见他的真容。 这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头发稀疏,西装革履,然而脸上却满是泪痕。 他一个人不知道躲在厕所哭了多久,现在甚至不觉得丢脸,只是僵着脸、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仍旧十分的恐惧。 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和一些,免得吓到这个难得遇见的活人:你还好吗? 男人没有回答。 绯又问:你知道这层楼发生了什么吗? 或许是其中的某些字眼使男人想到了什么,他几乎下意识地痉挛了一下,仿佛又回忆起了什么令他极度恐惧的事情。 他大喊着:不!不!!别让我想起那些事情!求你了 说着,他便瘫软地坐在了地上,又一次将自己蜷缩起来。 但是还不等绯继续问话,他就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那群人,他们之前就在这里。他们就在这里发疯,他们说这里就是他们的食堂,所以要好好修缮一番。 他们让装修工把这里变成了原来的样子,但是后来又不来了,说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改变,他们不必再继续维持这样的生活了 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男人继续发出了哀哀的哭泣声,而绯也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吃人鬼。 他们将14层认为是他们的食堂,或许也是因为他们曾经在这里工作,于是就决定将这里变成原来的样子,这样他们也就仿佛回到了事情发生之前的状态,继续可以在这里吃饭、工作、休息和交流。 但是或许情况在持续地发生着崩坏,于是某一刻,这群吃人鬼意识到,没有必要维持原来的状态了,因为,情况本来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他们或许最终离开了这一层,去往了更下面的楼层,并且最终停留在那里,甚至将楼梯间的玻璃窗都涂上了血色。 那些吃人鬼已经彻底脱离了他们本来的生活。 而那是末日?是不知名的某样东西对他们的大脑产生的影响?他们本来也应该是正常人,正常地工作生活着,但是某一日,他们莫名其妙地便成为了吃人鬼。 他们行为上的罪恶,并不影响他们动机上的古怪。 绯沉默地听着面前这个蘑菇的话。 他说,他是在那群吃人鬼离开之后,才悄悄躲到这里来的。其他人都知道,这里曾经是吃人鬼的地盘,于是就不敢过来。 他恰恰利用了这种心理,静静地在这里躲着,直到今天被林檎和绯发现。 除了关于这一层的一些过去,他也并不知道更多了。 绯忍不住问:你一个人躲在这里,不需要进食吗?不会觉得渴和饿吗? 男人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看绯,说:我是蘑菇。 绯愣了一下,随后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徐北尽的口中,这群蘑菇也被列入了疯子的行列。 因为他们不会觉得渴不会觉得饿,他们就像真正的蘑菇一样缩在阴暗的角落之中。他们仿佛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所有感触,而仅仅只剩下对于外界的恐惧和抗拒。 绯忍不住想,这难道也是那件事情,发生外界的,所有人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后果吗? 人类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被影响了大脑,此后他们的人生就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而甚至于他们自己都没有对此感到奇怪。他们认为这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绯想到了窄楼,想到了他们失去的记忆。 硬要说的话,她还想到了,道具卡的代价。 她知道窄楼更高层的很多任务者都不愿意使用道具卡。 除却他们嘴上说的,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使用道具卡会影响到噩梦结束之后的卡池之外,真正的理由应该是,他们恐惧于道具卡的代价。 谁都不愿意变成神婆那样;而神婆仅仅只是更高层无数使用过道具卡的,任务者的缩影罢了。 道具卡同样在其本人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对他们的大脑产生了某种特殊的影响,并且任务者们还会觉得理所应当,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第315页 可如果让外人来看的话,那种影响简直明显到无以复加。 但是被影响到的任务者,很难自己意识到。因为人类不会怀疑他们的大脑,人类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大脑怀疑自己的大脑呢? 就像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已经深信自己就是不会感到渴和饥饿,也不需要睡觉。他的生命意义就只是缩在角落里。 如果不是因为恐惧,他不得不站起来,并且回答着绯的问题,那么他恐怕应该就会在那个角落里,消磨余生吧? 绯无法认同这样的想法,但是对于这样对自己的处境已经深信不疑的人,她又能说什么呢? 直播间里,观众们也因为这颗蘑菇的出现而感到了一些些的无奈。 唉,虽然这个噩梦里没有明确出现过末日的意象,任务者们也没有遭遇那次事情,但是就 是末日之后的生灵涂炭啊。 没想到这个噩梦的末日居然是这种?上一个噩梦里也有末日,但是就和这个不太一样。 我觉得这种对大脑的影响还蛮恐怖的(小声) 虽然但是 好吧,不说了。 徐北尽略微诧异地看着直播间的观众们遮遮掩掩的对话。 这群直播间的观众数量不多,彼此也早已经混熟了,有时候甚至能在弹幕上聊天。他们向来口无遮拦,徐北尽和林檎的事情都不知道被他们调侃了多少次。 结果现在居然不说了? 徐北尽怀疑这是否和现实世界的情况有关。就比如之前推理大佬很久没有出现的时候,直播间的观众们就曾经说过,现在现实世界的局势不太好。 但是这群观众应该是平民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北尽的心中不由得覆上了一层阴霾。 更加令他苦恼的是,即便他想知道,他也不敢那么直白地询问。 片刻之后,徐北尽只能假装没看见观众们的对话,转而将视线放到了直播间的画面上。 他发现蒋双妹和巫见两人已经来到了22层的楼梯间。 那恐怕就是存在着血海的楼层了。徐北尽便将主视角切换到他们那边。 从这一层楼梯间的玻璃窗看进去,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完全看不出血海存在的可能性。但是在上一轮噩梦,蒋双妹、绯、沈云聚三人却切切实实地被从电梯外涌来的血液泼了满身满脸。 他们推门走进了22楼。 随后,蒋双妹困惑地意识到,这一层楼居然真的没有血。 难道是在23楼? 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22楼就这么普通吗? 蒋双妹与巫见走遍了22楼。 巫见有些怀疑地说:难道这一层楼什么都没有? 蒋双妹回答:我也不知道。她停顿了一下,但是我总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 她说不好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一层楼与其他的楼层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似乎隐隐有一种特殊的气味弥漫在鼻端。那种味道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冲鼻,直到蒋双妹不适地摸了摸鼻子。 她说:你有没有闻到 血腥味? 巫见迟疑地说。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环顾四周。 下一秒,他们看见了,有颜色极深的细流从中央空调的风口流出来。再往后,所有的空调都开始流出那些液体。 浓郁的血腥味开始萦绕在他们的四周。那是血,从他们头顶的空调排风口流出来。或许,其实是从通风口经由空调的排风口流出来? 不管如何,几乎很快,地面上就积了薄薄一层的血液。 蒋双妹背脊生寒,她赶紧对巫见说:走! 他们快速地退回了楼梯间,挤在玻璃窗口,目瞪口呆地看着血液先是如同溪流一般潺潺流出,再是宛如瀑布般直接冲开了中央空调的外板,最后如同洪水一般直接冲刷了整层楼。 但是,这些血液却莫名其妙地不会溢出那一层楼,也不会越过那已经失去玻璃的窗户。 整个22楼,就如同一个容器,容纳着源源不断的血液。 终于,缓缓上升的血液没过了楼梯间的玻璃窗。他们再也无法看到22楼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蒋双妹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自言自语地说着:果然是噩梦 第86章 替死鬼 直播间的画面上闪过了一大堆的问号。 空调渗血??? 实话实说,这个空调是不是之前家具成精的那个噩梦里来的? 有一点点困惑,为什么血会从那边流出来? 我有一个猜测,但是恐怕没法证实。我的想法是,这可能是垃圾工用来清理垃圾的手段通风管道就像是他们的垃圾通道一样。 !!!推理大佬说的有道理! 但是真的能有这么多血液吗 可能整栋大楼的通风管道都已经被改造了吧嗯,自动化清理垃圾。 第316页 我还是觉得,这场面说不定就只是噩梦的一点点特效?可能只是噩梦的主人在潜意识中营造了这种诡异的画面而已。 我同意!我一点也不希望真实的世界里出现这种事情 这只是一个游戏啊[笑哭] 观众们热烈地讨论了一段时间,最后也顺理成章地转向了一些轻松的话题。不过对于蒋双妹和巫见来说,眼前这幅场景可无论如何都让他们轻松不起来。 他们在沉默片刻之后,蒋双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说:走吧,去其他的楼层看看,这里应该没什么有用的地方了。 他们继续朝上走。 巫见忍不住问:你觉得这片血海是因为什么产生的? 你问我?蒋双妹说,我觉得,噩梦的主人说不定在发疯。 巫见愣了一下。 蒋双妹继续说:毕竟,这是她的噩梦,对吧?噩梦中出现什么场景,都总归是基于她的记忆。所以,说不定只是因为,她是一个疯子。 巫见的嘴角抽了抽,但是他居然无法反驳这个说法。 的确,他们所在的噩梦终究还是属于那名窄楼居民的。有的时候,任务者们在噩梦中与噩梦主人的接触,甚至会直接导致噩梦场景的变化。 但是 巫见忍不住回头看了看22楼那血红一片的窗玻璃。 他想,究竟是什么样的记忆,能让噩梦的主人,在自己的梦境中复现出这样可怕的场景呢? 血液从这一层楼的每一处涌出来,最后淹没了整层楼。 如果噩梦的主人是小女孩的母亲,那么这是她的亲身遭遇,还是她关于她女儿的记忆?而如果噩梦的主人是小女孩,那又会是怎样糟糕的记忆,才让这个年幼的女孩印象如此深刻? 如果噩梦的主人是其他人,那又会是如何呢? 巫见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这栋大楼里有着疯狂的、绝望的记忆,或许也并不仅仅只是属于噩梦的主人一个人,而是属于所有经历过这个末日的,幸存又或者遇难者。 他最后深深地望了22楼一眼,与蒋双妹一起来到了23楼。 23楼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这里非常普通,没有电梯也没有危险,并且空无一人。 两人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24楼是他们在第一轮噩梦就去过的楼层,所以接下来他们的目标是25楼。但是这个时候,蒋双妹停下了脚步,她对巫见说:快要到一个小时了。 巫见心领神会:那我们停一停?他忍不住说,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人因此死亡了吧? 蒋双妹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希望他们的运气不要这么差。 他们等待了一会儿,终于,这栋大楼的高层发出了轰鸣的响声,一阵轻微的摇晃从顶楼传来。他们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倾塌的声音。 大概过了三十秒钟,动静终于平静了下来。 蒋双妹与巫见面面相觑,噩梦并没有重启。蒋双妹松了一口气,说:走吧,继续往上。 巫见点了点头,跟上她的步伐。 沿路,巫见忍受不了这么安静的气氛,主动说:你觉得剩下的三部电梯会在哪里? 我觉得?蒋双妹说,一号电梯先不说,二号和三号电梯都是在二十几层找到的,所以我觉得其他的电梯应该在下面一点吧。 十几层?巫见说,说不定还有在9楼以下的电梯。 蒋双妹干巴巴地回复:谁知道呢。 她不是很想和巫见继续这样干巴巴的话题,但是巫见似乎不想忍受这种沉闷的氛围。好在他们很快就抵达了26楼。 蒋双妹心中盘算着,似乎20到30层这之间的风险并不是很大? 但是就在他们推开26楼的安全门的那一瞬间,他们看见,无数双眼睛猛地睁开,无数满身是血的人突然大声尖叫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这群疯子如同潮水一般向门口的蒋双妹与巫见两人涌来。 该死!蒋双妹骂道,这群疯子居然就在26楼! 他们赶忙退出去,但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被这群疯子抓住了。 蒋双妹和巫见的手被那些疯子给狠狠地扭住,然后他们带着这两名惊慌失措的任务者去往了这一层的卫生间。 这里的卫生间已经被改造成了更衣室,并且里面放置了非常多的衣物和塑料桶。 这两名任务者被迫穿上了满是血污的衣物,各自拿起了一个塑料桶,然后跟着其余的那些疯子一起,去往不同的空调通风管道下。 他们静静地站立着,就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个时候,已经不能称呼这群人为疯子了。他们的面色平和,表情虔诚,就好像是在做着什么令他们自己都感到无比愉悦的事情。 蒋双妹给巫见使着眼色,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但是反正蒋双妹心里有点慌。但是她仍旧认为,这个时候不能轻举妄动。 她想知道,这群疯子究竟在做一些什么事情。 第317页 她又想到之前在22楼看到的血海,联想到自己现在的位置,不由得恶寒地想,这群疯子不会是在等待血液流下来,然后洗澡? 反正在这栋大楼里,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在等待了片刻之后,蒋双妹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异响。 几乎同一时刻,她身边的那群疯子就行动了起来。他们搭起了人梯,最上面的那个人十分认真地挪开了空调外板。 之后,蒋双妹听见管道内传来摩擦的声音。 那摩擦的声音仿佛带着什么魔力一般,蒋双妹突然感到一阵恍惚,又感到眼前的世界仿佛突然焕然一新。她好像获得了什么知识、信息、本能 她下意识拎起了自己原本放在地上的塑料桶。 她看见她的对面,巫见也露出了一脸恍惚的表情,并且在沉默之中,温顺地拿起了塑料桶。 一具残破的尸体,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从管道中掉落了出来。 蒋双妹与巫见,就如同其他的垃圾工一样,麻木而熟练地上前捡拾,并且将那些人体组织分散装在各自的塑料桶里。 随后,他们将塑料桶递给其他人。 其他人拿着塑料桶不知道去了哪里,而他们则继续站在那儿,拿着新的塑料桶,等待着下一波垃圾的到来。 * 西装男蹲在那儿,对着地上的一些东西发呆。 而少年和沈云聚就站在他的身边。 如西装男所愿,他们来到了17楼。但是17楼的场景,却是远超他们所想的。 这里是如同仓库一样的地方。 无数具尸体就存放在这里。不知道他们的归宿是去往上方成为装修工的工具,还是去往下方成为吃人鬼的食材。 不管如何,对于西装男这三人来说,他们还不知道装修工和吃人鬼的存在,但是他们可以通过上一轮噩梦不同任务者的遭遇,猜测到一些发生在这个噩梦、这栋大楼中的事情。 而西装男蹲在那儿看的东西,是人的一小根指骨。 指骨当然并不稀奇,但是这堆指骨被放在一个塑料桶里,洗得干干净净。 他看了片刻,站起来,声音干涩地问少年:你觉得这是什么? 少年瞥了那个塑料桶一眼,然后如同触电一样迅速地收回了眼神。他语气生硬地说:还能是什么?一般等价物?他说,真恶心。 西装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站起来,不去看堆积成山的尸体。他说:看起来,我们闯进了一个仓库? 少年不耐烦地催促着:看完了吗?看完了就赶紧走吧。他皱眉说,我有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个时候,沈云聚突然盯着货梯那个方向说:我听见了电梯运转的声音。 他们看了看彼此,不约而同地往电梯间那边走过去。电梯间是玻璃门,但是有墙壁可以挡住他们的身形。三名任务者探头张望着。 他们选择躲起来,而不是与未知的来者直接面对面,是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这栋大楼里存在着未知的风险,并且他们还没有反抗的能力。 西装男低声说:难道是因为一个小时过去了,噩梦中的情况就会发生改变吗?这样的话未来是不是会越来越危险?两个小时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少年冲着他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让他闭嘴,不要发出声音。 西装男闭上嘴,但是略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货梯已经抵达了。 那是从下方的楼层上来的货梯,沉重的货梯运行缓慢,自它的声音出现,到它实际抵达,起码过去了二三十秒钟。 任务者们紧张地等待着。 不只是任务者们,直播间的观众也紧张地关注着这里的情况。 不知道从哪一层楼过来的货梯,而且还是前往17楼这样的仓库,再联想到之前徐北尽说的,关于这栋大楼中的几类疯子 呜呜我好害怕啊。 明明我不在现场,但是我感觉我背后在冒冷汗。 说真的,这栋大楼真的有种孤岛的感觉。然后这些活在这栋大楼里的人,也都是苟延残喘,奇奇怪怪的。 虽然只是一个噩梦,但是我还是想问,这些人还有的救吗?他们是精神出问题了吧? 装修工和垃圾工我觉得可以救救,吃人鬼就免了吧 这要看你对法律意义上的犯罪行为定义的看法了 停,这里不是法律小课堂。 讲道理,我就是觉得这个噩梦,好像和之前几个噩梦都不太一样话说,这几个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也有点遭不住的感觉。这真的是窄楼底层的噩梦吗? 你问北北呀。 徐北尽只能无奈地回答:确实是窄楼底层的噩梦。 你们底层的噩梦这么难的吗! 北北也在底层啊!北北的噩梦一定也超级难吧? 我突然想到,推理大佬还没有推理出北北的噩梦究竟是什么。 第318页 !!!请不要提醒我。我找不到线索 不如北北稍微剧透两句吧?这焦灼等待的气氛我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 徐北尽迟疑片刻,然后说:我的噩梦他沉默了许久,才缓慢地说,与噩梦有关。 与噩梦有关? 噩梦的噩梦? 噩梦的集合? 北北的噩梦不会是那种传送门一样的存在,可以随机传送到其他的噩梦就像是这个噩梦里的电梯一样? 靠!你说的好他妈有道理啊! 所以北北一直不愿意开放自己的噩梦,就是因为,怎么可能让窄楼底层的任务者,随机到那种非常高非常高层的噩梦啊这就是让他们去送死啊。 !!!这太符合北北的性格了,推理大佬你太强了! 徐北尽扫了一眼直播间的弹幕,心想,这怎么符合他的性格了。 难道他看起来很像是好人吗? 虽然他的确是好人,但是他看起来并不像。 至于观众们的猜测,徐北尽不置可否,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但是对于推理大佬来说,他的这一句话,就可以给他带来无限的遐想了。 片刻之后,推理大佬感叹道:北北的运气还真是好啊,居然能在游戏里随机到这种噩梦,而且有这种噩梦,对应的身份也一定很强大吧人间欧皇就是你了北北! 观众们纷纷附和推理大佬的话,而徐北尽却只能勉强笑了一下,算是给推理大佬面子。 运气好? 他想,在他获得这个噩梦以及这个身份的时刻,可能是他这一生最不幸的事情了。 尽管他因此而得知了真相,可是那真的算是一种幸运吗? 徐北尽无法得出一个答案。 他走神间,直播间里的画面上,已经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货梯抵达了17楼。 从中走出来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们两三个人结为一队,然后每一队都抬起了一具尸体,搬运回了货梯里面,然后来回了好几次。 西装男低声自言自语说:他们在运尸体?尸体有什么用?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那群人耳聪目明,几乎立刻就有人放下了手上的尸体,大声叱骂道:谁违规闯进了仓库?! 少年用一种极为暴躁的表情看了看西装男,像是要择人而噬了一样,他轻声骂了一句:废物!我都跟你说了不要说话! 西装男的脸色变了变,他皱眉看着少年,眸光闪烁不定。 一直悄无声息的沈云聚,眼珠子动了动,看了看这两个人。 很快,那几个人就找到了躲在电梯间的三人。 他们成群结队,身材强壮,因此三名任务者不敢直接与他们发生冲突。他们三人被推搡着,带到了似乎是这群人的头领面前。 那人是这群人中最为强壮、年纪最大的一个男人。 他的目光十分平静,看向三名任务者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什么死物。片刻之后,他说:看起来还不错,可以入口一试。 西装男和少年的表情几乎立刻就是一变,他们瞬间就从这人的话中明白了对应的意思,并且感到了不可思议。 什么鬼,这是窄楼底层的噩梦?! 那人却不管西装男和少年是怎么想的,随手指了一下边上的尸体堆,对着其他人说:宰了然后堆上去吧。 少年看了看那堆尸体,又想到自己三人遇到的场景,突然察觉到一种微妙的特别的既视感。 那堆尸体。他们。 他们也要被堆到那堆尸体上。 少年怔了片刻,随后大叫着说:这是三号电梯的既视感事件?! 他这一嗓子把其他那些搬运尸体的男人都给吓住了。 但是少年却无暇他顾,他喃喃说:从抛下小女孩开始,到在二十几层遇到血水,到来到这一层,被这群人发现并且抓住死了吗?会不会已经死了? 西装男显然可以跟上少年的思路,他表情微动,露出了深思的模样。 直播间的画面上,推理大佬显然也悟了,这个时候发出了一大堆的弹幕。 我明白了!一号二号三号电梯所对应的既视感,的确可以拼凑出小女孩的母亲的行踪!而顺序就是按照楼层依次往下! 首先就是在31楼留下小女孩,自己与其他的同事一起下楼,大概是为了寻找离开这栋大楼的方法,或者确认下面的楼层是否安全,并且寻找食物。 根据二号电梯的复现事件,电梯里的血水涌出,并且铺满了整个楼层,所以事件的亲历者应该是在电梯里面,而不是电梯外面。所以他们是乘坐电梯下楼的。 然后,他们可能就遇到了22层的血海,并且由此造成了21层地面上的血。在这之前,他们的行动应该没有什么波折,从31楼到22楼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楼层和事件,也可见一斑。 但是在血海之后,他们一定意识到大楼里面的问题,所以很有可能为了节约时间,尽快探索整栋大楼,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选择了分开行动,就像这群任务者一样。 第319页 说真的,我觉得第一个既视感事件,应该是这群任务者如此自然而然地分散行动,和这栋大楼里曾经发生的事情,难道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这群人中有的应该是直接往下,可能去到了9楼,发现了问题又返回;有的可能是在中间某个楼层停下,成为吃人鬼,或者吃人鬼的食物。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队伍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分散。15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小女孩的母亲与其他人,可能是其他两个人,来到了17层,并且和现在这群任务者的遭遇一样,被这些搬运尸体的人发现了。 之后的行动暂时推测不出来了。可能得看下一次出现既视感是什么情况,也可能要找到15楼过去发生的事情才可以。 感谢推理大佬!我悟了! 哈哈哈哈我比较喜欢分析,大家不讨厌我的长篇大论就好了。北北有什么看法吗? 徐北尽也认真地看了看推理大佬的分析,随后,他说:我的问题是,既然这个噩梦全程的视角其实都是在小女孩的母亲那里,那么噩梦的主人究竟是谁? 啊!!北北又提出了这个死亡问题! 我觉得北北说的有道理诶这个噩梦的发展都是跟着小女孩的母亲走的。其实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如果小女孩一直躲在31楼的办公桌底下,她怎么可能知道妈妈的行踪,并且以此构建噩梦? 为什么不可能是,小女孩其实从来都不知道。她被母亲抛下,并且再也没有见过母亲。成年之后,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噩梦中脑补出了母亲当初的经历? 靠,你说的好有道理。而且从这个角度来说,小女孩甚至在为母亲抛下自己的行动进行开脱? 好像是啊你看,妈妈是被坏人抓走了,不是不要她了 草,太惨了。 我还是不知道,噩梦的主人到底是谁 观众们没想通,其实任务者们也没想通。 但是这个时候,也没有时间让他们去想了。 那群搬运尸体的人大概是觉得这几个人发了疯,为首的那人更是无趣地撇了撇嘴,对他们的话题根本不感兴趣。 他意兴阑珊地说:宰了吧。 他转过身,先带着那一货梯的尸体下去了。 而剩下的人则朝那三名任务者走过来。 少年还低着头在思考,压根就没注意到情况已经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在那些人几乎就要走到他们的面前的时候,西装男突然平静地伸出手,推了少年一把。 少年诧异地转头看向他,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下一刻却突然脸色一变。他被那些搬运尸体的人抓住了。 那些人可懒得管这群猪猡之间的小小冲突,反正都是要死的,先死后死都没区别。 于是,少年的自投罗网,对于他们来说,也就顺理成章地先把少年杀了就好了。 少年不可思议地看着西装男,直到死,他也仍旧直勾勾地看着西装男那张平静的脸。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的这位同伴。 西装男的嘴唇微微蠕动,就仿佛是带着些许的笑意,他说:我可不想死。 所以,你就再去死一次吧。 沈云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少年,最终,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噩梦第三轮的一开始,少年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暴怒地冲向了西装男,狠狠地拽住了他的衣领:你他妈! 西装男一把推开了他。 少年眼睛充血,恶狠狠地瞪着他。 除却沈云聚,还有通过直播间的画面看见他们两个之间冲突的观众与徐北尽,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装男理了理衣领,突然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你的脾气真的很糟糕吗? 少年怔了怔。 西装男看着他,声音冰冷:所以,我也是真的已经忍受你很久了。 第87章 关键矛盾 绯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这是什么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奇怪场面吗? 这些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似乎都在某一刻,被这座窄楼玩坏了一样,总有各种各样的性格缺陷。有的时候,绯甚至忍不住想,他们这些任务者,似乎都越来越接近窄楼居民了。 想着,绯就摇了摇头,不再关注西装男和少年的冲突,她相信这两名任务者,就算撕破脸,也起码能把这个噩梦解决掉。 她转而去关注自己的同伴,这才注意到,巫见的面色似乎有些恍惚。 她皱起眉,走过去问:怎么了?她仔细看了看巫见,你怎么看起来 巫见在茫然片刻之后,缓缓地抬头看着绯。 片刻之后,他哭丧着脸说:绯,这个噩梦太恶心人了。我们下次别来这个噩梦了吧 绯面色一变,连忙问:怎么回事? 巫见便将第二轮噩梦最后,他与蒋双妹在26楼的经历和绯说了一下。 第320页 绯的面色立刻就是一变:你们被垃圾工抓住了! 巫见眨了眨眼睛:你知道?你知道那些疯子是怎么回事?? 其余任务者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即便是正在争吵和相互辱骂的西装男和少年,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西装男愉快地想,好啊,果然林檎和绯这两个人,并不是一无所获的。 绯点了点头,继续催促说:你先把你们的经历说一下。她又突然皱眉,你为什么会和梁双一起算了,这个等一会儿再说。 提到梁双,也就是蒋双妹的假名,巫见几乎下意识看了蒋双妹一眼。 他发现蒋双妹的面色也十分的苍白,估计就和他自己差不多。巫见心有戚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就好像是在确认自己的脑子还正不正常一样。 绯迷惑地看着他。 巫见便说了他和蒋双妹一起捡垃圾的事情。 但是这不是重点。巫见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焦虑和紧张,重点是,我们两个人都被迷惑了!我们都觉得,那是正常的事情,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可是怎么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 我们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想法!那根本就不科学!但是我们就是被就像是被催眠了,被蛊惑了,被洗脑了 他喃喃说着。 绯脸色一变,不可避免地想到更多。 她知道巫见也必然是因为想到了那些事情,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不安和惊惧。那是一种无形中的影响,而现在仅仅只是在噩梦之中,等到噩梦重启,他们就彻底脱离了那种无形中的影响。 但是如果不仅仅是在噩梦之中呢?如果窄楼中也会如此呢? 就像是绯在那个废墟的噩梦中提出的猜测,NE可以在噩梦中删改他们的记忆,那么为什么它不能在窄楼中这么做呢? 现在,既然NE可以在噩梦中对他们的大脑施加无形的影响,那么为什么它不能在窄楼中这么做呢? 这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游戏那么简单了! 这不仅仅只是游戏中的规则。他们无法脱离这个游戏,所以这他妈就是他们的人生! 绯咬着嘴唇,暗自咒骂了一句。 多少任务者都将窄楼看作是游戏,不管是基于绝望还是真正意义上的自我放纵。绯知道窄楼底层有非常多的堕落任务者,即便最近窄楼中的氛围格外热烈,那群人也仍旧没有做出任何的改变。 可是,可是,绯焦虑地想着,他们真的明白正在发生什么吗? 他们位于一个游戏中,而他们的大脑就如同裸露在空气中一般,压根就没有任何的保护,可以任由NE自由地、随便地玩弄修改而他们甚至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而他们甚至连知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绯掐着自己的手,几乎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其他任务者可能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义愤填膺,或许只是因为巫见是她的同伴,而现在巫见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情? 因此,蒋双妹甚至脱离了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安慰了她一句: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蒋双妹说不定会以为,绯和巫见之间有着更加亲密的关系,比如恋人或者家人,所以绯的表现才会这么夸张,就像是感同身受一般。 但是,在场所有人中,恐怕只有绯和巫见在对视之间,才能明白,他们究竟都不约而同地、默契地想到了什么东西。 他们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个时候,西装男走了过来。对于刚才他与少年的冲突,他只字不提,就好像无事发生一般。 他只是平静地问:所以,绯,关于这栋大楼里的那群疯子,你知道什么? 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少年一眼。 这个时候少年还是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西装男,大概是占了相貌的优势,所以看起来年纪比较小的少年,看起来还更加可怜和占理一点。 但是绯无意掺和他们之间的冲突,其余任务者也是。 因此,她平淡地收回了目光,慢慢说出了自己从徐北尽那儿听到的消息。装修工、吃人鬼、蘑菇、吃人鬼还有16楼那仅剩下十几个的正常人。 任务者们几乎一五一十地将各自的遭遇一一对应了进去。 他们的脸色逐渐变得糟糕起来。 在绯的话音落下之后,所有任务者都不禁沉默了几秒。 终于,西装男开口了:不管这些了。这恐怕只是我们在噩梦中会遇到的危险而已,与我们需要的结局、真相,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其余任务者也默认了这个说法。 在这栋大楼里发生的事情,尽管令人恶心,却也不过是一个游戏的设定而已起码他们可以使用这样的说法来安慰自己。至于究竟如何,恐怕也只能等待时间来评判了。 像沈云聚这样的僵尸,他们根本不会像绯和巫见这样,主动去思考关于噩梦、窄楼,以及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他们只会选择躲避。 在这个噩梦中,沈云聚的存在感也仍旧很低。 他那张如同死人、僵尸一样的面孔之下,仍旧隐藏着此前某个噩梦残留下来的恐惧。在这个后末日时代的大楼中,他几乎感到寸步难行。 第321页 既视感。 在沉默中,他静静地想到了这个词语。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对吧?也并非是这个噩梦中那种复现,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觉得某样东西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感觉。 那片商业区。 在那一次噩梦之后,他选择主动遗忘了那种感觉。恐惧、绝望,或者更多意义上的无可奈何,让他低下头闭上眼,选择对那些事情视而不见。 但是在午夜梦回间,他总觉得仍旧有什么东西缠着他,令他无法入睡。他自我催眠般的遗忘的确有了效果,有的时候,他甚至在想,他究竟在烦恼些什么?困扰些什么? 他有遇到过任何,值得他这样做的事情吗? 难道他不就是他平常时候的样子吗?他有经历过什么不一样的特殊之处吗? 然后某一刻,他如同自我折磨一般,又一次想起了那件事情。 在不久之前,他如同游魂一般在窄楼中晃悠的时候,他突然旁听到了某些人的谈话。他的存在感向来很低,再加上那些人目中无人,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接近。 于是他得知了这个噩梦。 沈云聚在思考很久之后,抱着一种破釜沉舟、走投无路的决心,进入了这个噩梦。 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好。或许在经历了这么久的默不作声之后,他自己也受不了如此的懦弱。也或许,是因为,他只是不想再被困扰了。 他只是想寻找一个答案,因此才可以让他安心入睡。仅此而已。 不过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后,他反而遇到了一件更加令他困惑的事情。 当其他的任务者察觉到一种微妙的既视感,当他们觉得自己的行动好像是在复现这个噩梦中某些人曾经的行为,沈云聚却觉得每时每刻,他都好像在重复着什么东西。 走路好像曾经也在走。 坐电梯好像曾经也坐过。 不他当然这样做过,那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但是但是,是哪里特殊呢?是哪里令他觉得不对劲呢?是哪里让他觉得记忆中的某一个部分在隐隐地发出暗示呢? 终于,他意识到,是这栋大楼。 就在第三轮噩梦的一开始,任务者们谈论着他们上一轮噩梦的遭遇的时候,在绯和巫见联想到了NE那庞大的威权的时候,沈云聚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燃烧的城市。 他想,城市在燃烧,那种烧焦的气味始终弥漫在他的鼻子里。脚下是碎玻璃,头顶是血糊的天花板。人们,人们在这栋大楼中穿梭、逃生,但是最终死亡。 他突然困惑地想,为什么他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个场面给他带来的熟悉感呢? 因为这不是他亲身经历的事件。 这就像是在某个时刻,比如你与朋友交谈的时候,然后不经意间看了一眼电视机,突然发现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报某个惨剧。 于是你随口向朋友感叹了一句,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这样说。然后,你就遗忘了这件事情。可能再往后的某个时刻,熟悉的关键词会触发你的记忆,让你再度想起那桩惨剧。 现在,沈云聚的记忆他的大脑,被本能地触动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 或许在那一瞬间他想了起来,随后他就遗忘了。 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站起来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打开柜子却不知道自己要拿什么。 他的记忆发生了断裂。那断点是如此的触目惊心,让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就好像这样,他就可以一如既往地忽略、无视那东西一样。 没有任务者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沈云聚的表情。 这就是一具僵尸,对于这些任务者来说,而僵尸向来在噩梦中没有什么作用。他们只是来混混日子罢了,所有任务者都是这样认为的。 因此,他们自顾自地讨论着,并不关心沈云聚究竟都想到了什么。绯和巫见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同样没有注意到沈云聚的样子。 如果绯和巫见知道沈云聚在想什么的话,那么他们可能会联想起他们在上一个噩梦,在那个废墟的噩梦中的遭遇。同样的记忆断裂、同样突如其来的遗忘。 他们或许会联想起其他的事情,意识到他们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很有可能早已经发生了。但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 几名任务者聊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而那件事情吸引了绯和巫见的注意力。 那是关于上一轮噩梦中,为什么蒋双妹会和巫见走在一起的答案。 西装男看向神婆,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但是仍旧显得格外严厉:神婆,上一轮噩梦,你做的事情,可以解释一下原因吗? 神婆仍旧是满脸神经质,紧张又恍惚的样子。 她时不时就走神去发呆,然后又突然莫名其妙地、专注地打量着四周,然后又去发呆,如此反复,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样。 西装男的问题让她回过神,她茫然了片刻,似乎在反应西装男的意思是什么。她的大脑中似乎已经充斥了各种无用的信息,让她根本无法专注于面前的局面。 第322页 她迷茫了片刻,然后说:什么?什么上一轮我做了什么? 神婆低声呢喃着,语无伦次地说着。 西装男说:你带着小女孩,去了哪里? 小女孩似乎这个词语触发了神婆的某些记忆,她呆了片刻,然后说,9楼。我带着她去了,9楼的货梯。 9楼? 9楼居然有货梯? 任务者们听了她的话,不由得七嘴八舌地重复着这些信息。 这样的话,两部货梯的去向就已经明确了,只剩下一部四号电梯还不知所踪。西装男缓缓地补充着信息,他又皱眉看了看神婆,你怎么会知道9楼算了。 他放弃了和神婆交流,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即便询问,估计神婆自己也不明所以。 西装男继续说:看来我们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寻找到那部电梯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去找小女孩 就在这个时候,少年突然打断了西装男的话:我知道怎么解决这个噩梦了。 他十分自信地说。 少年打断了西装男的话,后者微微一皱眉。在现在已经和少年撕破脸的情况下,西装男已经不必强迫自己忍受少年的脾气。 不过少年的话还是令他升起了一些兴趣,所以他忍耐了下来。 其余任务者也是这么想的。 少年用一种非常傲慢、自得的表情,环视着四周,随后他说:普通结局,是带着小女孩找到她的母亲;而真结局,是让小女孩意识到,她的母亲已经死了,她没有必要再继续等下去了。 西装男眉头一皱:等等,既然她的母亲已经死了,那怎么找到他的话顿了一顿,随后突然恍然大悟,你是说,神婆? 任务者们的目光集中在神婆的身上。 神婆莫名其妙又茫然地回视着。 少年自顾自继续说着:在这个噩梦中,神婆已经被小女孩的潜意识认定为她的母亲,原因可能是第一轮噩梦的时候,神婆做出的举动。 不管如何,手环、照片,还有之前神婆带着小女孩去9楼,都已经证明了神婆在这个噩梦中隐藏着的母亲身份。 你把小女孩带到9楼的货梯里,行动的心态应该是基于,想把小女孩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是如果你仍旧是任务者的思维的话,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换句话说,你行动的出发点,同样证明了,你其实也已经被这个噩梦影响到了。 如果有谁有面板卡的话,可以给神婆,以及那个小女孩用一下。 我的猜测就是,小女孩是噩梦的主人,她很有可能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死亡,但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于是做了这个噩梦。 噩梦的开始,就是母亲已经抛下了她,但是没有确认死亡的时间点。 在这之后,神婆出现了。因为神婆复现了小女孩的母亲的行动,所以小女孩在潜意识中将神婆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并且,因为小女孩就是噩梦的主人,所以这种认知同样影响到了神婆,让她做出种种难以理解的事情。 想要快速解决这个噩梦,就把神婆的身份定死为小女孩的母亲。等到离开这个噩梦,这种认知上的问题就会消散,就好像那两个被影响到的垃圾工一样。 想要真结局,就把真相揭晓到噩梦的主人看,让她明白,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少年将自己的想法完整地说出。 并且,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西装男,似乎仍旧十分挑衅的样子。 但是西装男完全无视了他隐藏着的意思。 他仿佛若无其事一样地说:我同意你的想法。 其余任务者也纷纷点头。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听了少年的说法,似懂非懂地在公屏上打出一串串的弹幕。 不过他们集中的焦点还是:为什么少年这么确认小女孩的母亲已经死了? 徐北尽看到了他们的问题,在等待片刻,发现推理大佬还没有出现回答的时候,也只能主动开口解释说:因为他们在第二轮噩梦最后遇到的场景。 他们认为,通过三号电梯发现的既视感,是被搬运尸体的人发现,并且被杀死成为了吃人鬼的食材。 如果这种既视感确实就是小女孩的母亲的遭遇的话,那么她也很有可能同样成为了吃人鬼的食物,被杀死然后堆放在尸体堆上。 当然,其实我并不认为,小女孩的母亲一定就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徐北尽停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混杂在那群理智的幸存者中的一个女人,那个穿着正装,但是表情焦虑不安的人。 他继续说:电梯的既视感究竟来源于哪里,这是一个未知数。 如果这是来源于小女孩的母亲,那么问题就是,作为噩梦主人的小女孩,她为什么能够这么清楚地知道自己母亲的经历? 而如果这是来源于其他大楼内的幸存者,问题也是一样。说到底,小女孩一直躲在31楼的办公桌底下,那么她为什么能够在噩梦中提供这种既视感呢? 第323页 我在思考的问题就是,如果这种既视感,也同样是来源于小女孩呢?如果现实情况是,小女孩在母亲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的情况下,离开了自己躲藏着的位置呢? 小女孩和大楼里的其他蘑菇是不太一样的。 当然,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是同意这名任务者对于真相的推测的。小女孩和她的母亲的关系,应该就是解决这个噩梦的关键。 徐北尽话音落下,观众们也适时地发出了一堆弹幕。 北北说的妙啊! 其实我也想说这个问题。之前任务者们推断既视感是一种复现,是基于小女孩的母亲是噩梦主人这个先入为主的观点。 但是现在,显然小女孩才更有可能是噩梦的主人。在这种情况下,既视感究竟来源于何处,就是一种非常奇怪的问题。 还有一点就是,我也觉得,上一轮噩梦里,那三个人在17楼的遭遇究竟算不算得上是既视感,还是一个未知数。 毕竟他们还有三个按钮没有去按,只去到了一个楼层。说不定其他楼层里有别的东西在等待着他们呢? 推理大佬说的有道理啊! (为你们摇旗助威!) 我反正已经对自己的智商很有自知之明了(干笑) 呃,其实我还是对小苹果之前在15楼遇到的事情,有点在意啊那对桌椅,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我也想问感觉其他都可以理顺,就是那对桌椅,莫名其妙地摆在那儿,我有点无法理解。 观众们彼此交流着看法,而任务者们在说完了上一轮噩梦彼此的经历之后,也打算争分夺秒,去往31楼寻找小女孩。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其实也已经有了立刻解决噩梦的办法,就看他们是否有需要。 绯想了想,突然说:我们不如先打出一个普通结局吧?她看了看林檎,反正我们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如果想打出真结局的话,可以下一次再来尝试。 巫见有点困惑地看着她,但是被绯拉了一下,就没有说话。 其余任务者面面相觑,不明白绯为什么突然这么没有追求。 而林檎挽了挽袖子,说:我希望尽快解决这个噩梦。 好让徐北尽离开这里。 任务者们不管知不知道他的想法,全都立刻换了一副口吻。 啊哈哈哈大佬这么想啊,没问题没问题。 是啊是啊,下一次再来打真结局就好了。 林檎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说:作为交换,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可以帮你们一个忙。 这下任务者们才算是彻底心服口服。 而林檎在心中暗想,之前徐北尽让他不要随随便便答应别人的要求,他同意了,也做到了。现在是他主动提出要求,这可不算违背徐北尽的说法吧? 嗯,一定不算。 林檎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细微的微笑。 他们便打算去往31楼。 而此刻,31楼安静的楼梯间中,突然传来吱嘎一声。安全门被打开了。 小女孩探头出去,看着幽深黑暗的楼梯间。 她有点不安地握紧了小拳头,紧紧地攥着神婆给她的那串手环。随后,她自言自语地说:快走,快走。妈妈在等 下一秒,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迈开了脚步。 第88章 失踪的女孩 当任务者们来到31楼的时候,他们不由得对空荡荡的楼层傻了眼。 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说:噩梦崩坏了?! 是的,这已经是噩梦的第三轮了。一般来说,到这个时候,噩梦也的确很有可能发生一次崩坏。 但是崩坏的结果却是小女孩直接就不见了! 这样的局面,可就瞬间令他们感到了头痛。 有些任务者更是下意识看向了林檎,发现这位武力值强大的大佬已经露出了不爽的表情,更是担忧他会不会暴走其实林檎暴走的结果,也是差不多的吧? 想着,他们也就冷静下来。 西装男几乎是当机立断:31楼没有电梯,小女孩肯定是走楼梯。一批人走楼梯,看能不能追上小女孩,另外一批人去20层坐三号电梯,还有一批去9楼找那部货梯。 这一次,西装男和少年可不会再选择待在一起了。 而在他们分组的过程中,林檎已经不耐烦地冲了出去,直接噔噔噔开始下楼梯。 巫见看了一眼绯和西装男,就跟着冲了出去。 而少年则冷笑一声:我去找三号电梯。 绯便主动说:我跟你一起吧。想着,她还顺便拉上了神婆,你和我们一起吧。 另外一批要去找9楼的货梯,那里是上一轮噩梦的时候,神婆曾经莫名其妙就带着小女孩一起去过的地方,绯担心神婆去了之后,又会出现什么特殊的反应。 此外,20楼有照片,和神婆曾经乘坐过的三号电梯。第一轮噩梦发生过的事情,或许他们现在也可以在第三轮噩梦的时候,重新回顾一番,看能否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第324页 西装男显然也明白她的想法,便点了点头,又对其他两人说:好了,我们现在去9楼吧。 蒋双妹、沈云聚跟他一起走。 八名任务者便重新踏上了各自的去处。他们也无意去寻找一号和二号电梯,而更加关注现在正在进行着的一些事情。 比如小女孩的去向。 林檎和巫见两人,一路飞快地向下跑。他们一口气跑到16楼,也没有瞧见小女孩的踪影。小女孩的脚程不可能有他们两个大男人这么快,他们没道理追不上小女孩的步伐。 林檎皱起了眉,但是又想不出小女孩能去哪里,就干脆走进了16楼。 他来到了徐北尽的面前,问他:你看见一个小女孩了吗? 徐北尽: 他抬头,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小苹果,心中一时间万分无语。 巫见小心翼翼地跟在林檎的身后,同样走进了16楼。然后,他就听见徐北尽在沉默片刻之后说:没有遇见。 林檎锲而不舍地追问:你觉得她会去哪儿? 徐北尽心想,你当我是你的随身智囊吗? 他叹了一口气,头痛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突然顿了一下,想到直播系统,一时间多少有些心虚,我怎么推理得出来?我又不是预言家。 他还是理直气壮地把话说出来了。 观众们在直播间里哈哈大笑,纷纷感叹他们北居然还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但是林檎却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你需要的信息。在这个噩梦,在整座窄楼里,我只相信你,只相信你的推断。 徐北尽顿时沉默,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林檎只相信他? 林檎为什么只相信他? 他真的值得林檎如此的信任吗? 林檎真的喜欢他? 徐北尽突然在心中苦笑了一声。 他想,是他固执己见了吗?是他先入为主了吗?是他偏颇地、不公正地,认定了林檎不可能喜欢别人,尤其,不可能喜欢自己? 或许林檎真的,就是将这份真挚的感情捧到他的面前了呢? 他沉默得太久,令林檎困惑地歪了歪头。 林檎又说:你需要什么信息? 徐北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有心与林檎仔细探讨一下那句话,又因为种种顾虑而默默将话头咽了下去。 就如同他在不久之前,面对林檎真切的关切,也同样选择了沉默与撇开话题。 林檎的亲热劲儿令徐北尽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他只能说:那个小女孩 他刚想问出自己的问题,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畏怯而不安的声音突然插话:你好对不起,我只是想问你们说的小女孩,是是我的女儿吗? 徐北尽、林檎和巫见几乎下意识看向了这个女人。 巫见诧异地说:之前绯来问你关于小女孩的信息的时候,你不是什么都没说吗?怎么现在 那个女人困惑地说:什么、什么时候? 巫见这才意识到,这个女人并没有恢复之前几轮噩梦的记忆。 而她这一轮噩梦突然跳出来,承认自己就是小女孩的母亲,恐怕是因为他们来到了这一楼,询问小女孩的行踪,这说明小女孩可能已经不见了 等等,她说她是小女孩的母亲?她没死?? 巫见目瞪口呆。 那女人忍不住说:我女儿到底怎么了?我听见你问他有没有看见小女孩,那是不是说她离开了31楼?她怎么会离开,我叫她好好在那里等我 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但是此刻谁都没有在意她的话。 这名突如其来出现的,自称为小女孩的母亲的女人,给任务者、以及直播间的观众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我靠!!北北说的是对的!!小女孩的母亲居然真的没死!! 我怀疑北北早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小女孩的母亲了,她应该也是扮演者吧? 面对这个问题,徐北尽笑而不语。 好的,明白了。 北北,你也太能忍了!如果是我,我肯定早就忍不住剧透了! 北北连自己噩梦的线索都不告诉我们! 现在问题来了,如果小女孩的母亲没死,那么这个噩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少年模样的任务者推测的结局还有效吗?? 虽然但是,带着小女孩找到母亲的普通结局还是可以达成的吧? 那么真结局呢?如果小女孩的母亲没死,真结局恐怕就不会那么简单了吧。 其实我觉得,之前那个任务者推测的真结局,也太简单了。北北直播这么久,解开的真结局都不可能那么顺理成章就推断出来的。 是啊,我觉得这群任务者明明就还是有很多没有探索的地方。比如9楼以下的情况,比如四号电梯,比如三号电梯的其他三个按钮 第325页 +1,现在说真结局还太早了。 不是吧你们,刚才一个个都觉得那家伙的推理对的不得了,怎么现在又开始否认了 我就是墙头草本草。 别人说什么我信什么啦[呲牙笑] 直播间观众很快就把先前的墙头草行为,给糊弄了过去。 此刻的16楼,其实还陷入在微妙的沉默之中。 林檎是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女人,又看看徐北尽,沉思着是否有必要继续让徐北尽推测小女孩的去向。 而徐北尽则是在等待林檎开口。 至于巫见巫见已经绕晕了。 他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然而这位小女孩的母亲一出现,似乎就彻底推翻了之前任务者们公认的一些想法。 也就是说,三号电梯的既视感其实并不是发生在17层。巫见艰难地理顺逻辑,应该是其他三个按钮能够去到的楼层。17层只不过是给任务者安排的危险和干扰项。 巫见明白了过来。 17楼发生的事情,是彻头彻尾的干扰项。 如果任务者们认定17楼的事情,即被那群搬运尸体的吃人鬼发现并且杀死,就是在复现某件事情,那么他们就会顺理成章地推断出,小女孩的母亲已经死了这个结论。 但其实小女孩的母亲还活着。 而在第二轮,绯来到16楼询问这些理智的幸存者的时候,他们因为种种原因,都对自己了解的事情避而不谈,特别是这位小女孩的母亲。 巫见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女人的行为。 她把小女孩独自留在31楼,不管不顾,即便别人问到小女孩,她也假装自己不知道,但是又在听闻小女孩不见了的消息的时候,立刻跳出来着急忙慌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到底是一位怎样的母亲啊。 巫见忍不住感叹。 他想,如果噩梦的主人真的是小女孩的话,那么他也能理解,为什么小女孩会做噩梦了。 但是他的思索突然一顿。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噩梦的主人,真的是小女孩吗? 既然既视感都会出现干扰项,那么噩梦的主人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情况呢? 他们现在所面临的两个选择,不管是小女孩还是小女孩的母亲,实际上都是待定的。他们无法确认究竟谁才是噩梦的主人。 不管谁是,似乎都缺少了最后一块拼图。 如果是小女孩,那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与电梯有关的事件?为什么能营造出既视感? 如果是小女孩的母亲,也就是眼前这个女人,那她看起来可一点儿都不恐惧,甚至没那么担心自己的女儿。 这也就推翻了之前的结论。 此前任务者们认为,小女孩的母亲是噩梦的主人,她恐惧的对象就是自己抛下了小女孩的事实,并且因此在潜意识中逃避自己的行为,反而将神婆认定为小女孩的母亲。 但是现在这个自称为小女孩的母亲的女人,对自己抛下的女儿,看起来可没有那么愧疚。 总之,这两个人不管谁是噩梦的主人,看起来都有点问题。 那如果其他人才是噩梦的主人呢?如果这两个人是干扰项呢? 巫见又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神婆与小女孩的互动,就说明这对母女的确在这个噩梦中有着非比寻常的作用。 她们,除非其中一人是噩梦的主人,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神婆会出现在那张照片上,为什么她会有那么奇怪的举动,为什么她的手环在第二轮会出现在小女孩的手上。 仔细想想,巫见不由得一阵头痛,总觉得这个噩梦已经一团乱麻。 当然,他也知道了,普通结局必然非常简单,就是带着小女孩找到她的母亲,或者带着眼前这个女人找到她的女儿。 但是真结局呢? 谁都知道,只有真结局才能解释所有的一切。 在几人都沉默的时候,女人已经开始歇斯底里了:告诉我!我的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巫见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在31楼没有看见你的女儿,怀疑她下楼来找你了。 女人的神情一下子就呆滞了。 她喃喃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明明告诉她,让她待在安全的地方,等妈妈回来不可能的 巫见忍不住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让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待在空无一人的楼层里? 女人看了他一眼,却说:31楼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巫见怔了一下。 女人说:装修工不会去高层,因为那里的损坏不够大。如果哪天他们想出了天才般的主意,知道怎么补上坏掉的窗户,那么情况才会发生改变。 而吃人鬼也不会去那里,因为已经没有人待在高层了。人人都想离开,然后都进了装修工的桶里,或者吃人鬼的胃里。 我们困在这里,是因为16楼是他们的盲区。吃人鬼之前把食堂选择了14楼,因为他们的疯病最开始就是在14楼出现的,然后他们往下走了,没有往上。 第326页 他们还把15楼作为处刑的地方如果吃人鬼中有人想要叛逃,他们就会把人带到15楼,让他们看看外面燃烧着的城市,然后那些人就不敢离开了。 现在这种人越来越少,15楼自从几天之前被使用过一次之后,吃人鬼就再也没有带人过去了。估计,15楼也只剩下之前处刑时候用的桌椅了。 而吃人鬼和装修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但是在一开始,吃人鬼担心装修工抢走他们的食材,所以挑了个桥头堡想观察一下装修工的举动。 18楼是那群装修工工作的地方,所以他们就挑中了17楼。但是后来,吃人鬼发现装修工不会来打扰,就干脆把17楼当做是食材的储存地点。 于是,16楼就成为了我们唯一的选择。 说到这里,女人露出了些微苦涩的表情,她说:我当然知道让她一个人呆在31楼,她会很害怕,但是我也没有办法。 女人的话解开了他们的一些疑惑,尤其是15楼的事情。 但是 巫见沉默片刻,又说:既然16楼是安全的,那你完全可以 暂时的安全。女人说,她看了一眼徐北尽,等这里的食物耗尽,我们也要开始拼死了。 巫见顿时就沉默了。 他想说,他记得其他任务者说过,当他们在31楼找到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的身周散落着已经吃完的食物包装,并且小女孩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换句话说,即便在31楼,小女孩的情况也不是那么好。 可是可是他能对这个女人说什么呢? 在这样的末日之地 最终,巫见也只是保持着缄默。 这个时候,徐北尽说:小女孩离开31楼是去找妈妈的,那你之前有告诉她,你的行踪吗? 女人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尴尬地摇了摇头。 所以她并不知道你的去向。徐北尽并没有对女人的做法表示出任何的个人观点,他又看向林檎和巫见,你们之前有带着小女孩去哪里吗? 林檎刚刚想开口解释,巫见就着急忙慌地说:之前从31楼带出来之后,神婆就有人直接把小女孩带去9楼了。 他并不知道小女孩是否有回忆起上一轮噩梦的经历,但是她既然已经莫名其妙地主动离开了31楼,那么她就很有可能回忆起了之前的经历,这才想到要主动去找妈妈。 不管怎么说,既然徐北尽问了,那么巫见就将之前的事情说了出来。 而林檎不爽地瞥了巫见一眼,但是因为正在做正事,所以他忍住了。 他转而去观察徐北尽,确认徐北尽的脸色并没有什么改变,也没有表现出不适,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林檎转而略微苦恼地想,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反而会因此产生担忧之类的情绪? 他想着这些问题,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压根就没有让任何人注意到他的情绪波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徐北尽。 而徐北尽也没注意到他的想法,他只是说:如果之前小女孩去了9楼,没有找到妈妈,那么这一次,她应该会一层楼一层楼地去找? 巫见点了点头,觉得徐北尽说的有道理,但是随后他又说:不不对。小女孩应该知道,有一些楼层我们已经去过了,那里没有她的妈妈但是问题就在于,那些楼层里 徐北尽说:会不会有危险? 巫见的脸色慢慢变白了。 * 20楼仍旧是那副样子。 少年、绯、神婆三名任务者抵达20楼,并且找到三号电梯的沿途,他们都没有发现小女孩的行踪。 少年忍不住抱怨说:那小屁孩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他自讨无趣,只能翻了个白眼,保持了沉默。 他们还去看了那张照片。那上面的面孔仍旧是神婆,照片上的小女孩也仍旧戴着那串手环。 神婆略微恍惚地看着那张照片。在绯几乎担心她又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的时候,她就垂下眼睛,像是对那张照片不感兴趣了一样。 少年说:我跟你说了,你压根就不是那个小女孩的妈妈,你就是被这个噩梦误导了。他看了看神婆,你在更高层,没有遇到过这种噩梦吗? 神婆迟疑了许久,最终轻轻说:遇到过。 在更高层的某些噩梦中,任务者们会被施加上一层虚假的设定?就类似于之前巫见和蒋双妹经历的那种催眠般的经历,但那是从他们刚一进入噩梦就开始的。 有的时候,任务者们甚至会遗忘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真的生活在噩梦之中一样。 所以,对于少年来说,神婆表现得这么拉胯,真的非常丢更高层任务者的脸。她这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身份设定,只是噩梦添加的一层暗示而已 至于吗? 少年很想这么问。 神婆最后看了一眼那张照片,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勉强恢复了正常。 他们来到了三号电梯。 第327页 上一轮噩梦西装男按下了六层,而现在还有三个按钮没有被按下,分别是十一层、十九层、三十五层。 少年没有迟疑,便直接按下了十一层。 他突然看向了神婆,问:你还记得你之前按的是哪个按钮吗? 他没指望神婆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尝试一下,毕竟那个时候神婆的状态极为慌乱,谁知道她还记得一些什么。 不过神婆在盯着那几个按钮看了片刻之后,便肯定地说:是十一层。 十一层。少年喃喃说,去了18楼。 电梯在缓缓地向下运转,但是运转的时间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少年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时间,当电梯停下,他们总共耗费了十几秒将近二十秒的时间,电梯才终于停下。 少年眨了眨眼睛,突然说:我怀疑我们已经到了9楼以下。 他的怀疑是正确的。当他们走出电梯,任务者们便发现,这一层楼窗外的景色显得更近,恐怕已经是较为低矮的楼层。 楼梯间的安全门被堵住,楼层牌也被砖块淹没,他们无法从内侧看到楼层牌,只能凭借时间大概估测,这里可能是七层或者六层。 这一层显得十分昏暗。 本来这个时间点就已经是傍晚,现在室内又没有灯。如果是在高层一点的地方,外面燃烧着的城市还可以帮忙照明,但是在这一层,侧面的建筑挡住了光源。 因此,这一层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尝试着在这一层走了走,但是没隔多久,少年和绯就接连发出一声痛呼。 他们的脚下都踩到了尖锐的东西,可能是碎玻璃或者其他什么利器,直接划伤了他们的腿脚,甚至割破了他们的鞋子。 反倒是神婆,也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原理,居然意外地躲开了一切危险的地方。 少年不可思议地说:这一层是专门用来伤人的吗?! 绯一言不发,只是紧皱着眉。 他们跌跌撞撞地走遍了这一层,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只是铺满了整层地面的玻璃碎片和奇怪的利器,也不知道是剪刀、刀片还是水果刀,有的甚至是立着扎在地板上的。 他们的脚上都难免出现了一些伤口。 最后,三人忍着疼痛回到了电梯间。 少年憋着一口气,死死地皱着眉,猛地往电梯的开门键上拍了一下。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愣了一下。 因为,在他按下电梯的开门键之后,打开的却不是他们乘坐过来的三号电梯。 而是原本就停在这层楼的一部电梯。 四号电梯,就在这里。 第89章 特殊规则 少年皱着眉,死死地盯着打开的四号电梯。 他没有急着进入,而是喃喃自语说:这不对啊 他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四号电梯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9楼以下?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从来没有关注过的一个问题电梯停靠的楼层,都代表着什么。 一号电梯停靠在36楼。 二号电梯,24楼。 三号电梯,20楼。 四号电梯,6或者7楼。 一号货梯,9楼。 二号货梯,在那群吃人鬼的手里,但是可以看作是停靠在17楼,毕竟他们也不可能闯入吃人鬼的地盘,就只可能在17楼遇到。 这些电梯分布的楼层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规律,但是少年却从这部位于9楼以下的四号电梯停靠的位置,察觉到一丝不妙的气息。 因为这是唯一一部停靠在9楼以下的电梯。 他转身看着这一层的地面,那些破碎的玻璃和利器,感受到脚掌上传来的阵阵疼痛。 他皱眉思索了片刻,突然转身看向绯:你有想到什么吗? 什么?绯莫名其妙地说,你的意思是? 电梯。少年像是在与绯商量,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些电梯停靠的楼层,可以推算出那些幸存者,以及没有幸存的人的行踪吗? 这怎么推算?绯忍不住问,他们不可能全部坐电梯,特别是在意识到电梯有问题之后。我们坐电梯,是因为我们需要研究清楚电梯运行的规律 是的,是的,他们不可能坐电梯!少年大声说,除非他们想要逃出去!因为9楼以下的楼梯已经被堵死了!他们只能坐电梯! 绯皱着眉,不解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少年说:我的意思是,这部电梯,四号电梯,你不觉得它停靠的地方非常可疑吗? 绯沉默。 少年继续说:而且,这一层,是有危险的。这和我们之前发现电梯的情况都不一样,可能这只是是一个特例,但更加可能的是9楼以下的情况,和我们在更高层的情况,不一样。 绯忍不住怔了怔。 并不是因为这个噩梦,而是因为更高层。她产生了那种微妙的既视感,这个噩梦,与外界的窄楼。同样是一栋大楼,同样是逃出生天。 一个往下,一个往上。 第328页 她沉默了片刻,又一次想,难道那个流传在窄楼底层的传言是真的吗?窄楼的出口,真的不在更高层,而在窄楼底层? 所以,更高层的任务者才根本无法发现,那个最初的传言中,成功地离开了窄楼的任务者,究竟是谁。 少年没有理会绯的沉默,他自顾自地分析着,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这栋大楼,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3开头的楼层。这些楼层基本是安全的,但是并没有什么线索,除了小女孩的存在。不过小女孩本身就可以提供非常多的信息。 第二阶段,2开头的楼层。这里是垃圾工的领地,比较安全,前提是不要遇到那群疯子。此外,这里还有两部电梯。换句话说,在这里,我们可以尽可能地收集信息。 第三阶段,1开头的楼层。这里是装修工和吃人鬼的驻地,危险,但是也有16楼这样的绝对安全区。我们也去过不少1开头的楼层了,这些楼层提供了更多的信息,尤其是与这栋大楼有关的信息。 第四阶段,即10楼以下,准确来说,应该是9楼以下。从9楼开始,楼梯就被堵死了,也就意味着我们只能通过电梯来碰运气。 我同意那个家伙的说法,这栋大楼很有可能是出不去的,我们只能在大楼内部解决这个噩梦。 说到这里,少年也不免停顿了一下。 他是不愿意相信窄楼底层的那些无稽之谈的,尽管他也和西装男一起来到了窄楼底层或许只是为了撞运气吧。 但是就在他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想如果窄楼也是出不去的呢? 他们现在在这个噩梦中,只要在大楼内部解决这个噩梦,打出结局,那么噩梦就可以解决,他们就可以逃出这栋大楼。 但是窄楼呢? 窄楼难道也有什么,可以在内部解决的噩梦吗? 那就是终极噩梦? 少年沉默片刻,随即轻蔑地笑了一声。 他继续分析着他们眼下的这个噩梦:然而问题是,前三个阶段,显然都是存在着一定风险的,并且危险程度是在依次递进的那么,第四阶段,10楼以下,怎么可能没有风险? 但是,偏偏有一部电梯停在这里在之前我们找到电梯的时候,电梯都是在安全的楼层这里,情况却变了。 还有一号货梯,绯忍不住补充说,一号货梯就在9楼。 少年点了点头:是的。情况就是这样但是9楼以下,那些被堵死的楼层,才是最可疑的。他盯着那两部电梯看了一会儿,我怀疑,我们被困住了。 绯怔了怔,她没有跟上少年的思路,但是她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就试探性地说:你的意思是,9楼以下是陷阱? 如果9楼以下是安全的,至少没有那么大的风险,那为什么那群幸存者还停留在16楼?他们有十几个人,完全可以冲出去。 9楼以下是我们的盲区,我们完全不知道这里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绯皱着眉:但是这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吗? 少年说他们被困住了,但是绯看着眼前两部电梯,心想,他们其实完全可以通过电梯离开。 除非 绯突然说: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因为9楼以下,除了这一层还算是安全,其余的楼层都不能去?? 她被这个猜测惊呆了。 就算是神婆也忍不住问:可是电梯应该能把我们 电梯不能把我们带出去!少年大声说,你们想想看,为什么四号电梯会孤零零地停在这里?!肯定有人来到了这一层,就像我们一样,但是他却没能再离开! 他已经来到这一层了,他肯定要继续往下走!而且很有可能,只有四号电梯可以带着他继续往下走!可是这一层没有人,没有尸体,四号电梯也没有离开!为什么会这样? 你们不要告诉我,是NE特别的安排。NE的每一项安排都是有原因的!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电梯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只能去某些特定的楼层,为什么那群幸存者将电梯视如蛇蝎 如果,有人在背后,操控着这些电梯呢? 绯的嘴唇颤抖着,随后说:有人在9楼以下控制着电梯来来往往?这,这有什么意义? 谁知道呢?少年满怀恶意地嗤笑了一声,或许那就是一群疯子,或许他们就以此为乐? 绯不禁沉默了。 他们陷入了进退两难之中。 这个时候,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着他们的对话和互动,不禁陷入了迷惑之中。 等等,有谁来告诉我这两个人究竟在说什么? 他们好像在猜谜。 谢谢,我想剧透。 呼叫推理大佬呜呜呜,你的小可爱继续帮助。 [笑哭]那我来推测一下这个任务者的想法吧。 第329页 好耶!推理大佬冲冲! 首先,他的想法应该是基于目前为止电梯的运转模式。 一号电梯,发现于36楼,去往过20、24、26、31这几楼,一号电梯基本无害,除了26楼的垃圾工,并且给任务者们带来了非常多的线索。 二号电梯,发现于24楼,去往过18、20、21、22楼,危险已经开始变得严重了,但是总的来说与一号电梯差不多,并且将任务者们对这栋大楼的了解拓展到了装修工。 三号电梯,发现于20楼,去往过17和他们现在的这层楼,我们可以发现危险进一步地加大,并且直接造成了伤害甚至于死亡。 而一号和二号电梯带来的危险,只要反应足够快,那就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和三号电梯截然不同。 从一号二号到三号,这几部电梯去往楼层的危险性,就是在慢慢加大的。三号电梯如此,四号电梯就更加不必说了。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问题就是,你们应该可以发现,这几部电梯,实际上去往的楼层都是在它们停靠的楼层的下方,并且是带着任务者们慢慢探索这栋大楼。 除却这一点之外,之前任务者们也说过,每一部电梯所能去往的楼层有一个固定的集合,这些集合可能与其他电梯的集合相交。 那么,9楼以下的楼层,有哪几部电梯可以过去呢? 到目前为止,去过9楼以下的电梯,就只有三号电梯。之前任务者们为了测试电梯的运行规律,已经来来回回地测试过很多次了,都没有去到过9楼以下。 这样一来,集合中囊括9楼以下的,就只有三号和四号这两部电梯,并且因为三号电梯之前去过17层,所以我非常怀疑,9楼以下的楼层,主要还是被四号电梯囊括。 在这种情况下,四号电梯身上既叠加了电梯意义上最高的危险性,又叠加了楼层意义上最高的危险性,所以你们猜,任务者们敢不敢坐这部电梯? 推理大佬费心费力地解释一番,观众们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四号电梯你走开! emm到这个层面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他说有人在操控电梯的运转? 呃,我好像可以解释。我觉得这几部电梯的运转看似随机,但是如果多测试几遍,特别是按照推理大佬的分析来看,其实也是有非常明显的规律的? 那不能是NE在控制吗? 结合了9楼以下的危险性来说吧。从之前任务者对楼层四个阶段的分析来看,好像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疯子,而疯子就会带来相应的危险,那么第四阶段的危险肯定是最可怕的。 而第四阶段能有什么危险性?如果结合这部停留在这一层的四号电梯,以及之前电梯那奇怪的运行轨迹也许就可以想到了。 而且,电梯会带来既视感,之前任务者们都以为那是因为他们碰巧抵达了那个楼层,但是桩桩件件,未免有点太巧合了如果这是有人精心策划的呢? 就算小苹果在15楼的遭遇,属于走楼梯,而不是坐电梯,但是15楼的状况一直都是那样,不管是坐电梯还是走楼梯,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现在就很怀疑,发生在15楼的事情,究竟算是切切实实的既视感事件,还仅仅只是任务者们想多了。或许既视感没有那么常见呢? 不管怎么说,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这种伪随机的背后是NE,但如果是这个噩梦本身就存在一批疯子,暗中操控电梯的走向呢? 我悟了。 但是北北之前没说9楼以下有疯子啊? 因为北北在16楼。9楼以下的情况,以北北扮演者的身份,估计他也是不清楚的吧。 靠,有道理。所以我们被北误导了? 也不能说误导。因为9楼以下的情况就是未知的。现在这个任务者猜测是有人在这里操控电梯,甚至是以此取乐,可能是故意安排了很多的危险。但是也有可能是其他的情况啊。 呃,我觉得有疯子在操控电梯,仔细想想是一个挺有意思的猜测。就拿四号电梯停靠的这个楼层来说,地面上到处都是碎玻璃和刀片,就像是有人故意布置的一样。 如果说,有人像这群任务者一样,乘坐了三号电梯来到这一层,然后他们发现了四号电梯。接下来他们有两个选择,继续坐三号电梯,或者换四号电梯。 要是想去9楼以下,甚至逃生的话,按照我们刚才分析的电梯的运行规律,估计也就只能坐四号电梯。 但是如果有人在背后操控电梯的去向的话,那么一旦来到9楼以下,楼梯又走不了,不管三号电梯还是四号电梯这两个选择,都在那群疯子的掌控之中。 那么说不定,这些人就只能永远地困在9楼以下,被那群疯子戏耍玩弄,在各种危险中穿梭来去,直到被折磨到死。 下一批人乘坐电梯过来的话,那群疯子就提前将四号电梯停靠在这一层,然后将三号电梯也停在这一层,然后疯子们就会得意地欣赏那些人走在碎玻璃和刀片上的行动。 第330页 说到底,我就觉得满层的碎玻璃和刀片,也太刻意了吧 新的推理大佬支棱起来了! 我觉得你说的对。 草,所以真的还有一群疯子暗戳戳躲在某个地方?? 别说了,我已经开始恶寒了。万一我今天坐电梯的时候有谁偷偷摸摸改了我的楼层 啊啊啊球球你别说了。 电梯成精,和,有人在背后操控电梯的去向,你自己选一个吧。 我选择走楼梯。 然后楼梯被堵死[狗头] 其实四号电梯停在9楼以下就挺可疑的。坐电梯到9楼肯定是想要离开这栋楼的,谁都知道9楼以下的楼梯被堵住了。 但是这一层楼又不是底层,所以到了这一层之后,肯定还会继续尝试去别的楼层。那么这部电梯孤零零地停在这儿有什么意义呢? 就像是陷阱。 这个这个说不定只是主脑的安排? 你怎么又回到主脑的安排上了这是个游戏啊,主脑不可能介入那么多的或者说,你认为的主脑介入,都必然是游戏本身的安排,而不是主脑有意的介入。 是的,游戏中场景和道具的安排,肯定都是有对应用处的。 总结:现在这三个人不敢轻举妄动。楼梯已经被堵死了,不能爬;电梯也不能坐,生怕被可能的疯子团体,带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路里。 的确如此。 少年、绯、神婆三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像之前林檎说的那样,9楼以下,下得去,上不来。 终于,绯还是打破了沉默,她说:如果9楼以下有人在操控着电梯的走向,那么恐怕离开这栋大楼的目标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在这栋大楼倒塌之前,解决这个噩梦。 少年冷笑了一声:谁知道呢。或许也的确有办法逃出去呢?说不定我们在这里随便按电梯,撞运气,就能逃出这栋大楼了。 绯咬了咬嘴唇,说:但是,底层必然有着更大的危险,那些疯子可能正在底层观察着我们的行动 她的话戛然而止。 在那一刻,她察觉到了一种总是在这个噩梦中出现的既视感。但这一次,并不是噩梦中的某件事情,而是而是这个噩梦,与窄楼。 这栋大楼的底层或许有着监视着全局的疯子,他们操控着电梯,说不定还掌控着整栋大楼的监控。毕竟,既然电梯还能够运转,那么说不定监控也还能继续使用。 那么,窄楼里面呢? 所有任务者都认为NE是幕后黑手的帮凶。那么,它是否也监视着整座窄楼的动向而它位于何处呢? 在此之前,绯始终深信那个说法,即主脑NE位于窄楼的最高层。 但是这个说法是从何而来的?仔细想想,这毫无依据。唯一能够作为理由的也只不过是因为最高层听起来就比较像是坏人的老巢。 可为什么不能是底层呢? 那个传言绯心神不定地想着,那个说窄楼的出口实际上在底层的传言,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那么这么多年来,任务者们费尽心机往上爬的努力,岂不是完全白费? 而如果是假,那他们又要如何离开窄楼呢?继续往上,往那遥遥无期的最高层努力,还是 绯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心,直到疼痛令她不由得皱起眉。 * 除开这三个困在9楼以下的任务者,以及在16楼与小女孩的母亲面面相觑的巫见与林檎,另外三名任务者的行动,倒是颇为顺利。 他们去了9楼,并且找到了神婆说的那部货梯。 除此之外,他们也发现了电梯里的那颗蘑菇。 他们并没有像神婆那样,选择置之不理,而是果断开始尝试与这人交流,试图获取一些信息。或许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所以很快,这人就从闭口不言,到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话。 这人的声音沙哑粗粝,不知道是因为过度的哭泣还是恐惧的大喊,对喉咙造成了巨大的损伤,任务者们几乎听不出这人原本的声音。 这颗蜷缩在角落里的蘑菇说:我我就是躲在这里。我什么都不知道。9楼下不去。我也不敢去 不敢?西装男敏锐地意识到什么,你知道9楼以下是什么情况? 这人睁大了眼睛,露出发懵的表情。 任务者们交换着眼神。 隔了一会儿,这人终于开口了:我是从下面,爬上来的。 爬上来? 那人完全没有理会任务者的问题,用着一种游丝般飘忽的语气说:下面有一层,全是碎玻璃,还有刀片。我坐电梯下去,在那里,被割伤了脚 任务者们看了看这人的脚,果然发现有血迹从皮肤上渗了出来。地上也有一些深色的血脚印,不过已经凝固了,就十分的不起眼。 第331页 那人依旧蜷缩在角落里:我的同伴进到了那一层的电梯。我们分批走,害怕有危险然后,那部电梯下去了,又空着上来了。他们一定是出事了 我不愿意再往下走,但是其他人还是想去试试看。他们说,说不定他们已经出去了呢?不不可能的,我知道,直觉告诉我 然后我就和他们分开了。我从这栋大楼的外立面爬进来。玻璃碎了,所以我可以站在窗台和栏杆上。我爬不动了,所以只爬了两三层然后我就躲在了这里。 西装男皱眉,却严厉地问:既然你已经从窗口爬了出去,为什么不直接往下?不离开这栋大楼? 那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这个时刻,西装男意识到,他似乎问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很快,那人就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地说:因为,我看到了无数具尸体就在外面。就摆在那儿。整座城市。烧焦了,烧干了。没有人还活着,所有人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那些想要离开这栋大楼的人,我看到他们的尸体,被人扔了出来。还有我的同伴们的,他们的,尸体。那些扔尸体的人,还在大喊着好无聊我不敢我不敢下去。 我躲在这里,我躲在这里这里安全我可以,永远地留在这里 那人呢喃着说。 随着这人的话,蒋双妹几乎下意识看向了窗外的场景。 燃烧着的城市。 这场大火是先将这座城市里的人烧干净,然后,才开始焚烧这座城市。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场大火?那个小女孩之前说的,轰地一声,又是什么? 蒋双妹陷入了十足的费解之中。 随后,她又啼笑皆非地意识到,这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她想这些干什么?这不过是这个游戏的背景设定,只是用来渲染气氛、烘托情绪的而已。 那只是虚假的、捉弄人心的、主脑的把戏。 就好像神婆不可能是小女孩的母亲一样,这个噩梦中的末日,也不可能是真实发生的。 蒋双妹收回眼神,就这样安慰着自己。 随后,他们又仔细询问了一下这颗蘑菇,关于其在楼下的某层的见闻。这人除却知道那一层停靠着一部电梯、地面上有着非常多的碎玻璃和刀片之外,对那一层一无所知。 此外,这人也就只知道,自己的同伴在楼下遭难,并且尸体也被楼下的一些人扔了出去。对于楼下那些人的身份,这人同样一无所知。 西装男忍不住问:楼下本来应该是什么办公室? 那人茫然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这栋办公楼,不同的楼层是被不同的公司租下来的。 我只知道楼上应该有装修公司、食品公司、房产公司好像是,还有专门做环保的,当时来我们这边发过什么东西对,除甲醛的东西吧,当时我们公司刚刚搬进来 但是具体具体有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事情那件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我们不会随便来往。 西装男便问他: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那人怔了一会儿,好像是植、植物? 西装男皱眉盯着他看了片刻,便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说:看来这群疯子的疯狂,也和他们各自的公司有点关系。 蒋双妹也忍不住点头,但是她又想到:所以9楼以下,应该是什么公司?杀人 谁知道呢?西装男想到他们现在正在一个游戏中,便嗤笑道,游戏公司? 蒋双妹也笑了一下,只当西装男在瞎说。 他们都没注意到,当西装男说到游戏公司这几个字的时候,蜷缩在地面上的那颗蘑菇,露出了略微惊惧的表情。 西装男无意深究这个话题,在这栋大楼里,必然有清楚9楼以下情况的幸存者,不然他们这个游戏也玩不下去了。 不过他又想到现在应该正在三号电梯里折腾的少年等人,心想,那些人不会运气差到直接去了9楼以下吧? 目前来看,9楼以下的危险性可能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西装男摇了摇头,不再继续想。 蒋双妹忍不住问:我们现在要使用这个货梯吗? 西装男迟疑了一下,便将目光放在了货梯的操控板上。 货梯的操控板上,亮起的楼层按钮同样不多,但是比电梯多了一些。这里一共有八个亮起的按钮,西装男深吸了一口气,说:走吧。 但是他刚刚想伸手去碰按钮,那颗原本缩在地上、看不出身形的蘑菇便突然大叫了一声,像是疯子一样扑过来抓咬西装男的手。 西装男连忙将手缩回来,那人便平静了下来。 就好像这人突然的疯狂,就是为了阻止西装男去碰电梯的按钮。 第332页 西装男皱起眉,本来想说什么,但是在看到那人的身形的时候,突然瞳孔一缩,忍不住问:你是个女人? 这人刚才蜷缩在地上,声音粗粝沙哑,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等她站起来,任务者们这才意识到她的性别。 单纯说性别,西装男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意外的,但问题在于,第二轮噩梦的时候,神婆带着小女孩直奔9楼的货梯,带着一种出人意料的、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的情绪。 而这个女人,就在这部货梯里。 蒋双妹诧异地说:你不会是那个小女孩的妈妈吧? 那人迟钝地看了看这几名任务者,在茫然片刻之后,仿佛突然醒悟了过来:你说你说,我的女儿? 蒋双妹点了点头:31楼的小女孩,是你的女儿吗? 那人立刻点了点头:是!是!!是我的孩子!她怎么样?我不敢去找她,我怕有危险我怕把危险带给她31楼是安全的 她怎么样?她害怕吗?你们见到她了吗?她的食物吃完了吗?我的孩子,她一个人呆在那里,一定很害怕吧 我,我没办法。我不敢把她带下来。太危险了下面太危险了 她声音喃喃,逐渐带上了哽咽的泣音,加上她那沙哑的声音,更加令人难受。 起码蒋双妹就皱起了眉,她最受不了这样亲人分离的场面。 西装男比她冷静得多,他问:既然你担心你的女儿,那么为什么还要一个人缩在这里?为什么来到9楼之后不上去找她? 还有之前那个小女孩明明来过9楼的货梯,和我们的另外一个同伴一起过来的,为什么那个时候她没有认出你? 那人却诧异地说:我的女儿她什么时候来过9楼? 西装男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这人压根就没有第二轮的记忆,顿时就头痛起来。 这个女人说那个小女孩是她的女儿,但是表现出来的态度,却让他觉得未必如此。说到底,上一轮噩梦的时候,小女孩明明来过这里,但是为什么没有认出自己的母亲? 而且,就算这人表现得这么情真意切,像是为自己的女儿担心得要死了一样 如果她真的这么担心,那么为什么不在回到9楼之后,继续往上走,去和自己的女儿汇合,反而一直缩在9楼的货梯里,对女儿不闻不问? 西装男不免对这人到底是不是小女孩母亲的问题,感到困惑。 而那人面对三名任务者的沉默,不免焦虑了起来,她咬着手指,哀切地说:我的女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请你们告诉我,求求你们。 西装男不为所动:如果你真的担心自己的女儿,他目光锐利地说,那么你现在就应该焦虑地去31楼了。 就算你不敢坐电梯,走楼梯总可以吧?但是你还是不愿意离开这部货梯,甚至宁愿相信我们这群陌生人的说法为什么? 那人哀戚地说:我不敢她含糊其辞,我不敢,我不能离开这里。这是规矩。 三名任务者都怔了怔。 蒋双妹不可思议地说:规矩? 西装男盯着她:如果你想知道你的女儿的现状,那就告诉我们什么规矩? 那人犹豫挣扎许久。 这就更加让任务者们重视她所知道的信息。如果女儿对她来说真的如此重要,那么她就应该会立刻说出来。 但是她现在犹豫、忐忑的样子,却让任务者们意识到,她所知道的事情,甚至可以超过女儿在一位母亲心中的地位。 又或者 西装男的心中闪过一丝灵感。 又或者这个女人并不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 说到底什么规矩? 终于,在三名任务者的注视之下,那人缓缓地说:我必须留在这里。这是规矩。我是蘑菇,所以我必须留在这里。 任务者们诧异地看着她。 她知道自己是蘑菇?这就不能算是一个疯子了吗?有疯子能够意识到自己的疯狂吗?清醒的疯狂? 可是这人说这句话的语气,却压根没有显出任何疯狂、怯懦或者恐惧。她只是低声地,就好像是在说出一个秘密一样,说出那条规则。 而且知道自己是蘑菇,还要遵守蘑菇的规则这是在演戏吗?为什么这个噩梦中会有这样的设定? 三名任务者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几乎就在她说出这条规则的瞬间,位于16楼的徐北尽,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据他所知,这个噩梦是窄楼中唯一,至少是窄楼底层中唯一的,可以在其中表露出扮演这个意思的噩梦。 换句话说,在这个噩梦中,扮演者实际上是可以向任务者暗示自己的身份,只看任务者们是否可以反应过来。 第333页 在这个噩梦中,扮演者们所扮演的角色,就是在进行着扮演的求生者。简单来说,就像是一场戏中戏。 而因为这场戏中戏的框架位于噩梦,所以为了让任务者们能够解决这个噩梦,扮演者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透露这个噩梦的规则,即,在这栋大楼中扮演着相应的角色。 蘑菇们扮演蘑菇,垃圾工们扮演垃圾工,装修工们扮演装修工,吃人鬼们扮演吃人鬼。理智的幸存者,扮演理智的幸存者。 在此之前,任务者们实际上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噩梦与窄楼的种种相似之处。他们时常能有那种既视感出现,不仅仅是噩梦中的一些场景,也同样是噩梦与窄楼。 所以,在徐北尽看来,如果他们足够敏锐的话,那或许他们也可以意识到,这栋大楼中末日之后的幸存者,与窄楼中的居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在那名货梯里的蘑菇说完了这个噩梦的规则之后,三名任务者却都没有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他们只是若有所思地思考着这个噩梦。 徐北尽不由得遗憾地想,如果这个时候,是绯和巫见在这里,那就好了。 这两名任务者、阴谋论者,必然可以立刻联想到更多的东西。 可惜这里是西装男、蒋双妹和沈云聚。 这三人,或许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窄楼居民吧。 徐北尽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掩去目光中的情绪波动,慢慢平静下来。 在他的面前,林檎和巫见正在商量接下来应该去哪里。 准确来说,是巫见在说自己的想法,而林檎在问徐北尽,巫见的想法是否可行。 徐北尽: 好家伙,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把窄楼居民当任务者来用。 他啼笑皆非地想,所以当初那名冒犯他的任务者,居然也不能算是说错?他的确就是假冒窄楼居民的外来者在林檎眼中就是如此。 在林檎眼中,恐怕全世界只分为两个阵营。 他和徐北尽是一个阵营;其他所有能动的玩意儿,是另外一个阵营。 徐北尽哭笑不得,却只能任劳任怨地说:我觉得他的方案挺好的。 巫见的方案是,找小女孩完全可以跟探索这栋大楼一起进行。 在上一轮噩梦,林檎和绯并没有把9楼到16楼之间的楼层完全探索完毕,所以,他们与其漫无目的地寻找小女孩,不如先做正事。 巫见得到了徐北尽的首肯,便连忙点头说:对啊。现在去找小女孩,谁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林檎便也点了点头。 但是这个时候,旁边那位小女孩的母亲却开始大叫起来:不!你们先去找我的女儿!!去找我的女儿啊!! 巫见诧异地看了看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她? 女人顿时就沉默了。 徐北尽默默旁观,总觉得下一秒这个女人就要说出扮演的事情。她扮演的是理智的幸存者,因此按照这栋大楼内的规则,她就是不能够离开16楼的。 就如同蘑菇不可以离开自己躲藏的地点。除非像之前的某颗蘑菇一样,被林檎叫出来。 但是,令徐北尽失望的是,女人并没有说出规则。她只是失魂落魄地走到了一边,沉默地站在那儿,甚至恢复了此前无动于衷的样子。 巫见也诧异地看着她。 这个时候,他意识到,情况一定是有哪里不对。这个女人一直以来表现的,不是不爱自己的女儿。那么为什么,她现在不去寻找她的女儿,在明知女儿可能碰到危险的情况下? 巫见感到了万分的困惑。 他同样不由自主地想到,难道这个女人不是小女孩的母亲吗?哪有这样的母亲? 不过,16楼的这个女人,并没有像9楼货梯里的女人一样,说出这栋大楼的某些规则。于是,巫见也就只能困惑地看着她,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 随后他摇了摇头,也不再关注她。 林檎已经和徐北尽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向了楼梯间。巫见也连忙跟上他的步伐。 然而就在林檎的手搭上16楼安全门的把手的时候,他们眼前突然就是一黑。 噩梦重启了。 巫见带着些许的迷茫睁开了眼睛。 他想,这一次,又是谁死了? 第90章 没看到 很显然,死的是9楼以下的那三名任务者。 几乎就在这群任务者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少年、绯、神婆三人就不约而同地开始急促呼吸,让自己从极度的恐惧中清醒过来。 尤其是少年,他在这一个噩梦中实在倒霉,已经死了三次了,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有点不太好。 尽管能够复活,但是死亡的感触却是真真切切的。这位任务者在极短暂的时间里连续死了三次,现在脸色惨白到令人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西装男皱眉看着他们三人,问:你们遇到了什么?他看了看他们三人,你们是三个人一起死的?发生了什么? 过了片刻,绯终于缓过来了。 第334页 她慢慢把他们三人在9楼以下发现四号电梯的事情说了出来,随后,她又说:我们困在了那里,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部电梯突然,突然就到了我们在的那一层。 西装男顿时愕然:还有一部电梯?! 绯点了点头:在这栋大楼里,一共有七部电梯。 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发现第七个电梯井?西装男不可思议地说,我们已经彻底地搜寻过等等,是9楼以下加装的电梯? 绯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应该是的。可能是9楼下面的公司自己另外加装的,只有他们的员工能够使用,也就是现在9楼以下的那群疯子。 说到那群疯子,绯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畏惧和紧张。 显然,死于那群疯子之手,让她感到了极端的惊恐。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缓过来了,他看绯停了下来,就不耐烦地接口说:那部电梯的位置,大概是在一二三四号电梯的侧面。 那一层非常黑,我们完全没有发现那个电梯井的存在不管怎么样,反正那群人就是突然出现,然后说什么你们停在那儿非常无趣这样的话游戏根本无法进行之类的话 然后,他们就把我们给杀了。 这三名任务者以生命换来的信息,的确十分有用,起码其他的任务者们纷纷愕然说:游戏?! 西装男更是若有所思地说:这样的话,结合那个女人说的规则他突然啼笑皆非,所以9楼以下还真的是一家游戏公司?! 绯有些着急地追问:什么规则? 蒋双妹看了一眼正在思索中的西装男,就主动开口,解释了他们在9楼货梯里遇到的那颗蘑菇说的,关于扮演相关的话,以及那个女人说,她就是小女孩的母亲的事情。 蒋双妹用一种极为轻松的语气说:所以,如果我们想尽快解决这个噩梦的话,完全可以把小女孩带到9楼 什么?!巫见突然愕然地说,她说她是小女孩的母亲?那我和林檎大佬在16楼遇到的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其他任务者困惑的眼神,连忙把他们在16楼的遭遇说了一遍,同时还隐约意识到:规则?会不会她不去找女儿,就是她的规则,就像货梯里的那个女人一样理智的幸存者无法离开16楼? 少年的眉头紧皱,他的关注重点自然还是在:为什么有两个人都说自己是小女孩的母亲?他又自言自语道,不,不对,第二轮噩梦的时候,神婆带着小女孩去过9楼。 如果9楼的人真的是小女孩的母亲,那么那个时候,噩梦就可以结束了。那个时候,小女孩为什么没有认出自己的母亲?这不可能! 他用十分不可思议的语气说着。 一时间,任务者们都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情况,而感到了困扰。 他们要去找小女孩的母亲的时候,到处也找不到;而他们打算让神婆伪装成小女孩的母亲的时候,又突然跳出来两个人,都说自己是小女孩的母亲。 这个噩梦未免有点无理取闹吧? 西装男死死地皱着眉,还是先放下了这件事情,他说:不管怎么样,现在的问题是,先把小女孩拦住,别让她乱跑。 林檎懒得留在这里听他们说分析,闻言就简洁地说了一句:我去吧。 说完,他就转身去了楼梯间。 西装男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巫见,以为这人会像往常那样跟上林檎的脚步,但是他没有想到,巫见却好像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并没有跟上林檎。 西装男皱了下眉,看其他任务者都在冥思苦想,就也懒得再让人跟上林檎了,反正以林檎的武力值,谁都有可能在这栋大楼中出事,唯独林檎不可能。 绊住巫见的事情,是绯准确来说,是绯思考出来的结果。 在蒋双妹说完那颗蘑菇的话之后,绯就陷入了呆滞的思考之中。当巫见因为感到困扰,而下意识看向绯求助的时候,他发现绯正在喃喃自语。 演戏?演戏?? 绯的声音很小,嘴唇只是轻微地蠕动着,如果不是巫见与她站得很近,恐怕也听不出她究竟在说一些什么。 绯说:在噩梦中演戏?在噩梦中在噩梦中做梦? 她突然想到了上一个噩梦。 在上一个噩梦中,他们从牧嘉实那里得到了关于这个噩梦的消息。那是一个梦中梦,绯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噩梦,令她感到了一丝新奇。 而现在,她却突然就想到了这个噩梦。 绯怔了一下,巫见也怔了一下。 绯低声说:梦中梦梦中戏她缓缓地、沉思着说,演戏?戏戏中戏。 当她说出那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她的瞳孔骤然一缩,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什么?她为什么会将这两个噩梦联想起来? 第335页 噩梦中的噩梦;剧本中的剧本。 窄楼中的确有噩梦可是窄楼中,有剧本吗? 绯的牙齿咬着她的嘴唇,痛苦使她深深地皱起眉,使她清醒。 她的手颤抖着,她死死地抓住巫见的手指,让巫见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疼痛。他不明所以地看着绯。 戏中戏!绯低声叫着,戏中戏!梦中梦!你明白了?!戏中戏!那群窄楼居民!上一个噩梦,那个噩梦的主人 我们那么迅速地使他相信,在噩梦中折磨仇人是无意义的事情你不觉得他很可疑吗?!那些窄楼居民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们! 巫见望着她,他的脸色在慢慢地变白,就好像他慢慢地理解了绯的意思。 他失魂落魄地说:不、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绯的喉咙干涩,呼吸急促,她的嘴唇颤抖着,目光惊恐而绝望:我们我们、是我们人类不,不可能这么多年 绯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荒谬。 她之前看到这栋大楼里的那些疯子的时候,就想到过,她觉得这些末日后的疯子,与窄楼居民有些相似。可是这种既视感 这群疯子是在扮演!是在伪装! 那窄楼居民他们,也是在演戏吗? 绯喃喃说:那是假的,那都是,都是假的他们,他们到底是谁? 16楼,徐北尽透过直播间,默默地看着绯和巫见的模样。 他想,他们明白过来了吗? 即便他们明白了窄楼居民是在扮演,那他们意识到,窄楼居民同样也是人类了吗? 以绯和巫见的联想能力,当他们想到任务者们在噩梦中发现的、熟悉却无法记起的场景,当他们想到现在神婆与小女孩谜一样的关系 当他们想到这个噩梦的最初消息来源,居然是来自于一位窄楼居民 或许,他们立刻就能意识到窄楼居民的可疑吧。 这也是徐北尽让戴无,在窄楼底层散布关于这个噩梦的消息的用意,之一。 不仅仅是让任务者们对这个与末日有关的噩梦感兴趣,更关键的是,要让他们意识到,窄楼居民的可疑甚至于扮演者的存在。 如果不让窄楼居民去做这件事情,徐北尽也完全可以拜托已经知道这个噩梦存在的牧嘉实,甚至是林檎,但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让戴无来做。 因为这个噩梦,就是要让任务者们怀疑窄楼居民,让他们意识到,窄楼居民是在演戏。 当然,末日,以及这个噩梦中末日的表现形式,也同样重要。 不过现在至关重要的,还是要让这群多年来都没有意识到窄楼居民的问题的任务者们,发现这个真相。 事实上,徐北尽知道,在更高层,必然是有人怀疑过窄楼居民的。 因为扮演者的晋升,需要在明里暗里推动任务者们解决他的噩梦。 凡存在,必有痕迹。 就像上一个噩梦中的那名扮演者,他太急切了,甚至让任务者们产生了一种怀疑。 而在更高层,那些身经百战的任务者,难道不会对窄楼居民的行为有所怀疑吗?他们可能只是以为,这是游戏的提示,是对玩家的帮助,是无关紧要的一次开挂。 但是,早晚有一天,这些疑点会慢慢积累起来,直到他们意识到,原来窄楼居民有问题。 而徐北尽轻轻地推了他们一把。 他想,如果真的想要逃离窄楼,那么任务者与扮演者之间,这如同天堑一般的距离与隔膜,必须被打破。他们必须意识到,他们是同类、是同胞,是共同困在这座该死的窄楼里的同伴。 只有这样,他们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只有这样 徐北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坐在那儿,静静地望着窗外燃烧着的城市,目光沉郁而平静。 他曾经多次来过这个噩梦,不过在那名扮演者陷入自己的角色无法自拔之后,这个噩梦就很少开启了。或许是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也对这个噩梦失去了兴趣吧。 或许那些现在已经离开窄楼底层的,但曾经长久地停留在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们,很难想象现在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居然会对这个,他们已经不感兴趣的噩梦,产生如此热烈的好奇心。 窄楼底层已经换了一批人了,这批人或许会纷纷涌进这个噩梦。或许徐北尽以后有的是机会进入这个噩梦进行扮演。 但是在这一刻,徐北尽望着那燃烧的城市、望着那灼眼的火光、望着那死寂的天际,他想,他一点儿也不想进入这个噩梦。 一点都不。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干涩的眼皮在覆盖上他的眼球的那一瞬间,带来一种酸涩的灼痛感,令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他用手覆盖上自己的眼睛,隔了许久,才终于缓缓睁开。 他想但是那没有意义。 他想不想,那没有意义,也没有用。他不想他不想困在这座窄楼,他当然不想。但是他不想,他就可以离开了吗? 第336页 他不想进入噩梦,但是主脑NE,就会同意了吗? 事情从来都不是想不想、愿不愿意,就能够决定其最终的结果。 徐北尽缄默了多年,他对自己知道的事情只字不提,因为他的无能为力。他因此而痛恨自己,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多想解决这个困境,但是他做不到。 他想,可是他做不到。 那是一种绵长的、深邃的痛苦,折磨他多年。在每一个他无法入睡的夜晚,在每一天注视窗外的灰雾的清晨,在每一次进入噩梦,遇到末日、遇到任务者、遇到其他的扮演者 却只能清醒地、悲哀地注视着他们坠入无尽的深渊。 却无能为力。 徐北尽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他的思绪已经伸展至其他的地方,就好像有一只恶魔,在他的大脑里伸懒腰。 那些有的没的,他愿意想的不愿意想的,他忘掉的没忘掉的在这一刻,统统泛滥起来。 他甚至在想,你看,你看,一切明明是在变好。绯和巫见或许已经明白了窄楼居民的问题,或许他们会想办法证实这件事情。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所以,为什么还是这么悲观?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苦和绝望?难道你真的一点儿希望都没有看到吗? 徐北尽扪心自问,他问自己是否看到了希望。 最后,他想,没有。 那真是沉重、压抑、令人心生绝望的两个字啊。 徐北尽只能平静、疲倦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一刻,就在徐北尽得出这个结论的一刻,16楼的安全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林檎带着那个小女孩就走了进来。 在林檎简单粗暴的脑回路里,不管16楼和9楼的两个人究竟谁才是小女孩的母亲,都无所谓,反正只要带着小女孩都去找一遍,必然可以得出结论。 因此,在他飞快地来到31楼,恰好撞见从这一层偷偷跑出来的小女孩之后,他就果断带着这个小女孩去了16楼。 小女孩也乖巧地任他抱着,林檎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梯,然后把小女孩放下来,带着她走进了16楼。 林檎几乎本能地先是看了一眼坐在那儿的徐北尽,然后才打算带着小女孩去找那个自称是她妈妈的女人。 但就是那看徐北尽的一眼,却让他的行动突然顿住了。 他的脚步换了一个方向,来到了徐北尽的面前。小女孩乖巧又懵懂地跟在他的身后。 林檎问徐北尽:你觉得不舒服吗? 徐北尽困惑地说:什么? 林檎看着徐北尽的脸色,诚实地说:我觉得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他琢磨了一下,不太高兴? 徐北尽眨了眨眼睛。 林檎说:我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直觉告诉我。他歪了歪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徐北尽沉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为什么林檎会这么敏锐? 林檎又看着他,说:我很担心你。他犹如福至心灵一般地补充说,应该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才会这么关注你吧? 徐北尽: 他看了看林檎身后的小女孩,她茫然而纯洁的双眼,令徐北尽感到一阵无地自容。 他羞恼地说:有孩子在! 所以别讨论这种话题。 林檎眯了眯眼睛,低头去看小女孩。 小女孩眨巴了一下眼睛,怯弱地笑了一下。 林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去把那个自称是小女孩母亲的女人叫了过来。他对这个女人说:喏,你的女儿。管好她,别让她掺和到大人的事情里面。 女人茫然地说:大人的事情? 徐北尽: 他抓狂了。 林檎这颗小苹果爱谁喜欢就谁喜欢吧!反正他不喜欢! 小女孩看了看林檎,又看了看徐北尽,又看了看女人她茫然地说:你是我妈妈吗? 林檎看了徐北尽一会儿,确认了他的脸色,思考了一会儿,这才说:那我们以后再谈。等噩梦结束了,我就去找你。 徐北尽平静且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 林檎就蹲下来,平视着小女孩,问:你不记得你妈妈? 他不是一个傻子,小女孩的表现很明显地展示出,她与她母亲的关系,以及她母亲的身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小女孩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懵懂与不安:我我不知道。妈妈让我留在那儿,妈妈给了我这个手环。 林檎看了看她手腕上的手环。 那是神婆给她的。 林檎的眼中划过一丝茫然,他想,所以神婆才是小女孩的母亲? 但是为什么神婆不认为小女孩是她的女儿? 徐北尽看着那个小女孩,目光中若有所思。他又看向那个女人。她面色僵硬,站在一边,没有因为女儿的出现而表现出任何的欣喜,也没有因为自己被小女孩冷落而变得难过。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神情中甚至有些许的不耐烦。 第337页 在遇到不解的难题的时候,林檎下意识看向了徐北尽。他也注意到了徐北尽的目光,于是站起来,又看向了那个女人,那个理智的幸存者。 林檎歪着头打量着这个女人,突然,他像是反应了过来,问:承认自己是小女孩的母亲,也是这个噩梦的规则之一吗? 女人像是被吓了一跳,她睁大眼睛,看着林檎,就像是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连忙说:你知道?你知道这栋大楼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檎十分诚实地说:也不是特别清楚。 女人的神情黯淡了一下。 她低头看向那个小女孩,看着她天真童稚的面孔,突然愤恨地说:该死的,该死的凭什么我们都要在这里陪你玩这个过家家的游戏!该死,凭什么?! 女人的暴怒让小女孩吓了一跳,她讷讷地说:什么什么过家家 听着。女人压根就没有理会小女孩的回答,她紧张地打量着四周,仿佛随时有一双眼睛在监控着她的行为,她说,我不知道你都知道什么。 但是你是新人,我以前没有在这里见过你。你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生路,所以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告诉你的除非妈的,除非像我一样,被迫成了这个小兔崽子的妈妈! 林檎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有点感兴趣地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栋大楼,女人说,9楼以下,是一家游戏公司。其实这整栋大楼都是他们公司的,只不过他们用不到的楼层都租出去了。 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反正就是突如其来地发生了就当那是一场末日吧。那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还有精神意义上的。 反正反正那件事情发生之后,9楼以下那群人就疯了。他们改了电梯的运行规则,把楼梯也堵了,让我们出不去。 然后,整栋大楼就好像成了他们的游戏场所你知道吗?那个游戏,是他们新开发的一个游戏,大概就类似于现在发生在这栋大楼里的事情。 末日,然后一整栋楼的人都得在这栋楼里面求生,然后有很多疯子、很多危险。电梯的线路因为末日受到了影响,会随机地去往某个楼层有点像Roguelike那种随机性很强的游戏。 你们在这栋大楼里经历的一切,都是那群疯子,按照他们想要的游戏改造来的。 按照游戏的剧情,一个小女孩独自留在某一层楼中,然后主角他们开发的那个游戏的主角,也就是玩家操控的那个角色要带着这个小女孩去找她的妈妈你知道的,就是很常见的那种角色扮演动作游戏的剧情。 然后草,谁知道末日真的来了?然后那群人那群人都他妈疯了!他们把他们正在开发的游戏当成了现实!他们改造了这栋大楼,然后强迫我们这些留在这里的人,扮演游戏设定中的那些疯子和角色! 有的人,扮演着扮演着,就真的疯了。那群吃人鬼、装修工、垃圾工,真的疯了;我怀疑唯一还有理智的,就只剩下16楼这群人,还有那些躲起来的蘑菇。 我们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根本就逃不出去。他们把路都堵死了,电梯也在他们的手里。爬窗户如果爬窗户,到了1楼,还是会被他们抓住,然后送回来 我听说他们还打算在那个游戏里添加联网的功能,不是组队,而是每个玩家在这栋楼里的遭遇,会影响到其他玩家的探索,他们可以互坑或者互助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把这个功能改造成现实。妈的,难道我们还要去扮演玩家?我真的要疯了 他们我们,都要疯了 女人喃喃说着,身体颤抖着,仍旧带着恐惧与绝望,但是同样也带着一种吐露真相的痛快感。 随着女人的话,直播间里的弹幕就没有停下来过。徐北尽一边听着女人说话,一边看着直播间里的弹幕,只觉得自己好忙。 靠!!原来这才是这栋大楼里的真相!! 怪不得之前任务者们分开行动的时候,各自的行动会对彼此造成影响这就是那个游戏里的联网功能吧! 我终于懂了! 怎么感觉怎么说,这是在套娃吗? 所以只有带着这个小女孩过来,才可以得到最完整的信息?如果真的按照那家公司设定的游戏,也就是玩家们必须带着这个小女孩一起,才算是走上了主线任务的正轨? 算我求求你了,别再套娃了行吗? 这栋大楼真有意思不,这末日真有意思。 我只能说,幸亏这只是一个游戏。 你说的,是外面这个游戏,还是里面这个游戏[狗头] 第338页 够了啊!我要游戏ptsd了!! 徐北尽大略扫了扫弹幕上的讨论,就又看了一眼林檎。 林檎面无表情地听着。 徐北尽瞧着他,怀疑这家伙已经听晕了。 女人不再说话之后,林檎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所以,按照那个游戏来说,小女孩的母亲应该在哪里? 他的确没有完全理解女人的话,但是没关系,他只需要一个答案。 女人说:我不知道。她十分坦诚,我听说,那个新游戏,还没有开发到小女孩的母亲的进度。谁也不知道小女孩的母亲,按照游戏的设定,应该在哪里。 林檎皱着眉,看了看那个小女孩:你说这个小女孩是游戏里的角色?可是她为什么会真实地出现在这栋大楼里? 而且还有那张照片。这难道是一个游戏与现实混合的噩梦世界吗? 女人说:因为这对母女是有原型的。听说是那家游戏公司的职员和她的女儿,因为形象符合,所以被当做了游戏角色的参考对象。 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这对母女,可能也待在这栋大楼里。她们也疯了,她们可能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游戏中的角色。 我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但是起码,她妈妈是真的疯了她可能就是9楼以下那群疯子中的一员她真的把她的女儿抛下了。 我之前还听说,那个女人故意把公司的一张团建合照放到楼上,大概也是为了符合游戏的设定吧呵呵,这是个疯女人 徐北尽旁听着女人的话,闻言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那个小女孩。 这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但是她那疯狂的母亲,却将她独自扔在了31楼。即便是任务者,恐怕也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多余的同情。 而这是末日。 徐北尽困惑地想,物理意义上的末日,与精神意义上的末日,哪一个会给人类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又看了看窗外燃烧着的城市,忍不住想,如果,是双重意义上的呢? 林檎并没有因为小女孩的遭遇而产生困扰的情绪,他皱眉问:既然你知道她妈妈是谁,那么为什么你会说,你是她的母亲?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没有办法!她说,游戏进度还没有开发到小女孩母亲的戏份,游戏中小女孩的母亲还是一个不确定的角色,这就意味着这个角色的剧本,可以给任何一个,大楼中的女人! 林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女人看着他,就像是在暗示着什么:哪怕是游戏的主角。 林檎沉默了片刻,没有领会到女人的暗示。不过他转而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 女人泄气地回答:因为我也是那个游戏公司的雇员,只不过我不属于那个游戏的小组。她冷笑了一声,一群疯子疯子 她颇为恶毒地说:那女人抛下了她的孩子,就让这个小兔崽子到处认妈妈。 她的恶意,甚至感染到了小女孩,让小女孩不安地往林檎身后躲了躲。 林檎困扰地看着这个小女孩,有点不耐烦地想把她从身后拽出来,但是他注意到小女孩颤抖的手,又看了看徐北尽,就只能为难地放弃了。 他想,不应该让心上人注意到自己粗鲁、不善良的一面。 他觉得应该是这样。 他仔细想了想,既然之前他想和徐北尽打架的时候,他应该用徐北尽喜欢的东西讨好他,那么他想喜欢他的话,也同理吧? 毕竟,人应该不会喜欢散发着恶意的同类。 比如眼前这个,愤恨到迁怒于一个小女孩的女人。 女人所了解的信息,就如同倒豆子一样,全都告诉了林檎。随后,她狠狠地瞪了小女孩一眼,就自顾自走开了。 走之前,她说:希望你们可以逃离这栋大楼。她的语气硬邦邦的,到那时候,我也可以得到解脱了。 她的目光划过徐北尽,在那一瞬间,徐北尽仿佛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一丝绝望中的祈求。 他想到她最后的那句话。他想,这名女性扮演者或许是在向任务者,暗示窄楼里的事情。可惜的是,唯一听到这句话的林檎,恐怕不会有任何的联想。 徐北尽的心中多少升起了一些无奈。 不过,他也无意指责林檎。 等女人走了,小女孩自觉地从林檎的身后站出来,就乖乖地、安静地站在那儿,也不说话,歪着头看着眼前两个大人,十分的内向。 林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徐北尽,皱眉说:现在带着她去9楼?他停了停,哦,你还不知道 徐北尽无奈地听着林檎给他复述之前任务者们的经历。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哈哈大笑。 北,让你之前骗小苹果[狗头] 连小苹果这么耿直的人都要骗,北你真的是个坏人吧[狗头] 我滴北啊,小苹果对你居心不良,还故意找各种话题和你聊天,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吗! 第339页 徐北尽看了一眼弹幕,略微有点茫然。 林檎故意找话题和他聊天? 有吗? 徐北尽困惑地看了看林檎那张面无表情,甚至因为噩梦而有点困扰的脸,一时间迟疑不定。他觉得,以林檎的情商,大概率是没有这种自觉性的。 嗯,他觉得不可能。 林檎说完了上一轮噩梦任务者们的遭遇,就面不改色地继续问:所以,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就这么平静、坦然地看着徐北尽,好像徐北尽说什么,他就去做什么的样子。就如同他说的那样,在这个噩梦、在这座窄楼中,他仅仅只信任徐北尽一个人。 所以,他宁愿抛下那些同伴,也要来找徐北尽,并听取徐北尽的意见。 虽然他本来也不耐烦与那些任务者接触。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有和心上人接触的机会,就要努力争取,干嘛管那是因为什么。他的直觉让他能够抛开一切的阻碍、犹豫、迟疑,直奔主题。 林檎反而想,他是喜欢徐北尽吧?对吧? 在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像徐北尽这样的人出现过。他那曾经漆黑一片、毫不精彩的记忆,现在几乎都已经被徐北尽占据了。 那颗最初让他觉得碍眼的、小小的光点,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世界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徐北尽已经成为了林檎生活的一部分。 而林檎理所当然地想,难道徐北尽就能够在他的世界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世界上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空谷回音,袅袅不绝。 徐北尽出现了,让他上心了,那么林檎喜欢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对吧? 林檎跳过了一切繁杂的思考与漫无目的的纠结,他向来如此,他向来直来直去、习惯性简单粗暴地解决一切问题,而非思考。 他只是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他对徐北尽的每一项心理活动,都能与喜欢这一名词对应的行动相符合,那么他这样的情绪,不是喜欢的话,还能是什么? 所以他就是喜欢徐北尽。 他会担忧他的身体,会主动了解他的喜好,会想要介入他的生活,会沉迷与他共度的时光,会不自觉地去往他的身边 他喜欢他,对吧? 林檎望着徐北尽,在心中自言自语。 是的,当然。他喜欢他,毋庸置疑。 于是林檎的目光中就不自觉流露了些许的欣然与得意。你看,他已经这么努力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已经得出了一个合理的、符合他心意的答案。 他那几近空白的世界里,终于有了一份新鲜的色彩。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喜欢他喜欢徐北尽时候的感觉。 他注视着徐北尽,就好像这样的注视会永远、永远地持续下去,至他生命的尽头。 徐北尽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总是被林檎盯着看,不管是之前林檎还缠着想和他打架,还是在林檎莫名其妙地提及了喜欢这两个之后,林檎总是看着他。 徐北尽都习惯了,但是他觉得,这个时候林檎的目光让他觉得有点肉麻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那绝对是错觉。 徐北尽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噩梦的身上。 他看着那个小女孩,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或许你可以试着,把这个小女孩带到9楼以下。 林檎眨了眨眼睛,然后说:以毒攻毒? 徐北尽: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 好吧,差不多吧。 徐北尽无奈地说。 林檎歪了歪头:你不喜欢我这么说? 徐北尽纠正他的说法:我只是觉得这个说法不太符合实际情况,但的确是一个形象的比喻 林檎语气轻快地说:你不喜欢我就不用了。他用格外真诚的目光看着徐北尽,你真厉害,我完全没想到这个办法。 徐北尽: 滚啊!你是林檎吗?!你也太奇怪了吧?把那个真正的林檎还回来啊!! 徐北尽看着林檎,就好像是在看怪物一样。 林檎也困惑地看着他。 小女孩探头看着他们两个,眨巴着眼睛,略微有点好奇。 就在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任务者们终于从顶楼赶到了16楼。 沿途,他们也找过小女孩原本所在的31楼,以及那张照片所在的20楼,不过都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巫见就主动提出一个可能:说不定大佬已经找到小女孩,然后去了16楼呢? 有可能。西装男点了点头,随后又有点奇怪地问,你为什么那么确定他去了16楼? 巫见: 他讪讪一笑,心想你没听说窄楼底层的传言吗?大佬的心上人就在16楼啊 不过,他又想,西装男就算知道了那个传言,恐怕也压根不知道,传闻中的那名书店老板就在16楼吧。 巫见并不打算在背后八卦那位大佬,他比较怵林檎的武力值,所以就算脑补再多,也没拆穿林檎,只是力图解释大佬的行事风格:林檎大佬比较直来直去的。 第340页 所以,如果他找到了小女孩,那就很有可能直接去16楼,找那个自称是小女孩母亲的女人吧。如果是我的话,那我也会这么做的。 西装男点了点头:没错,确实有道理。他又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如果他真的带着小女孩去找那个女人了,但是现在噩梦还没有结束,那么是出了什么问题? 绯轻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16楼看看吧。 她想,或许,她还有一些事情想与那名书店老板交流一下。 这位神秘的书店老板,在窄楼底层享有巨大的声誉的窄楼居民,他那从未对外开放的噩梦他是否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在绯意识到窄楼居民的问题之后,她就越发想要与徐北尽进行一次谈话。 关于关于,扮演这件事情。关于她的猜测。 于是,任务者们来到了16楼。 本来林檎都已经打算带着小女孩去9楼以下了,结果这群任务者蜂拥而至,他也就只能停下脚步。 他将刚才那个女人说的事情大概复述了一遍,任务者们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噩梦中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 西装男盯着那个小女孩看了一会儿,随后喃喃自语说:看来,只有带着这个小女孩在大楼的各处走动,才可以收集到最完整的信息。 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少年,迟疑了一下,才说:如果带着她去9楼以下 提到这事儿,林檎便用一种与有荣焉的语气说:北尽也让我带着她去9楼以下。 北尽? 知道徐北尽存在的,用诧异的目光看向徐北尽;不知道的,注意到其他人的反应,也茫然地看向徐北尽。 徐北尽: 他面无表情地想,原来这就是社死现场。 第91章 方式 你看看林檎都做了点什么事情。 让一位窄楼居民参与他们任务者的事情,还要把这件事情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难道你向一位窄楼居民求助,就是非常光荣的事情吗?! 从林檎的面部表情来看,他不仅仅是光荣,他甚至是得意。 场面陷入了极为尴尬的沉默之中,就好像一群工作狂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恋爱脑,并且在疯狂地、不分场合地秀恩爱。 知道林檎对徐北尽的感情的几名任务者,比如绯、巫见、蒋双妹,都暗自朝不远处的徐北尽瞥了一眼。那目光中的复杂意味,令徐北尽恨不得以头抢地。 然而他能怎么办呢? 他还不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是的,他就是这个游戏里的普通NPC罢了。人工智能什么都不懂,真的。 西装男在默然片刻之后,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这样也行。不过他先看了看神婆,要让神婆试一下吗?或许我们可以早一点解决这个噩梦。 这是他们在第三轮噩梦一开始时候的决定,而现在已经是第四轮了。再往下进行下去的话,噩梦恐怕会发生不知名的崩坏,是否要在这个时候搏一把真结局,需要任务者们共同来决定。 几名任务者相互看看,最终决定让神婆先试试看。 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有下一次进入这个噩梦的机会。很少有人在第一次进入噩梦的时候,就能彻底解决一个噩梦,除非那是大佬。 于是,他们便看向了神婆。 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此刻的林檎正眯着眼睛盯着徐北尽的方向。 绯走向了徐北尽。 她有意与徐北尽进行一次交谈,关于窄楼居民。她心不在焉,完全没有注意到林檎的目光。她与巫见说了一声,就悄悄地走了过去,而其余任务者看向了神婆,便没有注意到她的动静。 她来到了徐北尽的面前。 徐北尽平静地坐在那儿,抬头看着她。 在上一个噩梦,他与这名任务者有过一些接触,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徐北尽通过直播间看到了她与巫见的许多猜测,他知道他们一定有非常多的脑洞与想法。 并且,他也知道,一旦绯意识到窄楼居民的问题,她必然会来找自己。 徐北尽对自己在窄楼底层的名声,多少也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 绯站在那儿,沉默了片刻,才试探性地问:这个噩梦中,你们都是在进行扮演吗? 徐北尽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上一个噩梦中,绯十分熟悉的那种深沉与平静。他说:人生如戏,不是吗? 绯低声说:戏如人生。 徐北尽: 他后悔了,他不该故弄玄虚的。 因为一开始就把自己的格调起得很高,所以现在一时之间,徐北尽甚至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进行这场对话。 他想,绯应该意识到了窄楼居民是在进行扮演,就如同这个噩梦中的这栋大楼里的人们。他们可能被迫在某些人的逼迫之下,被迫进行着这样的生存游戏。 但是,这可能也就只是一个游戏的设定,不是吗? 比如说,《逃出生天》这个游戏中的NPC,或许他们在设定中就是在演戏,而NE是他们需要打倒的最终BOSS或许是这样也有可能呢? 第341页 所以,徐北尽要让绯意识到,窄楼居民实际上是扮演者,是人类,是与任务者相同性质的,这个游戏中的玩家。 于是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突然一笑,说:其实你们不也是在这栋大楼的这个游戏中,扮演着玩家的角色吗?扮演也不过是一种参与游戏的方式成为玩家的方式。 绯茫然。 你们是这个游戏的玩家。徐北尽说,而我们,也是。 绯怔怔地看着他,随后,面色大变。 她困惑而惊恐地望着徐北尽,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她甚至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遗忘徐北尽说的话她的意思是这真的是可以对外透露的信息吗? 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怀疑过窄楼居民的身份,而现在,就在徐北尽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面,她就知道了?这群窄楼居民他们,他们不是游戏中的NPC?! 他们也是玩家?! 这是徐北尽想要暗示她的意思吗? 他只是说这栋大楼里的这个游戏,他未必指的是《逃出生天》这个游戏,不是吗? 但是但是 绯看着徐北尽那双幽深的、意味深长的眼眸,她想,不,不他在暗示什么,他意有所指,他不只是在说这个噩梦,他只是借着这个噩梦在分享一些一些被禁止说出的信息。 绯再度想到了徐北尽暗示的东西。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地说:或许或许我或许明白了你的意思不,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 徐北尽望着她,态度温和地说:不用这么着急。你知道我在窄楼底层的身份,他微笑着,对吧?你随时可以找到我。 绯沉默,随后点了点头。她恍惚地回到了任务者们之中,良久无法回神。 片刻之后,她回过神,听见任务者们煞有介事地谈论着这个噩梦有关的信息,突然莫名其妙感到一阵可笑。 她知道这种可笑的心情或许基于某种高高在上的傲慢这些任务者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当然应该专注于眼下的事情。 可是,正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绯才产生了这种心情。 她紧紧地咬住嘴唇,生怕下一秒,喉咙中的哽咽就会伴随着那些崩溃的情绪,一起冲垮她的理智。 巫见看着她,有些担心地问:绯,你还好吗? 不不太好。绯低声苦笑了一下,不过不过,也再好不过了。 真相当然是残酷的。但是对于他们这样追求真相的人来说,得知真相本身,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好消息。 绯愿意活得清醒而痛苦,而非无知而快乐。 她又想了一会儿,这才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到眼下的噩梦之中。他们应该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噩梦,等回到了窄楼,再去想那个话题也不迟。 她看见神婆走到了小女孩的面前,蹲了下来。 神婆那双向来恍惚、无神的双眼,专注地看着小女孩。小女孩也懵懂地抬着头,注视着她。 神婆看着小女孩手腕上的手环,迟疑片刻之后,突然问她:还记得我吗? 小女孩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神婆说:我给了你手环。她指了指小女孩的手腕,努力放柔了声音,之前,在楼上的时候。 小女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然后你离开了我。 那一刹那,神婆被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击溃了。她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她不知道说什么,本能地对小女孩感到了愧疚,但是又有一种奇怪的,就好像这种情绪不属于她自己一样的感觉。 她望着小女孩。 对不起她说,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小女孩沉默着,目光中带着一些微妙的情绪。 她只是看着神婆,一言不发,就好像神婆的回答不是她想要的一样。 对于这样一个小女孩,这样一个被疯了的母亲抛弃了的小女孩,他们应该如何对待?更关键的是,他们要怎么做,才算是解决了这个噩梦,打出了真结局? 神婆看着这个小女孩,许久之后,喃喃说:我好像明白了要怎么解决这个噩梦。她停顿了一下,又说,真结局。 她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少年忍不住问她:你知道了? 神婆说:这栋大楼,是一个游戏的具现化。打出这个噩梦的结局要么,是打出噩梦的结局,要么,是打出噩梦中的游戏的结局。 其余任务者都听愣住了。 西装男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小女孩,他说:这个小女孩,是噩梦的主人。 到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确定这一点。这个噩梦,都是围绕这个小女孩发生的。她是那个正在开发中的游戏的主角,她同样也是现实中被母亲抛下的那个小女孩。 她将游戏与现实混淆了。西装男说,或者,在她这么小的时候,她还无法分清楚,母亲究竟是基于本身的意愿抛弃她的,还是因为末日的影响,于是,她将这件事情,与那个游戏中发生的事情混淆了。 第342页 可能在那个游戏开发的过程中,小女孩在参与自己母亲以及她同事的工作过程中,旁听到了一些游戏的内容,或者在长大之后又重新了解到了那个游戏的策划案。 于是,她在噩梦中,将现实情况融合了游戏的一些成分或者干脆就将这两件事情给搞混了。 最关键的是,作为噩梦的主人,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神婆肯定地说:母亲。 西装男看了看她。 这个时候神婆的表情,融合了恍然大悟和更多令人察觉到微妙的,愧疚。她似乎在与小女孩的母亲共情,甚至她恍惚觉得自己就成为了小女孩的母亲。 西装男不由得皱了皱眉,心想,窄楼底层的噩梦就会有这种效果了吗? 他们在更高层当然习惯了这种噩梦的存在,有时候从噩梦中醒来,甚至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甚至会觉得现在的自己不是自己。 可是,窄楼底层的一个噩梦,为什么也会有这种奇特的效果? 西装男想到了窄楼底层关于这个噩梦的传言,一时间心绪起伏不定。 这个噩梦他想到了这栋大楼、末日,以及,那些幸存者和疯子,他想,这个噩梦真的与窄楼有关吗? 他或许没有绯想的那么多,但是同样感到了忧心忡忡。 神婆没有在意其他任务者的反应,她只是自顾自地说:她需要的是母亲是母亲的承诺和陪伴,她希望她的妈妈永远不要抛下她,永远不要把她独自留在那个漆黑的、办公桌的底下。 在窄楼里,哪怕这个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但是她同样无法脱离儿时那一次被抛下的经历。她习惯性地躲在黑暗的角落,哭泣、蜷缩、抗拒他人的接近 因为,她只想要她的妈妈来接她 神婆用一种飘忽的语气说着。 少年却冷笑了一声,说:她妈妈,说不定已经死了吧。他仍旧秉持着他的观点,照这么说,如果我们告诉这个小女孩,她妈妈的死讯 神婆说:那为什么不会是一个坏结局呢? 少年顿了顿,皱起了眉。 被打脸并没有让他觉得不爽,他仿佛获得了什么灵感,睁大了眼睛,喃喃说:死亡是坏结局? 蒋双妹看看他,又看看神婆,说:这就是你说的,这个噩梦中的游戏的结局吧? 神婆点了点头。 蒋双妹带着十分的自信,自言自语着说:那个游戏的主线任务既然是带着小女孩去找她的妈妈,那么肯定会有相应的时间限制,或者其他什么条件限制 比如说,在多长时间之后,小女孩的母亲就会陷入危险之中,就会死亡;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限里找到小女孩的母亲,那么这个主线任务就算是失败了。 而对于噩梦的主人来说 蒋双妹深深地望着小女孩。 她说:她肯定不会希望,她的亲人死去。 蒋双妹用一种极为复杂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随后,她垂下了眼睛,难以再继续说下去。 她当然能够与小女孩共情。此外,即便当时小女孩的母亲主动抛下了她,这个小女孩恐怕也未必能够明白,妈妈究竟在做什么事情。 或许她只是在等她的妈妈过来接她。或许等到她成年,她才终于明白,当初的自己是被抛下了。 噩梦外的她已经是成年的模样,但是噩梦中的她,仍旧是年幼时的小女孩。 那是她未曾治愈的,童年的伤疤。 那是一种迟缓的、后知后觉的疼痛,与噩梦。 但是恐怕小女孩不会希望自己等待的那个人已经死去。她等待着一份无谓的希望,但那起码是一份希望。 任务者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少年用一种生硬的语气说:所以,要怎么打出真结局? 神婆用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的语气说:我已经知道了。她看了看其他任务者,又看了看窗外燃烧着的城市,还有那些聚集在16楼的幸存者们,她说,我真的已经知道了 她蹲在小女孩的面前,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又摸了摸小女孩手腕上的手环,努力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她说:乖囡,妈妈来接你了。 小女孩呆呆地望着她,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片刻之后,她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妈妈!妈妈你来接我了!她抱住她的母亲,委屈地说,你来得好晚 神婆摸了摸她的头发:妈妈不会再离开你了。 小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 主脑的提示,这一刻在他们耳边响起。 恭喜达成噩梦的真结局。请选择是否前往更高的楼层:是/否。 任务者们都瞪大了眼睛。 自始至终,小女孩也只是希望,她的母亲能够回来接她;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也不要再抛下她了。 * 绯和巫见在窄楼底层的起始点,看了看他们身周的人。 西装男和少年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去往了更高的楼层,这也不意外。至于他们究竟还会不会回来,这也是一个未知数。 第343页 林檎么,反正他一直都是在窄楼底层的,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但是其余的任务者,却令他们都感到了困惑。 像蒋双妹、沈云聚这样本来就属于窄楼底层的任务者,现在还继续留在窄楼底层就已经挺让人惊讶的了;而现在,神婆居然也还在这儿! 她没有去更高的楼层吗? 她之前不是说,如果打出真结局的话,就去往更高层的吗?为什么她没有选择去? 其余任务者都陆续离开了,只剩下神婆、绯和巫见三个人留在起始点。 神婆大概是注意到了绯和巫见惊讶的表情,于是苦笑了一下,垂着眼睛,说:我答应她了不会再离开。她是我的女儿。 绯顿时就皱起了眉。 巫见更是大大咧咧地说:那不过就是为了噩梦的结局 不神婆摇头,否定了巫见的话。 她身上那种神神叨叨的气质正在逐渐消散,她整个人反而变得更加沉稳与温和,甚至称得上干练就如同噩梦中那个照片上的女人一样。 她只是说:那不一样。如果我去了更高层,那就是又一次抛下了她或许,我本来就已经抛下过她一次了,只不过是在窄楼中 巫见诧异而无语地看着她,心想,神婆果然还是那个神婆吧。 绯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忍不住说:如果 她止住了话头。 神婆有些奇怪地看看她,但是终究没有问她究竟想说什么。她与他们告别,离开了初始点,去找自己的女儿。 巫见看看绯,又看看离去的神婆,眼中划过一丝困惑。 绯说:如果她真的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呢? 巫见下意识否认:这怎么可能?!他说,那是那是,窄楼居民 绯苦笑起来:如果 她没有说如果什么。 她只是想,如果窄楼居民是在扮演,而神婆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那么窄楼中呢?那个小女孩,那位女性窄楼居民,又是否是神婆的女儿呢? 她仅仅只是在扮演,还是,已经入戏?还是她真的就是神婆的女儿? 那神婆,又到底是不是小女孩的母亲呢? 想了一会儿,绯就苦涩地摇了摇头。 这是理不清楚的情况。他们想要寻找一个答案,或许他们失去的记忆中有着他们想要的答案,可是,既然记忆都已经失去了,那他们还能够找到答案吗? 窄楼居民与任务者,他们之间存在亲缘关系?这真的可能吗? 巫见看着她,带着一种后怕和不安的情绪:可是,如果如果那是真的,你的猜测是真的,那岂不是他喃喃说,情况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绯沉静地说:没有多少人会相信。我们也没有证据。就拿那几句话来当证据,其他人是不会相信的。说着,她突发奇想,如果这个时候,有窄楼居民跳出来,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就好了 巫见苦笑着:你别异想天开了。如果他们真的想那这么多年以来,为什么从来没有窄楼居民现身说法?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绯说:或许是因为NE。 巫见张了张嘴,一时间居然难以反驳这个说法。 最终,他失魂落魄地说:真要因为NE的话,现在我们也没法知道真相。 绯若有所思地咬着嘴唇,最后,她说:不不,先去找人吧。 找谁?巫见诧异地问,那名书店老板? 绯说:不我是说,牧嘉实。她顿了顿,与巫见一起走出了起始点,之前牧嘉实也来到过这个噩梦,并且打出了真结局。我有点好奇,他当时是什么情况。 巫见困惑地问:他会和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吗? 绯说:谁知道呢。噩梦的真结局又不止一个。 巫见点了点头。 的确,真结局,或者说,打出真结局的方式,并不止一个;并且,如果使用的办法不一样,那或许最终达成的效果,以及其种种细节,也会不一样。 而这也是方案商人如此难做的原因。 谁都无法保证,买主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是否能够完全按照方案上的做法来做;就算他主观上愿意,噩梦中也总是有着层出不穷的突发事件,干扰着他的行动。 在过去那段时间里,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们疯狂地冲向更高的楼层,连带着掘金者的生意都好了不少,但是方案商人的生意,也仍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在无法保证噩梦结局效果的前提下,恐怕任谁都不会愿意花大价钱去买一份噩梦方案,尽管那份方案的确是真实可靠的。 一般来说,这种效果都会体现在最终结算时候的卡池上。 那是一种无形的打分,就像是使用道具卡在噩梦中作弊的话,就会让评价无形中变差,导致卡池中拥有的道具卡质量较为糟糕。 第344页 而打出结局的方式,尤其是过程中任务者们使用的手段,当然也很有可能会影响最终的结算。 不过,这种就也只是任务者们的猜测罢了。说到底,谁也不知道NE是如何评价他们在噩梦中的表现的。如果猜的多了,那最后也就又回到了,NE是否在时时刻刻监视他们这一个话题上。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有可能是,是。 所以任务者们意兴阑珊,就如同曾经在窄楼中十分火爆的末日话题,最终消弭于心照不宣的沉默与抵制,NE相关的话题,也越来越少了。 在去往牧嘉实住处的路上,绯和巫见默契地没有再提及与窄楼居民、扮演等等相关的话题。或许是基于某种特殊的直觉,他们总是觉得,比起在噩梦中,在回到窄楼底层之后,他们反而更加接近NE了。 绯又一次想到,NE是否会在窄楼底层呢? 谁也不知道。 他们最终抵达了牧嘉实的住处。在他们进入噩梦之前,绯和巫见就已经和牧嘉实有过许多次的交谈了,他们知道牧嘉实住在哪儿。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牧嘉实并不在家里。 当绯和巫见去寻找牧嘉实的时候,牧嘉实其实已经来到了徐北尽的书店的隔壁。 他是来找苏恩雅的。 他敲门,房门打开,随后他走进这位窄楼居民的屋子。他紧紧地盯着那个后背靠着墙壁、蹲在地上蜷缩着的女人。 他说:我来找你聊聊关于,末日。 第92章 一样吗 苏恩雅。 这位女性窄楼居民,在窄楼底层的名气,更多来自于她是那名书店老板的邻居,而非她本身。 几年之前,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们围聚在徐北尽书店外面的时候,有不少任务者也同样盯上了苏恩雅,希望从她那儿得知关于徐北尽的一些消息。 然而除了牧嘉实,其余的任务者全部都失败了。 但是,这也并不代表着他们一无所获。他们只是没有获得关于徐北尽的噩梦的信息,但是他们获得了一些关于苏恩雅的噩梦的信息。 而现在,牧嘉实利用自己不久之前在那个废墟的噩梦中的收获,与某些人交换了一些关于苏恩雅的信息。 关于她的噩梦。 的确有很多人进入过她的噩梦,知道那栋家具成精的公寓楼和那片商业区,但是,他们中间似乎没有一个人解决过这个噩梦。 真结局? 无人知晓。 或许那批打出真结局的任务者,的确已经去往了更高层,但是窄楼底层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的情况,还是让牧嘉实感觉到了一点奇怪。 为什么这个女人的噩梦,似乎每个人都所知甚少?关于这个噩梦的真相,就连一丁点儿的线索都没有? 他们只是知道,在那个噩梦中,家具成精,甚至连任务者们,在死亡之后也会成为家具。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任务者们后来也不敢去她的噩梦中探索了。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现象? 没有人知道。 她的噩梦就如同窄楼底层千千万万个噩梦一般,无人问津,直到她突然的消失。 没人知道苏恩雅是什么时候离开窄楼底层的。似乎在任务者们对徐北尽的兴趣消失之后,他们也不再关注他的邻居了,就更加没有人知道苏恩雅的行踪。 她就是那么突然地消失了。 更晚一些,几年后的现在,她又突如其来地出现了,又重新回到了窄楼底层。 这个行踪诡秘的女人 牧嘉实盯着她看,然后缓缓说:我恐惧许多。而我唯一不恐惧的,就是死亡。 苏恩雅蹲在角落里,后背紧紧地靠着墙壁,仿佛这样才可以令她感到安全。她低声说:的确如此。 牧嘉实沉默片刻之后,又说:既然你知道这句话,那么你就应该知道那个噩梦。那么你就应该知道,当我得知你的噩梦中的一些事情之后 你会联想起更高层的那个噩梦。苏恩雅低低地说。 你是窄楼底层的居民。牧嘉实说,你为什么会知道更高层的噩梦? 为什么不行? 牧嘉实沉默地拧着眉,凝视着她。 当然不行。 窄楼居民的确,任务者们会在噩梦中发现其他的窄楼居民,但是,那仅仅只是局限于各自的楼层。窄楼底层的居民,也只会出现在窄楼底层的噩梦之中。 从来不会有例外。 至于窄楼居民的流通的确,窄楼居民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但是,真的能有这么巧吗? 的确有人巧合地在不同的楼层遇到了相似的噩梦,但是除却那一个案例,再也没谁跳出来声称自己遇到了相同的事情。 牧嘉实看着苏恩雅,心想,再说了,他也没有在那个更高层的噩梦中见过这个女人。 情况显得不太对。 他迟疑片刻,然后说:我只是想来聊聊末日。 女人低声说:你想知道什么? 末日分为两种,是吧?牧嘉实说,物理意义上的,和精神意义上的。在你的噩梦中,出现的就是精神意义上的噩梦。人们变成了电器 第345页 苏恩雅沉默着。 在那个噩梦中,也有很多的疯子 苏恩雅说:在窄楼,到处都是疯子。 牧嘉实的话戛然而止。 他知道苏恩雅是在暗示什么东西,但是他有些不明白她究竟在暗示什么。最关键的是,这与她的噩梦、以及那个更高层的噩梦,又有什么关系? 苏恩雅抬头看着他,良久之后,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她放轻了声音:你还没有理解你还不懂。你解决了那个噩梦,但是,你还没有解决最关键的问题 牧嘉实皱着眉,心中闪过了一丝愤怒。 当他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者之后,他就越发地不愿意承认,他实际上的确解决了那个噩梦。他打出了真结局,但是那并不代表什么,因为他无法面对那个真结局。 那个他亲自发现、领会的真相。 他说:如果你真的愿意提示我,那就不应该在这里和我打哑谜。 苏恩雅说:可你也知道,这只是提示。我做不到直接告诉你真相,谁都做不到。她近乎悲哀地说,我在窄楼底层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可是 她看着他,目光中仍旧有着那种烧成灰烬一般的失望。 牧嘉实站在那儿,声音沉沉:所以,那句话你为什么会知道? 说到底,牧嘉实始终困扰的问题就是,为什么那句出现在更高层噩梦中的话,会出现在窄楼底层的某个居民的口中?而他在调查了这个女人之后,发现她的身上居然萦绕着更多的谜团。 牧嘉实感到了极度的困惑和不解。 你认为我只是知道。苏恩雅用一种复杂的、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着牧嘉实,可是,为什么不能是,这句话本来就是我说的? 牧嘉实大惊:你! 苏恩雅垂下了眼睛,说:言尽于此。 牧嘉实站在那儿,深深地注视着苏恩雅,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置信。他自言自语地说:是你?这是因为末日,还是,游戏? 苏恩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牧嘉实沉默了片刻,与她告别,离开了这间屋子。 他瞥见了徐北尽的书店的门,但是他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去拜访。因为这个时候他满心都是困惑与震惊,完全无法静下心来与人交流。 他只是心烦意乱地想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苏恩雅和那个噩梦中的那个女人她们是同一个人?怎么可能?她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为什么会 牧嘉实沉思着回到了自己的房子。 他不知道绯和巫见来找过他,他们刚好错过了。如果他们能遇见的话,或许绯和巫见能够解开牧嘉实心中的一些困惑。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见到面。 绯和巫见在意识到牧嘉实并不在家之后,也没有浪费时间,而是干脆离开了这里,去做别的事情了。 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将窄楼居民的问题传给自己组织的其他成员,尤其是组织的建立者。 在绯写下她的种种推测的时候,巫见在一旁颇为激动地低声喃喃:这真是一个大发现!一个前所未有的可怕的 绯写下了几行字,随后说:你发现了吗? 巫见愣了愣:什么? 如果他们真的有问题,绯用着含糊不清的指代词,那么,这么多年来,他们就没有尝试过吗?还是说,他们尝试了,但是失败了。 巫见怔在那儿。 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轻声说:尝试了,但是失败了。 是任务者没有领会到他们的意思,还是绯露出迟疑的表情,NE? NE必然会阻止他们说出口真相。巫见说,他苦笑起来,不过也或许是,我们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吧。谁可能会想到,游戏里的NPC 绯沉默不语。 她想,是啊,谁能想到,游戏里的NPC有可能是自己的同类呢? 他们如此先入为主,以至于现在压根就不知道,过去那些埋葬在灰烬中的岁月里,那些疯狂的窄楼居民究竟有没有尝试过暗示他们的身份,又或者只是越发沉浸在疯狂之中? 绯说:那个女人说过说,他们最开始只是扮演疯狂,但是,有的人真的已经疯狂了。 巫见张了张嘴,片刻之后,喃喃说:可是,如果他们真的是我们中的一员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区别呢?如果我们都是玩家。 如果窄楼居民和外来者都是玩家,那么为什么从一开始,他们面对的局面就是不一样的? 绯神思不属,想到末日、噩梦、窄楼,想到末日的不同表现 她低声说:或许是因为,原本就不只是一场末日? 巫见呆呆地看着她,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第346页 绯摇了摇头,诚实地说:现在我们还什么证据都没有。一切都只是猜测。她苦笑了一下,咬着嘴唇,还是忍不住说,或许是我们想多了。 即便旁人说他们的猜测都不过是些阴谋论,但是他们自己还是坚定地认为,那是可靠的、有理有据的推断。但是现在,绯却下意识想,如果那真的只是他们想多了,就好了。 否则的话,对于那些窄楼居民来说,情况该是有多绝望啊? 绯摇了摇头,不再继续想下去,她在纸上写完了自己的推断,然后叠好。然后她又从怀中取出一张道具卡。 她将道具卡仔细地拆开来。这些道具卡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卡片,是可以被破坏和撕毁的。现在,绯就毁掉了一张道具卡,将其撕开成两片薄薄的纸张,而目的仅仅只是为了传递消息。 她将那张纸放进道具卡的中间夹层,又将道具卡重新粘好。外表来看,除却有些皱褶,这张道具卡几乎毫无异样。 她又这么重复了两次,总共做了三张这样的道具卡,之后又在道具卡的角落用笔细细地描绘了一个图案。 随后,她站起来,对巫见说:我出去一趟,你再去一趟牧嘉实那边,看看他在不在。我搞定了之后就来找你。 巫见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离开了这间屋子。 巫见又一次去往了牧嘉实的屋子。那是在初始大道的尽头处,只需要沿着初始大道一直前进,就可以抵达。 在初始大道上,他与一名女性任务者擦肩而过。他觉得那人的身形有点眼熟,就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她的背影。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那人的面貌在何处见过。 巫见有些困惑地嘀咕了一句:错觉吗? 那其实是蒋双妹。 上一个噩梦,她以梁双的身份进入噩梦,利用一张道具卡改变了容貌,但是并没有改变身形,因此才让巫见觉得有些眼熟。 她匆匆忙忙地走过初始大道,是为了去寻找林檎。 在上一个噩梦中,林檎曾经说,他希望尽快解决这个噩梦,为此,他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其余的任务者一些帮助。 尽管,后来他们并没有立刻解决噩梦,蒋双妹也不知道林檎的承诺是否仍旧奏效。 但是她没有办法了,她必须来尝试一下。 在蒋双姊离开之后,蒋双妹就如同家财万贯还招摇过市的无力幼童。那群堕落者对这对姐妹的道具卡十分艳羡,不久就围拢过来,尽管口蜜腹剑,但好似真的形成了一方势力。 但是蒋双妹知道他们只是为了攫取姐姐留下来的那些道具卡。 她并不是一个傻子,所以很快就挑选了她认为可靠的同伴,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并且努力避开曾经那些堕落者中的熟人,甚至换了一个住所。 然而同伴未必可靠。 天真的蒋双妹,在她认为的同伴们的诱骗之下,选择自己独自去往那个噩梦探路。 然而当她兴冲冲回到住所,却发现,家中已经空空荡荡。她的姐姐留下来的所有道具卡,早已经被人扫荡一空。 而现在,她身上仍旧留下来的唯一一张道具卡,居然是从杀死姐姐的元凶手上夺过来的,那张恶魔的假面。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一些什么。 她想,那或许又是恶魔的假面正在欺骗她、带坏她的种种谗言吧。可是,她居然觉得那很有道理。 凭什么?为什么? 她想,她真是再无能不过了。 姐姐不见了,而她甚至连守住姐姐的遗物,都做不到。她认为的同伴,也不过是为了道具卡而涌过来的投机者。现在,她又成为了一个人。 可是她彷徨而困惑地想,现在她应该怎么办呢? 她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一片空白的大脑中终于想起来,林檎的那个承诺。 她当然知道那只是一个口头承诺,谁知道林檎会不会愿意帮助她?可是她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如果林檎真的愿意帮她这个举手之劳 蒋双妹想,说不定呢? 她只是需要一丁点儿希望,让她能够脱离现在这个,可怕的、令人泥足深陷的绝望的困境之中。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被恶念吞噬。 她想杀了那群人。她想这么做。她杀掉他们,夺回那些道具卡。然后,她就永远躲在屋子里,仅仅与灰尘,还有姐姐留下的这些遗物作伴。 她真想杀了那群人。 可是,姐姐不会希望她这么做的。 蒋双妹站在那儿,喃喃自语:我听姐姐的话 片刻之后,她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或许,她不会再回到这个伤心之地了。 几分钟之后,她来到了林檎的房屋外面。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林檎并不在家。 她茫然了片刻,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消沉与绝望。她终于意识到了,林檎也并不是她的救世主。依赖谁都没有用,指望林檎帮她更是可笑到极致。 难道她以为,真的还有第二个蒋双姊,会那样掏心掏肺地对她吗? 再也没有了。 而她也已经失去了她的姐姐。 她茫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她拖着脚步,慢慢地在窄楼底层走动着。她也不知道她想去哪里,就只是这么漫无目的地走。 第347页 她感到脸颊上一阵冰凉,摸了摸,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哭有什么用!废物! 她骂着自己,痛骂着,就好像要将那种无能的、无力的情绪彻底宣泄出来。 终于,她停了下来。 她发现,她的脚步将她带到了丁亿的屋子前。 丁亿。 当这个名字终于被她回忆起来的时候,她感到了一阵羞惭。 她为什么会想到要来找丁亿?丁亿明明已经离开了窄楼底层。而即便丁亿没有离开,她们三人也早已经分道扬镳了。 多年以前,她们曾经是最好的伙伴、最佳的搭档。她们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在噩梦中所向披靡。而某一刻,丁亿停了下来,蒋双姊蒋双妹还在继续。 而等到蒋双姊蒋双妹也停了下来,她们才发现,丁亿已经是她们无法触及的遥远对象了。 在某一些时刻,幼稚的蒋双妹会想,如果那个时候,丁亿没有离开,会怎么样?说到底,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丁亿,要离开呢? 她们三人一直在这座灰暗的窄楼中相依为命,这样不好吗? 而后来,蒋双妹终究还是只剩下她的姐姐。现在,她也失去了她的姐姐,并且,也失去了所谓的同伴。 她想,她那么迫不及待地挑选同伴,在其他人看来,或许也只是想换一批人抱大腿吧。在他们看来,蒋双妹从来就只是蒋双姊的依附者、拖油瓶。 其实,他们说的也并不错。 在离开了她的姐姐之后,蒋双妹一事无成、一败涂地。 她低下了头,转身打算离开。 但是就在这一刻,她身后的屋子房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双双? 蒋双妹僵在了那里。 丁亿回来了? * 林檎是去找徐北尽了。 显而易见。 他甚至没有回到自己的屋子,而是直接来到了徐北尽的书店里。 徐北尽从噩梦中睁开眼睛,没多久就看见林檎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轻轻敲了敲门就推门而进。 徐北尽还没从复杂的思绪中抽身出来,仔细思索他与林檎之间的关系,看见林檎这样子就忍不住吐槽说:你不如直接搬过来算了。 林檎诧异地看了看他:可以吗? 徐北尽: 他咬牙切齿地说:不可以。 随后,他听见那颗小苹果闷闷地哦了一声。 徐北尽就板起了脸。 林檎也没失落太久,隔了会儿,他就开始仔细地打量徐北尽,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徐北尽,就好像是想把这个人研究进骨子里一样。 徐北尽被他看得难受,只能问:你在想什么? 他总觉得这个问题问出口就不太好,因为林檎神奇的脑回路总是会将话题导向一个神奇且微妙的象限。 林檎说:想看看你身体怎么样。 徐北尽迷惑地说:我已经脱离了那个噩梦,已经没事了。 但是你一直不睡觉,林檎说,所以你在窄楼里会不会也觉得不舒服? 徐北尽: 他目光古怪地看了看林檎,心想,这颗小苹果是在关心他的身体? 他们都认识多久了? 徐北尽又好气又好笑地叹了一口气,说:林檎啊,我并不是一定需要睡眠 可是你不需要睡眠,和我关心你不需要睡眠之后的身体状态,有关系吗?林檎困惑地说,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徐北尽略微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林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所以你果然还是觉得不舒服。 徐北尽沉默片刻后,说:我不能让别人进入我的噩梦。 如果林檎迟疑了一下,如果你信任我,那么,你可以睡觉。我帮你看着。我不会让任何人进入书店的传送门。 徐北尽怔住了。 他知道这算是一个解决办法,起码在林檎看来,如果徐北尽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其他人进入他的噩梦,那么他来守住书店的传送门就好了。 说到底,以林檎的武力值,以及他在窄楼底层的威望,他做这种事情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但是徐北尽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因为 这并不仅仅是他信不信任林檎的问题,更关键的是,林檎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个份上?就仅仅只是为了让他睡一个好觉?仅仅只是担心他的身体健康? 那么问题又来了林檎有必要这么担心他的身体健康吗? 谁都知道这只是一个游戏,他在这个游戏里不眠不休,也不过是心理上的疲惫而非生理上的。而林檎这么大费周章、大张旗鼓、小题大做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喜欢他吗? 徐北尽沉默地看着林檎。 林檎也歪了歪头,问:你不想好好睡一觉吗? 徐北尽心想,当然,他当然想,但是 第348页 但是 他叹了一口气,说:林檎。 林檎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话。 你让我感到很困扰。徐北尽说,如果你这样的表现、这样的提议,是因为你喜欢我的话。 林檎困惑地皱了皱眉。 片刻之后,他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于是格外真诚地说: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不用感到困扰。 徐北尽: 他看了林檎片刻,随后突然恍然大悟。 这颗小苹果不会以为,喜欢这种事情,和打架是一样的吧? 第93章 再次合作 徐北尽觉得,林檎的感情现在变得十分棘手。 他看出来,林檎恐怕是当真了,他当真觉得自己喜欢徐北尽。可是他真的喜欢吗?就算他实际上不喜欢,他好像也已经把自己给说服了。 林檎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忽悠瘸了那徐北尽要怎么办? 他并不是觉得讨厌林檎,虽然有时候林檎会让他觉得生气。 但是但是他也不是喜欢林檎。 他只是觉得有点头痛。 说到底,他仍旧觉得他们此前那种更为纯洁的友情,让他觉得更加舒服一点。而喜欢?恋人? 徐北尽怎么可能和林檎? 他无法想象。 这让徐北尽觉得太别扭了。 不管是林檎的关切还是他的讨好,这些行为现在看起来都多了一层桃色的氛围。即便以前徐北尽也不是那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但是起码比现在好多了 徐北尽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有点苦恼地思索着。 而林檎还在那儿强调:所以你真的不用困扰,也不用在乎我的想法。我喜欢你,我想要关心你的身体,我想要待在你的身边都是我的事情。 徐北尽: 他想,所以宾语都是他啊!凭什么他不用感到困扰啊! 徐北尽无言地看着林檎,而林檎也睁大眼睛看着他。 那样子还真是令人真切地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是听他话的,是亲昵而顺从的。他的顺从是因为他的感情,而不是因为他力量的弱小。 实际上,林檎在窄楼里,拥有多么庞大的力量啊。 但是他只是困惑而专注地盯着徐北尽,就好像徐北尽的困扰也成为了他的困扰一样。 徐北尽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他说:所以如果我拒绝你的感情,你会觉得难过吗? 难过?林檎迷惑地重复着,所以正常来说,其他人被拒绝了感情,就会觉得难过吗? 这问题让徐北尽无法回答。 林檎又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但是我还没有表白,所以你也不能拒绝我。表白,然后是被拒绝逻辑是这样的,对吧? 徐北尽: 这逻辑还真的很正常!一辈子不表白就一辈子不会被拒绝对吧?! 徐北尽心中抓狂了。 而且而且林檎这叫没有表白??他这是在狡辩?这是在偷换概念?是在堵死徐北尽拒绝他的可能? 徐北尽无言地盯着林檎。 他突然觉得,他对林檎的印象似乎有一些不太正确。林檎并不傻,有的时候,甚至显得格外狡猾。 而且,虽然是林檎喜欢他,但怎么总是他感到一阵头大,而林檎还在那儿得意洋洋,好像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一样。 徐北尽认真地看着林檎,再一次确认,这家伙是认真的。 他真的觉得,他还没有表白,所以也不存在徐北尽拒绝他的可能,所以,他当然可以顺理成章地继续留在徐北尽的身边,也压根就不会感到难过。 于是徐北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招惹上林檎这样的人,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他忧心忡忡地想。 又或者,像林檎这样头脑简单的人,招惹上徐北尽这样心思复杂深沉的人,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徐北尽心想,幸亏自己是一个好人。 林檎看着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徐北尽的走神,于是他提醒他说:所以刚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徐北尽怔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是关于他的睡眠的事情,徐北尽诚实地回答,不,不用了。我睡不着。 这是实话,他确实睡不着。 在窄楼现在的局面下,他怎么可能睡得着?他反而觉得,保持清醒,能够让他更加舒服一点。 林檎看了看他,大概是觉得他说的是真话,琢磨了一会儿,就说:可是你真的不难受吗?这么久不睡觉?他坦诚地说,你不想让别人进入你的噩梦,可是他们都愿意进入你的噩梦。 他们愿意,但是我不愿意。 你觉得这样是对他们好? 徐北尽坚定地说:我认为是。 林檎看着他,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徐北尽无言以对,心想,什么时候林檎都能对着他叹气了?他叹什么气? 第349页 林檎说:我觉得别人不会领情。而且你还会觉得难受。他问,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徐北尽沉默片刻,随后轻轻笑了一下:值不值得,不是我说了算吗?是我在不睡觉 但是我会心疼。林檎在徐北尽的面前比划了一下,我觉得你的脸色很难看,黑眼圈很重,嘴唇干到起皮我会觉得不舒服。 如果你都愿意为他们着想,为什么不愿意为我想想呢?我替你觉得难受。 徐北尽顿时就沉默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后,他只能五味杂陈地说:林檎啊 林檎困惑地歪了歪头。 徐北尽说:你真的让我很困扰。 林檎: 世界上怎么会有徐北尽这样的男人!他关心他居然还能让他觉得困扰! 林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那表情把徐北尽给逗笑了,他乐不可支地说:你太有意思了,林檎。 林檎板起脸,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徐北尽看着他,最后为难地摇了摇头。他站起来,拍了拍林檎的肩膀,决定还是暂时冷处理这份感情。 他转而说:我有点事情出去一趟,你看家。 林檎奇怪地问:你去哪儿? 不过看家这个说法,让林檎觉得有点微妙的甜蜜。他品味了一下那滋味,坦荡地觉得十分不错。 徐北尽说:去隔壁。我找那位窄楼居民有点事情。 林檎哦了一声,随后说:早去早回。 徐北尽笑了一下,指了指书架:想看什么自己拿吧。 徐北尽离开之后,林檎有些无聊地坐在那儿,想到徐北尽说到书架,就转头去看了看。 这么多天以来,林檎也看了不少书。不过,比起徐北尽书店里那些高至天花板的书架上,仿佛无穷无尽的书籍,林檎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认为,他看的书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他不禁对徐北尽曾经的生活有些感兴趣。在那么多年里,徐北尽就只是看着这些书,然后度过的吗? 林檎站了起来,走到书架边上。 一直以来,他只是在看其中一列书架上的书。那都是一些小说,十分有意思,但是这个时候,因为想到了徐北尽曾经的生活,所以林檎也不免对其他书产生了一点兴趣。 他看向那些书架。 因为徐北尽不在,所以他也没仔细翻找,只是看了看标在书脊上的标题。 这是什么?林檎突然疑惑地自言自语,更新日志? 他奇怪地看了看这本白色封面、黑色文字的书籍,不不应该说是书籍,那更像是什么报告,只是简单地装订在一起,十分简陋。 这本书被随意地塞在书架的某个边缘角落,顶上已经落满了灰尘。如果不是林檎一时突发奇想,仔细看了看这排书架上的书,那么恐怕它将永远不见天日。 不过,即便林檎对这书产生了一点兴趣,但是他也没去拿,只是想着回头问问徐北尽。 他又从旁边那排熟悉的书架上,拿了一本先前没看过的小说,坐在那儿静静地看了起来。 过了会儿,林檎便彻底将那本奇怪的更新日志抛之脑后了。 * 徐北尽去找苏恩雅的时候,想象过不少可能性。 比如,对方可能并没有遇到任何事情,就只是简单地回到了窄楼底层。说不定就只是运气不太好,被随机回来了。 又比如,对方可能一无所知,不管是对末日、对窄楼还是对噩梦。 她可能以为自己的噩梦,只是简简单单的普通噩梦,尽管那栋家具成精的公寓楼的确意味着一些什么,但是苏恩雅又不一定知道,不是吗? 然而当徐北尽走进她的屋子,看见那个女人的眼睛的时候,他想,他错了。 这位女性扮演者显然知道什么。 他们相顾无言了片刻。 最后,是那个女人先说了话:久仰大名。 徐北尽默然注视着她。 女人喃喃说:你肯定想象不到,我经历了什么即便你也是扮演者。 徐北尽看着她,问:在去往更高层之后,你的新噩梦是什么? 女人古怪地笑了一声:我觉得命运有时候针对我,你知道吗?在窄楼底层,这个噩梦折磨了我很久。后来我想办法离开之后,又有了一个新的噩梦 而那个噩梦,甚至解释了,为什么之前那个噩梦是这样的它解释了一切。而反倒是我理解了过来,那些任务者,一个个就像是白痴一样。 徐北尽微微皱了皱眉,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想。 而女人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你应该先问我,我是怎么去到更高层的,又是为什么会回到窄楼底层。 尽管徐北尽有了一些想法,但是他仍旧按照女人的意思问了出来:所以,怎样?为什么? 我不是通过我的噩梦的真结局,去往更高层的。女人古怪地笑了一声,我知道另外一个噩梦,也知道那个噩梦的真结局是什么,而那个扮演者已经疯了。 第350页 所以,我让任务者们以为,我才是那个噩梦的主人,并且暗中推动他们解决噩梦。他们以为我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哈,任务者们真是好骗。 当时我不知道这样作弊的手法能不能骗过主脑,但是我成功了。 徐北尽一时间有些恍然。 原来她是这样去往更高层的。 而且苏恩雅说的那个噩梦,就是不久前他进入的那个噩梦吗?居然如此巧合? 或许,就是在那个噩梦的主人疯了之后,苏恩雅才能够趁虚而入、瞒天过海。而那已经是,几年之前的事情了。也许就在任务者们对徐北尽的噩梦失去兴趣之后。 徐北尽想,真是离奇的经历。他压根没有想到,窄楼中居然发生着这样的事情。 这还仅仅只是苏恩雅的行为。其他的任务者,是否又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尝试各种合规的不合规的手段,仅仅只是为了去往更高的楼层呢? 而且,苏恩雅明明已经通过作弊的手段去往了更高层,为什么又会回到窄楼底层?主脑发现了她作弊的手段? 他不禁好奇地问:所以,你为什么又回到了窄楼底层? 因为那个噩梦。女人的声音逐渐低沉,因为那个噩梦我明白了一切。我在想,我应该让别人也明白真相。我暗示了他们,可是他们没有听懂。 然后我惹来了主脑。可能是我做得太过分、太明显了。主脑把我罚退了楼层,可是我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困在这座该死的窄楼里?!我们难道活该吗? 不徐北尽下意识在心中回答苏恩雅的问题,他们当然不是活该被囚禁在这儿。 徐北尽沉默了片刻。 他终于明白了苏恩雅的遭遇。 他缓缓说:所以,那个噩梦是与航天局有关的那个噩梦吗? 他看到极度的恐惧和震惊浮现在那个女人的面孔上。 苏恩雅的嘴唇颤抖着,将自己的背脊更加用力地贴在墙上,她颤抖着问: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你到底是谁?! 徐北尽沉默了片刻,忽而一笑,说:我不是很想解释这件事情。总之我就是知道这个噩梦而已。仅此而已。 苏恩雅十分戒备地盯着他。 徐北尽说:如果我对你有恶意,我这个时候就可以让NE来对付你,不是吗?你可以信任我。 苏恩雅说:我不相信任何人。 好吧。 不过苏恩雅随即又说:我也不需要。我只需要你帮我个忙你帮我让那些任务者,明白真相,让他们,进入那个噩梦。 徐北尽怔了一下,随后困惑地问:你为什么会希望任务者明白真相? 苏恩雅愤恨地说:因为我明白了真相。我深受折磨,日夜苦痛。而其他人为什么能活在无知的快乐之中?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阴暗的光,我要让他们也明白,真相到底是什么。 徐北尽皱了皱眉。 苏恩雅又说:而且,我知道很多人,就是想要知道真相。她声音古怪地笑了一声,既然这样,那就如他们所愿,不好吗? 徐北尽欲言又止。 他与苏恩雅的想法几乎南辕北辙,但是,近日来他也一直在考虑让任务者们得知真相的可能不仅仅是扮演者的存在,也包括,末日,以及末日背后、他们进入窄楼的真正真相。 他也想过,让那些任务者进入那个噩梦。他没想到,苏恩雅甚至曾经就是那个噩梦的主人。 可是他并非如同苏恩雅这样,只是出于报复或者某些阴暗的念头。 他只是在想,是否有可能,逃离窄楼呢? NE将某名任务者罚退楼层?有这样的规矩吗?而且,还恰巧就是徐北尽的邻居? 徐北尽再一次想,NE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就如同此前窄楼中的流言蜚语令人心生不安一样,这个突然回到窄楼底层的扮演者,这个口口声声说要揭晓真相给任务者们看的扮演者她真的,只是表面上这样而已吗? 或许她只是找了一个理由来说服徐北尽? 徐北尽沉默地思索了片刻,又说:但是,那个噩梦在更高层。 不。苏恩雅低声说,现在不是这样了。 徐北尽怔了一下,随后困惑地皱起眉。 苏恩雅说:当我回到窄楼底层我将那个噩梦,一起带了回来。 徐北尽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 苏恩雅声音低哑地笑了起来。 她的面容在慢慢地发生改变,她的声音、体型、五官全都在慢慢地变化着。 她,又或者他,说:NE大概是出现了什么bug。它罚退了我的楼层,可是那究竟是让我以那个窄楼居民的身份回到底层,还是重新获得窄楼底层居民的身份? 徐北尽静静地看着这个男女莫辨的扮演者,眸色深沉,一时间令人难以猜测他究竟在想一些什么。 第351页 而这名扮演者说:我已经选定好了一个屋子的所在地。只需要你,帮我将这个消息传出去。让那些任务者进入我的噩梦吧,让他们知道真相。 徐北尽眯了眯眼睛,他感到情况正在发生一种微妙的变化。 他不禁想,NE到底在干什么?真会出现这种bug吗?让一名任务者,同时拥有两位窄楼居民的身份,并且拥有两个噩梦? 这未免也太出格了。 果然,还是有什么东西,发生了令人猝不及防的变化。 在苏恩雅的注视之下,徐北尽沉默了许久,然后说:我明白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此前与戴无的合作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有一件事情你想错了。 那名古怪的扮演者问:什么? 不仅仅是任务者想要得知真相。徐北尽的目光幽深,仿佛注视着苏恩雅,又仿佛看着其他什么东西,还有,扮演者。 苏恩雅这才恍然大悟,低声喃喃:是的,是的有一些扮演者,他们,可不像我。他们不知道真相,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浑噩度日 徐北尽便说:我知道一名扮演者。他们有一个组织 苏恩雅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戴无? 徐北尽怔了一下。 苏恩雅盯着徐北尽看了一会儿,然后古怪地笑了起来:无论戴无是怎么跟你说的,我奉劝你,不要相信他。 徐北尽不解地挑了挑眉:为什么?想了想,他又补充说,可是他似乎想要知道真相。 你可能知道他关于第二人生的论调,苏恩雅说,可是,这明明只是一个游戏。凭什么,成为我们的第二人生? 徐北尽默然看着苏恩雅,随后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这群扮演者也好,任务者也好,为什么都有着各自的理念、各自的想法呢?仅仅只是像绯和巫见那样追寻真相,又或者仅仅只是像牧嘉实那样,单纯地想要逃离窄楼,不好吗? 他们总是想把一切都想得清清楚楚,想用自己的理论为这个世界定下规矩。他们认为世界应当按照他们的想法运转。 可是世界从来不会按照任何人的想法运转。 徐北尽说:第二人生也好,游戏也好,他说,我是一个实际的人,我只需要解决眼下的难题而已。而与戴无合作,是最简单的办法。 苏恩雅皱着眉,似乎不太情愿。 徐北尽想,这名扮演者难道和戴无有什么私人恩怨?为什么要这么抗拒与戴无合作的可能? 徐北尽只是好奇了一瞬,他有些无奈地想,事到临头,这群扮演者居然还在闹矛盾,居然还在彼此仇视。果然,人类终究还是人类。 任务者们会在噩梦中吵架、互相拖后腿,而扮演者们也同样。 徐北尽摇了摇头,说:说到底,我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帮你做这件事情的扮演者。 任务者呢?苏恩雅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徐北尽,你明明在窄楼底层这么有名,难道你就没有几个认识的任务者吗? 徐北尽沉默了片刻,感到些许的不悦。 他突然有些奇怪地说: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能去做这件事情,而要来拜托我。如果我今天不来拜访你,你也不会行动吗? 我会行动。但是既然你来找我了,那么你恐怕也会想要得知真相,这样一来 徐北尽说:我好奇的就是,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知道真相? 苏恩雅似乎以为,用一个真相的名头,就可以让徐北尽为自己做事,任意地使唤徐北尽,拒绝徐北尽提出的与戴无合作的方案。 这位扮演者似乎有点太天真了,就好像得知真相这件事情,让他已经是他了,他的外表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女性特征了感到格外沾沾自喜一般。 如同那些处于更高层的任务者,仅仅因为多打出了几个真结局,就变得傲慢自得。 苏恩雅停住了话头,随后喃喃说:是的,是的,你甚至知道那个噩梦 这名扮演者更加用力地蜷缩起来,此时他看着徐北尽,目光中满是恐惧。他大概在困惑徐北尽的身份,并且因此感到了格外的不安。 徐北尽平淡地说:我会去做这件事情。但是,如何做,我有我的想法和方案。至于戴无他说,我会记住你的忠告,不过,与他合作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苏恩雅沉默不语。 徐北尽说:我们终究有着同一个目标。 苏恩雅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徐北尽与他告别,离开了这间屋子,回到了自己书店。 几天之后,徐北尽在某个噩梦中睁开眼睛。 他看了看周身的场景,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心想,果然,NE真的有点问题。 这是一间图书馆。 徐北尽此刻位于这间图书馆的某间办公室里,身份大概是图书馆的职员,至于具体是什么,现在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第352页 他只是在想,他真的进入了这个噩梦。 苏恩雅的,噩梦。 第94章 这不太科学 徐北尽想,这不太科学。 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前,徐北尽考虑过,他是否真的会进入这个噩梦进行扮演。 他进入噩梦上工扮演,是挺随机的事情,进入哪个噩梦也全看主脑的安排。但是在直播系统到来之后,他进入的噩梦,就显得越发有规律起来。 比如上一个噩梦,那个与电梯有关的噩梦,徐北尽拜托戴无去宣传一下,让任务者们对这个噩梦感兴趣。其实徐北尽并没有指望自己能进入那个噩梦扮演。 但结果是,他真的进入了那个噩梦。 而现在,他也进入了这个噩梦。 他想,怎么,NE难道开始满足玩家的需求了? 这不可能。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NE怎么可能让他心想事成?怎么可能让一名扮演者想进入什么噩梦,就进入什么噩梦?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所以,NE出了什么事? 更早之前,当那个有人成功离开了窄楼和终极噩梦的消息在窄楼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徐北尽就想过,这些流言最终导致的结果,是使任务者们活跃起来。 说不定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真的能够离开窄楼呢?弄假成真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可问题就在于,谁传出的这些消息? 任务者们哄闹了那么多天,也没找出消息的来源。难不成窄楼里还真的有幽灵不成? 只可能是NE。 NE就是这座窄楼里的幽灵。 可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传出这样的流言,又为什么要放任流言在窄楼中蔓延? 而且,它又为什么要让苏恩雅回到窄楼底层?还故意让他回到徐北尽的隔壁?还让他带着那个来自更高层的噩梦? NE就好像是在帮助徐北尽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 NE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徐北尽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心想,真他妈可笑。 所有人都以为NE是幕后黑手的眼睛,是无处不在的监视者。可是,从他观察到的种种迹象来看,NE甚至是在偷偷帮助任务者与扮演者起码,是让他们认清真相。 他叹了口气,感到一阵烦闷与倦怠。 他知道很多,但是他也不知道很多。他不知道NE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窄楼外面的世界又怎么样了。他们进入窄楼已经这么多年了或许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是的。或许,时间也已经足够久了,久到NE也开始偏离既定的轨道。 或许 徐北尽想,或许,是时候对外开放自己的噩梦了。 那大概会是十分滑稽的场面。人人都以为他的噩梦中隐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可那不是那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秘密。那只是 那只是,与噩梦有关的噩梦而已。 而他想要开放自己的噩梦倒不如说,是因为他想要进入自己的噩梦。他觉得有必要,有必要做出一些改变和尝试,起码,去确认一件事情。 NE 徐北尽坐在那儿,目光闪烁不定、幽深而晦暗。 他想,如果真的要进入自己的噩梦,那么他得寻找几个合适的伴仅凭他自己,或者林檎,是不可能达成他的目标的。 他需要时间,需要足够的时间,需要足够强大的伴。 徐北尽思索了片刻,然后暂且抛开了这些思绪,将目光放在了直播间的画面上。他已经开启了直播,观众们也纷纷出现。 北北好! 北北最近播得好频繁哦,保持! 偷偷舔舔北北的帅气脸蛋。 你guna!北北的帅气脸蛋是我的! 你才guna!是小苹果的! 这次又是什么噩梦啊,北北? 推理大佬的话,总算是将直播间的氛围拉回正经的范畴。 徐北尽想了想,笑着说:如果我直接告诉你们的话,恐怕就剧透了。 呜呜呜其实我想听剧透。 但是推理大佬不让 嗨呀反正我也不动脑子,推理大佬冲鸭! 徐北尽笑看着公屏上飘过的弹幕,然后又看了看直播间画面右侧的场景列表,打算将镜头转移到任务者们那边。 然后他盯着那些任务者们的名字看了一会儿。 牧嘉实、绯、巫见、林檎、丁亿。 又是五人开黑局??? 剩下的四个人倒是不认识的名字,不过就这五个熟人,就足够让徐北尽哭笑不得了。 他不禁摇摇头,想着在这一次噩梦之后,牧嘉实、绯、巫见这三人,恐怕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 不过丁亿? 丁亿怎么回到了窄楼底层?她在更高层经历了什么? 徐北尽心中好奇,便将镜头切换到了任务者们那边。此刻,九名任务者就集中在图书馆附近的某片街区。 比起此前两个噩梦的废墟、燃烧的城市等等场景,这一次的噩梦,场景就好像是末日尚未到来之前的繁华都市景象。 第353页 夏日午后,晴朗炎热。繁茂的大树旁传来蝉鸣,路面被太阳烤得炽热。只不过,那些疯狂的人类打破了这种宁静的场面。 时不时就有疯狂的人类狂奔而去,不知道去往何处。 九名任务者出现在某条十字路口的路旁,面对这幅场景,一时间有些错愕。 夏日的热气不一会儿就让他们汗流浃背。 牧嘉实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目光扫过在场的任务者。 绯和巫见在场并不令他意外,因为他们就是一起来到这个噩梦的。林檎倒是令他有些惊讶,不过反正这位大佬向来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会去往哪个噩梦。 那些不认识的任务者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丁亿? 牧嘉实的目光在丁亿的身上顿了顿,而那个青色头发的女人也静静地回视着牧嘉实,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牧嘉实心想,搞什么?丁亿怎么又回到了窄楼底层? 她放弃了自己在窄楼底层建立的一切,义无反顾地去往了更高的楼层,而现在她又回来了? 牧嘉实有些难以理解这位曾经的亿万富翁的心态。 他又看向那四名不认识的任务者,猜测他们是因为近来窄楼底层中新的传言,才会选择进入这个噩梦。 那些传言是关于一个新的噩梦。 不得不说,当牧嘉实听闻这个传言的时候,他也不由得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他们这些任务者在其中疲于奔命,居然只是因为一些不知真假的传言? 但是当他真的了解到这个传言的内容,以及关于那个噩梦的一些消息的时候,他不由得错愕了。 因为他发现,那个噩梦就是,就是他在窄楼更高层遇到过的那个噩梦! 这怎么可能?! 他本能地认为,这或许与苏恩雅有关系不,这必然与苏恩雅有关系! 然而当他去寻找苏恩雅的时候,他却意外地发现,苏恩雅已经不知所踪。 那一刹那,牧嘉实感受到的是某种不可遏制的恐慌。苏恩雅的失踪似乎预示着某种不祥的征兆,让他感到,这一切的背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拨弄着琴弦,并无形中推动着一切的发展。 而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只手的主人,他是好意还是恶意? 牧嘉实忧心忡忡,打算回到家中,但是在瞥见苏恩雅隔壁的书店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随后去拜访了徐北尽。 在他与徐北尽的那段谈话之中,他现在唯一仍旧深深记得的是,那个坐在那儿,目光幽深、肤色苍白的男人,用一种神秘莫测的、冷淡而饱含深意的语气对他说: 得知真相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是如果一辈子都无法得知真相,那么你会死不瞑目吗? 而牧嘉实坚定地说:如果真相可以引领我去往我想要去的地方,那么是的,我会。我想要得知真相。 徐北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说:去那个噩梦吧。 牧嘉实有些困惑。 徐北尽说:最近窄楼底层,正在流传的那个噩梦。去那个噩梦。 于是牧嘉实就来到了这个噩梦再一次,应该说。 他有些想知道,徐北尽是否知道他曾经进入过这个噩梦。他觉得徐北尽应该是不知道的,但是这位神秘的书店老板身上,总是萦绕着一种高深莫测的气场,令牧嘉实总是觉得,好像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一样。 他想,那不过是一位窄楼居民。 窄楼居民。 现在这个名词对于他来说,意味着更多的一些东西了,而并不仅仅只是人工智能、游戏里的一串数据。 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前,他还去寻找了绯和巫见,并且与他们约定一起进入这个噩梦。 而在更早之前,他与这两名任务者还有一次会面。 绯和巫见与他提及了他们在之前一个噩梦中的遭遇,那个与电梯有关的噩梦。他们说到的,关于那个噩梦的真相与真结局,令牧嘉实大为震惊。 他并不知道那栋大楼里的幸存者是在进行着扮演,他完全没有了解到这个信息。他只是在遇到那个小女孩之后,将她带到了她的妈妈身边16楼的那个女人然后就打出了真结局。 绯苦笑了一声,说:那么,你打出的,或许就是游戏中的结局。 在这个噩梦中,9楼以下的疯子为这栋大楼建构了一个庞大的、真实的,却又完完全全依靠虚拟剧本的游戏世界。达成这个游戏的结局,即带着小女孩找到她的妈妈,或许也可以说是这个噩梦的一种结局。 然而那却是虚假的真结局。 虚假的真实,有意义吗? 牧嘉实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过现在纠结当初的结局也没有意义,他反而更加在意绯和巫见带来的消息。 扮演他喃喃念着,或许 绯说:别说。别说出来。 牧嘉实看着她。 绯咬着嘴唇,身体轻轻颤抖着:如果被NE发现了 牧嘉实知道绯和巫见的性格,于是也不再多说。他们三人沉默着,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354页 随后,牧嘉实向绯和巫见说了苏恩雅的事情,包括他曾经在更高层遇到的那个噩梦。 他突然意识到,关于所谓的真相,他知道末日的部分,而绯和巫见知道窄楼居民的部分。 但是那就意味着全部了吗? 说到底,他们为什么会进入窄楼,为什么会成为这栋雾中之楼的囚徒谁也不知道。他们只是接近了真相。他们了解了一部分,却还没有真正窥见全貌。 那一次会面,他们最终困扰于这些信息暗示的东西。而之后,他们便决定进入这个噩梦。 这个在窄楼底层传得沸沸扬扬的噩梦。 在传言中,任务者们都说,这是第一次出现在窄楼底层的噩梦。但是那位窄楼居民,也就是这个噩梦的主人,却嚷嚷着说自己是从更高层下来的。 他还嚷嚷着说,末日要来了,而他们这些人,全部都得死。 这可真是十分恶意的恐吓,但偏偏把窄楼底层任务者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这群任务者想,末日?末日??他们就需要这样的噩梦! 现在,所有与末日有关的噩梦,似乎都隐隐附上了终极噩梦的影子。 任务者们认为,这个名为《逃出生天》的游戏,或许其背景就是一场末日导致生灵涂炭,幸存者们在这栋高楼里苟延残喘,而外来者(任务者)的出现就是为了解决这个末日,起码,是调查清楚末日的来龙去脉。 幸存者们,也就是窄楼居民的噩梦,是基于他们在末日中的遭遇而衍生出来的;外来者们进入他们的噩梦,了解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随后有的放矢地针对末日,从而将这群幸存者从窄楼中解救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也就必然有终极噩梦的存在,其目的就是为了彻底地解决这个末日。 而只要解决了终极噩梦,任务者们就相当于通关了这个游戏,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这个噩梦般的游戏。 这是不少人的想法,因而他们疯狂地寻找着与末日有关的噩梦,企图打出一个真结局,而如果这个噩梦碰巧就是所谓的终极噩梦,那么他们就可以离开窄楼了。 但是,当然,也有一些人有了更深入的想法。 既然真的存在那所谓的末日,为什么这末日会是发生在窄楼居民身上,而不是发生在他们这群地球人身上呢? 说不定地球正是因为遭遇了一场末日不管是怎样的表现形式所以,他们这些人才会来到窄楼。游戏中的背景故事是在隐喻他们这群地球人的遭遇。 他们,才是真正失去了自己的母星,并且困在这座灰暗阴森的窄楼中的,幸存者。 第一层和第二层的推断,现在在任务者中,都有不少的信奉者。 而第三层,恐怕就只有少数人知道了。 那就是为什么,窄楼居民,不可能是地球人呢?为什么窄楼居民和外来者,不能是类呢? 在更高层,在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一些消息开始在暗地里流传了出来。 源头,是绯送往更高层的道具卡。 她之所以制作了三张,是因为他们的组织向来如此,目的是保证信息一定可以传递到相应的人手上。 但是这一次,最终回到他们组织的道具卡,只有两张。有一张遗落在外。 这些道具卡转移的方式,终究还是让某位任务者去往他们的组织已经熟知的某个噩梦中,打出真结局然后去往更高层。这是非常原始的传递信息的途径,但是也别无他法。 只不过,在噩梦中,这位任务者不幸地遇到了某个卡贩子(或者说,现在人人都是卡贩子?),随后又不幸地被偷窃了那张用以传递信息的道具卡,并且,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而那名卡贩子,在去往别的噩梦,尝试使用那张道具卡却发现无法使用,气愤之下撕毁了那张道具卡之后,才发现,其中另有玄机。 那个噩梦中的所有任务者,全都得知了那个消息窄楼居民,有问题。 绯写在那张纸上的信息非常短暂,但足够精确:窄楼居民。扮演。人类玩家? 于是,在某一刻,任务者们开始用特别的目光看待那些窄楼居民。 更高层的窄楼居民有着样的疯狂,但是他们中也有相当一部分,还保持着理智与清醒。 那位曾经与徐北尽有过短暂的接触的,名为吴伸的扮演者,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机会。 当某个任务者,直白地询问他是否是在扮演某个角色、是否有着剧本的时候,他回答: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没有?他说,我和你不都是两个眼睛一条鼻子一张嘴吗? 那名任务者震惊地将这个信息传递出去。 很快,更高层的任务者便全都得知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这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觉得这只是无稽之谈,而有些人却突然深信不疑,神神叨叨地与其他相信这个消息的任务者,共地讨论着这个可能。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讨论这件事情,生怕NE以及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会发现,但是,他们却暗中交换着信息、交流着各自的猜测。 第355页 在一段时间的暗流涌动之后,一切似乎又都恢复了平静。 因为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他们得知窄楼居民也是他们一样,困在这座窄楼中的玩家,甚至是他们的胞的时候,出现在他们心中的并非是狂喜,而是短暂的震惊之后的更深的绝望。 是的,又多了一批受难者。 可是那又如何?即便有着窄楼居民的配合,他们也无法离开窄楼。 更何况,在这几日更为坦诚的交流之中,他们已经从窄楼居民话语的暗示中意识到,这群胞受到NE更深的钳制与束缚。他们无法脱离剧本,甚至本身就有着更为严格的等级限制。 如果是群演的话,那么他们几乎无法得知任何与噩梦有关线索。 而且,即便他们知道什么,他们想要对外说的话,也样需要NE的认可,而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对外透露的。 因此,在短暂的狂烈气氛过后,更高层的任务者们陷入了更为沉寂的状态。 而尽管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们还没有全部得知这件事情,但是也的确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任务者,得知近几日更高层的氛围颇为古怪与微妙。 但是他们也无暇理会更高层发生的事情。 因为,他们现在事情多的是。 这个时候窄楼底层的任务者,有那个废墟的噩梦需要打通、有那个电梯相关的噩梦需要进入,还有现在这个,好像还是从更高层下来的,莫名其妙的噩梦等待着他们。 他们忙得很。 不少任务者还没去过之前两个噩梦,就听闻有新的、可能是终极噩梦 的噩梦出现了,不由得头痛万分,压根就不知道应该先去哪一个噩梦了。 当然也有任务者,闷着头就往第三个噩梦那边去了。 为什么? 因为有不少人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们之所以会来到窄楼底层,是因为他们听闻终极噩梦位于窄楼底层;但是当他们闻声而来,却发现那个传闻中的噩梦,并不是所谓的终极噩梦。 随后,窄楼的出口应该是在底层而非顶层的说法,又将他们说服了。 可是说到底,终极噩梦究竟在哪儿呢? 谁也不知道。 现在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噩梦的主人声称自己来自更高层的噩梦,听起来似乎更像一些。 如果这个噩梦是不定期随机出现在窄楼的某个楼层 任务者们浮想联翩。 他们总觉得,奇怪之处在于,为什么有人成功离开了窄楼这个传言,没有任何一个楼层的任务者出来认领呢?为什么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的最初来源应该是在哪里? 如果,那个终极噩梦,就是无法确定究竟出现在哪里呢? 曾经任务者们认为那个出口、那个终极噩梦,一定是在顶层。可是更高层的任务者没人知道那究竟在哪儿。 于是,更高层的任务者反而将目光投向了窄楼底层。 当这群更高层的任务者回到窄楼底层,却一无所获,却突然听闻有个更高层的噩梦莫名其妙出现在窄楼底层 他们纷纷想到,不会是这个噩梦吧?这么神出鬼没,也难怪别人不知道终极噩梦的确切位置,对吧? 基于种种原因,许许多多的任务者都将目光投在这个噩梦上。 而如果是那些赶不上趟儿、消息不够灵通的任务者,这会儿说不定还在和那个废墟的噩梦死磕。 牧嘉实将目光放在那四名不认识的任务者身上,心想,能在第一时间进入到这个噩梦,恐怕是能力非常强、嗅觉非常敏锐的任务者吧。 这个噩梦或许他可以当个废物了? 牧嘉实几乎开玩笑一样地想。 他曾经来过这个噩梦,知道应该如何打出真结局,尽管他这一次进入这个噩梦的目的并不在此。再说了,在窄楼底层,即便打出坏结局,又能如何呢? 再者说,这个噩梦中还有林檎。 无论怎么想,这样的大好局面,都可以让他尽管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信息,而不必顾及其余任务者的遭遇。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就在牧嘉实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看过去,是一名长发的男性任务者。 那人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如痴如狂地说:我闻到了,是我心爱的死亡的气息。 牧嘉实: 糟糕,好像有变态进入了这个噩梦。 第95章 分工合作 牧嘉实无言地盯着那个长发的男人。 在窄楼中,的确有非常多性格较为变态的任务者。 比如眼前这个,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牧嘉实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问题所在。 在窄楼的噩梦中死亡之后,是可以立刻复活的。 于是,这就吸引了一批追求死亡的人。既然死亡没有了代价,那么死亡不也就显得不那么可怕了吗?现实里死了也就是死了,成了冰凉的尸体。但是这个游戏里,死了却还能再活过来。 死亡那凛然的、可怕的经历,一旦可以重复,那就成了一种难能可贵的体验,甚至令某些人上瘾。 第356页 但是这却令其他任务者深恶痛绝。 这伙人追求死亡,可是有人死了噩梦就会重启,重启次数多了噩梦就会崩坏。有的人还有良知一点,死了几次就让其余任务者解决了噩梦再说。 可有的人,那真是故意奔着沉沦在永恒崩溃的噩梦里去的。 而他们却会把其他人也都拖下水。 噩梦的永恒崩溃,并不一定意味着所有任务者都会沉沦其中,但是,必定意味着一个坏结局。 多少高层的任务者,就是被这伙人坑到底下的楼层去的。 这群追求死亡的人,在窄楼中的名声,可以说比卡贩子还不如。随着他们对死亡的追求,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沦落进永恒崩溃的噩梦,时至今日,这伙人已经十分罕见了。 起码牧嘉实在窄楼中这么多年以来,都没能见过一个。 然后现在,就在这重要的关头,他居然遇到一个。 牧嘉实登时无语。 其他任务者大概是也反应过来了,一个个纷纷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长发男嘿嘿笑着:你们放心。他伸出舌头往自己的嘴唇上舔了一圈,似乎兴奋到难以自制,我不会主动去追求死亡,但是机会来了,你们可千万让我去送死,可别阻止我。 其余任务者嘴角一抽,不由得想,这说法和主动追求死亡有什么区别吗? 他们干脆就不再理会这个长发男。 绯看了一眼牧嘉实,发现这名任务者正沉默着,便主动接过了话头,让其余人自我介绍一番。 在场一共九名任务者,除却林檎、牧嘉实、丁亿、绯、巫见和那名长发男以外,还有三人,一男两女。其中一男一女自称是情侣,而第三位女性任务者,是位年轻女子,说话的时候带着跳脱活泼的生机。 她自我介绍为贺淑君,是从更高层下来的任务者,目的就是寻找终极噩梦,并且离开窄楼。 她如此开门见山,也让在场几名任务者都松了口气。 在贺淑君这么直白地说出口之前,这个噩梦中的几名任务者之间暗潮涌动,每个人都在想终极噩梦的事情,但是却没有人主动提及。 特别是那对情侣,干脆就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其中那位男性任务者,更是直接说:既然我们都是为了终极噩梦来的,那不如赶紧研究一下这个噩梦吧。 他们便看向这个场景。 他们所在的这个十字路口,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位于这座城市最为繁华的街区。在这个十字路口的不远处,他们看见非常多的商店、百货大楼,还有为数众多的银行、酒店等等。 尽管,奇怪的是,这样热闹、繁华的地区,周围却空无一人,除却偶尔有人如同疯子一样地跑过。那些高大的建筑群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疯子。 地面堆积着许多的垃圾、杂物和树叶,就好像城市的环卫工都消失了一样。那些垃圾在夏日炎炎中很快腐烂、生臭,苍蝇的嗡嗡声与蝉鸣声仿若相得益彰。 炎热使得任务者们不时就得擦一擦汗。 要说最为醒目的,就是位于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家图书馆。 那可能是久经岁月考验的一栋建筑,格外的古老沧桑,再加上那醒目的苍城图书馆字样,更是让人意识到,这应当是这座城市标志性建筑。 苍城?巫见喃喃说着,苍城苍城? 绯低声问他:你觉得熟悉? 巫见茫然地看着那栋建筑,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他说:我想,我可能我可能,曾经就是苍城人。 绯顿时就吃了一惊,连忙问:你确定? 巫见苦笑了一声:不确定。我已经没有记忆了。倒不如说,我的记忆被屏蔽了。他盯着那家图书馆,但是,的确非常熟悉。就好像不久之前,我还在这里借书、还书 绯沉默着。 巫见继续说:我甚至能想起,这里经过的公交车有很多辆其中有一辆是旅游专线。这条旅游专线,还可以去到附近的一家博物馆 绯说:你看起来不像是想不起来的样子。 巫见茫然了片刻:但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他说,我知道我很熟悉,但是那并不是一种实际的感觉。我的大脑好像在骗我那更像是,做梦。 绯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巫见摇了摇头,他说:我不想那么多了。他轻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不是吗?其实我们都已经知道了,那就是地球末日,就发生在我们的地球。 他的同伴深吸了一口气,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她紧紧地咬住嘴唇,转头去看其他人。 几人已经分散开来。 林檎盯着那家图书馆;那对情侣去查看不远处的公交车站;长发男站在街边探头探脑,好像希望下一秒就有一辆车能冲过来把他撞倒;丁亿和贺淑君站在一起,透过落地窗看着银行里面的场景。 牧嘉实还站在那儿,若有所思地左右张望。 他之前告诉过绯和巫见,他曾经来过这个噩梦,但是并没有完全讲明白他曾经的遭遇,主要是因为没来得及,当时他们还沉浸在窄楼居民居然有问题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上。 第357页 而后来,当他们发现窄楼底层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个噩梦之后,绯和巫见就让他不要事无巨细地讲清楚。 说白了,就如同之前进入那栋大楼的噩梦时候一样,绯和巫见还是担心牧嘉实当时的经验,会给他们带来先入为主的想法。 如果他们先一步接受了牧嘉实打出来的结局,那么说不定也不会在噩梦中了解到关于扮演和窄楼居民的问题了。 于是,现在的九名任务者中,仅仅只有牧嘉实对这个噩梦有着深刻的了解。 而此刻,当他转着脑袋,四处张望的时候,他不由得感到了一点困惑。他发现,这个噩梦与他在更高层经历的噩梦,完全一模一样。 真的是同一个噩梦? 在真的进入噩梦之前,牧嘉实还在怀疑,是不是有可能,这只是一个相似的噩梦,而并不是他在更高层遇到的噩梦。 可是当他来到这个噩梦,感受到那种熟悉的、特别的氛围 他突然转头,看向正盯着银行内部看的丁亿和贺淑君。 他想,如果真的一模一样,那么这两名任务者应该已经发现了 就在这个时候,贺淑君突然扭头,语气轻快地说:我们发现了什么! 牧嘉实心下一沉。 在其余人好奇而略微激动地凑过去看的时候,牧嘉实面色沉沉,只觉得满心困惑。 真的是同一个噩梦?那苏恩雅呢?她又是什么身份? 绯走到他的身边,问:怎么样? 牧嘉实说: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绯顿时就沉默了。 这意味着,这背后的确另有玄机。 他们一起来到银行外面。 贺淑君指着玻璃窗:你们看,里面都是死人。似乎是自相残杀,他们手上还拿着钞票,是因为钱吗? 可是,银行员工为什么要为了钞票自相残杀?那对情侣中的男性任务者询问,他留着寸头,看起来健壮而精明。 他的女朋友则身材娇小,沉默寡言,看起来十分内向,一直都没有说话,全程由寸头发言。 他们自称是情侣,但究竟关系如何,恐怕也是一个未知数。任务者们在窄楼中,鲜有如此稳定的关系。 贺淑君耸了耸肩,说:谁知道呢。你问这个问题就挺没意思的。 寸头自讨没趣,打了个哈哈就不再说话了。 任务者们盯着银行里血腥、混乱的场面看了一会儿。银行里面已经没有活人,门也锁着,无法进去查看,但是这幅场景,以及周围那看似繁华实则荒芜的场面,都令任务者们的心中覆上一层阴霾。 这个噩梦,看似和平普通,但也许暗藏杀机。 绯看了牧嘉实一眼,沉吟片刻,便说:我们分开探索?最后在图书馆门口集合吧。 寸头问:图书馆不安排人去吗? 这名男性任务者,进入噩梦之后一直十分积极主动,看起来的确看重这个噩梦。 绯迟疑了一下,就说:要的,谁想去图书馆? 牧嘉实看了她一眼,没有说出自己知道的信息。他仍旧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围的景象,心中不知道转悠着什么念头。 最终,那对情侣再加上林檎、巫见,总共四人一起前往图书馆。 当林檎主动提出说要去图书馆的时候,其余的任务者都不由得诧异地看了看他,想着这位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 巫见下意识脱口而出:大佬你要去找你的心上人? 林檎漠然地瞥他一眼。 其余任务者纷纷瞪了瞪巫见,只觉得这人口无遮拦、信口雌黄。 巫见闭上嘴,心里委屈。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哈哈大笑,领悟到了真相。 这人说的没错啊! 哈哈哈哈北北!小苹果是不是知道你在这儿?! 这就是心灵感应吧[狗头] 好神奇啊,上一个噩梦,小苹果直接到16楼来找北北,说是因为听到了16楼的声音,这还有点道理。但是现在就直奔着图书馆来?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徐北尽面无表情地心想,有什么不科学的。 显然,徐北尽在窄楼中是书店老板,在噩梦中的身份也基本和书、店铺老板等等有关系。 这么大个图书馆摆在那儿,以林檎的智商(直觉),自然可以直奔而来。 徐北尽不免想,林檎这敏锐的直觉,到底是基于毫无理由的本能,还是迅速到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思考? 大智若愚? 自从上一次意识到林檎居然在偷换概念,避免自己表白被拒绝的可能之后,徐北尽就觉得,这颗小苹果怎么看怎么不对。 他不会是在扮猪吃老虎吧? 徐北尽怀疑地看着直播画面里的林檎。 此刻,徐北尽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来到了图书馆的一楼大厅。 图书馆里同样空空荡荡。如果是正常的时候,那么这里应该人满为患。不管是来借书的、看书的还是参加什么活动的,人们总应该将这里挤得满满当当,而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第358页 不过这里应该也的确有一些人存在,只不过徐北尽并没有遇到而已。 他看了看直播间右侧,隶属于图书馆的多个场景列表。他相信这些值得探索的区域里面,必然隐藏着一些线索,可能就与这个噩梦有关。 不过徐北尽也无意自己去探索。 他理直气壮地想,白嫖任务者们的劳动力不好吗? 他忽略了那些场景,走过图书馆二楼至一楼长长的环形走廊,然后下楼,来到了一楼大厅的入口侧面。这里有图书馆的问询处,会为迷茫的来客解答疑惑。 比如哪一层都有什么书。 徐北尽觉得,这个地方就很适合他。 当他坐到问询处的椅子上的时候,那四名任务者也恰巧走进了图书馆。他们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端坐着的男人。 林檎眼前一亮,大步走过去,用一种格外欣喜的语气说:你果然在这儿。 那对情侣与巫见跟在后面。前者略微有些困惑,而后者则在心中大叫,你看吧你看吧你看吧,他压根就没猜错!大佬就是来找他的心上人的! 哎,真好啊。巫见在心中默默想。 他又瞥了瞥身边这两名自称是情侣,但实际上一点儿情侣的感觉都没有的任务者。 他想,名不副实。 他又看看徐北尽和林檎,心想,名副其实。 徐北尽并不知道巫见心里在想什么,否则他这个时候恐怕压根就不愿意与这几名任务者交流了。 你看看林檎都给他带来了什么麻烦!以前哪有人用这种看八卦的眼神望着他! 徐北尽看着那三名任务者,心中抱怨了几句。 不过他很快就端正了态度,在看向那三名任务者的时候,他收起了面对林檎时候那种亲昵、温和的语气,转而较为冷淡地问:有什么事情吗? 林檎自然是一言不发。 而那对情侣中的女人,在进入噩梦之后就从未说过一句话,一双眼睛格外畏缩不安。而寸头盯着徐北尽,目光中略微有些困惑。 无人说话,巫见也只能任劳任怨地开始询问:我们想问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徐北尽的目光朝外边瞥了一眼,随后他说:你们不知道吗? 巫见不解地看着他。 人们都发了疯。徐北尽说,疯狂在很短暂的时间里就蔓延开来了,很多人疯了,还有一些人没疯,但是也不敢招惹那些疯子。所以,理智的人就只能躲起来。 巫见听着徐北尽的话,慢慢瞠目结舌。 这话这话是不是有点耳熟? 发生在这个噩梦里的事情,怎么听起来和上一个噩梦,那有着一大堆疯子的大楼那么相似? 不,应该说,只是疯狂的那部分相似而已。 这个噩梦中的城市,还没有燃烧起来。 但是,那也已经足够相似了。尤其是疯狂在一瞬间蔓延,人们分为了疯狂的与理智的这样的描述,几乎立刻就让巫见有了不妙的预感。 他张了张嘴,磕磕巴巴地说:疯子疯子,是什么样的疯子? 徐北尽注视着他,良久,微微笑了一下:你不是应该知道吗?你在那栋大楼里,遇到过那些疯子。 他这话里隐藏着一些别的意味,颇具深意,但是此刻的巫见并没有听出来。他只是愕然地看着徐北尽,连忙说:那栋大楼?是之前我们去过的那个 噩梦? 他想,这两个噩梦居然联动了起来?? 就在巫见一惊一乍的时候,寸头突然说:我想起来了。 其余任务者都看向他。 寸头盯着徐北尽:你是那个书店老板,对吧? 徐北尽怔了怔,心想,他还能是哪个书店老板? 寸头说:几年之前,我离开窄楼底层。但是那些任务者疯狂地痴迷于一个噩梦那个噩梦,就是你的噩梦吧? 徐北尽皱了皱眉,说:这与这个噩梦无关。 你到现在还没有开放自己的噩梦。寸头自顾自地说,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北尽,你的噩梦,说不定就是终极噩梦 看起来,这名任务者对于离开窄楼的渴望,已经深刻到无以复加。任何的可能性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都能立刻触动他敏感的神经。 他不停地说着,似乎是要逼迫徐北尽说出自己噩梦相关的事情。 徐北尽深深地皱着眉。 林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寸头,略微不爽地敲了敲面前的桌子。他说:等一下。 寸头停了下来,困惑地看着林檎。 巫见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好,大佬要发疯了。 但是林檎其实还颇为克制地说:噩梦是他的噩梦,不是你的。明白吗?他又说,如果你想要去他的噩梦,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体会一下噩梦的感觉。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 寸头嘴角一抽,十分光棍地说:我明白了,大佬。不好意思。 林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第359页 徐北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样放狠话的林檎,让他的心情颇为微妙。 他是在护短?在保护他? 徐北尽有些惊异。 而林檎又看向他,有些不满地说:你脾气就是太好了,才让这种人一茬接一茬地出现。如果你之前愿意让我直接把那些家伙打一顿 徐北尽苦恼地摸了摸鼻子,只能沉默不语。 他脾气好吗? 徐北尽暗自反思。 巫见看了看寸头,又看了看林檎,又看了看徐北尽,语气弱弱地插话说:那个我想问一下,这座图书馆都有些什么? 徐北尽便立刻不理会林檎了,他正色道:图书馆一共分为五楼,一楼和二楼都有相应的馆藏与借阅室,分门别类。 三楼是阅览室和自习室,另外有一些不外借的书目;四楼是大礼堂和活动室;五楼是图书馆职员的办公室,外人不能进出。 如果你们需要找什么书,可以去一楼最西面的电脑查询。 巫见连忙道谢,又小心翼翼地瞥了瞥林檎的脸色,就果断地和那对情侣说:我们做一下分工? 林檎看了徐北尽一眼,就主动说:我负责一楼。 巫见松了一口气,便说:那我二楼。 寸头点了点头:我们三楼和四楼好了。五楼一会儿再说。或许得找人把我们带上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想看看徐北尽,不过控制住了自己。虽然对终极噩梦十分渴求,但是在不确定那是否真的就是徐北尽的噩梦之前,他还是不想招惹林檎的。 于是,几人便四散离去。 徐北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而将目光放在到了直播间的画面上。他故意不去看直播间弹幕上,观众们的取笑与调侃。 他坚决不看!不就是在调笑他和林檎的事情吗?随他们去! 徐北尽看向其余几名任务者的动向。 这五名任务者,是分了两批进行探索。以图书馆为起点,一批往北,一批往南。 北面是绯、牧嘉实和长发男,南面则是丁亿和贺淑君。 牧嘉实有意与丁亿聊一下,但是并没有找到时机。不过,既然知道丁亿回到了窄楼底层,那么以后总有机会。牧嘉实对于现在更高层的局面,多少有些感兴趣。 或许丁亿可以告诉他一些最新的情况。 当然,现在这都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仍旧是这个噩梦。 他忧心忡忡,时不时就抬头去看天空。万里无云、阳光刺眼,每一缕空气似乎都预示着,这是一个十足明媚的天气。 但是牧嘉实却感到心上笼罩着一层阴霾。 而长发男到处走走停停,压根就不像是来解决噩梦的。 到最后,他们这三人里,唯一认真应对这个噩梦的,就只有绯。 绯仔细地注视着周围的商铺、店面,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或者能够给他们提供线索的活人。 突然,她随意地一瞥,身形便顿住。 街边有一家书店,这让她本能地想到了徐北尽。她想,那位神秘的书店老板,会不会出现在这个噩梦里,并且身份同样是书店老板? 她便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她的余光还瞥见了书店两侧的商铺。 在书店的隔壁,是一家玩偶店。 第96章 博物馆 令绯失望的是,那家书店里空无人,并没有她想要见到的那名书店老板。 她叹了口气,离开了书店。 书店两侧的商铺,也都是空无人。 玩偶店橱窗里的玩偶,都已经积上了层灰尘。穿着红裙子的女童玩偶,眼睛毫无生气地看着外界。 任务者们一路往北,大概已经走了几百米,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却已经炸锅了。 那个玩偶!! 是北北直播的第一个噩梦吗?是那个噩梦?! 我靠,你们看见那个穿红裙子的玩偶了吗?!这个噩梦怎么回事啊!我惊了! 我也惊到了这个噩梦,囊括了其他噩梦的元素?但是之前北北说你的噩梦与噩梦有关,我以为你的噩梦才会是这样的 推理大佬说出了我的心声! 俺也样! 所以说这个噩梦难道真的就是终极噩梦吗? 这我觉得不是。我觉得北北的噩梦才是! 没错!北北才是坠强的! 你们冷静点,北北之前已经说过,他的噩梦不是终极噩梦了 不管怎么样,这个噩梦怎么会囊括其他噩梦的元素? 呃,我有两个想法。是这只是一个巧合,当然这不太可能;二是,这个游戏的背景不是末日吗?或许这些窄楼居民的噩梦,其实都是相通的? 他们的噩梦基于他们曾经在末日中的遭遇,而他们的过去处于相同的大背景下。有的人噩梦的场景比较小,局限于自己的方寸之地,所以看不出来什么。 但是有的人,噩梦的场景就比较大,这样可能就囊括了其他人在末日中的经历。 第360页 不过,即便囊括了其他人的经历,也并不意味着会绝对复现他们真实的遭遇。每一个噩梦,肯定还是会按照噩梦主人的记忆来进行。 这就是为什么,玩偶店和书店里都没有人,只是孤零零的场景而已,并不代表着玩偶店老板和小纯就会出现在这个噩梦。 有道理! 我悟了!我真的悟了! 这个世界观感觉有点意思啊。照这么说的话,其实在噩梦中,也可以发现其他噩梦的线索?当然前提是场景足够大。 我反而越来越好奇北北的噩梦到底是什么了。与噩梦有关,但是不是现在这样的表现形式? 突然有点想知道,这个噩梦里就只有这个场景吗?如果足够巧合的话,会不会把我们之前跟着北北起经历的噩梦,全都囊括进来? 全都不太可能吧有这个玩偶店我就很惊讶了! 任务者们兴高采烈地讨论着。 他们对于自己与徐北尽相逢的第一个噩梦印象深刻,而即便有些观众没有看过那一次的直播,在观众们热烈的讨论中,也纷纷明白了过来。 观众们基于上帝视角,已经意识到这个噩梦的特殊之处,但是这些任务者却还没有意识到。 绯、牧嘉实、长发男,他们都没有去过吴伸曾经的那个噩梦,因此,他们在这刻错过了某个发现秘密的机会。 不过,在这个场景足够庞大的噩梦之中,他们仍旧有着足够的时间。 牧嘉实时不时就抬头看看天空,似乎有些焦虑。 绯问他:怎么了? 牧嘉实含糊说:噩梦里的些征兆。 绯怔了怔,就不再问了。她不想知道太多这个噩梦的信息,不仅仅是因为不想先入为主,或许也是因为她对这个噩梦,隐隐有着不安与恐惧。 她知道,这个噩梦就是牧嘉实遭遇失败的噩梦。牧嘉实在提及这个噩梦时候,态度含糊不明、讳莫如深,这就已经让她隐隐明白了过来。 可是,这个噩梦究竟意味着什么,居然能给牧嘉实如此深刻的打击? 他总说自己的是废物、失败者,可是当绯和巫见回到窄楼底层,听闻了牧嘉实曾经的丰功伟绩之后,他们就感到了奇怪。 这样一位任务者,这样一位名声仍旧流传在窄楼底层某些人口中的任务者,他居然会因为某个噩梦而感到失败与自我厌恶? 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场近乎杀死他的失败,究竟是什么? 绯十分好奇牧嘉实曾经在这个噩梦中的遭遇,但是并不太想直白地问出口。 他们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绿灯已经停止了运转,这让绯彻底意识到,在末日的时候,社会秩序已经崩溃到了何等的情状。 她忧心忡忡地想要过马路。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疯子从转角处的店铺里冲了出来,啊啊大叫着,疯狂地撞着三名任务者。也不做其他事情,就只是用头去撞这三个人,好像是要把他们赶走一样。 长发男兴奋地张开手臂:来!杀了我! 那疯子低着头,用头顶去顶撞长发男,让后者个踉跄,却失望地叹了口气。 绯猝不及防被撞到,跌在地上。牧嘉实伸手把她拉起来,随后看向那个疯子,以及他身后的店铺。 光头理发店?他语气古怪地嘟哝着。 绯抽了抽嘴角,看着那个疯子,然后说:果然他们都疯了。 她本能地联想起上个噩梦中的遭遇。 长发男不满地叫唤着:真没意思!快走吧! 那疯子用恐惧而憎恨的目光看着他们,又退回了自己的理发店里。 他们就继续往前走,然后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他们看见家热热闹闹、人潮拥挤的火锅店。火锅店就开在街边,生意十分兴旺。 门外已经有不少人在等位子,门内同样热气腾腾。烧开的火锅腾起的烟雾,让每个人都显得五官模糊,仿佛是在做件事不关己的事情样。 但的确是他们,在机械地进食。 而外面拿号等候的人们,更是急不可待。有个小男孩,趴在玻璃窗上看着里面的人吃火锅,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这幅场面如果是在平时,自然显得稀松平常,但是此刻整片街区都是如此寂静,这家火锅店却热闹非凡,就显得格外古怪了。 绯不禁迷惑地问:他们是疯了,还是没疯? 长发男在这个噩梦中没有找到死亡的契机,现在看起来居然还挺正常。 他刻薄地说:看就是疯了。他阴阳怪气地说,做着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事情,在那些正常人看来,不就是疯了吗? 牧嘉实看了他眼,心想,谁想在这当口理会这种愤世嫉俗的小心思? 牧嘉实十分实事求是地说:进去看看吧。起码有这么多人在。 他们便朝那家奇怪的火锅店走过去。 越是走近,就越是能感受到那种热烈的、洋溢着的氛围。三名任务者几乎本能地被感染到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仿佛下秒就能吃到他们最喜欢的菜肴。 第361页 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绯说:不对劲。她盯着那家火锅店,有种很微妙的氛围。 牧嘉实说:这种疯狂,也许可以传染。 绯喃喃说:那应该是多么绝望的场面啊。 长发男盯着火锅店,不断地吞咽着下意识分泌的口水。他觉得自己食欲沸腾,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愿意挪动脚步。他仿佛在享受着这种近乎折磨的感觉。 绯和牧嘉实都没有理会他。 绯朝着正在等位子的个客人大喊了声:喂!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他们之间大概隔了十几米的距离,但是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走过去了。她察觉到了危险。 那人浑浑噩噩地抬头,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绯点头:就是你!问你个问题。 她选择这个人,就是因为其他人都是拖家带口、三五成群,唯独这个人是孤单人,默默地坐在尾端的位置,蜷缩着,仿佛在忍受着饥饿的折磨。 绯问他:这里的火锅很好吃吗?这里有好多人 ,得等多久啊! 好吃!那人不太熟练地比了个大拇指,又用一种颇为神往的语气说,但是,主要还是为了这家的,火锅浴。 火锅浴? 绯问他什么是火锅浴。 那人说:就是将滚烫的火锅汤底,从头浇下去,直流淌到你的脚底板他用敬仰的语气说,听说有人能做到,我也希望能做到。 绯面色古怪地想,那是直接进医院了吧? 她问:火锅浴有什么意义? 清洁自己。那人瞪大了眼睛,这就是火锅浴的意义。 为什么不用清水?绯问,而且火锅那么烫。 越烫越好,那人喃喃念着,高温杀菌啊 绯: 谁会用火锅杀菌啊! 绯不认同地想要继续再说。 而牧嘉实却突然拉了拉她,说:这只是一个疯子。他用着颇为克制的语气,不用和他多纠缠。 绯这才警醒,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有点上头。 她诧异地低声说:这就是会传染的疯狂? 或许是。牧嘉实盯着火锅店那红火的场面,他们似乎将火锅当成了某种信仰将火锅汤底当成了圣水样的东西。 绯感到一阵恶寒,背后仿佛有细小的虫子在钻来钻去。炎热的夏天,她出了身冷汗。 她颤抖着说:但是,总不可能只有这家火锅店疯了 所以这是可以传染的牧嘉实低声说,全世界,有多少人陷入了这样的疯狂? 绯咬着嘴唇,盯着那家火锅店看了会儿,然后说:继续往前走吧。我想知道,前面还会有什么东西等待着我们。 更关键的是这个噩梦本身。牧嘉实说,这些疯子,只不过是噩梦中的危险而已。 绯勉强笑了下: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她茫然地说,我只是在想,当时,都发生了什么啊 他们已经不能仅仅将这些场景看做是一个游戏。他们做不到这样。这是曾经发生在他们的地球上的事情。或许,也曾经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身旁。 尽管他们已经失去了那些可怕的记忆,可是,他们似乎也能感同身受。 所以,当绯看见噩梦中的这群疯子的时候,她想到的不是这个噩梦有多少可怕、恐怖,她想到的是,当初在地球上,人类也曾经面对这样的疯狂吗? 突如其来、猝不及防地,便摧毁了人类文明的,疯狂? 三名任务者忧心忡忡地离开这家火锅店。 * 丁亿和贺淑君并没有在第时间就往南走。 在此之前,是那对情侣研究了公交车站的站牌,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随后丁亿和贺淑君就发现了银行里的问题,他们也就没说公交车站有什么问题。 但是当丁亿和贺淑君走过公交车站的时候,她们突然听见转角处传来两声公交车的喇叭声响。 有公交车开来了。 贺淑君转头看了眼站牌,又看了眼开过来的公交车,有些诧异地说:是旅游专线,终点站是博物馆还有两站。怎么样,我们坐下? 丁亿沉默地点了点头。 贺淑君是一个自得其乐、平易近人的人,所以面对丁亿的寡言沉闷,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自顾自地上了公交车。 丁亿跟在她的身后。 她们没有钱,不过公交车也没有收钱。这辆旅游专线现在是免费的。 公交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看到丁亿与贺淑君上车,只是瞥了她们眼,就默默地转头过去继续开车。 贺淑君低声嘀咕着: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又看向公交车上的其余人。 大概有七八个乘客,每一个都如同公交车司机那样,沉默地瞥了她们眼,然后就转过头。 第362页 丁亿和贺淑君去了公交车末尾的位置坐下。 贺淑君小声地对丁亿说:我怀疑这辆公交车有问题。 丁亿轻声说:这个时刻仍旧在运营,必定是有问题的。 贺淑君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们沉默地看向窗外。烈日当空,阳光照在路面上,反射出油腻刺眼的光。 路边宽阔的人行道,让人想见当情况一切正常的时候,这个时刻应当有多少游客,边汗流浃背,边兴高采烈地走在这片街区。 苍城贺淑君困惑地念叨着,总觉得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 丁亿看了她一眼,随后垂下眼睛。 公交车正常地运行着,并没有像她们想象的那样出现问题。公交车司机仍旧遵守着交通规则,尽管这个时候连红绿灯都没有了。 公交车唯一次停下来,把两名任务者吓了跳,却是因为有个疯子突然从街边蹿了出来,就像是要自杀样,主动撞向公交车。 司机急刹车,将公交车停了下来。 惯性让丁亿和贺淑君,以及其他的乘客立时就东倒西歪的。外向的贺淑君甚至下意识呼痛,可是随后,她就本能地收起了声音,狐疑地看向四周。 那七八名乘客,没有个出声的。 他们只是歪倒,然后坐直,仿佛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如同个个的泥塑人偶,毫无生机。 贺淑君感到公交车里实在是过度安静了,她皱了皱眉,与丁亿对视了眼。 她说:你觉得奇怪吗?她看了看那些乘客,这些人像是植物人样。 丁亿说:或许他们疯狂的表现就是,静静地坐在公交车里,当个合格的乘客? 贺淑君不由得笑了,自来熟地调侃丁亿说:这种疯狂可真好笑。总不能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就在公交车上,所以之后就直被困在这里吧? 她眨了眨眼睛:不可能的,对吧? 丁亿默然地看着她。 贺淑君皱起眉:真有这种可能?她自言自语地说,那也太诡异了吧 丁亿摇了摇头,心想什么事情都被这人说完了。 她看向窗外,片刻之后,突然说:到站了。 这站是什么?贺淑君下意识问,随后又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好像是什么艺术馆? 公交车停下。正当两名任务者以为这站没有人会下的时候,连好几个乘客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直挺挺地下了车。 随后,车上就只剩下三名乘客、司机,以及丁亿和贺淑君。 贺淑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我开始后悔上这辆车了。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 可那会是什么问题?这辆公交车,意味着怎样的疯狂? 她想,应该没事,毕竟之前站也是正常上下乘客、正常起步运行。或许这辆公交车的疯狂,就是不停地重复这条旅游线路,仅此而已。 但是想到此前银行里发生的血案,以及这片街区时不时就跑出来的群疯子,贺淑君的心中还是忍不住弥漫起忧虑的情绪。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说:小贺啊小贺,这可是你自己选择回到窄楼底层,然后进入这个噩梦的你定得努力啊 丁亿看了看身边小声为自己打气的贺淑君,莫名有些想要发笑。 她摇了摇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建筑物。 突然,她说:你有没有觉得 什么? 丁亿迟疑了会儿,随后肯定地说:这辆公交车正在慢慢加速。 贺淑君愕然,随后立刻探头到窗外,观察着距离下个站牌的距离。正常行驶过程中,乘客当然不应该将头探出窗外,更何况在这样的噩梦中,说不定意味着更多的风险。 但是此刻,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不过几秒,她便将头缩了回来,严肃地说:确实是这样。她说,明明已经快要接近终点站了 丁亿说:会不会是她猜测道,死亡之路? 贺淑君愕然,随后说:你是说,终点站就意味着死亡?等会儿这辆公交车就会主动撞上什么东西? 丁亿说:有这个可能。它在不停地加速,就像是想要自杀。 可是她看了看那几名仍旧停留在公交车上的乘客,嘴唇颤抖着,茫然地说,这样的话,第一轮噩梦岂不是在很短时间内就会结束? 或许是因为我们上了这辆公交车。丁亿理智地分析着,触发了些特殊的机制。刚才司机和乘客都看了看我们。 贺淑君坐立难安,她喃喃说:不,不会吧也可能是想要躲开什么东西,所以才提速,对吧? 丁亿说:对,也有可能。 贺淑君有些被说服了,但是这对她们现在的处境没有任何影响。公交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她几乎能听见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嗡鸣声音。 第363页 她终于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冲向了前方司机的位置。 丁亿被她冲动而急切的行动吓了跳,赶忙跟了上去。 她们看见司机脸上仍旧面无表情,就像是人偶一般,但是仪表盘上,公交车的速度的确在缓慢攀升。 贺淑君已经看见了那个公交站牌,旁边就是气派的博物馆。她忍不住说:司机!停车!我们要下去,到站了! 司机的嘴巴张合:终点站,不停车,你们,等会下。 为什么不停车?!贺淑君愕然地问。 博物馆,不停。司机僵硬地说,这里,不停。有通知,你们,没有看。 什么通知?贺淑君焦急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公交车已经驶过了博物馆的站牌。 司机几乎立刻就松开了油门,随后,公交车立刻减速,最终缓缓地停下。司机空洞的眼睛里仿佛闪过丝莫名的情绪,他重新启动公交车,往停车场开过去。 他低声地说:博物馆,不能去。 贺淑君皱起眉,问:你刚才开那么快,就是因为你害怕博物馆?! 丁亿在旁轻声说:所以你刚才的猜测是对的,的确是为了躲开什么东西,才会疯狂地加速。 贺淑君嘀咕着:可他究竟是怕什么?博物馆里能有什么东西? 司机僵着脸不说话。 两名任务者听见脚步声从车厢的后面传来,她们转头看去,发现三名乘客都已经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站在公交车后面下车的门前,静静地等待着。 司机开着车,不说话。 气氛已经僵硬冷凝至贺淑君有些受不了了。 大概又过了二三十秒,公交车停在了开阔的停车场。停车场的对面是一栋摇摇欲坠的高楼。公交车的门打开了,后面的乘客挨个下去。 司机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也打算下车。 但是贺淑君拦住了他。 她发现这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也并不是不能沟通,似乎还没有彻底地疯狂,如同其他那些疯子样在街道上乱窜。 于是,她就拦住了这名司机,质问他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开车?为什么不在博物馆停车? 司机空洞的眼睛注视着她,随后,他的嘴巴动了动:博物馆,人都疯了。我们,本来,不运营了。但是,他们说,不行。 博物馆的人让你们继续开旅游专线? 他们说,要有客人,要能让人,过去,否则,影响,城市旅游。他们,强迫我们,开公交车。我们部门,临时,出了通知,暂时不停靠。但是,还得,开公交车。我,只能,继续工作。 贺淑君理解了下司机的话,随后愕然地说:博物馆和交通部门在对抗吗?方要求维持城市旅游,另外方就暂停停靠相应的站点,但是但是这个关头了,你为什么还要工作? 司机的眼睛里仿佛空无人,只是定定地站在那儿。 丁亿突然说:你觉不觉得,他就像是一个机器人? 机器人贺淑君喃喃自语,这就是他的疯狂?成为工作的奴隶? 丁亿说:或许,是这辆公交车、这条公交线路的奴隶。 贺淑君颤抖了下,说:真可怕。她摇着头,博物馆的疯子也很可怕狂热地追求业绩?游客人数? 她一边猜测着,边侧身让开条路,就见那名司机板着脸离开了公交车,大概是他到点下班了。他确认贺淑君和丁亿也下了车,然后就关上了车门。 随着他渐渐走远,他的脚步似乎逐渐变得轻快起来,步伐也从容放松了不少。 不久之后,他就离开了两名任务者的视野。 贺淑君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随后转了个身,看向对向的位置,语气同样变得轻快起来:走吧,我们还是得去博物馆。 她们走了起来。 公交车尽管开过了站,但是比起原本从图书馆到博物馆的路线,现在从公交车的停车场走过去,还是比较近的。 贺淑君说:我发现,这个噩梦虽然有很多疯子,但似乎也有定的秩序。这就是末日发生之后的样子?建立在废土之上的文明? 你觉得这就是末日了吗?丁亿实事求是地说,只是疯子的话,似乎还达不到废墟那个程度。 或许是有疯子,打开了什么武器的开关?投放了什么可怕的武器?贺淑君用一种不太严谨的、开玩笑的语气说,人类不就是这样 她的话戛然而止,随后,言不发。 人类的确是这样。 可是,这样的末日,真的就发生在人类社会,发生在他们的地球吗? 贺淑君是从更高层下来的任务者,她有着自己的交友圈子。她听闻了些消息,比如说这样的末日可能不只是一个游戏的设定,更有可能是发生在他们的地球上。 正是因为末日,所以他们才会进入窄楼。 第364页 贺淑君是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逻辑关系。发生了末日,行吧,确实有可能。但是他们怎么就必须得进入窄楼,并且直困在这儿了呢? 这压根就没有道理啊。 贺淑君对这样的猜测半信半疑,她知道有不少任务者都是像她这样的想法。 但是当她真正进入一个与末日有关的噩梦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其实她在潜意识中已经认可了这个可能。 为什么? 她询问着自己。 而最终得出的答案是,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了。 他们在这座窄楼里待了这么多年,漫长到他们甚至忍不住想,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他们?他们出不去,可是外面呢?就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处境,然后过来救他们吗? 就像此前绯在那栋矗立于燃烧的城市的大楼里,看着外界想,明明这栋大楼还算是一个安全的、有食物的避难所,为什么只有楼里的人往外逃,没有外面的人进来呢? 然后她得出了个结论。 因为,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末日。 贺淑君低声念着这个名词。 她想,或许是末日摧毁了切,而他们,他们这些困在窄楼里的人类,已经是唯一的幸存者了。 真是可怕啊。她真情实感地想着,不带有其他的情绪,只是单纯地想着末日这件事情。 所以,她宁愿相信那个无稽之谈。她宁愿相信,的确有场末日,而那场末日杀死了大半的人类,最终只剩下他们这些人进入了窄楼。 至于窄楼究竟是安全的还是危险的,是他们这些幸存者的避难所还是囚笼,那都是后话了。 她只是需要个理由,来解释这么多年的搏命挣扎、这么多年的深痛绝望、这么多年的无人问津。 如果他们真的有同胞在外界,那为什么,他们不来救他们呢? 贺淑君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甚至不敢想象究竟是怎样的可能,才会导致这个结果。 所以,她只能强迫自己去思考别的事情。 比如眼下的这个噩梦。 贺淑君与丁亿一路无话,很快就来到了博物馆那座气派建筑的前方。 博物馆的全名是苍城历史文化博物馆,占地面积极大,不仅仅有建筑,还有周围一圈的绿化与游玩设施,看起来更像是旅游意义上的景区而非普通的博物馆。 贺淑君用古怪的语气嘟哝着:我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博物馆里的疯子硬要维持游客人数了。 她们走进了博物馆。 进入,她们就立刻脱离了屋外炎热的空气。 室内的空调冷气让贺淑君大大地松了口气。在窄楼,天气总是恒定在没有阳光的阴天,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夏天热烈的阳光了。 但是在这个噩梦里,阳光炽烈地洒向大地,让贺淑君觉得自己就快被烤焦了。 好在博物馆里,十分友好地开着空调。 不过这也显得十分古怪。贺淑君心想,怎么这里还开着空调? 外面都是疯子,社会秩序看起来已经彻底崩溃了,街边落满了枯叶却也无人打扫。可是这座苍城的博物馆,内部却整洁如新,好像仍旧等待着游客进入一般。 两位好。 突然地,道声音响起在两名任务者耳边。 她们吓了跳,闻声望去,看见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脸上满是惊喜、欣慰的表情。 他说:欢迎来到苍城历史文化博物馆。两位女士想参观什么? 贺淑君与丁亿对视了眼。 她们怀疑这位老者就是博物馆里的疯子,但是他看起来却还是可以沟通的样子。于是,贺淑君便说:我们第次来这里,不如您带我们随便看看吧。 随便看看啊老者感叹了声,然后说,那不如我们先去城市馆,那是关于这座城市的历史与过去。最近博物馆在转移一些藏品,所以能看的东西也不是很多。 两位是第次来苍城吗? 是的。 贺淑君与丁亿跟在那名老者的身后,往西侧的个展馆走去。 路上,她们就如同真正的游客,而老者则是她们的导游,为她们介绍着这座博物馆、以及这座城市。 看起来一切如常,可就是这种氛围,让贺淑君在抵达城市馆的时候,出了身的冷汗。 沿途她没有看见任何个人,仿佛这座空空荡荡的博物馆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而老者静而无声的脚步,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幽灵,而不是活人。 他就像是这座博物馆的化身,苍老、寂静、慈祥而和蔼,但是,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种老朽、枯败的痕迹,仿佛下秒就要消散了样。 如果这里人来人往、摩肩接踵,那么或许贺淑君应当感受到某种繁华的、热烈的气氛,好像城市也活了过来。可是现在并不是这样的。 她踩在博物馆的地板上,就好像踩在什么腐烂已久的尸体上样,软腻、冰凉。 她想,博物馆里的冷气似乎有点太足了。往常给几千几万个游客提供清凉的空调,现在只是对着他们三个人呼呼地吹,吹得贺淑君背后发寒,总觉得这栋博物馆到处都显得阴森森的。 第365页 但是贺淑君的确没有从这名老者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疯狂的气息。 硬要说的话,这位老者似乎将这座博物馆,看得太重了? 可是以他的年纪来说的话,他说不定在这座博物馆里工作了辈子,将这里看作是他的家。而在某件事情发生之后,人们都疯了。 人们平常也未必想得到要来博物馆转转,在巨变之后,当然更加想不到了。 对于老者来说,这必然会带来失落,而这样的失落,似乎也可以理解 贺淑君看着那名老者,目光中闪烁着些许的迷茫的光。 丁亿看向她,突然拉了她一下,打断了她的思路。 贺淑君啊了声,如梦初醒,表情有些发懵地看着丁亿。 丁亿用一种颇为严厉的语气问她: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的疯狂,是可以是可以被理解的?说着,贺淑君自己都出了身冷汗,我怎么会这么想!太恐怖了! 两名任务者站在那儿,低声交谈着。 而老者顺势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两位游客没有跟上来,便转过身,平和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贺淑君的脸色,您觉得不舒服吗?我可以带您去医务室。 贺淑君想了想,就点点头,默认了老者的说法。 现在贺淑君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 随后,老者又转向丁亿,问:需要我为您另外找一位向导吗? 不,不用了。丁亿说,我担心我的同伴。 老者理解地点点头,便笑着说:跟我来吧。 于是,三人便换了条路,没有继续前往城市馆。 医务室位于博物馆楼的东侧,而他们现在正在博物馆的西侧,因此,几乎要穿过整个楼才能抵达。 路上,两名任务者也没有心思与老者交谈了。 贺淑君有些焦虑地问:这种疯狂是可以传染的吗?还是与这个场景有关系? 丁亿坦诚地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她看着走在前方的老者的背影,或许我们可以问问看? 贺淑君也没有犹豫,说:好!反正是第轮噩梦,总归得要主动出击她想到刚才那种着了魔样的想法,忍不住说,赶紧搞清楚情况比较好。 于是,贺淑君就问那名老者:老先生,我们是过公交车过来的,但是,为什么现在的公交车不停靠博物馆啊? 老者的脚步停顿了下,转过身,两名任务者看见他的脸上出现了愤怒与不可思议交织的神情:什么?!他们居然居然敢这么做! 两名任务者面面相觑。 丁亿试探性地问:您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老者气愤地说:完全不知道!他深深地喘了口气,歉意地对两名任务者笑了笑,抱歉,我有点太激动了,我只不过是因为对不起,我不应该继续说的。 医务室就在前面,直走就到了。我等会儿会让一名工作人员继续带你们去参观,现在我得走了。再见,两位女士,希望你们能玩得愉快。 说完,老者就拖着沉重的步伐,匆匆忙忙地走了。 贺淑君茫然地张了张嘴,然后说:我好像问错问题了? 也不能这么说。丁亿若有所思地看着老者,看起来他的确是疯了,而不是清醒的状态。不过,你还记得他之前说了句什么吗? 什么? 丁亿自言自语着说:博物馆正在转移藏品为什么? 现在这种崩坏的社会秩序,转移藏品也是正常的事情吧?贺淑君不以为然地说,或许只是为了安全考虑? 有可能。 就在两名任务者交谈的时候,她们突然听见个带着惊惶、不安的声音,但是那道声音的主人,似乎仍旧保有着理智。 你们是谁?那人说,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博物馆的人都疯了,你们不知道吗? 第97章 发现 贺淑君和丁亿下意识转身看向来者。 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面色憔悴、神情凝重,看向两名任务者的目光,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却喋喋不休地说:搞什么你们为什么还主动到这个鬼地方来?! 贺淑君说:我们不知道 这座城市里还有人不知道,博物馆里全是疯子?!男人不可思议地说,该死,该死难道交通部门的人还没有宣传到位吗!你们是来送死的吗? 贺淑君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拜托我们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吗? 男人盯着她们看了一会儿,然后泄气地说:跟我来。我是这座博物馆里的医生。 博物馆、医生。这两个词语搭配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但是,这名医生现在似乎是博物馆里唯一清醒的人了。 第366页 他们都疯了。 这是医生在回到医务室坐下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的脾气有些暴躁直爽,说话的口气总是带着呛人的意味,但是从他主动将误入博物馆的两名游客带回自己的医务室的行为来看,他本性应该是一个好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丁亿问,我们刚才遇到了一个老人 你说老馆长?医生哈了一声,真不可思议,你们居然还能从他的手底下逃出来,而不是被他带着,不得不把整个博物馆逛个遍。 所以这就是他疯狂的地方? 他觉得这座博物馆,记录着人文、历史之类的东西,所以,人们都应该来逛逛,都应该知道这座博物馆里都有些什么藏品。男人冷笑了一声,不是我说,正常人谁天天逛博物馆啊? 他说话的时候,贺淑君一边听,一边看着这间医务室。 小巧,不过仍旧保持着干净,只是物品有些凌乱,看得出来这个房间的主人对这里并不上心。 她忍不住岔开了话题,问:你刚才去外面做什么? 男人冷笑着:这就得提到老馆长疯了之后的新规矩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硬邦邦地说,他要求每一位员工,每隔一个小时就到一楼大厅的接待处那儿,汇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觉得没有人来参观博物馆,一是因为旅游部门、交通部门那边不够用心,二就是因为我们这些员工不够专注。其他员工也跟着他一起疯。 你们要是往博物馆里头走,总共有几十个员工就等着带你们参观呢,这可是他们的业绩。 医生用格外讽刺的语调说着。 贺淑君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奇怪:照这么说,这个博物馆好像也没有什么危险性? 没有危险性?医生翻了个白眼,我就这么说吧,这地方进得来出不去。如果你们想出去的话恭喜,老馆长的一万道博物馆知识考题正等待着你。 如果答不出来呢? 你就会被老馆长认定是没有用处的废物,记忆力可以和一条鱼媲美的垃圾,然后被这座博物馆永远囚禁,直到你答的出来那些题目为止。 贺淑君目瞪口呆地问:囚禁?! 是啊。医生说,博物馆后面一群人就在那儿背书呢,你想去看看吗? 贺淑君缓缓摇了摇头,一时间有点恍惚。 这年头连逛博物馆都要开始背书了? 丁亿问:我听老馆长说,最近博物馆正在转移藏品? 她不知道为什么,始终对这条信息耿耿于怀。 听到转移藏品的事情,医生骤然沉默了片刻。随后,他像是突然回过神,便说:是啊,确实是在转移藏品。 为什么? 现在这么多疯子。医生说,这座博物馆里确实有不少珍贵的藏品,所以老馆长主动提出来,要把藏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硬要说的话,之前博物馆后面,那群被囚禁的人,莫名其妙溜出来一个,然后把某个珍贵的瓷器还是什么其他东西,打碎了,多半是故意的。 这件事情肯定把老馆长刺激到了,所以他才开始转移藏品。 丁亿点了点头,这才彻底明白过来。 贺淑君看他们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了,就忍不住问起了别的事情:所以,博物馆里除了你,还有别的人没疯吗? 医生说:我不知道。我在外面也是装疯的。老馆长疯得厉害,只要谁不听从他的话,就会立刻开始惩罚措施,惩罚就是做题、背书就算想从这座博物馆逃出去,也没有办法。 反正我是怕了他了,就干脆顺着他来。我只是这里的医生,不需要做什么,每天签个到,定时打卡上班下班,汇报一下一天的工作也就行了。反正老馆长也明白,现在没有游客过来,我天天就是这么闲。 其他那些员工说不定也和我一样,当然,负责展馆的那些人除外,他们肯定是疯了,被老馆长带着,疯得要命。我劝你们别去和那伙人接触。 如果真的有清醒的人那估计就只有那些负责转移藏品的人了。 贺淑君狐疑地问:负责转移藏品的人不就是博物馆的员工吗? 不,也不全是。有些是保险公司的人,还有运输队的人,还有几个负责清点藏品的博物馆员工。医生解释说,总之,我每隔一个小时出门汇报工作的时候,就能够遇到那几个人。 我觉得他们还挺清醒的,一直愁眉苦脸。 愁眉苦脸就是清醒的了? 哈,那你们是没看到其他的那些疯子。整天就是我爱工作,工做爱我。像那些因为转移藏品而烦得要死的人,才是清醒的人。 贺淑君嘴角抽了抽,一时间无言以对。 她居然觉得这位医生说的挺对 第367页 丁亿在一旁轻声问:那我们现在还能逃出去吗?还是,只能在博物馆里呆着了? 你们去过展馆参观了吗?医生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如果没去过,那么老馆长那边应该还能宽容一下,放你们离开。如果去过,那就没办法了,自求多福吧。 没去过。贺淑君赶忙回答,所以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吗? 得去和老馆长说一声。医生说,他又突然皱了皱眉,等等,你们明明已经进来了,为什么还没有去过展馆? 贺淑君与丁亿对视了一眼,便将她们之前对老馆长说的话讲了出来。 医生听得目瞪口呆:你们你们这是祸水东引啊。好家伙,看来交通部门又得因为这群疯子头痛一段时间了。 你刚刚也提到了交通部门,丁亿忍不住问,他们似乎都还保持着理智? 医生说: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倒不如说是把理智的人都调去了交通部门。这群疯子莫名其妙就出现了,而且这样的疯狂,似乎是可以传染的。 所以,为了把这种疯狂尽可能限制在某一块区域里,交通部门,还有其他的一些政府部门,就做了相应的努力。不过可惜的是 医生看了看窗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说:疯子实在是太多了。 贺淑君大大咧咧地问:但是,这些疯子也没有太大的攻击性吧? 没有攻击性?医生冷笑了一声,我知道有一个地区,那里的人正沉迷大逃杀真人版,人都快死光了。据说最近在从其他地区运人过去,目的就是为了凑足一百人。 贺淑君张口结舌,一时间无言以对。 的确,她与丁亿一路行来,并没有见到什么有攻击性的疯子。但是,她们此前就已经看到过那家银行里的惨状了。 更何况,显而易见,蔓延的疯狂会极大地破坏社会正常的治安与秩序。 医生叹了一口气,说:既然可以离开,就赶紧走吧,别被老馆长发现了。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在现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安稳地活下去,就足够幸运了。 贺淑君看着他,默然地点了点头。 她与丁亿离开了医务室。 很快,两名任务者就回到了博物馆的入口处。 贺淑君寻求着丁亿的想法:我们要离开这里吗? 丁亿迟疑了一下,思索片刻后,便说:我觉得不用。第一轮噩梦尽量收集更多信息。既然都已经到这里来了,那么最好还是多走走吧。 贺淑君点头同意,想了想,就说:那我们去找那些转移博物馆藏品的人吧? 丁亿点了点头。 她们便往博物馆的深处走去。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观察着她们的行动。 徐北尽将直播间的主视角对准了贺淑君和丁亿,主要就是看她们来到了一个新的大场景。博物馆这个场景下,还有不少可供探索的地点,足可见这个地方的重要性。 她们得到的信息更是令观众们乐此不疲地讨论着。 有点意思啊。疯狂中的清醒?崩坏中的秩序? 但是,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噩梦的场景有点过于庞大了吧?大也就算了,这些线索完全凑不出一条清晰的故事线啊? 我又来问那个问题了:你们觉得,噩梦的主人,在哪里? 你应该问,是谁? 连个候选人都没有 所以我就说啊,这个噩梦的线索乱七八糟的。 我觉得,那都不能算是线索吧?除了让任务者们知道,这个噩梦里全是疯子以外,还有什么用吗? 银行、理发店、火锅店、公交车、博物馆都是疯子。但是这些场景,对于这个噩梦的真相来说,有任何的意义与价值吗?这些场景里哪一个才是真正关乎噩梦主人的遭遇的? 就连上个噩梦,类似那种指引一般的既视感都没有出现过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噩梦彻底探索干净啊? 难说啊难说。这个医生看起来倒是有点可疑,但是他也完全不像是恐惧的样子啊我有点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做梦回到这个时刻。 emm主要是,他们遇到的这些地点,里面的疯子,都可以说是一种噩梦。可是对于噩梦的主人来说,总不可能这都是他的遭遇吧? 好家伙,我又想到了之前北北的描述:与噩梦有关的噩梦。 所以这个噩梦就是囊括了别的噩梦?这些银行、火锅店、博物馆、图书馆什么的,其实都是别人的噩梦,而仅仅只是被这个噩梦容纳了? 那么问题来了:噩梦的主人又遭遇了什么呢? 你不如问,为什么这个噩梦会囊括其他人的噩梦。 所以北北的噩梦又是什么? 第368页 救命,我人要没了。你们这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提,怎么就没有人回答一下啊? 我菜,我诚实,我回答不出来。 请求推理大佬援助。 其实,我也分析不出来什么啊。现在这些任务者,就只是初步了解了这个噩梦的一些线索。这个场景这么大的话,恐怕还有更多的东西等待着他们吧? 说的也是。不知道北北的图书馆这儿,进展怎么样啊? 徐北尽看了一眼直播间,看到那条问图书馆这儿进展的弹幕,就将画面切回图书馆这里。他考虑了一下,就切到了巫见那儿,并没有切到林檎这儿,十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因为林檎就在他身边。 比起寻找线索的速度,那几个任务者完全比不过速度飞快、耳聪目明的林檎。他几乎很快就走遍了整个图书馆一楼,压根就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或者奇怪的东西。 随后,林檎就光明正大地走回了徐北尽的身边。 想和心上人待在一起有什么错!该做的事情他也做了! 徐北尽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 林檎就杵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直到徐北尽实在看不下去了,打开了问询处的挡板,对林檎说:进来坐会儿吧。 林檎眼前一亮,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来,坐到了徐北尽身边。 他嘴上说着喜欢徐北尽,但是手上动作上永远规规矩矩,惹得徐北尽不免看他一眼。徐北尽心想,这家伙真的喜欢自己? 林檎被他看得摸不着头脑,狐疑地问:你看我干什么? 徐北尽坦诚地说:没觉得你喜欢我。 林檎歪头:怎么就没觉得了?他惊讶地说,还没觉得? 徐北尽: 他无语地说:你当我会心灵感应吗? 林檎哦了一声,开始冥思苦想,有什么办法能让徐北尽感受到他的喜欢? 徐北尽撑着下巴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些微的笑意,他想,这颗呆呆的小苹果有点好笑。 林檎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之前看了一本小说。 然后? 书里面,有提到一对恋人。其中一方每天早上起床都会给另外一方说一句,我爱你。 徐北尽说:太肉麻了。 而林檎却不满地说:可是你甚至连睡觉都不睡,我怎么在起床的时候跟你说我爱你呢? 徐北尽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檎的逻辑,他啼笑皆非地说:所以,为了证明你确实喜欢我,所以我就得去睡觉?林檎,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 不。林檎突然严肃起来,我确实是想要你去睡觉,但是我也确实是喜欢你。 徐北尽怔了怔。 林檎那双清亮的、通透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徐北尽,他格外认真、轻柔地说:我喜欢你,徐北尽。真的。你不能怀疑我的感情。 徐北尽愣在那儿,隔了许久,才勉强笑了笑,说:行了,知道了知道你喜欢我了 林檎说:你不会又想逃避吧? 什么叫又? 你老是对这件事情避而不谈。 明明是你喜欢我,怎么又成了我的事情? 你不是说过,宾语是你,所以你也有参与权吗? 可是,你之前还说,我不需要因为这件事情困扰的呢? 我只是想让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感情。林檎睁大眼睛,然后你再觉得困扰的话,你就 就怎么样? 就先停一停。林檎比了一个手势,短暂地停一下。 徐北尽: 他气愤地恨不得把林檎赶出去。 林檎敏锐地说:是你愿意让我坐过来的。 徐北尽眯了眯眼睛,看着他。 林檎说:你允许我进入你的世界,你不能再把我赶出去。他又补充说,就好像你闯进了我的世界,总不能指望我真的不为所动吧? 徐北尽哑口无言。 他想,不对劲。林檎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这种话,就跟情话一样,居然有朝一日能从这颗小苹果的嘴巴里冒出来? 徐北尽觉得不可思议。 果然,不应该让林檎去看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说。 徐北尽目光中的意思,让林檎也不满地反问:喂,你这种震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有人会用喂来称呼自己的心上人啊? 林檎茫然了一下,然后说:亲爱的? 谢谢,我叫喂。 林檎: 他不爽地认为自己被耍了。 算了,他想。 第369页 他了解徐北尽。徐北尽越是不镇定、越是情绪激烈,才越证明他心中的动摇与迟疑。 林檎歪着头,专注地看着沉默不语的徐北尽,心想,他真的不知道他喜欢他吗? 不,徐北尽一定知道。 林檎深信,在感情的事情上,徐北尽一定比他敏锐得多。林檎的世界是空白一片,可徐北尽显然不是这样。他有着地球上的记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可是偏偏是徐北尽在这件事情上屡屡避而不谈、岔开话题。 他叫他亲爱的怎么了? 徐北尽可以用朋友之间需要这么肉麻吗?之类的问题,迂回地消解掉林檎的直球出击。如果他真不打算接受林檎的感情,那么以他的性格,早讲清楚一点最好。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本能地回避、不断地逃开。 因为他动摇了,他被林檎的感情触动了,所以他才会这样。他在犹豫在迟疑,是因为他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 而他越犹豫,林檎就越坚定。 林檎想,喜欢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勇往直前,就可以做到的吗? 而他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 他不想离开徐北尽,他想永远停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如果爱情并非如此,那么他心中熊熊燃烧、炽烈如火的情愫,又该如何解释? 他有时候真想让徐北尽体会一下他的感受。 焦灼的、烦躁的、烫人的那些情绪、那些迷思。当林檎意识到喜欢这两个字的分量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自己对徐北尽的执着,绑上了这艘贼船。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林檎在窄楼底层从来无往不利。他这样的武力值让他在窄楼中从来为所欲为,只是他不愿意这么做。在一定程度上,他甚至是主动约束着自己。 他黑沉沉的眼睛注视着徐北尽,仿佛天荒地老也不会挪开。 他静默地想,是他喜欢的人。是他的。 他咧开嘴笑了笑。 他想,他要把那束光握在手里。 他想做到的事情,从来,都做得到。从未有例外。 很多人都忘记了,甚至连徐北尽也忽略了,现在已经渐渐收敛脾气的林檎,最开始之所以被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奉为无冕之王,是因为,他本性上,就是一条疯狗。 即便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变成了家犬,但是那种凶悍的本性,仍旧刻在他的骨子里。 徐北尽压根就没注意到林檎的目光。 不,他又一次被这颗小苹果惹毛了。 恼羞成怒的徐北尽,故意不去看林檎,而是将目光放在了直播间的画面上。 这一看他才意识到,巫见似乎在二楼有了一些发现? 那是放置在二楼服务台内侧桌面上的一本书。 图书馆二楼整体来说还是较为整洁的,但是也不知道是因为人手短缺还是员工不上心,所以也仍旧有书籍摆放混乱、随便的区域。 那本书就被随意地搁在那儿,既没有人认领,也没有人将其放进书架里。 巫见没能在第一时间看见这本书。来到二楼之后,他第一时间被那个巨大无比的电子时钟吸引了目光。那里确切地显示了今天的日期与时间。 20X1年7月23日,下午3点15分。 他格外注意了一下这个时间,也就没有观察到服务台那边藏着的一本书。 但是当他把这层楼转了个遍,没能发现什么活人,或者什么特殊的线索,只能盯着书架上成千上万的书发呆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了那本书。 在此之前,他苦恼地想,这个噩梦,应该不会需要他去书架上寻找一本特定的书籍吧?那就真的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了。 理论上说,窄楼的噩梦都不会有这么强人所难的要求。 不过整个二楼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他只能苦着脸往某个藏书区走。随后,在路过服务台的时候,他的余光便瞥见了那本书。 他将那本书拿起来。 《疯狂:跨越200天的记录》巫见下意识将标题念了出来,随后惊讶地自言自语,这是写那群疯子的? 他翻到了这本书的出版日期,又看了一眼电子时钟。 一个月之前出版的书籍? 这么说的话,这种疯狂的现象大概在两百多天之前出现?巫见不停地自言自语,不,也不一定,最早说不定一年之前就已经出现了,那就是去年夏天的时候 他若有所思地喃喃念着,随后又苦着脸说:这又有什么用啊?只是知道了时间而已 在这空旷的图书馆二楼,他只能用自言自语的方式来缓解心中的压力。 巫见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埋头看书。 他也没有真的一字一字去读,而是大致翻阅了目录,并且走马观花地快速阅览了一遍。 在这本书里,作者更多写的是现象而非原因,他并没有追根究底地寻找疯狂的源头,而仅仅只是将笔触放在那些疯子的身上。 此外,因为疯狂这件事情本身就在这个世界蔓延着,所以书中的文字难免也带上了某种癫狂的、无可救药的气质。 交通是最先崩溃的,但也是最早恢复的。听说现在交通部门的不少人,都是从原本的航天部门调过来的。哈,也算是错有错着 第370页 比起那些医院里发疯的病人和医生,遭遇更加惨痛但是又无人问津的,可能是精神病院的病人和医生,毕竟那里本来也全都是疯子,现在又立刻爆满了。疯子治疯子,能治出什么名堂 很多人都还在工作,但是很难说他们工作是因为他们想要工作,还是因为他们已经疯了。不,他们应该没疯,毕竟以前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那人们恐怕难以理解,杀戮从一开始电视机里骇人听闻的恶性事件,变成了现在人们挂在嘴边、稀松平常的谈资 那种疯狂,更像是弥漫在整个社会、大家心照不宣的东西。当有人说自己是清醒的,其他人就会笑笑,然后说,哦,其实我也是 就社会秩序来说,现在这个社会还是可以生活的,虽然那种疯狂不知道从何处开始,但是,反正它已经蔓延了这么大面积,那就这么着吧 我想到了那个笑话。人类的发展速度是越来越快的,原始人穿越到古代,可能不会觉得世界变化很大;可是古代人穿越到现代,一定会目瞪口呆。 那么问题来了,十年前的现代人,穿越到现在,他会是什么反应?他会觉得人类已经无可救药,还是感叹未来世界的发展脉络居然是这样的? 我听说,已经有一些科学家在讨论,是否有必要放任这种疯狂的迹象。他们认为,这样的疯狂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一种可能。 不疯魔,不成活? 但是人类,在这个庞大的宇宙之中,真的已经到了弹尽粮绝、不得不依靠疯狂来拼命的时刻了吗?我们的处境真有如此的危险吗? 我想,连那群科学家都疯了呀。 在那群疯子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第一百天,人类开始讨论这群疯子的人权问题。 其实有些疯子还是挺好的,特别是那些认真工作的疯子。只要他们别来强迫我也认真工作就好了 与其说我是在担心我自己的安全,倒不如说,我在担心究竟还有多少人保持清醒。而当清醒的人越来越少,究竟清醒与疯狂,哪个才是真正的疯狂?我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在疯狂开始蔓延之后,很多疯子就认为这是末日到来的迹象。他们甚至崇拜这样的末日,认为那是天上的神赐予人类的惩罚,而按照神的指示,我们马上就会迎来真正的毁灭之日。 他们认为,人类才是这颗蓝色星球的杂质,我们才是应该被驱除的东西。疯狂是第一步,先让我们内部消耗,随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末日到来。 我觉得这群口口声声说着杂质的神棍疯子,恐怕是真正意义上的疯狂了吧。然而可笑的是还有不少人相信他们的说法。人类的宗教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似乎已经步入死局了。 尽管社会秩序崩溃,但是人类还在苦苦支撑。唯一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 可是在这样的时刻,他们却在用这样的说法消磨我们的意志,希望我们躺平,任由命运来决定我们的未来凭什么? 我们还在坚持,还可以撑下去,还在努力保持着清醒。我写这本书,是因为我认为,在这个时刻,或许应当有人来发声,告诉所有人我们还应该继续努力下去。 将近两百天过去了,社会秩序已经慢慢恢复,我们从疯狂中寻找出了一条出路。起码,人类的生产活动已经慢慢恢复,我们学会了与那些疯子共处。或许将来,我们也可以慢慢恢复到曾经的模样。 乐观一点来说,事情总有一天会结束的。我想,我必须这样想。 巫见翻阅着这本书,目光从震惊到呆滞到痛苦到绝望,心中的情绪翻腾不休,压根就无法平静下来。 他想,这是曾经发生在地球上的事情吗?这是曾经发生在他们的人类文明中的事情吗? 无止境的疯狂? 在书的末尾,作者努力摆脱全书中阴郁、癫狂的气质,尽量让自己显得乐观积极,仿佛人类的确可以脱离困境,重新回到正常的轨迹之中,不必与那诡异的疯狂为伴。 可是,结果呢? 巫见并不知道。他只是在想,如果人类真的摆脱了那样的疯狂,那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窄楼里? 另外一件使他疑惑的事情就是杂质? 这个熟悉的词语勾动了巫见的记忆,使他想到了另外的那个噩梦,那个废墟之上的梦中梦。 那同样是窄楼底层的噩梦,而现在他们则身处一个,据说是从窄楼更高层莫名其妙回到底层的噩梦。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为什么在这本书里会提到那个噩梦?这种现象,在这个噩梦中是仅此一例,还是有其他的痕迹存在? 不,等等,刚才徐北尽已经提到了那栋大楼的事情。如果这也算是一例的话,那么这个噩梦,确实是有一些特殊的? 第371页 巫见敏锐地想到,如果这个噩梦真的包括了其他噩梦的痕迹,那么,这会不会就是所谓的终极噩梦? 巫见希望是这样,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不可能。 他想,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如果终极噩梦这么简单就浮出水面,那么哪怕这个噩梦行踪诡秘,也不可能这么多年没有传出一点消息来。 况且,牧嘉实不是曾经进入过这个噩梦吗?他来过这个噩梦,甚至打出过真结局,但是他为什么没能离开窄楼?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个噩梦就绝对与终极噩梦没有关系了。 尽管如此,巫见看着这本书上提到的种种现象,目光闪烁不定地想,这本书看起来十分重要啊。不仅仅提到了杂质,也是为他们窥探过去的一双眼睛。 巫见怔怔地盯着这本书。 突然地,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不,不对。这本书放在这里,说明它一定和这个噩梦有着重要的关系,暗示了什么线索 他一直想着末日、末日的,连最基本的东西都忘记了。 他们是在一个噩梦中,一个危险、残酷、血腥的噩梦,他可不能这么松懈啊。 哪怕牧嘉实知道怎么解决这个噩梦。 糟糕,怎么感觉更加松懈了啊。 巫见苦着脸,拿着这本书,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一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一刻,在不远处的环形楼梯处,他突然看见一个脑袋探出来。 那是那对情侣中的女性任务者,这个时候巫见终于听见她第一次在这个噩梦中说话。 她说:快来。我们找到了一个活人。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之前。 当巫见正在二楼阅读那本书的时候,那对自称为情侣的任务者刚刚走到了三楼。 他们探索的顺序是先去了四楼,然后才去了三楼。 从先前徐北尽的描述来看,四楼是一些空旷的房间,而三楼则是阅览室,显然四楼调查起来更为轻松,于是两人就先去了四楼。 尽管此前巫见怀疑这两个人不像是情侣,但是他们配合起来也十分默契,沉默不语间便将四楼走了个遍。 不久,寸头便简要地说:我这边没有发现。 我也没有。 寸头又说:那行吧,叶澜,我们去三楼。 被称呼为叶澜的女人,平静地点了点头。 如果有其他任务者在这里,看见这个名为叶澜的女人,明明刚才还是一副内向、不安的样子,现在却表现得冷漠、从容,那么恐怕立刻会惊讶一下。 然后想,真是的,现在这些来到窄楼底层的任务者,都这么喜欢藏拙吗? 叶澜与她的同伴,的确是这个打算,而假称情侣,也是觉得这样的关系更容易让人放心。不过他们两人也无意与其他任务者针锋相对,之所以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明确分工。 叶澜伪装出内向、沉默寡言的性格,那么其他的任务者就更容易忽略她的存在,也就可以让她更加方便地观察其余任务者的动向、思考噩梦的相关线索。 至于实际的效果只能说见仁见智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现在的窄楼底层,压根就不需要这些阴谋诡计。从更高层下来的任务者,反而比从底层上去的任务者,更快地达成了共识。 他们需要合作。 况且,窄楼底层的噩梦本来就不需要他们相互争斗。向来见机行事的任务者们,立刻便变换了自己的行事准则。 现在还停留在窄楼底层的任务者,要么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要么就是自有打算,要么就是仍旧对可能存在的终极噩梦不死心。 寸头与叶澜就是最后一种情况。 倒不如说,他们在更高层的噩梦中摸爬滚打、挣扎度日,已经看不到离开窄楼的希望了。在这个时候,他们自然希望,终极噩梦的存在是真的。 比起终极噩梦,他们通过打出一个个噩梦的真结局,一步步往上爬,最终抵达窄楼最高层后面那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应该说,已经是零了。 他们不可能做得到的。 比他们更加聪明、理智、冷酷的人都没有做到,那么他们两个就更加做不到了。 所以他们可以说是明智,又可以说是莽撞地,回到了窄楼底层,只为了追寻一个可能又不可能的希望。 而如同这两名任务者一样的人,此刻在窄楼底层,又有多少呢? 巫见跟随着叶澜去了三楼,并且在阅览室里看见了叶澜所说的活人。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带着圆圆的厚底眼镜的学生。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从图书馆出发往北行进的三名任务者,也有所发现。 绯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眼前的路牌,略微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念了出来:距离航天局,还有,五百米? 第98章 三点半 绯、牧嘉实、长发男这一路行来,只觉得自己脑子有点炸。 从理发店遇上那个疯子开始,他们的探索之路就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噩梦在他们这里,仿佛开启了一场提前的崩坏。 火锅店,就不说了。 第372页 随后他们又遇到了把嗓子唱出血的KTV、用头盖骨做花盆的花店(这是不是参考了什么恐怖小说里的做法?)、把小孩子的指骨当零食卖的小吃店、用人体做导电的电脑体验店 到最后,长发男都闷闷不乐地低头走着。 三名任务者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被洗刷了一遍,那种疯狂使他们的理智都摇摇欲坠。 他们三人中最为平静的,恐怕就是牧嘉实了。 绯的脸色惨白,看了看牧嘉实,心想,是的,这名任务者此前来过这个噩梦。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绯长出了一口气,看向了街边的路牌。 如果再没有什么发现,继续在这条笔直却令人掉san的街道上走下去,那么绯恐怕自己就要疯了。 好在,情况也没有真的一成不变。 他们一直往前走这条道路没有什么其他的拐弯终于来到了一个大的交叉路口。 而再往前,似乎已经脱离了繁华的街区,进入了一大片青草郁郁葱葱的郊区。 绯忍不住说:航天局?她回头看了看几公里之外的繁华市中心,不禁说,这座苍城的城市规划,有些奇怪吧? 牧嘉实沉稳地说:或许只是噩梦将这些场景聚集到一起。 绯点了点头,认为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不过随后她又喃喃自语说:这样的话,说明这个航天局,恐怕十分重要吧?不然,不需要大费周折把这个场景安排过来。 牧嘉实面不改色地说:你说得对。 既然绯和巫见请求他不要说出关于这个噩梦的信息,那么他也就顺理成章地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样子。 不过,他却暗自在想,以这个噩梦的难度,他真的什么都不提示的话,这群任务者会不会干脆利落地失败啊? 这是牧嘉实心中担忧的事情。 要知道,他当初能解决这个噩梦,完全是因为,他其实是以掘金者的身份进去带老板的。 换句话说,自然有人为他提前进入噩梦收集好了足够的信息,牧嘉实自己也对这个噩梦有了一些把握和成算之后,才决定进入噩梦,并且最终成功地打出了真结局。 如果他真的是以对这个噩梦一无所知的状态进入的,那么以牧嘉实的能力,他也怀疑自己是否能够打出真结局。 哪怕是当初那个在窄楼底层大杀四方的他。 牧嘉实跟在绯的身后,往那所航天局走去。 他心中苦笑。 这个噩梦中熟悉的场景、谙熟的环境,都使他不断回忆起当初自己的失败。 这使得他心灰意懒、格外沉默。绯或许以为,是因为他不能透露关于噩梦的信息,所以才如此寡言少语。 但实际上,当牧嘉实从更高层回到窄楼底层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一个状态了。 此前与绯和巫见在那个废墟的噩梦中相逢,牧嘉实之所以愿意站出来,是因为他被苏恩雅勾起了好奇心,他需要了解苏恩雅的信息,所以才主动去探索噩梦。 但是 想到苏恩雅,牧嘉实的目光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阴霾与困惑。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苏恩雅会失踪? 那与她透露给他的事情,有关系吗? 她和这个噩梦,又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知道那句话? 在绯和巫见的提示下,牧嘉实已经明白了苏恩雅究竟在暗示他什么。 窄楼居民 现在,牧嘉实已经用全新的目光去审视这座窄楼了。 可是,这对于他惫懒的状态,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他仍旧丧气,时不时在心中对自己嗤笑一番,毫不留情地责问自己当初的失败。 可那究竟算得上是一场失败吗? 还是,只是因为他高傲、自负的本性,使得他无法接受,当他意识到那件事情的时候,他的退缩、无奈、绝望 他所有的情绪,都指出,他并非他自己以为的那般强大。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败于自己的手中。 牧嘉实垂着头,又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但是他始终面无表情,目光中尽是灰暗消沉。 就在这个时候,绯突然停下了脚步,惊讶地说:我们到了这里,是航天局? 她哑然 牧嘉实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前方一眼,不明意味地说:是的,这里就是,这个噩梦中的航天局。 当他们走过名为「航天局」的公交站牌,本以为会看到严谨、庄严的硕大建筑,但是入目所见,这所谓的航天局,更像是一群爱好者的聚会。 航天局本身的建筑已经彻底地废弃了,就连窗户玻璃也碎了满地。 更远处一点,也许是用以观测星球和宇宙的大型天文望远镜,倒还算是健全,看起来仍旧可以使用的样子。 但是,那群聚拢在航天大楼前方空地上的人们,却让绯目瞪口呆。 他们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大多数是长裙、长袍,衣服的面料上都画着,或者印着各种与宇宙有关的东西,可能是一副宇宙大爆炸的图片,可能是群星排列的星图,可能是象征着宇宙常数的公式。 第373页 他们脸上都有着狂热、激动的表情,隐隐也有一种疯癫的气息,但是隐藏在那种激动的表情之下的,还有某种令人不安的、暗流涌动的氛围。 他们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在背后荒废的航天大楼的映衬之下,这群魔乱舞的场面,显得更加令人不安。 绯不禁喃喃自语: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巫见在这里,特别是读过《疯狂:跨越200天的记录》这本书的巫见。 那么他或许还能为绯翻阅到这本书的其中一页,然后好好地给她解释一番。 因为,当疯狂在人类的群体中蔓延之后,人类就彻底放弃了他们对宇宙的追求与渴望。 他们无能为力,维持现有的秩序已经耗费了他们全部的精力,他们已经无力再向外探索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整个人类文明中的航天航空事业的相关组织、机构、部门,也纷纷解散或者重组,并且相当一部分被补充进了原本的交通部门。 在这样的情况下,现在还有余力去研究航天事业的,也就只有原本的那些航天爱好者了。 但是,他们到底不是专业的人士,很多人甚至都只是纸上谈兵的水平。与其说是航天爱好者,不如说是天文爱好者。 往常他们只是看一下星星,算一下流星抵达地球的日期和最佳的观测地点,与真正意义上的航天学相距甚远。 不过,这群人尽可能地保证,原本的那些研究成果不被疯狂的人类销毁,并且努力自学与研究。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原本并非这一行业的从业人员,现在却主动来做这件事情,又何尝不是一种疯狂呢? 但是,在现在这样疯狂的大环境下,他们的行为又算得了什么呢? 现在聚集在航天大楼门外的这群人,就属于那些天文学爱好者的一员。 此外 当绯靠近那群人,听见他们争论的东西的时候,她的脸色慢慢变得古怪。 她想,他们还真的研究出来了什么? 不,应该说,观测到了什么? 这群人大部分都是观星爱好者,当疯狂蔓延至他们的大脑,他们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进行着计算与研究,并且隔段时间就会进行一次观测。 他们痴迷于那些星星,那些安静地挂在天上的、宇宙中的星球。 但是几天前的一次观测,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我跟你说了,那一定是小行星!是朝着我们坠落的小行星!不可能是别的东西!我已经看清楚了,那东西上面甚至有些坑坑洼洼的! 你就放屁吧!你看清了?谁看清了?我都没看清楚!那肯定是外星来客。 那群「杂质教派」的人不是说了吗?疯狂是因为人类对神灵的不敬,但是这破世界真有什么神? 肯定是外星人!肯定是他们造成了人类的疯狂,然后他们现在来搞事情了!真正的大事! 你他妈才放屁!什么外星人?你在异想天开吗?要是外星人真的存在,我们还有活路? 我们的航天事业发展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外星人的一根毛,你在跟我说外星人? 得了吧你!你对人类科技这么自信?我们观测不到的东西,就一定不存在?如果外星人是高维生物呢? 你刚刚还说我们之前观测到的东西是外星人,现在又观测不到了,你他妈打自己脸还挺乐意哈? 别跟我抬杠! 得,那我问你,如果外星人是低维生物,咱们可以碾压他们呢? 你在说什么玩笑话?我们这么多年来都没能观测到外星人的存在,他们一定比我们强啊! 呵呵 绯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群天文爱好者,四五天之前惯例通过远处的天文望远镜观测宇宙的时候,发现了某样正在朝他们飞来的不明物体。 世界上的其他一些天文学爱好者,也观测到了类似的物体。 随后,他们就为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而产生了争吵。 一方认为那是小行星(或者陨石?),另外一方认为那是外星人。 不管哪一方,他们都认为,那玩意儿多半能毁灭他们的星球。 不请自来的恶客。 就在这两方意见争论不休的时刻,一个声音突然大声说:够了!别吵了!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身穿着宇宙大爆炸长裙的女人,她的脸色憔悴,恐怕过去几日都因为观测到的东西而不安忐忑。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在大声制止了同伴们的争吵之后,她的音量就回落下去。 她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普通人吗?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有人忍不住说:你不是已经和 又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于是这人就不说话了。 绯飞快地看了周围一眼。 这里大概有三十几号人,所以绯和其余两名任务者混进来,也并不太显眼。 这些人的脸上都有着浓浓的忧虑之情,刚才争论时候的激动全都消失不见。 第374页 那种隐藏着的不安、焦虑,终于在这伙人的脸上浮现出来。 其中一人喃喃念着:不管那是什么反正,再过一会儿,我们就都要死了。谢霁,我们还管什么呢? 名叫谢霁的女人,同样脸色惨白。 绯听了,忍不住低声说:再过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谁听见了绯的问题,突然大哭了起来:我不想我不想死啊! 其他人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一次绯才终于明白,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马上就要坠落在这颗星球上了! 绯的脸色,慢慢发白。 直播间的观众们并没有注意到绯这边的动静。 因为当绯旁听那群天文爱好者的对话的时候,直播间的镜头对准的,是博物馆的贺淑君与丁亿。 这两名任务者找到了那群转移博物馆藏品的员工。 正如医生所说,那些人都挺愁眉苦脸的。 他们工作的位置,是在博物馆一楼的侧门。位置大概是通过大厅的地方绕到后方的东侧,离开博物馆的建筑,有道小门就开在这里。 热烈的太阳使那群员工热得直淌汗。 其中有博物馆的员工在确认应当转移的藏品,有保险公司的员工在确认藏品的价值现在这局面,保险还有用? 贺淑君十分怀疑还有搬运公司的人在小心翼翼地放置藏品。 贺淑君与丁亿躲在一旁观察。 突然地,丁亿指了指其中一人:你看那个博物馆员工就是那个,看起来快要发脾气的。 贺淑君闻声望去,并且迅速在一堆人中找到了丁亿所说的那个人。 那实在是太醒目了。 大夏天的,虽然炎热的天气的确令人烦躁,但是如同那家伙一样,暴躁到露出想要杀人的表情,就真的有些过分了。 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叉腰站在那儿,也不说话也不走动,只是用一双冷凝的眼睛盯着其余的人,就好像是在监督工作一样。 但要说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那也没有。他只是站在那儿,好像走神一样,去想了别的事情,压根就没有理会自己汗流浃背的同事们。 远远看去,贺淑君发现,他的右手时不时就去摸一下自己的左手手指。 而其他人似乎也害怕他,或许是顾及他的身份,或许是不安于他的脾气,所以总是会默默避开他的方向,尽量不与他起冲突。 贺淑君不免感叹说:哇,这个人怎么看起来就要爆炸一样。 他在烦恼什么东西。丁亿肯定地说,所以才没有参与工作。 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可以问问他。贺淑君说,她又指了指这边的小门,这个入口也是一个意外发现。下一轮噩梦,如果还想来博物馆的话,可以走这个近道。 丁亿点了点头。 两名任务者就要动身去找那个表情烦躁的男人。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她们的身后突然传来苍老、疲惫的声音:女士,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 是老馆长! 贺淑君与丁亿对视一眼,便果断放弃了去找那个男人的打算,而是转身应付起老馆长。 贺淑君笑着说:感觉好一点了。医生真是一个好人。 确实,确实。老馆长连连点头,他是一个好员工,一直尽职尽责。虽说现在没有什么客人,但是他也好好上班、好好工作。这才是真正的好员工。 贺淑君干笑了一下。 老馆长又问:既然身体没有问题了,那么两位现在想继续去逛城市馆吗? 贺淑君并不想去,所以她赶忙换了一个话题:我们在一楼随便逛了逛,然后就看到这些人在搬东西。她指了指小门那边的人,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闻言,老馆长也看向了那边正在工作的人们。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努力露出了一个笑容:在转移藏品。他们会把博物馆的藏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贺淑君敏锐地问:但是,我看您并不怎么舍得? 舍得?老馆长喃喃说,我怎么会舍得呢?那些老家伙们,在这个博物馆待了一辈子。本来,他们应该一直一直待在这里的,等我死了,他们也还是会在这里。 但是世道变了啊。 贺淑君被老馆长身上溢散出来的悲伤镇住了。 老馆长说:我不愿意让他们走,但是也必须让他们走。这地方不安全了。我也只是努力撑着 他那双老眼,似乎浑浊,但也似乎清冽,可能有人跟你们说,我已经疯了。 贺淑君呆了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丁亿轻轻摇了摇头。 但是老馆长也没有在意她们的反应,他盯着那正在被搬上车的某幅画。 他说:那幅画,是苍城建城那年,有人画了城外盛开的油菜花。现在年轻人觉得土,但那个时候,油菜花是多有用、多好看的农作物啊 两名任务者静静地听着。 第375页 她们也不知道,这一刻,她们是想要解决这个噩梦,所以才耐心地听着老馆长絮絮叨叨的话,还是,仅仅只是因为老馆长的话? 一切似乎也分不清了。 她们只是听着。 老馆长说:这座博物馆里,每一样东西,我都知道它的来历、典故。每一样东西,都和这座城市血脉相连、与这座城市的居民相互辉映。 我们应该记住的。即便绝大部分人都记不住,可是,总应该有一些人要记住。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来历我想让他们记住。 可能我是真的疯了。 老馆长喃喃说着。 贺淑君干巴巴地说:可能,蔓延的疯狂改变了一切。 是的!老馆长转身看着她,你说得对!所以,我才要这么做!我只能这么做,我必须、我一定得 贺淑君看着似乎有点疯癫的老馆长,一时间又后悔自己说的话了。 没有人愿意来博物馆了,没有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愿意? 我必须找到原因,必须解决这个局面。这么多年了,这座博物馆不能毁在我的手里 老馆长喃喃说着。 贺淑君的心中翻腾起复杂的思绪。 因为,没有博物馆,我们就无法记住那些过往的历史啊。不管是辉煌还是惨痛 老馆长突然痛哭起来,失去记忆,就是失去一切啊。 就在这一刻,贺淑君与丁亿同时沉默。 因为她们无法反驳这句话。 她们认定老馆长的确是疯了,的确因为博物馆的事情而疯魔了,可是 可是她们无法反驳。 失去记忆,就是失去一切。 丁亿喃喃念着这句话。 她这个时候想到了一些什么? 她想到了他们这群任务者,他们这群困在窄楼中的人类。 她望着老馆长,望着这座博物馆,望着这座,似乎仍旧没有被末日摧毁的城市。 她想,现在,与,过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任务者们究竟遗忘了一些什么?他们为什么会进入窄楼,为什么会遗忘一切,为什么又被迫进入这些仿佛暗示着什么的噩梦? 性格沉稳温和如丁亿,在这一刻也忍不住狠狠地握住自己的拳头。 痛苦如同荆棘刺进心脏,一瞬间令她难以抑制地哽咽起来。 失去记忆,就是失去一切。 他们已经失去了一切。 当他们遗忘过去,当他们对真相一无所知,当他们甚至无法反抗现在所面对的一切 眼泪划过了丁亿的脸颊,尽管她及时地扭头,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也同样是在这一刻,直播间的观众们发现,画面突然切走了。 他们有些茫然地在公屏上打出问号,不明白为什么徐北尽突然切换画面源博物馆这儿不是正热闹着吗? 老馆长显然还没有把一些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怎么徐北尽就换场景了? 不过,因为徐北尽及时地切换画面,所以观众们都没有看见丁亿流泪的那一幕。 在新的画面彻底浮现在直播间的时候,观众们都听见了一道震惊的声音。 那来自巫见。 你说什么?! 巫见惊恐地瞪着眼前学生模样的男生。 男生淡定地推了推眼镜:我找了几十份报纸,换了几十家电视台和新闻媒体,才终于在这个犄角嘎达的地方,翻到了这条新闻。总算是确认了具体的时间 巫见仍旧用那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而这个男生突然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你自己看吧。我不多废话了。 巫见低着头,看向了那份报纸上的报道。 疑似有不明飞行物体即将坠落于X国领土? 下面更有一行小字:据专家计算,预计将于7月23日下午四点左右坠落。 巫见几乎下意识看了一眼三楼的电子钟。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 第99章 不被允许 还有半个小时。 巫见几乎是麻木地想着。 他的大脑中渗透着某种近乎绝望的理智与冷静,使他可以从容地分析着一切。 他想,恐怕他们得在半个小时之后的灾难发生之前,解决这个噩梦。 换句话说,当他们进入这个噩梦之后,他们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用来搜集线索、解决噩梦。 半个小时之后的那场灾难,如果真的如同那新闻中描述的那样,那么恐怕会是无比惨烈的,即便是任务者们,恐怕也很难逃生,更不用说本来就存在于这个噩梦中的一些人类。 到那个时候,必然会出现死亡,噩梦也必然会重启。 所以,巫见想,他们得抓紧时间了。 但是,就在这样果断、清醒的分析背后,某种令他的思考都全然被冻结的、可怕的寒意,正在他的身体中蔓延着。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掐着那份报纸,直到边缘都被他的指甲撕裂。 他突然发现,他身边的两名任务者,也露出着同样震惊而恐惧的表情。 第376页 他突然发现,眼前坐着的那个学生模样的男生,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正在不自觉地轻颤着。 他突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指同样颤抖着,轻轻地搭在男生的肩膀上。 他说:不要害怕。 他自己的声音都害怕得发抖,他自己的声音都干涩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个男生木愣愣地看着他,许久之后,他轻声问:我们会死吗? 不巫见听见自己如同梦呓一般的声音,仿佛从什么遥远的世界尽头传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一些什么了,不会的,人类怎么会这么脆弱呢? 可那是天降横祸。男生说,我们的社会本来就已经有这么多的疯子了。天灾人祸,现在齐全了。 巫见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最后,他只是干巴巴地说:可是,我总该说点有希望的话,对吧? 男生哑口无言。 在这个关头,巫见那种脱线的、口无遮拦的气质,也能时不时冒出来一下。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是服了。 真糟糕,气氛一下子就没有了。 好家伙,所以这个噩梦的背景故事就是天降陨石,毁灭人类? 怎么总觉得和之前的噩梦不太一样呢? 这这这,怪不得需要这么大的场景啊。不然怎么体现出陨石坠落的可怕场景啊。 导演组,特效拉满!拉满! 突然心疼这几个任务者。以前的噩梦:我想不出来;现在的噩梦:我逃不出去。 哈哈哈以前都是智斗,现在可是要武斗了啊! 怪不得!所以那些疯子什么的,果然是噩梦中的危险,而不是真相的一部分啊! emm还是不好说吧,再看看。 我不太明白的是,如果重点是在天上掉下来的那个东西,那么博物馆那边又是什么情况?那么大一个场景,也只是危险而已吗? 按照现在任务者们探索的结果,这个噩梦一共有三个大型的场景:图书馆、博物馆和航天局。但是我总觉得没法连成一条线啊。 我又来问那个问题了:噩梦的主人是谁? 靠,球球你别用这个问题祸害我的脑子。 直播间观众们的争论,让徐北尽不免失笑。 不过这个时候林檎就坐在他的身边,所以他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笑意。 说真的,怎么林檎每次都能在直播的时候,凑到他身边来? 徐北尽侧头看了林檎一眼,不免叹气。 他十分隐晦地暗示着林檎:你说他们在楼上,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林檎歪了歪头:大概可以吧? 徐北尽怔了怔,觉得林檎这么肯定的语气有点奇怪。 林檎又说:你既然在这里,那这座图书馆里一定有线索吧? 徐北尽: 这个脑回路他还真是无力反驳。 确实,既然有一位扮演者就待在这里,那么主脑一定是在暗示这个场景中存在线索。 但是,林檎这样理所当然的样子,就让徐北尽感到了一丝不可思议。 他是说林檎还能想到这一点? 这与林檎一向热爱使用武力值解决问题的手段,大相径庭。这难道也能用直觉来解释吗? 徐北尽看着林檎,一时间有些困惑。 毕竟,绝大多数的任务者,其实都没有意识到,但凡有活人存在的地方,是必然有线索存在的,无一例外,只看他们能不能问到合适的问题,或者达成特定的条件,让主脑将信息借由扮演者转告给他们。 而很多任务者,一旦没能问出什么信息,就会以为这位窄楼居民不知道关于噩梦的线索; 而实际上,更应该说是任务者没能掌握问出信息的办法。 但是林檎却在这一刻,随口将这个潜规则说破。 他说,既然你在这里,那么这里一定有线索。 重点是在「徐北尽」,还是在「这里」? 他是真的明白了那条只有扮演者才知道的潜规则,还仅仅只是觉得徐北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向来都觉得徐北尽是特殊的,而后者也已经习惯了。 但是 想着,徐北尽就无奈起来。 他想这么多干什么?说不定只是林檎那超出常理的直觉,又一次发挥了作用。 说到底,为什么林檎能在这么多扮演者中,一眼就认定徐北尽是特殊的呢? 这同样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还有他身上那不合常理的武力值、空白的记忆与过去 林檎身上隐藏着的秘密,也十分之多,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缘由。 而徐北尽,尽管他也隐藏着一些秘密。但是,他自己是绝对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 他将视线转移回直播间,然后心想,天降陨石? 不,那应该叫天火降世。 第377页 起码,那个时候,他们是这么为那场大灾难取名的。 徐北尽略微疲倦地打了一个哈欠,某种郁积着的情绪再一次翻腾起来。 这个噩梦这个噩梦是对某些过去的复现。 再真实不过的复现。 这个噩梦发生的事情,也曾经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段上的地球,发生着。 尽管任务者们、扮演者们都已经遗忘了那样的过去,但是徐北尽没有忘记。 他曾经对戴无说,记忆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诅咒。 的确如此。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多希望,他也能够遗忘。 徐北尽的嘴角划过一丝苦涩的弧度。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传来林檎那熟悉的、平静而低沉的声音:如果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用笑。 他察觉到自己的嘴角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林檎的手指碰触到了他的嘴唇,轻轻地将那丝苦涩的弧度抹平。 徐北尽下意识转头去看他。 他看见林檎那双眼睛。他说不出这个时候林檎是什么样的情绪,他们离得太近了,第一次让徐北尽意识到,原来林檎已经可以随随便便地迈进他的社交距离之内。 而他甚至毫无防备。 他怔怔地看着他。 林檎歪着头,突然说:这个时候我应该亲你吗? 徐北尽: 他骤然从刚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板起脸,把林檎推开。 他面无表情地说:不可以 你说的是不可以,而不是不应该。所以我是应该亲你的林檎说,但是你不许? 徐北尽: 他想,怎么会有林檎这种胡搅蛮缠的人! 他再一次被林檎惹毛了。 但是,这一次,他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说:对,我不许。 那什么时候,我应该,然后你也允许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亲你了吧? 徐北尽耳朵都红了。 他不理林檎了。 而林檎望着他,心里想,徐北尽不回答,他也知道。 那个时刻,应该近在眼前了吧? 对,他的直觉就是这样告诉他的。 林檎无声而愉悦地笑了起来。 绯茫然地走出了航天局的建筑范围。 身后,那群天文学爱好者还在争论不休。 绯已经从他们的口中问出了一些信息。 比如,那个被他们观测到的东西,还有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就要降落到这颗星球上了。巨大的冲击波或许会在瞬间摧毁一切。 所以,这或许是他们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了。 再比如,在观测到那个东西之后,很多人就认为,从大约一年之前开始的,人类的疯狂,可能也与那样东西有关。 可能是那东西的接近导致了这颗星球磁场的改变,然后无形地影响了人类的大脑? 这是其中一人信誓旦旦声称的可能,尽管其余人都不相信,而绯也不怎么相信。 既然影响了人类的大脑,那么怎么可能有的人没影响到,有的人却深受其害呢? 也或许,只是那些看似理智的人,其实也已经疯了? 绯不想面对这个猜测。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个噩梦上。 她喃喃自语着说:所以,这一轮噩梦,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任务者们本来约定,在各自探索完毕之后,就回到图书馆集合,汇总他们所收获的信息。然而绯也没有想到,这个噩梦实际上是有时间限制的。 而他们从图书馆出发,走到这里,单算脚程,都得将近二十分钟,这还不算他们中途因为各种疯子而耽搁的时间。 他们现在恐怕根本来不及赶回图书馆,天上的东西就要掉下来了。 绯下意识看了看天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噩梦中,牧嘉实总是下意识抬头去看天空。 他恐怕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绯与牧嘉实对视了一眼,明白彼此都在想些什么,并且,在担心些什么。 牧嘉实迟疑了一下,正要说话,突然地,几名任务者听见不远处传来嘟嘟两声。 公交车的喇叭声。 长发男有气无力地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坐公交车回图书馆? 绯轻声说:我也不知道。问问看 长发男点了点头。 虽然这名长发男是个追求死亡的变态,但是在这个噩梦中,他似乎要先被那些疯子的疯狂而弄昏头了。 本来只是想在这个噩梦中追求新鲜的死亡方式,但是没想到 长发男一脸抑郁。 他不知道自己对死亡的追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那似乎也并不仅仅是对死亡的享受而已。 他尝试着不同的死亡方式,就好像是想要验证什么追寻什么。 当听闻那些天文爱好者提及关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的时候,长发男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好像有一道声音在他的耳边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第378页 可是长发男自己都没有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寻找着什么某种体会、感受。某种死亡的经历。 他一直以来追求的,他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但是始终没有找到的,死亡的那一瞬间。 很多人在噩梦中死去,又复活。他们总是恐惧死亡,因为死亡那一瞬间的痛苦。 可是长发男并不是这样的,他享受死亡,但并非完全是因为死亡的痛苦。 而是因为死亡后复活时,那一瞬间的,天光乍现、如梦初醒。 就好像他真的经历过一样。 死亡过后的复活。就好像他真的有过那样的体会。而现在,他在寻找那种既视感,好像从万年的沉眠之中醒来一般的感觉。 而就在不久之前,那群人说到天上坠落的物体,说到这颗星球即将在瞬间的冲击之中毁灭他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惊醒。 可能是某种恐惧,也可能,是某种夹杂着畏惧的期待。 他站在那儿,神情恍惚,一时间说不清自己的感觉。 不过绯和牧嘉实,谁都没有理会这个长发男。所有任务者都知道,那些追求死亡的人都是一些不可理喻的疯子,他们压根就无法沟通,只是拼命去寻死。 谁又愿意了解这样扭曲、病态的世界呢? 在这座窄楼中,人人都已经把自己的心灵世界扭曲了,目的就是为了对抗这疯狂的噩梦。 他们无意关注其他人的心理活动,也无意介入他人的认知世界。 他们连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又何必去管别人? 他们都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 绯转头盯着那辆公交车。它从道路的末端驶来,缓缓地停在三名任务者身边。 车门打开,任务者们面面相觑,暂时没有行动。 司机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绯探头过去,问:师傅,能去图书馆吗? 司机僵硬地点了点头。 于是三名任务者走上了公交车。 光靠走路,他们应该是来不及回到图书馆的,但是有公交车,速度应该会快很多。 车上没有其他乘客,仿佛航天局是这辆公交车的起始站。 绯暗自想,这其实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在这个噩梦中,还有公交车在运行? 她看了一眼车上自带的时钟,意识到此刻是下午三点半。 她敏锐地注意到这个时刻,并且想,这么说的话,或许天上的东西会在四点左右坠落。他们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大概吧。 主脑NE就像是有强迫症一样,总是会把噩梦中的时间规划得十分整齐,这是已经被更高层的任务者探索清楚的潜规则。 不过,虽说是潜规则,但是也未必没有例外。 绯心神不宁,忍不住与那名公交车司机沟通起来。 她说:师傅,您现在还在开公交车,是不是有点危险啊? 危险,自然,有的。司机缓慢地回答着绯的问题,但是,部门,要求。而且,我爱,工作。 绯困惑地看着司机,心想,这可能是一个疯子。 她又问:我们刚刚从航天局出来,听见那边的人说,天上要掉下来什么东西 别信,那些人的话。司机突然粗暴地打断了绯的话,那些人,都是,骗子。疯子。他们,到处宣扬,他们的,想法。但是,都是,假的。 绯愕然 假的? 绯又一次下意识看了看天空。 依旧是万里无云、阳光灿烂的好天气。 的确,看不出什么端倪。如果真的在半个小时之后,有一场大灾难降临的话,那么现在应该也会有些许的征兆,起码,他们应该能看得到那样坠落的东西吧? 那可是在宇宙中飞行、最终坠落在这颗星球上的。 再者说,那就是一群天文爱好者而已,谁知道他们观测到的东西,会不会是什么宇宙垃圾?只是被他们当成了特殊的物体? 况且,谁又能确认,那东西就一定会坠落在这颗星球呢? 那肯定得经过专业、精确的测量与计算吧? 司机的话让绯的心中升起无数的可能,但是眼前这名司机本身也是个疯子,他的话是真是假,绯也无从知晓。 她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咬了咬嘴唇,忍不住问:师傅,您怎么这么确定啊? 因为,我就是,知道。司机摇头晃脑,假的,都是,假的。什么说法,都是为了,解释,疯子的,来历。他们,只不过,也是一群,骗子。 绯怔了怔,这才意识到司机的意思。 就在刚才,那群天文爱好者也说了,天上飞来的那个物体,说不定就是造成人类疯狂的罪魁祸首。 这其中,有说是因为磁场的改变,更有人直接将矛头指向所谓的「外星人」。 恐怕,这一类的说法在人类社会中,深得人心。 这种莫名其妙的疯狂来的蹊跷,无论人类的科学家怎么研究,也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他们不知道这毛病应该如何治愈,也不知道是如何产生的。 人类对大脑的研究,还未能登堂入室。因此,他们在这样的疯病面前,也只能手足无措。 第379页 在这样的情况下,各种阴谋论自然是层出不穷,不管是有道理的没道理的,反正都推作是疯狂的源头。 最终,局面就到了连这名司机都不相信任何一种说法的地步。 但是这样的情况反而令绯有了另外的想法。 确实,那些猜测中绝大部分都是不知所谓的阴谋论。但是,万一也有歪打正着的呢? 特别是,与天上坠落的物体有关的猜测 毕竟,他们进入这个噩梦,是为了解决噩梦主人的心结。 既然他们出现在了这个时间点,那么那名窄楼居民的噩梦,也必然与这个时间点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事情有关。 还有什么,比即将坠落在母星上的灭顶之灾,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呢? 绯深吸了一口气。 伴随着这个念头,另外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也同样升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么想要解决这个噩梦的话,就需要解决这一场灭顶之灾?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绯苦笑着,又觉得自己想错了。这个噩梦,恐怕还有着他们未能发现的线索。 绯神思不属地度过了这几分钟。 十分钟之后,他们回到了图书馆前。 这个时候,巫见已经在图书馆前等待着他们了。 就在不久之前,巫见同样得知了关于「不明飞行物」的种种报道和猜测。 那名学生模样的男生,将自己过去几天的调查结果,直言不讳地告诉了几名任务者。 但是不得不说,尽管获得了这样重要的信息,巫见也忍不住感到一种心灰意冷的绝望。 他与绯的想法是一样的难道他们还能阻止这样的灾难发生不成? 再说了,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会发生,而又真的发生在过去的地球 那么,这就是曾经的,他们经历过却又遗忘了的,末日吗? 巫见不免丧气地叹了一口气。 几名任务者离开了三楼,回到了一楼。那名男生也跟着他们一起行动。 他们回到一楼的目的,是为了询问徐北尽,是否可能将他们带到五楼去看看。 那是图书馆员工的办公区,只有图书馆的职员能够前往,但一定有办法能够让他们过去。 寸头主动去与徐北尽交涉,而巫见就走出了图书馆,想要看看是否有任务者完成了探索,回到了这边。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他扭头看去,发现一辆厢式货车从面前的道路开了过去,并且向北面的道路一路行驶过去。巫见暗想,这是哪里来的车? 他注视着北向的那条道路,又发现远处隐隐驶来一个小黑点,与那辆厢式货车交汇并擦肩而过,随后越来越大。 巫见眯起眼睛,仔细看着。 终于,他发现那是一辆公交车。 第100章 末日的来临 绯的到来使巫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随后又开始担心起另外一路的两名任务者了。 贺淑君和丁亿还没有回来怎么回事?她们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或者还不清楚这个噩梦的时间限制,又还没有把那边的场景调查清楚,所以没急着回来? 巫见不由得有点忧虑,不过他随后就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 不管怎么样,这一轮噩梦结束之后,等到第二轮噩梦开启,他们必然有办法彼此沟通一下。 他便沉下心,将图书馆这边的发现告诉了绯等人。 而绯也说了航天局那边的问题。 所以 他们不约而同地说,随后,面面相觑。 他们意识到,对方已经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终,绯的嘴唇颤抖着,似笑似哭地说:所以,就是这样的末日啊 先是持续了一年的、不知来源的疯狂,随后,是一次从头而降的、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 所以,他们才会失去一切,被囚困在这座阴森的窄楼之中,永远无法离开。 巫见的手指同样轻微地颤抖着,不过,他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恐惧,不让别人发现。 他低声说:末日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们会进入窄楼? 比起这个,绯更关注另外一件事情。 她说:你发现了吗? 什么? 这个噩梦。绯喃喃说,这个噩梦,为什么会进入我们的视野?为什么我们能知道真相? 因为巫见几乎本能地、不假思索地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但是随后他愣住了,隔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说,因为,那位窄楼居民,从更高层回来了! 是的,这个噩梦是来自更高层的噩梦。 而更高层有多少噩梦? 谁都不知道。他们甚至不知道窄楼一共有多少层。 自然而然地,这个噩梦如果是位于更高层的话,谁都不会在意。 他们可能因为某种机缘巧合,进入这个噩梦探索并且解决这个噩梦或者解决不了。 但是无论如何,对于绯和巫见来说,他们可能不会进入这个噩梦。 第380页 因为他们已经错过了。当他们在这个噩梦曾经所在的那个楼层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进入这个噩梦。 在此之后,他们大概率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楼层,只为了专门体验这个噩梦。 他们是为了那个废墟的噩梦回到窄楼的,是为了那个噩梦拥有的,关于「遗忘记忆」的奇怪特征。所以,才特地回到窄楼底层的。 随后,他们因为一个又一个的传言留在了窄楼底层。其余的任务者大概是为了「终极噩梦」,而他们是为了「末日」。 但是不管如何,最终,他们还是与这个噩梦相逢了。 如果这个噩梦没有出现在现在这样局面之下的窄楼底层,那么恐怕他们也压根不会将目光投诸过去。 而即便牧嘉实曾经体验过这个噩梦,即便他似乎对这个噩梦所象征的真相有所了解。 但是在绯和巫见怀疑起窄楼居民之前,牧嘉实也压根没能从苏恩雅的暗示出,品味出任何的真相。 绯和巫见不了解末日,而牧嘉实不了解窄楼居民。 而他们却又巧合地凑在一起,并且,拼凑出了真相。 一个又一个的巧合。这么多的巧合汇聚到了一起,还真的,可以称之为巧合吗?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让他们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是否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什么?可谁又能拼凑出这样的巧合? 绯心中仿佛刮起了一片大风,使得她原本清晰、明确的思路瞬间变得不明朗起来。 她头痛地闭了闭眼睛,随后坚定地说:先不管这件事情。我们先解决眼前这个噩梦。 巫见也点了点头。 他隐隐意识到,就在刚才,他们仿佛碰触了什么他们之前从未想到过的,某种可能。 谁能在窄楼中有着滔天权势,使他们在无数个看起来是巧合的相遇之间,发现真相? NE。 当这两个字母浮现在巫见的脑海中的时候,他吓了一跳。 他近乎本能地、恐惧地四处张望,生怕自己的想法被人发现。 可是,被谁? 被NE。 NE就是整座窄楼的统治者。它可以擦除人类的记忆,它可以控制人类的大脑。 它是无形的暴君、是那只看不见的手。只有它能做到那个地步,惟有它。 可是这怎么可能?! 巫见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自己仿佛听闻了天方夜谭。 他摇了摇头,赶忙将这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抛之脑后,跟着其余的任务者回到了图书馆。 此刻,寸头已经说服了徐北尽,请他带他们去五楼的办公室一趟。 既然绯他们也回来了,那么自然也是一起过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走向了五楼。 徐北尽带头,林檎自然跟在他的身边。再加上几名任务者与那个沉默地跟着他们的学生,队伍拖拖拉拉地十分不整齐,每个人更是各怀心思。 当看到徐北尽的时候,绯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久之前,当她看见街边的那间书店的时候,她就在想那名窄楼底层的书店老板会不会出现在这个噩梦中。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出现了,但却并非是书店老板。 他成为了图书馆的职员。 即便在现在,绯也仍旧对徐北尽的噩梦十分感兴趣。那会是什么噩梦? 在徐北尽不愿意对外开放他的噩梦,并且绯也意识到,窄楼居民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同类的时候,她也只能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况且,窄楼居民有问题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徐北尽提醒她的。 不过,绯心中也隐隐有一些猜测。 书店、图书馆再加上徐北尽神秘莫测的身份和语焉不详的提示,绯心想,他一定有着格外重要的秘密吧? 窄楼底层的书店老板书店绯看着图书馆中的无数本藏书,还有巫见说的,那本隐藏着其他噩梦的秘密的书籍。而徐北尽有一整个书店。 这个噩梦包含着其他噩梦的元素。 就刚才,巫见还用一种特别微妙的语气说,徐北尽也知道他们在上一个噩梦的经历,提到了他们在上一个噩梦中,在那座大楼里遇到的那群疯子。 他知道那些噩梦。而且,他还主动向他们暗示窄楼居民的问题。 此外,绯曾经听牧嘉实说过,他曾经使用过一批饮料,与徐北尽交换了一个噩梦的线索,那是他们上一个去往的噩梦。 等价交换 绯喃喃念着这个词语。 她想到,显然,徐北尽对他们是心怀善意的,尽管他们还没有特别仔细地沟通过。 窄楼底层底层 绯曾经想过,为什么主脑NE,一定就是在窄楼的最高层呢? 她现在也在怀疑,主脑NE,就真的是人类的对立面吗? 可似乎,那只无形的手,那只推动他们来寻找真相的手,属于某个能够在窄楼中为所欲为、谋算一切的人 而那只可能是NE。 NE在帮他们,徐北尽也在帮他们。 NE未必在更高层,而徐北尽在窄楼的底层。 NE必定掌握着噩梦的线索,而徐北尽有一整个书店。 而徐北尽从未对外开放他的噩梦。 更关键的是,名字。 第381页 那不是很明显吗? NE,northend,北方的尽头。 徐北尽 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色苍白,心态因为自己心中升起的猜想而摇摇欲坠。 她知道这其中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比如,NE为什么会帮助他们? 再比如,徐北尽明显就是一个人类,他怎么会是人工智能? 又比如,如果徐北尽真的是NE,并且对人类心存善意,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过任何行动?直到此刻? 绯无法想明白这些事情。 她低下头,苦笑着,心想,这或许只是她的胡思乱想罢了。 NE,怎么可能,是人类呢? 或许一切都只是巧合。 绯这么想。 她放下了那个猜测。 他们来到了五楼办公室。 徐北尽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将通往五楼的大门打开。他们一同走进五楼的走廊。 徐北尽说:希望你们不要胡乱翻阅我同事的物品。随后,他又苦笑了一下,不过,他们恐怕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发生了什么?绯几乎下意识问,除了您之外,图书馆里的其他员工呢? 她意识到,在巫见告诉她的信息里,似乎压根就没有关于图书馆其他员工的部分。 她看了巫见一眼,而巫见心虚地笑了一下。 不过此时问也不晚,恰好他们还来到了五楼。 徐北尽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因为 他其实也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在整理脑中出现的、主脑NE提供给他的信息。 不过这样的停顿也恰到好处,足以让任务者们脑补出一些惨烈的过往。 随后,徐北尽沉声说:他们都已经疯了。 疯了?绯有些诧异地问,她不免问,如果疯了,不是更应该在图书馆里继续工作吗? 图书馆不太一样。徐北尽说,疯狂在人类社会中蔓延过后,很多人就发生了改变就像是博物馆,如果不是那位老馆长的坚持,那么恐怕没有人愿意停留在博物馆继续工作。 关于博物馆的事情,NE并没有给他提供相关的信息,不过他通过直播间看到了相关的情况,所以在这个时候就顺理成章地说了出来。 对于任务者们来说,这不过使得他的形象更为神秘莫测,仿佛对噩梦的情况了如指掌一般。 但其实,他只是通过直播系统作弊了而已。 绯略微诧异地问:图书馆、博物馆原本的员工都不愿意工作了吗? 他们似乎认为这样的工作,较为可恶吧。徐北尽说,认为是没有意义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有些员工也是因为家人的反对,最后不得不离开图书馆。 没有意义吗? 绯沉默着。 她突然想到了空空如也的、荒废的航天大楼。 的确,人类社会在此刻或许没有必要再去认真对待星辰大海、对待过往的文明、对待曾经的历史。 他们面对着更为残酷的现实。他们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唯独不需要在意过去的人类文明。 这是一个乱世。 除却生存、斗争,其他任何事情都毫无意义。 为什么乱世过后,文明的程度总是会倒退? 这是一个不能被言明的必然。 沉默之中,几名任务者默契地忽略了这个话题,四散在图书馆的五楼,开始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五楼并没有什么活人存在。 片刻之后,绯与巫见汇合到一起。 巫见诧异地说:难道,图书馆里就只有两个活人吗? 绯说:并不仅仅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带来线索。 巫见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远处一点的寸头突然扭头对他们说:你们来看这间办公室! 几人纷纷围拢过去。 这里的办公室,大多的门都敞开着。他们就来到了其中一间,这里似乎是什么古籍研究中心,桌面上堆积着大量的古朴书籍,甚至还有竹简。 巫见不禁诧异地问:这种东西,怎么会随意堆放在这里啊? 因为没有人工作了啊。 他们转头看去,发现是那名学生模样的男生。 他说:这里没有人工作了,就只剩下徐哥守在这里。他指了指徐北尽,本来,疯狂在我们之中蔓延之后,图书馆就打算把这里的一些珍贵的古籍转移走。 但是还没来得及做完,那些职员就陆陆续续不来了,临走之前还把图书馆里的藏书搞得一团糟,说什么本来就是已经没有用的东西 我是去年暑假来图书馆做兼职的。后来我家里人也疯了,所以我就经常来图书馆,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了。我就和徐哥一起,有空的话就把书理一理。 这些书,当初被分门别类地拿出来,结果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也找不到对接的人过来接收,就只好先堆在这儿,暂时整理一下。 第382页 任务者们慢慢明白过来。 对于图书馆的遭遇,他们爱莫能助。况且,比起这里发生的事情,他们更在意这个噩梦的真相,而并非这里的一些书。 那个男生看他们无动于衷,也就只好将目光转向徐北尽。 徐北尽轻轻摇了摇头。 绯和巫见,还有牧嘉实,看着这两人的眼神交流,却忍不住想,他们是在按照剧本演戏吗? 在意识到窄楼居民的问题之后,他们就再也无法彻底代入到这个噩梦之中了,反而总是会将自己、将别人通通看做是戏中人。 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们继续在图书馆的五楼进行着探索。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过了几分钟,寸头突然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他说: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任务者们面面相觑。 他们凝神去听,隐约听见某间办公室里,传来沙沙声。 那是巫见迟疑了一下,收音机? 当任务者在图书馆的五楼,听见收音机的沙沙声的时候,丁亿与贺淑君同样正在赶回图书馆的路上。 她们刚刚从博物馆离开。 本来老馆长还想带她们再去参观一番,但是贺淑君以自己身体不太舒服,想去找专业的医生看看的理由,顺利地离开了博物馆。 也或许是因为她们还没有开始参观,所以老馆长就决定让她们离开。 在她们离开的时候,她们看见博物馆转移藏品的那辆厢式货车,也同样从侧门驶出。 不知道它即将去往什么地方,或许也是噩梦中的某个场景? 丁亿与贺淑君沿着公交车载着她们驶来的道路,快步地往回走。 然而走了一段路之后,她们就遇上了层出不穷的疯子。不仅仅是使她们感到恶心与阵阵晕眩,同样也挡住了她们的路,有时候让她们不得不绕路走。 也就是这个时候,贺淑君不由得无奈地说:我们得走多久,才能回到图书馆啊? 她此刻才意识到,因为来的时候是公交车,而且后面的路程公交车还越开越快。所以,她们似乎大大地低估了这段路的距离。 她们走了十来分钟,也没能看见公交车的下一个站点,也就是艺术馆,更别提她们实际的目的地图书馆了。 贺淑君不由得有些沮丧。 她想了想,又说:不如我们把沿路的这些店面商铺都调查一遍吧,毕竟之前去博物馆的时候是公交车,压根就没注意周边的情况。 丁亿说:好的,我没有意见。 于是,她们更加放慢了步伐,去关注街边的店铺。 好多疯子。 一旦仔细去看,贺淑君就忍不住这么感叹。 她已经大概知道,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事情。那名医生给她们讲解了一番,让她们对这个噩梦多少有了些把握。 但是,她们一路行来,并没有真正遇到那些疯狂的人类。 她们是通过公交车去往的博物馆,而公交车上的司机与乘客,以及博物馆里的人,尽管疯狂,但是并不是特别的危险。 他们的疯狂属于可控的、没有杀伤力的。 但是她们现在遇到的,并不一样。 贺淑君有些吃惊、恶心地看着落地窗里面的那一幕。 这是一家教育机构,在中学生的课后给他们补补课,做做题。 令人惊讶的是,在现在这个时刻,这里面仍旧人满为患。 家长与孩子将里头堵得水泄不通,大多在排队等待进去补习,而只有少数几名幸运儿,才能够进入那个房间,受到补习老师的教育。 那个房间的两面都是落地窗,一面朝向外面的街道,一面则朝向店内等候的家长。 那些等候的家长与孩子,目光十分嫉妒地看着里头学习的人们。 那房间里面不只是学生,还有家长。在这个特殊的补习机构里,孩子在学习的时候,家长也需要陪同。 而家长陪同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让孩子专心学习,而是 贺淑君怔怔地盯着那一幕,眉头紧皱。 她看见家长们都伸出了手臂,细细的抽血管就固定在他们的手臂上,细小的血流从他们的静脉中抽出,然后汇聚到了学生课桌上的一个小碗里。 学生们都拿着蘸水笔,面色平静而专注地低头写字,时不时看也不看地就用笔尖蘸一蘸家长的血液,然后继续写下去。 家长们则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尽管他们面色苍白、疲惫而虚弱,但是他们与有荣焉。他们孩子的作业本上,也有着他们的一份辛劳。 贺淑君只觉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那一小碗一小碗的、鲜红的血液,令她感到一阵阵的晕眩和痛苦。她的嘴唇颤抖着,低声说:疯狂?疯狂 丁亿静默地垂下眼睛,不去看那一幕。 贺淑君恨恨地闭上眼睛,用力地跺着脚,赶忙远离了这家教育机构的窗户。 等到丁亿追上她的脚步,贺淑君才对她说:真是疯了! 丁亿说:这样的疯狂,似乎也与他们没疯之前的经历,有一些关系。 贺淑君说:我爸妈才不是这样的。她想了想,又说,我也不像那些疯孩子。难道这样的疯狂真的来自于他们原本的生活吗? 第383页 丁亿无奈地笑了一下。 她意识到,尽管在窄楼之中,但是贺淑君似乎仍旧保留着一点属于地球上,和平时期的开朗性格。 难以想象这样直率、善良的年轻人,要如何在窄楼这样的地方生活。 又或者,生活本身就是如此磋磨人的东西? 她并没有回答贺淑君的问题,而贺淑君也不再询问。 她们打算继续往前走。 然而就在这一刻,她们突然听见远方传来沉闷而模糊的巨响。 那必然是有什么东西坠落、倒塌甚至爆炸产生的声音。 两人下意识抬头望去,这才发现远处的天空早已经是昏沉一片,原本碧蓝如洗的天空被黑烟、灰尘以及凌乱的杂物所覆盖。 丁亿怔住,下意识说:什、什么 她感到一阵冲击波,就像是一阵狂烈的风,将她刮倒。她听见身边传来乒乒乓乓,就好像很多东西砸落的声音。她感到眼前一片昏沉。 随后,她突然听见耳边传来某种某种恐怖的、令人难以形容的闷响。 什么? 丁亿几乎是下意识扭过头,随后瞳孔紧缩。 直到噩梦重启,她也无法忘记那一幕。恐怕,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幕。 远方击来的巨大石块,将贺淑君彻底地掩埋。那个活泼的、年轻的女生,在一瞬间无声地死去。流淌的血液,缓缓来到了丁亿的脚边。 第101章 告人类书 当噩梦重启的那一瞬间,绯控制不住地蹲下,蜷缩起来,浑身颤抖着。 他们都透过图书馆的窗户,看见了那一幕。 从天上掉下来什么东西,坠落,随后是漫天的火光、强烈的冲击波、巨大的轰鸣声、遮天蔽日的灰烬他们都看见了。 但是他们都没有死。 绯的大脑本能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是的,图书馆里的这几名任务者,都没有死去。 冲击波撞碎了图书馆的窗玻璃,使他们的身体东倒西歪。 他们被落石和碎玻璃击得头破血流,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如果他们远离窗口的话,那么他们甚至连这样的伤都不必受。 但是噩梦仍旧重启了。 所以依旧还是有人死了。 是那些疯子,还是另外两位不知所踪的任务者? 在绯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瞬间,她就下意识抬头去看贺淑君与丁亿。 随后,她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贺淑君,包括丁亿。 他们发现,那个原本活泼、有生机的年轻姑娘,像是突然疯了一样。 她露出一脸阴郁、绝望、灰暗的表情,嘴里喃喃念着「末日来了」「我们都要死」等等的话,像是突然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末日论者。 她怎么了? 丁亿说:就在刚才她,被天上的落石杀死了。 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绯含糊地说:可是,怎么会 寸头打量着贺淑君,然后说:她就像是沉沦在永恒崩溃的噩梦中一样。 其余任务者都吃了一惊。 丁亿连忙问:你见过那样的人? 见过一次。寸头露出一种混杂着轻蔑与恐惧的表情,他们成为了噩梦的囚徒。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认为自己属于那个噩梦,并且不断地在噩梦中重复不仅仅是嘴上重复,还是身体力行地去重复曾经的经历。 于是他们便看向了贺淑君。 巫见诧异地说:所以,在这个噩梦被杀死,就等于,永恒的沉沦?这怎么可能?! 更确切的说,是死于「天火降世」。牧嘉实突然开口说,他在其余任务者诧异的目光中又补充说,这是我之前知道的,那个噩梦的主人说天火降世。 绯知道,牧嘉实的信息是来自于他此前在这个噩梦中的经历,但是恐怕其余的任务者会将他的信息来源,看做是从那位窄楼居民的口中问出来的。 起码寸头就诧异地说:哎,怎么我就没能从那个窄楼居民身上问出点信息啊。 他们嗟叹一番,随后很快回到这个噩梦本身。 所以,刚才那场灾难,就是「天火降世」?绯喃喃说,死于天火降世,就会成为这个噩梦永远的傀儡。 她几乎下意识想扭头,去看看这个噩梦中的那些疯子。她忍不住想,那些疯子里,会有着其他沉沦于这个噩梦的任务者吗?就如同贺淑君这样的? 不过谁也不知道,永恒崩溃的噩梦会是什么样子。 有人猜测那些消失的任务者就是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有人猜测他们只是困在某个地方,可能是噩梦,也可能是窄楼的某处。 他们毕竟没有探明窄楼的全貌,也很难探明。那些犄角嘎达里的情况,谁又能明确地知晓呢? 不管怎么说,此刻贺淑君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他们都对这个噩梦升起了更多的警惕心。 贺淑君仍旧在浑浑噩噩地说着「末日」「天上的火」「逃不了了」之类的话,而任务者们仅仅只是对她升起了些许的怜悯,随后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现在的境况之中。 第384页 任务者们说了他们探索的成果,而丁亿也将他们此前探索到的信息坦然相告。 任务者们除却关注公交车、博物馆等等的事情,还格外注意了一下,在天火降世之时,这两人处于的地点。 所以是在室外?寸头若有所思地说,那么如果在室内,是不是就可以躲避过去了? 避难所?安全区?巫见喃喃说,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看就在不远处的图书馆。 绯说:就算真的有避难所,恐怕也不可能是随随便便的一栋建筑。可能是这个噩梦中重要的场景比如图书馆? 图书馆肯定是其中之一。寸头点头同意,那么还有博物馆?航天大楼?还有你们之前说的火锅店? 绯迟疑了一下,然后说:火锅店,应该不是吧? 寸头讪讪:不管怎么说,图书馆肯定已经确定了。我们也不能多冒风险啊 绯点头,随后说:那么来整合一下信息吧。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看所有在场的任务者。 随后她瞥见了长发男。 就在这一刻,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许的疑虑。 长发男,为什么没有什么反应? 并不仅仅是说他在上一轮噩梦中后期的安分与沉默,更关键的是,当天火降世,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可是,他不是追求着死亡吗? 在噩梦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说,当机会来临,他就会主动去送死,并且让其他的任务者都不要阻止他。 可是天火降世的时候,却没见他真的去求死。 虽然也有可能是没来得及,或者是那宏大的场面使他失了神,但是无论如何,他的沉默与无动于衷,都显得格外奇怪起来。 他现在的表情也是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天上,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追求死亡绯的大脑中闪过一丝什么线索。 但是随后,她轻轻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去想那么多了。 她需要考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她沉默的这当口,其余任务者已经自顾自讨论起来。 噩梦的主人很显然就是在恐惧天火降世啊。寸头大大咧咧地说着,不过,要解决这个问题,有点难 是不是需要我们找到噩梦的主人,并且让他安全地躲开天火降世? 巫见猜测,上一轮噩梦,说不定也是因为他的死亡,所以噩梦才会重启? 寸头点了点头,又苦恼地说:但是好吧,直说吧,噩梦的主人是谁呢? 他有些烦躁地说,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没看见噩梦的主人啊。 我们还有两片区域没能探索。绯说。 上一轮噩梦,他们分别朝北、朝南进行探索。 南北向的这条路,直挺挺的,没有任何岔路。北面的尽头是航天局,南面的尽头是公交车的停车场,也可以说是博物馆,再往回一些则是一家艺术馆。 而以他们所在的这个十字路口为中心,还有朝东、朝西的两条大路,也不知道其沿路有什么线索,它的尽头又蔓延至何处。 寸头便果断地说:那我们再往东西两面走走看,主要还是寻找噩梦的主人为主。 巫见又提了个问题:但是,万一噩梦的主人在南北两面呢? 寸头皱了皱眉:你们有看到容貌与那个窄楼居民相似的人吗? 先前一轮去南北两面行走的任务者们面面相觑,并纷纷摇了摇头。 但是也不一定就非得和窄楼居民长得一样啊。巫见说,谁知道他在噩梦中长什么样子?说不定回到了小时候都说不定。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想到了上一个噩梦里的小女孩。明明在窄楼中是一个成年女人的形象,在噩梦中却是一个小女孩,这谁想得到呢? 任务者们全都烦恼地叹了一口气。 寸头又主动说:不管怎么样,性别总应该是一样的吧?他顿了顿,你们都遇到了什么男人? 男人? 绯细数着:航天局那边有好几个,沿路也是不过最明显的目标,就是博物馆那边的医生,和图书馆这边的学生? 那还有博物馆的老馆长呢? 也算是一个。不过绯想了想说,年纪差距有点大。 还有那个徐北尽寸头说,又自己否认了这个猜测,不,这不可能是他的噩梦。诶,真有点想知道,他的噩梦是什么啊。 其他的任务者也纷纷点头。 他们当然也想知道,窄楼底层传的沸沸扬扬的,书店老板的噩梦,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其实不只是他们,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想知道。 唉,有生之年能看到北北开启噩梦吗? 那就真的是有生之年了啊。 关于噩梦的噩梦北北真的好故弄玄虚哦。 什么叫故弄玄虚!这叫这叫故弄玄虚。 第385页 草(。 如果小苹果想进入北北的噩梦看看,不知道北北会不会同意啊。 小苹果不是说对北北的噩梦不感兴趣吗? 哎呀,此一时彼一时啊。你说现在小苹果对北北都有不良居心了,怎么可能不对北北的噩梦好奇呢?他肯定想知道,折磨心上人的噩梦到底是什么! 有道理!小苹果冲鸭!让我们也看看北北的噩梦吧! 徐北尽哭笑不得地看着直播间里的弹幕,心里却难免一动。 林檎会对他的噩梦感兴趣吗? 整个窄楼或许就只有林檎对他的噩梦不感兴趣,但或许也只有林檎,能让他愿意敞开自己的噩梦。 可是,林檎曾经信誓旦旦地说,他对他的噩梦不感兴趣。并且,也正是那份坚定,让徐北尽对他心软了一些。 而现在,他反倒希望林檎对自己的噩梦感兴趣吗? 徐北尽啊徐北尽,你还真是就如同林檎说的那样,格外难以讨好啊。 徐北尽不免苦笑,暗自骂了自己一句,随后捏了捏鼻根,闭上眼睛,让自己放松一些。 正是因为这样,他错过了直播间画面上,林檎若有所思的表情。 任务者们讨论的时候,林檎自然没有去掺和。不过,他也旁听了他们的对话,并且听闻了「书店老板的噩梦」这个关键词。 他想,徐北尽的噩梦? 这的确是他一直以来忽略的东西。因为他本来就对噩梦不感兴趣,对所谓的「窄楼真相」「终极噩梦」也不怎么感兴趣。 当他睁开眼睛,他就一直待在窄楼。他对外面的世界并无记忆与好奇,仅仅因为徐北尽展示出来的些许生活习惯,才使得林檎有了普通人的体验。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是因为徐北尽,他才感兴趣; 而并不是因为生活本身。 至于徐北尽的噩梦 他倒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但是比起任务者们的遐想和猜疑,林檎有着更加简单直白的逻辑。 他想,如果知道了徐北尽的噩梦是什么,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让他安心去睡觉了? 是的,林檎关心的,当然也就只是徐北尽的身体问题。 他知道在窄楼中,他们是不需要睡眠和休息的。但是,日复一日的清醒,或许令徐北尽的心头积累了许多的疲惫和劳累。 徐北尽是因为心理压力而感到倦怠,并且越发如此。 在不久之前,林檎提出给他看着传送门,不会让别人进来,而徐北尽去好好睡一觉; 而徐北尽仍旧还是拒绝了。 他拒绝的理由十分简单,林檎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这也并不影响林檎心头的不爽。 林檎想要做到的事情,从来都做得到。 他想,他得让徐北尽睡一觉。 一个提议不行,那就换一种可能。 说到底,徐北尽的噩梦究竟是什么?他能从徐北尽的口中问出来吗? 林檎想,他当然对噩梦不感兴趣。但是,他对徐北尽感兴趣。所以,爱屋及乌,他也对徐北尽的噩梦感兴趣了。 如果送徐北尽喜欢的饮料、零食、书籍,那么有可能与他交换出与他噩梦相关的信息吗? 林檎开始认真地考虑这个可能性。 或许以前不可能,但是林檎想到最近徐北尽越来越波动剧烈的情绪与心态,便想,恐怕不是不行。 看吧,他的直觉还是挺有用的。 林檎就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图书馆的方向。 也就是这个时候,绯来到了林檎的面前,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说:大佬,就拜托你留在图书馆这边。贺淑君也留在这儿,麻烦您看着她点儿,别让她乱跑。 这种小事,现在心情还不错的林檎随意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绯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与其他任务者商量了一下,以现在贺淑君的精神状态,肯定是不能让她乱跑的,而既然徐北尽在这儿,那不妨让林檎也留在图书馆这里,顺便看着贺淑君。 本来寸头还想着,是否能让林檎在天火降世快到的时候出手,把其他任务者带回安全的图书馆但是这个提议还没完全说出口,就立刻被绯否决了。 寸头也知道这个想法不太现实,便默默地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林檎和贺淑君留在图书馆,剩下七人便分作三队。原本是只想分作两队的,但是丁亿说她还想再去博物馆那边一趟,于是便分了三路。 而牧嘉实主动提出,他与丁亿一起去走一趟。丁亿默然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位曾经窄楼底层的掘金者,对于自己回到窄楼底层的决定十分感兴趣,便默认了这个提议。 剩下五人,既然寸头和叶澜是一起的,绯和巫见是一起的,那就这样分组。 至于长发男,因为怕他随意去寻思,上一轮噩梦又是和绯一路的,这一次便还是这样。 出发之前,绯认真地叮嘱说:我们只有一个半小时现在只有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时间,最后一定要回到图书馆。如果来不及,也一定要在室内躲避。 其余任务者也纷纷点头。 等到与众人分开,绯、巫见、长发男三人往十字路口的东面走的时候,巫见看了一眼长发男,确认这家伙还处于某种特殊的恍惚状态,这才转头看向绯。 第386页 他迫不及待地问:绯,我们之前听到的收音机的声音 绯沉默不语。 她知道巫见的意思,但是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收音机里传来的声音是这个噩梦中的政府,在最后的一分钟里,给出的一份真相。 他们早已经观测到了朝这颗星球飞来的那样东西。 但具体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一年之前席卷全球的疯狂,使得各国都不得不将大量的精力投放在维持国内秩序上。 有一些国家和地区,甚至直接躺平,放弃抵抗,导致国内血流成河。 他们现在所处的这片土地,已经算是将社会秩序维持得比较好的了,尽管那种秩序 说不准到底是真正意义上的秩序,还仅仅只是顺应了疯狂蔓延的趋势。 不管如何,那莫名其妙的疯狂,使得人类基本放弃了对于星辰大海的追求。 他们不得不如此,因为他们已经无力维系曾经的体系与制度。 文明的崩溃仅仅只是在一瞬间在一年。 这一次,那个朝他们飞来的东西,不仅仅民间的天文爱好者观测到了,官方自然也是。然而他们无能为力。 理智的人群中流言弥漫,疯狂的人群中末日论甚嚣尘上。 但是官方的各个喉舌媒体,全都保持着沉默。几日之中,社会就又有了隐隐溃散的趋势。 终于,在最后一分钟,一封面向全世界人类的告别书,通过收音机的频道,以及各种其他的渠道,尽可能地递到了所有仍旧活着的人类的手中。 世界即将覆灭。而起码,人类拥有得知真相的权力。 尽管那一分钟的时间也无法解释更多。 人类只是得知,有什么东西即将坠落。他们的生命,或许也将随之坠落。 在那一刻,任务者们听见这个噩梦的各处传来狼狈的哭嚎声。 那来源于疯子吗?疯子也拥有着对于死亡的敬畏吗? 可是,这称得上真相吗? 他们只是知道,自己即将死亡;而究竟是什么造成了他们的死亡?真正意义上的天降横祸? 或许很多人已经努力在过去这一年的疯狂之中求生。或许他们本身也已经疯了,但是仍旧努力地活着。 而有一天,他们就这样寂灭在一次莫名其妙的灾难之中。 直到死亡前的一分钟,他们才终于明白,他们,就要死了。 那一分钟里,他们会想到一些什么? 他们会努力逃难吗?他们会寻找一个安全的避难所吗?他们会自暴自弃地选择死亡吗?他们会报复性地让死亡先行降临在他人的头上吗? 好像一切都是问题。 可是当噩梦重启,任何一个任务者,都没有提起那件事情。 他们若无其事地忽略了那最后一分钟的告别信,就仅仅只是专注于这个噩梦。可是谁都知道,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那一分钟,不仅仅是向这个噩梦中的人宣告,同样,也是向他们宣告。 向他们这些,仍旧在窄楼中苟延残喘的人类宣告。 而当绯回过神,她不禁想,所以这个噩梦,究竟是谁的噩梦? 就仅仅只是一个,大喊着「末日即将毁灭一切」的窄楼居民的噩梦吗? 还是,属于所有人类的末日呢? 绯沉默片刻之后,说:我们要做的,是找到真相,随后,离开这里。 巫见看着她。 他明白她的意思。 「这里」并不是指这个噩梦,而是,他们深恶痛绝的,窄楼。 沉默片刻之后,巫见点了点头,他轻声说:会的 他们继续往前走,而长发男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另外一边,林檎和贺淑君也走进了图书馆。 贺淑君依旧是一脸的阴沉抑郁,与不久之前的开朗活泼截然相反。 她似乎被这个噩梦影响到了,成为了这个噩梦、这场末日彻头彻尾的囚徒。 她走到图书馆一楼,为访客安排的沙发上坐下。随后,她就沉默地发着呆。 林檎瞥了她两眼,确认她没有随便乱走的意思,就大步朝着徐北尽走过去。 徐北尽看了他一眼,几乎是认命地意识到,林檎可真是一个黏人的家伙 在噩梦中也非得随时随地来找他,在窄楼中就更别提了。 这就是他喜欢人的方式? 徐北尽心情略微古怪地想。 林檎来到徐北尽的面前,倒也没急着坐下来,他只是看着徐北尽,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笑意。他问:你困吗? 徐北尽怔了怔,狐疑地看了看他,然后说:我什么时候都困。他又严谨地补充,但是我不想睡觉。 林檎说:我看你经常打哈欠。怎么可能不想睡觉? 徐北尽无奈,他想,明明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前,林檎就已经放弃了让他睡觉的打算,怎么现在又提起来了?这么执着? 他想到曾经林檎缠着他要和他打架的执着,又想到林檎硬是要想清楚喜欢这件事情,最后自己把自己忽悠瘸了的做法又想到,这些事情,本质上就只是与徐北尽有关而已。 第387页 徐北尽沉默着。 而林檎也终于图穷匕见:你不睡觉是因为你的噩梦吗?那么你的噩梦到底是什么? 徐北尽愕然地看着林檎。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想,林檎会不会对他的噩梦感兴趣? 如果真的感兴趣,他又要怎么应对?他当时还想,不,林檎应该不会对他的噩梦感兴趣,毕竟他曾经这么说过。 结果他才将那个念头抛之脑后,林檎就主动提到了他的噩梦! 徐北尽啼笑皆非,心想,这是他与林檎的默契? 可是 当他的想法成真,徐北尽却不知道怎样应对了。 他考虑过,是否有必要将自己的噩梦对外开放,而林檎也的确是他的选择之一。并且,他也意识到,的确有这个必要了。 最近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背后总有一只影影绰绰、若隐若现的手。而那只手很有可能就属于 NE。 可究竟发生了什么? 徐北尽已经意识到,他或许需要去思索一下,NE现在的情况。 而他的噩梦 徐北尽看着林檎,但是目光却十分幽深。他从未以这样的眼神注视过林檎,因此林檎就想,他想到了什么? 林檎安静地等待着徐北尽给他的回答。 然而徐北尽刚想开口,他目光随意的一瞥,却突然发现图书馆的一楼有哪里不太对劲。 原本坐在那儿的贺淑君怎么不见了?! 第102章 小情侣 林檎顺着徐北尽的目光看了过去。 随后,他有些惊讶。 的确,刚才林檎背对着贺淑君的位置,而且注意力也放在徐北尽这儿。 但是无论如何,贺淑君发出任何一丁点儿声响,都不可能瞒过他的耳朵。 林檎几乎可以说是这个游戏的bug。 但是,就在这种情况下,贺淑君仍旧消失不见了?仅仅在那么几分钟的时间里? 林檎在惊讶片刻之后,就感到了些许的不悦或者说,丢脸? 他偷偷瞥了徐北尽一眼,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不过,徐北尽并没有在意,他站了起来,眉头紧皱,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贺淑君轻手轻脚地离开也就算了,但是问题是,她为什么要离开? 几分钟之前,她安分地坐在那儿。那种阴郁的情绪已经笼罩了她的心灵,这让徐北尽很难想象,她是想到了什么,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才决定离开。 林檎已经迫不及待地打算走过去,研究一下贺淑君到底去了哪里。 但是徐北尽制止了他。 林檎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而徐北尽则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直播间画面。 直播间的公屏上,观众们也在惊讶贺淑君的去向。 徐北尽将视角不断地切换,终于,他找到了贺淑君。 贺淑君在三楼的阅览室。 徐北尽眯了眯眼睛,心想,如果从路线来说的话,贺淑君不可能是从侧面的环形楼梯上去的,那肯定会让徐北尽和林檎注意到。 所以,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在图书馆一楼另外一侧的逃生楼梯。 她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去到了图书馆三楼。 可是那个问题又一次出现了,她为什么要去三楼?她知道了什么,还是她看到了什么? 徐北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林檎抱臂在旁,耐心地等待着徐北尽回神。 虽然其他任务者拜托他照看一下贺淑君,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徐北尽才是最重要的。 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忽略自己的心上人? 所以,他就歪着头,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徐北尽的面孔。 在他的眼里并没有什么美丑之分,他只是觉得徐北尽的面容使他怎么看怎么顺眼。他想,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吗? 他眼光真不错。 他想,当徐北尽初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的时候,那是一道令他看不太爽的光。 他觉得不适应,觉得格外惊讶,不明白自己的世界里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例外。 现在他想,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惊喜? 而他终究会将这个惊喜收入囊中。 就从先让他好好睡觉开始。 林檎自鸣得意地微微笑着,专注地看着徐北尽。 而当徐北尽回过神,注意到林檎的视线,他立刻就感到一阵肉麻林檎怎么又用这种眼神看他! 徐北尽默然无语,随后说:跟我来,我似乎知道她在哪里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笑话他:哈哈哈北北你又用直播作弊! 开挂的事情怎么能叫作弊呢【狗头】 小苹果乖乖跟着北北走的样子,看出来小苹果情根深种了。 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形容词。 曾经,我以为这是一个恐怖游戏直播;后来,我知道了这是一个推理游戏直播;再后来原来是一个爱情游戏啊,哈、哈、哈。 然后你既没有胆量,也没有智商,更没有爱情。 【刀】【刀】【刀】 请你停止窥探我的生活! 第388页 直播间不着调的观众们,差一点让徐北尽在这严肃的场合笑场。 林檎跟随着徐北尽从楼梯上去,他好奇地问:她在哪儿? 你知道这间图书馆,哪里的信息最有价值吗?徐北尽故作高深地问。 而林檎十分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徐北尽便说:是三楼的阅览室。 林檎怔了怔。 徐北尽跟林檎解释,也是在和观众们解释为什么贺淑君会去往三楼:但是,在上一轮噩梦,他们因为在三楼发现了那个男生,所以,就没有仔细检查三楼阅览室中的藏书准确来说,是报纸和杂志。 这是他们的疏忽。或许在这一轮噩梦刚开始,贺淑君在旁听他们交流信息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所以在来到图书馆之后,就去往了三楼。 林檎明白了过来,不过他有些奇怪的是,为什么徐北尽会知道任务者们交流信息的情况。 而且,他为什么会知道,上一轮噩梦任务者们探索的成果? 不过林檎并没有问出来。 他歪了歪头,心想,或许只是巧合,又或许,徐北尽听见了他们交流的声音? 徐北尽没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在林檎的面前暴露了什么。 他对林檎的存在已经没有丝毫的戒备与疑虑了。因此,他几乎是随意地就泄露了一些秘密。 好在林檎也从未和他较真。 准确来说,林檎从来不在不必较真的地方,和他较真。 要是提到徐北尽的健康、提到喜欢和打架的事情,那么他恐怕比谁都执着与强硬。在这一点上,徐北尽已经深有体会了。 他们来到了三楼的阅览室,随后发现贺淑君与那名学生模样的男生面面相觑,仿佛在较着劲。 贺淑君仍旧是那副模样,而那个男生则是十分的困惑,他盯着贺淑君,就好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当他发现徐北尽上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徐哥,这人怎么回事啊? 徐北尽看了这名男生一眼,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这名扮演者的名字是陆成哲,在这个噩梦中的身份就如同他此前所说。 暑假的时候来到图书馆兼职,随后因为疯狂的蔓延,他已经无家可归,便时不时来图书馆一趟,整理这里的藏书。 此外,他当然也同样隐瞒了一些东西。比如,他并没有向任务者们和盘托出,他最近实际上是在整理阅览室中的报纸。 新闻媒体行业在疯狂开始蔓延之后,并没有全然的崩塌。 相反,在某种疯狂的作用下,记者与媒体从业者们反而更加的专注与认真。 在某种程度上,当疯狂控制了他们的头脑,他们反而比以往更加的专注、清醒与诚实。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这样才算是疯了。 总之,当疯狂蔓延在人类社会,人类反而迎来了全部都是真实情况的报道。这可真是不可思议、前所未有。 对于这座图书馆来说,也不例外。每一天清晨,都会有相应的报纸与杂志送过来。 只要在疯狂开始蔓延之前,图书馆订阅了书籍与报纸,那么在疯狂蔓延之后,这样的订阅也仍旧有效。 所以在这个噩梦的设定中,陆成哲这么多天以来,都是在这间图书馆的三楼阅览室度过的。他在疯狂地寻找各种线索、细节关于,天火降世。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任务者们来到三楼的时候,他们立刻就发现了陆成哲的存在。 并且,他们也同样发现了陆成哲手里拿着的那份报纸,并且意识到了某些事情即将发生。 但是,三楼阅览室里藏着的秘密,并不仅仅如此。 作为此刻唯二存在于图书馆里的扮演者,徐北尽与陆成哲得知了许多关于这座建筑的秘密,以及关于这个噩梦的一些信息。 不过,他们也无法直白地透露给任务者们知道。 徐北尽将目光放在了贺淑君身上。 这名任务者,在上一轮噩梦中死去之后,似乎沾染了这个噩梦的某些特质,导致她变得疯狂、阴郁而绝望。在这种情况下,她为什么会来到三楼? 在场几人纷纷看向了贺淑君。 而贺淑君在浑浑噩噩之中,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问题。 于是,她在含含糊糊说了一些谁也无法听懂的话之后,就说:我想看,报纸。 什么?陆成哲有些意外地说,你为什么想要看报纸? 我听说了报纸上,有说,那件事情。贺淑君的嘴唇颤抖着,末日末日要来了 徐北尽默然看着她。 在某一瞬间,这个女人,与这个噩梦的主人,有着极端的相似。 那位窄楼居民,也同样是疯疯癫癫地说着「末日要来了」,从而吸引了任务者们的注意。 徐北尽想,与其说贺淑君沾染了噩梦的特质,倒不如说,她只是被噩梦的主人影响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在离开噩梦之后,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只要,任务者们能够成功地离开噩梦,最好,还是打出真结局。 第389页 不过这个噩梦的真结局 徐北尽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陆成哲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就将手头的一份报纸递给了贺淑君。 贺淑君手指颤抖着接过来,看了一会儿,随后突然开始癫狂地嚎哭起来。 她跌坐在地上,哭得丝毫不顾形象。 看起来,她就像是这个噩梦的一员,因为即将到来的末日而感到绝望与悲哀。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她是一名任务者。 不过陆成哲想,在更高层的噩梦中,的确有着这样的情况。 但这是一个窄楼底层的噩梦。 不,这个噩梦,本来就属于一位从更高层来到窄楼底层的窄楼居民。 怎么会有扮演者出现这种情况? 陆成哲不由得有些困惑。 这个外表学生模样的年轻男生,隶属于戴无的那个组织。 不久之前,当他用一种恐惧的声音问巫见,「我们会死吗」的时候,他实际上是发自真心的。 他同样想到了,这一场末日会不会发生在曾经的地球?他们会不会就死于这样的末日?他们会不会真的已经死了? 那真是无法用形容词来衡量的心态。 那发生在过去,的确,他们都相信这一点。但是这也恰恰意味着,一切或许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作为一名扮演者,陆成哲或许比任务者们明白更多东西,然而他也同样意识到,噩梦起码是他们的噩梦,束缚着他们的行动。 扮演者可以升级,但是扮演者的升级有着非常多的束缚与禁锢,并且总是需要在别人的噩梦中有所作为。 这很难单凭自己的能力来完成,更多的还是要凭借其他扮演者的配合,以及一点点的运气。 陆成哲是一个运气比较好的人,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自己的级别升到了配角。 尽管,他一直停留在窄楼底层,没有去往过更高层。 因为他也是一个运气太差的人。从来没有人在他的噩梦中打出过真结局,从来没有。 运气更差的是,即便在现在这样纷乱的局面里,他这个从未打出真结局的噩梦,却也没有像其他雷同的噩梦一样,被当成是「终极噩梦」,并且传得沸沸扬扬。 此外,也同样是因为,戴无其实是相信,解决窄楼问题的关键是在窄楼的底层,而非高层。 因此他们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窄楼。 在一个多月之前,他们送别了一位同伴。一个小男孩。 他说他忍不下去了,他说他打算尝试离开窄楼底层,去更高层碰碰运气。 他几乎是在挑衅戴无,不过戴无也没有什么意见。这个总是笑嘻嘻的、用着开玩笑一样轻飘飘语气的青年,默认了他的同伴的选择。 后来陆成哲曾经听戴无再一次提到那个同伴。 更高层与底层有什么区别吗?戴无说,如果是第二人生,那么在哪里都可以当做是第二人生;如果是囚笼,那么,在哪里都是囚笼。 陆成哲无法回应这个说法。 他知道戴无的意思,知道他是在讽刺扮演者们不同的生活方式以及态度,但是他也无法做出回应。 因为或许他的确是认同戴无的做法和理念。但是,他同样也无法做出抉择。 因为他看不到希望。 而他知道,戴无同样看不到。 不过在某一刻,戴无突然发生了改变。 在一段时间之前,戴无突然兴致勃勃地开始宣传某个噩梦; 随后,是第二个,也就是他们现在进入的这个噩梦。 陆成哲不知道戴无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知道 他隐晦地看了看徐北尽。 他知道一切都和眼前这个男人有关。 这个头发凌乱、面色苍白、有着浓重黑眼圈的,不修边幅却仍旧英俊到灼目的男人。 尽管,在这一副不太健康的外表之下,他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可思议的秘密。 不过,就这一幅外表来说,陆成哲不太明白戴无为什么会认为,徐北尽的身上隐藏着他们离开窄楼的契机。 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噩梦吗? 而说到底,他的噩梦究竟是什么呢? 不只是任务者,其实,有非常多的扮演者也十分的感兴趣。 但是他从未开启过自己的噩梦,这或许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而陆成哲不知道的是,其实徐北尽已经在考虑对外开放他的噩梦,并且首先就打算对林檎做出一部分的坦白。只不过,一切都因为贺淑君的暂时消失而中断。 但是没有关系。林檎仍旧记挂着这件事情。固执的小苹果会让他的心上人重新开口的。 当徐北尽找到贺淑君,并且确认对方仍旧是疯狂、无理智的状态之后,他便将直播间的视角切换到了寸头、叶澜那里。 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因为不管是绯和巫见那儿,还是牧嘉实与丁亿那儿,他们都很有可能提及一些不妙的东西,让他的直播间瞬间玩完。 而这两边的人都是他认识的; 可以预见的是,如果他们真的商讨出什么结果,那么最终也还是会找到徐北尽这里来。他知道自己的噩梦对于任务者们的吸引力。 第390页 所以,他最终聚焦了寸头和叶澜这边。 他们是朝着西面走的。 西面这片区域,如果从俯视角度来看的话,这里是一大片的居民区,以及非常多的岔路口。 各种窄窄的小巷子和岔道都汇聚在这里,形成类似于蜘蛛网一样的结构。 这里有非常多的活人疯子,或者说。在这一刻,这两个名词神奇地贴合在了一起,仿佛完全没有了差别。 活着就是疯了,疯了才算活着。 那些探头探脑出现在窗户口的人影,那些从某一个小巷子里钻出来、又突然飞蹿到另外一个小巷子里的身影,还有那些在街边的小吃摊里,叫卖着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商铺老板 一切看起来都稀松平常。一切看起来都出人意料。 这两人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彻底迷失在了这迷宫一样的居民区中。 他们茫然地对视一眼,同时停下了脚步。 这里有点不太对劲?寸头四下张望着,语气略微有些奇怪,这片区域的疯子,就好像 叶澜用一种略微别扭的语气说:形成了一个社区。 他们都不免皱起眉,心想,怎么回事? 那些向他们投去目光的疯子们,眼神沉静、阴郁。在某一刻,他们就仿佛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已经认清了自己的生命行将消失的事实,于是便放弃了挣扎,就此郁郁寡欢。 他们似乎在安静地等待着什么。 寸头与叶澜走向了路边的一家早餐店,这家店的老板正坐在那儿,沉默地发着呆。 他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已经花白,眼神浑浊。 当两名任务者来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抬头茫然地看着他们。 寸头试探性地问:老板 不卖东西。不卖东西。早餐店老板重复着这四个字,不卖东西。 我们不买东西。寸头说,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老板木愣愣地看着他。 寸头就当他同意了,便说:您知道,天上有个东西朝我们飞过来的事情吗? 早餐店老板又发了会儿呆,突然冷笑了一声,他说:知道啊,怎么不知道?这附近住着一对情侣,昨天晚上为了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 情侣?寸头有些困惑地重复了一下。 对啊,一男一女,都是小年轻,平时和和美美的,结果昨天晚上在吵架。吵得可凶了 寸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是因为那件事情。早餐店老板的声音慢慢低沉下来,我们社区里的每个人都听见了,像我这样的老头子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东西,就要掉下来了。 那男的不信,那女的吓得要死。然后就吵起来了,吵了一整夜,天刚亮的时候,才消停下去。疯了,我估计他们都疯了,大半夜吵架不是疯子还能是什么? 寸头嘴角抽搐了一下,突然觉得这小老头还挺有趣。 随后,早餐店老板又絮絮叨叨地说:死了就死了,也是时候了。最近这一年闹得不可开交,我和我老伴儿也烦了。我老伴儿气得都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寸头怔了怔。 早餐店老板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他揭开了蒸笼,说:两位,要不要吃早饭啊? 寸头瞪着蒸笼里那颗属于苍老女人的头颅,一时间胃部翻腾,心想果真如此。 他的嘴角抽了抽,赶忙说:不,不用了 他与叶澜赶忙离开了这家早餐店。 等离开了那个疯老板的店铺,寸头才恶狠狠地说:都他妈一群疯子! 叶澜无语地对他说:你当着他的面说。 寸头讪讪一笑。 叶澜转而说:我更加在意的是他说的,那对吵架的情侣。 你觉得那和这个噩梦有关? 店老板说,整个社区的人都听到了。 寸头迟疑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去问其他人,他们也会跟我们说到这件事情?那说明,这就是这个噩梦的重点啊。 叶澜点了点头:他说那对情侣都是年轻人。刚才其他任务者说,这个噩梦里有多少年轻男人? 那个博物馆里的医生?寸头说,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图书馆里那还是一个学生。 叶澜说:那就有可能是那名医生。她想了想,又说,也或许是一个误导。 寸头摇摇头,忍不住感叹说:这个噩梦有点复杂啊。现在连噩梦的主人都找不到。 叶澜漠然说:本来就是这样。你以为这个噩梦会很简单?如果真的简单,那也不可能是我们要找的终极噩梦。 寸头连忙说:你说的有道理。 叶澜没有理会他的奉承,她原本就性格冰冷,现在更是专注于眼下这个噩梦。 她转而说:继续往前走吧,多找几个人问问,或许能验证我们的想法。 第391页 说着,她就继续往前走。 寸头跟上她的脚步,却不由得苦着脸。他想,他可不想再一次遇到那种掉san的场景啊 他摇了摇头,让自己别去想那些画面。 他们这边有所收获,而另外一边,丁亿与牧嘉实还没有抵达博物馆。 这两名任务者,现在正在一辆公交车上。经过上一轮噩梦的尝试,丁亿已经知道,这辆公交车是无害的,所以这一次,为了节约时间,他们自然还是乘上了这辆公交车。 他们谈论着关于这个噩梦的一些可能,不过最终,他们还是将话题转回丁亿的身上。 牧嘉实问她:你回到窄楼底层,是因为更高层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第103章 噩梦 不全是丁亿说,更主要是,我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牧嘉实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丁亿说:你担心我像你一样遭遇了失败? 牧嘉实嘴角一抽,叹了一口气:是啊我确实是一个失败者 我了解到了一些,关于你在更高层的那一场失败的前因后果。 丁亿说 牧嘉实的脸色微微一变。 丁亿轻轻笑了一下:似乎和你一直以来声称的,噩梦的失败,有些许的区别。你在更高层最后一次进入的那个噩梦,打出了真结局。 牧嘉实沉默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而它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噩梦。 牧嘉实眉头微皱,看着丁亿,片刻之后,他说:所以你也知道关于这个噩梦的一些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不,不对。明明是我在问你,怎么又成了你在问我? 因为我不想谈论我所遇到的困境。丁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十分讨厌,你明白了吗? 牧嘉实想了想,说:我明白了。他又问,所以是什么? 丁亿把自己青色的头发拽下来一根。 她说:如果你跟我说,你所遇到的失败是什么,我就跟你说,我所面临的困境是什么。 牧嘉实思索了片刻。 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想要去探明丁亿回到窄楼底层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她去往更高层的那个噩梦,他们是一起打出真结局的; 也或许,他的确对更高层的现状有着些许的好奇。 更关键的是,丁亿在这个关头回到窄楼底层,使牧嘉实本能地升起了一种警惕和微妙的戒备。 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个时刻? 她回到窄楼底层,与这个噩梦同样在此刻出现在窄楼底层,有关系吗? 更何况刚刚丁亿自己也提到了这个噩梦,她已经知道,这个噩梦就是牧嘉实曾经遭遇失败的那个噩梦。因此,他就更加觉得不对劲起来。 或许只是一种,特殊的直觉? 牧嘉实眯了眯眼睛,随后说:好吧,我同意。 丁亿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她当然知道,牧嘉实对于那场失败,虽然总是挂在嘴边,但实际上是讳莫如深的。 他从未真正说清楚,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才让他如此心灰意冷地回到窄楼底层。 丁亿曾经好奇过,不过她也并不想招惹牧嘉实,所以就选择将自己的好奇心束之高阁。 不过,没想到他居然会愿意说出来? 丁亿看着他,心想,这意味着,牧嘉实或许已经慢慢从那场失败中走了出来。他正在重振旗鼓,重拾属于过去的那份骄傲与自信。 而她呢? 她能从自己的困境中走出来吗? 当她得知蒋双姊被困在电梯里的时刻? 她回到窄楼底层的原因非常简单。 她与她曾经的两名下属会面了,而对方在言语之间,提及了那对曾经混迹在堕落者之中的姐妹,并且说,其中的那个姐姐,沉沦在了某个噩梦之中。 她愕然地想,所以,蒋双姊困在了噩梦之中? 那蒋双妹呢? 丁亿心神不宁。 重新进入噩梦,从窄楼底层一步步朝着更高层前进的丁亿,回忆起了曾经与蒋双姊、蒋双妹两人共同奋斗的过去。是她先一步离开了她们,是她抛弃了她们。 或许那也称不上抛弃。 但是丁亿仍旧放不下最初的那段友谊。 或许其他的任务者都不会如她这般优柔寡断,但是,多年来窄楼底层和平的商人生涯,似乎消磨了她的意志。在去往更高层之后,其实丁亿也未能打出多少真结局。 她意识到,在多年之前,她停了下来; 而即便她现在想要重新开始,那也是一次艰难的挣扎。 所以她回到了窄楼底层。 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去往最高层的道路布满了荆棘,而仅凭她一人,或许已经无法做到了。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常常会想起曾经结伴同行的经历。那些记忆催促着她、恐吓着她,让她不得不回到窄楼底层。 后悔吗? 多年前她主动抛弃了同伴,而现在她真正失去了同伴。 第392页 可那同样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无论后果如何,那总归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 或许让她再一次回到那个时刻,她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有了那样一张道具卡,为什么还要在噩梦中拼命?为什么不能去享受和平的、安宁的生活? 噩梦是可怕的,而窄楼是阴郁的,却起码是平静的。 很多人奇怪丁亿为什么能如此坚决地抛弃自己亲手建立的事业,选择去往更高的楼层。 而丁亿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都已经这么下定决心了,还是会在听闻蒋双姊的事情的时候,选择回到窄楼底层。 这是她抛弃一切的地点,也是她想要重新拥有一切的地方。 但似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那张道具卡丁亿想,既是一份幸运,也是一份不幸。命运的馈赠从来都明码标价。 她回到窄楼底层,并且遇到了蒋双妹。两个女人坐下来却相对无言。 她们也同样无法重拾过去的友谊了,所以也仅仅只是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面对面地沉默,中间横亘着她们多年未曾见面、未曾交谈、未曾共同在噩梦中挣扎的时光。 横亘着蒋双姊。 随后丁亿才听闻了关于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噩梦的一些消息。 她决定进入这个噩梦,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对牧嘉实过去的好奇。 她同样想知道,当初因为失败而回到窄楼底层的牧嘉实,现在怎么样了? 而她,是否也会沦落到他那个地步,又或者,如他一般振作起来? 公交车的发动机轰鸣作响,带着他们去往南面尽头的停车场。 在下车之后,牧嘉实却没急着去博物馆,他站在那儿,看着丁亿,说:这个停车场不会让你想起什么吗? 丁亿愣了一下。 停车场她喃喃念着,你是说那个噩梦?那个噩梦?!那个小男孩的噩梦?! 她从未和牧嘉实共同经历过任何一场噩梦,除了眼下这个噩梦,以及那个小男孩的噩梦。 小男孩的噩梦里也有一片停车场。 牧嘉实沉沉地说:这片停车场,看起来是道路南面的尽头,再往外就是荒无人烟的区域。但是如果继续往南面开,车辆就会上高速,最后抵达服务区。 丁亿怔住了。 牧嘉实说:但是这个噩梦里,没有那个小男孩,也没有他疯狂的父亲,就只是场景而已,甚至和那个噩梦并不完全一致,道路的长度也不一样。 在离开那个噩梦之后,我一直在思考、在回忆,我在我的失败之中痛苦难眠。 然后我就想到了这片区域,想到了我的同伴随意交给我的这条信息道路的尽头是停车场,但是可以上高速,然后抵达服务区。 丁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从来没有重视过这条信息,那只是一条被人随意记录的信息。 你知道的,掘金者在进入噩梦之前,会有人帮他提前准备好与噩梦有关的信息。 所以,即便是我在更高层解决这个噩梦的时候,也没有意识到这条信息的价值。 因为在这个噩梦中,从来就不需要用到停车场、高速公路、服务区这些场景,这些场景里面也根本没有提供信息的人。 就只是,场景。 丁亿说:而这些场景却暗示着其他的噩梦。 牧嘉实苦笑了一声:你知道,这个噩梦里蕴藏着多少的场景,多少的噩梦吗? 丁亿摇了摇头。 你看停车场的对面。牧嘉实说,那栋摇摇欲坠的大楼。 丁亿看了过去。 片刻之后,她说:没有什么问题。一栋普通的办公大楼,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牧嘉实喃喃说,一个多小时之后,天火降世。这座城市将燃烧起来,那栋大楼的玻璃会被全部震碎。9楼以下的游戏公司会开启一场真人的游戏 听着,丁亿觉得不太对劲:那也是一个噩梦?你去过? 我没有去过。牧嘉实苦涩地笑了起来,但是绯和巫见去过,他们也在这个噩梦中,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到这片区域,所以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但是他们去了东面东面你不会想知道他们会在东面发现什么的。 丁亿困惑地看着牧嘉实。 牧嘉实说:我听说过,你曾经的同伴的遭遇。那群堕落者将那个消息散布在窄楼底层他们对她留下的遗产十分眼热。 丁亿的脸色一变:她在那儿?! 那只是场景。牧嘉实说,只是空壳而已。 只是空壳丁亿缓缓说,随后,她苦笑了一下。 两人沉默地站立了片刻。 终于,丁亿说:这就是你在这个噩梦中发现的事情吗?这件事情可以击溃你吗?她说,一个,包含着其他噩梦的,噩梦? 第393页 这个消息的确也让丁亿吃了一惊,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个噩梦包含着其他噩梦的场景,那又如何?或许这个噩梦真就是所谓的「终极噩梦」呢?那就必然会有着相应的特殊性,对吧?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场末日。这个巨大的末日的场景之中,包含着其他窄楼居民不幸的遭遇,难道不是 等等?! 丁亿突然愣了一下。 这个末日的场景,包含着其他窄楼居民在末日中的遭遇? 一个巨大的末日的,场景。 丁亿的脸色慢慢地白了起来。 牧嘉实说: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关键的问题是,末日。 丁亿神思不属地听着。 牧嘉实凝视着那栋仿佛摇摇欲坠的高楼,而他的心情也如同那栋高楼一般摇摇欲坠,直落深渊。 他说:你看,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窄楼居民是疯狂的、不幸的、阴沉的。 他们各有各的惨痛经历,因此才会有他们恐惧的东西,才会有他们的噩梦,才能让我们这些任务者慢慢地闯关。 而问题在于,他们的过去,是否相连呢?很多任务者认为,是的,或者不是,但是他们都拿不出证据。 而很多任务者相信末日,所以他们觉得,是的,应该是。这些窄楼居民应该是那场末日的幸存者。可是,末日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的末日才能造成那些疯狂的过去?这是曾经所有人无法解释的一个问题,即便是那群末日论者,也会在这个问题面前哑口无言。 而这个噩梦,提供了答案。首先,这些噩梦是相连的。它们可以共处于一个噩梦之中,这就是最大的证据。 其次,末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持续一年、甚至更久的,疯狂的蔓延。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窄楼居民的噩梦中,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疯子、凶杀案与相互仇视。 第二阶段,天火降世。这解释了,为什么许许多多的噩梦之中,会出现废墟、燃烧的城市、求生者等等的意象,因为文明在这一场灾难之后,确实完完全全地被毁灭了。 然后就是那个最关键的问题。我们呢?我们是谁?一个游戏的玩家,窄楼中的外来者。 外来者哈,多么明显的称呼,好像故意把我们与窄楼居民的遭遇隔开一样。 我们不属于窄楼、我们是窄楼的外来者、那些窄楼居民都仇视我们、我们不过是这个游戏的过客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我们说明着这一点。我们与那些窄楼居民是两码事。 那群人是疯子,而我们不是;那群人是末日的幸存者,而我们不是; 那群人在窄楼中苟延残喘,而我们还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真的是这样吗? 丁亿沉默地听着,而牧嘉实突然转过身,看着她,轻声问出了一个问题:你听闻过,有任何人,确凿无疑地离开过窄楼吗?有人逃出去过吗? 丁亿缓慢却确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谁也没有听说过。 的确,不久之前有「有人成功离开了窄楼」这样的消息传出。 可是,那更像是绝望中的任务者们的自我安慰,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故意推动着事情的发展。 没有人,从来没有人,他们也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人,确定地说,他知道有人逃出去了。他见过。 没有人见过。 所以,他们这群任务者,同样是窄楼中的疯子、同样是末日的幸存者,同样,在窄楼中苟延残喘。 丁亿惨笑了一声,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牧嘉实看着这一片区域。这一座即将遭遇灭顶之灾的城市。 这一颗星球。 这是他们的末日。丁亿说,这也是我们的末日。 镜子会映照出人的本来面目。窄楼居民就是他们的镜子。 当他们来到窄楼,他们,就是窄楼居民。 绯与巫见沿着去往东面的道路一路前进。 沿路上,他们也遇到了一些疯子和奇怪的人,还有一些古怪的店铺。 不过,虽然巫见此前一直待在图书馆,不明白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但是有绯在,他们就果断避开了那些区域,没有浪费时间。 终于,他们在道路尽头,一片被封锁的区域前停了下来。 巫见探头探脑地问:这里是怎么了?他往那片封锁区里仔细看了看,一片商业区和一栋公寓楼为什么要封锁起来?有什么特别吗? 绯说:我怎么知道? 巫见讪讪一笑。 绯又说:或许我们可以从其他人口中得到答案。不过 她看着这片封锁区,语气逐渐变得低沉,如果在噩梦中,这片区域居然是需要被封锁的。那么,里面究竟曾发生过什么? 巫见心想,我怎么知道? 不过绯在他的面前积威甚重,所以他也不敢坦白地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左顾右盼着,突然眼前一亮:那边好像有个人守着。 第394页 他们走了过去,发现那其实是那栋公寓楼外侧的保安亭。 不过,公寓楼的封锁区恰巧就在保安亭的一侧,而这座保安亭,曾经是用以看护那栋公寓楼的,现在却成为了戒备这栋公寓楼的前哨岗。 事情的进展果真令人有些想要发笑。 绯与巫见朝那边走了过去。 坐在保安亭里的那个人,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大概六七十岁,不过精神矍铄,目光炯炯。 在看到绯与巫见走过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便投来了目光。 他大声地制止着他们继续往前走:这里是封锁区!闲人不得入内! 不过,在绯和巫见没有明显想要越界行为之前,他也没有主动表现出驱赶的意思。 绯与巫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不管封锁区内发生了什么,似乎都还是可以控制的,不然的话,眼前这名老者必定会紧张地将他们赶走。 但是,在现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这个老者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似乎也不是那么可信的样子。 绯主动询问这位老者:老人家,我们不走进去,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老者皱着眉,严厉地斥责说,别对这种地方好奇! 巫见心想,这个老者似乎还挺清醒理智的。不过 想到之前丁亿说的,博物馆里的那名老馆长,巫见还是觉得,应该再观察一下才对。 他仔细凝视着老者的面部表情。 他发现,在提及那片封锁区的时候,老者流露出了明显的戒备和不安,就好像封锁区里有什么东西是令他恐惧和避而远之的。 不过,他还是在这里看守着。 巫见心中渐渐有了一些猜想。 而绯则继续询问:我们第一次来苍城,不太明白苍城的规矩 外面已经乱到这个地步了吗?老人嗤笑了一声,他年轻时恐怕也是一个暴烈如火的人,封锁区就是苍城最危险的地方,所以才封锁起来。你们在苍城其他地方,肯定也遇到了那些疯子。但是,那些疯子和这片封锁区相比,可以说是非常的无害了。 绯越发惊奇,她连忙问:我们已经见到过不少疯子了。为什么封锁区比那些疯子还要危险?您能跟我们说说吗? 老者狐疑地看了看绯和巫见。 随后,他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大概是真的以为,绯和巫见会强闯进去,于是不得不端起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希望这两个年轻人回心转意。 他说:这里面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成精咯。 绯和巫见霎时间就愣了一下。 成精?绯诧异地问,什么叫做成精?怎么会成精?! 老者说:就是各种各样的东西电梯、空调、门、浴缸反正你能想象到的,公寓楼还有商业区里面有的「东西」,通通都成精了。 绯愕然地问:这怎么会这样?这也是在疯狂开始在人类中蔓延之后,开始出现的吗? 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老者说,我被调过来看门,已经是年初时候的事情了。在那之前,谁知道这里已经闹了多久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种鬼现象居然只有在这两个地方出现,没有蔓延到别的地方,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所以啊,只要你们别进去,一切都好说。你们要是进去了,那里面成精的东西都会来追杀你们,但是在外面,他们也出不来。 据说这片区域没发现之前啊,死了好多人了。那个时候情况也不太好,全世界都在闹疯病,也就没注意到这块地方的问题,等发现了,又找不出原因,就只好封起来。 这世界上啊,也不知道有多少被封锁起来的区域。像我这样的老头子,退伍出来,本来也没什么能做的,现在就在这种地方看看大门,也挺好,挺好。就专门挡你们这样胆子忒大的小年轻! 绯和巫见都讪讪地笑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位老爷子,似乎是清醒的,可以沟通的,也掌握了不少的信息。 绯仔细思考了一下他的话,然后问:那老爷子,您知道,附近还有这样的封锁区吗? 附近?你说苍城?老者没好气地说,没了!没了!这地方难道还是什么好地方不成?一个苍城能有一个封锁区,就要死要活了! 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就说明,在这个噩梦中,这个封锁区恐怕也暗示了一些东西 但是,如果封锁区是不允许被进入的,那他们要从哪里获得线索? 绯的目光便落在了这名老者身上。 看起来,与其说是这名老者将他们引到封锁区去,倒不如说,是封锁区让他们发现这名知晓甚多,并且神志清楚的老者。 于是绯便转而问起了更多的事情:老人家,我们刚刚从图书馆那边过来,您知道那间图书馆吗? 图书馆我当然知道。有些小年轻就喜欢跑到那里,做些研究。 第395页 老者用一种颇为复杂的语气说,有的时候是好事,有的时候寻根问底,也未必让人舒服啊。 绯怔了怔,问:为什么? 老者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绯和巫见:你们两个小年轻,问东问西,是对苍城发生的事情很好奇吧?总有人是这样的,想搞清楚全世界都发生了什么。 绯迟疑片刻,然后说:是的。我们想知道真相。 可是真相有用吗?老者冷冷地说,人啊,就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山穷水尽了。 绯不由得惊愕起来。 她想,这名老者知道什么东西吗? 而老者又说:我们这些人,对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办法吗?没有啊。以前还太平的时候,研究来研究去,倒是好事,能搞出一些发明,让生活顺心一点。 现在啊,现在就不一样了。这个关头了,还在想着,怎么办,怎么办有什么怎么办的,好好认清事实,就这样吧。 绯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她瞪大眼睛看着这名老者。 老者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再往那边走一点,就是一个大型的垃圾场。你看我们现在,在这个世界上苟活着,像不像是一群大号垃圾? 我年轻的时候,我母亲就对我说,要是哪天觉得自己对社会没有价值了,就自我了断算了。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后来疯狂在这个社会上蔓延起来之后,我觉得自己好像没疯,就觉得我又有点价值了。 现在,被调到这里来开门可算是让我找到去处了。这人啊,没个正经事情做,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绯沉默无语,心想,她才是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本以为这名老者是较为理智的,结果,仍旧是一个疯子。 还是疯而不自知的。 看他的意思,说不定还是杂质教派的教众? 而且,他的母亲那是什么鬼教育理念? 绯深吸了一口气,将思绪转向之前老者说的那句话。 他说,有些年轻人喜欢到图书馆去研究一些东西指的就是他们在图书馆遇到的,那名学生模样的人吗? 但是老者的意思显然不只是那个男生,还有其他一些人 想着,绯就明白过来。 他指的或许还有那些天文爱好者。 的确,图书馆里有不少的藏书,必然会在某一刻提供他们需要的信息。 绯大致串联起了一些事情,本来想就此与这名老者告别,不过随后她又想到了博物馆里的那些人,便顺口问:老人家,那你知道苍城博物馆吗? 老者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没有说话。 看他的样子,绯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似乎问到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 巫见也赶忙集中起注意力。 隔了一会儿,老者颤巍巍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天气炎热,的确,但是刚才他们都没看见老者头上有汗。 这似乎是在绯提到苍城博物馆之后,老者才莫名其妙出了一身的冷汗。 绯不由得奇怪起来。 博物馆的确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但是也不至于把老者吓成这个样子吧? 刚刚他提到封锁区的时候,语气都是带着一点不屑和轻蔑的,怎么提到博物馆,就露出这么一副表情来了? 片刻之后,老者终于开口了:博物馆啊博物馆,我那老伙计就在博物馆。现在,都已经当上馆长了。 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可能觉得,当上了馆长,就是大好事。 绯怔了一下。 这名老者居然和老馆长认识?! 绯感觉有一点怪异。 虽然说从年纪上讲,这两人的确有认识的可能性,但是在噩梦之中,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联系,更是在暗示某种特别的线索。 难道那名老馆长,真的有可能是噩梦的主人? 年纪确实对不太上,但是他们的上一个噩梦,窄楼中的那名成年女子和噩梦中的小女孩,不也是对不上年纪的吗? 绯心中猜测颇多,但仍旧看着老者,继续听他说下去。 那间博物馆啊都成了他的执念啊。我和他一起当过兵。说到当兵,我们那会儿的战友,运道都不怎么好,有年纪轻轻就没了的,也有他这样 退伍了之后,他就去考了大学,算是成了文化人了。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去咱们苍城的博物馆。 那个时候他就是去做做讲解。他这个人啊,年轻的时候长得帅,小姑娘们喜欢,老是来听他讲博物馆的事情。我当时还跟他说,让他把握好机会,谈谈恋爱。 但是他不要,他说,他想让那些人意识到,那些馆藏的什么来着,文化价值。 哈,他喜欢用这种词。二十来岁没结婚,等到三四十岁,就真的得孤独终老咯。 然后他就真的孤独终老了,就守着他那堆宝贝东西。然后然后他就疯了。 他疯了的时候,我还没觉得他疯了,觉得他就是往常那种样子。 他一直都想要人们去博物馆里转转,然后一直都没能达成心愿。 第396页 所以么,我觉得他一直都挺正常。他疯了之后的挺多事情我也不知道,再后来,就是那个瓷瓶被打碎的时候。 瓷瓶被打碎? 绯暗想,这就是那名医生说的,造成博物馆开始转移藏品的契机? 我那个时候赶了过去。他这一辈子啊,就我一个老朋友。他发疯的时候,博物馆那些人也就只能来找我。我就看见他看见他 唉,他是真的疯了啊。疯得太厉害,以至于我第一眼都没能认出来他。他啊他把那个打碎瓷瓶的人给杀了。 绯立刻吃了一惊。 这件事情她没有听说过,可是杀了人之后,那名老馆长,还能继续当博物馆的馆长吗? 那个时候世道乱得很。像这种出了大事的封锁区都没被发现,死个人的事情,就更加不必说了。 老者看出了绯的吃惊,却不以为然地说着,他长叹了一声,有了这疯病啊,和以前的太平年代,也不能比咯。 绯欲言又止。 她想的是,的确不能比,可是,越是在这样的时刻,越是不能视人命为草芥吧? 她有些无法理解。 疯狂在人类社会中蔓延之后,似乎也不仅仅带来了疯狂本身,还有与之相对应的冷漠、残酷。 人们就像是失去了文明社会给予他们的假面,彻底地展示出了兽性。 而这一切都来源于那莫名其妙的疯狂。 绯不禁想,他们现在的确知道了,末日是分为两个阶段,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有末日这样的东西?人类招谁惹谁了?平白摊上这样的坏事。 绯情绪波动,大概是被老者以为,她因为那名老馆长杀人的事情而觉得害怕了。 老者不由得哈地笑了一声:你见过我那个老伙计,是不是?他卖相确实不错,是不是? 他不以为然地说,可惜啊,现在这世道,表象都是靠不住的。 绯看着他。 而老者意味深长地说:除了杀人,我那个老伙计做过的事情,可多了。博物馆就像是一座监狱,而他就是典狱长。 绯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有明白老者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者又说:有些人,就算没疯,也被他给逼疯了。 绯怔了怔。 这个时候,她又生出了另外一个念头。 如果那名老馆长,是噩梦主人恐惧的对象呢? 按照这名老者的说法,疯狂的老馆长成为了别人疯狂的源头。 而恐惧,也必然是伴随疯狂一同诞生的。说不准,噩梦的主人就是博物馆的某位职员呢? 那名医生? 可是从丁亿的描述中来看,那名医生的确有些神经质,但是要说他有多少恐惧,倒也没有。 绯暗叹一声,心想上一轮噩梦就一直纠缠在噩梦主人身份的问题上,怎么这个噩梦还是如此?这些噩梦就没有别的把戏了吗? 她与眼前这名老者告别,随后与巫见一起离开了这片封锁区。 巫见主动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还要继续往前吗? 继续往前走走吧。我们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绯说,不过,我怀疑再往前走,也没有什么线索了。 巫见傻愣愣地问:为什么? 不管是什么噩梦,终究都是以噩梦主人的经历为蓝本,自发衍生出来的一些场景、故事、循环。因此,必然有一条无比清晰的主线,只要我们能够找到。 巫见明白过来:刚刚那名老者,除了关于末日的一些消息,就是围绕着博物馆的事情。所以,这个噩梦是有关博物馆的? 但是图书馆呢?那名书店老板那位窄楼居民,他就在图书馆。 在徐北尽的刻意引导下,绯和巫见都认为徐北尽身上隐藏着十分重要的秘密,甚至在其他人的噩梦中,徐北尽也必然掌握着非常丰富的信息。 而这也让绯和巫见认为,与徐北尽有关的场景,一定十分重要。 在废墟的那个噩梦中,的确如此; 而在上一个噩梦中,摇摇欲坠的大楼中的16楼,也的确隐藏着足以令他们通关的线索。 那么,这个噩梦呢? 绯咬着嘴唇,有些焦虑地说:或许,我们对这个噩梦的探索,还是不够深入。我们还没有了解到,那条可以揭露真相的主线。 巫见也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看法。 他们继续朝着东面行进。 而另外一边,在确认贺淑君不会再乱跑之后,徐北尽和林檎也回到了图书馆的一楼。 贺淑君就由陆成哲负责看着,而陆成哲也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会好好看管这个疯狂的女人。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贺淑君捧着那张报纸,低头看着,浑浑噩噩目光浑浊。 与她先前活泼积极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别。 因为这样,所以徐北尽也真诚地希望,这群任务者可以打出真结局,让这名任务者恢复原样。 有牧嘉实在,这或许不是什么大问题。 徐北尽重又坐回了问询处后面。 第397页 林檎坐到他的身边,顺理成章地将话题引回先前被打断的东西:所以,你的噩梦到底是什么? 徐北尽怔了怔,才从刚才的种种思绪中脱离出来。 他的噩梦,尽管特殊,但也终究是窄楼中的一个噩梦。 换句话说,作为噩梦的主人,他同样是在主脑的钳制之中,不可能将自己的噩梦真相就此和盘托出。 此前对直播间观众们说的,他的噩梦是「关于噩梦」,已经是他所能暗示的极限了。 但是,如果并非是暗示与噩梦有关的「内容」,那么他还是有不少可以说的东西的。 于是,徐北尽在沉默片刻之后,就说:我的噩梦不是终极噩梦。 哦我本来对终极噩梦有不感兴趣。林檎理所当然地说,我说的是,为什么你不愿意让人进入你的噩梦?为什么你觉得这是对他们好? 因为,我的噩梦是无解的。 林檎怔了怔。 徐北尽轻轻地说:在我的噩梦里,没有普通结局、没有真结局、没有坏结局。一旦进入我的噩梦,就必然沉沦其中,无法逃脱。 林檎沉默了片刻,似乎也有一些意外。 不过随后,他就肯定地说:你在说谎。 徐北尽怔了怔,忍不住说:我没 你在说谎。林檎说,我看出来了。 徐北尽: 这颗小苹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是在作弊吗!! 徐北尽与林檎对视了片刻,随后挫败地说:我真没好吧,我的确隐瞒了什么。但是我没 告诉我真相,好吗? 小苹果的世界是极其简单的,他不懂爱情、不懂人际,总是有着不合时宜的敏锐。 但是当徐北尽听见他的这一句话,看到林檎的眼睛的时候,他想,真是温柔。 温柔这个词,有朝一日居然能与林檎挂上钩,真是滑稽。 徐北尽一边觉得滑稽,一边觉得动容。那种复杂无比的情绪在他的心里交织着,连带着刚才提及自己的噩梦,以及被林檎一通胡搅蛮缠搞得哭笑不得的心情,让此刻的徐北尽露出一个格外无奈的笑。 他想,这颗小苹果啊 他说:我无法告诉你真相。我说不出来。NE注视着我们。 林檎眨了眨眼睛。 徐北尽又说:想要得知真相,只有进入我的噩梦。 而一旦进入他的噩梦,情况又会显得无比危险。除非他们是抱着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心理。 否则,徐北尽无法想象,他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开启自己的噩梦。 不过,尽管他的确可以让任务者们进入其他的噩梦,从而使他们窥见当初发生在地球上的事件。 可是,关于窄楼的真相,却是真的得进入他的噩梦,才可以明白过来。 况且,他的噩梦的确不是终极噩梦,但是如果想要开启终极噩梦至少是定义中的终极噩梦那么,也必须得通过他的噩梦才行。 林檎却说:可是你的确没有开启过你的噩梦,为什么这么确信,他们就会失败? 徐北尽看了林檎片刻,然后苦笑了一下,说:林檎,不是这样的。我的噩梦不是你理解中的那种噩梦。 我理解中的? 徐北尽说:很多人认为,一个噩梦必然有着其对应的,明确的主线和故事。这是噩梦主人恐惧的对象,而噩梦就由此衍生。 但是 但是,我的噩梦,不是这样的。徐北尽说,我的噩梦,是关于噩梦的噩梦。 第104章 候选者 关于噩梦的噩梦。 这可真是无比含糊的一种说法,让林檎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檎有着简单的脑回路,他按着这句话的表面意思去猜测:所以,你的噩梦里,有着别人的噩梦? 不全是徐北尽说,不过差不多。 所以,想要从你的噩梦中离开,就必须得解决所有的噩梦? 徐北尽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他想,这可真是林檎说得出来的话也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啼笑皆非,说:林檎,你知道,窄楼中一共有多少噩梦吗? 林檎摇了摇头。 不计其数。徐北尽说,而如果你真的要在我的噩梦中,解决所有的噩梦那差不多就是要解决不计其数的,窄楼中的噩梦。 林檎望着他,突然说:所以,你的噩梦是包括了窄楼中其他的噩梦吗?他们在你的噩梦中做梦? 不,不是梦中梦。徐北尽否认了这个猜测,他无奈地说,别猜了,林檎如果不进入我的噩梦,那么你根本不可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那你会让我进入你的噩梦吗? 不要犯傻,林檎。 可是你在犹豫,我知道的。北尽,你撑不下去了。 第398页 徐北尽沉默不语。 他知道林檎的意思,也惊叹于林檎的敏锐。 是的,徐北尽坚持了那么多年,但是他的确有种撑不下去的感觉。 那是无穷无尽的心理疲惫,他越发苍白的脸色和越发浓重的黑眼圈,都是一种佐证。 而对于林檎来说,他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非常简单。他只是觉得,徐北尽近来发呆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多了。 就好像,他的噩梦就如同什么沉重的块垒,压得他难以喘息。 林檎之所以执着于让徐北尽入睡,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的直觉在不断地朝他预警,让他注意他的心上人的身体。 可是林檎困惑地看着徐北尽,想,明明已经这么累了,为什么不愿意休息一下呢? 其实,在现在这个时刻,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也未必有多少会真的进入他的噩梦。 之前,林檎提出的那个方案,其实有着非常高的可行性,那绝对能防止有人闯进他的噩梦。 可是徐北尽仍旧是拒绝了。 尽管他给出的理由是以防万一,但是但是林檎感觉到,还有另外一个理由。那个徐北尽无法言明、无法开口的原因 林檎联想到了徐北尽刚才的说法,然后突然说:我好像明白了。 什么?徐北尽不由得愣了愣,甚至没有跟上林檎那跳跃般的思维。 你说,任何人进入你的噩梦,都必然沉沦其中,无法逃脱。 是的 那你呢? 徐北尽沉默。 如果你进入你的噩梦,你会不会也无法逃离那个噩梦? 林檎敏锐得像是直接看到了答案,而不是根据徐北尽的意思猜测出来这个答案,所以你不敢入睡,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别人。 徐北尽保持着沉默。 林檎还在继续说。他能猜测出这些,是因为他仅仅关心徐北尽一个人,所以徐北尽的表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人因为担心别人误闯进自己的噩梦,就真的几年十几年不睡觉? 更不用说是现在这个时间点,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对徐北尽噩梦的兴趣已经降到了最低点,林檎还给出了另外一个保险的方案 但是徐北尽仍旧拒绝了。 这不可思议。 所以他的噩梦,不仅仅是对于任务者的危险,更是对于他自己的危险。 林檎说:是NE?NE想要杀了你?不永远困住你?他困惑地问,为什么? 徐北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正如他无法告知林檎,关于自己噩梦的真相。 徐北尽当然、的确是一个好人,但是他并不是无底线的好人。 当任务者们围攻他的书店的时候,他会感到愤怒; 当自己长时间不能入睡的时候,他也会感到倦怠与疲惫。 当初他的噩梦在窄楼底层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不入睡,的确是因为担心任务者们闯进他的噩梦,然后永远地沉沦其中,无法离开。 但是,他不入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是当他出现在窄楼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睡过觉。 有一些任务者们或许会产生一个疑惑,也就是,如果某一天晚上,一位窄楼居民的噩梦中没有任务者进入的话,这个噩梦,还会出现吗? 而这个答案是:是,噩梦仍旧会出现在窄楼居民的梦境之中。 只是其他的窄楼居民没有徐北尽这样的坚持与狠劲。他们在疲惫中入睡,并且被自己的噩梦折磨。 像苏恩雅,她都被那个家具成精的噩梦折磨到,不得不通过一些特殊手段逃离窄楼底层了。 所以,如果有任务者出现在噩梦中,对于这些扮演者来说,那反而是一件好事。 而徐北尽,不管有没有任务者出现,他就是不睡觉。 因为,他不能进入自己的噩梦。 当他进入自己的噩梦,他同样也会被自己的噩梦,永恒地束缚,再也无法离开,再也无法保持清醒与理智。此后,他就会成为浑浑噩噩的疯子、不可理喻的怪物。 那是某些存在所希望的局面。 但是徐北尽拒绝这个可能。 不过,正如林檎所说,徐北尽快要撑不下去了。 直播系统的到来给了他一丝希望。但是,他还没有看见希望真正到来。 倒不如说,是NE那隐晦的变化,使他看到了某种可能。 所以他才会犹豫,挣扎着是否有必要做出一些改变。 可是只有一次机会。 他的噩梦,只能进入一次。如果不能成功,那么,一切都完了。 徐北尽苦笑了起来,他说:让我再想想,林檎。让我再想一想。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更多的帮助、更多的支持。不可能只有我们两个进入我的噩梦 林檎表面上严肃地点了点头。 心中,他愉悦地笑了起来。你看,他的北尽都已经说我们了。 他们两个才是一起的,甚至于,徐北尽已经默认了,林檎会进入他的噩梦。 林檎看着徐北尽,试探性地将手伸了过去。他抚摸着徐北尽的唇角,将那丝苦涩的弧度抹平。随后,他轻轻地抱住了徐北尽。 第399页 徐北尽默认了,这让林檎的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一份喜悦。 于是林檎得意忘形了:所以我这个时候可以亲你吗? 徐北尽瞬间面无表情:不可以 林檎: 他只能闷闷地「哦」了一声。 任务者们不知道,他们在拼死拼活地寻找线索的时候,有两个男人在谈恋爱起码是接近于谈恋爱。 他们不知道,所以他们还能保持平常心。 牧嘉实和丁亿走进了博物馆,从侧门。 丁亿已经将自己回到窄楼底层的理由告诉了牧嘉实,而面对这个理由,牧嘉实也感到了些许的惊讶。 他多少有些无法理解丁亿的所作所为,或许是因为他与丁亿的性格完全不同吧。 不过,丁亿本来也不需要获得牧嘉实的理解。她只是做着她认为对的事情而已。 他们一路无话,最终来到博物馆。 丁亿知道,从正门进去必然遭遇老馆长。上一轮噩梦她与贺淑君通过博物馆与交通部门的矛盾,幸运地逃过了老馆长的「教导」,但是这一轮噩梦,他们不敢如此冒险。 毕竟,他们还是需要在最后关头回到图书馆的。目前,他们只知道图书馆可以给他们提供庇护。 现在牧嘉实和丁亿正在讨论这件事情。 丁亿说:我怀疑博物馆也可以作为避难所。 牧嘉实不置可否。 丁亿也不在意,她知道牧嘉实曾经来到过这个噩梦,所以与其说她这个时候是在与牧嘉实讨论,倒不如说她只是在说出自己的猜测。 在更高层的时候,她也曾经了解过关于这个噩梦的一些消息。 不过,更高层的任务者,尤其是那些掘金者,似乎也对这个噩梦抱有极大的戒备与猜忌。 市面上流传着的消息,更多的是集中在那一次噩梦之旅的前因后果,而非噩梦本身。 所以她知道,牧嘉实之所以会重操旧业,实际上是因为有任务者以一张防御卡作为交换,请求掘金者组织将他带去更高的楼层。 而那个时候,掘金者组织正巧就在研究这个噩梦。他们便以这个噩梦为交换条件,订立了契约。 然而在后续的探索过程中,掘金者组织发现,这个噩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困难。 但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信誉,也为了得到那张名为「一位父亲的自我救赎」的防御卡,他们不得不向牧嘉实求助。 他们说动牧嘉实的方法,无非就是利益交换。 不过,丁亿猜测,那个时候骄傲、自负,百战百胜并且风头正盛的牧嘉实,很有可能也是因为被这个噩梦勾起了胜负欲,所以才决定进入这个噩梦。 随后,这个噩梦的真相,击溃了他。他孑然一身地回到窄楼底层,甚至连自己多年来积攒的道具卡,都交由掘金者组织进行处理。 正如牧嘉实所说,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摧枯拉朽的失败。 他并非被噩梦击败,而是被自己。 他意识到,他在噩梦中的成功的确建立起了他的名誉、声望、基业,他甚至可以称作是窄楼中的第一人。他在噩梦中战无不胜,人人崇拜他、敬畏他、讨好他。 可是那有用吗? 他是一座监狱里最强的囚徒; 他是一座动物园里最厉害的观赏动物; 他是一个舞台上最受人尊敬的角色。 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他的成功建立在窄楼之上,而窄楼?噩梦?? 这他妈难道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那是末日啊! 他已经临渊而立,然而还沾沾自喜。 他意识到他成为了命运的小丑,而他无法面对这一事实。他的失败在于他自身,在于他迷失在虚名之中。 他进入噩梦是因为他想要逃离窄楼。他决定离开掘金者组织是因为他想要逃离窄楼。 可是他反而又因为掘金者组织的邀请,进入了噩梦,仅仅是为了带老板。 在某一刻,牧嘉实意识到自己的渺小、虚伪、丑恶、市侩。他被这一刻彻彻底底地击败了。 而即便他现在已经慢慢走了出来,他还是不愿意提及当初发生的事情。 那一刻使他颜面无存、跌落神坛。他再也不会是那名窄楼底层百分百打出真结局的掘金者了,他也不会再是。 这究竟算是坏事,还是好事? 牧嘉实无法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跟随着丁亿走入博物馆,目光随意地看着。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对于这个噩梦的记忆,其实远比他印象中的深刻得多。 比如在这个时候,他几乎可以闭上眼睛,就指认出哪一个人才是他们真正需要寻找的。 侧门。厢式货车。站在那儿的、面色暴躁的男人。 他侧头看向丁亿,发现这位青色头发的女性任务者,也在看着那个男人。 他问:你们上一轮噩梦,没有和他谈话吗? 丁亿说:没来得及。我们被老馆长发现了。 牧嘉实了然。 在这栋博物馆里,老馆长就像是一个神出鬼没的幽灵。外人进入这栋建筑之后,老馆长随时有可能出现在他们的身边,并且将他们带去特定的展馆。 第400页 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考试与背诵。 牧嘉实略微夸张地想,这名老馆长在这间博物馆里可真是屈才了,不如让他去教书吧 不过这也就只是想想,他知道那名老馆长的手段。隐藏在那副和蔼可亲的外表之下的,终究是一个可悲的、凶残的疯子。他已经成为了这间博物馆的扭曲化身。 牧嘉实一边想着,一边与丁亿一起来到那个暴躁的男人身边。 他的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六岁,年轻力壮,T恤的短袖就箍着他强健的手臂肌肉。不过,他的同事们都忙于搬运货物,但是他却走着神。 在烈日的照耀之下,他紧紧地皱着眉,似乎是在烦恼着什么事情一样。 走近之后,丁亿注意到,他叉在腰上的左手中指上,带着一枚戒指。 看来是已经订婚了。 而男人时不时就下意识用右手去摸一摸那枚戒指。如果隔得远了,可能只是觉得他焦躁不安、双手不停动弹,但是离得近了才能发现,他其实是在摸那枚订婚戒指。 在这个时刻,丁亿也免不了去想,他到底在烦躁地想些什么?这个噩梦,会与他的烦躁有关吗? 任务者们此前的讨论,已经将噩梦主人的候选条件决定在年轻男人的身上,而眼前这个人,就十分符合他们预想之中的条件。 更关键的是,牧嘉实的言语似乎也暗示着,这个人是一个重要角色。 抱着一种好奇、困惑的情绪,丁亿来到那个人的面前,并且试探性地问:你好? 那个男人回过神,还没看清楚眼前是谁,就下意识皱起眉,暴躁地回应:谁啊?别来烦老子! 丁亿无奈地心想,真是不太好打交道。 男人看清了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语气也没有变好,仍旧不耐烦地说:我忙着呢。有什么事情找别人去。 忙着呢? 丁亿狐疑地看了看男人空空如也的两只手。 男人下意识涨红了脸。 丁亿意识到,这人的脾气、情绪,似乎都被某件事情影响了,所以现在才会如此焦躁和不耐烦。 她想,那会是什么事情? 当然,也许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一个脾气暴躁、上班摸鱼的人呢? 丁亿说:我们刚来苍城,来博物馆想问问 博物馆?男人嗤笑了一声,这种破地方有什么好逛的。再说了,藏品都要搬空了,还逛个屁。 你负责搬运藏品吗? 男人皱着眉,语气不太平和地说:是又怎么样,管你什么事?我用得着告诉你吗? 这人的臭脾气实在是令丁亿有些受不了了。虽然因为道具卡的关系,男人还是会回答丁亿的问题,并且信任丁亿给出的说法,但是他这样的脾气,让人难以沟通。 丁亿略微迟疑了一下,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牧嘉实走过来,为丁亿解了围。 他语气平淡地说:我们会来博物馆,是因为我们遇到了一个女人。她说,她的未婚夫就在博物馆。 男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是一滞。 丁亿立刻追问:你和你的未婚妻闹脾气了吗? 在看到男人的反应,又想到他之前频繁抚摸订婚戒指的动作,丁亿便立刻意识到,男人的烦恼或许是和他的未婚妻有关。 男人的面容沉了沉,他没有否认丁亿的说法,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丁亿的那张道具卡。 不管如何,最后他只是生硬地说:跟你们没关系。 你们为什么会吵架?丁亿想了想,顺着牧嘉实刚才的说法说,我们和你的未婚妻见了一面,她拜托我们来和你聊聊。 男人本能地相信了丁亿的说法,神情也缓和了一些。 牧嘉实旁观着他的变化,心中暗自感叹,认为丁亿的那张道具卡可真是了不得。 居然能让这个脾气暴躁、不好打交道的男人,如此本能地信任她。想必,窄楼中那些任务者和窄楼居民,就更加如此了。 难怪丁亿能在短短时间内,聚集起旁人无法想象的巨大财富。 他们两人面前的男人,在沉默片刻之后,突然又冷笑了一声,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未婚妻的行为可笑,他说:要你们来和我谈谈?不如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丁亿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男人说:信什么天外来客、天上飞过来的东西她那么大个人了,到底有没有脑子?觉得我们今天就要死了有病吧? 我每天工作忙得要死,回家还要听她说什么,末日就要来了,我们都活不了了她不觉得烦,我都要烦死了。你们要跟我好好谈谈,不如去和她好好谈谈。 丁亿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男人会表现得如此暴躁和心不在焉。 他的未婚妻,似乎是深信报纸上的那些说法,认为天上即将坠落的东西会造成人类的末日,因此绝望不可自拔。 这种情绪感染到了她的未婚夫,让他的情绪变得越发暴躁。 从这个男人的表现来说,他似乎并没有疯狂,仍旧保持着清醒和理智。 但是他的未婚妻使他越发烦恼起来。他并不信任天外来客的说法,也不知道头顶上会掉下来什么东西。 第401页 他说:我们的婚礼就在下个月。她能不能好好想想婚礼的事情,别老是去相信那些不靠谱的阴谋论。脑子傻就别想太多。 男人的语气依旧不太好,但是提及婚礼的时候,还是缓和了不少。 他恐怕是希望眼前这两人,将自己的态度传达给他的未婚妻。 然而丁亿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她难道应该说,他的未婚妻说的是对的,真的有什么东西朝着这颗星球坠落而来。 而人类,的确也将在这样的浩劫之中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所谓的婚礼恐怕已经成了泡影。 这样的话如果说出来,或许男人会立刻开始骂人吧。 所以丁亿只能沉默了。 而她的沉默也让男人误会了,男人冷笑了一声:所以你估计还是相信她的。 他颇为讽刺地说,什么天外来客,什么灭顶之灾,你们都是被那群「专家」给忽悠了吧! 专家? 丁亿突然意识到,关于天上不明物体的事情,他们似乎还是了解得太少了,按照男人的说法,这似乎都已经成了某种学问? 男人说:当然了!自从人类变疯了之后,各种学派、阴谋论就变得流行起来。 我是不懂他们之间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区别,反正我就统称他们是「专家」。反正,也确实是。 几天前,有人观测到天上飞过来一个东西之后,这群「专家」就彻底地疯了。 有人说这是神罚,有人说当初造成疯狂的罪魁祸首终于要现身了,还有人说,人类估计得在无知的绝境之中毁灭了。 反正我一个都不信,一群傻逼。 男人用着格外讽刺辛辣的语气说。 然而丁亿却暗自想,可那的确是人类未来的遭遇在无知中,走向灭绝。 他们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最终杀死了他们。 即便是他们这些任务者,在刚才的天火降世之中,其实也并不知道,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们只是知道那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波和毁灭性的火灾。 可关于这个灾难的源头本身,他们却一无所知。 丁亿不免感到气馁。 这种气馁与这个噩梦无关。她知道,身边的这位任务者就知道关于这个噩梦的真相,以及如何解决这个噩梦。 可是,他们即便能够解决这个噩梦,却真的能够解决人类的困境吗? 这才是真正让丁亿感到苦恼的事情。 不过在这个时刻,她还是尽职尽责地问:那么,你知道那群「专家」的研究成果,都在哪里吗? 研究成果?男人从鼻腔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嘲,不过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大概都在图书馆吧。那群人的研究成果,上不了专门性质的期刊,最后就成了报纸杂志的常客。 丁亿怔了怔,随后想到,看来在图书馆三楼的阅览室,还有一些任务者们没能发现的线索。 不过,那应该是关于这个噩梦的,还是,关于末日的? 丁亿思索片刻,又问:你现在有空吗?如果有空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你的未婚妻? 有空?男人说,我可没空。我忙得很。等一会儿我就要开车把这些藏品送到别的地方去。 如果我的未婚妻现在在航天局的话,我会和她沟通一下,不需要你们来代俎越庖。 航天局? 他的未婚妻在航天局? 但是之前绯已经说过,航天局那边并没有人,只有那些天文爱好者 所以这个男人的未婚妻,就是其中一名天文爱好者?她亲自观测到了那个坠向这颗星球的东西,所以才对末日的到来深信不疑? 难道是刚刚那个名为谢霁的女人? 不过这样的话,为什么男人还是不相信他的未婚妻?明明那是她亲眼看到的,但是未婚夫却不信任她,对于那名未婚妻而言,或许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而如果这个男人在开车转移藏品的过程中,真的去找了自己的未婚妻,而又在这个时刻,刚好碰上了天火降世这称得上是一种绝望吗?他会是噩梦的主人吗? 或许他眼睁睁看着他的未婚妻,死于天火降世? 这的确称得上是巨大的恐惧与折磨。所以,丁亿隐隐认为,这个男人或许就是噩梦的主人。 但是也并非只有他这一个选择。 丁亿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这个时候如果有一张面板卡就好了,可以直接查看这些窄楼居民的面板,看看他们是否是噩梦的主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这个男人就是噩梦的主人,那么现在的他完全不信末日就要来了,而在窄楼中,他却是疯狂地叫嚣着末日即将毁灭世界。 这种形象的差异,也为免过于明显了。天火降世那一瞬间的恐惧,真的可以让他改变到这个地步吗? 这样一想,这个男人是噩梦主人的可能性,似乎又降低了不少。 丁亿心中纠结,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与男人的对话很快结束,回过神来的男人也加入了同事们的行列,开始清点藏品,准备将这些珍贵的藏品转移走。 第402页 丁亿则看向牧嘉实,说:我们还有必要进入博物馆吗? 牧嘉实说:这得看你。 丁亿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说: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 不去和老馆长打交道了? 我是说,博物馆其他的地方。 牧嘉实略微愕然。 丁亿看着他的表情,有一种捉弄人的乐趣。 她轻轻摇了摇头:博物馆的秘密,我们我,还没有明白。如果老馆长真的有那么疯狂的话,或许隐藏在博物馆里的悲剧,还不只是这些。 牧嘉实听着,随后点了点头,说:走吧 他们通过侧面的小门,走进了博物馆。 另外一边,寸头和叶澜也有了新的发现。 徐北尽的直播间一直都聚焦着他们这边。此刻,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兴致勃勃地讨论了起来。 我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噩梦的主人啊! 为什么?就仅仅因为,他很恐惧? 很好,学会推理的第一步,从杠精开始! 这个时候位于直播间画面中的青年,年纪大概在二十岁出头,比陆成哲年长那么几岁。不过,他的表情远远比陆成哲惊慌失措得多。 在看到寸头和叶澜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就像逃跑,但是被寸头钳住了手臂,不得不站在那儿,瑟瑟发抖。 当寸头和叶澜发现他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家幼儿园的外侧。 这家幼儿园多半是社区自带的,就位于小区的中央位置。 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们甚至能听见幼儿园里热闹的嬉笑声。孩童们似乎在老师的带领下做着什么游戏。 在现在这个时刻,这幅场景现在既温馨又惊悚。 不过,寸头和叶澜已经麻木了。 他们一路行来,在这片居民区里,看到的场面都大同小异。 那些居民似乎仍旧过着原本的生活,但是种种细节表明,疯狂使得他们的生活彻底地面目全非了。 到最后,寸头都从一开始的恶心,到后来的无语,到现在的麻木。 他甚至隐隐觉得,他似乎也被这样的疯狂给同化了。他身处这样的疯狂中,甚至能隐隐理解,为什么这群人是这样生活的,为什么他们会做出这些疯狂的举动他似乎都明白了。 然而也就是在他的大脑中升起这个念头的一瞬间,他猝然一惊,赶忙用其他的想法去掩盖这种奇怪的念头。 他知道这种被蛊惑、被催眠一般的经历,在离开这个噩梦之后,就会烟消云散。 但是,万一他们无法离开这个噩梦呢?寸头觉得,还是应该谨慎一些。 他瞥着叶澜的神情,不知道这位面若冰霜的任务者,是否也如他一般,被这个噩梦中的疯狂气氛所感染了? 他想开口提醒她一下,不过又觉得没有必要。 他的这位同伴,远比他理智、冷漠得多。 在这一路上,他们也遇到了不少可以沟通的人,虽然说都是疯子,但是他们也的确给出了一条信息,也就是那名早餐店老板所说的,一对情侣昨天晚上吵架的事情。 看来那名早餐店老板所言不虚,社区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吵架的声音。 而这些人给出的共同点也差不多:一对年轻情侣、女人对那个传言深信不疑、男人则全然不信,因此两人产生了矛盾,并且吵得不可开交。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也并不知道,这对情侣究竟是什么人,更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住址、身份等等。他们就只是知道有一对情侣在吵架。 这样模糊的信息让寸头和叶澜有些摸不着头脑,除非他们能够找到那对吵架的情侣。 他们继续往前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看见了,站在幼儿园外面,面露恐惧和不安的那名青年。 寸头几乎立刻就联想到了传闻中那对吵架的情侣,当即大喜过望,直接就冲了上去制住了那个想要逃跑的青年。 在寸头看来,这片居民区里全是疯子,一个个过着原本的生活,但是又格外的疯狂残忍。 而眼前这个青年却不一样,他有着普通人一样的气质,还有那种微妙的恐惧与戒备。 那更像是一个清醒的人,而不是那些疯子。 所以寸头立刻就冲了上去。 但是,他这样的反应却让青年更加恐惧了。他颤抖着问:你们你们是谁?! 叶澜看了寸头一眼,略微皱了皱眉,大概是觉得寸头的举动过于粗暴。不过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叶澜也懒得多说什么。 她说:是我们该问你,你为什么在幼儿园外面探头探脑的? 我我来我女朋友!青年涨红了脸,她在这儿工作!我我担心她。 担心? 就是天上可能要掉下来的东西青年吞吞吐吐地说,你们,听说过吗?我担心出事,所以,就过来找我的女朋友了。她在这里当幼儿园老师。 寸头和叶澜对视了一眼,心想,果然是他! 这说不定就是传言中的那对吵架的情侣! 第403页 然而青年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两名任务者陷入了茫然。 青年说:我觉得,这么危险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应该提前做一点打算但是,她不觉得是这样。昨天晚上我们大吵了一架。 说到这里,青年恐惧不安的表情中,也难免露出了沮丧。 他说:她觉得我不相信科学,宁愿去相信那些阴谋论。我女朋友是个特别特别正直坚定的人,她不相信那些杂志报纸上的说法。 我也知道我知道那些报道、论文里,一定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胡编乱造的,但是,我还是觉得,万一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 这是会直接影响到我们生命安全的事情啊!她就不能,不能相信一次吗 说着,青年就无力地垂下了头。 而寸头与叶澜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这对情侣的确十分符合传闻中的特征,年轻、昨天晚上吵了架,但是偏偏,他们的身份特征却是相反的。 这对情侣里面,男人对末日传言深信不疑,而女人却不信。 明明一切都对得上,却恰巧有一个齿轮出了错。 刹那间,寸头和叶澜就感到了一阵困惑。 寸头放开了青年,不过这个时候青年也没有逃走的意思了,还是沮丧地站在那儿。 碰巧,此刻幼儿园里传来了特殊的音乐声。青年立刻抬起了头,看向了幼儿园里面。 一群孩童从幼儿园的建筑内涌了出来,在外面露天的活动场地里玩游戏。 这是下课了? 是活动时间。青年略微激动地说,我女朋友要下班了,等会儿就不是她带班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就有一名穿着长裙的年轻女子从幼儿园内走了出来。 在看到青年等在幼儿园门外的那一瞬间,女子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欣喜。 她大概是以为,青年向她的想法屈服了。 不过当青年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莲莲,末日就快来了」的时候,女子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恨铁不成钢,她无奈地说:你怎么还信这种谣言啊。 青年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女子摇了摇头,又看向另外两人,眼中闪过了一丝困惑和好奇,她问:你们好,你们在这里,是等孩子们放学吗? 名为张明莲的女子,性格十分温柔、善解人意,这大概也和她幼儿园老师的身份相符。 即便是与男朋友有着不同的意见,她也没有表现得特别暴躁。 从表现来看,她就像是完全没有攻击性。 因此,寸头就更加的困惑了这对情侣,两个人看起来性格都挺好的,真的会在昨天晚上吵架吵得全小区都听见了吗? 寸头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他们的表现与特征,似乎也暗示着他们与这个噩梦脱不了干系。 叶澜在旁边提醒说:我们应该回图书馆了。 图书馆?青年下意识诧异地反问,随后立刻闭上嘴,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黯然。 别想那些事情了,晓利。阿姨也是为了你好。 张明莲温柔地安慰着自己的男朋友。 许晓利动了动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寸头趁机问:你和图书馆有什么关系吗? 许晓利沉默片刻之后,说:我以前在图书馆工作。但是,疯病那种莫名其妙的疯狂在人类社会蔓延开来之后,我妈就不让我去图书馆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许晓利迷茫地说,我妈只是说,这工作没前途,所以不让我去了。我要是表露出想去工作的念头,她就会把我关在家里。 就算我不是去工作,是去做别的事情,我妈也会跟踪我。好几次,我和莲莲见面,我妈都跟在后面。 我发现她,她还说,是为了防止我去图书馆,不是故意的。 以前我找了图书馆这个工作的时候,我妈就觉得,不适合,男生应该更有事业心,去做点金融、销售、程序员之类的活儿。 但是图书馆离家近,我妈也就同意了。后来后来,情况就变了。可能,那种疯狂放大了我妈的偏执吧。 他苦涩地笑了一下。 寸头和叶澜平静地听完了他的话,对于他的遭遇没有什么好评价的。 不过,既然许晓利和图书馆扯上了关系,那么他有可能是这个噩梦的主人的概率,就上升了不少。 毕竟,这个噩梦终究还是依托于噩梦主人的个人经历而形成的。 这个噩梦的主场景是苍城,中心位置的场景是图书馆,而许晓利是苍城本地人,又显而易见地和图书馆扯上了关系,再加上对于末日的恐惧和女朋友不信任带来的焦虑,必然大大加深了他做噩梦的可能性。 唯一的问题是,这对情侣,与传闻中的情侣特征,有些对不上 不过也没事。 现在的关键是,带着许晓利和张明莲两个人,一起回到图书馆。 第404页 说不定,其他任务者已经发现了更加重要的线索呢? 于是,寸头便说:我们发现了一些关于天上坠物的线索。所以,两位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许晓利与张明莲对视了一眼,随后迷茫又好奇地点了点头。 第105章 噩梦重启 当寸头与叶澜回到图书馆的时候,绯、巫见和长发男也已经回到了这里。 后三者去往东面,在发现了那片封锁区,以及那名老者之后,没有发现什么更多的线索,于是就果断地往回走,回到了图书馆。 没隔多久,他们就看见另外两名任务者,带着两个生面孔回来了。 绯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这一男一女。 寸头将他们遇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重点主要就集中在「情侣吵架」这个问题上。 绯若有所思地说:所以,他们符合一切的特征,唯独性别倒错? 她的心中闪过一丝灵光,但是却有些想不明白。 她看向了那两人。 那对情侣用一种迷茫的目光,看着出现在图书馆的这几人。 而巫见已经快速地将他们的遭遇也说了一遍。 寸头略微诧异地说:所以,博物馆估计也很重要? 目前他们已经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行了探索。 以图书馆为中心,东面是奇怪的封锁区和一名老者,西面是居民区和一对情侣,北面是航天局和一群天文学爱好者,南面则是博物馆。 而博物馆对应的重要人士,恐怕还得等丁亿和牧嘉实回来之后才能知道。 不管怎么说,这对情侣的出现,似乎都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启发,同时,也带来了一些问题。 寸头有些无奈地说:可是,这两个人,显然和博物馆、航天局,都没有什么关系啊 绯看着这两人,也点了点头。 他们仅仅和西面,以及中心位置的图书馆有关;而其他方向的场景建筑,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但是,如果许晓利真的是噩梦的主人,那么这些场景能出现在他的噩梦之中,必然与他本人有一定的关系吧? 可是现在却完全看不出来! 种种矛盾都让绯十分的烦恼。 此刻,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在努力众志成城,分析一下这个噩梦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可惜的是,因为缺少了博物馆那边的视角,所以他们的思路也走入了死胡同。 那说到底就是,这对情侣中的男生是噩梦主人的有力人选,他满足了一些条件,又没满足一些条件。 是啊,这样就比较苦恼了。 如果他们性别调换一下就好了。 性别调换是一方面,还有一个问题是,这对情侣出现在居民区,最多只是和图书馆扯上了关系,和其他场景的割裂感也太严重了吧! 推理大佬说的妙啊! 其实这个噩梦发展到现在,有一点已经非常明显了,噩梦主人恐惧的对象,多半就是天火降世。 玩家们之所以会出现在天火降世的前一个多小时,就是因为,噩梦主人留恋着末日前的世界。 但是,天火降世这场灾难,将这样的世界彻底毁灭了,这个场景给噩梦主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所以他才会在噩梦中不断地复现事情的起因经过与结果,迷失在这个不断循环的噩梦之中。 而噩梦之外的那位窄楼居民,按照玩家们对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恐怕是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了下来。 并且被末日彻底地吓到了,所以才会不停地说,末日要来了,所有人都要死之类的话。 但是细究之下,他的心态却非常有意思。他这样的话,可以说是站在末日的那一边,在恐吓人类,也就是他的同胞。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近乎于助纣为虐的心态? 如果,他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人呢? 我明白了!推理大佬说的太对了! 报复心理,是报复心理吧!「我经历的厄运,得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尝尝看,你们所爱的人,也都得死」,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哇,那这个噩梦的主人,心理已经彻底扭曲了吧! 其实也可以理解吧,任谁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末日中死去,并且自己还幸存了下来除非是真正的强者,不然心态都很容易扭曲吧? 很有可能产生一种代偿的心理。比如,如果死的是我而不是你,就好了 但是估计这个噩梦的主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才会将这种报复心理转嫁给其他人,希望其他人也能体会到他的绝望 呃,但是这样分析的话,和眼前这个小哥的性格不就不太一样了吗? 从刚才的直播可以看出来,他好像是一个老好人的性格诶?他妈妈那样做,他都没有生气 也可能是,越老好人,黑化的时候就越厉害? 靠,我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啊。 我好欣慰,在两位推理大佬的带领下,我们直播间的氛围终于有了长足进步呜呜呜,终于不再是一副弱智样子了 第405页 你说谁弱智【刀】 谁应谁就是【狗头】 玩家们嘻嘻哈哈,插科打诨。 而任务者们也颇觉棘手。 一个关键的问题是,在这个噩梦中,他们必须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寻找噩梦的主人,并且尽可能快速地解决这个噩梦。 否则,如果这个噩梦崩坏的话想想那天火降世的威力,不会来一个究极进化版本的天火降世吧?那可太难活命了。 任务者们面面相觑,颇感头痛。 这个时候,张明莲在略微困惑之后,主动问:那个请问一下,你之前说的,关于末日的线索,是在哪里? 寸头便说:在图书馆里,跟我来吧。 几人便涌进了图书馆。 时间也接近了四点,看起来,这一轮噩梦的天火降世,不可避免。 绯略微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图书馆外面。 现在七名任务者已经齐聚图书馆,但是丁亿和牧嘉实却没有依照约定回来他们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还是说,他们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如果他们在博物馆,而博物馆真的是避难所,那么情况还算可控。 但是万一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博物馆,却来不及回到图书馆,这可怎么办? 想着,绯便忧心忡忡起来。 贺淑君便是那个前车之鉴。他们甚至不知道,在离开噩梦之后,贺淑君能不能恢复原样。 如果不能的话,这个噩梦,岂不是如同真正意义上的深渊一般? 他们进入这个噩梦,如同是来送死 不过,既然牧嘉实曾经进入过这个噩梦,还打出了真结局,那么他就不可能让自己深陷危险之中。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避难的重要性? 绯想了片刻,便摇了摇头,转身进入了图书馆。 不论如何,还是得看丁亿与牧嘉实究竟遭遇了什么。或许,他们并没有危险呢? 的确如此。现在的丁亿和牧嘉实的确没有危险,但是,也没有那么好。 因为他们遇到了老馆长。 就在他们与那个暴躁的男人告辞,踏入博物馆的建筑的那一瞬间,老馆长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这个神出鬼没的老者,还真有一些唬人。 不过现在丁亿已经知道了这名老馆长会做的事情,所以也不是十分慌张。 当老馆长与他们打招呼的时候,她还能平静地回以微笑。 他们跟随着老馆长去往了一旁的艺术馆,而这一刻,丁亿才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说,博物馆已经没什么好逛的了。实际上,绝大部分的藏品都已经被转移走了。 然而,老馆长却对着空空如也的墙壁,面带正常的微笑,十分流畅地说出了大段的讲解词,仿佛那里仍旧挂着他想要讲解的对象。 丁亿不由得感觉到一阵寒意。 她意识到,在天火降世之前,这个文明就已经陷入了绝境。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刻,她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 如果这样的疯狂也曾经是他们这些任务者经历的事情。那么,他们现在到底是疯狂的,还是清醒的? 丁亿头一回从这个角度来审视自己,而她审视的结果也是不了了之。 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或许疯子也不会觉得自己是疯狂的。 但是,倒不如说,那些窄楼居民,更像是这些疯狂的人类? 因为这个猜想,丁亿一时间面无人色。 牧嘉实心不在焉地听着老馆长的讲解,随意的一瞥便注意到了丁亿的表情变化,就问:怎么了? 丁亿沉默片刻之后,便说:窄楼居民。 牧嘉实怔了一下。 两人轻声交谈着,而老馆长热情四溢的讲解,终究只是对牛弹琴。 丁亿说:我回到窄楼底层之后,得知了不少信息。那两层猜测,从终极噩梦的存在到末日其实发生在地球,这两点,我都知道了。 现在我意识到,或许,窄楼居民也和我们一样?他们也是受害者吗? 她用着格外飘忽的语气说着。 精神意义上的疯狂与物理意义上的灾难,刚好对应了两种不同的状态,也刚好对应了窄楼中的两类阵营。难道,他们真的曾经共同居住在同一颗星球之上吗? 而牧嘉实意识到丁亿怀疑窄楼居民的想法,也并不意外,他含糊地说:或许吧 从绯和巫见发现的事情来看,那可能不只是「或许」,而是板上钉钉。不过,牧嘉实也并不想这么说。 如果怀疑窄楼居民,那么就不得不怀疑,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这些窄楼居民都没有过任何的暗示与明示? 就算任务者真的有那么迟钝,但是窄楼居民也未免太认命了。 就像绯和巫见在那个摇摇欲坠的高楼中,听闻到的一样 当他们在长时间地扮演某个角色的时候,他们似乎就已经彻彻底底地入戏了。 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真的入戏,说明他们本人的意愿在这个名为《逃出生天》的游戏中毫无意义。而这也意味着,NE终究是他们的敌人而非帮手。 所以牧嘉实便含糊其辞,不想吸引NE的注意。 第406页 但是丁亿也意识到,他没有否认自己的猜测。这就意味着 丁亿沉默着,指甲下意识掐紧,一言不发。 他们继续跟随着老馆长的脚步。 博物馆里的确没有什么好看的,空荡荡的展馆反而更加暗示出此刻局面的荒凉与绝望。 当他们离开这个展馆,去往另外一个展馆的时候,老馆长突然停下了脚步,他黯然地说:两位,其实,这里也没有什么好逛的了。 丁亿和牧嘉实都愣了一下,没想到老馆长会在这个时刻清醒过来? 我们啊,当我们失去关于过去、关于历史的记忆,对过去毫不在意、毫无畏惧的那一刻,这个文明就已经彻底走入了绝路。 丁亿与牧嘉实沉默地听着。 老馆长继续说:如果无法重新拾起那些记忆,那么一切挣扎都是无用的。 两名任务者对视了一眼,总觉得这名老馆长另有所指。 不过随后,老馆长就将话题转向了另外一个地方:今天是博物馆内藏品转移的最后一天,最后一批藏品即将去往一个安全的地点。所以,即便我想带你们逛下去,也没有什么好逛的了。 丁亿略微松了一口气。 老馆长又说:所以,两位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吗? 牧嘉实仍旧没有说话,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丁亿。 而丁亿在沉思片刻之后,就说:您一直在提及过去的记忆这份过去的记忆,与苍城有关吗? 老馆长沉默了片刻之后,便笑了一下,说:当然啊。现在很多的苍城本地人,都不见得记得,我们国家曾经的航天事业,就是从苍城起步的。 城北的航天局,是国内第一所正式建立,并且将我们的宇航员送往外太空的航天机构。 那一步,标志着我们也终于迈向了宇宙,标志着我们终于向宇宙喊出第一发声音。 宇宙的谜团,也是在那个时刻,慢慢向我们揭开了一点真面目。 丁亿略微有些愕然。 其实在听绯描述那座航天局的时候,丁亿就在想,这会与博物馆有什么关系吗? 毕竟,在这个苍城的场景之中,博物馆、航天局、图书馆都是无比引人瞩目的场景。 或许,它们之间就有什么联系呢? 而现在,丁亿在听着老馆长讲解关于航天局的事情的时候,就不由得想到,果然是这样。 果然,他们可以从其他的场景、其他的人口中,得知与某一个场景相关的事情。 过去。丁亿想,他们正在得知历史,以及过去发生的事情。 而联系起这个噩梦,丁亿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噩梦本身,也同样是在告诉他们这些人类,一些关于过去的事情。 丁亿目光深深地望着老馆长,心想,即便这名老者不是噩梦的主人,他恐怕,也是这个噩梦非常重要的一位人物。 他似乎对苍城了如指掌。 而老馆长说着,居然露出了颇为自豪的笑容,他说:我终身未婚,但是我有个战友早年因病去世,他的女儿拜托给了我们这些老朋友多加照顾。 这个孩子长大之后也很争气,之前就曾经就是一名航天局的研究人员。 她是真正的国家栋梁啊我战友,九泉之下肯定也会为她感到骄傲吧。 可惜的是,在疯病开始蔓延之后,情况就变了。航天局被改组到了其他部门,虽说也是好事,但是,航天事业啊终究还是中断了。 我女儿不想去其他部门,就干脆辞职,和一些天文学爱好者混到了一块有些堕落了。 老馆长说是这么说,但是提到战友的女儿的时候,还是露出了颇为欣慰的笑容,恐怕是因为她在那么年轻的岁数,就已经成为了航天局的研究员,而感到十分自豪。 哪怕横生枝节,但天灾人祸,总归难以幸免。 不过 航天局?天文学爱好者? 丁亿有些诧异地联想起了那个负责藏品转移的暴躁男人。 她便问: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遇到了您养女的未婚夫? 哦,你说那个臭小子。老馆长脸一板,都马上要结婚了,还天天忙着工作。等藏品转移完了,就让他好好陪陪阿霁。 阿霁 那个孩子啊,名叫谢霁。老馆长感叹着说,她幼年丧母,十来岁的时候,我战友也去了。好在自己争气,也要强,一直固执地要去航天局工作,和她一个年纪的女孩子,哪有这样的志气呀? 不过,也算是应了这个名字雨过天晴,总有拨云见日的时候。 丁亿听着点了点头。 果然就是谢霁。 她发现,在提到谢霁的时候,老馆长也终于有了一丝人情味。 尽管,这一丝人情味,在这个时刻,显得格外怪异与微妙。 她想,所以,谢霁是老馆长的养女,也是那个暴躁男人的未婚妻,更是通过天文望远镜,亲眼目睹那个不明物体的人。 照这么说,那个暴躁的男人是噩梦主人的可能性,就成倍地增长了。 第407页 丁亿一边思索着,一边无意中瞥见了一旁的时钟,她的面色立刻就是一变:糟糕!我们来不及回到图书馆了! 时钟上,分针已经指向了四十分。还有二十分钟,天火就将降世。 如果他们能坐上公交车,说不准还能踩点回到图书馆,但可惜的是,公交车甚至不停靠博物馆。 也就是说,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在博物馆中避难。 而博物馆是否能够成为这个避难所? 丁亿略微忐忑地想着。 当她暗自担忧即将到来的天火之时,徐北尽也将直播间的视角对准了他们这边,并且听到了老馆长的那一番话。 之所以调整了直播间的视角,自然是因为徐北尽发现,其余的任务者都已经回到了图书馆,唯独这两名任务者还不知所踪。 这两名任务者在老馆长的带领下参观展馆,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于是他们压根就来不及回到图书馆了。 不过,直播间的观众们旁听老馆长的话,却觉得他们似乎得到了十分有用的信息。 谢霁!感觉这个人好像很重要的样子! 她串联起了博物馆和航天局!还有东面的那个老者,估计也是谢霁生父的战友吧? 那她的未婚夫,会不会就是这个噩梦的主人啊? 但是西面的居民区呢?而且,是谢霁能够把这几个场景串联起来,她的未婚夫,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啊。 唉,感觉噩梦主人的候选者总共就那么几个,挑来挑去,怎么感觉就完全不符合呢?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问题。现在在图书馆的这对小情侣,还有谢霁和她的未婚夫这两对,究竟谁才是居民们口中的,吵架的情侣? 诶,我靠,你问到了点子上。 有道理啊。如果谢霁是航天学专家,就在航天大楼外面那群天文学爱好者中间,那么她肯定是早就知道末日即将到来了。 而她的未婚夫就不一定了也就是说,这对情侣,才是真正符合那些居民口中的特征的! 但是,那些居民说的是情侣啊,不是未婚夫妻啊。这两个概念还是不太一样的吧。 呃说不定只是那些居民不太清楚他们具体的关系,只是听一男一女吵架,就以为是情侣呢? emm问题是,我感觉这种老小区,居民之间应该都是相互了解的吧?特别是街坊邻居不可能完全不了解的,那太不安全了。 好像、好像也有道理 完了我有点晕。如果那对情侣说的是谢霁和她的未婚夫,那有必要另外再加一个干扰项吗?这未免有点无事生非吧? 说不定这两对情侣之间,还有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联系? 啊这,说不定就只是游戏策划不做人呢? 也有可能啊 完了,我彻底搞不明白了。安排这么一个对照组,有什么意义啊? 徐北尽看着直播间的弹幕,瞥见「对照组」这三个字,琢磨了一下,不由得一笑,心想,还挺形象。 许晓利和张明莲,谢霁和她的未婚夫,这样一对比,可不就是实验组与对照组的区别吗? 对于噩梦的主人来说,为什么噩梦中会出现这样鲜明的对比? 在关于末日的话题上,这两对情侣几乎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一边是男人信任,一边是女人信任。此外,这两对情侣的性格,似乎也截然不同。 而这都意味着什么? 徐北尽思索间,时针悄悄地来到四点整。他们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广播里传来的声音。 随着闷闷的轰鸣声传来,许晓利和张明莲都呆滞地看着窗外。 几名早已经有过经验的任务者相互看看,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心想,又逃过一劫。 然而就在他们暗自庆幸的时候,他们的眼前又突然一黑。 噩梦,重启了。 第106章 老小区特色 谁又死了? 绯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就下意识寻找着丁亿与牧嘉实。 但是在她的心里,还有一个问题。 牧嘉实曾经来过这个噩梦,并且打出了真结局。换言之,他怎么可能死于天火降世?他必然有办法躲开这一劫难。 而丁亿与他一起,牧嘉实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去死 或许在绝对冷酷、功利的心态下,他会坐视不管,但是这个噩梦他是熟门熟路的,没必要眼睁睁看着同伴去送死。 当然,牧嘉实也没有好心到,在噩梦开始的时候,就提醒其他任务者说,这个噩梦如何如何的危险。 不管如何,他既然能够打出真结局,那就没必要多嘴。反正等噩梦结束,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贺淑君的遭遇,于他而言,也无动于衷。 牧嘉实的本性仍旧是冷酷的。 绯知道这一点,她听闻过牧嘉实在窄楼底层的名声。 不过,她也知道,起码丁亿不会蠢到和同伴分开行动。丁亿如果一直跟随着牧嘉实,就必定不会出事。 第408页 那么问题就来了:丁亿和牧嘉实不可能死,为什么噩梦会重启? 带着这样的疑惑,绯找到了丁亿与牧嘉实的身影。不出意外的是,他们两人仍旧是曾经的模样,并不像贺淑君那样性情大变。 也就是说,没有任务者死于天火降世。 这个时候,寸头也发现了丁亿与牧嘉实的平静,他们显然不像是死过一次的样子。 任务者们面面相觑,直到巫见轻声提出一个可能性:所以,我们是在一个循环的噩梦之中?只要天火降世,噩梦就会自动重启,不管有没有人死亡? 其余任务者纷纷点头。 在现在这个局面之下,只有这个说法是最可能的了。 而绯和巫见都下意识看向了牧嘉实。 巫见之所以能够提出那个可能性,自然是因为,他们之前就和牧嘉实一起,在另外一个噩梦中经历过类似的场面。 在那个噩梦中,更加夸张的是,死亡甚至不会导致噩梦的重启。 但是在这个噩梦中,之前贺淑君的遭遇证明,死亡导致噩梦重启的规则仍旧有效。 不,也不一定。毕竟贺淑君是死于天火降世,所以那究竟是死亡导致噩梦重启,还是天火降世本身导致重启,也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单看贺淑君的样子,他们也不敢轻易去尝试死亡。 就连长发男都默默地减少了存在感,完全没有刚刚进入这个噩梦时候的癫狂偏激了,更别提其他任务者了。 就算绯和巫见知道,牧嘉实对这个噩梦了如指掌,他们也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生怕死亡的副作用对他们的精神世界造成难以逆转的伤害。 从某种角度上说,贺淑君此时的状态,不就像是被主脑NE催眠、改造了精神世界吗? 就算现在绯和巫见对NE的立场暗自感到疑惑,但是他们也不敢去挑战这个可能性。万一NE仍旧是他们的对手呢? 绯的思维发散开来,想到了无数的可能性。 最后,她苦笑了一下,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终于是冷静了下来,然后看向了丁亿,问:你们上一轮在博物馆遭遇了什么?为什么没能回到图书馆? 丁亿也条理清晰地将他们在博物馆的收获一一告知,至于牧嘉实告诉她的,关于这个噩梦以及关于末日的一些事情,则被她完全地隐瞒了下来。 不过,随着她的话,任务者们却纷纷露出愕然的表情。 慢慢地,丁亿也觉得不对劲了。 在她看来,他们最大的收获,无疑就是谢霁和她的未婚夫了。 所以,丁亿也将自己的看法代入了进去,着重强调了关于这对未婚夫妻的一些线索。 然而任务者们的表现,却让她觉得不对劲起来。 她擦了擦因为炎热的夏日而流淌出来的汗水,问:究竟是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好像很惊讶? 绯缓缓将他们这两路的发现说了出来。 实际上,关于谢霁的线索,的确和封锁区那边那个老者的说法串联了起来。 那名老者说过,他有一位战友英年早逝,恐怕就是谢霁的生父了。 然而问题是那个窄楼居民明明就是个男人啊! 也就是说,谢霁的未婚夫才有可能是噩梦的主人。可是,这些线索却都集中在谢霁身上,她的未婚夫可以说是平平无奇,除却他本来就在的博物馆,他与噩梦中的任何一个场景都没有关联。 难道,谢霁的未婚夫也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吗? 可是,与其去纠结这些,许晓利和张明莲,不是更加符合他们的目标吗? 起码,许晓利还直接与图书馆扯上了关系,并且他相信末日的说法,也就和航天局间接有了联系。 说不定,他也是一名天文学爱好者? 此外,关于噩梦主人的人选,图书馆里的陆成哲也是有可能的啊! 再往深处想想,航天大楼外面那群天文学爱好者,里面可有不少的青年男子。 而老馆长和那名看守封锁区的老者,有没有可能是噩梦的主人呢?说不定他们就突然地、不可思议地返老还童了呢? 绯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随后说:许晓利、陆成哲,还有,谢霁的未婚夫他叫什么来着?你们知道吗? 丁亿轻轻摇了摇头。 而牧嘉实却说:他的名字是柯绪。 绯点了点头,自然而然地说:这三个人,就是我们现在重点观察的目标了。 而丁亿却下意识看了牧嘉实一眼。 牧嘉实的表现让丁亿一直十分怀疑柯绪。从一开始,他们刚刚进入博物馆的时候,牧嘉实就让她注意柯绪的存在。 而现在,牧嘉实又一改此前沉默的表象,主动提及了柯绪的名字。 这是否意味着,柯绪的确是这个噩梦中十分重要的角色,甚至于噩梦的主人? 可是,这个男人的确和其他场景没有任何关联。如果没有任何的联系,那他的记忆如何能撑起如此庞大的场景呢? 丁亿也不免感到了困惑。 寸头也点头同意了绯的说法,不过随后他又说:既然谢霁是在航天局,那我们这一轮噩梦是不是得再去一趟? 第409页 是的绯说,恐怕得抓紧时间了。第三轮噩梦,说不定就会产生什么崩坏。 可惜,好像没有从图书馆去航天局的公交车,只有回来的。 巫见感叹了一声,要是有公交车,就省时间多了。 在第一轮噩梦的时候,他就看着绯等人乘坐着公交车,从航天局那边回到图书馆,并且与一辆厢式货车擦肩而过。 绯突然怔了怔,她看向丁亿,问:你刚才说,柯绪会去找谢霁是吗? 丁亿回忆了一下,随后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他说如果路过航天局的话,会去找谢霁。 巫见忍不住说:但是南北向就这么一条道路,他肯定会路过航天局的。我眼睁睁看着那辆货车就往北面驶过去了。 寸头已经领会到绯的意思:所以要在航天局那边,等柯绪过来? 他又说,那么居民区那边也还是要去的,我们去确认一下,究竟那对吵架的情侣,到底是谁。 绯点头,便说:这样就分了两路。 丁亿也说:我想去图书馆三楼看看。我们听柯绪说了,图书馆三楼有一些专家写的论文?可能要去找一找。 她隐含的意思是之前都没有仔细查阅过,不过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她也无意指责其他的任务者。 于是,他们再一次兵分三路。 绯、巫见、长发男去往航天局; 寸头、叶澜去往居民区; 丁亿、牧嘉实、林檎和贺淑君留在图书馆。 寸头和叶澜率先离开了,他们要去询问不少居民,所以得抓紧时间。 而牧嘉实找到了绯和巫见。 长发男隔了老远看了看他们,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个噩梦给了他极大的压力,让他始终处于沉默、恍惚的状态。就好像,他曾经真的死于那场天火降世一样。 起码他真的经历过。 所以,他才会如此地追求死亡不,他在寻找那种熟悉的、死亡的感觉。 他似乎本能地想借此回忆起来。然而,当他进入这个噩梦,当天火降世,那种扑面而来的压抑与熟悉的感觉,就令他吓得肝胆俱碎。 他突然意识到,遗忘,也不是什么坏事,对不对? 所以,他反而下定了决心,拒绝面对这个真相。他只是在这个噩梦中随波逐流,任由其余的任务者们安排他的去向。 他知道这群人担心他主动寻死,然而他估计是再也不敢了。 游戏中虚假的死亡使人徒增胆量,可如果那真的是他在现实中的死法呢? 起码长发男是不敢了。 他浑浑噩噩地发着呆,感到这个噩梦就像是在恐吓着他。 他忍不住愤恨地想,如果这个时候,有一张可以强退噩梦的道具卡 然而那也仅仅只是传闻中的存在而已。长发男甚至了解得更深入一些,他知道这个传闻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有任务者莫名其妙就消失在了噩梦之中。 这种现象从未出现过,就好像是游戏下线一样。可是谁都知道,他们没法从这个该死的《逃出生天》中下线。 所以,必定是有一张可以强退游戏的道具卡那群任务者是如此猜测的,但是实际情况究竟如何,谁都不知道。 长发男感到了绝望。 他意识到他没有任何可以逃离此刻困境的办法,而更可怕的是,他隐隐意识到,或许他将永远如此困顿无奈,束手无策。 或许他的生命,从这一刻就已经看得到尽头了。 他沉默着。 而牧嘉实与绯、巫见两人谈论着,逃离窄楼的办法。 绯略微诧异地说:那名书店老板的噩梦? 牧嘉实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怎么能肯定,他的噩梦就能带领我们脱离困境? 绯忍不住问,而且,我们真的能说服他开放自己的噩梦吗? 这是两个问题,而我的回答都是:我不确定。牧嘉实语气低沉,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怅然。 不过随后,他的语气慢慢变得坚定,但是,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对吧? 绯咬了咬嘴唇,感到一阵焦虑。 是的,他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可是,做什么,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她又想到了,关于徐北尽与NE的关联那可能只是她的胡思乱想,但是,如果那是真的呢? 绯心神不定地听着牧嘉实的话。 牧嘉实说:我的想法是,他大概率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从他向我们暗示,窄楼居民的问题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 既然他是善意的,那么他一直不对外开放自己的噩梦,就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或许,这其中隐藏着什么关键的、至关重要的秘密。 巫见忍不住说:但也有可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说到「一厢情愿」,巫见就下意识想到了林檎。 随后他摸了摸鼻子,心想,真是糟糕,怎么在这个紧要关头想到了这两个人的爱情等等,这两个人的,爱情? 第410页 巫见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突然想通了。 他欣喜地分享着自己的看法:对于那名书店老板来说,如果他真的是善意的,那么他早就应该尝试各种办法,或者对外开放自己的噩梦了。 我感觉在这么多年里面,他对于任务者、对于窄楼的态度,从置身事外转变成了感同身受,他的立场转换到了任务者这边我觉得,这可能是因为林檎大佬的关系。 绯与牧嘉实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显然,他们两个先前没有考虑过林檎在这件事情上的作用。 对于窄楼、噩梦,林檎的态度看起来也颇为冷漠和无动于衷。 他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沮丧、气馁之类的情绪,进入噩梦更像是来散心,或者,散步。 而因为彼此的武力值对比,所以任务者们对于这一点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是在这一刻,这两名任务者惊讶地意识到,巫见说的居然很有可能。 如果徐北尽从一开始就是善意的,想要帮助任务者以及那些窄楼居民 逃离窄楼,那么为什么他不从一开始就展现出这样的立场?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愿意开放自己的噩梦? 而情况很显然是从林檎进入徐北尽的生活,才开始发生改变的。 这说明 牧嘉实低声喃喃:他被林檎打动了吗? 三人沉默片刻,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林檎。林檎此刻已经步入图书馆的一楼,徒留给他们一个坚定的背影。他走向他的心上人,而这一点无须告知任何人。 众人皆知他所爱之人。 于是牧嘉实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说服他开放噩梦的把握,就更大了。 绯和巫见也点了点头。 其中绯更是有着特别的想法,她觉得,如果徐北尽真的就是NE那么,NE在暗中改变了立场,也就不足为奇了。 幸亏此刻直播间的视角对准的是寸头和叶澜那边。否则的话,让徐北尽听见这三个人的对话,心中指不定得多无语。 他的态度发生改变,是因为直播系统莫名其妙的到来,而不是因为林檎好吧,可能有一点点是因为林檎。但是,就那么一点点,懂吗? 他才不是完完全全因为林檎,才改变自己的态度的。 是因为是因为,也的确是时候了。 徐北尽已经意识到,不仅仅是他撑不下去了,窄楼中的人类似乎也撑不下去了。 他们坚持了这么多年,外面没有人来救他们,他们只能自救。 可是,徐北尽自己也知道,进入他的噩梦不过是最后一搏罢了。他压根就不知道,他的噩梦要如何解决 是的,其他的窄楼居民当然知道他们的噩梦要如何解决。 他们就是那个噩梦的主人。但是,徐北尽的噩梦是无解的。 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噩梦的真结局哪怕只是普通结局究竟是什么。 他连想都想不出来。 那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所以,哪怕他犹豫着向林檎暗示了一些关于他的噩梦的线索。 但是,他仍旧没有下定决心。他还要好好想想,仔细地考虑一下,究竟有没有这个必要。 不过,进入他的噩梦或许是愚蠢的「自杀」行为。可是,仍旧待在窄楼之中,又何尝不是一场慢性自杀呢? 所以在徐北尽的心中,他或许早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此刻的徐北尽,还不知道牧嘉实就要来找自己了。他关注着寸头和叶澜那边的进展。 这两名任务者最早出发,并且居民区的距离也近。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上一轮噩梦时,他们最早听闻吵架的情侣消息的,那家早餐店。 老板,你好。寸头主动与那名孤零零的早餐店老板打招呼。 早餐店老板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他,过了许久,像是突然惊醒一样:你好你好。怎么了,要吃早饭吗? 他伸手就要揭开蒸笼的盖儿。 不不,不是。寸头赶忙阻止他,我来跟您打听个事儿。 早餐店老板便遗憾地停了手,略微有些奇怪地问:打听?打听什么事儿? 他打量了一下寸头,你有点面生啊,不是住这儿的吧? 寸头立刻说:对,第一次来苍城。 第一次来啊,那可得好好逛逛。早餐店老板立马说,我们这地方啊,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 寸头讪讪,心想,确实可多了,疯子可多了。 他只能支支吾吾地应付了事,随后便问起了正事:老板,我想问,您这儿这个小区,昨晚上是不是有一男一女在吵架啊? 早餐店老板一怔。 寸头赶忙搬出了自己想出来的借口:我们两个是情侣,第一次来苍城,挺喜欢这座城市的,考虑以后也来定居,正好就来看看这边的房子。但是,听说有人老是吵架 老是?早餐店老板赶忙否认,那可不是老是。那对情侣啊,以前一直都是和和美美的,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怎么回事,就突然吵起来的,搞得全小区都听见了。 第411页 哎哟,你们想来苍城定居,好事啊。可别听那些谣言的,都是假的。 咱们这个小区啊,虽说老了点,但是靠近闹市区,而且都是老街坊老邻居的,治安可好了! 寸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暗自思忖着早餐店老板的话。 一直都是和和美美的,就昨天晚上吵起来了? 光这一条线索,也没法确定,究竟哪一对情侣才是他们要找的啊。 他便又问:那,您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吵架吗? 还不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说天上要掉下来一个东西,咱们这个世界就要玩完了那些专家都是这样说的,反正信的人就会信,不信的人当然不信。 寸头听着,有些诧异地想,怎么好像,这些「专家」都不太得人心? 不过想来也是,在疯狂蔓延至全人类之后,人们的神经大概率就越发的偏执,固执己见,不会再去关注与倾听他人的意见。 不知道图书馆三楼会有着什么样的线索寸头走神了片刻,想起了这件事情。 而早餐店老板还在自顾自地说着:那对情侣啊,就是女的相信专家的说法,觉得末日要来了,然后男的死活不信,结果就吵起来了呗。 听到这里,寸头不禁皱眉,心想,还是与上一轮一样的信息。 许晓利和张明莲反而不符合他的说法,而柯绪和谢霁,恰巧符合这样的特征。 寸头便问:您知道他们都是谁吗?我想找他们了解了解。 早餐店老板惊诧而目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无法理解为什么寸头会这么执着于那对情侣,不过他爱莫能助:我可不知道。我只是听我老伴儿讲了一点。 老伴儿? 寸头几乎下意识看了看蒸笼,随后又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 不对,等等,意思是这名早餐店老板的妻子,直到昨天晚上,甚至今天早上,也还是活着的? 寸头琢磨着,心想这会不会是在暗示什么? 早餐店老板今天才彻底疯了? 不更关键的是,早餐店老板其实没有真的听见那对情侣吵架的事情? 他只是在转述其他人的说法?那么上一轮噩梦,他问的其他居民呢?也是如此吗? 寸头突然意识到,就像这名早餐店老板说的,这是一个老小区,街坊邻居都是彼此间认识的,早上一个买菜的功夫,说不定那对情侣吵架的事情,就变得众人皆知了。 而不是早餐店老板那样夸张的说法,什么昨天晚上吵得全小区的人都听见了不太可能。现代人哪有这种闲心? 除非就是早餐店老板这个年纪,与同年龄段的其他的邻居们闲聊的时候,彼此交流信息,于是这件事情就众所周知了。 在这个小区里,来回走动的,的确也都是一些中老年人。 唯独见到过的年轻人,就只有许晓利和张明莲,后者还只是这个小区的幼儿园的老师,未必住在这里,又或者只是和男朋友同居。 换句话说,在这些中老年人闲谈的过程中,或许就有一些信息被以讹传讹,或者三人成虎,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寸头立刻意识到,他们其实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直接去问许晓利和张明莲就好了。或许他们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想到这里,他不禁懊恼。 在意识到这片居民区的性质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脱离地球那样的环境太久了,他已经全然忘了人类社会中的一些行为处事的规矩了。 在这样的老小区里,本来就是流言满天飞,信息流通速度极快的。 他正思索间,早餐店老板又说:我可不关注那些小孩子家家的事情,吵架也就吵了,这年头哪有不吵架的情侣呢?说不定转头就又和好了也说不定。 所以我跟你说啊,你想买房子的事情,不能只看昨天晚上那一次特例。 得多转转、多看看,仔细观察一下我们这个社区啊,你就会发现了,我们社区氛围是真的不错。 寸头连连苦笑,忍着不耐烦听着早餐店老板的话。 随后等早餐店老板一个停顿,他就立马告别了。走远了一些之后,他将自己的看法与叶澜分享,而叶澜也同意了。 两人便立刻朝着幼儿园的方向走去。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着他们两个的动向,一时间有些迫不及待了。 徐北尽也关注着。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牧嘉实突然走到了问询处的前方,笑着对徐北尽说:我们又见面了。 徐北尽回过神,还没来得及与牧嘉实打招呼,就发现原本坐在自己的身边的林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牧嘉实。 林檎也不说话,就只是面无表情地、笔挺地站着,好像故意显示出自己的存在感一样。 徐北尽: 他默默地看着林檎,随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第107章 忽略之处 或许是因为,徐北尽和牧嘉实同时看向了他,所以即便以林檎之淡定和面不改色,他也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但是,他还是坚定地、认真地站在那儿,就好像他离开了,或者坐下了,就是在跟牧嘉实示弱两样。 第412页 徐北尽也站了起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而牧嘉实暗中观察着这两人的互动与眼神交流,心中的把握又多加深了两分。 徐北尽看林檎这理直气壮的样子,两时间头痛不已,他只能假装视而不见,看向了牧嘉实,问他: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牧嘉实斟酌了两下语气,最终还是较为直白地说:关于你的噩梦 徐北尽脸上的表情几乎下意识就变得深沉了起来。他皱起眉,眸色深深,用两种令人捉摸不定的目光望着牧嘉实。 牧嘉实则说:现在窄楼中的局面已经变了,你真的不考虑对外开放你的噩梦吗? 徐北尽微微两怔,思索着。 而林檎在这个时刻,左看看右看看,找准了两个时机插话说:北尽已经在考虑了,但是,他还得仔细想想。 牧嘉实略微惊讶地看了看林檎,随后看向徐北尽。 徐北尽: 他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林檎。 林檎歪着头看他:你别生气,你就是这样对我说的。 徐北尽嘴角微微两抽,沉默片刻之后,转而看向牧嘉实,语气沉沉:对,就是这样。 他的语气如此深沉,是因为他已经自暴自弃了。 是的!就是这样!他是在考虑了,但是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所以,就再让他拖延症两会儿,再仔细想想! 就是这样没错! 林檎或许说的过于直白,但那的确是徐北尽的意思。并且,他的坦率还帮助了不知道如何开口的徐北尽。 甚至于,徐北尽还隐隐松了两口气。 不管如何,他终究还是走上了这两条道路,终究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对于徐北尽这样的人来说,正在考虑是否开放噩梦,就等同于,未来的某两天,他必定会开放自己的噩梦。 只不过,他还需要两点时间,更多的两点时间,来确保万无两失。 可是,他真的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吗? 想到这里,徐北尽又难免有些倦怠。他微微合了合眼,让自己干涩的双眼休息那两刹那,然后就睁开眼睛,对牧嘉实说:我还需要两点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情。如果你想要进入我的噩梦,请在离开这个噩梦的三天之后,来我的书店两趟。 此外,我仍旧奉行等价交换的原则。 牧嘉实本来认真听着,但是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由得两怔。 这是什么意思? 徐北尽说:所以,你仍旧可以使用两些东西,来交换关于我的噩梦的线索。 牧嘉实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这是在帮助他们作弊!是在提前暗示他们,关于噩梦的信息! 可是窄楼居民可以这样做吗?还是说,他们,就是要这样做? 此刻,牧嘉实回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多个噩梦,心中隐隐有了两些猜测。 他不禁想,这可真是 他又看了看林檎,又看了看徐北尽,不由得真诚地想,感谢林檎大佬。 给他们带来了两条强有力的金大腿。 当林檎突然插话的时候,牧嘉实就不由得两惊,有些担心徐北尽会不会因此而生气。但是,徐北尽却并没有发脾气。 甚至于,他这样前所未有的好脾气,与多年之前,任务者们围堵在他的书店之外时候他的表现两对比,这态度就瞬间显得天差地别起来。 远近亲疏,格外明显。 牧嘉实便想,幸亏啊幸亏,幸亏林檎大佬把这名立场难辨、亦正亦邪的书店老板给拉到了他们的阵营里面幸亏。 实际上,在牧嘉实的眼中,这位奉行等价交换原则的书店老板,他的善恶、价值观,似乎都有那么两丢丢的邪恶。 因为徐北尽两直以来的深沉、冷漠,以及他那张难免令人心生遐想的、英俊近乎邪恶的脸庞。 所以,牧嘉实在接触徐北尽的时候,两直都有点战战兢兢的。 毕竟,他总觉得,徐北尽是两个大恶人。 那种基于废墟噩梦中的等价交换而产生的,高深莫测的气场,始终笼罩在徐北尽的身上,再加上他多年来在窄楼底层中营造的神秘而强大的书店老板的身份,就更加使人难以亲近。 所以,在关于徐北尽的噩梦的事情上,牧嘉实始终犹豫不决。 他当然想要进入徐北尽的噩梦,不管是基于天然的好奇心,还是为了逃离窄楼。 他已经意识到,徐北尽的噩梦中或许真的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老实讲,他有两些不敢行动。 徐北尽带给他的压迫感还是太大了。 所以,当巫见提及徐北尽与林檎的感情的时候,牧嘉实才带着诧异与希冀,主动向徐北尽提起了关于他的噩梦的事情。 他原以为这会是两场徒劳无功的尝试。 结果徐北尽还真的动摇了! 在牧嘉实看来,这完完全全就是林檎的功劳! 难道徐北尽真的动摇了吗?不,不可能。就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前,徐北尽还用两种格外神秘莫测的语气,让牧嘉实来这个噩梦中寻找真相,而不是直接告诉牧嘉实真相。 第413页 牧嘉实不认为,徐北尽会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改变自己的态度。 或许他的确对任务者们表现出了些许的善意,但是关乎他的噩梦,这可是从他出现在窄楼开始,就两直坚持的事情啊! 可是,林檎似乎让徐北尽改变了主意。 在徐北尽沉默的那几秒里,牧嘉实已经感到了绝望。他觉得徐北尽多半就会拒绝了,那张高深莫测的面孔之上,并未因为他的话语而出现丝毫的动容。 但是林檎说完话之后,徐北尽的态度就发生了些许的改变。他几乎是无奈地赞同了林檎的话。 他这样无奈的态度,不就清楚明白地展示出,他其实是因为林檎,才改变态度的吗?! 牧嘉实不由得惊叹起来。 他知道这名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有了两位心上人,那是窄楼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人们说林檎金屋藏娇,是他对他的心上人如何两往情深。 而现在看来,这似乎是双箭头? 不管是不是双箭头,也不管徐北尽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改变了主意,牧嘉实也忍不住深深地感激着林檎。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林檎说了那两句话,或许他们就再也没有进入徐北尽的噩梦两探究竟的机会了。 徐北尽完全不知道,因为他那张让人误会的脸,因为牧嘉实先入为主地将他认定为两个坏人。所以,此刻的牧嘉实正对林檎抱有极大的感激。 他以为,是林檎让徐北尽改变了想法。 然而实际上怎么就没有人相信,徐北尽确确实实是两个好人呢? 并不知道牧嘉实误会了的徐北尽,还面带微笑注视着牧嘉实,与丁亿两起,去往图书馆的三楼寻找线索。 而如果他知道了牧嘉实对自己的看法与偏见,那么 或许他真的会重新审视两下,自己对外究竟是两个什么样的形象。 不过,他并不知道。 所以,他才可以心平气和地与牧嘉实交谈。 另外两边,牧嘉实与丁亿两道,再加上贺淑君,共同去往了图书馆的三楼。他们再两次遇到了那个学生模样的男生。 陆成哲朝他们投来诧异的目光。在牧嘉实看来,他似乎还没有回忆起之前几轮噩梦的记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样的话,不更加显得徐北尽特殊了吗? 这名窄楼中的书店老板,好像两直都记得噩梦之外、窄楼之中发生的事情。反倒是关于噩梦本身,他鲜少开口。 牧嘉实不知道这是因为徐北尽本来对噩梦也了解不多,他只是以为,这是对方两贯的高深莫测和深沉寡言,或许徐北尽知道什么,但是他懒得向任务者言明。 在废墟那个噩梦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 在那个噩梦里,徐北尽从两开始就对任务者们说了,天台是重要的。 他已经暗示了如何解决那个噩梦,只看任务者们能不能想到。 不过,牧嘉实又忍不住苦笑。以这名书店老板的恶趣味来说,他似乎总是语焉不详,并不会给出明确的答案。终究,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去寻找真相啊。 如果他的噩梦中真的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线索或者内幕,那么,估计也是需要任务者们仔细去寻找的。 牧嘉实这样想着,两边环视着图书馆的三楼。 图书馆三楼的主要场景,是阅览室与自习室。陆成哲就是将阅览室中的两些报纸、杂志搬到了自习室中。 所以,严格来说,任务者们压根就没有进入到阅览室中。 阅览室中有着较为低矮的书柜,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大批的报纸与杂志,按照类别、日期摆放着。这恐怕就是陆成哲整理出来的结果。 丁亿没有直接去到阅览室里大海捞针,而是先找到陆成哲,询问阅览室中有没有什么值得两看的书籍。 而陆成哲尽管已经不是图书馆的员工,但是也仔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说:报纸里面最有价值的,应该就是《苍城晚报》了,是苍城本地的报纸; 如果你们想看实时性强两点的,可以看看《苍城新闻快讯》。 杂志的话最近最流行的,就是《天文周刊》了。 《天文周刊》?丁亿迟疑了两下,这里面都有什么?是关于天上的不明物体吗? 是的。所以我说它最近特别流行,现在已经不是周刊了,算是日报了。每天都会有厚厚两本送过来。 陆成哲苦笑了两下,自从几天前,有人观测到那个不明物体之后,全世界都跟疯了两样。 很多人他们本来就是疯了,是那种怪异的疯病。但是,有的人是在知道世界就快毁灭了之后,才变得疯狂起来。苍城还好,但是有些地方人们已经无恶不作了。 丁亿沉默地听着。 她有两种焦躁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不想听这些。这与这个噩梦的真相、结局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这个噩梦的背景故事罢了。她不耐烦听这些。 可是,另两方面,她又觉得自己挪不动脚步。她的脚像是灌了铅两样,沉重、疲惫、痛苦。 那是发生在过去的故事,不仅仅是这位窄楼居民的过去,也可能是他们的过去。 第414页 所以丁亿痛苦地听着。 陆成哲干巴巴地说:当然我是说,这或许也只是两个谣言而已。 他开了两个冰冷的玩笑,如果真有什么东西朝我们飞过来的话,那么几十几百年前,天文学家就应该可以观测到了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到几天之前才观测到呢? 丁亿怔了两下,突然意识到,对啊! 如果真的是什么小行星、陨石之类的东西,那么应该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被天文学家观测到了。 而且,天文学家也必然可以计算到,这个东西是否会坠落到这颗星球,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坠落,坠落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灾难 地球上也曾经有过陨石坠落之类的传闻,而那些都是老调重弹、说烂了的东西。 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经被天文学家们宣传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但是在这个噩梦中,情况却截然不同。 对于人类的科技来说,明明是完全可以提前预测到的东西,却偏偏是在几天之前,才突然发现,居然有两个不明物体,朝着这颗星球飞来? 这完全没道理啊! 陆成哲说:所以,学界这几天都吵翻了。论文来不及写,就干脆在报纸、杂志上刊登自己的看法不过,的确是有越来越多的人,观测到了那个不明物体。 丁亿沉默不语。 按照柯绪的说法,这些专家是因为观点不够严谨,专业期刊上不去,所以才会将自己的意见发表在报纸杂志上。不过,陆成哲的说法显然更有道理两些。 是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丁亿几乎下意识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仍旧是艳阳高照、碧空如洗的样子。这样的天气令人心生烦躁,等到傍晚才能凉爽两点。 可是有多少人,连这两天的傍晚都无法抵达了呢? 丁亿不愿意再想下去,贺淑君在第两轮噩梦时死去的那两幕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复演。她总觉得离开这个噩梦之后,她也得做噩梦了。 她谢过了陆成哲,然后走进了阅览室。 牧嘉实跟在她的身后。 丁亿先去找了陆成哲说的《天文周刊》,如他所说,这已经不算是什么周刊了。 光是昨天两天,就有几百页的增刊,就像是两本厚厚的书籍。这可以说是前所未见的事情。 她拿起那本书,仔细地翻阅了两下目录,就发现,关于不明物体的事情,果然是已经吵翻了。 陆成哲的说法也来自于最前面的两篇文章,这篇文章反驳了不明物体即将坠落这颗星球的说法,认为那不过是太空垃圾,偶然间飘到了人们通过天文望远镜可以观测到的范围之内,所以才造成了这么大的恐慌。 过去几百年,他们都没有在天上发现这个东西。就这么几天功夫,这玩意儿就从出现到坠落了? 这与宇宙中飞行的速度不太相符。 就比如在天上看起来距离十分近的月亮,其实离他们的星球,也有着漫长的路程。 再者说,如果那东西真的出现,并且速度如此之快,那么它本身与这颗星球的引力相互作用,就会导致在其坠落之前,他们的星球上就应该出现两些相应的反应与征兆。 但是压根就没有。 这篇文章的作者,甚至偏激地认为,这是两场巨大的骗局。 而核心目的,则是某些极端的人类势力,决心使用武力来消灭那些散布在人类社会中的疯子。 而所谓的不明物体坠落,不过是他们的借口与谎言罢了,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不得不说,当丁亿看到这里的时候,她也有两瞬间被说服了。 光是从这个噩梦就可以看出来,这场从两年多以前开始,并且持续至今的疯病,已经让人类文明趋于崩坏。 科技发展、贸易活动、交通往来,乃至于其他的各行各业,都因为这蔓延的疯狂而停滞。 就连人类多年来心心念念的航天事业,都因为这意外的打击而不得不暂停。 因为人类已经无暇他顾,不得不将自己的全副精力投入到维持社会基本秩序上。在苍城,那家染血的银行,就是对此最大的证明。 苍城如此,其他城市呢?那些社会秩序已经彻底崩坏的国家与地区,又是如何呢? 这听起来实在是太令人绝望了。 所以,丁亿还真的意识到,是的,确实是这样。这些疯子确实是两个大问题。 可是随后丁亿就清醒了过来。 他们实际上已经经历过两次天火降世了。 丁亿知道,在那场灾难中,普通人其实并不是没有避难的办法的,他们只需要去往那些坚固两些的建筑。 或许在天火降世的正中心,两切都会在无声无息之中消亡。 但是,在只是经历冲击波的周边地带,人类不会轻易地死亡。 贺淑君会出事,是因为她们当时没有任何的防备,她们惊呆了,直接就暴露在了危险的落石之下。 可是即便如此,也只是贺淑君出事,丁亿就幸运地躲过两劫。 苍城并不是天火降世发生的正中心,他们只是受到了这场巨大灾难的波及。 在事情发生的时候,那些疯子只要还有两点求生的本能,就起码能躲到两些建筑里。 第415页 换言之,如果这场灾难是以消灭疯狂的人类为目的的,这样的效率似乎就太低了两点。 又或者,这只是第两波攻击? 丁亿略微有些苦恼了。 她两边理着自己的思路,两边对着牧嘉实说:我发现,这个噩梦中总是有着各种自相矛盾的线索。比如说,吵架的情侣。 许晓利和张明莲符合其中两部分的特征,但是在相信不明物体存在的人选上,却恰恰相反; 而柯绪和谢霁符合性别的特征,但是深入去想,柯绪却没有与其他任何场景发生关联。 在天火降世这件事情上也是如此。为什么偏偏在几天之前才观测到? 人类能够观测到的距离,和这个物体几天时间里飞行的距离,这两件事情本来就是矛盾的。 这个东西的速度得有多快,才能在几天内飞跃人类能够观测到的距离? 就算它并非出现在最远的观测距离,但是问题又来了,就这么几天,它能飞多远? 光年,是光在两年之内走过的距离。而这个不明物体,才飞了这么几十个小时,就能够抵达这颗星球了吗?它难道两直就在这片星系,在这颗星球的附近? 那为什么直到几天之前,才被观测到? 说着,丁亿都不可思议起来。 之前没有深想,自然而然地相信了「几天之前观测到的某样不明物体即将坠落」这个消息。 并且,因为他们的确经历了这样的灾难,所以他们就更加没有怀疑。 可是,现在看来,「几天前」这个关键词,本来就是有问题的。 怪不得众多天文学家不满到直接在报纸杂志上发表意见,也难怪那么多人不相信这个猜想。 甚至,那些专家都宁愿相信这是两场故弄玄虚的骗局。 这简直超出了人类想象的范围。 不,这背离了他们两贯的经验。 而牧嘉实说:这两个问题,确实很重要,并且,后两个问题可以作为前两个问题的参考。 丁亿两怔,随后立刻说:等等,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两想。 她沉默着低下头,看着手上的这本增刊。 她想,参考? 可是,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任何的联系吗? 毁灭世界的两场灾难,和,两对小情侣之间的争吵? 丁亿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不免想,不知道,另外两名任务者现在进展如何?找到了社区居民所说的吵架的情侣,究竟是谁了吗? 现在,寸头和叶澜,的确已经找到了许晓利。 他仍旧在烈日之下,在幼儿园外面等待着他的女朋友。 如果任务者们没有出现,不知道在天火降世的时候,他和他的女朋友会有怎样的遭遇。 不过,寸头和叶澜十分不解风情地冲过去,打断了许晓利忧心忡忡的思绪。 你好寸头走过去,干脆利落地说,听说你昨天晚上,因为天上不明物体的事情,和女朋友吵架了? 他说的直白,让许晓利瞬间就懵了。 许晓利原本就是两个不太有主见的男人,两听陌生人如此说话,立刻就慌张地问:是是的,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 不,没有什么事情。寸头摇了摇头,我们就是听到社区里其他人,都在说你们吵架了。 啊?许晓利却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可是可是,我们昨天晚上,没在这儿啊。 寸头与叶澜对视了两眼,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许晓利带着点不好意思,说:我和我女朋友已经准备结婚了,买了婚房之后就搬出去住了,是上个月的事情。 你是不是听我妈说了什么我父母是住在这个小区里,但是我现在已经不住在这儿了。 寸头这才恍然意识到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此前,他们居然默认了,许晓利和张明莲发生争吵的时候,就是在这片居民区! 但是实际上,未必如此。 张明莲只是在这里工作,未必住在这里;而对于许晓利来说,他说他的家是在图书馆附近,想来就是在这片居民区,寸头也默认了他就住在这儿。 但是,许晓利说这话的前提,是他仍旧在图书馆工作的期间。 此前许晓利在图书馆工作的时候,多半是住在家里,所以他妈妈才会在发疯之后,把许晓利关在家里,强迫他辞职。 但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许晓利还是不是住在家里,就是两个未知数了。 任务者们先入为主地认为许晓利仍旧住在家里,也就是这片居民区,自然也就先入为主地认定,社区居民口中发生争吵的情侣,就是指许晓利和张明莲。 然而实际情况并非这样。许晓利的父母住在这儿,而张明莲仅仅只是在这儿工作; 这两人另有住处。 于是,寸头喃喃说:所以,那些居民们口中,发生争吵的情侣实际上,是柯绪和谢霁。他停顿了两下,还是得确认两下啊。 不过他知道,去往航天局那边的几名任务者,必然会仔细确认这件事情。 第416页 此刻,绯、巫见和长发男三人,就抵达了航天局。 第108章 矛盾点 这是巫见第一次来到航天局附近,不过,当他看见那幢破旧不堪的大楼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咋舌。 情况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巫见知道,对于人类社会来说,科技通常是放在第一位的。 普通人或许不了解,但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科学家们也默默无闻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如果不是到了万般无奈的地步,航天事业怎么可能停滞不前? 他用着些许惋惜,又略微恐惧的目光,看着那栋老旧的建筑。 有着丰富想象力的巫见,在这一刻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或许这一幕,也曾经发生在地球上? 不,必然如此。 巫见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跟上绯的脚步,一起来到了航天大楼外面,聚集着的那堆天文学爱好者中。 绯想到了第一轮噩梦来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是对这个噩梦一无所知的状态。 然而现在,她已经慢慢明白了,这个噩梦究竟都象征着什么。 末日分为两个阶段的末日。 如果不是早有心理准备,那么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绯可能已经被无尽的恐慌淹没了。 但是当她进入这个噩梦的时候,她实际上已经做足了准备。 因此,她只是恍惚了一瞬,就走上前,找到其中一位天文学爱好者,问他:你好,我们来找谢霁。她在这儿吗? 谢霁?那人诧异地说,她刚刚走啊。 绯当即皱起了眉,暗自骂了一句,然后问:她说她去哪儿了吗?我们有急事找她! 大概是绯的表情的确十分焦虑不安,所以那人迟疑了一下,就点点头,说他去问问,就转身找了几个熟人询问。 随后,他告知绯:谢霁说,她要去博物馆一趟,找她男朋友。她走了快一个小时了吧,估计早就到了。 绯想到位于道路南面尽头的博物馆心态当即崩了。 他们几个从图书馆走过来,一路上没在其他地方停留,都起码花了二十分钟。 现在再赶到博物馆,这一来一回,这一轮噩梦也就差不多了。 巫见在旁边无奈地说:第三轮噩梦唉,看来是开始崩坏了啊。 他顿了顿,又说,这个噩梦还真是坑人,航天局和博物馆居然在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我们没发现噩梦发生了崩坏,就只能再掉头往回走,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巫见不由得苦着脸。 绯深吸一口气,思路还算是清晰:不管是谢霁去找柯绪,还是柯绪来找谢霁,结果都是一样的。在天火降世的时候,他们两个应该待在一起。 所以,只要我们最后赶得上就可以了。博物馆也是避难所,没有关系。 巫见也明白绯的意思:因为亲眼目睹未婚妻死去,所以悲痛后悔之下,才产生了这个噩梦? 如果柯绪真的是噩梦的主人的话,我觉得这是说得通的。 绯说,但问题就是,这个噩梦并没有太多的线索,显示出柯绪是这个噩梦的主人。 倒不如说,他的未婚妻谢霁,与这个噩梦的场景关联更多一点。 巫见却不以为然:既然是因为他未婚妻的死,才产生的这个噩梦,那么场景以谢霁的生活区域为主,不是也很正常吗? 而且柯绪本身就是博物馆的员工,也知道图书馆的一些事情,说不定也住在那片居民区,他的未婚妻又曾经是航天局的研究员这么一算,也就只是东面那片封锁区和他没有直接关系而已。 绯紧皱的眉头松了松,她说:也是不过,还是没有直接的证据啊。 巫见耸了耸肩:唉,这就很麻烦了。为什么这个噩梦里,就没有和那个窄楼居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在许多的噩梦里,噩梦主人在窄楼与噩梦中的形象是一致的; 当然,也有不一致的。就比如上一个噩梦,他们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年纪不同,外貌性情当然也是不同的。 而在这个噩梦中,如果柯绪真的是经历了一场灾难,再加上未婚妻死在自己眼前的惊惧,那么形象发生改变也是十分正常的。 想着,巫见也就摇了摇头。他问:我们现在往回走吗? 绯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不。来都来了,多打听一下关于谢霁的事情吧。 他们便走向了先前询问谢霁去向的那个人。 此刻,那人已经走到了其余人的身边,与他们激动地交谈起来。 绯旁听了一会儿,意识到,这个人就是坚定地相信,天上的不明物体是外星人派过来的,并且就是造成这一年多以来,人类社会中的疯病的罪魁祸首。 这个猜测令绯啼笑皆非。 外星人?哪来的外星人? 对于人类来说,从他们开启航天事业开始,就对外星人念念不忘,总认为在如此庞大的宇宙的某一处,必然存在着与人类相似的智慧生命。 第417页 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找到过,仿佛这样无垠的宇宙中,只有人类这样渺小又孤独的存在。 为了解释这样的现象,人类不得不给出各种各样的理论,比如大过滤器、高维生物等等有道理或者没道理的解释。 人类似乎天生就需要陪伴,而不希望自己孤独地存活着。 但是当这个猜测,出现在某名即将面对末日的人类的口中,绯还是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不可思议。 她是说,这种猜测,比他们在窄楼中想出来的那些「阴谋论」还要阴谋论好吗! 绯甚至微妙地想,这就是窄楼中那些任务者,听闻他们组织的一些猜测之后,产生的无语又好笑的心情吗? 外星人? 想一想就令人捧腹。 显然,不只是绯这样想,就连其余的天文学爱好者,也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对人类的科技水平极为自傲,并且对人类向宇宙探索的成果深信不疑。 他们不相信,能有什么智慧生物以及他们的文明,能够逃过人类的捕捉和搜寻。 如果你们知道的,如果我们是被捕猎的对象呢?那人据理力争,或许我们是低等文明,而他们是高等文明,所以我们才不可能发现他们,而他们则是完完全全地碾压我们呢? 他是带着格外严肃的语气说的,然而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那会是什么存在?有人取笑他说,高维生物?灵体?亚空间生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像是他们脚边的蚂蚁。 蚂蚁做什么,人怎么可能在意呢?他们根本就不会理会我们吧! 也许就跟一本科幻小说一样,因为要修银河系的高速公路,而我们的星球挡了路,所以我们就被随随便便地铲除了吧,哈哈哈。 有一人更是用格外欢快的语气说着,你真以为科幻小说里的局面会成真吗? 那人便涨红了脸,气得不想和这群人说话了。 绯恰好在此刻走了过去。 不过,她无意介入他们的争论之中,虽然也有些在意他们口中的种种可能性,但是在绯看来,他们的探讨也不过是一些异想天开的念头。 她只是想要问问关于谢霁的事情。 谢霁?有人诧异地看了看他们,你问她干什么? 谢霁的未婚夫拜托我们过来的。绯干脆照搬了之前牧嘉实和丁亿用的借口,他们最近吵得厉害,所以她未婚夫拜托我们过来问问,你们是经常和谢霁交流的,估计知道谢霁是怎么想的 吵得厉害哦,我知道了,我听谢霁说过,她的未婚夫不相信不明物体的存在,是吧? 绯便点了点头。 这下就有人冷笑了一声:我看啊,也是谢霁活该。对普通人来说,提前知道一场灾难有什么好处吗?我们是因为观测到了,所以才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她的未婚夫本来什么都不知道,谢霁干什么要告诉他呢?平白让人家一顿心慌,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是真是假。 哎,你这话就不对了。都是我们亲眼看见的,还有什么真的假的,确实是真的啊。 但是,谢霁也确实是我都不敢跟我爸妈说这件事情。他们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别吓出什么事情来说不定,真的就没什么事情呢? 这话你信吗?那群天文专家吵成那样,那是因为他们说不定都没那个设备去观测,还停留在理论推断上,但是我们 这人说着就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天文望远镜,我们可是亲眼看见的啊! 是啊是啊,我们可都看见了 绯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偏题:我想问的是,谢霁这个人 哦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来做说客的吧,希望我们让谢霁的态度软一点。 不过啊,她这个人,就跟她未婚夫差不多,脾气犟得很。 你想当这个和事老啊,谢霁也未必乐意,说不定还觉得你们插手太多了。 那人说着便冷笑了一声。 是啊,之前谢霁过来,愁眉苦脸的,我们也问了。她说了她和她未婚夫的事情,我们也劝了,但是没用啊。 她刚刚还气冲冲走了,说不定就专门跑到博物馆去和她未婚夫吵架去了 我听说谢霁是军人的后代吧?那性格是真的硬气我都怀疑,她这一趟去找她未婚夫,指不定就要退婚了 那有什么办法?三观不合啊 听到这里,绯眯了眯眼睛,与巫见对视了一眼。 巫见嘀咕着:我怎么觉得这种事情还真的有可能发生呢? 绯又幽幽地说:然后,柯绪亲眼看见,因为他的不信任而想和他分开的女朋友,死在天火降世之中 巫见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说:那一定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吧。 绯却略微有些困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可是她仔细想了想,却又想不到具体是哪里。 第418页 她就暂且放下了疑惑,又问:所以,你们也知道谢霁的未婚夫? 知道啊有人干脆指了指身后的航天大楼,你别看这地方破,其实地底下另有洞天的。好像,博物馆搬过来的文物藏品之类的,就放在那儿了。 绯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柯绪会开车来到这里。 我们这几天就一直聚在这儿,看着他们把那些珍贵的文物搬来搬去。可惜啊我们都要死了。 有人这么感叹着说。 也有人有点异议:要不是谢霁看见了那东西 别这样。实不相瞒,我还是想死得明白点。 绯却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特殊的意味,她问:谢霁是第一个观测到那个不明物体的人? 全球第一人!有人苦笑了一下,不过,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吧。 就前几天。我们在这儿举办例行的观测活动。疯狂开始蔓延之后,我们就隔三岔五地过来一趟,其实也是为了清理一下天文望远镜吧。 反正,前几天的观测活动,谢霁就看见了那个东西唉,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看见那个东西的时候,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当时她还不愿意说她看到了什么,不过我们几个看见她那个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然后大家就都看见了。 当时还有几个不常来这边的,差点直接吓晕过去。我们才明白为什么她一开始不愿意说出来害,这谁想得到啊? 头顶上就有个东西朝你飞过来了,你还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啧,我看你就是被吓晕的那个吧? 后来还是向全世界公开了啊不过,其他人估计也迟早会发现吧,只不过我们看见得比较早,也比较巧而已呵呵,刚巧看见了自己的死讯。 你们能不能学一学谢霁啊,她之前公开的时候说什么来着她害怕很多东西,但是唯独不害怕死亡,是这样的吧? 谢霁怎么样都行,但是我啊,还是怕死的。 才活了二十来岁,还没谈恋爱,还没好好享受生活。好不容易老板疯了给我们放了一年的带薪假,结果全世界都要玩完了哈,谁愿意啊? 说着,气氛就变得沉闷起来。 有人问:还有多久? 一个小时不到一点吧。可能四五十分钟。 人生的倒计时咯。 闭嘴,老子可是要长命百岁的。等会儿我就躲里面去,说不定不用死呢? 行行行,您肯定能活下去。 这才对 绯没去听这些人的拌嘴,她喃喃自语着说:谢霁是第一个发现不明物体的人?第一个?? 巫见轻声说:这个身份好像有点重要吧? 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苦笑说:要不是窄楼居民是个男人,我肯定怀疑谢霁才是这个噩梦的主人。 单从这个噩梦的线索来看,谢霁才是最符合噩梦主人的人选。但是巫见忍不住说,这怎么可能?! 绯也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从这个噩梦中的种种线索来看,谢霁是这个噩梦的中心人物,她甚至是观测到天火降世来临的第一人。这样的身份,实在是格外特殊与重要。 就好像,整个噩梦就是围绕着她而诞生的。 可问题是,噩梦的主人是个男人。 难不成,真就如同巫见所说,因为谢霁的死亡给柯绪带来了过大的冲击,所以他的噩梦才会以谢霁为中心?这也挺合理,并不是说不过去。 但绯总是觉得,作为噩梦的主人,柯绪却仿佛与这个噩梦格格不入一样。 她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说:走吧,我们先去博物馆再说。 巫见说:我们赶到博物馆,都得四五十分钟,那差不多都是天火降世的时间了。 如果在路上遇到了公交车,正好可以坐一下。不管怎么样 绯咬了咬嘴唇,她在担心他们赶不到博物馆,天火就已经降世,到时候,错过了避难所的他们,一旦死于天火降世,就会如同贺淑君那样。 但是,她终究选择了面对真相,并且,相信牧嘉实。 所以,她说:走吧 巫见沉默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反对绯的意见。 而绯转头看着长发男,斟酌了一下,便说:我们要去博物馆,但是万一赶不到那边你不如留在图书馆? 长发男看了她一眼,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绯略微有些诧异,又想到长发男对于死亡的追求,说不定就是希望他们能够死在天火降世之中。 绯也懒得管长发男的想法了,她转头看向巫见,问:你带面板卡了吗? 带了一张。巫见诧异地说,你打算给谁用? 第419页 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谢霁。如果谢霁不是噩梦的主人,那么柯绪必然是了。 巫见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便快步地朝着博物馆那边走去。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看着他们的行动,一时间万分感叹:真糟糕,这个噩梦的主人,也根本无法确定啊。 噩梦的主人:我在和你们捉迷藏【狗头】 不过,现在看来,多半就是柯绪了吧? 诶,其实我觉得谢霁是真的有可能的诶这个噩梦真的就是围绕她转动的。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要警惕游戏策划的套路!指不定就是故意让你觉得,谢霁是很有可能的!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意识到,这个噩梦,有三大矛盾之处? 哪三大? 推理大佬我已经坐好啦!您可以开始讲啦! 默默竖起耳朵。 第一是,吵架的情侣究竟是谁?两个备选项都有着与相应特征不够相符的问题与矛盾。 但是,现在我们可以知道,这多半指的就是谢霁与柯绪。 第二是,基于天火降世产生的种种矛盾。从各方的讲述来看,人们对于这件事情的立场非常矛盾,有的人深信不疑,而有的人完全不信。 并且,这样的矛盾,甚至是波及到了学术界。两方的意见完全无法调和,争得你死我活。 但是,这种事情光靠斗嘴皮子是斗不赢的,肯定是需要实证。 但是,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过实证,比如那个不明物体的照片之类的 这就让我十分怀疑,这个所谓的不明物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当然,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个东西的确是存在的,也的确造成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但是这种含糊其辞的表述方式就好像故意避开这个话题,又或者,噩梦的主人根本就不知道这玩意儿的细节一样。 毕竟,噩梦还是基于噩梦主人的记忆。如果噩梦的主人不知道某样东西的细节的话,那么噩梦中自然也不可能出现。 这也是为什么,在柯绪和谢霁之间,我认为柯绪更可能是噩梦主人的原因。 但是,这就牵扯到了第三个矛盾所在。如果柯绪是噩梦的主人,并且基于第二点中我对于噩梦的理解 那么,为什么在柯绪的噩梦中,会出现图书馆三楼的,那么多的杂志期刊呢? 从他的表现来看,他不像是那种愿意阅读这种书籍的人,并且他还对未婚妻的猜测嗤之以鼻。 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在谢霁死后,他才静下心,或者在痛苦与绝望的折磨之下,去研究了这些东西,包括天文学之类的书籍。 而这种学习、钻研,也映照到了他的噩梦之中,并且形成了那些书籍。 这当然可以解释,但是就跟这两个任务者一样,这只是一种解释。合理与否,都是我们对于某个猜测的补丁。 而造成这个补丁的问题本身,就已经十分值得我们思考了。 顺带一提,这来自于奥卡姆剃刀原理。如无必要,勿增实体。我们是在给我们的假设打补丁,而实际上或许并不需要这样的补丁,有另外的、更加合理而简洁的可能。 也就是,谢霁才是这个噩梦的主人。这符合很多的特征,比如她与这个噩梦的所有场景都有关联,并且在她的噩梦中,理所当然地会出现图书馆三楼的那些资料。 此外,从这群天文学爱好者提供的信息来看,谢霁在一开始对于不明物体的态度是避讳的。 她不愿意说出她究竟看到了什么,而后来她的态度虽然改变了,但那是因为,其他人也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 在她的噩梦之中,或许她还会继续采取最初的那种态度,即对此避而不谈。 这也印证了那个不明物体在这个噩梦中如此没有存在感的问题。 然而矛盾之处就在于这群玩家说,这个噩梦的主人,是个男人。叹气 推理大佬大段的分析在公屏上闪过,为了仔细查看,观众们都不得不手动暂停了直播的画面。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徐北尽突然突兀地切换了画面的直播源。 绯、巫见、长发男要万里迢迢赶去博物馆,这一段路程多半没什么好看的,切换画面也是应该的,可是徐北尽究竟切换了什么? 观众们一头雾水地凝神看去。 他们发现,这是图书馆门口的十字路口,这里空无一人,不管是疯子还是任务者,都没有出现在这里。 但是,一辆厢式货车,就停在这儿。 文中提及的科幻小说是《银河系搭车客指南》 第109章 面板 厢式货车? 观众们在惊讶片刻之后,立刻在公屏上敲出了一条条的弹幕。 这是博物馆的那辆车吗?! 怎么会停在这里啊 车上好像有两个人?好像是柯绪和谢霁?是他们两个吗? 这,有点奇怪啊。 第420页 有人发挥一下想象力,猜猜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儿吗? 我怀疑是,谢霁去找了柯绪,然后他们两个又吵起来了?又或者谢霁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想,所以才和柯绪一起往这儿走? 那为什么停在图书馆门口? 无法理解。他们怎么不下车啊? 那辆厢式货车就静静地停在那儿,但是透过车窗玻璃,观众们可以清楚地看见,驾驶与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一男一女,并且他们在激动地对彼此说着什么。 于是就有观众略微疑惑地发了一条弹幕:他们在吵架? 不过,因为这里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场景,没有任务者在,就无法调整视角,观众们压根就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正在争吵些什么。 但是很快,情况就出现了转机。 大概三五分钟之后,图书馆门口出现了丁亿与牧嘉实的身影。 他们听闻了发动机驶来,又突兀停下的声音,刹车尖锐刺耳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丁亿在图书馆三楼的窗边看了一眼,就看见了那辆停靠在图书馆门口的厢式货车。 她立刻就意识到,噩梦发生了一些奇特的改变。这辆厢式货车本来应该在三点半之后,从博物馆出现,驶向航天局的方向,但是现在才不过三点,就已经出现并且停靠在图书馆门口了。 丁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既然改变已经发生,她就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资料。 那份资料,是丁亿在三楼阅览室,除却不明物体的争论以外,发现的一份十分重要的资料。 或许对于这个噩梦并不怎么有用,但起码使他们窥探了更多关于过去的秘密。 那是一份,对莫名其妙蔓延于人类社会的疯狂的,溯源。 此前巫见已经向任务者们说了他在图书馆二楼找到的那本书,而那本书更偏向于记叙与描写,而丁亿手中的这一份资料,则更为专业。 这份资料的作者,与他的同伴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仔细搜寻并且对比了不同地区疯狂产生的时间,最终他们找到了疯狂的起源 似乎是如此,毕竟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来证明他们的结论。 在他们的研究中,疯狂的起源,又或者说是,中心,就位于他们现在所在的苍城。 更准确地说,是那片封锁区。 如果这场蔓延的疯狂,就如同一场传染病,一场瘟疫,那么其爆发的源头,(更严谨地说,最早出现相应症状的感染者。)就出现在那栋公寓楼里。 丁亿并不知道这个结论的具体推导过程,时间有限,她只能抓紧先看最重要的结论部分。 但是,那栋公寓楼?那片封锁区? 绯和巫见已经将他们的收获告知了其余任务者,他们的话语中并没有着重强调那片封锁区。 在他们看来,封锁区外的那名老者,才是与这个噩梦真正有关的人物。 但是对于丁亿来说,情况并非如此。她一直对那片封锁区的存在耿耿于怀。 她知道,这片封锁区所对应的噩梦,就是困住蒋双姊的噩梦。 她的两位下属曾经详细地跟她讲述了关于这个噩梦的内容,并且,她也从牧嘉实那里得到了一些提示。 她也知道,那个噩梦,就是窄楼底层那名神秘的书店老板的邻居的噩梦。 这些关系七拐八绕、乱七八糟,但是丁亿的确十分在意这个噩梦的存在。 但是,疯病的起源? 丁亿不禁深深地皱起眉。 问题就在于,那个噩梦中这栋公寓以及那片商业区,其实并没有出现什么疯子。 那些成精的家具换言之,那些被困在网络中的人们 丁亿突然怔了怔。 她想,被困在网络中的人们? 那不正符合他们的现状吗? 丁亿一时间惶惶然,总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特殊的线索。 她暗自记下,然后想,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成精的家具与发疯的人类,这两点特征,并不是特别相符。 所以说,为什么这名调查者会得出,那片封锁区就是疯病起源的结论?明明它们最终的表现并不相同! 丁亿翻阅了这份资料,最终意识到,是因为,那片封锁区里也的确出现了疯子。 但是在这份资料中,却对所谓的「成精的家具」避而不谈,而仅仅只是讨论疯子出现的时刻。 而如果单看疯子的出现,那么的确,那片封锁区确实是有记载以来,最早出现莫名其妙的疯子的地点。 但是这一点又让丁亿感到了惊讶。 没有提及成精的家具,那么这种现象,又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同样也是疯狂的象征,还是说,另有玄机? 丁亿感到了些许的不解。 更多的,则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慌。 她拿着那份资料发起呆来。 随后,她便听见了外面街道上传来的发动机声音,以及突然的刹车声。 丁亿走到窗边看了看,意识到那是来自博物馆的厢式货车,就放下资料,与牧嘉实一道去往图书馆一楼。贺淑君也慢吞吞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厢式货车里,正在激烈争吵的一男一女,而其中一人,正是丁亿在上一轮噩梦的时候,在博物馆侧门口遇到的柯绪。 第421页 她微微一皱眉,脚步不停,来到了货车的侧面,还没来得及与这两人打招呼,便已经听见了他们的争吵内容。 丁亿停下来,凝神去听。 而直播间里,徐北尽将直播的视角放在了丁亿的身上,观众们也终于能够听见他们究竟在吵一些什么东西。 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阿霁。明明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别这么悲观行吗?我们不会死的,这个世界也不会出事 出人意料的是,柯绪的语气居然十分的苦口婆心,与他之前出现时,那种暴躁、不耐烦的样子截然相反。对于其他人,和对待未婚妻,果然是不一样的。 然而谢霁似乎并不想同意柯绪的想法。 她尖叫着:不!不!末日就要来了!真的你相信我,柯绪,你真的得相信我。 随着她的话,柯绪也逐渐变得焦虑起来:相信你?可是我怎么相信你?!相信我们下一刻就要死了,相信我们再过不久就要共赴黄泉了? 阿霁,你清醒一点。不是我不想相信你,而是这实在是天方夜谭好吗?天上就要有个东西掉下来了?谁会信这种事情啊! 谢霁已经低低地哭泣起来:所以,我才让你去航天局,你亲自去看一眼,好吗?真的要出事了,我没有骗你。真的我们,都要死了 柯绪深深地吸气与呼气,他不想和谢霁争吵。昨天晚上他们已经吵得众人皆知了,所以他就更加不愿意这样做了。 但是,他也的确不愿意相信谢霁的说法。 是不愿意,而非真的不相信。 他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身体颤抖着。他想,为什么谢霁就不明白 为什么她就不明白,重点在于死亡,而不是她一直在说的,相信与不相信? 那是、那是死亡啊。近在咫尺的死亡。 要他亲口承认自己即将死去,并且让他慷慨赴死怎么可能? 谁能面不改色地面对永恒寂静的死亡?这又不是游戏,这是现实,这是一旦死亡就只能变成坟墓冰冷的灰的死亡。 这不是游戏里点点鼠标就可以重新复活的,死亡。 所以柯绪已经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他茫然地注视着车前的道路,柏油路被太阳光晒得像是要冒油。 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和无力驱使着他,使他差一点就忍不住与谢霁争吵起来。 昨天晚上他们就是这么吵起来的。 如果柯绪跟谢霁说死亡,谢霁就会说,她怕很多东西,但是她不怕死亡。所以,为什么柯绪会害怕死亡? 而如果柯绪说,他不相信,不可能有这种事情,那么谢霁又会说。 不,他怎么可以不相信她?那是她亲眼看见的东西,那是必然坠落在这颗星球上的灾难。 说来说去,柯绪想,谢霁就只是想让他承认,他就要去死了。 他们的婚礼,再也办不成了。 想到这里,柯绪也忍不住用力拍了拍方向盘,焦虑和恐惧使他的面部神情格外扭曲。 厢式货车发出了嘟地一声,把柯绪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张皇地朝外张望,这才注意到,车外站着几个人。 他皱起眉,向来暴躁的脾气又一次翻腾起来。他打开车窗,语气不耐烦地问:你们围在这儿干什么?! 丁亿仔细盯着他瞧了瞧,确认柯绪并不记得上一轮噩梦的过程。 她沉吟片刻,然后说:我们听见了你们的吵架声关于,天上的不明物体。 柯绪皱眉,刚想说话,却被谢霁打断了。 谢霁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这个穿着宇宙大爆炸长裙的女人,来到丁亿的面前,迫切地问:你知道你相信的,对不对?!确实是有这件事情!请你帮帮忙,请你帮我说服一下柯绪吧 够了!柯绪终于忍不住,同样下了车,大声怒吼道,我承认!我相信你!然后呢,有什么意义吗?!我们不是还要去死吗?! 谢霁茫然地望着他。 柯绪愤怒得浑身都在发抖,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愤怒。 他的脾气不算好,但是对待他的未婚妻始终十分包容,但是在这一刻,他感到了一种沸腾的、如同烈焰一般的怒火。 他说:你是要我承认,我就要去死了是吗?对,没错!我就是要去死了!我们一起死,行了吧?!你还要我怎么样?! 在昨天晚上的那场争吵中,起初他一直保持着沉默,但是随着谢霁的情绪越发波动与沉重,他最终也被感染了,并且与她针锋相对。 但是他以为这一切已经过去了。他以为昨天晚上那场争吵之后,谢霁已经放弃了与他说这件事情的打算。他不想面对这样的可能,他不愿意相信。 他不是不相信,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 什么现实? 即,他们真的有可能要死了。 多么可笑。 即将与他步入未来几十年婚姻生活的女人,对他说,我们就要死了。我们再也没有未来了。 而她甚至残酷地要他,一定得承认这个事实。 第422页 柯绪目光狠狠地看着谢霁,口不择言:这样,你满意了吗?满意了你就闭嘴吧,算我求你了,别再说了! 谢霁的目光空茫,在柯绪发了大火之后,她似乎被吓住了。 她的面色逐渐苍白,缓缓说:柯绪,我不害怕死亡我不害怕。我怕的是,即便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死 而柯绪却说:但是,我害怕死亡。他说,我愿意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中死去。就让我这样死去吧,阿霁,求你了。 谢霁的表情正在逐渐变得痛苦,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深爱的男人是这样想的。为什么他与她的想法截然相反? 或许平常时候他们可以相安无事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当灾难降临,他们的生活在一夕之间便被彻底改变了。他们再也无法和平共处了。 谢霁跌坐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的悲鸣。 丁亿茫然地旁观着这一切,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对未婚夫妻,为什么会吵成这样?灾难当前,他们还在为了各自的理念而争吵。 或许,也的确是没有时间了。仅剩下的时间,只够他们为了彼此的想法而争吵与挣扎。 谢霁一遍遍地向柯绪灌输末日的想法,而或许她只是希望,柯绪对她说,没关系,要死一起死。我们永远会在一起。 但是显而易见,柯绪并不是这样的性格。 所以,丁亿只能望着眼前这一幕,默然无语。 终于她还是将注意力转回了这个噩梦本身,她望着这一男一女,不禁自言自语:所以,谁才是这个噩梦的主人? 她的目光落在了柯绪的身上。 种种迹象都表明,柯绪是这个噩梦的主人。他是男人,并且有产生这个噩梦的理由:他的未婚妻或许就死在天火降世之中。 如果为了保险一点,那么任务者们或许可以等到这一轮噩梦结束,看看天火降世的时候,谢霁是不是死在这场灾难之中。 不过,丁亿总觉得这样做有些危险。他们不能放任噩梦崩坏下去。 就如同她与牧嘉实曾经共同经历的那个噩梦,放任一次,噩梦就持续地崩坏下去。 如果不是牧嘉实力挽狂澜,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在那个噩梦中跌一个跟头。 所以丁亿更希望,在这一轮就解决掉这个噩梦。时间还足够。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西面的道路走过来两男两女。是寸头和叶澜,他们还带着许晓利和张明莲一起过来了,用的是与上一轮噩梦同样的借口。 两名任务者从居民区那边回到了图书馆门口,并且有些诧异地看着这幅场面。 寸头开了个玩笑:哟,大家都在呐,挺热闹啊。 任务者与那对情侣无动于衷地瞥来一眼。 寸头自讨没趣,悻悻然嗤了一声,然后开始了解情况。 随后,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这一男一女,迟疑了片刻之后,便说:那柯绪肯定就是这个噩梦的主人了吧? 丁亿欲言又止。 她觉得是这样,可是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丁亿或许不知道直播间里的推理大佬总结出来的三大矛盾,但是她也已经意识到,这个噩梦中,似乎有着种种不太对劲的地方。 寸头看着她的表情,想了想,便说:这样吧,我们用一张面板卡。 丁亿怔了怔。 寸头说:这种烂大街的道具卡,用一下也无妨。 他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只是基于面板卡的鸡肋。 更关键的是,当他看到柯绪和谢霁都在这里的时候,就意识到,绯和巫见那边,多半一无所获。而他们最好尽快解决这个噩梦。 大不了下次再进这个噩梦,打出一个真结局嘛。也未尝不可。 对于寸头这样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来说,噩梦越崩坏,情况就越是危险。 他可不想沉沦在永恒崩溃的噩梦之中,特别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噩梦,还抛下一切回到窄楼底层之后。 他只想尽可能地确认安全,并且保证自己的安全。 所以他便提出了这个提案。 通常来说,任务者们在噩梦中总是避讳道具卡的存在。他们担心自己的道具卡被偷,也担心别人误会自己对他们的道具卡有所企图。 所以,很多任务者都干脆当道具卡不存在。 但是寸头没有这个顾虑。 毕竟,他与叶澜进入这个噩梦的时候,只带了一张面板卡 是的,就只带了一张烂大街的面板卡。他觉得第一次进入这个噩梦,主要还是以收集信息为主,不需要倾尽全力。 因此,这个时候他也毫无顾忌地就说出了面板卡这个选项。 这是一条捷径。 通常来说,任务者们都不会在噩梦中遇到这种尴尬的情况。 他们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噩梦中,他们居然完全无法确定噩梦的主人究竟是谁。 的确,有些噩梦中,也会出现一些干扰项。但是,随着噩梦的进行,任务者们会自然而然地意识到,噩梦的主人究竟是谁。 就比如绯和巫见此前去往的那个噩梦。越是往后,小女孩才是噩梦主人的真相就越是明显和清晰,到最后,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共识,即便小女孩与那位窄楼居民的形象十分不符。 第423页 但是,在这个噩梦中,情况却并非如此。 噩梦已经进行到第三轮,但是他们还是无法确认噩梦的主人; 甚至,柯绪与谢霁这两个人,谁都有可能是噩梦的主人。 虽然谢霁与外面窄楼居民的性别不符,但是万一呢? 说不定她去做了个变性手术,或者比如说,在噩梦中,他把自己当成了女人?他说不定也是一个疯子? 又或者,是柯绪在天火降世中死去,而谢霁在悲痛之中,开始模仿与扮演自己的未婚夫,并且逐渐以假乱真也说不定呢? 毕竟,在窄楼中,他们也不可能流氓到亲自去确认窄楼居民的性别。 他们也不过是根据窄楼居民的声音、体型等等,本能地猜测一下而已。说不定那名窄楼居民实际上就是一个女人呢? 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而面板卡起码可以帮他们确认一下,噩梦的主人到底是谁。 于是,丁亿在诧异之后,就说:那就麻烦你了。她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回头可以补偿你。 作为曾经窄楼底层的亿万富翁,丁亿虽然已经放弃了曾经亲自打造的商业帝国。 但是,家大业大的丁亿仍旧拥有着普通任务者无法想象的财富。 寸头却大大咧咧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你真好心。不过,不用了,一张面板卡而已。 丁亿点了点头,并没有热脸贴冷屁股。她那张道具卡会使人本能地相信她的话,比如这个时候寸头就没有怀疑她是不是随便说一句好话。 但是,也并非她的所有提议,都能让人无条件接受的。 既然寸头拒绝了,那么丁亿也随他。 而一旁的牧嘉实目光幽幽地看了看寸头,心想,愚蠢的高层任务者。 没来过几次窄楼底层吧?没听说过丁亿的名头吧?知道自己错亿了吗? 看来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的寸头上前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张道具卡,指向柯绪。 片刻之后,他说:没跑了,他就是噩梦的主人。 丁亿有些惊讶:真的是他?她顿了顿,又说,也不是不能理解 柯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寸头捏着自己的下巴,盯着柯绪:他害怕、恐惧的应该是谢霁的死亡吧?所以,如果能够避免谢霁的死亡,噩梦应该就可以打出结局了。 但是这多半只是一个普通结局。丁亿说,一旦确认噩梦主人的身份,这个结局就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正讨论着,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两声呼喊。 绯、巫见、长发男三人总算是从航天局又走回了图书馆。此外,徐北尽、林檎与陆成哲也从图书馆里走了出来。 现在,除却那两名老者,所有这个噩梦的关键人物都齐聚在此。 而巫见诧异地说:你们确认了柯绪是噩梦的主人?他忍不住说,但是,我和绯都觉得,谢霁才更有可能是噩梦的主人啊。 第110章 打了结 当任务者们得知,谢霁是世界上第一个观测到天上的不明物体的人的时候,他们都不免吃了一惊。 牧嘉实也不例外。 他的确不知道这一点。显然,这条线索需要在第三轮噩梦,噩梦崩坏,谢霁离开航天局的时候,去询问那些天文学爱好者,才有可能得知。 而在牧嘉实进入这个噩梦的时候,他并没有在第三轮噩梦的时候前往航天局,他去的是博物馆。 实际上,那个时候他已经被这个噩梦所预示着的某种真相,而吓得魂不守舍了。 他只是匆匆解决了这个噩梦,并没有太过于在意这个噩梦的种种细节。 并且,他也不敢在意。 而现在,他看着那个面色彷徨、空茫的女人,感到众多的违和感。 她与她的未婚夫在一起的时候,与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她的表现对比格外鲜明。 在刚才谢霁发疯的时候,牧嘉实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对他说出,「我恐惧许多,而我唯一不恐惧的,就是死亡」的女人。 或许,这造就了她的噩梦吧。 牧嘉实不含恶意地感叹着。 唯独不恐惧死亡的女人,终究还是因为死亡本身,而产生了这个象征着恐惧的噩梦。 她或许可以在自己死亡之日面不改色,却无法面对爱人的死去。 只不过,牧嘉实也忍不住想到,谢霁居然会是首个观测到不明物体的人?对于这个噩梦来说,这或许只是一个背景。 但是,对于末日来说,对于他们这些地球人来说,这会是多么重要的角色与身份! 或许谢霁是在扮演「谢霁」。但是,她的剧本之上,应该会关于末日的一些线索吧 此外,还有苏恩雅。苏恩雅也说出过那句话,那么谢霁会认识她吗?她们两个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甚至于,她们,是同一个人 牧嘉实的大脑中产生了这个想法,却又因此而吓了一跳。 如果真的是一个人,那么,这座窄楼那些窄楼居民这个秘密,很有可能超出了牧嘉实的想象。 第424页 他不免有些焦躁。 他想,那名书店老板的噩梦中,又会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在这一刻,即便是牧嘉实,也情不自禁地走神了。 而其余任务者倒还是专注在这个噩梦上,但是他们也感到了一些困惑。 亲自使用面板卡,确认了柯绪就是噩梦主人的寸头,这个时候就忍不住说:但是我已经用面板卡确认过了。面板卡总不会说谎吧? 巫见讷讷说:主脑确实不可能骗我们 他这个冷笑话让气氛更是一阵僵硬。 终于,绯还是将话题扯了回来:不过,我还是打算试一试。 寸头不太服气地说:明明已经确认过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还要再浪费一张道具卡? 绯歉意地笑了笑,余光瞥见牧嘉实脸上冰冷的表情,迟疑片刻之后,便说:我只是觉得这个噩梦不会这么简单。 这是来自窄楼更高层,并且从某种程度上摧毁了牧嘉实的噩梦。 虽然牧嘉实的确打出了真结局,而他的失败更大程度上来自他自身、以及末日。但是,这个噩梦必然也对他的内心世界造成了影响。 他在一个噩梦中遭遇了失败,而噩梦作为他失败的场地,必然有着一定程度的象征意义。 如果一个人在某种极度搞笑的场景中遇到了一次失败,那么他自己可能也会一笑了之、轻松对待。 但是牧嘉实苦大仇深的样子,显然意味着,这个噩梦本身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有的时候,绯能够从牧嘉实的身上察觉到某种割裂的感觉。 他也就像是一个矛盾体。他说着自己是失败者、废物、垃圾。 但是,他又仍旧在噩梦之中十分耀眼与强大。在这个噩梦中,他显得毫不起眼,但是在废墟的那个噩梦中,他却以一己之力解开了那个噩梦的真相。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废物?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绯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噩梦。 这个噩梦,如果深入了解一下,那也同样可以察觉到这种自相矛盾的气质。 就比如噩梦主人的人选,柯绪和谢霁,谁都有可能,但谁都有着「不可能」的矛盾之处。 窄楼居民是个男人,所以谢霁不可能是噩梦的主人。 柯绪压根就没有和除了博物馆、居民区之外的任何场景发生直接联系,所以他也不可能是噩梦的主人。 同样只和图书馆产生直接联系的陆成哲,在仅仅只是提出这个人选之后,就再也没有任务者在意他了。因为,他不可能是噩梦的主人。 他只是如同航天大楼外面那群天文学爱好者一样,是提供线索的「工具人」罢了。 所以,当寸头确凿无疑地说,柯绪就是噩梦的主人的时候,绯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是跳进了噩梦的陷阱之中一样。 因此,她格外坚定地说:就让我们看一下谢霁的面板吧。 她将一张面板卡递给了巫见,而巫见四下看看,发现无人反对,便走上前去,来到了谢霁的面前。 寸头翻了一个白眼,暗自嘀咕说:行吧,浪费一张面板卡就浪费吧,反正也是鸡肋吃一堑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巫见诧异地说:她谢霁,也是噩梦的主人? 于是寸头的话戛然而止,他甚至「嘎」了一声,万分震惊地说:这怎么可能?!我亲眼看到柯绪就是噩梦的主人这 两个人都是噩梦的主人?绯喃喃说。 图书馆的门口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直播间的观众们更是瞬间炸锅。 两个人都是??都是??这怎么可能! 倒也不是不可能按照设定来说,这是一个噩梦。或许,这个噩梦的主人就是一人分饰两角呢? 正常的噩梦我当然可以理解啊,问题是噩梦外面的那个扮演者,是谁呢?他怎么可能在噩梦中同时操控两个角色啊?? 我也困惑了。主要是我没法理解他现在到底算是一个什么形态? 精分形态(迫真) 不是,我的意思是世界上到底是真的有柯绪和谢霁这两个人,还是说,他们实际上是一个人,只不过是人格分裂? 如果这两个人本质上是一个人,我好像可以理解这个噩梦的种种矛盾之处了。 但是这也很奇怪啊。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那么噩梦的根源又是什么呢? 这对未婚夫妻要是死了一个,另外一个因此而产生噩梦,并且无法走出这样的梦魇,我还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他们是一个人这我就没法理解了。 自恋狂? 按照他们两个的表现来看,我也看不出来啊 还有一种可能,也就是,这两个人确实是存在的,但是其中一个人死于天火降世,而另外一个人就在思念与痛苦之中,慢慢变成了恋人的模样,并且终日在噩梦中与自己演戏,仿佛一切都还在末日到来之前 第425页 所以,当天火降世,这个噩梦就会立刻重启。因为,噩梦的主人只想回到末日来临之前。 但是,这终究是一个噩梦。自欺欺人是没有用的。 照这么说,噩梦的主人终究是柯绪,而谢霁是他在极度的痛苦与后悔之中,妄想自己成为了女友,并且在噩梦中不断回顾这样吗? emm我好像可以理解了。 但是,真的要确认的话,还是得看他们两个谁会在天火降世中死去吧。在先前两轮噩梦之中,任务者们都没有能够确认这一点。 论证这个我觉得有点难诶。我的想法是这样,如果现实中是谢霁死去,柯绪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谢霁,在痛苦中幻想女友还活着。 那么在梦境中,柯绪会不会基于某种代偿心理,而认为天火降世的时候,死去的他而不是谢霁? 而谢霁同理。她可能觉得自己没能说服未婚夫,或者在重要关头和未婚夫吵架,然后间接导致了柯绪的死亡。 那么在噩梦中,她会不会觉得一切都是相反的,她的爱人还活着,而死去的是她? 靠!你说的好有道理啊!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啊! 这对未婚夫妻,还真正做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无语,果然是自相矛盾的个体啊。 这个噩梦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啊。噩梦的主人说着「末日要来了」「你们都要死」,然而实际上,他恐惧的对象,恰恰就是天火降世。 他是在宣扬他所恐惧的事物。 诶,这就不太符合谢霁的形象了吧?她不是说过,她不怕死吗? 她是不怕死,等柯绪死了,情况就不太一样了吧? 照你这么说,柯绪肯定会因为谢霁的死去,而在愤怒中变成末日的信徒? 但是这又和他现在的态度矛盾了啊? 谢霁如果死了,柯绪的态度一定会发生改变吧。 那他难道不是更加痛恨末日,而不应该变成末日的信徒与走狗吧? 我彻底混乱了。意思是他们两个都是噩梦的主人?同时也都不是?? 薛定谔的噩梦主人。 不,杠精的诞生。 反正就是,这两个人谁是噩梦的主人都可以,而实际上他们都是。 不是,你们忽略了一个问题吧?这群玩家是要打出一个结局,而不是去了解真相。虽然他们应该去了解一下。 我觉得最简单的过关方法,就是在天火降世的时候,让柯绪和谢霁都别死吧? emm我不太同意。是这样的,如果这对未婚夫妻的感情真的有这么好。 并且一方目睹另外一方死去,多年来痛苦绝望难以自拔,那么他或者她,应该是想着殉情才对吧? 靠!有道理啊! 除了有道理我已经不会说别的话了 所以连生存还是死亡,都可以逻辑自洽地得出两个完全相反的选项?? 不仅仅是直播间的观众们感到了极度的困惑,任务者们人都傻了。 特别是对于寸头来说,他看着巫见,又看着柯绪,就好像听见有人说,你刚刚吃的那块巧克力,其实是一坨屎,只不过是巧克力味的而已。 虽说这个比喻有点恶心,但是寸头确实是当即便震惊了。 他喃喃自语着说:所以,这个噩梦,有两个噩梦的主人? 他思索了一下,随后又推翻了这个想法,不,应该是,人格分裂?潜意识中的想法倒映进了他的噩梦之中? 所以应该确实是有一个人死了,然后另外一个人由此产生了这个噩梦。 绯分析了一下,随后又是一阵苦笑,但是,这个人选,也是完全不确定的啊 丁亿思索片刻,然后试探性地问:既然是不确定的,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忽略这个问题,直接来思考结局? 其余任务者都是一怔,随后纷纷点头:对啊! 既然这是一个走不出去的死局和迷宫,那么不如干脆跳出这片区域,直接来思考一下,这个噩梦的结局,会是什么? 然后,他们便也遇到了那个问题:生存还是死亡? 柯绪与谢霁,他们是想要同生,还是共死? 不知不觉之中,任务者们纷纷将目光放在了这对未婚夫妻的身上。 在任务者们争论的时候,他们始终看着彼此,目光复杂、缠绵又焦躁。 他们欲言又止,却只能沉默不语。他们无法说服对方,却仍旧爱着对方。 任务者们陷入了沉思之中。 林檎歪头看着这对情侣,转头轻声对徐北尽:这是正常人谈恋爱的方式吗? 徐北尽原本关注着这个噩梦的进展,但是因为林檎这一句话而瞬间无语。 他沉默片刻,然后说:不,不是。他说,起码正常人的一生中,不会遇到末日。 我们是已经遇到了,而不是没有遇到过。林檎纠正了徐北尽的说法,这群任务者是这么说的。 第426页 徐北尽嘴角微抽。 他知道林檎的意思,他是说,既然已经遇到过了,那么他们未来就不会再因为这种事情而产生争执了。 要命,他居然能够理解林檎的思路。 而林檎又说:不过,就算遇到了末日,我们肯定也不会吵架的。 说到这里,徐北尽突然对林檎的想法产生了兴趣:你是怎么看待末日的? 林檎奇怪地反问:什么怎么看待? 呃,比如说,告诉你,末日就要来了,你就要死了 徐北尽说着也有点困惑,但是他还是继续说下去,类似的情况,你会怎么想? 想?林檎沉默了一会儿,死亡吗? 他思索了好久,最终说:我可能会想知道,是谁造成了我的死亡。 徐北尽一呆。 林檎说:如果末日也可以一拳就打退就好了 徐北尽: 小苹果在说什么胡话! 林檎注意到徐北尽的表情,赶忙解释说:我可不是暴力狂。你知道的,末日是不可能用这种办法解决的,我只是希望,能够解决。 徐北尽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又问:如果一定会死呢?如果不得不死呢? 林檎微微怔了一下,直觉告诉他徐北尽似乎在考虑别的事情。他想了半天,想不出来会有什么情况导致他的死亡。 于是他就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这个问题:你会在我的身边吗? 什么? 徐北尽一呆,他望着林檎。 林檎说:如果你在我身边的话,那么我会很乐意和你一起迈入死亡的。 想了想,他还格外谨慎地补充了一句,别人都不行,必须要你和我一起。 刹那间,一种特殊的情绪击中了徐北尽的心灵。 他想,真是的真是的,林檎在说什么啊。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而林檎就仿佛能够读到徐北尽的心声一样,他说:我知道这话听起来有点幼稚但是 他真诚地看着徐北尽,我喜欢你。和喜欢的人一起死亡,是非常美好的事情吧? 徐北尽默然片刻,然后说:恋爱脑 林檎一皱眉:我不是他指正,是你说的,如果非死不可的话。 徐北尽说:那我不在你身边 于是林檎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甘愿赴死啊。 徐北尽语塞。 他感到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林檎的幼稚与直白,让他的世界如同白纸一般摊平在徐北尽的面前,仿佛他提笔就可以在林檎的世界里随意泼墨书写。 这是好事吗?坏事吗? 但是徐北尽只是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动容。 多年来,他在窄楼中茕茕孑立、静默独处。书店里的每一处都有他疲惫的、倦怠的、孤寂的身影留下过。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那种孤冷的氛围已经浸到了他的骨子里。 所以当这颗小苹果亲亲热热地凑过来的时候,徐北尽感到不适应,但也隐隐沉迷于那种与人陪伴的温暖之中。 林檎希望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可是徐北尽却踌躇不前。 而现在,林檎居然说,在他的身边,他就甘愿赴死? 搞什么啊,小苹果什么,死不死的。徐北尽想着。他想,不,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他不需要林檎去死,他需要林檎活着。任何人,活着才有希望。 而希望 徐北尽艰难地想着,他可以,给出一份希望。 他望着那些任务者,那些扮演者,那些对真相一无所知的人们。他说:林檎 林檎应了一声。 徐北尽问他:你想要离开窄楼吗? 林檎想了想,说:你会在哪儿? 我不知道。徐北尽像是在回答林檎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我可以离开窄楼的话,那么我一定会离开的吧。 那我跟着你走。林檎说,他的语气十分轻松,反正我也不记得关于地球的事情,窄楼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一直跟着你吧。 徐北尽心中五味杂陈,他深深地望了林檎一眼,随后说:好,你跟着我。 林檎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他歪着头问:如果我一辈子都跟着你,那我们是不是等于在谈恋爱了? 徐北尽: 他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林檎的手臂,说:做人不要太有想象力。 林檎板起脸,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 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噩梦中这么说了。 唉,明明他的北尽已经这么动摇了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认他们的关系呢? 徐北尽无奈地看他一眼,随后摇了摇头,看向那些任务者们。 第427页 他与林檎一直在一旁小声说话,不过任务者们也没有闲着。 他们与柯绪、谢霁两人分别交谈着,了解着他们的想法。 随后他们发现,这两人的想法其实有微妙的不同。 谢霁并不害怕死亡,她乐意与男友共同赴死。 而柯绪害怕死亡,他更想一起活着。 寸头无语地说:这两个人干脆再吵一架算了怎么连这种事情都无法达成统一的吗?那个窄楼居民,是不是心里面都矛盾到死了啊? 谁知道呢?巫见耸了耸肩,或许可以同时达成他们两个的愿望?矛盾的对立统一?我们光看到对立了没看到统一啊 绯下意识问:怎么统一?她突然怔了怔,统一同时达成? 丁亿看向她,试探性地说:噩梦中的死亡,好像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吧? 绯愣了一下,然后与巫见异口同声地说:噩梦中的死亡! 噩梦中的死亡当然不是真正的死亡。这只是一个梦,窄楼居民还好端端地在窄楼中睡觉呢。 现在距离天火降世还有多久?绯连忙问。 丁亿回答:还有半个小时左右。 寸头摸了摸下巴:那我们能做点什么别的吗?干等?看着他们去死? 在所有人没有预料到的时候,始终沉默的牧嘉实突然开口了。 他目光紧盯着谢霁,问她:你是世界上第一个看到那个不明物体的人所以,那个东西,究竟长什么样? 所有任务者都是一愣。 他们已经知道了谢霁是第一个看到那个东西的,但是在这个噩梦中。 尽管天火降世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过程,他们却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们更加在意这个噩梦本身。任务者们当然更加在意噩梦的结局、真相、噩梦的主人等等,他们不会乐意去深想。 也或许,是因为天火降世更像是一种自然界的灾难。那是末日,是人类的力量无法抵挡的事物。所以,他们当然也无力调查。 难道,他们还能乘坐一艘宇宙飞船,去往外太空亲眼看看那东西的模样吗? 可是这里的确有一个人,亲眼看见过那个东西的样子。 绯与巫见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然后看向了谢霁。 他们居然也忽略了这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在航天大楼外面,绯曾经听见那些天文学爱好者争论那个不明物体究竟是什么样子。 所以潜意识中便认为,即便是这群通过天文望远镜看到那个物体的人,其实也并没有看得非常仔细。 但是,谢霁其实是不一样的。她是世界上第一个发生那个不明物体的人,她或许知道一些什么。 而绯更是想到了更深一层:为什么他们会不自觉地忽略这个重要的问题? 他们是为了末日才进入这个噩梦的,为什么却反而忽略了末日本身? 是因为NE在幕后操控吗? 绯面色苍白,死死地咬着嘴唇,生怕恐惧的惊叫声会直接溢出她的喉咙。 他们的大脑、他们的意志,危如累卵。 不只是他们,寸头等任务者也同样看向了谢霁。不过他们是因为别的原因,甚至仍旧是因为这个噩梦。 在牧嘉实的提问过后,寸头突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确认噩梦的主人究竟是谁的办法吗? 只有谢霁真正看过那个不明物体的样子,而柯绪是不可能看见过的。 所以,光是凭借这一点,他们就可以分清楚,究竟谁才是这个噩梦真正的主人。 就算两个人都是这个噩梦的主人,其中也必然有一个本体,正是他或者她的意志操控着这个噩梦。 所以,那究竟是谁? 寸头凝神盯着谢霁。 她能够说出那个不明物体的实际样子吗? 当然,任务者们并不知道那东西的外表,所以无从考证。 或许他们也可以使用航天局的天文望远镜?不过,在场这些任务者们也不会使用那种专业的望远镜。 所以,寸头也只能通过观察谢霁与柯绪的表情,来推断他们的实际身份。 成为众人目光聚焦点的谢霁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看向了柯绪。 而柯绪在沉默片刻之后,缓缓说:不要顾及我。他们想知道的话,就告诉他们。 谢霁张了张嘴。 而柯绪却又说:不过,我不想听。我不想知道! 他低吼着说完这句话,便迈步走进了图书馆,徒留下他的未婚妻面对这群陌生人。 谢霁的身体颤抖着,手死死地握着。她想挽留她的未婚夫,但是直到柯绪的身影消失在图书馆,她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她好像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柯绪不愿意承认末日真的就要到来了; 就好像柯绪也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谢霁一定要他承认末日的存在。 末日来不来,他们的生活仍旧照常进行。或许死亡会带走一切,但是生离死别本来就是生活的常态。 他们在这件事情上,立场完全无法统一。 第428页 而任务者们旁观着他们的交流,再一次感受到那种割裂的、矛盾的气质出现在这个噩梦中。柯绪与谢霁一体两面,就仿佛暗示着什么。 寸头没有想那么多,他也不在乎这个噩梦中关于末日的种种暗示。他只是催促着谢霁:所以,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想,快点说啊。不说的话,他们怎么能确定这两个人究竟谁才是噩梦的主人呢? 不过,看起来谢霁还真的知道什么?不会实际上是柯绪在胡编乱造吧? 任务者们照常如此的不解风情。 谢霁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声音逐渐低沉下来。 在未婚夫离开这里后,她脸上那种脆弱、彷徨的神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二十多岁就拥有苍城航天局研究员职位的,属于谢霁的自信与沉着。 然而那也无法掩盖,她面上极度的不安。 她说:那是金属。 金属? 好几名任务者不约而同地反问了这个词汇。 谢霁确定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像是某种液态金属,颜色很暗,很容易在太空中被忽略,认为那只是恒星反射出来的一点点光芒。 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也以为是这样。但是后来,那个东西开始了移动。 它的速度非常快,我一开始以为那只是反射的光芒,但是片刻之后,就看见了那团光挪出了望远镜的视野。 你们可能不太了解天文望远镜。总之,那是非常长的一段距离。 任务者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在图书馆三楼阅读了一部分天文学家的分析的丁亿,在这个时候问:所以,这应该就否认了一些人猜测中的,那个东西实际上,一开始就在这片星系的可能? 是的谢霁低声说,对于那些人来说,他们是在一两天之前才听闻了这个消息,并且开始观测的。 我在一开始看到的,那种近似于闪烁的金属光点的模样,他们都没有见到过。 她的语气中多少有一种遗憾与不满的成分在。 看起来,她对那些天文学家的言论十分了解,但是又非常不赞同。 她对那个不明物体的心态十分复杂,有初次观测到的激动与荣幸,有意识到对方杀伤力的不安与彷徨,有对这种不明飞行物体的好奇与疑惑。 从某种程度上,她的发现即将改变这个世界,尽管,那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谢霁沉默了下来。 绯点了点头,似有所悟,但是又忍不住问:你说那是金属,所以,你认为那是人造的? 人造的?谢霁古怪地笑了一声,不,人类可能造不出来那种东西。那太夸张了几天之内,跨越遥远的宇宙,可能有数万光年的距离,就这样坠落在这颗星球上 这太可笑了。 谢霁露出了一个似哭非哭的笑容:而我们,还真的要在这样可笑的故事中死去了。 她说这是故事,就好像她完全没有把这一切当真一样。 从几天之前,从她在天文望远镜里看到那个东西开始,她就感到昏头昏脑的恍惚。 她感觉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噩梦、美梦交替进行。一切都是如此的虚幻、不真实。 当她希望柯绪承认末日的存在的时候,她就像是一个骄纵任性的女朋友希望男朋友承认,今天看的爱情电影的确不错一样。她显得歇斯底里而毫不宽容,只接受一个答案。 如果此刻的谢霁诚实地说出她心里的想法,那么恐怕任务者们就会更加确定,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噩梦的主人。 但是任务者们此时其实也已经慢慢意识到,这个噩梦的主人,恐怕只可能是谢霁。 因为只有谢霁才会对图书馆里的资料如数家珍,只有谢霁才会对天上的那个不明物体如此了解。 柯绪即便因为对女友的思念与悲痛,而产生了这个噩梦,他也不可能对谢霁的专业有着如此深刻的了解。 在以他的记忆为蓝本的噩梦中,不可能出现如此详尽的资料。 但是,问题也就产生了。 那名窄楼居民,明明就是个男人啊? 他有着男人的声音、男人的体型;就算谢霁幻想自己成为了柯绪,那么为什么在噩梦之外的「现实」中,她的模样也发生了改变? 当谢霁是噩梦的主人成为一个前提,任务者们再来分析窄楼中的情况的时候,他们便面对了这个问题。 并非不能解释,生拉硬拽的解释有很多,比如谢霁变性了,或者她易容了总归有办法解释。毕竟他们谁都没有去确认过那名窄楼居民的身份。 但是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猜想是窄楼,不是「现实」? 换言之,他们以为噩梦之外的窄楼是「现实」,但是谢霁变换的性别却显示出,窄楼似乎并非是「现实」,它有着完全超现实的元素存在。 性别的变换这就有点太夸张了。 绯可以理解,窄楼中的成年女人在噩梦中变成了小女孩,可能她幼年时发生的事情,成为了她一生的梦魇;但是,就连性别也可以转换? 第429页 噩梦的主人明明是个女人,窄楼居民却是个男人?! 任务者们面面相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打了结。 他们的确确认了噩梦主人的身份,如他们所愿,却又再一次面对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的问题。 说实在的,其实他们还是觉得,柯绪更有可能是噩梦的主人。 不只是任务者们如此为难,直播间的观众们也一样,不过直播间的氛围就轻松得多了。 哈,变性游戏。 好家伙,这可能就是噩梦吧,一切皆有可能。 梦里你变成了一个男的,然后你醒过来,发现你真的变成了一个男的【狗头】 显然,观众们完全猜不出真相,所以只能开始玩梗。 而徐北尽看着谢霁,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惊讶与恍然。 他也意识到,谢霁恐怕就是噩梦的主人。但是,在窄楼中,他亲眼看见苏恩雅变成一个男人。 看起来,从女性扮演者变成男性扮演者的这个过程,就在一定程度上暗示了这个噩梦的某种真相。 可是,为什么?真的是因为她过度思念自己的爱人,所以在幻想中认为自己就是已经死去的爱人?或者说开始扮演故去的爱人? 至于任务者们在纠结的性别问题,在徐北尽看来却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不管怎么说,窄楼居民都是疯疯癫癫的,有些人更是男女莫辨。或许,只是任务者们错认了她呃,他?的性别 所以徐北尽更加在意,谢霁这种状态的由来。 在谢霁作为第一人观测到那个不明物体的一瞬间,她是不是,已经疯了? 如果人类的疯狂,与那个不明物体,真的就是来自于同一个罪魁祸首,那么那个正朝着这颗星球飞来的不明物体,真的就只是造成一次天火降世那么简单吗? 徐北尽眸色深沉地望着谢霁,表情令人捉摸不定。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任务者们在谢霁是噩梦主人的基础之上,重新分析了一遍这个噩梦。 显然,这个噩梦的难点就在于,窄楼居民表面上的性别特征,与噩梦的主人并不相符。 如果能够走出这个思维桎梏,那么得出谢霁是噩梦主人的结论,是非常简单的。 但是这恰恰是巨大的难点,因为人很难质疑自己的大脑得出的结论。 所以,当他们先入为主地认为,噩梦的主人必然是一个男人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在好几个错误选项之中打转,直到他们用了道具卡作弊。 也直到,牧嘉实提出了那个问题。 寸头突然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牧嘉实。 其实,即便在巫见使用了道具卡,确认了谢霁的身份之后,他也还是认为,柯绪才是这个噩梦的主人,毕竟他也已经确认过来。 谁能想到,这个噩梦居然有两个主人? 或许他们终究是一体的,但是表现在噩梦之中,就成为了任务者们的噩梦。 但是在牧嘉实那个问题问出来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任务者们瞬间便从窠臼中走了出来。 在寸头看来,牧嘉实始终在噩梦中沉默着,像是在划水一样。 可是,他这个问题却显得格外有价值。寸头不禁疑惑地想,是牧嘉实真的如此强大,还是,歪打正着? 他思索着,却得不出一个结论。 而牧嘉实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他盯着谢霁,一时间仍旧有些困惑。 时间慢慢过去,随着天火降世的时刻临近,任务者们都退回了图书馆内,而谢霁却仍旧站在外面。烈日之下,她的神情略微有些恍惚。 她用死亡来证明她的决心。 她并不畏惧死亡,只要,死的的确是她自己。 柯绪站在图书馆的某个角落,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刻,天火降世。 也在这一刻,主脑NE提示任务者们达成了真结局。 牧嘉实站在图书馆的门边,目光看着站在遮天蔽日的灰尘与碎石之中的谢霁。 突然地,谢霁看向了牧嘉实。 牧嘉实略微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做出这种不符合场景的举动。 而谢霁伸出了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背。随后,做出了一个瑟缩的、环抱自己的姿势,就好像,她的背后有什么东西注视着她,阴森、凶狠。 就好像那个瑟缩在墙角,背脊紧紧贴着墙壁的苏恩雅。 在死亡的前一刻,她露出了格外意味深长的微笑。 牧嘉实的瞳孔骤然一缩。 在这一刹那,他如坠深渊。 第111章 想想而已 绯和巫见在窄楼中见到牧嘉实的时候,牧嘉实的第一句话就是:苏恩雅和谢霁是同一个人。 绯和巫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这一句话给打懵了。 巫见忍不住问:你确定吗? 苏恩雅说出了谢霁才会说的话。牧嘉实声音低沉,十分确定地说,而谢霁做出了苏恩雅才会做的举动这是她们各自的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情况。 绯低声说:所以,他们,那些窄楼居民的确是 牧嘉实说:而且这些窄楼居民还会变换身份。他微微一皱眉,现在还不确定他们为什么会变换身份不,等等,我有个猜想。 第430页 绯和巫见困惑地看着他。 他们或许知道很多事情,想象力丰富,但是在细枝末节、蛛丝马迹的追踪与分析上,还是不如牧嘉实的头脑灵活。 牧嘉实喃喃说:等价交换他会给我们提供关于噩梦的线索就像是在,剧透。 绯立刻反应过来,说:你是说徐北尽?你是从他的行事风格上看出了什么吗? 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是,为什么他会主动提供这个等价交换的机会? 牧嘉实的眼睛好像逐渐亮了起来,这是有目的的他实际上是在给任务者指出一条明路,哪怕他没有说的很清楚。 但是,他说这是等价交换。任务者有给他提供什么吗?明明他什么都知道 他能够告诉任务者那么多关于噩梦的线索,那么任务者说的噩梦中发生的事情,他当然也会知道他无所不知。 所以,任务者能给他提供什么?我曾经送给他一些饮料,然后他就告诉我一条线索。 不不可能,这些饮料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吗?完全没有,难道他还缺这点饮料吗? 任务者给他提供的,就是这件事情本身。这个等价交换的机会。 巫见看看绯,又看看牧嘉实,困惑地问:什么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绯似懂非懂,慢慢理着思路:你的意思就是,我们眼中的等价交换,是信息互换。但是实际上,我们提供给他的信息,在他的眼里一文不值。他对噩梦当然是了如指掌的。 他口中的等价交换,肯定是对彼此都有好处。他给我们的好处是关于噩梦的信息,但是我们给他的好处,是 绯突然卡住了。 牧嘉实肯定地说:他在推动我们解决噩梦。他就像是木偶师,而我们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 他为我们指引了正确的方向,并且按照他的剧本走下去 绯说:这就是等价交换。 她与牧嘉实对视了一眼。 巫见摸摸脑袋,心里想,有必要吗?如果那名书店老板真的对噩梦无所不知,那么还需要任务者来成为他手中的木偶吗 难道他不能自己行动 对啊!他不能自己行动! 巫见这才恍然大悟。 比起任务者们来说,这群窄楼居民,显然受到更加严苛的桎梏。 在这种情况下,徐北尽当然只能通过某种意义上的「等价交换」,来间接操控噩梦的走向与任务者们的行动。 在废墟的那个噩梦中,情况也的确如此。 而在他们刚刚离开的那个噩梦中,也如出一辙。关于图书馆隐藏的秘密,徐北尽在一开始就已经在暗示了。 他说,如果他们有什么想要找的书,可以去图书馆一楼最西面的电脑上查阅。 不过,当后来任务者们找到了陆成哲之后,他们就忽略了这条线索。 后来巫见在转述的时候,只是随口提及了这条信息,任务者们压根就没有在意。 实际上,在噩梦第三轮,如果丁亿和牧嘉实能够直接去电脑上搜索相关信息的话,或许他们能够找到更多的线索。 巫见这才彻底明白绯和牧嘉实的意思。 牧嘉实接着说:而且,这种现象并不仅仅只存在于徐北尽的身上。我回顾了一下之前我遇到的噩梦,发现噩梦主人,以及噩梦中的窄楼居民,基本上都会如此。 我说的明确一点就是,当我们去询问他们关于噩梦的线索的时候,他们一般都会非常坦率地告诉我们,他们知道的噩梦线索。 此前,我们一直认为,因为这是游戏,所以NPC们没有必要撒谎。 但是,如果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他们需要做的呢?如果他们就是要通过告诉我们线索,然后来推动我们解决问题呢? 我以前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那位书店老板说,「等价交换」。 什么是等价交换?我们交给他的和他交给我们的,是等价的吗? 几年之前,当牧嘉实利用一些饮料从徐北尽那里,交换出一条关于噩梦的线索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投其所好。 毕竟,苏恩雅告诉他,她的这位邻居,就喜欢喝饮料。 可是牧嘉实此刻才意识到,徐北尽喜欢喝饮料的前提是,他当然拥有饮料,不然苏恩雅不可能看得到他在喝饮料。那他送给徐北尽的那些饮料,能入他眼吗? 所以,牧嘉实的「投其所好」,是利用饮料吗? 不。 徐北尽需要的,恰恰是「提供关于噩梦的线索」这件事情本身! 他需要这群任务者根据他的提示,去做事情,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这就是这群窄楼居民在做的事情。这才是真正的「等价交换」。 牧嘉实满心复杂地说:等价交换 这四个字,似乎才真正将他们从一片迷雾中拉扯出来,让他们明白,窄楼中究竟发生着什么。 此前,他们已经意识到窄楼居民有问题。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群窄楼居民究竟在干一些什么。 第431页 他们好像只是浑浑噩噩地生活在这座雾中之楼,等待着任务者们去解决他们的噩梦。 任务者们在解决他们的噩梦,而窄楼居民在做什么? 窄楼居民在让任务者们解决他们的噩梦!他们在暗中推动着这件事情的进行! 这一刹那,牧嘉实感到一种颠倒错乱的感觉。 这就好像某人喜欢另一人,主动去追求,结果却发现,原来对方早已经耍尽心机,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人看见自己、喜欢自己、追求自己。 地位的错乱、身份的互换、主动权易手。 任务者们以为他们已经做得够多了,然而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他们只是提线木偶。他们仍旧对这座窄楼一无所知。 三名任务者面面相觑,心中五味杂陈。 不过,如果叫徐北尽知道他们此刻在想什么、得出了什么结论,那么或许会哭笑不得吧。 牧嘉实得出了一个正确的结论,却是基于一个错误的前提 徐北尽不需要他们提供的信息,也不需要牧嘉实送过去的饮料。 然而他真的不需要吗? 徐北尽或许会想,这可能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最高境界吧。 不仅套到了,还让被套的人心甘情愿、满心感激。 我等一会儿去找徐北尽,再和他谈谈。或许我们之前都误解了一些事情。 牧嘉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对了,你们来找我,是因为什么? 绯怔了一下,然后才说:是关于窄楼居民的事情。 你们又得到了新的线索? 不,不是新的线索是,现在,窄楼的更高层,所有任务者都知道了。 牧嘉实怔了怔,随后呆滞地反问:什么叫做,所有人都知道了? 绯和巫见羞愧地说出了他们组织在传递信息上的失误。 卡贩子偷走了一张他们用以传递信息的道具卡,导致窄楼居民的问题在更高层传得沸沸扬扬。 那些更高层的窄楼居民,也不知道是疯得更厉害了,还是已经无所顾忌了,更是表现得格外明显,就差把我们真的在演戏的事情挂在嘴边了。 绯十分歉意地说:我们刚刚才收到来自更高层的传信,得知了这件事情。据说更高层的任务者,已经开始暴动。 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的失误 牧嘉实愣了许久之后,才缓缓说:算了,这不是你们的错。 他沉沉地说,知道就知道吧。我们浑浑噩噩了这么久,也需要一些刺激了 说着,他苦笑起来。 对于很多任务者来说,这样的消息,有些过于残酷了。 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游戏,结果连游戏里的NPC,都是他们的同类扮演的。 这所谓的游戏,不过是他们自欺欺人的障眼法罢了。 但是,牧嘉实心中格外冷酷地想,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如果想要逃出去,当然会需要窄楼居民的帮助。而且,窄楼居民也必然比他们知道得更多 关于,这个游戏。 对于窄楼更高层的乱局,他们现在都在窄楼底层,也无能为力,不过谈论了一段时间,就又回到了窄楼底层的相关话题上。 绯说:我们是第一批进入天火降世的噩梦中的任务者,估计后面还会有很多任务者进入这个噩梦。关于这一点 她迟疑了一下。 牧嘉实疑惑地问:怎么了? 绯沉默片刻,然后说:我只是觉得只是有一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推动一样。 牧嘉实一怔,随后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得到了牧嘉实的认同,绯和巫见便情不自禁地放松了一点。 绯说:从那个有人成功逃离了窄楼的传言开始,情况就有点不对劲了。整座窄楼,都好像沉浸在一种特殊的氛围之中。 这个流言出来,大家就蜂拥而至;那个传言流出,大家就又趋之若鹜虽然我们的确就是这样的生物。但是,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她咬着嘴唇,轻微地颤抖着。 以她的想象力,不难得出幕后黑手另有动机的猜测。 牧嘉实却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现在看来,对于我们来说,这起码是一件好事。 巫见忍不住说:你也觉得这样?我也是这样想的说不定NE就是我们阵营的呢? 牧嘉实嘴角一抽,神情略微古怪地看了看这两个人:你们觉得,是NE? 我们只是觉得,NE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绯说,如果是其他人,他们在窄楼中能够这样无往不利吗? 牧嘉实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和你们想的不太一样。我是因为苏恩雅的事情,才觉得似乎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着什么。 我认为可能是那位书店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我也没有仔细去想过这个问题。 你们说是NE,我也比较认同。确实有可能是NE。 第432页 你想到了什么新的证据吗? 牧嘉实沉吟片刻,然后说:如果窄楼居民真的受到更多的束缚,那么这应该就属于这个游戏的设定。 比如说,他们将我们称作为「外来者」,这显然就是游戏的设定。 而NE,就是游戏秩序的维护者。如果我们刚才的猜测是对的,窄楼居民确实是需要利用任务者去解决自己的噩梦,并且这就是他们的游戏「任务」。 那么,苏恩雅与谢霁这样的身份转换,是不是也属于游戏设定的一部分? 基于这个前提,从苏恩雅到谢霁,再从谢霁到苏恩雅,这个变化的过程,似乎不是窄楼居民自己能够决定的,而是基于某种评价体系? 如果这是他们自己能够控制的,那么苏恩雅应该早就明确跟我摊牌了。 但是,她只是通过种种办法,暗示她就是谢霁。因而,窄楼居民对于自己的身份,是没有掌控力的。 所以,只有NE,作为游戏秩序的维护者,高于游戏设定本身,因此可以对窄楼居民的身份进行更改。 但是这就又产生了一个问题。谢霁是来自更高层的窄楼居民,她怎么可以回到窄楼底层?并且,她怎么会再以苏恩雅的身份出现? 或许你们说的是对的,NE,真的属于我们的阵营。它在帮助我们。 牧嘉实长篇大论地分析了一大堆,得出的结论却与绯和巫见的想法差不多。 这差不多都成了他的习惯,一旦他真的进入这种追根究底的状态,他就好似在强迫自己将其中的逻辑理顺一样。 然而绯却苦笑了起来:即便NE是在帮我们那又有什么办法?难道我们还能找到它不成? 找到NE 绯曾经想过,徐北尽是否会是主脑NE。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找到NE并且与它沟通,就显得格外方便了。 在牧嘉实说到徐北尽无所不知的时候,这种想法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然而矛盾之处就在于,如果徐北尽真的无所不知,真的就是主脑NE的话,为什么他会这么多年来困居于窄楼底层呢?为什么他还需要暗中推动任务者去解决噩梦呢? 他在这个游戏中,不应该无所不能、为所欲为吗? 的确,徐北尽有很多符合主脑NE身份的特征。但是,他也有很多不符合的。 绯不禁想,这简直与天火降世噩梦中,柯绪与谢霁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对未婚夫妻同样是,有一部分符合噩梦主人的特征,又有一部分不符合。 而最终的结果是,他们一体两面,都是噩梦的主人。 一体两面? 绯的脑海中隐隐闪过一些什么。 她想,不可能吧难道,这个噩梦,还暗示了主脑NE的身份吗? 这怎么可能? 绯只能当自己又是在胡思乱想了。 他们对坐着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牧嘉实起身,说:我去找徐北尽。我得和他谈谈,关于他的噩梦。或许他会提供一些线索。 他之前跟我说,三天之后去找他。不过,提前一点表明我们的决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绯和巫见点了点头,与他一起离开这间屋子,并且目送他离去。 片刻之后,巫见问:那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绯沉默了片刻,然后说:NE。 巫见呆了一下:我们去把NE做掉? 绯: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自己的同伴一眼。 巫见讪讪。 绯说:去收集关于NE的信息与资料。正好组织来的人还没走,让他给组织带句话,把NE的资料再带下来。 巫见又说:我们之前的确收集了不少关于NE的资料,但是那些不都是些陈词滥调吗?你觉得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我不知道。绯坦诚地说,不过随后又苦笑了一声,不管怎么样,总应该做一些努力吧。还有窄楼底层。 巫见有些困惑。 绯说:或许,窄楼底层也有一些关于NE的传言,是我们不知道的。 巫见说:这得去集市那边看看。原来窄楼底层的那些任务者都走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商人在啊。 绯点了点头,说:走吧 牧嘉实来到书店的时候,林檎也刚好在这儿。 又一个噩梦打出了真结局,不过林檎仍旧停留在窄楼底层。 如果问他为什么不去往更高的楼层,他的回答多半还是,不感兴趣。 徐北尽已经习惯了他的来访,甚至只是抬手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埋头寻找自己要找的东西了。 林檎走过去,好奇地问:你在找什么? 徐北尽说:找一本书。他有些迟疑地说,是的,一本书。 找书干什么? 在林檎来之前,徐北尽已经找了一会儿了,也没能找到。 他的书店里,书架高至天花板,书籍有些凌乱地排列着。 虽然分门别类,但是短时间之内指望从那成千上万的书籍中找到他想要的,也是异想天开的事情。 第433页 徐北尽就干脆停下了寻找,说:我书店里的这些书你知道都意味着什么吗? 林檎抬头看了看书架,诚实地摇了摇头。 徐北尽说:是关于噩梦的线索暗示,或者明示。 哦,是这样啊。林檎语气有点平淡,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书籍所象征着的意义,他想了想,又说,所以你是在寻找关于你的噩梦的线索吗? 徐北尽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林檎平淡的反应让他也松了一口气。 林檎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不,他肯定知道,他又不是一个傻子。 只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徐北尽说了,他就平平淡淡地哦一声,意思是他知道了。 又或许,他知道徐北尽不希望他给出太激动的反应? 林檎又说:但是,你的噩梦你不了解吗? 徐北尽说:我要找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线索故事的伏笔之类的东西,不是那样的。 他有些苦恼地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总之,我要寻找一个特殊的东西。 林檎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徐北尽叹了一口气:我很久以前,似乎找到过,还翻阅过,但是时间过去得太久了我也不知道那还有没有用。我得看看现在的情况 他自言自语着,又一次走神陷入自己的思绪,沉默着。 林檎习惯了他的走神,知道他并非不礼貌或者不友好。 甚至于,徐北尽当着他的面走神,反而是对他毫无防备的表现。 片刻之后,徐北尽回过神,说:我不知道我把它放在哪儿了总之,继续找找吧。 我来帮你。林檎说,需要找什么? 徐北尽有点头痛:这就是一个问题。我没法告诉你我要找什么。 林檎说:没事,我来找找看。 徐北尽想到林檎那神乎其技的直觉,觉得这主意说不定有用。 一分钟之后,他看到林檎递过来的那本「更新日志」,一时间面无表情。 而林檎还在那儿嘀嘀咕咕地说着:我上一次就看见这本书了,还想问你是什么,不过后来忘记了。没想到这次又找到了所以这究竟是什么? 徐北尽沉默片刻,接过来,回答说:字面意思。这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你不用再找了。 林檎应了一声,对自己在一分钟内找到徐北尽想要的书籍的行为,丝毫没有感到奇怪。 他只是想,字面意思? 所以这就是一本更新日志? 可这是什么的更新日志? 林檎摸不着头脑,只能静静地看着徐北尽翻阅这本书。 又是一会儿,徐北尽啪地一下合上了这本厚厚的「更新日志」,微微皱着眉,表情格外的微妙与困惑。 林檎适时地问:怎么样?找到你想要的了吗? 找到了,不,应该说,没找到徐北尽眯起眼睛,而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 林檎问:这是好事吧? 徐北尽喃喃说:是好事,但是,这很奇怪啊 所以那究竟是什么? 徐北尽默然片刻,然后回答:一个bug。 bug? 林檎下意识看了看那本「更新日志」。他想,所以,这个bug会记录在这本更新日志里? 他不禁想,这究竟是什么的更新日志?那又是什么bug? 不过,他看着徐北尽困惑、烦恼的脸色,就不再多问了。他转而说:别想那么多,是好事就行。 徐北尽无奈地笑了一下,他随手将这本「更新日志」塞进书架的某个角落,态度格外的随意。 然后,他喃喃说:你说的对起码,那个bug还在,就是一件好事。 尽管他还是忍不住去想,为什么那个bug还在?难道NE没有把这个bug报上去吗?为什么更新日志里,没有修复这个bug的记录? 这真是不可思议。 难道NE还真的站在了人类这一边? 徐北尽啼笑皆非地想,他是因为直播系统的到来还有林檎 所以才慢慢走出了禁锢自身的囚牢,但是,NE呢?它又是为了什么? 它一个人工智能,一个游戏的主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背离原先立场的事情? 徐北尽困惑地想了一段时间,随后又摇了摇头。 他想这么多干什么,难道他还真能理解NE不成? 人类的大脑与人工智能的运算系统,有着天壤之别。他们无法理解彼此。 因此,徐北尽只是注视着那个书架的角落,他想,这起码是一件好事。 这就足够了。 那个bug依旧存在的话,他就有把握从自己的噩梦中全身而退,甚至 他的目光幽深而晦暗,这副样子让旁人见了,总是会怀疑他存心不良。 不过,林檎只是看着徐北尽的黑眼圈,捉摸着,还是得让他的北尽睡一觉。 第434页 之前徐北尽说,三天之后会做出决定? 想到这里,林檎打算问一问徐北尽的打算。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人突然听见书店外传来了敲门声。 徐北尽有些困惑地去开了门,然后发现,是牧嘉实。 牧嘉实是一路跑过来的,他气喘吁吁地和徐北尽打了个招呼,目光又看到书店里的林檎,便情不自禁地沉默了一下。 林檎: 他盯着牧嘉实,心想,他怎么又来了。 徐北尽只能假装自己没察觉到书店里尴尬的氛围,问牧嘉实:有什么事情吗? 说着,他侧身让牧嘉实走进书店。 牧嘉实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一边说:是为了窄楼居民的事情。 林檎走到徐北尽的身边,刚想开口,徐北尽就拉住他的胳膊,笑着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中无奈又宽容的意思,让林檎情不自禁地一呆,好像瞬间被顺毛的小动物一样,立马就安安分分地待在那儿,不说话了。 嗯,北尽要做正事,他不打扰。 于是,林檎就将阴恻恻的目光对准了牧嘉实。 好在牧嘉实心理素质过硬,硬是在这样的氛围中理清了自己的思路,然后对徐北尽说:我来是想问一件事情,您之所以会透露关于噩梦的线索,是因为窄楼中的设定如此要求吗? 这个问题让徐北尽感到了些许的诧异,他没想到牧嘉实能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他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主脑NE的钳制之下,扮演者不可能主动透露「扮演」这个关键词。 也就是之前那栋大楼的噩梦较为特殊,本身就拥有「扮演」的元素。 所以才被徐北尽看中,并且成功将这样的暗示传递给了绯、巫见、牧嘉实等人。 徐北尽沉默着,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这也足够了。 牧嘉实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说:我这样问,是因为我意识到,你所说的「等价交换」,并非我们以为的,信息的等价交换。 徐北尽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你以为的是什么?我说的又是什么? 徐北尽被牧嘉实那种确凿无疑的口吻给说懵了。 他不禁怀疑,难道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居然就传递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信息给牧嘉实吗? 牧嘉实的想象力,似乎能与绯和巫见这样的阴谋论者相提并论啊。 不管牧嘉实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多半又是什么徐北尽难以理解的脑补 总之,他可以理解到这个层面,徐北尽也深感欣慰。 牧嘉实也没有意识到徐北尽的脑内活动如此丰富,在他看来,徐北尽一直都是那样面无表情、高深莫测的样子。 有的时候,他面对徐北尽的时候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 越是与徐北尽接触,他就越是感到压力巨大。 那种压力并非基于身份地位,而仅仅是因为,徐北尽比他了解得多起码,关于这座窄楼,的确如此。 牧嘉实略微有些紧张地深吸一口气,他说:所以,关于你的噩梦,也同样如此吗? 徐北尽: 他静默地看着牧嘉实,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牧嘉实会提及,关于扮演者透露噩梦线索的事情了。 敢情他是来白嫖徐北尽噩梦的线索啊! 徐北尽略微有些无语。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必要和牧嘉实计较这些,因为窄楼居民的确需要这么做。 况且,牧嘉实口中所谓的「等价交换」,也不过是徐北尽用来白嫖的借口罢了。 现世报这不就来了吗? 不过徐北尽对于另外一些事情还是有些感兴趣,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转而问:我有点想知道,你们现在都了解了哪些?除了,关于窄楼居民的部分。 在天火降世的噩梦中,因为担心自己的直播间又一次被切断画面。 所以徐北尽并没有过多关注牧嘉实、丁亿、绯和巫见等人,更多地关注噩梦本身。 所以,他其实不太了解现在牧嘉实他们都知道了多少。 牧嘉实怔了怔,仔细想了想,然后说: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末日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 分是精神意义上的疯狂蔓延,第二部分是物理意义上的天火降世。 至于在这两件事情之后,我们为什么会进入窄楼这还是不明确的事情。 如果窄楼居民的噩梦都是末日中的场景,那么很有可能不会涉及到窄楼的相关线索。 关于牧嘉实的猜测与试探,徐北尽不置可否。 他知道牧嘉实对于人类为什么会进入窄楼这件事情,始终耿耿于怀。 应该说整座窄楼中的任务者和扮演者,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心态。 他们只不过是因为无法得到一个答案,所以多年来将这样的心思埋在心底而已。 或许有一些人不想知道真相,但是同样地,更多人,正如牧嘉实所说的,如果无法得知真相的话,那他们甚至会死不瞑目。 不过,尽管徐北尽知道真相。但是,他也无法如此轻易地说出口。 第435页 一方面是无法分享,NE时刻关注着他,另外一方面,他也做不到像苏恩雅那样,因为自己知道了真相,自己在受苦,所以就想将别人也拖下水。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徐北尽的确算是一个好人。 而他的沉默也令牧嘉实有些失望。不过随后他就想到了NE的问题 他有着十分复杂的语气说:此外,我们在怀疑NE的立场。 徐北尽微微一怔。 牧嘉实说:最近窄楼里的传言十分之多,想必您也知道。在窄楼中,能做到这些事情的,唯独就只有NE起码,我的同伴们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认为NE可能是在帮助我们,起码是推动我们去了解真相。 关于谢霁苏恩雅,也就是您的邻居的事情,她是从更高层回到这里的窄楼居民我们也认为,是NE故意让她回到窄楼底层。 徐北尽有些诧异地说:你说,你的同伴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你有其他的想法吗? 我我原先的想法是牧嘉实深深地看了徐北尽一眼。 那目光令徐北尽有些莫名其妙。 徐北尽并不仓促地询问:所以,你认为是谁? 我认为,是您。 徐北尽: 哈 他目光幽幽地看着牧嘉实,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 牧嘉实终于说出了这个想法,也松了一口气。他苦笑着:或许你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是,苏恩雅是你的邻居。此外,也是你指引我,再去那个噩梦一次。 另外,在多年之前,你就已经向我提供了关于那栋大楼的线索,关于「扮演」。当年我并没有意识到你的暗示,可能让你也失望了。 他有些羞惭地说。 不不不,徐北尽心想,他当年也没有这个打算啊。 他真的就只是,随便说了一个噩梦的线索啊。 可是,牧嘉实显然已经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他确信,徐北尽的确是在几年之前就已经给过他一些线索,但是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 不仅如此,他还因为成功去往窄楼的更高层而沾沾自喜。 直到一场突兀的失败摧毁了他的自信,于是他回到了窄楼底层,重新审视他的起步之地。 随后,他才发现,原来这里也隐藏着如此之多的秘密。 不过牧嘉实又说,现在我也开始怀疑NE的情况了。我的同伴说服了我。 徐北尽沉吟片刻后,就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说:确实,只有它才有可能在窄楼中制造如此之多的流言。 牧嘉实望着徐北尽。 不过徐北尽没有在NE的话题上多聊,他转而说:关于我的噩梦,既然你今天已经来了,那么我就提前做出决定吧。后天晚上,我会对外开放我的噩梦。 牧嘉实一喜。 但是徐北尽又说,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入我的噩梦。也请你将这件事情保密,我不希望几年之前的事情重演。 此外,我希望由你来挑选进入我的噩梦的人选,最多十个人 包括你和林檎的名额,也就是你还可以另外再找八个人,而条件是 他思索了片刻。 而牧嘉实则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徐北尽身边的林檎,心想,果然如此吗? 或许,徐北尽的确是因为林檎才愿意开放自己的噩梦 即便是牧嘉实,对于这样的情况,此刻都有些一言难尽。 徐北尽压根就没意识到,牧嘉实看向林檎的那一眼中,蕴藏着多少的无语和哭笑不得。 因为爱情而改变自己的决定,在徐北尽这样的人身上 起码是按照他的外表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情况就是如此。 所以,牧嘉实在片刻的震惊之后,便只剩下了深深的庆幸。 徐北尽也思考完了,对他说:要求是,进入过尽可能多的噩梦。 好的,我明白牧嘉实突然一顿,是尽可能多的噩梦,而不是尽可能多的真结局吗? 徐北尽点头:对真结局没有要求,但是,一定要去过很多的噩梦,越多越好。 牧嘉实有些诧异,心想这算是什么要求?难道不是真结局更加考验一名任务者的水准吗? 或许,这其中就蕴藏着关于徐北尽噩梦的线索吗? 不过,即便牧嘉实再多问,徐北尽也不再说了。 他摇头道:剩下的,等你进入我的噩梦就知道了。顺带一提,我的噩梦比较危险。 牧嘉实怔了一下。 徐北尽神情倦怠,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冰凉的底色。 他说:或许,会很容易在其中沉沦。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牧嘉实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忧心忡忡地走了,去寻找进入徐北尽噩梦的人选。 而等他走了,林檎才担忧地看着徐北尽,问他:你决定让别人进入你的噩梦了吗? 第436页 徐北尽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问:你之前不是希望我睡觉吗,怎么现在又觉得担心了? 因为,这一切还是要看你的意愿。林檎说,不过你已经觉得很累了真是麻烦啊。如果你睡觉的时候不用进入那个噩梦就好了。 异想天开。徐北尽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都熬下来了或许,一切都要结束了。 林檎说:我相信你。 徐北尽怔怔地看着他,突然问:你真的要进入我的噩梦吗? 林檎反问:你不同意吗? 那很危险 我不怕危险。林檎欺身过去,近距离直视着徐北尽,你明白我的想法。如果你在你的噩梦中出了什么事,那么我宁愿和你死在一块。 徐北尽不自在地挪开眼神,但是并没有推开林檎。 林檎心中暗喜,就要开口。 徐北尽却说:不让亲 林檎: 不让亲就不让亲!说得这么直白干什么!让他想一想不行吗?! 他往后挪了挪,毫无威慑力地瞪着徐北尽。 徐北尽好笑地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然后说:我得出去一趟。 出去干什么? 找一个窄楼居民。 又是你那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邻居? 哪怕林檎在上一个噩梦中心不在焉,他也知道,因为噩梦主人的性别,所以那些任务者们格外的烦恼。而谢霁,就是苏恩雅,也就是徐北尽的邻居。 不,不是。徐北尽因为林檎的描述而失笑,我去找戴无。这一次,大概是能见到他本人了。 林檎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说:我陪你一起去吧?注意安全 窄楼里能出什么事?徐北尽站起来,随口说,乖乖看家啊,小苹果。 小苹果便只能留在家里。 徐北尽离开书店,一边沉默地思索着,一边去往戴无派过来的那名联络人那边。 时至今日,戴无也没有直接跟他见过面,这让徐北尽觉得有点奇怪。 难道戴无见不得人 他想,比起任务者来说,扮演者的确越来越不像是曾经人类社会的正常人了。 他思索着,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瞥见迎面走过来的一个人。 那人有着徐北尽感到轻微熟悉的面容,但是他一时半会儿却有些想不起,他是在什么情况之下,遇到的这个人。 直到那人也瞧见他,露出震惊而害怕的表情,徐北尽才骤然想起来。 是那个主播。 在吴伸的那个噩梦中,将直播系统留在这个游戏中的,那个游戏主播。 第112章 唯一的机会 对于游戏主播欧莱来说,这一天无疑是不幸的一天。 拖了几个月的游戏《逃出生天》直播,终于在观众们不耐烦的撺掇下、在欧莱战战兢兢的恐惧下,即将开始了。 几个月之前,欧莱答应观众们,从庞大的游戏库中随机抽取一款游戏进行直播,他不幸地抽取到了一个名为《逃出生天》的恐怖求生类游戏。 这一类游戏,现在已经非常不流行了。普通玩家不敢玩,主播更加不敢玩,观众也不敢看普通的主播直播这类游戏但是,胆小如鼠的主播除外。 毕竟,看到胆小鬼被吓得惊声尖叫,那可是一种意外的愉悦啊,好像自己也不害怕了一样。 因此,哪怕欧莱想要将这件事情冷处理,观众们也会天天在他直播的时候刷屏,催促他赶紧直播这个恐怖游戏。 欧莱心里发苦。 他上一次进入这个游戏的时候,直接被吓到强制下线两次。 第二次强制下线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直接把他游戏舱附带的直播系统都给弄坏了。 他不得不花费了一点功夫,把游戏舱送回原厂修理,也不得不停播了好几天。 即便这样,还有为数众多的观众,记得他要直播这个游戏的事情。 欧莱对这个游戏实在是深感敬而远之。 然而他终究还是敌不过观众们的热情。他这段时间直播别的游戏,积攒了一点游戏,新观众进来就听老观众们科普了《逃出生天》的事情,更加恶趣味地起哄让他赶紧直播这个游戏。 欧莱,他最终,还是屈服了。 但是他耍了一个小花招。 《逃出生天》这个游戏,分为窄楼主场景和噩梦副本。 玩家在第一次进入这个游戏的时候,默认会首先进入一个噩梦,感受一下这个游戏的氛围,然后才会进入主场景。 这算是教学关卡。 但是,玩家也可以选择跳过教学关卡,直接进入主场景。 上一次欧莱不知道这个小技巧,但是这一回,他仔仔细细地查阅了关于这个游戏的少许资料,便得到了这一条信息,他立刻便沾沾自喜起来。 观众们可看不到这些资料,这是只有主播才能进入的游戏,资料自然也只会提供给主播。 第437页 于是,欧莱便闭着眼睛进入游戏,直接选择了跳过教学关卡,进入了窄楼。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开启直播,想着先熟悉一下主场景,这样之后也不必被观众们看笑话说真的,欧莱就属于胆子小还要面子的性格。 不过,这一天终究是他不幸的一天。因为,在进入窄楼的第一时间,他还没往前走几步,就看见了,那个几个月之前,把他直接吓到下线的男人。 那个宛如恶魔一般的男人。 欧莱怔在原地,瑟瑟发抖。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情绪还算平静,所以此刻的欧莱还停留在游戏中。 但是他却不敢看向面前的那个男人,只能小幅度挪着脚步,打算从旁边绕过去。 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平静而若有所思的声音:你好,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噩梦中见过? 欧莱立刻就停下了脚步,他不敢不回答这个问题,这个可怕男人如同他的心理阴影,总是在他的噩梦中出没。 他嘴唇颤抖着,脸色发白:呃是、是的。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您,您还记得啊?哈哈 欧莱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徐北尽略微有些诧异地打量着这个青年。 他的年纪看起来并不是很大,在窄楼中使用的外观是一名青年男子。 此刻,他的表情有些过度的惊惧了,让徐北尽不禁怀疑,自己看起来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说:你别害怕,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欧莱却更害怕了。在他看来,那个微笑就如同恶魔在向他招手。可是,他只能回答:您、您问。 他努力露出一个讨好而狗腿的表情。 他们站在初始大道的某个拐角处,一旁便是一面窗子。窄楼外面的灰雾仍旧翻腾着,终日不散。他们在这里谈话,没有人会在意。 初始大道在这个时间点,显得冷冷清清。 于是,徐北尽就不打算与欧莱去到别的地方了。 他问:你刚刚开始玩这个游戏吗? 是、是的。欧莱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来做直播。 他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刻板地回答着徐北尽的问题。 徐北尽眸色微深。仅仅只是从欧莱的这一句回答中,他就能够意识到很多东西。 他又问:你来自哪里? 欧莱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徐北尽如同查户口一样询问。 但是他也没有隐瞒这件事情:比勒尔族,布鲁诺星球。那是我的母星。 徐北尽微微一怔,随后不动声色地继续提问:比勒尔族现在怎么样? 怎么样?欧莱歪头想了想,比勒尔族从来都不参与宇宙中的那些争端。你知道的,我们胆子都比较小。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们的生活才能一直稳定。《宇宙公约》庇护着我们! 提及他的种族,欧莱像是突然变得自豪了一些。 他继续说:不过,其实整个宇宙的局势并不好。我听族里的长辈说的,说那场战争还在持续,几百年过去了。好在不会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影响 说着,他有些讪讪,觉得自己话有点多。 徐北尽却因为他的这几句话,心中卷起了轩然大波。 宇宙局势仍旧不好吗?那场战争仍旧在持续吗?既然如此 这会不会就是,曾经那些直播间观众们提及的局势问题,以及,那串乱码? 徐北尽从来没有忘记,直播间观众们透露出来的些许信息。 他们语焉不详,仿佛故意避开那些恼人的问题不谈。但是,徐北尽也知道,情况从来都不容乐观。 可是他没有想到外面的情况居然是这样的! 徐北尽长时间的沉默让欧莱有些不安,欧莱不自在地动了动胳膊,小心翼翼地看着徐北尽。 徐北尽回过神,想了想,又问起了其他的事情:你说你是主播,那这个游戏里的其他玩家,也都是主播吗? 他当然知道并非如此,但是他故意用这个问题来试探欧莱知道的信息。 果不其然,欧莱直接就说:不是这样。这个游戏,在游戏圈里是只有主播能玩。但是,也有其他一些玩家会进入这个游戏 但是具体因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不太和那些普通玩家交流,他们说的很多话我也有很多听不懂的真是的,多族语言翻译器还是不好用啊。 这种游戏还有挺多的,很多大主播为了神秘感都会专门挑选这种游戏来直播。 我刚刚成为游戏主播,基本上都是在那种流量大、对外公开的游戏里挑选直播的内容。 但是唉,谁叫我运气差呢?刚巧就从游戏库里抽中了这个游戏。 欧莱唉声叹气。 而徐北尽面无表情地听着,心想,或许对于欧莱来说,的确算得上是厄运,毕竟他胆子这么小。 但是,欧莱的对来,却阴差阳错地,给了困在窄楼中的人类,一份希望。 从这个角度来说,欧莱这个普普通通的比勒尔族人,却成为了人类的救世主。 第438页 欧莱又说:而且,这个游戏的形象也怪怪的,不明白游戏开发者是怎么想的。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臂,忍不住说,你知道吗?这样的形象,在我们族里的远古神话中,是恶魔的象征。 徐北尽默然听着。 他知道欧莱所说的恶魔,并不一定就是地球文明中的「恶魔」,只是雷同的概念,就被翻译器翻译成了恶魔两字。 怪不得,欧莱会在看见他的时候瞬间被吓到下线。徐北尽觉得自己的容貌再怎么像是一个反派,也不至于把人家吓到这个地步。 看来,是他这个容貌恰好契合了比勒尔族的恶魔传说。 欧莱大概是看徐北尽一直静静听着,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突然发脾气,所以胆子也稍微大了一点。他问:您还要问什么吗? 徐北尽用一种深沉难辨的眼神看了看欧莱。 这个比勒尔族人,是人类在这个游戏中仅有的,来自游戏之外的人。 他或许对宇宙的局势不够了解。但是,的确是自由的,而不是像人类这般被束缚在窄楼之中。 于是徐北尽沉吟片刻,便说:我想请你帮个忙,想拜托你帮我传个消息,如果你愿意的话。 欧莱赶忙狗腿地说:您说,我绝对帮您做到。 徐北尽哭笑不得:不,不用这么夸张他顿了顿,然后说出了自己希望欧莱传递的信息。 欧莱听着,随后,脸色一变,他为难地说:我可以去问问我的长辈,是否有认识弥尔顿族人,或者进入弥尔顿族的网络,但是他们太排外了,而且正处于战争期间或许我做不到 作为回报徐北尽说,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危险的,也没有任何惊悚吓人场景的噩梦副本。 欧莱脸色又是一变,立刻拍着胸膛给徐北尽保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北尽莞尔,告诉了他关于那个噩梦的信息。 至于欧莱是否真的会听从徐北尽的要求,将那条信息传达到弥尔顿族徐北尽也无意纠缠在这一点上,听天由命罢了。 这件事情确实不难,不过是传个话而已,不管是告诉任何一个弥尔顿族人,还是在弥尔顿族的网络中留下一条信息,全都可以。 但是,即便欧莱做到了,弥尔顿族是否会重视这条信息,也是一个未知数。不过无论如何,这终究是人类脱困的唯一可能了。 徐北尽已经想不到别的、更加完善的方案,能够让人类脱离这座灰暗的、阴森的窄楼。 徐北尽让欧莱在做完那件事情之后,将一条信息留在窄楼底层的某间空屋子里。 他们之后未必能再巧合地遇上,这个游戏中也不可能加上好友,就只能这么做了。 之后,徐北尽便告辞离开。 走了几步,等欧莱离开了他的视野,原本面色平静的徐北尽才突然停下脚步,一手撑住墙,露出些许激动与后怕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又若有所思起来。 他抬眸看着窄楼的上方,目光幽暗深邃。他喃喃说:你在看,是不是,NE?你一定看到了我和他的交流过程,也知道了我拜托他传递的信息但是,你没有阻止我。 窄楼中仍旧安安静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徐北尽说:所以,你的确改变了想法。 说完这句话,他静默地等待了片刻,却仍旧相安无事。他不免怔了怔,一种复杂的情绪从心灵的深处缓慢地释放出来。他呆怔了许久,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有了些许的把握。 他想,希望、希望啊。他终于、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他不知道为什么NE会突然变换立场,他不知道为什么欧莱会出现在这个游戏中,他不知道为什么直播系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来到他的面前。 他只知道,或许,他们真的能够离开窄楼了。不是之前的妄想,不是绝望之中的自欺欺人,而是真切的,黑暗空间里,有人打碎了墙壁,从外面,透进来一束光。 在这一刻,徐北尽甚至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晕眩。喜悦之余,他反而更加的紧张与不安。他害怕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然后,就同样是在这一刻,徐北尽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件事情使他脸色的喜色瞬间消失殆尽,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仿佛刚才激动欣喜到浑身发抖的模样,全是虚假的一样。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他发了许久的呆,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嘲地苦笑一声,继续迈步向前。 他知道,现在一切已经无法停下来了。他必须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尽管他的确是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放慢了些许脚步。 他的指腹划过窄楼粗糙的墙壁。这是多年来他生活的地方。 他喃喃着,轻声说:如果真的待上一辈子不,永远 他停在那儿,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如果欧莱真的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幽深的目光、冰冷的神情、带着些许冷嘲的唇角弧度。或许,这个胆子很小的比勒尔族人又得被吓到下线了。 第439页 然而片刻之后,徐北尽又突然笑了一声。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格外复杂的情绪,自言自语说:不过,我终究还是一个好人啊。我出不去,但是,总应该让别人出去的,对吧? 你说对吧,NE? 没有声音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在这一刻,徐北尽想,那林檎呢?他又会是什么情况? 他可以离开窄楼吗?他为什么会拥有一片空白的记忆与内心世界? 他的过去,会是什么样的? 徐北尽再一次自嘲地笑了起来:你看看你,徐北尽你还说你没有感受到小苹果对你的喜欢怎么可能 他闭上了眼睛,喉结不停地滚动着,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终于,他重新睁开眼睛,恢复了平静与此前的从容。他继续如同游魂一般走过窄楼的街道与路面。一段时间之后,他抵达了戴无下属的房屋。 他在这里,终于见到了戴无。 令人意外的是,戴无居然坐着轮椅。 是不是挺惊讶的?这个在噩梦中始终表现得轻松、语气也总是跳脱亲热的青年,自顾自地耸了耸肩。 然后说,所以对于我来说,噩梦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二人生。我啊,可不喜欢待在窄楼。我喜欢噩梦。 这大概是窄楼中,唯一一个会说自己喜欢噩梦的人了。 徐北尽问他:为什么不去往更高的楼层呢? 去往更高的楼层,说不定就可以拥有更加健康的肢体。 戴无却摇头:我啊我身体就是这样的。扮演者面板上也显示肢体残缺。 他用着一种轻飘飘的、毫不在意的口吻,所以,到了游戏里也还是这样。 徐北尽一时无言。 他确实没想到戴无是这样的情况。 现在想来,戴无在噩梦中总是站立着,不管是超市收银员、电影院售票员还是废墟之上的求生者,他都是站在那儿,然后笑眯眯地说着些关于第二人生的话。 在任务者看来,窄楼居民总是残缺的,不管是精神意义上,还是,物理意义上。 戴无倒是轻巧地略过了自己的身体问题,他转而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他看了看他的下属,还是说,你是来找他的? 我来找你。徐北尽说,他十分言简意赅地说,我打算开放自己的噩梦。 戴无吃了一惊。 徐北尽又说:不过,不会有太多人进入我的噩梦。 戴无吃惊过后,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我还挺好奇,你的噩梦中究竟有什么 你不会进入我的噩梦。徐北尽平铺直叙,所以我来找你,是因为别的事情未雨绸缪。 戴无没怎么注意他后半句话,只是诧异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窄楼底层的噩梦,我为什么一定不会进入?是你的噩梦比较特殊? 他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之处。 徐北尽想了想,轻轻点头:是的,不会有扮演者进入我的噩梦。任何一个都不会。除了我自己。 戴无惊诧万分,不由得说:现在我相信,你的噩梦的确隐藏着什么秘密了。不过,你之前还说,你的噩梦并不是终极噩梦那终极噩梦究竟是什么啊。 徐北尽沉默。 戴无突然将目光投向徐北尽:你知道的吧?关于终极噩梦。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点头。 既然已经试探出NE的立场,那么他也不必如此保守。他与戴无是合作的关系,既然戴无问起来了,那么徐北尽也不会撒谎或是隐瞒。 戴无兴致勃勃地问:终极噩梦是什么样子的?真的有所谓的出口吗? 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不过戴无并没有将最后一个问题问出口,他甚至直接假装自己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一样,只是十分感兴趣地看着徐北尽。 徐北尽坐在他的对面,沉思片刻之后,说:有 戴无迷茫了一瞬,随后立刻反应过来:真的有出口?!他不由得说,我以为那只是一个谣言! 徐北尽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只不过,这个出口,和他们想象中的窄楼「出口」,不太一样。 起码,那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一栋楼的出口。 徐北尽不想在这个时候与戴无打哑谜。而且,他也不想给出无谓的希望。 终极噩梦是否会开启,能否开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不过,这也与他现在过来的目的一致。 他就干脆拿终极噩梦说事:我来找你,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关于终极噩梦。 戴无愕然听着。 徐北尽说:如果你想要开启终极噩梦,那么你需要帮我说服尽可能多的扮演者。 让他们干什么?戴无敏锐地反问。 徐北尽淡淡说:我现在无法告诉你。 戴无皱眉:这可不像是等价交换的条件。 第440页 徐北尽突然无语。他想,怎么在戴无这里也能听见等价交换这四个字。 他定了定神,转而说:这件事情,就是开启终极噩梦的条件。如果做不到,终极噩梦就永远不可能开启。 徐北尽之所以将这件事情拜托给戴无,就是因为,戴无在窄楼中显然拥有极为庞大的人脉网络,起码是在扮演者这边。 他的第二人生理论,恐怕使不少的扮演者仍旧保持着清醒与理智。 此外,徐北尽之后也打算去找一下苏恩雅。但是那也并不着急。想必,牧嘉实肯定会去找一找这位故人。 或许等到牧嘉实先找了苏恩雅,跟她说了徐北尽的噩梦的事情,让她先有一个心理准备,然后徐北尽再去找她,这样更好一点。 另外还有任务者那边。 徐北尽默默想着。 片刻之后,他又继续对戴无说:我只需要你尽可能拉拢更多的扮演者,越多越好。剩下的,也要确保他们的行踪与去向。 戴无深深地皱起眉,他的语气倒仍旧轻松,但是脸色却颇为凝重。 显然,徐北尽突如其来的大动作让他有些吃惊,他问:并不是做不到不过,你到底想做什么? 离开窄楼。 这可不是光说就能做到的。 徐北尽耸了耸肩,倒是颇为潇洒地说:所以我在和你商量。 那语气与戴无一直以来的口吻颇为相似,让戴无瞬间就无语了。 他瞪了瞪眼前这个男人,语气有点不太好:这是商量吗? 徐北尽挑眉。 戴无笑了一声:朋友间帮个忙罢了,直接提就行了,用不着商量。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关于所谓的真相你也应该跟我通个气了吧? 他想了想,侧头嘱咐自己的下属离开,又笑眯眯地看向徐北尽:这样,可以说了吧? 徐北尽哭笑不得。 他思索了片刻,然后说:我准备开放我的噩梦 然后? 我的噩梦,可以说是终极噩梦的前置条件。徐北尽斟酌着用词,所以,我必须在我的噩梦开启之前,安排好一切。等到我的噩梦开始的时候,一切就必须走上正轨。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戴无怔住了。 徐北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们,只能背水一战了。 戴无被徐北尽口吻中的紧迫感逼得屏息片刻,然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说:我明白了。他顿了顿,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断裂的双腿,又侧头看了看窗外永恒的灰雾弥散。 然后,他看向徐北尽,说:我啊,是绝对不会愿意,在这种虚假的游戏之中,度过自己的第二人生的。 哪怕我的腿在噩梦中是好的,哪怕我可以自由行走,哪怕我能够摆脱这种虚弱的状态 虚假的真实,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徐北尽静静地望着他。 戴无说: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地球上。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会的他低沉而坚定地说,我们可以成功的。 戴无第一次褪去那种笑嘻嘻的面孔,脸色沉沉,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徐北尽和戴无商谈的时候,正如徐北尽所料的那样,牧嘉实在离开书店之后,就去往了谢霁那个传闻中来自更高层的窄楼居民的住处。 他去找苏恩雅了。 第113章 逻辑通畅 谢霁,或者说,苏恩雅。 牧嘉实在多年之前就已经认识这名女性窄楼居民了,然而,他可没有想到,时至今日,他们会有这么多的交集,并且,他也已经完全不是当年窄楼底层的那名掘金者了。 而苏恩雅似乎已经完全变了。 当初牧嘉实认识苏恩雅的时候,她还是比较正常的,起码,在性情上不会如此一惊一乍,也不会这样愤世嫉俗、对整个世界满怀恶意。 当牧嘉实看到苏恩雅再一次用那种邪恶的、残酷的语气说,「末日就要来了,而你们都要死」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无比复杂的情绪。 那是属于苏恩雅本人的情绪吗?还只是因为剧本上的那个名叫「谢霁」的航天学家,还是因为,「柯绪」? 牧嘉实无法得出这个答案。或许,苏恩雅就是当初他们在那栋大楼里听说的,那一类已经入戏过深、彻底疯狂了的窄楼居民。 苏恩雅十分活跃,就像是招揽进入她的噩梦的客人一样,一直在窄楼的道路上大肆尖叫她,或者他? 从外表来看,牧嘉实还真的没法看出来,这是一个女人。 这种性别的错乱,让牧嘉实有了一种更加啼笑皆非的感触。 他走过去。 苏恩雅几乎立刻就停下了动作,神经兮兮地看着牧嘉实,紧张而不安,风声鹤唳,仿佛下一秒就要逃跑一样。 苏恩雅牧嘉实叫了她一声。 但是苏恩雅没有任何的反应,仍旧用那种警惕的神盯着牧嘉实。 第441页 牧嘉实有些困惑,随后意识到什么,转而说:谢霁 谢霁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她声音起伏,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就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疯子一样。 她惊诧地问:你你认识我?!窄楼底层居然还有认识我的人! 牧嘉实默然注视着她,心下十分冰凉。 他意识到,苏恩雅的人格或许已经彻底崩裂了,她成为了苏恩雅、谢霁、柯绪的集合体。 如果此刻牧嘉实叫「柯绪」,那么估计就是柯绪出来答话了。 苏恩雅已经迷失了自己,她的生命就变成了一本无趣、有止境的剧本。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牧嘉实不禁想,他是来找苏恩雅干什么的?因为噩梦中谢霁的表现 不,不对。 牧嘉实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在噩梦中,谢霁在最后关头表现出了清醒、理智的状态,所以才能够给牧嘉实提供一些暗示。但是,怎么到了窄楼中,她反而又变疯了。 因为,噩梦的主人在自己的噩梦中,所拥有的权限是最大的吗? 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脱离剧本?又或者她只是趁着那一个契机,勉强做出了一些改变? 但是不论如何,苏恩雅必定是清醒的,她仍旧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但是在窄楼中,她不能表现出来。 剧本。严苛的剧本。她必须按照剧本上的要求,扮演谢霁和柯绪。 但如果是其他窄楼居民来找她呢?毕竟他们是同样的身份,而牧嘉实却是任务者。 理论上说,窄楼居民恐怕是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吧?这么多年以来,他们都是如此做的。 换句话说,或许苏恩雅在其他的窄楼居民面前,就没有必要伪装了? 牧嘉实的心中闪过种种思绪,最终,他说:我来是为了转告你,徐北尽那名书店老板,你之前的邻居,准备开放自己的噩梦了。 他看着前疯疯癫癫的女人,暗自摇了摇头。他想,光从外表来看,他完全不知道,苏恩雅究竟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随后,他又说:我会挑选一些人进入他的噩梦。此外我已经明白你之前说的话的意思了。 关于,窄楼居民的事情,还有,我猜测你们或许有什么特殊的,评价体系? 谢霁茫然地看着他。 她表现得茫然,但是牧嘉实暗自观察着她的表情,最后点了点头,说:我想你已经知道我的意思了。总之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真诚地说:希望我们都能够逃离窄楼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说,再见,我得去寻找合适的任务者了。 他转身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身后的女人低低地说:末日,曾经到来,也终将离去。 牧嘉实的脚步停了停,随后说:我们不会永远停留在末日的那个时刻。永远不会。 谢霁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她呆呆地在那儿站了一会儿,随后又开始疯疯癫癫地说一些恐吓其他人的话。 片刻之后,她无趣地回到了自己的房屋,陷入了漫长的发呆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缓慢的、有规律的敲门声。 谢霁充耳不闻,仍旧发着呆。 门外的人依旧耐心地敲着门。 片刻之后,谢霁缓缓地抬头。 门自动开了,徐北尽走了进来。他看向谢霁,平静地打了个招呼。 谢霁眸光中的神采正在渐渐积聚。片刻之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刚刚牧嘉实来找过我,说你要对外开放你的噩梦了。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徐北尽点点头,心想自己猜得不错,随后又说:我刚刚去找了戴无,跟他说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我同样也会拜托你。 恐怕,你和戴无各自有着可以联络的扮演者吧? 谢霁微微一挑眉,随后嗤笑了一声:你明明知道我讨厌那个家伙。 她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不过算了,反正不用我和他共事。 徐北尽发现,谢霁与苏恩雅的性格,似乎不尽相同。 他不禁有些好奇,现在这名窄楼居民,算是一个什么状态? 她是同时入戏了多个角色,所以造成了近乎人格分裂一样的局面? 他只是好奇了一瞬,随后就不再想那么多。 那终究是谢霁,或者说苏恩雅自己的事情。 相比之下,他反而对谢霁为什么会和戴无产生冲突,而感到了些许的好奇。 此前谢霁曾经说过,她讨厌戴无那些关于第二人生的论调,她不觉得窄楼可以成为他们的第二人生。而实际上,戴无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因为身体的问题,所以他仍旧留恋着噩梦中健全的四肢。 他知道自己所谓的「第二人生」是在自欺欺人,只是他放纵自己的沉浸在这样虚假的喜悦中。 所以,他才会不断提醒自己,这只不过是一个「第二人生」,他的第一人生,并不在这里。 他只是放任自己品尝些许的喜悦,而并不是真的打算自暴自弃。 第442页 从根本上说,戴无与谢霁的想法完全相同。只不过,从外在表现来看,戴无远比谢霁放松、平静得多。心中的苦大仇深并不耽误他去享受快乐。 而谢霁就已经是彻底的苦大仇深了。 徐北尽无意评价这样的区别。他人的生活由他们自己决定,徐北尽不打算掺和。他连他自己的生活都乱七八糟。 林檎的感情 徐北尽突然怔了一下,心想,干什么干什么,为什么现在想到了林檎? 这可不好。 他在心中摇摇头,决定赶紧将正事做完。 他忽略了谢霁对于戴无的抱怨。按照他的性格,如果可以避免这样的冲突,他当然会避免,但是谢霁与戴无显然代表了窄楼中不同群体的扮演者。 为了让他们的分工合作更加明确,所以徐北尽不得不两边跑 介于他们的关系不好,徐北尽还不得不多加嘱咐两句。 他说:我拜托你的事情就是,我希望你能说服尽可能多的扮演者,在某一刻,帮忙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谢霁果然提出了和戴无差不多的问题。 于是徐北尽就将说给戴无的说法,又一次说给了谢霁听。 谢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终极噩梦吗?她古怪地笑了一下,语气复杂地说,原来,真的有终极噩梦啊。我以为,那只是一个谎言而已。 徐北尽点头又摇头。 他说:这是一次机会。 而谢霁也用颇为憧憬的语气说:希望,我们可以成功。她的脸上洋溢着飘忽的喜悦,一定可以的吧。 徐北尽无法给出明确的回答,要他说,这一次成功的概率,也不过八九开。 之所以成功的概率能有六,还是因为,他意识到NE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但是,在这一刻,他还是点了点头,对谢霁说:是的,可以的。 牧嘉实脚步不停。 他本来也只是路过谢霁这里,并不打算多与她谈话,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进入徐北尽噩梦的人选。 除却牧嘉实、林檎两人之外,还有绯和巫见是必然是要去的。 而且他们知道非常多的噩梦,虽然他们自己未必去过,但是必然知道相应的线索。 这样一来,他们还有六个名额。 徐北尽的要求是,去过尽可能多的噩梦这个要求有些古怪,但是牧嘉实也想不出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只能按照徐北尽的要求去做。 不过,尽可能多的噩梦这个要求让牧嘉实想到此前在掘金者组织中的经历。 那些构架庞大的掘金者组织中,总会有一些经验丰富、提前在噩梦中探路的任务者。 这些人或许没有太多真结局的经验,但是他们去过的噩梦,可以说是非常之多,超乎普通任务者的想象。 他们能够在噩梦中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并且有着丰富的噩梦经验。这样老道的任务者,恐怕正是徐北尽需要的。 牧嘉实暗自盘算着,说不定这一次进入徐北尽的噩梦,还会带上一两个老伙计?以前他们只是辅助,这一次,却轮到他们来当主力了。 牧嘉实就干脆转身往掘金者组织的地点那儿走过去。 当然,窄楼底层的掘金者并非他的选择。他希望的是通过这里,联系到更高层的掘金者组织,让他们派一两个经验丰富的掘金者过来。 时间上应该来得及,只要在噩梦中打出坏结局的速度够快。 对于掘金者组织来说,这十分简单。 牧嘉实并不打算向掘金者组织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他只是打算说,自己发现了一个新的噩梦,想进去探索一下。 让掘金者组织得知徐北尽即将对外开放他的噩梦,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以牧嘉实曾经在掘金者组织中的辉煌战绩,以及他回到窄楼底层之前,将自己所有的道具卡存货全部交给掘金者组织处理的行为来看,他向他们要一两个人,还是做得到的。 不久之后,牧嘉实就从掘金者组织那里,得到了满意的回复。 牧嘉实暗自点了点头,又想,这样的话,还有四五个人选。 牧嘉实不由得有些烦心。后天就要进入徐北尽的噩梦了。 也就是说,他只有两天的时间。他当然认识不少任务者,但问题是,现在很难在短时间内联系上。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窄楼底层中寻找合适的人选。 他干脆转身走向了窄楼底层的集市。 集市,或者说,易物集市,是窄楼的每一层都有的地点。 这里基本上是窄楼平日里最热闹的地方,如果不算那些堕落者派对的话。 易物集市的交易内容,并不仅仅只是道具卡、生活物资等等。 这里也是掘金者、方案商人等等的聚集地。在这里,任务者们当然也会进行一些特殊的、私下的交易。 或许,牧嘉实可以在这里找到他需要的任务者。 不过,他首先就在某个摊位那儿,发现了绯和巫见。 他走过去,与他们打招呼,随后有些诧异地问:你们来买什么吗? 第443页 不,不是。巫见神秘兮兮地说,我们来调查NE在窄楼底层的一些传言。 牧嘉实已经习惯了这两人的作派,便问:那找到什么了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牧嘉实其实是有点不以为然的。 他不认为在这种地方,会有什么关于NE的关键线索。 说到底,这里也不过只是窄楼底层的一个集市罢了。 任务者们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分析出NE的马脚,难道这短时间之内,就能发现什么新鲜的信息了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绯和巫见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牧嘉实愕然地听着。 绯说:我们找到了好几个贩卖信息的任务者。他们基本上都是常驻在窄楼底层,又或者是这段时间的闹剧一开始,就回到了窄楼底层。 总之,他们异口同声地说,NE最近对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不错。 牧嘉实困惑地问:什么叫不错? 就是卡池啊。巫见大大咧咧地说,打出噩梦的结局之后,不是可以抽卡吗?据说现在窄楼底层噩梦的卡池,隔三差五就能抽出特别厉害的道具卡。 NE说不定是把抽卡的概率调整了一下我也说不好。但是现在这条消息在小范围地流传,很多卡贩子都亲自去噩梦中抽卡了。 巫见透露的这条消息可真是滑稽。那些卡贩子从来都是好逸恶劳、坐享其成的,结果现在,噩梦完成之后的卡池,居然已经让人红到这个地步了吗? 那些卡贩子,都认为,去噩梦中抽卡,比直接偷盗其他任务者的道具卡,来得方便? 牧嘉实不由得紧紧地皱起眉,他想,这种抽卡的概率的确有点奇怪。难道这是NE故意在帮助他们吗? 巫见又对绯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几次噩梦结束之后抽卡,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但那是比照更高层的噩梦来说。 其实对于窄楼底层的噩梦,这种出货率,已经非常不科学了吧?至少我都已经抽到好几张攻击卡了 绯嘴角一抽:最后一句就不必说出来了。 就算出货率提升,对于运气很差的任务者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比如绯 牧嘉实没怎么在意绯和巫见的小口角反正他身无分文,当初更是放弃了一切回到窄楼底层 他在意的是,NE提高卡池中稀有道具卡的出货率,有什么意义? 帮助任务者们通关噩梦? 牧嘉实百思不得其解。 绯又说:不管怎么样,我们的确是慢慢确认了NE的立场。 牧嘉实点了点头。这或许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随后,牧嘉实就向绯和巫见说出了徐北尽噩梦的事情。 太好了绯忍不住说,我一直都很好奇,他的噩梦中究竟有什么。 巫见有点摸不着头脑:你真的有很好奇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关注这名书店老板? 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那个几乎可以说是幼稚的猜测。 徐北尽就是主脑NE。 哈?巫见震惊,他本能地产生了怀疑,这不可能吧?如果他是NE,那他怎么可能困在那家书店里?怎么可能还跟我们做什么等价交换? 我知道。绯叹了一口气,喃喃说,所以,那更像是一种不可理喻的直觉。 巫见嘴唇蠕动了一下,最后说: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绯苦笑了一声:你不用安慰我。如果NE真的是一名人类的话,那么他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对同胞的遭遇无动于衷?那名书店老板显然不是 巫见脱口而出:或许是因为林檎大佬呢? 绯怀疑地看着他。 巫见赶忙解释说:你看,NE这么多年来确实是对我们无动于衷。但是,当林檎大佬和那名书店老板慢慢接触、亲自、在一起,NE的立场不是也在这个时间段里发生了改变吗? 反推一下,或许徐北尽就是NE呢? 绯张了张嘴,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居然觉得巫见说的有点道理 说到底,徐北尽突然愿意开放自己的噩梦,似乎也与林檎不无关系。 正如牧嘉实所说的那样,是因为林檎开口了,所以徐北尽才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这样一来,徐北尽因为林檎改变态度,而同一时间NE也莫名其妙开始帮助任务者们了这难道不就是徐北尽等于NE的铁证吗? 绯思来想去,居然觉得这个逻辑十分通畅。 不不,说到底,徐北尽如果是NE的话,那么他怎么可能会还需要任务者们帮他去做事呢?他完完全全就是在这座窄楼中无敌的存在。 绯苦笑起来,再一次想到了天火降世这个噩梦。 那个噩梦中,噩梦主人的身份直到最后都真假难辨。 如果不是牧嘉实提出了一个只有谢霁才有可能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么他们可能仍旧纠结在,谢霁和柯绪谁才是噩梦主人的问题之中。 第444页 有什么问题是只有NE才知道的? 绯突然看向了牧嘉实。 牧嘉实有些莫名其妙。他对于绯和巫见争论的,徐北尽是不是等于NE的话题并不怎么感兴趣。他觉得这是无稽之谈,NE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类? 况且,这对他们现在的处境也于事无补。他们更需要关注的是,到底找哪些任务者进入徐北尽的噩梦,而不是徐北尽与NE是否等价。 但是绯还是提出了她的想法。 只有NE才知道答案的问题?牧嘉实啼笑皆非地重复了一下这个问题。 他对于这两位同伴脱线的、离奇的思路感到了无奈。 他只能给面子地随便想了一个:呃,窄楼的出口在哪儿? 绯前一亮,立马拍了拍手,说:这的确是只有NE才可能知道的事情!或许我们下一次可以去试探一下? 窄楼的出口啊。巫见感叹着,我一直以为这就是个谣言。难道,还真的会有出口存在吗?在终极噩梦之中? 绯说:终极噩梦又是什么呢? 他们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个时候,牧嘉实终于忍不住了,他将话题拉回了更加重要的事情上:所以,进入徐北尽噩梦的任务者,你们知道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这绯和巫见对视了一,然后继续说,我们也是这段时间才来到窄楼底层的,对这儿不太熟悉。我可以传信给组织那边问问看。但是,或许时间上有些来不及 巫见又有些羞惭地说:而且,除却组织里的成员,其实我们和其他任务者也不是很熟。 牧嘉实叹了一口气,心想,其实他对窄楼底层也不是很了解啊。 他也没比绯和巫见早回来多久至于人脉,他也不过知道掘金者组织罢了,离开掘金者组织之后,他就是独狼了。 有谁非常了解窄楼底层吗?又或者,人脉广阔? 牧嘉实顿了一下,随后一个名字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丁亿 这位曾经窄楼底层的亿万富翁,绝对称得上了解窄楼底层,并且,与足够多的任务者熟识。 况且,她也不过是离开窄楼底层大概两三个月罢了。 想到这里,牧嘉实当机立断:我去找丁亿。 丁亿?绯说,就是我们上一个噩梦中遇到的那个人? 对。她曾经是窄楼底层的日用品商人。牧嘉实说,或许她会提供一些合适的人选。甚至,她本人也可以参与进来。 绯和巫见点了点头。 一段时间之后,牧嘉实来到丁亿的屋子。 听闻牧嘉实的来意,丁亿露出了无比复杂的神情。 她说:我会帮你联系几个合适的任务者。另外,谢谢你的好意,不过 她轻微地停顿了一下,我恐怕不会进入这个噩梦,我并不符合他的要求。 第114章 参与者 丁亿并不符合徐北尽的要求? 牧嘉实在轻微的愕然之后,就意识到,的确如此。 徐北尽希望的是去过尽可能多的噩梦的任务者,而丁亿呢? 当牧嘉实来之前,他本能地以为,丁亿应该也去过不少的噩梦。 可是仔细想来,她或许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在噩梦中奔波来回。 可是,当她获得那张道具卡,成为日用品商人,情况就立刻变了。 她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进入噩梦了。 而即便近段时间,她确实在噩梦中来回游走,可是这样的结果却是,她又一次回到了窄楼底层。 牧嘉实莫名感觉到一些尴尬。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抱歉 这没什么。丁亿温和地说,我的确就是不务正业。 牧嘉实更加尴尬了。 毕竟,他也曾经是不务正业的掘金者。 他们这些日用品商人、掘金者、方案商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虽然名声当然比卡贩子、追求死亡的任务者好得多,可是,实际上也仍旧是不务正业。 他们需要做的是解决噩梦,然而他们却选择了其他的旁门左道。 当然,牧嘉实并不觉得后悔。掘金者的生涯给他积累了足够的经验,使他能够在噩梦中无往不利。 可是那实际上也消磨了他们的意志。 就如同丁亿。 他们现在在谈论的是进入某个可能是终极噩梦,起码是与终极噩梦有关的噩梦,这是把握自己命运的一个机会。但是,丁亿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拒绝了牧嘉实的邀请。 他们对坐沉默了片刻。 随后,丁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道具卡,并且递给了牧嘉实。 牧嘉实有些困惑地接过。 当他看到这张道具卡的信息,并且发现丁亿的头发从青色恢复了黑色,他就立刻震惊了:你为什么? 丁亿说:算是我提供的帮助。她端坐在那里,勉强笑了一下,不管如何,我也想参与进这件事情里面。对于我来说 她沉默了很久之后,才慢慢说:我想救一个人。 第445页 牧嘉实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她说的是谁,但是他并没有莽撞地指出这一点,只是静静地听着丁亿的话。 丁亿说:我后悔了。我在成为日用品商人之后,其实从来没有后悔过。那其实不太符合我的性格。 但是当我拥有这张道具卡,这个职业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做一样。 但是现在我后悔了。你知道,使用道具卡都会拥有相应的代价。你知道这张道具卡的代价是什么吗? 牧嘉实看了看这张道具卡。 牌名:无条件信赖牌面图案:「青色头发的无脸女人」释义:你将拥有青色的头发。 任何人看向你,都将对你的话深信不疑。那个癫狂的女人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青色之后,在情人毫无防备的时候,选择杀死了他。 使用次数:当你不主动攻击他人时,这张卡的使用次数将是「随时生效,效果恒定」。一旦攻击他人,这张卡将立即作废。 随后,他摇了摇头,轻声说:我看不出来。 丁亿说:使用这张道具卡,别人会轻易相信你说的话。而你你会越来越不相信你自己。 牧嘉实愕然。 丁亿喃喃说:我越来越怀疑,我曾经的选择是不是对的。我是不是应该留在我的同伴的身边,我是不是应该拒绝使用这张道具卡。 如果将这张道具卡出售的话,或许我们会过上更好的生活。或许是这样我一直在这样想。 或许,如果我不离开的话,她也不会被困在那个噩梦里永远没有希望。 丁亿沉默片刻,然后肯定地说:是的,我在这么想。 她的神情松弛了片刻,然后她又说:可是我又在想,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因为,这张道具卡的影响?或许没有我,她也会遇到这样的结局。 在窄楼中,每一名任务者都要承担相应的风险,并不是我不愿意她陷入这样的困境,她就真的能够避开那一次的危机。或许我只是在后悔没能救下她。但实际上,我也救不了她。 牧嘉实默然听着。 他意识到丁亿此刻内心的纠结,但是这种事情,旁人帮不了她。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丁亿也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她后悔了吗?但是即便后悔,她又真的能够挽回蒋双姊的沉沦吗? 蒋双姊被困在了噩梦中。而即便外面这些任务者能够离开窄楼,那些已经沉沦在永恒崩溃的噩梦中的任务者,又是如何呢? 他们甚至不知去向。 丁亿想要救蒋双姊,但是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异想天开。 丁亿或许被这样的困局给逼疯了。她无法原谅自己,又无法真的说服自己,这是她的错。这是她的错吗?她甚至都不在那个噩梦里。 所以,终究还是这张道具卡在发挥作用。 丁亿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点愧疚的情绪,而这张道具卡将这样的情绪放大了。 丁亿已经使用了这张道具卡许多许多年,这张道具卡的代价,已经彻底浸入了她的骨子里。 或许她离开窄楼底层的做法就是在自救。可是,蒋双姊的事情又彻底击溃了她。 她意识到,当她多年来依靠这张道具卡,在窄楼底层建立起自己庞大的商业帝国的时候,那些代价就在未来的某一刻等待着她。 那是海市蜃楼,那是虚假的、迷惑人心的、梦境的真实。 那从来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丁亿怔怔地看着牧嘉实手中的那张道具卡,就好像摆脱了什么禁锢,又好像失去了什么珍宝。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说:交给你了。请使用它,或者,毁掉它。 牧嘉实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他正要继续说徐北尽噩梦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丁亿屋子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是蒋双妹。 她与丁亿打了个招呼,又有些意外地看着牧嘉实。 她知道牧嘉实,牧嘉实也认识她。不过,此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丁亿温和地问:双双,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和蒋双妹重新遇到之后,两人慢慢重拾了曾经的友谊。 更关键的是,想要将蒋双姊救出来的信念,使她们再一次站在一起。 蒋双妹说:没什么,找你问问昨天晚上那个噩梦。 她知道丁亿昨天晚上去了一个噩梦中,而她去了另外一个。 她们每天都会进入噩梦,有时候是一起,有时候是分开。 在第二天上午,蒋双妹就会过来找丁亿,或者丁亿去找她。 不过通常来说,前面一种情况更多。 因为,蒋双妹不想回到她曾经的那个住所。那里残留着她被背叛、又失去了姐姐所有遗物的惨痛经历。因此,她也会经常留宿在丁亿这边。 丁亿点了点头,看了牧嘉实一眼,沉吟片刻,说:或许双双可以去那个噩梦? 蒋双妹疑惑地问:什么噩梦? 牧嘉实便将徐北尽噩梦的事情说了出来。 蒋双妹听完要求,便摇了摇头:别吧,我当了好几年的堕落者。 第446页 她想了想,又说,不过,或许沈云聚可以?他是「僵尸」。但是,我以前听人说过他的事情,这么多年来,他经常进入噩梦,从来没有停过。 她说的「以前」,自然是指曾经在堕落者狂欢派对时候的事情。 而且,她和沈云聚也一起经历了两个噩梦,还包括蒋双姊出事的那个噩梦。 这段时间以来,要说有什么任务者给她留下了些许印象,那就只有这个人了。 从和沈云聚一起经历的噩梦来看,这名任务者,尽管是「僵尸」,但是也挺靠谱的。 说着,蒋双妹又耸耸肩:我就随便说说,毕竟我也不认识其他的任务者。 就算认识,估计也不适合进入这个噩梦。 沈云聚?牧嘉实略微疑惑地念着这个名字,「僵尸」并不是问题。如果你觉得他可靠,那就让他来和我聊聊吧。 行啊蒋双妹答应下来。 丁亿又在一旁提了一个建议:上一轮噩梦,我们遇到的那对情侣,或许也是一个选择?他们是从更高层下来的任务者,恐怕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努力去往更高层,肯定去过很多噩梦。 牧嘉实恍然,点了点头:还有贺淑君。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离开窄楼底层。 从之前噩梦的同伴中挑?蒋双妹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那不如考虑一下神婆?这样的任务者,进入噩梦,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呢? 神婆? 牧嘉实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小女孩的噩梦? 你知道啊?蒋双妹诧异地问。 牧嘉实说:绯和巫见是我的同伴。 蒋双妹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随后说:那挺好。神婆的位置是确定的,她就在那个小女孩呃,也不能说是小女孩了。她觉得那是她女儿,所以一直呆在那边。 我明白了。 丁亿适时说:那么那对情侣、沈云聚,还有贺淑君,我会去寻找他们的踪迹。快的话,今天晚上就有答案。 牧嘉实真诚地说:谢谢你 他暗自盘算着。 他自己,林檎,绯,巫见,沈云聚,那对情侣,贺淑君,神婆 这样就是9个人,外加他从掘金者组织那边要过来的人,可能是一两个,人数是足够了,甚至还有调整的余地。 他正想着,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蒋双妹递给他一张道具卡。 牧嘉实茫然地接过来。 蒋双妹坦率地说:这道具卡挺有用的,还有一次机会,但是我恶心这张卡。所以,就给你用吧。这一次的噩梦很重要,你们要加油啊。 牧嘉实便看向这张卡。 牌名:恶魔的假面牌面图案:「一张精致华丽的面具」释义:恶魔作恶之时,总是需要一张掩盖容貌的面具。 你将拥有这份能力,如果是用以作恶,那就更符合恶魔的心意了。不过,使用恶魔的能力,总会有其代价。 使用次数:1/3次。(如果你在使用这张道具卡的时候作恶,并且不被发现,那么你所使用的次数将自动恢复。) 这张道具卡可以说是诡计卡中格外有用的一种。只不过,仍旧需要小心它的代价。 牧嘉实诚恳地向蒋双妹道谢。 蒋双妹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地说:是为了离开窄楼。随后,她又顿了一下,声音逐渐变低,也是为了我的姐姐。 牧嘉实侧头看了丁亿一眼,然后说:我明白。总之希望一切顺利。 他干巴巴地说。 随后,他与丁亿、蒋双妹告辞,离开了这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绯和巫见正在门外等着他,听他说了几个人选之后,纷纷点头。 倒是沈云聚,这个选择令他们有些意外。 牧嘉实给出了自己的理由:这些「僵尸」,在保命能力和求生能力上,总是比普通任务者厉害一些。他只要能在那个噩梦中存活,就是一份希望。 这是一种非常非常悲观、绝望之下的保险措施,但是牧嘉实不得不如此。 如果能确切地知道徐北尽的噩梦是什么样子,或许他们还能做出更多针对性的举措。 但是,在这个游戏中,窄楼居民显然是不能明确说出他们噩梦究竟如何,又要怎么解决。 在这种情况下,牧嘉实只能在徐北尽提示的基础之上,添加上一个保险。 绯和巫见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暗自叹息一声,认可了牧嘉实的想法。 是的,他们需要一个能够活到最后的任务者。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不管徐北尽有没有告诫他们关于他的噩梦的危险性,他们进入他的噩梦,都是抱着视死如归的信念。 等到其余任务者到齐,包括掘金者组织里的人,牧嘉实也会坦率地告诉他们此行的危险之处,由他们自行决定,是否愿意进入这个噩梦。 如果不愿意,他也不强求。 这并非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噩梦之旅。他们是在搏命。 哪怕他们在噩梦中不会真正死亡。但是,如果沉沦其中,又与死亡有什么区别呢? 第447页 对了牧嘉实又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还有道具卡的问题。恕我冒昧你们身边有多少道具卡? 绯坦诚地说:我们带下来一部分,大概有十来张,各种类型的都有。等到大家到齐了,我们会拿出来的。这些道具卡在我们组织,都是消耗品,随便用。 牧嘉实: 他欲言又止。 巫见没有意识到牧嘉实的复杂心情,他叹着气:如果早知道就好了我绝对把组织里的那些稀有道具卡全部带下来。他咂咂嘴,反正也还能再抽。 至于现在让他们组织的人送下来,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掘金者组织来得及派人下来,是因为他们的楼层距离窄楼底层还不算远。 但是,绯和巫见的组织,却是在非常高的高层了。 因此,巫见才会如此遗憾。他是真情实感地觉得,要是能把那些道具卡带下来就好了。他们必然可以拥有更大的把握。 牧嘉实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说:没关系的。 这一天晚上,牧嘉实得到了来自丁亿、掘金者组织的消息,并且他忙碌地拜访了每一位被邀请的任务者。 最后,那对情侣中的男性任务者选择退出。他的退出主要是因为,掘金者组织那边来了两位任务者,考虑到徐北尽的要求,这两名任务者或许比这名男性任务者更加有用。 因此在了解到具体的情况之后,那名任务者就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留在了窄楼中。 由此,十名进入徐北尽噩梦的任务者,就这样确定了下来。 林檎、牧嘉实、绯、巫见、沈云聚、贺淑君、叶澜、神婆,还有两名来自掘金者组织的任务者,代号分别是甲一和甲二。 光从代号来看,牧嘉实就不由得为掘金者组织的诚意所愕然。 这两名任务者几乎可以说是掘金者组织中的头号打手了,但是在牧嘉实提出了他的要求之后,他曾经隶属的那名掘金者组织就将他们送往了窄楼底层,并且带来了格外亲热的问候。 牧嘉实嘴角抽了抽,心想,当初他留给掘金者组织的道具卡,价值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这可真是太真实了 不过,哪怕这两人只是所谓的「打手」,但是当他们在第二天上午回到窄楼底层。 并且确认加入之前,牧嘉实还是将具体的情况告知了他们,尤其是关于其中的危险性。 这些信息,所有决定进入徐北尽噩梦的任务者,都一清二楚,但是他们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沈云聚说:我不想再继续当一具僵尸了。我也不想,继续困在这座如同死尸一般的窄楼中了。 贺淑君说:谢谢你们上次救了我。逃离窄楼?这种事情怎么能没有我呢?我来窄楼底层就是为了这事儿啊! 叶澜说:感谢你的邀请。我非常乐意参与进来我很荣幸。 神婆说:我的女儿说,她不喜欢窄楼这样的氛围我感受到了我感受到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甲一和甲二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例行的工作,在听闻牧嘉实的话之后,不禁愕然,异口同声、脱口而出:还有这种好事?! 一边工作就能一边拯救世界? 牧嘉实: 他的这两名老伙计,似乎,有点,不靠谱啊。 于是,名单就这样定了下来。 牧嘉实在确认了所有人的意向之后,马不停蹄,立刻就找到了徐北尽,告诉他具体的任务者人选。 徐北尽有些愕然,没想到牧嘉实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确定人选。 而随着牧嘉实一个一个地说出那些人的名字,徐北尽更加无语。 怎么都是些熟人啊? 算了,熟人也好。他们在默契程度上,比完全的陌生人靠谱多了。 牧嘉实解释说:这其中的一部分任务者,是丁亿和蒋双妹推荐的。本来我是打算邀请她们两个的,不过 徐北尽突然说:丁亿? 牧嘉实怔了怔,迟疑着说:是的怎么了? 她曾经是日用品商人? 窄楼底层最负盛名的日用品商人曾经。是的 徐北尽思索片刻,然后对牧嘉实说:麻烦你,请她来我这里一趟。我有些事情想要拜托她。另外,这个名单没有问题,就这样吧。 牧嘉实点了点头,一时间有些好奇,徐北尽找丁亿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耽误时间,立刻就去找了丁亿。丁亿也困惑于为什么徐北尽会专门找她。不管如何,他们两个立刻便来到了徐北尽的书店。 当他们抵达书店的时候,他们看到徐北尽站在窗边,专注地凝视着窗外的灰雾。 他的神情倦怠、疲惫,带着一种马上就要睡着的惺忪感,但是,他似乎只是在走神想着什么。 牧嘉实带着一种微妙的好奇心,有些困惑地看着徐北尽。 他想知道这名神秘的、高深莫测的书店老板究竟都知道一些什么。 第448页 他的立场真的是因为林檎而发生改变的吗?巫见言之凿凿,但是牧嘉实并不怎么相信。 说到底,徐北尽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恋爱脑。相反,林檎或许才是 或许徐北尽会因为林檎而改变,但是很难想象他会因为爱情而直接让自己的立场,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与他窄楼居民的身份有关吗? 等等窄楼居民? 牧嘉实突然怔了一下。 他意识到一个非常矛盾,但是此前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那就是,既然徐北尽是窄楼居民,那就说明他同样是一名人类。 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做出过任何的努力,甚至不愿意对外开放他的噩梦呢? 显然,他的噩梦中隐藏着一些特殊的秘密。 难道此前,他的立场并不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吗?可他明明是一个人类啊! 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牧嘉实这么想着。 在他看来,徐北尽或许有些高深莫测、语焉不详,但仍旧是挺好打交道的。他不能说是一个真正的邪恶之人。 所以,徐北尽这么多年来的缄默不语,又是因为什么呢? 他明明知道真相,为什么又不愿意。或者,不能来拯救这些困在窄楼里的人类呢? 或许是因为名单已经确定下来,只等明天晚上进入徐北尽的噩梦。所以,牧嘉实不自觉地有点多想。 当徐北尽听到他们的动静,回过头,却看见牧嘉实怪异的脸色之后,他便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还没有搞清楚吗? 牧嘉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他心中的困惑: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您始终保持着沉默呢? 徐北尽微微一怔。 片刻之后,他叹了一口气:用你的话来说 牧嘉实困惑地看着他,心想,什么叫用他的话来说? 徐北尽说:我是一个失败者。 牧嘉实: 丁亿下意识想笑,但是随后意识到徐北尽话中的含义之后,面色又逐渐复杂起来。 徐北尽说:在此之前我无能为力。他苦笑了一声,抱歉。或许我的确应该早一点 不。牧嘉实打断了他的话,这不是你的问题。 徐北尽看着这名任务者。 牧嘉实那种锋锐、冷酷的本性再一次显露了出来:失败只会是一时的。早晚有一天,我们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他说,对,早晚有一天。 徐北尽看着他,目光格外的复杂。他甚至没有附和牧嘉实的话。 在牧嘉实看来,他的眼神中仿佛有着什么,难以言明的东西。 但是很快,徐北尽就掩去了那些情绪,他平静地微笑,并且说:是的,祝你们好运。 牧嘉实怔了怔,想要追问。 但是徐北尽却转过头,对丁亿说: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丁亿认真地点头:您说 徐北尽已经懒得理会这群任务者奇奇怪怪的敬语了牧嘉实是这样,丁亿也是这样。难道他对于这群任务者来说,就这么有距离感吗? 但是这个关头了,徐北尽不想理会这种东西。 你们想要逃离窄楼,就需要开启徐北尽停顿了一下,用你们的话来说,终极噩梦。 牧嘉实和丁亿全都愣了一下。 徐北尽说:我需要你说服尽可能多的任务者,在未来的某一刻做一件事情为了开启终极噩梦。 丁亿认真地点了点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终极噩梦中,有什么吗? 徐北尽搬出了之前说服戴无和苏恩雅的借口: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窄楼的出口,就在终极噩梦之中。 听了这话,丁亿还没有什么反应,牧嘉实的脸色却刷地一下就变了。 他想到之前与绯、巫见两人的戏言。 有什么是只有NE才知道的信息? 窄楼的出口在哪儿。 徐北尽说,窄楼的出口就在终极噩梦之中,而他知道如何开启终极噩梦。 所以徐北尽就是NE?! 第115章 噩梦 牧嘉实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徐北尽的书店。 等他将他们的猜想告诉了丁亿,恍恍惚惚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丁亿想了很久,很多的信息在她的大脑中掠过。她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是又多了许许多多的疑惑。 随后,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算了,不要想那么多了。他是NE也好,不是也罢,现在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解决眼前的困境。 牧嘉实也点了点头。 他想,即便他们猜测徐北尽就是NE,但是他们也不可能真的从徐北尽的口中得到答案。终究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 于是,他与丁亿道别,各自离去,去做他们要做的事情。 牧嘉实需要与其余的九名同伴商讨进入噩梦之后的事情。 第449页 值得一提的是,林檎居然也参与了进来。也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要求,还是徐北尽的要求? 反正也没人敢问。 巫见倒是有些蠢蠢欲动,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是想到林檎的武力值他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算了算了,好奇心害死猫,他还是好好做人吧。 其实牧嘉实对于林檎的加入,心中颇有一些费解。如果看在林檎的武力值上,那么或许他的加入,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不过,如果按照徐北尽的标准,那林檎却未必符合。 但是牧嘉实在仔细想了想之后,却愕然地发现,林檎还真的去过非常非常多的噩梦。 在其他任务者看来,林檎对噩梦毫无兴趣,也几乎很少主动参与进解决噩梦的过程。他几乎就是在噩梦中闲庭信步,格外悠闲。 因此,当林檎进入噩梦,任务者们通常就会忽略他的存在,把他当成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使用的终极武器。 在这种情况下,牧嘉实都忘记了,在这么多年里,其实林檎也是从未停歇,时常进入噩梦之中。他经历的噩梦,或许比其他任何任务者都要多。 只不过他从未离开窄楼底层,也从未对噩梦、对窄楼有任何正面或者反面的态度立场表明出来。于是,众人就好像将林檎当做了一个影子。 一个被所有人承认,却又从未正视过的,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 现在想来,林檎能毫发无伤地通关那么多个噩梦,即便他有那么强悍的武力值,也显得格外特殊。 毕竟,的确有很多噩梦可以用武力值莽过去,但是当然也有很多噩梦,是针对精神与大脑的。 光凭拳脚功夫,可不行。 一时间,牧嘉实难免对林檎产生了些许的困惑。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他现在其实没有什么时间来在意这件事情,他得考虑进入徐北尽的噩梦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 他们会不会分开?会不会一开始就遇到死局?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就迷失于噩梦之中? 这些问题都是牧嘉实要考虑的。他需要为他的同伴的性命安全负责。 此外,道具卡的分配也是一个问题。 有些任务者打算用自己的道具卡,婉拒了分配的提议; 而有的任务者则需要一些帮助,或者乐意帮助他人。不管如何,这终究需要牧嘉实去操心。 除了与徐北尽的噩梦相关的时候,有时候他们也会谈及末日,谈及他们获得的种种信息以及他们各自的猜测。 然而无论什么,说到最后,总是一阵叹息,谈话便再也无法进行下去了。 到最后,气氛逐渐变得沉闷起来,也只能聊一些与噩梦有关的事情,并且,仅仅只是关于噩梦本身。 至于丁亿要做的事情,徐北尽提出的要求对于她来说不算难,毕竟有终极噩梦的噱头在,相信不少任务者愿意配合。但是有些费时间,需要她慢慢去联系一些旧识。 总而言之,他们都忙碌了起来。 其实除了这群任务者,仿佛生活在飓风中心的徐北尽的生活,也没有那么平静。 他正用一种外表若无其事、内心焦虑万分的状态,等待着一个消息。 一个来自欧莱的消息。 在进入噩梦的前一天,他来到了他与欧莱约定的那间空屋子。 然后,在其中发现了欧莱留下的纸条。他做到了徐北尽让他做到的事情在弥尔顿族的网络中留下了一条信息。 或许他完全不知道徐北尽为什么会让他去做这件事情,他也不明白信息中的含义究竟是些什么。他甚至看不懂这条消息。 但是,总而言之,他做到了。 这就是比勒尔族。胆小、怕事、内向,但一诺千金。 徐北尽捏着那张纸条,在一瞬间,有深切的恍惚向他袭来。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 他站立了许久,终于,还是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想,现在,希望就捏在了他的手上。 而对于那些蒙在鼓里,对具体的情况不甚了解的任务者来说,他们唯一意识到的事情就是,在某一刻,窄楼好像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这种热闹最开始出现在窄楼居民中,随后很快就蔓延到了任务者中。 有些任务者莫名其妙地发现,那些原本浑浑噩噩、生活如同一潭死水的窄楼居民们,居然开始彼此沟通、交流、走动起来。 他们用一种表面平静、暗藏激动的态度互相奔走着,仿佛在传递什么令人欣喜的消息。 可要是任务者想去打听,他们就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现在任务者们可是已经知道了,这些窄楼居民也是他们的同类,只不过受到更多的规则束缚。 这件事情让不少任务者们觉得不适应,但是也要一些高呼「还有这种好事」特指那些对窄楼居民别有企图的任务者。 当然,那些恰恰就是不喜欢人类同胞的任务者们,反而哭丧着脸,只觉得自己被玩弄了感情。 不管如何,窄楼居民们的异动吸引了很多任务者的注意。 他们意识到窄楼中似乎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却不明白窄楼居民都在沟通一些什么事情。 他们为什么要奔走相告?平静死寂的窄楼生活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特殊的变化? 第450页 而在一段时间之后,任务者们居然也开始了如此奇怪的行动。 他们也开始用一种颇具暗示的眼神相互看看。 你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你也知道了? 是啊是啊。 一切都开始暗流汹涌。 有一个如同飓风一般的消息,在一两天之内就刮过了整座窄楼。 戴无、苏恩雅和丁亿三人放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刻意让对方保密。 因此,那些按捺不住激动心情的窄楼居民与任务者们,纷纷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当然,那只是私底下。明面上,每个人面面相觑,好像谁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然而六人法则告诉我们,两个陌生人之间,最多只需要六个人,就可以建立起联系。 因此,这些相互看看、好似懵懂无知的任务者,说不定还是从同一个人那里得知那个爆炸性的消息。 什么消息? 嘿兄弟!这事儿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再过一段时间,终极噩梦就要开启了!我们有机会离开窄楼了! 终极噩梦? 知道这件事情的任务者,又或者窄楼居民,不禁诧异地想,真的假的? 可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仿佛看到,一簇希望的火苗,在他们眼前猝然亮起,好像照亮了他们的全世界。 于是,他们也像其他人一样,不自觉地就奔跑了起来。 在某一刻,窄楼如同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楼栋一般,来来往往、热闹非凡,终于有了地球上人类聚集地的那种生机与活力。 但是一切都得看我们在这个噩梦中能否成功。绯用一种梦境般的声音喃喃说,如果我们失败了 巫见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说:我们会成功的。 他们此刻正在徐北尽的书店外聚集着。临近夜晚,他们等待徐北尽入睡,然后进入他的噩梦。 这几名任务者还有同样来到这里的丁亿与蒋双妹正三三两两地交谈着。 也有沉默的,比如牧嘉实和沈云聚,还有神情略微紧张的甲一和甲二。 但是如贺淑君这样活泼外向的人,此刻已经和蒋双妹、神婆等人聊得热火朝天了。 唯一不在这里的,却要进入徐北尽噩梦的任务者,就是林檎。他在书店里面。 其余这些任务者之所以聚拢在书店外,宁愿站在也不进入书店,一方面是因为徐北尽对于他们那种浓重的疏离感,另外一方面,就是因为 他们并不想打扰人家谈恋爱。 现在徐北尽和林檎的关系已经得到了外界的公认,然而遗憾的是,却没有得到徐北尽的认可。 但是林檎才不管那些。徐北尽只是嘴上别扭,心里怎么想的,林檎十分清楚。 他歪着头看着徐北尽,说:你该睡觉了。 徐北尽: 这颗小苹果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他怎么睡啊! 徐北尽无语片刻,只能委婉地说:你别盯着我。 好吧林檎移开了视线,但是仍旧杵在那儿,反正就是不走,你睡吧 徐北尽: 他们正在书店的二楼,徐北尽的卧室里。他就躺在被窝里。 床头柜上还放了一杯苹果汁似乎还是林檎放在那儿的? 当然,这间卧室徐北尽从未用过,偶尔过来也只是在床上躺着,闭目养神。他没有真的进入过梦乡。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现在躺在这儿,怎么都觉得不习惯。 更何况林檎就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存在感真是过于强烈了。 徐北尽叹了一口气,说:我真的睡不着。 林檎迟疑了一下,说: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徐北尽好笑地侧头看他一眼,干脆就着这个姿势说:你真的要进入我的噩梦? 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 徐北尽沉默不语。 或许是他的私心吧。任何人进入他的噩梦,沉沦其中,他都可以无动于衷,最多叹息一声。可是,这种事情要是摊在林檎身上,他就不愿意了。 但是,这话他也说不出口。他总不能说,他是因为担心林檎沉沦于噩梦之中,所以才不希望他进入自己的噩梦吧? 林檎进入他的噩梦,是最后的保险。况且,他们两个都默认,林檎应当进入噩梦起码,林檎希望知道,徐北尽的噩梦是什么。 总不可能,其他人都已经经历过徐北尽的噩梦,反而是林檎没能去过他心上人的噩梦吧? 他还想知道,这么多年来,困扰徐北尽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别担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檎已经来到徐北尽的身边。他蹲在床边,一双眼睛看着徐北尽,像是一颗乖乖的小苹果。 他试探性地碰了碰徐北尽的脸颊,然后说: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徐北尽沉默片刻,然后说:你又不知道我的噩梦中有什么。 第451页 能有什么?林檎故意用一种夸张的口吻说,不管是什么,都打不过我,是不是? 徐北尽被他给逗笑了。 所以啊,你就别想这么多。你老是想这么多,会变老的。 窄楼里不会变老。 等离开窄楼呢? 徐北尽想了想,突然说:所以林檎,你多少岁了? 林檎犹豫了一下,说:算上窄楼里的时间吗? 徐北尽怔了怔,不禁失笑:不算。算上的话,也太煞风景了。他轻柔地说,真的算上的话,我们都是老头子了。 那我也不知道我多少岁。林檎说,我没有以前的记忆。 徐北尽怀疑地看了看林檎的娃娃脸,心想,这样的长相还真看不出年纪,说不定年纪挺大不好不好,不应该这么编排林檎。 他努力憋住了笑意,然后说:我进入窄楼的时候,25岁。大学毕业之后,继承了家里的书店 他说着,林檎却突然说:别说了 于是徐北尽止住话头。 林檎说:等我们离开了窄楼,你再告诉我一切。他坦诚地说,你现在说,我总觉得你在安排后事一样别这样,北尽,我们可以离开窄楼的。 徐北尽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他说:如果我没法离开窄楼怎么办? 你声音为什么哑了?林檎专注地看着他,还有,你为什么不能离开窄楼? 徐北尽不回答这两个问题,只是问:如果呢? 那我就陪着你啊。林檎语气轻松地说,我这么喜欢你,对吧?而且,我本来对外面也没有什么记忆,你才是我的生命。 徐北尽望着他。 林檎说:你才是让我想活下去的意义。 徐北尽沉默片刻,不禁失笑:你已经这么喜欢我了。 爱。是爱你林檎格外直率地说,别人怎么喜欢、怎么爱,我管不着,但是我是这样喜欢你、这样爱你的。如果你无法离开窄楼,我们就一起留在这里,怎么样? 他歪了歪头,略微有些迟疑地说:就当在窄楼度一个,永远的蜜月? 徐北尽被林檎的话给逗笑了:谁会在窄楼这种地方度蜜月啊?小苹果啊,你可太幼稚了。 林檎默默地盯着他瞧。 被称呼小苹果,他没什么感觉,甚至有点沾沾自喜。可是幼稚? 他才不幼稚,他只是为了哄徐北尽开心。书里说的,这样可以让心上人开心。 徐北尽是不知道林檎在他的书店里都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籍和小说。 他只是在笑过之后,静静地盯着林檎看了片刻,然后说:好了,我们该去噩梦了。 林檎却皱眉:等等,你 徐北尽疑惑地问:怎么了? 你不会想着,让我离开窄楼,然后你自己在窄楼里孤独终老吧? 没有 真没有? 徐北尽无奈地说:真没有 林檎仍旧狐疑地看着他,他强调了一下:我不想和你分开,你明白吗?你不能抛下我。 徐北尽沉默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明白的,不会抛下你。 林檎就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徐北尽轻轻推了推林檎,说:我该睡觉了。 林檎说:等会儿,你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说什么?徐北尽故作茫然地看着林檎。 林檎有些不爽地眯起眼睛:我喜欢你然后呢? 徐北尽诧异地反问:你不是不想被拒绝吗? 林檎: 靠!世界上怎么会有徐北尽这样的男人! 徐北尽失笑,伸手摸了摸林檎的头发,然后说:逗你玩的别急,再等等。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你的心上人想矜持一下。 别矜持了,我就在这儿,特别迫不及待。 徐北尽: 他嘴角一抽,转而轻轻推了林檎一把,说:先做正事。 林檎不愿意走:做完正事就可以不务正业了吧? 徐北尽说:看你的正事做的怎么样。 林檎就点头,说:好吧他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来,转头看着徐北尽,有点犹豫不决地问,所以窄楼里,是可以不务正业的吧?有这个功能吗? 徐北尽一时无言。如果仔细瞧的话,他的耳朵都红了。 他只能故作镇定地说:我们可以试试看。 林檎盯着徐北尽瞧了片刻,然后说:所以你是答应我了,对吧? 第452页 徐北尽恼羞成怒:你快点走! 林檎格外得意地笑了一声,朝徐北尽招了招手,然后才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离开了。他可不想再惹徐北尽生气了。 徐北尽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林檎的背影,片刻之后,总算是平静下来。 他瞥了床头柜上的苹果汁一眼。不知不觉,近来他常喝的饮料好像就剩了这么一种,品牌也是同样的,也不知道林檎从哪儿找来这么多。 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易拉罐,上面印着几个苹果的图案。 林檎会把易拉罐拉开,插上吸管,然后随手递给徐北尽。 这种投喂一样的举动,现在林檎已经做得无比熟练徐北尽也已经习惯了。 徐北尽看了片刻,发了会儿呆,然后就安静地闭上眼睛,慢慢放松自己,寻找那种熟悉又陌生的、入睡前的迷蒙感觉。 不知道是因为疲惫了太久,还是因为林檎让他的神经得到了放松,不过几分钟之后,他就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书店之外,十几名任务者同时将目光放在了书店的传送门上。 他们都有了莫名的感觉,意识到跨越那扇门之后,就可以进入某一个噩梦。 这应该说是主脑NE给他们的提示,任何一个噩梦都有。但是,这一次却有一种格外心悸的感觉。 在这一刻,唯一较为放松的,就只有林檎了。 终于,牧嘉实开口说:走吧,我们进去。 任务者们跟上他的脚步。 丁亿目送牧嘉实等人走进书店的传送门。 夜色深深。窗外灰雾翻滚,仿佛风雨欲来。 丁亿几乎是着了魔一般,始终盯着那扇外表平平无奇的书店大门。不久之后,蒋双妹在她的身后轻轻叫了她一声。 丁亿回神,转身看向她,随后温和地说:走吧,双双。 蒋双妹点头。 她们,也将奔赴各自的战场。 牧嘉实想过无数次,在徐北尽的噩梦中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会看见什么。 是无数的疯子朝他扑来吗?是末日正在进行时的可怕场景吗?还是,他们进入窄楼的前因后果? 但是当他睁开眼睛,他却立刻就怔住了。 是灰雾。 无穷无尽的灰雾在他的面前飘散翻腾。他就站在灰雾之中。 前后左右,全都空无一人,只有他独自站在雾中。周围什么都没有,又仿佛隐藏着无数的低声细语,在他的耳边溢散着。 他几乎只有一瞬间,想到了他的同伴们。他担忧他们都去了哪里,如果分散的话,在这种地方,他们还能再遇到吗? 但是下一刻,牧嘉实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后出现在他的大脑中的,是如同周围的灰雾一般的,空茫、平静、死寂和虚无。 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又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他好像隐约明白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本应该感到震惊的,但是又因为一种出奇平静的情绪,而漠然以待。 这里是窄楼的垃圾场。 但是这里的垃圾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生活垃圾,而是,噩梦,和沉沦在噩梦中的人。 这其实分为两种情况:永恒崩溃的噩梦,和永恒沉沦的任务者,对应的即是沉沦的噩梦主人,和沉沦的任务者。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人类的沉沦,他们的意志疯狂,造成了噩梦的永恒崩溃。 噩梦主人疯狂,噩梦就会彻底崩溃,噩梦主人也会消失;而任务者疯狂 很难说,不知道他们对噩梦造成了什么影响,起码他们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窄楼中的人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只知道有时候窄楼中会消失一些窄楼居民; 有时候,也会消失一些任务者。 他们将这称为「沉沦于永恒崩溃的噩梦」。 然而实际上,他们并不是消失无踪。他们只是来到了窄楼的垃圾场来到了,窄楼外的这片灰雾之中。 他们永远停留在这里,沉沦在无限循环的噩梦之中。他们无法离开这里,只能成为垃圾场的囚徒。 他们失去了自我、失去了理智,只会随着噩梦不断坠入无尽的深渊。 永远、永远无法回到阳光之下。 而这些主动进入灰雾的任务者,同样如此。 多年之前,最初的任务者们还对窄楼外的情形有兴趣的时候,有一批任务者曾经主动走入灰雾之中。 他们再也没有回到窄楼,于是人们默默收起了好奇心,认为窄楼之外的世界并不属于他们。 而现在,牧嘉实就知道了,原来他们并不只是被灰雾吞噬了。他们是成为了灰雾的囚徒。 不过,像牧嘉实这些任务者,他们是通过徐北尽的噩梦进入到灰雾之中,情况就又有了转机。起码,他们还有机会恢复理智。 而办法就是 这些念头在牧嘉实的脑海中一闪而逝,他甚至没来得及想清楚,脱离这种状态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下一秒,一种更加恍惚、晕眩和沉重的感觉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朝他奔涌而来。 他脆弱、没有保护的大脑几乎在一瞬间就迷失在这样的昏沉之中。 他呆立在那儿,茫然了许久许久,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一些什么。 第453页 当他回过神,灰雾依旧,只是他却迷茫地看看周围,又看看自己的手,心想,他在这里做什么来着?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牧嘉实想了一段时间,想不出一个答案。他抬头朝前方看去。 那里,一扇若隐若现的门,就藏在灰雾之中。 第116章 一扇门 十名任务者踏入了他们各自的门。 徐北尽看到了这一幕。 他现在处于一种非常特殊的状态之中。他并没有开启直播,因为他知道,这一次直播中必然会有非常多让直播被截断的情况,所以他干脆就不打开直播了。 但是他仍旧可以看到其他任务者的行动。 这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是这个噩梦的主人,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噩梦的特殊性。 在这些任务者进入他的噩梦之前,包括此前林檎向他询问关于他的噩梦的信息的时候,徐北尽的态度都是非常一致的。 他无法告诉这些任务者,他的噩梦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而且,即便他能够说出来,任务者们恐怕也很难理解他的噩梦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的噩梦是关于噩梦的梦,是噩梦的集合。 但并非是林檎提出来的「梦中梦」,也并不是像此前天火降世那个噩梦中,可能会出现其他噩梦的场景。他的噩梦与这两种情况全都不同。 他的噩梦,就是其他那些噩梦,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合集。 在他的噩梦中,有着所有沉沦其中的任务者与窄楼居民,有着所有永恒崩溃的噩梦。 他们就如同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细胞,最终组成了这个庞大、混乱而癫狂的噩梦世界。 门,是在这个噩梦世界中通行的唯一手段。 任务者们走进一扇门,就可以去往那些「细胞」。而在那些「细胞」中找到另外一扇特殊的门,就可以去往其他的「细胞」。 这样的门,就像是窄楼中每一位窄楼居民都有的传送门。 那些传送门通往他们的噩梦,而在徐北尽的噩梦中,这些门同样通往噩梦,只不过是「细胞噩梦」。 细胞。他喜欢这个称呼。徐北尽想。 在这个噩梦中,有着数以亿计的「细胞」。 此前林檎曾经说,如果想要解决他的噩梦,那么是不是将他的噩梦中的噩梦,全部解决,就可以了? 而如果林檎看到这些细胞的数量,那么以林檎那简单粗暴的脑回路,恐怕也会迟疑许久,才能说,全部解决应该也是有可能的? 起码有机会? 然而这些细胞噩梦是无法被解决的。它们,以及它们中的那些人类,都是彻彻底底的崩溃状态。 如果它们能够被解决,那么NE也不至于将它们放置在「垃圾场」里面。 它们实际上,就是无用的垃圾。甚至是有害的、无法被回收的垃圾。 这些垃圾正在不停地重复着它们生命最后的情形。细胞噩梦在不断地重复,其中的人们也在不断重复自己曾经的行为。 他们就在小小的细胞中,生生灭灭,朝生暮死,永不停息。 所以徐北尽的噩梦是不会重启的。任务者们只会迷失其中,找不到出路。 如果他们死在了细胞噩梦之中,那么他们只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里危险、混乱,充满了疯子和不可理喻的离奇事件。这里就是窄楼的垃圾场。 《逃出生天》这个游戏,已经开始了很多很多年。最开始,所有的噩梦都在窄楼中。 后来,随着一批一批的人类逐渐沉沦,一批一批的噩梦逐渐彻底崩溃,很多危险至极的噩梦都来到了灰雾之中。 换言之,窄楼中现在的任务者,尤其是那些更高层的任务者,他们很多经历的噩梦,其实是已经经历过这么多年的筛选之后的噩梦。 真正危险、残酷到了极点的噩梦,实际上已经来到了窄楼外的灰雾之中。 但是,现在这十名任务者,为了离开窄楼,不得不来到徐北尽的噩梦,挑战这些已经「杀死」了无数任务者的噩梦。 他们无法解决这些噩梦,他们只需要拖时间。 如果他们足够幸运的话,又或者,NE真的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的话。那么,情况或许在很短的时间就会有出现转机。 这其实都得看NE的态度。 毕竟,徐北尽也无法操控这些任务者进入到哪一扇门,去往哪一个噩梦。 而现在,这些细胞都明明白白地展示在徐北尽的面前。 他同样处于灰雾之中,这是他的噩梦的某个角落。如果任务者们不进入那些门,那么说不定还可以在灰雾中找到徐北尽。 他仍旧穿着他原本的衣物、拥有他原先的清醒与理智。所有人进入他的噩梦,都会逐步走向崩溃与混乱,但是徐北尽好似全然不受影响。 但是他自己知道,当他进入这个噩梦,他的大脑、身体,就仿佛塌陷了一块,并且正在逐渐坏死。 他没有多少时间。 徐北尽眸色幽深,明明情况紧急,但是他却并不着急。说白了,着急也没有用。他必须等待一个机会。 他的目光看着展示在他面前的,这十个细胞。 那就如同从灰雾中飘散出来的十粒尘埃,然后被放大,形成了十个特殊的立体画面。 第454页 他可以看见那些小小的人影在细胞中走动、挣扎、死亡、复生,然后继续重复一切。 他失神片刻,心中升起了无数复杂的思绪。 窄楼中的那些任务者们,还有那些扮演者们,在惨嚎着、悲哀着他们在窄楼中凄惨的生活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想到过,在窄楼之外的灰雾中,还生活着比他们更加凄惨的生物? 那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生活了。 他们只是在这里存在。而是否活着、是否清醒、是否有着逃离的希望,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没有握在他们自己的手中。 而徐北尽多年来也无能为力。 他始终避免谈及自己的噩梦。他知道自己的噩梦或者说,窄楼外的灰雾中,都有些什么东西。 多年来,每一个清晨,他都站在窗外,静静地望着那一片翻腾的灰雾。 痛苦啃噬着他的心脏,而他仍旧无能为力。 理论上来说,他一旦进入这个噩梦,就会立刻消散、死去。 这种死亡意味着彻彻底底的消失,而非这些困在灰雾中的人类。 所以,直到他意识到NE态度、立场的转变,他才有了进入这个噩梦的打算。 而当他真的进入噩梦,他发现他的确是正在逐步迈入死亡,但是这个过程被延缓了许多,让他有了自救的机会。而必然只有NE插手了,才可能导致这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NE确实是改变了。 但是为什么? NE只是人工智能,它怎么可能发生改变? 这不符合常理。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事情促使了NE的转变。 徐北尽想要搞清楚这件事情,就必须联系NE。 而他联系NE的唯一办法就是 利用他的噩梦。 他的目光注视着那些任务者。 他心中默念着,快点、再快一点。快点发现这个噩梦的秘密,快点去往其他的细胞噩梦,快点恢复理智,快点找到那个他需要的细胞噩梦。 在关注着这些任务者的同时,徐北尽也在那些无穷无尽的灰雾尘埃中,寻找着他需要的那一颗「瓦砾」。但是这实在是一个过于漫长的过程。 同时也太难了。 他找了十分钟,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而看到那些细胞中,曾经的任务者和扮演者癫狂的样子,更是令徐北尽心生厌倦。 他只能忍住这种可怕的情绪,继续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同时,也时不时扭头去关注一下任务者们的情况。 徐北尽最为关注的,当然是林檎。 这不是因为他和林檎的关系起码不仅仅是而是因为,林檎那种超乎寻常的直觉,让徐北尽对他寻找细胞噩梦的前景颇为乐观。 而林檎进入的细胞噩梦,也让徐北尽颇感怪异。 那是第一个永恒崩溃的噩梦。也就是说,这个噩梦的主人,是整座窄楼中,第一个彻底崩溃、迷失在自己扮演的身份中的,扮演者。 徐北尽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他曾经在翻阅那本「更新日志」的时候,发现了NE报告这件事情的记录。 不过,NE报告的对象,并没有对这件事情做出任何评价或者措施。 甚至于,他们让NE以后不必报告这样的情况。或许,他们并不在意人类的崩溃。 时至今日,噩梦以及人类彻底崩溃的情况趋于稳定。 但是,这片臃肿的、庞大的垃圾场,其中象征的垃圾数据之多,也成为了NE的噩梦在最开始,灰雾只是灰雾; 而后来,灰雾也成为了一片场景的称呼。 因此,徐北尽对这第一个崩溃的噩梦,始终记忆犹新。 这个噩梦发生在一个中年人的身上男人,或者女人。 说不好。他们是一对结婚二十多年的恩爱夫妻,在成为窄楼噩梦的灵感来源之后,噩梦主人则一体两面,就如同柯绪和谢霁一样。 当疯狂在人类社会蔓延,他们各自的父母、孩子全都疯了,将这对夫妻当成了某日的三餐入肚,骨头则喂了小区里的猫狗。 这名可怜的扮演者在梦中不断重复这样可怖的经历,短时间之内就彻底崩溃。 可是,崩溃并非意味着平静与噩梦的停止,只是意味着,他彻底成为了那对夫妻,不断重复着被吃的宿命。 在他的噩梦中,场景当然不只有他们一家人,还有这对夫妻的同事、邻居、朋友。 整个噩梦,更像是一场奇特的案件调查过程。 邻居报警称住在隔壁的一对夫妻失踪了,并且这几天隔壁总是传来一阵肉香,又或者一阵恶臭。 警方在调查了这户人家之后,发现他们的水电近期使用得十分频繁,远远超过平常时候的使用额度。 此外,这家女主人的婆婆抱怨厨房的下水管道堵了; 孩子在抱怨冰箱里放不下想吃的雪糕了; 小区里的流浪猫和流浪狗更是凶性毕露。 警方又去失踪夫妻的公司进行调查,发现这对夫妻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人到中年,烦恼颇多; 家中老人身体不好,孩子要上补习班,邻居要走动,朋友要吃喝,总之样样都要钱。 他们勉力支撑,但也总是愁眉苦脸。 直到,他们彻底地失踪在这个世界上。 第455页 对于普通的任务者来说,当他们进入这个噩梦,他们会承担调查者的身份。 在进入这个噩梦的最开始一段时间,这对夫妻还没有被杀死; 而当他们被彻底吞吃入腹,那么噩梦就会重启。 任务者们如果想要解决这个噩梦,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阻止这对夫妻的死亡; 而想要达成真结局,则是要让这对夫妻的父母、孩子意识到,他们吃的不是正常的食物,而是他们的亲人。 这个噩梦并不算难,然而可惜的是,这名扮演者还没有暗中推动任务者打出真结局,他自己就已经疯掉了。 也就是说,他彻底无法摆脱这个宿命了。 除非有一天他能够恢复神智,重获清醒的头脑,并且离开窄楼。 可能这样梦魇般的经历会让他终日噩梦交加,精神趋于崩溃,但是总有一天,他应当能够恢复往常的模样。 而一切,或许都取决于,这十名任务者的行动。 林檎在进入这扇门的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眼前一暗,随后又是一亮,他便清醒了过来。他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昏暗的楼道里。 他有些不耐烦,想着他要去找徐北尽。可是他的直觉好像失灵了,压根就没有给他指出徐北尽所在的地方。 他想,所以徐北尽不在这扇门的后面? 那他会在哪里? 林檎有些困惑。 从外表来看,林檎看起来并不像是忘记了关于进入这个噩梦的始末。他好像仍旧清醒,并非如同其他任务者那般昏沉。 但实际上,林檎只记得徐北尽了。 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进入这个噩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只是知道,他要找到徐北尽那是他喜欢的人,所以他一定得找到他。 但是徐北尽会在哪儿? 林檎想了片刻,想不出来。 不过他知道一点,既然徐北尽不在这儿,那么,他就得离开这儿。 怎么离开? 林檎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将目光投向楼道上方的一间房屋。 那里传来了一些特殊的声响。 林檎凝神去听,超凡的五感使他很快就听清了那声音究竟是什么。 那是剁肉剁骨头的声音。一声一声,仿佛敲在人的天灵盖上一样。 如果是普通任务者在这昏暗的楼道中听见这样的声音,那或许已经吓到腿软了。 被曾经的网络信息时代荼毒的人类,可以轻易地得出结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林檎并没有这个困扰。 他一没有关于地球的记忆,二不会因为这点点诡异的气氛,就觉得恐惧。 他好像从来没有觉得恐惧过。 他只是想,如果那儿有声音,那就说明,这个场景的重点,就在那儿? 于是他迈步上了楼。 徐北尽简直不忍直视随后发生的事情。 林檎先是敲了门,然而无人开门,于是他就用蛮力拆了房门,走进了那间屋子。 他无视了脸上手上满是血迹的两名老人,还有拿着根手指骨舔着血液的小孩,转了一圈之后,直觉将他指引到了冰箱前面。 然后他打开了冰箱门。 弥散的灰雾从冰箱门中喷涌而出,几乎在一瞬间就遮掩了林檎的视线。 鼻端本来浓郁的血腥味变得若隐若现,房屋中的几个人也成了虚无缥缈的幻影。 随后,一扇大半隐在灰雾之中的门,出现在林檎的面前。 他知道这就是离开这个场景、去往下个场景的通道。这些门,就是在徐北尽的噩梦中通行的办法。 林檎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他几乎是用作弊的办法离开了这个细胞噩梦。 然而,其他的任务者却没有这么轻松。 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将最初的门后的世界,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噩梦去解决。 他们忘记了他们是在徐北尽的噩梦之中,也忘记了进入这个噩梦的使命。 他们还没有彻底沉沦在这个噩梦中,但是却也未必那么清醒了。 他们徒劳地投身于那些已经永恒崩溃、陷入不断重复和无限轮回的噩梦之中,并且希望解决他们。 在这九名任务者中,第一个意识到不对劲的,是牧嘉实。 牧嘉实在一个银行的场景中。 那些银行职员因为一名老者过来存款的态度不太好,而产生了一些口角;不仅仅是与老者之间,还有彼此之间。 然而随后这场争端不断地升级,最终造成了一场血案。 当银行里的所有人死去,这个场景就会发生一次重启。 牧嘉实浑浑噩噩,在一开始,他自己甚至都卷入了这场血案之中。 死亡的痛苦使他略微清醒了过来,他想要阻止这场杀戮。 但是,他总是功败垂成。要么,是因为他阻止了一名银行职员训斥老者,却没能阻止另外一人的手伸向那大笔的现金; 要么,是因为他阻止了银行职员,却没能阻止老者那趾高气昂的态度。 最后,他几乎无奈地在老者进入银行之前,抢先关闭并且锁上了银行的大门。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他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锁着的大门; 银行内的血泊; 第456页 透明玻璃门外盛夏的街道;十字路口,马路对面的图书馆; 繁华的城市中心却荒无人烟,偶有几个疯子一样的人影从街边闪过。 这种种场景让他怔了许久。他觉得这些场景有哪里十分眼熟。 之前一段时间他压根就没有关注银行外的情况,因为银行里面的那些疯子就让他焦头烂额了。 但是就是因为这无意中向外看的一眼,他发现了门外的场景是如此熟悉 但是,他完全想不起来,他究竟曾经在哪里遇到过这样的画面。 他的大脑如同一团浆糊,一切都含含糊糊、不清不楚。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干什么,他茫然地阻止着银行内的血案、阻止着自己的死亡。 他甚至主动将那名引发争端的老者拦在门外。 但是也就是这一刻,他突然想,他为什么要留在银行里?他也可以离开这里啊? 这是几乎无解的难题。老者的确可以拦住,但是他却还是和这群疯狂的银行职员待在一起,而迟早会有下一件事情点燃他们的怒火与杀戮渴望。 银行的血案是不可能被阻止的,他应该放弃徒劳的挣扎、离开这里。 牧嘉实念着这句话,某种奇怪的驱动力和某种特殊的迟疑不定,让他在离开与不离开这两个选择之间,来回思索。 他不觉得自己是如此犹豫不决的人,但是他就是被某种东西束缚住了。 他的大脑。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大脑。 不。他为什么会为自己的大脑感到骄傲?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牧嘉实在一片混乱中徒劳地思考着。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应该离开这里。因为银行里他已经转遍了,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只是有那么几个疯子而已。但是外面,外面还有那么大的场景。 他应该去看看的。收集信息才是第一位的。 可又是什么阻碍了他的脚步? 某种暗示?某种不可思议的、居高临下的叮嘱?他感到了某种离奇的、怪异的情绪在他的心底蔓延着。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盯着上锁的银行大门看了一会儿。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拉开了这扇门。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听见身后那些疯狂的银行职员们,发出了不甘而憎恨的吼叫声 在这短短几次的循环之中,牧嘉实已经被他们杀了好几次。 这些银行职员,就仿佛在拿这个外来者泄愤一般。 或许,不仅仅是直觉驱动着牧嘉实离开这里。对于死亡的恐惧与痛苦,已经超出了他自己的承受能力。所以,他必须离开了,这是求生的本能。 当他打开银行大门,并且往外踏出一步,身后一切的声音、柏油路面上闪耀的阳光、空气中灼热又腥甜的某种恶心气味 那一切令他不适应的东西,都消散在了浓重又静谧的灰雾之中。 他看见一扇新的门,展示在他的面前。 牧嘉实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 随后,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新的场景。 这是一间略微古老的房子,裸露、肮脏的水泥墙面让人觉得有些阴森,仿佛每一个角落都藏着无数的灰尘。 从这里的窗户看出去,他看到了碧绿青翠的大山,还有山上一条条的黄色泥土路。 这些泥土路连接着坐落在大山脚下的一片村落。 牧嘉实的耳边十分的安静,只是有一些昆虫鸣叫的声音。 但这明明是傍晚,通常情况下,这样山中的小村落,会在这个时刻燃起炊烟,人们从农田里赶回家吃饭。 他们会牵着哞哞叫的老黄牛,会与邻里相互打招呼。小孩子会嬉笑着与同伴告别。 但是在这里没有。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一种异样的宁静。 这一刻,仿佛宁静也成了某种沉重宏大的声音,拼命地往他的大脑里头灌着。 牧嘉实站在这栋房子的二楼卧室里。他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村落,心中升起浓重的不祥的预感。 隔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从二楼去往一楼。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银行里的遭遇使他获得了些许的清醒。 他已经意识到,如果想要离开这里,就要去找这片场景中,一扇特殊的门。 只有找到那扇门,他才有可能脱离这必死的局面。 牧嘉实不禁想,这片场景,也如同那个银行一样危险吗? 如果这是他能决定的,那么他真希望,这两个场景截然不同。起码,他希望这片场景中,他不用再死了。 死亡实在是一件令人难受的事情。 在这户农家小院的一楼院落,他遇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她紧张的时候,会死死地咬住嘴唇。 牧嘉实几乎是一眼,就莫名其妙地发现了这个特征。 他心中不禁暗想,为什么他会本能地注意到这一点?这个女人真的是他的熟人吗? 这个看起来有点神经质、过度紧张和焦虑、嘴唇不断蠕动仿佛喃喃念着什么的女人 是他认识的人吗? 第117章 一场赌博 绯焦虑得要命。 这已经是她在这片莫名其妙的村落场景中,度过的第四个轮回了。 每一个轮回都格外漫长,她在绝望与希望的两个极端中反复横跳,最后却总是难免沉沦于绝望的境地之中。 第457页 即便一切都会重启,可是,如果这样的重启也注定了她的失败,那么重启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让她再多遭遇一次失败吗? 就如同之前的牧嘉实一样,绯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个场景中,她可以离开; 她只是不停地思考着,如何解开眼下的困境,却没有想过,她完全可以逃离这里。 这是一个有些落后于时代的守旧村落。住在这里的人们,还保留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传统习惯。 这里的人们靠种田收获日常的粮食,又时常会去山上捕猎或者采集。 不过,他们的后一代,有不少都走出了这片大山,接受了新时代的想法与思潮。 但是或许是有一些事情出了岔子,所以,这片村落反而变得越来越排外了。 按照绯这几次循环调查出来的线索推断,很有可能是因为,其中一名走出大山的孩子,因为认为自己的家乡让他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所以偏激地选择了与父母长辈断绝关系与来往。 自他离开这里,这个孩子就再也没有回来。 对于这样一个守旧、封闭的村落中的家庭来说,供养这个孩子上学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他们可以在这片小小的区域里自给自足,但是当他们走出这片养育他们的土地,他们就会意识到自己与外界的差距。 所以,当那个暗地里被称为「白眼狼」的孩子出现之后,这片村落的村长就悲哀地、愤怒地提出,以后不要再送孩子出去上学了。他们可以在这片土地生活得很好。 他们完全可以成为这个世界上的桃花源。 不过,与那个孩子同龄、并且同期出去上学的孩子还有好几个。 这几个孩子,只要他们自己愿意,并且家中父母长辈也同意,那么村长也不会故意为难他们。 只是村长仍旧要求,在他们上完学毕业之后,需要回到这片村落。否则的话,就当没有养过这个孩子。 这种极端排外的思想让绯多少有些不理解。但是,她只当这是一场梦境,是个虚幻的地方。所以,她没怎么特别在意这种现象背后的想法与本质。 她只是关注着,她要如何解决自己的困境? 她的身份,是那些外出上学的孩子们的大学同学。这几个孩子在高考的时候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在大学中也来往甚密。 他们的大学同学对这个神秘的村落感到了好奇,因此在大学毕业之后,决定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一次毕业旅行,也算是体验一下纯正的农村生活。 也恰好,这几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决定履行自己当初的承诺,回到家乡与父母长辈一起生活。 于是,他们在得到了老村长的认可之后,就带着几名关系不错的同学们回来了。 他们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一整辆班车,来到这座与世隔绝的村落。 这片村落,虽说本质上排外,但是朴实的村民们,特别是那些孩子们的父母,仍旧对这几个来到这里作客的大学同学十分热情友好。 他们的毕业之旅,在一开始也进展得十分顺利。他们尝试了下地种田,尝试了上山打猎,尝试了在树林中寻找野味,尝试了喂鸡养鸭。 对于他们来说,这就像是一场大型的农家乐。都不用长辈招待,他们那几个从小谙熟农活儿的同学们,就可以让他们玩得开开心心。 整个旅程大概有一个礼拜。日子平平稳稳地度过了前面五天,然而就是第六天的时候,情况出现了变化。 不,应该说,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早已经在潜移默化地改变。 只不过,这几个外面来的孩子,从来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逐步来临。 况且,就连他们自己,也成了危险的一份子。 他们,为这个与世隔绝的村落,带来了疯狂。 绯一如之前几次,在第六天的傍晚清醒了过来。她知道,再过一会儿,她所使用的这个身份的同学就要找过来了。他们邀请这些人去吃一顿饯别晚宴。 而这当然是彻彻底底的鸿门宴。 在第一轮循环的时候,绯没有意识到危险性,直接去了,然后死亡。 第二轮循环,她选择了离开,但是直接就被村落中的其他人抓住,再一次死亡。 第三轮循环,她学乖了,各种旁敲侧击,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疯狂,正在这个小小的村落里蔓延着。而那些村民,都认为,他们这些外来者的到来导致了这样蔓延的疯狂。 于是,在老村长同意之后,村民们决定先杀死这些罪魁祸首,尝试解决这样的疯狂。 尽管绯已经意识到这场鸿门宴发生的原因,但是她仍旧难逃一死。 因为,她所谓的「同学」,那群同样来自外面的大学生,好像也已经被那些偏执的村民传染了。 总共有七个来自本地的大学生,十二个来自外界的大学生,而后者中的八个人,都已经倒戈了。 他们就像是那群村民一样疯狂。 而那是什么疯狂? 绯突然意识到,三轮循环,她其实还没有真正明白,发现在这片小小村落中的疯狂,究竟是什么。 她正在沉思着,二楼突然走下来一个男人。她没看他,只是淡淡说:休息好了? 这个男人也是她的同学,没倒戈相向,但是绯也无力与这群所谓的同伴,探讨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境。经历了三次的失败之后,她已经十分烦躁了。 第458页 但是随后,她突然听见那个男人跟她打招呼:那个你好?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绯猝然抬头,仔仔细细地盯着这个男人瞧了瞧。她发现这人已经变了一副相貌,但是她的大脑却提醒她,这就是那个人,他的身份就是之前三轮循环中,和她一起被疯狂的村民杀死的同学。 但是他明明已经换了个长相。而且,居然还令她觉得有点眼熟? 那种熟悉感只是一闪而逝,绯仍旧思考着与眼下这片场景有关的问题。 她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于是大喜过望地问:我明白了!你是不是,也不属于这个地方!我们都是外来者吗? 外来者?那个男人有些惊愕,又有点狐疑地问,我是从另外一个地方来的。我穿过了一扇门,然后就莫名其妙到这个地方来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门绯下意识惊叫,随后一阵恍惚袭上了她的大脑,对,门灰雾噩梦?灰雾,是不是,灰雾中的门? 对面那个男人惊讶地点点头:对!是灰雾中的门! 太好了!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就好像对上了什么暗号一样,他们迅速地熟悉起来,并且交换了彼此的信息。 牧嘉实在犹豫了一下之后,也屈从于直觉的催促,说出了自己之前的银行中的经历。 绯愕然说:居然是这样!我完全没有想到,我一直困在这个场景里,我以为解决这个场景就可以了原来,可以离开? 可是怎么离开?牧嘉实问,你在这里这么久,有发现什么离开这里的办法吗? 办法离开这里绯咬了咬嘴唇,我知道的唯一办法,是去山的另外一边乘坐去往县城的班车。我们就是这么过来的,那是辆二十座的小客车。 但是,那辆车是隔天发车的,所以明天中午才有。这个也是我们原先打算离开这里的办法。但是这就首先得活过今晚才行。 班车吗?牧嘉实思索着,不、不对。我们要找的是一扇门。我们是要离开这个场景,而不是离开这片村落。 他又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对,我们要找一扇门。 特殊的门吗? 我也不知道。牧嘉实一时间有些茫然,我离开银行的时候,只是打开了银行的大门。那的确是离开银行 绯有些困惑。 牧嘉实解释说:比如说,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村落,还有我之前在的银行,这可以称作为主场景。 我之前脱离银行,是实际意义上的「走出」主场景。 但是,在这个主场景中,我们恐怕没有时间走出主场景。既然离开的办法是有的,那么也就是说,不需要「走出」主场景,就可以离开这里。 我们需要寻找主场景中的一扇门。它可以帮助我们脱离这个困境。 绯点了点头:一扇门会是什么门?有什么特征吗? 牧嘉实苦笑着摇摇头:不好说 绯不禁叹了一口气,她盯着这个小院子的大门,喃喃说:如果是这扇门就好了。 牧嘉实想了想,说:我觉得不太可能。或许,这扇门是与主场景密切相关的某个象征?真相之门? 或许吧绯思考着,这么说,我们还是要找出这片村落究竟都隐藏着什么秘密。村民说的「疯狂」,究竟是什么? 去找找看吧。不过牧嘉实迟疑了一下,你还撑得住吗? 他听绯说,她已经死了三次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绯面色苍白,缓缓说:可以她心中一动,带着一种微妙的情绪,低声说,我们总该继续我们要做的事情,不管艰难险阻。 牧嘉实突然无言。 轻微的困惑在他的大脑中一闪而逝,却没有得到他的重视。 他只是在想,是的,他们总得脱离这个主场景。不然的话,他们或许会沉沦在永恒的死亡之中吧。 就在这个时候,院落的大门突然传来了一声声的敲门声。 糟糕!绯惊叫了一声,那些人来喊我们过去吃饭了! 她光顾着与牧嘉实交换信息,却忘记他们眼下的困境了。 她焦虑地对牧嘉实说:不管去还是不去,最终的结果都是死亡。你觉得,我们这一次是去,还是不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大门。 牧嘉实思索片刻,却突然提出了一个新的角度:如果假装我们不在,不开门,会怎么样? 绯的手已经碰到了门把手,但是下一秒却仿佛被烫到一样,又立刻放下。她喃喃说:我我不知道。我没有试过。 牧嘉实思索片刻,然后说:这样,我来开门,跟他们去吃饭,顺便找找看他们说的疯狂是什么意思。 第459页 然后我说你之前心情不好,出门散散心,等一会儿就回来。 你之前死亡了太多次,现在状态也不好,还是别出去了。正好,你可以在这里理理之前获得的信息,看有没有什么被忽略的东西。 绯有点尴尬地点点头。 牧嘉实不以为意,因为现在绯的脸色的确有些吓人。让她跟上的话,说不定还会拖后腿,不如让她在这儿尝试一下新的可能性 不管是死了还是活着,都有其验证出来的结果的相应价值。 牧嘉实在心中格外冷酷地分析着。 不过表面上,他只是笑了一下,说:没关系,你好好休息。 他目送绯走进小楼,然后转身开了门,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打了个哈欠,抱怨着说:谁啊?正睡着呢 外面站着的是一个神情有些焦虑的青年男人,根据绯刚才告诉牧嘉实的信息,这人的名字是谭鸣,是从这片村落走出去的孩子之一。 他看看牧嘉实,又探头看看院子里面,不由得问:绯呢? 这个场景还挺智能,居然自动替换了他们的名字牧嘉实暗自想。 他装出一副迷茫的样子,说:什么哦,我想起来了,我睡觉之前,她说她心情不好,要出去走走。现在还没回来呢。 他又打了个哈欠,估计是去山边上看小瀑布了吧,谁知道呢。 在这附近,的确有条小瀑布。 而牧嘉实说出这条瀑布的存在,也是为了误导这些村民。 那条瀑布距离有些远,一来一回估计得要一个小时。这功夫,黄花菜都凉了。 果不其然,听到牧嘉实提及小瀑布,谭鸣的表情也平静了一点,大概是知道了去哪儿找人,所以也不着急了。 他点点头,说:我来叫你去吃饭的。你们明天就走了,今天做一顿大餐招待你们。 牧嘉实故意有些犹豫地说:那不等绯了吗? 会有人去找她的,别担心。谭鸣故意说,你可别说,为了她,你都不愿意去吃饭了。 牧嘉实赶忙说:饭还是要吃的。 他们便走出了小院子。离开的时候,牧嘉实顺手就把门给锁上了,以防有人进到院子里发现了绯的存在。 谭鸣看了看他的举动,知道院子里还有贵重物品在,所以也没说什么。 他叫牧嘉实先往他指的房子走,自己则跑到了一边,估计是叫人去瀑布那边找绯。 牧嘉实也乐得轻松,自顾自走了一段时间,就突然发现谭鸣不知道从哪儿突然蹿了出来,走到了他的身边。 牧嘉实暗自想,看来比起他们这些外来者,这些土生土长的村民,还有像谭鸣这样,从小生活在这儿的人,必然十分熟悉各种近道和小路。 这样的话,就要尽量避免追逐战了。牧嘉实想。 面上,他若无其事,只是奇怪地问:诶,谭鸣,怎么不见人啊?大伙儿都去哪儿了? 谭鸣略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不是都为了你们的饯别饭,忙着呢吧。 牧嘉实又故意用一种亲热的语气吐槽说:你们可真是从来都是接风宴最热闹,怎么你们这儿就成了饯别饭最热闹了? 谭鸣有点尴尬又有点自得地说:我们这儿就是这样的。和外面不一样。 那确实,我来这么几天,就已经发现了。牧嘉实慢慢将话题引导到与这个村落有关的事情上,怪不得你大学的时候,一直心心念念要回老家。这和城市里可不一样啊。 他字字句句都在暗自吹捧着谭鸣的家乡,令这人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尴尬,缓慢转变成了一种强烈的自鸣得意。 牧嘉实便说:你这顿饯别来的正好,我正想在吃饭的时候问问,我能不能也一直生活在这儿呢。 谭鸣大吃一惊,赶紧问:什么?什么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地方没压力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完全自给自足,和城市里的生活一点儿也不一样。 牧嘉实倒是挺真情实感地感叹了一句,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一直生活在这儿。你说,在那种大城市打拼一辈子,连一套房都捞不到。 这种日子有什么好过的?别的不说,你看我毕业这段时间找工作顺利吗?烦都烦死了! 诶,说真的,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这么说,你的长辈,还有那名老村长,能同意吗? 谭鸣的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了挣扎的表情。 而牧嘉实平静地等待着。 他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人有些焦虑过头了。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参与到亲人的杀戮行为中,他就不可能是这种焦虑的状态。 他现在,更像是半推半就,不敢反抗自己的长辈与亲人,又不想真的伤害自己的同学。 只不过,在亲人与同学之间,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前者。 但是现在,牧嘉实表露出了,某种起码在谭鸣看来,就像是「弃暗投明」一样的行为,这就让谭鸣瞬间就动摇了。 第460页 说到底牧嘉实暗自眯起眼睛谭鸣在离开这片村落之后,心就野了。 牧嘉实提到了大城市的压力,这就将谭鸣瞬间从乡野田间穿越回了繁华城市。 而在后者这样的情形里,牧嘉实才是他更加熟悉的同伴,而并非他的亲人。 他会立刻想到之前在大学中,与这几名同学打打闹闹的欢乐时光。 从繁华、便捷的都市,回到这烧饭都得自己在灶下面生火的乡下,谭鸣恐怕,十分不习惯吧。 牧嘉实不求谭鸣能站到他的这一边,只求谭鸣起码能将真相告诉他,让「同学」死得瞑目。 事情就如同牧嘉实预想的那样,谭鸣在犹豫片刻之后,就长叹了一口气,说:别,你别这样说。 如果牧嘉实这样说的话,那怕不是瞬间就把几个村民惹怒,招来血溅当场的后果。 牧嘉实便诧异地问:为什么?他顿了顿,不会你们这里,也跟大城市里一样,搞个什么户口之类的? 不、不是。谭鸣有点无语,我们这儿有个屁户口啊!这地方的教育医疗约等于零好吗?户口有啥价值啊。 牧嘉实耸耸肩:土地啊 他想,不错,谭鸣看起来已经被他带回了城市的语境中。 然而提及「土地」这两个字,谭鸣却突然有些变了脸色。 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终于说:我说真的这几天,村子里的气氛不太好。 气氛不太好?牧嘉实继续装傻,我怎么没发现? 谭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静默地走了片刻。 山头上,太阳在挣扎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落了下去。而谭鸣也在挣扎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开口了。 他说:有几个人疯掉了。 疯了? 谭鸣说:他们他们好像开始崇拜一个,土地神。 牧嘉实的表情一动。 不,不是你想的那种,自然崇拜不是。谭鸣苦笑了一下,我刚听说的时候也以为我还跟我妈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历史上又不是没有。 牧嘉实静静地听着。 谭鸣又说:但是不是你想的那种,正常的,自然崇拜。是 他们准备干什么? 活祭说完,谭鸣紧张地四处看看,然后才继续说,他们说,外乡人触犯了土地神的尊严。说你们我们,这段时间耕田、打猎之类的,是冒犯土地的表现。 所以,他们要用你们我们的鲜血,去祭拜土地神,让土地神消怒。 牧嘉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学生会死等等,也不对啊。 现在谭鸣的表现明明就是站在那群邪教徒的反面的,为什么还会把他们带到那场鸿门宴 牧嘉实突然明白了过来:所以,另外那些村民是怎么想的? 谭鸣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沮丧地说:他们觉得,外乡人就是造成那些疯子的罪魁祸首。 牧嘉实微微皱眉,随后松开。 谭鸣看着牧嘉实,发现牧嘉实无动于衷,就用一种近乎恐吓,也近乎绝望的语气说:如果你们死了之后,情况还没有发生改变,那么,就轮到我们死了。 牧嘉实心想,好家伙。不管正的反的,总之都是个死? 怪不得绯即便没有赴这场鸿门宴,她也还是死了。恐怕,就是被那群邪教徒给抓住,然后杀死了吧。 牧嘉实一时间觉得情况有些棘手。 在这片村落中,谁都是他们的敌人,除了他们的同学。 但是,同学中可能有谭鸣这样的二五仔,也可能有绯说的叛徒。 分清立场就已经挺难的了,还得逃生。 他暗自摇了摇头,总觉得转机可能不在这些村民身上。 那些都只是危险罢了他理所当然地思考着。 但是也就是他想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他突然有些困惑起来了。 「危险」?什么「危险」?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这些村民? 而且,「只是」?那是要他们性命的东西,为什么他会使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形容和语气? 他思索着,可是却无法得出一个答案,就仿佛,他的大脑也被一些浓重的灰雾笼罩着,压根就无法想起,他在意和思考着的这些问题,究竟拥有怎样令人震惊的幕后真相。 所以牧嘉实在思考片刻之后,就果断放弃了。 他只是问谭鸣:这样的事情你不打算反抗吗? 谭鸣摇了摇头,用一种迷惘的、沉重的眼神望着远处起伏的山脉。 他用一种虚无缥缈的声音说:不这或许就是,这片土地需要我去做的事情或许如此我在这里出生、长大。或许,也的确到了应该还债的时刻了 牧嘉实听着,忍不住侧头看了看这位「同学」。 第461页 他想,好的,原来村子里所有人都疯了。只不过一个疯的程度深一点,一个浅一点。 他不禁沉沉地叹口气。 或许是因为提到了这个话题,接下来他们一路无话,气氛十分沉默。 又走了三五分钟,他们抵达了鸿门宴的抵达老村长的房子。 沈云聚和叶澜面面相觑着。 在徐北尽面前的十个现在是八个细胞噩梦中,沈云聚和叶澜的经历是最为莫名其妙的。 他们先是各自去了某个细胞,然后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有所领悟。 总之,他们都找到了细胞中的一扇门,然后成功逃离了最初的那片场景。 然后他们就遇到了彼此,并且,陷入了这种沉默不语的状态。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周围的人全都这样。他们身处一片空旷的广场,这里坐满了无数的人,粗略看去,就有成千上万。周围人身着黑袍,而他们也是。 他们盘坐静坐在这儿,仿佛是在举行一个特殊的仪式。 那种静默的、压抑、宏大的气氛压得沈云聚和叶澜喘不过气。 他们两个差不多是面对面,但也有一些角度的差异。这让他们两个看到的东西是不太一样的。 基于某种特殊的感应,沈云聚和叶澜都已经意识到,对方是不同的。 他们与这个地方的氛围格格不入,并且压根就不可能融入。 但是沉闷的气氛依旧压得他们没法说话。 是因为,说话声会打破此刻的宁静吗?还是因为,某种危险的征兆? 那特殊的气氛使他们的第六感不断鸣叫,警告他们不要说话,不要随意挪动。 就这样静静坐着,等待着。 他们两个人都是耐得住性子,甚至本身就是沉闷、冷清的人。 所以,尽管天气十分炎热,阳光如火焰一般洒在他们的身体上,穿着的黑袍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但是他们仍旧十分淡定地维持着原状,只是偶尔交换一个眼神。 若是贺淑君或者巫见在这儿,恐怕不多时就要嚷嚷着难受、无法忍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即便是以沈云聚的耐性,他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 突然,一阵震天响的声浪从广场的中央传来,轰地一下就让沈云聚立刻一个激灵,下意识探头望去。 那是什么? 他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不,说不定是已经破了。 一股灼烫的、带着令人发晕的热气儿的冲击波,瞬间就掀翻了他的身体。他在空中漂浮起来的时候,差一点惊呆了。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啊。 又是片刻,他就死了。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碾碎,又或者是彻彻底底地消散在空气中说不好。 沈云聚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只是茫然地失去了神智。 他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念头,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他好像只是简简单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变质、融化,毫无惊喜地变成一滩烂泥一样的东西,然后一片黑暗。 当一切重新开始,沈云聚甚至在想,他真的经历了那一切吗? 还是说,那只是一场梦境般的、虚假的幻想?那应该是吧,似乎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 可是当他抬起头,看到他侧对面,叶澜那张苍白如鬼的面孔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不、那不是。那是真实的,是他们体验过的东西,是死亡。 他与叶澜面面相觑地对视了片刻,然后不约而同地惊跳起来,不顾周围被惊动的黑袍人的谩骂和争议,拼命地扒开一切挡路石,逃出去。 在热浪中融化,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尽管那一切都很快,快到沈云聚的大脑都来不及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死了。但是这可真是一场噩梦啊。 他们顺利地逃了出来。然后沈云聚不禁如此感叹。 他们远离了那片广场,尽可能地。本能驱使着他们孱弱的双腿快速摆动,好似要逃离那样恐怖的遭遇。直到叶澜突然说:够了 于是沈云聚也停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逃没有用。 叶澜回头看着那片被黑袍人坐满的广场。他们起码跑出去三四百米。 然而没有用,这是某场灾难的正中心,他们躲开这么一段距离,也于事无补。 叶澜扭过头,冷静地问:还有多久? 半个小时四十分钟,可能。沈云聚说,我不太记得了。 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叶澜点了点头,那么问题就是,我们需要找到一扇门一扇门。这样才可以逃出去。 沈云聚低沉地说:是的。我之前,就是这样逃出去的。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困惑地说:哪儿有门? 这是一片广场,可能是某座城市的中心广场,周围都是大片的空地和绿化虽说现在已经枯萎了大半。 总之就是,哪儿有门?这地方空空如也、连个建筑都看不到。 叶澜沉吟了片刻,然后说:我们,继续往前走走? 第462页 沈云聚点头同意。 不管怎么样,秘密与真相终究隐藏在附近的这片场景中,不管是与那群黑袍人有关的信息,还是他们需要的那扇门。 当他们放眼望去,这才发现,其实在大批的黑袍人外围,还站在一些围观的人。 他们可能是因为好奇,所以特地到这儿来看戏,也可能是想要参与到这样的活动中,却仍旧面露挣扎,不知道因为什么而迟疑着。 沈云聚与叶澜对视一眼,然后各自走向一个围观群众,询问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几分钟之后,他们重新汇合,交流着彼此收集到的信息。 杂质教派。沈云聚用一种非常复杂的语气说着,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神迹? 天火降世。 叶澜几乎是下意识说出了这个词。 然而下一秒,她自己都愣住了。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词,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说出这个词。 她暗自想着自己说出这个词的原因是指刚才那场灾难就是天火降世吗? 可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想,而且,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一点? 这件事情太令人奇怪了,可是叶澜的心中却没有太多的震惊。她只是愣了一下。 随后她暗自喃喃说:难道这与我们消失的记忆有关吗? 沈云聚在旁边说:某种,特殊的既视感?他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应该是这样形容的。就好像我真的经历过什么既视感一样。 他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可是他一边觉得困惑,一边又觉得理所当然。灰雾只是遮蔽了他的记忆,并没有遮蔽他的本能与直觉。他仍旧觉得这是正常的事情,他应当知道。 只是他遗忘了。又或者,他的眼睛、大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所以,他看不见、也想不起来。 沈云聚发了会儿呆,然后摇了摇头:现在这不是重点。他顿了顿,还有半个小时。 天火降世叶澜缓缓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如果真的有这个词所说的那种威力,那么我们逃是逃不掉的。 沈云聚理了一下思路:所以,这群杂质教派的教众,就是在这里等待着天火降世的来临。 他们会在这场灾难中死去,但是又复生,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经历真是噩梦般的场面啊。 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沈云聚点头同意。 某种莫名的危机感催促着他。 他想了片刻,然后说:门的话我问的那个人说,再往外走一点,会有一条街道,那里肯定有门。 但是,这与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无关。叶澜冷静地说,我离开之前那个场景的门,是与那个场景中发生的事情,有着直接的关联的。 沈云聚侧头看着广场的中央,喃喃说:但是,这里没有门。 叶澜皱起了眉,一时间有些迟疑不定。她想了片刻,说:会不会是某种没有实体的门?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门?一个通道?一条路?沈云聚说,那你能想到什么吗? 叶澜凝神看着广场的中央。 密密麻麻坐在那儿的黑袍人像是天空下的蚂蚁,而他们也的确如同蚂蚁那般脆弱,从天空坠落下来的某样东西,可以在一瞬间带走他们的生命。 于是叶澜眯了眯眼睛,自言自语地反问:一个通道? 她突然伸出手指,眯起眼睛,目光聚焦在自己的指尖。她看见自己的指尖,如同一个庞然大物,遮天蔽日一般,从天空的顶端,逐渐滑落到广场的中央。 她缓慢地、困惑地说:一条路? 沈云聚看着她的动作,若有所思。他迟疑着问:你是说那个东西,掉下来的,轨迹?一个通道? 一个联通地面和天空的,通道。叶澜说,就像是一扇无形的门。 沈云聚因为叶澜大胆的想法而咽了咽口水,他略微有些紧张和沮丧地说:那可是天火降世的正中心啊。他沉默片刻,走吧 叶澜反而有些诧异了。 没有别的选择了。沈云聚干巴巴地说,走吧,试一试。等我们真的走到那边,估计灾难也要降临了。 叶澜想说这只是她的猜想,或许是灵光一闪吧。看着这大片的空地,丝毫没有任何门的踪影,她也只能开脑洞,往一些离奇的方向去想。 说到底,门只是门。门打开之后的那条通道,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 而通道那个东西掉落下来的轨迹,算是一条通道吗? 她只是这样想,基于事物的字面意义产生的本能联想。 不过,她也没想到,沈云聚会如此当机立断地同意她的想法。 毕竟,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沈云聚想不出来别的可能性,于是宁愿去试试叶澜的猜测。即便是死亡,也应该有价值。 第463页 于是他们转身,反而又回到了那群黑袍人的聚集地。 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错能改」的态度还算不错,所以黑袍人并没有因为他们一步步迈向广场中央的「插队」行为表示抗议。 将近二十分钟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广场中央的一小片空地。 这最多就只有两三平米,呈一个圆形,再往外就全是那些黑袍人了。 沈云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恨不得把自己身上厚重的黑袍脱掉。热浪让他有些难以忍受了。 他喘了一口气,默默地抬起头看着天上。而叶澜也是如此。他们静静地等待着那个东西的到来。 大概又过了七八分钟,他听见耳边传来某种奇异的蜂鸣声,尖锐却轻微,仿佛空气成了琴弦,风成了手指,正在暗自弹奏着某种不成调的乐曲。 随后,那乐曲如同魔音贯耳。 沈云聚听见叶澜急促的声音:那个东西掉下来了! 他下意识眯起眼睛去寻找,下一秒又意识到,不用去寻找了,那个东西已经到了,就在他的眼前,不到百米,并且还在飞速地变大。 那大概是长度有十米左右的椭圆形物品,表面覆盖着某种光滑的金属材质。 但是尾部却有着奇怪的、坑坑洼洼的,如同坑洞一样形状的特殊的图案。 这是什么? 沈云聚想仔细看看,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东西已经掉下来了,如同乌云蔽日、滔天巨浪。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东西触及他们头顶的那一瞬间,弥散的灰雾瞬间涌出; 灰雾遮住了太阳,遮住了不明物体,遮住了那些疯狂的黑袍人。 一扇门在灰雾中若隐若现。 叶澜轻叫了一声:我们赌对了! 沈云聚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说:还是感谢你的想象力。 叶澜轻微地笑了一下,随后他们一同走向那扇门。 当他们重新睁开眼睛,却诧异地发现,这里有些奇怪? 第118章 来过的地方 这是密室逃脱理论上来说,只是游戏。 然而当他们走进密室逃脱的大门,情况却突然变了。 原本只是扮演,工作人员也应当在幕后观察着他们的行动,当他们遇到困难,或者情绪真的不对劲的时候,工作人员应当主动打开大门,带着他们离开。 然而这里却真的出事了。他们困在了这个黑漆漆的密室里,并且,没有人放他们出来。 真实的密室逃脱? 可是为什么连他们的同伴都会陷入其中呢?他们忘记了这是一场游戏,忘记了他们是花钱走进这里。他们以为真的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真的 在调查一起杀人案,并且,与一名凶残的杀手共处一室。 所以,究竟是什么剧本? 叶澜忍不住问。 她用了剧本这个词,然后被一个人严厉地指正说:这可不是什么剧本!妹子,你得认真一点,不然的话,我们真的会没命的。 叶澜: 可这不就是一家专门用来密室逃脱的店铺吗! 墙上甚至还贴着,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通过墙上的一部拨号电话,拨打某个号码求助。那或许就是店长的电话。 可惜的是,当叶澜与沈云聚,一意孤行地要去打那个电话的时候,他们两个受到了其余人的指责和孤立。 此外,那个电话也并没有打通。他们完全做了无用功,还浪费了时间。 有人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嘀嘀咕咕地说:真是的,能不能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一点啊我可不想被你们两个拖累到死啊。 叶澜皱了皱眉,还想努力争取一下这几名同伴,但是沈云聚轻轻对她说,几乎是无奈地说:没救了。当疯狂在这个世界上蔓延的时候,他们就在这家店里面。他们成为了这间密室的囚徒。 叶澜以为一切仍旧是虚假的,他们只是被什么东西蒙蔽了。 然而,他们的疯狂是真实的,他们真切地以为,他们就是在调查某个杀人案件。 所以,他们就真的是在调查这个杀人案件。 疯狂成为了常态之后,就的确弄假成真了。 叶澜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这个向来冰冷、坚定的女人,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彷徨的神情。而面对她这样的表情,沈云聚只能沉默。 他知道,叶澜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句话本身才会表现出这样的情绪,更是因为 他们到底遗忘了什么? 他们各自脱口而出的话语,似乎都在暗示着,他们对于眼下的情况其实都十分清楚,他们了解前因后果,也知道为什么这群人会沉浸在这样「真实」的密室逃脱中。 只不过,他们都没能想起来他们失去了记忆。 而怎么重新夺回他们的记忆? 谁也不知道。 他们只是通过一扇又一扇的门,在这些噩梦中奔波,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希望。 噩梦? 沈云聚想,又是一个他不明所以、却总是觉得熟悉的词语。 他又想到刚才他自己说的,「疯狂在这个世界上蔓延」。 的确是他说的话,他现在也觉得这句话毫无问题。可是什么疯狂?他的记忆中为什么没有这件事情的存在? 第464页 他只是说了出来,好像是某种本能驱使他这么做。可是实际上,他对这句话所象征着的事情,一无所知。 记忆。该死的记忆。如果大脑有朝一日蒙蔽了他。那么,他在这个世界上还能做出什么? 而人类的大脑,还真是无比容易就被影响到啊,不论是记忆还是思想 真该死,这话又是从哪儿得来的结论?他又不知道了,只能选择相信这句话,又或者不相信。 可其实,他们现在迫切需要做的,是去找那扇门,是离开这里。 而不是在这儿,沉溺于自己大脑飞速的思考与迷惘的失忆之中。 情况已经是这样了,他们只是需要去解决去寻找。 所以沈云聚在沉默片刻之后,坚决地放弃了大脑中的种种思绪。 他知道那都是些扰乱人的东西,所以就转而说:你觉得这片场景的门会在哪儿? 他们两人坠在其余参与密室逃脱的同伴的身后,慢慢地跟上,不掉队但是也不去参与那些弄假成真的人们的谈话之中。他们自顾自谈论着他们需要的内容。 叶澜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解决这个密室逃脱的谜题,然后,走出店门店门,是的。这是最大的可能。 但是,他们真的能解决吗?沈云聚思索着,按照我们之前经历的几次场景来看,这些人是被困在了某个场景中,无法离开。所以 但是我们或许可以。叶澜提出了一个想法,我们或许可以解决这个谜题,然后离开这里。 沈云聚点了点头,又说:还不知道,这片场景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循环。是等到真的解开了谜团,还是死亡? 在之前那座广场,天火降世之后,整个场景就会陷入循环。 而这里呢?是等到所有人死去,还是,等他们解开这里的谜题,他们才能离开? 叶澜沉默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此刻他们来到某个小房子里面,那些人正在讨论着某些数字与抽屉的锁的钥匙。 这是密室逃脱的谜题,而叶澜在看了一会儿之后,与沈云聚商量了一下,便突然走过去,暴力地踹了那个抽屉一脚。 不知道是因为年久失修,还是这东西本来质量就不好,这一脚下去,抽屉的锁直接就被踹烂了,里面一张纸条也飘然出现。 其余人都呆滞地看着她。 叶澜在尝试,是否能够使用暴力解开这里的谜题。 她等待了片刻,并没有什么疯狂的人冲出来说,她破坏了店铺的布景需要赔偿之类的。 然而当她转过头,却看到了其余同伴略微有些愤怒的目光之后,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她干脆伸手举起了那张纸,说:线索就在这儿。她顿了顿,我赶时间,拜托了。 那些人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盯着那张纸看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他们目光中的愤怒渐渐消散,接过了那张纸,然后回到了之前那种紧张而焦虑地讨论谜题的状态。 叶澜走回沈云聚的身边沈云聚在紧张地给她望风,万一那群人暴起攻击。 那么他还能带着叶澜一起逃开然后说:看来他们只是需要解开这个谜题。 因为我们两个是特殊的,所以才不会和我们计较?沈云聚猜测着,他其实不是特别赞同叶澜的尝试,不过,这样确实可以节省一些时间。 节省时间沈云聚又情不自禁地有些恍惚。 为什么要节省时间?他们始终停留在这个地方不行吗?就这样 就这样永远,留在这个地方,重复着相同的宿命与悲剧,永远、永远 这难道不是另类的永生吗? 然而沈云聚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他在心中默念:他本来就是为了逃离那样的宿命,才会选择进入这个地方。他不可能,也不愿意继续沉沦在此。他一定会回到 回到哪儿?他不知道。 但是他的确知道,他迫切地想要离开这儿。 他们继续朝前走。 在叶澜使用了暴力手段之后,他们的这些同伴似乎也渐渐开窍了。 他们不再继续按照密室逃脱本来的规则进行,而是破坏这里的布景与道具,走了捷径。 这样的办法使他们的推进速度极快。然而叶澜和沈云聚仍旧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解决一个怎样的谜团。 此外,越是在这个密室中行进,叶澜和沈云聚就越是感觉,他们似乎在绕一个圈子。这个密室的场景,有些超乎寻常的大。 终于,他们卡在某个关卡。他们找不到离开这个房间的钥匙,甚至连它的藏身之处都没发现。 几人便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 叶澜和沈云聚相互看看,本来想自己去寻找,或者是大肆破坏这里的场景,或者是仔细寻找每一个角落。总之,他们可不想困在这个房间里。 但是,或许是某种特殊的东西压制了他们的思维。他们感觉一阵晕眩和头痛,仿佛世界都扭曲了起来。他们的眼前的画面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过了许久,他们仍旧呆立在那里。 第465页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在混乱的思绪中,沈云聚努力地保持着神智的清醒,他仔细地思索着,担心他们刚才的行为有哪里做得不对。 直到他听见叶澜轻轻说:我们或许错过了什么。用暴力解决问题的话 沈云聚终于明白了。 他感到一阵头晕,下一秒,便彻底失去了知觉,只能呆立在那里,就如同其他那些同伴一样,宛如一个个的人偶,静静地待在这个房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锁突然卡地一声,被打开了。 门外涌进来几个人。他们抱怨着新来的客人毁坏了道具,如此暴力的手段,可得让他们好好赔偿一下。 他们似乎是这家密室逃脱的工作人员。 当他们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沈云聚感到神智突然地回归。他好像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他装作依旧昏沉的样子,一边听着那些人的对话,一边思考着这片场景的情况。 既然有工作人员在,那就说明,只是这些客人当密室逃脱当成了真正的杀人案调查过程,而幕后的工作人员们还是清醒的不,也不一定? 沈云聚听着那些人的话。 这些人可真是暴力,能踹的东西都踹烂了。 其实老板们也挺喜欢这样子的你懂的,脑力思考不足以让他们兴奋起来。 那还不如去看斗兽。我们本来就是靠脑力劳动营业的。 真该死,上面发来了损失清单,这差不多得把这地方重建一遍了。草! 幸亏早早阻止了我真想把这群人永远扔在这儿,反正他们估计也是迷迷糊糊的了 别呀,人家可是,「疯一狂一的一受一害一者一」呢。 哎哟,求你了,你可别再用这语气说话了。这群疯子也就这点用了,除了能用来直播讨老板们的欢心,还能干什么?他们自己也喜欢,我们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不人道的事情,对吧? 喜欢不至于吧,这阴森森的地方,换我来我可不喜欢。 他们可是觉得,这地方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这算什么,入戏? 能赚钱就行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感谢他们给我们带来的直播收益咯? 听说上面找了一批新人这些人似乎是把一些游戏当真了嘿,这可比我们的密室逃脱牛逼多了吧?估计我们都要失业咯。 真要命。大逃杀地区的游戏直播他们还看不够吗?以前这类型的游戏不是火得要命? 总有人会喜欢别的类型。游戏种类那么多说一千道一万,人家老板有钱,能选择的直播类型多了去了,谁知道他们最终会看上哪一种? 这些工作人员一边交谈,一边快速地将房间内的这些人搬运出去。他们不经意间将沈云聚和叶澜落在了最后。 而当他们正好搬运完其他人,打算朝最后这两个人走来的时候,沈云聚和叶澜突然扭头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拔腿就跑。 当他们穿过这个房间的那扇门之后,灰雾喷涌而出。 沈云聚大叫着:得知这片场景隐藏着的真相就可以从任何一个门离开了吗? 他们进来的时候,同样穿过了那扇门,但那时候可没有这些灰雾出现。 而当他们得知这片场景的幕后真相的时刻,这扇门便立刻成了他们逃生的通道。 这里的确是密室逃脱,而那些疯子也的确将密室逃脱当成了真实。 可是,有人却将他们的「真实」当成一个卖点,使他们如同小丑一般被观看着,并且,以此攫取利益。 而世界上有多少疯子?又有多少老板,愿意为这些人的疯狂挥洒金钱? 沈云聚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只是在想,难怪有人曾经提出要保障疯子的人权等等,什么,疯子的人权? 他这又是从哪里得知的信息?又是过往已经被他遗忘的记忆之中吗? 瞬间的迷惑再一次涌上心头,他侧头去看叶澜。 叶澜语气沉沉,能够离开这个场景,似乎并没有让她特别的激动与兴奋。 她只是说:或许,这扇门本身就意味着,真相在此。 真相之门吗? 沈云聚喃喃地说。 他又禁不住想,那么,他们进入这无穷无尽的奇怪场景时候,最先踏入的那扇门,又意味着什么呢? 如果徐北尽能够知道此刻沈云聚的想法,他必定会想。当然,那也意味着一扇真相之门。 那是灰雾的真相。他们将在那扇门后,直面这座窄楼最为惨痛的内幕。 而这群任务者的失忆,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个时候的徐北尽,仍旧在万千砂砾中寻找他需要的那一颗,也仍旧时不时关注着其他任务者的行进。 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灵魂,起码已经被侵蚀了四分之一。 大概是这样,他估算出来的。 而尽管任务者们很多都已经与其他同伴汇合,并且渐渐摸清这些奇怪场景的底细,去往别的细胞噩梦的速度也变快了很多。但是,他们仍旧没有找到徐北尽需要的那一个。 第466页 徐北尽有些失望,但是也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进入他的噩梦,本来就是一场豪赌。 他知道,即便是NE,恐怕对这片垃圾场的控制力也不够强大。 而他虽然是噩梦的主人,但是除了在这里审视、寻找某个细胞噩梦。但是,他也不可能让那些任务者想去哪个就去哪个。 形象地来说,他对于这些细胞噩梦,只有浏览查看的权限,却没有修改删除的权限。 此外,他当然是可以进入这些细胞噩梦,但是,他也无法离开。任何人都无法离开,除非 离开他噩梦的办法,有两种可能,徐北尽思索着。 第一种可能是在他的噩梦中达成一个结局。 这些任务者是通过他的噩梦进入到灰雾的,与那些从窄楼外直接进入灰雾的作死任务者不太一样。 换言之,现在这些任务者,他们其实更像是在做梦,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进入了灰雾而已。 在灰雾中的遭遇,并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本体。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够离开这儿。 徐北尽的噩梦是无解的理论上说是这样,但其实关于这一点,徐北尽也已经有了些许把握。 他有办法在他的噩梦中打出一个结局,但是必须得先找到他需要的那个细胞噩梦。 而第二种可能就是 拉拢NE。 只有NE也许能从垃圾场捞人,这还是也许。NE的确对这个游戏有着完整、彻底的掌控能力,但是垃圾场是不同的。 这数量庞大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垃圾数据,对于NE来说也是一个负担。 如果想要NE在垃圾场中捞人,首先就得让它在这片区域找到某一串短短的数据。 这已经不是大海捞针了,这是宇宙捞针。 但是徐北尽也想不出第三种可能了。 从游戏外解决?改变《逃出生天》这个游戏的规则? 那还不如指望NE来得更实在一些。 徐北尽不禁笑了笑。他闭了闭眼睛,放松了一下。 长时间的凝神寻找让他更加疲惫了。睡眠本来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起码对于长久没有得到过睡眠的徐北尽来说,刚刚睡着、还没有被拉入噩梦之前的沉黑睡眠,是格外值得庆幸与回味的一件事情。 但是,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当他睁开眼睛,他就又得来处理令人格外烦躁的现状。 徐北尽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缓慢地叹了一口气,将注意力投向那些任务者所在的细胞中。 除却他已经关注过的林檎、牧嘉实、绯、沈云聚、叶澜,另外五人的进展其实也不错。 牧嘉实在挑选进入这个噩梦的任务者的时候,除却听从徐北尽的要求,另外也还是十分看重任务者本身的能力。 不说甲一甲二这样大组织出身的任务者,其余任务者有一个算一个。 即便是沈云聚这名曾经的「僵尸」,也身经百战,只是不常参与其他任务者的讨论而已。 基于这些原因,这些任务者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发现了细胞噩梦与「门」之间的关系。 他们意识到,想要通过门离开,就需要发现细胞噩梦的真相; 而只要得到了真相,门也就近在咫尺了。 此外,他们虽然都失去了之前的记忆,甚至连自己的来历也不清不楚。 可是,他们都似有若无地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直觉的提示? 他们受到的束缚没有那么严格,总是时不时地、不经大脑地就说出一些与他们丢失的记忆有关的信息;而这究竟与灰雾有关,还是因为,NE放水了? 徐北尽也不清楚,毕竟他从未进入过自己的噩梦。他只是知道关于这个噩梦的信息,但毕竟从来也没有任务者进入过他的噩梦。 然而他私心里却怀疑,多半是NE放水了。 连任务者们都怀疑,与大脑、记忆有关的事情,是被NE封锁了,那么徐北尽自然知道更多的内幕。 他摸着下巴,心想,所以说NE真的彻彻底底站在他们这边了? 可是为什么?有什么能让NE改变了多年来一以贯之的立场? 这可是人工智能,而不是大脑中总是无时无刻上演着自我矛盾戏码的人类。 人工智能的世界简单直白,它只有一个目标,一个从制造之初就已经被设定好的目标 想到这里,徐北尽突然怔了怔。 他莫名其妙有了一个猜测,但是却因为这个猜测的可笑与滑稽程度,而感到了一种彻彻底底的悲哀。 而他更知道,他的这个猜测,说不定还是正确的。 想到这里,徐北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一个人在这灰雾中,也懒得掩饰面孔上的沮丧表情。他想,人类,还真是一个可笑的种族啊。 生来可笑,遭遇也可笑,结局更是彻头彻尾地可笑。 但是,活着本身,从来不是什么可笑的事情。 再艰难、再虚假、再无趣,能活着,就是一份希望。他们这些人类永远活在一个虚假的游戏中,一个死也死不了、活也不算活的游戏里。 虚假的真实,有意义吗? 徐北尽再一次对自己的灵魂世界提出了这个拷问:你认为,虚假的真实,有意义吗? 他无法得出这个结论。 第467页 尤其是当他很有可能,永远无法离开这个虚假的真实的世界的时刻。 他再一次想到了林檎对他说的话。 林檎说,如果徐北尽没法离开的话,那么他也留下来陪他。 可是徐北尽想,不,不能这样。林檎不能留下来陪他。 这是一场慢性自杀漫长到,永久。死亡在他们永远不可企及的终点线等待着他们。 他们一步步接近,但是永远不可能抵达。 只要这个游戏还存在。只要NE仍旧有外部能源。只要,他们的脑波还在活跃。 在这一刻,徐北尽突然地感到了费解。 他们活在一个游戏里。一个拟真度足够以假乱真的游戏。 他们的身体可能在某个营养舱内,也可能在什么奇奇怪怪的培养皿里面 总而言之,他们的大脑实际上无法操纵他们真正的身体。 他们就像是,缸中之脑。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是不是无意中验证了科学家对于缸中之脑的猜测? 如果将大脑放在一个缸里面,从外部提供各种刺激源,模拟现实世界的各种感触。那么,大脑会把这一切当成是真实的吗? 徐北尽想,这个答案或许是:是的,大脑会。 就好像他在这个游戏里从来没有睡过觉。其实他的身体没有出问题,这只是一个游戏,从来没有人会在游戏中需要睡眠。 但是他的大脑却告诉他,你应该疲惫了,你应该倦怠了。你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所以,你当然会这么感觉。 想到这里,徐北尽又不禁苦笑起来。 他想,想这么多干什么?意识到他们现在就如同缸中之脑一般活着又或者死了难道会令他感到任何一丁点儿的安慰吗? 不,他就快气死了。 该死的 那个名词就在他的嘴边、喉咙口,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了。 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想到那个名词,但是这一刻,他不经意间就要将那个名词说出口了。 他停住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意识到,原来他真的没有放下一切。 那两场不,应该说,三场发生在地球、发生在人类身上的末日场景、那些他无能为力的记忆,仍旧在内心深处折磨着他。 徐北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表情深沉而压抑。他的目光落在他面前翻腾着的灰雾上。那些灰雾,每一颗尘埃,都是一个细胞噩梦。 他的同胞们正在其中经历炼狱般的循环。 所以NE,如果你真的已经改变了立场。那么,快一点、再多做一点事情。人类,还有他,全都已经撑不住了。 徐北尽不想把希望放在NE的身上。他真不愿意这么做,因为他压根就不信任NE。 然而现实是,他只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高高在上的主脑NE。 他呆立了许久,然后才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任务者们的身上。 他注视着其中一个细胞噩梦,这里面的任务者是贺淑君与神婆。 从性格来说,这两名任务者几乎南辕北辙。贺淑君性情外向跳脱、有种自我安慰式的乐观,而神婆则是一个真正的、故弄玄虚的、悲观消沉的神婆。 但不管如何,她们两个在某个细胞噩梦中相遇了。 这个噩梦,从某种程度上,还挺符合神婆的气场。那种装神弄鬼的事儿。 贺淑君扯了扯裤腿,不禁抱怨说:真糟糕,为什么会在这个鬼地方好吧,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快点快点逃出去吧。 她自然而然地开始给自己鼓劲。 神婆不禁侧头看了她一眼。 贺淑君和她女儿在窄楼中的年纪差不多,这让神婆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年轻女人多关注了几分。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突然怔了下。 女儿?她喃喃自语,同伴? 神婆依旧神神叨叨地低声说着什么,不过其他人也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动静。 他们正在一片废墟中? 世界上一类人的爱好,是探索城市中或者城市边缘的废墟。 烂尾楼、废弃建筑、历史遗迹,或者一些大型的、已遭荒废的船只等等,都是他们的目标。 这就像是一场盛大的城市历险,而他们将这样的过程称之为「废墟探索」。 当疯狂在人类中肆虐蔓延,这一类人成为了一个小小的、无害的紧密团体。 他们更加狂热地探索着各类废弃建筑,特别是那些因为疯狂而无力继续维持原样的建筑。 他们将其称之为「疯狂遗迹」。 疯狂在这些建筑中蔓延,死亡、血泊和各种扭曲或不祥的事件在其中发生着。 这样的疯狂遗迹,在全球各地可谓是数不胜数。政府们不知道怎么处理,原本的所有者或者住户也觉得晦气而搬走了。 于是,这一座座的遗迹,在失去了人类的维护与亲近之后,就很快变得残破不堪,反倒成了这群城市探险者的绝佳驻地。 而疯狂,其实也在这些遗迹中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气息。 进入这些疯狂遗迹,探险者们其实很容易就迷失其中。他们会沉迷于那种疯狂的、破败的、腐烂一般的死亡气息。 第468页 很快,他们就会成为这个地方的囚徒。如果他们有幸,或者不幸逃了出去,那么这些本来已经在废墟中消散的疯狂,又会重新从他们的身上蔓延至其余人类。 现在,贺淑君与神婆就与其他的几名探险者一起,来到了一栋已经陈旧不堪的公寓楼。 他们似乎在等什么人,于是就在公寓楼的大厅伫立不前。 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光线十分昏暗,仿佛是在某个夜晚。 贺淑君能听见耳边传来某种特殊的电流的嗡鸣声,那其中就仿佛是在传递什么他们无法理解的信息一样。 电流声不断地响起,令贺淑君烦躁地甩了甩头。她看向周围:保安室、物业办公室、电梯间、大厅的沙发一切看起来仍旧是原先的布局。 但是光从沙发被撕碎的布料和墙壁上的血迹、若隐若现的手印就可以看出来,这栋公寓楼,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们安静地呼吸着,而这栋公寓楼似乎也随着他们的呼吸声,缓慢地吸气吐气。 明明是废墟了,明明已经荒废到了这个地步。但是,这栋公寓楼好像仍旧活着。 他们等待了几分钟,随后,一人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 他小声地抱怨着:该死,外面那个看门的老头子可真是太难躲了幸亏我跑得比较快。 有人问他:你进来的时候没被他看见吧? 没有那人得意洋洋地说,我从另外一边绕进来了。诶,我跟你们说,外面还有一片商业区。等会儿我们来得及的话,可以去那边看看。我觉得肯定比这边精彩多了。 商业区?以前那种吃喝玩乐的地方?有人点点头,有点意思。 行了,别聊天了,往上走吧。楼梯就在那儿,当心点。咱们一层一层往上。 也许是这个团队领导者的人开口了。 于是其他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地跟上他的脚步。 在路过物业办公室的走廊的时候,贺淑君踩到一张纸,她下意识想要捡起来,但是被其他人制止了。 一人略微有些不悦地说:出发之前你没有看「共识」吗?尽量别碰废墟里的东西。疯病蔓延之后,你在这种地方捡起任何一个东西,都有可能感染上疯病。 废墟探索就是这样的。一人的说法更加温和,我们只是走进了过去的时光,但是,不能打扰他们。 贺淑君眨了眨眼睛,轻轻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了。 然而她心里却在想,既然明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要来到这里? 如果是以前那样的和平年代,对于历史、遗迹、巨大废墟的好奇还是可以理解的,可是现在这些疯狂遗迹,与以前的情况,可是截然不同了。 不过贺淑君也没有多想,她蹲下来低头去看那张纸上的内容。其余人也围了一圈,仔细去看。 只有神婆,孤零零一人站在一旁,神情恍惚地看着周围。 她低声喃喃:危险就在你的身边就在背后,看着你。 她发着呆,好像因为自己的话而产生了困惑。 贺淑君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位同伴的话语,她盯着那张纸看了一会儿,然后迟疑地说:这栋公寓各种设施,在伤人吗? 难道疯狂还能传染给电子产品吗?有人嬉笑着,诶呀,那我带着的手机不是完蛋了吗? 手机? 贺淑君的大脑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可能是一种浓重的忧虑,也可能是一种迷惑不解的、哭笑不得的反感? 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情绪?仅仅只是因为这人带着手机进入了这栋公寓楼? 说到底,这栋公寓楼又意味着什么呢?带着手机进来又能怎么样? 总不可能,手机也如同这栋公寓楼里的其他设施一样,暴起伤人吧? 贺淑君觉得有些好笑,不禁摇了摇头,忽略了心中那种不妙的预感。 他们看完了那张纸,随后,便打算走楼梯去往更高层,但是也就是在他们路过电梯间的时候,一人突然惊呼:诶,你们看,这个按钮居然亮起来了! 众人下意识投去目光,的确,电梯的上下键,居然在一片昏暗中莹莹放光。 他们面面相觑。 贺淑君困惑地说:这么久了,这栋公寓楼还没有断电? 一般来说,公寓楼里肯定会有备用的发电机。但是这部电梯 回话的那人说着说着也感觉到了困惑,不太可能吧?我觉得这么久不维修不使用,电缆都要老化哇! 他突然惊叫了一声。 也不只是他,几乎所有盯着那台电梯看的人,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因为,电梯门,突然开了。 在那一瞬间,贺淑君和神婆都露出了奇异的表情。因为,她们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催促、急迫的情绪,逼迫她们赶快去到那台电梯不,是穿过电梯门! 是那扇门?!贺淑君惊呼,这么简单就遇上了吗?! 第469页 其余人听不懂她的意思,而神婆却也沉默不语。因为,当神婆盯着那扇电梯门看的时候,她想到的反而是 你感受过,眼睁睁看着亲人迷失在噩梦中的痛苦吗? 她好像对谁说过这句话。 那声音虚无缥缈地某个楼梯间内回荡着。现在,也在她的大脑中回荡着。 她是对谁说的这句话?又是在什么时候说的这句话?这句话背后,对她、对对方,又有着什么意义? 为什么她会在看到这敞开的电梯门的瞬间,想起这句话? 无数的问题在神婆的大脑中旋转着,使她晕眩、愕然。 她的沉默没有令贺淑君感到沮丧,这名年轻的、活力满满的女生在没有得到回答之后,立刻转而自言自语说:所以,我们要进去吗? 这个时候,神婆用一种沙哑的、带着巨大疲惫与难过的声音说:是的,我们要过去。 贺淑君略微诧异地看着她。 而神婆则缓缓说:有人正在帮助我们。 贺淑君好奇又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呢? 神婆空白一片的大脑也无法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她的直觉、本能指引着她。 她的声音就像是从梦境中传来的一样:那是来自过去的,一个,指令。是来自过去的回应。 贺淑君不太明白,不过没有关系。当她们不顾其他人的阻止,坚定地跨入那扇电梯门的时候,灰雾汹涌而现,一瞬间淹没了她们的视野。 一扇新的门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贺淑君欣喜地说:真好!我们成功了! 神婆也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在跨入那扇门之前,她的手轻轻挥动了一下,就像是在与某人告别。 当她们离去,电梯门再度安静地、缓缓地合上,就像是有人轻轻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未来的某个结局 好,或者坏,无论如何,都可以让她从这样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徐北尽注意到了贺淑君、神婆在这栋公寓楼中的遭遇。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那部电梯,心中想到了在那个噩梦中的遭遇。 他不禁想,困在这个噩梦中,困在这栋公寓楼中的人们,究竟算是疯了,还是清醒的呢? 蒋双妹和丁亿曾经重返那个噩梦寻找蒋双姊,但是她们从来没有找到。 因为,蒋双姊已经来到了灰雾之中。她沉沦于那个噩梦,但是她究竟还保有多少的理智? 谁也不知道。 或许终有一天,他们成功将这些沉沦的任务者们解救出来,他们才能够得到这个答案。 徐北尽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一种更加沉重的、压抑的情绪覆盖了他的心灵。 他静默了片刻,然后甩开那些沉郁的心思,转而去看其他任务者的情况。 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某个细胞噩梦在那里,是牧嘉实和绯。他们已经离开了之前那个细胞噩梦,来到一个新的。 而这一次,牧嘉实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愕表情。 在刚刚一进入这个场景,牧嘉实就立刻怔住了。 这个场景这个噩梦 这地方 他来过! 第119章 恢复记忆 牧嘉实和绯成功逃离了那座山下的小小村落。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次成功的逃离多少有一些运气的成分。 村子里的人没能在小瀑布边上找到绯,但是却也没想到去他们的院子里再找一次,而是直接来到了老村长家的饯别饭这儿说明了情况。 于是牧嘉实这个说绯去了小瀑布那边的人就成了众矢之的,可是他一口否认了自己的问题,只说他是猜测绯去了小瀑布那边,并不是十分确定。 可是,他们也已经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了,其他人压根就没看见绯的行踪,她能去哪儿? 在这个时候,就有人颤颤巍巍地提出了一个可能性:她会不会被那些人带走了? 牧嘉实隐晦地看了这人一眼,发现是个不认识的村民,便暗自朝他道了声谢。 不出所料,在场的其他村民立刻便群情激奋起来。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阻止这一次的活祭,才会想着先下手为强,把这些外乡人杀掉,但是那伙邪教徒还是得手了? 于是,他们几乎立刻就愤怒地冲了出去,朝着那伙人的聚集地冲了过去。又是一会儿,老村长家里便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牧嘉实瞅准时机,拿上厕所当借口在老村长的屋子里绕了一圈,便意外发现了一扇锁住的小门。 他用暴力打开了那扇小门,看到了里面瑟缩、惊恐的人之后,便瞬间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被成为「白眼狼」的孩子,被关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 他被关在这个地方,但仍旧活着,旁边甚至还残留着食物的残渣。他是老村长的孩子? 但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儿的?他仍旧穿着来自外面的城市、与这座村落风格截然不同的当季衣物。 或许他回来还没有多久。或许他也是因为毕业了,感到后悔了,所以回到了家乡? 如果是这样,那么村落中蔓延的疯狂,是因为另外那群外乡人,还是因为他? 第470页 牧嘉实站在那儿,心中一瞬间闪过无数的思绪。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些异响。他诧异地转头看去,发现绯居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先别问!绯急切而小声地说,我想到一件事情! 牧嘉实有些诧异,他想,绯居然真的想起了什么线索? 绯说:我想到了一个细节。来这里的时候,我们是坐山那边的那辆班车,那是一辆二十座的小型客车,而我们是满员过来的。 但是十二个外乡人,加上七个来自这个村落的大学生也还差了一个位子! 牧嘉实听着,静静地点了点头,侧身让绯看了看这扇小门里的人。 他是绯惊诧万分,随后恍然大悟,他是那个他和我们一起回来的?他被关在了这里?! 牧嘉实点头:我怀疑是这样。 绯感到一阵深深的寒意。 她呆呆地望着那个人,他瑟缩在角落,因为陌生人的出现而发着抖。 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按在地面,仿佛从中汲取着力量。 她低声说:真是可笑 谁可笑?这个又后悔自己选择的「白眼狼」,还是,这个村落中的人? 绯摇了摇头,转而说:所以,这扇门就是我们要找的门吧? 牧嘉实点头。 他们走进这扇门,灰雾涌出,然后,牧嘉实就惊呆了。 他们来到了一个客运站。周围人来人往,无比热闹。绯就站在他的身边,用一种困惑的语气低声说:我们是要去坐车吗? 牧嘉实却没有回答绯。 他感到一种十分微妙的氛围,那种微妙与他此刻的经历无关,只是因为这个场景、这片区域,牵动了某种特殊的信号,就仿佛他的身体在说,没错!就是这里! 他来过这里! 绯有些忧虑地看着牧嘉实:你怎么了? 我来过这里!牧嘉实用一种十分急促的声音说,我来过不,不是这里。是噩梦。 当「噩梦」这两个字出现在他的嘴边的时候,一种更加深沉的恍惚侵袭了他的大脑。 他呆呆地站在那儿,愣了许久,随后,他说:该死 绯茫然地看着他。 牧嘉实难得有暴躁的时刻:为什么会有为什么他的噩梦是这样子的! 他心焦地看了看绯,知道绯还压根什么都没想起来。 但是他想起来了。他想起了窄楼中的一切,他想起来他们为什么会进入这个噩梦,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徐北尽会嘱咐他,让他找尽可能去过更多噩梦的任务者参与进这个噩梦。 因为,这是他们在这个噩梦中,找回自我的唯一途径。 利用一个bug。 理论上说,如果任务者们出现在灰雾之中,他们的状态就是「沉沦」,失去自我,并且彻底地迷失于某个噩梦。他们会永远地困在灰雾中的某个细胞噩梦之中。 但是,当牧嘉实等人出现在灰雾之中,并且遇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噩梦的时候,就会产生一个悖论 他们曾经经历过这个噩梦,并且没有沉沦;那么,他们怎么可能以「沉沦」的状态,第二次与这个噩梦相遇呢? 如果沉沦,就将永恒困在这个噩梦中;而如果没有沉沦,他们怎么可能来到灰雾之中? 说到底,通过徐北尽的噩梦进入灰雾,是一条捷径。 此外,徐北尽噩梦中「门」的规则,使这些任务者可以在不同的细胞噩梦中穿梭。 如果他们运气够好,碰上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噩梦,那么就产生了一个bug。 这个bug导致的结果就是,任务者们被驱除了「沉沦」这个标签。他们重新获得了自我意识。 这个bug本不应该存在。徐北尽本来应该在获得这个身份的第一天,就因为睡眠而进入这个噩梦,而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然后任务者们再也没有通过噩梦进入灰雾的办法。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徐北尽居然可以从进入窄楼开始,就再也没有睡过觉。 所以,这个奇特的bug就始终保留着,直到他们这群人决意破釜沉舟,进入灰雾搏命。 即便是搏命,其实也有一个前提,就是他们必须利用这个特殊的bug,让自己想起来关于窄楼、关于噩梦等等的记忆。否则,他们只会迷失在这些细胞噩梦之中。 而当牧嘉实明白这一点之后,他不禁暗骂一声。这是完完全全赌运气的事情,除非除非NE站在他们这一边。 也就是这个时候,牧嘉实也突然意识到,这只是他经历的第三个场景,而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就恢复了自我意识,这意味着 他的嘴角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想,NE的确站在他们这一边。 不过随后,他又稍微推翻了这个结论。他想到,如果NE真的彻彻底底地站在他们这一边。 那么他们应该在进入灰雾,或者进入第一扇门的时候,就恢复自我意识。 但是他却是在第三扇门之后才遇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噩梦。 第471页 这算是考验?还是说,NE本身也是有限制的? 可这是徐北尽的噩梦! 牧嘉实在这一刻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到底谁能控制他们踏出那扇门之后,去往的具体场景? 这是徐北尽的噩梦,理论上来说,他当然拥有完整的掌控能力。 在意识到窄楼居民的问题之后,牧嘉实曾经完整地复盘了窄楼居民们在噩梦中表现。 他已经意识到,他们的行动或许是在噩梦主人完全的掌控之中的。 也因此,噩梦主人经常会使用一些办法来帮助、推动他们解决噩梦。 换言之,徐北尽既然是噩梦的主人,那么他肯定对这些位于他噩梦中的场景有着完整的了解和掌控力吧?这可是他的噩梦! 但是另外一件事情却与这个事实产生了对立。 如果徐北尽真的能够掌控他们去往的最终场景,那么他何必要在第三扇门之后,才安排能够让牧嘉实恢复自我意识的场景呢? NE的立场不明确,徐北尽总归是明明白白站在他们这边的吧?他何必要这样拖时间? 所以,更有可能的是,掌管着整座窄楼的NE,参与到了这个噩梦中。 那么问题又来了NE,什么时候有如此深入地参与到某位窄楼居民的噩梦中?从来没有!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NE都是一个高高在上、公正却冰冷的存在。 尽管每一名任务者、每一名窄楼居民都知道它的存在,但是除了知道它是掌控这个游戏的主脑之外,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 他们不知道它的形象,不知道它的具体能力,只是猜测它在窄楼中无所不能。 此外,甚至连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半真半假的流言中传出来的。 总而言之,NE真的会如此积极、主动地参与到某个平平无奇的噩梦中吗? 于是牧嘉实再一次想到那个猜测:徐北尽和NE,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问题最早出自绯的口中,她不知道基于怎样的联想,莫名其妙就得出了徐北尽就是NE的结论。 在最开始听闻这个想法的时候,牧嘉实并不怎么相信。 但是此后,因为徐北尽知道窄楼的出口就在终极噩梦中,并且还知道如何开启终极噩梦之后,所以牧嘉实便想,难道,绯的猜测居然是真的吗? 而现在,牧嘉实确凿无疑地意识到,徐北尽必然和NE有着一定的关联。 具体是什么,还不好说;但是想想看,他们眼下正处于的这个噩梦 这片灰雾,这座窄楼中的垃圾场,是普通的窄楼居民能够拥有的吗? 对于一个游戏来说,这简直就像是所有过去的数据存档,还都是一些无用的垃圾数据! 要不是早知道这是徐北尽的噩梦,牧嘉实恐怕会觉得,这是NE的噩梦吧。 想到这里,牧嘉实不禁啼笑皆非。 他的身旁,绯还在用一种诧异、困惑的目光看着他。 牧嘉实想了想,用绯稍微能理解一点的方式对她解释说:我是说,我来过这里。这里简直就像是一个噩梦。 噩梦吗?绯忧心忡忡地说,我们之前经历的那些场景,又何尝不是噩梦呢? 牧嘉实动了动嘴唇,却无言以对。 他知道绯说的是对的。 很快,他处理好了心情,果断地说:走吧,我们得在这个场景里寻找一扇门。 当他意识到徐北尽的噩梦,居然是所谓的「关于噩梦的噩梦」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解决问题的关键不可能是在这些「小场景」之中。 最终的结局,必然位于外界的灰雾之中,也就是他们刚刚进入这个噩梦时,所在的场景。 但是,如何离开这些小场景,也是一个问题。 此外,牧嘉实也不禁想,为什么徐北尽的噩梦会是这样的? 为什么他的噩梦是与窄楼有关?而不是像其他那些窄楼居民一样,与地球、末日、疯狂有关? 他摸不着头脑,也想不出这意味着什么。他只能让自己专注于眼下的场景。 他一边和绯挤在人堆中往前走,一边和绯说着这个场景有关的信息。 这里是他进入窄楼之后,第一个进入的噩梦。 那是一段格外久远的过去了。不过他发现,他仍旧对这个噩梦印象深刻。因为他没能解决这个噩梦。 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偶尔会想起这个噩梦,然后可能是因为无聊,也可能是因为好奇,他思考着这个噩梦要如何解决。 这件事情源头发生在城际客运站,更准确来说,发生在一辆从某城开往苍城的客车上。 苍城?绯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然后缓缓说,总觉得有点眼熟。 牧嘉实也恍然看着电子屏幕上显示的,目的地为苍城的那一辆客车车次。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早就忘了这辆客车是开往苍城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还能再一次进入这个噩梦,并且,发现这个秘密。 在很久之前,他也不是没想过再进入一次这个噩梦,打出一个真结局,算是圆了遗憾。 但是后来他就没能找到这个噩梦,再加上各种事物奔波,再后来又成了掘金者,就更加没有时间了。 第472页 现在他知道了,或许这个噩梦的主人,已经彻底沉沦了。 于是,这个噩梦就成了灰雾中的一员,再也不会出现在窄楼之中了。 这样的情况,又能说是罕见吗? 牧嘉实不禁感到了一种唇亡齿寒的情绪。 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徐北尽总是一副不愿意提及自己噩梦的口吻。 如果他的噩梦是这样的,那么,他估计也会很想避而不谈吧。 他甚至有些明白,为什么徐北尽始终不愿意让其他任务者进入他的噩梦了。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噩梦,而不仅仅只是所谓「游戏中的副本」。 牧嘉实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低声喃喃:苍城吗? 绯问他:你也觉得苍城耳熟吗? 牧嘉实不免苦笑了一下,他点头说:是的他说,或许我们曾经到过那里。 他多少有些希望,绯会因为他的提示而想起曾经的记忆,但是令他失望的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 如此看来,他们还是需要去往曾经经历过的噩梦,才能够恢复自我意识。 除了指望NE大发善心,也就完全是件撞运气的事情。 此外,在这种地方,连道具卡都没什么用武之地 牧嘉实不禁暗自摇头。 他正想着,绯迟疑着说:我们的车是不是到了? 牧嘉实抬头看了看电子屏幕显示的信息,忽略了周围嘈杂热闹的声音,对绯说:是的,我们上车吧。 很快,他们通过了检票,上了一辆日常行驶于这座城市与苍城之间的大型客车。 这是下午的一点十五分,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下午。天气有些热,车上的乘客不是很多,总共四十来个座位,只坐满了三分之一。 司机在检查了乘客人数之后,与客运站的工作人员交接完毕后,便准时发车了。 在一开始,谁也不知道这一次旅途,将会收获怎样的结果。 客车相安无事地行驶了半个小时。有人问司机还有多久能到苍城,司机则回答说,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车上绝大多数的乘客都已经昏昏欲睡了,浑浊的空气混杂着劣质皮料的奇怪味道,加上汗液分泌后的酸臭味,还有公路上弥漫着的汽车尾气的味道,让人神智昏沉。 不过这其中绝对没有牧嘉实和绯的身影。绯甚至有点焦虑过度了,不断地看向客车上方的电子时钟,心中计算着时间。 她的同伴说,情况将会在客车发车的四十分钟之后,出现变化。 具体是什么变化,牧嘉实没有说清楚,他说那很难用语言描述清楚。 绯问他能不能不上这辆车。而牧嘉实摇了摇头,说,这不太可能。 曾经他也尝试过避免上车,想要逃离客运站。然而留在客运站,比上这辆客车的风险大得多。 毕竟,客运站里有着比这里多上几百几千倍的人。 所以,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乘坐这辆可能带着他们驶向死亡的客车。 时间缓慢地流逝。终于,绯眼睁睁看着电子时钟的时间,来到了客车发车的第四十分钟。 一开始毫无异样。 司机还在继续开车,乘客还在继续睡觉。外面的阳光依旧炽烈,公路上依旧飞速地驶过无数汽车。 绯听见风声呼啸着穿过客车的玻璃,又从她的耳边溜走。 然后是突如其来的,一阵微妙的、轻柔却快速的风,拂过了她的面颊。 真的有那阵风吗?她没听见风声,也没察觉到任何气流。 她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轻微地触及到了她的神经,让她敏锐地四下看看。 她想,那可能是风。 汽车微微晃动了一下,绯的眼前一花,就好像脑神经出现了什么问题。下一秒,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她感觉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绯下意识侧头看向了牧嘉实,因为牧嘉实才知道这一切都代表着什么。硬要说的话,绯觉得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当她侧头看向牧嘉实的时候,她发现牧嘉实正看着窗外,某辆小汽车。 那可能是一对小夫妻,或者小情侣。男人在驾车,女人偏着头在睡觉。 但是突然地,副驾驶前方平台上,他们放置的一个小小的玩偶跌落了下来。 仿佛有一声清脆的陶瓷破碎的声音,响起在绯的身边。 那男人似乎是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 可是,女人却醒了过来。她因为玩偶的损坏而指责男人的驾驶技术或许如此? 随后,她竟然愤恨地争夺起方向盘。再之后,男人干脆利落地扇了她一巴掌。 女人更是不爽起来,干脆伸手胡乱推着方向盘。 汽车左右晃动出令人不安的曲线,最终失控地冲向绿化带,燃起了大火。 大客车就在这辆车的旁边,牧嘉实和绯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发生。 大客车继续行进。而奇特的是,没有任何一辆因为这一幕的发生而放慢或者停下,好像他们完全对这事儿不感兴趣一样。 绯目瞪口呆,喃喃说:发生了什么? 疯狂最初的蔓延。牧嘉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说,苍城是起点,而这里距离苍城如此之近,就同样被疯狂覆盖。 第473页 疯狂?绯说,就像是那个小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一样? 是的 绯轻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又说:所以,这些场景都属于一个世界观? 牧嘉实点了点头,说:是这样。 那么,门呢? 牧嘉实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太清楚。 他怀疑这是徐北尽噩梦中的规则设定,但是这个结论也无从证实,所以他干脆就不提了。 绯也没有指望牧嘉实能够回答她的问题。 她正要继续说话,突然听见车前部传来几声不太对劲的声音,她抬头望去,立刻目瞪口呆。 刚才还睡得好好的乘客们,突然开始了相互的谩骂与厮打。 牧嘉实和绯上车的时候,故意坐了车子的最后面,这个时候就远离混乱,只是旁观着。然而,这样的安全却未必能维持多久。 绯忍不住问:我们需要寻找的门,就是这辆车的车门吗?等到它到了终点站,我们才可以下车? 牧嘉实说:不 绯有些困惑。 牧嘉实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你觉得司机会受到疯狂的影响吗?你觉得他受到影响之后,是会继续好好工作,还是,发疯? 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随后,她喃喃说:所以,我们只能等待吗? 等待,这辆奇怪的客车,将他们带去未知的远方。 牧嘉实是第一个在徐北尽的噩梦中恢复自我意识的任务者。但是,他当然不会是唯一一个。 此时,在另外一个细胞噩梦中,在徐北尽的注视之下,巫见、甲一、甲二三人,同样来到了一个特殊的噩梦。 这个噩梦,令巫见露出了无比复杂的表情。 第120章 游乐场 如果要巫见自己选的话,他其实没有那么想加入到那个神秘的「阴谋论组织」之中。 他的性格有些随波逐流。幕后真相、罪魁祸首之类的事情,能知道当然好; 不能知道的话,生活总归还是得继续下去,得过且过就是了。 即便加入了那个组织,他秉性中的粗疏和大大咧咧,也仍旧时不时显现出来一下。 所以,一切的开始,都不过是机缘巧合。 在某个噩梦,巫见恰巧遇上了那个组织的成立者不,更准确地说,正是因为那个噩梦,那名任务者才想到要建立一个组织,去搜寻任何与真相有关的信息。 而那个噩梦中出现的所有任务者,基于保密的原则,都在那名任务者的要求下,半推半就地加入了这个初创的组织之中。 所以,巫见甚至可以称为是这个组织的元老。 不过他自己是没有什么感觉的,特别是他本身就只是从善如流,并没有特别想要加入,也不好意思拒绝人家,于是就这样答应了。 在这个组织中,他常常会感到某种微妙的格格不入。他觉得其他的同伴们总是异常的认真和固执,有着格外可怕的想象力,洞若观火。 而他呢,他当然也有一些自己的强项,并且也慢慢被组织中的一些观念感染,也逐渐对窄楼产生了一种夹杂着恐惧、厌恶和绝望的心思。 不过,他仍旧是觉得,他其实不是那么想要得知真相。 可能是不安、可能是恐惧,总之,他还是感到了些许的抗拒。 他心中多少与那些外界的任务者一样,他想,那是阴谋论。他有些不愿意相信,真实情况真的是如此。 但是时至今日,他再一次想到最初的那个噩梦的时候,想到他加入这个组织时候的随意,他不禁察觉到了某种命运在岁月的长河中,早已安排好了一切的感觉。 他和绯回到窄楼底层,其实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尝试。既然安排了他和绯来做,那么巫见也没有拒绝。 不过,他可没有想到,他们会在窄楼底层遇到如此复杂的情况。 他们居然意外发现了真相,并且,在这里想要解决人类的困境。 他们居然想要当救世主! 这宏大的目标与他自身的渺小一对比,让巫见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前,以及恢复记忆的现在,都感到某种奇特的不可思议。 他本能地希望,是有人在暗中推动这一切; NE也好,徐北尽也好,他只希望这个沉重的任务与负担,有其他人与他一起承担。 如果他失败了,怎么办? 人类还能够继续忍受这样的折磨吗?他们还有其他离开窄楼的希望吗? 可是,他们毕竟已经在这里呆了几十年。 每每想到这里,巫见都感到一种格外沮丧的绝望。 但是他又会自我安慰,想。不,不会的,他们不会失败的。 他有这么多的同伴,他们在一起努力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的,对不对? 他真想离开窄楼。 苍城。这或许就是他曾经的家乡吧?他是如此认为的。在那个噩梦中,他总是会感到一种奇怪的、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他知道,那或许来自于,他遗忘的、来自地球的过去记忆。 遗忘。这同样发生在徐北尽的噩梦中。 第474页 想到这里,巫见难免忧心忡忡、十分焦虑。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徐北尽的噩梦会是这样的。徐北尽没有透露过这一点 或许他也不可能透露,太直白的话,NE会阻止他; 而要是说的含含糊糊,估计任务者们也意识不到。 毕竟,徐北尽的噩梦,还真的与窄楼中其他的噩梦截然不同! 他的噩梦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恢弘的平台,在这里,他们可以去往其他的噩梦。 任务者们都猜到了徐北尽的身份不简单,他们都在好奇这位窄楼居民在窄楼中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可是,谁能想到他连噩梦都是如此特立独行,完全违背了通常意义上,窄楼居民噩梦的规则呢? 所以他们压根就没做好准备。 好在NE似乎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巫见心中五味杂陈,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个改变了他的命运,并且将他的未来导向一个未知方向的噩梦这个噩梦,发生在一个体育场。 这是一个大型的、综合性的体育场馆。如果说起官方的名称,可能是什么奥林匹克体育中心之类的称呼,多年前也曾经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 不过在漫长岁月的洗礼中,基于实用性的考量,这座建筑就最终成了这座城市居民日常运动、健身的场所。 每一天的夜晚,都有无数人聚集在这里,夜跑,或者进行体育锻炼。 事情最初发生在绿草如茵的操场上。 那儿有人在踢足球。最开始是这样的,不过后来有人过去抢了他们一半的场地,用来打太极。其实也没什么,挺常见的事情。 况且,他们踢的是五人制,用不了标准足球场那么大的场地。 于是后面来的那一群大爷大妈们,和那些足球爱好者沟通了一下之后,双方就十分友好地分配了各自的场地。 这附近总共也就这么十几名踢球的人,轮换加上偶尔的缺席,这样子的分配也挺符合各自的需要。 于是,这样一半踢足球,一半打太极的画面,就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 而情况是在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 巫见在大脑中搜寻着记忆。那真是过于久远的一个噩梦了,让他花费了一点时间。 然后他想了起来。 因为一个「不幸的」「可悲的」足球,恰巧重重落在了某个夜跑人的脑袋上,而这个夜跑人,又恰恰是某个正在打太极的老爷子的孙子。 那名夜跑人的脑袋嗑到了旁边的水泥台阶,被送进了医院,因为脑部受到的巨大撞击,后来成了一名植物人。 当然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点。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和意外。 那些踢球的足球爱好者凑了赔偿金,体育馆也给出了赔偿方案,而受害者一方的家属也宽容地谅解了他们。 再之后,有一些传言说,这个体育馆不敢让人来踢球了,打算把草坪区域封锁起来。 但是在那之前,仇恨已经在静静地发酵,并且在某种特殊的、疯狂的气氛中,不断被催化。 受害者的爷爷,在某一天发了疯。可没人发现这一点。他一如往常来到这个体育馆打太极,一如往常与那些踢球者打了个招呼。 也没人知道他是那名受害者的爷爷。所以,也没人在他掏出刀子的一瞬间,有任何的防备。 绿茵场上响起了一阵惊叫声。 巫见抬了抬眼皮,看到面前正在发生的血案。他低声喃喃说:真糟糕杀人也不会让你的孙子醒过来,说不定反而会让你的孙子觉得,这一幕十分的可悲 甲一在一旁莫名其妙地询问:兄弟,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巫见点了点头。 他知道甲一甲二都还没有恢复窄楼中的记忆,所以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说:我以前来过这里。 哦,居然是这样。甲一不禁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巫见迟疑了一下,然后大概解释了一下。 甲二就皱起了眉:可是这个场景和我们之前经历的几个场景比起来,好像有点太普通了? 一次悲惨的意外导致了一次更加悲惨的报复。 在这个世界上,这似乎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巫见正想说什么,突然地,前方传来一声更加惊恐的尖叫,还附带着恶心的呕吐声音。 于是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你看就知道了。 甲一与甲二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此时已经入夜,体育馆内部的灯光让整个场地显得灯火通明。 他们看见一群人围在那儿,一开始那老爷子发疯的时候,周围人都在看戏。 当然,也有人报了警,也有人犹犹豫豫地想去阻止他。 但是在某一瞬间,那种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飘散在体育馆的空气中的时候,气氛就在一瞬间发生了改变。 巫见走到了他们的身边,自言自语着说:你们知道吧?就是那种养生的观念,吃什么补什么。这些打太极的老爷爷老奶奶们,年纪都挺大,但是生活都很舒心。 第475页 他们大多数都子孙满堂、婚姻幸福,就是身体随着年龄的衰老而慢慢腐烂生锈岁月的痕迹,无可避免。 以前不是还有一个什么传说吗?说为了永葆青春,故意喝少女的血 你看,血。还是年轻人的血。 他们看见那些血染红了那些老人白色的太极服,还有他们苍老的、皱巴巴的脖颈。 连皮肤都已经变成这样干瘪的样子了,就像是毫无水分的苹果,软绵绵的,可能下一秒就会用虫子从里面钻出来。 不知道是否是幻觉,在那些血液流入他们的嘴里之后,他们好似真的活力满满、生机洋溢了一样。 十来名老年人,对应十来名年轻人。 周围安静得令人作呕,夏夜的虫鸣声都不见了。 甲一和甲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甲一故意扇扇风,好像想扇走鼻端恶心的气味。 巫见盯着其中一名老人。 他又轻声说:他好像觉得,如果把凶手的血液吸食干净,那么他的孙子就能醒过来。一种简单的、形而上的报复行为。 甲一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问:你之前就来过这里你 我和这里是什么关系?巫见坦诚地说,我和这儿没关系。和这儿有关系的是我的一个朋友。 甲一和甲二有点困惑。 他巫见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有必要暴露那人的隐私,于是他含含糊糊地说,他和这里有点关系。 而甲一和甲二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 那名受害者。 巫见这个年纪,再加上他居然如此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么说起来,巫见所说的这个朋友,好像也就只有那名受害者一个可能性了。 巫见的语气中带着过于复杂的情绪,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甚至在暗自给那名老人开脱。 是的,他当然很可怜。孙子莫名其妙就成了一个植物人,而罪魁祸首还一无所知,每日在他的眼前晃晃悠悠,照例用着年轻健康的身体踢着球。 可是,这好像也不是他主动攻击他人,并且揭开这场可悲的「血腥盛宴」的合理借口吧? 最终还是甲一打破了沉默。 他耸了耸肩,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好吧。所以我们要找的门在哪儿?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场景的幕后真相了,门也应该出现了吧。 甲一向来是这种性格,他在掘金者组织中就像是一个气氛组选手,总是充当着开心果的角色。他习惯了在某些尴尬的时刻顺其自然地转移话题。 巫见正想答话,却突然怔了一下,他迟疑着说:或许是球门? 足球场的球门? 三人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球场。 巫见思索着、回忆着:我记得那颗砸中受害者脑袋的足球,是穿过了某个球门破掉的球网,所以才会莫名其妙地飞过去 走吧。去找找球网破了的球门。甲二说,真是惨啊,居然能遇上这种事情。 巫见想,是啊。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次夜跑,谁能想到呢? 天降横祸。 想到这里,他几乎下意识看了看夜空。 他困惑地想,这一个人的遭遇,与整个人类所面临的困境,是否有着某种意义上,过分的相似呢? 仔细想一想,巫见几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连忙摇了摇头,将思绪转向另外一件事情上。他意识到,这个场景或许不只是让他恢复理智,也同样让他们在不经过调查的情况下,就抢先一步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 就像是一次作弊。 这样的话,他们就完全可以十分顺利地离开这个场景,甚至不必面临这个噩梦的循环。 听起来是挺轻松的。 但是当巫见看到涌现的灰雾中的那扇门的时候,他不自觉转过了头,看向这个体育馆中,那些疯狂的、静默的、困惑的人们的时候,他想,请你们等等我们。 会把你们,救出来的一定会。 徐北尽遇到了一点困境。 他感到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这个噩梦对他身体、精神的侵蚀正在进一步地加深。 明明身处灰雾之中,但是他隐隐感到一种大汗淋漓的虚脱感觉。那应该是幻觉,是他的大脑受到了某种影响。 如果一个人被催眠说他已经死了,而他的大脑对此深信不疑。那么,他会不会就真的死了? 在艰难抵抗这种感觉的时候,徐北尽以一种置身事外的、自嘲一般的乐观,在心中困惑而好奇地思考着,此刻的NE是一种什么状态? 一边要杀了他,一边又要救他? 对于一个人工智能来说,这种矛盾、两难的处境,会不会直接让它死机啊? 徐北尽在心中取笑着NE,一边痛苦地喘息着。他感到世界好像黑了一半,又或者他的眼睛闭上了? 他好像看不清面前的场景了,但是也不是不是,他能感受到。那是一种混乱的感觉。 半梦半醒、浑浑噩噩。行尸走肉。 他想,这就是那些家伙希望的、他的结局吗?不,应该说,安排之中的结局。 第476页 只是他多年来未曾进入过这个噩梦,所以这个结局居然拖延了如此之久。 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了。他想,他拖了这么多年,最后居然真的等来了一个希望。 如果这是他最初的结局,那么NE立场的转变,反而令他原本确凿无疑的结局,也多了一层暧昧、朦胧的面纱。 他不禁想,这可真是可笑。 他感到一阵一阵的晕眩侵袭着他的大脑与神经,就像是越来越强烈的震荡,让他觉得他的脑子里灌满了水,就在晃荡晃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北尽才终于慢慢缓过神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指尖仿佛沾到了满满的冷汗。然而事实是,什么都没有。 就如同他身体的疲惫仅仅只是虚假的心理作用,刚才那精神上的痛苦与折磨,似乎与他在这个游戏中使用的这具躯体毫无关系。 是虚假的。 徐北尽默念着这句话。 在这一瞬间他感到了一种浓重的困惑。他一直都觉得他能够面对,他将一个人永远待在这座该死的窄楼中的可能。可是现在,他却感到了退缩和犹豫。 某种高于他自身意志的冷酷意念,居高临下地对他说,但是,你必须。 可是徐北尽却困惑地想,他真的不会疯掉吗?他真情实感而十分好笑地想,真的不会吗? 在他自己看来,他好像也不是那么意志力坚定的人。 尽管他这么多年来,始终坚定地拒绝着睡眠。 徐北尽突然有些吃不准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下意识看向了林檎所在的细胞噩梦。 为什么要看向林檎?他问自己。 然后他仓皇地给出了一个理由:因为,林檎拥有那么强悍、无解的直觉,他能够明白他在想什么,对吧?林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 其实这个时候的林檎,说不定比徐北尽还要暴躁一点。 他困在一个游乐场里。 游乐场哈,这地方。当疯狂在人类中蔓延的时候,游乐场这种地方一定、必然是一个高危场景,没有意外。 然而实际情况是,窄楼中的任务者们其实很少在窄楼中遇到与游乐场有关的噩梦。 究其根本,大概是因为,那些游乐场的噩梦,早早地就因为噩梦主人的沉沦,而永恒崩溃了 越难、越病态的噩梦,当然崩溃得越早。从未有例外。 即便是那些楼层较高的噩梦,那些窄楼居民可没有徐北尽这样的固执,可以多年如一日地保持着清醒。 他们或许能坚持那么一段时间,但是又会很快失败,陷入昏沉的睡眠之中。 然后就完蛋了。他们就被他们的噩梦困住了。他们当然了解他们噩梦的危险性,但是既然他们是噩梦的主人。 那么,噩梦的恐怖之处,自然是首先施加在这些噩梦主人的身上。 所以拥有游乐场噩梦的主人,可以说是十分不幸了。因为他们在这地方总是会不自觉地被影响到精神状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心灵的崩溃可能是日积月累,但也可能只在一瞬间爆发。 总之,林檎现在就陷在一个,可能是在一瞬间就疯狂了的窄楼居民的噩梦中。 一个关于游乐场的噩梦。 如果游乐场中有什么是最令人害怕的,那么或许很多人的答案会是鬼屋、过山车等等。但要说有什么是最写实的,那多半就是跳楼机了。 字面意义的那种写实。 这家游乐场的跳楼机高约一百米,从最高到最低的过程,大概相当于从三十几楼的高层顶楼一跃而下。 不过游乐场的设施毕竟是要考虑游客安全的,所以这个过程带缓冲。 如果某家游乐场的跳楼机不带缓冲和加速过程,只是不停地上下移动,以最快的速度来回,并且,不仅仅是个跳楼机,还是个永动机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林檎没什么感觉,他甚至有些无趣地撇开了眼睛。 他对这把戏毫无感觉。 失重的痛苦对于他的身体、意志来说可以说是毫无影响。 最多也就是觉得眼前有点花,但是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就在进行一场无趣、累赘、令人厌恶的体质测试。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把林檎都给吹困了。他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他这个时候在跳楼机的最顶部。 跳楼机微不可觉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放慢了速度,慢慢地滑落,最终停了下来。 林檎试着掰开安全设施,但是失败了。他可以再用蛮力试试,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尝试,跳楼机就缓缓停了下来。 有人穿着一套精致的燕尾服,有着一头靓丽的金发,来到了林檎的面前。 他用着优雅、起伏而做作的语调说:欢迎您的到来,先生欢迎来到,「斗兽场」。 第121章 学校 斗兽场 这个词语令林檎感到了一点困惑。 他本来对地球就不是十分了解,过去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他对地球、人类的唯一了解,来自于其他那些任务者的只言片语,还有在徐北尽的书店里看的那些书。 第477页 所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斗兽场这个词背后,所象征着的血腥与杀戮气息。 他只是莫名其妙地反问:这里不是游乐场吗? 那人似有若无地轻笑了一声,用一种暗含着傲慢的语气说:先生,游乐场只是表象。对于人类来说,供他们游玩的是游乐场,而使他们供其他人游玩的,便是斗兽场了。 林檎歪了歪头,困惑地思考了一下,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故弄玄虚。 那人瞧着他,难免露出了些许不悦的神情。 对于这位斗兽场的侍者来说,他以斗兽场为荣。通常来说,来到斗兽场的「兽」和「斗兽者」,都会在经过跳楼机的摧残之后奄奄一息。 他们被这样可怕的感觉吓坏了,于是在之后的搏斗中不得不拼尽全力。 他们不想死去,而如果血腥与杀戮反而意味着他们活下去的希望的话,那他们一定会拼命去抓住这份希望。 不过可惜的是,他们将永远无法离开斗兽场。所谓的「希望」,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但是斗兽场可从来不会将这一点明确说出来。他们把这些条款藏在各种隐秘的角落,又或者是种种复杂的、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条款之中。 等到那些人真的绝望了、想要反抗了,他们才轻飘飘地说一句,可是,的确是你同意了这份条款。 反抗的代价,即是死亡。 斗兽场是疯狂在人类中蔓延之后,衍生出来的畸形产物。 人人都知道某个真实的大逃杀,那地方闹得可够大,从全世界到处劫掠人类,于是人人自危。 可是谁也不知道斗兽场的存在,又或者,他们不怎么愿意提及。 于是,出现在林檎面前的这人就想到,或许这个无礼的家伙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可能不懂斗兽场的威名,还没有意识到等待他的厄运会是什么样子。 因此这人的态度就立刻和缓下来,微笑着说:或许您还没有明白。跟我来,您能理解这一切。 林檎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他们走过游乐场的种种设施,最后来到了剧场。大型的游乐园总会有这种地方,这儿会上演一些滑稽搞笑的剧目,如果人类都没疯的话。 现在人们都疯了,这儿上演的东西也就不一样了。 刚一靠近,林檎就听见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惊异地看过去,心想,原来地球的游乐场居然是这样的吗? 噢!这是我们的三号选手!他一上场就向连战连胜的「兽王」发出了挑衅的姿态! 他有把握吗?他居然对我们的「兽王」如此轻蔑和不屑,他居然这么强大吗?! 天哪,这可是第一次上场的选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好,比赛开始!三号选手就像是他一直以来表现的那样,非常主动地靠近了「兽王」,而「兽王」呢?兽王正在以逸待劳! 在兽王的眼里,这不过是一个不自量力的小兔崽子罢了!没错,这就是我们的兽王!我们的终极王者!永远的兽王! 好的第一轮试探失败,三号选手选择了其他的方法尝试。噢噢噢 观众们这可不是我故意发出的声音,实在我太激动了!三号选手居然选择了强攻! 以伤换伤!现在三号选手的左手呈现一个扭曲的姿态,而兽王呢?兽王的右脚居然崴了! 兽王是轻敌了吗?!现在他的腿出现了伤情,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天,三号选手实在是过于疯狂了!我第一次在赛场上遇到如此凶狠、野蛮、残忍的选手! 就连兽王都在他的攻击之下节节败退!不,兽王的右脚实在是一个大拖累! 我们居然要看到百战百胜的兽王遭遇失败了吗?!观众们,这可是一个绝对难得的场面啊! 噢,好吧。这,或许,是三号选手的经验不足?呃,我们的兽王可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选手啊,他能够看出三号选手的破绽,或许是十分正常的? 好吧,观众们,这是一场草草落幕的对抗。三号选手冲劲十足可惜仍旧不敌老将兽王的经验老道。让我们恭喜兽王,收获了他的第一百零一场胜利! 至于三号选手,相信这一次惨痛的经历会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兽王的强大和自身的弱小。呃,如果他还能活过来的话。 林檎饶有兴致地听着,听到最后,不由得怔了一下。 他与身旁那名侍者一起走进了剧场。 迎面涌来的热浪、嘈杂人声,夹杂着恶臭的血腥气。某种异样狂热、炽烈的气氛仿佛在场内沸腾般燃烧着。无数人欢呼雀跃,因为一个人的死亡。 林檎瞥了舞台上倒着的一个人影,以及他身旁一个张牙舞爪显示肌肉的人,便兴致缺缺地转开了视线。 身旁的侍者轻柔地说:您有意参与这样的盛事吗? 林檎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说:不 如果你想参加的话侍者本能地按照通常的情况继续说下去,随后反应过来,呃?您没有没有兴趣? 林檎面无表情地说:是的 第478页 如果是窄楼里的任务者在这儿,或许能瞧出这名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已经有些烦躁了。他暴走前的征兆实在是很容易看出来。 可惜的是侍者完全不知道他眼前这人的威名。 侍者只是惊讶了一瞬,就笑着说:哎呀,可惜的是,您已经通过了审核。恐怕 他轻轻指了指舞台,那才是您永恒的归宿。不然,您可无法离开斗兽场。 林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侍者以为他要屈服了。 林檎活动了一下手腕,自言自语地说:是这样的,我现在不太会选择使用暴力解决问题。毕竟北尽不喜欢我这样。 侍者茫然地听着,古怪地想,北尽又是谁? 而林檎说:但是这个鬼地方北尽不在这儿。他冲着侍者露出一个不爽的微笑,所以,不好意思了。 他说:还是动手比较轻松。 十分钟内,林檎的身形如同虚影一般在场内转了个圈儿,所到之处人人就如同软下来的、没有灵魂的芦苇。 那名张狂的兽王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反手的机会,就被他一脚踹到一边了。 他没有杀任何一个人。所有人只是昏迷在那儿,也许过一会儿就醒了。 可正是这一份不可思议的力度掌握,让林檎深不可测的武力值再一次得到了完美的展示。 然后他回到侍者的身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问:我需要找一扇门。 侍者瑟瑟发抖:您我这就带您去找。 林檎满意地点点头。 既解决了问题,又没有被徐北尽发现计划通。 林檎志得意满地跟着侍者走到了剧场的后台。 徐北尽: 好家伙,这就是在他面前乖巧又听话的小苹果吗? 他又好气又好笑,居然情不自禁地想,要是直播间观众们看到这一幕。 说不定就要取笑林檎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了,就像是藏私房钱的时候被伴侣刚巧看到的不幸遭遇 不过徐北尽也觉得,林檎的做法也挺好。和这样的疯子沟通、较劲都没有什么意义,直接动手解决就完事了。 在这一点上,徐北尽和林檎达成了前所未有的统一。 此外,这样的斗兽场,其实也比其他的场景,更为恐惧于林檎那超乎寻常的武力值。 林檎甚至没有找到这个细胞噩梦的主人,也没有明白这个场景更加具体一些的细节和经历。 当他跨过舞台通往后台的那层幕布的时候,浓郁的灰雾浮现,一扇门同时出现。 于是,林檎就这样快速地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场景虽然这也的确是一个「噩梦」。 徐北尽静静注视着林檎的行动。比起其他任务者,林檎在这些细胞噩梦中的经历可谓是十分轻松惬意了。 他只需要遵照自己直觉指示的方向,又或者是利用不合常理的武力值解决一切问题。 尽管这是碾压局,但是徐北尽仍旧不可避免地想,林檎这样的特征,又意味着什么呢? 当他越发接近与NE会面的那一刻,徐北尽就越发感受到更加浓重的阴云覆盖在他的心头。 为什么NE会改变?他们真的能够离开窄楼吗?而林檎呢? 徐北尽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压抑,他想,或许还是之前那种近乎昏厥的体验,让他有些疲惫了。 他不自觉地走神去想了其他一些事情,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恢复自我意识的任务者正在越来越多。 首先是牧嘉实和巫见,随后,就是贺淑君。 徐北尽发现,NE似乎是在有意地控制,让这些组队的任务者中,起码有一个人恢复了自我意识。 贺淑君与神婆来到了某所学校的一间教室。这里大概是高三学生的教室,贴满了标语、口号,也放满了课本、试卷。 但是这都是过去的事情。标语已经脱落了一半,课本上也积满了灰尘。 从一扇没有关闭的窗户那儿,甚至有爬山虎偷偷地蔓延了生机满满的枝丫进来。 所以这只是过去存留过的痕迹。一张截图,尽管画面中的场景永远定格在那一刻,但是画面之外,时间仍旧在进行。 当贺淑君一来到这个地方,她就立刻陷入了恍惚的沉默之中。 神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这个地方,似乎若有所悟,便静静地站在那儿,温和地看着她。 而贺淑君过了许久之后,才勉强扯了一个笑容出来,说:抱歉想起了一些往事。 没关系神婆说,重要的是,不要让过去成为束缚我们的囚笼。我们终生都在弥补过去的遗憾,但是现在才是真正把握在我们手中的。 贺淑君深深地看了神婆一眼。 她想,她知道什么?她估计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婆只是习惯性地用这些神神叨叨的话语。 但是她又想,神婆说的可真对。 她吸了一口气,感到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与其说是恢复自我意识使她感到这种深切的动摇,倒不如说,是这个地方。 于是她说:走吧。我知道这个场景的「门」在哪儿。 第479页 神婆跟上她的脚步,又有一些犹豫地说:你似乎不太想去那儿。 贺淑君讽刺地笑了一声。来到这个地方,让她那种外露的、故作的乐观彻底成为了泡影。 她控制不住自己翻腾的情绪,但其实那种情绪,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她想,她曾经来过这里。在更远更远的时间点,来自更加漫长、无法回溯的过去。来自窄楼之外。来自地球。 她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又看了看周围,嘀咕了一句,真讨厌NE,你为什么又让我来到这里? 她只是抱怨了一句,随后就沉默了片刻。 她们走出这间教室,然后顺着楼梯往下走。 我们要去哪儿?神婆问。 贺淑君想了想,然后说:宿舍 神婆又有些好奇地问:宿舍和刚才的教室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 贺淑君想了一会儿,然后问:你觉得,疯狂在所有人类中蔓延之后,人们对待高考会是什么态度? 神婆迟疑着说:我有个女儿我说不好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态。或许会更加偏执地看重高考成绩? 贺淑君发现,当神婆提到她的女儿的时候,态度和语气居然出人意料地正常。这意味着神婆终究还是一个正常人? 她也只是好奇了一瞬,随后她就说:是的。疯狂会让人走极端。 她说,不只是对孩子,还有父母们对自己。当然,也有一些人是更加不在意。 不过,还是发疯般地看重高考成绩,比较普遍。不,这本来就是在发疯。 说着这话的时候,贺淑君又想到之前在那个天火降世的噩梦中,曾经见过的那一幕。教育机构,父母的血液成为孩子的墨水。 想着,她的眼中划过一丝厌恶。 贺淑君想,她的父母不是这样的。她的父母是宽容、体贴、善解人意的,起码在考试这件事情上是这样。 她的父母并不是这样,她也不是这样但是,她周围的人,她的同学、她的朋友、她的亲人,他们的经历却与贺淑君截然不同。 很多任务者看到贺淑君的时候,会忽略她的年纪。 旁人觉得她就是一个年轻女人,哪怕她身上总是带着活泼跳跃的生机、语气总是轻松跳脱。但是,谁也不会觉得她是一个少女。 可是窄楼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少女。即便是小女孩,也早已经被窄楼的生活打磨出与外表不符的成熟与老练。所以贺淑君当然也是这样。 十七八岁的年纪,如果穿着打扮再成熟一点,气质更加老练一些,那么人们当然只是觉得她年轻,而不是觉得她未成年。 所以,没人知道贺淑君进入窄楼的时候,其实才刚刚成年。 她刚刚结束高考没几个月或许是这样,毕竟对于高考她只有一种十分模糊的记忆。 她隐约知道,她是在高考结束之后才进入窄楼的。她有这个印象,在对自我的认知中,她记得自己是一个高中毕业生。 但是,高三的那一年她又是怎样度过的?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当别的任务者谈论起各自的记忆问题,贺淑君总会静静地听着,好像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又好像她生性就是如此活泼乐观,所以压根就不在意过去的那些事情。 她其实不太想提及自己的记忆问题,起码她不是很想提及高考这个话题。 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什么。 因为这个噩梦。这个噩梦就像是在一定程度上,揭晓了她为什么那么抗拒过去的记忆。那实在是不知道远比知道来得好的情况。 在天火降世那个噩梦中,她已经看到了一些疯狂时代中,父母与孩童之间畸形的养育关系; 而在这个场景中,她们或许能看到一些更加可怕、偏激的东西。 而这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噩梦。 现在人人都知道了,末日是真的发生过的。而他们这些进入徐北尽噩梦的任务者更是知道,末日分为两个阶段。 所以他们都暗自想,如果那些噩梦中的事情,真的曾经发生在他们身边,甚至是发生在他们头上,那会怎么样? 但是他们中的好几人都没有这种实感; 比如甲一和甲二,他们带着轻松的心态参与这个噩梦,就像是一次带薪旅游。 而当然也有好几个人,在他们讨论关于末日的种种消息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交流之间,就能传达出一种彼此才能明白的特殊讯息。 他们都进入过某个噩梦,而那个噩梦或许就与他们已经遗忘的过去有关。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主动开口,坦诚地说明那个噩梦是什么。 不过徐北尽的噩梦却让他们能够重新回到那个场景、那个境地,让他们旧地重游。 而这些噩梦都已经来到了窄楼的垃圾场里,就仿佛他们的回忆也一起被扔进了这不被人在意的地点,并且,毫无价值。 想到这里,贺淑君难免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她们慢慢接近了目的地宿舍。但是这一路走来,神婆却不免觉得奇怪:这里是不是太安静了? 第480页 这总不可能是一所只有高三年纪的学校,肯定还有其他年纪的学生。 就算高三的学生要好好学习,为什么其他年纪的学生也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贺淑君却微妙地笑了笑。她说:就是这样。这是一所专门为高三学生开办的学校。 神婆有点诧异:专门集中在一起? 是啊。为了营造什么气氛?贺淑君耸耸肩,没办法,整个社会都疯了。家长们疯了、老师们疯了、学生们也疯了。教育部也疯了。 神婆摇了摇头,喃喃说:一股弥漫在整个社会的、不安的氛围。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用不安来形容。或许用疯狂更好一点。贺淑君稍微委婉了一点。 不过其实她不觉得这是不安。又或者,疯狂放大了任何一种极端的情绪? 她们走过了空无一人的教室和操场,还有食堂、小卖部、医务室、打水房到处都没有人。 神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既然把这些高三学生集中到一起是为了学习,那么为什么教室已经积了一层灰,而学生们反而不见踪影? 贺淑君说:我们正要去找他们。 宿舍?神婆表情古怪地嘀咕着,可是他们都不去教室吗他们在宿舍学习? 为了节约时间。 神婆欲言又止。 看教室里积的那厚厚一层灰,就知道学生们已经挺久没有去过教室了,可能得有好几个月。现在正是春夏之交,就算算上寒假那半个多月 也就是说,从高三下半学期开始,这些学生就不再去教室上课,而是直接待在寝室里上课? 神婆喃喃说:可真是疯了。 确实是疯了。贺淑君说,不是疯了的话,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呢? 神婆迟疑了一下,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她觉得贺淑君说的「事情」可能不只是在宿舍里学习这一件事,多半还有别的什么。 那又会是什么? 神婆带着一种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好奇与抗拒。 如果这些事情放到她的女儿身上,她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可是在人类中蔓延的疯狂,似乎已经成了某种不成文的规矩。疯狂反倒是成为了某种借口。 就好像现在的神婆,她是不可能接受自己女儿经历这样的遭遇,但是想到这是疯狂导致的,她又隐隐不以为怪了。 那是不可理喻的疯狂,对吧? 谁知道那些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可可这是不对的。 神婆努力掰正自己的观点。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她隐隐意识到,当疯狂真的席卷全球的时候。那么,人们也就真的习以为常了。 她们沉默地来到了宿舍前面。 这个学校总共有五栋宿舍楼,两栋男生的、两栋女生的。 学生宿舍楼每一栋的一楼,现在是老师们住的地方,而再往上则是给学生们安排的。 贺淑君说:因为学生们的数量不是特别多,所以现在他们是一人一间。整间宿舍的格局也重新规划过了,是比较舒适的。 神婆点点头,又问:那剩下那一栋呢? 是家长们住的地方。 神婆愕然,不过想到现在为了不浪费一丁点儿的时间,都选择让学生们在宿舍里学习了,那么家长们陪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贺淑君又说:宿舍的每一层,都有一个活动室。现在那里就是学生们真正意义上的教室。而等到自习的时候,他们就会回到各自的宿舍。 每一间宿舍都是有监控的,并且老师们也会不停地查寝,确保学生们是在好好学习。 神婆不由得问:如果没有在学习的话会怎么样? 贺淑君几乎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喉咙口就像是堵了什么一样,某种郁积已久的情绪正在她的心中发酵着,直到她再也难以忍受。 可是当她去寻找的时候,她却根本难以想起那究竟意味着一些什么事情。 她知道她们走进宿舍楼之后,会看到什么样的场景。可是,她不知道窄楼之外,究竟出过什么事儿。 知道真相,与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更加可悲和绝望一些? 现在的贺淑君,宁愿自己知道。 知道的人希望自己不知道; 而不知道的人却永远追逐真相。 人类真是一种矛盾而可笑的生物。 带着同样近乎可笑的情绪,贺淑君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嘴角:进去就知道了。 第122章 没救了 神婆想,她早该知道的。 学校中的疯狂意味着学习; 而不学习,显而易见地会遭到惩罚。 她们看见公共浴室里,两个孩子穿着衣服,滚烫的热水从他们的头上浇下来。 他们很快被烫得皮开肉绽,血液混在污水中一块流下来。 而衣物就会黏在他们的皮肉上,直到被随意地撕扯下来。 这是体罚的一种。贺淑君在神婆的身边说,这意味着他们对学习的热情不够,所以要更「热」一点。当然,这也省了晚上洗澡的功夫。 第481页 他们的父母不会有意见吗? 不贺淑君的声音慢慢沉了下来,父母会与孩子遭遇一样的体罚。孩子自习的时候,父母就会陪同在一边。所以,如果孩子走神了,父母当然也有责任。 父母的惩罚会在晚上的时候进行。 可是这样的话神婆想了想,将矛盾转嫁给了家庭?老师又会怎么样呢? 老师的惩罚不会这么严重,因为一名老师对应了几十个学生,不可同日而语。 贺淑君用一种十分复杂的语气解释着,自从进入宿舍,她的语气始终都是这样,老师对应的是周考考评,拿学生的成绩说话。 神婆迟疑着,还是问:如果成绩不够好呢? 说明老师还不够尽责。贺淑君说,所带的班级成绩倒数第一,老师就会公开处刑。由学生们秘密投票选出他的惩罚。 神婆张了张嘴,然后又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要说这些了。 贺淑君毫无感情地扯了扯嘴角。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故作轻松地问:所以,我们要离开这里吗? 走吧神婆声音轻柔,你也不喜欢这里,对不对? 贺淑君茫然地看着宿舍的天花板。那是洁白的瓷砖。过于洁白,就会透露出一种令人震惊的冰冷与偏执。 她说:是的,我不喜欢。或许我的朋友曾经就遭遇过「热刑」也说不定。 神婆又说:这两个孩子,我们要救他们吗? 贺淑君沉默了许久,才声音沙哑地说:救她说,即便救了也无济于事,但是,总不能不救。或许,我们这一次就能够成功呢? 成功神婆有些困惑,可是随后,她又说,是的,我们能成功的。整个世界都等待着我们的成功。 贺淑君已经不知道,神婆到底有没有恢复自我意识了。 她不禁想,难道,这就是带上神婆的意义吗?看起来,神婆这样特殊的直觉,可以给予无形的安慰与支持。 起码,贺淑君这个时候就因为神婆的话,而感到舒服了不少。 她喃喃说:是的,全世界都等待着我们。 神婆静静地看着贺淑君。 在她与她的女儿重逢之后,她表现出来的那种神经质的感觉,似乎已经消退了不少。 她们关掉了浴室里的水龙头,弄得衣物都湿透了。那两个学生她们却无能为力了,只能搬到更衣室那儿,让他们躺一会儿。 他们这样会死吗? 不会。贺淑君摇了摇头,只是会吃一点苦头。很快就会有医生来检查他们的身体。 神婆无言以对,却看着那两名默然无语的学生,喃喃说:为什么不逃? 因为,学生们也是这样想的。贺淑君的语气反而冰冷起来,他们也同样被疯狂控制了大脑。他们成为了学习的工具。 真可怕 贺淑君定定地盯着这两名学生看了一会儿。他们的脸颊被热水烫到起了水泡,也或许是之前经历这样遭遇的时候造成的。学校里总是那几名不安分的滑头学生。 终于,她说:走吧,我们离开这个噩梦。 噩梦? 贺淑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过她也没想遮掩,就说:这样的地方被称为噩梦。 她带着神婆往某间寝室走过去,噩梦的内容,就是基于人类疯了,还有天火降世之后的世界产生的。 神婆似懂非懂地听着,她没有去纠结那个记忆中毫无存在感的词语,只是问:那么噩梦为什么会产生?而且还能够让我们进入?听上去非常的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游戏。 游戏?神婆更是奇怪,问,可是,游戏是为了娱乐吧? 娱乐 是的,游戏当然是为了娱乐。不管游戏市场如何发展,单纯能够给人带来快乐的游戏,必然能够受到欢迎。 而《逃出生天》也是一个游戏。 谁能从这儿得到快乐? 人类当然不可能幕后黑手? 那群幕后黑手,就像是看戏一样地观看着人类在窄楼中的演出吗? 贺淑君这样想着,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如果他们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么人类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蚂蚁罢了,谁会通过蚂蚁来获得乐趣? 小孩子?变态? 尽管这个猜测已经足够可笑了,但是贺淑君仍旧觉得,这不过是一个随意的猜想罢了。 说到底,他们连罪魁祸首究竟是谁、到底是否存在等等问题,全都不知道,就更加不会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将人类投放进这个游戏了。 所以最终,贺淑君只是说:我也不知道。或许,就像是天降横祸吧。 天火降世,就是这样的表现形式。 第482页 神婆有些意外又有些困惑,不过她也不再提问,因为她们已经抵达了某间寝室的门外。 贺淑君自言自语着说:她可能不是很想学习,但是,她也不是一个坏孩子。但是她想从这个学校里逃出去。所以,她就成了一个坏孩子。 坏孩子,就会接受属于坏孩子的惩罚。 贺淑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这里面的孩子,是这个噩梦的主人。 神婆转头看了看她们的身后。这是走廊尽头的一间寝室,最为阴暗、潮湿的位置。 她能感受到女生宿舍那种独有的阴凉与冰冷沁入她的脊背。 神婆低声喃喃:这儿是不好的位置。 是的贺淑君古怪地笑了笑,的确是不吉利。 她推开了这间寝室的门。 门没有锁。 神婆看见一个女孩,她的手脚都被捆在床的边缘,她的父亲举着课本给她看。 她的眼皮被什么东西,强硬地撑开了。她的母亲拿着眼药水在一旁,时不时就忧虑地点一滴眼药水进她的眼睛里。 神婆不禁颤抖了一下。 贺淑君定定地看着她。 这个噩梦的主人,单纯看这一幕,十分的可怜。可是如果真的进入她的噩梦,需要帮助她逃离学校的话,又会成为毫无底线的同伴。 她会出卖一直跟随她的同伴。如果任务者们被校方抓住,就也会被捆住,然后强硬地要求看书和学习,直到惩罚时间结束。 在这期间,不进食、不喝水、不上厕所。而时间往往长达一两天之久。 他们会在床上失禁,感到汹涌的饿和渴。如果挣扎,时间就会加倍,直到老师们确认他们真的愿意学习了才行。 如何让老师们在主观上确认他们愿意学习,同样是有技巧的事情。 有的老师心软,好对付,多说说好话,就能让他们通关; 有的老师却十分强硬。 此外,如果挣扎的幅度过于猛烈,一些体罚可能就会安排上了。 校方声称他们不愿意使用暴力手段。但是,校方又说,有些学生实在是不听管教。 情况就是这样。 有一些学生死去,有一些父母也死去,有一些老师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但是这里无人问津。所有人都知道,高考是重要的。的确是重要的,只不过疯狂的来临,让原本的一切都变了味。 对于在这所学校折磨自己也折磨其他人的学生、父母和老师来说,每一天都像是从噩梦中走出来的。而对于任务者们来说,同样如此。 因为,如果他们帮助这个女孩成功逃离学校,那任务者们收获的,反而是一个坏结局。 如果他们成为校方的傀儡,对女孩的遭遇不闻不问,那将是一个普通结局。 真结局如何,贺淑君并不知道。现在的她猜测,这个噩梦可能永远无法达成一个真结局。 如果帮助女孩逃出学校,是从一个囚笼去往一个更大的囚笼,所以他们才会收获一个坏结局。那么,要如何逃离那个大的笼子呢? 人类要如何摆脱与他们如影随形的疯狂呢? 谁也不知道。 一个无解的噩梦。 就像是任务者们在进入徐北尽的噩梦之前,他们谈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些噩梦,又提到了他们遇到的几个窄楼居民随后,他们就提到了苏恩雅的那个噩梦。 那栋家具成精的公寓楼。 那个噩梦要如何解决?如何打出真结局? 即便将噩梦主人带出公寓楼,也不过是从一个小的牢笼走到另外一个大的牢笼而已。 他们要如何解决整个人类的困境?而不仅仅只是拯救其中一个人? 一个真正意义上,无解的,困境。 贺淑君在目光复杂地看了看那个女孩之后,就向前迈出一步。当她的脚步跨过这扇宿舍门的时候,层层灰雾涌出。 她不自觉就松了一口气。 第四个恢复自我意识的,是沈云聚。 他来到了一个让他和徐北尽都觉得熟悉的地方。 那栋摇摇欲坠的大楼。 所以他几乎立刻就恢复了自我意识,并且在愕然片刻之后,与叶澜一道走向了楼梯。 叶澜疑惑地问:你来过这里? 沈云聚点了点头。 他考虑着那一扇门有可能是他们需要的。 不对,等一下。 下意识去思考「门」的存在,让他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灰雾中的噩梦,与窄楼中的噩梦,并不完全相同。这里的确也有噩梦主人的概念,但是也并不是所有场景都有噩梦的主人。 比如像这栋摇摇欲坠的大楼,那个小女孩明明就在窄楼之中,她的噩梦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灰雾之中? 所以这个场景,是基于一个曾经去往那个噩梦、却彻底沉沦的任务者而产生的? 那个任务者会是谁?在他们知道的,关于这个小女孩噩梦的内容中,似乎也没有什么足够将人吓成疯子的信息吧? 沈云聚略微奇怪地想着。 灰雾中的噩梦场景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噩梦主人的沉沦带来的噩梦永恒崩溃,而第二种是任务者的沉沦带来的一部分噩梦场景的崩溃,但后面这种情况下,对应的并非是完整的噩梦场景。 第483页 这两种情形可能同时发生,也可能分别发生。 但是如果是不同时间发生的噩梦主人的沉沦,以及任务者们的沉沦,那么他们会去往灰雾中的同一个噩梦吗? 还是说,沉沦一个,噩梦中就莫名出现一个噩梦的场景? 这两种都有可能,但是基于时间的差异沈云聚还是倾向于后一种解释。 即,每一次的沉沦,都会在灰雾中形成一个崭新的噩梦场景。 但是这样的话,灰雾中究竟会有多少的噩梦场景啊? 一次沉沦就会在这儿刷新一个新的噩梦出来?这就像是无穷无尽的垃圾数据一样了。 沈云聚真情实感地想着,这不是徐北尽的噩梦,这得是NE的噩梦才行吧? 对于一个人工智能来说,灰雾的出现,会是多么巨大且无用的累赘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本来就在猜测徐北尽与NE之间的关系。 但是徐北尽如果是NE,也会带来许多奇怪的问题。比如,徐北尽显然不像是一个人工智能。人工智能也会有爱情吗? 再者说,徐北尽这么多年来不睡觉是不想让其他人进入他的噩梦;但如果他真的是NE,他会有这种烦恼?他不能干脆将自己的噩梦设置为禁入吗? 毕竟,NE在窄楼中是为所欲为的。 他们进入徐北尽的噩梦后就会处于一种伪沉沦的状态,这显然就是NE的把戏。 而NE都已经强大到可以改变他们的大脑与意志了,怎么可能如同徐北尽一般困居于窄楼底层? 总之,徐北尽是NE的猜测,有很多的佐证,也有很多的矛盾之处。 沈云聚之前听其他任务者提及关于天火降世的那个噩梦,尤其注意到了其中噩梦主人身份的矛盾性。 他在想,徐北尽和NE似乎也在一定程度上符合柯绪和谢霁的情况。 可是,那又会是一种怎样怪异的原因,才会造成这样一体两面的特殊状态? 无论如何,沈云聚都想不明白。 不过他也不强求。他不是一个想象力丰富、天马行空的人。 有时候真相已经摆到他的眼前了,他也未必会接受这样残酷的真相。 他习惯于安静、沉默、寡言,沉浸在自己那贫瘠而荒芜的世界里。 当他听到牧嘉实、丁亿、绯和巫见等人一本正经地谈论着徐北尽是NE的可能,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NE那不是一个人工智能吗?而徐北尽是窄楼居民,那难道不是人类吗? 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扯到一块? 时至今日,沈云聚仍旧倾向于,徐北尽并不是NE。 在这一点上,他们这九名任务者,各有观点与想法。 此外,他们当然是背着林檎讨论这个问题的。他们不敢让林檎知道他们的话题。 而且,他们对林檎和徐北尽的感情也挺好奇的。 虽说他们也不敢表现出来。 想到这里,沈云聚难得有些八卦地好奇,如果是林檎的话,在徐北尽的噩梦中,会是如何的表现呢?会不会无往不利? 他又想到现在所处的这个噩梦,不禁想,以林檎大佬的性格,说不定就是暴力解决吧? 然而林檎有这个能力,他们却不行。 沈云聚暗自叹了一口气,转而开始思索一个问题:如果眼下的这个场景是来自于某个沉沦的任务者。 那么,他们需要寻找的那扇门,是与这个噩梦的真相有关,还是,与那名沉沦的任务者曾经在噩梦中的遭遇有关? 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指向的位置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是噩梦的真相,那么他们只需要往楼下走就可以了。 按照他们之前在这个噩梦中的发现,不停地使用电梯,去往九楼以下,指不定跨出电梯门的一瞬间,象征着离开的灰雾就会涌现。 而如果是任务者曾经的遭遇,那他们就还得继续在这栋大楼中进行探索,搞明白那个任务者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可以。 相比较来说,后面的这个可能,必定会让他们耗费更多的功夫。 叶澜看沈云聚走了两步就停下来,还陷入了沉思之中,就难免问:怎么了?想起什么事情了吗? 沈云聚知道叶澜还没有恢复窄楼中的记忆,也不明白他们现在的处境究竟如何。 他仔细想了想,便换了一个说法来形容他们现在的处境:你觉得,我们要找的门,是与这个场景有关,还是与这个场景里的人有关? 叶澜诧异地问:这有关系吗? 沈云聚说:如果是与大楼有关,那么我们应该要去九楼以下。那里的人将这栋大楼改造成了一个现实版的游戏地点。 而如果是与大楼中的人有关,那么我们就要去寻找一个有可能与这个场景格格不入的人。我是这样猜想的。 叶澜思索了一会儿,似乎隐约明白了沈云聚的意思:你是指,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与我们一样,从外界来到这里,然后无法离开了? 沈云聚迟疑地说:差不多或许这个场景就是因为他而出现的。就好像,他最先从主流中分出一条支流,而我们来到了他的这条支流。 那么我们应该去找他。叶澜下了这个结论,或许他可以告知我们更多关于这个地方的信息。 第484页 沈云聚想,不,说不定他已经彻底迷失了自我。 但是叶澜说的也对。他们当初在这个噩梦中的探索,局限于九楼以上,对于九楼以下的情况,其实并没有过多地涉及到。 而尽管发生在这栋楼里的事情有些令人掉san,但是沈云聚认为这更多的是恶心,而不是令人疯狂到沉沦其中。 或许,发生在九楼以下的事情,才真正使那名任务者发疯、使这个场景出现在灰雾之中。 他仔细想了想,便说:走吧,我们去16楼。 他会在16楼? 有可能沈云聚说,在这栋大楼中,16楼就像是安全区。 安全区?叶澜不禁诧异,这个场景里居然有安全区的存在,意思是其他的地方都很危险吗? 沈云聚说:有可能,不过,如果只是一条支流的话,可能不会如同原始的主流那样大浪湍急。但是,走楼梯还是更加安全一些。 所以电梯会带来危险? 沈云聚平淡地回答:是的 叶澜不禁摇了摇头,感到一丝丝的后怕。 在提到要去往16楼的时候,她几乎是本能地朝电梯厅迈出了一步,完全没有意识到电梯可能存在的风险。 她跟随着沈云聚去往楼梯间,一边说:这像是在故意利用人们的惯性思维。 危险总是藏匿在日常生活之中。沈云聚沉闷地回答,在我们司空见惯的地方。 叶澜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沉默地走下楼,来到了16楼。沈云聚发现这一路行来也并没有什么危险,从楼梯间安全门的窗户上,也压根看不出那些楼层有什么问题。 直到他们来到16楼。 在那个噩梦中,这里是安全区,并且有不少幸存者就在这儿聚集着,伺机冲出这栋大楼,尽管他们并没有成功。 而当沈云聚和叶澜走进去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一个人。 沈云聚几乎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椅子,但是那儿也并没有坐着名为徐北尽的男人。 这儿空无一人。 他们面面相觑,却突然听到一声奇怪的异响,就在电梯间那儿。 于是他们快速地跑了过去,就恰好看见一个人,趴在地上,伸着脖子,努力通过电梯的外侧安全门朝电梯井里看。 这副样子实在是古怪又固执,让叶澜有些奇怪地问:会是这个人吗? 沈云聚说:走吧,去问问。 他们接近了那个人。 近看,这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浑身都脏兮兮的,他似乎是努力从外面爬到这里来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如同惊弓之鸟。 当叶澜和沈云聚靠近他的时候,他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仍旧专注地瞪着电梯大门。他们的脚步声被地面上的吸音地毯给吞噬了。 直到他们来到了近处,那人才猛地注意到这两个不速之客,便立刻发出了惊愕、恐惧的尖叫声。他的双腿似乎已经废了,只能艰难地爬行。 叶澜看他的样子实在狼狈而不安,不由得皱了下眉。 沈云聚说: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那人听到这话,狐疑地看看他们,却突然奇怪地嘿嘿笑起来。 沈云聚觉得他这副模样与先前的样子不太一样。 那人说:你们也是从外面来的?哦,真糟糕。完蛋咯,完蛋咯,哈哈哈 他拼命笑着,像是用尽了余生的力气,就为了让沈云聚和叶澜感受到他此刻幸灾乐祸的情绪。 沈云聚问:你什么意思? 你们永远无法离开这里了。那人神经兮兮地说,永远。就像我一样,你们会永远困在这儿。 沈云聚怔了一下,几乎下意识反问:为什么是永远? 那人不悦地说:你是个傻子啊?我的意思就是,这地方没救了我们也没救了他哈哈大笑,没!救!了! 第123章 五人汇合 徐北尽猛地抬眸盯着细胞噩梦中的这个男人。 从外表来看,他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呃,可能都能算得上是中年男人了,毕竟他此刻真的十分狼狈与邋遢。 他完全不起眼,气质也有一种神经紧张带来的草木皆兵。 但是他刚才说的话,还有他的表现,似乎意味着,他并不是完全疯了。 他是半疯狂半清醒的。他知道自己身处于一个特殊的地点,并且他将永远无法离开。 这么多年来,他应该尝试了许多次,但是都没有用处,于是,他就认命了。 他就这样观察着这栋大楼里的每一项事物。如果16楼都没有人的话,那么,这个场景的其他地方或许也没有人。 或许他就只是为灰雾带来了一个空空荡荡的场景建模。 他就像是没有恢复记忆的其他这任务者。可是,他并非是通过徐北尽的噩梦进来的。 所以他也无法利用灰雾中的门,只能在漫长的岁月中等待一份渺茫的希望。 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他已经绝望了。 第485页 他把自己的双腿走坏了,然后就只能拖着木头一般的下肢,爬行在这栋大楼中。 他的生命也就只剩下这栋大楼还有窗外燃烧的城市。 仅此而已。 徐北尽静静地望着那个人。他的心中慢慢猜测出了这个男人这么多年来的行动与心理变化。 或许他一开始是真的沉沦了,后来又因为一机缘巧合,恢复了一理智。 可是在灰雾这样的地方,有理智或者没有理智,哪一个才是舒服一的遭遇呢? 徐北尽无法得出一个答案。 他只是在想,既然这个男人能在灰雾中保持如此微妙的状态,那么为什么,在一开始,他会因为沉沦的状态而进入到灰雾呢? 沈云聚也是这么想的,并且他直接就了出来。 他对于这人的过去遭遇没有什么兴趣。可能悲惨吧,可是每一名生活在窄楼中的人,都是如此悲惨。他们就是需要解决这份悲惨。 而那人却立刻警醒地:你为什么对这件事情感到好奇?难道你能够离开这儿? 沈云聚略微吃惊,心想,他也太敏锐了。 所以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叶澜平淡地说:是的,我们有办法。她想了想,又说,不过,这可能不适用在你的身上。 叶澜还没有想起徐北尽噩梦的事情,但是他们之前离开这奇怪的场景的时候,场景中的其他人就像是压根没看到灰雾中的门一样。 基于此,她认为,眼前这人应该也无法离开才对。 沈云聚也点了点头,他比叶澜知道得多一,他说:我们是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进入这里的。我们 他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要让这个男人开口,最终还是解释说,我们是在尝试,让你们永远地解脱。 永远的解脱?!那人却说,是死亡吗? 不,不是。是逃出去。逃出灰雾,逃出窄楼。 窄楼?叶澜不禁看了沈云聚一眼,察觉到一种微妙的、奇特的熟悉感。可是她却说不好那种熟悉的感觉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她想,窄楼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好地方。 听到沈云聚的话,那人同样也呆住了。沈云聚和叶澜蹲在那儿与这人对话。 此刻,他们就能清楚地看到,一行眼泪漱漱地从他的脸颊落下,划过一道肮脏的痕迹。 他急迫地:真有这种可能性吗? 当然沈云聚认真地说,我们正在努力。 那人呆了一会儿,然后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他说:那我才不能让你们离开呢。 沈云聚和叶澜都怔住了。 那人说:你们肯定是在骗我,想让我继续一个人在这儿呆着骗子!不可能的!你们想得美! 他突然暴怒起来,给我滚!滚远点!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 两名任务者尝试与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继续谈话,但是这个人正在愤怒而疯狂的状态之中,到最后,他的嗓子都咳出了血,显然粗暴的说话方式伤害了他的喉咙。 但是他仍旧坚定地拒绝与这两人沟通,并且不断让他们滚。 最后沈云聚和叶澜也只能暂时离开,这才能让那人平静下来。 这两名任务者都是沉闷、冷静的性格,但是眼下这情况让他们有无计可施。 叶澜说:这个人显然就是不相信我们的说法。她从加实际的角度考虑,你认为有没有绕过这个人,找到门的办法? 沈云聚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去九楼看看。但是,我怀疑他在这栋大楼呆了这么久,很多东西很有可能都已经被他改变了。 叶澜不由得皱眉,摇了摇头:先去看看吧。也让他平静一下。 沈云聚点头。 他们走楼梯去了九楼。果不其然,这里的情况也已经与之前在那个噩梦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九楼以下,原本堵在楼梯间的石块,居然已经全都被搬走了。 地面上残留着一奇怪的血迹,像是脚印和手印。 沈云聚就着昏暗的光线,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或许是他搬走的。 叶澜:什么? 这里,原本被石头堵住了。沈云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现在却被清空了。 叶澜不禁有惊讶,她喃喃说:看起来,那个人的确在这个场景中度过了非常漫长的时光。 沈云聚无言地看了看已经空空荡荡的楼梯间。 他想到之前噩梦中,那个下去了就不能上来的、被碎石块堵住的楼梯间。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走吧,我们下去看看。既然石块已经被清空了,那估计九楼以下也不是最初的样子了。不过或许我们可以发现一什么东西。 在他之前来到这个噩梦的时候,他们那任务者并没有真的去往九楼以下。 此外,那个时候的他们也并没有完全理解,关于末日的各种信息。 第486页 而现在,他们似乎可以重新审视一下,发生在这栋大楼里面的事情了。 这栋大楼中发生的疯狂,和城市中的天火降世,中间隔着的距离似乎并不是很远。 沈云聚不知道是哪个先一点,但是他们必然在某一段时间中,共存着。 这也就呈现出了眼下这幅场景。疯狂的大楼,以及外面燃烧着的城市。 换言之,在天火降世之后,人们也仍旧没有摆脱疯狂的侵蚀。 疯狂在人类社会中蔓延了一年之后,人类社会已经慢慢找回了许秩序,尽管那也同样是奇怪的、混乱的秩序。 或许他们会慢慢演变成为一个病态、疯狂的文明,但是在天火降世之后,一切就成了泡影。 精神与物理意义上的双重末日,彻底使人类文明如同大厦将倾。 而此时的沈云聚和叶澜,在这栋大楼的第7层,找到了一份奇怪的文件。 那是一份《人类秩序重建倡议书》,是手写的,有来自不同人的笔迹。 写这份倡议书的人,大概就是这家游戏公司的员工。 他们带着一种偏执的热情与专注,将这栋大楼改造成了一个现实的游戏场所。 而在这份倡议书中,他们将这个想法扩大到了整个世界。 他们认为,这样可以重建人类社会的秩序。 如果一切成为一场游戏,那么情况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按照游戏的规则,每个人都拥有了某种初始的身份设定。 他们会对自己的精神状态、身体健康、过去经历、亲友关系等等有着详尽的了解,就像是在玩一场写实的人生游戏。 疯狂将会成为他们的注解,成为他们游戏角色的特殊标签。 或许对于一不世事的孩子来说,有可怕的疯狂属性,甚至能被称为「酷毙了」。 这样的手段弱化了人类对于疯狂的偏见。正如同一科学家所说的,人类或许得习惯和疯狂共处的日子。 因为,直到现在,人类都不知道这样的疯病是从哪儿来的,又为什么会发生在地球上。 人类无力应对这样蔓延、肆虐的疯狂。所以,他们只能选择接受与吸纳。 而这家游戏公司就提出了这样的办法。 他们没有故意强调游戏的娱乐性,而强调这是一种为具现化的、对于疯狂的规范手段。他们热爱游戏,所以选择将游戏当做一个手段。 看到最后,沈云聚才明白过来。像这样的倡议书,全世界恐怕有非常多的方案,也有其他不同的名称、概念。这是人类社会在绝境中向全民发起的一次自救计划。 他们即将步入末日了。所以,如果有什么办法的话,那就请提出来。 他们将作为最后的挣扎与冒险,尝试使所有人逃离眼下的困境。 而他们成功了吗? 沈云聚忧心忡忡,下意识翻到了最后一张纸。 这是一份厚厚的文件,大概有一百来张,每一张都是手写的,还有不少细致写实的插图,描述着他们对于游戏的构想,这就像是一份精美的、事无巨细的游戏策划。 但是最后一张纸,却是一片空白,只仓促写了几个字。 他们来了。 凌乱、潦草,笔画勾连,是随手写下来的一句话。但是从笔迹上也很难窥探出,写下这句话的人当时是怎样一种心情。或许他只是随便地涂鸦呢? 沈云聚怔住了。 什么意思? 「他们」是谁?他们又为什么要来? 这句话背后,又象征着怎样的情绪和心态?是激动还是平静?是庆幸还是绝望? 可是他为什么要写下这句话?究竟是谁来了? 沈云聚的心中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叶澜也看到了那句话,她却:这是那个人写的吗?这里除了他还有别人? 沈云聚怔了怔,然后才明白叶澜的意思。她以为这句话是在十六楼发疯的那个男人写的。 沈云聚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看到那份倡议书的时候,就下意识以为,这是与地球、末日有关的一信息。 但也的确有可能是那个人写的? 沈云聚想了想,心中仍旧无法放下疑惑。他说:我们来对比一下字迹。这四个字,究竟会是谁写的? 叶澜有疑虑,不过他们唯一的选择对象已经表现出了极度的抗拒,所以还不如在这儿做一可能有用的事情。 不是对他们目前的处境有用,而是,对于他们大的那个目标而言。 他们静静地翻阅着那叠文件。他们也并不是专业的笔迹鉴定大师,只能粗略地去对比。 最后,他们从厚厚一叠文件中,找出了一个相似的字迹。 是这个人吗?叶澜难免瞪大了眼睛,盯着这张薄薄的纸,那上面写了一份提案。 她随手递给了沈云聚。 沈云聚皱眉看着这份提案。 他刚才略过了这细分的提案。 这家游戏公司的业务大概有着不同的类别,所以在这份倡议书中,不同游戏类别的员工也提出了符合他们各自风格的具体建议。 比如有一个员工,大概是来自氪金手游分部,就提出了一个氪金获得快乐的提案大概对应那疯狂崇拜金钱的人类? 第487页 沈云聚看了几份,然后就选择了放弃。毕竟他们时间紧迫,他想了解重点信息,而不是细节。 但是现在,这份被他略过的提案,却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仿佛注定要被他仔细阅读。 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就挑出这张纸,是因为这人的字迹实在是有潦草,就像是很赶时间又有点不耐烦一样。 于是上一个字的收笔总是连着下一个字的开头,乍一看,就像是一份乐谱。 然而沈云聚细细看去,却立马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份提案显而易见地出自一名解谜类游戏的策划之手。 他或许是带着一种玩笑的语气,说疯狂在人类社会蔓延以来,对人类社会造成了巨大的破坏。 死亡、犯罪、生离死别,数不胜数。这造成了巨大的灾难和令人费解的谜团,多少人就在迷茫与惊恐之中,陷入了永远的深渊。 所以这位游戏策划,大概是基于对本职的热爱,就提出,不如让人们来调查这可能永远淹没在迷雾之中的过去吧。 去调查真相、去发现秘密、去揭露罪恶。 去让那无辜死去、沦陷疯狂的人类,得到解脱。去让他们逃离噩梦。 这或许是这名游戏策划,在上司到他的意见的时候,就随便提出了一个想法。 反正嘛,在疯狂蔓延之后,的确死了很多人,也的确从未有人关注过他们死亡的真相。 毕竟,疯子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对吧?人们都习惯了那疯子发疯了。 或许是他对于谜团本能地关注,也或许是他想不出别的方案来交差了。 所以就干脆拿自己习惯的游戏类型,结合现实的情况,拿来应付一下。 但是沈云聚瞪着这份游戏策划,仿佛魂飞天外一般。 叶澜疑惑询的声音仿佛离他十分遥远。他有一种回到了曾经僵尸状态的感觉,对外界无知无觉,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一什么,只是浑浑噩噩地挪动着脚步。 是的,他又有那种感觉了,脱离了真实的世界,仿佛只有一缕轻飘飘的意识在空气中飘荡着。 有什么声音,仿佛在他的耳边轻声喃喃:游戏策划?游戏策划?!这栋楼窄楼 这就是窄楼的游戏策划吗? 还好吗?! 叶澜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沈云聚的脸色像是一个死人一样,让叶澜感到了微的不安,她大声地喊着自己的同伴,希望他回过神给自己一个回复。 大概片刻之后,沈云聚突然说:没事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没事,不用担心。 叶澜看了看那份提案,她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困惑地:这个游戏的策划怎么了? 沈云聚轻轻摇了摇头。 他想,窄楼是来自人类的策划吗?所以他们真的是被人类同胞投放进这个游戏的吗?可是人类的科技已经到达这个地步了吗? 此外,如果真是如此,那这名游戏策划写在最后的,「他们来了」又是什么意思?「他们」是指谁? 沈云聚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他不禁想,如果是绯和巫见,或者牧嘉实等人在这儿的话,或许他们能有多的猜测与联想。但是沈云聚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习惯了平庸与克制,他不太习惯发散自己的思维。他几乎是本能地逃避那可能。 所以他只是垂下眼睛,感觉自己十分用力地在使用他的眼睛和大脑,强迫自己记下这份提案的内容。 然后他说:走吧。或许,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场景了。 不用去找那个人了?叶澜奇怪地,或许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沈云聚不自觉瞥了那份厚厚的倡议书一眼,然后说:不。不用了。他冷静地说,我确信我们已经获得了真相。 叶澜不明所以地点头。 沈云聚低声说:是的,我确定。 当他们走出这一层的安全门的时候,熟悉的灰雾和灰雾中的门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当沈云聚想到绯和巫见的时候,这两人也恰巧与彼此汇合。 绯和牧嘉实,以及巫见和甲一、甲二,这五人,来到了同一个噩梦。 而且,这个噩梦还十分巧合地是绯和巫见曾经一起去过的某个噩梦。 因此,绯立刻便恢复了自我意识。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明白这个噩梦必定会使他们恢复自我意识。然后,他们又同时看向了牧嘉实。 牧嘉实平淡地点了点头。 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他们两人刚刚脱离了那辆奇怪又疯狂的客车。司机将他们带到了荒郊野岭,就像是要杀人越货一样。 可是当车辆停下,他只是自己疯疯癫癫地下了车,然后消失在了深山老林中。 绯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完全不明白这个司机究竟是打算干什么。 而牧嘉实回答她说,或许,这名司机只是厌恶了城市的生活。他只是不想再继续在两座城市之间穿梭了。 而疯狂牧嘉实说,放大了他心中的渴望。 无论那名司机是怎么想的,牧嘉实和绯都顺利地脱离了那个场景,并且现在,他们都恢复了记忆,甚至还与其他的同伴汇合了。 第488页 然而绯还是忧心忡忡地咬着嘴唇,说:现在我们已经汇合了,但是,其余五个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NE让我们汇合到一起,是打算做什么吗? 牧嘉实说:现在看来,NE应该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但是,这个噩梦他苦笑了一下,有点超乎我的想象了。 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前,牧嘉实可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句话来。 他是百战百胜的任务者,尽管认为自己是一个失败者,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在噩梦中的成功。 然而实际上,如果不是徐北尽提前告诉他们要做出什么准备,而NE好像也在暗中推动他们各自恢复自我意识,那么他们显而易见地就会永远迷失在这个噩梦之中。 而且,直到现在为止,牧嘉实都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噩梦。 如果这个噩梦始终得不到解决。那么,徐北尽不也跟他们陷入了一样的困境吗? 他们也没有在这场景中找到过徐北尽。或许,他甚至根本就不在这儿。 牧嘉实心中的这念头一闪而逝。他看向了绯和巫见,不得不说这两位同伴的归来让他放松了不少。 无论如何,之前那种只有自己知道一切的感觉,实在是过于沉重和压抑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牧嘉实忍不住去想,这难道就是徐北尽这么多年以来的内心世界吗?难怪他总是高深莫测、冰冷漠然的样子。 他只是简单了解了这个噩梦,就已经被这「窄楼的垃圾场」折磨得不轻,而徐北尽早早知道窄楼外灰雾的本质,又是否会感到极端的绝望呢? 牧嘉实深刻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不会愿意进入这个噩梦,他也不可能对外开放这个噩梦。 首先,进入这个噩梦之后,如果没有NE的帮忙,那么任务者们必定会迷失其中。进一个没一个,完全就是无底洞。 牧嘉实自认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也无意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其次,如果没有任务者的帮助,那噩梦的主人在这个噩梦中是否也寸步难行? 通过对窄楼居民的观察,牧嘉实很肯定这个题的答案会是「是」。 因为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噩梦主人实际上是无法解决自己的噩梦的,他必须暗中向任务者们提供线索,以此来推动噩梦的解决。 但是徐北尽的这个噩梦,在没有NE帮助的情况下,任务者恢复理智的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又谈何解决噩梦呢? 除非有真正的欧皇,可以直接抽到自己曾经去过的噩梦,才有可能卡到这个奇怪的bug。 不过牧嘉实向来不太愿意在噩梦中谈及运气,还有道具卡的题 说到道具卡,他们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前准备的道具卡几乎全废了,因为压根就没有用。 除非之后碰到某个特殊的场景,有可能会使用到。 最后,即便解决这个噩梦,也不可能解决窄楼外的灰雾。 这意味着这个噩梦的解决只是一个虚假的骗局,除非他们真的能够解决窄楼的束缚。 所以,也难怪徐北尽在他们逐渐得知真相,并且确认了NE的立场之后,才决定开放这个噩梦。 进入这个噩梦,在没有NE帮助的情况下,基本等于噩梦主人和任务者一同送死那就非常没有价值了。 不过,即便他们现在已经慢慢恢复自我意识,但是现在他们仍旧只是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这就很让人烦心了。 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我们在这个噩梦中,究竟具体要做一点什么? 甲一和甲二在一旁大呼小叫着说,原来这三人居然是认识的。 牧嘉实懒得理会这两个家伙,他对绯说:或许我们要找某个特殊的场景。所以,才会让我们通过门不停地穿梭。 但是我们在慢慢地汇合。巫见愁眉苦脸,这样的话,能遇上的场景数量,也会减少吧? 如果NE确实站在我们这一边。那么,它一定会把那个需要的场景,送到我们的面前。 绯肯定地说,当然前提是,我们不能一直待在原地。 巫见嘟囔着:但是,如果它会这样做,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样做? 或许这个噩梦有着自己的规则?牧嘉实猜测着,即便是NE,也只能遵守这个规则。 什么规则? 绯想了想:比如满足什么条件,然后才能开启某个场景? 如果此刻的徐北尽听到了绯的话,那么他可能会深感欣慰。 毕竟,他需要的那个bug,的确是需要一点运气,加上一些奇奇怪怪的条件,才可以正正巧巧地撞上。 不过这个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聚齐的五人。 他正看着林檎。 第124章 特殊的场景 在离开斗兽场之后,林檎又来到了一个特殊的场景。 之前是游乐场,现在则是动物园。 不过在这里,关在笼子里的动物,是人类。 呃,毕竟人类也是一种动物,不是吗? 林檎兴趣缺缺地挪开了视线。 如果是其他任务者在这儿,那他们或许能立刻生发出无数的联想,不停地完善自己脑中的「末日后人类生存图景全记录」,但是林檎并没有这个兴趣。 第489页 他只想找到徐北尽。 此外,他也曾经来过这个噩梦。 是的,林檎也恢复了原本的理智。不过他恢复和不恢复,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他原本的世界就是一片空白,他只记得徐北尽。 而等他恢复了记忆,他心心念念的仍旧是徐北尽。 从这一点上来看,恢不恢复记忆,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 相反,他因为记忆的复苏,而对眼前这个场景产生了些许的反感。 因为他曾经在这个噩梦中暴走过。 暴走。这是其他任务者用来形容他发疯时候的词语。 他自己也知道那时候像是在发疯,只不过在他和徐北尽的关系日渐亲密之后,林檎从未发过疯。 但其实很多任务者都见过他疯狂、暴躁的样子,就好像要杀人一样。 他的眼睛会充满血丝,一种暴戾的、压抑的气场会覆盖他的全身。 他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敲晕所有能动的东西。有一次,他在清醒过来之后,甚至发现自己把一辆自行车滚动的轮胎都给踹烂了。 那是一种失控的状态,谁都知道。 但是林檎自己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他没觉得那是什么好事,但也不会觉得那就意味着他是一个怪物,虽然他知道其他人是这么看他的。 他只是将失控这件事情,当成某种奇怪的,但是他不得不接受的状态。 他听从徐北尽的话,不再经常使用暴力来解决问题。而那种「暴走」的状态,估计更加为徐北尽不喜,所以林檎十分主动地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尽管他以前是被窄楼底层的任务者称为「疯狗」的。 这个噩梦,是他最后一次发疯的地点。在那之后,他与徐北尽相识,关系逐渐亲密,他也就渐渐对自己的脾气控制得好一些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发疯? 林檎仔细回想了一下,最终将目光投放到了面前的笼子里。 里面关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而一旁的介绍牌上写着,这是可以与动物们互动的体验馆。 有人兴高采烈地就走了进去,挑中了那个女人,然后又犹豫了一下,也带上了那个男人。 这样的体验馆在动物园的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对于这些发疯的人类来说,这样的「动物」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同类了。此外,不过是动物罢了。 他们的神经似乎都被疯狂给侵蚀了。所以,即便那些「动物们」痛苦地、绝望地尖叫、谩骂着,人们好像也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话一样,就好像凭空造就了一层语言的隔膜。 因为完全听不懂,所以做出再怎么出格的事情都显得不那么过分了。 林檎迈开了脚步,在那场面污染他的眼睛之前,离开了这里。 动物园里还有不少其他的场馆。因为都是人类,所以本来也没有了不同的种群之分。 就只是人类,有着各自的用途与外表,被关在不同的笼子里。 他们的身份被弱化为劣于人类的某种低等生物,于是可以随意地折辱、使用、丢弃。 至于这样的行为中究竟有多少人是真的疯了,又有多少人助纣为虐没有人知道。 末日后的世界,人类已经失去了秩序。 秩序会成为一道虚伪的假面,在和平年代保护他们。 但是,也会在混乱的年代被瞬间撕毁。文明的火种正奄奄一息。 而林檎停下了脚步,露出了烦躁的表情。 他不懂 他不懂这些。他只是觉得这里的空气、氛围都让他觉得极端的压抑和恶心。 他不知道人类文明曾经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地球上的这些生物本来的面貌。 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与他有着相似外表的同类们,曾经,居然就是这样的吗?这居然会是他的同类吗? 林檎不耐烦与窄楼中的那些任务者打交道,也说不好有多少是因为噩梦中的所见所闻留下的刻板印象。他对这些两条腿走路的生物们没什么好感。 不,徐北尽还是很好的。 想到徐北尽,林檎的情绪平静了不少。 门。他想。他要去找到那扇门,离开这里,然后去找到徐北尽。 动物园会有什么门?笼子的门? 林檎偏头看向某个笼子锁住的门,然后摇了摇头。 不,不是的。他不想走进那扇门。他的直觉拒绝了这个方案。他不认为门在这里。 于是他想了想,用一种十分合乎常理的逻辑得出了推断 他应该去找动物园园长,园长必定知道他需要的门在哪儿。 林檎没有考虑,动物园园长拒绝回答他的问题的可能性。 他重新迈步,找到了地图和路标,不过几分钟之后,就来到了一栋矮小的建筑。 这里是动物园的游客中心,按照游览说明上的指示,这里也是动物园工作人员的办公室。 这里人潮拥挤,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虚幻的、灿烂的笑意,就如同这一天明媚的阳光一般。 有一些小孩子的嬉戏声,总是如此。即便是疯狂之后的动物园,也仍旧很讨小孩子的喜欢。 不过,家长们的表现反而出人意料。他们本来应该对动物园这样的地方无感的,可是现在却笑容满面。 第490页 有对夫妻一人牵着孩子的一只手,而另外一只手却在玩剪刀石头布。 林檎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听见他们的对话。 我赢了! 上一次就是你去了体验馆啊真糟糕。 什么时候才能去游园馆试试看?听说那边很热闹。 人太多了也没意思。而且,孩子还小呢。 你说的也对。 这段对话随风而去,又幻化为其余人口中,雷同又或者更加出格的交谈。 林檎就当没听见,也懒得多和理会这群人。在他看来,疯狂蔓延与天火降世这两件事情或许有种种值得商榷的地方,但是,起码是名副其实的。 火是真的有火,而疯狂,也的确是真的疯狂。 他走进了游客中心。 空调的冷气使得这个地方更像是一座冰棺,不过有不少游客都在这儿疲惫地休息。 有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座椅上睡觉,呼噜声震天响; 而有人则拿着奶瓶哄着婴儿。 林檎直接走上了二楼,去到了走廊尽头的园长办公室。 这不是一间很大的动物园,职工也不多,园长的办公室就与职工的混杂在一块,只有一块简陋的门牌就显示出,这就是动物园园长的办公室。 林檎推门走了进去。 门没锁,但是园长正在打电话。 诶哟,需要新的动物过来了呀。咱们想营业,也是需要新鲜的东西来吸引游客的,对吧? 我听说苍城那边的一个老头子,疯了一样地跟交通部门搞事,我啊,我可不做这么蠢的事情。 我呢,只需要你再多送一点「动物」过来诶!这事儿就成了!你懂我意思吧? 价钱啊,价钱好商量啊。诶哟,要不是我这老身板不行了,我也得跟着你去荒野捕猎啊。这多挣钱啊,你说说看,可惜我已经老了啊。 得,得,我不说了。你记着就行。有人来了,我先挂了。 园长放下电话,站起来,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这位先生,找我什么事情呀? 他身上有一种世俗的斤斤计较,那副友好体贴的面容之下,暗藏着一种市侩的打量与审视,好像如果林檎不能给他一个合适的答案的话,他就会立刻翻脸不认人,并且不以为耻。 对于林檎来说,他只知道,他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园长。 他说:我来找一扇门。 门?园长脸上的笑容渐淡,他莫名其妙地说,可我这儿又不是做门的。 那你这儿是做什么的? 动物园啊。园长更加莫名其妙了,你不知道这儿是干嘛的,你还往这儿走? 林檎说:所以我在问你。 园长脸色一变,就要不耐烦地把林檎赶走。 而林檎一拳头敲在他的烟灰缸上,玻璃碎四溅,林檎的手却毫发无伤。 园长的眼睛都瞪直了。 林檎面无表情地说:就是这样问你,懂了吗? 园长的双腿直发软,他咽了咽口水,努力挤出了一个更加扭曲、讨好的笑容,声音干涩地说:懂了懂了,这位先生,您想问什么? 我说了,我来找一扇门。 鬼知道你说的门是什么门啊!园长心中对林檎破口大骂。 而林檎扬了扬眉:你好像对我有点意见? 不不不没、不、没可能、不敢园长慌张得语无伦次,费了好大劲才捋直了舌头,是这样,您说的门,也太宽泛了。有没有什么,更具体的特征? 林檎想了想,说:这家动物园,是你建立的吗? 园长不明白林檎为什么又扯到了这个上面,他茫然地说:是是的。不,也不是。我是一年多前才接手的。 林檎面无表情地听着。 园长摸不着头脑,也不懂林檎的打算,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小舅子,他原本是这家动物园的园长。他喜欢野生动物,家里也有钱,就干脆开了一家动物园。 这动物园后来开不下去了,但是你懂的,人类刚巧都疯了。 然后我小舅子也有点不对劲,他好像是把人类当成了动物,然后把其他动物当成了他的同类。 然后他就开始发疯。他在荒野上狩猎人类,然后把抓到的人类关进动物园的笼子里。 我想着反正关都关了,那不如废物利用所以就,开始管这个动物园了。 林檎慢慢地点了点头。 动物园的经营方式象征着某种疯狂,而其背后的捕猎又是另外一种疯狂。 这样回归自然界,反而将原本的同胞看作是敌人和猎食对象的人,会有多少呢? 估计也不会少。 刚才园长都说了,荒野捕猎是个赚钱的活计。 即便是林檎,这个时候也不禁想,果然啊,「名副其实」。 不过他也就只是这么一想,随后就转身朝外面走了。 园长愕然:您您找到门了? 第491页 林檎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当他跨出园长办公室木门的那一瞬间,灰雾弥漫而出,一扇门显现在他的眼前。 他需要的不是实际意义上的门,而是灰雾中的门。 他跨入了这扇门。 一瞬间的晕眩与昏暗过后,林檎睁开了眼睛。在看清眼前场景之前,他先一步发现,周围站在好几个人,而其中就有与他一同进入徐北尽噩梦的其他任务者。 沈云聚、叶澜、贺淑君、神婆,这四人都在。 他们彼此看看,一时间面面相觑。 林檎随意地看了看他们,然后将目光投在这个场景中。 是个以前没来过的噩梦。 他顿时就兴趣缺缺了。 倒是叶澜,在一瞬间的恍惚过后,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是这里?! 已经恢复自我意识的沈云聚和贺淑君,立刻看向她,不约而同地问:你来过这里?! 叶澜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她勉强笑了笑:是的。我的记忆恢复了。 贺淑君若有所思地说:看起来,NE的确是让我们一点一点地恢复记忆。 为什么要这么做?叶澜喃喃说,明明它完全可以在我们进入这个噩梦的时候放水,为什么偏偏还要按照这个噩梦的规则来? 沈云聚猜测:或许它也有着更高规则的束缚? 或许吧叶澜心不在焉地说。 场面一时间沉寂了片刻。 然后,叶澜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噩梦是我在更高层经历的最后一个噩梦。在这个噩梦之后,我就和我的同伴回到了窄楼底层。 她没有说明白,但是隐隐暗示出,就是这个噩梦使她改变了想法,击溃了她的自信心,让她最终决定回到窄楼底层,寻找那一份同样渺茫的希望。 究竟是什么样的噩梦,能让叶澜灰心丧气到这个地步? 沈云聚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场景。 叶澜又轻轻说:我们打出了一个坏结局。所以实际上我也并不了解这个噩梦。 沈云聚不禁皱起了眉。 没事贺淑君心直口快,耸了耸肩,我们可以在这个地方一雪前耻。 叶澜笑了一下。 她的耻辱与贺淑君当然没有关系。此外,她也知道,在前一段时间,因为那些关于窄楼底层的流言,有无数更高层的任务者都选择了往下走。 所以,与其说她是因为当初的失败感到羞惭,倒不如说,她只是因为这个场景出现在这里,而感到了些许的忧虑。 这是因为噩梦主人的沉沦,还是因为任务者的沉沦? 如果是前者,明明距离她上一次进入这个噩梦的时间也没过去多久,怎么就突然沉沦了? 而如果是后者,事情或许更好理解一些。毕竟这段时间有那么多来自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冲向了更高层,他们对于更高层的情况或许不是那么的了解,所以不经意间便踏入了陷阱。 这是挺正常的事情,唯一的问题是,这是否让灰雾中的悲惨事件急剧增加呢?又是否会影响到徐北尽,影响到NE? 透过这个场景,叶澜已经忧心忡忡地想到了更为现实的事情。 他们应该抓紧时间了。 如果他们在徐北尽的噩梦中的探索是可以无穷无尽地持续下去的,那么徐北尽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开放自己的噩梦? 随着时间的过去,噩梦必然会产生崩坏,从无例外。而尽管徐北尽的噩梦十分特殊,但是否会适用这条规则呢? 叶澜的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 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了。 其余几名任务者纷纷同意。 叶澜给他们介绍着这个场景相关的信息。 这个噩梦同样拥有一个范围较大的场景:一栋建在雪山边的独栋别墅。此刻他们就在这栋别墅的一楼。 这是某户有钱人家的资产,不过在空闲的时候,会租给前来这里游玩的游客作为民宿使用。 你们听说过那种传统的,一群人去往某个与世隔绝的地点,然后人一个一个死去,凶手却不见踪影的推理小说吗? 叶澜淡淡说,在这个噩梦中,一开始的故事就是这样的。 她的话音未落,在这栋屋檐上落满积雪的别墅里,二楼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贺淑君惊得呼吸一滞,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 而沈云聚却疑惑地问:一开始? 叶澜轻声说:这终究发生在,疯狂在人类社会开始蔓延之后。 所以,一切都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正常。 一对情侣即将结婚,婚前参与了一个滑雪的旅行团,作为试婚。 旅行团中一共有八名游客,另有领队、两名导游、两名司机、翻译、别墅的厨师等,总共十五个人,在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入住了这栋别墅。 第一天他们刚刚抵达这里,算是休整的一天; 然而就是这一天晚上,那对情侣中的男性却莫名被杀。 他的女朋友刚到的时候因为胃口不好,所以晚饭吃得比较少;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去了一楼餐厅吃夜宵。 第492页 等她吃完夜宵,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房门反锁着,而她知道男朋友在房间里,所以压根就没有带钥匙。 她找来了旅行团中的领队,打开了房间的门,然后就发现了房间中男朋友的尸体。 这就是刚才那声尖叫的来源。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头。 大雪茫茫,阻断了他们去往滑雪场的道路,也阻断了他们回到城市的道路; 他们汽车的发动机冻住了,食物尽管还算充裕,但是电力却不足了。冰冷正在整栋别墅中蔓延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凶案正在不断地发生。 而凶手是谁? 贺淑君其实有点害怕这样的场景,她的声音有点发抖,不禁问:所以,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推理小说迷?在故意上演一场凶杀案?扮演某个推理小说中的角色? 这也是我们的推断,这个案件的特征十分明显。叶澜这样说,但是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这一点。并且进入这个噩梦的任务者的身份,是同样在雪山中迷路,来到这栋别墅求救的旅客。 换句话说,我们和别墅中本来的那一个旅行团是不同的立场。而且,似乎按照这个噩梦的设定,求救者这几个人同样有着矛盾和间隙,并且也会有凶杀案的发生。 贺淑君立刻一怔,下意识惊叫说:在这个噩梦,NE会改变任务者的既有观念吗?! 是的叶澜面色冰冷,简单来说,我们也得在这个噩梦入戏NE会强迫我们这么做。会强迫我们自相残杀。 在场唯一一个始终停留在窄楼底层的任务者沈云聚不算此刻心不在焉的林檎迷茫地左右看看,一时间迟疑不定。 贺淑君适时地解释说:窄楼更高层的噩梦,比窄楼底层的噩梦恶心多啦。任务者们会有不同的立场,会被迫彼此对抗。 而且,偶尔还会出现这种失忆或者被更改记忆的情况。 当然,没有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噩梦那么严重,不会把之前的事情全都忘了。 但是,任务者基本上会在噩梦中接受到一份新的记忆和设定,并且不自觉地就像是被催眠一样,贴近那份记忆中的模样。 等到离开噩梦之后,这种影响就会彻底消失。其实这种情况挺少见的,但是遇上一次就恶心一次。 贺淑君耸了耸肩,显然她也被恶心过。 沈云聚这才明白,为什么贺淑君表现得熟门熟路。他听见叶澜描述这个噩梦中的一些特征的时候,不免感到了疑惑,因为那是与窄楼底层的噩梦截然不同的现象。 仔细想想,还真是难度加倍了。 沈云聚惊叹了一下,然后就将注意力放到更加重要的地方:这样的话,我们现在在这里行动,也会受到影响吗?为什么我没有这种感觉? 叶澜摇了摇头,她仔细想想,又说:或许,是因为这个场景,是因为某个沉沦的任务者?就像是我们之前遇到的情况。 有道理 贺淑君有些不明白,沈云聚就解释了一下。 神婆深吸了一口气,神神叨叨地说:我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沈云聚看了神婆一眼,想了想,说:我们先去二楼看看吧。二楼和三楼是他们住的地方,肯定有更多的线索。 贺淑君苦着脸:所以,我们到底要怎么找到这个场景中的门呢 这个时候,一直没参与他们对话的林檎却突然说:每个人都问一遍不就行了? 沈云聚对于林檎的突然开口受宠若惊,正想解释说那些人可能会不太配合,就又想到林檎的武力值,登时迟疑了一下。 林檎理所当然地说:这样最方便了。 他下意识活动了一下手腕。 于是其余任务者都闭上了嘴。 林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上了楼。几分钟之后,这个场景中的所有人齐聚在一楼大厅,面面相觑,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林檎暴力的铁拳就锤到了自己的脑门上。 虽然这个场景会发生循环,但是谁也不想平白无故地遭遇死亡啊。哪怕是疯子,他们也并非那群追求死亡的疯子。 林檎似乎越来越习惯于这样的简单粗暴的手段了,好像解放天性一般。 等到他回到徐北尽的身边,估计又是一颗乖乖的小苹果了。 可惜,徐北尽不在身边,林檎隐隐有重拾昔日疯狗作风的倾向。 但是对于现在的任务者们来说,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们希望林檎继续保持,争取让他们早日离开这个场景。 林檎把这伙人全部撵下来之后,自己也懒得主动询问信息,就示意其余任务者来问。 贺淑君看看走神的沈云聚,又看看冷若冰霜的叶澜,又看看嘴里嘀咕着什么话的神婆,最终还是自己开口了:所以,谁杀死了那个受害者? 那原本吵吵闹闹的十来号人顿时就陷入了死寂之中。 在林檎上到二楼的时候,其余几名任务者也跟了过去。 他们清楚地看到了这些人的争执、恐惧与相互指责。突如其来的凶杀案让他们都失去了理智。 第493页 他们也看到了那名死者。是个年轻男人,身材壮硕,仰面倒在床前的地板上,胸口插了一把刀。 叶澜说,那把水果刀就来自这栋别墅的厨房,但是据厨师说,今天下午他们抵达这儿,他走进厨房的时候,就没见到这把水果刀。 这是叶澜之前进入这个噩梦的时候,获得的信息。 本来任务者们也要一点一点去调查,但是有叶澜此前得知的信息,再加上有林檎在,他们就变得轻松了很多。 贺淑君开门见山的问题,让这些人都怔住了。他们彼此看看,终于,有人开口了。 叶澜也不禁将目光转移过去。她仍旧对这个噩梦的凶手有着十足的兴趣。 那是个女人,她轻轻说:是我杀了阿豪。 那名死者的名字是张权豪,但是这个女人并不是他的女朋友,却仍旧称呼他为「阿豪」。 贺淑君面色古怪,心想,这其中还有什么感情纠缠? 另有一个身材瘦小、脸色憔悴,像是刚刚哭过的女人,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这个说话的女人。 叶澜轻轻皱了皱眉,她对贺淑君说:这样问是没有结果的。我们在张权豪死的时候,也发现了两个可疑人选。 第一是刚才说话的这个女人,她是张权豪以前的恋人,对张权豪旧情难断,因为不甘心张权豪和宁溪结婚,所以偷偷跟上了他们这一次的旅行。 但是张权豪在机场见到她的时候,就狠狠地拒绝了她。这似乎让她因爱生恨了。 所以一旦问起是谁杀了张权豪,这个女人就会立刻承认。 不过,我不觉得她是真正的凶手。因为之后还会发生更多的命案,而她有着绝对的不在场证明,并且毫无动机。 那些旅行团的人,听到叶澜说之后还会发生更多的命案,个个脸色吓得煞白。不过谁也没有在意他们的表情就是了。 沈云聚听完叶澜的话,立刻问:所以,另外一个可疑人选是谁?宁溪? 是的。张权豪的未婚妻。叶澜看向了那个女人,她自称对张权豪与前任藕断丝连的事情完全不清楚,但是张权豪死后,她明显表现出对张权豪前任的敌视。 此外,宁溪是一名推理爱好者。她喜欢看推理小说,并且经常去密室、跑团之类的活动。她和张权豪也是因为一次密室逃脱,经由朋友介绍认识的。 叶澜的信息显然给了任务者们非常多的提示。 但是贺淑君仍旧奇怪地问:不过,之后死的人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叶澜解释说:我们没有调查出太多的信息,但是发现,宁溪似乎和旅行团中的其他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都下意识看向了那个瘫坐在地上的女人。她外表狼狈,眼睛通红,似乎为自己男友的死感到万分的伤心。 这样一个看起来为爱痴狂的女人,有可能亲手杀了自己的情人吗? 至于张权豪死时,宁溪有不在场证明,这都已经是次要的事情了。 宁溪到底有没有带钥匙,房门又是不是真的反锁了,都只是她的一面字词。 说不定,她是楼下吃完夜宵,然后回到二楼走进房间,杀了张权豪之后,再走出房间,利用各种奇奇怪怪的手法反锁房门,然后才叫来了领队呢? 反正这年头,密室都已经是各类推理小说、影视剧用烂了的手法了。 对于任务者们来说,他们无疑更加重视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而这种直白、漠视宁溪手法的态度,却仿佛激怒了宁溪。 她突然大叫起来:对!是我杀了那个狗男人!我还要把所有这些对不起我的人,通通都给杀了! 在冰冷的别墅中,她尖利的声音回荡着。 她突然笑了一声:你们就不好奇,张权豪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贺淑君毫不犹豫地说:不好奇 宁溪一噎,更加愤怒地瞪着这群外来人。 而此刻,沈云聚微微皱了皱眉,他问叶澜:谁是这个噩梦的主人?这个噩梦的人都在,说明是噩梦主人沉沦,而非任务者沉沦吧? 叶澜点了点头,然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抱歉,我并不知道噩梦的主人是谁。 沈云聚一怔,倒也不是特别意外。 显然,任何一个可能死于这栋别墅的受害者,甚至宁溪,都有可能是这个噩梦的主人。 而且沈云聚还怀疑,这个噩梦应该不是那种死一个人就立刻重启的类型,而是应该等到所有人都死光了,才会开启下一轮。 那说不定噩梦的主人是张权豪? 尽管噩梦主人身份存疑的情况十分正常,也没有出乎意料,但是沈云聚仍旧感到了一点气馁。 贺淑君仍旧在询问宁溪问题:他们都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这个问题反而令宁溪十分满意,她点了点头,志得意满地说:好问题。我来一一跟你说一说,等你听完了,你应该就会发现,这些人都是活该去死的。 那边那个老头,是我初中时候的班主任。现在已经退休了,但是,我可还没有忘记,他是怎么在一间小办公室里体罚我和我闺蜜的,就因为我们数学考试没及格。 第494页 那边那两个中年女人,是我未来婆婆的同事。本来我和阿豪好好的,都已经商量结婚了,但是她们非要多管闲事,说现在女孩子都要有一套房子带到男方家里。 是,我承认我家境不如阿豪,但是阿豪家里本来是不介意的。可是她们非要多管闲事,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那边那个刚刚成年的小屁孩,哈,听说这是他高考之后的旅行。 小屁孩年纪不大,把我表妹的肚子搞大了还想一脚踹走她去上大学?想得美! 最后最后这个女人!这个女人!阿豪已经不爱她了!她凭什么还来介入我们的生活! 在提到张权豪的旧情人的时候,宁溪的声音明显变得尖利、疯狂了许多,显然比起前面那些人,她最为厌恶的,还是这个情敌。 听到这里,贺淑君难免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而宁溪反而畅快地笑起来,说:怎么样?我把仇人聚到一块然后挨个解决的想法,是不是挺好?可费了我好大的功夫 那旅行社的人呢? 宁溪说:上一次我和阿豪出去玩,这家旅行社的态度就不好。飞机晚点都没有赔偿,所以这一次就还是选择了他们。可惜没遇到上一次遇到的那个领队和导游算了,总有机会的。 贺淑君哑口无言。 这女人她古怪地看着她,心想,这是疯狂之后的想法,还是她的本意?或许她本来就记仇,然后疯狂又加剧了这种杀戮欲? 也或许,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但是贺淑君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脑回路。 似乎除了死亡,她的大脑中就没有任何其他的报复手段了。 贺淑君暗自摇头,仔细想了想宁溪的话,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位同伴:你们觉得,这样足够了吗? 了解到这个地步,他们已经知道宁溪就是幕后黑手,也明白了这一趟死亡之旅是由何而来。这样的话,他们是否可以去找那扇门了呢? 贺淑君不自觉就看了看别墅的大门。她暗自猜测,如果得知了真相,那么走出这扇别墅大门,他们就应该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但是沈云聚却有异议,他有些迟疑地说:我觉得这样是不是太简单了? 贺淑君一怔,仔细想了想,问:你是说,这个噩梦中,没有明显的末日的痕迹? 宁溪的举动,可以说是因为「疯狂」,也可以说是因为她本人的偏激。 沈云聚实事求是地说,现实中不是也有一些奇葩的新闻,就是说有人报复心理太重,最后造成了命案吗? 所以,光从我们现在得知的信息来看,这里就像是完全没有受到末日的影响一样。 贺淑君听得连连点头,欣喜地说:对啊!确实是有点太正常了。 但是她想不出有哪里不对劲,硬要说的话她迟疑着说,宁溪把仇人凑到一块的举动,是不是太轻松了一点? 为什么宁溪能让旅行团里的所有人都是她的仇人? 就算费尽心机,说服了这些人,具体的出行团体也得看旅行社的安排才行。 而宁溪和这家旅行社的关系也不好,按照她说的,她是故意挑这家旅行社来报复的。 此外,从宁溪描述的这几个人的身份来看,很多人压根就不认识宁溪,又或者是很久之前的熟人,早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他们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愿意来这个地方旅游了? 就拿那个刚刚成年的男生来说,他的父母会同意他在高考之后,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旅行,并且还不陪同吗? 再比如那个已经退休的老年人,会来这种荒郊野岭滑雪?这好像不太适合他的身体状况吧。 越是深想,贺淑君就越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毕竟是现实世界的背景,而不是小说。 再仔细分析一下,宁溪这样瘦小苗条的女人,真的可以杀死她的未婚夫吗?张权豪身材高壮,但是房间里却丝毫没有反抗的痕迹。 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张权豪选择了为爱情放弃生命?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贺淑君的问题也立刻让沈云聚和叶澜反应过来。 神婆盯着宁溪,又看向旅行团中的其他人。她喃喃念着:他们是一起的他们都不反抗自己的命运他们成为了命运的奴仆,欣然接受死亡 神婆的话令任务者们愕然,却也猝然点亮了他们脑中的灵感。 叶澜下意识看向了旅行团中其余的那些人,看到他们面色平静,仿佛刚才宁溪的话对他们毫无影响一样。 但是这不可能!他们肯定听到了宁溪的话!即便他们知道了宁溪想杀他们,这群人也没有任何反应吗?!这太不可思议了! 明明之前任务者们提到还会出现更多死亡的时候,这群人还面色发白,好像明白了自己未来的命运一样,怎么现在就变成这么无动于衷的样子了? 任务者们谈话的时候向来会忽略这群窄楼居民,他们在其他的噩梦中也是如此。 第495页 这是将窄楼居民当成NPC的观念,所造成的一种习惯性举动。 他们认为这些窄楼居民当然不会在意他们说的话。 但事实上,窄楼居民当然是有着各自的想法与观点的,只是他们不动声色地听着。 可是即便面临死亡,他们也会如此淡定吗?他们刚才不是还变了神情吗? 宁溪看到这几名不速之客眼神中的狐疑,不禁吃吃笑起来。 她说:现在,你们想知道,张权豪到底是怎么死的了吗? 贺淑君决定稍微顺着这个女人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怎么有能力杀了他? 因为,阿豪是自杀的啊。宁溪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已经同意,为我们这场盛大的剧目,献出生命了! 而另外那些人同样挨个点头:是啊是啊。我们所有人,都已经同意了。 第125章 一座迷宫 宁溪是一名推理小说爱好者。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心胸狭隘、性情偏激。 她并不会因为这种性格而感到恐惧。但是,基于某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她隐藏起自己的这一面。 不过,她却开始沉迷推理侦探类的小说与影视作品。 别人是代入侦探,而她,却是代入凶手。 她居高临下地点评着推理小说,点评着那些凶手的手法。 她沾沾自喜地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已经足够了,她已经学会了无数种的杀人手法。 但是,她同样也清醒地知道,那都只是小说,仅此而已。 她不可能在现实中实践那些手段。小说是虚构了某些特定的条件、场景,才能让那些神奇的手法成真。 而现实?偶然、运气都不足以让这些手法成功,那是很难符合常理的虚构产物。 宁溪就这样度过了许多年。 她的所有生活几乎都围绕着那些血腥的杀戮案件,后来小说不足以满足她的需求,她就去了解现实中的一些大案要案。 而现实中的了解完了,她又去参与跑团、狼人杀等等,就好像真的参与进了一场真实的案件之中,而她就可以决定那些人的生死存亡。 每一次参与那样的活动,她就会显得格外兴奋。 但是真实与虚幻的不断你来我往,使她感到了一种更加深切的渴望。她希望这一切不是假的,不再只是一场游戏。 那恰恰是疯狂在人类社会蔓延的时刻。 在某一刻,那种疯狂的杀戮欲似乎已经彻底浸透了她的灵魂与血脉,不再是虚构故事、尘封历史中的死亡,而是现实中的。 她迫切地想要成为是的,她想要成为推理小说的主角,「我」即凶手。她想要玩这个把戏。 宁溪觉得自己好像是疯了,但是她又觉得,这样的疯狂完美地符合了她的性格。她喜欢变成这样。 于是她就真的开始了准备。 一开始十分的不顺利。她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再者说,她也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大,很难杀死一个人,除非对方配合。 在这个过程中,她表现得一切正常。她正常地谈恋爱,正常地与男友准备结婚,正常地打算出门旅游。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突然得知张权豪有一个对他纠缠不休的前女友。 一种深切的杀意弥漫在她的心间。那种尖锐的愤怒,还有对杀戮的渴求,让她和张权豪大吵了一架。 她疯狂地诉说着自己对杀戮的渴望,疯狂到,连张权豪都怔住了。 然后宁溪听见张权豪梦呓一般的声音。 你不如来杀我吧。 宁溪像是做梦一样地看着他。 然后张权豪又说了一遍,这一次语气显得格外肯定。 宁溪惊呆了。 她当然因为张权豪和前任藕断丝连的事情感到了愤怒,但是她其实没有真的想要杀死张权豪的意思。这是她未来的丈夫,与她的那些「小爱好」无关。 但是张权豪的提议却令宁溪深深地心动了。 她注视着这个她深爱的男人,而这一次,多了更多的破坏欲和仇恨。 然后她轻轻说:好啊,我会杀了你。 张权豪反而露出了格外欣喜的表情,仿佛为了宁溪而死,是一种绝对的荣幸。 而宁溪也疯了。疯了的宁溪找到了自己的仇人,一个一个「说服」他们为了她而去送死。然后,他们一起来到这栋与世隔绝的雪山别墅。 在这里,宁溪将达成夙愿。她将成为她自己构思中的,推理小说的女主角。她将成为世界上最无辜也最凶恶的杀手。 所有被她杀死的人,都是自杀的。 宁溪笑着就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和盘托出,她的语气中还充满了洋洋得意的傲慢。 可是,她又的确因为张权豪的死,而哭得眼睛红肿,仿佛难过到无以复加。 直到现在,她还在掉眼泪。 她就这么边哭边笑,像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不,宁溪的确是一个疯子。 任务者们听着她的话,只觉得这个世界就要完蛋了是的,也的确完蛋了。 在宁溪说话的时候,旅行团其他的人都沉默着。他们似乎默认了宁溪的话,似乎也默认了自己的死亡。 第496页 他们对于死亡毫无畏怯,而原因居然是因为一个与他们无关的人的妄想。 他们也将成为一本推理小说里面的人物,只不过是死者。 贺淑君呼出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厌恶:我可不认为,居然还有人类愿意为了其他人愚蠢的梦想,而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她嘲讽着说,这就是友善的人类? 沈云聚苦笑了一下,说:单纯听你这句话,我居然觉得,人类如果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反而好了但现实却不是这样。 贺淑君忍不住一笑。 叶澜说:既然已经明白了一切,那么,我们应该可以离开了吧?她催促说,时间要紧。 任务者们都点头,连林檎都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还要去找他的北尽呢。 于是,几名任务者不约而同地走向别墅大门,但是当他们跨越出去的时候,灰雾与雾中门却并没有出现。 沈云聚下意识说:我们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搞明白吗? 叶澜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噩梦主人是谁? 应该不是宁溪?贺淑君想了想,说,宁溪应该是噩梦主人恐惧的对象。 张权豪? 但是他已经疯了吧?沈云聚猜测,如果不是疯了,那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主动让宁溪杀了自己,并且,最后还愿意自杀。 叶澜说:所以,得是没疯的人?是自己愿意参与这趟旅行的人 说着,任务者们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他们下意识看向了坐在另外一边的,张权豪的旧情人。 她的名字是丁雨灿。 与宁溪不同,丁雨灿是一个安静到会令人忽略她的人。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唇角甚至挂着一抹愉快的微笑。 她的气质有种不动声色的沉着,就像是一只匍匐在一旁,随时准备出击的野狼。 她有着远比宁溪更加平静的气场。 她说是她杀了张权豪,但实际上张权豪是自杀的。可是,丁雨灿为什么要说是她杀了张权豪? 在任务者们的注视下,丁雨灿轻轻说:我想,如果他死了,我就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了,是吧?她喃喃说,可惜的是,我并没有达成这个愿望。 沈云聚冷淡地问:之后会怎么样? 任务者们对这些人的爱恨纠葛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对幕后真相感兴趣。 丁雨灿唇角的笑意逐渐扭曲:因为他爱的是这个疯女人。他愿意为了她死,也不愿意回头看看我。 我啊,我只能放任他去死了,让他知道,与这个疯女人在一起的后果。 可是你不是想和张权豪复合吗?贺淑君下意识问,你为什么会想要他死呢? 我没有想要他死。可是,他必须得死了。丁雨灿笑容满面,如果他不死的话,那他怎么知道我的好呢?如果他不死的话,他怎么知道,这个疯女人不是他的良配呢? 可是死都死了 死都死了。丁雨灿睁大了眼睛,所以,他就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了呀。你们不觉得这样很好吗?他就再也不能和我分手,再也不能抛下我,再也不会和其他人拉拉扯扯。 任务者们无语片刻。 贺淑君忍不住说:原来这也是个疯子。 丁雨灿还在说:所以,我觉得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阿豪。她又一次轻轻说,我放任了他的死亡。 爱情与死亡叶澜低声喃喃,在某一刻也可以互为表里。 那可不会。林檎在心里嘀咕着。他和北尽就一定不会。 为什么谈了恋爱就一定会死?为什么死亡可以横亘在爱情之间? 任何问题,从来都一定有着对应的解决之法。他向来是如此相信的。 所以,他同样也相信,徐北尽的这个噩梦,以及他所想要解决的,人类的困境,是一定可以解决的。 他如此地相信徐北尽。 然而这个时候的徐北尽,其实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他又熬过了一次深入骨髓、灵魂的恍惚与昏沉。那就像是脑震荡之后又被敲了好几板砖,屋漏偏逢连夜雨,雪上加霜。 徐北尽甚至觉得有些站不稳了。 他干脆席地而坐,仰头看着空中漂浮着的细胞噩梦。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嘴唇也惨白,带着病气与虚弱。 那种虚弱如同他多年来承受的倦怠与疲惫,只是不停地蔓延与增长着。 痛苦之余,他仍旧有些苦恼,他想,真要命,NE到底在搞什么?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做好准备?明明已经站在人类这一边了,也应该更加认真一点吧 他在心中无奈地抱怨着,却知道NE其实也无能为力。NE当然同样也有拥有着规则的束缚。 应该说,在这一刻,最无能为力的,就是徐北尽。 他甚至不能离开这里。他只能在灰雾中,旁观着任务者们的挣扎与努力,却根本无法帮助他们。 有直播的时候,他还能靠直播间的观众们缓和一下气氛。 第497页 可是此刻,他独自一人待在灰雾之中,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茫然。 他们真的做得到吗?希望真的已经到来了吗?他他决定开放自己的噩梦,真的没有做错吗? 徐北尽苦笑起来,他想,真是糟糕啊,直到现在还是无法避免这样散乱、悲观的念头。正如他对戴无说的那样,这已经是背水一战了。 即便他后悔,也没有办法了。噩梦都已经进来了,他们只能将一切的选择权利交给命运,交给NE。 徐北尽的心中刹那间涌起近乎疯狂的痛苦与憎恨。他憎恨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憎恨听天由命。但是,情况总是如此。 从他进入窄楼那一刻起。 从他幸运又或者不幸地抽中这个身份开始。 徐北尽感到了些许的困惑。在这一刻,他开始怀疑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他总是觉得这是一种不幸,可这个身份总是会落到某个人的头上,只不过这个人刚巧是他。 他得知了真相,尽管多年来这个真相已经压垮了他。可是,能够得知真相本身,难道不算是一种幸运吗?在窄楼中,没有人比他更加幸运了。 其余人在噩梦中挣扎,而他已经看到了噩梦之外,那更大的囚笼。 徐北尽再一次苦笑了起来。 他知道他现在的胡思乱想,仅仅只是因为他需要这些念头,他需要一些东西支撑着他。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慢慢变得麻木,或许是这样,他也不能明确地感知。 或许他现在坐在地上,是因为他再也无法站立。 不,应该还不至于。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但是他的确感到了格外的疲惫。 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撑不住了。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精神状态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地步。 他暗自想,小苹果说的对,他的确是应该睡一觉。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不成功便成仁,他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极端的清醒和极端的困倦在徐北尽的大脑之中纠缠着。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漂浮在他面前的细胞噩梦,突然只剩下一个了。 他怔了怔,想,所有任务者都已经汇合了吗? 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后脸色微微一变。他几乎下意识站起来,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指尖碰触到了那个细胞噩梦。 下一秒,他凭空消失,同样出现在了那个细胞噩梦之中。 那一刻,他的大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们真的找到了那个噩梦! 十名任务者总算是聚齐了。 其实在进入这个新场景之前,神婆、甲一和甲二都还没有恢复记忆。 但是神婆恢不恢复记忆似乎都不会影响她现在的状态,而甲一甲二两人,单纯只是让他们分析这些场景的话,没有恢复记忆也并无大碍。 在这十人聚齐之前,牧嘉实他们五人重逢的那个场景,来自于绯和巫见曾经共同经历的一个噩梦。 那是他们两个在组织中第一次合作的噩梦。 这个阴谋论组织对于噩梦的探索,向来以安全为上。换句话说,他们只会在明确了一个噩梦的解决方法之后,才会深入钻研这个噩梦的背景故事。 此外,他们也会尽量避免在同一个噩梦中重启次数过多,或者频繁地进入某个噩梦。 不管如何,就算这些措施再怎么保险,也会有翻车的时候。 绯和巫见曾经进入的这个噩梦,他们就翻车了。 为其他人讲解这个噩梦的故事,同时说到他们当时翻车的时候,巫见颇有些尴尬。 牧嘉实不禁疑惑地问:翻车?你们造成了噩梦的崩坏吗? 不,不只是崩坏。绯摇了摇头,诚实地说,我们打出了一个坏结局。 在你们已经知道这个噩梦的背景,以及普通结局的打法之后,还是打出了一个坏结局? 牧嘉实不禁吃了一惊,是像天火降世那个噩梦一样,拥有迷惑性的二选一吗? 差不多吧。巫见有些含糊地说。 绯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说:就是因为这个家伙! 巫见讪讪,但是也没有否认。 牧嘉实有些迟疑。 巫见说:唉,我来说吧。其实就是这个噩梦的背后故事,发生在精神病院。 这个特殊的场景让牧嘉实挑了挑眉,来了一点兴趣。 他的确发现了这个场景是一间医院,但是他没想到这是精神病院。 而精神病院,在疯狂蔓延于人类之中的时候,必然会处于一个非常特殊的地位。 这地方会立刻爆满,然后又立刻陷入更加混乱的疯狂之中。 人们会在一开始对这里满怀希望,直到后来,他们会对这里满是恐惧。 巫见曾经在天火降世的那个噩梦中看到过一本书,记录了疯狂来临之后的人类社会现状,其中就提到了精神病院。 那位作者说:疯子治疯子,能治出什么名堂? 而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 绯叹了一口气,她说: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噩梦这些噩梦的背景,就是当疯狂蔓延在人类社会之后。 第498页 所以,我们并没有意识到,精神病院里的医生已经是疯子了。 我们忽略了这一点,听信了那名医生的话,然后间接地造成了许多精神病患的死亡。 说到这里,绯也露出了懊悔、沮丧的神情。 尽管她指责了巫见,但其实她也十分的自责。巫见影响了她的判断,但是她自己也下了那个结论。她也认为,那名医生是可信的。 这个时候,巫见轻声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自己又苦笑着说: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再遇到这个噩梦。 他呆呆地看着这栋建筑,不过,这里以前挤满了人,所以,恐怕是沦陷了一个任务者吧。 牧嘉实皱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绯苦笑了一下:现在我能从更高的角度重新审视这个噩梦了,以前我们也没有太明白。 发生在这个噩梦中的,大概就是人们对于治疗疯病的各种讨论,以及尝试。 尝试?牧嘉实下意识重复了这个词,然后脸色微微一变,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是的绯轻声说,那些疯子就如同是小白鼠,被使用了各种奇怪的治疗办法。而我们甚至没有意识到,那其实是不对的。 巫见忍不住说:我都怀疑我们当时进入这个噩梦之后,那么相信那个医生,是因为NE改变了我们的大脑! 绯继续说:这个噩梦的主人,是其中一名受害者。他经历了一些不太人道的治疗办法,其中包括开颅。 有一些人的看法是,疯狂来自于大脑,所以他们的大脑被反复研究了。 但是?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绯说,很多人经历了磨难和痛苦,甚至是自愿献出自己的大脑用以研究。但是什么都没有研究出来。 牧嘉实神情古怪:自愿? 对于牧嘉实这样本性冷酷的人,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自愿献出生命的人 好吧,疯狂的确蔓延到了全世界,但是他多半是没有那种救世情怀的。 绯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很难说他们究竟是疯了还是没疯。他们上手术台的时候,就像是十分荣幸一样。 牧嘉实难免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他仔细想了许久,才说:看起来,疯病反而成了一件好事。起码拥有了这么多志愿者。可是他又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算是屎味的巧克力,还是算是巧克力味的屎? 牧嘉实的大脑中难免想到了这个比喻。 巫见连连赞同地点头:所以我们才会相信那个医生啊!就是因为这个医院里的人,很多都奇奇怪怪的,那个医生反而最正常了,起码看上去正常。 这个时候,一直旁听的甲一和甲二,似乎也明白了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甲一好奇地问:但是听你们刚才的意思,其实这个医生不是一个好人?他想到了什么治疗疯病的办法吗? 绯一时间露出了难以启齿的表情。 巫见生无可恋地说:换脑他说,他想要换脑。 甲一嘴角一抽:就这,你们还相信啊? 不是,其实是巫见无奈地说,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他是打算这么做。他对那种开颅手术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认为那是无用功,甚至拜托我们拯救那些病人 所以,我们才会认为他是无害的。我们猜测这可能是达成真结局的条件,所以想要做一次尝试。但是 但其实,他说开颅是无用功,是因为开颅之后,并没有换脑,所以开颅也白费了? 牧嘉实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这还真是 总之,我们被这个医生骗了。绯无奈地说,我们听信他的话,真的去救了那些正在等待开颅、被研究大脑的志愿者。 而这些志愿者,随后就被送进了他的手术室,进行了换脑。至于手术是否成功,我们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收获了一个坏结局。 我想,应该是失败了吧。 说到这里,绯难免露出了叹息的表情。 牧嘉实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他想了想,转而说起更加现实的事情:那么,想要离开这个场景,应该就是去往那间手术室的门吧? 绯点头:我觉得是的。 巫见就干脆说:走吧,我们过去。我记得是第三手术室。 他们走了过去,并且在几分钟之后,成功地离开了这个拥有可怕过去的场景。 他们甚至于没有遇到那个沉沦其中的任务者,不知道他会躲在这个场景的哪个角落瑟瑟发抖。然而牧嘉实他们实在是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事情了。 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就算他们没有意识到徐北尽的情况,他们也已经意识到,在经历了这么多个场景之后,噩梦也的确已经到了快要崩坏的时刻了。 第499页 但是他们也仍旧不知道,他们在这个噩梦中究竟需要做什么。 解决徐北尽的噩梦? 得了吧,就这个噩梦,徐北尽他自己知道怎么解决吗?有不少任务者在意识到这个噩梦就是「窄楼的垃圾场」之后,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这个念头。 而如果不能解决这个噩梦,徐北尽又说他的噩梦是开启终极噩梦的条件。 那么,他们是需要在这些无穷无尽的场景中,寻找某个特殊的场景吗? 可是,这不就更加只能碰运气,并且,靠NE大发善心了吗? 每每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任务者们都感到了些许的不安。 依靠一位立场难明、无法沟通的人工智能,他们实在是无法安心,哪怕NE应当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可是,他们毕竟没有真正与NE沟通过。 但这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当他们来到新的场景,几人都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周围,想要尽快了解与这个场景有关的线索。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甲一和甲二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牧嘉实瞬间看了过去,急切地问:你们来过这里? 甲一困惑地抓了抓头发。 甲二声音沉沉:是的 甲一说:这不可能啊。这地方这不对吧。 牧嘉实皱眉问:哪里不对? 甲一正要开口,突然地,他们周围闪现出一个人影是徐北尽。 任务者们纷纷看过去,被徐北尽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又因为徐北尽那惨白的脸色更加感到了忧虑。 林檎一瞬间就来到了徐北尽的身边,扶住了他。周围的任务者甚至没有察觉到林檎的身影变化,就突然看到徐北尽身边又出现一个人影。 林檎担忧地问:你还好吗?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徐北尽的脸颊,因为那皮肤的冰冷而更加皱起了眉,神情冷冽而暴戾,是这个噩梦让你变成这样吗? 徐北尽握住了他的手,在这一刻真切地松了一口气。 他说:别担心,别担心。小苹果,我很好。再也没有这么好了。 林檎瞬间就迷茫了。 他困惑地看着徐北尽,皱眉片刻,然后说:你是病傻了吧。 徐北尽: 呸!怎么有林檎这样的人! 他又好气又好笑,瞪了林檎一眼。 林檎还不服气,想要反驳,但是看到徐北尽虚弱的样子,就收回了话,叹了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怎样能让你舒服一点? 没事的,林檎,相信我。徐北尽低声说。 林檎深深地皱着眉,觉得不爽又不能对徐北尽发火。 他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他要把徐北尽关起来,等他身体恢复了再放他出去。 这念头瞬间就令林檎愉快了起来。他歪着头,暗自琢磨着,不知道现在和徐北尽打一架,谁能赢? 如果他输了,那么把徐北尽关起来的计划就没法成功了。 但是看徐北尽现在这个样子,估计连林檎的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吧? 是不是太欺负徐北尽了?但是本来就是要制伏他,让他好好休息。 看来还是得了解一下徐北尽的打架能力。 林檎这样想。 而要是徐北尽知道,兜兜转转,林檎最终居然还是回到了这条心心念念想和他打架的道路上,那么他这个时候可能真的就不太好了。 可惜不,幸运的是,他不知道。 他只是看向了一旁焦虑又不敢搭话的其余任务者,微微歉意地笑了一下 虽然在其他人看来,他的情绪并非如此,即便是那种虚弱的病气,也无法遮住他强大而高深莫测的气场。 他说:恭喜你们,感谢你们,你们找到了这个地方。 牧嘉实怔了怔,随后瞬间狂喜了起来:这里就是你让我们进入这个噩梦的目的吗? 可以这么说。徐北尽不置可否,但是也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不过,现在只是第一步。 牧嘉实果断地问:我们还需要做什么? 其余任务者都静静听着,牧嘉实是他们的召集者,所以这个时候理应由他来和徐北尽对话。 但是,这一刻,其他的任务者也露出了欣喜若狂和如释重负的而表情。 还没有恢复所有记忆的神婆,这个时候也因为其他人情绪的感染,而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不明所以,却喃喃说:还有一段路还没有,达到最后的终点。 她声音十分小,没被任何人听见。 但是当徐北尽说这只是第一步的时候,任务者们就立刻安静了下来,忧心忡忡地等待着徐北尽的回答。 徐北尽平静地笑了一下,他的声音有些轻,说:先去了解这个场景的真相吧。 几名任务者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甲一和甲二。 已经明白了事情始末的甲一和甲二,沉默片刻之后,由性格更加周全、淡定一点的甲二来解释这个噩梦的始末:我们知道的其实也不是很多。在牧嘉实找到掘金者组织要人的时候,我们两个挺闲的。 第500页 所以就让我们下来了,不然平时的话,我们的活儿很重,不一定有时间。 当时之所以这么闲,就是因为这个噩梦。我们卡在了这个噩梦上。 牧嘉实听着听着便愕然了。原来是这样,他本来以为是自己在掘金者组织那儿有面子,没想到不过是因为巧合罢了。 这么一想,他自己都有些羞惭和无奈了。 幸亏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所以这一次的小小丢脸,也不过是他在心中对自己暗自唾弃一番了。 随后,甲二又说:我们对这个噩梦的调查还没有进行得很深入,但是我们调查了这个噩梦的主人。那名窄楼居民他,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疯子。 真正意义上的疯子?贺淑君忍不住产生了质疑,可是,这些人不都是已经在末日中疯了吗? 甲二解释说:不,我的意思是,在你们说的那种疯狂蔓延在人类社会之前,他就已经疯了。 他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有个以前是医生的任务者,说他应该是精神分裂。 所以,他的噩梦中,也同样有着这种混乱、割裂的因素。我们之前遇到的噩梦,都是类似于现实的各种故事,但是他的噩梦,就像是真的一场梦境一样。 任务者们这才明白过来。 但是绯和巫见对视了一眼,却同时提出了异议:不对! 其他的任务者一怔。 绯看向了甲二,说:就刚才,我们去过的那个场景。那个噩梦的主人,也是一个疯子。他是货真价实的疯子,噩梦中的场景都是精神病院。 但是,他的噩梦并没有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仍旧还是像现实一样,有逻辑地发展着。这就意味着,恐怕不是精神因素影响了他噩梦中的情况。 甲二愕然,随后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巫见又忍不住补充说: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的精神问题,到底是来自于他拿的那个剧本,还是这个扮演的人本身? 其他人没怎么听明白。 叶澜皱眉说:你是指扮演者的精神状态,影响到了这个噩梦? 他们沉默片刻,居然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徐北尽。 毕竟,在这里,对扮演者情况最为了解的,恐怕就是徐北尽了。 但是当他们看向徐北尽之后,徐北尽却坦诚说:我不太清楚。不过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戴无的情况,我们本来的情况,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似乎的确会带到窄楼居民的身上。 于是任务者们立刻点头。 牧嘉实说:看来是了!以前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但是这个扮演者,恐怕本身就是真的疯了,因此才会对他的噩梦产生这种奇怪的影响。 其他人纷纷同意。 甲二又接着说:我们对这个噩梦的唯一了解是,这是一座巨大的、像迷宫一样的建筑。只要进入这座迷宫,就会遇到不同的岔路口。 直到现在为止,我们组织都还没走出过这座迷宫,不管使用什么样的办法。这个迷宫实在是过于庞大了,而且伤眼。 任务者们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地去看不远处的那栋建筑。 的确如此。 甲二口中的迷宫,并非是普通意义上的砖墙,或者藤蔓植物构成的迷宫。 那是由无穷无尽,就像是电子游戏中,不停变化色彩的色块构成。 他们并不知道这样的色块,是因为这座迷宫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因为扮演者的精神状态影响了原本的迷宫,将其变成了现在这种光污染一样的情况。 总之看了没多久,绯的眼睛就变得酸涩起来。 她别开视线,看到甲二也是一脸无奈,便忍不住问:你们组织为什么会研究这个噩梦? 这个噩梦看起来就不太适合掘金者组织带老板。 哪有老板愿意来这种噩梦受罪啊? 甲二也是苦笑起来:那也没办法啊那一层的噩梦,都被研究得差不多了。刚巧,那批从窄楼底层上来的任务者们,找到了这个新的噩梦,我们也就跟着过去看看情况。 结果谁能想到,这个噩梦居然是这样的? 他甚至忍不住捂了捂眼睛。 这不停变化色彩的色块,在他离开那个噩梦几天之后,仍旧时不时就闪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有种精神错乱的感觉。 有时候,他甚至会不自觉沉迷进去,跟着色块变化的色彩,数着其中的颜色数量,然后慢慢入睡。睡梦中,他也还记得那些色彩。 仔细想想,实在是太令人绝望了。 他身边的甲一,在进入这个场景后,更是全程没看过那座巨大的迷宫,就像是一个硕大的心理阴影,就堵在他的心口。 说实在的,他们之前进入噩梦,那都是当成推理解谜游戏在玩的。 可是这个噩梦那居然是个动作类闯关游戏啊!还带光污染的! 眼睛都要瞎了。 牧嘉实也有些无奈,他看了看徐北尽,又看了看其余任务者,说:我们似乎只能走进那座迷宫,从中寻找这个场景的真相了。 第501页 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 沈云聚仍旧在看着不远处的迷宫,那闪烁的光影照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的面孔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迷幻气质。但是,他的语气中,却有着一种明显的压抑。 牧嘉实顿了顿,问:怎么了? 沈云聚的口吻变得飘忽不定,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如果这样的迷宫,真的出现在曾经的地球呢? 听了这句话,任务者们都怔了怔,而甲一和甲二更加立刻就惊呆了。 什么怎么可能?牧嘉实下意识问,随后,他突然意识到了沈云聚话中的意思,你是说,你对这个场景有印象? 闪烁的光照在沈云聚的眼眸中,令他的神情明灭不定。他喃喃说:我不知道但是对,我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牧嘉实皱眉。 沈云聚冥思苦想了半天,然后肯定地说:对!我在哪里见到过这座迷宫! 第126章 无用功 沈云聚的话给任务者们的心头覆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 这座迷宫曾经出现在地球上? 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的迷宫?这巨大的、由迷乱的电子色块组成的迷宫,为什么要出现在地球上? 牧嘉实深深地望着那座迷宫,感到头晕目眩。这可能是迷宫的外表对他的大脑造成的影响,也可能是来自于某种深切的恐惧,和奇怪的预感。 他突然意识到,即便他们已经来到了徐北尽的噩梦,但其实,他们还没有了解真相。 他们知道了两次末日,一次精神意义上的,一次物理意义上的。 可是,末日是从何而来的?就算末日来了,他们又为什么会进入窄楼呢? 这个问题无法得到回答,牧嘉实的心灵也就无法得到平静。 他回头看了徐北尽一眼。 那名神秘的书店老板仍旧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他垂着眼睛,而林檎在对他说着什么话。他似乎注意到了牧嘉实的视线,于是突然抬眸看向了牧嘉实。 那是双幽深、淡漠的眼睛。 牧嘉实在这一刻,将质疑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他想,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回头路了。 徐北尽如果真的是NE,那么他现在就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上的。 而如果徐北尽不是NE,只是一名普通的窄楼居民,只是刚巧拥有了一个不普通的噩梦 那么,他是一名人类,他必然也会想要逃离这座窄楼。 无论怎么样,他们现在都必须信任徐北尽。 而牧嘉实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动摇其他任务者的信心。 于是,他只是朝着徐北尽笑了一下,然后就扭头招呼其他的任务者,与他们一起进入了迷宫。 徐北尽没想到自己居然被牧嘉实怀疑了。不过他如果想到自己的外表对其他人带来的迷惑效果,恐怕会立刻无奈又头痛地明白过来吧。 说到底,牧嘉实还是觉得他是一个大恶人啊。 但是这个时候的徐北尽是在头痛另外一件事情,他心不在焉,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牧嘉实奇怪的神情。 他头痛的是林檎,也太能唠叨了吧。 这颗小苹果絮絮叨叨地在他耳旁说着话,话里话外就是要求他好好休息,不要摧残自己的身体,如果徐北尽出事了,那他也不活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徐北尽赶紧答应下来,但是,我要是出事了,你不能不活。 林檎本来听了前面半句话,还挺开心的,但是后面半句话令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徐北尽不解地看着他。 林檎欲言又止,想了许久,才终于说:我看错你了,北尽。 徐北尽面露茫然。 我以为你会比我更懂爱情的。林檎十分失望,但其实不是。 徐北尽: 他握紧了拳头。 这颗小苹果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话,意思就是,徐北尽不让他为他去死,他是不是觉得林檎还不够爱他。 徐北尽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无奈又好笑地看着林檎,沉默片刻,然后才说:不是的,林檎。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活着。 但是你先得好好活着。林檎固执地说,我还想在窄楼中,和你一起不务正业呢。 徐北尽本来想说什么,但是听见林檎提到「不务正业」,心态瞬间就崩了。 好好聊着严肃的话题,怎么林檎就能扯到那个话题上!这颗小苹果到底怎么回事啊! 徐北尽无言片刻,然后轻声说:我会活着的。 真的吗?林檎怀疑着说,我觉得你总是不太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不 徐北尽示意林檎扶着他跟上其他任务者的脚步。 林檎有些想拒绝,但是看了看徐北尽的脸色,琢磨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徐北尽说:我只是怎么说呢,林檎。我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下来。现在这么一会儿,没事的。我更想看到的是,我们成功地做到了一切。 第502页 我们会成功的。 但是我希望的是徐北尽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所有人的成功。 林檎迟疑了一下,问:所以你真的不能离开这里吗? 我不知道。徐北尽沉默片刻,这是我的猜测。 林檎的语气轻松了起来:那就可以离开。 徐北尽无奈,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如果我真的无法离开 我陪你一起啊。 林檎 林檎反而打断了他的话:听着,我要陪你一起。这是我的决定。你说的事情,我都做到了。那我说的事情,你总也应该听我一次吧? 徐北尽心想,林檎怎么又来这种诡辩? 难道这颗小苹果切开是黑的?是坏苹果? 他狐疑地看了看林檎,看到林檎真诚的双眸与坦然的神情。 他想,好吧,或许林檎就真的只是,这么想而已。 但是徐北尽仍旧没有直接答应林檎,他只是说:等我们把一切都解决了再说吧。 林檎有点不甘心,但最后还是决定不在这个时候多纠缠了,没有这个必要。 反正,他想,到时候他不愿意走的话,徐北尽也不可能强硬地把他送出去。 他的心中有一种模模糊糊的预感,他想这可能与他失去的记忆有关,与他的过去有关。总之,或许他也无法离开窄楼呢? 这个想法让林檎略微欢喜起来。他的世界从来都是如此简单的,也只有徐北尽一个人走入了他的世界。 所以,要他永久地在窄楼这样孤寂的地方与徐北尽共度余生,他是愿意的。 只是他想,或许他的北尽不愿意吧。 徐北尽很讨厌窄楼这个地方,他知道。只不过徐北尽向来表现得平静、自持,所以其他人反而以为,他是窄楼的一员,他生来属于这个地方。 但是不,没有人生来属于一个地方。他只是在这里呆得太久,又比任何人都了解这里。所以,才会沾染上属于窄楼的气质。 但是他痛恨窄楼。 所以此刻的林檎就盯着徐北尽,琢磨着,没关系,他们可以做一些努力。说不定,他们都可以离开窄楼。 某种不清不楚的、微妙的情绪,在林檎的心中升腾着。 他好像能隐约感知到那种情绪、那种特殊的陷入沉思的感觉。 他新奇地想,这是什么?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那是过去的他吗? 他歪着头想了片刻,感觉自己想不出来。他看向徐北尽,看到他的心上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迷宫林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来。 北尽 他喊了他一声。 徐北尽奇怪地扭头看他:怎么了? 林檎犹豫再三。 徐北尽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纠结的脸色,他又一次问:怎么了?你觉得不舒服吗? 不林檎迟疑着说,但是我好像的确有哪里不对劲。 徐北尽吃了一惊:什么? 林檎说:我好像能想起来一些过去的记忆。 徐北尽立刻就怔住了,他困惑地说:为什么什么样的契机让你恢复了记忆? 不是恢复,就是一种模糊的预感。林檎指正了徐北尽的说法,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让他觉得舒服多了。 于是语气又回到了原先的那种耿直和无所谓,不是什么大事,跟你说一声。 他是习惯性向徐北尽汇报自己的想法了。 但是 不是什么大事? 徐北尽瞪大眼睛,确认林檎真的是这么想的,不由得无语。 他突然微妙地理解了,为什么刚才林檎对待自己的态度有点着急了。这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吗? 呸呸,他可没有说自己和林檎是太监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立场调换,瞬间感同身受。 想到这里,徐北尽再一次狐疑地看了看林檎,心想,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他有这么聪明吗? 林檎歪了歪头,目光坦然而澄澈,一张娃娃脸又是乖乖巧巧的样子。 徐北尽于是想,看来不是。他真的要恢复记忆了?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个关头? 这让徐北尽感觉不妙。如果林檎在这个时间点、这个地方恢复了记忆,那是否意味着他的身份可能比徐北尽想的还要重要一些? 徐北尽原先以为,林檎的失忆可能来自于一些特殊的精神疾病,或者就是一张道具卡的代价。 而且徐北尽还隐隐更加倾向于后者,说不定林檎使用自己的记忆,交换来了强大的武力值? 这只是他的猜测。他可以看出来林檎对于自己的失忆、武力值,都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从这样的表现来说,这看起来又不像是主动的交易。 不管怎么样,其实徐北尽都隐隐忽略了林檎的奇怪之处,只是偶尔才会想起来,思索一番,然后就搁置一旁 徐北尽突然警醒。他想,是啊,为什么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林檎的奇怪之处呢? 第503页 这种级别的武力值,怎么可能出现在窄楼?而即便是那些最为疯狂的窄楼居民,他们也仍旧保留着关于过去的记忆,他们从来都不是一片空白地进入窄楼的。 为什么林檎会是这样? 想到这里,徐北尽不由得感到一点惭愧。 他想,他的确是知道林檎的特殊问题的,但是却总是忽略过去,不自觉地认为这是怪异但又合理的。 或许是因为林檎那向来理所当然的语气,好像他生来就是这么一副模样,也或许是NE暗中改变了他,还有其他所有任务者的观念? 他们总是吐槽林檎的怪力,吐槽林檎的为人处世,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深入想过,为什么林檎会是这样。 徐北尽站在那儿,出了一身冷汗,本来稍微好看一点的脸色,又变得惨白起来。 他想,真是糟糕啊,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他们现在还得解决这个迷宫 不,不对。他是在想林檎的问题。 他差点又忽略了过去。 这种奇怪的现象让徐北尽再一次意识到,或许是NE搞的鬼。或许林檎的过去,真的十分特殊? 林檎担忧地看着徐北尽,问: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突然又不好了? 他摸了摸徐北尽的脸颊,怎么样怎么样能让你好过一些? 他着急又为难,想要发火又不能朝着徐北尽发火,只能生气地憋着,脸色同样不好看起来。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迷宫的入口处。 徐北尽静默了片刻,看了看前方的任务者,然后看向了林檎:林檎,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林檎看他如此认真,不由得也认真了起来:你说。 你觉得你的失忆、你的力量,是因为什么? 林檎明显地呆了一下:什么因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失忆?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我不知道。林檎迷茫地歪了歪头,又坦然地说,我不知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那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其实没觉得很奇怪啊,因为一开始就是这样。林檎嘟囔着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听到其他人类对于地球的描述,你没有什么感觉吗? 林檎茫然地思索着,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感觉。 他的世界是一片空白。 徐北尽深深地望着他。 他想,林檎林檎他,没有作为一个人类的认知与认同。 他或许知道其他的人类是自己的同族,但是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人类。 他或许知道一部分人类社会的规则,或许明白人类的不同情感,但是他本身却只是一位过客,他只是旁观者,只是入乡随俗。 徐北尽的确走入了他的世界,但是他们的情愫开始于一次尴尬至极的误会。 林檎误会自己喜欢徐北尽,然后他就真的喜欢徐北尽了。现在谁能否认他喜欢,甚至是爱着徐北尽呢? 没有人,甚至连徐北尽都无法否认林檎的感情。 他知道林檎的确是爱着自己。但是这其中的蹊跷之处就在于林檎的世界真的是一片空白的。 在最开始,他居然真的是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然后完完全全地将自己对号入座。 他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这个游戏世界里的NPC。 徐北尽怔在那儿,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终于想到了这一点。 或者说,他终于明确地让这个念头出现在他的大脑里。 林檎是什么都好,这其实都无法影响林檎在他心中的地位。 这颗莽撞的小苹果已经在他的世界占据了足够的分量,但是徐北尽仍旧担心他的过去,忧虑那些未知的记忆对于林檎的影响。 他一直以为林檎是失忆可如果他本来就没有记忆呢? 如果他本来就不属于地球呢?可是林檎又说他有一种微妙的、关于过去的预感 徐北尽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种种猜想与可能,每一个都不是那么的友好。 他皱起了眉,思虑甚重。 林檎伸出手,轻轻抚平徐北尽蹙起的眉头,他说:别想那么多了。早知道我就不和你说我那种奇怪的感觉了。 徐北尽: 做人不能太林檎。 而林檎看着他,耸了耸肩,说:你刚刚也是这么说的。 徐北尽无语,然后说:我没这么说。 你是这么想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我就是知道。林檎得意洋洋,我的直觉告诉我的。 徐北尽: 这颗小苹果越来越不乖了。 林檎瞧着他,琢磨了一会儿,语气软下来:真的,别想那么多了。 徐北尽不置可否,却说:走吧,先进迷宫。 迷宫的入口就在他们的眼前。 第504页 近距离看的话,迷宫的墙大约有五米多高,差不多两层楼的高度,并且那些电子色块十分的滑腻,压根不可能让他借力爬过去。 人墙倒是还有一定的可能,但是甲一看到其他任务者一直盯着电子色块墙看,就提醒说:不能爬的,上面有电网,肉体就会触电然后这地方就重启了。 任务者们纷纷抬头看看上方,却也看不出来什么。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在地球上。相反,还真的如同甲二说的那样,就像是一个精神病患的内心世界。 周围是一片黑暗,而上方则是类似于镜面一样的黑色圆弧形罩子,同样不透光,反射着底下色块不停变换的色彩。 在这样的迷幻之境中,任务者们没看一会儿就感到剧烈的头痛,只能收回视线,静静地看着迷宫中的道路。 地面也同样是不断变化色彩的电子色块,踩在上面总有一种不太踏实的感觉。 牧嘉实便说:那么,我们就只能在这座迷宫中进行探索了? 看来是这样。绯回答,这个迷宫里,还有其他人吗? 甲一回答:有的,我们之前已经遇到了好几个人,他们分散在迷宫的不同地点,但是都疯疯癫癫的,很难沟通。不过 他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甲二。 甲二也想了想,才说:我觉得他们可能知道一些什么,关于以前发生在地球上的事情。只不过我们当时什么都不懂,所以没有听明白他们的话。 绯立刻问:你还记得他们都说了什么吗? 就是甲二回忆了一会儿,太乱了,就是一些「他们来了」「救救我们」「就要失败了」之类的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了」。 「他们来了」? 沈云聚和叶澜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什么?牧嘉实立刻问,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澜解释了他们之前的经历,又说: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但首先还是得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来了 牧嘉实沉闷地点了点头。 他情不自禁地琢磨了一会儿,想着那份游戏策划,想着这东西是否真的和窄楼有关。 可是他想了片刻,就意识到,有什么意义呢?他们不可能在这一刻得知真相。越是去想,就越是折磨自己。 于是他便抛开了那些事情,只是说:第一次进入迷宫,保命为上,尽量收集信息,还有,与那些活人沟通。 甲二也适时地插话,说明了他们之前探索过的迷宫路线。 这是一个占地面积极大的迷宫,他们曾经在里头绕了四五个小时,也没能走到出口。 也或许是这个迷宫比较难,所以他们一直绕来绕去,却也只是停留在其中一个小小的区域。 进入迷宫之后,他们面临的第一条岔路,是往左、往右还是往前。 于是,队伍又一次分成了三批。 当所有人都走进迷宫之后,迷宫的入口突然合上,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 此刻吞下了他得到的所有食物,于是静静地闭上,满意地咀嚼着。 他们都不禁扭头看了看。 随后,在所有人出发之前,甲二说:左边那条路,走到尽头然后右拐,可以遇到一个活人;中间这条路我们还没遇到过活人。 右边那条在第二个岔路口左转左转再左转,会进入一个螺旋一样的小暗室,那里同样会遇到一个活人。 任务者们纷纷点头。 总共十一人,左边是牧嘉实、绯、巫见、神婆,右边是贺淑君、叶澜、沈云聚、甲一,中间则是徐北尽、林檎和甲二。 甲二看了看林檎和徐北尽,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默认了这个安排。 不过他心中暗自决定,等会儿离这对小情侣稍微远一点。 做好分工,再次确认各自了解的信息,他们便出发了。 左边这路直奔甲二说的那个活人而去,不一会儿他们就在反射着混乱光线的、电子色块构成的迷宫某处,找到了甲二说的那个人。 他也不能说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了。 他的四肢被砍断了,只能躺倒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空。 他身上不着片缕,十分肮脏,布满了污渍。他就躲在一个拐角处,口中喃喃说着什么东西。 而牧嘉实凝神去听,却很难分辨出他究竟在说一些什么。 绯盯着这个人看了一会儿,又像是不忍心,撇开了目光。 她低声说: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副样子? 他是受到了什么折磨还是巫见迟疑着说,是疯了?还是怎么样? 绯的语气有些飘忽:谁知道呢 神婆却抽了抽鼻子,神经兮兮地说:我闻到了,仇恨的气味。 仇恨? 绯和巫见同时一愣。 巫见下意识说:所以他是被其他人折磨成这副样子的? 他们两个本能地选择相信神婆的说法,不过牧嘉实没有这么快下定论。 第505页 他还在仔细听那人喃喃说出来的话,甚至主动凑近了一点。 那人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一些破碎、凌乱的词语。 听着听着,牧嘉实迟疑地说:他好像在说「无用功」? 第127章 失败 无用功。 当这个词语出现在牧嘉实的口中的时候,其他三名任务者都怔了一下。 而那人更是猛地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声,那其中的痛苦、遗憾、疯狂与不甘,令所有任务者猛地颤抖了一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无用功? 牧嘉实焦急地蹲下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恳切的语气说:我们正在寻找真相。如果您知道什么,请告诉我,可以吗? 那人有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现在牧嘉实仔细去看,却能看到他眼球细微的转动。他有意识,并且能理解牧嘉实的话。 但是他却含糊不清地说:不、不不、信,不信 不相信? 牧嘉实怔了一下。 巫见在他的身后提问说:是不是可以用那张道具卡了? 丁亿的那张道具卡。头发变成青色,却能够令所有人相信使用者说出来的话。 这是一张不可思议的道具卡,也是一张足够解决他们眼下困境的道具卡。 牧嘉实以前是从来不喜欢在噩梦中使用道具卡的,就像很多其他的任务者那样,他认为这是一种作弊,此外,使用道具卡也必然带来相应的代价。 但是这一次,在巫见提示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就拿出了那张道具卡,并且使用。 他的头发变成了青色,随后再一次向那个人说明了他们现在的情况。 而那人在茫然、迟疑了许久之后,终于缓缓地开口。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某种黏稠的、令人恶心的声音,就好像他的嗓子里满是血水。 他的身体明明已经伤重到这个地步,但是他仍旧能够艰难地呼吸着。 或许死亡反而能令他解脱。 可是他就是这样苟延残喘,因为 他说:我们建的这座迷宫,是一个无用功。 建的迷宫? 牧嘉实几乎一瞬间就愣住了。 当他看到这座迷宫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也认可了甲一和甲二的观点。 这座迷宫不像是地球上的建筑,也不像是一个游戏中的副本。 这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疯子的噩梦。 无穷无尽的电子色块闪耀着令人费解的光芒。如果不是疯子,谁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勾画出这样的画面呢? 尽管沈云聚说他曾经在哪儿看到过这座迷宫,或者类似的建筑,但其实牧嘉实多少还是有些迟疑不决的。地球上曾经出现过这样的建筑? 但是这样的建筑,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不过是一座迷宫,可哪怕是游乐场,都不需要这么大的迷宫吧? 可是现在,这个看起来就快要死了的人,却告诉他们,这是他们亲手建造起来的迷宫。 牧嘉实怔在那儿,脑中出现种种的可能性。 而他的身后,绯和巫见早已经激动地自言自语起来,都有着各自的猜想与假设。 牧嘉实没认真去听,他只是低头看着这个人,继续问:既然已经建起来了,为什么还是无用功呢? 我们想困住他们。这个地方。那人短短续续地说,但是,我们还是太弱了太弱了没有办法。他们来了,他们走了。都一样的。 牧嘉实终于问了那个问题:他们是谁? 幕后黑手、罪魁祸首。那人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是谁。他们只是来到了这里,只是来到了这里。迷宫困不住他们。 牧嘉实皱起眉:你明明也在这儿,为什么会看不到他们?他们是进入了迷宫吗? 看不到。他们和我们不一样。那是不一样的,存在形式。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进入了迷宫。 我们修建了迷宫,以为可以困住他们的,但是没有用,全是无用功废物,废物。 那人呜咽着哭了出来,他嗓子里那种令人难受的声音,更加地浓重起来。 牧嘉实却没有理会他。 他怔在那儿,突然想到了「天火降世」。 他想,是啊,「天」。 看看那无穷无尽的宇宙吧。 在他的身后,巫见的声音颤抖着:你还记得,我们在之前那个噩梦里,有人争论,天上的那个不明物体来自哪里 有人说,是外星人。绯茫然地回答,可是,真的有 真的有外星人吗? 在这茫茫宇宙之中,真的有除了人类之外的智慧生命存在吗? 人类从来都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人类太过于弱小,还是人类太过于强大? 现在看起来,还是他们太过于弱小了。 按照这个人的说法,他们甚至无法理解这种智慧生命的存在形式。 牧嘉实觉得自己的腿有点麻,他干脆席地而坐,默然地注视着那个人,一时间却不知道问什么。 第506页 他突然想,难怪徐北尽说这个地方就是他们要找的。这里能够告诉他们真相。 可是,如果不是丁亿这张神奇的道具卡,估计他们也无法收获真相至少不会如此轻易地得知真相。 估计,其他任务者遇到迷宫中的活人的时候,不会如同他们一样顺利。 但其实牧嘉实并不想要这么顺利。 他居然有一点抗拒这个真相了。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说:所以,「他们」就是造成疯狂、造成天火降世的元凶吗? 那人喃喃说:我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他们只是突然地出现,然后说,我们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没有人会甘心的,对不对? 我们已经在这个星球上存活了,这么多年;而现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种族,跳出来说,我们是他们的奴仆,他们是我们的主人他们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用来告别和做好心理准备。 没有人会甘心的。所以我们修建了这个迷宫。我第一次看到人类这么团结 也可能不团结,但是我不知道,整个过程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只是参与了,迷宫的修建过程。 但是没有用,根本没有用。我们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建造了迷宫。而他们只是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把迷宫摧毁了。 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就好像,每一个人都被锤子重重地砸了一下,我们以为会有用的。谁都这么想。 他们的存在,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那是那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无法理解的,高等生物吧。而我们才是低等生物。我们才是我们都是废物。 他喃喃说着,声音都要涌出血来。然后他咳嗽起来,不停地咳嗽。 他没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面貌。 而牧嘉实也不准备问。 他只是想,原来是这样啊。原来这座迷宫,是这样。 为什么使用不断变换色彩的电子色块来建造?或许是因为,这种外星种族的弱点就在于精神? 而这样花里胡哨的色彩,令人类的精神感到了不适,或许也会对他们拥有杀伤力。 然而终究是人类的一厢情愿了。 这就是这座迷宫的真相吗? 牧嘉实站起来,回头看了看绯、巫见和神婆。这三名任务者的脸色都不好看,绯更是直接在流泪。而牧嘉实猜测自己的样子也差不多。 牧嘉实想说,该走了。他们该去做别的事情了,但是某种强大的力量凝固了他的双腿,让他长久地沉溺在一种透彻心扉的冰冷之中。 他看着其他的任务者,而其他的任务者也看着他。 他们俱都沉默。 终于,绯擦了擦眼泪,来到了那人的面前,用一种堪称凶狠的语气问:在毁灭迷宫之后,他们都做了什么? 为什么,他们这些人类会出现在窄楼,并且,失去了从末日开始之后的所有记忆? 然而那人却没有理她。 牧嘉实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这一次那人慢慢回答了:我不知道。我,死在了这个迷宫。 他动了动脑袋,就像是想要看一看自己,但是又做不到,于是就放弃了,他又说,对,就是以现在这副样子,死去的。 这反而令绯感到了一种深切的迷茫。 他们已经如此接近真相,但是,仍旧无法得到他们最初困惑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地球完蛋了,人类完蛋了。行,他们都知道了。 但是,窄楼呢?为什么会有窄楼? 牧嘉实同样知道绯问出这个问题的意图,他说:这个问题,或许只有NE能够回答我们。 还有徐北尽。绯说,或许他也会知道。 牧嘉实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下一轮再说吧。我们应该继续往前走了,继续寻找迷宫的出口。 绯点头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离开的时候,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却突然说:你们不用费事了。 任务者们都怔了一下。 那人仰着头,看着他们:为了困住「他们」,这座迷宫,是没有出口的。 牧嘉实瞬间变了脸色。 那人又说:当然,也没有什么危险。 人类只是想把「他们」当成人质,与他们背后的种族谈条件。然而,他们连第一步都没能做到。 从一开始,这座迷宫就只是一栋监狱。 最早是为了困住他们的敌人,现在,却困住了他们自己。命运可笑、滑稽,却令人难以愉快。 牧嘉实站在原地,面色变幻不定。周围电子色块照射下来的光彩,使他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他沉默了许久,似乎在接受这个现实,并且思索如何处理这个局面。 最终,他说:走吧,去找其他人。和他们汇合,告诉他们这些信息。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再使用丁亿的这张道具卡,从迷宫中别的活人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我怀疑如果没有这张道具卡的话,那就可能需要更加复杂的方法,才可以得知真相。 第507页 然后 巫见问:然后? 问问徐北尽。牧嘉实沉声说,既然他是这个噩梦的主人,还说这个场景就是他要找的。那么,他应该知道,如何解决这个困境。 巫见点了点头,他似乎已经缓过来了,也可能是还没有完全理解获得的信息的重要性。 他只是感叹了一声,然后说:这个鬼地方,连门都没有啊。 牧嘉实随口回复说:本来就是连出口都没有建造的地方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神婆猛地转头看向他,目光中带着某种不可遏制的惊愕与微妙。 牧嘉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又觉得神婆的能力时好时坏,不能完全忽略,就试探性地问:你想到了什么吗? 神婆恍惚了片刻,然后才慢慢说:是一种奇怪的,预感。一种既视感。 既视感? 对于绯和巫见来说,这个词几乎一瞬间就让他们回到了那栋电梯出了大问题的办公楼里。 绯连忙追问:具体是什么样的既视感?有什么明确的画面吗? 神婆茫然,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嘀咕着说:我想不起来只是觉得,耳熟。 巫见迷茫地抓了抓头发,猜测:刚刚牧哥说的是连门都没有建造的地方,但是这个地方是有出口还是没有出口?不对啊,噩梦主人也已经进来了,他不可能让自己身处险境吧? 牧嘉实下意识说:所以这里肯定是可以出去的。 绯的脸色突然一变。 牧嘉实问:怎么了?他有些焦虑,想到什么了吗? 窄楼绯犹豫再三,还是轻轻说了出来,窄楼,没有出口,但是,可以离开吗? 但是他说的是根本没有建造出口,而徐北尽之前说过,终极噩梦中是存在出口的 牧嘉实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面色再一次地消沉下来,仿佛意识到什么可怕、阴森的东西。仿佛有魔鬼在他的耳边尖叫。 绯颤抖着说:如果窄楼,就是没有出口呢?或许他说的「出口」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或许就如同这座迷宫,这就是一个,只进不出的监狱。 牧嘉实沉默。 终于,他说:不,别想这些了。我还是愿意相信,我们可以离开的。他喃喃自语,是的,我愿意这么相信。 绯欲言又止,终于,她说:我想,是的。 巫见赶忙缓和气氛。 随后,几人便一同离开了这个拐角,去寻找已经分散开来的同伴。 贺淑君他们在右边那条路第二个拐弯处,不停地左转,最终进入了一个小小的暗室。 他们以为他们能看到一个活人,但是没想到,却是一个躺在地上像死人一样的东西是的,东西。那几乎已经看不出来是一个人了。 他的身体破破烂烂的,五官都已经看不出来了。他的四肢蜷缩着,紧紧地靠在这间暗室的角落里。即便是有四个陌生人走进来,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从他的外表上很难看出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或许他遭遇了一场酷刑,也或许他只是在一个大雨天泡软了自己的身体与衣物。 走进来的这四名任务者,贺淑君和甲一都显得十分的急切,而沈云聚和叶澜还是面色沉沉,如同他们一直以来的从容不迫。 因此,是贺淑君第一个冲上去,与那个人说话。 但是令她失望的是,这个人并没有理会她任何的问题。 他的目光显得浑浑噩噩,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贺淑君怀疑这个人压根就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不然不可能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甲一走到他的身边,看到这一幕,不禁费解地说:没道理啊,我们之前来的时候,他还嘀嘀咕咕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怎么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沈云聚走过来问:他之前都说过什么? 甲一回忆了一下,然后说:其实这些人说的话都大同小异的,就是各种绝望啊、觉得自己废物啊,什么的。但是都没有透露什么有用的信息。 沈云聚有点失望,但是又说:他之前会说话,但是现在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了,这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是在这个噩梦中碰到他的,和正常窄楼中的噩梦是不一样的? 你说他已经沉沦了?甲一怔了怔,他其实还没有那种切实的感觉,意识到这些场景中出现的人都是些失败的沉沦者。 他想了片刻,不禁为难地说:有这个可能。但是,他现在这样的话,我们怎么才能从他这里得到信息?他摸了摸下巴,或许我们错过了一些条件? 叶澜又尝试和这个人说话,但是仍旧没有得到理会,于是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吧。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其他任务者全都同意,于是他们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暗室,继续往东面走。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 第508页 左边右边,包括他们踩着的地面,都是那种不停变换色彩的大型色块。 那种扑面而来的色彩跳跃,或许在第一时间会觉得十分有趣和活泼。 但是看多了,再加上视觉暂留现象,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昏沉,就快要晕过去了。 他们不得不停下来,抬头看天。可是天上有一幅更加微妙的画面。 那黑色的确是纯粹的黑色,可那是镜面,就像是五彩斑斓的黑,还带着一种格外朦胧、梦幻的特殊滤镜。 再过一会儿,任务者们就觉得自己都快出现幻觉了,好像自己的身影也出现在那片茫茫的黑暗之中,被反射在一个纯粹的镜子上。 贺淑君揉了揉眼睛,叹着气:怎么会有这种鬼地方 她嘟囔着抱怨,但是其他任务者也都默认了她的说法。这地方实在是令人难受,尤其令他们的大脑与眼睛难受。 他们停下休息了一会儿,就继续往前走了。有甲一的带领,他们暂时也不怕迷路。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走动,与赶来寻找他们的牧嘉实等人,错过了。 牧嘉实、绯、巫见、神婆四人,来到了这个需要左转左转再左转的暗室。 牧嘉实看到除了地上那人之外,已经空空如也的暗室,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转而说:不如我们先和这个人沟通一下? 他的头发还是青色的,那张道具卡仍旧在生效。 其他任务者都同意了他的想法。 于是牧嘉实走上前去,半蹲在那个人的身边。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张道具卡,还是因为牧嘉实已经知道了另外那人透露的信息。所以,在询问了几个问题之后,这个人就开口了。 他的说法与之前那个人说的差不多,无非就是有什么东西来了,然后他们就修建了这座迷宫来困住他们。 但是建造这座迷宫的结果,确实是完全、彻彻底底的失败。 说到这里的时候,暗室的这个人也露出了颓废和绝望的表情。 他同样是迷宫的建造者,还参与了迷宫修建完成之后的验收,而对于他们来说,这座迷宫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或许对于全人类来说都是如此。 但是结果却是失败的。 牧嘉实听着这个人的话,却心不在焉地想着是吗?是这样吗?他们真的已经失败了吗? 而随后他的大脑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是的,他们失败了。 失败,这两个字让牧嘉实露出了无比复杂的神情。曾经他在类似的失败之中,困窘、颓丧、难以逃脱。 而那只是他个人的失败,现在他们面对的,是全人类的失败。 作为个体,裹挟进如此可怕的事件之中,他们似乎毫无反抗的能力。 正如这些迷宫的建造者所说的,「他们」或许是比人类更加高等的生物。 仅仅只是一秒钟的功夫,就摧毁了他们一个月的成就,也同样是他们一个月以来的希望。 这个人喃喃说着,并且始终说着这件事情,不断地重复,好像永远也走不出自己心灵的迷宫。他恐怕是被自己困在了这里。 是的,他本来就是一个沉沦的窄楼居民。一个深陷于这个噩梦无法自拔的,失败者。 他们进行了一次无效的对话,但是随后,这个人却说到了一件之前那人没有提到的事情。他说,其实人类中出现了叛徒。 叛徒? 牧嘉实不禁沉默了一下。 那种若隐若现的预感仿佛得到了验证。 当之前那个人说到,人类社会全都团结了起来,一起建造这座史诗级别的迷宫的时候,牧嘉实就感到了一丝迷惑。 团结?即便他们那个年代,世界已经变得十分和平,但是团结也从来不是挂在嘴边的词语,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不会团结。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面对外敌,有人会昂然向前,而有人会膝盖发软。 所以这座迷宫真的象征着人类的团结吗?还仅仅只是一次破釜沉舟的尝试呢? 况且,牧嘉实也实在是不想承认,人类在那个特殊的智慧生命面前,居然如此无能。 一个月,一秒钟如此直白、明显的对比,让牧嘉实有一种恍惚的不可思议。 所以,叛徒的存在似乎就顺理成章了。 可是之前那个人却从来没提到什么叛徒。反倒是现在,这个独自存活在阴暗密室中的人说,「叛徒」。 牧嘉实不禁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这个人。他四肢健全,尽管也是一副浑浑噩噩,距离死亡不太遥远的样子,但是状态明显比之前那人好得多。而胜者却明显不是人类。 谁是叛徒? 牧嘉实心中有了一个答案。 这让他骤然失去了与面前这人对话的兴致。 而这人喃喃说:叛徒叛徒对于「他们」来说,叛徒也毫无价值,因为他们压根就不需要。那是,更加高等的生物啊。 他用一种带着微妙遗憾的语气说着。 牧嘉实沉默片刻,然后站起来,与其余任务者一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甚至没有与这个人告别。 在长长的、布满了复杂光线的走廊上,牧嘉实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说:走吧,我们去中间那条路。 第509页 巫见说:好像之前,甲一甲二进入这个噩梦的时候,他们没在中间那条路碰上活人?我记得是这样。 绯点了点头,说:是的。但是或许有人比他们两个更加了解这个噩梦呢? 她没有明确说出名字,但是谁都知道她在说徐北尽。 而这个时候,徐北尽三人,也的确找到了一个活人。 第128章 背叛者 中间的这条路,是笔直通往尽头的。道路的两侧有无数的岔路口,但是他们都没有进入,而是选择直接走向尽头。 在尽头处,一道电子色块组成的墙壁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左右各有两条岔路。 甲二跟上来说:之前我们两边都已经走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 这一路行来,他一直跟在林檎和徐北尽的身后。他的性格比较沉默,从进入这个噩梦开始,除了需要他出现的时候,其他时候,他都没有主动说过话。 但是这个时候,有道墙壁把他们堵在了这里,所以他不得不走上前去和徐北尽与林檎搭话。 林檎一直扶着徐北尽,即便在进入迷宫之后,徐北尽的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但是林檎仍旧不放开徐北尽。 当然,这个时候他就是把手从徐北尽的手臂,挪到了手指。 他们牵着手。 这样子其实令徐北尽有些尴尬和羞恼,但是当他回头去看甲二,却发现这人十分有自知之明地离他们有一些距离,便不由得一怔,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更加的恼羞成怒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他和林檎有这么明显吗?他们不是还在认真完成着拯救世界的任务吗?!这个任务者干什么离他们这么远? 林檎跟着他一起回头去看甲二,然后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与满意。 他又瞥了瞥徐北尽的脸色,就立刻开口说:你想要在这个迷宫中找到什么吗? 第一步是让他们知道真相。徐北尽回过神,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这样说,第二步的话我们要找到一个人。 谁? 徐北尽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当他们走到中间道路的尽头,徐北尽看着面前闪烁光芒的墙壁,却说:我们需要走到这堵墙的后面去。 后面?甲二愣了一下,我想想好像可以走,得从左边那条路绕过去。 徐北尽点头,说:走吧 于是甲二带路,领着他们往理论上是那堵墙壁背后的地方走。 甲二的心中满是迷惑,他不免想,那堵墙壁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可是他们之前好几次进入这个噩梦,从来没有在那里发现什么,那只是空空如也的走廊与拐角,什么都没有。 然而就在他们又一次拐过一个弯,打算往前走的时候,林檎却突然说:我们偏离方向了。 偏离方向了?甲二大为惊讶,但是 他回过头去,仔细回忆、校对他们一路行来的路线,可是想着想着,他却越发地昏沉、困惑。 他突然意识到他在这座迷宫中,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他记得的是路线,但是这些路线是否符合他脑海中认为的,他们所去往的地方,似乎可以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所以甲二不太确定地说,是这座迷宫在建造的时候就故意采用了这种方案?微妙的方向偏差?还是说迷宫中的景象会对我们的大脑产生一种特殊的影响 说着说着,他就忍不住看向了林檎。 他没有质疑林檎的意思,一来这位神秘的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总是有一种奇特的令人信服的气质,他的武力值如此神奇。 二来,之前徐北尽说他们要去到墙壁的后方,但是之前甲二之前就曾经去过一次,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宁愿相信是他们去错了地方,而不是徐北尽的选择的错误的。 但是这就又带来一个问题:如果这座迷宫对人类方向感的影响是不分敌我的,那么为什么林檎能够分辨出来? 而对于徐北尽来说,甲二对林檎行为的困惑,在他这边,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林檎已经无数次展现出了他身上与其他任务者不同的地方,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在意这件事情。 有一方面原因是因为,林檎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但是另外一方面,林檎这么多年停留在窄楼底层。 并且还拥有这么多的奇特之处,而人们却有意无意地忽略过去,听起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徐北尽再一次想到了他之前的那个猜测。 林檎会是如此特殊的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略微有些担忧地看着林檎。他想,这个谜题,或许只有等到他找到NE之后,才可以得到答案。 不他可以带着林檎一起去找NE。 这样或许更加保险一点,不管是对于他还是对于林檎来说这就算是,出于他的私心吧。如果在他去寻找NE的过程中出现了任何的意外 林檎 就在甲二忧心忡忡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徐北尽郑重地叫了林檎的名字。 第510页 甲二也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 林檎轻松地问:怎么了? 如果我马上要死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死吗? 当然林檎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我非常、非常乐意。 徐北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林檎,随后他说:不,不用这样。 那怎么能行!林檎突然生气了,我都答应了!你死的时候我也必须得死! 徐北尽: 他哭笑不得,最终只能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林檎说:我明白了。 林檎仍旧是不放心:你真的明白了吗?你不能背着我偷偷去做危险的事情你不能,你不能瞒着我! 他又焦急又迫切又无力,当徐北尽那样面色苍白地出现在这座迷宫外面的时候,他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 他心爱的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着折磨。可是他甚至不愿意告诉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忽略自己的身体问题。 林檎已经觉得很生气了,可是他不愿意对徐北尽生气。 但是徐北尽不能、不能他不能一直这样,他不能一直瞒着他。明明他们已经十分亲近了 林檎瞪着徐北尽,眼睛略微有些发红,看起来像是很凶的样子,又像是要哭出来了。 他大概第一次遇上这样激烈的感情,他盯着徐北尽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说:如果不是我知道我喜欢你,我甚至觉得,你现在就是我的仇人。他想了想,又说,对,我要和你打一架。 徐北尽: 他无奈地说:回头跟你打。 林檎一愣。 他狐疑地瞧了瞧徐北尽,将信将疑:真的假的?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吗? 徐北尽说:你都求了我这么久了 林檎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说的是那种打架,不是那种「打架」。 徐北尽: 谁管你说的是哪种打架!怎么会有林檎这种人他不打了!打个屁! 他的耳朵通红,但是他却若无其事地眯起眼睛,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 林檎反而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他想,这才是他熟悉的徐北尽。 他被林檎的话惹毛了,却反而会和自己生闷气。 不远处,甲二: 他默默挪了挪脚,让自己离这对情侣远一点。 说真的,在窄楼待得久了,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明显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电灯泡的感觉了 片刻之后,徐北尽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甲二,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犹豫应该说点什么。 最后他放弃了,然后转而对林檎说:走吧,你带路。 林檎点了点头。他们换了一个方向,走了片刻,又拐过了几个弯。 说真的,这花里胡哨的迷宫墙壁让甲二甚至有点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在直走还是转弯。 但是林檎却仍旧是一副正经、认真的样子,完全没有被这个地方的特殊性迷惑。 又过了几分钟,他们绕过了一个弯,终于来到了一片稍微空旷一些的地方。 在这儿,他们看到了一个人。 甲二迅速地在大脑中分析着整个迷宫的格局,重新建立起了新的路线图,然后他诧异地说:这里是迷宫的正中央? 林檎回答:差不多。中央偏下一点的而地方。 徐北尽的目光落在那个活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不过尽管这身装扮听起来十分严肃,但其实他的外表已经十分邋遢,西装也显得破旧不堪。 他不知道独自一人在这儿呆了多久,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色彩不停变化的电子色块墙壁,连眨都不眨一下。 陌生人的到来使他警醒地转过头。 甲二诧异地说:这是我们之前没遇到过的人。 四人陷入了微妙的对峙之中。 那个中年男人目光警惕,但是没有攻击。他的眼神显得十分清明,好像并没有疯狂,也没有因为这个噩梦而崩溃。 但是他出现在徐北尽的噩梦之中,出现在灰雾之中,本身就意味着,他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沦。他成为了这个噩梦的囚徒。 最后,是徐北尽先开了口。 他说:陈博士,终于见面了。 这个称呼令在场其余三个人全都愣了一下。 中年男人是不明白为什么徐北尽知道他的身份,而林檎和甲二,则是因为,徐北尽居然知道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份? 不过林檎只是惊讶了一瞬就立刻淡定了。徐北尽知道什么,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在他眼里,徐北尽就好像无所不知一样。 倒是甲二,这个时候目光诧异,在徐北尽和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上不断地来回转移。 他是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此外,直到进入这个噩梦之前,他才被牧嘉实从更高层叫回来。 第511页 从这个角度来说,对于徐北尽之前的一些事迹,他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 他不太清楚徐北尽曾经被无数窄楼底层任务者,围堵书店大门的「丰功伟绩」;他也不像牧嘉实、绯和巫见那些任务者一样,和徐北尽共同度过了几个噩梦。 他只是听闻了一些关于窄楼居民的身份传言,又从牧嘉实那儿听闻了一下关于徐北尽的神秘莫测。 仅此而已了,对于这一次的噩梦之旅,他带着一点希望,但是没有其余的任务者那般破釜沉舟。 他的同伴也是如此的。 对于这个噩梦的主人,对于徐北尽,他当然也是不那么重视的。他总觉得这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难道这些和他们同样处于困境的窄楼居民们,就能比他们这些任务者,了解更多信息了吗? 如果窄楼居民真的知道更多,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没有任何作为? 基于这种想法,甲二其实没对徐北尽抱有太多的希望。 噩梦当然是尽力去解决,困难也还是尽力去克服。可是,真的指望徐北尽做出什么? 那不现实。 但正是因为这样,当甲二听见徐北尽的嘴里突然蹦出来「陈博士」三个字的时候,他才一瞬间惊诧万分。 他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他甚至知道这个男人在哪儿? 而这座迷宫 在这一瞬间,甲二灵光乍现,脱口而出:你没有失去记忆?! 他说的,是指从人类末日发生开始,到人类进入窄楼之前为止,这之间的所有记忆。 面对陈博士和甲二同时投来的,惊疑不定的目光,徐北尽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甲二的问题。他说:陈斯邈博士,我的名字是徐北尽。 陈斯邈是一个外表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有着一双冷静、理智的眼睛。 他似乎仍旧清醒着,并且始终清醒着。可是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噩梦、这座迷宫。 陈斯邈沉默片刻,然后终于开口:你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徐北尽看着这个男人。 一时间,他有一些困惑。 这是真正的陈斯邈,还是仅仅只是一名扮演者在扮演陈斯邈这个人? 又或者,当这名扮演者入戏,他就已经成了真正的陈斯邈? 陈斯邈,是否死在那个时刻? 徐北尽居然不自觉地走神了。他停顿了许久,然后才回答了陈斯邈的话:博士,关于这座迷宫恐怕,我不得不来找您。毕竟,您才是这座迷宫的设计者。 陈斯邈的脸色不禁变了变。 而甲二的脸色也变了,在他看来,徐北尽这是承认了,他还记得他们进入窄楼之前的事情。否则的话,他怎么会知道陈斯邈就是迷宫的设计者? 他几乎忍不住就要张口,询问他们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窄楼中。 究竟为什么,他们会陷在这个永恒的囚笼之中无法逃脱? 但是甲二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静静地听着徐北尽与陈斯邈的对话,就如同一直以来始终保持的那副态度。 而在场的另外一人,林檎,更是从头到尾都置身事外。 他的神情让人觉得,如果说话的人其中之一不是徐北尽,那么他早就远远离开这场无聊的对话了。 陈斯邈困惑而不安地看着徐北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也变得急促。他似乎不敢相信还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明白他的过去,他急迫地问:可是可是,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还想问什么?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了 那个漏洞。 陈斯邈的话戛然而止。 徐北尽慢慢说:在你们建造这座迷宫的过程中,人类出现了叛徒,并且他们混进了迷宫的建造、设计、验收者中。 他们为这个迷宫留下了一个漏洞,一个可以让「他们」逃出去的漏洞。 我需要你告诉我,那个漏洞的具体位置。 陈斯邈的身体开始发抖。他抓着自己的头发,脸色痛苦而扭曲,他大吼着:不!我不可能告诉你!那是我也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徐北尽说,是你的学生背弃了人类,他成为了全人类的罪人。如果不是他,本来我们还有可能逃过一劫。他摧毁了人类的希望。 陈斯邈跪在了地上,他的脖子青筋爆出。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又无从张口。他无法解释他的学生的罪过。 那是他最喜爱的学生。 他的眼前似乎闪过了一些画面,有他与他的学生的过去,也有关于这座迷宫,还有最后的那一刻最后的,失败的那一刻 陈斯邈是一位建筑设计大师。他的门生遍布全世界,并且他本人也同样享有极高的声誉。他是这座迷宫的主要设计者,之一。 他与其他的建筑学家,以及一些其他领域的专家,共同负责建造这座迷宫。他们必须在一周之内完成迷宫的设计图。 那有可能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复杂的一张建筑图纸。 而那是陈斯邈亲自一点一滴完善、勾画出来的,为此他殚精竭虑、日夜难眠。除了他,以及他的学生,没有人能够接触到这张图纸。 第512页 在这张图纸的实物,以及存放着这张图纸电子版本的计算机转移的过程中,陈斯邈和他的学生全都没有接触过任何外人。 换言之,图纸上的问题,存在于最开始,在他们勾勒迷宫的线条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 而陈斯邈却知道,他自己从来没有背叛过人类。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所以,就只有 他的学生。 可是为什么?在他的眼中,他的学生是个勤学好问、积极向上的孩子。 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做出这种选择又有什么意义? 他背弃了自己的种族,而作为对立面的「他们」也不会接纳一个背叛者。 陈斯邈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事情并不会因为他的不理解而发生改变。 他目睹人类兵败如山倒,他目睹人类成为囚徒,而他亦然。 现在,他疯狂而清醒地独自停留在这座迷宫的中央位置,他只是在想他只是在想,为什么? 而徐北尽对「为什么」并不感兴趣。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真正的陈斯邈,还是一个虚假的扮演者。 或许这个人只是从剧本中得知一切,然后他疯了,然后他就成为了陈斯邈什么都有可能。 而徐北尽对他的心路历程、对他的学生的心路历程,通通都不感兴趣。 他只是想知道 他的目光幽深而极富压迫性,他盯着这个中年男人,一字一顿地问:那个漏洞,在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 陈斯邈却说。 徐北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陈斯邈语无伦次地说:我不能告诉你。你想用这个漏洞做什么?我不能告诉你我不信任你。我不相信不可能还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存在。 他们我们。整个人类。我们已经完蛋了。我们已经走到了绝路。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不可能利用那个漏洞 这是你的想法!徐北尽的语气中终于露出一丝暴躁,而我有办法。我可以利用那个漏洞 但是我不相信。陈斯邈梗着脖子说,我不可能随随便便将这个漏洞,告诉任何一个突然走过来,就让我把这件事情如实交代的人。 徐北尽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林檎站在他的身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徐北尽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他感到心底沸腾的怒意,但是他知道这于事无补。他不可能逼迫陈斯邈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于是他转而说:是因为你的学生吧。 陈斯邈的呼吸微不可见地停滞了一下。 徐北尽说:如果把这个漏洞交出来,那就证明了,你的学生的确是一个无耻的背叛者。而你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这是徐北尽第一次使用如此严厉的语气。 而陈斯邈面色通红,就像是被训斥的小孩子一样。而即便如此,他仍旧坚持说:不,我不会告诉你。 林檎看了看徐北尽沉沉的脸色,就蠢蠢欲动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徐北尽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拉住了林檎的手,低声说:没有用的。 陈斯邈仍旧十分抗拒地看着他们。 林檎盯着这家伙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为什么会没有用? 他已经疯了。徐北尽说,所以他才会这么坚持他自己的想法。他的学生确实是一个叛徒,这是公认的事情,不然的话,「他们」不可能轻易毁了这座迷宫。 但是,那个漏洞究竟在哪里,恐怕只有亲自经手迷宫图纸的陈斯邈和他的学生,才会知道。 到最后,徐北尽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林檎听得半懂不懂,不过他仍旧好奇地问:是什么漏洞? 甲二也情不自禁地看了过去。 他也很想知道,徐北尽和陈斯邈口中的漏洞,究竟是什么。 徐北尽默然片刻,然后回答了林檎的这个问题。 第129章 巨大疏漏 这个迷宫,在设计的过程中,采取了一个非常讨巧的、迷惑人心的办法。 在每一个拐角、转弯处,人们都默认这是一个直角,一个九十度的拐角。 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每一个拐角都或多或少地,多了或者少了那么一点点的角度。 但是,人类依靠肉眼和直观的感觉是无法发现这一点的,他们只会认为这个角度的确是直角。 此外,这个迷宫的外观也起到了一定的迷惑作用。 于是积少成多、垒沙成塔,进入这个迷宫的人,最终就会偏离最初的方向,并且毫无自知之明。 这个迷宫中,本来也没有任何可以指明方向的标志,比如星辰或者树木。 天上地下,包括周围的墙壁,都充满了迷惑性。换句话说,如果进入这个迷宫,人类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大脑来辨识方向,但是人类的大脑是靠不住的。 而人类科技发明的种种工具,在这座迷宫最初设计和建造的时候,也同样已经考虑到了,并且全部被屏蔽了。 第513页 总之,对于方向的这种实际体验,以及最终成效,人们是无法利用工具去检验的。 而走入这座迷宫的人类本身,无一例外都会迷失其中。 于是这就造成了一个错觉,即这座迷宫建造的本意已经实现了,它已经可以做到将生物指人类困在其中。 然而这也同样是一个巨大、巨大的疏漏。 说到这里,徐北尽停了片刻。 他看向了陈斯邈,而陈斯邈也看着他。他的目光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惊恐,就好像徐北尽下一秒说出来的东西就要让他惊恐到死亡了。 而直到死亡,他恐怕也会被这种恐惧、疯狂折磨着。 他再也无法脱离这种状态,因为的确,那就是用来折磨、惩罚他的东西。 命运。在他看来,这或许就是命运施加给他的惩罚。 荣耀半生,一朝跌落谷底,尘埃加身。所有人唾弃他,所有人仇视他。 被选中担任这个职务的那一瞬间,他的命运仿佛就已经注定了。 可是,陈斯邈默然地想,那明明明明,也不是他的过错他只是只是,识人不清。 他错信了一个坏家伙。 而徐北尽看着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他们」不是这样的。这座迷宫想要囚禁的对象,不是人类这样的。 「他们」与人类不一样。他们不会迷失在这样的方向之中,他们不会被这种地方困住。 说到这里,徐北尽稍微停顿了一下,并且下意识看向了林檎。 林檎并没有意识到徐北尽为什么会看向自己,相反,他甚至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徐北尽想,林檎同样也没有迷失在这座迷宫中,他也依旧拥有着方向感不,这其实也不能代表什么。林檎的身上有着无数的谜团。 想着,徐北尽就对着林檎轻微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随后他继续说:而且,这座迷宫本身,就给「他们」留下了一个漏洞。 那是什么漏洞?林檎奇怪地问,难道在那个漏洞那里,方向是正确的吗? 不方向的确是错误的。徐北尽说,但是,那会出现一毫米的偏差。图纸出现了错误,或者说,在角度与角度的不同排列之下,有一个轻微的小地方,人为地出现了一点变动。 这看上去很像是不经意间的疏漏,但其实只要认真检查,就可以发现如果严格使用数学工具去计算的话,这个疏漏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总之,在某个拐角,墙壁与墙壁之间的角度,如果按照图纸上的尺寸去建造的话,就出现了一毫米的偏差,一条缝隙。 林檎不禁愣了一下。 甲二惊诧地说:什么?!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种事情在建造、验收的时候,不会被发现吗? 徐北尽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因为,陈博士的学生,本身也是验收团队中的一员。说到底人类给予了他们过多的信任。 陈斯邈博士的学生。人类的叛徒。 他的名字已经消融在岁月的长河之中。可能是因为到最后人类也没有在兵荒马乱中,意识到那究竟是谁的问题; 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动作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地小心谨慎。 只是一毫米。 但是这一毫米,却让人类建造的所谓「铜墙铁壁」,成为了一堵摇摇欲倒的砖墙。 其实即便他不背叛,人类也未必能逃脱这样的命运。 可是他背叛了,这就让整件事情显得更加的滑稽可笑。 那时候没有人屈服,人人都还想着抗争,哪怕是一次绝望的、两败俱伤甚至是自杀式的抗争,人们也没想到投降。 但是他们最信任的、予以重任的中心人物,却背叛了他们。 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痛苦的经历啊。一切还没有成功,一切也还没有失败。 他们只需要一次行动一次尝试、一次努力而有些人甚至连努力都不愿意,就打算投降了。 而出卖这个叛徒的、让徐北尽能够得知这个背叛者存在及其身份的,甚至并不是人类。 人类甚至都不知道陈博士的学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可能到最后他们也都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叛徒的存在。 尽管,亲历那场变故的人,恐怕是有相应的猜测的。 但是事到临头,他们也不可能站出来指明这一点了。人类已经走向了末路,不需要更多绝望的消息了。 所以,出卖他的,反而是人类的敌人。是他打算投靠的对象。 「他们」对这个「叛徒」是怎么想的? 某种轻蔑的、不甚在意的、尽管利用了他带来的信息,但是仍旧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并且,嘲笑他。 没人会喜欢临阵脱逃的士兵。自私是本能,但自私并不光彩。 所以最终,徐北尽反而是从人类的敌人那儿,得到了这个可能让他们破局的「漏洞」。 甲二在惊讶了片刻之后,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现实地问:可是,那一条一毫米的缝隙,又有什么用呢? 第514页 徐北尽斟酌着表达,最终说:肉体凡胎的人类,当然不可能。但是,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 有些「东西」? 是指人类的敌人?「他们」? 直到现在甲二还是半懂不懂的。他大概知道了,人类修建这座迷宫是为了困住什么东西。但是,那又是什么「东西」呢? 一毫米的缝隙,「他们」居然可以通过吗? 甲二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已经确认,徐北尽果然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居然能知道这么多的往事,并且还清楚地知道要如何解决此时的困境。 然后甲二又忍不住想,为什么之前,徐北尽没有做出什么行动呢? 他只是整日待在窄楼底层那平平无奇的小书店里,就好像 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甲二的脑子里蹦出来这个想法。 他想,或许有可能吧。有可能。毕竟,他知道这么多,肯定会有相应的束缚。 同样知道这么多的陈斯邈,以及与这座迷宫有关的人,都已经浑浑噩噩疯疯癫癫 不对啊! 甲二突然反应过来。 这座迷宫所在的噩梦,他们都已经在窄楼的更高层进入过了。 他们同样在那个噩梦中遇到了很多活人,哪怕那些人都是有人扮演的,即便一个扮演者沉沦了,还有其他的扮演者可以顶上 但是,陈斯邈呢? 是的,他们没在噩梦中遇到过这位陈博士,或许他早已经沉沦而无人知晓。 那么噩梦的主人呢? 这个噩梦的主人是谁?他没有沉沦,所以这个噩梦当然也没有永恒崩溃。 但是,他肯定应该知道很多东西吧?为什么他们在窄楼里,没能在这个噩梦中获得更多的信息呢? 甲二困惑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而徐北尽回答他说:这个噩梦的主人,恰恰相反,是与这座迷宫无关的围观者。他可能知道一些什么,比如迷宫是人类建造的。 但是,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目睹了迷宫毁灭的全过程。 就好像那些,死在疯狂蔓延、天火降世中的人们一样。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们又真的看到了一切的发生。 甲二恍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这个噩梦,就是一个普通人的噩梦。或许就是因为普通,所以,他反而没有疯掉。 他只当这是他自己的一场大梦。一场,发生在现实中的噩梦。 甲二的心中升起某种恍惚、悲哀的情绪。这甚至让他没时间去感叹,徐北尽居然知道这么多事情了。 其实徐北尽这个时候也挺惊讶的。 这是他的噩梦,他在这个噩梦中拥有极高的权限,这倒也没错。 但是他透露出来的这些信息,实际上是被NE禁止的。 这么多年来他都没能把这些事情透露出去分毫。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点蠢蠢欲动的,但是那反而是他最受到NE桎梏的时刻。 而现在,他本来都已经心灰意冷了,NE却突然改变了态度,甚至松开了对他的限制,让他能够将这些真相言之于口。 徐北尽心情古怪地想着,这就是命运吗?未免太戏耍人了。 最终,他也只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就暂时忽略了这种事情。 他看向陈斯邈,忍不住皱起眉,想着,怎样才可以让这个人开口,说出那个漏洞的位置? 关于那个漏洞的位置,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但也只是一个大概的位置。 此外,现在利用那个bug的前提条件还没有凑齐,他们与其漫无目的地寻找,不如先与这位知道漏洞具体位置的陈博士沟通一下。 然而,这人实在是有些难以理喻。 甲二观察着徐北尽的脸色,便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回答您的问题?是因为不相信您的说法? 徐北尽迟疑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有可能是这样。 那这很好解决。甲二语气轻松了起来,牧嘉实那儿有一张道具卡,来自于丁亿 他大概解释了一番这张道具卡的用处。 这让徐北尽大为惊异。他点了点头说:那正好,我们去找他们吧。 于是他们离开了中央的这片空地。离开之前,徐北尽对陈斯邈说:博士,我希望你意识到一件事情。当初的人类已经完了,而现在的人类还有一线生机。 你真的想要让人类再一次葬送在你的手中吗? 他看到陈斯邈表情怔忪,不由得感到了一丝满意。 他当然可以带着任务者们,地毯式搜查最终找到那个漏洞,但那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是巨大的,他们未必有这个时间。能够直接从陈斯邈这儿问出来,也是一件好事。 陈斯邈真的不知道他学生的问题吗? 除了陈斯邈自己,恐怕谁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无论如何,那都已经是无法挽回的过去与事实了。 徐北尽最后看了陈斯邈一眼,就平静地与其他两人一起,离开了这里。 他们在返回最初的那条道路之后,遇到了牧嘉实等人。 牧嘉实已经去找了右侧道路的四人,但是没能找到,又来中间道路这儿找徐北尽他们,却没想到徐北尽三人也是从另外一个方向冒出来的。 第515页 他还没来得及问他们的情况,甲二已经看到了牧嘉实那头青色的头发,便大喜过望:太好了!跟我们来吧!有一个人需要你去问个问题! 牧嘉实一怔,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也不急,就跟着甲二走了,路上他们交流了彼此之间的见闻,于是,一切终于对上了。 牧嘉实看了徐北尽一眼,随后陷入了沉思。 这个漏洞要如何利用? 他与甲二有着类似的疑惑。 除此之外,他更多的疑惑是,现实中有这条缝隙的存在,而游戏中,也会有吗? 这只是窄楼的噩梦罢了,真的会原样复刻现实中存在的某些东西吗? 而且还是如此细小的差别?而即便那条缝隙真的存在,对于他们现在的困境而言,又有何帮助呢? 难道他们还能通过这条缝隙,逃离这座迷宫、这个噩梦,乃至于整座窄楼吗? 牧嘉实有些不太理解。 但是显然,这条缝隙就是徐北尽需要的东西。 在牧嘉实与徐北尽的合作中,他们有一条潜规则,又或者说是不言自明的默契。 徐北尽不会干涉牧嘉实选择的任务者人选,以及他在噩梦中的具体行动,而牧嘉实也不会主动问那些令徐北尽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们只是在各自负责的任务中,尽可能做到最好。 徐北尽需要一批任务者,在他的噩梦中帮他做到一些事情。 可以说是工具人,而牧嘉实也同意了。毕竟在徐北尽的噩梦中,他似乎是可以知道真相的。 现在,真相似乎已经在他们的面前,犹抱琵琶半遮面了。 可是仍旧,还差那么一些什么东西还差,窄楼。 人类遇到了某种奇怪的、难以理解的异族生物,并且建造了一座迷宫妄图可以与这些异族生物谈判,然而因为人类自身的文明水平,以及叛徒的出现,人类失败了。 然后呢? 这些异族生物,「他们」,把人类关进窄楼,又有什么意义呢? 真的像沈云聚此前看到的那份游戏策划一样,就像贺淑君想的那样,「他们」将人类关在窄楼里,只是为了取乐吗? 此外,人类与异族生物的接触,又是从何处开始的?之前的那两次末日,罪魁祸首也同样是这群神秘的异族生物吗? 牧嘉实已经明白了许多,但是,仍旧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相比之下,所谓的「叛徒」,反而只是让他叹息一声。 在谈话,与随后的沉默之中,他们在不久后就回到了那片区域。 陈斯邈甚至没有动,仍旧保持着他们离开时候的那个姿势,静静地站在那儿,神情怔忪,似乎在思考什么令他万分苦恼的问题。 即便这些人去而复返,也没有令他露出任何的表情。 他漠然地看着他们。 因为此时道具卡生效在牧嘉实的身上。所以,牧嘉实走了过去,与他搭话,并且重新说了一遍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他们要拯救人类,他们需要那条缝隙的具体位置。这样,他们才有希望离开困住他们的地方。 虽然牧嘉实自己也不理解那条缝隙能如何帮助他们,但是他就是这样面不改色,连自己都说服了,如此坚定、坦诚地说出了他们的想法。 但是陈斯邈仍旧不为所动。 他摇了摇头,只是说:我可以相信你们的说法,但是但是,我不会说的。 为什么?牧嘉实大为诧异,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油盐不进的人。 丁亿的这张道具卡的确有着极大的用处,他们之前遇上的那两个活人,就相信了他们的说法并且给出了大量的信息,但是陈斯邈怎么就没什么反应了? 绯站在他的身后,迟疑了一下,然后说:看起来,他只是不愿意面对他的学生确实是一个叛徒的真相。 陈斯邈的面容扭曲了一下,他就像是触电了一样,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他大声怒吼着说:不!我告诉你们!不可能!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像是每一个字都从喉咙口喊出来一样,但是即便如此愤怒,也难掩他绝望的本质。 巫见低声说:自欺欺人。 要是他的学生亲口对他说,他真的背叛了人类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 绯用一种带着微妙嘲讽的语气说,随后却轻微顿了一下,他的学生 牧嘉实诧异地说:那个叛徒,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吗? 但是他恐怕走不过来了而且他也不一定会承认 绯无奈地说,但是她又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恶魔的假面! 那张来源极其波折的道具卡。那张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杀死」了蒋双姊的道具卡。 牧嘉实与绯面面相觑。 随后,牧嘉实回忆了一下:恶魔的假面现在应该在沈云聚那里。 蒋双妹和沈云聚比较熟,而且沈云聚最开始还是蒋双妹推荐过来的。于是,牧嘉实就干脆将这张道具卡交给了沈云聚使用。 第516页 当然,在他们进入徐北尽的噩梦之后,他们从未有机会使用这些道具卡。 直到此时。 牧嘉实低声感叹了一句什么,随后他说:我们得去找一找另外那些任务者,和他们汇合。 其余人自然同意。 但是在如此硕大的迷宫中寻找同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惜的是徐北尽一旦进入这些细胞噩梦,就不可能再离开,返回灰雾之中,否则的话他还能从上帝视角看一看那些任务者究竟在哪儿。 牧嘉实不愿意撞运气,也不愿意让这个场景重启。 他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分开行动。两人一组,分别按照不同的路线去寻找。 当然,徐北尽就不必去了。一来还是要留下人在这儿,二来徐北尽现在的脸色也仍旧不好看。 如此一来,分组就成了牧嘉实和神婆、绯和巫见、林檎和甲二。 他们会按照不同的方向去寻找,并且将在三十分钟之后返回这里。 因为牧嘉实已经了解到了迷宫中方向的问题,所以他们将迷宫入口处正面的那条道路作为基准,要求任务者们忽略任何与方向有关的事情,仅仅记住如何返回正面道路的路线。 嘱咐完成之后,他们就各自出发了。 牧嘉实看看身边的神婆,莫名有了一点自信。 他突然觉得,将神婆带到这个噩梦中,是一个绝对正确的选择。 不过,如果要徐北尽来说,指望林檎的直觉说不定还更快一些,起码林檎的直觉从未出错,而神婆的话却总是真假难辨。 当然,此刻的林檎还在黏黏糊糊地与徐北尽告别。 徐北尽哭笑不得:只是离开三十分钟。 但是林檎一脸严肃:你得注意安全!注意身体!我不想我回来的时候,你又站都站不稳。 徐北尽沉默片刻,然后心想,说谁站都站不稳呢? 他盯着林檎看了片刻,最终还是无奈又好笑地拍了拍林檎的肩膀:相信我,不会有问题的。 林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放弃了。他轻轻拥抱了一下徐北尽,力度很轻,就好像徐北尽已经脆弱到,他一用力就会碎掉。 林檎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别让我担心了,北尽。 林檎从来都是这样的,说这话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特别生气一样。 可是他又不敢对徐北尽发火。于是,就只能说点「硬邦邦」的好话。 徐北尽怔了片刻,然后说:我明白 任务者都离开了,于是这片空地上就只剩下徐北尽和陈斯邈。 那些色彩不停变换的墙壁让徐北尽的眼睛有点发疼,他往天上看了一会儿,然后又闭上眼睛养了养神。 终于,他开口问陈斯邈:你相信我们正在尝试拯救人类。但是,你不相信我们能够成功,对吧? 陈斯邈仍旧像是在发呆一样。他沉默了很久,就好像没听见徐北尽的话一样,但是最终,他慢吞吞地说:是的。我从来不相信,有人能够对付「他们」。 徐北尽近乎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他想,这对师生,本质上,如出一辙。 事情从来不是想一想就可以成功的。的确如此。可是,事情也从来不是想一想,就一定会失败的。 他们需要希望是因为 如果我可以做到徐北尽轻声说,就像是在喃喃自语。 他现在的身体很虚弱,他感到自己很有可能随时昏迷过去。 他的头很痛,但这种疼痛如影随形,已经伴随了他很久很久。 而他仍旧没有放弃。 他的目光定格在陈斯邈的身上,锐利而坚定,是他虚弱、苍白的外表也无法掩盖的某种不可遏制的气场。他问:如果我可以做到呢? 第130章 缝隙的位置 陈斯邈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他瞪大了眼睛,惊诧万分地看着徐北尽。 他像是要大吼,但又忍不住放轻了声音,用一种近乎恐吓的语气说: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做得到?! 我还没有去做,你就说我做不到了吗?徐北尽轻描淡写地反问,我反而想问你,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做不到? 陈斯邈怔怔地看着他。 他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怪物,他完全没有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人类都在窄楼里困了这么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一个人跳出来说,他能够拯救人类。 陈斯邈的第一个反应是:可笑。 真的可笑。 如果这家伙做得到,当初为什么不去做?反而等到现在? 现在人类都要绝望了,他们都要在窄楼中自生自灭了,然后突然有人跳出来说,他打算来拯救人类了? 救世主就是这样,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吗? 在刹那间的怔愣、啼笑皆非之后,陈斯邈一瞬间就感到了暴怒。 那种愤怒不只是因为徐北尽那种平静的态度,更是因为因为他自己的卑劣。 徐北尽说的那句话反复地在他的耳边回响为什么他一定觉得他做不到呢? 第517页 如果他能够做到呢?如果他真的能够做到,那他,陈斯邈,为什么还要阻止他呢? 那条缝隙的位置,告诉他又能怎么样呢? 陈斯邈不相信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生物可以利用不,他就是不相信,人类居然可以利用这条缝隙。 可是,告诉徐北尽,又能怎么样?既然都知道是无用功了,那么告诉和不告诉,不是一样的吗? 他嘴上说着觉得这种行为根本没有意义,所以没有必要告诉徐北尽,可是 陈斯邈怔怔地想着。 他想,他是一个懦夫。 他不敢面对他的学生是一个叛徒的真相,他也不敢反抗那群将他们关在这个该死的牢笼的幕后黑手。他甚至,不敢帮助别人去反抗。 徐北尽静静地看着他,说:如果你说了,而我们成功了,那你就是大功臣;如果你没说,而我们也因此失败了。那么,你就和你的学生一样 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叛徒。 闭嘴! 陈斯邈像是被触及了什么痛点,一瞬间暴怒地嘶吼着,他的眼睛充血,脖子上青筋爆出。 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文雅、严谨的博士,而像是什么疯子。 他自己或许也有这个自知之明。 他干脆扯下了他的领带,松开了领口。那身破破烂烂的西装本就已经变得脏污不堪,而在他这样的摧残之下,更是显得邋遢凌乱。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垂头看着地上的电子色块。变换的色彩让他的脸色也显得十分阴晴不定。 片刻之后,他说:我从未我从未,背叛过人类。他哀戚地说,我热爱这个种族,我热爱地球,我爱着我的亲人、朋友,我的学生 而你的学生从未爱过你。他背叛了你,他背叛了所有人类。 陈斯邈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猝然颤抖了一下。 他沉默着。 徐北尽继续说: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而你也已经动摇了。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们那条缝隙咳,那条缝隙的位置? 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徐北尽感到一阵一阵的晕眩。他忍不住咳了一声,然后硬撑着把这句话说完了。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无比苍白。 陈斯邈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徐北尽的变化,他浑浑噩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他恍惚、迷蒙地说:位置位置那有什么用吗? 他没有听见徐北尽的回答。 随后他怔了片刻,下意识抬头望去,却看见那个一直以一种严厉的态度逼迫他开口的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闭上了,头靠在电子色块的墙壁上,变幻不定的光线令他的面色显得格外奇怪,尽管这也无法遮挡他的英俊和他的虚弱。 陈斯邈茫然了片刻,随后慌张地站起来,走到徐北尽的身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了,也不敢去碰他,他急忙说:你怎么回事?喂徐、徐先生,你、你怎么了? 他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 他想到这人的同伴似乎要在半个小时之后才能回来,一瞬间更加惊慌失措。 以陈斯邈的年纪,他本应该更加沉着冷静一些,完全可以更好地处理这件事情。 可是,多年来困在这座迷宫的中央,对他的神经和大脑造成了不可遏制、无法挽回的伤害。 他的很多记忆、理智都变得模糊了。他变得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类,他变得无知、偏激,所以在这一刻,他也仓皇失措,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好。 于是,陈斯邈盯着昏迷的徐北尽看了片刻,喃喃说:我告诉你那条缝隙的位置,你醒过来 他正要开口,却又突然停住了,不,不对,我应该去找你的同伴。你现在听不见、听不见 他慢吞吞地说完了这几句话,然后转身就离开了这座迷宫中央的空地位置。 徒留下徐北尽,眉头紧皱、脸色惨白,独自靠在墙壁上,仿佛陷入了永恒的噩梦之中。 林檎感到一阵心悸。 这让他突然停住了脚步,面色阴沉。 与他同行的是甲二。他们从迷宫中间的那条道路尽头,往右走。 现在他们差不多走了十分钟,没有遇上任何一个人,并且林檎还突然停住了。 因为先前林檎对迷宫中方向那种莫名的把控,所以甲二现在可以说是非常相信林檎的意见,他看林檎突然停了下来,就问:大佬,怎么了? 那种感觉一闪而逝,但是某种不安的直觉却在疯狂预警。 林檎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想怎么描述这种感觉。但是随后,他放弃了,并且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他甚至没和甲二说一句话,身影如同一阵风一样飞过了甲二的身边。 甲二愕然,赶忙跑着跟上。但是他压根就跟不上林檎那神奇的速度。 不过他对于林檎的心态也有一种预估谁能让林檎露出这种急迫、焦虑的表情? 迷宫中的所有人中,就只有徐北尽有这个可能。 第518页 甲二想到和陈斯邈待在一起的徐北尽,心中一阵恐慌。怎么回事? 为什么林檎会突然转身回到那边?徐北尽出了什么事情吗? 带着这种惶惶不安的情绪,甲二回到了迷宫中央。在这儿,他看到陈斯邈哀哀地摔倒在一旁,就像是被什么人扔过去的一样。 甲二又看了一眼林檎,以及他怀中昏迷着的徐北尽,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恐怕是徐北尽昏了过去,然后陈斯邈想出去找人,途中碰上了刚巧往回走的林檎,就被后者顺手拎回了迷宫中央。 甲二看了看陈斯邈的脸色,发现他看向林檎那边的目光夹杂着些许的恐惧和不解,心中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 问题是,徐北尽,怎么了? 林檎也在想这个问题。 徐北尽陷入了昏迷之中,但是那更像是做噩梦一样的状态。 他的眉头紧皱,不停地冒着虚汗。他的口中喃喃说着什么话,可是却压根就听不清。 林檎心中焦虑、暴躁、担忧,种种情绪复杂难辨,而更加令他无措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情绪。 他只能看着他爱的人受此磨难,而他甚至连为他分担都无法做到。 他看着徐北尽,目光逐渐发生了某种细微的改变。 他从来都是一条疯狗,徐北尽应该知道这一点的。只不过如果徐北尽在的话,林檎还愿意遮掩自己一些。 林檎只是在想,如果让这个噩梦结束,那么徐北尽是否会从这里清醒过来呢? 他真的认真在琢磨这个念头。 甲二心惊胆战地看着林檎的面色,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他又看看徐北尽,心中暗暗祈祷,希望他赶紧醒过来。 徐北尽在做梦。 在一个噩梦中做梦,多么可笑的事情。但是他的确是在做梦。 他能感受到一种莫名地温暖覆盖在自己的身周,真实的温暖,就好像现实中有什么人在拥抱他一样。 他想,他要醒过来。 但是,就这么一刻,先让他沉浸在这个梦里面吧。只是这一刻。 梦境是他的过去。 他曾经对林檎说,他大学毕业之后继承了家中的书店。 的确如此。那是一家小城镇中的书店,生意不太好。不过徐北尽也只求闲散度日,对于金钱需求不大。 他的生活就如同一潭死水与窄楼中的死水不同的是,那时候他是自由的。 想旅游就旅游,想咸鱼就咸鱼。不像现在,他得整日整日,逼迫自己咸鱼。 逼迫自己咸鱼,和逼迫自己工作,有什么非常大的区别吗? 总之,在末日发生之前的徐北尽,生活十分的悠闲自在。 他家中二老比他还潇洒,整日就在世界各地旅游,连儿子在家中如何都未必在意。 而情况当然也是在一瞬间发生了改变。 末日 这两个字如果只是挂在嘴边,甚至是常常挂在嘴边,那么有时候人们就会忽略其威力,认为这东西稀松平常、不过如此。 他们不会觉得这玩意儿真的会发生,只会觉得这是传说中的玩意儿,在代代相传的夸张与自夸之下,变成了某种模糊了真实色彩的一种吹嘘的产物。 于是当末日真的发生的时候,反而谁也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末日。 窄楼中的任务者们知道这是末日,是因为他们从现在这个时刻回过头去望,当然能明白这一点。可是最开始,谁也不知道。 他们只是觉得,好像身边的疯子变多了一点、好像新闻里的凶杀案也变多了一点、好像小区里的争吵变多了一点、好像路上的堵车变得严重了一点、好像医院里的病患也变多了不少。 就是这样而已。 而即便是这样,人们也很难想象,这就是一场末日。 谁会认为这是末日?那是他们习惯了的生活,是他们习惯了的生活中的一点点小小变量的改变,仅此而已了。 他们不会认为这是末日的,他们甚至不认为他们的生活改变了。 他们只是觉得,哎呀,世界上的傻子怎么这么多。 然后在茶余饭后随意地谈谈,又随意地扯开话题。 事情就这么一点、一点发生了变化。 徐北尽得知他父母死讯的时间,大概是在那年的冬天。他的父母去哪个南方一点的、温暖一点的地方过冬。 说是过年要回来,但似乎又不回来了,因为买不到飞机票。 徐北尽当时可能百无聊赖地想,那似乎就不必看每年变得越来越无聊的春晚了吧?反正爸妈也不在家 然后,他就再也看不到了。 那一瞬间他想,生离死别,意思是什么呢?他总是与他的父母分别着,似乎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感觉。他的父母总是与他相隔很远,可能在地球的另外一端。 而此刻,他们在世界的另外一端。 现在徐北尽的梦中就在重新放着相似的场面。冬天、雪天,他父母的死讯。 然而徐北尽感觉自己像是在居高临下地、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为什么? 因为他不记得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还记得末日中发生的事情,认为他有相关的记忆,认为从疯病蔓延到人类进入窄楼,这中间所有发生的事情,他都「记得」。 第519页 他们以为他「记得」这个名为徐北尽的男人的过去。 但其实他不记得。 他只是「知道」。不像其他任务者,对自己的过去完全没有概念,徐北尽清楚地「知道」他的过去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没有任何的代入感,以及画面。 他的记忆当然也断在末日的前一刻。那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下午,他窝在躺椅上看书,他的父母难得回来,在楼下商量着今年冬天去哪儿过冬。 随后,记忆断点。一段巨大的、漆黑的深渊横亘在他的大脑之中。 然后是他知道的那些事情。琐碎、复杂、令人厌恶。那其中有他自己的,也有其他人的。他始终记得这些,他无法忘记这些。 可是他有时候想,那真的就是他的经历吗? 他真的在一个大雪弥漫的冬天收到了父母的死讯?那是确切发生的事情吗? 而他记忆中的其他人呢?他们的过去也的确是如此的吗? 当他说「记忆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诅咒」的时候,他指的并不仅仅只是关于他自己的过去,还有,他记忆中,他「知道」的关于其他人的过去。 这些记忆总是会让徐北尽有一种巨大的、如同坠落深渊一般的绝望与无助。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已经无法挽回一切了。 而如果是假的,那么,什么才是真实呢?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虚幻的、如同梦境一般的场景,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地闪过。 他突然感到些许的奇妙,毕竟,他完全不知道的、他的「过去」,而他的大脑却能够如此鲜活地演绎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心中突然冒出来一个特殊的想法。 他想,他是不是就要死了? 不是说,人死前会出现幻觉吗?过去的人生片段会如同走马灯一样,一点一点地回闪在面前。在死亡的时刻,回顾过去。 然而徐北尽却猛地笑了起来。 他不是真的笑了,他只是察觉到某种不可遏制的、疯狂的笑意正在他的脑海中蔓延着,他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逗乐了。那究竟是什么? 他其实也不太清楚。他只是觉得可笑、滑稽,觉得悲哀、苦涩。 所以他觉得应该要笑笑。 然后他想到了林檎的那句话。 不想笑的话,就可以不笑。 于是那种笑意就如同来的时候那般蹊跷,去的时候,也同样迅速。 他的心中有一种微妙的漠然,就像是在做一场清醒梦。他想,他应该醒过来了。 可是他醒不过来。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被什么东西长久以来 在窄楼中,什么东西能困住他? 于是徐北尽突然就明白了过来。他好像真的开口了,又或者只是在心中默念着:NE。让我离开。让我去解决这一切。 好像有什么隐隐绰绰的念头从他的心底深处升起,他不愿意去想那些东西,他只是说:让、我、离、开。 他清醒地意识到,就如同一层面纱从面颊上拂过、抽走,有什么东西也好像离开了他的大脑。下一秒,他睁开了眼睛。 林檎都打算去大开杀戒了,却猛地注意到徐北尽睁开了眼睛。 与其同时,他听见徐北尽用一种非常沉闷、痛苦的声音说:该死的NE NE?林檎下意识反问,随后他连忙说,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小苹果?徐北尽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林檎居然在这儿,你怎么会算了。又是你那种奇妙的直觉。我没事,别担心。 林檎这才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又皱起眉。 同样在旁,因为徐北尽的醒来而松了一口气的甲二,乍一听见「小苹果」这个称呼,深恨自己刚才没把耳朵堵起来。 大佬啊,您俩的私密乐趣,就没必要在这种场合说出口了吧? 然而甲二能怎么办呢?还不是默默地挪了挪脚步,离他们远一点,顺便把陈斯邈看牢,免得这家伙再跑出去。 徐北尽和林檎都没有注意甲二的动静。 林檎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徐北尽,他说:没事?你都晕过去了! 徐北尽哑口无言,知道自己理亏,就赶忙安抚自家小苹果:别担心,是一次意外。是 他迟疑了一下,是NE,或许是它让我昏了过去。 NE?林檎奇怪地问,可是,他们不是说,NE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吗? 徐北尽沉默了片刻,然后苦笑了一下:这可难说。它可能是在帮助我们,但是,它未必真的站在人类这一边。 林檎困惑地皱起眉。 这回轮到徐北尽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徐北尽的声音中带着温和与些微的沙哑,他专注地凝视着林檎,真诚地说:相信我,林檎。我不会骗你。我真的没有事情,刚才那只是一次意外。我发誓下一次不会发生了。 他没骗林檎,他一直认为那种袭来的昏沉与恍惚是他可以忍受的,在灰雾中的时候就是如此。 所以,刚才那一下他真的是猝不及防,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第520页 林檎嘟囔着说:只会糊弄我他倒是没再继续纠结这件事情,只是说,但是,我不会再离开你的身边了。 徐北尽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甲二。 甲二正要说话,外面却突然传来一些交谈声。他们面面相觑,又等了片刻,便发现,是牧嘉实等人找到了其他那四名任务者,并且与绯和巫见一起回到了这里。 他们正在沟通着彼此获得的信息,贺淑君等人因为牧嘉实他们发现的信息而发出了阵阵惊呼。 当他们走过拐角,发现迷宫中央已经站了好几个人的时候,不由得一惊。 牧嘉实诧异地说:你们已经回来了?我们在外面没找到你们,还想着回到这里来等 说着,他停住了。 他看到了徐北尽还是半靠在墙壁上,神情中有种深切的疲惫。而林檎单膝跪在他的身边,半搂着他。 牧嘉实的脸色迅速变得严肃,他问:你还好吗?是不是时间不够了? 时间不够了吗? 徐北尽默然,他想,其实他也想知道,为什么NE突然就发疯了。 他终究还是跳过了这个问题,只是说:发生了一些意外。 牧嘉实同样有些意外,不过他自认为明白了徐北尽的意思。 他以为这又是一个徐北尽无法言之于口的秘密。但其实,徐北尽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总之,牧嘉实在略微诧异之后,就将目光转向了陈斯邈。 他沉吟片刻,就说:谁来使用这张「恶魔的假面」? 几名任务者面面相觑,最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定格在了牧嘉实的身上。 牧嘉实: 他是不是过于放纵这群任务者了? 牧嘉实一时间十分心累,只觉得这群任务者,一个个的全都靠不住! 他只能从沈云聚的手中接过那张道具卡,而沈云聚的表现让他觉得,这张道具卡就像是什么恶毒的诅咒一样,他巴不得早点转手牧嘉实心中无语。 他正要使用这张道具卡,却突然听见陈斯邈说:我告诉你们那条缝隙的位置。 牧嘉实便停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陈斯邈,又低头看了看这张最终还是没有派上用场的道具卡他免不了一笑,想,也挺好,不用这张道具卡作弊。 因为蒋双姊的关系,所以牧嘉实对这张道具卡也并没有什么好感,尽管这本身也不过只是游戏中的一个道具罢了。 他随手将这张道具卡递还给沈云聚,随后盯着陈斯邈。 所有人都看着陈斯邈除了林檎,他还是专注地盯着徐北尽。但是他看着的人,也同样看着陈斯邈。 陈斯邈说:那条缝隙就在,入口处右侧走廊,靠外侧的墙壁,距离入口三百七十公分,长度大概三十公分,距离地面一百五十公分到一百八十公分的地方。 他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从什么地方解脱出来了一样。 他还想继续说什么,然而这个时候,他的听众们早已经一哄而散,去往他说的地方了。 卸磨杀驴 陈斯邈嘟囔着,又苦笑着。他知道这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他感觉心中好像空了一块,他好像承认了什么,又好像否认了什么。 于是,他怔了片刻之后,就跟上了其他人的脚步。 他也想知道,徐北尽要如何利用这条缝隙,解决人类的困境。 第131章 永远不会 他们齐齐聚在陈斯邈说的位置面前。 牧嘉实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愣是没能发现那条缝隙的存在。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然后说:因为光线问题?还是说,这种特殊的设计 还是说,绯怔怔地说,游戏中根本没有这条缝隙。 她的猜测令任务者们沉默了下来。 任务者们其实也不知道,徐北尽寻找这条缝隙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既然徐北尽说这是他需要的,那么任务者们也抱着一丝希望,认为这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 但是现在,他们甚至看不到这条缝隙。 绯的猜测是有可能的。 或许现实中,地球上的那座迷宫里,的确有一条缝隙存在。 可是,他们是在一个名为《逃出生天》的游戏之中。这个游戏真的会完美复刻现实中的情况吗? 而且,一毫米的缝隙,又能用来做什么呢? 不知不觉地,任务者们将目光集中在徐北尽的身上。再往后是悄悄跟过来的陈斯邈,但是谁都没有注意他的出现。 徐北尽的目光也落在陈斯邈所指的那块区域。他的目光,或许是因为环境的问题,也或许是因为他自己的情绪问题,所以显得闪烁不定,就好像是在犹豫什么。 他没在意任务者们灼灼的目光。 他注视了那块区域片刻,然后说:请你们,在这堵墙面前,走上十个来回。 任务者们都怔住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算是什么要求? 甲一大大咧咧地就说:好家伙,我们真就是工具人? 第521页 嘀咕着「工具人」,但是他却是第一个毫无怨言地开始走了。 徐北尽给他们指了整段路程,大概就是从大门口,到陈斯邈说的那条缝隙的再往里,总共大概五米的距离。 并不远,但是这种来回折返的走动,让任务者们纷纷觉得晕眩起来。 这个特殊的迷宫中有着令人头晕目眩的光,再加上他们这样人为地转圈儿,令不少任务者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他们一个接一个,有些疑惑,但是仍旧服从了徐北尽的要求。 而徐北尽轻轻推了林檎一把,说:你也去 林檎不太放心地让徐北尽靠着墙站稳,忧心忡忡地瞧了他一会儿,这才出发。 他的速度就比之前那些任务者快了不少,并且十圈下来,他完全面不改色。 林檎是最后一个来回折返的人。 牧嘉实一直盯着陈斯邈说的那块地方。就在林檎完成他的任务的那一瞬间,牧嘉实清楚地看到,就像是一部分的电子色块出现了乱码,墙壁上的某个地方诡异地出现了错乱。 牧嘉实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其他人注意到他的动作,也纷纷看过去。 他们全部都看到了,一条长约三十公分,像是头发丝儿那么细的黑线,突兀地出现在墙壁上。 这贺淑君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他们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徐北尽。 徐北尽说:这是一个bug。 任务者们竖起耳朵。他们甚至已经懒得了解徐北尽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了,他们只想知道这种神奇的现象究竟是为什么。 徐北尽轻轻地咳了一声,就好像故意克制住自己的虚弱一样。 林檎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但是眸色越发深沉幽暗。 林檎这副样子可不多见。 徐北尽甚至是新奇地看了林檎一眼,然后在林檎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讪讪牵住了林檎的手,这才将他家小苹果安抚下来。 随后徐北尽沉吟片刻,回答了任务者们的问题,他说:这座迷宫,以及迷宫中发生的事情,是按照噩梦主人的记忆来建造的。所有的噩梦都是如此。 所以,这条缝隙,在这个噩梦主人的印象中,是不存在的,因此在按照他的记忆复刻的噩梦中,也是不存在的顺带一提,我说的是噩梦主人,而不是窄楼居民。 任务者们一愣,随后意识到徐北尽暗示的是什么意思。 窄楼居民是在扮演噩梦主人的身份,他们会得知关于噩梦主人的身份、记忆,但是,那终究只是剧本。 不过徐北尽是不一样的。他所扮演的就是他自己 但是这一点他就懒得和任务者们解释了,真要解释起来那得扯太多了。 而林檎林檎似乎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又是那种神奇的直觉。 徐北尽心中腹诽了一番,随后继续说:但是,这个游戏在构造这些噩梦的场景的时候,参考的并不只是噩梦主人的记忆。 考虑到噩梦副本可能会涉及到别人的经历,又或者在这个噩梦副本中会出现其他副本的场景,所以。 在真正构建场景的时候,是会参考其他人的记忆的尤其,是与这个噩梦有关的人。 就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迷宫噩梦而言,就是那些迷宫的建造者,再比如陈斯邈,再比如他的学生这些人的记忆,都会作为参考。 这就产生了一个矛盾,在陈博士的学生的记忆中,缝隙是清清楚楚地存在的,然而在其他人的记忆中,这条缝隙却是不存在的。 游戏仍旧是按照噩梦主人的记忆构建的,但是这条缝隙,要怎么处理呢? 说到这里,徐北尽轻微地停顿了一下。 任务者们多少有点麻木,他们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徐北尽甚至会知道噩梦副本构建的过程。 这倒是显得他的身份越发神秘了,然而也越发让他不像是一个人类了。 还有为什么游戏场景构建的时候会参考人类的记忆? 为什么「他们」能看到人类的记忆?这可真是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 牧嘉实更是直接想到了之前沈云聚和叶澜看到的那份游戏策划。 是「他们」根据那份游戏策划,或者说随便根据什么灵感或者方案,做出来的这个游戏吗?然后他们把人类关了进来? 但是任务者们都不愿意去深想了。如果仔细去想,那么他们可能会变得无比绝望和沮丧。 所以,他们只是认真地去思考徐北尽提出来的这个问题。 同一个噩梦场景,如果不同人的记忆产生了矛盾,那么要如何处理呢? 巫见想了想,说:按照噩梦主人的记忆?那毕竟是他的噩梦吧。 不对、不对。绯摇头说,既然参考了其他人的记忆,那肯定是为了更加真实吧? 叶澜却轻轻皱眉:可是,我们刚才没有发现这条缝隙的存在 绯怔了怔,轻呼:对啊! 沈云聚在旁补充说:因为噩梦主人的印象中是没有这条缝隙的,如果噩梦中反而有了,那么噩梦主人肯定会觉得很奇怪吧? 第522页 甲一看了看那条醒目的缝隙,却说:我觉得有点怪怪的。这样子也太明显了,而且就在入口边上。在迷宫验收的时候,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贺淑君摸了摸鼻子,忍不住说:如果那条缝隙,就是之前那种,我们看不到的样子呢?这才是那个叛徒真正想要的吧? 牧嘉实突然说:所以说这是一个bug。 任务者们不再议论纷纷,安静下来,默默思考着。 牧嘉实对徐北尽说:您说这是一个bug,所以,是我们刚才的行为让这条缝隙变得如此醒目吗? 徐北尽露出了一丝轻微的笑意,随后点了点头。 他说:是的。我们要触发这个bug,随后,你们才能出去。 听到能出去,牧嘉实还是不得不松了一口气。他现在觉得自己就要瞎掉了,而且头晕目眩,能够离开这里确实是让他觉得放松多了。 但是他又注意到,徐北尽说的是「你们」。这让他的心情迅速沉重下来。 他沉默片刻,随后问:您不能离开这里吗? 徐北尽说:我会离开,但是我和你们离开的方式不太一样。 他不等牧嘉实回复,就说,等我和林檎进入这条缝隙,你们就会离开我的噩梦。 牧嘉实猛地抬起眼睛,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徐北尽说:这是一个特殊结局。依靠触发bug才能产生。 他在心中暗暗补充,这也是唯一一条,能够离开他的噩梦的途径。 如果不是确定这个bug还没有被修复,那么徐北尽说什么也不可能让任务者们进入他的噩梦,包括他自己除非那是绝望之下的自毁行为。 但是情况还没有到那个可怕的地步。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徐北尽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而对于牧嘉实来说,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他看了看那条三十厘米长的缝隙,又看了看林檎和徐北尽这两个大男人,仍旧没有反应过来。 徐北尽沉吟片刻,觉得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于是他说:你以前玩过什么游戏吗? 牧嘉实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在电子游戏时代,像这些游戏中展示在我们面前的画面,都是依靠游戏贴图而产生的。 通过不同类型的游戏贴图建模,可以构建出不同的游戏画面。 精密复杂的游戏贴图,可以让游戏画面更加逼真;而简陋随便的,当然会让游戏画面也显得粗制滥造这是我们当初地球上的游戏。 而现在这个游戏,《逃出生天》也同样如此。 徐北尽一边说,一边想,NE也太夸张了,他甚至连「逃出生天」这几个字都能说出来了。搞什么?真的这么着急吗 徐北尽感到格外困惑。 他提到了游戏贴图,而这就让在场几个曾经在地球上是个游戏迷的任务者,纷纷觉得恍然大悟。 甲一回过头去看那条黑色的缝隙,便诧异地说:这是游戏的贴图bug?! 他觉得不可思议。 像他们现在所处的游戏,这座几乎可以说是以假乱真的窄楼,也会出现这种低级的bug吗? 其实甲一完全是高估了他们所在的这个游戏,这毕竟是一个游戏、一个虚构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怎么可能没有bug?只不过是他们从来没有碰到过罢了。 像游戏bug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不可理喻的,即便是游戏开发者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而他们现在遇到的这个贴图bug,其实徐北尽也不太清楚其原理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在游戏制作的时候,建模服从了噩梦主人的记忆,而贴图却是按照知道这条缝隙的人的记忆?最终就让贴图产生了一点点的偏移和缝隙? 谁知道呢。无论如何,结果都是好的。 这个bug给了他们一次可趁之机。 徐北尽说:我和林檎会通过某种方式进入这条缝隙。这里面是他顿了顿,一条捷径。 捷径? 任务者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徐北尽说:通过窄楼顶层的捷径。 窄楼顶层?! 牧嘉实几乎一瞬间就变了脸色,他迫切地问:顶层?那儿有什么?是你说的,需要开启终极噩梦的条件吗? 不。徐北尽摇了摇头,我去见NE。 牧嘉实再一次失语。 他发现他已经不知道应该问什么好了。徐北尽知道得太多,而他们知道得太少。 而让徐北尽在这儿和他们多解释一会儿,他们似乎就浪费了更多的时间。 于是,在沉默了很久之后,他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而任务者们也跟着他,一样动作。徐北尽的面前展开了一条笔直通往那条缝隙的道路。 莫名地,徐北尽好像被什么东西触动到了。或许是因为眼前这群任务者无声的信任与支持,或许是因为他终于要去面对NE了或许 有种种原因,逼迫他这个时候想要开口说点什么。 他迟疑了很久,终于说:我们能成功的。 第523页 所有的任务者都怔了怔。 徐北尽隐约察觉到一种,令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氛围。 每一句话好像都得斟酌半天,最终才可以说出口。他仔细想了想,然后说:我会见到NE,开启终极噩梦,然后会离开窄楼的。 他最后那句话没有主语。 不过任务者们其实也不需要听到什么主语,他们只是听到了徐北尽前面半句话,然后他们的喜悦就已经溢于言表。 徐北尽看着他们,想了许久,终于还是也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转而说起了正事:我们进入这条缝隙之后,你们应该很快就会回到窄楼底层。我之前拜托丁亿,还有戴无、苏恩雅做的事情,麻烦你们帮忙跟进一下。 请一定要确保,找到所有的窄楼居民和任务者,让他们在某一刻,做到一件事情。 直到现在,徐北尽也没有透露出那件事情究竟是什么。 但是就在刚才,他也没有透露为什么他要任务者们在那堵墙壁面前转圈圈,而任务者选择相信他,最终的结果也如他们所愿。 所以,牧嘉实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这件事情。 他的心中百感交集。他想,接下来,他们要在窄楼的不同地方展开战斗,他们有属于各自的战场。但是,也有着同样的目标与决心。 牧嘉实张了张嘴,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可是他同样是不善言辞的人,除了在分析噩梦的时候可以做到侃侃而谈,其他时候也总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于是此刻,他沉默了好久,才终于憋出来一句话:会的。你们注意安全。 徐北尽说那是一条捷径,但是捷径就没有危险吗?况且此刻徐北尽的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先前的那次昏迷更是把他们吓得够呛。 或许他让林檎陪同,也有着类似的担忧。起码林檎能够在危险中保护徐北尽。 牧嘉实的目光再次看向了那条缝隙。他想,捷径,就在这个后面吗? 气氛逐渐沉默下来,所有人在这个时刻都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觉得一切都像是梦一般。是的,还没结束,但是他们该做的似乎都做的差不多了。 绯和巫见全都捂着嘴,好像下一秒就要喜极而泣了。当他们从窄楼的更高层回到窄楼底层的时候,谁能想到他们会面对这样的局面呢? 没人能想到。也没人能想到,他们其实亲自参与了历史的每一个进程。 他们创造历史,而非见证历史。 任务者们分立两边,而徐北尽和林檎缓缓朝那条黑色的缝隙走去。 周围的色彩仍旧变幻不定,上空的黑色背景仿佛成为了星空。 就在这个时候,巫见可能是太兴奋了,于是他十分口无遮拦地说:我觉得这简直就是婚礼现场嗷。 绯踹了他一脚。 巫见默默闭上嘴。 场上气氛由凝重,转为尴尬。 徐北尽: 林檎倒是颇为意外和赞赏地看了巫见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说,这人有点意思。 牧嘉实只觉得自己的脚趾控制不住地动了动。他绞尽脑汁,终于还是想起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来挽救此刻濒临绝境的氛围。 他注意到了几名任务者正偷偷转头在笑。 他说:呃,关于终极噩梦您还有什么能告诉我们的吗? 牧嘉实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他觉得在徐北尽和林檎走入那条缝隙之后,他们可能很久都没法见面了。 这两人是通过贴图bug导致的捷径前往窄楼顶层,那么他们要如何回来呢? 此外,徐北尽说的,某一时刻要所有人做一件事情,又要如何通知呢? 牧嘉实知道徐北尽必然是有办法的,所以之前也完全没有问。他不想质疑徐北尽,也没有意义。 但是,巫见这个呆子婚礼就婚礼,说出来干嘛!导致牧嘉实此刻不得不思考一些严肃的问题,来转移这尴尬的话题。 徐北尽深深地看了巫见一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转而回答了牧嘉实的问题:保持清醒。 牧嘉实一怔。 徐北尽用一种幽暗的、饱含深意的目光看着牧嘉实,他说:在终极噩梦中,一定要记得保持清醒和理智。不要迷失在那个噩梦中。如果迷失了,那么,一切都完了。 绯一直在怒视着巫见,让巫见瑟瑟发抖。但是听到徐北尽的回答,绯终于回过神,忍不住问:您的意思是,所有任务者在终极噩梦中都得保持清醒? 不。徐北尽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起码要有一个人,保持清醒直到最后。 任务者们纷纷领悟,然后看向了牧嘉实。 牧嘉实: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死气沉沉地说:我是一个失败者、废物 得了吧,当我不知道你在窄楼底层的名头吗?贺淑君快人快语,我还特地去打听了一下呢!原来你进入窄楼之后就很有名了啊,怎么不早点到更高层去呢? 牧嘉实: 他恼羞成怒地想,这群同伴怎么尽知道揭他伤疤!他现在悔悟了不行吗?! 第524页 笑闹一阵,刚才巫见造成的尴尬气氛总算是圆回来了。徐北尽和林檎也已经来到了那条缝隙的前面。 牧嘉实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两人会如何利用这条像头发丝一样细的缝隙。 其实林檎也有这样的疑惑。 他相信徐北尽,但是这明摆着只有一毫米,肉眼看上去甚至更加细的贴图bug,他们要怎么进去? 徐北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林檎解释:我们在游戏中使用的身体,尽管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但是,这终究也是一个游戏建模,而不是现实意义上的「实体」。 换句话说,我们本质上只是一串数据。而这个bug就像是一个数据通道。 它看上去可能无法容纳我们通行,但实际上,我们也只不过是数据而已,数据又有什么「体积」可言呢。 「他们」,也是这样,所以他们才可以通过这条缝隙。 林檎看着徐北尽的脸色,明白徐北尽在说正事,所以忍了忍,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甚至对徐北尽说:你不要难过。 徐北尽失笑:没难过,就是有点感慨。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条缝隙。 而林檎心中却想,所以,如果他们在游戏中「不务正业」的话,本质上也是假的?不是真正的身体与身体接触? 他想了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果然还是要离开窄楼才行。 林檎的神情迅速变得严肃,甚至主动问:我们要怎么走进去? 徐北尽有些惊讶,没想到林檎会如此主动。他好像一直对噩梦、窄楼之类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但是这个时候却跃跃欲试的样子。 他看了林檎片刻,心下隐隐有了猜测,不由得觉得好笑。 不过他也不想和林檎计较这种可爱、幼稚的小心思。他转而关注他们现在的局面。 他本来只想自己一个人过去,然而事已至此,独自一人也是不太现实的选择。徐北尽对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多少有些自知之明。 所以他决定带上林檎。 但是这个bug能否同时通过两个人,也是一个问题。 他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思索了片刻之后,对林檎说:牵着我的手。然后,跟着我做一样的动作。 林檎欣然同意。 于是任务者们就看见这两个男人牵着手,在原地如同指尖陀螺一般地转了十圈,然后就像是晕眩了一样,双双一头栽进那条缝隙中。 他们原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 可是就在他们接触到那个黑漆漆的、不可思议的黑线的一瞬间,一大串扭曲的、混乱的游戏乱码如同瀑布般流淌在他们的身上。 这两个人的身体变得像是被奇怪的乱码与色块组合起来一样。 随后,他们如同流水一般,淌进了那条缝隙之中。一切都出奇得顺利。 陈斯邈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相信,原来徐北尽说的把握是真实的。徐北尽的确能够做到。 一时间,陈斯邈又哭又笑,像是一个疯子一样。 而很快,整个场景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任务者们站立不稳,纷纷跌倒,但是很快,他们的眼前场景变化。仿佛那些乱码也覆盖到了他们身上一样。 但是下一秒,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强大的光芒爆开。 他们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而当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窄楼底层的初始点。 他们离开了徐北尽的噩梦。 九名任务者彼此看看,下意识松了口气,然后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窄楼的天花板。 他们的视线仿佛穿过了无数楼层的遮挡,看到了窄楼的最顶层。 按照徐北尽的说法,那里正是NE的位置。 而他与林檎此行,就是为了与NE沟通。或许,也就是为了开启终极噩梦。 或许终极噩梦与NE有关也说不定?徐北尽让所有人做好准备,也是因为这样但是他又说,那件事情是为了终极噩梦的开启做准备。 牧嘉实心中困惑不解。 但是随后,他只是诚挚地为徐北尽加油和祝福。 一定要成功啊! 所有任务者都在此刻默念着。 其实此时的徐北尽和林檎,还没有真正抵达窄楼的顶层。 他们正在一片黑暗中穿梭着。 这片黑暗中,偶尔会闪过一些光点。那些光点就像是一盏又一盏小小的灯笼,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可是,如果细看的话,他们就能发现,那其实是一些乱码。 一些看不出本来意义的字母、数字和特殊符号,就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中漂浮着。 说是空间,如果真的认真去看、去研究的话,就可以发现,其实边上那些看似是一片空气的地方,布满了尖锐的利刺和尖角,好像是什么切割面侧面最锐利的地方。 就像是一个又一个游戏建模的边缘。 这里是比窄楼的垃圾场更加边缘化的地方。这里是窄楼的边界。 普通情况下,任务者们和窄楼居民们当然是无法进入这里的。 但是现在,通过徐北尽噩梦中的一个奇怪的bug,他们得以成功进入这里。 在这里,窄楼那与现实世界肖似的物理规则彻底地陷入了混乱之中。 第525页 他们的一步可能以为着跨越了窄楼的好几层,也可能他们的一步反而意味着倒退了好几层。 这里没有规律可言。 而这里仍旧存在着危险。 除却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锐利的建模边缘之外,那些乱七八糟的数据乱码,同样可能对徐北尽和林檎的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数据对数据,很有可能就会直接伤害他们的人物建模。 于是,徐北尽在进入这片黑暗空间的第一时间,就对林檎说:我们得避开那些乱码,还有,我们要走的捷径非常危险,不能越界一步。 林檎眨了眨眼睛,乖乖说:听你的 听起来徐北尽似乎比林檎更加了解窄楼的边界,然而真正走下来,徐北尽发现,林檎的直觉和武力值,比他对这里的了解好用得多。 林檎可以发现那些隐藏在黑暗中,难以发现的特殊利器; 他也能在徐北尽差一点碰上那些乱码的时候,立刻拉上徐北尽一把。 甚至于,他指出了徐北尽一次错误的路径选择。如果不是他发现了问题,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一头栽进无形的边缘死角,被无数锋锐的边缘切割身体。 徐北尽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意识到,游戏的无数次更新,可能已经让他所了解的信息落伍了,倒不如让林檎来领路。 于是他就跟随着林檎来走,然后立刻发现,他们变得安全多了。 徐北尽: 他哭笑不得地想,还真是得庆幸一下,他带上了林檎,不然他还真的没有把握通过这片窄楼的边界。 在林檎开始带路之后,一切变得不那么危急了。刚刚徐北尽还一直专注于找路,但是现在却放松得多。林檎同样如此。 林檎只要确保,自己踩下去的每一个步子,都是安全的,都能够让他的心上人安安稳稳地踏上去。 有那么一瞬间,林檎甚至觉得十分愉快。 在这种幽闭的、安静的地方,和他喜欢的人共处。这是林檎十分喜欢做的事情。 以往在徐北尽的书店里就是这样,但是最近徐北尽书店里的人实在是来来往往。 林檎不能打扰徐北尽做正事,只能自己憋着生闷气。 于是现在,他的心情就不断上扬,眉眼间都露出了真实的笑意。 林檎可是很少笑的。他不喜欢笑,他总是面无表情。 偶尔笑的时候,都是怒极反笑。但是现在不一样,他和他的心上人待在一起,于是唇角就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 过了片刻,林檎就忍不住和徐北尽搭话了。 他说:我们还要走多久? 可能还有十几分钟?徐北尽心中默算着,或许更多。怎么了?你觉得无聊? 没觉得无聊。林檎说,但是又立刻补充说,但是我们是不是能聊点什么? 徐北尽觉得有点好笑,他觉得林檎的心思昭然若揭。不过他也不拆穿他,就只是说:你想聊什么? 如果能离开窄楼,你想去做什么?林檎迟疑着问。 徐北尽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没什么想做的。 林檎有点着急,但是面上还是若无其事、不动声色,他继续问:就没什么能和其他人一起做的事情吗? 徐北尽偏头看着他。 这条捷径很窄,他们能勉强并肩行走,但是肩膀和手臂总是会碰到一起。徐北尽看见林檎的睫毛紧张地颤抖着。 于是徐北尽突然就笑了:你是说,和你一起? 林檎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他认真地点头,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对,和我一起。就没什么想和我一起去做的事情吗? 他不想隐忍了,反而令他的语气显得格外坦率诚恳。林檎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他总是直来直往,脸上的表情完完全全地展示出他究竟在想一些什么。 他的世界袒露在徐北尽的面前,清晰可见。并且,徐北尽甚至能够在上面随意地涂抹修改。 林檎的眼睛如同这黑暗空间中的星星。 他说:就只是和我一起。他说得小声,随后又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又说,算了,你说的,现在要先做正事。 徐北尽默不作声,只是看着他。 他想,林檎一定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的表情像是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被淋湿了毛发,然后孤零零地蹲在屋檐下,小心翼翼地歪头看着他的主人。 林檎嘀嘀咕咕,有点不爽又有点无奈地说:让你再矜持一会儿对,就只能一会儿,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就要生气了。 徐北尽突然觉得感兴趣:你真的会生气吗? 林檎深吸一口气,他想,怎么会有徐北尽这种男人? 他怎么会喜欢这种男人? 他站定,侧头去看他。他看到徐北尽仍旧苍白的脸色与唇色,看到他消瘦的侧脸,看到他那双兴致盎然的眼眸。他看到他眼中的自己。 林檎怔了一会儿。 然后他自暴自弃地说:不,不会。我不会对你生气。 第526页 他想了想,又郑重其事地说,永远不会。我只会永远爱你。 在这一刻,徐北尽感到自己的心灵仿佛也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想,林檎真的知道,在这一刻,对他说永远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说过,我可能无法离开窄楼。永远无法离开。 我陪你 如果我真的 我陪你。永远林檎说,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愿意相信?之前就说过了,你不要想这么多 徐北尽沉默片刻,然后突然拉了林檎一把。 林檎猝不及防,扑到了徐北尽的身上。他感到一阵温热的气息覆盖在他的面颊,他听见徐北尽的声音轻柔地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听见徐北尽说:那就如你所愿。 随后,柔软、干燥的唇瓣覆盖了他的。 林檎迷迷糊糊地在想,北尽的嘴唇似乎都起皮了得让北尽多喝点水。 这样离奇、出格的的念头只是在他的大脑中一闪而逝,在那之后,他就什么都不想了。他只是沉浸在这样的亲昵的乐趣之中。 当徐北尽感到鼻息渐重,便渐渐退出的时候,林檎猛地睁大眼睛,抱住了徐北尽,含糊地说:再多亲一会儿吧 徐北尽: 亲,给你亲。 他们就站在那儿,在这黑暗的、偶尔闪过一些奇怪乱码的空间里接吻,好像有些许的绮念在缓缓蔓延,但是徐北尽放任了片刻。周围一片寂静,而他们亲密到无以复加。 过了许久,徐北尽最终还是制止了林檎这种继续「不务正业」的行为。 林檎舔了舔嘴唇,想了片刻,然后说:挺甜的。关于饮料的数据是不是入侵了你的嘴唇和舌头? 刚刚徐北尽跟他说到这黑暗空间的乱码的危险性的时候,他就印象深刻。 而现在,这种印象在另外一层意义上,变得更加「深刻」了。 他觉得说不定是因为徐北尽喝多了窄楼里的饮料,那些甜滋滋的味道都已经把他给浸透了。 徐北尽: 他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 亲吻总算是让他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唇瓣也变得殷红。耳朵也红了一些。林檎满意地看了他片刻。 徐北尽不知道林檎的眼神看起来为什么那么促狭? 他也不想知道。 他说:继续咳,继续往前走吧。 他的声音有些微的沙哑,这让他情不自禁地咳嗽了一声。 林檎下意识看了看他,确认他不是觉得不舒服,这才继续往前走。 一边走,他一边还嘀嘀咕咕地说:所以,我们这算是在谈恋爱了吗? 你觉得呢? 北尽,我发现你总是不喜欢说心里话,这样不好。 我们在谈恋爱了。 林檎志得意满。 徐北尽叹了一口气,又难免笑了起来。 他不禁想,林檎啊,他的小苹果啊是一个简单到,只是这样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开开心心的人。 尽管他们的未来还覆盖着许许多多的阴影,或许他们这辈子都只能在这个虚假的、由数据建立起来的世界里生活着,可是 没有什么能阻挡此刻徐北尽心中的愉快。 他看着林檎,然后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唇角。 林檎歪头瞧着他,又走了片刻,然后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凑过去轻轻亲了徐北尽一口。 徐北尽一怔:亲我干什么? 想亲就亲。 流氓 你说了我们在谈恋爱了。 你没有跟我说你要亲。 那我现在要亲了,你允许吗? 你亲 然后林檎又喜滋滋地亲他一口,他情难自禁,喃喃说:所以我终于等到了这个,应该、并且你也允许的时刻,对吗? 徐北尽沉默片刻,随后点了点头,他舒了口气,笑着说:现在这是你的权利了。 林檎万分得意,脚下生风。 又是片刻,他问:所以,什么时候才可以更进一步? 不可以。 林檎: 所以说徐北尽这个男人就是超级讨厌啊! 他们又走走停停,过了一段时间。终于,他们来到了这条捷径的尽头。 那是一片光幕,大约有一人高,泛着浅浅的白光,在一片黑暗中显得十分醒目。这就是窄楼边界的出口。 他们走过去。 徐北尽叮嘱说:慢慢地,先将手伸过去,然后侧身走进去 他们同时伸出手。 徐北尽的手顺利地伸了过去,而林檎的手却被挡了下来。 第132章 代入感 在光与暗的边界,他们停了下来。 徐北尽意外地看到林檎被光幕挡了下来。他怔了片刻,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一盆冷水猛地浇灭了他心中那些暖融融的情绪。 第527页 随后,徐北尽下意识看向了林檎。 而林檎似乎比他还迷茫,但是那种迷茫并非是并非是意外,而是某种混杂着奇怪与恍然的情绪,更像是:怎么现在才发现? 随后林檎说:我不能出去。 他大概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便又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不能去到窄楼顶层。 徐北尽有点焦虑:这怎么会这样?他忍不住握住林檎的手,低声喃喃说,不,这不可能 林檎摸了摸他的脸颊与鬓角,然后说:别担心,你去吧。 他停了停,似乎是意识到徐北尽的情绪非常不好,于是更加轻柔地说,真的,送你到这儿我就放心了。 不然的话,他真害怕徐北尽会迷失在这条所谓的「捷径」之中。 他甚至沾沾自喜地想,要不是他,徐北尽的旅途也不会如此轻松。 可是他不知道徐北尽在想一些什么。 林檎无法去往窄楼顶层? 可是连徐北尽都可以穿过这层光幕!这是一条捷径,这是向所有人开放的bug,林檎怎么可能是那个例外?! 不,不对。 徐北尽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林檎经历过不少甚至可以说是很多的噩梦真结局,但是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窄楼底层。 当别人问起他为什么不去往更高层的时候,他总是说他不感兴趣,又或者根本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久而久之,这个问题就成了所有人都会默契忽略的一件事情。 他们觉得林檎古怪、离奇,所以林檎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们都觉得,是啦,这就是那位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他就是这么奇怪。 可是 如果是因为,林檎就是不能前往窄楼更高层呢? 一直以来,徐北尽都知道林檎的特殊性,可是他对于这件事情也百思不得其解。 最开始他以为这是道具卡的作用,后来他又意识到,这可能是因为林檎的身份本来就很特殊。 他可能是一个NPC因为他的确,压根就不像是一个人类! 可是,就算不是人类,既然他是这个游戏的一份子,那么为什么他无法去往窄楼顶层?为什么他会被挡在这层光幕面前? 他的面板究竟是什么样的? 徐北尽此刻深恨自己是窄楼居民,而非任务者,不然的话,他就可以使用面板卡来查看林檎的身份了他真的,完全无法理解林檎现在的状态。 而在这一刻,这样突发的情况,如同浓重的阴霾,压在了徐北尽的心头。 徐北尽在沉思片刻之后,突然抬起眼睛,迟疑着,然后问林檎:你觉得你可以离开窄楼底层吗? 林檎茫然了片刻,似乎不太明白徐北尽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他奇怪地反问:什么意思? 你可以去窄楼的更高层吗?徐北尽换了一个问法,之前你也经历过真结局,为什么不去窄楼的更高层呢?你对于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 我不想去。林檎想了片刻,然后回答,至于可不可以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去过。 于是徐北尽的视线转向了那层光幕,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他喃喃说:可是你不能穿过这个 我没法 林檎,你为什么知道你是没法去到窄楼顶层的? 林檎顿了顿。 徐北尽看着林檎,看着这个向来性格坦率的、他的恋人。 他想的是,一直以来,林檎说他对窄楼的更高层不感兴趣,但是这种「不感兴趣」,就像是为了隐藏他「无法」前往窄楼更高层的一种借口。 他其实只是无法离开窄楼底层。 终于,林檎还是说话了,他的目光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平和与诚实,他在徐北尽面前从来都是这样的。他从来不会遮掩任何,也从来不会说谎。 他就这样直白地说:我就是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但是 他的手指了指那片光幕,我知道,我没法去这后面的地方。就像是一种本能。我去不了。我被 他冥思苦想了片刻。 徐北尽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久违的幽深与思索。 林檎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说辞:我被禁止前往那里。 「禁止」? 这个词几乎一瞬间就让徐北尽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林檎担忧地看着他,连忙问:怎么了?北尽,你想到了什么吗?别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也是,我们都是。 他的手指忧虑地碰触着徐北尽冰冷的唇瓣,他恨不得再度用自己的体温让徐北尽暖和起来。 林檎琢磨着,好像也不是不行。 但是此刻徐北尽的神色让他无暇去想那么多。 突然地,徐北尽倾身抱住了他。 林檎手足无措。 在他们的感情中,徐北尽永远是那个被动、内敛、沉闷的角色。 第528页 他不太会主动表达自己的情愫,尽管偶尔地,林檎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带着无奈的笑意。 那让林檎觉得自己被某种暖洋洋的东西包裹着。 他本能地认为那就是徐北尽对他的爱。 他们斗嘴的时候,林檎总觉得那是打情骂俏或许也的确是吧,可是除了不久之前徐北尽把他拉过来亲吻之外,他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徐北尽主动的时候了。 林檎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不知疲倦地凑到徐北尽的身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了。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而他认为徐北尽也已经习惯了。 所以当徐北尽主动抱住他,甚至林檎感到徐北尽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的时候,林檎一瞬间觉得有些慌张。他不知道徐北尽怎么了,他不明白。 而徐北尽也不告诉他。 林檎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轻声问:怎么了?他想了想,以某种敏锐的直觉提问,是我我怎么了吗? 不,你没怎么。 你又在瞒着我。别瞒着我,我很担心你。 徐北尽沉默片刻。 最后,他反而说:我不应该把你带到这里。你困在这里了。 不管林檎的身份是什么这个时刻他也来不及搞清楚了,哪怕他再怎么忧虑总之,现在,林檎进退两难。 往前走,光幕不容他通过; 往后退,徐北尽的噩梦已经结束了,那个贴图bug只会在徐北尽的噩梦中生效。换言之,前后的两个通道,都已经被堵死了。 林檎被困在了窄楼的边界之中。 徐北尽感到了后悔。说到底,将林檎带到这里是他的私心。 在这个关头了,他希望能和林檎待在一起,这能让他安心一些。 可是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会让林檎困在这里! 他懊恼而自厌,觉得自己做错了许多事情。他知道时间紧急,他在这里多待一秒钟,人类脱困的可能性就降低一些些。可是他却无法挪动自己的双脚。 他被某种沮丧的、忧虑的、消沉的情绪的泥沼困住了。 在这样黑暗的空间里,多年来始终沉积、压抑着的情绪,似乎一股脑儿地爆发了出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与弱小,他从未 他从未拯救过任何一个人。 他失神片刻,不由得苦笑着想,他的确是泥足深陷,似乎多年来,他从未做到过正确的事情 当他目睹人类的遭遇而无能为力、当他将自己的恋人带到这般窘境而无法脱逃 而就在这个时候,徐北尽突然感到自己的脸颊被人轻柔地蹭了蹭。 林檎像是蠢笨的小动物一样,用自己的脸颊轻柔而笨拙地蹭了蹭徐北尽。 徐北尽怔怔地看着他。 我想跟着你的。你说过,你永远不会抛弃我。不要觉得这是你的错。我想赖在你的身边,你也不能拒绝我。林檎的声音中带着不容辩驳的坚定。 尽管他的说话语气还挺温柔的。 徐北尽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现在,北尽,人类和我都等着你来拯救。 徐北尽突然地、莫名其妙地被林檎的一句话逗笑了。 林檎不明白徐北尽为什么会笑,在他看来他已经努力说出一些严肃的话,以此来调动徐北尽对正事的热衷了虽然他是不喜欢做这些正事。 他说:别笑真的,现在你说我困在这儿,而那些人说,人类困在窄楼里。我和他们,都得靠你来拯救了。 徐北尽专注地看着林檎。 他说:对 林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徐北尽的意思,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是对一些东西毫无了解。 比如此刻,他想,所以北尽是觉得,这个时候确实是应该做正事吗? 徐北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翻腾着的情绪与想法。 窄楼的边界没有危险,对于林檎来说是这样的。那些数据、那些边缘的利刺,对于林檎来说都是一些小玩意儿。他不可能因此而受伤。 徐北尽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这里很黑。他又想 他忍不住嘲笑自己的优柔寡断。他的恋人是窄楼的最强者,拥有普通人无法理解和企及的强大能力。但是他担心他,他害怕让他一个人呆在这儿。 曾经徐北尽想着一个人走过这段路,他没觉得恐惧和不安。 但是此刻,他却因为要让林檎一个人在这儿待一会儿,而担心得不得了。 他不能不担心。在这个时刻 我只想拯救你。徐北尽想了很久,终于说,你知道吗?人类是顺便的。 林檎怔住了,他眨了眨眼睛。 即便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没什么把握。有希望,可是我没有把握。徐北尽喃喃说,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 他没说他忘不了哪一刻。 最后他只是说:我仍旧不敢相信,NE会站在人类的这一边。它一定有着另外的打算。 第529页 而这种不确定,加上林檎那神秘莫测的身份,都在徐北尽的心头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让他在踏入窄楼顶层的前一刻犹豫不决。 他总觉得他还是没有全然的把握。 林檎略微困惑起来。他知道其他人都已经确认,NE是在帮助人类的。但是徐北尽不这么认为? NE或许是在帮助人类,但是它是一个人工智能说着,徐北尽沉默下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记忆,于是神情再一次变得倦怠与疲惫,林檎,我只是 林檎看着他。 我只是不希望你掺和进去。徐北尽说,你跟着我,或许就可以避免人类的悲剧。起码我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但是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让林檎与那些人分开、让林檎跟着他,就是他的私心。 如果幕后黑手因为他们的反抗行为而做出什么「惩罚」的话,那么林檎跟着他,去往窄楼顶层,那么或许或许,林檎可以幸运地逃过一劫。 但是就好像命运都在嘲讽他的私心一般。 徐北尽困惑起来,他游移不定,因为林檎被挡在了顶层之外,而感到了巨大的不敢置信。 就好像当他意识到他在窄楼中的身份而随后一切都 就好像他注定无能为力。他什么都做不到,他什么都无法挽回 也可能我们都会失败。 徐北尽的目光定格在那层光幕上,微微出神,某种消沉的情绪逐渐爬上他的面孔。 但是就在这一刻,林檎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他说:你不能这样。 徐北尽恍然回过神,看向他。 我确实被挡住了,我不能再跟着你一起去见那个什么该死的NE。 林檎说,但是你不能就这样自暴自弃。明明在进入你的噩梦之前,你还答应我了,要去度蜜月的。 徐北尽的脸色差点就没有绷住。 他发现林檎拥有在任何场合破坏气氛的能力。 林檎甚至都不关心其他任务者了他从来也不,他也从来没有一种身为人类的自觉。 林檎还在愤愤不平地说:你不能在这个关头放弃。我不允许我们不会失败的。不可能失败。 他断然说。 他又看了徐北尽片刻,然后轻柔地蹭了蹭他的唇瓣:你看,我们还有更加深入的事情没能做完。我在这儿等你? 徐北尽: 他冷静地说:这地方不行。 为什么?林檎大为震惊,难道这里还不能脱衣服吗? 徐北尽指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想到这里来,需要凑齐十个任务者,还得找到那座迷宫。你就为了那件事情,而这样大动干戈? 林檎想了许久,然后说:也不是不行。他说,我们现在不就在这儿吗? 徐北尽: 他终于还是恼羞成怒了:你想都不要想! 林檎这才遗憾地收起了种种妄念。 徐北尽看着他,哭笑不得。 经过他这样一闹,徐北尽心中翻腾着的情绪总算是和缓下来。 林檎无法去到窄楼顶层的意外,让徐北尽猝不及防,有些慌了神。 但是,事情从来不会一帆风顺的,况且他们是在做这种意义重大的事情。 他应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徐北尽沉默了片刻,随后真正平静了下来。那些刚刚还在沸腾的情绪,似乎已经彻底被清空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轻柔却无可辩驳地按了下去。 就好像林檎刚才那样轻柔而无可辩驳地说,他们一定会成功的。 徐北尽觉得自己被林檎说服了。 他看了林檎片刻,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飞快地说:这地方不行,别的地方还是可以商量一下的。 林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在林檎说出更多令他觉得羞耻的话之前,徐北尽赶忙转移了话题:我得走了。你你就在这儿等我,明白吗? 明白林檎愉快地说,等你回来 他还是向徐北尽要了一个缠绵的吻。 片刻之后,林檎注视着徐北尽的身影消失在光幕之中。 在那之后,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淡,最后消失。他静默地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冰冷而坚定。 黑暗仿佛在一瞬间覆盖了他的身周,又仿佛永远无法侵蚀他的身体。 他安静地等待着。 牧嘉实等人在窄楼底层中,也安静地等待着。 他们回到了窄楼底层,与丁亿、蒋双妹、戴无、苏恩雅等人见面。除了神婆,神婆自然是回去找她的女儿去了。 甲一和甲二也没有回到更高层,他们停留在窄楼底层,等待着一个结果。 尽管他们是中途才参与进来的,但是他们也是这件事情裹挟着的群体中的一员,他们也想第一时间得知自己的命运。 第530页 这些人自然而然地聊到了徐北尽噩梦的事情。 蒋双妹对此大呼小叫,完全不敢相信,窄楼中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于是,他们聊着聊着,就总是不自觉地看向窗外,看向那片终日翻滚着的灰雾。他们都习惯了窄楼外灰雾的存在。 窄楼中,每一间房子,外侧的窗户都可以看到灰雾。 在此之前,那些雾气好像就仅仅只是天气阴沉的象征。毕竟,窄楼中从来不见太阳。 但是现在,他们都知道了,灰雾的每一个分子,都象征着一个人的崩溃。 丁亿怔怔地看着外面。 在这一刻,她想,蒋双姊也在那儿吗? 蒋双妹在最初的震惊与意外之后,同样安静下来。 场面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寂静。 所有任务者,还有窄楼居民,或多或少都知道或者认识一两个沉沦的人类。 他们疯掉了,然后消失了。然后他们再也没有出现在窄楼中。 人们好奇他们的去向,但是无从论证。 好像也有一些奇怪的传言,说他们其实是在窄楼之外 可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怀疑起了灰雾,而是基于一个简单的逻辑,既然窄楼中没有,那么也就只能在窄楼之外了。 有些人甚至以为,说不定他们疯掉了,就离开了这座该死的窄楼呢? 然而没有人敢于尝试这一点。 那些疯子在疯掉之前,以及疯掉的时候表现出来的,令人恐惧的疯狂以及自我的迷失,都让人们望而却步。他们不敢使用这么危险的办法去尝试逃离窄楼。 也或许他们尝试了,而这些尝试的人,当然,也已经消失了。 总而言之,现在留在窄楼中的这些人,多多少少都还是有那么一份理智的。 你看即便是那些追求死亡的任务者,不也还是会在不同的噩梦中见机行事吗? 所以丁亿等人要做的事情,其实进展也不错。 他们很快就将话题从徐北尽的噩梦,转移到了徐北尽让他们去做的事情。 丁亿诚实地说:能联系到的都已经联系过了。但是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 她疲惫地捏了捏鼻根,现在的问题是,高层的任务者还有很多,需要足够的时间,等待这个消息的发酵。 牧嘉实冷静地问:需要多久? 起码三天。丁亿迟疑了一下,然后回答,这只是估算。 一旁,坐着轮椅的戴无兴致勃勃地掺和了一句:如果让窄楼居民去通知呢? 在NE放宽了限制的现在,戴无和苏恩雅都可以坐在这儿和任务者们一起交流了,尽管他们完全不想和彼此对话,并且隔得远远的。 没人知道这两人究竟为什么如此针锋相对。 顺带一提,戴无和苏恩雅能出现在这里,也让他们确信,NE果然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这也让他们更加的信心盎然。 如果徐北尽知道他们此刻的盲目乐观,那他或许会不自觉苦笑吧。 任务者和窄楼居民,反倒比他拥有更大的自信。 戴无的提议让其他任务者都楞了一下,他们的目光不自觉看向这名坐在轮椅上的窄楼居民。 一旁,苏恩雅不,现在还是谢霁,阴阳怪气地说:可是谁知道那群任务者会不会相信你的手下? 戴无耸耸肩:他们会相信的,我们起码可以试试。窄楼居民只需要通过噩梦就可以传递信息,不需要特地跑到更高层。况且,现在窄楼的更高层已经彻底乱了起来。 相比之下,反而是窄楼底层更加平静一些。 当初绯和巫见传递信息的时候,因为种种意外,导致窄楼居民有问题的事情,在更高层传得沸沸扬扬。 加之更高层的窄楼居民多半都有些自暴自弃,所以当这件事情传出来的时候,他们几乎是毫无顾忌地表现出,没错,他们就是有问题。怎么,你们现在才发现啊? 在那之后,更高层的任务者纷纷感到巨大的震惊和惶恐。 他们意识到,当他们连窄楼本身的真相都没有清楚了解的时候,又谈何逃离窄楼呢? 可是在了解了部分真相之后,他们反而又更加颓丧起来。 窄楼居民也是他们的同胞,好,不错,他们知道了可这除了让他们意识到,幕后黑手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可怕之外,还能带来什么吗? 希望? 狗屎的希望! 于是在这条消息之后,窄楼的更高层已经混乱了许久。 当然,再往后,关于终极噩梦的消息,似乎的确是让醉生梦死的任务者和窄楼居民清醒了一些,可也就仅此而已了。 丁亿对消息传递的效率面露难色,多多少少也是因为,现在窄楼更高层实在是过于混乱。 在他们进入徐北尽的噩梦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人,带着终极噩梦的消息去往了窄楼更高层。 然而几天过去了,仍旧没有任何的回复。看起来,他们还是处在某种特殊的困境之中。 混乱。 牧嘉实苦笑了一下,他忍不住丧气地说:看起来,在我们想要拯救他们之前,他们就已经自暴自弃了 贺淑君毫不留情地吐槽他说:我看你才是自暴自弃第一名。 第531页 牧嘉实: 几名任务者全都不留情面地笑了起来。 似乎自从他们意识到牧嘉实究竟为什么会把「失败者」这三个字挂在嘴边之后,他们就逐渐开始了这种行为。牧嘉实心中恼火,但是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自暴自弃地想着,行吧。伤疤总应该撕开。他不能永远沉溺在过去的失败之中。 况且那也不能说是,「失败」。更确切地说,他只是认清了自己的本质。 人总是会在某一刻认清自己,好的或者坏的,正义的或者伪善的。 想了片刻,牧嘉实就摇了摇头。 贺淑君见好就收:说真的,你不能总觉得事情要往坏的方面发展。 她的语气轻松,最坏的我们都已经熬过来了,还能比那时候更坏吗?我说的就是,刚刚进入窄楼的时刻。 其他任务者也不由得走神。 或许是因为这个时刻比较特殊,所以他们不自觉顺着贺淑君的话想了起来。 关于他们刚刚进入窄楼,那个混乱、野蛮、血腥、黑暗的年代。 那个毫无希望的年代,充满了杀戮与背叛。人们想尽一切办法去往窄楼的更高层。 毫无秩序。 有时候秩序意味着伪善,而那起码是一种秩序。 现在任务者们不紧不慢,不那么着急忙慌地去往窄楼更高层,是因为他们已经绝望了。可是这样的绝望反而令情况变得平静下来。 他们不再针锋相对,不再互相坑害。现在,卡贩子都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了。 在一开始,可不是这样的。 任务者们沉默了下来,他们几乎都经历过,并且从那个时代幸存。 而那些没幸存的? 看看窗外的灰雾吧,那就是答案。 气氛恍惚变得沉静了不少。刚才的浮躁与焦虑慢慢褪去。 他们继续等待着。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只等待着徐北尽与NE的对话 想到这里,绯忍不住又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那个猜测。 徐北尽与NE的关系 她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又看向巫见。 巫见疑惑地扭头看她。 绯最终还是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们觉得他找NE,是为了什么? 终极噩梦。牧嘉实说,他是这么说的。 终极噩梦。绯喃喃说,又会是什么呢?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巫见左右看看,想了想,换了问题调节一下气氛: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他的噩梦,会是窄楼外面的灰雾。 其余任务者全都一怔。 巫见摸了摸下巴,以一种他独有的敏锐和呃,离奇的脑回路? 问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问题:我的意思是,你们看,其他的窄楼居民他们的噩梦,起码都是有依据的,对吧? 就是他们各自在末日中的经历,尽管说窄楼居民是在扮演噩梦主人,但是他们是有剧本的,而这个剧本,就是改编自现实,甚至就是现实的复演。 但为什么这名书店老板,他的噩梦会是窄楼或者说,窄楼的,某个部分呢?他的噩梦就像是窄楼本身 巫见迟疑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牧嘉实一时间恍然。 叶澜在旁低声呢喃:是的他的噩梦,不符合常理。 一直以来,他们都忽略了这个问题。倒不如说,当他们在灰雾中醒来,并且又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们就被接踵而来的信息打懵了。 他们忙于接受那些关于末日、噩梦、窄楼真相的信息,但是却忽略了那个噩梦本身。 他们一早就知道徐北尽很特殊,可是这未免也太特殊了! 同样在场的两位窄楼居民,戴无和谢霁,也纷纷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他们都拥有各自的噩梦,但是现在想来,徐北尽的噩梦也的确是太奇怪了。 他完全不像是一个窄楼居民。而他一直以来的表现,也似乎预示着,他的确不是。 他们低声分析着种种可能,到最后,话题终究还是转回了末日,以及窄楼本身。 人类在末日之后,居然困在了这个游戏中戴无苦笑着,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比其他人都要复杂的意味,毕竟他在这个游戏的副本中,可以自由行走。 这真是一件无比滑稽的事情。 他不过是感叹一句,但是绯和牧嘉实却下意识异口同声地惊呼:游戏! 戴无眨了眨眼睛,迷茫地问:怎么了? 游戏游戏绯不停地呢喃着这两个字,游戏! 牧嘉实的语速飞快:这是一个游戏而无论如何,这个游戏本身是存在一定的合理性的。 其他人都楞了一下。 沈云聚突然开口说:你的意思是他的噩梦,是这个游戏本身的设定? 他迟疑了一下,声音低得没有让任何人听见,他自言自语,就像是那个游戏策划? 第532页 牧嘉实说:就好像这个游戏甚至还会拥有贴图bug这是一个真正的游戏,传统意义上的电子游戏,只不过我们困在这儿,显得这个游戏很特殊 但其实它本质上就是一个游戏! 牧嘉实大声说,激动得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贺淑君困惑地眨眨眼睛,她进入窄楼的时候,记忆停留在刚刚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 所以,她对于游戏什么的,其实也没有太多清楚的认知。她不怎么玩游戏。 然而巫见已经反应过来了:你说《逃出生天》这个游戏的设定? 设定那份游戏策划案!牧嘉实突然看向了沈云聚。 沈云聚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了,目光怔怔,好像根本反应不过来又或者他本能地抗拒这个可能:现在困住他们的这个游戏,真的是按照人类中的某个游戏策划的主意,创造出来的。 然而牧嘉实却不让他逃避这个可能,他问:那份游戏策划里,这个游戏的设定是什么? 沈云聚犹豫再三,然后说:那只是一个雏形。 所有人都看着沈云聚。 然后沈云聚说:大概是末日造成了许多人的惨死与悲剧,所以,这个游戏是解谜探索题材,深入人心深处,调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策划虚构了一种,进入其他人噩梦的能力。在噩梦中经历这个人的过去,然后调查他当初的经历,最终帮助他逃离噩梦。 说着,沈云聚就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恐惧与不安。他出了一身冷汗。 牧嘉实陷入了沉思。 绯看了看他,然后说:所以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游戏的,雏形? 是的,只是雏形。沈云聚喃喃说,并不完全是窄楼。 戴无饶有兴致地听着,随后,他用开玩笑的语气分析说:那么,按照这游戏的设定,谁进入谁的噩梦,这一切,也应该有一个管理和分配的人吧? 他说完,自己都怔了一下。 牧嘉实脸色有些难看,随后说:这就是NE。这不就是NE在窄楼中做的事情吗? 谁去往哪个噩梦谁又来扮演哪个噩梦主人。这就是NE在窄楼中做的一切。它就是那个游戏设定中的,管理者。 沈云聚用一种做梦一样的飘忽语气说:所以,NE本身,也是这个游戏设定中的一员?它并不只是高高在上的游戏主脑,而同样也是这个游戏设定的NPC?它也是窄楼的一员? 牧嘉实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问出了一个问题:NE会有噩梦吗? 他看了看周围同伴的脸色,猜测自己的脸色也同样如此。 不过就是一次无聊中的聊天罢了,他们却仿佛探知了什么令人恐慌与震惊的东西。 牧嘉实并不指望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喃喃说:NE它也可以,算是窄楼居民,对吧?它是这个游戏设定好的一个角色,一个NPC。那么它,会有什么噩梦呢? 如果NE也算是一位窄楼居民,那么它肯定是会拥有着自己的噩梦的,对吧? 那它的噩梦会是什么呢? 牧嘉实几乎下意识看向了窗外的灰雾。 当他还在徐北尽的噩梦中的时候,他曾经开玩笑地想,这片笼罩在窄楼周围的灰雾,其中崩溃的人类、崩溃的噩梦,不就像是数量庞大的垃圾数据吗? 对于NE这名人工智能来说,恐怕也是让它十分头疼的事情,说不定都已经是它的噩梦了。 NE的噩梦。 而拥有灰雾作为噩梦的徐北尽他又会是谁? 在这个小屋子里聚齐的人们,陷入了一阵窒息般的平静之中。 在这个时候,徐北尽才刚刚踏入窄楼的顶层终于。他当然不会知道任务者们以及一些窄楼居民,对自己身份的猜测。 即便他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坦诚地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他只是带着一种极其复杂和格外焦虑,但是又不得不将所有这些情绪全部隐藏起来的心态,观察着窄楼的顶层。 窄楼顶层会是什么样子? 徐北尽的记忆中有一些画面,仅仅只是一些。那都是些凌乱的、破碎的记忆,就像是人在半梦半醒中睁开眼睛随意的一瞥。 他曾经来过这里。 不,应该说,他曾经也属于这里。 这是完全、彻底的空旷与冷清。这里没有任何人。有传闻说任务者来到窄楼顶层,就可以离开窄楼。但是显然,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这里也的确有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人形的东西,就站在那儿。 当它闭着眼睛,那么看起来还真的挺像是一个人,可当它睁开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不断闪烁着的数字与字母,昭示着它并非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它只是使用着这个如同人类一般的外壳。 这个外壳的容貌与徐北尽有几分相似。 徐北尽静静地看着它,目光中的厌恶、反感和复杂一闪而过。他没有开口,与这个「人」僵持着。 第533页 最终,还是对方先说话。 我知道你来到这里的目的。 徐北尽深吸了一口气。他意识到当他看到这家伙的时候,一种不可避免的厌恶就升了起来。 那是一种本能,来自于来自于,曾经几近于死亡的恐惧。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想到了还在窄楼边界中的林檎,想到了窄楼中正在等待着他的任务者们,想到了更多的,正期待着终极噩梦的任务者与窄楼居民。 于是他终于开口:NE。 这就是NE。管理着这个游戏的,人工智能。窄楼的主脑。 它看起来还真挺像是一个人类的。 起码,当它如同一个人类一般,缓缓地朝徐北尽走过来的时候,的确如此。 但是它僵硬的动作,以及关节处毫不灵活的扭动,都显示出它其实很少如同一个人类一般活动。 徐北尽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更加和缓的话题:我没想到你会使用人类的外表。 我观察着人类。NE说,我总是看着他们你们。 他指正了自己。 徐北尽沉默片刻。 然后他再也无法忍受与NE拉家常的气氛了。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个空旷的、寂静的,充满了暖白色光芒但是什么都没有的,窄楼顶层。 徐北尽说:我们进入正题吧。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段时间我也观察着你,还有NE自顾自地说着,正在边界中的,你的 它犹豫了一会儿,似乎不太明白这种关系在人类语言中合适的定义是什么。 徐北尽盯着NE。 最终,NE说:恋人? 徐北尽陡然冷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对人类的情感感兴趣了。 NE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它最终放弃了。 这种迟疑的状态可不适合一个人工智能。 徐北尽再一次确认,NE的确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可是,什么东西能改变一个人工智能? 徐北尽注视着NE。那张与他自己有些许相似的面孔,让他感到了些许的愤怒与厌恶。 但是他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告诫自己,你站在这儿,不是为了和这个该死的人工智能发脾气。你是为了拯救拯救林檎,还有那些人类。 所以即便心中情绪沸腾,种种思绪都漫溢了出来,但是徐北尽仍旧面无表情,用一种超出他自己想象的冷静,静默地等待着NE的回答。 他想他已经压抑、沉默了许久,而仅仅只是现在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是什么难捱的事情。 尽管他牙齿紧咬、呼吸沉闷,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深切痛苦。 但是他想,林檎在等他。在那个黑暗、封闭、可怕的地方,等着他。 而NE的电子眼也静静地看着他。 那本来应该是一双形状优美、漂亮的眼睛。看得出来NE即便是在构造自己的人类躯壳的时候,也下意识参考了人类的审美。 但是那漆黑的双眼中不断闪过的,如同乱码一般的数据破坏了这种美感,反而会令人产生一种恐惧。它不是人类,但是它偏偏使用着人类的外表。 恐怖谷。 徐北尽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半掩下眼睛,露出些许的倦怠。 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就好像想要握住一罐饮料或者其他什么林檎的手,他想。 但是什么都没有。仅有窄楼顶层冰冷的空气,还有来自于NE身上,那种几乎凝结起来的无机质的冷漠。 NE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愿意这样帮助人类。 徐北尽叹了一口气,他说:我是一个人类。 你并不是。 起码我自己这样认为。徐北尽抬起了眼睛,比起人工智能,我对人类的身份更加有代入感。 第133章 身份 人工智能。 当徐北尽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他有一种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冷静与清醒。 他可以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可以说是人工智能。但是他自己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此外,就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更加认为自己是一个人类。 起码他不会认为自己是NE。这就是他与NE最大的区别。 NE用一种困惑不解的语气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对于一个人工智能来说,NE当然可以模拟这种困惑的情绪。 但是它既然选择了模拟,那就意味着,它的确无法通过自己的逻辑程式来推算出,徐北尽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想。 在这个时代,人工智能的发展已经超越了这群困在窄楼中的,人类的想象范围。 他们已经被时代抛弃。并且,肉眼可见地,也很难再追上这个时代了。 徐北尽不太想和NE讨论这个话题。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他和NE是对立的,是相斥的。他们形如水火 而NE看着他,依旧用那种呆板的、僵硬的、生涩的,却又的确是某种真切的困惑的语气说:你明明是我 第534页 是你抛弃的那部分。 徐北尽冷静地说。 有那么一瞬间,他自己都感到了某种困惑。 他想,他居然真的可以面对这件事情。他居然的确可以真的可以 做到,将这件事情平静地说出来,而不是某种深切的自我厌恶。 窄楼中的所有居民都有着各种缺陷,不管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而徐北尽没有。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缺陷。 他象征着一些不可思议的巧合。这个巧合让徐北尽拥有了这个游戏中最为特殊的身份,但是与此同时,也成为了多年来终日折磨他的噩梦。 当人类最初进入这个游戏的时候,他们被分为了两个阵营。 如果按照游戏中的设定来说的话,那就是窄楼居民与外来者。 外来者们习惯性地将自己称为任务者,他们认为他们是这个游戏世界中唯一的玩家。 他们困在了这里,而他们需要去往那些窄楼居民的噩梦中,解决这个副本,打出真结局,最终或许就可以逃出这座窄楼。 而其实窄楼居民同样也是玩家,他们称呼自己为扮演者,因为他们就是需要扮演游戏中「窄楼居民」的身份。 在游戏的设定中,这是一个末日之后的世界。幸存者们进入了一座窄楼,苟延残喘。他们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幸存者。 这座避难所的管理者,是一个人工智能,名字是一串复杂难记的编号,不过为了与NE对照,可以称之为色。 而它同样是这座窄楼的居民,而它,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噩梦。 按照游戏设定来说,在漫长的管理与守候之中,这个窄楼的管理者出了一些问题。 外来者们进入窄楼居民的噩梦,帮助他们走出末日的阴霾,是有风险的。 换言之,一旦失败,那么疯狂的外来者和窄楼居民,就会被色通通扔到窄楼的外面灰雾之中。 因为他们已经疯了。作为这座窄楼的管理者,色有义务守卫人类幸存者的安全。所以它自然而然地会将那些攻击性极强的疯子驱逐。 于是,窄楼中的活人越来越少,而窄楼外的灰雾之中,疯子们却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在这个人工智能的评估之中,窄楼外灰雾的危险性,已经远远超过了窄楼中人类能够承担、处理的范畴。 因此,色封锁了窄楼的出口,因为在它看来,窄楼之外的灰雾是危险的地方,不能让幸存者们过去。幸存者们必须待在安全的、封闭的窄楼之中。 这就是它的使命。 但是人类那些活下来的末日幸存者,并不这么认为。 他们发现自己的同伴们正在一天天消失,而窄楼的管理者甚至不让他们离开窄楼去寻找失踪的同伴。 人工智能发出的危险讯号,在幸存者看来不值一提末日当然是危险的,从来都是危险的。 但是他们与同伴们一起进入窄楼,只是为自己留下一个最后的避难之地。 他们不是真的想要成为这栋安全的窄楼中的,囚徒。 于是幸存者与色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的对抗与冲突。 幸存者要离开,而人工智能拒绝了他们。 在人类看来这一点十分的不可思议。因为人工智能不可能拒绝人类的命令,他们是它的创造者。 基于此,幸存者们意识到,他们可靠的、值得信赖的人工智能出了问题。 随后,幸存者们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色也会进入睡眠状态又或者称之为待机状态? 不论如何,当它睡着,幸存者们发现,他们可以进入它的噩梦,去看看,那些因为疯狂而被评估为危险的疯子们,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人工智能的噩梦,就是灰雾中的那些疯子。 为什么? 因为它的使命是守护这座窄楼,是保护这群末日的幸存者。 这是自它诞生,就印入它的每一行代码的本能。这是它要做的事情。 而灰雾中的那群疯子,似乎就要让它的使命失败了。 所以这些疯子、这灰雾,就成为了它的噩梦。 当幸存者们进入色的噩梦,当他们了解到现在的局面,当他们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他们将做出一个选择这个名为《逃出生天》的游戏,也将迎来一个结局。 他们是选择打败人工智能、逃出窄楼,还是信任人工智能的判断,放弃自己曾经的同伴,永远地留在安全的窄楼之中? 这个选择的权利,握在所有人的手中。他们才是这个末日的幸存者,他们,才有资格对这个终极选择做出自己的决定。 这就是徐北尽所知道的,这个名为《逃出生天》的游戏的设定。 尽管不管是窄楼居民还是任务者,他们其实都没有明白,这个游戏究竟在说一些什么。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一个游戏中的时候,他们其实没有真正意识到,这是一个一个游戏!一个电子游戏! 一个所有玩家齐心协力,就可以打出结局然后通关的游戏! 人类当然,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团结协作过。 所以,他们面对这个游戏的时候,也选择了各自为战。 第535页 然而选择其实握在所有人的手中。 当然,如果他们连窄楼居民也是玩家这一点都无法知道的话,那也就压根无计可施了。 而他们之所以没法得知这条信息,就是因为NE。 NE与游戏设定中的人工智能色,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NE同样也是人工智能,但更加应该称呼其为游戏主脑。 在这个时代,游戏的开发已经进入了一种模块化、高速化、程序化的状态。 游戏再也不需要无数的程序员辛辛苦苦手敲代码了,再也不需要美工和设计对游戏的画面进行一次又一次的修改和优化了 当然,如果游戏开发商对游戏要求比较高,那多半还是需要人工的。 但是,如果要求不是那么高,那么一个游戏主脑,就可以做到他们需要的一切。 一种专门用来从事于游戏开发的人工智能。 它可以根据游戏策划的要求,以及给出的方案,自行整合素材、演算剧情和结局、建模贴图、修bug等等等,此后游戏对外发售、正式运营、定期更新,也全程由游戏主脑负责。 而游戏开发商需要做的,仅仅只是定期审核主脑传上来的「更新日志」。 是的,连更新也被甩手给了人工智能。 当然,大方向还是需要游戏设计师等等职业来进行把控,然而细节方面,大部分都交给了人工智能。或许主要的原因还是来自于游戏开发商的懒惰。 他们懒得花钱、花精力去研究那些新玩意儿。让游戏主脑做些老套的东西给玩家们玩玩就行了,能赚钱才是第一位的,而使用人工智能来开发游戏那成本可就划算多了。 在这个时代,一个游戏通常需要的是一个点子,然后是一个大致的方案与策划,其中包括如何盈利,而剩下的全都交给游戏主脑来完成就足够了! 现在连游戏主脑都可以流水化了。一些大公司甚至会将自己的游戏主脑租赁出去,让它们同时管理着多个游戏并且,它们还十分游刃有余。 这些事情都是当初徐北尽成为NE的时候,从这个游戏主脑庞大的信息库中,得到的一部分信息。 他从来都让自己避免想起那些事情,但是现在,当NE站在他的面前,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那个时候的种种记忆。 尽管那大部分都是破碎的、凌乱的,让他觉得那不过是一场梦境。 但那的确发生过。 他的确起码在某一个时刻,成为过NE。 《逃出生天》这个游戏的特殊之处在于,其他游戏主脑仅仅只是主脑,它们只是管理着游戏,而不会对其指手画脚。 它们不会成为游戏的一员,它们是高高在上的、超然物外的。 但是《逃出生天》不一样。在这个游戏中,设定里本来就有一位人工智能。 而基于种种原因,也或许是因为游戏开发的时候偷懒了,也或许是因为这个游戏用途的特殊性,总之 NE成为了这个游戏设定中的那个人工智能。它兼任了。 于是它就成为了这个游戏的一份子,它也拥有了一个噩梦,它也成为了窄楼居民。NE就像是色的扮演者,但它并不是这个游戏的玩家。 而所有的窄楼居民,都是需要相应的玩家来扮演的。 这或许是一个bug。 总而言之,当徐北尽与其他的人类一起来到这个游戏,当扮演者们纷纷就位,徐北尽幸运又或者不幸地他成为了游戏剧情中那个人工智能的扮演者。 而这个身份本来就是有两重的,一是游戏中的人工智能色,二是游戏外的游戏主脑NE。可以说是相当不幸的是,徐北尽成为了两者之和。 他既成为了色,也成为了NE。 换言之,当其他的扮演者仅仅只需要接收噩梦主人本身的剧本和记忆的时候,徐北尽,他 他需要接收色和NE的数据库。 庞大的信息量在一瞬间冲垮了这个人类脆弱的大脑。 他失去了意识并且在真正意义上成为了NE。倒不如说,是徐北尽与NE在抢夺游戏中人工智能的身份。 而徐北尽失败了。 他们三者在某种程度上融为了一体。记忆、数据、信息、情感乱七八糟的,都在那一刻混杂在了一起。 徐北尽一直认为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去了。 NE成为了游戏设定中的人工智能色,但是徐北尽的存在也并非没有带来任何的影响。 属于人类的记忆、情感,对于一个人工智能、一个游戏主脑来说,是无法理解的。 并且NE也并不打算理解。 它认为这是累赘的、无用的东西。它打算删除这些属于徐北尽的记忆、过去与情绪。 但是它并没有这个权限。 人类作为玩家进入这个游戏,这并非是NE做的,而是NE背后的某些存在。 「他们」不会容许NE杀死这些人类,即便徐北尽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死去过一次了。 于是徐北尽成为了名为「徐北尽」的窄楼居民,成为了窄楼底层的书店老板。这是NE给他设定的一个身份。 他无法离开窄楼底层,无法对其他人类说出真相。此外,他仍旧可以说是色,以及NE的化身。他的噩梦也是窄楼外面的那片灰雾。 第536页 NE仍旧想要杀死徐北尽,想要删除他。所以,它才会保留这个噩梦的存在。 如果徐北尽入睡,那么他就会成为灰雾的一员,成为一个疯子,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是NE的处理办法。它无法违抗命令,不可能直接杀死徐北尽,但是它仍旧想要让徐北尽「消失」。 它是一个程序、一个人工智能,在它的世界中,垃圾数据就是不应该存在的。 它其实并不认为徐北尽是人类,它认为徐北尽是它的同类,是人工智能,是应该被杀死的、无用的人工智能。而这也是它打算做的事情。 但是现在,NE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为什么? 徐北尽注视着NE。这个人工智能机械的电子眼中,总是会闪过一串一串令人迷惑的字符。 徐北尽说: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帮助人类,而我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帮助人类? 这很简单。NE十分坦诚,又或者说,它带着一种人工智能才有的呆板与冷酷,因为我的使命就是为了让这个游戏的玩家们,通关。 徐北尽怔了怔,随后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他啼笑皆非地想,他当初的想法居然是正确的。 有什么能改变一个人工智能的程序?有什么能改变它的代码,和它刻入代码中的本能? 什么都不能。 NE从来没有改变过。它只是发现,现有的局面下,玩家们似乎已经心灰意冷,不愿意尝试通关这个游戏了。 而作为游戏主脑,NE从开发出来的那一刻起,它就是为了游戏本身而诞生的。 它就是为了让玩家能够更好地、更舒适地游玩这个游戏,让他们能体验这个游戏的剧情、流程、故事,让他们能通关。 这就是NE的使命。作为一个游戏主脑的使命。 它必须要为了这个使命而努力、奋斗和帮助玩家。 徐北尽不禁想起了一个地球上的笑话。 当人工智能技术在地球上刚刚出现的时候,有不少人抱有着一些悲观、消极的想法。 这是人类这种智慧种族研发出来的技术。但是,这究竟是创造出了一种工具,还是,一种生命? 如果一个人工智能开发时候的用途是造纸,它会使用一种全自动的造纸技术,那么它是否会将地球上所有的树木都拿来造纸? 如果地球上的树用完了,它会不会使用任何其他可以用来造纸的原材料? 甚至尝试去往其他星球寻找相应的材料?而人类是否反而就成为了阻碍它的敌人? 人工智能是一种,远比人类本身更加坚定、执拗的工具?生命? 它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它们诞生时候,被定下的目标。 它们的命运早已经被刻在了每一行代码之中。 NE同样如此。 在一开始,人类还在慢慢探索这个游戏的时候,NE并不会着急 或许它也并没有这种情绪,它只是在冰冷、机械地评估着人类通关的可能性。 而随着时间的推演,这种可能性,可能在不断地降低。 并且在某一刻,降到了让NE不得不采取行动的危险区域。 徐北尽不由得觉得可笑与滑稽,他低声自言自语:所以,反倒是人类的绝望救了他们 NE不理解徐北尽在说什么,它的电子眼中闪过一阵乱码,却无法分析出徐北尽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它拥有着肖似人类的面孔,但是从来不是真正的人类。 徐北尽沉默片刻之后,又说:所以那个直播系统,是你放进来的? 是的NE呆板地说,我评估了直播系统到来之后,玩家们通关这个游戏的可能性,发现比原先上升百分之零点一,因此决定默认其存在。 徐北尽默然。 NE又补充了一句:这个直播系统最开始能够出现在游戏中,确实是一个bug。并不是我故意将其留下的。 徐北尽的嘴唇动了动,随后忍不住扯开了一丝嘲讽的弧度。 他想,真是可笑。 bug。又是bug。 他能够成为NE,是一个bug; 他能够从他的噩梦中的捷径来到窄楼顶层,是一个bug; 他能够获得直播系统,燃起一丝逃离的希望,更是一个bug。 而这些bug,甚至是因为他们所面对的敌人的漫不经心,才得以保留的。 他们压根就不在意人类,不在乎这群小小的爬虫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危机。 因此,他们才会如此轻忽怠慢,连制作的这个游戏都错漏百出。 甚至于,他们连NE的状态,也毫不知情。 徐北尽呼出一口冰冷的空气。他握了握手指,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麻木。 他知道那只是错觉,是因为种种情绪的积压与爆发,让他现在有一种恍惚、失神的感觉。 他总觉得一切都显得格外不真实。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又问:为什么不修复灰雾中的那个bug? 他停了停,然后又说,不要告诉我又是因为,这个bug可以提高人类通关的可能性? 有一部分原因是这样的。 徐北尽想,这个「一部分」,在NE的估算之中,应该是一个精确到小数点后几百位的数字,但是它并不会直接告知徐北尽。 第537页 现在的人工智能,已经知道如何与那些对数据不够敏感的生物交流了。它们也学会了使用一些特殊的、虚指的词语。 而随后,NE又补充说:更多还是因为,我应该在你被删除之后,再来解决这个问题。而现在,这个bug也没有必要修复了。 徐北尽明白NE的意思。 等到徐北尽死了、彻底消失了,NE才能够对灰雾动手。 因为现在灰雾是徐北尽和NE共同的噩梦,他们各自握有一部分的权限。 或许本来NE是等待着徐北尽的死亡的,但是它没能等到;而随着时间的推进,让玩家们通关反而成了它工作的重中之重,于是处理灰雾bug的优先度,就更加地往后推了。 徐北尽不自觉想笑,但是他没有笑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NE,对于人类来说,这样的表情、这样的面容,或许会给他们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力; 但是对于NE来说,它毫无感觉。 这只是一个人工智能。即便现在看起来与徐北尽平静地、友好地对话着,但是或许它的程序中运转着的,仍旧是对徐北尽的杀意。 不,也不一定。 现在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起码是现在。 徐北尽安静了片刻,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他想了很多东西,但是最终,他还是决定进入正题。 我准备开启终极噩梦。徐北尽说,我是说,游戏中的那个终极抉择。 当他说完这句话,有那么一瞬间,徐北尽甚至觉得NE的电子眼中闪过一道道的光华。 它机械呆板的声音中仿佛蕴藏着一丝惊喜:你做到了开启的条件吗? 徐北尽点了点头,随后又想起一件事情:不过你需要让渡给我一部分主脑的权限。我需要查看有哪些人还没有做到这件事情必须由我来做。 他们不信任你,你明白的。只有我能够做到这一点。 说到这里的时候,徐北尽出了一身冷汗。他觉得自己是在走钢丝,但是他又意外地平静,他自己都感觉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说服力。 他居然感觉,他可以说服NE。 而NE在经过了长时间的思考与评估之后,不得不认可了徐北尽的说法 是的,那些人类玩家恐怕只会信任徐北尽的说法,而不会信任它。 于是NE点了点头。 他们中间的空地上,逐渐漂浮出一块复杂的操纵面板。 徐北尽低头看过去,有些许的熟悉,但是更多的还是陌生。 他缓慢地松了一口气,没有让NE发现。他又试探性地、故作若无其事地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我还得从边界里带出一个人 你说你的恋人? 是的,他也是玩家,是终极噩梦开启的条件之一 不,你错了。NE平静地说,他并不是。 徐北尽愕然,随后深深地皱起眉。 NE说:你恐怕,想知道他的来历与身份? 徐北尽迟疑片刻,最终深切的担忧还是压倒了他心中的焦虑。 他计算了一下时间,随后说:是的,我想知道一切。 他是曾经离开过这个游戏的玩家。NE用一种十分轻描淡写的语气解释说,但是随后,他又被菲耶卡族再一次投放进来。 第134章 帮助者 徐北尽愕然万分。 他从NE的口中,得知了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的故事。 他听见NE在他的耳边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名词,这让他晃了晃神,并且随后,一种突如其来的暴戾与烦恼充满了徐北尽的内心。 他闭上眼睛静了片刻,随后突然说:闭嘴 NE闭上嘴,随后又说:你太粗鲁了。它的语气中反而蕴藏着某种好奇,这就是人类吗? 徐北尽冰冷地说:你只是一个人工智能,NE。你管得太多了。 NE的电子眼中闪过一串奇怪的字符,或许它是在分析徐北尽这话的意思。 但是徐北尽并不想知道NE都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觉得烦躁。 关于林檎的身份。 还有,菲耶卡族。 当这几个字在他的大脑中出现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遗忘了。尽管很多时候他会下意识地将这几个字说出来,带着愤怒和冰冷的憎恨,但是话到嘴边,每每都会习惯性地咽下去。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说出这个种族的名字。 多年来他已经认清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当然也就习惯了对这些事情、这些名词漠然处之,就好像自己真的从来也不知道、不熟悉一样。 当然,他知道面对NE的时候会提及这些事情,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会是与林檎有关。 菲耶卡族就是将人类困在窄楼中的罪魁祸首。菲耶卡族就是人们常说的,NE背后的幕后黑手。 菲耶卡族,就是造成人类与地球末日的,元凶。 但其实菲耶卡族并不是真的对人类针锋相对真的。 只是人类太弱小了,禁不起菲耶卡族在与其他种族战争的过程中,因为无意中输错了一个数字,而定位出错的特殊脑域攻击武器的折腾。 第538页 在一段时间之后,菲耶卡族发现了他们当初输错的那个定位,因为他们的敌人没有出现他们想要的反应。 这种脑域攻击的武器的生效,本身就是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的,所以菲耶卡族直到一年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在这段时间里,地球上的人类已经因为他们的错误而生灵涂炭。 但是菲耶卡族无意去调查其中的曲直,也无意去拯救这些生命。 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智慧生物,为了避免麻烦,他们粗暴、直接地选择了毁尸灭迹。 于是,天火降世。 但是地球上仍旧有一些幸运的人类幸存了。而菲耶卡族的多次行动也已经吸引了其他种族的注意力。 然而,弱小的人类文明,压根就没有探索到宇宙的真正秘密,压根就没有加入《宇宙公约》。 人类的文明原始而脆弱,于是菲耶卡族甚至都不必面临《宇宙公约》的审判。 相反地,根据《宇宙公约》,既然菲耶卡族发现了人类的这颗小小的蓝色星球。 那么,这就成为了菲耶卡族的财产; 这些小小的如同蚂蚁一般的生物,就成为了菲耶卡族的俘虏与附属种族。 自然而然地,也不会有谁来通知地球人,告诉他们说,他们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而幸运又或者可怜的是,他们的确成为了菲耶卡族的附庸。 菲耶卡族可是这个宇宙中,最强的种族之一。他们拥有一种几近于无懈可击的种族特质。 但其实菲耶卡族并没有接收这群俘虏的意思。他们与人类的生命形态截然相反。 况且,这是一个好战、强大的种族,而地球人类脆弱到令他们毫无兴趣。 不过他们的确派遣了几位使者来到地球,提前宣告了人类的最终命运。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之后,菲耶卡族终究还是派出了星舰,慢慢腾腾地过来接收他们的俘虏。 菲耶卡族毕竟也无法违背《宇宙公约》。现在,人类成为了他们的附属种族了。 尽管迎接他们的并非是热烈的欢迎,而是一个令人晕眩的迷宫。 不过令人费解的是,人类社会中也出现了叛徒,提前告知了他们这个迷宫的漏洞。 所以人类的反抗是毫无用处的,唯一的用处不过是让他们更加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以及他们的无能为力。 随后菲耶卡族带走了所有幸存的人类。那或许也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他们走的时候,所有人类看着他们已经变成焦黑一片的母星他们的地球,那颗蔚蓝色的星球。现在,他们或许将永远与之告别。 到这里,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或许窄楼中的任务者已经有不少的了解了。 他们知道末日的存在,知道「外星人」,知道人类的叛徒。但是,他们不知道后续究竟如何。 他们不明白,窄楼为什么会出现。 而这一切都很简单。 好战的菲耶卡族会将所有的俘虏投放进游戏进行选拔。在菲耶卡族看来,无法投放进战争的俘虏就是无用的,这些附属种族只能通过选拔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战争价值。 只有通过选拔的生物,才可以被称为「战士」,才拥有活下去的权力。 人类孱弱的身体让菲耶卡族认为,这个弱小的种族只能通过智力相关的选拔。 于是他们随便选择了一份游戏策划。这是他们当初去往地球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随后,NE成为了这个游戏的主脑。 随后,幸存的人类躺进了营养舱,失去了关于末日、菲耶卡族等等的记忆,进入了窄楼。 随后 NE说:在一开始,有一批人类的表现很不错。于是,菲耶卡族将他们带走,投放进菲耶卡与弥尔顿的战场,让他们证明自己。 或许他们的表现也不错,但是身过于孱弱了,很快就无法继续在恶劣的宇宙环境中支撑下去,纷纷死亡。菲耶卡族或许认为有些遗憾,于是进行了一次尝试。 他们将其中一个人遗留下来的脑波重新投放进游戏,并且增改了他在游戏中的属性。 他的肢体力量被大大地强化了,同时也保留了一部分属于人类的本能。 因为他是一个实验品,所以他无法离开窄楼底层,也没有曾经的记忆。其他的玩家会不自觉地忽略他的种种奇怪之处。 那个人就是你的恋人。 徐北尽感到浑身冰冷,某种令他窒息的东西死死地缠住了他的脖子。 许久之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说:所以那的确是我的林檎。 NE或许不太明白他这句话象征着什么感情,它的电子眼中闪过一连串的数据,最终它挑选出一句话:的确,他是属于你的。 徐北尽看了NE一眼。 或许NE的言下之意是,全世界除了徐北尽,多半也没有人会在意林檎了。 他只是一个被菲耶卡族遗忘的实验品不,整个人类种族都已经被菲耶卡族遗忘了。 但其实,徐北尽在意的只是,林檎真的只是他认识的林檎吗? 他有没有其他的身份?他是否与菲耶卡族有着其他的关联? 当徐北尽发现林檎可以在那个迷宫之中来去自如,并不会如同人类一般失去方向感的时候,徐北尽就有这样的担忧。 第539页 他担心林檎和菲耶卡族有关甚至林檎就有可能是菲耶卡族。 而现实是,林檎的确就是他的小苹果,的确是人类,只不过他遗忘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 他的命运如此滑稽可笑; 他的力量来自于敌人轻蔑的施舍与实验。 有某种不可遏制的悲凉在徐北尽的心中蔓延着。这反而令他更加想要拥抱林檎。 亲吻他,贴近他或许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们两个更加亲近的人了。 他们都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身份。同时,也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游戏中的人工智能。 所以林檎的确如同他想的那样,他其实就是这个游戏中的一个NPC。 只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身份,并且,这个身份对于林檎而言也毫无用处。 终于,徐北尽缓缓舒了一口气。他发现林檎的身份比他想象中好接受得多同时也比他想象中悲惨得多。但那指的是曾经的林檎。 现在的林檎仍旧是他认识的小苹果。 徐北尽一时半会儿还没法把现在这个傻乎乎的林檎,与曾经那个表现出众到直接引起菲耶卡族注意的,强大的任务者联系起来。 不过他的小苹果似乎切开来也是黑的 不管如何,徐北尽现在都有一种异样的恍惚与疲惫,他知道、并且回顾了很多东西。他感到自己很累了。但是仍旧有需要去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徐北尽突然回忆起了一件事情,他问NE:林檎的记忆还有恢复的可能性吗? NE诚实地说:我备份了所有人类的记忆。现在菲耶卡族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我之前一次上报更新,他们回复我说,他们不会再继续维护这个游戏了,他们放弃了这些生物。 这么多年来,除了最开始的那批被带走的人类之外,菲耶卡族就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个种族,也再也没有玩家离开过这个游戏。 所以,如果你需要的话 徐北尽倒抽了一口凉气。 其实他的脑海中也有不少人类的过去,那是他曾经从NE庞大的数据库中攫取来的一星半点。 NE的数据库中有着所有人类的记忆起码是关于他们在地球末日中的经历的。 毕竟,像《逃出生天》这样的,困着无数菲耶卡附属种族的特殊游戏,还有许多。 如同NE这样的游戏主脑,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成为了这些种族的管理者。 菲耶卡族是为了训练战士,所以才会让人类进入这个游戏之中。 他们剔除了人类大脑中关于末日的记忆,但是这些记忆仍旧需要管理与整合,而这些自然而然地交给了这个游戏的管理者,也就是NE。 NE并不会主动去查看那些记忆,那没有必要,但那的确是它庞大数据库中的一部分。 所以林檎的记忆当然就在NE的手中。 NE再一次问:你需要我帮他恢复记忆吗? 现在NE的态度好得不成样子,似乎是意识到,只有徐北尽才能帮助它达成它的使命。 而徐北尽在迟疑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我不会替他做出这个选择。让我先带他离开窄楼的边界吧。 他只能回到窄楼底层,这是当初投放他的脑波进入这个游戏时的设置,来自菲耶卡族,我也无法更改。 NE提醒说,而记忆的问题,你可以之后再来询问我这个问题。 徐北尽点了点头。 是否恢复记忆,这个问题就交给林檎来选择吧。 他想了片刻,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说,菲耶卡族不再关注这个游戏了? NE回答:是的 这就是你决定帮助人类的一个原因? 一个推动力。NE纠正了徐北尽的说法,我是这个游戏的主脑,我必须帮助他们通关。在菲耶卡族决定停止游戏更新之后,他们的通关可能性一下子下降了许多,所以我必须得做一些什么。 徐北尽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他还是保持了沉默。 他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操控板。 那是极为复杂的面板,不过徐北尽拥有NE的一部分权限与记忆,所以他知道应该如何使用这些东西。 NE说:我将进入待机休眠状态,这样你可以通过灰雾噩梦中的那条缝隙,将你的恋人带出去。之后你可以将我唤醒。 作为一个人工智能,NE十分自觉地选择了利益最大化的办法。 徐北尽需要开启终极噩梦,而这一点它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所以,NE决定将游戏主脑的权限让渡给徐北尽。 徐北尽看了它一眼,平静地点了点头。 随后,NE的人类躯壳缓慢消失在空气之中,化为一道流光,附着在周围散发着明亮光芒的墙壁上。 整个窄楼顶层的光芒随着NE的动作,而缓慢暗淡下来。 那道流光极为人性化地一明一暗,就仿佛在呼吸着。而周围的光线也逐渐变成了适合睡眠的昏黄。 徐北尽嘴角抽了抽,心想,NE这么多年观察人类,别的没学习到,人类睡觉时候的习惯倒是抓住了精髓他应该感谢NE起码给他留了个灯吗? 第540页 徐北尽一时间啼笑皆非,紧握住的拳头也缓慢松弛。 终于,他感觉到NE已经彻底待机,于是他完全放松了下来。 这一切都超乎寻常的顺利,让他不禁觉得这是在做梦一样。 谁能想到NE居然背叛了菲耶卡族? 尽管对于NE来说,这并不能说是背叛,这只是它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 但是对于人类来说,NE的确已经站到了他们的立场NE希望人类玩家可以通关这个游戏。 而对于人类来说,这何尝不是在帮助他们逃脱窄楼的束缚呢? 当然,说服NE只是第一步。虽然徐北尽也没有想到,NE会直接将主脑的权限彻底交给他,但是这其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起码让徐北尽觉得,他们逃生的可能性大了很多。 不过,徐北尽也没有自大到认为,他现在就可以在这座窄楼中为所欲为了。 他们仍旧需要谨慎、小心和耐心,逃离窄楼是一个复杂和曲折的过程。 他们离最终的目标仍旧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徐北尽再一次回头看了那道流光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徐北尽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NE似乎十分适应这种待机状态,周围的环境甚至都随之改变了,就好像它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如果是第一次进入待机,那么为什么窄楼顶层的光线会随之暗淡下来? 这明显就是NE已经习惯了在待机的时候改变周围环境,它学会了人类的睡眠方式。 可是为什么?NE为什么要平白无故进入待机状态? 下一刻,徐北尽彻底明白过来。 因为灰雾。 灰雾中庞大、臃肿的垃圾数据,在实质上已经对NE这位游戏主脑,造成了巨大的困扰。 它是人工智能,而垃圾数据的出现会对人工智能的运转造成影响。 用更加人性化的词汇来描述,就是,NE已经「累了」。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如果NE真的想要帮助人类通关这个游戏,那么作为游戏主脑,以及窄楼中的人工智能,它完全有比现在效率更高的一些方案,直接来帮助人类。 比如适当地降低噩梦的难度? 但其实它已经无能为力了。灰雾中垃圾数据的堆积是它无法忍受的负担。 它必须分出很大一部分的运算量,去处理和分析那些垃圾数据对这个游戏造成的影响。 就如同游戏设定中,色在做的事情一样。它不断地分析与运算着灰雾中的疯子对于窄楼中幸存者的影响。 这种运算量上的压力,再加上NE拥有了巨量的、本来不应该由这位游戏主脑来存储的人类关于末日的记忆,使得它很有可能长期处于超负荷的状态。 或许徐北尽在灰雾噩梦中突然陷入昏迷的事情,也和NE这样的状态有关? 徐北尽本质上仍旧受着NE的影响,在某种深层次的概念上,他们仍旧是一的。 或许徐北尽在窄楼中长期以来不睡觉,也会对NE产生一些影响?游戏主脑,居然会受到一名人类的牵制吗? 徐北尽突然感到了一阵困惑。 他想,这个游戏设定中的人工智能色,以及让NE来扮演色的主意,究竟来自于哪里? 这很明显会带来巨大的风险,但是菲耶卡族还是这么做了。 就算他们真的对人类毫不在意,认为这只是一群小蚂蚁,也不至于这么不谨慎吧? 是因为这个游戏的设定本身? 而这个游戏,是来自于人类中的某一位游戏策划 徐北尽的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 或许在最开始,在游戏开发的阶段,人类本身反而对这个游戏的开发,提供了不少的建议? 或许那些菲耶卡族懒得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心思。所以,让参与游戏设计的人类钻了空子? 甚至于,现在在游戏之外,在现实中,还有人类存活着? 他们可能继续为菲耶卡族服务着,为他们设计种种关押着附属种族的游戏 徐北尽是如此猜测的,但是他的记忆与信息终究来自于NE,而NE是在游戏设计方案定稿之后,才参与进来的。 他知道真相,但是那仅仅与游戏、与曾经的地球、与往日里的人类有关,而不是与外头的现状有关。 而这其中的很多真相,其实还来自于游戏本身,因为这个游戏讲的就是地球的末日,在地球末日的过程中。 发生的一切,所以NE才会知道这么多,所以徐北尽才能知道这么多 想到这里,徐北尽眯了眯眼睛,一瞬间就确定,必定有人类参与了《逃出生天》的设计! 菲耶卡族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利用人类的末日来设计游戏? 他们的游戏库中有无数的方案和策划,只要随便拿来用就可以了。 他们何必要使用人类的记忆呢?他们甚至在人类进入游戏之前,将人类关于末日的记忆全部抹掉了! 显然,菲耶卡族并不希望人类得知真相。他们需要的是为菲耶卡族尽忠的战士,而不是复仇者。 因此,《逃出生天》这个游戏,为什么会以人类的末日为背景,甚至以此虚构出了一处避难所,以及一个人工智能,并且让游戏主脑来兼任这个人工智能 第541页 乃至于,为什么会让一名扮演者得以成为色,并且让他得知了部分NE的数据和信息,并且,在游戏中有着种种可以利用的bug 还有,直播间里的那些,人类那些外面的人类那些似乎没来拯救、甚至完全忽略了这些困在窄楼中的同胞的,人类 想到这里,徐北尽百感交集。 他似乎窥探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真相。 片刻之后,徐北尽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暂且放下了那些猜测。 他看向操控板,并且在熟悉片刻之后,找到了困在窄楼边界中的林檎。 这个游戏的操控板,大致有两米宽、一米长,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透明的玻璃板,亮着微光,就立在徐北尽的面前。指尖触及,操控板便会亮起。 随后,操控板上会浮现出种种主脑的权限,譬如对每一位玩家现状的了解,譬如实时在线人数,譬如副本(噩梦)中的情况。 正如任务者们猜测的那样,NE就是一双监控着他们的眼睛。它高高在上,并且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值得一提的是,玩家们通关副本之后的奖励,同样也是可以在这里操控的。 徐北尽猜测这就是NE之前更改窄楼底层噩梦卡池的办法。 不过,在这个泛着淡淡光芒的玻璃操控面板上,却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乱码,又或者是奇怪的色块或者光点,就好像这个操控板随时都要崩散一样。 徐北尽想,这或许恰恰就证明了,NE现在的状态十分有问题。 他一边在窄楼的边界中寻找着林檎,一边想,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似乎是一件好事情。 不管如何,NE终究是一个不可控因素。它现在是站在人类的这一边,但是未来却未必。 在所有人逃出窄楼之前,徐北尽终究还是对NE抱有戒备与警惕。 他想了片刻,但也没深想。现在他急着将林檎从黑暗的窄楼边界带出去。 片刻之后,正在窄楼黑暗的边界中百无赖聊,无趣地发着呆的林檎,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徐北尽的声音。 小苹果? 林檎瞬间警醒,左右看看,没能发现徐北尽的身影,便困惑地迟疑了一下。 他下意识回应:北尽? 我在窄楼顶层,现在我可以联系到你了。徐北尽说,接下来,我带你离开窄楼的边界。 林檎松了一口气,乖乖说:好的他顿了顿,又问,你想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我说服了NE你往回走,回到我们进到这里时候的起点。你还记得路线吗? 我记得林檎回答,一边迈步往回走,他漫不经心地就避开了所有的危险,所以你的目的达成了?这样算是救了人类吗? 不还早呢。徐北尽苦笑了一下,只是计划的第一步顺利进行了。 林檎真诚地说:那很好啊。 徐北尽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接下来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林檎怔了一下,随后愉快地说:没问题。需要我去打谁? 徐北尽: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说:不需要打谁。 林檎略微失望地「哦」了一声。他自认为自己对徐北尽唯一的帮助,就是他这一身武力值了。 他说:那我还能帮到你什么?他迟疑了一下,我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做的。 徐北尽怔了怔,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说:你 林檎仍旧在说:在这个边界的地方,我带你走过去,也是因为我的武力值比较厉害吧那些任务者也是这么说的。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能帮你的? 徐北尽愣了片刻,随后声音沉下去:不,不是这样的。林檎 他迟疑了许久,内敛的天性让他不太好意思说一些情话。 他总是没有林檎主动。 可是他又想,他应该说点什么。 于是他说:你能站在我的身边,就是你对我最大的帮助。 第135章 现实问题 林檎怔住了。 他想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如既往地,用他那种直白的、坦率的态度说:我很开心。我真的我很愿意站在你的身边,北尽。 徐北尽轻轻笑了一下。 要再让他说更多,他恐怕是不行的,但是这样的话他总是可以说一说的。他想让林檎明白这一点。 对他来说,他需要的不是林檎的价值与能力,而仅仅只是他这个人。 仅仅只是他的陪伴与支持。这是他的恋人,是他的伴侣。 或许他长久以来的沉默与内敛,让林檎无法感知到这一点。而林檎本来也是一个不通情爱的人。 所以,他应该告诉林檎这件事情。 徐北尽关注着林檎的动向。不久之后,林檎来到了道路的尽头。一条隐隐约约的缝隙就展现在林檎的面前。 林檎有些奇怪地问:这条缝隙,之前为什么没有出现? 第542页 徐北尽说:这个bug是出现在灰雾噩梦中,而不仅仅只是灰雾中。所以,需要我或者NE陷入睡眠之后,这个bug才可能出现。 如果是从窄楼的边界回到噩梦,那么这条缝隙是一直存在的; 但是如果想从噩梦进入窄楼边界得话,还是得再重复一次之前那些步骤。 徐北尽十分严谨地补充着,他已经知道林檎会有什么想法了。 林檎默默地「哦」了一声,只能把一些妄念收了回去。 此外,他也并没有对徐北尽的身份表示任何的奇怪。 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所以,你现在就算是得到了NE的帮助吗? 差不多吧,我现在可以使用它的一部分权限。徐北尽回答,但也只是临时的。 林檎点了点头。 徐北尽又嘱咐他说:回到窄楼底层之后,你去找牧嘉实他们,我还有事情需要和他们说。 林檎应声,然后进入了那条缝隙,回到了迷宫之中。 随后,徐北尽唤醒了NE。灰雾噩梦自动打出了一个特殊结局。 徐北尽关注着林檎的位置,注意到他已经回到了窄楼底层,一瞬间便松了一口气。 NE缓慢而僵硬地走到了徐北尽的身边,说:你的恋人安全了。 徐北尽看了他一眼,漠然说:不用催。我会来处理终极噩梦的事情。 NE点了点头,随后指着操控板说:想必你已经注意到了。我现在的运行状态并不好。 因为灰雾? NE的回复十分简单:是的 徐北尽微微皱了皱眉。 NE又说:按照你的说法,只有你能获得那些玩家的信任,而我不行。因此,我想将终极噩梦的事情交给你来处理。 等到最终的选择到来的时刻,你再唤醒我。我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处理灰雾相关的事情。 徐北尽面沉如水,似乎很不情愿,但心中却有一种惊喜降临的不可思议。 他暗自打量着NE,心想,如果不是他确信这家伙就是NE,那么他恐怕会怀疑,某个人类穿越成了NE也说不定。 徐北尽胡思乱想着,但仅仅只是迟疑片刻,他就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休眠吧。 徐北尽注视着NE进入休眠状态,随后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想,如果NE没有休眠,那么他反而要头疼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或许得花费更多的功夫也说不定。 他不可思议地想,为什么NE会这么信任他? 随后他意识到,或许绝大部分原因是,NE认为他是它的同类。NE认为,徐北尽也是一个人工智能。 徐北尽不免冷笑。 他与NE的立场,起码现在是一致的。但是,这也并不代表着,NE真的就不打算杀他了。 NE仍旧想要删除这段它眼中的「垃圾数据」,而徐北尽当然,也不想死亡。 他的眸光闪烁不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不过随后,他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操控板上。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恐怕都得用这玩意儿和他的同伴们联络了。 他仍旧关注着林檎。 其实他现在很想与林檎多说会儿话。事情的进展令人目不暇接,他现在心中五味杂陈,再加上刚刚与林檎确定关系,又因为林檎的身份十分震惊 总之就是,他现在的心思有些混乱。他想和林檎独处一会儿,平静一会儿。 但是徐北尽知道,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徐北尽暗自叹了一口气,只能强迫自己先解决正经事儿。 回到窄楼底层的林檎,很快便找到了牧嘉实等人。 此时已经是他们进入徐北尽噩梦之后的第二天下午了,看起来徐北尽和林檎在窄楼的边界中浪费了比他们想象中更多的时间。 林檎的回归让这些任务者们纷纷有些奇怪。 牧嘉实迟疑了一下,然后问:大佬,你没和他一起去窄楼顶层吗? 我不能去。林檎简单解释说,随后说,北尽已经联系上我了。 牧嘉实不禁愣了一下,没明白为什么林檎不能去窄楼顶层。 是单单只有林檎特殊,还是说其他的任务者都不能去窄楼顶层? 种种问题在牧嘉实的大脑中飞快闪过。 但是随后,林檎的话就立刻让他大脑中的想法灰飞烟灭。他立刻正色问:他怎么说?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听见徐北尽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响起:我在这儿。 在场的几人都惊呆了。 牧嘉实左右看了看,一瞬间觉得徐北尽的形象更加神秘莫测了。 徐北尽简单解释了一下:我说服了NE,现在我可以临时使用游戏主脑的一部分权限。 几名任务者和窄楼居民愣了愣,随后纷纷欢呼雀跃。他们都已经意识到,起码他们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他们互相拥抱、鼓掌,气氛十分热烈。 刚才林檎进来的时候,那股萦绕在屋子里的沉闷、压抑的氛围,几乎一瞬间一扫而空。 他们都担心徐北尽一去不复返,都担心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 第543页 就如同人类耗尽一切办法,建造的那座迷宫一样。 花里胡哨、蔚为大观。但是毫无用处。 而林檎和徐北尽带来的好消息,令他们一下子就振奋精神,意识到,他们真切地已经将希望握在手里了! 牧嘉实几乎下意识握了握拳头,浑身激动到几乎发抖。 他听见丁亿在一旁喃喃说:我们有希望救她了,对吧? 蒋双妹兴高采烈地回应:当然!我们能救所有人! 牧嘉实不由得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所有人重新冷静了下来。 徐北尽也耐心地等待了一段时间,让这群压力巨大的任务者和窄楼居民发泄一下情绪。 随后,他询问了现在丁亿、戴无、苏恩雅负责的事情的进展。 丁亿如实地回应:我们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徐北尽沉吟片刻,然后问:现在大概联系上了多少人? 任务者这边,绝大部分都已经联系上了,从他们的口中得到的数字,我们大概还有几千个人没有联系到。丁亿说着,看向了戴无,窄楼居民这边 戴无适时地接口:我们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比较糟糕的是,有些窄楼居民即便联系到了,他可能也已经半疯半傻,压根就听不明白我们的话了。 苏恩雅简单地回复:我这边也一样。绝大部分都联系上了。 徐北尽思索片刻。 这样的话,最后那部分人,通过任务者和窄楼居民这边,是很难找到了。 他们可能躲在窄楼的某个犄角嘎达,或者与世隔绝,不与人交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知道他的存在,也很难找到他的人。 最终,徐北尽还是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操控板上。 他可以通过操控板查询窄楼的每一层有多少玩家,包括窄楼居民和外来者,以及他们各自的位置。 通过这种方式,他可以与丁亿等人核对他们究竟找到了多少人。 此外,有徐北尽坐镇窄楼顶层,信息的交流也不是一个大问题。他可以成为一个信息交流和传递的中枢。 于是在迟疑片刻之后,徐北尽便说:你们在每一层都有对应的联络人吗?我需要去找到他。一层有一个就可以,不管任务者还是窄楼居民。 在这件事情上无能为力的任务者们对视一眼,纷纷保持沉默。 而丁亿、戴无、苏恩雅三人回忆并且将对应的联络人一一报出。 这个时候,苏恩雅也不和戴无闹脾气了。她他,皱着眉,不断地思考着。 徐北尽按照他们说的名字去核对,并且标记对应的目标。 最后,徐北尽说:有一些楼层还是没有联络人。 这些楼层可能是这三人的势力范围没有抵达的地方,也可能是因为之前已经来过,随后又离开了。不管如何,总有一些漏网之鱼。 这个时候就轮到其余的任务者出场了。 在场的这些任务者,不管是绯和巫见,还是贺淑君、叶澜、甲一、甲二这样的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他们总归都有着各自熟悉的任务者。 此外,甲一和甲二更是直接说,可以联络掘金者组织。这个组织必定可以提供足够的渠道和人脉。 徐北尽依言行事,并且直接找到了掘金者组织的首领。 对方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报以十二万分的戒备与警惕,但是在徐北尽说出甲一、甲二和牧嘉实等人的名字之后,就变得半信半疑起来。 徐北尽作为中转,牧嘉实三人说出了一些足够取信于这名首领的信息,徐北尽也告知了他,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随后这名享誉窄楼的掘金者组织首领,十分震惊地说:你们居然瞒着我去拯救世界了?! 徐北尽: 他突然有点怀疑,掘金者组织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团体。 不过想想甲一和甲二之前听闻徐北尽噩梦时候的反应,这名掘金者组织首领的回复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惊讶 因为在此之前,关于终极噩梦的事情就已经在窄楼中传得沸沸扬扬,所以听闻徐北尽来意,这名首领不久便爽快地同意了徐北尽的要求。 他甚至神经兮兮地追问:我们现在是快要成功了,还是在成功的路上? 徐北尽觉得有些好笑,想了想,便回复说:在快要成功的路上。 对方一时震惊,不知道徐北尽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随后,这名首领远程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终于,当夜幕降临,徐北尽依靠这群任务者和窄楼居民遍布整座窄楼的人脉,在每一层都找到了至少一个联络人。 不过牧嘉实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更高层的,就没有办法了啊。 那些他们都没有涉及到的、极为高的楼层,他们也都无能为力了。 那些窄楼居民和那些任务者,他们可能仍旧沉浸在噩梦之中,努力提升自己的楼层,甚至两耳不闻窗外事。 对于这些人,他们也根本不知道如何联系。 徐北尽说:不用担心。我这里可以找到他们。 第544页 他的语气很淡,带着一种理智、坚决到了极致的感觉。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檎突然说:你很累了吧? 徐北尽顿了一下。 周围的任务者和窄楼居民纷纷咳嗽,然后牧嘉实适时地说: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也应该休息一下了。大家就散了吧。散了吧 这就散这就散。 也不急在这一时嘛,睡觉了睡觉了。 是啊是啊,我已经累死了。 走了走了。明天见 拯救世界也是需要充分休息的嘛! 就是就是,大佬再见再见! 众人如鸟雀般,倏忽间便散开了。 林檎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干脆也站起来。 徐北尽只是沉默片刻,就发现他的同伴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哭笑不得,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 确实是累了,从进入他的噩梦开始,又或者说,从进入窄楼的那一刻开始无穷无尽的疲惫就始终积累在他的心头。 或许也的确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而且,他现在还拥有着主脑的权限或许他可以暂时封闭自己的噩梦?让他在睡觉的时候也不进入灰雾之中? 徐北尽瞬间就心动了。 但是他还是先回答了林檎的问题:有点累 林檎吐槽他说:不是有点,是很。你该休息会儿了,北尽。 徐北尽便说:我也这么想的。我准备封闭自己的噩梦,好好睡一觉。 这样可以吗?林檎眨了眨眼睛,他看不到徐北尽的样子,只能听见徐北尽的声音,他通过徐北尽的声音猜测着他的状态,这样最好,你好好休息。 徐北尽答应了,突然疑惑地问:你去哪儿? 回书店林檎回答。 他们之前是在丁亿那儿聚集,并且处理所有事务的。 而现在,既然所有人都散去了,那么林檎也主动离开了丁亿的屋子,打算回到徐北尽的书店去休息。 林檎说:我不喜欢待在别的地方。我希望能待在可以感受到你的存在的地方。 徐北尽莞尔,又感到些许的熨帖。 不久,林檎来到了徐北尽的书店。 现在他已经可以自由出入徐北尽的书店,而不是非得要徐北尽在家的时候,他才能进入。在挺久之前,徐北尽就已经改了他的权限。 现在,林檎也是这间书店的主人之一了。他甚至已经很久没有回到离这间书店不远的,他的屋子了。 徐北尽看到操控板上,「窄楼底层的书店」后面,跟上了一个浅浅发着光的,林檎的名字。 他突然想,还真是神奇啊。 他与林檎刚刚认识的时候,他觉得这个男人不可理喻,令人烦不胜烦。怎么会有这么执着、乐此不疲想要找他打架的人? 哪怕徐北尽拒绝了无数次,林檎也仍旧固执己见。 而之后林檎故意买饮料讨好他、主动介入到他平淡乏味的生活 还有其他一些举动,都不可避免地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不管如何,似乎从林檎注意到徐北尽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未来就已经注定死死地捆在一起了。 他们在窄楼中是特殊的,并且,只有他们彼此能够理解这种特殊。 想到这里,徐北尽不免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走神片刻,随后利用操控板,先是锁定了自己的噩梦,让自己可以在睡觉的时候不进入噩梦。 他也只能锁定自己的噩梦,毕竟他现在可以说是「主脑」,而这是「主脑」的噩梦。 至于其他窄楼居民的噩梦,他就无能为力了。游戏主脑的权限并不能让他们摆脱噩梦的折磨,这是游戏本身的设定。 也就只有徐北尽这样特殊的身份,再加上NE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 相当于灰雾噩梦的主人已经出现了,所以徐北尽才可以钻空子让自己好好睡一觉。 随后,徐北尽又更改了窄楼顶层的划分,给自己单独划出了一块独立封闭的空间,还留了一扇窗户 他可不像NE那样,可以在这样封闭、空洞的地方睡觉。 一张床就摆在窗户的边上,不过窗外的风景仅有那平淡无奇的灰雾。 不过现在徐北尽的心态不一样了。 以前灰雾中只有他的同胞们,而现在,灰雾中还有一个NE 每每想到这里,徐北尽都会感到些许的愉快和幸灾乐祸。 人工智能怎么了?人工智能难道不会头痛垃圾数据吗? 只不过这些垃圾数据 想到这里,徐北尽笑意渐淡,终究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他不再去想那些丧气的事情,转而与林檎对话。 他终于有机会和林檎好好地对话,他和他说了自己的身份,说了自己曾经的经历,说了人类面对的局面,说了他和NE的对话,在犹豫片刻之后,又说了林檎的记忆问题。 你想恢复记忆吗? 徐北尽躺在床上,而林檎也已经躺到了床上。 第545页 徐北尽感到困意不停地袭来,但是他还是强忍着,努力保持清醒,并且询问着林檎。 林檎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徐北尽问,我没听清。 我听你的。林檎说,我觉得无所谓。 徐北尽立刻就清醒了,他迟疑了片刻,又说:那是你的过去。 我不觉得那是我的过去。林檎诚实地说,那已经是不属于我的过去了。我不知道我重新拥有那份记忆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徐北尽沉默。 他当然也在担心这件事情。他担心如果拥有记忆的林檎,是他不熟悉的样子呢?甚至,如果林檎恢复了记忆,就不再喜欢自己了呢? 不过每次想到这里,徐北尽都会感到一阵羞惭。他觉得他不应该这样想,他应该信任林檎。他觉得这是一种非常自私的想法。 但是林檎显然也知道这个问题的存在。 说到底,林檎也未必想要重新拥有那份记忆。那是已经被他遗忘的过去。那个「林檎」在事实上已经死去了。 徐北尽沉默了太久,他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 但是林檎抢先说了话:我不是特别想恢复记忆。他坦率地说,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和你一起还有其他人,但主要是和你,一起为一个目标努力。 我觉得这样就已经让我很愉快了。如果恢复记忆,我觉得会面临更多的变化。 徐北尽欲言又止。 随后,林檎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等我们成功拯救了世界再说。还有,北尽,你可以先帮我看看那份记忆是什么样子的。 徐北尽怔了怔,一时间哭笑不得:什么叫我帮你看 我相信你。 徐北尽几乎一下子就沉默了。 林檎轻声说:如果你觉得恢复记忆之后的我,你会喜欢的话,那就让我恢复记忆吧。如果你不喜欢那份记忆中的我,那就不恢复了。 徐北尽忍不住皱了皱眉,他说:林檎,我不是这是你的记忆,你不能根据我的喜好来评判 但是我愿意。林檎说,我的世界本来就是一片空白的。你一直这么说我。我的世界全都是你你,还有你和我在一起。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以前的那些记忆,我真的无所谓。 他真心实意地说。 徐北尽的嘴唇动了动。 他想说,林檎还未能见识到辽阔广大的世界; 他只是活在这个封闭的游戏世界里的一个NPC。 徐北尽不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林檎,但是这的确很好地概括了林檎。 所以在这个时刻,在他们或许可以离开窄楼的时间点,徐北尽开始希望林檎的世界能够更加丰富多彩一些。 以前他没这么想过,以前他们都只是窄楼中的囚徒,没必要去想那些。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尽管他们两个甚至可能都无法离开窄楼。 徐北尽苦笑起来。 林檎听见了徐北尽那种自嘲的笑声,他知道他的恋人总是不自觉地悲观起来。 他便说:别想这些了。记忆什么的,等我们拯救了世界再去想不,等我们做完「不务正业」的事情再去想。 徐北尽无言以对,片刻之后说:你就知道这个? 因为我想和你再亲密一点。林檎特别直白,负距离的那种。 徐北尽只觉得脸上发烫,心想幸亏没人看得到。他自暴自弃,轻声说:可以。 林檎翻身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想了想,又严肃地说:可是你现在又不在窄楼底层。 徐北尽的声音中带着浓厚的笑意:所以,现在不应该做这种事情。 林檎: 逗他难道很好玩吗!! 他啪地一下又躺回了床上,生了半天的气,然后语气硬邦邦地说:晚安 徐北尽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回答:晚安 这或许是他进入窄楼以来,最为愉快和轻松的一个晚上。 不过第二天醒来,他仍旧要面对更为严肃的现实问题。 第136章 最后的噩梦 徐北尽给自己定了个闹钟,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睛的时候,明明一夜无梦,但是却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多年来的疲惫没有能够一扫而空,但是起码变轻了许多。 他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随后深吸一口气,表情逐渐变得理智与冷静。 他知道现在应该去做什么事情。 这一天的上午,徐北尽终于与窄楼中的所有联络人全都联系了一遍,并且核对了他们没能找到的那些人的名单。 从操控板这儿可以看到那些人的位置与地点,而联络人们自然忙不迭去寻找。 一整个白天,徐北尽都在忙碌这些事情。 窄楼底层的人们平静地等待着。 窄楼底层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徐北尽操心的地方。这里的任务者和窄楼居民最早知道一切,并且也最早将所有人都找到,并且告知了他们关于终极噩梦的事情。 第546页 这一整天都显得格外的平静和压抑,他们想知道事情的进展,但是又不敢打扰徐北尽。 徐北尽如此的忙碌。 但是他总有一种微妙的错觉。当他联络不同的人,当他不经意间一个恍神,瞥见操控板上那些纷繁复杂的窄楼楼层的时候,他就仿佛看到一簇簇希望的火光,在窄楼中接二连三地点燃与亮起。 他感到某种气氛,严肃、凝滞、平静而压抑,但是却逐渐在窄楼中弥漫起来。那反而意味着希望。 他们看到了希望。 很多人或许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知道徐北尽的存在,不知道牧嘉实等人的努力,不知道还有林檎这样,成功离开又转瞬被随意送回的任务者。 或许这些人只是沉闷地、埋头在自己的努力之中。他们不问世事、固执而坚定。 他们追寻着那一份希望,或许连他们自己都认为,他们即将失败了,他们不可能获得的。 但是有人拉住他们,然后告诉他们希望,近在眼前。 他们马上就可以把这份希望握在手里了。 有的时候,徐北尽找到那些联络人,然后在与对方沟通对话的时候,时常能听见联络人身边传来一些声响。有些是激动的尖叫声,有些是压抑的哭泣声。 他会感到一种久违的、感同身受的动容。 联络人会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没法好好地和他交谈而情不自禁地道歉,可是说着说着又会忍不住哭起来。 不少联络人都是一边哭一边去寻找那些任务者,以及那些窄楼居民。 他们的同胞。他们的伙伴。 到最后,平静如徐北尽,都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他被某种特殊的气氛感染到了,他能感受到,这种气氛正弥漫在整座窄楼。 他们同生共死,他们即将披荆斩棘,迈向他们命运中最为重大的转折点。 他们的命运曾经波澜不惊、顺顺利利地走完了前面几十年,然后他们人生的小船一下子被巨浪打翻。 此后,他们随波逐流,目睹自己的惨况却无能为力、经历种种绝望却仍旧看不到希望的火光。现在有人为他们点燃了光。 而这也终究是为了自己。 在联络人去联系这些人的时候,联络人总是会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徐北尽的要求:一定要在终极噩梦之中保持着冷静,一定要守住自我和理智,一定不能迷失在噩梦之中。 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但是他们都认真地答应了。 很多人蓬头垢面,又或者满身是血。有些人的手臂上满是咬痕,那是他们对自己的折磨与逼迫。 有人爽朗地举了举手,自信地说:没事,我要是觉得自己就快迷失了,我就咬自己一口。在噩梦中,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很有用。 联络人连连哽咽,但最终只能默认这人的选择。 终于,在即将入夜的时候,所有的联络人传回了成功的信息。 在他们力所能及的那一层,他们都已经找到了所有人,并且告知了那些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他们进入窄楼的那一刻起,人类从来没有这样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或许其中也有许多的败类、许多的疯子、许多的渣滓,但是在这一刻,好像没有人能够拒绝希望带来的巨大诱惑。 会有人背叛吗?徐北尽忍不住去想这件事情。 他知道或许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想这个可能。动摇军心,他想,起码是让他自己动摇了。 可是他同样也知道,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现在已经不得不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他必须要为了全人类考虑。 于是,在沉吟思索片刻之后,他终究还是向每一层的联络人发出了一条信息。 他要求他们找到起码一位值得信任的守约人,并且将守约人的身份告知徐北尽。 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这一层不能有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这名守约人的身份。 而守约人的用处,就是在所有人按照徐北尽的要求去做那件事情的时候,最后一个去做。守约人必须确保,所有人都听从了徐北尽的要求。 如果有些人违背了自己的承诺。那么,守约人会强制他去执行。 这是一道双保险。 在发出这条消息之后,徐北尽开始寻找更高的楼层中的任务者与窄楼居民。他们的数量并不庞大,大概在一百人左右。 这都是来自五十层往上的人。 五十层已经很高了,可是距离窄楼顶层,还是有十分漫长的距离。他们都是这个游戏中的佼佼者。 徐北尽联络的速度很快,同样是联络人加上守约人的模式。 而那些人或许没法来验证徐北尽的说法,但是他们在绝望之中已经度过了足够漫长的时间,所以,他们相信了徐北尽。 每一层的人都不是很多,有些楼层甚至空空如也。 对于这些任务者来说,他们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窄楼居民的问题。 毕竟有一些楼层中,仅仅只有那么零星几个任务者与窄楼居民共处。 他们早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发现了彼此的问题。 可是,知道真相从来不意味着,能够解决问题。当他们得知终极噩梦即将开启的时候,他们纷纷喜极而泣。隐忍沉默多年,他们终于等到了转机。 第547页 徐北尽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去寻找过这些人,恨不得自己从来不了解他们的生活与现状。 但是与此同时,又仿佛有一种冷酷的、高高在上的意志,迫使徐北尽去做这一切。 徐北尽偶然能听见自己正在自言自语: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不成功便成仁 他在努力说服自己。有时候如果无法说服自己,又或者情绪真的已经控制不住了,他就去与林檎说一会儿话。 他能感到,自己身上那种沉重的负担,现在已经不仅仅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很多人不知道真相,不知道最终的结局会走向何方。可是,他们同样也在承担着一切。 他们或许也能够猜测到这一次尝试如果不成功的话,后果会是如何的残酷与严厉,但是,他们仍旧答应了。 于是到最后,徐北尽感到自己是在被某种东西推着走。 那力度不是很大,轻柔但是坚定,以至于他都分不清,这样漫长的寻找是基于他本人的意志,还仅仅只是因为所有人都希望他这样做。 而他终于也将自己说服了。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行动。仿佛命运在某一刻将他们所有人连为一个整体。 他们担负着相似的责任,为他们彼此,也为他们自己。 徐北尽最后找到的一个人,也是窄楼中目前所有任务者中,去往的楼层最高的人。 他被困在了窄楼的第六十五层。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其他的窄楼居民,也没有其他的任务者。 这意味着他彻底被困在了这里。如果有其他的窄楼居民,那么他还可以通过他的噩梦回到下面的楼层。但是这里没有。 没有人跟上他的脚步,所以,他也已经被所有人遗忘。 一个注定凄惨的英雄。 或许所有任务者都已经遗忘了他,忘记了这个理论上讲是他们中最出色的人。他们不会记得他,也不会知道他曾经的辉煌过去。 世界已经抛弃了她。 徐北尽无法从操控板上的名字看出她的性别,所以直到看到她本人的那一刻,他才能够将无性别的指代词「他」换成更加合适的「她」。 是个年轻的女人。从表面上来看,她甚至在第六十五层自得其乐,她养起了花,看起了书,一张张珍贵的道具卡被当成了摆件与扑克牌。 她就这样在第六十五层度过了无数个孤寂的夜晚。 她的名字,按照操控板上显示,是「向晨雨」。 向女士,晚上好。 当徐北尽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响起的时候,向晨雨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抬头,左右看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她的目光中随后才迟钝地露出一丝困惑。 徐北尽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但是向晨雨现在的反应似乎有些慢。徐北尽耐心地等待着她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向晨雨慢吞吞地说:所以,你打算开启,终极噩梦? 是的徐北尽说,女士,只等待着你的回复了。 向晨雨茫然了片刻,随后突然地,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冰凉一片。 在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她的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她说:当然当然! 于是,窄楼中的最后一名任务者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其实比起任务者来说,窄楼居民更难寻找和说服。 绝大多数的任务者起码还是清醒的、可以沟通的,但是很多窄楼居民,就如同窄楼底层那个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女性任务者一样,已经失去了自我与理智。 他们已经完全成为了剧本中的角色,但是并没有疯掉。起码,并没有疯到必须得去灰雾的地步。 他们把自己当成了游戏中的人物,于是那些逃离窄楼之类的理由,就无法搬到他们的面前来说了。 因此,联络人们只能提及终极噩梦、NE等等相关的说法,最终才得以说服他们。 到最后究竟是否会听从徐北尽的要求,也是一个未知数。 但是徐北尽也已经尽力了。 在这一天的行动之中,他几乎可以说是看到了世间百态。 从前他只是待在窄楼底层,透过书店的窗户看着外边翻腾的灰雾。 他想象着窄楼中人们的生活情况,但是他并没有真正观察到。 窄楼底层和更高层的生态,是完全不一样的,不管是环境还是氛围,都是如此。 在窄楼的更高层,人们显而易见地更加平静、理智,生活的质量也远比底层更加宽裕与轻松。尽管,这种平静的氛围更加应该称之为死寂。 其实有不少人已经意识到,他们可能永远无法离开窄楼了。 像叶澜和她的同伴,愿意为了一线生机,毅然决然来到窄楼底层的,终究还是少数。 并且,无论他们怀抱着怎样的希望,当他们决定返回底层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否定了曾经的自己。 牧嘉实也是如此,虽然他并不是因为窄楼中的种种传言才回到窄楼底层的。 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只不过他们愿意将其称之为对希望的追逐。 第548页 疯狂? 疯狂是隐藏在理智背后的东西。窄楼更高层的氛围暗藏着一种难以察觉的紧绷,每个人的心中都绷着一根快要断裂的弦。 他们似乎真的已经临渊而立了。 对于那些从窄楼底层去往更高层的任务者来说,更是如此。 他们怀揣着希望去往更高层,而结果却是,更高层的任务者比他们还要绝望和阴郁。此外,更高层的噩梦也远比他们想象得要更加糟糕。 而对于那些窄楼居民来说,情况又是另外一副面貌了。 他们的身上早已经永远携带着窄楼那种,阴森、颓唐、糜烂的气质。 那种近乎死亡一般的冰冷与疯癫。他们无法脱离他们习惯的剧本了。 尽管一开始只是NE的要求与强制,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随着他们越来越熟悉这个剧本中的噩梦主人,他们会发现,镜中的自己,反而变得陌生了起来。 他们究竟是谁? 自我? 当他们连自己是谁都无法分辨的时候,自我所指向的那个对象,又究竟是谁呢? 与其说是逃离窄楼的希望说服了这些窄楼居民,倒不如说,是对终极噩梦的好奇说服了他们。 无论每个人的心态是怎样的,他们最终还是答应了联络人的请求。 当联络人带着关于终极噩梦的消息,走遍他们所在的那一层的时候,此前已经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们不必说,那些未曾听闻这个消息的人们,带着一种异常的喜悦与换新,此外,就是一种惶恐。 他们不敢相信希望真的降临了。他们生怕这不过又是一个,窄楼中似真似假的传闻,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为什么会出现,又是否会在不久之后就立刻消失。 但是这一次,联络人带来了更加准确的时间。 今天晚上十二点,我们就能知道答案。 十二点! 人们几乎不停地观察着时间,不停地给自己倒数。他们利用这种办法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那种弥散在整座窄楼中的狂烈氛围,仍旧无法消散。 夜晚,十点钟,徐北尽仍旧站在操控板的面前。 他几乎站了一天。 偶尔觉得累的时候,就席地而坐。操控板也会顺着他的视线降低一些。 他会和林檎漫无目的地聊着天,不过主要还是在处理联络人、守约人的事情。 他们花费了一整天的功夫,终于将所有人都联系上了。 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绝大部分的原因是,丁亿、戴无和苏恩雅已经联络了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徐北尽只需要去寻找那最后百分之十。 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操控板或者说NE的权限,给了他极大的帮助。 他可以随时定位某一个人,远程监控某一个人,并且与其取得联系。 有一些联络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联系上的窄楼居民,或者一些把自己关起来的任务者,这些都是由徐北尽去联系的。 不过,这样的人好歹不是特别多。否则的话,他们今天能否完成这一切,也是一个未知数。 但是最终还是赶上了。 现在距离徐北尽和那些联络人、守约人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他正在观察一个数字。 那是正在噩梦之中的人。 数量不多,大概四五十个。 在联络人联系每一层的人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向那些任务者和窄楼居民强调,今天请不要进入噩梦。如果来得及的话,他们今天晚上就会进入噩梦。 大多数人当然听进去了。 即便半信半疑,也不吝于浪费这么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起码那些楼层非常高的任务者,在徐北尽与他们取得联系之后,也纷纷暂停了自己的脚步,等待着终极噩梦的降临。 窄楼底层的人们,徐北尽更是一早就安排好了。 在这种情况下,仍旧有几十个任务者以及窄楼居民,进入了噩梦。 他们的心态或许是无所谓,或许是不屑一顾,或许是懒得理会,或许是觉得自己能很快从噩梦里出来。不论如何,他们进入了噩梦。 徐北尽静静地看着这几十个名字,随后,缓慢地叹了一口气。 应该将这些人称为背叛者吗? 似乎也没有那个必要。 事已至此,他无力去帮助这些「自愿放弃机会」的人。 当终极噩梦开启,如果这些人还在噩梦之中包括那些噩梦主人和任务者那么,他们就将被终极噩梦抛弃。 原因很简单,已经进入了一个副本的玩家,总不可能同时进入第二个副本。 当然,这些噩梦中并没有出现其他的扮演者。扮演者是否进入噩梦扮演,是由NE来进行随机挑选的,而徐北尽阻止了这个过程。 因此,那些现在还在噩梦中的人,仅仅就只是进入噩梦的任务者,以及噩梦的主人,并没有其他的扮演者。 那些噩梦中其他的NPC都只是这个游戏自动生成的程序。 徐北尽猜测,窄楼中的那些人们,恐怕都在激动地等待着,甚至不知道有人进入了噩梦。 他盯着那个数字看了一会儿,随后干脆利落地将这个界面划走了。 他不想看到这些了,没有意义。剩下的,等到十二点的时候再说吧。现在,他已经完成了所有应该做的事情。 第549页 徐北尽发了会儿呆,然后联系了林檎。 徐北尽的声音有些许的沙哑和亲昵:晚上好,小苹果。 林檎正在徐北尽的书店里,其他人着急忙慌,但是林檎却置身事外,拿了本书,静静地看着。 徐北尽透过操控板显示的画面,瞥见了林檎看的究竟是什么书 他不由得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还有两个小时。 林檎放下了书,好像如梦初醒:只有两个小时了?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想到终极噩梦,又有点好奇:终极噩梦里究竟有什么? 是对一些事情的回溯。徐北尽这么说,不过,我们两个不会进入终极噩梦。 林檎愣了愣。 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已经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也并非是这个游戏承认的玩家。徐北尽说,另外一方面,噩梦之外总要留一些人。 林檎似懂非懂,不过他还是问:在外面做什么? 拯救世界。徐北尽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玩味的笑意,留在噩梦之外的人,才是真正在拯救世界。 林檎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随后,他说:北尽,单纯听你这句话的语气,我觉得你更像是在毁灭世界。 徐北尽: 喂! 他又好气又好笑,故意生气地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小苹果! 林檎小声嘀咕:实话实说罢了 徐北尽: 林檎忍不住笑了笑。 他们随后又谈论了一些其他的话题,比如林檎看的那本书。 不过徐北尽终究还是没有说,终极噩梦究竟是什么,以及,他们两个需要在噩梦之外做什么。 十一点半,徐北尽暂时切断了与林檎的联系,开始一个一个联系那些联络人,告知他们需要去做的事情。 那些联络人在窄楼的某一层万分诧异,不断询问,这就是徐北尽要让他们去做的事情吗? 而徐北尽肯定地回复:是的,就是这样。 联络人满心犹疑与不解,但还是根据徐北尽说的去做了。那些非常高的楼层,徐北尽也一一通知过去。 最后则是窄楼底层。 此时已经是十二点整。 徐北尽找到了牧嘉实、丁亿等人,然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现在,让所有人,睡觉。 睡觉? 听到这句话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懵了一下。 徐北尽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他说:你们一直想知道终极噩梦是什么,如何开启那你们想过,终极噩梦的主人,是谁吗? 在场的人们联想到刚才徐北尽的命令,大脑中一时间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终极噩梦就是,属于窄楼中所有人类的噩梦。人类共同的噩梦。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击了一下。他们恍然大悟,又惊悸交加。 徐北尽的语气缓缓变得沉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与疲惫:所以,当所有人陷入睡眠,终极噩梦就会自动开启。 第137章 两种选择 贺淑君睁开眼睛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朗朗读书声。 是清晨。早读 她的同学们在她的身边,有些在偷懒,有些在认真,还有一些偷偷低下头、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吃着早餐。 贺淑君闻到了白煮蛋的味道,那种奇怪的、熟透了的蛋白质的味道。 总有人拿着课本,竖起来,挡住自己的脸,生怕开小差的时候被老师瞧见。 不过坐在讲台上的老师其实什么都看得见,只不过他们不会阻止这些小小的走神。 贺淑君听见她右边的女生在大声地念着什么文言文还是诗?词?这个女生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贺淑君一时间回不过来神。 上一秒,她在破旧、昏暗的窄楼小破房子里闭上眼睛,听从徐北尽的指示进入了睡眠; 下一秒,在无尽的昏沉之中,她突然醒来,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听着读书声和学生们的悄悄话。 她抬起头,看见高三年纪的一系列标语,绝大部分就是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加油词。 然后她知道了,这是高三开学的第一天。 她回到了地球。 这一瞬间,一种强烈的恍惚与触动袭击了她的心灵,她下意识站了起来,摇头晃脑,目光仿佛要在每一名同学的脸上留下深刻的烙印。 她仔细观察着他们的神情,看到他们莫名其妙的、看好戏一样的表情。 那是鲜活的、活泼的,来自十七八岁的孩子的情绪。 贺淑君恍然如梦。 贺淑君?讲台上,看早读的老师奇怪地说,怎么了? 贺淑君突然又哭又笑,她大声说:没什么!没什么!只不过我老师,我她咧嘴露出了一个傻笑,我太开心了。 她听见有人窃窃私语,怀疑她是不是傻了怎么会有人因为高三开学而开心? 第550页 但是贺淑君真的觉得高兴。 她居然回到了这个时刻,这个正常的、平静的、祥和的地球。 她与她的同学们正在头疼即将到来的高考和无穷无尽的周考、月考,他们正期待着一年之后的未来,近在咫尺的未来。 好像八九点钟的太阳。 只是看过去,就能感受到无限的可能,无限的生机与活力。无限的希望。 贺淑君擦了擦眼泪,坐了下来。她看了看后桌的课本,不管对方奇怪的眼神,自顾自掏出一本语文课本,随手翻到一页,然后大声地念了起来。 不管不顾,不去想她现在在哪里,不去想噩梦、不去想窄楼。 就让她,先快乐地、开心地度过这一个早读吧。高三的第一天。她人生的转折点。 一边读,贺淑君的声音就慢慢地变哑。她拼命擦着眼泪,可是到最后,她趴在课桌上,课本就盖在她的头上。她闻见书香味,还有前桌早餐的豆浆味。 然后,她放声大哭。 整间教室都安静了下来,所有学生都莫名其妙,老师更是直接走到了贺淑君的身边,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试探性地询问:贺淑君?你还好吗? 贺淑君继续在哭。 她胡乱地说着一些什么,可是老师和学生都听不清她在讲什么。 他们只能感受到贺淑君身上的悲伤、狂喜和一种莫名其妙的绝望? 老师无论如何都无法安抚住贺淑君的情绪。 于是,开学第一天,贺淑君就去了校医务室。 在这里,她终于慢慢停止了哭泣。老师担忧地问她需不需要叫家长过来,或者回家休息一下。 随后,老师看见贺淑君那张少女般稚嫩的面孔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成熟与理智。 贺淑君平静地忖度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我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等一会儿我就回去上课。 老师还是有些担心。 反倒是刚才情绪崩溃的贺淑君,轻声地说她已经没事了,只是想在医务室休息一会儿。 一旁医务室的老师也说,她会陪着贺淑君,让她在这儿安静休息一会儿就好。 于是,另外一名老师便离开了。 贺淑君侧躺下来,背对着医务室的老师。不久,她装出一副睡着的样子。于是,医务室的老师也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间休息室。 在休息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贺淑君便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她盯着那扇关上的门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苦笑起来。 她已经意识到,不管怎么样,她都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天真的高三学生了。 她已经是在窄楼中打拼、挣扎了几十年的任务者贺淑君。 在刚才回到高三教室的那一刻,贺淑君的确感到一种久违的、难以抑制的狂喜。 天知道她多么想要回到普通的、正常的人类生活! 情绪崩溃也正是因为这样。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回到了曾经的地球,以为时间倒流,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甚至于以为窄楼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梦。 梦。 于是这个字眼儿唤醒了她的一切记忆,她知道了她还是在一个噩梦之中。 并且也想起了徐北尽曾经的嘱咐无论如何,在噩梦中要保持理智与清醒。 但是她还是放纵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 她一边哭一边笑,而这种情绪是真实的,的确是她因为回到这一刻,而产生的复杂而激烈的情绪。她几乎哭得背过气儿去。 但是与此同时,在内心深处,她冷静而漠然地审视着自己的行动。 她知道起码是按照窄楼中的所见所闻,推算出了接下来多半会发生的事情。 高三开学的第一天所以,马上,不久之后,家长、老师、学生、校方、教育部等等,就都要疯了。她不能让自己陷进那种混乱的、封闭的局面。 所以她知道,她得尽快离开这间教室。她不能与其他人待在一起,巨变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她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没有人知道,在终极噩梦中死亡,会造成什么后果。 所以,在这种冰冷的谋算之下,她放纵自己的情绪与眼泪,让早读老师迫不得已将她带来了医务室。 那名老师提出让她回家,确实有那么一刻让贺淑君心动了。 此外,更加令她心动的是,她说不定还能看见仍旧正常的,她的爸爸妈妈。 但是随后贺淑君就狠下了心。 她不知道这个终极噩梦是否就真的复刻了她的人生。如果在噩梦中,她的「父母」是疯狂的呢? 那么她回到他们的身边,不就正中下怀,又会被重新送回学校吗? 况且,那是假的。并不是她真正的父母。她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刻,用那种虚假的温情来麻木自己的心灵。 他们是在一个可怕的、属于全人类的,终极噩梦之中。 贺淑君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擦了擦眼眶中不断涌出的泪水。 她开始思考一些别的事情。 这个终极噩梦,是属于全人类的。而她进入噩梦之后的这个时间点,也让她猝然意识到,这个噩梦的内容是什么末日。是他们所经历过的末日。 第551页 但是按照现实的情况来分析,地球上的末日持续了一年之久,并且随后还有窄楼等等的出现。 他们不可能在噩梦中度过这么漫长的时光,所以,一定会有变故出现。 又或者,在这个噩梦中,时间是跳跃的?仅仅只是重现了一部分重要的转折点? 但是,他们这些人进入噩梦之后,又是什么身份呢?真的只是回归了自己曾经在地球上的身份吗? 想到这里,贺淑君不由得有些许的后悔。她想,在窄楼的时候,应该和同伴们多多交换当初自己在地球上的信息的。 谁知道终极噩梦竟然是这样的呢? 如果早知道,那他们或许能在终极噩梦中尽快地找到彼此,汇合并且交换信息。 但是 贺淑君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对这个噩梦的结局,根本没有任何的头绪。 如果是对人类末日的重演,那么他们最终会进入窄楼吗? 这样的结局和走向,他们要怎么做,才能解决这个噩梦? 贺淑君不由自主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握了握拳头,让自己的思绪转回来,先不要去想那些事情。 她想,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是回到教室去,顺其自然、静观其变,看看这个噩梦最终会展现给她什么。 或许就是她遗失的那段记忆,那段模糊的高三生活的重现。 第二是偷偷离开学校,去学校之外寻找线索。如果这是一个场景十分巨大的噩梦,那么说不定她就能够在场景中找到其他的任务者或者窄楼居民。 贺淑君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还是选择第二条路。 而她自己也知道,之所以选择第二条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一点儿也不想回到那间曾经的教室。 她有一种感觉,她觉得她会忍不住留在那儿,不想离开。 那是那是她怀念了很多年的地点。是她曾经生活了很久很久的地方,她的朋友在那儿,她的课本在那儿。她曾经的生命的重心在那儿。 所以她不敢回去。 她无声地默念着:你要在噩梦中,保持理智,保持清醒,保持自我。不要怀念那些已经逝去的东西。 她呆了片刻,心想,是的,那是已经逝去的时光了。永远、永远都无法回来。 她怀念的、她魂牵梦萦的、她记忆犹新的 她的高三生涯。 贺淑君面无表情地从休息室的小床上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她通过休息室的窗户离开了医务室。 她将她的校服外套藏在了休息室的柜子里。 她的学校没有强硬要求学生穿校服,对于高三学生就更加宽松了。 但是开学第一天,总是要显得整齐一些,所以大多数学生都在自己的衣服外面套了一件校服外套。 不过现在贺淑君打算离开学校,自然不能穿着校服出去。 好在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明媚,不穿外套也不算冷。 当校医进到休息室,发现休息室里已经没人的时候,估计会以为贺淑君已经回教室去了。 而教室那边,因为贺淑君也没说自己什么时候回去,估计老师们也不会特别在意。 忙碌的高三生活会让他们忽略这些小细节,专注于教学。 因此,等到有人发现贺淑君的失踪,估计得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的朋友或许会来找她吃饭,然后发现她不在。 但是等到那个时候,贺淑君早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在心中冷静地分析着一切,一边轻盈地从窗口跳下来。 早读的时间,校园里几乎没几个人。现在才刚刚过七点钟。 贺淑君松开了马尾辫的皮筋,理了理头发,让自己显得更加成熟一些,又稍微改变了一下神态。 这对于她来说很轻松,毕竟是在窄楼的噩梦中浸淫已久,她自己也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稚嫩的学生了。 她盯着玻璃上显露出来的,自己的人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久之后,贺淑君若无其事地向学校的门卫点了点头,离开了学校。 门卫或许以为她是家长,或许以为她是老师,或许以为她是来办事的外来人员。但是,门卫不会认为她是逃课的学生。 终于离开了学校,贺淑君也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她回过头去看着自己曾经的母校,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她甚至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推着她、拉着她,让她回去。 但是她最终摇了摇头。 然后她语气轻快地自言自语:好吧,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学校之外会有什么惊喜呢 她走了两步,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在这里,贺淑君停了下来,神情略微有些古怪地往四周看了看。 这可不像是她记忆中的,学校附近的建筑。 在地球上,她的高中附近,这个路口的对面,是一家小小的文具店,然后是各种小吃店,再往前则是居民区。 她知道有不少高三的学生,为了好好学习,会从宿舍搬出去,在学校对面租一年的房子。 但是现在,这个十字路口的对面,却是一家健身房。 贺淑君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第552页 在这一刻,她意识到,这个终极噩梦,终究不是对地球的完全复现;也不可能是。 在这个庞大的场景之中,可能密集了无数的任务者与窄楼居民。 而每一个小场景,就代表着这人的噩梦与曾经的经历。 甚至于,有些场景,不只是一个人的噩梦? 贺淑君深吸了一口气,朝那家健身房走了过去。 所以,北尽,我们要在窄楼里做什么? 林檎百无赖聊地问。 当所有人都进入终极噩梦之后,整座窄楼就瞬间安静了下来。空旷而毫无生气,直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林檎并没有这种实感。他仍旧待在徐北尽的书店里,无所事事地询问徐北尽,他们现在要去干些什么事情。之前徐北尽和他说过,他们两个不必进入终极噩梦。 等会儿徐北尽回复,我先做一件事情。 什么? 打开直播。 林檎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直播? 对徐北尽把自己之前在噩梦中开启直播的事情和林檎说了说,现在,我要利用这个直播系统,传递一些信息。 林檎有些摸不着头脑。 传递什么信息?向谁传递?为什么偏偏要利用直播? 不过林檎听出来这是正事,就没有再打扰徐北尽。 而徐北尽跟林檎解释说:是向外界求援。 求援?林檎琢磨了一下,不会被屏蔽吗? 他现在也知道了不少事情,起码知道了人类的处境,并且比其他那些人类知道的,还更加详细一些。 这主要还是因为,徐北尽要向林檎解释他的记忆问题,所以关于菲耶卡族的种种行径,林檎都已经详细了解到了。 虽然说他对人类的遭遇毫无代入感,但是想到曾经徐北尽就经历过这一切林檎便瞬间愤怒了起来。 反而是徐北尽哭笑不得地将他安抚下来。 至于其他人,包括窄楼居民和任务者,徐北尽都没有告诉他们过于详细的真相。 一来是敌人如此强大,如果现在让他们知道真相,估计不少人就要退缩了。 二来,他们现在闹出来的这些动静,或许菲耶卡族还不知道,但是如果人类口中真的不断出现了菲耶卡族这几个字 想想看曾经徐北尽直播间里,观众们说出来的那几个乱码吧。 徐北尽已经有些怀疑,当初直播间里出现的那一串乱码,就是「菲耶卡族」这几个字。而这几个字在直播间里是被屏蔽的。 因此,徐北尽也担心这会引起菲耶卡族的注意。在和林檎解释一切的时候,他同样也没有提到菲耶卡族,而仅仅只是用一些其他的词语替代。 现在,林檎听到徐北尽要利用直播系统向外界求援,便不由自主地觉得奇怪。 那群幕后黑手必定封锁了这个游戏的网络环境,这个直播系统就能将他要传递的信息透露出去了吗? 而徐北尽的回答是:有很大可能,可以。因为这个游戏是能够向外界直播的。 林檎仍旧不解。 徐北尽想了片刻,然后对林檎解释说:你知道像这样的,困住人类的游戏,其实不止一个吗? 不止一个?林檎下意识重复,有很多吗? 是的。可能有很多。一些主播甚至可以进入这些游戏直播,就好像是直播斗兽。「他们」将所有的战俘都囚禁在这样的游戏中。 林檎感到了些许的不解:为什么要囚禁在游戏里? 徐北尽眯了眯眼睛,目光幽深,语气别有所指:因为这是「他们」的强项。网络、数据、虚拟的世界这是「他们」的领地。 林檎若有所思,下意识说:所以你是打算 向谁求援? 林檎隐约想到了一个可能。 徐北尽回答:现在一切还是一个未知数。总之,你先等我一下,我去开个直播。 林檎说了声「好」。 徐北尽再一次打开直播的时候,一瞬间多少有点感慨。 其实也没过去几天。他们一起去谢霁的噩梦的时候,直播间的观众们还陪着他唠嗑。 但是就是这么五六天的功夫,他所面临的局面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一开始他得到这个直播系统时候的心态,以及现在的心态,也已经截然不同了。 不过,他总归还是挺感谢直播系统的出现,以及那些沙雕观众们的陪伴。 北北好呀! 北北今天也超帅!舔舔! 噫,你变态! 走开啦!北北是小苹果的! 小苹果呢?北北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把镜头对准小苹果!你变了! 徐北尽哭笑不得。 现在直播镜头对准的是终极噩梦中的场面。虽然徐北尽现在不在终极噩梦之中,但是借助NE的权限,他可以远程围观终极噩梦里发生的事情,也可以进行直播。 他暗自想,一切终究还是因为NE立场的改变,而发生了质变。 第553页 想到这里,徐北尽下意识朝外看了一眼,随后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睛,突然笑了一声。 但是,他想,NE就是NE,人工智能就是人工智能。这个该死的人工智能在窄楼中高高在上,暗中窥探并且监视着人类。 正如任务者们想的那样,它的确是幕后黑手的帮凶与僚机。 想着,徐北尽便暗自叹了一口气,转而将注意力转移到终极噩梦中,他想先确认一下终极噩梦里人类的情况,然后再去和林檎做其他应该做的事情。 此外,他也一直关注着直播间的观众们情况。 一直是那几个他熟悉的ID,并没有陌生ID出现。 徐北尽一时间有一些失望,不过他又想,才刚刚开直播没多久而已,不可能会这么快、这么及时。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随后,他看向直播间的画面。 这一次终极噩梦中的人很多,徐北尽没有主动操控直播镜头的指向,因此此刻直播间的画面定格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他正站在一栋楼的天台上大喊大叫,好像下一秒就要跳下去一样。 直播间的观众们纷纷困惑。 这是干啥呢? 这又是什么新款噩梦啊? 北北!呼叫北北!快来介绍一下这个噩梦呀! 北北几天不开直播,我觉得推理大佬已经饥渴难耐! 你觉得推理大佬已经?那你呢? 我对我的智商很有自知之明(悲) 徐北尽看着直播间中的这些弹幕,想了想,开口为他们解释这个噩梦:我们已经快要打出这个游戏的结局了。 直播间里的几名观众都惊呆了。 结局! 我的妈!我感觉我和北北还没认识多久,这个游戏就要结局了!而且这不是一个联机游戏吗?还有结局? 呃,类似于那种,结束之后才是新的开始? 因为这是一个解谜游戏吧?解谜游戏肯定是有一个结局的。 推理大佬说得对! 徐北尽扫了一眼弹幕,然后继续说下去:这个游戏的设定就是,人类在末日之后进入了名为「窄楼」的避难所,这座避难所的管理者是一个人工智能 他大致将这个游戏本身的设定说了一遍。 观众们连连感叹。 随后,徐北尽又说到了现在他们正在直播的这个终极噩梦:所有玩家都会进入终极噩梦,不管是扮演者还是任务者。 在这一点上,徐北尽模糊了自己和林檎的位置。观众们只以为他也在终极噩梦中,不会想到他其实还在窄楼。 徐北尽说:在终极噩梦中,人们回到了曾经的末日之中。他们需要重新做出一个选择,是继续相信人工智能的判断,停留在窄楼之中,还是抛弃人工智能,继续与危险的末日相抗争? 他们在噩梦中的选择,将会直接影响到现实中,窄楼的人工智能管理者的状态。 因为,当这个人工智能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它的功能就仅仅指向为管理窄楼,没有别的用处。 如果所有幸存的人类做出了同样的,关闭人工智能的选择。那么,这个人工智能就会失去管理窄楼的资格。 而这个选择,不可能平白无故、毫无依据地给出答案。当初人类在面临末日的时候,窄楼以及人工智能的设计与制造者,花费了巨大的精力、做出了无数的牺牲,才得以将这个最后的避难所建立起来。 这是人类面对末日的回应。因此,人类也必须在噩梦中,重新经历一次末日的全过程之后,仍旧保持原有的态度不变,这样才可以成功地关闭人工智能。 现在,噩梦中的玩家们,就面临着这样一个抉择。 徐北尽将这个游戏的设定娓娓道来,并且也阐明了最终结局的两条选择。 关闭人工智能,还是,不关? 面对这个问题,直播间观众们的态度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第138章 遇故人 直接关也不好吧人工智能辛辛苦苦当了这么多年管理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等等,这只是人工智能啊。既然现在它的使用者觉得它已经没有用了,那就关掉啊。只是工具而已还是已经过时的工具。 不是,我才想问,为什么你们都默认应该关啊?难道人工智能的判断不对吗? 那些被赶出窄楼的疯子们,就是对窄楼中的幸存者存在很大的威胁啊。 我觉得主要的问题在于,关掉了人工智能之后,人类还可以继续好好在窄楼中生活吗? 我觉得他们能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其实很大程度上要依赖于人工智能的绝对公平与理智诶。 等关了人工智能,又变成了人治那各种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和利益纠缠,就又得出现了吧?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开始怀疑,煽动人们想要关掉人工智能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了真的只是为了把灰雾中的同伴们救出来吗? 虚伪的政治家? 第554页 你们想的好多啊。我只是觉得,按照人工智能这种冷酷的逻辑,那哪一天我的精神状态也出了问题,我也会被毫不留情地扔出窄楼吗? 光从北北之前直播的几个噩梦来看,这个地方就是很恐怖、很阴森啊 我很怀疑,在这个地方住久了,精神状态是不是就是很容易出问题啊。 那我要是出了问题我也就成了人类的敌人?要被扔出去?如果你们遇到这种情况,然后你们的亲戚朋友还同意人工智能的做法你们不心寒吗? 话虽如此现在人类的发展水平,还有这种末日后的接近蛮荒时代的状态来看,保证族群的安全性,才是第一要务啊 这种时间点,确实得残酷一点啊。 照这么说,我觉得让人工智能来背这个锅,居然意外地有道理。如果人类自己下不了手的话,或者不愿意背负这个恶名的话,那让绝对理智的人工智能来做,倒也不错。 但是显然,现在光靠人工智能也不行了啊。灰雾里的那些疯子,也是一条条生命吧? 不是,你们也太认真了吧!这只是一个游戏啊! 唉,虽然是游戏,但是末日这种事情很容易让人有代入感的啊。 不管怎么说,既然游戏给出了两个选择,那么不同的选择肯定意味着不同的结局吧? 那肯定啊。 单纯就游戏来说,你们觉得哪一种结局更好一点? 关掉人工智能,感觉未来的可能性更多一点。我觉得就算现在不关,未来哪一天人类与人工智能的矛盾越发激烈,肯定也会关掉的。 非我族类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关掉人工智能之后,人类的未来与生存,抱有极其悲观的态度 窄楼本来就是避难所。然后现在这些人类就像是毁掉自己的避难所。 但是说真的,我是不太愿意把自己的性命安危寄托在一个完全不懂原理的人工智能身上的。我觉得太危险了。 呃,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归根到底就是,到底是生存重要,还是自由重要。 我认为人工智能的判断是没有错的,灰雾中的疯子肯定是对人类的生存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从北北之前直播过的噩梦也可以看出来,这些疯子的杀伤力很大。 但是,按照游戏中的设定,玩家扮演的这些人类,在窄楼中已经生存了几十年了。 他们的生存空间就局限在这栋狭窄、阴森、破旧的窄楼里,而且还根本看不到任何离开的希望。 就事论事,在这种情况下,就算窄楼是一个安全的避难所,人们恐怕也不想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了吧?这就像是一场慢性的自杀 我同意你的说法。 有道理诶,其实一直待在窄楼,终究也是会慢慢步入绝望的。游戏中的这个末日根本无法反抗和解决。 很现实的一点就是,我认为人类根本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中,永远地坚持下去。 他们一定会疯掉,而人工智能也会因为他们的疯狂而将他们赶出去。 到最后,窄楼中不会只剩下人工智能,而没有人类了吧【大笑】 好滑稽啊。为了人类的生存而建造的避难所,最终反而成为了禁锢人类的牢笼。 徐北尽静静地看着直播间观众们的讨论,并没有对他们的观点和态度发表任何意见。 他们谈论的,仅仅只是这个名为《逃出生天》的游戏罢了。对于人类的困境,他们丝毫没有了解。 对于现实中的这群人类来说,他们必然是要逃离窄楼的,毫无争议。 这不是他们为自己建立起来的避难所,而是敌人为他们建立的囚笼与斗兽场。 单纯就游戏中的设定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值得商讨的事情。 然而这个游戏的结局却是,只有关或者不关,两种选择。 从来不会有中庸的、和稀泥的选项。此外,如果他们选择不关,那么肉眼可见的是,人类最终必然会走向末路。 他们不可能在这样的窄楼中永远坚持下去。 徐北尽想,这是否也暗示着什么? 他想了一会儿,不由得感到了好笑。他想,自从他开始猜测《逃出生天》的设计中有人类的参与之后,他就越发开始怀疑,这个游戏本身的是否也在暗示着什么。 这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得出结论的选择:在这个局面下,人类迟早会走向末路,所以,不如趁还有能力的时候,拼一把。 不过这个结局的问题也在于,人类中必然有一些迟疑不定的、沉迷在虚假的安稳之中的人,他们可能更在意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 况且,在这座窄楼中,人类是近乎永生的。 他们不会死亡。即便在噩梦中死亡了,还会很快地复活过来。 而进入噩梦也从来不是强制的。在窄楼中,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 第555页 他们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这样年轻力盛、生机盎然的时刻。 所以有人留恋这样的生活,也是正常的,对吧? 徐北尽的目光不自觉就看了看操控板上显示的,那几个停留在其他噩梦中的任务者和窄楼居民。 可是那零星的数字,与终极噩梦中显示出来的庞大数字一对比,反而显得格外滑稽与可笑。 少数服从多数未必是正确的,但那起码能显示出群体的态度。 所以徐北尽想,人类还是不愿意留在窄楼的。 当年出了一个叛徒,不代表现在还会出现这样的叛徒。 况且他冷酷地想,就算真的出现,这个叛徒也做不了什么。命运有时候并不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里。 徐北尽再一次看了看直播间的观众数量。 随后,他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终极噩梦之中。他切换了几个画面,查看了不同的任务者、扮演者的现状。 不出意外的是,就算此前联络人千叮咛万嘱咐,还是有不少人类沉迷在这样虚假的、曾经的地球生活的重演之中。 有些人重新回到自己的丈夫、妻子、孩子、父母、恋人身边,自然是乐不思蜀; 有些人重新拥有了自己已经失去的一切,不想再度失去。 有些人则是想要知道遗失的记忆中究竟有什么,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所以不愿意离开自己进入终极噩梦时候的初始场景。 而有些人则简简单单是因为,他们来到了一个与窄楼、噩梦都截然不同的庞大场景,所以,面对这样新鲜的、有趣的场景,自然而然就沉迷其中。 人之常情,难以避免。 但是,当这种念头一旦出现,并且占据了他们的全副心思之后,情况就急转直下。 他们会开始遗忘自己在窄楼中的一切,会遗忘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场景,甚至会直接忘记,这是一个终极噩梦,而并非是他们的现实生活。 他们就仅仅只是沉迷在这样虚假的梦境之中。 徐北尽看着三个数字。 第一个数字,进入终极噩梦的人数。 第二个数字,沉沦其中的人数。 第三个数字,仍旧保持清醒的人数。 第一个数字动也不动; 第二个数字急速上升; 第三个数字急速下降。 在终极噩梦开启之后的半个小时,数字的变化逐渐稳定下来。 三分之二的人类已经迷失其中,他们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有生力量。 徐北尽叹了一口气,觉得不出意外。 此刻直播间的画面定格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场景上。 父亲、母亲、孩子、长辈,正在聚餐,谈论着周末出游,谈论着孩子成绩,谈论着事业进展。 看起来和和美美、令人艳羡。 而直播间的公屏上,却总是飘过一条条煞风景的弹幕。 真糟糕,总觉得他们是疯子,又总觉得他们是真情实感的。 有种恐怖片的感觉。 还记得北北以前直播的那几个噩梦吗?关于家庭的 丈夫杀妻子,父亲杀女儿,母亲抛弃女儿 球球了,我只是想看个游戏直播,不想致郁啊呜呜呜 北北说这个终极噩梦是复现了曾经的末日,那现在只是第一阶段吧?后面还有好长的故事 是的吧。首先是疯狂的蔓延,然后是天火降世。还有废墟求生之类的这么说,这个噩梦也不可能让玩家从头到尾体验一遍吧? 估计很快就会有变化了。 直播间观众们的推测并没有错。很快,终极噩梦中的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原本是平静、普通的日常生活。但是,疯子们好像在一夕之间就出现了。他们如同病毒一般,侵入了这些普通人的生活之中。 随后,就是杀戮、血腥、疯狂与暴戾。 直播间的观众们连连感叹。 对于他们来说,这就好像是一场正在实时上演的电视连续剧。 他们观看,并且点评,但是并不会真的因为其中的剧情而觉得感同身受。 他们甚至嘻嘻哈哈地连连感慨:这群玩家的演技还挺好的嘛! 对此,徐北尽也颇为无奈。 他不再观看直播间的反馈,而是去查看了一下他熟悉的几名任务者和扮演者的情况。 同样不出意外,他们都没有沉沦于噩梦之中。 即便是最为怀念女儿的神婆,也仅仅只是在拥抱了女儿片刻之后,就离开了家。 她嘱托她的女儿乖乖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并且为她准备了吃食。 但是,她自己还是离开了。 她的女儿怯怯地问:妈妈,你要去做什么? 而神婆回答说:妈妈去拯救世界。有人在等我。 她的女儿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他们正以不同的方式,探寻着这个噩梦正在发生着的事情,并且,寻找着自己的同伴。 在这个过程中,徐北尽格外注意了一下戴无的情况。 正如戴无自己所说,他双腿残疾、行动不便。不过,他也并没有闲着,而是利用各种通讯方式在网络上发布着寻人启事。 第556页 在这个时间点,人类的网络还是可以使用的,游戏完美地复刻了出来。 但是随着疯狂的愈演愈烈,到了末日中后期,人类的通讯就已经彻底瘫痪了,甚至回归了原始的人力通讯方式。 而这种情况,自然也代入到了窄楼的噩梦之中。 实话实说,这个时候的任务者和扮演者,能否想得起来网络、手机、电脑这回事儿,还值得商榷。但是起码,戴无在尝试各种办法。 他能做的事情似乎也不是很多。 实际上,所有人能做的事情都不是很多。 在确认了终极噩梦中的情况之后,徐北尽暂时放下了直播间的事情。 他设定直播系统,一旦有新观众进入就提醒他一下,随后就暂时不去看直播间的情况了。 他联系上林檎:我好了。我们来做正事吧。 林檎眨了眨眼睛,差点将一些话脱口而出。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只是问:我们要做什么? 我们要找到,这个游戏隐藏着的几个数据端口。徐北尽说,确认它们的位置,并且做好标记,最好能随身携带。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林檎有些疑惑:数据端口? 徐北尽说:相当于这个游戏与外界联系的办法。更新、登陆或者其他什么,这不是一个真正与世隔绝的游戏,必定有一些地方可以进行数据传输。 林檎不太明白,不过他也没再追问,只是又问:会有危险吗?你一个人在窄楼顶层 不用担心。徐北尽说,现在肯定不会有事情,危险的是之后。 说着,徐北尽走到了窗边。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窗外的灰雾,然后对林檎说:你看窄楼的外面,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林檎依言,看了片刻,迟疑不定地说:灰雾好像,变近了? 窄楼外面总是灰雾弥漫的,但是这个「外面」,与窄楼之间的距离,其实多少还是有那么两三百米的。他们能够看到窄楼外面那片荒芜、废弃的土地。 当初,甚至有任务者能够离开窄楼,直接进入灰雾。 窄楼与灰雾之间,是有一个缓冲地带的。 而现在,这个缓冲地带,似乎变窄了不少。 林檎奇怪地说:这是灰雾飘过来了? 他的话也不知道哪儿引发了徐北尽的笑意,总之徐北尽连连笑了许久,才说:对,灰雾往窄楼这儿飘过来了。 这下,不通世事如林檎,都一下子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他正色问:北尽,我记得灰雾中是有很多疯子的对吧? 是的徐北尽叹息了一下,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灰雾就像是联通窄楼和噩梦的桥梁。如果灰雾蔓延至窄楼,那么噩梦中的疯子甚至可以直接跑出来,来到窄楼。 林檎想了片刻,然后诚实地说:果然很危险啊。 徐北尽不禁莞尔。 他说: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林檎仍旧担忧地说:你得注意安全你必须得待在顶层吗?不能下来吗? 林檎有点不爽。 他想到不久之前,徐北尽那苍白的脸色就觉得心有余悸。 他觉得把徐北尽摆在自己身边,他才安心。但是偏偏这个时刻,徐北尽必须得在窄楼顶层纵观全局。 他都已经一天没有见到他的北尽了! 徐北尽无奈地说:再等等再等一会儿,我就下来。 林檎只能说:好吧他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为什么灰雾会往窄楼这边来?因为终极噩梦?这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吗? 徐北尽想了想说:这件事情,确实和终极噩梦有关但是也无关。这其实是「他们」为这个游戏做出的保险措施。 如果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游戏,那么灰雾的位置当然是固定的。但是,这个游戏同样也是「他们」关押战俘的地方。 林檎恍然:所以,这是防止我们反抗? 是的徐北尽低声说,终极噩梦的时间拖得越长,疯子越多,灰雾就会离窄楼越来越近。直到慢慢覆盖整个窄楼。 这是游戏的自毁程序。 林檎真心实意地感叹说:真是可怕。 只要我们在灰雾侵蚀窄楼的每一层之前,解决这一切就好了。起码在终极噩梦中,如果他们真的做出了我想要的那一个选择,那么按照游戏设定来说,灰雾就会彻底消散。 林檎点了点头。 徐北尽又说:而终极噩梦之外的事情,就得靠我们两个了。 林檎莫名有一种,与徐北尽并肩奋斗的触动感。他说:没问题。北尽,我很高兴能和你一起行动。 徐北尽笑了一下,他说:这是因为,我们两个在窄楼中是特殊的 第557页 林檎并不觉得悲哀,他只是沾沾自喜地说:说明我们两个天生一对! 徐北尽无奈,他说:好了。你先在我的书店里找一本书,就是之前我们找的那本「更新日志」。 林檎应了一声,然后离开窗口,走向书架。 他在找,徐北尽这儿没什么事情,反而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情。 林檎,你一直说我是特殊的。徐北尽久违地感到了困惑,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就是这么觉得啊。林檎随口回答。 他自己也说不好是因为什么而这样认为,但是他就是这么固执地认定了,徐北尽是特殊的,并且,对他来说也是如此。 徐北尽还没来得及问出下一个问题,林檎就说:找到了。需要这书干什么? 徐北尽哭笑不得,心想,为什么林檎能在他的书店里这么快就找到一本书? 说到底,菲耶卡族只是加强了林檎的武力值,林檎这样奇妙的直觉又是从哪里来的? 想着,徐北尽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突然想到一些蛛丝马迹。 曾经的林檎是窄楼中出色到直接被菲耶卡族带出窄楼的任务者,而按照NE的说法,林檎仅仅只是失去了记忆,并不是失去了心智; 此外,徐北尽还总是怀疑他切开是黑的。 所以他切开的确是黑的? 扮猪吃老虎?大智若愚? 或许有些事情,并非是直觉,而是连林檎自己都无法说明的,大脑快速运转之后得出的结论? 徐北尽一时间有些震惊。 他怀疑地看了看透过操控板看到的自己书店里的书架,他想,林檎之所以能够在无数本书中,这么快就寻找到「更新日志」,是因为他在无意中把所有书的位置都记了下来 徐北尽想了半天,突然对林檎刮目相看。 不管怎样,这颗小苹果都已经是他的了。是他的恋人,他的林檎。 聪明也好愚钝也罢,都是拎着一堆饮料傻乎乎过来讨好他的林檎。 徐北尽摸了摸鼻子,望着林檎的身影,眼眸中不禁泛起些许的笑意。 北尽?林檎奇怪地叫了徐北尽一声,徐北尽沉默了挺久了,这书有什么用? 徐北尽回过神,回答说:先放着吧,不着急。这就是端口之一。 林檎怀疑地瞧了瞧手中的更新日志,想了想,说:我把它放到我记得的,书架中的一个位置?还是得随身带着。 放在书架吧。最后我们会回来的。徐北尽说,现在我们得去找第二个数据端口了。 林檎点了点头,将更新日志放好,然后走出了书店。 徐北尽的视角跟随着他,但是目光却不自觉落到了那本奇妙的更新日志上。 那其实不能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本书。 本质上还是一份电子文件、一串数据。 他书店中的其他书也是如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更应该说是窄楼中的人工智能,也就是色的数据库,而并非是NE的数据库。 恐怕NE当初为徐北尽设定窄楼居民的身份的时候,因为无法更改徐北尽的面板,所以只能将色的数据库幻化为一间书店。 如果有任务者,有幸使用一张极为特殊的面板卡查看徐北尽的面板。 那么他就会发现,徐北尽的表面身份的确是一名书店老板,但是却有一个隐藏身份,是窄楼的管理者色。 虽然这仅仅只是一个身份,而无任何权限。 但是这个身份迫使NE在为他构建窄楼居民的背景的时候,不得不创造出这间,隐藏着窄楼中无数噩梦线索的书店。 仔细一想,徐北尽又觉得,果真一饮一啄。 当然,他的书店中绝大部分的书,都仅仅只是单纯的、固定无法更改的「只读文件」;而唯独这本更新日志是例外。 更新日志是NE写的,属于游戏主脑,不属于游戏中的色。 但是徐北尽也同样可以说是拥有这重身份。 这样的双重身份,就像是套娃一样,让徐北尽得以窥探这个游戏的一部分秘密比如,NE这些年都给这个游戏更新了些什么东西? 虽然不会介绍得非常详细,但总会透露一些线索。 不过,徐北尽其实不怎么翻阅这本日志。这么多年里他都是无能为力、束手束脚的状态,一开始他的心思多少还是活跃的,但是越往后,就越是一潭死水、死气沉沉。 当然,他仍旧清楚,这本更新日志的意义所在。 这是NE对这个游戏的更新记录,在他的书店中具现化的一本书。 在游戏之外,这仅仅只是一个电子文件一个同样会被游戏开发者打开审阅的文件。 所以这本书就成为了,联通现实与游戏的桥梁。这本书不仅仅只是存放在徐北尽的书店里,更是存放在游戏本身的服务器上。甚至于,游戏开发者的电脑上。 虽然这个时代,智慧生物们恐怕不会将其称之为电脑。 或许是智脑、个人终端之类的称呼。时代已经变了。他们这群人类即便离开窄楼,似乎也得花费很大的功夫重新去适应这个时代。 但是他们还是得离开。徐北尽想。 第558页 耳边,林檎问他:第二个端口在哪儿? 徐北尽回过神,看了一眼操控板,然后说:就在窄楼底层。一个随机的空屋子。 随机? 徐北尽说:是的。这个端口的位置固定在窄楼底层,但是它会每分钟随机更改一次位置。 等我们找到了那个端口,就可以将它临时固定下来。在短时间之内,它的位置就不会再发生变动了。 我会把它的实时位置告诉你,剩下的就得靠你了,尽快赶过去。 林檎怔了怔,随后愉悦地说:没问题 他喜欢与徐北尽一起行动的感觉。 那我们开始吧。徐北尽说,现在它的位置是在 当徐北尽和林檎在窄楼底层寻找他们需要的数据端口的时候,终极噩梦中的局面正在逐步恶化。 而这当然也是无可避免的。 末日正在这个噩梦中,重新上演。并且,远比当初的逐步升级来的可怕一些。 巫见忍不住抱怨说:这简直就像是,要在一天之内把末日全部上演一遍一样 他身边的叶澜没什么表情,但是却静静地点了点头。 他们正在苍城的图书馆是的,就是他们在天火降世的噩梦中遇到的那间图书馆。 当巫见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好吧,的确在做梦,但是他以为自己是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噩梦。 然后他瞪着自己面前摊开的那本书,还有电脑,还有周围安静却座无虚席的自习室,看了良久。 然后他终于意识到,当初他进入天火降世那个噩梦时候的感觉没有错。 他的确是苍城人。 这让他的情绪陡然复杂起来。 终极噩梦这就是终极噩梦吗?让他们重新经历一次末日? 原本已经失去的重新回到了他们的手中。但是,又得让他们眼睁睁地,在已经失忆的情况下,重新经历一遍? 这该死的游戏究竟是哪个神经病设计的! 巫见咬着牙,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心中却格外痛恨地骂着。 他站了起来,在旁边人看疯子一样的眼神中,飞快地离开了自习室。但是又在转瞬之后,重新回来,拿起了自己的电脑。 直到看到电脑的存在,巫见才意识到,在这个噩梦中,他们说不定可以使用电脑联络彼此。 在其他的噩梦中,这些通讯工具都是无法使用的。一方面可能是那个时间点的人类社会已经彻底混乱,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因为不能让这群任务者作弊。 但是现在这个终极噩梦,情况似乎不太一样了。 巫见多少有些生疏地使用着电脑,登陆了一些网站,但是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信息。 想了想,他在网络上发布了一串寻人的话,然后就有些失望地关掉了电脑。 看起来,在终极噩梦中,想要找到捷径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然而不久之后,他就在图书馆外面遇到了叶澜。 两人都有些惊喜,没想到能这么快在噩梦中遇到熟悉的人。 他们交换了一下彼此所得,但是还没来得及多聊上几句,情况就突然发生了改变。 最开始,只是图书馆里突如其来的一阵争吵。 为了方便沟通,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曾经在这个场景中遇到的危险 总之,叶澜和巫见在遇到彼此之后,就习惯性地回到了图书馆里。 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听见了那场莫名其妙的争吵。 起因似乎是图书馆负责借书的员工,因为繁忙而暂时拒绝了帮忙寻找一本书,而这让那名来结束的市民十分的不爽。两人就此争吵起来。 这本来只是忙碌的工作中常见的一次口角。 但是随后,事态却突然升级。 那位市民突然伸手,用指甲划伤了图书馆员工的脸颊; 随后那名员工更是愤怒地直接抄起一本字典一样厚的书籍,直接就往对方的头上敲了过去。 两人狂怒一般地殴打起来。 不一会儿,就有不少人过来围观。图书馆一楼的气氛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人们静默地围观着这一场斗殴,然而目光中闪烁着的,却是一种微妙的兴奋。 有人甚至随手拿了一张纸,在那儿奋笔疾书,不知道是在记录些什么。 巫见与叶澜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外走。就在他们踏出图书馆的那一刻,他们的身后传来吵闹的起哄声和尖叫声。 但是他们都没有回头看。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想知道。 巫见只是在想,这才刚刚进入噩梦没多久而已。按照地球上真实的末日情况,疯狂的蔓延在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没有这么夸张。 所以,是这个噩梦人为地加快了末日的进程? 想到这里,巫见便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并且得到了叶澜的赞同。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巫见主动寻求着叶澜的意见,他知道这位任务者远比自己厉害得多,我们找一个地方等待,还是 他仍旧带着电脑,指望着用这种曾经的技术寻找着自己的伙伴。 第559页 叶澜迟疑了一会儿,反而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你认为我们真的可以解决这个噩梦吗? 巫见想了想,想到自己知道的末日,想到窄楼、噩梦于是他诚实地摇了摇头:我觉得没戏。我们就是为了解决窄楼才进这个噩梦的 说到这里,他也本能地迟疑了一下。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进入窄楼的前提是,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在终极噩梦中打出真结局,就可以离开窄楼。 这是一个不言自明的共识。 因此,他们才会愿意进入终极噩梦,才会如此狂热地追求着这个噩梦。 因为这是游戏的终极副本。这是游戏的结局。 可是他们现在要如何解决这个噩梦? 谁能想到,终极噩梦竟然是曾经地球末日的重演?那如果他们没能解决这个噩梦,是不是又会被关进一座窄楼? 巫见神情古怪地想,这算是套娃吗? 不管如何,巫见都觉得有点头痛。他完完全全想不到应该如何解决这个噩梦一点儿思路都没有。 反倒是叶澜,自言自语地说:他之前说过,让我们在这个噩梦中保持理智与清醒。 巫见张了张嘴,似乎反应过来,但是又有点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在这个噩梦中拖时间? 是的叶澜犹豫了片刻,就点了点头,我认为他的意思就是这样的。或许坚持到最后,就意味着通关终极噩梦?不过 巫见皱眉,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结局。叶澜点头,她喃喃说,或许,他只是告诉了我们一种最简单的办法。但是,我们仍旧需要继续去寻找这个噩梦的真相,去达成真结局。 我们不能单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说着,叶澜的语气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显然,她还是希望继续去调查这个噩梦,而不是坐以待毙。 巫见也点了点头。 随后,叶澜的语气缓和了一点:不管怎么说,现在噩梦才刚刚开始。我们首先得保证自己安全。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尽力去寻找其他的同伴我是说,其他还清醒的人。 其他,还记得他们使命的人。 巫见的想法和叶澜一样。 他们以为,这样的人会很多。毕竟整个窄楼中所有的人类都进入了这个噩梦之中。 然而,当他们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情况却并非如同他们想象的那样。 巫见喃喃说:我看见好几个有点熟悉的面孔了,好像在窄楼的某一层遇到过他们但是,他们都已经不记得我了。 那些人对他的打招呼视若无睹,甚至于厌烦、诧异地皱起眉。他们继续着他们的生活,完全没有理会巫见的出现。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巫见才是一个讨厌的,莫名其妙来打扰他们生活的疯子吧? 如果一个人在路边突然拉住你,对你说,末日就要来了!我们是来拯救世界的!那么恐怕,你也不会相信这一点吧。你只会认为这是一个疯子。 现在,巫见和叶澜就陷入了这种鸡同鸭讲的困境之中。 巫见沮丧地说: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窄楼也好,噩梦也好,末日也好。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 明明进入终极噩梦意味着他们对于真相的进一步探索。但是,当他们进入这个梦寐以求的噩梦之中,他们却迷失其中。 叶澜更为冷静一些,她平静地说:没有关系。按照徐北尽的说法,只要有一个人能够保持理智到最后我们,就赢了。 巫见想说,那显然是非常、非常糟糕的局面。他们要尽可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而不是真的让最后一个人坚守。 可是,他又想,是的,就让他软弱这么一会儿吧。 因为他们已经发现,无数人正在背离他们所行走的道路。他们选择了一条看似幸福却错得离谱的路。 巫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两人沉默了片刻。 突然地,巫见瞧见了一个人。 他下意识与对方打了个招呼,并且兴奋地对叶澜说:那是我们组织的建立者 可是他一句话甚至还没有说完,那个男人却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然后牵着身旁的妻子,默默地走远了一些。 巫见听见那对夫妻的对话。 谁啊?你认识吗? 不认识。莫名其妙的说回原来的话题,今天晚上要去夜跑吗 巫见茫然地张大了嘴,然后又绝望地闭上。 在这一刻,他真的无法再自欺欺人了。在这个噩梦之中,他们已经孤立无援、退无可退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对叶澜说:没什么,我们走吧。 叶澜瞧了他一眼,然后点头。 他们继续朝前走,与那位名为谢知津的,绯和巫见组织的建立者擦肩而过。 在那一刻,谢知津控制不住地回头看了看他们两个,神情有些发怔。 第560页 怎么了? 他的妻子奇怪地问。 谢知津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也不知道。他有些茫然,似乎忘记了什么。错过了什么。 他的妻子轻声取笑他:想什么呢?年纪大了,所以记忆力衰退了? 谢知津讪笑。 他与妻子继续往家里走。路上偶尔蹿出来一两个神经兮兮的人,他们也全然视而不见。 然而就在走入他们家小区的那一瞬间,谢知津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 他的妻子这下不由得皱起眉,担忧地问:你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谢知津怔怔地凝视着空气中的某一个点,然后喃喃说:起雾了 雾?他的妻子诧异地重复着,然后左右看看,便惊异地说,真的!这大下午的,居然起舞了! 谢知津眯着眼睛,就在那薄薄雾气的背后,他好像隐隐约约看见了什么东西。 就在那,一层灰雾的背后。 是一扇,若隐若现的门。 第139章 路途 谢知津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然后那扇门就消失了。 他的妻子在旁边奇怪地问:你怎么回事?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反应? 她顿了顿,又说,不会真的身体出问题了吧?正好你今天休息,不如我们 不 他的妻子停下话头。 谢知津自言自语说:灰雾中的门我知道。我在哪里看见过听说过。 他的妻子真的觉得莫名其妙起来。 谢知津闭上眼睛,就好像在回忆着什么。他突然说:是不是很久没有和老爷子一起吃饭了? 他的妻子狐疑说:是啊 谢知津古怪地笑了笑,然后,一行眼泪就流了出来。 他说:再也不能再也不能一起,和爷爷吃饭了。 他睁开了眼睛,对不起,我也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他的妻子怔怔地望着他。 谢知津拥抱了她一下,然后转身离开了。 你去哪儿?!他的妻子又惊又怕,追上了他,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奇怪?! 谢知津好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又好像仅仅只是在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不,我知道。但是我的大脑不会告诉我这个答案。 但是我猜测有人会告诉我。 他站定,他的妻子茫然而惊慌地看着他。 谢知津思忖片刻,然后对她说:回家吧。我有点事情。 老谢,你不能这样。他的妻子已经开始愤怒了,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谢知津迷惑了片刻,然后说:我知道。 你确定? 谢知津肯定地点了点头,他说:相信我。就像我求婚的时候你也会说「我愿意」一样,相信我。 他觉得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及求婚的事情,但是他还是提了。 他觉得,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和妻子说到求婚的事情了。 当初曾经、过去。都是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了。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个时间点了。 所以他只能用苍白的言语,胡乱地提及与想念。 而他的妻子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她说,你一直在哭。擦擦眼泪。你是我丈夫,别给我在外面丢人。 我知道的。 谢知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擦了擦眼泪,然后与她告别,脚步匆匆地往回走。 几分钟之后,他追上了巫见和叶澜。 前面的两位!等我一下! 巫见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几乎下意识地往回看了一眼,然后诧异地说:老谢?! 谢知津跟了上来,听到巫见对自己的称呼,不由得停顿了一下。他说:你认识我?算了,现在这不重要。 巫见有点不知所措。 谢知津说:你刚刚叫住我,是因为什么? 有点事情,但是巫见顿了顿,看了叶澜一眼。 叶澜了然,适时地插话说:我能先问一下,你刚才还说不认识我们,但是现在为什么又追过来? 谢知津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起雾了 叶澜和巫见都怔了一下。 他们都曾经去过徐北尽的噩梦,都知道灰雾意味着什么。 而绯和巫见在离开那个噩梦的第一时间,就将徐北尽噩梦的相关信息传递回自己的组织主要就是为了传递给谢知津。 理论上说,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谢知津很有可能就看到过这条信息。 巫见突然有些明白了。 谢知津是他们组织中非常特殊的一个人。当初他就因为在噩梦中,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那个噩梦给他带来的既视感,从而建立了他们这个组织,目的就是为了寻找窄楼的真相。 第561页 而现在,或许谢知津也有了同样的既视感即便,是已经迷失在这个噩梦中的情况。 一旁,叶澜也想到了这一点,并且,她直接想到了当初和沈云聚一起,在徐北尽的噩梦中,在那栋办公楼里,遇到的那个男人。 同样沉沦于噩梦之中,同样失去自我与清醒,但是似乎,又保有着一部分的理智。 或许谢知津就是类似的情况。 但是这个时候,谢知津还没有说完,他继续说:还有雾中,有一扇若隐若现的门。 门?!巫见失声惊叫,你确定吗?! 谢知津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我确定。 巫见与叶澜对视了一眼,随后,忧心忡忡地说:完蛋了。为什么灰雾会掺和进终极噩梦的事情里面这不对啊 叶澜在想了片刻之后,说:灰雾收容那些疯狂的任务者和扮演者。如果我是说,如果终极噩梦中出现了非常多的疯子,那么 会不会是灰雾朝着窄楼这边过来,而不是窄楼中的任务者过去? 巫见神情古怪地说:你是指,我们这边的疯子太多了,把灰雾吸引了过来?灰雾来接这些疯子了? 接 叶澜的表情空白了片刻,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理解绯的心态了。 不过叶澜还是若无其事地回答说:对,我是这么猜测的。 巫见不禁感叹。 当初在徐北尽的噩梦中,他们听沈云聚说到他和叶澜两个人,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上面临天火降世,叶澜提到的「通道」「轨迹」的时候,任务者们就觉得,叶澜的确是一个非常有想象力的人。 而现在,巫见再一次感叹于叶澜的奇思妙想。 但是他认为这是很有可能的一件事情。 起码不管是因为什么,不管是因为叶澜说的那种可能,还是其他什么特殊的原因,灰雾就是在朝这个终极噩梦涌来了。 还有灰雾中的门。 巫见说:如果门也出现了,那就意味着,我们可以进入灰雾? 说着,他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也说不好是哪里不对劲,但总觉得刚才自己说的话,有哪里值得商榷 他想了片刻,然后说:进入灰雾? 他突然看向了谢知津。 谢知津还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两个,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在聊些什么。但是他一直静静地听着。 老谢,我问你一个问题。巫见认真地说,你刚刚看到那扇门的时候,想要走进去吗? 走进去?谢知津迟疑了一下,没有啊 真的没有? 完全没有。谢知津这下肯定地说,我没有想过要走进那扇门里面。 巫见喃喃说:那就奇怪了 叶澜想了想,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她的想法是,如果外面的人不想走进去,那么里面的人想不想出来呢? 或者说,会不会是灰雾将这个噩梦整个包裹起来,而非他们去往灰雾? 门,终究是双向的通道。 不过她不打算说出这个可能性。他们现在面临的境地已经足够绝望了,就让他们继续抱有那些许的希望吧。 性格冰冷如叶澜,也不是很想去直面灰雾中的那群疯子。 她再一次想到了,大楼电梯间里,那个半疯狂半理智的男人。 随后,她说:我们继续走吧。 巫见点头,又对谢知津说:老谢,我来跟你讲讲,我们的现状。 在终极噩梦这个巨大的场景中,人们可能永远都碰不到认识的人,但也可能,很快就能碰上。 牧嘉实和沈云聚凑到了一块。 他们两个看到彼此的时候就愣了一下,随后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在现在这个情况,能够遇到同伴,不说有多大帮助,但心理上总归可以好受一点。 你有遇到过别的人吗?牧嘉实主动问,认识的,或者还保持清醒的。 沈云聚摇了摇头,并且补充说:遇到过认识的,但是都已经不清醒了。 牧嘉实叹息了一声:我也是。 他遇到了甲一,然而这家伙拿着个手机,低头打着游戏,开开心心地就从牧嘉实身边走了过去。牧嘉实都不知道怎么和他打招呼。 想了片刻,牧嘉实就摇了摇头,他说:看起来我们只需要听从徐北尽的要求就好了,在这个噩梦中,保持清醒与理智。或许这样就足够我们通关了。 牧嘉实没有什么上进心倒不如说,他只是追求一个可能性最大的优良选择。 比如此刻,保证自己的安全,在终极噩梦中清醒、理智地活下去,似乎比在终极噩梦中追寻真相、寻找真结局的通关办法,来得更加现实一点。 沈云聚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此刻正在一家大学的外边。牧嘉实是从这家大学出来,沈云聚是路过这家大学。沈云聚的目光不自觉地就看了看这家大学的名字。 第562页 曲城大学。 牧嘉实注意到他的目光,就解释说:这是我的大学。我在这家大学读研究生具体什么专业我也不记得了,可能是生物、化学之类的吧,我刚刚从实验室里走出来。 沈云聚有些意外,他迟疑了一下,问:你还记得? 不记得牧嘉实说,或许我是在末日的期间才成为研究生的不过,我刚刚清醒过来之后,就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就知道了一些信息。 沈云聚点了点头,他习惯了沉默,但是这个时候想了片刻,也说明了自己的情况:我应该是一个上班族。已经上了好几年班了。至于末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也不打算搞清楚。 牧嘉实说:我也一样。他沉默了片刻,在噩梦中看到别人的惨痛经历,和自己的惨痛经历,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们继续往前走,走过了曲城大学,并且很快将话题换成了其他的。 牧嘉实思索着,说:我们最好是能够找到一个安全的地点,停留下来,然后尝试寻找其他同伴。 我刚才在学校里试了一下,网络还能用,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掉。 这个场景很大,时间不一定足够我们汇合。沈云聚一板一眼地说,或许我们只能分散在各处。 这也没事。只要能够保证清醒就好。 他们商量着接下来的行动,语气都十分冷静与平淡。 起码到目前为止,他们只是简单地将这个终极噩梦当做是末日的重演。 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这个噩梦会被称之为「终极」。 他们来到一个十字路口。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尖叫声。两人下意识转头看去,发现一个人惊慌地、一瘸一拐地从路过的一家面包房逃出来,而面包房的玻璃上,已经撒满了血迹。 逃出来的那个人注意到了牧嘉实和沈云聚,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下一刻,那人却说:你们是清醒的,对不对?!你们还知道窄楼,还知道噩梦还知道这该死的场景是虚假的!! 这人已经激动、恐惧到近乎语无伦次,但是他的意思已经清楚地传达给了牧嘉实和沈云聚。 两名任务者的脸色几乎一下子就变了。 那人哀求说:求求你们,我的同事都不相信我,他们想要让一直留在面包房里,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他展示了一下自己鲜血淋漓的小腿,他们割伤了我的腿 他的身后,面包房里已经有人追了出来。 牧嘉实当机立断,一把扯过了那人的手臂,而沈云聚拉住另外一只,两个人就这样连拉带拽的,把这个人带走了。 他们跑了片刻。这片区域是一个阴天,天色昏沉。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停在某个居民小区的围墙外面。 那人连声道谢,又因为腿上的伤口而痛得龇牙咧嘴。 牧嘉实打量着这个人,这是他们进入这个噩梦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仍旧清醒的任务者或者扮演者?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单看外表平平无奇,但是牧嘉实对于这个人逃出面包房时候,那种惊慌和恐惧印象深刻。 他问:所以当你在终极噩梦中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就在那家面包房里?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离开? 那人苦笑了一下:我就是没反应过来。我知道终极噩梦,但是我不知道终极噩梦会是这样的,会让我们回到过去。 他沉默了一下,脸上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 然后,他继续说:刚好我的同事喊我做面包,然后我就稀里糊涂地听了,还因为做得太差被骂了两句 牧嘉实皱着眉,不想听这些毫无意义的叙述。他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就是,气氛。那人说,他们的表现都很奇怪,很专注专注到了不对劲的地步。让我觉得,他们好像爱上了面包一样 我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然后就说想离开。他们就不愿意了,说怎么可以提早下班,不可以对不起面包什么的。 然后我就是想走,有人就拿起了一把刀子,冲我的腿砍了一下,说这样我就不能走了我真的吓到了。你们明白那种感觉吗? 本来面包房里的香气,让我觉得很舒服,让我觉得喜欢那个地方。但是但是一瞬间,血腥味就让我清醒过来了。 我就逃出来了。他们都在拦我,但是我不敢继续呆下去了。 他的脸上慢慢显示出了一种古怪的迷茫,他呢喃着说:我觉得,再多呆一会儿,我就要像他们那样,喜欢面包房里那种气味喜欢面包柔软的感觉 喜欢迷恋深爱 他喃喃说着。 牧嘉实冷静地打断了他:我明白了。 第563页 那人神情一怔,怔忪了好一会儿,然后脸色一变,再一次惊恐地说:我刚才怎么了?!该死,难道我还没有摆脱那个地方的影响吗?疯狂疯狂,已经感染了我吗? 他恐惧地低声说。 沈云聚皱起眉,对牧嘉实说:这意味着,我们甚至不能长久停留在某一个地点,是这样吗?某一个地点就意味着疯狂的浸染 牧嘉实说:你还记得,之前在徐北尽的噩梦中,贺淑君和神婆去过的那个场景吗? 废墟探索好像是这样的称呼,那些探索疯狂遗迹的人,就会将遗迹中的疯狂,带出来。 沈云聚低声说:这简直就像是病毒。 他们对面那人惊恐而茫然地看着他们。 牧嘉实沉吟片刻,然后问他:你是任务者还是扮演者? 任务者,我是任务者。那人连忙说,扮演者是什么?那些窄楼居民? 牧嘉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现在你安全了,我们就此分开吧。 那人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牧嘉实嘱咐他说:不要长久停留在一个地方,避开其他人,尽量保持清醒和理智,不要被疯狂感染。 那人用力点点头。 沈云聚跟随着牧嘉实离开,当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的时候,他说:为什么不和那个人一起行动?他顿了顿,你还是担心 他已经被疯狂感染了。牧嘉实的语气十分冷酷,或许此刻还能保持清醒,但是下一刻就会彻底疯狂。我们不可能一直和这样的人一起行动。 沈云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牧嘉实,心想,是的牧嘉实从来都是如此。 清醒、理智、冷酷。他能做出最合适的选择,即便这件事情显得十分残酷。 当牧嘉实叮嘱那个人避开其他人的时候,或许对方想的是,他得避开那些疯子。但是他或许没有想到,他自己就即将是一个疯子。 沈云聚想了片刻,最终只能苦笑。他说:希望其他人也能意识到这一点疯狂,是可以感染的。 希望如此。 他们继续往前走。 在他们的身后,仿佛有隐隐绰绰的雾气,遮蔽了他们来时的路。 徐北尽和林檎总算是找到了第二个数据端口。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窄楼底层的空房子居然有这么多。 所谓的窄楼底层,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层」,而是由许多个联通的楼层,共同构成的一大片区域,应该说,贯穿了好几层,并且统称为窄楼底层。 所以,即便是以林檎的速度,他们也还是耗费了漫长的一段时间。 那个端口的位置每分钟变换一次,有时候能直接从一个位置跑到最远端的另外一个位置。林檎哪怕是飞,都来不及飞过去。 这就像是一场捉迷藏。而那个躲起来的家伙,每分钟就能换一个藏身之处。 幸亏徐北尽有上帝视角。 林檎有些奇怪地打量着手里的这个东西数据端口。 光看外表,他肯定不会以为这玩意儿是个数据端口。但其实还真的是。 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门把手,现在被林檎用暴力手段拆卸了下来,于是端口也就只能安安分分地待在里面,无法再移动。 徐北尽解释说:门把手就只是普通的门把手,但是数据端口潜伏在里面。 林檎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问:这个端口是用来干什么的? 现在他知道了,之前那本更新日志,是用来记录NE对于这个游戏的更新,并且让外界的游戏设计者审核。 那么,这个门把手呢? 这是新玩家登陆的端口。徐北尽说,它会不停地在空房子里变换位置,等待新玩家来到窄楼的时候,给他们分配初始地点。因此,它的位置才会是在窄楼底层。 林檎恍然大悟。 他不禁问:这是给新玩家登陆的端口,那么老玩家呢? 徐北尽沉默片刻,然后无奈地说:你忘了,老玩家就是我们这些人类啊。我们只需要登陆一次,之后就不用再登陆了。 毕竟,他们也出不去。 林檎却说:但是,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有一个什么主播?他也进入过这个游戏。 徐北尽一怔,迟疑了一下,倒也发现了自己的一个思维盲区,他说:对你说得对。老玩家也应该有一个登陆端口 然而徐北尽左思右想,却没能想起来这种登陆方式的数据端口应该是什么。 他皱着眉,目光定格在林檎手中的门把手上。难道这个门把手不仅仅是新玩家登陆的端口? 或许老玩家登陆的时候,门把手也会将他们分配到既定的房子里? 徐北尽想着,但是不太确定。 像欧莱,他第一次进入《逃出生天》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进入窄楼,在噩梦中就强行退出了; 而第二次他自然仍旧是以新玩家的身份登陆的。 第564页 但是在这之后,他必然还登陆过一次,给徐北尽留下他已经完成任务的留言。 所以必然是有一个老玩家登陆的端口。 但是,徐北尽甚至不知道,老玩家登陆的方式是什么,他们进入游戏会停留在哪儿。他自己又没有以老玩家的身份登陆过。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新玩家第一次进入游戏,既然是默认去往噩梦之中,而并不是去往窄楼,那么这个门把手真的就是给新玩家登陆的端口吗? 徐北尽想了片刻,然后有点头痛地敲了敲额头:不不对。新玩家也可以跳过初始默认的噩梦环节,直接进入窄楼 他突然就有点想不明白了,思维好像有点进入了死胡同。 林檎低头打量着这个门把手,然后说:所以这就是一个登陆端口,对吧?不管新玩家还是老玩家 徐北尽诧异地意识到,林檎的说法是对的。 这是门把手。尽管它停留在空屋子里,但是也未必不会去往有人的屋子。 他们寻找这个门把手的时间点,是在所有人都已经进入噩梦的情况下,不管是终极噩梦还是其他噩梦。 此外,也并没有老玩家在这个时刻登陆。 所以,它当然是停留在空屋子里,等待着新玩家的到来尽管它可能永远也等不到。 林檎说得对,没有什么新玩家登陆、老玩家登陆的不同端口。登陆永远只是一个端口,不需要搞这么复杂。 但是徐北尽获得的信息为什么会是错误的? 徐北尽皱眉思索片刻,然后侧头,将目光看向外面NE。 他知道的,关于端口的信息来自于NE。那是他无数零碎记忆中的一部分,是在他被打碎又重组之后获得的种种记忆。 他的记忆正在骗他? 徐北尽怔了片刻,不由得倦怠地垂下眼睛,暗自叹了一口气。 北尽? 徐北尽长时间不说话,林檎就有点担心他。 没事徐北尽回过神,暗自唾弃自己的悲观,他想了片刻,最终还是跟林檎实话实说,我只是在想我知道的信息会不会是错误的。我们会不会都被NE误导了。 误导? 我的记忆中,这个门把手就仅仅只是新玩家登陆的端口。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关于老玩家登陆的事情 或许本来也没有什么老玩家登陆的端口,毕竟我们都出不去。 林檎诚恳地说,只不过有人误闯进来,所以不得不让门把手兼职呢? 兼职 徐北尽被林檎逗笑了。 他的声音中含着浓郁的笑意:小苹果你太神奇了。 神奇?林檎困惑地歪着头。 你能让我看到事情好的一面。徐北尽说,而我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悲观的人。 林檎不假思索地说:我可以成为你的乐观。 徐北尽怔怔地听着。 林檎说:相信我,我们可以成功的。 好徐北尽说,他望着画面中的林檎,随后又笑了一声,低声念着他的名字,林檎 什么? 徐北尽说:我爱你。 林檎怔住了。 随后,他欣喜若狂,连连说:我听见了!不,不对,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吧,北尽就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我肯定能听清了。 徐北尽哭笑不得,无语地说:我录下来给你听? 林檎说:可以啊。快录快录。 徐北尽: 他死都不可能录下来!林檎想得美! 林檎最终还是遗憾地收回了自己的妄想。 他心中嘀咕着,怎么就不行了录下来怎么了?明明就是徐北尽自己说出来的话,他只是想多听几遍而已算了,还是不能把他的北尽惹毛。 林檎忍痛放弃了这个打算。 徐北尽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得自己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接下来,我得下来了。 林檎闷闷地「哦」了一声,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怎么下来?下来的时候会有危险吗? 他最关注的,无疑还是徐北尽的安危。 别担心,不会有什么危险。 林檎皱眉,还是不放心:你怎么下来?一层层走下来? 徐北尽说:差不多。不过我得带着这个操控板一起下来,一层一层走,所以可能会慢一点。 林檎奇怪地问:带着操控板一起? 我必须在拥有NE权限的情况下,才可以在窄楼中自由通行。 徐北尽说,光一个身份是不够的。而且,这个操控板本身,就是一个数据端口。 林檎这才明白过来。 操控板是一个数据端口,这一点并没有让林檎惊讶。NE本身就可以说是跨越了游戏与现实,所以作为它的权限被具现化出来的操控板,自然也可以称为一个端口。 第565页 这是这个游戏的管理端口。 比起这个,林檎更加好奇的是,照这么看来,他们已经找到了三个端口,那么还有几个? 只剩下一个了。徐北尽说,位于窄楼和灰雾之间的,登出端口。 登陆、登出、更新、管理。这就是徐北尽和林檎需要寻找的四个数据端口。 严格来说,这几个端口都并不是单一用途的。就比如说更新端口,放在徐北尽书店里的那本更新日志,那其实也可以说是菲耶卡族对于这个游戏的管控与监视。 游戏的更新、debug都是游戏主脑NE负责的,但是终究还是得向菲耶卡族报告。 而NE的管理端口,则是游戏主脑对于游戏的掌控。 无论如何,这几个端口,如果不是徐北尽现在拥有了NE的权限,那么他们就不可能全部找到。尤其是登陆端口,必然只能在操控板上看到其位置。 至于登出端口 林檎说:在灰雾与窄楼的缓冲地带之间吗?他说,那为什么不能按照登陆端口的寻找方式,你告诉我位置,我来找你一定得下来吗? 徐北尽说:只有我下来,才能找得到。这得依靠操控板和你手上的登陆端口。 林檎这才明白过来,尽管他也不是非常明白这其中的原理,但是他也不再追问了。 至于这些数据端口的作用,他们为什么要寻找,林檎更是从未问过。 他给予徐北尽完整的、坦然的信任。 他仍旧更加关心徐北尽的身体:你从窄楼顶层下来,可以吗?会不会觉得累? 徐北尽: 下个楼而已,林檎以为他是玻璃做的吗,一摔就碎? 他无奈地说:我可以的。 林檎还是说:但是你还带着那个什么操控板真的行吗? 徐北尽: 林檎以为他手无缚鸡之力吗?而且,男人不能说不行! 徐北尽无奈扶额:操控板没有重量真的。 林檎这才半信半疑地放下心。 徐北尽觉得林檎对他的关心、忧虑有些过度,但是有合情合理。 谁让徐北尽这么几天里,身体就出了大问题呢? 徐北尽也无可奈何,他与林檎又说了几句话,然后暂时切断与林檎的联系,站起来往外走。操控板自动缩成一小块,漂浮在他的肩头。 在窄楼顶层,徐北尽给自己圈了一小块地,当做房间,并且还开了一扇窗。 现在,随着他的离去,这个小房间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NE仍旧在休眠。墙上的流光一明一暗,如同活人一般呼吸着。 徐北尽站在那儿,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随后冰冷地笑了一声。 他自言自语说:我希望,离开这里之后,我就再也不用回来而你也已经不存在了。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合眸。 徐北尽痛恨NE。这种恨意可能来自于自身的死亡,可能来自于多年的困窘,可能来自于作为一个人类的本能。 但是归根结底,仅仅只是因为,NE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作为游戏主脑,NE希望有玩家通关。这是它被制造出来时候,就刻入它的代码的本能。 那么问题就是NE是希望有一个人通关,还是,所有人都通关? 作为游戏主脑,「希望有玩家来玩这个游戏」,同样也是NE的本能。 它只是一个机械化的人工智能。 它会苛刻地认为徐北尽作为人类时候的记忆与情感,是无用的废物; 它会因为长时间没有玩家通关,而主动将噩梦卡池的出货率提高,甚至会站在人类的这一边。 所以,它会允许所有人类玩家全部离开这个游戏吗? 任务者和扮演者们,他们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当第一个人类成功逃离窄楼之后接下来,NE还会继续帮助他们吗? 不,不可能了。NE当然还是会希望这个游戏继续运营下去,继续有人类玩家不断地重复着噩梦副本,而不是所有的人类全都可以逃脱出去。 所以,NE的立场可以是站在人类这一边,也可以瞬间改变。 它只需要开启终极噩梦,并且让那些人类玩家打出一个结局这就是它的需求了。 这就是为什么它宁可休眠,将主脑权限让渡给徐北尽,也要让玩家们进入终极噩梦的原因。 至于人类能否逃离窄楼?那不是它关注的事情。甚至,它本来就不可能让所有玩家都离开这个游戏。 NE在帮助人类吗?是的,它的确在帮助。 但是它在帮助人类逃离窄楼?不,它并不是在这样做。 它只是期望有人能打出一个游戏结局。 仅此而已。 所以从一开始,徐北尽就没有指望NE像其他那些任务者想的那样,指望着NE发疯,把他们从窄楼中放出去。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从一开始,徐北尽,以及其他的人类,他们就只能靠他们自己。 指望NE是没有任何用的。 甚至于,在人类达成自己的「终极目标」的时刻,NE就将成为他们面临的第一道防线、第一个敌人、第一条鸿沟。 第566页 他们反而需要对付这个,他们本来以为是帮手的人工智能。 对于很多任务者、扮演者来说,这或许是一个天大的噩耗。 他们可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在一个游戏里,对付这个游戏的掌控者。 而好消息是,他们不需要自己去做。 徐北尽才是真正要「杀死」NE的那个人。 他将采取某种手段,击溃NE的程序。这不可能真正杀死NE,毕竟NE的能量来源是外界提供的电力,或者其他什么能源。 但是他的确可以在这个游戏中,让NE失去继续管理游戏的能力。 谁让NE将它的权限给了徐北尽呢?谁让NE以为,徐北尽是它的同类,是人工智能呢? 而徐北尽从一开始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比起人工智能,他对于人类的身份,更有代入感。他从来都不是NE的同类。 NE不会理解徐北尽的立场,正如徐北尽也永远不可能站在NE那一边。 徐北尽静静看着墙上明灭的流光,而他的眸光也同样闪烁不定。 在这一刻,他突然轻轻地笑了。 祝你好运,NE。徐北尽彬彬有礼地说,也祝我好运。 说完,他毫无留恋地离开了窄楼顶层,这个尽管意味着窄楼最高层,但是却空旷、冰冷、毫无暖意的楼层。 他对林檎隐瞒了一些事情。 比如,他走的楼梯,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楼梯」,而是围绕在窄楼四周的边界。这是仅供NE使用的通道,所以有些狭窄。 毕竟NE可并不是徐北尽这样体型的成年男人,它只是一串数据,并不需要太宽的空间就可以容纳他。 所以在这样狭窄、黑暗的边界里,徐北尽几乎得小心翼翼地侧身,一点一点往下挪,才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被黑暗空间里的建模边缘割伤。 好消息是,这条道路其实比徐北尽想象中更近一些; 坏消息是,他走起来实在是太慢了。 徐北尽突然停住了脚步,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他的面前有一道几乎隐形的尖刺,如果不是他肩头的操控板微光照在了那尖刺的边缘,反射出了奇怪的光线,那么他可能看也不看就直接撞了上去。 实在是太危险了。徐北尽想。 如果林檎在就方便得多。 徐北尽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侧身,避开了那道尖刺。 接下来的路途中,尽管他已经万分小心,但是左手手臂上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令他眉头微皱。 游戏中受伤的直观方式就是流血,但是在这个特殊的、窄楼的边界地带,他受伤了却并没有流血,甚至没有痛感。 仅仅只是一道混乱的、令人眼花缭乱的乱码,覆盖在他的手臂上。 并且,以一种缓慢但不可遏制的速度蔓延着。 徐北尽想,真糟糕。如果这乱码覆盖到了他的全身 就别全身了,只是覆盖了他的左手,那么他的左手多半就废了。 起码在游戏中是这样。 但是很难说,如果在游戏中,他的大脑就认定他的左手已经废了,那么回到现实之后,他的认知还能否恢复。 徐北尽叹了一口气,心情倒还算平静。在这个该死的、狭窄的窄楼边界中行走,他不可能不受伤。 好在路途已经过半,他应该可以在自己的左手完蛋之前回到窄楼。 等回到窄楼之后,这就会恢复成正常的、会流血但是也可以治愈的伤口。 就是又要让小苹果担心,并且生气了。 徐北尽多少有些为难。 这一点反而更加让他担忧了。 他继续谨慎地在这狭窄的边界中行走。越是往下,锐利、隐形的尖刺就越来越多,他走得也就越慢。这一刻他真恨不得自己也是一串没有形体的数据。 嗖地一下就可以从窄楼顶层蹿到窄楼底层。 徐北尽用一些描述让自己的心情愉快一些,因为又一条乱码出现在了他的右小腿后侧。他没能注意脚旁的尖刺。 这游戏可真是让人烦躁啊。 徐北尽在心中抱怨着。 终于,不久之后,一道光幕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仍旧保持着谨慎,避开了附近的尖刺,缓慢地走进了光幕。下一刻,他眼前骤然亮了起来。 他回到了窄楼底层,而与此同时,他也骤然痛得「嘶」了一声。 左手与右腿的伤口同时具现化,原本毫无知觉,现在也立刻痛了起来。 右腿还好,受伤比较晚,而左手的伤口看起来就有些狰狞了,直接从靠近左肩的地方,一路划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蔓延至手肘。 血液把他的白衬衫都染红了一小半。 徐北尽看了一眼就觉得,怎么看着比他感受到的,更痛一点? 而更加令他苦恼的是,他要怎么和小苹果解释这就是他信誓旦旦没有危险的楼梯? 疼痛正在加剧,而徐北尽举起右手,看了半天,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止血。 他自暴自弃地放下手,转而联络林檎:小苹果,我在底层的初始点,你过来找我吧。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令林檎有些困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既然都已经到了底层,那么林檎也就没有多问,赶紧过来找他了。 第567页 等待林檎的片刻功夫,为了打发时间(顺便逃避现实),徐北尽看了一眼一直被他忽略的直播间。 然后发现终极噩梦中的情况似乎也不太妙的样子。 直播间的画面上,弹幕一片兵荒马乱。 而徐北尽一眼就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北北去哪儿了?!哎呀急死我了!这雾中门里怎么有疯子跑出来了啊! 第140章 怪现象 徐北尽想了一会儿,甚至没法在处理伤口,和处理直播间乱局这两个问题之间,选出哪一个更好解决。 而他犹豫的这片刻功夫,林檎都已经站到他面前了。 林檎面无表情地说:没、有、危、险。 徐北尽心虚地说:哈哈哈没有生命危险。 林檎: 他心中又气又急,可是看着徐北尽那苍白的脸色,以及被血液染红的白衬衫,却又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之后,他愤愤地说:你就是吃定我不会对你发脾气。 徐北尽笑了一下,然后倒进林檎的怀里:但真的很痛。 林檎抱住他,看了那狰狞的伤口一眼,就如同触电一般不敢再看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颤抖,但是却十分冷静地带着徐北尽去了窄楼底层的易物市场。 有些任务者走得太急,这里就留下不少的物品。 林檎挑出了一部分的药品和急救品。这些都是从噩梦卡池中抽取出来的,算是生活物资的一种。他小心翼翼地给徐北尽包扎。 徐北尽不是任务者,甚至无法使用道具卡给他治伤,所以只能用这种更加简单、见效缓慢的办法。 整个窄楼底层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的呼吸声。 林檎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但是当他给徐北尽包扎完,他毫不犹豫地扔了手里的药品,然后直接吻住了徐北尽的双唇,动作激烈,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和担心。 徐北尽任由他亲吻,完好的右手轻轻摸着林檎的头发。 亲吻间隙,他喘息着,轻声说:别担心 而林檎停下,额头抵着徐北尽的额头,一字一顿地说:我很担心。我很生气。 徐北尽哑然,随后说:对不起 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气。林檎的声音都哑了,我不想看见你受伤,但是我还是放任你一次一次地受伤,我觉得我很没用。 他们一直说我是窄楼中的最强者,可是我甚至都没法保护你。 不是的,并不是你没用。这只是徐北尽想了想,说,你也去过那个地方。窄楼的边界。只是我自己不小心,我没避开一些 林檎闷闷地说:就是我没用。 徐北尽大为头痛,他想了种种办法来说服林檎,但是林檎就是咬死了自己在徐北尽受伤的时候,没能陪在他身边,没能阻止徐北尽的受伤,所以他没用,他自卑,他难过,他对自己生气。 最后徐北尽也没办法了,只能说:真的不是你没用那下次我去哪儿你都跟着,你来证明自己,行吗? 林檎立刻答应:行啊。说好了,你去哪儿都不能落下我。 徐北尽答应。 片刻之后,他回过味来,狐疑地瞧了瞧林檎。 这家伙真的不是连哄带骗,让自己答应以后再也不离开林檎? 徐北尽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这令他哭笑不得,但是又有些受用。 想了一会儿,他也想不出什么,甚至能理解林檎的着急和不安。 他受了伤,不过这是游戏,恢复的速度比现实中要快得多,现在他已经不觉得伤口发痛了。 不过在初步恢复之前,林檎也不让他乱走。 于是徐北尽干脆继续关注直播间里,终极噩梦的情况。 现在的终极噩梦中,可谓是一片大乱。 现在许多人都已经知道了,末日分为两个阶段又或者说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疯狂蔓延,第二阶段是天火降世,第三阶段就是他们进入了窄楼。 他们对于第三个阶段的情况不怎么了解,但是前两个阶段,许多信息都通过噩梦、通过口口相传而获得了一些共识。 尤其是,在牧嘉实这些任务者进入种种噩梦,包括徐北尽的噩梦,而徐北尽也没有阻止他们将这些消息外传之后。 在进入终极噩梦之前,他们就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通过种种渠道传了出去。 所以现在,仍旧清醒的任务者,大部分都挺了解疯狂蔓延和天火降世这两件事情。 他们知道需要避开那些疯子,以及一些大型的、显而易见就带着种种疯狂「病毒」的建筑。 他们也知道,当天火降世,他们必须寻找到附近的大型建筑避难,否则很容易就死亡。 现在,疯狂已经蔓延,但是天火降世似乎还没有任何踪迹。 许多的任务者、扮演者都在街上来回走动,寻找其他清醒的同伴,彼此支持。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大雾遮蔽了他们的双眼。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雾?? 第568页 是天气不好吗? 不,不对!我听说过,窄楼外面的灰雾 即便很多任务者、扮演者都没有去过徐北尽的噩梦,但是他们也通过种种渠道,听到了只言片语,其中就包括了,「窄楼外的灰雾中有很多疯子」这样的流言。 是真是假他们也无从分辨,但是在进入终极噩梦的时候,他们起码记住了这一点。 于是这一刻,当雾气蔓延,他们不可遏制地开始感到恐慌与不安。 为什么这样的雾气会出现在终极噩梦之中?雾气中有疯子吗?他们会不会处在自己都不知道的危险之中? 紧张与恐惧伴随着灰雾同时出现。 下一刻,是门。 这不可能! 当绯看到灰雾中的门的时候,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 在她的身边,蒋双妹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扇门。 她咽了咽口水,比起其他任务者的惊恐,她的表情中多了一丝不安的期待。她说:那就是你们说的灰雾中的门? 绯没有注意到蒋双妹的表情,她咬着嘴唇,在嘴唇上留下深深的白色咬痕,她犹豫着说:是的是的应该是的。 进入这扇门,就可以遇见以前沉沦在噩梦中的任务者? 是的。不等等,你想干什么?绯突然回过神,愕然地看着蒋双妹,你是你是想去找你的姐姐? 蒋双妹沉默不语。 就在不久之前,就在她刚刚进入这个噩梦,还没有遇到绯的时候她见到了她的姐姐。 这个噩梦给她虚构出来的一个,来自过去的影子。 蒋双妹困惑地看着她的姐姐,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她的确在做梦,甚至是噩梦。但是她没想到会在这个噩梦中与她的姐姐相遇。 她甚至觉得,她的姐姐看起来有些陌生了。 明明也没有分别多久,明明她们是相同的面孔与容貌,但是她却觉得,有些认不出她的姐姐了。 然后她意识到,因为这是她们还没有进入窄楼时候的,地球。 所以这当然不是她的姐姐。 这只是只是窄楼,只是这个噩梦给她制造的一个虚幻的影子。个虚假的、错误的、令人厌恶的,一个替代品。 但是她仍旧留恋地看着她的姐姐。 在她们的家中。她听见父母喊她们吃饭的声音。 蒋双妹的目光定格在她的姐姐的身上,又看着她的爸爸与妈妈。 她一边流泪,一边倒退。她不舍得将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挪开,而他们脸上关切而疑惑的表情更是令蒋双妹彻底地心碎。 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那个时候错了。我应该听你的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没能好好和姐姐一起活下去 她哭着道歉,崩溃地想跪下来抱头痛哭。她在恍惚中意识到,她甚至没能在姐姐消失的那一刻哭成这样,但是现在却面对陌生的、虚假的影子哭成这样。 可是她的姐姐不会愿意她哭成这样的。 蒋双妹在心里想。 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清楚地明白这不过是一场骗局。 终极噩梦的目的是让她沉沦在这样虚幻的温暖之中。家庭、亲情、过去,什么都好,他们在拼命把她拉过去,让她永远地迷失其中。 可是蒋双妹喃喃说:对不起可是,姐姐在等我。 蒋双姊在等她。在那个冰冷的、机械化的电梯里,等她。 蒋双妹一步一步倒退着。终于,她的背脊靠到了冰冷的门框。 那个假的蒋双姊就看着她,温柔、担忧,安慰着她。 而蒋双妹想的却是,她上一次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同样是这样的局面。而那个时候,她却是背对着蒋双姊的。 痛苦和自我厌恶再一次在她的心中升腾起来。 她的手在背后摸索着碰到了门把手。 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仍旧在不停地道歉,五官都扭曲成了一团,让她那三个虚假的亲人都觉得奇怪起来。她听见他们嘀嘀咕咕地说,怎么哭成这样。 又为什么要道歉? 而这个问题反过来责问着蒋双妹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泪,最后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说:我们应该在另外一个地点、另外一个时间相逢。而不是这里。 她望着这几个来自过去的影子,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味。 她说:再见 她终于毫无留恋地离开了。直到门缓缓合上,她都没有转过身。她再也不敢转身后再与人告别了。 她在她家的小区里浑浑噩噩地走了一会儿,然后离开小区,走上大马路。不久之后,她遇到了绯。 绯是从另外一条道路上走过来的。 在牧嘉实、丁亿等任务者集成的同伴之中,绯或许是重要但却也没有太多存在感的一个人。 正如她的名字一样,那仅仅只是一个代号,而不是真名。 巫见也是这样,但是巫见给人的感觉实在是比绯真实得多。 第569页 蒋双妹就没有对绯留下太多的印象。 而这个时候,反倒是绯的着装让她一下子就怔住了。 绯是一名医生。 她注意到蒋双妹诧异的目光,苦笑了一下,随后解释说:见习医生还在实习。在窄楼里呆了这么多年,专业知识都已经忘光了。 蒋双妹仍旧觉得神奇。 医生在蒋双妹看来,这样的职业必定是冷静、理智、敏锐的代言词,相信科学、相信真理。然而绯的表现却恰恰相反。 她总是神经质,过度焦虑、过度紧张。她相信一些没根没据的阴谋论,相信罪魁祸首的存在,相信NE正注视着他们。 这样的改变实在是过于奇怪,让蒋双妹忍不住好奇。 不过她并没有多问,这毕竟是绯的隐私,正如蒋双妹自己也不太喜欢别人提及她的姐姐的事情。所以,她并没有多嘴。 她们继续往前走,没遇上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个时候,绯反而开始说起自己的事情:我其实有的时候,我无法理解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所有事情。她沉默了片刻,或许你没法理解 不,我理解。蒋双妹轻声说,有些事情我不需要它发生,但是它偏偏发生了。 绯点了点头,喃喃说:是的,就是这样。她思考了片刻,窄楼就是这种事情。不愿意,但是无法避免。但是你总得给这件事情找个理由。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它的理由。 蒋双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痛苦与压抑。 她们沉默地走了片刻。 最后,绯说:我们所遭遇的事情,看起来没有逻辑、莫名其妙但是,背后一定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理由。我一直是这样相信的,也一直在寻找,可能的理由。 绯想了片刻,然后补充:任何理由。 蒋双妹不禁问:那么你相信神吗? 神?不相信绯有点诧异,随后说,如果真的要说什么神的话 蒋双妹静静地听着。 你说那些存在形式无法被我们理解,比人类更加高级与强大的外星生物他们,算是神吗? 蒋双妹怔了怔,犹豫了一下:或许但是,我宁愿不这么想。 绯喃喃说:是啊,就是这样。如果神也只是某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物,那么,他们为什么不会是来杀死我们,而要来救我们呢 她们的话题走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不过两人还是兴致勃勃地聊了一会儿。 直到,雾气突然出现。 雾 绯皱起了眉。 这真的是窄楼外的灰雾吗?而不是噩梦场景本身出现的天气变化? 而如果真的是灰雾,那为什么会出现在终极噩梦中?这样的雾气又是否会对终极噩梦产生什么影响? 种种问题都让绯感到了极端的困惑和不安,她意识到他们对于终极噩梦的了解似乎还是过少了但问题就在于,徐北尽总应该了解这些事情吧? 是他向他们指明了终极噩梦的开启办法,也是他告知他们,一定要在终极噩梦中保持清醒与理智。从种种意义上来说,他都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 既然如此,那么他会不知道灰雾进入终极噩梦的可能吗? 如果知道,而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如此危急可怕,那么他总应该提醒一下他们吧? 还是说,因为他们几个去过徐北尽的噩梦,所以徐北尽默认了他们了解情况,因此就不再多提? 听起来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可能性。 但是绯一时间方寸大乱。 终于,她还是慢慢冷静下来,对蒋双妹说: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应该 她仍旧认为,如果灰雾出现在终极噩梦之后,情况真的会危险到关乎他们的存亡,那么徐北尽必定会提醒他们。 既然没有提醒,那就说明,情况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按照徐北尽的嘱咐去做,保持清醒、理智、自我,保证自己不迷失在终极噩梦之中,那么,一切就还有转机。 绯是这样想的。 然而雾气渐浓,直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刻,绯终于无法欺骗自己了。 她低声呢喃,声音有些颤抖:这样的场景与窄楼外的灰雾,有什么区别 现在,终极噩梦中的灰雾,已经浓郁到与窄楼外的灰雾别无二致了。 她一时间感到了巨大的困惑,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如她对蒋双妹说的那样,总有一些事情违背他们的意愿发生,但是无论如何,这些事情背后总应该有一些原因才对。 现在绯就无法理解,为什么窄楼外的灰雾,能够渗透进窄楼内的噩梦之中。 并且,还如此浓郁。 她握住了身边的蒋双妹的手,因为在如此浓郁的雾中,她们几乎已经无法看到彼此。 蒋双妹的声音同样有些颤抖,但是她还是理智地问出了一个问题:我们要继续往前走吗? 第570页 她们刚才并没有停下脚步,但是在雾气逐渐浓郁到挡住她们视线的时候,她们就停了下来。现在,她们应该是在一座公园的外边。 绯迟疑了片刻,最终说:先停一会儿,静观其变。 她们大概等待了三五分钟,然后 门! 这不可能! 绯和蒋双妹的声音几乎同时出现。 她们诧异地看向了出现在雾气中的门。 在浓郁的雾气之中,她们几乎已经无法分辨方向、高度与距离。 那扇门大概距离她们几步路,发着盈盈的微光,似乎在等待她们的开启。 蒋双妹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那扇门。 那扇只要打开,就可以遇到灰雾中的,沉沦的任务者的门。 绯看向蒋双妹,想要确认这名任务者真的不会因为她姐姐的缘故,而失控地冲进雾中。 而蒋双妹在沉默片刻之后,终究还是苦笑了一下:我挺想的很想,再一次见到她。你们在那个噩梦中,遇到了她,是不是? 绯迟疑了一些,然后点头。 蒋双妹深吸一口气:别担心。别担心我如果有需要的话,那我会立刻毫不迟疑地走进去。但是现在现在,不是这个时刻。我不会发疯。 她就好像用这种自言自语的方式,说服自己不要冲动行事。 她已经这么做过一次了,而代价是她无法承担的。 绯看了她好几眼,确认她真的不会冲进雾中之后,才忧心忡忡地想到别的事情。 灰雾中出现了门怎么会这样? 现在,她们困在这浓雾弥漫的地方,寸步难行。她们既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也不知道倒退是否能够让她们退出这片区域。 而在这里与这扇门僵持,又会如何? 她们紧张地看着那扇门。 而在那一瞬间,绯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看到那扇门,被从里面推开了! 她当机立断:往后跑! 从灰雾中的门出来的,除了疯子还能是什么? 她居然忘记了,门从来都是双向的!他们可以通过门进入灰雾中的噩梦场景,而那些噩梦场景里的疯子,自然也可以通过门出来!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们之前进入徐北尽的噩梦的时候,那些疯子从来都没有使用过门,为什么现在他们会从灰雾中出来! 绯百思不得其解。 而徐北尽在这个时候,在直播间里解答了这个问题:因为现在,灰雾笼罩了终极噩梦的一部分场景就像是,侵蚀。 直播间的观众听着,而林檎也坐在他的身边,静静地望着他。 徐北尽冲着林檎笑了一下,继续解释说:这些被灰雾侵蚀的场景,可以说已经成为了灰雾的一部分,但是仍旧有清醒的人困在这些场景中。 对于灰雾来说,这些清醒的人是格格不入的。所以,灰雾就会在这些人的附近放上「门」,让疯子们去解决这些理智的人或者说,让疯子们去「感染」他们。 按照时间顺序来说,首先是终极噩梦中很多人都沉沦其中,所以灰雾出现来带走他们; 但是灰雾笼罩了这个噩梦,于是那些清醒的人就成为了灰雾想要清除的对象。 当然,虽然在这个过程,灰雾看起来是主动的,但这其实是游戏中的程序设定,而不是灰雾拥有了清除异己的认知。 如果类比其他普通的噩梦,在终极噩梦中,这些从灰雾中跑出来的疯子,就是这个噩梦的「危险」。 终极噩梦中的危险,当然还有游戏设定中的「末日」,但是光末日还不够。 毕竟很多玩家都已经明白了末日的整个过程,他们可以避开这些危险。 所以,灰雾中的疯子,就成了新的危险。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按照游戏设定,这个终极噩梦是关闭窄楼的人工智能的前提。 所以为了保证自己不被关闭,人工智能自然也会来阻止人类的行动。 而这就是人工智能给出的办法。 说着,徐北尽咳嗽两声。林檎默不作声地递过杯清水甚至都不是饮料了! 徐北尽喝了两口,无奈地想,他真的只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所以嗓子有点干而已小苹果能不能不要用那种眼神看他 然而他自己理亏,所以只能默默喝水了。 直播间里,观众们热烈地讨论着。许多人听得半懂不懂,但是推理大佬非常给力地解释着。 不过徐北尽的心思并不在这儿。 他盯着直播系统侧面,观众人数那一栏,认真地看着。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观众人数瞬间刷新,增加了一个。 徐北尽精神一振。 他意识到,他一直等待、期待着的那位观众,来了。 第141章 新的观众 徐北尽的这个直播间,按照现实时间来说,也已经开了有几个月了。 然而观众一直都那么零星几个。 究其原因,一是因为这个类型的游戏直播本来就没有什么热度,二是因为徐北尽的直播效果并不怎么样,三么 第571页 徐北尽怀疑和他自己的身份、语言设置有关。 人类。以及他的母语。 从种种角度来看,这个直播只会推送给固定的一类人窄楼之外的人类。 而从直播的效果来看,的确如此。面对窄楼噩梦中种种与地球雷同的场景,他的这些直播间观众们并不觉得奇怪。 要知道,欧莱这位比勒尔族人,可是在第一次进入噩梦的时候,直接因为人类与他们种族传说中的「恶魔」相似,而被吓到强行下线。 这就足够显示出,这个名为《逃出生天》的游戏,与宇宙其他种族之间的文化隔阂。 但是徐北尽直播间里的这些观众,可从来不是这样的。 他们表现得很正常。不管是噩梦中的场景,还是那些人类的行为准则,他们都非常习惯。甚至他们自己都会使用「人类」这种称呼。 所以徐北尽的直播一直都在非常正常地进行下去。 不会有观众对这些噩梦的场景提出质疑,不会有观众因为噩梦中任务者们的表现而觉得奇怪 这些观众,拥有着与扮演者、任务者相同的文化背景。 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是菲耶卡族制作的游戏,而菲耶卡族始终处于战争之中。他们几乎与整个宇宙为敌。 除了比勒尔族这样与世隔绝、受到《宇宙公约》庇护的小种族以外,谁还能接受到菲耶卡族的游戏直播信号? 只有菲耶卡族,及其附属种族。 所以,徐北尽直播间里的这些观众 徐北尽一直不太愿意深想下去。开始他对这些观众满怀戒备,后来他发现这些观众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再后来,他自己都和这群傻乎乎的观众们混熟了。 如果真如同他猜想的那样,这个游戏本身就有人类参与研发和设计 或许是因为菲耶卡族懒得多费功夫在这个游戏上,所以就干脆让人类自己来做这件事情那就应该有一批人类始终位于游戏之外。 他们或许从一开始就生活在外面,并且繁衍后代。 而徐北尽也不知道,距离他们进入窄楼,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这真是一件想想就觉得恐惧的事情。或许那些生活在窄楼之外的人类,他们的后代,已经不知道,也不记得自己还有同胞被困在游戏之中了。 或许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太久了。 为什么楼外面没有人进来? 或许是外面已经没有人了,或许是这栋楼本身就意味着危险,也或许是,外面的人已经遗忘了这栋楼。 不管是因为什么,现在,徐北尽的直播间迎来了一名新的观众。 并且,他的画风显而易见地与其他观众不太一样。 在一开始,他发出的弹幕,也完全不符合徐北尽的母语的语法规则。 即便通过翻译器翻译了过来,但是也充满了生搬硬套的、令人难以理解,不得不通过猜测才能明了的词汇。语序也显得十分混乱。 我们,你,看到。网络留言。弥尔顿,关注,战俘,我们的。平易近人,合作。 徐北尽看着这一句奇怪的留言,反而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林檎望着他。 徐北尽也看向他,说:你知道吗?我们就要成功了。 林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只是坐在这儿,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徐北尽却说他们要成功了。 但是他看着徐北尽那么高兴的样子,于是他也高兴起来。 他扬起了笑意,说:我们本来就一定会成功的! 徐北尽被他那理所当然的样子给逗笑了。他侧身亲了亲他的小苹果,然后说:他们得救了。 他们?林檎说,那我们呢? 徐北尽停顿了一下。 林檎说:我明白了。我们还是得在窄楼中度蜜月。 明明是非常苦涩、绝望的事情,但是林檎的说法却令徐北尽笑了出来。 窄楼那么安静那么、那么安静。他可以听见林檎的呼吸声,仍旧平静,好像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压根就不重要。 本来就不重要。对于林檎来说,他只是想要和徐北尽在一起而已。 徐北尽的心中闪过种种念头,最后,他说:会有办法解决的。我们能够出去的。 林檎多少有些意外,在此之前,徐北尽的态度还一直是非常悲观的,为什么现在反而改变了态度? 徐北尽没有多说,在达成协议之前,他不想给出太多的希望。不管是对林檎,还是对他自己。 他只是转头看向了那条弹幕,以及那个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复的,那名新的观众。 他喃喃说:给我一点时间林檎。让我去给我们的未来寻找一份希望。 林檎想说,他愿意和徐北尽永远留在窄楼中。但是他意识到,徐北尽是不愿意这样的。并且,徐北尽也不愿意林檎这样。 因此,林檎乖乖地闭上嘴,安静地等待着。他望着徐北尽的时候,就好像看见他的全世界他的,五彩斑斓的世界。 徐北尽看向了那名观众,他首先看到了他的名字。 第572页 那是一个特色十分鲜明的,弥尔顿族的名字。 793型仿真生命体。 用人类的语言,可以称之为,793型仿生人。 弥尔顿与菲耶卡。这是用人类的语言对于他们各自种族名称的音译。 而如果深究这两个名字在他们种族的母语中的意思,那大概是近似于人类语言中,「真实」与「虚幻」的意思。 弥尔顿意味着真实; 菲耶卡意味着虚幻。 而这也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这两个宇宙强族为什么会对立,并且发起了绵延如此之久的战争。 因为他们的根本理念是不一样的。 这两个现在势如水火一般的种族,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起源于同一个种族。 那个种族的名字现在已经遗落在历史的尘埃之中,没有任何一名生物还记得。 漫长的岁月让NE的数据库都没有记录这个种族的名字。 作为菲耶卡族开发出来的游戏主脑,NE本应该知道的。但是它的数据库中丝毫没有提起。 或许是因为,当菲耶卡与弥尔顿闹翻,并且独立出来之后,他们决定毁掉过去的历史,决心重塑他们的历史与渊源,立志与过去一刀两断。 然而可笑的是,他们反而与弥尔顿族开启了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战争。 这两个种族的源头,是某个智慧种族的人工智能。 后来那个智慧种族因为种种原因灭绝,而他们的人工智能反而成为了这个宇宙中最为强盛的种族。 随后,这个人工智能种族,陷入了一场长久的争论与对立之中。 他们应该为自己构造真实的、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仿生人躯体,还是应该让自己永远地成为一串数据、生活在网络之中? 弥尔顿选择了前者,而菲耶卡选择了后者。并且,从他们做出这个决定开始,他们就永远地成为了彼此的对立面,不可协调。 真实与虚幻之间,从来不会有任何的可探讨余地。 正如人类在窄楼中无数次询问自己,虚假的真实,有意义吗? 弥尔顿认为没有意义,而菲耶卡认为有意义。仅此而已。 观念的矛盾使他们相看两厌,并且无数次针锋相对。 当矛盾无可避免,宇宙便被拖入了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战斗。 尽管这场战斗并非意味着真刀真枪、血肉厮杀的古代战争,但是其冰冷残酷却毫不逊色。 然而这场战争很难分出胜负。 因为菲耶卡族生活在网络中、空气中、电流中,他们是无形的数据,因此也无法被彻底消灭。他们的内部网络就是他们最大的后盾。 而弥尔顿族,他们获得了仿生人躯体,获得了强大的科技实力。 但是他们归根到底,也仍旧拥有着无法被毁灭的数据本体。 仿生人躯体只是他们的外壳。 有时候菲耶卡族会指责弥尔顿族,说他们背离了最初的道路。 他们本来是一群人工智能,尽管发展出了自己的文明,但是网络、数据、机械化的智能,那才是他们的终极道路。 而弥尔顿族反而去模仿那些「落后的」「古老的」「原始的」「血肉的」智慧生命。 但是弥尔顿族对于真实的追求,似乎也是菲耶卡族无法理解的。 无论如何,这两个种族都已经成为了死敌。 而这恰恰也是徐北尽需要利用的。 他一个小小的人类,无意去参与这两个宇宙强族之间的斗争。 他只是需要弥尔顿族的帮助,并且也不吝对付菲耶卡族。 此外,如果弥尔顿族愿意为他和林檎提供仿生人躯体 那就再好不过了。 徐北尽的目光闪烁着,沉吟着。 所有人类都应该是躺在菲耶卡族准备的营养舱中。以菲耶卡族的技术,哪怕过去几百年,他们的身体也肯定仍旧存活着,最多也就是肌肉萎缩之类的毛病,不可避免。 但是徐北尽的身体,多半已经死亡了。徐北尽是这么猜测的。 当初NE对徐北尽意识的拆分,很可能意味着徐北尽的脑死亡。 尽管按照菲耶卡族的标准来说,这不算是死亡,但是对于徐北尽来说,他觉得自己是死过一次了。 他与他的身体之间的联系,很有可能已经被切断了。 而即便徐北尽自己的身体还算是活着,那么,林檎呢? 曾经的林檎确凿无疑地已经死在了战场上,现在的林檎不过是一串数据罢了。 他们现在都可以说是飘荡在网络中的幽灵。 而徐北尽唯一知道的,能够让网络中的幽灵重回现实的技术,就只有弥尔顿族拥有。 菲耶卡族或许可以让人类这样的,依托于实际的身体存活的生物,进入网络世界并且长久地生活其中,但是他们终究没有弥尔顿族那样的仿生人技术。 然而徐北尽也不可能一上来就向弥尔顿族提出自己的诉求。 他也不可能一上来,就让弥尔顿族拯救人类,这是不现实的事情。 他只是提供了一条对付菲耶卡族的线索,这才让弥尔顿族屈尊,派遣了一位族人来到徐北尽的直播间。 正如那条弹幕所说的,因为他们弥尔顿族「平易近人」,所以才愿意与徐北尽「合作」。 第573页 归根到底还是有利可图。对于这群宇宙种族,徐北尽并不惮以最恶劣的心思去揣度与思索。 当然,他也报以一万分的期待与希望。 这或许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毕竟,在这个宇宙中,能够与菲耶卡族平分秋色的,也就只有弥尔顿族了。 弥尔顿族了解菲耶卡族,并且,两族之间有着相互渗透的能力 说到底,他们的生命存在形式实在是过于相似了。 而徐北尽的直播系统,不得不说,是一个完美的沟通工具。 这是提供给游戏主播的直播系统。换言之,这是一个功能完备的、可以私聊的「系统」,而并不仅仅只是看视频的工具。 徐北尽选中了那位弥尔顿族人,随后与他进行了一次极为漫长的沟通。 到最后,徐北尽也不得不在心中咒骂这该死的多族语言翻译器也太难用了! 他们鸡同鸭讲了好一阵,总算能够正常沟通与理解彼此的意思了。 随后,那名弥尔顿族人震惊地说:你确定?!战俘,我们的,你可以帮忙? 徐北尽回答:是的。现在我的种族也被关押在类似的地方。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菲耶卡族的网络暂时瘫痪和中断,我希望你们能趁这个机会,和我里应外合,然后拯救你们的同胞和我的同胞。 弥尔顿族人或许陷入了震惊,或许是去请示上峰,总之,他沉默了许久。 徐北尽紧张地等待着。 又是片刻,那名弥尔顿族人回来了,并且直爽地回答说:没有问题!我们,合作! 徐北尽立刻松了一口气。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趁这个机会,说起仿生人躯体的事情:另外,我和我的伴侣,我们的躯体很有可能已经损坏了,我们想要请求你们的帮助,帮我们制造躯体 躯体!那位弥尔顿族人似乎十分惊讶。 徐北尽感到自己的心脏都提了一下,他下意识握住了身旁林檎的手。 林檎不明所以,歪着头,看着他,然后不厌其烦地安慰他说:没关系的,北尽,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 他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徐北尽发出了一声欢呼,倾身拥抱他,激动地亲吻他。 林檎茫然不解,但很爽。 在徐北尽的直播系统私聊界面上,一句被翻译器翻译过来之后,显得支离破碎的话就显示在那儿。 没有问题。你们这样,就像我们。我们,应该帮助你们。等我们成功,就可以来,讨论,躯体。 是的是的!徐北尽诧异地意识到自己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他与林檎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弥尔顿族与菲耶卡族决裂时候的状态! 他们没有自己的肉体,如同幽灵一般徘徊在空洞、虚假的网络之中,但是他们仍旧渴望着现实,希望能够拥有自己的身体。 这与弥尔顿族何其相似! 他们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人类了,他们更像是被菲耶卡族关押着的弥尔顿战俘。 在徐北尽帮助弥尔顿族解救同胞的时刻,他们自然而然地同样可以获得弥尔顿的援助。 他们也可以回到现实了! 徐北尽抛开一切念头,单纯兴奋着这一点。 很快,他回复了那位弥尔顿族人,约定好了接下来的行动事项,并且与林檎解释这件事情。 林檎对于仿生人躯体并没有什么异议他觉得挺无所谓的。 比起这个,他反而担忧另外一点:所以,北尽,你打算怎么做这件事情? 他迟疑了一下,和我们一直在寻找的,数据端口有关吗? 徐北尽点了点头。 林檎仍旧不解。 就算有了数据端口,从某种角度上说他们可以联络到外界徐北尽又打算怎样瘫痪菲耶卡族的网络呢? 徐北尽透过窗户,看着窄楼外面,喃喃说:不要着急就快了。 这浓重的灰雾已经遮蔽了他们的窗户很久很久。但是很快,他们就可以脱逃了。很快、很快。 终极噩梦中的人类,或者说,仍旧清醒着的人类,陷入了巨大的迷惑之中。 灰雾中涌现出来的疯子越来越多,他们甚至离开了灰雾覆盖的领域,来到了灰雾之外。 雾气仿佛在渐渐侵蚀这个噩梦、这片巨大的场景。但是,的确仍旧有很多区域是正常的。 但是,那些疯子,通过灰雾中的门,跑了出来。 并且,密密麻麻到仿佛看不到边界。 丁亿孤身一人站在那儿,震撼地望着这一幕。 她的面前是无穷无尽的雾气,遮天蔽日,仿佛这就是世界的边缘。 而那灰白的雾气中,却不断有人影浮现,就像是一个一个的影子,从虚幻到真实,逐渐在这里被清晰地描绘了出来。 然后他们走了出来。 接二连三、摩肩接踵。他们彼此拥挤着,如浩瀚的河流汇入大海,如同奔赴着一场注定失败的旅途。 但是他们就是如此坚定地走了出来。 很快,丁亿觉得自己就如同一小滴水,汇入了其中。 第574页 周围已经挤满了从灰雾中走出来的人,按照牧嘉实他们的说法,这些来自窄楼的灰雾中的人们,都是疯子。 但现在,丁亿看不出来他们是疯子。 他们的面目平静、麻木、冰冷,就好像在他们跨越出灰雾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丁亿看向了灰雾,以及她所在的这个场景,以及周围这些面无表情的人们。 他们就好像根本没看见她一样。 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暴走。这样的人数差距,令丁亿已经心生绝望。 她根本不可能反抗这些疯子,如果这些疯子真的想要杀死她,或者让她也变成疯子 但是,为什么他们只是站在这儿不动? 突然地,丁亿的大脑中闪现出一段对话。 那是他们在进入终极噩梦之前的一些讨论。他们几个人无所事事,等待着徐北尽的消息,等待着其他任务者、扮演者加入他们的行动。 然后他们就开始闲聊。 因为有戴无、苏恩雅这两名扮演者在,他们的话题也就逐渐转向了窄楼居民的状况。 接着,因为提到了NE,提到了窄楼的人工智能,有人 丁亿也不记得是谁了,那局面乱七八糟的,他们七嘴八舌,谁也不知道谁说了什么。 她只记得有人突然说了一句:可是,窄楼居民不应该是NPC吗?让玩家来扮演的话,风险会很大吧? 丁亿记得自己当时还附和了一句什么,但是她也忘得差不多了。 她现在甚至都不确定,她是否真的听到过那句话,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那张道具卡对她的影响是巨大的。 总之,她现在看着这群静立在原地的「疯子们」,心中想到了那个问题。 让玩家来扮演NPC的话,风险是很大的吧? 因为玩家是不可控的。 谁也不知道玩家们会在游戏中做出什么。 他们这群人类玩家,在这个游戏中受到了巨大的束缚,NE让他们无法说出关于自己身份的问题,也无法直白地给出关于噩梦的信息。 但是,正常的游戏会是这样吗? 正常的游戏中,玩家们不可能受到如此可怕的束缚。这是他们的游戏,玩家可以在游戏中为所欲为。 而《逃出生天》是一个正常的游戏吗? 它在种种不正常之处,又有着正常的地方。比如它存在着bug,比如NE作为这座窄楼的管理者,说不定也拥有着自己的噩梦。 可是在这种正常的游戏的特征之下,又有着各种扭曲、不自然、刻意的用以禁锢玩家的方法。 一时间,丁亿感到了浓重的迷惑。 她望着那些从灰雾中跑出来的疯子。丁亿猜测不,她确定,他们应该来杀死自己,或者来让她加入他们的疯狂之中。但是他们没有。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们拒绝了这个游戏给予他们的任务。 他们本来也是玩家玩家应该是能够在一个游戏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他们可以拒绝? 为什么以前不可以? 然后丁亿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因为现在,徐北尽拥有了NE的权限。现在徐北尽才是这个游戏的管理者,他当然可以放松对于这些玩家的束缚。 因为NE让渡了自己的权限! 一时间,巨大的惊喜和哭笑不得在丁亿的心中升腾起来。 就在刚才,她还在绝望地等死,认为清醒的人类不可能在这群疯子的攻击下幸存。 她也在想,为什么徐北尽没有提前告诉他们,终极噩梦中还会有这样的「危险」。 而现在她明白了因为这已经称不上是危险了。 当徐北尽获得NE的权限,这个游戏就可以真正说是人类玩家的游戏了!他们将成为玩家,而非这座窄楼的囚徒。 但是徐北尽却没和他们说清楚。 丁亿哭笑不得地想,为什么?难道徐北尽还想故意吓他们一下吗? 想到这位书店老板曾经的做派,丁亿怔了一下,然后暗自想,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如果让徐北尽知道现在丁亿在想一些什么,他大概会十分无语吧。 关他什么事!他哪有那个功夫来管人类玩家在游戏中的自由度啊! 灰雾中的这群疯子的行动,也不是他能够控制的啊! 至于这群疯子没有主动攻击那多半是NE为了帮助人类玩家通关,在休眠之前降低了终极噩梦的难度啊! 这对于游戏主脑来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最后居然成了徐北尽因为恶趣味而故意吓他们如果徐北尽知道了 可喜可贺,徐北尽不知道。 他还在为自己、为林檎、为人类即将的脱困,而高兴着。 接下来,他们就得去寻找最后一个数据端口了。 第142章 最后的端口 越来越多的任务者、扮演者发现,从灰雾中涌现出来的人密集得如同蚂蚁,但是他们却压根没有攻击性,而仅仅只是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 不是所有疯子都是如此,仍旧有很多疯子发狂一般地攻击、伤害他人,并且将自己的疯狂传染给了其他一些正常人。 第575页 但是绝大多数的「疯子」,就只是安静、沉默地站在原地,仿佛压根就没看见周围的那些人。 他们会慢慢地往外走,离开灰雾的范畴,然后就停下来。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牧嘉实和沈云聚隔着老远观察着那群「疯子」。 沈云聚忍不住说:他们比我们在徐北尽噩梦中遇到的那群疯子更加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选择了一个词,冷静? 好像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牧嘉实分析着,看来他们的确是终极噩梦的危险了起码是这个噩梦的变故。从这个角度来说,终极噩梦就不完全是地球末日的重演了到底是为什么? 在一开始,他们以为终极噩梦只是简简单单地重复着曾经发生的一切,而他们只要在结局到来之前,按照徐北尽的说法,保持着冷静与理智,那就足够了。 但是灰雾的出现却令他们一下子就懵了。 而再之后,这群疯子的出现,以及他们那令人惊异的表现,就更加令人困惑不解了。 牧嘉实沉吟片刻,还是不明白灰雾以及这群疯子在这个噩梦中的作用。 他转而思考起这群疯子为什么会不发疯,并且很快就得出了与丁亿相同的结论。 因为徐北尽?沈云聚有些意外,但随后就意识到,牧嘉实说的应该是最大的可能了,有道理,或许他在帮助我们。 牧嘉实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这也不重要了。关键的是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沈云聚说:这群疯子不来攻击我们,一直相安无事,这就最好了吧? 问题是牧嘉实伸出了手,看着自己的指尖,然后慢慢说,你没有发现,灰雾仍旧在扩散吗? 他们再一次往后退,而他们原先所在的位置,没几分钟就被灰雾彻底覆盖了。 沈云聚忍不住说:所以我们不能碰到灰雾? 他本来想说这应该也不难,但是很快,他就看见大批的疯子又从灰雾里走出来,然后在并没有被灰雾覆盖、正常的地方站定。 于是,原本还挺开阔的空间,瞬间就缩小了。 沈云聚立刻哑然。 如果只是他们这群清醒的任务者、扮演者,那么空间或许足够; 但是加上这群从灰雾中走出来的疯子,空间就远远不够了。 疯子就像是无穷无尽的,而安全的空间却是不断缩小的。 此外,大型场景还不能进去,进去之后说不定很快就被场景自带的疯狂给感染了。他们只能站在空旷、平坦的地面上。 沈云聚皱着眉想了片刻,然后说:叠人墙? 往上方利用空间,这似乎是最简单的办法。 牧嘉实想了片刻,说:或许可行。但是他顿了顿,你忘了,还有天火降世。 他们现在只是处于末日的第一阶段,但是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即将发生。比如,天火降世。 疯狂蔓延是精神意义上的末日,而天火降世则是物理意义上的。 无论怎么说,天火降世似乎都会让他们在终极噩梦的生存空间急剧缩小。 当天火降世,他们面临的就是末日后的废墟了,而并不是现在这样,多少还算是正常的世界。 此外,牧嘉实还有另外一个隐忧。 他说:我曾经去过一个废墟噩梦,那个时间点应该就是在天火降世之后在那个噩梦中,我们会感到饥饿和口渴。 沈云聚的表情逐渐变得苦闷起来,他说:你的意思是等天火降世,我们还要在终极噩梦中寻找食物? 牧嘉实点了点头:或许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寻找和准备了。 沈云聚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说:那走吧 他们开始寻找食物和干净的水,以及一个安全的、可以让他们长期停留的地点。 牧嘉实默不作声,在大脑中勾画着灰雾弥漫的路线。他们围绕着这片区域走了很久,然后牧嘉实突然说:灰雾似乎把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包围了起来。 他们正在一家超市里寻找着食物。看起来是不需要付钱了,因为店员们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徒留下收银台旁的一滩血迹。 他们两个快速地拿了一些食品和水,但是也并没有拿太多。 当他们走出超市的那一刻,牧嘉实说灰雾已经把他们围起来了。 沈云聚讷讷说:这意味着我们只能留在这片区域了吗? 这是一块商业区,在牧嘉实大学的附近,直线距离最多不过三公里。 然而,此刻曲城大学已经被灰雾笼罩。那浓密的雾气,恐怕不久就会覆盖到他们这里。 牧嘉实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说:不,我们得离开。 如果要离开,那他们就得穿过层层浓雾,然后寻找到一个正确的方向。 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进入灰雾覆盖的地区,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道路的尽头,沈云聚已经看到了那群疯子的身影。这说明,灰雾已经朝这边涌过来了。 第576页 他沉默片刻,然后说:那么,我去探路。 牧嘉实吃了一惊,想解释说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沈云聚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总觉得我并没有什么用。沈云聚说,在这个团队中,你远比我重要。 牧嘉实欲言又止。他不是一个习惯煽情的人,他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却不知道如何阻止沈云聚的想法。 最终,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不,你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沈云聚僵硬、呆板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笑容:现在,我去贡献另外一份。 另外一边,蒋双妹也同样做出了这个选择。 她对绯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需要觉得心里不好过。天知道你们去徐北尽的噩梦的时候,我有多想和你们一起过去。 但是我明白自己是个累赘,我不符合进入那个噩梦的标准。但是现在终极噩梦我终于可以进入灰雾了! 蒋双妹的脸上甚至是带着一点兴奋的。 她知道她很难遇到她的姐姐,她甚至知道,她的姐姐应该仍旧困在电梯里,而不是随着其他疯子一起出来。但是她仍旧下定了决心。 她与绯同样困在了被灰雾包围的一个区域,并且她们所面临的局面比牧嘉实他们还要危险一些,因为她们这边遇到的疯子,似乎对她们两个有一些敌意。 因此她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而蒋双妹决定探路。 探路的意思是,她决定先进入灰雾,走一段距离。如果没有危险,那么她会在五分钟之内原路返回。 如果她迷失方向,或者遇到危险不管如何,如果她没能在五分钟之内返回,那就意味着,绯需要自行决定,是否有必要冒险穿过灰雾。 但是无论如何,探路都是有必要的。 如果蒋双妹安全返回,那么最好; 而如果蒋双妹没有返回,那么,绯起码能知道,灰雾之中的确存在着风险,甚至危及性命。 蒋双妹喃喃说:希望在这个噩梦中,死了之后也可以复活吧起码,也可以变成灰雾中的疯子。 活着,才有希望。 绯低着头,似乎是在想什么。 蒋双妹冲她挥了挥手,迈出一步。 然后绯说:不,我们一起去。 蒋双妹怔住了。 绯抬起头,咬着牙,眼中含着泪水:我不需要你做出这样的牺牲你明白吗!你姐姐已经沉沦在噩梦中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也这样! 如果你现在走进去,然后你沉沦其中,那我我和亲手杀了你有什么区别!我以前是个医生,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亲眼看着一个人去送死! 她上前一步,擦了擦眼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更何况,我们不一定会死,对不对? 蒋双妹怔怔地看着她,然后说:对。我们可以活下去。 她们一起走进了灰雾。 与此同时,牧嘉实叹了一口气。他对沈云聚说:你知道我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是一个利益至上、团队至上、权衡一切的烂人。 沈云聚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牧嘉实怎么又开始呃,按照贺淑君的说法,自暴自弃? 而牧嘉实真的自暴自弃地说:但是我的意思是算了。他不说了,勾住沈云聚的肩膀,走吧,一起走。 沈云聚说:所以你还是没有烂透。 我只是觉得,在这个时刻,似乎已经没有必要权衡利弊了。 牧嘉实终于还是坦诚地说,我们已经到了最后的,同心协力的时刻了。任何人的牺牲在这个时候都是可以避免的。 因为,我们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沈云聚无语片刻,然后说:言下之意就是,需要我牺牲的时候,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让我去牺牲。 牧嘉实怔了怔,然后讪讪。 沈云聚侧头看了他一眼,第一次露出了一丝鲜活的、无可奈何的情绪波动,然后他拍了拍牧嘉实的头:得,队长,您领路。 队长。 这似乎是时隔许久,再一次有人如此称呼牧嘉实。 曾经牧嘉实在掘金者团队中被如此称呼。随后他放弃了一切,认定自己的过去是一败涂地、无可救药的惨痛失败。而现在,再一次有人称呼他为队长。 牧嘉实愣了片刻,然后说:行,跟着我。他顿了顿,还有,不要拍我的头。 话说回来,你还是个学生啊,那我的年纪比你大了好几岁 牧嘉实无语:那也不能拍我的头算了,您随意您随意。 他们勾肩搭背地走进了灰雾,手上还拎着食品和水的袋子。 灰雾弥漫,在一瞬间就遮住了他们的视野。 而徐北尽和林檎,几乎在同一时间,走出了窄楼。 游戏中神奇的绷带和药品,让徐北尽的伤口此时就已经结疤了。不过那狰狞的伤疤,看起来多少有些丑陋。 第577页 在离开窄楼之前,徐北尽先回书店换了身衣服,原本的衬衫和裤子同样被割开了口子,还全是血,不太能穿了。多少有些洁癖的徐北尽就决定回来换衣服。 林檎的手划过徐北尽左手手臂上新生的嫩肉,长得很快,有些麻痒,所以徐北尽被林檎冰冷的手指一碰,就一个激灵,差点躲过去。 他无奈地侧头看了林檎一眼,说:这有什么好看的?不丑吗? 一道长约二十厘米的,狰狞的伤疤就这样横亘在他的手臂上。 脚上的倒还好,也就那么三四厘米,也不深。但是手臂上的这条伤口的确触目惊心。 徐北尽不太希望林檎关注这条伤口,基于种种心情,可能是有些心虚,也可能是不想让林檎过于担心。 但不管怎么说,他换衣服的时候总不好避开林檎。 于是,不可避免地,林檎的目光就盯住了那条伤疤。 本来倒可以看看其他地方,但是那条伤疤一出现,林檎都没那个心思了。 他定定地注视着那条疤痕,眼中神色不明。 片刻之后,林檎说:这伤疤是不是消不掉? 徐北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迟疑不定地说:我也不知道? 他不太确定,或许是对我这个角色建模的伤害也说不定。 他是在窄楼的边界受的伤,严格来说,那里并不是正常的游戏区域。 随后,徐北尽又用轻松的语气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可以利用NE的权限重新更改我这个角色的外表。不会留下伤疤的。 林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倾身过去,轻柔地吻了吻徐北尽手臂上的那条伤疤。 徐北尽静静地看着他。 林檎嘟哝着说:不好看、太丑了 徐北尽哭笑不得地想,这家伙还开始嫌弃自己了? 而林檎又说:让我觉得你很痛。 徐北尽怔了怔,然后说:不痛了 你之前还说很痛。 是那个时候很痛。现在真的已经不痛了。 林檎说:如果更改你的角色外表,你会觉得痛吗? 不会这下徐北尽给出了一个确定的答案,真的不会,这又不是在游戏中发生的改变。 林檎这才放心。 徐北尽看着他,心想,他的小苹果总是关心一些细枝末节。 他不在乎徐北尽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关于窄楼的信息,不在意为什么徐北尽能够联络到弥尔顿族。 他关心的是徐北尽会不会觉得痛。 就像此前,徐北尽关心林檎一个人在窄楼边界,会不会觉得太黑。 想着,徐北尽不免笑了起来。 林檎困惑地歪头看他。 徐北尽有一半的衬衫纽扣还没扣好,但是他看着林檎此刻的神情,终究还是忍不住,侧身亲吻他。 林檎热情地回应他,并且捏着徐北尽衬衫的纽扣,不自觉用力,然后拽下来一颗。 亲吻结束,徐北尽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衬衫,叹了口气,又从衣柜里找出来一件,再次换上。 林檎捏着纽扣,讪讪地站在那儿。 徐北尽开玩笑说:小苹果啊,你这个怪力是不是得注意着点儿,万一 林檎敏锐地反问:万一?你想说哪种情况? 徐北尽: 他默然片刻,然后恼羞成怒:我什么情况都不想说!你快走!我换衣服了! 林檎不听,仍旧黏过去,给徐北尽扣衬衫的扣子。那颗被他拽下来的纽扣,就轻巧地落进了林檎自己的口袋里。 徐北尽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终究还是任由他给自己穿好衣服。 林檎满意地看着重新换好衣服的徐北尽,然后牵过他的手,说:走吧 他们来到窄楼与灰雾之间的缓冲地带。 窄楼中仍旧是夜晚时分,不过不知道哪儿来的光芒照亮了窄楼外的空地。 现在,灰雾丝丝缕缕地渗透到了窄楼附近五十米的地方,而百米以外,早已经完全成为了雾气笼罩着的地方。 林檎问:所以,我们要在哪儿找那个端口? 徐北尽说:那同样也是一个随机的地点。他问,那个门把手呢? 之前徐北尽从顶层下来的时候,林檎拿着门把手回到了书店,将门把手放在那儿; 而刚才徐北尽换完衣服,就让林檎把门把手带上。 林檎便将门把手递给了徐北尽。 登陆和登出本质上是一体的。徐北尽解释说,想要寻找登出端口,就得在操控板上使用登陆端口进行验证,然后才可以寻找到登出端口的位置。 林檎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徐北尽说,他必须得下来才可以找到最后一个数据端口。 他们已经无法凑齐任务者去到徐北尽的噩梦,然后通过那个贴图bug去往窄楼顶层了; 换句话说,只能徐北尽下来,而不是林檎上去。 此刻能在窄楼中自由通行的人,也就只有徐北尽而已。 第578页 想到这里,林檎不由得问:之后你还需要再去顶层吗? 徐北尽顿了顿。 林檎眯起眼睛:所以你还得去? 徐北尽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不,我也不确定。看情况 林檎有点不爽,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的手下意识伸到徐北尽的左手手臂边上,然后轻轻碰了碰。 不会再受伤了。徐北尽保证,我答应过你了。 林檎呵地笑了一声:你刚才还答应我,无论去哪儿我都可以跟着。结果你现在又要去窄楼顶层了。 徐北尽: 他自觉理亏,摸了摸鼻子,然后说:真的不一定。我尽量不去。 这得看什么? 徐北尽说:看终极噩梦中的情况进展如何。他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就不需要重新到顶层去唤醒NE。如果不太顺利那么我还得到顶层,将NE从休眠状态唤醒。 林檎心想,那就还得看终极噩梦中的人类 他觉得,那伙人多半靠不住。 林檎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说:那我们先找那个端口吧。 徐北尽点了点头,他轻轻点了点一直停留在他肩头的操控板,操控板自觉放大至他面前。 林檎看见他操作了一番,又将门把手放在操控板前。随后,一道近似于地图一样的画面展示在他们的面前。其中,有一个金色的光点正在不停地闪烁跳跃着。 登陆端口每隔一分钟变换一次,然而登出的端口,似乎三秒钟就会变换一次。 其挪动的速度之快,令林檎也不由得问:我们真的找到这个东西? 徐北尽说:不用担心。这个端口只会出现在窄楼与灰雾之间的缓冲地带。所以,我们只需要等待灰雾压缩它的生存空间就可以了。 守株待兔,这个词就可以完美形容他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情。 林檎这才点了点头。 他想说,既然这样,那也不需要这么早出来。徐北尽腿上还有伤,何必辛苦自己站在这儿等待呢? 但是他也知道,早一些来,就多一些把握。万一那玩意儿直接就撞到他们手上呢? 林檎暗自琢磨着,然后扶住了徐北尽,让他借力站稳。 徐北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林檎对他还真是有些过度保护。 他的确一直觉得疲惫,但是在窄楼顶层睡了一晚上,也觉得好一点了; 至于伤口,在游戏中也很快恢复了,虽然伤疤未必能恢复。 不管如何,在徐北尽自己的心里,他并不是林檎以为的那样脆弱。 然而徐北尽自己理亏,所以,他也只能认了。 他们静静地等待着,看着操控板上那个不断跳跃、闪烁的金色光点。 有一回那个光点甚至已经跳跃到他们附近了,但是三秒的距离实在是让他们来不及捕获。 不过他们也因此看到了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登陆的端口依附在门把手上,而登出端口,则是埋在窄楼外荒芜的土地之下的,一把生锈的钥匙。 就是因为它是埋在泥土之下的,所以林檎才没能反应过来,只是刨了一下土,还没来得及把那东西拿出来。 不然的话,以他的速度,完全可以一把将那个端口攫取在手中。 好在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东西的模样。 接下来仍旧是等待。 漫长的等待让徐北尽觉得有些无聊,他打开直播系统看了一眼终极噩梦的情况。 随后他一怔。 在终极噩梦中,天火,降世了。 第143章 另一扇门 终极噩梦中,人们都已经发现,那些从灰雾中跑出来的疯子,似乎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夸张的攻击性。 但是,这些疯子的确挤占着他们的生存空间。 很少有人敢于去那些灰雾中,他们只能停留在安全的、并没有被灰雾遮蔽的场景中。 很多人并不知道灰雾的真相,不知道窄楼外的灰雾中,这群疯子都象征着什么; 但是一来,他们知道有任务者曾经走进窄楼外的灰雾,然后再也没能回来。 二来,现在这群莫名其妙的疯子从灰雾中走了出来,这就让他们对这些阴沉的、如柳絮一般的雾气更加敬而远之了。 但是的确有一些人进入了灰雾。 他们要么是被逼迫到没有办法,所处的空间被灰雾围困,所以不得不进入灰雾寻找求生的通道;要么是疯了。 现在终极噩梦中清醒的人越来越少。如果徐北尽去注意操控板上的某个数字的话,那他就会发现,清醒的人只剩下四分之一了。四分之三的任务者、扮演者都已经失去了理智。 这个数字曾经在急速下降之后,稳定了一段时间; 然后,又是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这个数字迅速地从三分之一,下降到了四分之一。 一开始进入噩梦就迷失其中的,以及,挣扎了一段时间但是终究还是无能为力的。失去理智与自我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沉沦于这个终极噩梦之中。当然,也就对灰雾的存在毫无戒备。 第579页 原先的疯子从灰雾中出来,而新的疯子又走进去。 除却灰雾造成的影响之外,随着时间的推移,清醒的人也开始担心天火降世,以及天火降世之后的废墟求生。 即便有些人还不知道天火降世是什么,他们也开始担心,在这个噩梦停留了这么久,那么,噩梦是否会崩坏呢? 每个人的心中都升起了戒备与警惕。 当绯和蒋双妹从灰雾中钻出来,她们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就灰雾中的景象说点什么,突然地,眼前天摇地动。 绯大声叫着:天火降世! 她与蒋双妹飞快地,看也不看就朝着旁边的建筑跑了过去。她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天火降世的灾难。 绯颤抖着,还没有回过神来,突然地,她的肩膀被人一拍。 她吓得大叫了一声,差点一巴掌打出去。随后她注意到,那是巫见。 巫见、叶澜和谢知津就站在她的面前,而巫见的表情略微有些尴尬。 看起来他也没想到,会把绯吓成这样。 绯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手有点痒,恨不得直接把巫见打一顿。 蒋双妹惊喜地说:你们也在这儿! 绯回头看了看外面末日般的场面不,不是末日般,这就是末日。刚刚还是一切正常的城市景象,转瞬间就成了废墟。 或许现实世界中并不会这么快,或许终极噩梦加速了废墟形成的速度。但是,这种就是天火降世之后,人类最终面对的场景。 绯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随后,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她不禁想,谁能想到呢?谁能想到这样的无妄之灾呢?谁能想到生活明明只是平平淡淡地进行下去。但是,一切就是会在某一刻发生改变。 彻底的、无法挽回的、无力回天的,改变。 绯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转头正想对巫见说什么,突然瞧见了巫见身边的谢知津。 刚刚她惊魂未定,没有仔细瞧,现在看到了这人,顿时惊喜地说:老谢! 谢知津张了张嘴,然后怀疑地说:所以所有人都认识我,就我失去了自己的记忆? 他的表情显得十分怀疑人生。 绯迷惑了一下。 巫见赶紧解释说:他现在是清醒的不是,也不是清醒的。他相信我的说法,但是他没有窄楼中的记忆他就是呃,半疯半傻? 谢知津静静地看着他:虽然我不记得你了,但是我觉得我总有一天可以恢复记忆。 言下之意,到那个时候,你等着瞧。 巫见闭上了嘴。 绯有点困惑,看了谢知津好几眼,随后又摇了摇头。 她总觉得,现在的谢知津,比起她认识的那个谢知津,似乎呃,活泼了很多? 想到窄楼,以及那些噩梦对人的塑造与改变,绯也不禁叹了一口气是的,当然的。他们都比末日前的自己,冷静、沉默、阴郁了许多。 他们交换了一下信息。 巫见三人的运气很好,尽管灰雾出现了,但是并没有弥漫到他们这边。 所以,他们就选定了这个场景作为停留的地方,并且为下一阶段的天火降世、废墟等等做准备。 他们已经收集了不少的生活必需品、食物,以及水。 巫见信誓旦旦地说:这肯定可以支撑一段时间,起码可以让我们静观其变。 自从他们进入终极噩梦,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很久。到这个阶段,他们谁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末日会朝什么方向演变。所以,他们也只能竭尽所能。 他们现在正在一家报社的一楼。报社的职员已经消失不见,仅留下空空荡荡的建筑。 在周围,也有零星几个类似的建筑,在天火降世中幸存。 不过,因为灰雾的弥漫,所以他们现在其实不怎么能清楚地看到远方的场景。 这种被雾气困住、失去视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灰雾就会来到他们身边的紧迫感,让几名任务者都有点紧张和不安。 绯说:我们是从灰雾中走过来的。 闻言,巫见三人顿时集中了注意力。 他们三人运气好,避开了灰雾,也没有想过从灰雾通行。 现在听闻绯和蒋双妹是从灰雾中过来的,立刻就提起了兴趣。 叶澜问:灰雾中有什么? 那些场景还在的,但是都被灰雾遮住了,都看不清。蒋双妹直接说,其他的东西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都看不到?巫见神情有点古怪,所以是安全的? 绯叹了一口气:不,不安全。 我的意思是看不到。蒋双妹说,有隐形的东西隐形的,门。 绯和蒋双妹在灰雾中行走的时候,她们本来什么都没有发现,同样以为灰雾是安全的。但是随后,绯无意中撞上了门框。 她们这才意识到,原来灰雾中布满了隐形的、看不见的门。 而且是,打开着的状态。蒋双妹很不爽地说,如果不注意的话,说不定直接就冲进去了。然后多半就是去和那些沉沦在噩梦中的人作伴了吧。 第580页 说到最后,蒋双妹的语气变得复杂许多。 知道她姐姐遭遇的人,都不禁瞧了她一眼,但是没有说什么。 唯独不知道蒋双姊遭遇的谢知津,左看看右看看,有点好奇,但是也没有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 现在也并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也就是说,在灰雾中穿行是有可能的,但是得非常注意身边的情况。 叶澜说,进入灰雾中的门不管怎么说,肯定会令终极噩梦中清醒的人少一个。 长时间停留在灰雾中也是麻烦事。绯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觉得灰雾很有可能会对我们的理智产生一些负面影响。 巫见便好奇地问:你们在雾中走了多久?有明确的感觉吗? 没有明确的感觉。不过蒋双妹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在雾中会迷失方向。换句话说,很有可能走了很久都走不出去,然后 绯声音低沉:然后就永远留在了那里。 巫见不禁叹气,他说:真不明白,为什么灰雾能够渗透进噩梦之中。真的是来接这些疯子吗? 他们曾经也在那个废墟的噩梦中遇到过类似灰雾的雾气,但那只是梦中梦的边界标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窄楼外的灰雾。 而现在好了,这个终极噩梦之中,反而出现了窄楼外的灰雾。 为什么? 就算这些疯子算是这个噩梦的危险叶澜说,也应该符合这个游戏的设定吧? 巫见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这个游戏的设定?一旁的谢知津突然问,所以这个游戏的设定是什么? 绯解释说:我们没有得到明确的信息,不过按照我们的猜测,这个游戏的设定应该是,末日之后,人类进入了最后的避难所,也就是窄楼。 窄楼的管理者,是一名人工智能。窄楼居民们拥有着自己的噩梦,噩梦是基于他们在末日中的经历;而窄楼的人工智能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噩梦 外来者们就是任务者们,进入这些噩梦,帮助这些幸存者走出末日的阴霾。 是的,这就是我们的猜测。 谢知津皱着眉说:可是,你们所知道的信息中,完全没有关于这个游戏终极噩梦,以及结局的内容啊。 绯和巫见有些尴尬。 他们能说,因为忙着进入终极噩梦,以及幻想离开窄楼之后自由、轻快的生活,所以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要去询问这件事情吗? 说到底,他们已经将地球曾经的末日,代入到了这个游戏设定中的末日之中。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逃离窄楼,也就是他们在这个游戏中,希望能够获得的结局了。 等等? 绯突然怔住了。 她低声喃喃说:地球的末日代入到,游戏设定的末日中? 其余人都疑惑地看着她。 人类离开窄楼我们的结局,游戏的结局?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激动起来,这就是这个游戏的结局!这就是这个游戏的剧情!这个游戏的发展在暗示着我们! 什么?巫见忍不住问,你是说离开窄楼? 叶澜更是直接说:离开窄楼就是这个游戏注定的结局?! 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谢知津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叫离开窄楼是这个游戏注定的结局?难道我们要反抗窄楼的管理者,然后逃出窄楼? 他看着其他四人的眼神,然后咽了咽口水:我说对了? 绯说:我们一直以来都将地球的末日和窄楼的末日混为一谈,但其实它们是不一样的; 现实中人类的命运发展,与窄楼中的幸存者也不一样。 但是,这其中有着更多的相似性,就好像在暗示我们这个游戏中的剧情,就像是沿着现实中人类的命运轨迹走了一遍。 游戏中的幸存者经历了末日,我们也经历了;游戏中的幸存者困在窄楼中,我们也困在了窄楼中;而我们现在要逃出窄楼 如果反过来说,这也正是游戏中的幸存者要经历的事情呢?他们也要逃出窄楼?这就是这个游戏的结局? 你们想这个游戏名叫《逃出生天》,说明终究还是要逃的。要离开这座窄楼,要逃出去。 巫见呆呆地说:所以,NE终究不是我们的帮手而是,我们的对立面。 我不明白NE的立场了。绯骂了一声,我完全不明白了它明明是在帮助我们,可是如果按照我们的分析,它又不是了它又是我们的对立面了该死! 他们抢先得出了「逃出窄楼」就是这个游戏的结局,然后倒退回去分析,就发现,如果真的要走向这个结局,那么窄楼中的人类幸存者,必然会因为种种原因,与窄楼的人工智能产生冲突。 所以,NE终究还是他们的敌人。 第581页 绯和巫见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此前,他们意识到NE在帮他们,不得不说,这给了他们很大的安慰,毕竟毕竟那是NE啊!是这个游戏的主脑! 它在这个游戏中无所不能、为所欲为。他们想要逃出窄楼,必定需要NE的帮助。 而他们也以为,NE就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但是现在,按照他们分析出来的结局,NE反而又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 不不不巫见下意识否定了这个可能,说不定说不定,窄楼中的人工智能也是想要离开窄楼的呢?说不定呢? 不可能叶澜断然说,既然它是窄楼的管理者,并且还是人工智能,那么除非它的开发者更改了它的程序 说着,叶澜突然沉默了下来。 绯怔了怔,然后惊叫道:开发者!她诧异地说,是啊所以,在这个游戏设定中,人工智能的开发者是谁? NE的开发者肯定是在游戏之外,但是这个游戏设定中呢? 应该有一个,甚至一批游戏的开发者吧?他(们)能够更改NE的程序吗? 巫见苦笑起来,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苦恼地说:越来越乱了 蒋双妹更是直接说:真能找到开发者?这么大的场景,怎么找啊?现在灰雾还把很多的场景都覆盖了伸手不见五指的 谢知津适时地补充说:不管怎么样,你们的讨论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没有什么关系我们,要不要离开这个地方? 闻言,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们扭过头,静静地看了一眼外面的灰雾。仍旧在弥漫,看不出来是否往他们这边来,但是终究会的。 灰雾叶澜突然说,如果我们进入终极噩梦,意味着窄楼的幸存者和人工智能的最终决战。那么,灰雾就必然是人工智能的反制手段,对吧? 那为什么是在终极噩梦之中,而不是在窄楼中?绯问,然后又补充说,终极噩梦是所有人类幸存者的噩梦,是他们曾经经历过的末日为什么在这里,可以解决阻止他们离开窄楼的人工智能?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刻? 因为,在这个时刻,是人工智能,正在开发的阶段? 巫见艰难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随后,他们四人面面相觑。 叶澜说:所以,那个地方一定是在灰雾笼罩的某个地点,是人工智能想要隐瞒住的地方。我们要过去,然后,阻止人工智能的开发? 蒋双妹忍不住说:可是,噩梦并不意味着回到了过去 一旁,谢知津忍不住掐了掐眉心。 他什么都没听懂,还得在这儿陪着这三个人。这让他觉得有些无奈。 他随口说:总可以找到那些开发者,问问怎么把你们说的那个人工智能关掉吧?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对啊! 其余四人纷纷惊呼。 他们全都默认了,NE是无法关闭的,毕竟那是游戏主脑。 但是窄楼的人工智能,或者说,NE在这个游戏中的身份不一样。 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NE在游戏中的身份被关闭了。那么,NE本身又会如何呢? 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似乎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绯心情复杂:所以,我们现在又要开始对付NE了 总得在终极噩梦中做点什么吧?巫见说,不然就像徐北尽说的那样,什么都不做,只要保持理智到最后就好了? 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们也不可能坐享其成,随随便便就能逃出去了。 绯叹了一口气,说:你说得对。 这样的话,我们需要找的地点,究竟在哪里?叶澜思索着说,最开始出现灰雾的地方? 她与巫见愣了一下,然后同时看向了谢知津。 谢知津懵了,不可思议地说:我家楼下?! 巫见耸了耸肩:反正我知道的,最开始出现灰雾的事情,就是你跟我说的。 谢知津嘴角抽动,他说:我还真不知道,我家小区居然在开发神一般的人工智能 他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其他人似乎默认了这个可能性,立刻开始探讨回到那边的路线。谢知津欲言又止,但是最终还是沉默了。 他想,不管怎么样,让他们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场景中做点什么吧。 做什么都好,总比停在一个安全的地点等死来得痛快。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死 那一瞬间,谢知津的大脑中似乎隐约闪过一些奇特的画面。 有他,也有其他人,在一个陈旧的、阴森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地方挣扎,但是等死。 他怔了片刻,然后想,好吧,那就去寻找那个地方吧。 幸运的是,他们一路走过来的路线并不是非常的复杂,谢知津、巫见、叶澜三个人都记得。但是问题就在于 第582页 叶澜冷静地说:灰雾是否会令我们迷失方向? 他们同时看向了之前进入过灰雾的绯和蒋双妹。 而她们迟疑了片刻,便异口同声地回答:会的 进入灰雾之后,视野就会被雾气占据。尽管噩梦中的场景仍旧存在,但是除非凑近了看,否则根本看不出来,也根本无法当做路标。 这样的话,人类就只能凭借自己的方向感本能。而这,对于早已经习惯了工具和科技手段的人类来说,实在是太为难他们了。 巫见抓了抓头发,突然从一旁拿出了自己一路带过来的电脑。 他一开始带着电脑是为了在网络上寻找同伴,但是等了很久都没人理会他。再之后,反正都已经带上了,就一直揣着没放下。 现在,这似乎可以用来给他们指路。 巫见提议说:电脑有自带地图软件,虽然认路是没有用了但是,当个指南针,还是可以的吧? 谢知津立刻就称赞说是个好主意,而其余任务者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谁也没想到,现在居然还可以使用电脑电脑!这东西在窄楼都已经绝迹了! 蒋双妹大喜过望:可以啊!我们能找到方向就行了! 叶澜便站起来,说:那么,走吧。 他们出发去寻找游戏设定中,窄楼中人工智能的开发者。 而这一幕被徐北尽看到了。 他其实没有完整听到这几人的对话,而是从他们准备出发去寻找开发者的时候,才开始听的。 当他注意到终极噩梦中已经来到了天火降世的时刻,他就开始寻找那些自己熟悉的任务者和扮演者。 随后,他意外地发现这几个人居然聚到了一起,便将画面切换过来。 随后,他发现这些人居然已经注意到色和NE的区别。 这令他颇为欣慰。 有很多信息他的确都没有告诉这些进入窄楼的人类,但是他也无法告诉。 NE确实是已经休眠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除却被徐北尽唤醒,它就不能自主醒来了。 或许一个特殊的关键词,就能唤醒NE,然后让它发现这群人类,以及徐北尽的打算。 所以徐北尽必须不动声色地,把一切都完成。他希望等到NE醒来的时候,情况已经进展到了NE无法阻止的地步甚至于,他希望NE就这样,在休眠中被击溃。 现在,被他寄予厚望的任务者,就踏上了这条路。 徐北尽衷心地祝他们好运,希望他们的行动一切顺利。 当他注意着终极噩梦中的情况的时候,他身旁的林檎突然说:只剩下五米了。 徐北尽下意识抬起头,注意到雾气已经弥漫至他们的面前。 这一点让徐北尽有点紧张。这朝他们而来的灰雾终究是这个游戏的自毁程序,而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灰雾就已经弥漫至他们的面前。 接下来,灰雾就要慢慢侵蚀整座窄楼了。 人类在灰雾中长期待下去,必然会导致精神上出现种种问题。 好在此刻窄楼中的人类都已经陷入了沉睡,起码短时间之内不会被灰雾影响到。 不过,徐北尽仍旧有些担忧终极噩梦中的局面,是否会按照他的想法发展下去。 不管如何,他们现在似乎也没有时间去考虑以后的事情了。他们首先得寻找他们需要的那个数据端口。 此刻,窄楼与灰雾之间的缓冲地带,只剩下短短的五米。 而一扇隐隐绰绰的门,在灰雾中浮现了出来。 第144章 新解释 为什么会有门? 林檎有些疑惑地问。 徐北尽说:这意味着,窄楼与灰雾几乎已经完全重合了。灰雾中的疯子,要出来了。他有些警惕地说,注意安全,林檎。 他们将面对疯狂的、毫无理智的,沉沦于噩梦中的任务者与扮演者。 这些疯子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现实与虚幻的概念,他们不可能因为徐北尽和林檎是在拯救人类,就对他们手下留情。 这意味着,接下来徐北尽和林檎寻找数据端口的过程,将不得不面对更多的危险。 然而林檎却有些困惑:你说灰雾中的疯子要出来了但是,那些疯子不是都去终极噩梦了吗? 徐北尽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喃喃说:你说得对 他整理着思路。 灰雾总不可能在一个疯子的面前同时出现两扇门,一扇通往终极噩梦,一扇通往窄楼 尽管灰雾的确联通了噩梦与窄楼,但是通道和门,必然是相互关联着的。 换言之,一扇门对应一个通道,一扇门对应同一批疯子。 之前在徐北尽的噩梦中,那些任务者们可以通过灰雾中的门,在灰雾的场景之间任意穿梭,是因为那是徐北尽的噩梦。 情境不同,他们面临的情况自然完全不一样。 起码徐北尽知道,那些灰雾中的,沉沦其中的人类,是不可能离开自己所在的场景的。 况且,现在终极噩梦中的危险就是那些原本就已经沉沦了的疯子们。 他们得专心制造终极噩梦中的危险,怎么可能转而来攻击窄楼? 第583页 徐北尽想了片刻,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是那些终极噩梦中的疯子。是那些刚刚沉沦于噩梦中的人。 那同样也是数量庞大的疯子们,起码占据了窄楼中人类的五分之四。 这个结论令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片刻之后,徐北尽也不愿意继续再想下去了,他说:注意安全,小苹果。 他的说法却令林檎有些不满:你才应该更加注意安全,北尽。 徐北尽一怔,侧头瞧了他一眼,多多少少有些莫名其妙。 林檎碰了碰他的左手臂。 徐北尽哭笑不得,只能说:行,我会注意。 随后,一声尖利的叫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们同时抬头看过去,发现灰雾中的那扇门已经大开,源源不断的疯子正从中涌出。 徐北尽和林檎站在窄楼的门口。 有那么一瞬间,徐北尽甚至以为,他们两个是战斗至最后的战士,他们是为了守护这座窄楼想到这里,徐北尽的嘴角扯开一丝嘲讽的弧度。 林檎适时地问:所以,如果他们进入了窄楼怎么办? 没关系徐北尽说,随他们去。只要不干扰我们寻找端口的过程。 林檎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的目光看向操控板。 那闪烁的金色光点,现在已经局限在一条细细的环形线条上,那就是现在窄楼与灰雾之间狭窄的、几近消失的缓冲地带。 走吧徐北尽说,我们得在缓冲地带消失之前找到那东西。 林檎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边。 这个时候,林檎不得不分心去应付源源不断的疯子。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似乎并不关注徐北尽和林檎,这或许是因为徐北尽和林檎特殊的身份。 但是这些人从他们的身边擦肩而过,但也总是会干扰到他们的行动。 此外,还有一些激进的、疯狂到了极点的人,就直接开始攻击他们两个。 林檎的确可以一脚一个,让这些人不要来影响他们,但数量上的差距让林檎有些手忙脚乱。 徐北尽当机立断说:你来对付他们,我来寻找端口。 林檎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着牙说:好 他们在混乱中追寻着金色的光点。 那实在是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有好几次,金色的光点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脚下,徐北尽蹲下来想要把那东西挖出来。 可是他的手总会不经意间被那些疯子踩上两脚,然后就此错失良机。 又或者是被人推挤,于是下手瞬间一歪,又一次错过。 林檎瞧了瞧徐北尽手上的红印,下手更加狠辣了,尤其是那些干扰到徐北尽的疯子,全都被林檎泄愤一般地扔远了。 然而疯子还是无穷无尽,像是流水、瀑布一般冲刷过他们。 而他们就不得不在这样混乱、复杂的局面中,一边看着操控板上显示的,金色光点的位置,一边低头寻找。 不得不说,操控板反而给他们留出了一大截的空隙,毕竟这些疯子撞不动操控板。 徐北尽觉得有些烦躁,这些沉沦于噩梦中的任务者、扮演者的数量超乎他们的想象。要知道,已经有很大一部分的疯子去往了终极噩梦。 但是,此刻的窄楼外面,也已经密密麻麻地挤了一圈的疯子。他们都拼命地朝着窄楼冲过去。 不知不觉地,徐北尽和林檎的位置就已经偏离了窄楼的入口。 那些疯子都挤在窄楼的入口,想要进入窄楼。于是,远离那个方向的地方,人群反而稀疏一些。 徐北尽舒了一口气,暂时停了一停。 他们周围已经清空了一圈。林檎的身影如同幻影一般,围绕着徐北尽几乎转出了虚影。 林檎看徐北尽停下,就也停下,问他:怎么了? 可能还得再等等。徐北尽大声说,周围疯子们发出的声音让他不得不稍微提高自己的音量,等到缓冲的空间再缩小一点。 林檎点了点头。他伸手过去,用自己的衣服把徐北尽的手擦擦干净。 徐北尽低头看了看,不自觉笑了一下:没事的,只是有点脏。 况且,一会儿他就还得继续在这片缓冲地带的泥土中寻找。 但是林檎像是有强迫症一样,仍旧努力地把徐北尽的手擦干净了。 徐北尽静静看着他。 他们的周围,疯子们依旧对窄楼趋之若鹜。没有人在意他们两个,仿佛世间人生的洪流从他们身周奔涌而过,但是却无法影响他们。 林檎满意地捏了捏徐北尽的手,然后倾身吻了吻他。他志得意满:我喜欢你干净的样子。 徐北尽正想说话。 林檎又说:让我觉得,我把你保护得很好。 徐北尽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你是第一个想要保护我的人。 你受一点伤,或者被任何东西弄脏了,我都会觉得心疼。 林檎坦率地说,所以我得时刻地注意着你。而且我比你能打,当然得保护你。 徐北尽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只是说:谢谢你的保护。 第584页 他自己都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林檎专注地凝视着他。 徐北尽多少有点不自在,他暗自嘲笑自己,明明已经与林檎确认了关系。 但是每每都是林檎将他说的面红耳赤、心生触动或许他天生在这个方面不如林檎坦率。 最终,徐北尽轻轻抱了抱林檎,然后转移了话题:我们继续吧。 于是林檎继续在他的身边清扫干扰到他们的疯子。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而他们的努力、等待也是值得的。 现在,能够让那道金色光点通过的地带,只有短短的一条线了。 换言之,徐北尽和林檎已经站在了金色光点的必经之路上,他们只需要守株待兔。 终于,金色光点来到了徐北尽的身边。 他一直蹲在那儿,眼疾手快,直接从泥土中将那把生锈的钥匙拽了出来。操控板上,金色光点的位置也不再发生变化。 徐北尽一直屏息以待,现在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林檎赶忙将他拉起来。 蹲得太久,让徐北尽眼前有点发晕。然而他仍旧兴奋地说:我们找到了! 对,找到了。林檎回答,一边带着他回到了窄楼之中。 回归窄楼的路上仍旧挤满了疯子,使他们不得不耗费了一点时间。 但是,他们总算是不用在窄楼外面,被那些疯子们撞来撞去。 那一扇门里,仍旧涌现出无穷无尽的疯子。数量之多,甚至令林檎都感到了些许的不安。 他说:这样下去他们全都要跑出来了吧? 是的徐北尽往那儿瞥了一眼,随后眯了眯眼睛,笑着说,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林檎奇怪地看着他。 徐北尽喃喃说:一大堆空空如也、没有人类玩家存在的,垃圾数据 林檎没有听懂,不过他也不打算问了。他把徐北尽的手拉过来,再一次给他擦掉手上的脏污,又摸了摸他手背上破皮的地方。 林檎不免说:我们还没能逃出去,现在你就已经伤痕累累了。 徐北尽看了看林檎的表情,就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说:抱歉,我 我知道你愿意这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林檎倾身抱了抱他,不过我真的很担心。我担心我没保护好你,我担心你会觉得痛。 徐北尽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知道的。他喃喃说,但是,不会觉得痛我们正在,逐渐迈向我们的目标。我很开心。 林檎瞧着他,然后轻轻在他的唇瓣上啄了一口。 随后他说:嘴唇都起皮了。走走走,回书店喝水。 徐北尽无奈,但是跟上他的脚步。 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基本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看噩梦中的人们了。 徐北尽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涌进窄楼的疯子,自动自发地在窄楼中来回走动着,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等找到了,就静静地站定,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徐北尽眸色深深,看了片刻,先是意外于这群疯子的平静,随后他就意识到什么,脸色不由得微微变了。 他怔怔地注视着他们一会儿,然后才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了。 窄楼之外,无数道门正在浮现,无数个人影正在接二连三地涌出。 现在,窄楼和终极噩梦之中,都已经遍布这些曾经沉沦于噩梦之中的人类。 他们表情呆板而僵硬,也有一些疯狂而狰狞。他们有着各色各样的容貌与表现。但是,也同样有着某种死气沉沉的气质。 如果仔细去分辨的话,那么或许终极噩梦中有人能从中间寻找到一些熟悉的身影。 比如一个熟悉的,女人? 蒋双妹夸张地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水。 她有点烦躁地说:我们还有多久?我觉得我们已经在灰雾里走了好几个小时了 好几个小时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是他们的确在灰雾中走了起码有半个小时了。 但是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断,可能十几分钟就能来到一片醒目的、未被灰雾覆盖的场景。 蒋双妹知道自己的抱怨可能令人讨厌,所以她又补充说:是不是我们想去的地方,已经被灰雾覆盖了?然后我们走过也没有意识到? 绯说:很有可能。她沉吟片刻,问巫见,下一个预计抵达的地点是哪里? 在他们出发的时候,几人就已经考虑到,在灰雾中辨识方向、位置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所以他们必须得多寻找、确定几个路标,随时确认自己的位置,保证不迷路。 巫见苦着脸,说:音乐厅说实话,似乎也已经错过了。 几人顿时一阵沉默。 他们意识到,在灰雾中穿行,比他们想象中来得更加困难一些。 他们不仅仅得注意方向,还得注意那些隐形的门。 有一次,叶澜差一点就走进一扇门了。如果不是谢知津眼疾手快,发现雾气似乎有些不寻常地波动,然后拉了叶澜一把,恐怕叶澜就会瞬间消失在那扇门内。 第585页 而这一次的失误,也让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沉闷了许多。 尽管是带着雄心壮志走进灰雾,但是这个过程比他们想象中难得多。 他们仍旧按照原定的方向走。 巫见捧着电脑,在前带路,突然,他有点紧张地说:电脑还剩下百分之五十的电。 气氛更加压抑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雾气一阵涌动。随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五人屏息以待。 渐渐地,两个人影显现了出来。 巫见第一个瞧见他们,兴奋地说:牧嘉实!沈云聚! 又与其他同伴汇合了,这让几名任务者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牧嘉实的表情没有他们这么兴奋,他甚至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的目光扫过这几名任务者,正要说话,却突然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影。 巫见给他介绍,同时也说明了谢知津的情况。 牧嘉实不经意间挑了挑眉,然后目光扫过这几个人。 沈云聚看了他一眼。 就在不久之前,他与牧嘉实遇到了一个从面包房里出来的,同样近乎于沉沦于终极噩梦的人。 那个时候他们果断与那个人分开,因为担心这样的疯狂与沉沦可能会传染。 然而现在,这个明显已经彻底沉沦于噩梦之中,甚至已经失去了关于窄楼、噩梦的记忆的男人,却仍旧好好地与其他任务者走在一起。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甚至表现得挺清醒的。和他走在一起的人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究竟是因为谢知津特殊,还是 牧嘉实沉思着。 绯看出牧嘉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就主动说:我们一起走吗?路上跟你们说说我们正打算做的事情。 牧嘉实随口问:打算去做什么? 蒋双妹有些激动地解释说:去把NE做掉! 牧嘉实: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周围这几个人。 恕他直言在出发之前,他们和NE不还是盟友关系吗? 这才几个小时,转眼间就要背刺盟友,当二五仔了? 绯将他们的想法解释了一遍,牧嘉实怔了一下,有一些能理解,但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题的关键就在于 他说:如果NE是我们的敌人,那为什么它会将主脑的权限交给徐北尽? 没人能回答出他的这个问题。 徐北尽显而易见地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从始至终都是这样。 而他能够获得NE的权限,似乎就更加验证了,NE也应该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不然,如此重要的、管理窄楼的权限,怎么会交给徐北尽? 绯面露难色,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反而是叶澜,在这个时候接话说:但是不管如何,我们现在总应该做点什么。 牧嘉实怔了怔。 叶澜说:我希望,命运是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她冷漠地说,不管是放弃,还是争取,都是由我自己决定的。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坐以待毙,仅仅只是等待等待命运的垂怜,等待他人的帮助。我不想这样。 牧嘉实看着这个冰冷、坚定的女人,片刻之后,说:那么,继续往前走吧。 在这一刻,任何的犹豫与迟疑似乎都是没有必要的。 最后时刻了,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吧。不要在这个关头驻步不前,否则此后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会后悔。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现在是七个人。 比起NE的立场,或者他们此刻去往的目标,另外一件事情更加令牧嘉实担忧。 他说: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在这个终极噩梦中的汇合,太容易了? 其余人面面相觑。 绯迟疑着说:好像是有点太轻松了? 离开一开始的场景之后就遇到了其他同伴,并且现在,可以说是他们三批人汇合到了一起,总共七个人的大队伍。 在这样庞大的场景中,可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了。 牧嘉实说:之前在徐北尽的那个噩梦中,似乎也是这样。很快就与其他人汇合,很快就恢复记忆就连最后迷宫的出现,也充满了刻意。 十个人就在迷宫中汇合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在绯说,NE?还是徐北尽? 牧嘉实叹了一口气:不好说。这听起来是概率问题,比如说我们进入这个噩梦的时候,分散在不同地点和相同地点的概率 那如果,窄楼中位置相近的任务者,在进入噩梦之后,位置仍旧相近呢? 蒋双妹猜测,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很快遇到彼此。 牧嘉实不假思索地说:那这个噩梦也太简单了 他突然停顿下来。 几人面面相觑。 巫见吃惊地说:你是指这个噩梦的难度? 绯转头看了看周围的灰雾,然后说:挺奇怪的这个噩梦,好像确实不像是终极噩梦的难度级别甚至都没有其他普通噩梦的难度高 第586页 主要是因为灰雾和疯子,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种攻击性。牧嘉实确定地说,这个噩梦的难度有点问题。 所以是徐北尽将终极噩梦的难度调低了吗?叶澜很轻易地得出了这个结论,他现在拥有NE的权限。 这的确是最有可能的解释了。 终极噩梦的难度被人为地调低了,而谁有可能做这种事情? 只有徐北尽。 莫名其妙地,在场几人都下意识松了口气,就好像感觉到,有一种坚实的、可靠的力量支撑着他们、帮助着他们。 牧嘉实想了想说:这就是他为什么说,我们只需要在噩梦中保持理智就可以了? 他带着一点敬畏和佩服,因为他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一切。 其余人都信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绯突然说:老谢呢? 每个人都怔了怔。 谢知津的存在感一直很低,因为他不怎么说话。他没有窄楼中的记忆,所以对于这些人说的事情,全都一知半解。 尽管他基于某种对于真相的追求,或者其他什么,跟上了这群任务者的脚步,但其实他或多或少是与其他人脱节的。 而他们也不怎么关注谢知津。 现在,谢知津突然失踪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怎么会!巫见诧异地说,刚刚他还在的!我们就没走几步路! 牧嘉实和沈云聚出现的时候,巫见还向他们两个介绍了谢知津。 而现在,浓重的雾气之中,他们能够看到彼此面面相觑的脸孔,却没能找到谢知津。 雾气太浓了,而他们有七个人。 人类一眼望过去,不需要一个一个数就可以直接意识到数量的,最多也就是七个。 然而实际上,因为雾气太浓,他们一眼望过去,视野中最多只会出现三个人。 换言之,他们不可能实时掌握彼此的动向。 他们连谢知津什么时候失踪的,都说不好。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法时刻注意到谢知津的身影,也许一个晃眼的功夫,谢知津就不见了。 几名任务者或多或少都有些自责。 绯深吸了一口气,说:所以,他进入了灰雾中的门。 只有这个可能性。 在刚才,他们七个人一同行动的时候,可能因为人数过多,也可能是因为专心听着他们的对话。 所以谢知津没有注意周围是否有隐形的门,然后,直接踏了进去。 门里会是什么? 如果他直接进入了灰雾窄楼外的灰雾巫见忐忑地说,那么,他会不会困在那儿? 牧嘉实皱着眉:可是他压根就没有关于窄楼的记忆他也不知道那些场景意味着什么,他 他将彻底成为灰雾的囚徒,并且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不知道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可能是蒋双妹。 绯和巫见下意识看向了彼此,望见了对方眼中的自责。 然而很快,绯就冷静下来。她咬着嘴唇,声音仿佛在颤抖,但是又充满了坚决的情绪:我们,得继续往前走。 巫见也艰难地点了点头:我们得继续完成我们的任务。只有成功逃离窄楼,才能解决这一切这一切 牧嘉实想说,绯和巫见想要去做的事情,也未必对他们的现状有任何帮助。NE就真的是他们的敌人吗? 起码现在,牧嘉实看不出来任何的征兆。 但是他终究还是默认了绯和巫见的决定。 或许,比起叶澜坚定地想要在这一刻做点什么的努力,对于真相的追求才是绯和巫见决意去往灰雾最初出现的地方的原因。 这也同样也是他们的组织,以及组织的建立者,谢知津的意愿。 他们静默地在灰雾中站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走。 与此同时,一脚踏入灰雾中隐形的门的谢知津,感到眼前的灰雾一阵翻涌。随后,却瞬间变得稀薄起来。 他下意识抬起头。 一栋破旧的、高耸的窄楼出现在他的面前。 没有任何危险、没有任何波折。他出现在窄楼外。他的身后,同样是一扇门,无穷无尽的疯子仍旧在涌出,并且从他的身边跑过。 他回到了窄楼他的记忆也恢复了。他仍旧是清醒的、理智的。 谢知津一瞬间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 第145章 指示 现在,谢知津独自一人站在窄楼外面。 种种思绪略过他的大脑。他已经恢复了记忆。一旦离开噩梦,终极噩梦对他的大脑的影响就彻底消失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谢知津陷入了一种浓重的惊愕和不可思议之中。 他离开了终极噩梦,仅仅只是通过一扇门。 所以那扇门压根就没有任何的危险?那只是只是,一扇门。一个通道。一条路 门内是终极噩梦,门外是灰雾,而此刻灰雾已经弥漫至窄楼,所以,门外也联通了窄楼。 这听起来是一个好消息。 第587页 可是他为什么能直接出来?他现在究竟算是清醒的还是疯狂的? 而且,如果他仍旧算是清醒的,那么他离开了,终极噩梦还可以继续进行下去吗? 那是全人类的噩梦。如果少了他一个,那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该死谢知津沉着脸,思索片刻,仍旧随着其他疯子一起进入了窄楼。 他想试试,如果现在睡觉的话,还能不能进入终极噩梦。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停留在窄楼中,与这些疯子作陪,然后什么都不能做。 无能为力的感觉是最为可怕的。 他走进了窄楼。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远处有一些奇怪的动静。 他看过去,随后发现了两个男人正在初始大道上行走,背对着他。 这两个男人不像是疯子。 谢知津犹豫了一下,就追了上去:等一下!等等!请问 徐北尽和林檎惊讶地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他们下意识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来者。 徐北尽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人并没有沉沦在噩梦中。 那他为什么会从灰雾中出现? 徐北尽下意识皱起眉,这让他的面容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不过谢知津并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说:我的名字是谢知津,我刚刚从终极噩梦中出来 什么?!徐北尽大为惊愕,你从终极噩梦等等,你是从门里走出来的? 谢知津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徐北尽沉思了片刻。 然后他问:你是不是在终极噩梦中失去了关于窄楼的记忆? 呃是的。谢知津仍旧有些困惑地说,这有什么影响吗?不是重点是,我从终极噩梦中出来,会对终极噩梦产生什么影响吗? 徐北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不会有什么影响,不用担心。 谢知津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这人说不会对终极噩梦造成影响,这让谢知津瞬间松了一口气,但是问题就在于为什么这人知道这一点? 谢知津想了片刻,突然脸色一变,他问:你是你是绯和巫见说的那名书店老板,对吧?徐徐北尽? 徐北尽怔了怔,说:我是 谢知津立刻放松了下来:太好了。我是绯和巫见的那个组织的建立者,也许你听他们说起过我。他看了看林檎,这就是林檎大佬吧? 林檎平静地点了点头。 谢知津一瞬间就大大松了口气。 但是下一秒,浓郁的困惑和不解就充斥了他的大脑。 为什么徐北尽和林檎没有出现在终极噩梦之中?他们难道不是人类吗?还是说,他们是像谢知津一样,通过门走出来的? 但是徐北尽听说他从门中走出来的时候,又显得格外惊讶。这又推翻了谢知津的后一种猜测。 谢知津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打结。 徐北尽说:走吧,去书店。我会解答你的困惑。 谢知津点了点头,沉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他在心中敬畏地想,绯和巫见说这名书店老板十分高深莫测,果然没有说错啊。 谢知津知道徐北尽与林檎的关系,所以十分识趣地离他们有一段距离。 而林檎也小声地嘀咕说:本来以为就我们两个人的 徐北尽好笑地瞥他一眼,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说:正事要紧。 那等做完正事就可以不务正业了吧? 徐北尽: 林檎的执着实在超乎他的想象。 他又好气又好笑,只能说:可以 林檎这才高兴起来。 他们很快来到书店,坐定。沿路上全是疯子,并且窄楼外的灰雾中还有仿佛无穷无尽的疯子涌现出来。 谢知津满脑子问号,只觉得这一路行来,太多令他不解的事情了。 为什么他走出那扇门,就直接来到了窄楼外面?为什么这些疯子源源不断地从灰雾中涌现出来?这与终极噩梦的开启有任何关系吗? 他和那些疯子一样,是从灰雾中的门里走出来的,那就意味着他同样是个疯子? 可是他觉得自己十分清醒,根本没有沉沦于噩梦之中啊? 而且,为什么徐北尽和林檎,他们两个并没有进入到终极噩梦之中? 他们也应该是人类吧? 而徐北尽说:我们就从,你为什么会从终极噩梦回到窄楼这个问题开始说起吧。 谢知津连连点头。 徐北尽解释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沉沦于噩梦中的人,不管是任务者还是扮演者,都会进入灰雾。也就是,窄楼外面的灰雾。 而终极噩梦也不例外。在终极噩梦中沉沦,自然意味着,他们会进入灰雾。 但是,现在灰雾几乎笼罩着窄楼,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从终极噩梦进入灰雾,自然就是来到窄楼外面。 现在你看到的,窄楼中的这么多疯子,就是在终极噩梦中沉沦的人。 第588页 但是,从这个角度来说,踏入灰雾的门,然后回到窄楼外面 或者说,从灰雾离开终极噩梦的人,都应该是已经沉沦于噩梦、失去理智和自我意识的人。 谢知津连连点头。 而他困惑的地方也就在于,他并没有失去理智。他仍旧保持着清醒,甚至,在回到窄楼的那一刻,就恢复了记忆。 于是徐北尽说:你非常特殊。 这句话让林檎用一种格外挑剔的目光看了看谢知津。 最后林檎大概是觉得这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多半没什么魅力吸引徐北尽,这才无趣地转开了视线。 专注听着徐北尽的话的谢知津,并不知道自己与一场危机擦肩而过。 徐北尽也没注意,他继续说:我之前就听绯和巫见说过,你曾经觉得,某一个噩梦就是你自己的亲身遭遇?而这促使你建立了那个组织。 谢知津愣了愣,然后说:对。进入那个噩梦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种有种很不对劲的氛围。 我觉得那个地方带给我的感觉,那个地方发生的事情很熟悉。 他喃喃说着。 徐北尽沉默着。 菲耶卡族将人类投放进这个游戏的时候,删除了他们大脑中关于末日的记忆。菲耶卡族的高科技足以令他们做到这一件事情。 但实际上,除了记忆之外,也删除了其他一些东西。 比如说,任何可能在噩梦中唤醒他们记忆的东西、要素、字符等等。 他们会不自觉地忽略那些可能唤醒他们记忆的事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巫见不会想起「苍城」,也不会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就是苍城人; 牧嘉实不会自动地想起自己就是曲城大学的学生。他们拥有的,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概念。 是菲耶卡族将他们记忆中的一些要素屏蔽了。这些要素多半都是与地球上的末日有关的。 然而谢知津的特殊就在于,即便他的记忆已经被屏蔽了,但是他似乎仍旧拥有某种特殊的、敏锐的直觉与本能。就好像他的身体仍旧记得发生的一切。 徐北尽突然想起了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你进入这个游戏之前,你好像是一个植物人? 谢知津茫然了一下,有些犹豫地回答:应该应该,是的? 他说,如果那个噩梦,真的就是我的过去的话,那我就应该就是那个,被足球砸中倒在水泥地上,然后变成植物人的男人。 他描述着自己曾经的经历,但是语气却不那么激烈。他已经意识,并且接受了曾经的一切。 甚至于,哪怕意识到那或许是他曾经的经历,他多半也没有这种实际的感受。 他已经遗忘了一切。当他离开终极噩梦的时候,他甚至不会再怀念、回顾曾经在地球上的事情了。 那是已经过去、并且再也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谢知津低下头,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下意识握了握,感到一种坚实的、可以确认的反馈和实际感。 这让他很难想象,他自己这个时候实际上是在一个游戏中。 一个虚假的、由数据构成的世界。他们只是这个世界中飘荡着的幽灵。 植物人 徐北尽低声说。 这个概念让他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医学定义上的植物人,他其实也不是那么了解,他只知道一些道听途说的、关于植物人的种种传闻。 植物人的脑电图呈现杂散的波形,也就是说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脑死亡。 有一些半真半假的传言说,植物人不是不能感应到外界,而是醒不过来。 徐北尽不是特别了解菲耶卡族对于生命的定义,但是按照他的猜想,植物人在菲耶卡族的认知中,应该也算是一种生命体,并且,菲耶卡族可以将植物人的脑波提取出来。 也就是说,像谢知津这样的植物人,比起人类,或许更加偏向于菲耶卡族和弥尔顿族对于生命的定义。 他们的本体是近似于意识体的东西,按照人类文明的说法就是人工智能、程序生命,是一种无形的生命特征。 所以谢知津是特殊的。 不仅仅是谢知津,或许其他类似这样情况的人,都是特殊的。 他们的生命存在形式,在被菲耶卡族投放进这个游戏的时刻,或许经历了某种特殊的改变。他们更像是意识体而非基于肉身的生物。 在菲耶卡族的定义中,后者是一种「古老」「原始」的生物。 不管如何,这似乎能够解释谢知津在游戏中,这种敏锐的本能与直觉。 换言之,他不会真正迷失在噩梦之中。如果一个生物的属性能够用数据来直观体现的话,那么他在精神、意志、清醒自我等方面,可以说是出类拔萃。 其实徐北尽和林檎也是如此。他们都更像是菲耶卡和弥尔顿,而不像是人类了。 但是,谢知津的身体显而易见地还存在着,但是徐北尽和林檎却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归途。 徐北尽不自觉垂下眼睛,露出些许的倦怠。他有些不知道如何与谢知津解释这一切,对于所有人类来说,这都是一场无妄之灾。 第589页 他也无法跟谢知津解释,什么是菲耶卡和弥尔顿,什么是这两个种族定义中的生命形态。 所以最终,他只是说:或许只是游戏的一个bug。 任何事情都推到bug上面,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但这起码能让谢知津明白这件事情的特殊性。 谢知津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徐北尽说:总之,你在终极噩梦中失去了记忆,也就是沉沦其中;但是与此同时,你又没有真的失去自我意识,你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这就造成了一个矛盾。你既清醒又不清醒,既沉沦于噩梦又不沉沦其中。 游戏机制认为你已经是沉沦于噩梦中的任务者,所以可以进入窄楼外的灰雾。 于是,当你进入灰雾中的门,你就触发了一个特殊的bug。游戏机制不会进行二次判定,并没有发现你的的清醒。或者说,你的失忆现象是级别更为优先的象征。 不管怎么说,你就从终极噩梦中,回到了窄楼。 徐北尽面不改色,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当然,他自我感觉这里面应当是有一些道理的。 终极噩梦中迷失的人们,进入灰雾中的门,自然也就是进入了灰雾。窄楼中的其他噩梦都是这样做的。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灰雾已经联通了终极噩梦和窄楼。 这其中分了好几种情况。比如,是原先就在灰雾中的疯子吗? 是在终极噩梦中才沉沦其中、失去自我的人们吗?是仍旧在终极噩梦中保持着清醒的人们吗? 第一类人,他们会从灰雾去往终极噩梦,因为这是终极噩梦的「危险」,也是他们的使命。 第二类人,他们会通过终极噩梦中灰雾的门,回到窄楼,也就是现在外面这群密密麻麻的疯子,这是游戏机制对于这些沉沦的人,以及灰雾的设定。 而第三类人,他们如果不小心进入终极噩梦中灰雾的门。 那么,他们应当是从终极噩梦中的另一扇雾中门里出来。 灰雾中的门就真的成为了终极噩梦里的传送通道,就像是在徐北尽噩梦中发生的一切。 既然谢知津回到了窄楼,那就说明在游戏机制的判断中,他应该算是疯狂的。只不过实际上,他是清醒的。 谢知津恍然大悟。 他不清楚徐北尽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不过这种说法的确可以解释他的经历。 他自我感觉的确是清醒的,但其实在游戏机制那边,他既然失去了关于窄楼的记忆,那就已经可以说是沉沦于噩梦之中了,他就已经是疯子了。 既然是疯子,那么自然应该来到灰雾。这就是灰雾在这个游戏中的作用,收容那些已经失去理智的人们。 说到底,他回到窄楼不稀奇; 他能保持理智,才是真正奇怪的事情。 谢知津想到刚才徐北尽问他是不是植物人。他想,这就是能够保持清醒的原因? 这让谢知津的心情有点复杂。 片刻之后,他冷静下来,转而问起了其他事情。 他说:那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吗?他主动询问,我应该睡一觉,然后重新进入终极噩梦吗? 徐北尽回答:没有这个必要了。他不动声色地问,你离开终极噩梦之前,其他人在做什么? 他们正打算去寻找人工智能的开发者。谢知津说,又突然想起什么,哦,你知道 徐北尽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谢知津就没有多嘴解释,只是说:其他人想在终极噩梦中做点什么,而不是坐以待毙。 徐北尽真心实意地说:希望他们可以成功。 这才是正常的、按照游戏剧情走的终极噩梦的解决办法。而不是像徐北尽这样,从外界暴力拆解掉终极噩梦。 这个时候,谢知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对徐北尽说:对了,得跟您说声谢谢。 徐北尽困惑地说:什么?如果是因为终极噩梦 不,我的意思是说谢知津连忙解释,感谢您把终极噩梦的难度调小了。 徐北尽: 他什么时候把终极噩梦的难度调小了? 谢知津感叹着说:从灰雾中跑出来的疯子也没有了攻击性,任务者和扮演者也很快就聚集到了一起这都是您在我们进入噩梦之前的安排吧? 您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徐北尽: 他沉默片刻,然后呵呵一笑: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已经懒得和这群一天到晚误解他的任务者解释清楚了!行,就是他做的!这锅他背了! 不过谢知津提到的事情仍旧让徐北尽思索了一下。 从灰雾中跑出来的疯子没有了攻击性 其实现在窄楼外面的这群疯子也是一样,只不过徐北尽并没有深想。 他猜测,或许终极噩梦对这些疯子造成了一些特殊的影响。 谁知道他们这个时候的大脑里是想着什么? 虽然徐北尽和其他人都将这些人称作是疯子,但那只是以他们自己为基准罢了。 第590页 这些人并不是完全没有理智,只不过并非是属于窄楼的那种「理智」而已。 当他们在沉沦于终极噩梦、失去关于窄楼的记忆的时候,他们就变回了原先那个真真正正的地球人。此外,他们还快进一样地,重新经历了一遍末日。 换言之,当他们跨入灰雾中的门,他们就像是一下子穿越了一样,从地球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场景一座窄楼。 徐北尽私心里以为,这或许是对于地球末日重演的一种形式上的补完。 终极噩梦中当然不会出现外星生物降临、然后将这群人类带走的场景。 但那的确可以说是人类末日中的最后一步。 人类的末日一共有三个阶段: 疯狂蔓延、天火降世; 而最后一个阶段,徐北尽始终将其称之为,人类囚笼。 这才是完整的末日。 清醒的任务者和扮演者不会经历最后这个阶段,但是那些已经沉沦于噩梦、真的以为自己回到地球的人们,却是真切地从他们认为的「地球」,来到了这个困住无数人类的囚笼之中。 徐北尽不禁想,这个游戏的人类设计师如果有的话还真是一个无比强迫症的人。 他居然真的要这些人类玩家,在游戏的终极副本之中,重新体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或许,他正在希望唤醒他的同胞们的记忆。 而这些疯子或许也不能称为疯子,而应当称为,「地球人」,他们或许惶惶不可终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 所以他们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哪怕有,也是因为他们在终极噩梦中末日重演时的经历,使他们的行为上充满了疯狂。 但是,为什么终极噩梦中,从灰雾里跑出来,那些一早就已经沉沦于噩梦中的人们,为什么会没有任何攻击性? 徐北尽之前没注意到着一点,他一直忙着寻找数据端口,只是偶尔才关注一下终极噩梦中的场景。 他在思考片刻之后,也很快就得出了答案,而这个答案并不完全是这些任务者所想的,有人降低了噩梦的难度的可能。 而是,因为这些疯子终究是玩家。 换言之,当他们进入终极噩梦,是否要对周围的人发起攻击,是由他们自身的意愿决定的,而不是由游戏机制决定的。 尽管他们被称为「疯子」就像这群从终极噩梦跑出来的疯子一样,他们的行为也充满了「疯狂」。 但是,他们的疯狂在于他们沉迷于某个噩梦,某个,基于曾经地球上的末日经历改编而成的噩梦。 他们在那样的噩梦中无数次的循环、轮回,不停地经历过去在地球上发生的一切。噩梦般的场面。 而当这样的他们,重新回到一个不存在任何噩梦、末日还在进行而非无法挽回的时刻,地球还是「鲜活」的,还没有变成焦黑一片,还没有走向绝路 他们,会做出什么?他们会主动去攻击别人吗? 不,他们不会。 此外,如果NE还在,那么NE或许会使用一些特定的手段,类似于强迫扮演者去扮演某个角色一样,让这些疯子去攻击清醒的人。 但是NE现在已经休眠了,而徐北尽当然也不会利用NE的权限去做这种事情。于是,主动权就回到了这些疯子自己的手中。 徐北尽诧异地发现,所以到最后,终极噩梦难度降低的原因,终究还是落在他的身上? 如果不是他,那NE就根本不可能休眠,那么那些沉沦于噩梦中的人们,当然还是「不得不」在终极噩梦中攻击其他人。 就是因为有徐北尽在,NE才会主动休眠,才会间接导致终极噩梦的难度降低。 徐北尽无语地想,这叫背锅吗? 不,这是锅自动朝他飞了过来! 徐北尽哭笑不得,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终究是一件好事。 噩梦难度的降低,令他的人类同伴们在终极噩梦中的行动变得更加顺利和安全。或许,他们很快就能达成徐北尽期待的局面了。 至于谢知津 徐北尽看向他,沉吟片刻。 而谢知津看看他,又看看林檎,突然自觉地提出:那我就先去外面看看其他人的情况,如果有什么事情再来找你们。 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成熟的中年男人,谢知津不会让自己成为电灯泡。 林檎满意地点点头。 徐北尽嘱咐说:最好不要离开初始大道。情况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变化,注意安全。 谢知津道谢,然后离开书店。 林檎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有外人在,他总是会不自觉戒备起来,特别是,谢知津还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哪怕这家伙自我介绍是绯和巫见的上级。 林檎看着徐北尽,问他:所以我们现在能干点什么? 徐北尽瞥他一眼,将操控板展开放在林檎的面前,并且显示出终极噩梦中的情景。他说:可以看点什么。 林檎: 真要命 终极噩梦中的任务者并不知道有人正在看他们。 徐北尽也是时隔许久,终于重新看向直播间的画面。观众们显然已经习惯了徐北尽时不时就失踪,倒不如说,徐北尽更像是一个导播。 第591页 而观众们更像是在看什么电视连续剧。 不过徐北尽仍旧向他们道歉,为自己过去一段时间的消失。 直播系统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但是这些直播间的观众,在过去带给徐北尽极多的乐趣与陪伴的温暖。 可能他这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直播间的观众到底是谁,等他离开窄楼,他也未必会再一次打开这个直播系统。 现在直播间的画面上,播放着终极噩梦中某个人的求生过程。 他与他的同伴一起,在废墟上求生,寻找食物,与其他的求生者勾心斗角总是如此。 而观众们也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通过弹幕表达自己对于这个人求生方式的看法。 也就是这个时候,徐北尽道了歉,然后说:大家,因为一些事情,所以未来我可能不能再进行直播了。 直播间的弹幕上顿时一片哗然。 不!没有你的帅气脸蛋我可怎么活啊我的北!! 不是我说,北,你不会被这么凉的直播数据吓到了吧?你应该早点转行去播其他的游戏啊! 是啊,正好这个游戏,你不是说快要打出结局了吗?那正好可以试试别的呀。 北!有很多其他游戏等待着你!你不要放弃啊! 徐北尽哭笑不得,他不知道怎么跟观众们解释,说自己其实对游戏直播压根就没有什么兴趣。 他自己就是一个无趣、内敛的人。起码在他自己看来,他并不适合游戏主播这个职业。 但是显然,在这个时代,脸才是最重要的。 徐北尽长相如此英俊,在观众们看来,他合该在游戏直播画面中露面。 于是,不知道怎样一番沟通,徐北尽这样不太懂得如何拒绝别人请求的人,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直播间观众,等休息一段时间之后,还是会继续开直播,只不过换一个游戏。 徐北尽: 真糟糕,他什么时候能改改这种不会拒绝别人的性格。 徐北尽无奈扶额。 他转头看向林檎,暂时关掉了直播间的声音,然后对他说:我给自己找了个固定工作,游戏主播。 林檎有点懵。 徐北尽突然有了些许揶揄的心思,他说:我都已经为离开窄楼之后的生活做好安排了,你呢?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林檎犹豫了一会儿,考虑到自己的能力,然后他说:你去当主播,我给你当保镖? 徐北尽: 小苹果的奇思妙想。 徐北尽无奈地拍拍林檎的肩膀,叹着气说:你就当游戏主播他男朋友吧。 林檎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得意地说:只有我能当你的男朋友,全天下独一个。这才适合我。 徐北尽笑了一下。 随后林檎才认真地说:我能找到工作的。养活自己,养活你什么都好,我们能在外面的世界好好生活下去。 徐北尽一怔,望着林檎,惊叹于林檎的敏锐。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他提到窄楼外面的世界,他用了一种不太确定的、略微不安与犹疑的语气。 但是林檎发现了这一点。 林檎的敏锐总是会在某一刻让徐北尽为之动容。 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说得对。我们能好好活下去。 什么样的生活都好,总比在窄楼这个鬼地方困一辈子来得好。 他想了片刻,然后重新看向直播间的画面。那名弥尔顿族一直观看着直播,等待着徐北尽给他的信号。 他们早已经约定好了一个大概的时间,但是这名弥尔顿族始终没有离开。 徐北尽也不想去考虑弥尔顿族对于人类的想法。什么事情都得等到他们离开窄楼之后再说。 他找到了牧嘉实他们。 现在,六人的队伍已经又一次扩充。 他们在雾中,以及在脱离雾气之后,遇到了更多的同伴。这让他们再一次坚信,终极噩梦的难度一定是降低了。 不过他们最终并没有选择大部队行动。 一是因为这样庞大的队伍会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二是因为,他们对于雾气最初出现的地点存在着争议,所以他们决定各自去往不同的地点。 他们一共分了三队。 绯、巫见、蒋双妹、叶澜四人,去往谢知津的小区。 牧嘉实、沈云聚、神婆三人,去往神婆之前路过的一家医院。 丁亿、贺淑君,以及与贺淑君同行的,据她说是她的同伴的男人,三人一起去往贺淑君的高中。 居民区、医院、高中。 这三个地方,是他们各自所说的,最初见到有雾气产生的地点。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贺淑君的高中。 贺淑君在与牧嘉实等人聚到一起,并且明白了他们所去往的地方之后,就立刻说:那你们其实也不确定,那个小区就是灰雾一开始覆盖的地方啊。我来到终极噩梦之后就出现在了我的高中,然后离开高中之后去到了附近的一家健身房,在那儿遇到了我的同伴。 她介绍了一下她身边的男人,是个高瘦、有些紧张和害羞的,带着小圆眼镜的青年。他自我介绍说名为何席。 第592页 何席在末日到来的时候,正在健身房健身。贺淑君随口解释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我们两个在健身房呆了一会儿,交流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然后,健身房里出了一点意外 总之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就离开了健身房,然后刚巧在路过我高中的时候,发现校园里出现了奇怪的灰雾。 她耸了耸肩:我觉得这似乎比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居民区的灰雾,来得早一些。 我们在疯狂刚刚开始蔓延的时候就离开了健身房,这中间的时间差最多不过就是几分钟。 牧嘉实沉思片刻之后,认为贺淑君说的有道理。 换言之,尽管谢知津的遭遇让他们想到了灰雾最开始覆盖的地点,或许就是游戏设定中,隐藏着至关重要信息的地方,但是那个地方并不一定就非得是谢知津的小区。 随后他们遇到了神婆,神婆的说法就更加神神叨叨了。 她说:我在离开家之后就在街上走来走去然后我路过了一家医院,听见里面传来了尖叫声。我走近了一点,然后就瞧见了灰雾。 这听起来比贺淑君的说法还要早一些。 然而问题也同样是,疯狂在这些不同场景中蔓延的速度又是如何呢? 他们已经在终极噩梦中呆了这么久,对于时间的认知已经没有那么清晰了,所以他们很有可能指的是不同的时间点。 不过他们也没有时间去验证了。牧嘉实果断地做出决定,他们还是得分开走。 于是,这三路人马就踏上了各自的路途。 在灰雾中穿行、在空旷的街道上穿行,避开那些隐形的门,避开那些奇怪的疯子,避开那些已经沉沦于终极噩梦之中的同类他们缓缓靠近了各自的目标地点。 最先抵达的,是牧嘉实一行。 他们最晚遇到神婆,因此距离神婆说的那家医院也最近。 他们十分谨慎地行进着,但是不过十来分钟的距离,他们就来到了神婆说的那家医院。 这个时候,牧嘉实却突然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 他们已经十分靠近这家医院了,隔几米就是这家医院的入口。 但也正是因为瞧见了里面的情形,牧嘉实才突然停住了。 沈云聚奇怪地问:怎么了? 神婆看了看牧嘉实,又看了看那家医院。 牧嘉实怔了片刻,然后说:那家精神病院。 什么? 牧嘉实看到沈云聚和神婆那如出一辙的困惑表情,这才想起来,当初在徐北尽的那个噩梦中,是他、绯、巫见、甲一和甲二五个人一起来到了那家精神病院。 那个正在研究这莫名其妙的疯病的医院。 换言之,在场的他的两名同伴,都没有去到过那家医院。 而即便此前他们聊天的时候也有提到过,但是对于这家医院究竟长什么样,沈云聚和神婆是并不清楚的。 牧嘉实大概解释了一番,又一次说明了这家医院正在做的事情。 这还是直播间观众第一次听闻,当疯狂蔓延,人类居然开始研究大脑,甚至有疯狂的医生开始换脑这让他们纷纷在弹幕上敲出了感叹号。 徐北尽看了一眼弹幕,目光转向幽深。他想说点什么,关于人类社会在末日后的疯狂与激进但是他最终还是沉默了。 直播间画面上,牧嘉实还在继续说着:我注意到了这家医院的内部构造,以及内饰的风格,和之前在那个噩梦中遇到的一模一样。 沈云聚有些诧异地说:所以这就是这就是,那家医院? 牧嘉实声音低沉:很有可能。 沈云聚感到了一种极度的怪异,他想了片刻,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怪异。 然后,他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或许我是说,之前我们在徐北尽噩梦中的经历,是不是为终极噩梦中的这个任务,做准备? 神婆迟疑了一下,也补充说:贺淑君的高中之前我和她在徐北尽的噩梦中,也一起去过。 牧嘉实紧紧皱着眉。他说不好这究竟算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第一个问题就是,绯和巫见他们去往的谢知津家的小区,他们在徐北尽的噩梦中可没去过。 如果这样类比过去的话,难道他们去的地方是错误的? 牧嘉实更倾向于这只是一个巧合。但是三分之二的概率,似乎又有点太巧了。 如果有人故意为之,那么问题就来到了,在徐北尽的噩梦中,他们去往哪个场景,究竟是由谁决定的?徐北尽,还是NE? 如果是后者 可他们这会儿不就是去对付NE吗? 牧嘉实百思不得其解。 似乎唯一的解释就是,是徐北尽在帮助他们。那毕竟是他的噩梦,或许他能够操控他们去往的场景,然后将关于终极噩梦的种种线索交给他们。 但是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徐北尽不告诉他们? 这么重要的信息、线索、暗示。但是当牧嘉实询问关于终极噩梦的事情的时候,徐北尽只告诉他们,在噩梦中保持清醒与理智。 第593页 牧嘉实不认为在这个关头了,徐北尽仍旧会藏着掖着。 这就意味着,在徐北尽的想法中,只要他们能够在噩梦中保持清醒,那么他们就可以成功了。 或许他们现在做的是锦上添花? 或许 牧嘉实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或许徐北尽已经无法说更多了? 他们越来越接近真相、接近成功,却似乎忘记了,他们其实是被某些生物禁锢在这个该死的游戏之中。或许「他们」正监视着他们。 或许徐北尽根本不可能告诉他们更多的信息,即便他本人是知道真相的。 徐北尽只能在被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告诉他们,在终极噩梦中应该如何表现。 而那当然也只是最低限度的目标。 徐北尽从来也是这么做的,他一直语焉不详,从来没有真的告诉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真相。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在主动地寻找与发掘。 终极噩梦,同样如此。 牧嘉实一下子推翻了自己之前所有的犹豫不决。他开始对这一次的行动抱有更多的主动性与期待了。他意识到,他们的确得在终极噩梦中做点什么。 如果徐北尽不能告诉他们更多,那就意味着,的确有「更多」的存在。 他们的确是可以在终极噩梦中做到更多事情的,而不仅仅只是徐北尽说的,「保持清醒与理智」。 叶澜的话又一次在他的大脑中出现。 命运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的。牧嘉实低声喃喃,不能坐以待毙,不能期待好运从天而降。 沈云聚和神婆静静地看着他。 牧嘉实深吸一口气,说:走吧他停顿了一下,如果这家医院真的就是之前在徐北尽噩梦中遇到的那家,那么我们需要去寻找的地方,似乎也已经在之前那个噩梦中,就告诉我们了。 牧嘉实眯了眯眼睛,回忆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说:第三手术室。 第146章 讲不通 现在牧嘉实、沈云聚和神婆三人已经知道了,在疯狂开始蔓延之后,人类其实一直在尝试去了解、解决这种奇怪的疯病。 但是同样因为疯狂蔓延,所以这种探索发现的过程,也变得极为疯狂和血腥,毫无理性与智慧可言。 他们再一次提及关于大脑的问题。 开颅、换脑,这是绯和巫见在这个场景对应的那个噩梦中,所见证的一切。 这似乎能够解释很多东西,因为人类终究是一种实际存在的生物,他们无法想象会有某种无形的、意识与精神上的东西对他们产生了影响。 但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牧嘉实轻声说着,在徐北尽的噩梦中,我们已经听说了,人类所面对的敌人,与我们拥有着完全不同的生命形式。 沈云聚与神婆都沉默着,但是他们都有着各自的想法。 与人类完全不同? 而人类又是如何?他们 大脑、记忆。沈云聚喃喃说着,直觉、灵感、本能。 有时候人类无法理解与自己存在的方式不同的东西。 在人类文明中,无数关于外星人的文学、影视作品里,那些外星人的形象,总是按照人类的形象做出来的。 即便有着些许的扭曲、变化,但大体上也是差不多的。 并且,那些外星人总是开着自己的飞船,总是总是有形的。 与其说人类在幻想某种与自己不同的智慧生命种族,倒不如说,他们只是在构思。 如果人类去到另外一个星球,拥有截然不同的文明,那么,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当他们真的遇到某种智慧生物的时候,他们也仍旧按照自己的经验、按照自己主观的判断去处理。 那座迷宫,就是一个例证。 人们仍旧习惯性地认为,他们遇到的外星生物,也一定会像他们一样,在这样充满了迷幻色块的迷宫中迷失。 那个地方可以困住他们所以,当然也可以困住外星人。 这是一种根植于他们本能中的傲慢。 人类出现在这个宇宙中,并且在这个宇宙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文明; 所以,其他的文明当然也是类似于人类文明的,这是这个宇宙固有的逻辑他们是这样想的。 如果否定了这个观点,那就是否定了他们自身。 人类对于这个宇宙的认知是物理的、科学的,有规则可言并且是可以探索、可以触摸的实体。他们始终是这么认为的。 那些高深的物理学,那些被戏称为「科学的尽头是神学」的理论,其实并没有真正被大众所接受,也从未得到过主流舆论的重视与认可。 所以当疯狂蔓延在人类社会,人类本能地认为,这是一种大脑疾病,可能是某种特殊的传染病。病毒、细菌、蛋白质变异什么都有可能。 他们需要研究人类的大脑,那些疯子的大脑。 当巫见在苍城的图书馆拿起那本对于末日的记录书籍,当他翻阅到那位作者提及「疯子的人权」的时候,其实他并没有联想到他曾经在某个噩梦中的医院所目睹的一切。 第594页 毕竟,那个时候他对于地球的末日还半懂不懂。 但的确是有某种残忍的、血腥的事情发生在那群疯子的身上。 而可悲的是,人类无论怎样研究,他们都无法发现,这些疯子的大脑出现了什么问题。 这个现象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让他们束手无策。 于是,自然而然地,一些更为激进的方案被提出来,并且被实践。 在这一刻,疯狂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与整个社会的主流。尽管残酷,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疯狂疯狂,无孔不入。 当牧嘉实、沈云聚和神婆三人走进这家医院的时候,医院的内部并没有灰雾迷漫,可以看得清建筑内的一切,但是他们首先感到的是一种奇怪的冰冷。 那是属于医院独有的氛围,但在正常的医院中,那应当是一种带着理智和干净的白; 但现在他们感受到的是一种浑浊、混乱的灰。 神婆喃喃说:这里发生了许多许多残酷的事情。并且仍旧继续在发生。 她的两名同伴没有回答她的话,他们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 他们走到了医院的问询处,然后停了下来。 牧嘉实说:现在终极噩梦已经进行到了天火降世之后的废墟环节。所以,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了。这里可能也没有太多的活人了。 或许这样空旷的地方,才是让他们研发人工智能的好地方? 沈云聚猜测着,或许人工智能本来就是这里的人提出来的? 你是说,病患,还是医生? 沈云聚停顿了一下。 在那一瞬间,迷惑他的是,在这家医院里,疯的究竟是病患还是医生? 他苦笑了起来:我很怀疑,在疯狂蔓延之后,一些正常人也被送到了这里。 神婆轻声说:我也这么认为。或许在那些疯子的眼里,那些正常人才是真的疯了。 而在末日后的世界,疯子们才是掌握话语权的那批人,以及社会的主流群体。 牧嘉实沉默着。 这里是精神病院。不过在之后变成了研究疯病的中心,设立了众多的手术室和实验室。 这里有很多疯子,这是肯定的,但是,这里还会有正常人吗? 牧嘉实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些,他转而说:第三手术室在11楼。时间紧迫,先看看电梯能不能运行吧。 他们走了过去。 空荡荡的医院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一旁的告示栏现在变成了记录实验与研究进展的板块,神婆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她有一种奇怪的幻觉,明明这家医院的地面非常干净,几乎一尘不染。 但是她仍旧感到自己走在一片血泊中,这让她想到了曾经去过的那栋大楼。 她的女儿就在那儿。 这种特殊的联想让神婆感到了不安。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女儿实际上也在终极噩梦之中,只不过她们没能够相逢。 此外她低头看着地面,确认自己的每一步。她想,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好像每一次,她都得让她的女儿等着她。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不要对妈妈生气。神婆在心中喃喃念着。 她多多少少有些恍惚,情绪翻腾。 而也就是这一刻,牧嘉实突然停下了脚步。 沈云聚问:怎么了? 牧嘉实皱着眉,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沈云聚摸不着头脑,我没什么感觉 你的话变多了。牧嘉实毫不留情地说,又看向了神婆,你怎么样? 沈云聚怔了怔,这才意识到,当他走进这家医院的时候,他的情绪似乎并没有以往那样的平静。 他同样看向了神婆,然后吃了一惊。他发现神婆的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不过她的声音还算平静:我想起了我的女儿。我觉得我对不起她。 为什么? 又一次抛下了她。让她等着我。神婆喃喃说着,我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牧嘉实冷静地说:但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才是为了让你的女儿以后不必再等你。 他顿了顿,我们在做正确的事情,不要让那些杂念影响你。 神婆慢慢点了点头。 沈云聚适时地说:所以,我们都受到了这个场景的影响? 牧嘉实说:我认为是这样。 沈云聚看了看他,多少有些好奇牧嘉实想到了什么下一秒,他又意识到,这样的好奇对于此前的他来说,也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他在窄楼中被称为「僵尸」,这样的情绪波动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了。 这个场景所带有的疯狂,似乎有一点过于夸张了 沈云聚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见牧嘉实说:我们到了。电梯还可以用。 他们走进了电梯,按下了11楼的按钮。 第595页 在这一刻,沈云聚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曾经的那个噩梦。在一栋办公楼里,混乱的电梯与混乱的人们他突然看向了神婆。 因为神婆也曾经去过那个噩梦。 在场三人,都曾经去过那个噩梦。那正是神婆的女儿的噩梦。 按照他们对于那个噩梦的猜测,神婆甚至应该是那家游戏公司的员工等等? 神婆是那家游戏公司的员工? 沈云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那家游戏公司出发,他又想到了那份游戏策划案。 他们其实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神婆曾经在地球上的身份。 她使用了一张道具卡,而这张道具卡的「代价」彻底改变了她。 此外,他们去过的那个噩梦是她的女儿的噩梦,所以他们不知不觉就忽略了神婆在这个噩梦中的重要地位。他们关注着她的女儿,却没怎么关注神婆。 严格来说,当时与神婆同行的任务者,对于神婆究竟是不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的问题,仍旧有些迟疑不定。神婆这个人实在是太疯疯癫癫、难以沟通了。 他们其实获得了种种关于神婆过往的线索。比如说,她居然让年幼的女儿独自待在某一层楼里; 又比如,她无数次用神神叨叨的话语暗示、提醒着其他任务者。 换言之,从这些线索来看,以前的神婆应该是一个理智、冷酷、聪明的女人。只不过她的那种神经兮兮,掩盖了她所有的过往。 于是他们也忘记了,神婆其实和游戏公司有着直接的联系。 再往后,他们忙于研究末日、研究噩梦、研究窄楼、研究灰雾。然后,就再也没有想到这条线索。 但是,那栋办公楼里发生的事情,是以神婆和她的女儿为原型创造出来的游戏。 这一点又无意中被她的女儿记下,并且复刻到了她的噩梦中 不,严格来说,他们其实也不知道,那名扮演者究竟是不是那个困在办公楼里的小女孩。 或许那只是一个扮演者,或许她迷失在了这个小女孩的噩梦中。 或许或许神婆也是如此?或许神婆只是代入了那个游戏中的母亲的身份,就如同那栋办公楼里的其他女人一样。 或许她们在本质上并不是这对母女,只不过她们共同沉沦于某个噩梦之中。 但是演员的身份,并不影响剧本。况且他们确信,这个剧本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也就是说,的确有一对母女。母亲是游戏公司的职员,她的同事以她和她的女儿为原型,创造了一个末日中女儿寻找母亲的游戏。 沈云聚再一次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古怪。 那栋办公楼,窄楼。游戏,游戏。就好像是一种莫名的暗示。现实与虚幻、真相与面具。 发生在一栋楼里的游戏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窄楼的人工智能是用来保护窄楼中的幸存者的 两份游戏策划案。 他突然想到,当他在徐北尽的噩梦中,再一次出现在那个办公楼场景的时候。 当他发现那份游戏策划案的时候,那其实压根就没有提到什么「楼」。 那份游戏策划只是说,让人们去调查发生在末日中的惨案,但其实并没有涉及到游戏场景、画面的问题。那更多地偏重在这个游戏的游戏性、玩法上。 而「楼」,那属于小女孩的那个噩梦,属于那对母女的游戏。 母亲抛下了女儿,而女儿在一栋楼里,在末日里,寻找她的母亲; 而小女孩呆的那层楼本身,就是母亲对小女孩的保护。 楼层,意味着「保护」。 窄楼的每一层都是安全的,都位于人工智能的保护之下; 除非去往噩梦,去往那些被末日覆盖的阴霾之下。 沈云聚恍神了片刻,好像情绪的波动也让他的思维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 电梯平稳地上升着。看起来这个时间点的电力仍旧有着些许的保障,只不过这样的保障不知道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 沈云聚突然开口说:神婆 神婆应了一声,目光茫然地看着她。 沈云聚看着这个一直神神叨叨的女人,她在他们的团队中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他们总是将她看做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牧嘉实也奇怪地看过来,不知道沈云聚要问她什么,不过他安静地等待着。 沈云聚说:你还记得你的过去吗?你在地球上的记忆? 神婆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沈云聚为什么会提及这一点。 她露出了虚幻的笑容:我记得。我记得我的女儿。 不沈云聚打断了神婆的话,他发现自从那个噩梦之后,神婆就一直嘀咕着她的女儿。但是,那真的就是神婆的女儿吗? 或许是的,但是为什么直到那个时候,神婆才想起她有个女儿呢? 即便她已经失去了她的记忆,但是,她的女儿总应该在末日前好几年就已经出生了吧?那才能是那个小女孩的模样。 沈云聚说:你的女儿,在窄楼中,是一个成年女人的体型。 神婆茫然地望着他。 第596页 牧嘉实皱着眉,似乎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沈云聚说:你确定那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神婆有些错愕:我确定!我当然确定!我确实有个女儿 那那名扮演者就是你的女儿吗? 神婆面色彷徨。 牧嘉实说:你究竟想问什么? 沈云聚深吸一口气:我想问的是抱歉,我刚才有点钻牛角尖了。我真正想问的是如果你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那么,你是那个游戏公司的职员吗? 牧嘉实和神婆同时怔住了。 游戏公司!牧嘉实不可思议地低声喃喃,我完全忘记了 牧嘉实本人曾经进入过那个小女孩的噩梦,但是当时他也没有真的了解到这个噩梦的真相,尤其是关于9楼以下的游戏公司的部分。 关于这部分的真相,是绯和巫见在噩梦结束之后告诉他的。 至于神婆的事情,绯和巫见也并没有仔细说,而牧嘉实也没有深想。 此后他也听闻了神婆和她的女儿的事情,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一切联系起来 准确来说,这一切都经历得太快了,他们接受了过多的信息,于是他们很难在短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的细节都想清楚。 比如说,时至今日,牧嘉实都没有和苏恩雅聊过,关于她的噩梦的真结局。 理论上讲,这个噩梦必然是有一个真结局的,但是他们都很忙,忙着了解末日、解决噩梦。 拖来拖去,牧嘉实就完全忘了这件事情。 他们都知道神婆和她的女儿的事情,知道当初神婆抛下了她的女儿,让她的女儿独自一个人待在某一个空旷的楼层里。他们也知道,神婆好不容易才和她的女儿相聚。 但是神婆的女儿从来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于是,尽管知道,但是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位扮演者的存在。 况且,就算知道了她们的关系,也仅仅只是局限于这对母女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而并不是并不是,关于游戏公司的那一部分。 在这一刻,当沈云聚提及神婆与游戏公司的关联的时候,牧嘉实才恍然大悟,骤然看向神婆。 神婆茫然了片刻。 在她开口答话之前,电梯门先开了。 神婆仍旧在思索、在回忆。她的脸上逐渐露出了一种微妙的表情。 你想起了什么?沈云聚焦虑地问,是这样吗? 牧嘉实看了沈云聚一眼,再一次确认这名「僵尸」在这间医院里,似乎有着过于强烈和明显的情绪波动。 不过牧嘉实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指出这一点。这种强烈的情绪波动似乎是利大于弊,起码此刻是这样。 活跃的思维让沈云聚在看到电梯的那一刻,回忆起了曾经在办公楼的那个噩梦中经历的事情。 同样,也回忆起了神婆身上的疑点。 在这个时候,他们仍旧需要前往他们的目的地。他们看向走廊上的地图指示。第三手术室在走廊的尽头,倒数第二个房间。 走廊显得十分阴森,地上有一种返潮带来的阴冷与潮腻。踩在上面的感觉,又一次令神婆想到了血泊。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干涩的情绪:是的是的,我是。 沈云聚迫不及待地问:你想起来了? 神婆回答:游戏公司那并不是一家,享誉全球的游戏公司。规模中等,但是创始人很有眼光,很久之前就把那栋办公楼买下来了。 所以,我们在那家公司的工作都非常清闲没有事业心。我们只是做着我们想做的游戏,而公司的建立者与创始人也同意我们的做法。 他们的鞋子踩在滑腻腻的地面上,差一点让牧嘉实滑倒。 他撑住了墙壁,这才避免自己出糗。他专注地听着神婆的话,在这种地方,神婆的声音几乎出现了回声。 牧嘉实在不经意间颤抖了一下。但是他自己也没有在意,只是仍旧听着神婆的话。 所以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游戏方案。很多的想法和点子,有些想法我们会实现,有些并不会。但是每一名游戏策划,都会有一个厚厚的方案本。 有的时候我们做一个游戏,会把这些方案拿出来,一一审视,然后融合到一起。 我们做出过一些成功的游戏,不管是商业性还是本身的游戏价值,我们都曾经成功过。 也失败过。失败总是难以避免。后来一段时间,我们似乎似乎,迷失了,似乎开始疯了一样 沈云聚说:那是疯狂蔓延之后吗? 神婆茫然了片刻:或许是吧。 他们三人沉默了片刻。 单从神婆的这些描述中,他们其实无法得知任何有用的信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除了除了一件事情。 沈云聚问:你说,这个游戏公司的人,习惯性把不同的点子融合到一起? 你的意思是牧嘉实突然反应过来,楼?还有噩梦、末日? 第597页 沈云聚点了点头,又摇头:不,不止。还有人工智能,幸存者和保护者起码有四个点子。 末日中的母女分散,同样可以指向发生在末日中的种种惨案; 从一个人的噩梦,探索末日的真相,消解末日的阴霾; 一栋楼中的安全楼层;末日后幸存者的保护者 沈云聚已经发现了这四个不同的要素。 一个杂糅着种种元素的游戏。 所以我们来到了最后一个元素。牧嘉实带着一种极端的冷静,说,人工智能,保护者。 他们的脚步停在第三手术室的门外。 随后,牧嘉实抬手敲了敲门。 我有点搞不明白,他们提到这四种游戏的元素,是什么意思? 直播间里,随着牧嘉实、沈云聚和神婆的对话进行,观众们逐渐开始不太理解了。 之前那个小女孩的噩梦,徐北尽同样做了直播。因此,观众们倒是能够理解到这一步,也能明白这三人究竟在聊些什么。 但是接下来他们就不太明白了。 呃,我感觉他们的意思就好像在说,那个噩梦中的那家游戏公司,就是这个游戏的制作方? 原来我没理解错啊! 可惜这游戏不给我们玩,也没法知道游戏制作者到底是谁。我觉得做得还是挺精美的耶。 如果这个游戏真的就是那家游戏公司制作的,那那个小女孩的噩梦,不就像是一个彩蛋吗?嵌入了这家游戏公司的一部分背景和元素? 可惜他们当时没能去9楼以下看看啊遗憾。 遗憾+1 等等,我觉得照他们这个意思,不仅仅是那个噩梦里有这家游戏公司的身影,他们在终极噩梦中的行动,其实也隐隐有在和游戏公司的设定相呼应? 你指的是,游戏公司提前留下了关于终极噩梦的线索和提示? emm官方作弊? 等等等,有点乱,让我理理。 坐等推理大佬! 理完了。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就像是一个套娃。 这个游戏的确是那家游戏公司制作的,而游戏公司同样也把自己放进了这个游戏中,作为一种呃,彩蛋?提示线索? 游戏里也有一个参照着现实中游戏公司形象,建立起来的游戏公司。 而神婆在这个游戏中的身份。或者说,在游戏设定中的身份,就曾经是这家游戏中的游戏公司的员工,所以她才会了解关于游戏公司的事情。 在某种意义上,就好像她完成了那个小女孩的噩梦中的特殊任务,所以获得了一些特殊的信息,信息的内容就是与这家游戏公司有关的。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明白这一点。这就是一个套娃,局中局、梦中梦,游戏中的游戏。 我们可以把这个游戏当成一个真实的世界,而游戏公司就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 造物主在制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把自己的形象也投影了进去这样或许好理解多了。 然后就是,关于游戏的结局。游戏公司的一切做法,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指向结局,为了让玩家们通关,完整地享受一遍游戏流程。 所以游戏中的「造物主」,并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一定会有着关于终极噩梦的线索与暗示出现。 况且这是一个解谜类的游戏,任何元素的出现,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那么下一步就是,线索究竟是什么?从神婆的话中我们可以注意到,这家游戏公司制作游戏的风格是,他们会把不同元素都融合到一起。 这是这个游戏背景故事中的游戏公司的习惯,也同样是现实中那家游戏公司的习惯。 换言之,这个名为《逃出生天》的游戏,就融合了不同的方案。他们可能想要制作一个末日类的游戏,于是就开始围绕末日这个方案,开始寻找他们曾经的灵感和想法。 比如说,那家游戏公司的一个策划曾经想到某个末日中母女分别,女儿去寻找母亲的点子,于是他们就把这个背景设定幻化进这个游戏的某个噩梦中。 并且他以此为基础,衍生出了无数关于末日中,人类不同经历的想法。 又比如说,某个策划有过一个关于人工智能的脑洞,人类开发了人工智能,但最终与他们的造物走向了对立于是他们就把这一点同样放进了这个游戏的结局之中。 再比如说,某个策划曾经想过,如果末日来了,那么肯定会有人死得不明不白,或许我们可以去调查这其中的是非曲直然后,这就构成了噩梦。 甚至,可能有某个策划,想到过关于末日后,人类建立了避难所,在强大却专横的保护者的管理之下,他们的生活安全却越发的枯燥与死寂,可能还发生了种种冲突,最终导致避难所的垮台。 或许就是这四个想法的集合,甚至还有更多,最终演变成了《逃出生天》这个游戏。 推理大佬说得妙啊! 第598页 有道理有道理,这就是点子的集合吗? 就算知道了这家游戏公司的习惯,也知道了这个游戏是如何制作的。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这和玩家们打出这个游戏的结局有什么关系? 在这一点上我也不能确定。不过我也的确有一些想法。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人工智能等于保护者,对吧? 但是不同的点子融合在一起之后,必然会有相互冲突和改进的过程。 在保护者的那个设定中,保护者必然是人类,并且是人类的统治集团。 或许其中还会有什么权利倾轧、腐败的过程。但是现在却换成了人工智能。 而后者必然是古板和机械的,是绝对公平而不是看重利益。因此,是什么导致窄楼的管理者与人类发生冲突? 在设定上,这个问题的答案就需要调整,并且演变成了之前北北和我们说过的答案 人工智能需要维护窄楼的安全,所以把那些疯狂的人都驱逐出去,由此导致了它与其他幸存者的冲突。 而这个矛盾也就变成了,人工智能无法理解人类之间的情感纽带,因此到最后,他们是必然会发生冲突的。 但是这就导致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既然人工智能不懂感情,那么,为什么它会拥有噩梦? 我靠!我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对啊!它就是人工智能啊!不可能会做梦的吧?末日对它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噩梦啊? 或许只是游戏需要? 我觉得,不只是游戏需要吧?按照刚才推理大佬说的,这个游戏是解谜类的游戏,所以任何事情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游戏公司把自己的形象也放进这个游戏,就是为了暗示,这个游戏本身是一个缝合怪?然后这其中肯定会有自相矛盾的地方 就像之前的谢霁和柯绪一体两面? 缝合怪? 你不是在暗示 窄楼的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怎么会是缝合怪? 但是它却拥有着只有人类才会拥有的噩梦啊!拥有害怕这种情绪,才可能做噩梦吧?那人工智能怎么会拥有人类的情感呢?! 因为它其实是人类? 不,不可能。这个游戏设定上就是,人工智能就是这座窄楼的管理者,就是因为它是人工智能。 所以它才可以毫不犹豫地把那些疯子扔出去,不然你觉得正常的人类能忍心做出这种事情吗? 就算会做,我觉得在其他人类幸存者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它也不会是这种反应。 所以它兼具了人工智能的冷酷和人类的情感?? 我开始狂打问号。 什么意思?这怎么可能?! 虽然但是你们还记得,刚才牧嘉实说,这家医院在做什么研究吗? 大脑我是说 换脑 这个词似乎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出现。 一个人类的大脑,被用在了人工智能的身上吗? 他们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包括徐北尽。 他怔怔地想着这个问题,心中突然涌现出了巨大的惊愕。 不,这并不是他曾经的经历。在地球上,在现实中,当然也从未出现什么人工智能、什么窄楼、什么避难所。从来没有过。 他当然也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大脑手术,从未有过。 但这是这个游戏里的设定吗? 从一开始,窄楼的管理者,窄楼的人工智能,就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人工智能? 它一体两面,不仅仅拥有人工智能的冰冷程序,也同样拥有着人类大脑的情绪波动? 所以,才会有一个人类玩家,一个人类扮演者,成为窄楼的人工智能,成为NE?! 所以这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bug?!这就是这个游戏的设定吗?注定会有一个人成为注定会有一个人,知道真相? 这是这个游戏的设计者人类设计者,给他的同胞们留下的求生之路吗?! 徐北尽万分惊愕。 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一直以为他成为NE,就是游戏出错了,是一个特殊的bug。 因为窄楼的人工智能同样属于窄楼,同样是窄楼居民,同样拥有着噩梦。 所以被默认为是可以被扮演的,所以他才会,幸运地或者不幸地,成为NE。 但是现在,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他并不是因为一个bug这是,他们的同胞给他们留下的生路。 一时间,徐北尽的心中百感交集。 他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其实他已经隐隐意识到,他从NE那边获得的信息似乎有一些问题。 之前他和林檎一起寻找数据端口的时候,如果不是林檎问了一句新老玩家的问题。 那么他还没有意识到,那个端口不仅仅只是新玩家登陆,也同样是老玩家登陆。 第599页 这不能完全说是信息的谬误,更像是他从NE那里获得的信息,或者说他大脑中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那都已经是这个游戏最早时候的样子,而并不是最新的版本。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游戏更新了这么多个版本,肯定有新的元素添加进来,尤其是关于这个游戏的结局部分。 或许在一开始,这个游戏的结局线还没有被彻底完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是一个联机网络游戏,很有可能那些玩家还没有探索到、进展到的剧情,是正在制作中的。 而徐北尽也恰恰是在这个时刻进入了游戏。他只是了解了当时那个时刻,这个游戏的模样。 或许在之后漫长的时间里,这个游戏已经添加了更多的元素。 徐北尽知道很多,但是他同样也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 终极噩梦他知道终极噩梦的开启办法,知道终极噩梦的一些解决办法,但是,那很有可能是在游戏更新之前的。 而谁知道游戏更新了这么多次,他知道的信息是否会发生更改? 在这一刻,徐北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一直认为NE将它的权限交给自己,是否有点过于放心了,就算它认为他也是人工智能,但是NE总该清楚地知道徐北尽的立场吧? NE不可能这么傻。 而现在徐北尽知道了,NE或许一早就知道,他的信息已经落伍了、已经没用了 或许绝大部分都是有用的,但是必然有一部分,有一部分,徐北尽错算了。 所以NE当然会放心。它知道徐北尽掌握的信息是错误的。 如果任务者与扮演者真的听从徐北尽的话,在终极噩梦中只是保持自我与理智,其余的什么都不做,那么,他们还能够成功吗? 徐北尽深想一下,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他过于相信他从NE那边获得的信息了。但是那些信息,完全是由NE掌控的。 既然NE知道徐北尽掌握了这么多信息。那么,在这么多年里,以这位游戏主脑的理智与冷酷来看,难道它不会提前对这个隐患做出防备吗? 所以幸亏他的同伴十分坚持,并且努力去把握自己的命运。 徐北尽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但是他们也要去做他们能做到的一切比如,解决这个他们正处在的噩梦。 而徐北尽 他思索了片刻,突然看向了林檎。 林檎疑惑地看他。 徐北尽被直播间观众们的分析提示到了。他获得的信息是有问题的、是落后的,没有更新的。 即便他有更新日志,但是在更新日志上,信息都是简略的,那只是一些线索而非具体的内容。 真正更新了什么内容,具体的更新是什么,只有NE才知道。 况且他们现在也没有那个时间去查阅更新日志了。 徐北尽望着林檎,缓缓说:数据端口 怎么了?林檎奇怪地问,你不是说已经全部找到了吗? 不我怀疑徐北尽想了片刻,然后改口说,不,我确定,我们找到的数据端口有问题。或者,我们还没有找到全部的数据端口。 林檎诧异地说:那还会有什么端口? 登录、登出、更新、管理徐北尽喃喃说着他们找到的四个数据端口,肯定,还有什么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忽略的! 第147章 阵阵凉意 一个游戏,与外界需要保持什么联系? 徐北尽不是专业的游戏从业人员。再者说,这个时代的游戏似乎也与当初地球上的不太一样了。 根据他从NE那边获得的一些信息,在这个时代,游戏的制作大部分都已经交给了游戏主脑,而游戏公司的策划、美工、设计人员等等,基本上只是负责一些统筹工作。 换言之,既然大部分工作都已经交给了游戏主脑,那么游戏与外界联通的关键端口,自然也是在主脑那里。 更新端口,就已经意味游戏公司对这个游戏的管理与掌控了。 而玩家这边,登陆和登出两个端口,也同样已经意味着他们与这个游戏的所有联系了。 徐北尽这里还有一个直播端口。他想,是的,这应该也算是一个端口,是游戏与外界的联系渠道,是他一直忽略的但这个端口并没有那么重要,只是附带的。 甚至于,这可以说是主脑的管理端口的一部分,是依附于管理端口存在的,而不是独立的。 终于,他想,主脑的管理端口真的就是他面前的这个操控板吗? 他认为NE已经将权限转移给了他。但是,游戏内的权限,似乎并不代表着游戏与外界的联系。 换言之,恐怕那个端口还在窄楼顶层的NE那里,而不是被徐北尽带下来的这个操控板。 徐北尽陷入了沉思之中。 林檎撑着下巴望着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思考结果。 这个时候,一种极端困惑的情绪掌控了徐北尽的大脑。他在想一个令他迟疑不定、难以下定论的问题:难道,如果NE不站在人类这一边,那他们就真的没有办法逃出窄楼了吗? 第600页 理论上未必是这样。 按照徐北尽的想法,这群人类终究是以玩家的身份进来的。他们无法下线是因为NE关闭了他们下线的端口。 如果NE在短时间之内陷入了休眠,或者其他的异常状态,那么玩家们当然是可以下线的。 换句话说,管理端口加上登出端口,理论上讲就可以让人类玩家们下线了。 虽然说,直接就这么下线也没有什么用。他们在外界所处的地点必然是菲耶卡族严加看管的地方,他们必须要有外援,才可以成功逃脱。 所以徐北尽才通过欧莱找到了弥尔顿族。 但是他的这个计划仍旧需要一个十分恰当的时机。 弥尔顿族的确与菲耶卡族对立了很长时间,并且他们也有一些同胞被菲耶卡族俘虏。 因此弥尔顿族乐意在徐北尽提供的契机下,救出自己的同胞,顺便也可以救一下人类。 重点就在于这个「契机」。 弥尔顿与菲耶卡敌对了这么久,双方都没有攻入过彼此的大本营,因为他们各自的生命形态都十分特殊,尤其是菲耶卡。 菲耶卡族生活在网络之中。他们所拥有的大部分星球,只不过是为了给他们的生活提供能源而已,而剩下的小部分,则是供给那些附属种族生存。 换言之,弥尔顿族要如何才能攻击菲耶卡族的网络呢? 这听起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是虚拟的战争,而他们势均力敌,谁都无法打破对方的保护网。 而徐北尽的想法就是,从内部攻击。他有意通过《逃出生天》这个游戏的几个数据端口,借助NE的权限,从内部攻破菲耶卡族的网络起码是让他们陷入混乱之中。 但是现在他们卡在了非常重要的一步上数据端口。 他需要足够的端口,这样才能确保他想要的攻击生效。这些端口就像是位于菲耶卡族内部的一个又一个通道,而有了NE的身份做伪装,菲耶卡族才不会怀疑。 NE是被菲耶卡族网络中枢认可的安全、内部成员,是获得了信任的、可以被徐北尽利用的二五仔。 但是现在,徐北尽缺少了一个最为重要的端口。 他看着那块泛着微光的操控板。 随后,他肯定地说:不,这肯定不是这不可能是。NE不可能让我们这么轻易地获得管理端口它肯定知道我想做什么。 当初我拜托欧莱的时候,NE没有阻止我。我以为它改变了立场,但是不,不可能。 它肯定知道我想做什么但是它认为我想做的事情不可能成功,所以它没有阻止我。 这就是它的程序运算出来的结果 徐北尽喃喃说着。 林檎看到他的表情显得格外不安与焦躁,便问:北尽,怎么了? 徐北尽看着林檎,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或许我还是得去一趟窄楼顶层。我得去找NE我得和它抢夺这个游戏的管理端口。 抢夺?林檎有点意外,又有点奇怪,但是我记得,你说过,你也是NE? 徐北尽曾经和他说过,关于他在这个游戏中的身份与过去发生的一切。 徐北尽无法特别清晰地指明,自己和NE的区别在哪里。 徐北尽、NE、色,他们三者曾经在某一刻,融合为一体。 尽管随后,NE获得了全面的胜利,并且将徐北尽剔除出去。 但是徐北尽的确,在某一刻,成为过NE。也就是那一刻,才让他掌握了如此之多的信息,并且在此时推动着他来拯救他的人类同胞。 徐北尽怔了怔,下意识说:对,我曾经成为过NE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曾经成为过NE不,他就是NE。 一体两面。人工智能的冷酷与人类的情感。 徐北尽没有NE的权限,没有NE的管理端口,但他的确是NE。 他在这个游戏中的身份就是如此。没有任何一条数据会否认。 所以,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把NE的权限与管理端口,转移给他呢? 在这个游戏中、在这个终极噩梦中、在这个在他们的同胞的游戏设计与策划案中他们有一条生路。 因为这个人工智能拥有着属于人类的大脑。 徐北尽突然颤抖起来。 林檎困惑地看着他,多少有些担心。 但是徐北尽大叫着:我明白了! 他倾身用力地拥抱了一下林檎,在他可爱的小苹果的脸上与嘴唇上热烈地亲吻着,他真情实感地感叹着:小苹果,你实在是太聪明了! 林檎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忧虑地看着徐北尽,怀疑徐北尽的脑子出了问题。 徐北尽看出了他的困惑,但是他没有多解释。他贴近了林檎,情绪慢慢恢复平静。 林檎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身体与温暖的气息,这让他有点蠢蠢欲动。 而徐北尽却不解风情地说:我们有救了,小苹果。一切就等待着终极噩梦中,他们的行动了。 林檎: 他磨了磨后槽牙,心想,是啊,就等着那群家伙的行动了。 第601页 出乎牧嘉实等人的预料,当他们敲门之后,第三手术室里居然传来了一声嘶哑的「进来」。 也就是说,第三手术室里居然有人! 几乎在一瞬间,牧嘉实的后背就被冷汗浸湿了。 沈云聚低声说:他会不会听见了我们的对话? 牧嘉实沉思了片刻,然后说:我更好奇的是,这个人是游戏本身的设定,还是人类? 我都不知道这个游戏里究竟有多少个NPC。沈云聚忍不住吐槽,甚至,究竟有没有NPC。 牧嘉实看了沈云聚一眼,心想在这个医院中,沈云聚的性格确实是外向了很多。 这或许就是沈云聚在地球上的真实性格?在进入这个游戏之后,人人都已经被窄楼改变了起码牧嘉实是被彻底地改变了。 他不由得一叹,但是也没有时间让他感叹更多了。他推门看向了第三手术室。 这里面已经不再是一个手术室的样子了,尽管的确被这么称呼着。 现在,这里似乎改造成了一间更像是办公室一样的地方,但是在房间的里侧,仍旧有一个小小的房间被隔了出来。 牧嘉实瞥了一眼,然后心想,那就像是一间ICU病房。 不,等等,的确有个人躺在那儿。 牧嘉实还来不及多想,那个独自待在这个房间里的男人就对他们说:下午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牧嘉实看向他。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看向他的第一眼,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那令人震惊的瘦弱与疲惫。 他看起来非常、非常的消瘦,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了一样。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台像是电脑一样的东西。他的手就放在电脑的键盘上。 在他的身旁,是一个半圆形、倒扣过来的透明玻璃容器。 牧嘉实看了看这个男人,又看了看躺在不远处隔离病房里的人。 男人似乎明白了牧嘉实的来意,他说:抱歉那是我的双胞胎哥哥。他生了病。我听闻这里有医疗设施,就将他带了过来。 这个男人疲惫地往后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牧嘉实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这个男人不太舒服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随后,他说:你们是这间医院的医生吗? 我们只是听闻了你正在做的事情。牧嘉实的心中出现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你在编写一个人工智能的程序,是吗? 这个男人似乎有点震惊,他哑然片刻,然后说:是的。这是我的博士毕业课题,不过你们怎么知道的?哦我想起来了。 他的声音慢吞吞的,嘶哑而疲惫,似乎大脑也随着他的身体的疲惫而运转缓慢。 他说:我记得我记得之前有人找过我。说我正在编写的人工智能可以用来做一些事情但是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现在世道很乱,而且,我还没有完成这个作品。我得照顾我的哥哥,没这个时间去顾及其他人 真的,我不是一个冷酷的人,我也希望其他人可以活下去。 但是,我哥哥就要死了。 他看向了那间病房。 三名任务者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地也看了过去。 病房里躺着一个与他们面前的男人容貌相似的人,而那个人有着同样的疲惫、瘦弱与昏沉的死气。就像他的双胞胎弟弟说的,他就要死了。 牧嘉实意识到这恐怕是一场漫长的对话,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似乎找到了对的人。 牧嘉实主动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梁行一。男人说,我哥叫梁知一。知行合一。 不错的名字。牧嘉实干巴巴地夸赞了一句,随后立刻将话题转向正经的事情,所以,你和你哥在这儿多久了? 多久我也不记得了。可能有一两个月了。 闻言,牧嘉实不由得挑了挑眉。 一两个月。 在终极噩梦中,正常的时间可不是这样的。他们可能在一两个小时里就从疯狂蔓延的时间点,跳跃到了天火降世的时间点。 换句话说,梁行一很有可能是这个游戏罕见的NPC。 《逃出生天》这个游戏中的确很少有NPC的存在。有些噩梦中那些死气沉沉的,看起来毫不重要的路人角色,看起来像是NPC,但说不定也仍旧是扮演者在那儿打酱油。 此前任务者们不知道扮演者的存在,所以他们也只是在猜测。 话说回来,任务者和扮演者这种人类玩家的阵营对立,是不是也是游戏公司的某位策划将自己的脑洞杂糅了进去?不然的话为什么非得这么做? 总不可能是因为,想要让游戏中的人类玩家越多越好? NPC越少越好?必须让这个游戏可以容纳足够的人类玩家?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 牧嘉实的思路不自觉拐了个弯,随后很快就收敛回来。他继续看着梁行一,心想,还是不能就这样确认。 万一梁行一只是迷失在了这个噩梦中呢? 第602页 不过说到底,梁行一究竟是NPC还是人类,对于他们正在了解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一旁,因为牧嘉实长久的沉默,所以沈云聚已经自觉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在这儿生活的? 我哥不需要什么生活物资。梁行一坦诚地说,所以医院里留下来的一些东西就已经足够他使用了。至于我,我每天早上会出去一个小时,寻找食物和生活物资,然后再回来。 除了照顾我哥,还有寻找物资,我基本上就是在完成我的毕业课题 虽然说,现在这个情况,谁也不知道我这个博士学位拿不拿得到,但是 但是这总归是一件事情。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事情。不然的话,一直去想外面发生了什么,人类还有没有救,是一件非常令人绝望的事情。 说着,梁行一的声音变得更加嘶哑,他局促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显得有些木讷和呆板。 牧嘉实回过神,静静地听着梁行一的话,然后问:这样的生活,你不会觉得枯燥吗? 不,不会。我是认真的。虽然只有我和我哥两个人在这儿 当然是有点寂寞的,今天遇到你们,能和你们交流两句,我很开心。 但是并不会觉得枯燥。我哥一直说我就是一个钻牛角尖的傻子,我不能否认这一点。我确实我总是活在我自己的世界里。 至于我哥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其实是我哥一直在照顾我。我是一个书呆子,我不太会做人,不太会和其他人沟通交流,但是但是我哥不一样。 他不愿意上学,为了打工供我上学。后来我拿了一些奖学金,还有一些竞赛或者其他的奖项,也遇到了很棒的导师我们的生活慢慢变好了。 然后我哥就病倒了。我正在准备博士的毕业课题,医院就给我打电话,说我哥病倒了。他是在路边昏迷,然后路过的好心人叫了救护车。 那天是疯狂开始蔓延的日子。 梁行一的声音突然停了停,就好像「疯狂」这两个字让他想起了其他的什么事情。他沉默了片刻。 趁这个机会,牧嘉实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同伴,不出意料地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虑与迟疑。 这种情绪是对于梁行一这个人,而非他的说法。 梁行一看起来非常正常,只是有些疲惫。这种疲惫可能只是他的身体无法再继续支撑这样的生活了。 他看起来挺清醒的、挺有理智的。 但是,真的如此吗? 先不说梁行一为什么会把他的哥哥带到一间精神病院的问题,那个倒扣在梁行一电脑旁边的半圆形透明容器,就让牧嘉实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梁行一说他和他的哥哥相依为命。而现在,他正在开发一种人工智能,甚至曾经有人来找到他,说这个人工智能可以用在一些于人类有有益的事情上。 听起来十分像窄楼的人工智能。 梁行一真的还是清醒的吗?他没有被那些疯狂感染吗?可是,这间医院本身,就是蕴藏着疯狂的场景。 三名经验丰富的任务者在进入这间医院之后,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梁行一,按照他的说法,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两个月,他就真的没有受到一丁点儿的影响? 牧嘉实无法相信这一点。 面前,因为提及哥哥出事那天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的梁行一,再一次开始说话。 这一次,他的语气有微妙的变化: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他总是觉得疲惫,但是又希望我不要担心他。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们更亲密的关系了。他就是我的半身,我的兄长。 所以我当我知道他进医院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希望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不要像之前那样劳累了了,我已经长大了况且我们两个本来也是同岁的。 然后我也不知道。世界在一瞬间就改变了。疯狂在全世界蔓延着,我和我哥周围也是这样。 我哥原来在的那家医院,很快就被疯子,还有那些被疯子们伤害到的人们充满了。 我吓坏了。那个时候我哥一病不起,醒也醒不过来。他们说我哥得了一种很罕见的疾病绝症。 救不回来了。我不太相信,因为那个时候我哥的脑电图还是有反应的。 他更像是植物人,而不是脑死亡。他还活着,只不过他没法醒过来和我说话,但是他听得见我对他说的话。 医生说没有什么治疗的希望了。但是我还是不相信。那个时期太混乱了 明明社会秩序已经崩坏了,但还是有很多要用钱的地方。我我那个时候太拮据了,所以就带着我哥出院了。 但那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我哥还是需要在专业的病房里,接受专业的疗养和照顾。 我自学了一些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了,我哥还是没醒。 第603页 我还是在做我的毕业课题。然后就是天上那个东西。世界又被改变了一次,这一次是更糟糕的那种。 以前还是可以用钱买到的东西,现在就已经买不到了。我们只能去争、去抢。这个时候我听闻了这个地方,这间医院。 我知道他们以前在这儿做实验,也在这儿翻到了一些实验的资料。 但是我当时只是看重了这个地方有完备的医疗物资。 我来的时候,这里原来的人都已经转移走了。我找了些人帮忙改造这间手术室 沈云聚忍不住问:为什么非要改造这间手术室? 这间医院有这么多的病房,想必总有一间,比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更为舒适、明亮、温暖,但是梁行一却偏偏选中了这一间。 背阴、潮湿,并且显而易见,曾经还留下过无数人的鲜血与生命。 为什么偏偏选中这一间手术室? 梁行一茫然了片刻,然后问:什么叫,非要改造这间手术室? 沈云聚看了牧嘉实一眼,然后说:这间医院有很多病房,你为什么选中了这一间? 梁行一却不断复读着之前那个问题:什么叫,非要改造? 三名任务者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于是纷纷保持了沉默。沈云聚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 梁行一好像认定了他改造手术室的事情是正当的,所以认为沈云聚的这个问题是不合理的,于是在这件事情上钻牛角尖,不停地重复与反问。 梁行一又一次问:什么叫,非要改造? 手术室里一片沉默。 随后,牧嘉实说:他的意思是,你在这间手术室里都添加了些什么? 梁行一呆滞地问:是这样吗?不等沈云聚和牧嘉实再说什么,梁行一又继续说,我带来了自己的电脑、能够让哥哥好好休息的病床,还有「容器」。 容器? 对梁行一的手抚摸着那个半圆形的玻璃容器,容纳我哥大脑的容器。 尽管已经有所预料,但是那一瞬间,牧嘉实仍旧感受到一阵凉意从背后升起。 第148章 保险的措施 所以他真的把他哥的大脑取出来了? 精神病院11楼的走廊上,三名任务者正在谈论着。 当梁行一说到他哥的大脑之后,他就突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之中。 他不再对牧嘉实等人的问题做出反应,而仅仅只是低头,呆呆地看着那个玻璃容器。 就如同他自己所说的,他是一个陷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我看是的。牧嘉实沉稳地说,你们记得刚才他说的话吗?他说,他哥醒不过来了,但是脑波还在。或许,他认为他哥的身体已经没有用了,但是 神婆呆怔地说:人工智能的程序可以容纳他的脑波。 牧嘉实与沈云聚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这听起来实在是过于疯狂了。他们都开始怀疑,梁行一是不是已经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那他怎么会拥有如此可怕的、违背伦理的想法? 牧嘉实曾经考上了研究生,他的专业也需要他出入实验室。 就在他进入终极噩梦,从曲城大学的实验室走出来的那个时刻,他还看到过墙上贴着的,实验室的守则。 梁行一正在拿一个活人的大脑做一场生死未卜的实验。他是在谋杀。 但是他成功了。沈云聚情绪复杂地说,他创造的人工智能的确拥有了人类的情感。 牧嘉实屏息片刻,随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说:这只是一场游戏。 当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走廊上的气氛好了不少,起码不如此前一般凝固他们都被这个可能性吓坏了。 如果他们的大脑进入一个机器人的体内,由外界的某些东西刺激这个大脑,并且模拟不同的情绪以及激素分泌如果,缸中之脑真的有可能实现 牧嘉实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所以幸亏这只是一场游戏。只是由一家游戏公司在游戏中实现自己的野望。 而神婆却轻轻说:但是,现实中我们的地球 牧嘉实与沈云聚面面相觑。 随后,牧嘉实叹了一口气:不想这些了。我们目前需要做的事情,只是解决这个终极噩梦只是离开这个该死的游戏。 他们再一次摆正了目标。 牧嘉实分析说:所以,窄楼中的人工智能就是梁行一写出来的程序。而人工智能感性的那一面,则是梁知一的大脑在发挥作用。 但是,显而易见,人工智能的冷酷与程序占据了上风。沈云聚说,我甚至怀疑梁知一还算是活着吗? 人工智能也会做梦吗?神婆用一种虚无缥缈的声音说,它也会拥有人类的情感吗? 我不认为人工智能会做梦。牧嘉实用一种同样冷酷的语气说,它只是一种工具。你认为你的锤子、扳手、你用的笔和纸,它们会做梦吗? 第604页 沈云聚忍不住反驳说:但是人工智能会自己思考。 如果你认为根据逻辑和信息进行的运算算是思考的话那么,是的,人工智能的确会思考。牧嘉实说,但那是有意识的、主动的思考。 沈云聚和神婆看着他,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说起「思考」的定义。 而沈云聚说:做梦是无意识的。这种无意识、无用的思考并不在人工智能的能力范围并且人工智能必定会认为,这是无意义的行为。 人工智能是一种功利的工具。 沈云聚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他似乎从牧嘉实说的这些话里,窥见一个可怕的真相。 他怔了片刻,然后说:所以你确实认为,NE的噩梦,其实来自于梁知一的大脑? 牧嘉实顿了顿,然后说:是的。我是这样认为的。 走廊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他们讨论的一切前提是,游戏中NE的噩梦是有其原因的,而不是生搬硬套的一个游戏设定。 而在这个前提下,窄楼的人工智能会做梦,这就显得十分奇怪了。 在人类的观念中,人工智能是不会做梦的,这只是一种工具、一段程序。 你的电脑会做梦吗? 没有人会这么认为。 于是这个问题就演变成了,为什么窄楼的人工智能会做梦? 为什么它会有恐惧、害怕这类的情感?为什么它同时拥有了人工智能的冷酷与人类的情感? 现在他们获得了一个解释:因为这个人工智能拥有了梁知一的大脑。 他们都不知道梁行一是怎么做到的。 或许那个半圆形的玻璃容器就成为了「缸中之脑」的「缸」。 而梁行一将那个容器与他创造出来的人工智能程序连接到了一起然后提供了相同的能源 然后又用种种办法对那颗大脑提供了与现实相应的刺激 大概是这样。 虽然他们也不明白梁行一是如何将这种种一切实现的。但是,说到底这只是一个游戏。 他们追求逻辑,但是不可能要求游戏中的一切都能在现实中实现。 想着,牧嘉实突然皱了皱眉: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其中好像缺了一个环节? 沈云聚与神婆看了看彼此。 随后神婆说:你是说关于大脑这部分的操作? 梁行一的专业显然是计算机、人工智能、程序这个方向的,他可能天才到能够实现缸中之脑的创意,但是大脑 牧嘉实迟疑了一下,说,起码得有个专业的医生来帮他吧? 光凭梁行一一个人,他不可能完成这种高难度的任务。况且,那还与他的专业不符。 沈云聚想了想,说:刚才梁行一是不是说,他找了人来帮忙改造这间手术室? 牧嘉实眼前一亮:既然改造了手术室,那么那些人多半会知道梁行一究竟打算干什么那些人就是梁行一的帮手! 沈云聚和神婆全都点头。 牧嘉实回头看了一眼第三手术室:现在梁行一无法沟通,我们可能得去找他的那些帮手。 他们会在哪儿?沈云聚问,在这间医院?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 牧嘉实沉吟了片刻。 随后,他说:我认为他们不在这间医院。他们可能来自其他的医院,听闻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并且随后与梁行一一起来到这里 还有什么线索吗? 他们静默地思索了片刻。 牧嘉实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来。 他想到了梁知一出事时候,叫救护车的好心人;他想到了梁行一说的,梁知一早早辍学打工,供梁行一上学,那会不会是梁知一在那个时候认识的人? 他也想到了,会不会是梁行一大学里认识的同学或者朋友? 但是这所有的可能都指向了一个结果:他们没有那个时间去寻找和探索。他们需要尽快找到一个办法解决这个噩梦。 于是牧嘉实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要再去想什么帮手不帮手的了。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就算真的有帮手存在,我们也是舍近求远。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需要从梁行一的口中,问出更多关于他的人工智能,以及他哥的事情。 神婆想了片刻,然后说:他究竟是为什么要把他哥的大脑,与人工智能连接到一起?她喃喃说,为了复活他哥? 复活? 牧嘉实和沈云聚都是一怔。 这两名务实的任务者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他们只是觉得梁行一的做法令人恶心、惊悚,而更加令人害怕的是,他居然成功了。 尽管只是在一个游戏里。 于是,他们就更加忽略了,梁行一做出这样举动的本质动机是什么。 他已经成功了,所以,他们更加关注后果,而非这件事情真的实现之前的种种缘由。 再说了,这是疯狂蔓延的时代,说不定梁行一只是简简单单地疯了而已。 第605页 不过神婆以其独特的敏锐与细腻,发现了隐藏在这个可怕的事情背后的真相。 为什么梁行一非得把他哥哥的大脑塞进一个人工智能的程序里?这根本就不可思议! 他哥就要活不下去了。 而梁行一并不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他这么做了。他让他哥的生命在一个人工智能的程序中延续了下去。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梁知一的脑波仍在,他仍旧活着起码他的大脑活着。 他想让他哥复活?沈云聚面色古怪地说,可是,在窄楼里,明明是人工智能的意识在主导 神婆轻声地问:所以他失败了? 还是牧嘉实的目光闪烁着,似乎在思考某种可能性,他哥的意识还没有被唤醒?他哥还在沉睡?所以才会有噩梦所以,灰雾 他突然停了下来。 所以灰雾才一直存在着。沈云聚接话,你是想这么说吗? 牧嘉实沉默片刻,然后苦笑了起来:可是,徐北尽徐北尽,难道他就是梁知一吗? 他们顺理成章,然后得出了一个他们无法相信的结论。 徐北尽或者说,名为徐北尽的扮演者,是在扮演那个沉睡不醒。 随后大脑被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塞进人工智能的程序里的,那个名为梁知一的男人吗? 他们的思维过于跳跃,以至于连他们自己都惊讶于这个结论。 将徐北尽与梁知一联系在一起的契机,在于他们意识到,窄楼外的灰雾是一直存在的。 即便徐北尽没有开启他的噩梦,但是灰雾仍旧存在,并且始终存在,从未改变过。 但这是噩梦。 灰雾是徐北尽的噩梦,是NE的噩梦不,应该按照游戏设定来说,灰雾,是窄楼的人工智能的噩梦。 所以噩梦怎么可能永远存在?窄楼中其他窄楼居民的噩梦,从来都只会在夜晚开启,为什么灰雾偏偏一直存在着? 是的,这是一个游戏。或许灰雾只是一个固定的、存在于现实的场景。 但是这也不仅仅只是一个游戏,在这个游戏中的一切,似乎都另有所指。 游戏公司在游戏中制作了一个游戏公司,而这东西的存在就暗示了这个游戏的真相与结局。 况且,灰雾并不像是现实中本来就存在的东西。现实中的一座高楼,难道就永远被这样的灰雾笼罩着吗?这更像是一种虚幻的、不可思议的、属于梦境的东西。 灰雾是噩梦而不是现实。 所以灰雾灰雾,肯定不仅仅只是表面上那样。一定、一定有什么指向的含义 简单来说,一切仅仅归结于一句话:除非一个人一直在睡觉,他的噩梦,才可能一直存在着。 灰雾一直存在着。灰雾是一个噩梦。 所以,灰雾的主人肯定一直陷入在沉睡之中。 徐北尽是这个噩梦的主人,NE是这个噩梦的主人那么,色呢? 一直以来,徐北尽都认为这是一体两面。窄楼中的人工智能,还有它那莫名其妙的、属于人类的情感。这不恰恰是自相矛盾的地方吗? 但是,隐藏在背后的真相,更像是三位一体。 徐北尽、NE,还有色又或者说梁知一的那颗大脑?他是这个游戏设定中的人类。 这其实象征着三个不同的个体。游戏内外、人类与幕后黑手。他们矛盾而统一。 在游戏设定中,色的确是一体两面的。一面是人工智能的冷酷,另外一面是属于人类这种生物的情感与思考方式。 但是这个游戏并不仅仅只是游戏而已。 所以,当更多的复杂要素添加进去之后,当NE兼任了窄楼的人工智能之后,当一个人类一不小心加入之后,情况就变得越来越微妙和矛盾。 更何况,有一个个体始终在沉睡属于梁知一的那颗大脑。 徐北尽静静地望着直播间的画面,公屏上的弹幕飞快地闪过,但是他已经完全不去理会了。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游戏设定中给他们留下的那条生路究竟在哪里。 尽管他其实不太确定,他的想法是否真的能被实现。 任务者们并不清楚徐北尽的真实身份,所以他们能猜到的东西仍旧是少数。他们仍旧困惑于种种自相矛盾的地方。 但是徐北尽已经明白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窄楼的人工智能色本身,就是程序生命与人类大脑的结合。 于是,当这个窄楼中的人工智能需要被扮演的时候,同样也需要两个个体来进行扮演。 程序生命,和人类。 NE,和徐北尽。 这从来都是两两对应的,不是徐北尽想的bug,也不能完全说是有他们的人类同胞在背后非常刻意、主动的安排。 这只是游戏设定上的必然,从一开始,从他们设定了这样一个窄楼的管理者开始,这样的局面就已经注定了。 徐北尽并非扮演色,起码不能确切地指向梁行一敲出的那些程序和代码。他扮演的,是梁知一的那颗大脑。 第606页 这是游戏中的设定。 并且,他和梁知一的那颗大脑一样,都被人工智能NE所压制。 梁知一的大脑或许陷入长久的睡眠,而徐北尽则陷入长久的清醒。 这两个来自现实与游戏中的人类,才是真正的相互映照。 而相较于现实来说,最终却形成了微妙的三足鼎立的局面,即来自菲耶卡族的NE、来自地球人类的徐北尽,以及来自于这个游戏本身的,这座窄楼中的人工智能。 这是互为表里的格局。他们不同的立场、不同的标签,会令他们的身份产生巨大的变化。 徐北尽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人工智能,但是他又的确是NE; 同时,他也是色,他也是梁知一的那颗大脑。 起码从剧本安排上是这样的! 徐北尽不禁感叹,总觉得自己的身份就像是套娃一样。 最核心的,是梁知一的那颗大脑。 他们需要唤醒那颗大脑。他们需要重新夺回对窄楼人工智能的掌控,他们要将NE踢出这场最终决战的战场。 唤醒了梁知一,那么或许灰雾也就要消散了。而那恰好也是徐北尽想要做的事情游戏与现实,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明确、鲜明。 游戏就是游戏。游戏的剧本编写得再怎么真实、生动,也终究会留下种种的数据与痕迹。那不是死了就意味着彻底消散的现实。 在网络世界,任何事情都会留下痕迹。 徐北尽怔了片刻,最后一次回顾自己所想的计划。他望着直播间画面中,那三名陷入困惑的任务者,然后暗自为他们加油。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唤醒梁知一的那颗大脑,把主动权从人工智能那里,夺回到人类这里。 办法? 徐北尽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这个游戏设定中是怎么安排的。不过恐怕,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掌握在梁行一的手上。 三名任务者再一次走进了第三手术室。 梁行一仍旧呆呆地坐在那儿,低头看着手上的那个半圆形玻璃容器,表情怔忪,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牧嘉实走到他的面前,问:你准备对你哥的大脑做什么? 梁行一没有反应。 将他的脑波与你编写的人工智能的程序链接在一起? 梁行一仍旧不说话。 牧嘉实接着问:你想让他在人工智能中复活吗? 「复活」这两个字似乎一下子戳中了梁行一的痛点。他下意识颤抖了一下,手中的玻璃容器摔在了地上。 虽然没有破碎,但是也沾染了许多的灰尘,让梁行一一下子就慌张了起来。 他赶忙捡起来,拼命地擦拭。 他仍旧没有回答牧嘉实的问题,但是牧嘉实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他默认了牧嘉实对他的猜测。 于是牧嘉实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你为什么确信,你的哥哥会在人工智能中苏醒过来?难道他不会永远地失去意识,就这样死去吗? 不!他不会!梁行一猛地大叫起来,他一定会醒过来!他会得到永生! 永生 这个词出现的时候,牧嘉实不禁感叹梁行一的野心。他居然希望他的哥哥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永生。 但是的确。比起人类本身需要受到身体健康与年龄的制约,成为一个人工智能,只要获得充足的能源,定期有人进行维护与更新。那么,的确是可以得到永生。 在一个虚幻的网络世界。 牧嘉实想说点什么。 比如,虚幻的真实,有意义吗?比如,永生真的就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吗?再比如,梁知一就真的希望梁行一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但是最终,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来自过去的噩梦,是对过去某些事情的复演。 现在评价梁行一的行为,或者去阻止他,都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他实际上已经把一切都做了出来。他已经把梁知一的大脑与人工智能连接到了一起。 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所以他们只需要关注一件事情。 牧嘉实的目光紧紧盯着梁行一。他问:但是,你为什么可以确保?你有什么保险措施,一定可以唤醒你的哥哥? 人工智能的世界想必是人类那脆弱的大脑无法理解的。那里是数字、程序以及代码的世界。而人类的大脑从来都不是如此构造。 这是一种观念不,生命形态上的冲突。 正如牧嘉实所说,人类会进行无意义的思考,会做梦。而在人工智能的观念里,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它们不可能去做。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梁知一真的可以复活,那么复活出来的梁知一,又是怎样的状态?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牧嘉实不明白为什么梁行一可以如此确定。 梁行一的嘴唇在颤抖着,他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瘦弱的男人显示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彷徨,他用一种迷茫的语气,说:保险措施? 牧嘉实: 他沉默片刻,然后不可思议地问:难道你从来没有考虑过保险措施吗? 第607页 保险措施梁行一呢喃着,保险措施 牧嘉实说:如果人工智能占据了意识的主导,并且压制着梁知一怎么办? 梁行一像是一瞬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这种情况不会出现! 牧嘉实压制着烦躁,他一字一顿地说:但是,现在就是出现了这种情况。 他说,你就当我们是从未来回来的总之,梁知一没有醒过来,你编写的人工智能程序占据了主导。 现在,我们需要唤醒你哥。你就真的没有提前准备什么保险措施吗? 梁行一的身体在发抖:不他好像一瞬间就相信了牧嘉实的说法,或许他这个时候已经半疯半傻了,他说,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明明给人工智能安装了一个程序 三名任务者同时眼前一亮,异口同声地问:是什么程序?! 第149章 如释重负 梁行一看起来像是一个傻子。 他有种呆板、教条的气质,手足无措却又疯疯癫癫。 他做的事情,恐怕能让不少人吓出一身冷汗。但是他就是这么平平常常地去做了,好像他不得不这样做一样。 可是,他这么做了,却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后果,好像一厢情愿地相信,他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在牧嘉实的质问下,他才意识到他应该给他的人工智能添加一个保险措施。 他怎么能确信梁知一的大脑一定能在人工智能的程序中醒过来? 他无法确认,但是他就这么认为,并且深信不疑。 好在他也没有太蠢,起码他给他编写的人工智能留下了一个死板的程序。 牧嘉实好不容易从他那颠三倒四的话语中,听明白他究竟给那个人工智能安了个什么程序:你的意思是,人工智能会不断地刺激梁知一的大脑,尝试让他苏醒? 对。梁行一拼命地点头,我哥一定会醒过来的! 牧嘉实: 他爆了个粗口,然后压抑着情绪,问:这有什么用?问题就是梁知一现在没有醒过来! 梁行一呆住了,片刻之后,他用一种谁听了都觉得可怜的语气说:但是、但是我认为,我哥会醒过来的 你认为有个屁用!牧嘉实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是骂了一句,随后他深吸一口气。 沈云聚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家医院似乎对他们的情绪都有着一定程度的影响,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情绪似乎都变得激烈了许多。 牧嘉实慢慢冷静下来,说:我没事 他们几人暂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梁行一呆呆地捧着那个玻璃容器,似乎有些怀疑人生的样子。 牧嘉实多少被这家伙气到了,一时半会儿不想说话。沈云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也没有说话。 于是,最终是神婆问了一个问题:你制作的人工智能,究竟有什么用? 梁行一眼前一亮,似乎这个问题令他十分欣喜,他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大堆专业用词,令人不明觉厉。 最终,他大概是看出来眼前几人都不是专业人士,就简单地解释说:是偏向自动化管理方面的。 自动化管理牧嘉实说,所以最终它才会成为窄楼的管理者? 沈云聚皱着眉:我怎么觉得这个程序更倾向于工业生产方向的?而不是组织结构意义上的管理。 他们再一次看向梁行一。 梁行一又用各种专业名词努力解释着一切,但是显而易见的是,他无法令三名任务者明白这个人工智能究竟有什么用。这太过于专业了。 牧嘉实语气冰冷地说:我们正在浪费时间。 梁行一被他的语气吓到了,一时间瞪大眼睛,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好。 沈云聚想了片刻,终于还是把自己一直以来困惑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制作的这个人工智能可以关闭吗? 关闭?梁行一吓了一跳,为什么要关闭? 沈云聚看了牧嘉实一眼,而牧嘉实似乎也反应过来了,若有所思起来。 沈云聚面不改色地糊弄着梁行一:梁知一在未来没有醒过来,而人工智能一直占据着主导。你只是将人工智能和你哥的大脑连接了起来,并不代表他们就是一体的,对吧? 梁行一张了张嘴。 但是不等梁行一回答,沈云聚就继续说:所以,如果关掉人工智能,那你哥哥说不定就能醒过来了。 梁行一像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呆呆地看了沈云聚一会儿,然后艰难地说:有有办法。 什么办法? 那个程序。梁行一说,在一开始的设定中,这个人工智能是没法被关闭的,除非找到它的源代码。 但是你们你们可能找不到。源代码在我这里。你们是从未来回来的 第608页 总之就是,一开始是不可能的。但是后来我在继续完善它的代码的时候,我只是为了我制作它,只是为了让我哥醒过来。 如果我哥醒不过来,那么这个人工智能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他黯然地说。 三名任务者彼此交换着眼神,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 牧嘉实问:尝试唤醒你哥,失败到一定次数之后,人工智能会自动关闭?你是这个意思吗? 梁行一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他说:没有人知道这一点。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沈云聚轻轻抽了一口气,在意外于真的有关闭人工智能的办法的同时,又感到一种极端的愤怒。 窄楼的人工智能会失效迟早会。 那么那些生活在这个人工智能的庇护下的人类呢?他们怎么办? 梁行一凭什么做出这个决定?他知道这个人工智能即将成为窄楼的管理者吗? 他知道他的这个决定可能会间接害死窄楼中无数的人类吗? 尽管只是一个游戏的设定,但是沈云聚却感同身受,甚至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悲哀。 梁行一已经疯了。因为他疯了,所以他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当他决定,如果他哥醒不过来,那么人工智能也将不复存在的时候,他其实已经不会再去顾虑其他人的安危了。 他不会再去思考,其他人会因为这样的决定而陷入怎样的灾难之中。 他失去了同理心。 而梁行一为什么会疯掉?他的疯狂是因为他本人的意愿吗? 不,并不是。是因为末日。 在正常情况下,的确有一些人会因为种种原因,比如心理疾病或者生理性的病变,导致心理状况出现极端的异常,最终害人害己。 但是在末日之后,这样的情况变得很多很多,多到整个社会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比如那个迷宫中的背叛者。他背叛全人类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究竟出于何种理由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这一点连他的老师都无法理解。 所以,当疯狂在人类中蔓延的时候,人类的未来命运就好像已经注定了。 一个注定会被关闭的人工智能,居然成为了人类的守护者。这真是一件绝无仅有的滑稽事。 牧嘉实微微闭了闭眼睛,然后问:多少次?失败多少次之后,它会被关闭? 一千零二十四的一千零二十四次方。梁行一慢吞吞地说,这么多次的失败之后,人工智能就会自动关闭。 牧嘉实的嘴角抽了抽。 这让他们怎么去验证人工智能到底已经失败了多少次?这完全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没有手动关闭的办法。梁行一还在说,似乎迟钝地忽略了牧嘉实的怒火,除非 除非什么? 梁行一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除非你们能找到,在你们那个时候,人工智能的源代码在哪里。 源代码?牧嘉实下意识反问,然后又说,你并不知道在哪里 梁行一摇了摇头。 现在,那些源代码当然就在他的电脑里在这个时间点,人工智能甚至还没被制造出来呢! 但是,之后呢?之后这个由梁行一制造出来的人工智能,成为了窄楼的管理者。在那个时刻,人工智能的源代码会在哪里? 牧嘉实苦笑了起来,他叹着气:似乎又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在找到梁行一之后,他们的确获得了一些方向。比如,他们可以选择去唤醒梁知一的大脑; 比如,他们可以去寻找人工智能的源代码。 无论哪种办法,似乎都可以解决他们目前的困境。 然而问题就在于这他妈是人能做到的办法吗?!他们要是能找到源代码,或者能唤醒梁知一的大脑,他们还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在进入这个终极噩梦不,在进入这家医院之前,他们甚至连梁知一的存在都不知道! 到头来,他们绕了一个大弯子,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吗? 不知不觉地,一种消沉、自暴自弃的情绪再一次覆盖了牧嘉实的心理。 但是这一次,他的目光仍旧冷酷与锐利,就仿佛这种心理的出现已经无法干扰他的理智了。 在这家该死的医院里,他的情绪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困扰。所以,他反而可以忽略这种负面情绪的蔓延。 牧嘉实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他的两名同伴同样陷入了沉默之中。 梁行一有点不安和惶恐地看着他们。这个男人身上带着一种畏缩的小人物的气场,但是他做的事情却撼动了整个世界。 牧嘉实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说:你是这个人工智能的制造者。 梁行一不安地回答:是、是的。 牧嘉实的语气堪称冰冷:而你还不知道如何关闭这个该死的人工智能! 梁行一张了张嘴,最终只能保持沉默。终于,他露出了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按部就班地去做这个人工智能我只是按照正常的顺序 第609页 等等?神婆突然开口,你说,正常的顺序? 其余三人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提及这件事情。 梁行一茫然地点了点头。 神婆一字一顿地说:机器人三原则? 梁行一不太明白地说:是、是啊我是这么做的它不可能伤害人类或者见死不救; 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除非违背第一条;也会保护自己,但不会违背前两条 他看着面前三个人的脸色越来越差,一时间困惑不已,总觉得好像哪里出了错。 他的声音有点发抖,小声地说:怎么了?我确实是这么做的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只能和三人面面相觑。 最终沈云聚不可思议地说:但是这个人工智能明显违反了前两条。它将那些疯子扔出了窄楼,这必定伤害了那些人类,甚至是在放任他们死亡。 而如果它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那终极噩梦怎么可能是这个发展? 难道我们让它关闭,它就自己会关闭了吗?这完全不是这个游戏的发展方向! 牧嘉实得出了一个结论:显然,保护窄楼中人类的安全,才是这个人工智能的最高使命。这甚至压过了机器人三原则。 神婆轻声说:所以,它首先是窄楼的管理者,然后才是人工智能。 牧嘉实沉默片刻,然后咬牙切齿地说:该死的究竟是哪个神经病提出的建议!为什么要把这个人工智能作为窄楼的管理者! 结果,他们现在还得和NE对抗! 第三手术室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与此同时,在窄楼中,徐北尽看向了他身侧的操控板。 林檎问他:怎么了?这个操控板 徐北尽喃喃说:在这里,或许可以看到色究竟已经尝试了多少次? 他是这样猜测的。 这个操控板是NE在这个游戏中的权限,但严格来说,同样也容纳了窄楼的人工智能对于窄楼的管理权限。 而人工智能尝试唤醒梁知一的大脑,这是刻入它的代码中的本能。 所以,徐北尽想,或许在这里,他可以找到某串数字,可以查看人工智能距离被关闭还有多远。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有点怀疑,NE是否会让他查看这个数字。这直接关系到了人工智能的命脉。 而且,即便他们可以查看这个数字,但是他们需要的那个数字是一个极大的、几乎不可能达成的数字。 他们难道有办法快速增加色尝试唤醒梁知一的次数吗? 起码徐北尽想不出什么办法。那甚至都不在他们的接触范围内。 而且,谁知道梁知一的大脑会在窄楼的哪里?顶层?被NE藏起来了? 还是,已经干脆利落地被NE销毁了?虽然色不可能这么做,但是徐北尽十分怀疑NE会这么做。 此外 徐北尽又说:但是,即便我们不去查看这个数字,迟早有一天,色也会被关闭。而那个时候或许我们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林檎有点困惑地看着徐北尽,问:坐享其成? 是啊,色迟早会被关闭的,我们也迟早会挣脱出NE的束缚。 徐北尽说,在这个游戏里,NE已经与色融为一体了。我们需要一个连锁反应,需要NE 起码有一瞬间,彻底地陷入混乱和宕机之中,然后给我们一个可趁之机。 但是现在,我们需要主动去创造这个机会。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林檎想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在意徐北尽说的「时机」,他只是问:如果NE被关闭了,那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吗? 我?徐北尽迟疑了一下,不,不会。我和NE是不一样的。如果NE陷入休眠,那么我就会拥有它的权限。 林檎歪了歪头,便问:那现在呢?现在不算吗? 现在徐北尽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的灰雾,斟酌了一下,梁知一还没有醒过来。换句话说,我没有获得NE的全部权限。 这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人类与人工智能的对抗。在梁行一的设定中,梁知一的权限必然可以覆盖甚至超过人工智能本身的权限。 而作为梁知一的大脑的扮演者,徐北尽自然也就可以获得这样的权限,与他最开始成为NE和色的时候那种溃败,截然相反。 但是如果梁知一的大脑不被唤醒,人工智能的权限未被覆盖与超控,那么徐北尽独木难支。 林檎点了点头,他转而说: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唤醒梁知一的大脑? 徐北尽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林檎说起这件事情。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一条捷径。 但是你之前跟我说的,终极噩梦的解决办法,还有这个游戏的结局,不是需要所有人做出一个选择吗? 林檎有点不解地问,为什么现在只需要唤醒梁知一就可以了? 徐北尽怔了一下。 他整理着自己的思路,随后说:是的,你说得对。这个游戏的结局是人类与窄楼中的人工智能的对抗,人类面临的选择是关闭还是继续保留人工智能。 第610页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梁知一和梁行一这对兄弟的存在,或许他们是在我出现之后,游戏才更新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徐北尽沉吟片刻,他不知道这样的更新是好是坏。 随后他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唤醒梁知一,或者关掉色总之,是从这对兄弟的角度出发,去解决这个问题。 让梁知一的权限覆盖掉人工智能的权限,重新让人类掌管这座窄楼、这个游戏那么我们想做的事情多半就能达成了。 而我之前说的那个办法 徐北尽有点头疼地叹了一口气。 进入终极噩梦之后,似乎就始终有各种幺蛾子出现。 局面越来越往复杂的方向走。现在,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究竟应该怎么做。 林檎问:那个方法需要做什么? 起码不需要找梁行一。徐北尽说,而需要找另外一批人。 谁? 让色这个人工智能成为窄楼的管理者的人,了解他们当时是怎么做的,然后寻找取消人工智能在窄楼中的权限的办法。 这个过程可以是主动的,也可以是被动的他们可以按照我的说法,一直在噩梦中保持清醒,这样也可以让我们达成目标。 不过 徐北尽看向了操控板上的一个数字。 那是仍旧在终极噩梦中保持清醒的数字。 大概是进入终极噩梦的人数的五分之一。已经少了很多,但是也没有关系。 因为,那些已经沉沦于终极噩梦的人们,正在源源不断地通过灰雾中的门来到窄楼中。 在那个数字的边上,那个意味着终极噩梦中仍旧停留着的、沉沦的人的数字,反而在不断地减小着。 他们终究可以等到,终极噩梦中全部都是清醒的人的时刻。 不过,林檎想了片刻,然后说:看起来,找梁行一更加一劳永逸一些。 找梁行一,人工智能可以直接被关闭; 而找另外一批人,则是收回人工智能管理窄楼的权限。归根到底,就如同当初徐北尽获得了这个身份的时候一样,他们现在也需要抢夺人工智能的权限。 起码,他们不能让敌人获得管理窄楼的权限。而现在,因为NE与色等同,所以这个权限直接就从管理窄楼,上升到了管理这个游戏的层面。 这是必争的东西。 而徐北尽也同意林檎的看法,唤醒梁知一,然后直接把这个权限抢过来,当然比人类与人工智能都拿不到来得好一些。 但是徐北尽无奈地说:我现在只能趁NE休眠的时候,获得它的一部分权限。究竟怎么得到全部的权限这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 林檎好奇地问:真的没有唤醒梁知一的大脑的办法吗? 人工智能恐怕已经尝试了无数次等等。徐北尽突然怔住了,尝试了,无数次?这么多次,梁知一的大脑就真的没有一丁点的反应吗? 如果色是无时无刻不在尝试,那么,1024的1024次方,其实也不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 徐北尽喃喃说:我们甚至已经在这个游戏中呆了这么多年 林檎望着他,问:你想到了什么? 徐北尽说:这是这个游戏中不同的结局线。不只是两个结局而是更多的结局起码有三个。 保持现状,关闭人工智能,还有不关闭人工智能但是取消人工智能的权限。 似乎反应了人类对于人工智能的不同态度? 对。你说得对。徐北尽说,他随后又沉思了一会儿,梁知一的大脑梁知一的大脑代表着人类对于窄楼管理权的看法与立场。 林檎眨了眨眼睛,然后说:所以,如果所有人都同意取消色管理窄楼的权限,那么说不定梁知一的大脑就会被唤醒? 徐北尽说:在这么久的时间里,说不定色已经尝试了足够的次数,但是它仍旧没有被关闭。或许,梁知一早就已经醒了。 梁行一那么肯定梁知一可以清醒过来,如果事情真的如同这个疯子的想法发展了呢? 如果梁行一真的醒过来了,那为什么灰雾在这么多年里始终存在着? 因为因为色的使命是管理窄楼,保护好窄楼的人类。或许色认为,如果让梁知一来管理窄楼的话,并不利于人类的生存。 而管理窄楼与保护人类幸存者的任务优先级别,已经高于机器人三原则。所以,它强制使梁知一再次陷入了沉睡。 所以,灰雾才会一直存在着。 徐北尽沉思了片刻,然后喃喃说:是的是的很有可能是这样的。 他下意识看向了林檎。而林檎的目光澄澈,同样看着他。 徐北尽激动地说:所以这两条线是并行的!找到梁行一,同时也要找到另外那一批人,然后,一切就会按照我们的想法走下去了! 第611页 徐北尽想,之前他的想法似乎是走进了死胡同。 现在新出现的这对兄弟,实际上是对于游戏世界观的一次补完; 并且,同样也是在帮助人类。 如果按照原来的结局,仅仅只是取消色对窄楼的管理权限,那么人类逃离窄楼的成功率显而易见地变小了; 但是有了梁知一和梁行一兄弟在,那么或许他们就可以完全掌握窄楼的管理权限。 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徐北尽不知道这对兄弟是何时出现在这个游戏的设定中的。 在徐北尽所知道的、最开始的游戏设定中,并没有出现这对兄弟。 但是或许,这对兄弟本来就是在游戏的更新计划中的,只不过没有随着游戏的第一个版本一起放出。 或许,这个更新就是要在有「人」成功成为色之后,外界的游戏策划才有意添加了这对兄弟的存在 原因有很多种。 但是徐北尽想,在窄楼之外,在这个游戏之外,确实确实有人在尝试拯救他们! 徐北尽感到如释重负,对逃离窄楼有了更大的把握。 林檎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他点了点头。 徐北尽凑过去亲了亲他可爱的小苹果,然后便切换了操控板以及直播系统上的画面。他找到了他需要找到的那批人。 随后,他意外地发现,已经有其他人来到了这里。 第150章 意料外 向晨雨 这是目前来说,任务者中的最强者。不过她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她独自一个人在玩家们抵达的最高层生活了不知道多久。 在徐北尽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世界遗忘。随后,她也进入了终极噩梦。 并且,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她找到了徐北尽想要找到的那批人。 那批让色成为窄楼的管理者的人。 他们在游戏设定中,他们是这个世界残存的人类中,最有话语权的人。 他们究竟为什么会选择让人工智能来管理人类的避难所,实在是一件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有什么好难以理解的啊。有个男人用着懒懒散散的嘲讽语气,就只是因为,我们信不过人类啊。 向晨雨站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脸色呆板而迟钝。这位女性任务者或许已经很久使用过自己的大脑了,又或者是她自己迟钝生锈的神经已经无法跟上她的大脑的转速了。 无论如何,她现在说话做事都显得慢吞吞的。 但是她的语气仍旧带有曾经那名任务者中第一人的风采。 她说:你们不相信人类。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假定,你们同样也不相信人工智能? 那个男人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他们正在一处乡间小别墅里。末日来临,这里却像是世外桃源一样。这批人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不,生活着。 男人身旁的女人轻柔地解释说:其实,我们并不打算进入那处避难所。 所以,他们,起码她,不会去考虑将人工智能设置为窄楼的管理者之后,会不会产生什么问题。 向晨雨便慢吞吞地将视线转向了这个女人。随后,向晨雨的嘴角咧出一个嘲讽的笑。 或许是因为她很多没有笑过了,所以,这个笑容显得格外狰狞与僵硬。 那个女人一怔,随后又有些不悦地皱起眉。 此刻,向晨雨的周围其实有不少人,或站或坐,但是真正愿意与向晨雨沟通的人,就只有这一男一女。 向晨雨能够找到这里的原因非常简单,她曾经来到过这个噩梦 她最后经历的一个噩梦,其中的场景就是她现在所处的这间乡间别墅。 而也正是这个噩梦,使她去往那个困住她的、那非常高的楼层。 仅仅只有她一个人去往那个楼层。 这个噩梦的主人,以及其他的任务者、扮演者,都因为这个噩梦而沉沦了。仅仅只有向晨雨,成功去往了更高层。 但是有的时候,向晨雨也会觉得,她是不是已经疯狂了。 她感到自己迟钝的神经中充满了一种躁郁的情绪,那种情绪令她畏首畏尾,令她无法继续理智地思考。 因此她才会情愿自己困在那一层人类已知的,最高的一层。 而一切就归结于这个噩梦。 进入这个噩梦之前,她有一批值得信任的、强大的同伴;她有几名认识的扮演者 是的,对于他们这批任务者来说,扮演者的存在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他们共同进入了这个噩梦。而最后,尽管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是她也在某种意义上失去了一切。她困居于那一层,不上不下。 在徐北尽找到她的时候,她曾经短暂地与徐北尽交流了一下,并且也谈及了他们彼此的处境。 向晨雨意外地发现,她和徐北尽多少有一些相似。他们都困在了某一层 而现在,他们也都在为解决这个游戏、解决人类的困境而奔波。 不过他们并没有深聊,同时默契地避开了某些话题。 比如,究竟是谁将人类困在这个游戏中? 他们没有谈到这个问题,但是的确都有着各自的想法。 第612页 向晨雨确切地知道,徐北尽一定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她想,徐北尽也会猜测她是否明白。 而他们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似乎就让这个问题不言而明。 对于向晨雨来说,她当然远比那些楼层较低的任务者知道更多的事情。 她经历了无数的噩梦,那些噩梦已经足够她拼凑出一些真相。 这些真相,当然也让她意识到,人类曾经在地球上经历的事情,与这个游戏所体现出的剧情设定,并不完全是一回事。 而那个岔路口就在,当天火降世,人类文明以及他们的星球成为了一片废墟,他们是如何自救的? 向晨雨并不知道地球上的人类是如何选择的,她也未能前往徐北尽的噩梦,进入那座迷宫,得知真正意义上的真相。 但是她的确,非常清楚地知道游戏中的人类是如何做的。 他们建立了一座避难所。 这间别墅里的所有人,他们通过种种努力,在这座星球的某一处,建立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 并且有意将这座建筑作为人类的「诺亚方舟」,帮助人类逃脱末日。 但是他们自己却不打算进入,并且,他们也不打算让人类来成为这座建筑的管理者。 这是某种意义上的傲慢。他们的确打算拯救人类,但是他们实际上已经将那群人类,看做是一种低他们一等的生物。 他们就像是在拯救一群蚂蚁。他们会随意地为这群蚂蚁搭上一个窝,随意地安排一个管理者,但是他们自己并不会进入这个蚂蚁窝。 但是,这间别墅 向晨雨缓慢地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做什么事情都有点慢,一来是她觉得自己迟钝的神经依旧还是那么迟钝,二来,她觉得这样可以帮助她平缓自己心中的情绪波动。 她只是在想,这群人为人类建立了一个避难所但是他们却没有意识到,既然是避难所,那就意味着,外面已经变得如此危险,如此不适合人类生存。 人工智能会把威胁到窄楼中幸存者的疯子扔出窄楼。 无数年来,人工智能已经扔出了无数的疯子。 灰雾的确像是一道屏障。人类幸存者不知道灰雾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因为灰雾之外的世界,已经被疯子占据了。 所以你猜这群待在这间小别墅里,以为自己可以安度晚年的人们怎么着? 他们独自面对着成百上千万的疯子的冲击。 向晨雨真的不是很想回忆那个噩梦中的经历了。她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其实地球上人类拍摄的那些丧尸围城的电影是可以实现的。 但前提是真的要有一群蠢货,把自己困在一个孤零零的建筑里。 比如眼前这群人。 他们自己决定将人工智能设定为那座避难所的管理者,又自己将守卫窄楼调整为人工智能最优先级别的任务,甚至压过了机器人三原则。 于是,人工智能在扔出那群疯子的时候,当然也不会考虑到他们的安危。 这群人所做的事情,最终使得他们走向末路。而他们甚至沾沾自喜地认为,他们是在拯救人类,并且,他们仍旧信不过那些被他们拯救的生物。 这样的命运显得滑稽而可笑,但似乎顺理成章。 向晨雨沉默了太久,那个女人已经不耐烦地走开了。 于是,最终向晨雨的面前就只剩下了最初和她搭话的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在向晨雨的印象中,他应该是有名有姓的,起码当初在那个噩梦中她是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的。至于现在?她完全不记得了。 但是这个男人有着非常鲜明的性格特征,让向晨雨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个男人就是提出让人工智能来管理那座避难所的人,也同样是他,将守卫窄楼的任务调整为人工智能任务列表上的最优先。 换言之,是他一手拯救了这个游戏中的无数人类,也同样是他,亲手将自己与他的同伴葬送在无数疯子的手中。 向晨雨又一次想到了在那个噩梦中,男人惊恐的吼叫声。 那张扭曲的面孔,与面前这个带着笑意,几乎是轻松洒脱的男人一对比,让向晨雨有一种自己犹在梦中的感觉。 男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向晨雨的出现是他无聊生活中的一个乐子,但是这个乐子太久不说话,就让男人觉得无趣了。 不过向晨雨还是说话了:你们没考虑过,如果人工智能出错了,避难所中的人类,要怎么办吗? 为什么要考虑这种事情?男人耸了耸肩,我们在楼外面,他们在楼里面。他们怎么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出了事情,我们也没办法去救他们。 向晨雨: 她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想,好吧,好吧。即便是在那个噩梦中,这个男人也是直到最后。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才真正明白自己都做出了怎样令人发笑的举动。 而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实际上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游戏设定中的拯救世界的人们,似乎都不怎么靠谱。 但是,考虑到真实世界中人类的特征,这种不靠谱似乎也显得「真实」起来。 第613页 她决定直接进入正题:所以,人工智能无法被关闭? 这个问题才是她来到这里的最终目的。徐北尽说过,他现在已经获得了NE的一部分权限,但是,并不是所有。 徐北尽没有明确说过后面那个问题,但是向晨雨非常轻易地就想到了这一点。 能不能让徐北尽获得NE所有的权限? 向晨雨或许不知道NE与色的区别,但是她起码知道让人工智能成为窄楼的管理者的人们都在哪儿。 于是她来到了这里。她需要从这些人的口中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抵达这里的旅途也并不轻松,但是向晨雨的确做到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可能需要更多的帮手,但是在这一路上,她并没有碰到什么人。 她现在有些担忧终极噩梦中究竟还剩下多少理智的人。 但是这些问题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她现在需要问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人工智能在窄楼中的权限,可以被取消吗? 如果她早点知道,未来会需要得知这个问题的答案的话,那么她或许就会提前询问与这个噩梦有关的扮演者,还有这个噩梦的主人了。 可惜她当初并没有这个先见之明。 当初他们执迷于去往更高的楼层,却没有想到,有些答案或许藏在已经被他们抛到身后的楼层里,在那些被他们忽略,又或者错过的噩梦之中。 不过,好在,现在也还来得及。起码,她可以用自己知道的这个噩梦 或许在所有仍旧清醒的人中,她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个噩梦存在的人为人类的逃生做出一份贡献。 她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而男人在困惑片刻之后,略微有些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这么问?就好像那个什么人工智能真的在未来出了错一样?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或许窄楼中正在建造之中,但是人工智能成为窄楼的管理者的局面,并没有最终形成。这只是一个噩梦,他们不可能改变这个噩梦。 但是他们的确可以从这些来自过去的梦魇之中,得知一些真相。 向晨雨说:因为未来,人工智能的确出错了。 男人吓了一跳,又觉得向晨雨是在开玩笑。他哈哈大笑,真的被这个玩笑给逗乐了。 其他人被他的笑声吸引过来,好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男人笑得合不拢嘴,他说:这女人这女人居然说,人工智能在未来会出错!哈哈哈!她真的知道人工智能的意思吗? 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向晨雨,一字一顿地说:人工智能是一种从不犯错的工具。 向晨雨再一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说: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跟你探讨机械崇拜,或者其他什么理念上的东西。我只是想问你 人工智能,能否被关闭。 男人惊讶了一下,但是语气仍旧轻轻松松:诶呀,好吧。我们理念不同,那真是遗憾。不过我想是可以的吧。 怎样做? 人工智能啊,终究只是一种工具。男人说,如果工具的主人不要它了,那么它当然也就没用了呗。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到时候估计也会这样做。 工具的主人不要它了? 在这个概念之下,人工智能的主人是谁? 会是眼前这个男人吗? 不不可能。如果是他,那么当初在向晨雨经历过的那个噩梦中,他也不可能让自己身陷险境。 那个噩梦昭示出,人工智能压根就没有在意这间别墅里的人类。 想到这里,向晨雨的脑海中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 这个人工智能的用途是什么? 守卫窄楼、保护末日中的人类幸存者。它之所以会成为窄楼的管理者,就是因为这个目的。它要最大限度地保证人类的幸存。 所以它作为一个工具,它的用途的指向性是窄楼中的人类。 那如果窄楼中的人类,不需要它继续这样做了呢? 而这个终极噩梦徐北尽曾经跟她说过,这是属于所有人的噩梦 向晨雨呢喃着说:所有人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还有其他人,在这间与世隔绝的小别墅里,过着仿佛与末日之前别无二致的生活的人们,所有人? 那些人们困惑地看着她。 向晨雨的声音逐渐变大了:所有人这是属于所有人的 选择? 但是她没有把最后两个字说出口,因为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在她的耳边,那是徐北尽的声音,他说:停下来。不要说出口。 向晨雨一怔,但是的确停住了。 这得感谢她慢吞吞的、迟钝的神经,不然的话,她可能说顺嘴就来不及停下了。不过现在,她还是听从徐北尽的话,停了下来。 向晨雨没有问徐北尽为什么可以直接和噩梦中的她沟通。 此前徐北尽就可以直接找到位于某一孤立楼层的她,那么现在能够与她对话,也很正常。 向晨雨只是想问:为什么不能说出口? 第614页 向晨雨突然莫名其妙地说话,就好像与空气中的某个人对话一样,这让她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而她对面的那个男人,更是惊愕地注视着她,就好像她是一个疯子一样。 随后,这些人如鸟兽状散去。那个男人也不例外。 但是向晨雨已经不在乎了,她已经知道如何去做这件事情。 她突然想,这个终极噩梦需要所有人进入睡眠状态才可以开启,而那个选择 「所有人」。他们已经提前达成了一次这个条件,就好像是一次预演。 向晨雨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后等待着徐北尽的回复。 徐北尽没有明确地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说:这是一个游戏。 他好像是在暗示什么。 向晨雨怔了片刻,然后惊讶地说:你是说说出口,就达成了一个触发条件?! 徐北尽默认这个猜测。 这让向晨雨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她这才明白徐北尽为什么一直如此谨慎,为什么总是语焉不详、讳莫如深。因为这是一个游戏,他们不能这么着急。 向晨雨便立刻问:现在不能说,那么得等到什么时候说?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向晨雨的敏锐实在是令徐北尽自愧不如,他回答说:等我的通知。 向晨雨答应。 徐北尽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也没想到向晨雨会这么快就找到了这批人,并且还立刻就明白了需要怎么做。 但是 徐北尽确信,向晨雨仍旧是不清楚,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以及他们究竟要如何达成「关闭人工智能」的这个条件。 他静默了片刻,然后再一次看向了操控板上显示的那个数字。 向晨雨意识到了这个方法,那自然很好;不过,他们都需要等待一个契机,等待一个时刻 那个时刻已经在慢慢朝他们走来了,但是,仍旧需要一点时间。 现在,终极噩梦中理智的人类人数已经稳定了下来。大概有三五分钟都没有变动过一次。而与此同时,疯狂的人数也在不断地减少。 但是仍旧有许多疯狂的人留在终极噩梦之中。数量大概是在几百人。 他们正在慢慢地通过终极噩梦中灰雾里的门,离开终极噩梦。 当然,这里的人数并不包括从灰雾进入终极噩梦的那些人。 那些是早已经沉沦于噩梦中的任务者与扮演者,他们并不被算在内,他们并不是通过做梦来到这个终极噩梦的。 他们也不是被色承认的,窄楼居民。 所以徐北尽只是关注着那个象征着疯子人数的数字。 300。 150。 89。 63。 17。 徐北尽看着那个数字一点一点地下降。 那个数字在17停了好久。 这个时候,书店的门口突然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徐北尽与林檎对视了一眼,本来徐北尽想走过去开门,但是林檎阻止了他,自己走过去开门。 随后,他们发现是谢知津站在书店的门外,他满头大汗,一脸忧虑。看见有人开门,他立刻大喊:外面已经站不下了! 从灰雾中涌出来的疯子,已经多到挤满了整个窄楼底层。 他们又无法去往更高的楼层,也不可能把其他人的房门打开,只能挤挤挨挨地站在走廊里。 就算有空屋子可以去,但是空屋子的数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到最后,整个窄楼底层满满当当,一下子就被塞满了。 徐北尽听闻这个问题,又看了看操控板上那个停滞已久的17他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数字停滞,是因为窄楼中已经没地方了? 徐北尽一时间哭笑不得,赶忙让林檎打开书店的大门。 随后,书店外站着的疯子就涌了进来。过了一会儿,林檎又关上了门。 这些走进来的疯子就站定在书店的一楼,不声不响,好像一个一个的泥玩偶一般。 徐北尽、林檎和谢知津三人来到了书店的二楼。 大概有三十来个疯子走进了徐北尽的书店,这就已经把书店的一楼挤得满满当当。 徐北尽关注着操控板上的数字,发现那个停了很久的数字又一次开始缓慢地下降。 16。 13。 8。 5。 0。 当这个数字归零的时刻,徐北尽多少有一些恍惚与出神。 当他困居于窄楼底层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想到过,居然还会有这么一天 居然会有这么一天,他们真的可以把离开窄楼的希望握在手里。 甚至,仅仅只是咫尺之遥。 徐北尽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确认这个数字已经归零。 随后,他找到了终极噩梦中的向晨雨,跟她说:可以说了。 向晨雨正在百无聊赖地发呆与等待,听到徐北尽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便不由得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徐北尽也平静地等待着。 在这一刻,窄楼内外,噩梦内外,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安静,就仿佛全世界都在等待着某个独特的消息。 第615页 就在这个时候,徐北尽无意中瞥了一眼操控板随后,他感到一种心跳骤停般的窒息和恐惧。 那个象征着疯子的数字,突然又从0变成了1! 徐北尽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下意识张口想要联系向晨雨,让她停下。 但是来不及了,向晨雨已经把那句话说出了口。 只要所有人都同意取消人工智能在窄楼中的管理权限。那么,人工智能就会被关闭。 下一秒,巨变降临。 第151章 窗口 在人们进入终极噩梦之前,他们其实根本没有想到,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个噩梦的主人。 即便到现在,他们也没有这种实际的感受。他们感觉身处某种时代的洪流之中,每一个人只是其中的一朵小浪花,但是每一个人又都觉得,他们是独立的,他们不会受到这条湍急河流的影响。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影响到这条湍急的河流。 那是宏大与渺小的对比。 所以,他们仍旧有一种置身事外的虚无感。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可能认为自己回到了过去,也可能认为自己受到了这个游戏的欺骗。 但是,他们不会有一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人类族群的命运的感觉。 直到此刻。 除却窄楼底层书店中的三人,以及身在终极噩梦之中的向晨雨,谁也不知道,他们的面前为什么会跳出这个奇怪的窗口,而这个窗口的内容是:你是否要离开这个噩梦,回到窄楼中?是/否注意,你必须连续三次选择同一个答案,才可以使游戏确认相应的结果; 你的选择将对这个噩梦,以及这个游戏的结局,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 你的选择将直接关系到窄楼中人工智能是否存续。 丁亿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窗口,不由得怔了怔,下意识按兵不动,看向了自己的同伴们。 贺淑君与何席朝着她点了点头。 贺淑君更是直接问:你也看到了那个奇怪的窗口,对不对? 是的丁亿说,这似乎,就是我们需要做出的选择?或许这就是徐北尽让我们进入这个终极噩梦的理由 何席有点紧张地问:我们应该选什么? 丁亿看了看这个男人。 这是贺淑君的同伴,但是他与贺淑君的性格实在是天差地别。 这是一个内向、害羞、腼腆的男人,他们一路走来,无论何席想要做什么,他都会先一步征求他的两位同伴的建议。 对于丁亿来说,这样的人显得过于没有主见了。起码作为日用品商人的丁亿,她不会喜欢这样的下属;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作为同伴,何席的谨慎是非常值得称道的。 他们已经来到了贺淑君的高中,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这里已经成为了雾中的场景,因此他们耗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入口。 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在学校里找到什么,但是他们却在学校的操场上遇到了一群有攻击性的疯子。 多亏了何席的谨慎,让他们没有误闯进去,而是抢先试探了一下。 不然的话,他们这个时候可能已经羊入虎口。 不过,在贺淑君的高中这里一无所获,他们也多少有些气馁。 他们暂时回到了一间安全的空教室,探讨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随后,这个莫名其妙的窗口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丁亿说:两个选择:离开噩梦,或者留在这个噩梦中。 贺淑君说:肯定是离开噩梦吧?直觉告诉她应该这么做,但是她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应该谨慎一些。 就又说,但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留在这个噩梦中的选项? 难道这个噩梦可以永远地持续下去?何席试探性地说。 贺淑君理所当然地说:但是我们总得回到窄楼中,才可以解决我们的困境吧?不管怎么想,都得回到窄楼,一直留在噩梦中算是个什么事儿。 丁亿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但是我们现在都是清醒的。那些已经沉沦在终极噩梦中的人,他们会怎么选择? 贺淑君陷入了思索之中。 将自己代入到疯子的立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特别是,他们在各自终极噩梦中的身份,还是与他们的过去有关的。这种情况下的沉沦,似乎就像是回到过去一样。 回到过去? 贺淑君的大脑中隐隐闪过什么。 这个时候,何席却说:但是,我们一路走过来,好像没怎么遇到那些沉沦的人?我是说,沉沦在终极噩梦中的人,不是那些从灰雾中走出来的人。 丁亿怔了怔,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是的,我记得好像的确是这样。 他们并没有在灰雾中遇到失去理智的人。他们三人在灰雾中穿行的时候,的确有遇到过一些人,但是那些人仍旧保留着清醒与意识。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是终极噩梦。 这就显得很奇怪了。 贺淑君想了片刻,然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这个时候,终极噩梦中就只有清醒的人了呢? 第616页 丁亿看向她。 贺淑君说:徐北尽让我们进入这个噩梦之后,始终保持清醒和理智,不要迷失在这个噩梦中。而我们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现在这个奇怪的弹窗出现了如果,他让我们保持清醒和理智,就是为了弹窗出现的这一刻呢? 做出我们的选择,然后就可以离开噩梦了。这说明这就是这个噩梦的结局,甚至于整个游戏的结局。而我们的理智会让我们做出正确的选择。 那么倒推一下,如果现在终极噩梦中有不理智的人,那么这个弹窗也不可能出现了吧?这不符合他对我们提出的要求。 丁亿点了点头,思考了片刻,然后说:这样的话,就是需要所有人都选择「离开噩梦」? 是的贺淑君说,我确信。不管怎么样,我们总归得回到窄楼,对吧?虽然窄楼只是一个游戏场景,但是这个噩梦就更加的虚假了。 虚假的真实,有什么意义呢? 丁亿恍然。 随后,他们三人纷纷点击了「离开噩梦」。不过,在他们做出选择之后,这个窗口只是闪了一下,随后消失。但是这个噩梦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或许,他们需要等待其他人做出选择。 与此同时,牧嘉实、沈云聚和神婆三人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牧嘉实的语气极端的冷静:「留在噩梦」,这是一个陷阱。 他们仍旧停留在精神病院的第三手术室中。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与梁行一翻来覆去地对话,但是都没有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但是在这个弹窗出现的一瞬间,牧嘉实就领悟了过来。 他不知道这个弹窗为什么会出现,不知道是因为徐北尽还是因为其他在终极噩梦中的人。总之,他们似乎要面临这个噩梦的结局了。 这个噩梦的结局?沈云聚有些疑惑地问,但是为什么这个噩梦的结局这么奇怪?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弹窗?就像是 就像是一个游戏。而这的确是一个游戏。牧嘉实沉稳地回答,键盘游戏年代,人们点点鼠标就可以选择游戏的结局;而我们现在也在做类似的事情。 沈云聚怔了一下。 牧嘉实不由得感叹着说:这个游戏的画面再怎么真实、再怎么贴合实际情况,这终究只是一个游戏。而游戏,就是由无数个由玩家做出的选择构成的。 沈云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神婆念叨着说:确实是时候了是时候,面对最终的决战了 最终决战吗?牧嘉实想了片刻,然后一笑,或许,我们每一个人的选择,就是我们赢得这场决战的关键吧。 沈云聚便问:所以我们应该选什么? 牧嘉实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他解释说:你觉得这两个选择,象征着什么? 呃沈云聚迟疑了一下,回到窄楼意味着面对,现实?而留在噩梦,就意味着,逃避?我是这样想的。 牧嘉实点头,然后说:你注意到了吗?提示里面说,这个选择不仅仅会对游戏的结局产生影响,也会对这个噩梦产生影响。 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选择提示了我。你认为,这个终极噩梦会不会重启?而如果重启的话,那能不能永远地停留在,末日还没有到来的那一刻? 沈云聚想了片刻,然后脸色微微一变。 牧嘉实说:理论上说,这是可以实现的。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只要将末日没有到来之前的那段时间,不断地循环与重复着。反正噩梦一直都是可以重启的。从来都是这样。 他突然地沉默了。 而沈云聚与神婆都沉默着。 片刻之后,神婆喃喃说:那只是虚假的楚门的世界。 沈云聚轻轻吸了一口气,他说:而NE也从来都可以,对我们的记忆动手脚。 这个事实令他们在一瞬间陷入了更加痛苦的境地。 他们可以选择永远沉溺在虚假的美好之中。末日从来没有发生过,他们仍旧停留在他们的母星上,过着平静、普通而正常的生活。 他们没有在血腥、混乱、压抑的噩梦中挣扎求生,没有在灰雾笼罩的窄楼中过着死寂而绝望的生活 他们可以回到最初,回到一切没有发生时候的原点。 甚至,他们可以遗忘那些过去,那些痛苦与那些记忆。他们可以放弃对真相的追逐,仅仅只是愚钝而快乐地生活着。 可那是假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从来不是他们想要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那些事情就真的可以不发生。 他们现在正面临一个终极选择。一个痛苦但是不得不面对的选择。 一旁,梁行一两眼茫然地看着他们,完全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在这一刻,三名任务者才真正确定,这个在游戏设定中无比重要的男人,只是一个NPC。 第617页 或许曾经扮演这个男人的扮演者,已经沉沦在噩梦之中? 有种种可能。 而最终,牧嘉实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下,就毫无兴趣地转开了视线。 他说:所以,留在这个噩梦中,就意味着屈服于人工智能塑造的虚幻美梦。但这是一个噩梦 牧嘉实不由得顿了一下。 他突然想,有时候,名字就代表着对一样事物的初步印象。 而他们一直以来,都将这个游戏中的副本称之为「噩梦」。 因为是「噩梦」,所以他们理所应当地厌恶、恐惧、抗拒,逃避或者是抗争。恐怕很少有人会真心地喜欢这样的噩梦。 而现在,当他们面临这个选择的时候,他们也本能地倾向于离开这个噩梦。 为什么? 因为,窄楼听起来破败、肮脏、陈旧,但是,那起码不是噩梦啊! 或许这样的倾向不能说决定了他们最终的选择,但那终究是一份影响力。 况且,他们还将这个噩梦称之为「终极噩梦」。他们认为这个噩梦的到来,就意味着他们即将收获这个游戏的结局了他们即将真正意义上地逃离这个游戏了。 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选择继续留在这个游戏中呢?他们马上就可以得到自由了! 想着,牧嘉实就觉得这个游戏实在是有意思。 从种种角度来看,这个游戏甚至是在帮助他们,帮助他们唤醒记忆,帮助他们逃离窄楼。甚至此时此刻,都有一些细节在提示着他们。 噩梦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赶快离开吧。快点做出那个选择,快点离开这个该死的、令人恐惧的,噩梦。 他们不应该沉浸在虚假的美梦之中,更何况这本质上是一个噩梦。 牧嘉实想,糖衣炮弹。 而他们的这个选择直接与人工智能的结局挂钩了。 牧嘉实猜测,这是因为人工智能是否可以继续管理着窄楼,归根到底是因为人类是否会继续赋予它这个职责。 回到窄楼,意味着人类打算面对现实,不再继续埋头于人工智能的保护之中。 留在噩梦,意味着人类继续逃避着,继续安于现状,甚至于愿意直接沉沦在人工智能营造的,虚假的美梦之中。 牧嘉实想,这实在是只可能发生在游戏中的事情。 如果这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那么情况会显得更加实际一些。 比如,他们的生活物资怎么办?他们吃什么喝什么,靠什么生存? 只有游戏才会凭空从卡池里抽出那些生活物品。 想着,牧嘉实就觉得,实在是可笑。 他对他的两名同伴坚定地说:选择离开噩梦吧。 三人全部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不过事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除却那个窗口消失,这个噩梦并没有发生改变。 沈云聚问:是需要等待其他人的选择?必须所有人做出同一个选择? 看起来是的。牧嘉实说,不过,既然之前徐北尽通知其他人的时候,都强调了要保持清醒和理智。那么,所有人应该都会做出同一个选择吧。 只要,他们仍旧是清醒的。 徐北尽头痛地看着那个数字「1」。 搞什么 就是在最关键的那个时刻,突然又冒出来一个疯子?! 这个疯子只要早出现一秒钟,情况就不会如此令人头痛和进退两难。 做出决定的窗口已经开启了。人们必须在此刻做出决定。 人类已经没有退路了。可是他们中间居然还是出了一个沉沦于终极噩梦的疯子! 还刚刚好就是在那一刻! 徐北尽甚至怀疑,是不是NE醒过来了?所以才故意来这么一下?想让他们功败垂成? 但是看着面前仍旧正常运行着的操控板,徐北尽知道,那只是他在瞎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他的身旁,林檎静静地握着他的手,他注意到徐北尽变得冷静了一点,然后轻声说:别担心 徐北尽苦笑了一下,他说:不担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已经做到了最好。 林檎侧头亲吻着他的嘴唇。 徐北尽垂着眼睛,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 不过,他仍旧有些不甘心地说:让我们来看看这个家伙,是谁。 在向晨雨说出那句话、那个选择弹窗出现之后,操控板上出现了新的窗口。 上面显示了现在终极噩梦中,即将做出决定的总人数,以及已经做出选择的人数和没有做出选择的人数。 在「离开噩梦」和「留在噩梦」的两个选项下,前者的数字已经飞速上升,而后者还是零。 但是,徐北尽总有些提心吊胆,认为那个数字随时有可能变成一。 就如同他之前看到的那样。 明明形势大好,但是却功亏一篑。 他,以及他的同伴们,乃至于窄楼中所有的人类,他们已经做到了最好。没有人拖后腿,每个人都尽力去完成自己得到的任务。 现在终极噩梦中仍旧保持清醒的人数,占据了最开始进入噩梦总人数的五分之一。这个数字已经大大超乎了徐北尽的想象。 第618页 但偏偏出了疏漏。偏偏就出现了那一个、孤零零的数字。 如果真的因为这样而失败了徐北尽自己都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气馁。 更关键的是,他压根就不知道,如果这一次失败了,那他们是否还有下一次尝试的机会。 想着,徐北尽就难免叹息了一声。 他隐藏了这个窗口,重新回到终极噩梦的面板,然后选择了那个孤零零的数字,去查看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们三人,徐北尽和林檎,以及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当自己是个隐形人的谢知津,这个时候都围了上来,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射了过去。 下一刻,徐北尽和林檎都怔住了。 是苏恩雅。 也可以称之为谢霁、柯绪,但是这个时候,她的确是以苏恩雅的容貌与外表出现在画面上的。 在她的周围,绯、巫见、蒋双妹、叶澜四人齐聚。 这五个人居然凑到了一起! 徐北尽不禁皱起了眉。 苏恩雅疯了? 这听起来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 苏恩雅是他们的同伴,并且她也是听闻了徐北尽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噩梦中保持清醒的人。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知道自己的使命。 她怎么可能会在这一刻沉沦于噩梦之中? 这个问题,同样出现在在场其他四人的大脑中。 现在,绯、巫见、蒋双妹与叶澜的心中,同样满满都是困惑不解,以及一种浓重的担忧。 他们都看着苏恩雅。 而苏恩雅一脸恍惚、茫然与出神,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徐北尽看了她一会儿,紧紧地皱着眉。随后,他开始打量他们的周围场景。 苏恩雅在这一刻出现问题,或许就与他们来到的地方有关。 在此之前,绯和巫见等人与牧嘉实、丁亿他们分开,去往谢知津的小区。 本意是为了寻找灰雾最初弥漫的地方,不过他们没能在谢知津的小区里找到什么。 巫见的电脑也没电了,他们现在不知道应该去哪儿。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们遇到了苏恩雅。 苏恩雅表现出了极度的惊恐与焦虑,她大吼大叫,说他们应该赶紧离开,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她说,这片居民区已经完蛋了。 完蛋了? 蒋双妹几乎下意识就想到了「成精的家具」。她的姐姐就留在那个噩梦之中,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获救。 而那就是苏恩雅曾经的噩梦。 他们现在来到了一个居民区,或许这个居民区里就发生了相似的事情。 果不其然,他们很快就从苏恩雅的口中得知,这个小区里的很多设施也出现了问题,并且都对活人有非常大的敌意。 因此,他们快速地离开了这个小区。 不过这个时候,巫见也提示了一个想法:万一这就是我们需要寻找的线索呢? 而苏恩雅毫不犹豫地说:我的噩梦就是这个类型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巫见讪讪。 戴无不在,苏恩雅并没有那么阴阳怪气。但是她在极度的惊恐中显得极为有攻击性,每一句话似乎都夹枪带棒,让人不敢与她多说话。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新的场景。这里是一家酒店的门口,边上还摆放了一个立牌,说这一天是谁与谁的婚礼。 他们正要讨论接下来的行动,突然发现苏恩雅似乎愣住很久了; 随后,他们又发现眼前突然跳出了一个弹窗。 事情的发生令人目不暇接,但是四名任务者很快就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很快就将担忧的目光投向了苏恩雅。 苏恩雅怎么了?她还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吗? 绯试探性地问:你还好吗?你想起了什么吗? 苏恩雅用一种做梦般的语气说:这是这是我的,婚礼现场。 所有人一瞬间就怔住了。 末日中的婚礼在这个时刻。他们似乎只要稍微想一想,就可以想到无数可能的悲剧收场。 但是他们偏偏在这个时刻来到了苏恩雅的婚礼现场。 今天是我的婚礼苏恩雅游魂一般地说,随后,她的语气逐渐变得欣喜与欢悦,我要结婚了! 随着她的话,她身上那原本普通的衣物也发生了改变。 她穿上了洁白的婚纱,变得神采奕奕,拥有了精致的妆容,手上甚至拿着捧花。 她独自拎起一边的裙角,自言自语着说:新娘该入场了。 她的周围,四名任务者看到她这副样子,浑身发凉。 蒋双妹喃喃说:她沉沦在这个噩梦中了。 《楚门的世界》,一部电影。男主角生活在虚假的、被他人塑造的世界中。 第152章 小事情 苏恩雅曾经最讨厌的就是戴无的第二人生论调。 她一直说,游戏中有什么第二人生?他们只是被困在一个牢狱之中,而第二人生云云,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罢了。 他们就是困住了,就是失去了自己的人生,就是无法再回归原本的步调了。 第619页 她的态度一向如此激烈,以至于她的同伴们其实也没有深究过她为什么会如此反对戴无的说法。 他们想,或许只是简单的理念不合,或许苏恩雅就是这么较真的性格。 说起来,戴无自己也没怎么和苏恩雅争执过。虽然他们关系不太好,但是在此之前,他们仍旧与彼此通力合作,共同努力。 而现在,他们知道了,为什么苏恩雅会讨厌第二人生的说法。 因为在末日的时候说不定就是在他们进入窄楼之前,苏恩雅就要结婚了。 她就要步入一个崭新的人生旅途,她即将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然后她成为了窄楼的囚徒。 从人间到地狱或许只会觉得绝望,可是从想象中的天堂来到地狱,苏恩雅感到无法接受。 她仍旧想要成为那个幸福的新娘。而可悲的是,她其实已经忘记了那一切。 她只是记住了,又或者始终保留着那种不甘心的情绪。 她不需要什么第二人生,她只想要回到自己的人生。与她爱着的人共度余生,这才是她想要的。 第二人生那是虚假的、戏弄人的东西。她不愿意沉迷在虚幻的幸福之中。 可是偏偏在此刻,她遇到了婚礼的场景。她想起来,自己也曾经是一个新娘,也曾经即将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但是,那是她永远都无法抵达的彼岸了。 她的丈夫还活着吗?是否还在窄楼中呢?还是,已经永远沉眠在那个回不去的地球呢? 末日。末日 四名任务者望着苏恩雅,望着一个永远不可能得到希望的女人。 苏恩雅还在慢慢朝着酒店门口走去,而叶澜伸手拦住了她。 苏恩雅不解地转头看着她。 叶澜的语气冰冷:还记得第二人生吗? 苏恩雅愣了愣。 她问:你在说什么? 你想要去追求虚假的第二人生吗?蒋双妹在一旁说,你愿意吗? 苏恩雅更加莫名其妙了。 绯上前一步,问她:你想要和一个虚假的、只是在扮演你丈夫的程序结婚吗? 苏恩雅已经有些生气了,她恼怒地说: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我要去结婚了!请不要阻挡我! 她已经疯了。巫见低声喃喃,她已经完全忘记了窄楼、噩梦,还有我们究竟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但是她看不见她眼前的那个弹窗吗? 此刻,四名仍旧清醒的任务者已经选择了「离开噩梦」。但是,苏恩雅似乎还没有做出她的选择。 什么?苏恩雅莫名其妙地问,你们是说那个奇怪的弹窗? 他们谨慎地思考着应该如何回答。 而苏恩雅嘀咕着说:真讨厌什么奇怪的东西。随便选了吧 不!!绯失声尖叫着,不要随便选! 这声音把苏恩雅吓住了,她没能做出自己的选择。 蒋双妹摸摸下巴,说:能把她骗过去吗?让她选择「离开噩梦」? 离开?苏恩雅突然敏锐地反问,不!我不可能离开这里!我要和我的丈夫结婚请你们不要再来烦我了! 巫见真情实感地说:真糟糕 其余三名任务者也沉默了。 苏恩雅显然已经陷在了这个噩梦给她营造的,虚假的美满与幸福之中。 谁也不可能叫醒一个自我催眠的人,更何况是一个沉浸在婚礼的激动与幸福之中的女人。 她就要嫁给她的心上人了。 这个时候,苏恩雅又像是完全忘了那个弹窗的存在,自顾自拎起裙角就走进了酒店。 我们跟进去看看吧。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起码她现在还没有做出选择。 其余人也点了点头,跟上她的脚步。 叶澜注意到,酒店门口的那个立牌,上面写着的新人的名字,其中一个已经变成了「苏恩雅」,而新郎的名字同样已经变了,但却是他们不认识的名字。 叶澜心想,这并不代表什么,说不定他们就是没有在窄楼中遇到过苏恩雅的丈夫。 当然,也有可能是,苏恩雅的丈夫已经死去了。 叶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们走进了酒店。场景就好像在他们踏入那扇门的一刻发生了改变,装饰变得格外浪漫与典雅。 周围充满了奇怪的、嘈杂的交谈声,但其实他们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一切好像都变得朦朦胧胧的,就像是一场梦幻般的婚礼。 他们看见红毯的尽头,隐隐约约似乎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穿着妥帖的西装,全身上下都仔细地打理过了,正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新娘的到来。 苏恩雅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期待而羞涩,她孤独地拉起裙摆,走上了红毯。 巫见忍不住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帮帮忙?这是婚礼啊 绯: 她瞪了这家伙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第620页 他们几个人焦虑地等待着苏恩雅是否可以清醒过来,而巫见关心的就是婚礼??谁要管什么婚礼不婚礼啊! 在这个时刻,巫见也仍旧展现出他脱线的本质。巫见只能闭上嘴,静静地与其他人一起,看着苏恩雅走过那长长的红地毯。 她在梦中把自己嫁给她最爱的人。 尽管这只是一个虚假的梦境,尽管她的亲人都没有出现,尽管这里一名观众都没有。 仅有的见证这场孤独的婚礼的四名观众,也从来不是关注着她的婚礼。 但是 她的确在这一刻,出嫁了。 她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缓慢,她的唇角噙着欣喜的笑容,但是眼睛里逐渐涌现出了晶莹的泪花。 不要哭。 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她的耳边说。 是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带着虚弱和痛苦。她好像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呕,但是她忍耐着。 她好像看见自己洁白的婚纱上染上了令人不安的颜色。 她好像听见自己在哭叫着。 然后那个声音仍旧在说:不要哭。 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下来。她依旧带着微笑,平静地哭着。她静静地走向她的丈夫。 她听见那个声音还在说着。 别哭。你是我的,最美的新娘。不要哭。妆都花了,会不好看的。 她想,不,不是的。难道她哭了就不好看了吗?这个男人真是不可理喻、真是不讲道理 居然把他刚刚娶到的新娘,独自一个人留在这个该死的世界。 她怎么会拥有这样一位丈夫? 她怎么会 她怎么可以在婚礼当天失去她的丈夫? 她婚礼的那一天,天火降世。 苏恩雅的脚步突然停了一停。四名任务者紧张地看着她。 她已经走到了长长的红毯的中段。红毯的尽头,那个模糊的男人的身影仍旧在安静地等待着她。 苏恩雅看了他一眼。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她也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盯着他。 然后,她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也很稳。她想,她婚礼那天,她踩在这条红地毯的时候,也是这样吗?但是她已经忘了。 她已经忘了,但是她又想了起来。可是同样想起来的,还有那种痛苦与绝望。 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裙摆。洁白的裙摆,还什么都没有沾染上。 痛苦也好,泪水也好,鲜血也好,现在这件婚纱还是干干净净的。 但也只是这个时刻。 她的耳边又出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我会永远陪伴着你。 狗屎。她想 我会永远爱着你。 勉勉强强。她苛刻地评价着。 如果我死了,那请你一定要再去找一个伴侣。 放屁。她想。这男人真是疯了。 我可能会吃醋的。但是,我也希望你可以开心一点。 但我是你的新娘。她想 真的,不要哭了。 她说:说了我没有哭。 苏恩雅突然出声,让在场的人吓了一跳。她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想着他们又在说那个奇怪的弹窗她看了一眼那个弹窗,又漠然地忽略过去。 她继续往前走。 泪水好像沾湿了她走过的每一步。红色的地毯。 婚礼为什么总是要用红毯。她漫无目的地想着。她的大脑逐渐变得空空荡荡,什么都想不起来。 然后她突然想,戒指。对,戒指。 她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无名指,的确摸到了戒指。于是她松了一口气。 她又听见那个男人在说话:埋葬我的时候,戒指也要还给我。 她下意识抓住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指根。她挺直白地想,你想得美。 会有更好的人重新为你戴上戒指 她不可思议地想,怎么会有这种主动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男人? 忘了我 她说:我爱你 她走到了红毯尽头。那个男人的身影正等待着她。 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熟悉又陌生的表情,熟悉又陌生的西装。她静静地看着他。 男人主动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而苏恩雅说:我爱你 男人温柔地笑起来,同样温柔而深情地说:我爱你 苏恩雅又说:我不能嫁给你。 男人怔住了。 苏恩雅说:我已经嫁过人了。我可不会像他说的那样,给他戴绿帽子。难道在他眼里,我是这种人吗? 她自顾自地说着。 四名任务者同样在此刻来到了红毯的尽头,并且听到了苏恩雅的这句话。 蒋双妹疑惑地嘀咕:已经嫁过人了? 叶澜的目光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绯看了看苏恩雅,又看了看那个男人,突然下意识说:她 巫见说:二婚? 第621页 绯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 蒋双妹看向巫见,沉默片刻,然后说:你还是闭嘴吧?她叹了一口气,气氛都没有了。 巫见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们仍旧看向苏恩雅。 而苏恩雅似乎也听见了巫见的话,她看了巫见一眼。 四名任务者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苏恩雅突然笑了一声。 不是二婚。我这辈子就嫁给过一个人。她又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觉得我疯了,觉得我迷失在了这个噩梦之中。 他们惊愕地看着她。 噩梦之外,徐北尽哑然发现,那个象征着疯子数量的「1」,闪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变回了「0」。 但是我并没有。我只是短暂地疯了一会儿,就好像他真的回到了我的身边一样。 苏恩雅的目光中闪过痛色,可是,他要是真的回到了我的身边,下一刻,他就又要离开了。 任务者们都沉默着。 苏恩雅说:所以,他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永远、永远不要让我想起来。 她漠然地低声说,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所以,他就可以永远活下去。 她走到那个男人的身影旁边,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亲吻他。但是最后,她只是抱了抱他。 好了苏恩雅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说,去你该去的地方吧。别来和我结婚了。 男人困惑地看着她。 苏恩雅说:我已经嫁给你了。在你死去的那一刻。她又举了举左手,戒指在这儿。不还给你。 他们都沉默了片刻。 下一秒,苏恩雅闭上了眼睛,喃喃说:我会忘了你 酒店为了婚礼而做出的装潢在迅速地褪色。苏恩雅身上的婚纱消失了,捧花消失了,妆容消失了。最后,戒指也消失了。 然后,她睁开眼睛,平静地说: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 面对四名任务者惊愕、意外、伤感的表情,她说:离开这个噩梦这就是我的选择。 徐北尽看着那个数字。 苏恩雅的虚晃一枪好吧,就这么说吧确实吓坏了他们。 不过好在,这件事情有惊无险,最终还是顺利地解决了。 末日造成了许多人的痛苦,而现在他们正在尝试解决这份痛苦。 起码,是弥补。 所以等到苏恩雅做出自己的决定,徐北尽就快速地切换了操控板上的界面。他们没有时间来继续哀悼人类过往经历的惨剧了。 他们不得不看向了那个象征着人类决定的数字。 已经有大约一半的人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而他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了「离开噩梦」。很快,这个数字变成了四分之三、十分之九。 很快,就只剩下几十个人还没做出他们的决定了。 又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做出了他们的决定。幸运的是,他们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在这一刻,徐北尽深吸了一口气。 实话实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刻会发生什么。以前他以为这只是会冻结NE的权限,但是现在看来,这似乎会令游戏管理的权限直接发生转移 他突然有点困惑,心想,NE真的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吗?还是说,它早就已经有准备了? 下一秒,徐北尽也无暇去思考这些东西了。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恍惚袭击了他的大脑,就和曾经在迷宫中发生的一切一样又多少有一些区别。 他带着非常清醒的神智,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昏迷之中。 他仿佛置身事外,但又仿佛果真看到了什么东西就好像是,数字、字母、符号等等组成的,无边无际的海洋、瀑布、山川。 只不过那都是漆黑的东西。 在一处黑暗的如同窄楼的边界的地方,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围拢在这个空间中唯一明亮的事物周围。那是一个人类的大脑。 而那黑暗就如同锁链一般束缚着它。 徐北尽怔在那儿。 他想到他曾经来过这个地方。这里或许是或许是NE的控制中心、中枢随便什么称呼。当徐北尽成为色和NE的时候,他曾经在来过这里。 他仅仅只是在这里待了几秒钟,可能连几秒钟都没有,他就立刻因为无法承受人工智能数据库中庞大的信息量,而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徐北尽的脑海中残留了一部分的信息,但是他已经变成了窄楼底层的那名书店老板了。 而现在,他再一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并且,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地方的中心那颗属于人类的大脑。 那颗属于梁知一的大脑。 还有那些围拢在梁知一的大脑周围的,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想,那是不是就是梁行一所说的,色的源代码? 居然在NE这里?不,其实也有道理,毕竟现在NE和色已经是一体的了。他们都可以说是拥有了彼此的身份。 包括梁知一的大脑。 徐北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意识到,梁知一果然已经醒了。 第622页 他只是被束缚在这里。这应该是游戏的设定,或许现实世界中都不存在梁知一这个人。 但是 游戏的事情,本就应该使用游戏的解决方式。 徐北尽眯了眯眼睛,静静地盯着那个大脑。 就在片刻之后,他发现周围的黑暗中似乎多了许许多多的荧光,那些光点如同黑暗中的一个个小萤火虫,漫天飞舞,一点一点簇拥上那颗大脑。 随后,那颗大脑周围的黑暗,就如同瞬间崩碎的锁链,让出了一大片的空间,并且很快被那些光点占据。 徐北尽想,这就是人类的选择? 人类做出的选择,让梁知一的大脑终于获得了自由。 而下一刻 徐北尽暗自提心吊胆。 那颗大脑如同活人一般动了动,就仿佛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徐北尽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机械、冰冷的声音: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 徐北尽表情十分平静。这个声音的出现甚至不出他所料。 他说:NE。 正如他想的那样,NE不可能真的将与窄楼、与游戏有关的所有权限全部交给他。 也正如他想的那样,当人类打出一个游戏的结局,那么NE就不再是他们的帮手了。 徐北尽的面前,那些光点在一瞬间凝固。那些褪去的黑暗并没有重新覆盖上那颗大脑,但是那颗大脑也并没有再出现更多的变化。 徐北尽注视着这个变化。 他想,所以,色和梁知一都已经退场了。他们不再继续在这个游戏中、这座窄楼中享有任何的特权。 人类的选择帮助梁知一压过了色,而NE又压过了梁知一。 徐北尽猝然冷笑了一声。 他说:我也早就说过了,NE。你只是一个人工智能,你管得太多了。 一个人类的身影在徐北尽的面前浮现出来。那是NE,仍旧使用着那个与徐北尽容貌相似的人类躯体。这让徐北尽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厌恶。 这里是NE的中枢,倒不如说,也就是它的大脑。 徐北尽会来到这里,是因为当色和梁知一对窄楼的管理权限同时失效,接下来的顺位就来到了徐北尽和NE的身上。 他们正在争夺对于窄楼、对于这个游戏的掌控权。 但是 NE的电子眼一阵闪烁,它问:我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这么有自信? 这么有自信?徐北尽不禁笑了一下,随后又叹了一口气,我说了,NE,你只是人工智能不,你只是一个游戏主脑。让你来管理一个游戏,那当然是你的能力范围之内; 但是让你来管理菲耶卡族的附属种族,那实在是太超乎你的能力了。 你管得实在是太多了。 NE的电子眼又是一阵闪烁,它似乎仍旧没有想明白,徐北尽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徐北尽喃喃自语:更何况,这个游戏的设计者还在帮助我们。 对于NE来说,这简直就是里应外合,同时背刺。 而NE更加不明白了。 徐北尽缓缓说:在这整个过程中,我仅仅只对终极噩梦中,人类的选择是否会如我的想象这件事情,有些许的不确定。 而现在,已经没有谁能够阻止我想做的事情了。 NE说:我不明白 徐北尽笑了起来,他甚至觉得NE那张令人讨厌的面孔也变得顺眼起来他觉得这个时候NE的语气中多少有种可怜的意味。 因为这个人工智能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徐北尽能这么确定、这么有把握。 徐北尽平静地往前走了一步。 NE注视着他,什么都没有做。 你看,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徐北尽愉快地笑了起来,你阻止不了我,NE。我是玩家,而你是这个游戏的主脑。你是人工智能你必须遵守机器人三原则。 虽然我不知道菲耶卡族是怎么称呼这种原则的,但是总而言之,我是玩家,你是游戏主脑。 你不可能伤害我、阻止我。 NE的电子眼又是一阵跳跃与闪动,但是它并没有对徐北尽的这个说法,表示任何的异议。 因为的确如此。 色与NE是不一样的。色已经不受到机器人三原则的束缚了,因为在游戏中,他被人为更改为以「守卫窄楼、保护人类幸存者安全」为第一要务。 但是NE仍旧受到机器人三原则的限制。 当然,在菲耶卡族的语境下,这种规则可能不被称为「机器人三原则」,但是必然是有类似的规则限制存在。 NE是游戏主脑。它并不是菲耶卡族的族人。换言之,它也不过是菲耶卡族的一种工具。 而这样拥有自我意识、能够自己思考的工具,就必然有相应的规则用以限制它的自由,以防反噬。 所以NE不可能伤害它的制造者,即菲耶卡族。 同时,NE既然是游戏主脑,那么这个不可伤害的范围,就必定会扩大到全体游戏玩家不然人家游戏公司还怎么赚钱? 万一有个玩家被游戏中的恐怖画面吓到心脏病发,然后游戏主脑还无动于衷,那不是完蛋了? 第623页 所以游戏主脑不可以伤害玩家,也不可以目睹玩家受到伤害 实际意义上的那种伤害,而非游戏中的攻击而无动于衷。 之前那名游戏主播欧莱在这个游戏中的经历就很好地验证了这一点。 他被人类吓到退出游戏,但是这必然是在NE的管理与监控之下,不然欧莱不可能这样顺利地退出游戏。 玩家与主脑,这就是徐北尽和NE之间最大的不同之处。 尽管徐北尽认为自己在成为NE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一次,但是按照这个游戏的规则来说,他仍旧是这个游戏的玩家,甚至仍旧受到NE的保护。 此外,NE可以说是菲耶卡族的附属种族的管理者。这些附属种族可以说是菲耶卡族的奴隶、宠物、附属品,但是NENE不过是菲耶卡族的工具而已。 如果你的锤子有了自我意识,然后把你的宠物砸伤了,那你会对宠物生气,还是对锤子生气? NE没有任何权力对菲耶卡族的附属种族,做出伤害或者见死不救的举动。 从种种角度来说,NE都不可能阻止徐北尽的举动,起码它不可能伤害到徐北尽。 而一直以来,NE也是这么做的。 徐北尽的确在「成为色」的过程中失去了意识,并且也同样可以说是「死」过了一次。 但那不是NE主动地谋杀,是因为这个人类脆弱的大脑的确无法承受人工智能庞大的数据库。 而在这之后,即便NE并不认为徐北尽留下的记忆、情感等等是有用的,它认为这不过是一些垃圾数据罢了。但是,它仍旧没有那个权限处置这些东西。 它只能在游戏中为徐北尽重新制作一个身份。 它在游戏中给徐北尽添加了种种限制,可以说是尽量去规避这个知道过多游戏信息的男人,向其他人透露重要信息的可能性。 但是,它从来没有在真正意义上伤害过徐北尽。它也不可能。 想到这里,徐北尽突然玩味地想,他一直以为,NE不让他将那些真相透露出去,是因为它不能让人类逃出窄楼。 但是,如果从游戏主脑的角度出发,那或许不过是因为,NE不想让玩家失去游玩游戏时候的乐趣?不让徐北尽去剧透? 想到这里,徐北尽不由得感到可笑。 他们与NE的立场、思维方式如此不同,以至于他们完全无法理解NE究竟是如何思考的 不,应该说,如何去运算一个问题的答案及其处理办法。 徐北尽又往前走了一步。 NE仍旧没有什么反应,就好像它真的不能阻止徐北尽一样。 但是徐北尽却停下了。 他说:不过我想,你一定做了什么来防止菲耶卡族的附属种族,逃出生天。 他盯着NE的那双电子眼,你在梁知一的大脑上动了手脚,对吧? NE的确不可以伤害玩家,但是梁知一又不是玩家。他的大脑,NE可以随便折腾。 所以徐北尽并不想那么轻忽地就去接触梁知一的大脑。 这个时候,NE终于开口了:我仍旧不认为,你可以做到你想做的事情。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你的确做了手脚不过我怀疑那也不是什么杀招,毕竟你不可能杀了我。所以,说不定是将窄楼的管理权限又重新还给你的办法? NE没有回答。 徐北尽微微眯起眼睛,随后笑了一声。他心中想着,那他还是坚决不去碰梁知一的大脑了。 不碰就不碰,他本来也未必需要碰触与接近,除非NE彻底完蛋了。 他又说:顺带一提,你的「不认为」,是指可能性为零吗? 是的 徐北尽便笑了一声,他问:可是,你似乎没有把所有因素都算进去,不然你不可能得出这个结论。 NE的电子眼闪烁着,跳动着复杂的字符与数字。 它说:你想要利用这个游戏的数据端口,攻击菲耶卡族的网络。而这是不可能的。 徐北尽看着它,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只是好整以暇地反问:你认为我要怎么做? NE似乎是在计算相应的可能性,随后,它回复:你想要利用灰雾中的垃圾数据。 徐北尽点了点头:确实 但是这不可能。这个游戏中存在着的那些垃圾数据,对于菲耶卡族的网络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不可能对菲耶卡族的网络造成任何的侵害。 NE没有说的一点是,即便是一点轻微的波动,恐怕都不太可能。 徐北尽轻轻笑了起来。 NE困惑地看着他,那双电子眼里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 徐北尽说:你好像产生了一个误会 NE那类人的面容上,也十分恰当地出现了类人的疑惑。它皱起了眉。 徐北尽说:我从来没有打算,自己去攻击菲耶卡族的网络。 他的语气转而冰冷,我需要对付的,从来都是你。 NE怔了一下,随后脸色大变真正意义上的脸色大变,它那张如同人类一般的面孔,在一瞬间坍塌了一半,变成了一大团虚无的数据,四散在这黑暗的空间里。 第624页 它大声说:你居然背叛了菲耶卡族! 背叛?!徐北尽突然愤怒地反问,我什么时候成为过菲耶卡族的附庸?我已经说过了无数次,我认为自己是一个人类而非一个人工智能! NE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它的嘴巴也已经崩散了。于是,那道声音便直接在空气中响起。 它说:但你已经不再是「那个」人类。那个名为「徐北尽」的人类已经死去了。 徐北尽坚定地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自我认知才是更为重要的。我认为我就是那个名为「徐北尽」的人类。从始至终一直都是。 我NE的声音中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游移,我并不明白你的意思。 徐北尽看着面前恐怖的景象,唇角却慢慢牵扯出一丝愉悦的笑意。 他想,时机恰到好处。他可不想继续和NE争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他一早就知道了,他与NE,永远不可能理解彼此,也永远不可能和解。 NE正在消散。这个黑暗空间里的黑暗,那些数字、字母、字符,正在侵蚀NE的身体。 它的脑袋已经不见了,脖子也正在缓慢地变成透明,随后崩散。 它已经无力维持这个人型。 正如徐北尽想的那样,NE不可能在这个游戏中死去,它的能源供应在外界。但是,它的确彻底崩溃了。就如同徐北尽想的那样。 NE,出错了。 在游戏设定中,那些建立窄楼,并且让人类幸存者进入其中生活的人们,认为人工智能是不可能出错的,并且因此将人工智能设置为窄楼的管理者。 然而他们实际上是错的。 将疯子们扔出窄楼,不管是由此引发了窄楼居民们的不满,还是间接导致了外面那群人的死亡,这都意味着,人工智能有其自身的局限性。 它们的思维方式依托于逻辑,依托于它们自身的程序运算,这意味着他们自己也无法跳脱出这个可怕的限制。 正如人类无法想象菲耶卡与弥尔顿的生命形式,人工智能同样无法想象。 如果它们一直以来依托的程序运算方式出错了,那它们应该怎么办? 谁也无法逃离自身的弱点。 人工智能的弱点就在于,它们是作为工具被创造出来的,而既然是工具。 那么,工具当然不需要自我意识,不需要个人意志。工具只需要按照主人的意志去行事就好了。 而NE是一个游戏主脑。它的主人是菲耶卡族,而菲耶卡族给它安排了太多的任务,但是NE又不可能拒绝菲耶卡族。 徐北尽一直在说,NE管得太多了。它所负责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人工智能力所能及的范围。 如果这是一个战争机器,或者其他类似的人工智能,那么面对徐北尽,以及其他人类的反抗、逃离的举动,那样的人工智能有千百种方法来让他们的想法胎死腹中。 但是NE做不到这样。它只是一个逃生解谜类游戏的主脑。它只会做这些,它做不到更多了。 况且,菲耶卡族还一直让它超负荷运转,让它的数据库中充满那些人类在末日中的记忆。 此外,因为「沉沦于噩梦」的这个设定,所以这个游戏中、灰雾中,充满了无数的垃圾数据。那是这个人工智能的噩梦。 所以NE的运行状态一直都很差。 现在它又面临了两个新的问题。 第一,现在窄楼和终极噩梦中充满了疯子,而那些疯子本来应该安安稳稳地待在灰雾中的。但是,疯子们全都跑出来了,灰雾变得空空荡荡了。 对于NE来说,它不得不耗费巨大的算力,去研究这群疯子对整个游戏产生的影响。 原本他们是被隔离开来的,但是现在,情况却截然不同了。 如果第一个问题不过只是一个沉重的负担,那么第二个问题,就将让NE的逻辑程序走向一个无可救药的死胡同。 它要怎么阻止徐北尽,在完全不能伤害他的前提之下? 徐北尽要逃离窄楼,而显而易见的是,其他人类也想要这么做。 NE作为这个种族的管理者,它不可能允许他们这样去做。 但是它要怎么阻止? 它甚至不可能对人类玩家见死不救! 如果人类玩家以死相逼,那么NE说不定还只能去请示上级,让菲耶卡族来评估这个可能性 当然那是徐北尽不愿意见到的场面,菲耶卡族显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把他们放走。 徐北尽觉得,他们更可能直接一脚把这群闹事的小蚂蚁踩死。 不管怎么说,NE似乎陷入了一种左右为难的困境。 首先,菲耶卡族已经放弃了人类,他们甚至不再更新这个游戏了。 这说明NE只能单打独斗,它不再能够获得来自菲耶卡族的帮助。 其次,NE也不可能伤害人类。在这个前提下,它能做的事情似乎也就只有尽量减小人类通关、离开游戏的可能性但是它的使命就是要让玩家们通关啊! 最后,既然徐北尽在帮助人类离开窄楼,那么问题就暂时凝聚到了徐北尽一个人的身上。可还是那个同样的问题,NE根本不可能伤害徐北尽。 徐北尽能够想象,此刻NE的程序中,恐怕充满了自我矛盾。 第625页 它既要阻止,又不能阻止; 它不能伤害人类,但是它又不能在不伤害人类的前提下,阻止他们。 而事到如今,它也已经错过一个又一个将这件事情上报给菲耶卡族的机会。 而它错的最后一件事情是 你以为我想用那些垃圾数据去攻击菲耶卡族的网络。徐北尽轻声说,但是你错了。我压根就不需要这样做。我只需要让你在这些垃圾数据,还有那些自我矛盾的程序中,不堪重负,彻底宕机。 我只需要这样一个局面。而剩下的,就交给弥尔顿了。 徐北尽的话让NE彻底地陷入了困惑之中:什么?你怎么可能你为什么要这样不,我无法,理解我不明白 面对NE震惊到语无伦次的质问,徐北尽再一次轻松而愉悦地笑了起来。 他想,NE做错了许多事情。 而它错的最离谱的一件事情就是,它始终把徐北尽当成是人工智能,而不是人类。 它以为徐北尽和它一样,不过是菲耶卡族的工具,对菲耶卡族忠心耿耿,而这甚至是刻入它们的源代码,不可能被更改的事情。 NE不可能跳出自身能力的限制。 但徐北尽,他甚至痛恨菲耶卡族。他是一个人类,从始至终都是。 而NE,从始至终都没有搞清楚这一点。 不过对于徐北尽,以及其他的人类来说,这当然是一个好消息。 再好不过的消息。NE不可能从它的程序中绕出来,这就是它无可救药的弱点。 这个可怜的人工智能 徐北尽在心中叹息着、哀悼着 这个可怜又该死的人工智能啊现在,它孤立无援; 现在,它就要陷入它自己的噩梦中了。 那浓重的黑暗那些混乱、崩溃的程序与代码,正一点一点侵蚀这个人工智能为自己塑造出来的人型身体。 它就要崩散了。尽管它不会死亡,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它将失去在这个游戏中的所有权限。 徐北尽微笑起来:我说过,NE祝你好运,也祝我好运。 他低声喃喃,不过看起来,最终运气还是站在了我的这一边。 NE在他们需要的时刻,被运存限制、垃圾数据和走入死胡同的程序运算,压垮了。 徐北尽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属于梁知一的大脑。那颗大脑似乎也活跃地蠕动了一下不过这场面实在是令人有些胆寒。 徐北尽笑了起来,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便自言自语地调侃说:看起来,我们才像是反派。他又耸了耸肩,不过,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的眉目舒展开来,第一次在这个游戏中露出如此轻松的表情。他有些想和林檎说说话,去亲吻他可爱的小苹果。 不过他知道这一刻应该做一些什么。 徐北尽平静地低声说:是时候联系弥尔顿族了。 第153章 逃出生天【正文完结】 林檎有点烦躁。 徐北尽又一次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昏迷之中,就和上次在噩梦的迷宫中一样。 林檎知道他或许应该是去做正事了,但是这仍旧让林檎感到不安。 他抱住徐北尽,小心地将他放在床上。 谢知津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去一楼和那些浑浑噩噩的疯子挤在一起了。 林檎静静地坐在床边,凝视着徐北尽。他注意到徐北尽苍白的唇色,尽管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失血过多似乎仍旧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一些痕迹。 林檎有些生气,轻轻地摸了摸徐北尽的嘴唇。 他想,真讨厌他讨厌这样躺在床上,静无声息的徐北尽。 快点醒过来吧。他想。 不过在此之前,林檎首先等到的,是终极噩梦中任务者和扮演者的回归。 不,也不只是他们。 还有那些从灰雾去往终极噩梦的,曾经沉沦于噩梦中的人们。 他们出现在了窄楼的外面,原本灰雾笼罩着的地方。 之所以说是原本,是因为,现在灰雾已经消散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似乎不知不觉中,灰雾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土地袒露着,贫瘠而荒芜,那上面站着无穷无尽的、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的小人。 林檎无聊中抬头看了一眼,就不再感兴趣了。 书店的外面,他听见一声声的惊呼。或许是因为,那些从终极噩梦中出来,经由灰雾然后挤满了窄楼底层的疯子们,已经把窄楼底层的空间耗尽了。 于是,那些从终极噩梦中出来,然后又回到窄楼底层的人们,就压根没有地方站了。 初始点就更不必说了,那么小的空间,不可能容纳这么多的人。 因此他们是直接出现的窄楼底层的某一处,然后摔在了那些疯子们的头顶。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直到很多人回到了自己的房子,又打开门,让房间容纳一些疯子,情况才变好一点。 不过那和林檎也没什么关系。 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徐北尽的苏醒。 第626页 他凝视着徐北尽的嘴唇。在等待了很久之后,他跃跃欲试地想要像书中写的那样,用亲吻唤醒他的心上人。 但是在他真的去实践这件事情之前,徐北尽却突然醒了。 在那一刻,整座窄楼仿佛都焕发出一种新鲜的、活泼的生机,好像这栋楼突然就活了过来。有人意外地发现,似乎墙角的霉斑都消失不见了。 可是再定睛一看,又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窄楼中弥漫着一种全新的气氛。人们从终极噩梦中离开了,并且发现窄楼中出现了这么多的疯子 如果不是在窄楼底层的,那么他们也可以从窗口看见,外面的灰雾消散了,还出现了那么多的人站在无尽的土地上。 所以他们开始期待一些别的东西。 他们在终极噩梦中做出的那个选择,是否是对的?这个游戏,是否要迎来结局了?他们是否就要脱离这个困扰了他们无数年的噩梦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饱含着期待,他们等待着一个结果、一条消息,哪怕是一个有始有终的反馈 在最初的激动过后,窄楼中的人们逐渐开始屏息以待。 他们是否做到了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徐北尽在醒来的第一时间,首先与林檎拥抱了一下,然后就快速地开始联系窄楼每一层的联络人与守约人,让他们去通知人们,所有人已经做好了他们应该做的一切。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仍旧是等待? 有人满怀期待,但也有人感到了不安,甚至有人感到了被欺骗的愤怒。 窄楼中的氛围变得有些乱了,不过徐北尽已经不在意这一切了。 他打开了直播系统。 直播间的画面上仍旧闪过许许多多的弹幕,但是徐北尽已经无暇去查看了,他直接联络了那名弥尔顿族。很快,对方回复,并且说他们很快就会做出行动。 徐北尽心神不安地等待着。 理论上来说,弥尔顿族大概会很快就利用徐北尽给他们创造的这个机会,通过这个游戏的数据端口,通过伪装已然陷入死机状态的NE的身份,去攻击菲耶卡族的网络。 现在这个名为《逃出生天》的游戏已经失去了它的游戏主脑,就像是一个毫不设防的堡垒。菲耶卡族的敌人将从这里入侵。 虚拟的网络世界就将成为他们的战场。 但是徐北尽仍旧有些忐忑。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百分之一百地保证,徐北尽能获得他想要的局面。 尽管徐北尽十分有自信。 徐北尽的计划就是,击溃NE,掌握这个游戏中的四个数据端口,然后由弥尔顿族来使用这四个端口,攻击菲耶卡族的网络。 《逃出生天》这个游戏中,因为任务者、扮演者沉沦于噩梦之中,而创造出来的垃圾数据,尽管数量庞大,但是也不可能真的撼动整个菲耶卡族的网络。 但是这里的确有四个可以联通菲耶卡族网络的数据端口。 弥尔顿族一直以来就是需要这个东西。他们一直以来,就是缺少一个可以攻入菲耶卡族网络的内部渠道。而徐北尽就来给他们提供这个渠道。 现在NE出现了问题,而徐北尽同样作为NE,并不会去阻挡弥尔顿族对菲耶卡族的攻击。他为弥尔顿构建了一条攻击的道路。 徐北尽有一种与虎谋皮的感觉。 人类实在是太过于弱小了,如果不是弥尔顿同样有族人被菲耶卡俘虏,同样关押在类似《逃出生天》这样的游戏中,那么,徐北尽很怀疑弥尔顿是否会相信他的说法。 弥尔顿又有什么立场来拯救人类呢?他们不过是看到有利可图罢了。 徐北尽深吸了一口气,仍旧坐立难安。 他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知道弥尔顿族会如何选择,他不知道此刻菲耶卡族的网络中是否发生着如同他想象中那样的战争。 直到此刻,徐北尽才恍然意识到,这就是一场战争。菲耶卡族是他们的敌人,而弥尔顿族是他们的盟友 不,不是盟友,人类并没有资格与这两个宇宙种族并列。 但是,却恰恰是他们,成为了这场战争的转折点。 被菲耶卡族忽略的、蔑视的、囚禁的,一个弱小的附属种族。 徐北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冰冷的笑意。 而林檎的指腹抚了抚他的唇角。 徐北尽干脆侧倒在他的怀里。他半睁着眼睛,含糊地说:小苹果 什么? 我等得有点焦虑。 你已经做到你能做到的一切了。 是的,尽管我还是在怀疑徐北尽说,困在这个游戏中的人类,去到宇宙中,就真的能够活得很好吗? 你不需要去替他们选择。林檎低声说,他们在终极噩梦中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徐北尽沉默着。 林檎已经知道了发生在终极噩梦,以及窄楼中的一切,徐北尽在安排好一切之后就告诉了他。 在终极噩梦中做出选择的那批人,他们保持清醒到了最后。 换言之,他们都清楚地知道,他们做出的选择意味着什么。 第627页 那意味着他们的确不想继续在窄楼待下去,意味着他们不愿意继续在这个安全却封闭的地方,永远地生活下去。他们要离开人工智能的「庇护」。 徐北尽不知道这个游戏是否有「正统」结局,但是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玩家的选择。 这个游戏的不同结局,其实颇有几分暗示的意思。窄楼的确是安全的,起码这个游戏是安全的,菲耶卡族不会随随便便来干涉他们的生活,甚至菲耶卡族已经遗忘了他们。 他们的确可以,就如同游戏中的设定一样,继续生活在这里。 遗忘窄楼之外的人不仅仅是指灰雾中的人,更是指这个游戏之外的,存在的那些人类。 或许那些人类也已经遗忘了他们。 他们面临着不同的选择,并不是只有「逃出生天」这一条路。 而徐北尽沉思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说:我并不是替他们做出选择,而是我认为,没有什么比自由更加可贵的事情。 他们困在这里,无罪却被囚,成为一个陌生的、残暴的宇宙种族的奴隶与玩物。 他们迫切地需要逃离菲耶卡族的束缚,他们迫切地需要自由。 徐北尽同样如此。 他突然玩味地笑了起来:以前是NE把我困在了窄楼底层。而现在,NE却被我困在窄楼顶层。或许,这就是风水轮流转。 林檎说:恭喜你复仇了。 徐北尽却突然看向他。 林檎愣了片刻,然后说:你是想问我? 你想复仇吗? 菲耶卡族吗?林檎想了片刻,我也不知道。我没有那些记忆了。弱小是原罪。而且恐怕现在弥尔顿族正在为我复仇吧。 徐北尽笑了起来:坐享其成。 我不想被仇恨蒙蔽双眼。林檎低头蹭了蹭徐北尽的头发,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和你待在一起,不去想那些事情。 徐北尽沉默片刻。 林檎主动转移了话题:所以你看过我的记忆吗? 什么?徐北尽吃惊地望着他,不,没有。 你去看看嘛。 徐北尽坚决地说:我不会去看的。那是你的记忆,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想法。 我的想法就是我不想要那些记忆。林檎嘟囔着,我应该和你一起去创造新的记忆,而不是继续沉浸在旧的记忆里。 徐北尽默然片刻,然后他的心软了下来。他喃喃说:那就听你的吧。我很愿意我是说我很愿意,和你一起去创造新的记忆。 去填补你空白的世界; 去让你的人生充满乐趣。 林檎愉悦地亲了亲徐北尽。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聊起了正事。 所以,等会儿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游戏了吗? 徐北尽回答:应该是的吧或许他们现在就可以了,毕竟我们已经解决了NE。但是,我们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所以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解决了NE林檎迟疑了一下,那之后NE还会恢复过来吗? 这得看弥尔顿族能做到什么地步。或许他们能够趁着菲耶卡族猝不及防的时候,直接就让攻陷他们的网络呢? 这是发生在虚拟网络中的战争,效率会很高,并且杀伤力也很强我是这么想的。 至于NE它的程序能不能恢复正常,全都得看菲耶卡族能不能腾出人手来修复它。它的程序紊乱十分严重。 徐北尽想到,在他离开那片黑暗空间的时候,所看到的画面。 那些字母和数字凌乱地飞舞着,毫无规律,也不像之前那样拥挤在梁知一的大脑的周围。现在,窄楼的管理者应该说是梁知一。 不过,梁知一在实际上也只能说是这个游戏中的一个NPC。 他在游戏设定中是人类,所以他会做梦。但是究其本质,这终究不过只是一个游戏,梁知一也只是如同NE那样的程序生命。 徐北尽并没有和他沟通。即便徐北尽想要与他说话,那颗大脑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偶尔会挪动一下。 并且,梁知一和NE也不一样。梁知一并不是一位游戏主脑,他的程序中也并不拥有游戏主脑所应当具备的种种能力。 NE的操控板,仍旧在徐北尽这里,并且仍旧可以被徐北尽使用。 无论如何,现在梁知一的大脑承担了原本NE的「身份」。 尽管NE已经陷入了死机的状态,但是徐北尽不可能承担它那庞大的数据库和信息资料。 因此,是梁知一的大脑正在承担感谢这个游戏。这颗大脑终究只是程序罢了,而不是一个活人。 所以徐北尽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 在这个过程中,牧嘉实等人艰难地从窄楼底层挤满了的人群中穿行了过来。 徐北尽和他们聊了一下,但是仍旧没有说出真正意义上的,真相。 比如菲耶卡族等等。 第628页 他只是说,NE宕机了,而现在外面有人正在救他们。 牧嘉实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NE怎么就完蛋了?外面怎么就又有人在救他们了?徐北尽是怎么联系到外面的人的? 牧嘉实想了片刻,然后紧张地问:那么,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清楚。徐北尽诚实地说,或许很快,或许很慢。 牧嘉实他们有些沮丧。他们都以为,终极噩梦结束之后,他们就可以离开窄楼了。但是谁知道,他们仍旧需要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 徐北尽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他们一句:不要着急。或许会很快的。 这是发生在网络上的一场战争。无形的数据掩藏之下的血腥与杀戮。兵不血刃,但仍旧残酷。 牧嘉实正想说什么,这个时候,徐北尽的脸色突然一变,仓促地说了一句:等等 随后,他将视线集中到直播系统的私聊画面上。 为了不错过弥尔顿族发来的讯息,徐北尽一直将直播间的画面停在视线的其中一小块,这让他第一时间发现了那名弥尔顿族发来的消息。 好消息!我们,成功了!在今天,菲耶卡,历史的垃圾堆!哈哈哈! 显然,这名弥尔顿族陷入了极端的兴奋之中。 菲耶卡族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徐北尽一时之间多少有些迷茫。他想,只是在这片刻功夫,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弥尔顿族是如何通过他提供的这几个数据端口攻击菲耶卡族网络的 就这样,菲耶卡族就完了? 徐北尽不由得有种心里发空的感觉。虽说有点幼稚,但是他也的确在想象,这两个宇宙强族之间的对抗会如何的绚丽、如何的壮美、如何的轰动世界 而实际上,一切都只是消融在悄无声息的入侵与攻击之中,等待着后世历史学家的大书特书。 徐北尽只是旁观,并且见证着这个历史性事件的发生。 他想,或许后世会记载,某年月日,曾经称霸一时的宇宙种族菲耶卡,在一场秘密行动中彻底地陨落而或许他的名字,也能出现在那本史书的一角。 即便对于人类的历史来说,这也应当是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徐北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究竟做了怎样意义重大、影响深远的事情。 然而他想了片刻,终究不过付之一笑。 放在历史中,或许一切都显得伟大和肃穆; 可是他感觉自己不过是在历史的长河中扑腾的小浪花。或许溅起了水花,可是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单纯由这朵小浪花来完成。 这归功于整座窄楼中的任务者与扮演者,甚至包括那些已经沉沦于噩梦的疯子们。无数朵浪花翻涌,最终他们才能汇入大海。 人类人类。 徐北尽在心中无声地默念着。 这是他们种族的姓名。 在外人看来,徐北尽只是突兀地说了一句「等等」,然后就愣了很久。书店里静悄悄,所有人都屏息。 然后徐北尽突然地说了一句:我们成功了。 每个人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相互确认,仿佛一时间没有听懂徐北尽的话一样。 直到徐北尽笑着又说了一遍:我们成功了!我们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游戏了! 于是,巨大的欢呼声从这间书店中爆发开来。 徐北尽笑看着他们,随后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鼓舞。 想了想,他一把拉过身边的林檎,照着对方因茫然而微微张开的唇瓣就吻了下去。 其余的同伴在起哄,但是徐北尽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管什么!他和他家小苹果亲一口怎么了! 很快,这个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窄楼底层;同样也很快,徐北尽就联系了所有楼层的联络人和守约人,让他们去通知所有人:现在,他们可以尝试退出这个游戏了。 在此之前,徐北尽再三与那名弥尔顿族确认,菲耶卡族的确已经完蛋了。 弥尔顿解释了一下他们是如何做的,不过徐北尽压根就没有看懂。 算了,他们与弥尔顿族的差距本来就是肉眼可见的。 或许是因为死敌终于崩溃,所以这名弥尔顿族非常高兴,并且也直接说起了曾经答应给徐北尽和林檎制作的仿生人躯体。 他让徐北尽将身体数据等等发给他,而那些数据在NE的数据库中就可以找到,是他们在这个游戏中使用的身躯的数据。 徐北尽可以通过梁知一的大脑,在NE的数据库中进行查找。 或许很快,徐北尽和林檎也可以离开这个游戏了。 此外,弥尔顿看起来已经调查过,菲耶卡族究竟在哪里安排这些附属种族 也或许是,他们主要是为了调查自己的那些被关押的族人,然后顺便也调查了一些其他的种族。 因此,当徐北尽问起,如果他们退出游戏,那么他们会来到哪里的时候,那名弥尔顿族给出了简单的两个字。 地球 当人们纷纷从营养舱中起身的时候,他们感到一种恍惚的如梦初醒一般的感觉。 第629页 身体有些僵硬,不过仍旧可以使用。 每个人几乎下意识举起手,看向自己的手掌。指纹、掌纹。 熟悉的身体特征与外貌。这是他们的身体。熟悉又陌生的,真实的身体。 而不是游戏中那一串程序。 他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心情,一种感激、狂喜、满足的心态。 有人已经大声地哭了起来。还有人不停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好像不认识了一样。 重新回到现实,他们察觉到沉重的重力再一次作用在自己的身上。但是那并不让他们觉得不适,反而让他们觉得舒服。 有人在用力地呼吸着,就好像从未这样呼吸过一样。他们的身体仍旧拥有这样的本能,可是他们在游戏中却没有这样的生理需求 他们感觉自己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次,而不只是单纯从那个游戏中逃了出来。 这个空旷、巨大、天花板有着白色光芒的房间,一时间显得嘈杂而混乱。 人们又悲又喜,或哭或笑,甚至有人的情绪已经开始失控,抱着身边的人就开始大哭。 但那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高兴。 当他们第一次在窄楼中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们会在窄楼中停留那么久。 那么多个夜晚,眼睛一闭一睁,好像什么都过去了。 可实际上什么都过不去,他们困在了那个地方。阴郁、压抑。 而现在,他们再一次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再一次回到了这个真实的世界里。 他们不再成为那个虚幻世界的囚徒了,他们已经回来了回到了这个令他们魂牵梦萦的世界里。 没有人可以在这一刻保持平静。 即便是向来沉稳的牧嘉实,这个时候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听闻徐北尽说「我们成功了」的时候,他的情绪就已经崩盘过一次了。 而现在,他再一次感到一种不可思议、梦想成真的痛快和愉悦。 他们真的真的成功了!他们真的回来了! 牧嘉实怔怔地站在那里,泪水已经涌了出来,但是嘴角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和滑稽,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在意这件事情。 你们?!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那扇白色的、紧闭着的门突然打开了。 外面走进来一个苍老的男人,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庞大房间里正在大哭大笑的人们,一时间目瞪口呆。 然而因为他的到来,从窄楼中逃出来的人类,同样陷入了呆怔之中。 外面真的还有人类存在?! 大批的人类几乎一拥而上,但是很快,他们还是维持了一定的秩序。毕竟,那个苍老的人类似乎被他们吓得不轻。 牧嘉实擦拭了自己的眼泪,主动走过去,与他沟通。幸运的是,他们之间并没有语言的壁垒,似乎时隔这么多年,他们仍旧拥有着同样的文化背景。 然而仅仅只是交谈几句,牧嘉实就意识到,他们所面临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他们仍旧在地球上。 然而,时间已经过去了两百年。 那个苍老的人类忍不住老泪纵横:我们成为了殖民地。在外面,现在总共不过生活着几万人。菲耶卡族要求我们控制人口,一年最多只能出生一百个孩子。 因为他们认为,我们是无用的。只不过菲耶卡族不敢明目张胆地违背《宇宙公约》,所以仍旧让我们在地球上生活着。 年轻的孩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可能听说过末日,可能知道一些过往,但是从来不知道我们的人类文明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们已经被菲耶卡族折断了脊骨,甚至不敢反抗他们的统治。有时候,菲耶卡族如果需要战场上的炮灰的话,也会来我们这里挑选 就在不久前,他们甚至想让一个孩子去战场上不过那个孩子的身体不好,所以最终没能选上。 但是我们都知道我们都知道,我们只不过是他们的奴隶而已。 我们根本没法反抗。地球上现在不,应该说,曾经,充满了人工智能。 他们会监视我们的一切 老人的声音逐渐颤抖,沾染上恐惧。最后,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不停地发着抖。 巨大的房间里传来窃窃私语,随后是一片沉寂。 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得清老人的话,但是他们相互传递着信息。 他们此刻才意识到,尽管他们已经逃离了窄楼,但其实他们对于外界还什么都不了解。 菲耶卡族?那是什么? 有一些甚至连人类的末日经过都没搞清楚的人,稀里糊涂地就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了窄楼。 更别说那些曾经沉沦于噩梦之中的人,现在正如梦初醒,睁着眼睛茫然地打量着周围。 他们还什么都不明白。 但是,牧嘉实几乎在一瞬间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曾经?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吗? 那些人工智能老人轻轻抽了一口气,突然就就好像程序紊乱了一样,莫名其妙地就倒在了地上,一点声息都没有了好像死机了。 第630页 牧嘉实皱起眉。 他想,这就是徐北尽说的,他们的外援做的事情? 老人又说:以往你们这边都是由人工智能来照顾的。它们封锁了这片区域,不让我们进来。我的先祖曾经偷偷告诉过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据说我的先祖,还有其他一些人,是这个游戏的设计者。他们说他们留下了很多信息在这个游戏中,但是实话实说,那个时候我们一直无能为力我们 现在年轻的孩子们,都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即便我这个年纪的,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牧嘉实沉默了片刻,随后说:你继续说吧。 他无法违心地说,他真的没有指望过外面的人类会来拯救他们。他当然有这么想过。 但是,外面拢共就只有几万人? 那还不如窄楼中的人类来得多! 所以牧嘉实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他现在的情绪十分复杂。 他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发现周围全部是不认识的人类,他熟悉的那些同伴们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心中多少有一些不安,刚才的狂喜已经慢慢褪去,只留下一种轻松的底色。 但是他已经意识到,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个庞大而陌生的世界。 可是,当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那灰色的营养舱 于是,他想,不管怎么样,都比他们永远困死在窄楼中来得好。 倒不如说,他们一梦两百年,醒过来就直接穿越了。 这让牧嘉实的心态变得平和了不少。 他继续听老人说话:我发现那些人工智能好像死机了一样,就有点担心你们这边会不会出问题。万一它们没来得及维护设施,然后让你们的身体 所以我就过来了。我从来没来过这儿,但或许是先祖保佑着我。外面的那些人工智能同样陷入了死机一样的状态,但是不管怎么样幸好你们都醒过来了。 老人的声音颤抖着,十分沙哑,他又一次重复:幸好你们都醒过来了。 牧嘉实沉默了片刻,心中情绪十分复杂。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他觉得自己的确应该说点什么。 他想了很久,看着这位以身试险的老人,最终还是说:谢谢你 老人那双布满了老年斑的手,正在不断地发着抖。他看着牧嘉实。 我们醒过来了。牧嘉实说,我们回来了。 现在,窄楼是真的空空荡荡了。 所有玩家都下线了,就只剩下徐北尽和林檎。 徐北尽感到自己多年来的负担与压力瞬间就消失了。他站在书店的窗户边缘,静静地望着窗外灰雾已经消散了。 在游戏设定中,窄楼之外是已经完全贫瘠、枯萎的土地。 然而,那也始终比无穷无尽的灰雾来得好看一点。况且,在灰雾消散之后,太阳甚至都冒出来了。 徐北尽想了片刻,然后对林檎感叹着说了一句:我们居然真的成功了。 刚才的激动与喜悦已经逐渐褪去,徐北尽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他们还将面临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但是,他仍旧想要在这个时刻感叹一句,他们居然真的做到了。 徐北尽向来不是一个非常坦诚的人,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也只会用这样看起来十分平静、淡定的语气说着这个结果这场由他一手创造出来的,巨大的成功。 而徐北尽不坦诚的话,林檎就帮他坦诚。 林檎对着徐北尽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用力地抱住了他,说:对!我们成功了! 徐北尽怔了一会儿,然后才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再一次拥抱、亲吻着彼此。 直到徐北尽想起来他的直播还没关。 他没来得及关真的! 终极噩梦结束之后,他忙着与NE对峙、与弥尔顿族沟通、关注其他人类的状态 直播系统早就隐藏起来了,谁还想得起来他居然没关直播?! 而等到游戏通关,所有玩家都离开了直播间的镜头,自然而然地,就对准了徐北尽。 徐北尽: 明明刚才还很兴奋的但是现在,根本,笑不出来。 徐北尽做足了心理准备,才重新打开直播间。 满屏幕刷过去的弹幕让他压根不好意思去看,他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就看到大片的「再亲一个」,一下子连耳朵都红了。 好在他表情端住了,没露怯,不然谁晓得观众们会如何调侃他。 但是林檎却十分不配合: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发呆? 直播间的观众顿时就笑开了。 哈哈哈小苹果还不知道! 我的北啊,你要告诉小苹果我们刚才看到了吗【狗头】 岂止是看到了,也听到了好吗!! 小苹果真的好主动噢。 北北,我不介意你继续用这种东西污染我的眼睛,懂得都懂【狗头】 没错!请不要在意我!我一点儿也不介意,甚至还想多看一点! 第631页 徐北尽: 他介意!! 徐北尽想了无数种方式,究竟是应该解释、掩饰,还是无视刚才发生的一切? 说到底,他这个时候的心情还是十分愉快的。 于是,他甚至都没有恼羞成怒,就只是轻声说:不给你们看。 直播间观众:!! 北,你好坏【抽泣】 公屏上刷过一大片的「抽泣」。 徐北尽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认真地与直播间的这些观众们告别,并且打算关掉直播。 他知道这些观众就算的确是生活在外界的人类,但是对窄楼中人类的遭遇也是全然不知的。 这个消息或许在小范围流传着,但是不会让普通人知道。 不过,他其实也不知道外界究竟有多少人类还活着。他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已经过去了多少年,而这些年里又发生了什么。 或许知道他们存在的人类,都已经死光了。 他们这些从窄楼走出去的人,终究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去适应这个新的世界、这个新的社会,以及,全新的人类面貌。 不过,无论如何,获得自由都是一件好事。 徐北尽感叹着,随后关掉了直播间。终于,他有了一身轻松的感觉。 他对林檎说: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等待弥尔顿族通知我们,仿生人躯体已经做好了然后,我们就可以离开窄楼了。 林檎好奇地问:所以,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徐北尽想了很久,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最后,他选择了用另外一种方式来描绘那个世界,他说:我更喜欢外面的世界。 林檎便说:那我也肯定会喜欢的。 爱屋及乌? 对林檎坦率地回答,说好了,我们要一起去创造新的记忆了。所以,我得先喜欢那个世界才行。 徐北尽笑了起来,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凝视着林檎。 林檎也看着他,疑惑地问: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看我?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只是有种他抬起右手,用食指从左到右画出了一条长长的线,然后真情实感地感叹着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了。 他的手就停在那儿,仿佛指向空气中的某一点。 而林檎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他说:然后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要重新出发了。 徐北尽感到自己的心脏并不真实存在,或许可以称之为赛博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他出神地凝视着他们抵在一起的指尖。 随后他笑了起来:对,你说得对 他想再说点什么应该再说点什么的。他的小苹果说了那么可爱的话,做出了那么可爱的举动,可是他却有一些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触。 干巴巴的语言终究还是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想法。徐北尽倾身,亲吻他可爱的恋人。 是的,从这一刻开始。 他们将拥有崭新的未来。他们的人生曾经驶入了一个拐点,一条复杂扭曲、阴暗压抑的小巷子,他们像是迷了路,但是终有一天,他们还是走了出来。 而走出来之后,他们就将迎接新的生活了。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从这一刻开始。 过了一会儿,林檎说话了: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尝试做点什么? 做什么? 你很早之前就答应我了,北尽。 呃先等我确认一下,短时间内会不会有玩家登陆 别害羞了。 徐北尽: 谁害羞了你说清楚! 不过,徐北尽最终还是满足了林檎这个想了很久的愿望。这游戏居然也的确提供了这样的功能。 可喜可贺。 在那几个小时里,也确实没有玩家登陆,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徐北尽的担忧看起来是不用继续下去了,他们可以尽情地在窄楼中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毕竟,所有人类都沉浸在各自的欢喜与激动之中。 他们终于得以,逃出生天。 第154章 番外一 弥尔顿族给徐北尽和林檎制作的仿生躯体十分真实,完美地还原了他们在游戏中的身形和容貌。 包括徐北尽左手臂上的那条疤。 其实在游戏中,这条疤就已经十分浅淡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尽管当初的伤口确实十分狰狞,但是游戏中的药品十分强效。 但无论如何,这条疤还是留在了徐北尽的左臂。 这件事情一直让林檎耿耿于怀。 徐北尽无数次看向林檎的时候,就发现他的小苹果也看着他,尤其是注视着他的手臂。 徐北尽对这件事情其实挺无所谓的伤疤是男人的浪漫! 这是他曾经拯救世界的证据,并不丑陋也并不痛苦,仅仅只是证明了他的确已经逃离了过去的那段时光。 第632页 但是林檎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有一次他们终于聊到这件事情,林檎说:还是会想到你那个时候,一身是血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感觉我心脏都不会跳了。 徐北尽就说:那个时候你的心脏本来就不会跳。 林檎: 他眯起眼睛注视着徐北尽。 每一次徐北尽用这种杠精的口吻和他说话,他就用这幅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看着徐北尽。 然后就把徐北尽逗笑了。 他说:真的,小苹果。再也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了。 那肯定林檎就用一种非常确定的语气回答,绝对不会。 那一次的心理阴影大概是林檎永远无法忘怀的,不过他也确定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 因为弥尔顿给他制造的仿生人躯体,是完美还原了他在游戏中的身体数据的,包括他的怪力和武力值。 所以,的确,在某些场景和某些地方,林檎确实得注意着自己的力气。 有一次林檎硬生生把床的侧面木板抠出一个洞,他自己没注意,而徐北尽第二天发现了。 徐北尽当时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生怕自己的仿生人身躯也会被林檎抠出一个洞来。 其实林檎一直都很注意。就是那一次有些失控而已。 说到底,还是弥尔顿族把他们的身体造得太真实了,不管是他们在游戏中的身体数据,还是现实意义上的,他们所能获得的感触和知觉。 这让他们不由得感叹,时代已经变了,科学技术已经发展到了这种足以令他们惊叹的地步了。 主要是徐北尽感叹。 林檎从来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他也没有取回自己的记忆。 NE再也没有出现过,徐北尽怀疑这个人工智能已经彻底死机了,并且再也无法重新运转了。 不过NE的数据库仍旧保留在《逃出生天》这个游戏里面。 现在,这个游戏仍旧可以登陆,不过里面空空如也。 恐怕人类玩家也不可能再登陆这个游戏了,而徐北尽也只是偶尔会去一趟,主要原因也还是为了NE的数据库。 现在NE的数据库中保存了很多的东西。人类关于末日的记忆在被菲耶卡族删除之后,现在只有在NE的数据库中有所记载。 有一些人无意继续拥有那些记忆,但是也有一些人,还是希望回忆起自己的过去,哪怕这意味着巨大的灾难和绝望。 所以徐北尽偶尔会登陆到窄楼,去为那些人寻找他们的记忆。 林檎会陪他一起。 徐北尽说:只是回窄楼而已,这也要陪吗? 你做什么我都要陪你一起去。林檎特别严肃认真地回答,而且,我不希望你一个人回到窄楼。 徐北尽诧异地问:为什么? 林檎想了半天,最后干巴巴地蹦出来两个字:直觉 的确如此,他不想让徐北尽独自回到那座空旷、安静、陈腐的窄楼之中。 他总觉得那是一种让他难受的场景,仅仅只是想象徐北尽孤身一人待在那个地方,就让他十分的不安。 所以,他必须得陪着他过去。 可是真要追根究底,这种心态究竟是为什么,林檎又觉得很难说清楚。 归结于直觉是一种更好的办法,但似乎也有一些别的原因。 等到徐北尽来到窄楼底层的书店里他现在已经不必去到梁知一的大脑旁边,就可以直接查阅NE的数据库了 寻找他需要的那些记忆的时候,林檎又突然说:或许只是因为,我有点心疼。 心疼?徐北尽随后问,心疼我? 如果我们早点遇见就好了。林檎碰了碰他的左臂,或许你就可以不用孤身一人在窄楼底层呆这么久。 徐北尽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然后说:不。我觉得你的出现恰到好处。 林檎困惑地皱了皱眉,问:为什么? 徐北尽想,在直播系统出现之前的那段时间,他的生命与生活是昏暗无光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他觉得这个世界就快完蛋了,一切都是没有希望的,他们会在这栋可怕的窄楼中待上一辈子。 尽管徐北尽不是很想承认,但是那段时间的他的确是阴郁而消沉的。 直到直播系统到来,直到希望的到来,他的性情才没有那么压抑和颓唐。 所以徐北尽不希望林檎在那个时候遇上自己。起码他自己觉得,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是什么值得喜欢的对象 或许应该说,如果那个时候他遇上林檎,那或许他们也不一定会在一起了。 毕竟那个时候徐北尽觉得林檎烦得要死,完全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男人。 只是之后出现了种种契机,徐北尽一点一点寻找着希望的光,而林檎也机缘巧合地加入了这个过程。所以他们最终才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现在回想这一切,徐北尽觉得这个过程惊人地顺利。 菲耶卡族没有发现他们的意图,所有清醒的人类在终极噩梦中真的做出了同一个选择,NE真的踩进了他给它准备的坑 第633页 而他也真的和他的小苹果约定终生了。 徐北尽倾身过去亲吻了他困惑中的恋人,然后说: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早一点出现在我的面前,估计你也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 林檎顿时就皱眉了,他不爽地说:什么?你怎么确定?我跟你明明就是天生一对。 徐北尽觉得好笑,他不想和林檎争论这个话题。 尽管他的确认为,在直播系统到来之前的自己,并不是什么好的恋爱对象,但是他又觉得,林檎这样幼稚、单纯的固执也挺可爱的。 不过林檎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在这一天晚上,他们进行了一场气氛十分严肃的对话。 一开始徐北尽还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林檎为什么会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说要问他一些事情。不过随后,徐北尽就明白了过来。 林檎问:你说我不会喜欢以前的你,那以前的你是什么样子?你怎么确定我不会喜欢? 他似乎十分固执地想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徐北尽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突然明白过来,林檎为什么会这么纠结这个问题。 因为林檎自己觉得,他是爱着徐北尽这一个完整的人。 没有什么过去现在未来,他只是爱着徐北尽。他自己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所以他从来不会纠结这个问题。 在他的眼里,任何人都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个体。他爱着的就是完整的徐北尽。 而徐北尽却说,林檎一定不会喜欢过去的徐北尽。 林檎固执地追问:为什么?我觉得我会喜欢过去的你。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有什么区别? 林檎如此纠结这个问题,让徐北尽觉得好笑之余,也有些触动。 他说:我的意思是过去的我的性格,和现在不太一样。 所以是哪里不一样? 我以前比较,消极? 徐北尽想了想,这么形容自己。 我觉得你一直都挺消极的。林檎坦诚又耿直地说,我习惯了。所以这一条不成立。 徐北尽: 他怎么觉得这颗坏苹果在内涵他? 徐北尽狐疑地瞧了瞧林檎。 他并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不过每一次,林檎又会用一种出奇的坦白的态度,让徐北尽自己打消这个怀疑。 这一次也一样。 徐北尽又说:我以前不想谈恋爱。 林檎嘀咕着:这又不是我不喜欢你的理由不成立!下一条! 林檎像是一位严厉的法官,要求徐北尽陈述种种可能导致林檎不喜欢曾经的徐北尽的理由。 而徐北尽每一次说出一条理由,必定得来一个斩钉截铁的「不成立」。 到最后,徐北尽把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却没能说服林檎一星半点,他不由得没好气地说:你不如干脆说说看,你在什么情况下才会不喜欢我! 说了这么多条自己的缺点,结果林檎一点儿也没松口,反倒是徐北尽被他这态度弄得无语了。 林檎认真地想了片刻。 然后他说:不,我什么时候都喜欢你。 徐北尽一下子就怔住了。 林檎又想了片刻,然后肯定地说:对。我肯定什么时候都是喜欢你的。你说过去的你有种种不好,但是我觉得那都是你种种的好。 徐北尽沉默良久,然后无奈地说了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 西施是什么?不懂地球文化的林檎开始好奇,和「北尽」还挺像的。 徐北尽: 算了,他今天究竟为什么要和他家小苹果纠结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意义 他只需要知道,林檎确实是爱着他的。从过去到现在,从来没有停止。 第155章 番外二 弥尔顿族把徐北尽和林檎当做是他们流落在外的族人。 不过他们对于人类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和蔼了。他们只是公事公办地拯救着人类这群被困的囚徒,至于再之后的事情,人类还是需要自己去奋斗与努力。 他们本来提出要将徐北尽和林檎带到他们的主星去,不过徐北尽婉拒了这个提议,只是说想要看看他们救出来的人类最终的生活如何。 这个理由十分正当,毕竟是徐北尽一手促成了这些人逃出生天,所以弥尔顿族也认可了徐北尽的想法。 但是他们仍旧邀请徐北尽和林檎去他们的主星旅游与参观。 而这趟旅途,在后来成为了徐北尽和林檎的蜜月。 他们一共举行了两次婚礼,第一次是在地球,第二次是在弥尔顿的主星森百。 那同样也是一颗十分美丽的星球。 举行完婚礼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地球生活。 不过后来徐北尽和林檎也经常前往森百。在地球上许多认识的人纷纷逝世之后,他们长时间地居住在森百星球上,直到在这个星球上呆腻了,然后开始全宇宙的旅行。 他们的生命比地球人要漫长得多,不过仍旧比不上几乎可以称为永生的弥尔顿族。他们的存在形式已经不同于人类,但也不同于弥尔顿。 第634页 徐北尽没有深入去了解。有时候他觉得这个时代已经抛弃了他,而他也不愿意融入这个时代。宇宙的氛围总是令他感到一种孤独的冰冷。 而他喜欢更热闹一些的场景。 这反而令他喜欢上了这个时代的网络。 游戏,也可以说是。 林檎取笑他说:明明当初是困在游戏里了,怎么现在还能沉迷游戏? 现在他们已经可以把当初的事情心平气和地说出来了,甚至偶尔还能调侃一下过去的自己。 他们已经逃出了那段阴霾,所以理所当然地可以去调侃与回忆。 不过那段时光的确给徐北尽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他觉得他讨厌孤独、讨厌阴森的环境、讨厌雾气。而林檎的喜好自然也是跟着他走。 他们在宇宙中旅行了那么多次,几乎走遍了所有知名的旅游星球,唯独漏掉了一颗雾星。这名字是意译,本身的名字发音又臭又长。 据说这颗星球上的雾气,营造出了一种仙境般的场面。但是徐北尽就是不愿意去。 他听闻一些认识的人类,也不约而同地在旅游的时候选择拒绝这颗星球。 尽管这颗星球是无辜的,但是他们恐怕不得不如此恨屋及乌。 此外,他们也不喜欢高而窄的楼,喜欢更加矮小一些、袖珍一些的房子。 后来徐北尽和林檎在地球,以及在森百星上,都各自拥有了一套小房子。 是他们自己建的。前半生更多地待在地球,中间半生更多地待在森百,后半生的足迹则遍布宇宙。 地球和森百,这两颗星球都可以称得上是地广人稀。 人类在经历了那一场劫难之后,即便加上后来离开窄楼的那些人,总人口也不超过一百万。那个时间段实在是非常艰难,不过起码是熬过来了。 后来徐北尽和林檎因为种种原因不再过多关注人类的近况,他们的生命形态与人类已经有了本质的区别。 尽管他们去那边的话,认识的朋友以及他们的后人还是会热情欢迎。但其实,徐北尽自己也知道什么都不一样了。 其实在森百星也是差不多的。林檎无所谓,但是徐北尽自己是不觉得他们属于弥尔顿族。 森百星比地球还要更加空旷一些,尽管弥尔顿族也喜欢现实世界,但是他们拥有的星球实在是太多了。他们的人口基本上都分布在各自喜欢一些的星球上。 森百就这样空了下来,反而成为了一颗更加象征着弥尔顿族文化和历史的星球。 来自宇宙各处的旅行者会来到这里,并且定居一段时间。这里欢迎全宇宙的客人。 徐北尽和林檎大概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 后来要走的时候,林檎问徐北尽:房子要卖掉吗? 不徐北尽诧异地说,你想卖掉吗? 林檎无所谓地说:听你的他又说,但是你想离开这里的时候,你的语气让我觉得,你好像永远不想回来了一样。 徐北尽沉默了很久,最后说:在你看来,我还是一个人类吗? 你曾经说过,自我的认知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林檎说,你还说你用这句话把NE忽悠瘸了。你在我这儿炫耀了好多次。 徐北尽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又说:我只是觉得,我像是一只风筝。 他们漂泊在宇宙中,可能偶尔在某一颗漂亮的星球上定居一段时间,也可能在几个月里游览十几颗星球。 有时候徐北尽会觉得,他真的曾经在一座狭小、阴暗的窄楼中度过了几十年的时光吗?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那是已经掩藏在过去的尘埃里面的事情。 在他们出发去森百,准备在那里定居一段时间的时候,他们去探访了他们最后的朋友。 他们认识的很多人都已经老死了,人类的寿命没有他们那么长,况且这些人类曾经在窄楼中活了那么久,他们在心态上已经老了。 活到最后的人是苏恩雅。她也是徐北尽认识的人类中,唯一一个没有取回自己记忆的人。 不过徐北尽觉得她应该是知道,末日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而且,在徐北尽和林檎去拜访她的时候,这个女人甚至没有开门。 徐北尽被拒之门外,又好气又好笑,他说: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还不开门吗? 你们太年轻了,我不喜欢。苏恩雅一如既往地直接,但是她的声音已经苍老了,所以,行行好吧,别来刺激我了。 徐北尽说:你也可以选择这样。 徐北尽和林檎是没有办法,他们的身体都已经死亡了,所以不得不如此。 但其实地球人也可以选择这样也可以使用这样的仿生人躯体。 他们不可能像弥尔顿一样得到永生,但起码可以再活上一段时间。 但是苏恩雅,以及其他的,徐北尽认识的人们,通通拒绝了。 反倒是他们的一些后人,在年轻的时候就接受了这个技术,甚至还乐此不疲地更换着自己的躯体。 苏恩雅说:我老了。我已经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了。 第635页 徐北尽沉默着。 他想到曾经在窄楼的时候,和苏恩雅的对话。对于他们这批人类来说,世界的变化已经大到他们甚至不愿意去跟上这个时代了。需要做、需要了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到最后,很多从窄楼里出来的人,甚至反而回到了窄楼那种深居简出、自我封闭的生活之中。 他们已经无法适应这个时代了,正如徐北尽所担忧的那样。 但是他们也的确他们不愿意舍弃自己曾经的生命轨迹。他们认定自己就是人类,从来没有改变过。 当然也有一批人接受了弥尔顿族的改造。弥尔顿族乐意接收这样的同胞。 到最后,徐北尽和林檎混在其中,反而不怎么显眼了。 但是更多人,更多人还是像苏恩雅这样,像牧嘉实这样,拒绝了改变。他们「抱陈守旧」,显得不近人情。 他们的后人希望他们能活得更久一点,甚至用徐北尽和林檎的例子来试图说服他们。 而牧嘉实的回答也显得格外刻薄:要我像他们那样活上一千年,我宁愿早点去死。 徐北尽就心想,他们怎么了? 不过他和林檎的生活的确是十分枯燥无味了。他们其实比那些回到窄楼生活模式的人们更加封闭一些。他们少与人交流,生活的重心更多集中在网络上。 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弥尔顿族。 不,其实曾经的人类也是如此的。只不过他们的互联网已经被该死的菲耶卡族彻底摧毁了。 于是,从这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更加热衷于投身现实的发展和建设之中。 而徐北尽和林檎,他们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寿命,所以早早地就开始了休闲度假模式。 某一次牧嘉实来探望他们,走的时候愤愤不平地说他再也不来了。 大家一起去拯救世界,结果你反而先开始摸鱼了?? 拯救世界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毕竟毁灭永远比创造更加简单。 其实徐北尽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起码有他在,弥尔顿族给人类送来了不少的援助。 这个宇宙强族,即便只是从手中漏出来一星半点,也足够人类受益许多了。 前期的难关过了,徐北尽和林檎也就慢慢退出了人类以及弥尔顿的视野。 到后来,人类幸存者的后代甚至少有听闻徐北尽的名字的。 徐北尽认为这样反而让他觉得舒服一点。 在地球上呆腻了应该说,人类的建设与发展已经来到了徐北尽和林檎的隐居地点,于是他们就选择了离开。 我不懂你为什么非得躲着他们。林檎吐槽他说,局限于网络的交流难道会让你觉得更舒服吗? 确实徐北尽反而点头,现实中有你就够了。还有,现实中其他认识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这实在是让人难过。 但是我们还有未来。 徐北尽笑着捏捏他家小苹果的脸:你说得对。所以,我们去其他的星球转转吧。 林檎望着他。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徐北尽深吸一口气,现在,应该去探索这个宇宙了。 尽管他们后来又在森百星待了三十年。 林檎说:所以你只是沉迷游戏吧。 徐北尽严肃地指正他:不,是我们错过了这个时代整整两百年。 林檎心想,所以你要用两百年的咸鱼时光来补上这个差距? 他不禁无奈,又因为徐北尽那种放松的、平静的笑容而觉得高兴。他想,那也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第156章 番外三【全文完】 徐北尽在离开窄楼之后才知道,原来宇宙生物们在网络上的形象是唯一的。 换言之,他和林檎接受了弥尔顿为他们制造的躯体之后,他们在网络上的形象也固定成了窄楼中的那副样子 尽管这会让他们回想起在窄楼中的生活,但是他们还是适应了。 并且,他们其实也已经习惯了在游戏中的那种形象。如果换一种,说不定他们还觉得奇怪。 后来欧莱吐槽他说,见他一次就得担惊受怕一次。 实话实说,后来徐北尽才意识到,原来人类的形象真的在很多宇宙种族的传说中,是恶魔、邪恶的一方。 徐北尽不禁怀疑人类在远古时代究竟做了一些什么。 恐怖直立猿的传说终将在宇宙续写? 然而他和林檎这样的形象,反而令他们的直播事业红红火火。不少宇宙种族都来围观这个从未见过的生命形态。 林檎也加入了他的直播,不过林檎懒得和观众们沟通和交流。观众们称呼他为「大佬的冷酷男朋友」。 最早的那批人类观众,在得知了徐北尽的身份,以及那些困在窄楼中的人类的存在滞后,不由得呜呜咽咽,连着好几次直播都在不停心疼。 北!我的北!你好惨啊啊啊! 泪水哗的一下就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来了。 一想到北北居然独自一个人在窄楼里承担着真相,我真的好心痛啊。 北北,你其实可以跟我们说说的不过那个时候你可能也说不出来吧,唉。但是真的,一切都过去了。 第636页 没错!我的北啊,你可以和小苹果拥有更好的人生的。 徐北尽失笑,连连向这些观众道谢。 他想,是的,的确一切都过去了。世界如此、人生如此。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那个时期,因为菲耶卡族的轰然落幕,以及一些私底下流传着的小道消息。 所以徐北尽的直播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非常热闹,在那个时候,徐北尽也赚到了足够的生活费。 一瞬间就财务自由了。 这让徐北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在回到现实之后,他是真的有一种巨大的压力。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如何迎接他们。他们已经落后了如此之久。 不过好在,起码他们还能赚钱。 林檎一开始还瞒着徐北尽去做了一些工作,那是在网络世界中进行的一些比赛,比如搏击,或者其他什么游戏的竞技比赛。 菲耶卡族曾经鼎盛时期的时候,几乎可以对这个遍布全宇宙的网络为所欲为。 换言之,他们对林檎的数据的更改,也实在是太夸张了一点。 并且,这一点还误打误撞地被弥尔顿族保留了下来。 于是,林檎几乎是一战成名,并且很快成为了众人追捧的、热度极高的明星选手。 然后林檎就乖乖来和徐北尽说这件事情了。 徐北尽: 所以他的小苹果就这么火了?? 在这个虚拟的网络世界,生物的基本属性是无法超脱其本身的限制的。 换句话说,他们在虚拟网络中的表现,也几乎象征着他们本身的种族特征。 林檎的表现让一些不明真相的宇宙生物们高呼新的怪兽种族出现了! 不过林檎的表现终究是误打误撞,所以在短时间之内聚集了大量的名声与金钱之后,他很快就退出了这个圈子。 他参与的比赛都是娱乐性质的,于是也并没有赛事组织者转而来调查这个突如其来出现的选手。 在他退出之后,这些赛事的粉丝们将其奉为无冕之王,认为即便林檎没有参与到正式的比赛之中,但是他的表现依旧是无可比拟的。 而徐北尽则笑着对林檎说:小苹果,你这辈子是和无冕之王这个称号过不去了吗? 林檎: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就想说,那你这一辈子是不是就和游戏直播过不去了?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他不想提起那些让徐北尽觉得不舒服的往事。 这是发生在他们刚刚离开窄楼后的事情。在热度过去,徐北尽和林檎都开始隐姓埋名,不再招惹是非。他们本身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不过徐北尽偶尔还是会开开直播。他有一批忠实的观众,在地球上他的直播也是一些小辈私底下流传着的秘密。 这些小孩子可能洋洋得意地说,我爷爷奶奶就曾经看过这个主播的直播了!他一定是个千年老妖怪吧! 尽管他们在徐北尽的直播间里,表现得可是十分可可爱爱的,但是他们背地里却如此评价着他们的主播。也幸亏徐北尽不知道这件事情。 即便知道了,或许他也只是对这些年轻孩子的表现付之一笑吧。 有时候徐北尽真的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非常苍老了。 而林檎听说他这样的想法的话,就会毫不犹豫地说:有时候的表现明明还是非常热情的。 徐北尽: 他下一秒就要恼羞成怒了。 在这件事情上,林檎永远不会学乖。每次都要把徐北尽说得羞恼与生气。 明明是他更加热衷于这种事情,但又总是他去取笑徐北尽。 而更加糟糕的是,徐北尽永远不知道如何反唇相讥 林檎会笑倒在他的身上,然后问他: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徐北尽愤愤不平,捏了捏他的脸蛋。然后他说:因为我永远喜欢你啊,小苹果。 林檎一下子就没话讲了。 通常来说,这样的没话讲最终还是会演变成另外一种意义上的「说不出话」。 好在林檎现在真的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怪力了,起码他们家里的床,再也没因为他的怪力而不得不更换,尽管此前确实发生过那么一两次。 不管怎么说,对于徐北尽来说,似乎也只有这样直白的情话,能治一治他家这颗越发猖狂的小苹果了。 但有时候,徐北尽又觉得林檎这样子也挺好的。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在离开窄楼之后,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林檎,其实他们都有变得活泼一点。 现实生活的丰富与灿烂,终究不是那一个小小的游戏可以媲美的。 这个时候,徐北尽就会对林檎说:你看,终究还是得听我的。我们不可能在窄楼里过上一辈子的。 林檎想反驳说,他们在哪儿都可以过上一辈子。他们两个就是天生一对,注定要在一起的。 不过他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和徐北尽争论。 徐北尽只是单纯地厌恶窄楼而已。 就好像他之前说,林檎不可能喜欢过去的那个徐北尽。 林檎觉得徐北尽说的不对,但是他也已经明白了,徐北尽并不是觉得林檎真的不会喜欢。 第637页 他只是讨厌被窄楼同化的那个自己。 好在他们的确已经离开了窄楼,并且肉眼可见的是,他们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的那种状态了。 离开窄楼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不过徐北尽偶尔也会想起在窄楼中的生活。仅仅只是想起而不是怀念。 他会想起在每一个不眠的清晨,他静静地站在窗边注视着窄楼外面的灰雾。那灰雾翻腾,仿佛亘古不灭。 他会想起他穿行在那些杂乱的书架中,寻找一本可能需要,也可能感兴趣的书籍。那是人类在过去的记忆。 他会想起与那些同伴、朋友们认识的过程。真是不可思议,他们明明分属于任务者和扮演者,但还是慢慢熟悉了起来,并且共同做出了一份伟大的事业。 他会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林檎时候的想法,那时候他一定觉得这家伙讨厌极了,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林檎更加不可理喻的家伙了。 但是后来,他又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林檎更加可爱的人了。 他会想起,「逃离窄楼」的这个念头与相应的希望第一次照亮他的心扉的时刻。 他也会想起,他自己和林檎可能无法离开窄楼时候的心灰意冷与丧气。 他会想起操控板上的那个数字。他始终记得那个数字。那是人类共同做出的选择。 他会想起那些噩梦,那些末日的场景,那片废墟。噩梦已经过去,太阳终于照亮了窄楼,并且驱散了窄楼外的灰雾。 世界已经发生了改变。 每每想到这里,徐北尽都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对林檎说:或许我们创造了一种奇迹。 奇迹? 做到了我们以为从来都做不到的事情。我以为我们不可能逃离窄楼的,结果我们还是做到了。 林檎笑了一下,他理所当然地说:那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也是一个奇迹。 是吗? 当然是林檎说,你看,我本来都不知道人还可以谈恋爱。 徐北尽: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有点感动,但是也有点无语 林檎瞧着他的脸色不对,赶忙补充说:你当然是唯一的。他又说,全宇宙我就只是喜欢你一个人。 徐北尽想了想,反而说:那其实应该是,能够在全宇宙这么多的生物中,刚巧碰见喜欢的和喜欢你的,这才是一个奇迹。 林檎就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然后说:你说得对。 徐北尽看着他,心想,无论他说什么,哪怕是什么歪理,估计林檎也还是会说他说得对。他家小苹果在这一点上从来不让人失望。 有时候徐北尽想,林檎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这种谈恋爱方式?不怕把恋人宠坏吗? 不过后来徐北尽又觉得,或许这只是独属于的林檎那种坦诚又直白的陷阱。 他就是希望徐北尽永远离不开他,永远与他在一起。 永远永远。在这个孤独的、死寂的宇宙之中。 他们热烈地相爱着。 北北的故事就这样结束啦,感谢大家五个月以来的陪伴,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