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 第1页 [穿越重生] 《柳暗花明》作者:万俟珉【完结】 文案 谢东池穿越了,从品学兼优的富二代变成家境清寒的农家子。 幸好,他的智商还在,依靠自己的努力和一路上好心人的帮助,终于考取功名,衣锦还乡。 却在回乡之后,了解到从前帮助过自己的安掌柜独女被一个书生退亲。书生中了举,看不上商户出生的安家,不顾多年的帮助,一封退婚书寄了回来,让安家变成了一个笑话。 安掌柜大受打击,独女安心更是被流言蜚语逼的快要活不下去,谢东池一时心软,向安家提了亲。 本以为是为了报恩,哪里想到小妻子温柔可爱,貌美贤惠,厨艺更是一绝。 感谢对方不娶之恩,这份福气既然自己得到了,绝不会让给别人。 温柔腹黑读书人X厨艺顶级小仙女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穿越时空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东池┃配角:安心 一句话简介: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立意:心怀善意,总会收获幸福 第1章 还乡 春末夏初,正是鸟语花香,群芳争艳的时节。 河面上的冰也彻底化冻了,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漕运又重新恢复了繁华。 一大早,苏怀仁刚走出自己的舱门,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船头眺望。 他也不意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就主动凑上去。 “谢兄,前方就是金陵城了,我们今日在金陵稍稍休整一下,十天之内定能将你送回秦州。”明明是船队的主人,在这衣着朴素的男子面前,他的话语中却不自觉有了几分讨好。 今时不同往日,来时两人还能平辈论交,但眼下对方已经金榜题名,是新科进士,理所当然的就变成了自家想要讨好的金大腿。 正好都是秦州人,完全可以同行。当务之急就是趁着对方刚踏上仕途,赶紧交好,不然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万万不可,我本就是搭了苏兄的便船,怎么能让苏兄为我耽误了自家生意。金陵城乃繁华之地,商路四通八达,难得来一次,苏兄可别错过这样的机会。” 本以为对方会高兴地答应,自己也算卖他一个人情,没想到男子不仅阻止了苏怀仁加紧赶路,还真诚地站在他的角度上劝慰他。言谈间并没有一朝得势的嚣张,这让苏怀仁心下感动。 被称为谢兄的男子,身材极为高挑,但是却有几分纤瘦。脸色也极为苍白,看上去大病初愈的样子。偏偏气质高华出尘,让人不敢小觑。 现在是清晨,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凉意。不过说两句话的功夫,他就不自觉地轻咳了几声。 苏怀仁一脸担忧:“谢兄身体还没好全,就急忙上路,未免太冒险了。别怪在下多嘴,到了金陵,不妨找个大夫再好好看看。谢兄十年寒窗,终于修成正果,如今金榜题名,更要注意身体呀。” “多谢苏兄关心,苏兄好意在下心领了,等到了金陵,在下便和苏兄一起下船去看看。”青衣男子浅笑了一下。就这一丝极浅的笑意,却如同天光破晓,惊艳万分,让自诩见过世面的苏怀仁愣住了。 对方本就长了一张俊美无铸又温润端方的脸,平时虽待人亲和,一身气度却依旧让人觉得遥不可及。此时一笑简直如同朗月入怀,见之忘俗。 真真是皎如玉树,洁若青松。明明只是个普通农家出生的少年,却有一股骨子里透出的尊贵气度。 苏怀仁很早就随父亲出来闯荡,见过无数三教九流,其中也不乏一些大家公子,文豪才子。而谢东池可以说是他见过最独特的人。 别的不说,少年才子其实哪都不缺。 豪门大族底蕴深厚,子弟自幼学习,基础牢固,稍稍加以培养,便能惊艳四方。也有的寒门子弟天资聪颖,勤奋刻苦,不落人后。 所以年少成名的才子比比皆是。 而这些才子们,他们不管出生如何,不管在外面表现出来的是什么性格,其实心里都是有些傲慢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则他们年轻,还没被社会打磨,不懂得掩饰自己。二则一直被人吹捧,心自然也就飘了,难免自己都高看自己几分。 尤其是寒门子弟,十年寒窗终于能出人头地,再怎么放浪都是正常的。殊不闻“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可谢东池谢公子,中进士之后,人家是真的表现的极为平常。不是说他不高兴,而是高兴过后,他的生活几乎没有变化。 京城里与他同科的进士们要么汲汲营营,四处奔波,已经在为谋官做准备;要么放纵潇洒,轻歌曼舞,一掷千金。当然,他们也有这样的资本。 进士出身已经是很多人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起点了。最少最少也能当个七品的县令,十几二十年下来,只要不走错,哪怕是凭资历,也能混到中层官员吧。机遇好的,封候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可谢东池却不一样。他平静的简直不像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 他人缘不差,总有人喊他出去聚会。可出去玩乐也好,宴饮也罢,他似乎一直是很平静的样子。 苏怀仁撞见过一次,好友促狭,将明月楼的花魁清娘推入他怀里。周围的人都在起哄,花魁娘子也笑着主动迎上前去。 第2页 那花魁娘子生的美艳绝伦,红着俏脸,目光盈盈,芊芊玉手执着酒杯就要喂酒。谢东池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全了在坐之人的面子,眼睛却一直清明。 映着那纸醉金迷的场景,只让人觉得他不似红尘中人。 船停在港口,船上众人除了必须要留下来看守的,都迫不及待地下了船。 毕竟古代的交通条件放在这,难得可以放风,大家还是很兴奋的。 苏怀仁本打算邀请谢东池一起去,不过却被谢东池拒绝了。 之前忙于科举,半丝不敢懈怠,如今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难得有机会,当然要好好逛一逛这金陵城。 都说女子逛街是天赋,谢东池兴致上来,也不遑多让。 他上辈子家境不凡,从没为钱发过愁,想要什么东西都唾手可得。倒是这辈子,母亲早亡,父亲又不知去向。幼年祖父母健在,自己作为长孙,还有几年好日子。等祖父母相继去世,叔叔婶婶刻薄,谢东池只能一个人拉扯着小妹妹长大,日子过得实在不容易。 如今中了进士,手头宽松一点,买起东西也不必考虑再三。 嗯,这只簪子真好看,小妹南音定会喜欢。 啊,这匹云锦真是巧夺天工,难以想象这居然是人力制作的。 哦,这镜子,这手钏……都可以打包带回去,小妹的嫁妆也要攒起来了。京城的贵女都是自幼就开始打嫁妆,自己妹妹的也不能差。 就这样一路逛,一路买,东西多到两只手几乎要拿不下。 于是,最后一站谢东池就定在了书店,金陵不仅经济繁华,文风也是很鼎盛的。 对谢东池来说,这么多年,读各种各样的书已经是他的爱好和习惯。 随便找了一家书店,谢东池就开始挑选。 放在最显眼地方的书,自然是四书五经,经义注解等科举资料。除此之外,还有文人的文集,诗集也有不少人在挑选。 当然,还有一类书,很多人一边说他上不了台面,玩物丧志,一边却又口嫌体正直,偷偷摸摸地买下来。 那就是话本。 毕竟谁不想如话本里一样,凭借才华被官家小姐看上,以身相许,从此平步青云。或者路遇美丽的狐妖女鬼,春风一度。 当然,除了这些传统的类型,这几年还有一种类型的话本极为受欢迎。那就是男主凭借运气和实力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话本。 开创者名为镜湖居士,当年靠着奇书《山河志》火遍大江南北。可惜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始终没有透露真实姓名。 不知多少少年郎,看了这本书,也立志习武,准备以后和主角王傲天一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还有美人相伴。 这不,旁边就有人正好问起店家:“掌柜的,镜湖居士的第六卷 还没送来吗?在下已是日思夜想,就等着看傲天落下山崖怎样获救,那薛大小姐发现自己情系傲天,又是怎样去解救他的。” 这人一开口,旁边不少人接话。 “是呀,是呀,镜湖居士向来准时,怎么这次迟了两个月。” “我都盼了半年了,虽有其他人仿作,但都没有镜湖先生写的精彩,这突然停了,岂不是要了我半条命吗?” “是不是先生出了什么意外?可惜不知先生身份,不然小生定要亲自前往,探望先生。” …… 旁人说得热闹,谢东池却有些心虚。 这镜湖居士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养妹妹,读书,改善生活,都是极费钱的事,自己当时又年幼,想卖劳力都不行。 最终还是化名镜湖居士,按起点文的套路写了一本话本。起点升级流不愧是千锤百炼的套路,既能水字数,又能让人欲罢不能。现代人尚且吃这一套,更何况精神生活比较贫乏的古代。 本来只想赚点生活费,谁知一书成名,得到了不少的钱财,这才让自己能继续科举,也能养活妹妹。 也是因此,谢东池才老老实实地一直写了五部,直到现在。 “什么镜湖居士,我看不过是个藏头露尾的小人,也值得你们如此追捧。”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有个白衣书生不屑地开口说话了。 此人明明长了一张很俊朗的脸,偏偏眼底有几丝阴鹜,乍一眼看上去风度偏偏,却无端让人有些不舒服。 “你们若是把看这些闲书的精力用在学业上,也不会惹夫子生气了。想必那镜湖居士也是知道自己误人子弟,贻笑大方,这才不敢再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衣男子丝毫不在乎自己得罪了一票人,有恃无恐的样子。 “齐慕青,别以为你是山长的爱徒,就有什么了不起。有些人啊,看起来清高,还不是卖身给了商家做上门女婿。听说你身上所有东西都是你岳家给的,只怕日后你的子嗣也得跟娘家姓吧。哈哈哈…” “你…”齐姓书生似乎被戳中了痛点,脸涨的通红。 “哎呀,刘兄,快别这么说。齐兄可是山长亲自夸奖过得少年英才,本次乡试,山长对他寄予厚望呢。齐兄这买卖做得可真划算,能读书入仕,就算要娶一个商户女又能怎样呢?总比种一辈子地要好吧。” 在这一番奚落嘲笑之下,齐姓书生涨红了脸,却也无话可说。 他一边恨上了这些嘲讽他的人,另一边,也恨上了带给自己这番羞辱的未婚妻一家。 第3页 当然,这一切和一旁安静选书的谢东池没什么关系,他不过是个无辜的路人罢了。 谁知道,缘分一词简直不讲道理,以后的事谁也没料到。 第2章 兄妹相见 船队回到秦州,将船停在岸边的渡口。 还没下船呢,谢东池就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在岸边等侯。 谢东池也不意外,苏家在秦州可是数一数二的富贵,这点排场还是要有的。 果不其然,岸边的马车一看就是苏家的,造型华丽,颜色鲜艳。前面还站着一个管家打扮的老人家,正冲着众人挥手示意。 谢东池一眼扫过去,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妹妹南音和小弟北章居然也在码头,而且就在苏家人旁边。 回头一看苏怀仁,见他脸上并不意外,也就明白了。 自己与之初相识,就提过自己的一双弟妹。眼下只怕是苏怀仁的意思,应该给自己卖个人情。自己走的时候确实放不下心,南音冰雪聪明,北章武力过人,但是他们都太小了。 南音如今也不过刚满12岁,北章被自己捡回来的时候个头就不高,他不记得自己多大,不过谢东池估计他现在也就十岁左右,毕竟身高在这。 “多谢苏兄考虑周到,这份情谊,谢某心领了。” 不管苏家的目的是什么,这一做法确实让谢东池心上的大石放下了,谢东池自然也愿意承他的情。 来到这个世界不久,谢东池就注意观察,仔细收集情报。很快他就发现了这里不是华夏任何一个朝代。他还为此失落了一阵子,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还是有很多东西是相似的。 比如说科举制度,这个世界科举制度到如今也已经完全成熟了,寒门子弟是可以凭借读书改换门庭的,只是很难,非常难。 再比如说重农抑商的政策,士农工商,商依旧排最末。一旦入了商籍,子孙三代不能科举。而且,那些大商人还好,有大量的金钱开路,和地方官员也能搭上话,好歹有些保障。大部分商人就是官员们的钱袋子,若是遇上贪心的,小命都可能不保。 这些都是社会发展到一定形态后自然出现的,谢东池也不意外。 也因此,那时候尚且年幼的谢东池,哪怕再困难,兄妹两只能分一个馒头,也没有想着去经商挣钱。其实那些制玻璃,制肥皂,酿酒,造纸的方法,谢东池很清楚。 但是,他不敢这么做。 一来,没有后台,他保不住方子,二来,没有本金也没有销路,抗风险能力太差。三来,就是因为商人的社会地位。 倒不是他瞧不起商人,只是这时代的国家政策就注定了商人的地位不高。若是一旦入了商籍,自己日后纵使能赚取钱财,在权势面前还不是任人宰割。 就像苏家。明明已经是秦州府数一数二的商人,对自己还是费了不小的心思拉拢。 自己刚刚考中进士,苏家就对自己如此讨好。 谢东池明白,苏家所求大抵不过是想借此结交自己,若是在官场上能够有几分人脉,别人对他们下手也会多顾虑一些。 “兄长。”少女穿着粉丝的衣裙,开开心心地扑过来。 “大哥。”玄衣少年紧随其后,但是靠近的时候,不自觉地有了几分疑迟。 谢东池接住少女,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笑着拍了拍她脑袋。 然后,又对她身后的少年伸出手,在他惊喜的眼神中,将他揽入怀中:“阿章也辛苦了,我走了这么长时间,你把自己和南音都照顾的很好。” “都是我应该做的,兄长平安就好。”少年脸上满是仰慕和信任。 这边是感人的兄妹重逢,苏家那边自然也没歇着。 苏怀仁仔细交代了手下把各种货物分类卸下船,同时也和老管家简单交流了几句:“苏伯,谢兄那边有没有安排好。” “少爷放心,收到您的信,立马就准备了,老爷还亲自过问,一定会让谢公子满意。” “还是少爷有福气,苏家在秦州这么多年,花了多少金钱和心力才在同知大人那里混了个脸熟。少爷出去一趟,就结交了谢公子这样的人才。不愧是少爷。” “谢兄的前途岂是白同知能比的,谢兄好歹是正经两榜进士出身,而去我打听过了,谢兄此前参加庶吉士的考核,十有八九是能进翰林院的,前途不可限量啊。白同知举人出身,能当上秦州同知已是不易,他都过了五十大寿了,此生也再难有寸进了。” “苏伯,谢兄的事万万不可马虎。”苏怀仁一再强调,好不容易抱上一根金大腿,绝不能出任何疏漏。苏家能否更进一步,宝就压在谢兄身上了。 未到加冠的新科进士,放眼本朝也没有几位。 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来往,自己也能看出对方人品到底如何。如此天赐良机,自己要是抓不住,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抵不过苏怀仁一再邀请,谢东池带着弟妹上了苏家的马车。 他自然不是爱占便宜的人,不过,表现出和他的亲厚对苏家来说是件稳赚不赔的事,所以他也就顺水推舟了。 马车很宽大,里面还细心地铺了柔软的羊毛毯子,甚至还有一个固定好的小茶几,上面放着水果和点心。 兄妹三人在一辆马车上倒也不觉得挤。马车一路向前,一贯爱说话爱撒娇的小妹妹却没有开口说话,更别说本就话少的北章。 第4页 谢东池敏感地察觉了不对:“是不是我不在,谁欺负你们了?” “哥,哥你怎么才回来。你不在家,我们快被人欺负死了!”谢南音一头扑进谢东池怀里,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二婶带着娘家人逼迫自己嫁给她侄子,自己没有哭。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自己也没有哭。甚至小北气不过,要拿刀和他们拼命,自己也把他拦了下来。 本以为自己很坚强,可是在大哥面前,自己却只想好好哭一场。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和害怕都哭出来。 原来不是自己坚强了,只不过没人依靠。现在好了,大哥回来了,还金榜题名,大哥一定会帮自己出气的。 别以为自己不知道,二婶为什么要把自己嫁给她侄子,不就是因为她从前对自己兄妹两不好吗?怕大哥高中,回头报复她,就想把自己抓在手上当人质。 哼,想得美,自己就算死,也绝不会嫁田家人。 谢北章也没忍住,他也红了眼眶,心有余悸地说:“都是我不好,大哥,是我没照顾好姐姐。要不是苏家人恰巧撞见,姐姐差点就被二婶拉走,嫁给她侄子了。大哥,这次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哥,小北他为了保护我,还被田家人打了一顿,现在身上都没好。”谢南音说着低下了头:“二婶说得对,我就是个灾星。谁在我身边都要倒霉。” “你听她胡说,二姐你这么好,她就是嫉妒你。”谢北章义愤填膺。 “二婶要把南音嫁给她侄儿?”谢东池一听,心里涌上一阵后怕。 自己娇娇软软的小妹妹,自己恨不得一辈子把她护在羽翼下,不让她经历任何风吹雨打。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居然受了这么大委屈。 二婶的娘家田家那简直就是一个泥坑。男丁好吃懒做,家务和田里的活都靠家中女眷。生下的男孩当个宝,女孩就比草还不如。 普通女孩掉进去都倒霉,更何况自己娇养大的小妹妹。 她才刚一出生,母亲就难产而亡。 父亲也早早的不见人影,一直有传言说他赶考路上遇见山匪,已经去世。 而自己当年也不过才五岁的年纪,磕磕绊绊地还是把她带大了。 说是妹妹,其实自己就是把她当女儿养的。 上辈子谢东池身家富贵,但是父母从小离异,他在祖父母身边长大。 这固然保障了他继承人的地位,但也导致他亲缘单薄。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都和他异父或者异母,彼此之间,比陌生人还不如。 所以,小妹妹南音对他来说是完全不同的。哪怕幼年再艰难,谢东池还是把她辛苦拉扯大。 二婶田氏性子刻薄,又急功近利,干出些蠢事谢东池一点都不意外。 她干其他事,谢东池也懒得和她计较,但是,差一点伤害自己的宝贝妹妹,那肯定是不能轻易善罢甘休。 下了马车,谢东池便和苏怀仁约定时间上门拜访,亲自致谢。 苏怀仁心下明白,这代表两家的交情稳了。 他爽朗地笑了:“谢兄刚回来,和家人团聚要紧。” “苏兄,这次多亏了你们苏家,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都尽力而为。”谢东池很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苏怀仁也明白这个承诺的价值,他笑着摆摆手:“哎呀,也是凑巧。我正好听谢兄谈起过家中弟妹,想着苏家在青崖县有商路,就让家里人多关注了几分。也是谢小姐福泽深厚,在下不敢居功。” “不过谢兄,你们兄妹三人要不要在府城先修养一段时间,此时回去,只怕…” 苏怀仁话没有说尽,但是,言下之意谢东池清楚。 田氏并不难对付,但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万一对方鱼死网破,传些谣言,到时候打了老鼠伤了玉瓶,受伤的还是自己亲妹妹。 更何况,一方面,她占着长辈的名分,另一方面,在外人看来,自己兄妹年幼失怙,都是被叔婶拉扯大的。 自己若是直接对上他们,倒不是解决不了对方,但是难免惹得一身骚。 “多谢苏兄,此事确实要从长计议。” 谢东池扯了下嘴角,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自己上辈子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区区一个田家,处处是破绽,自己总能找到办法。 第3章 解决后患1 第二日阳光正好,谢东池是在早饭的香气中醒来的。 “哥,小北,早饭好了,快来吃饭啦。” 谢南音把饭菜放在桌子上,活力满满地喊大家一起用饭。 谢北章也放下斧子,用衣角擦了擦汗,喝了口水,再把披好的柴堆起来,就走到饭桌边替大家分发碗筷。 弟妹都这么勤劳,搞得谢东池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哇,好香啊,南音的手艺越发好了。”谢东池对妹妹大声赞美。 谢北章更是捧场:“姐姐的手艺,这十里八村再没人能相比,县里的大厨也没姐姐做的好。” 谢南音被夸的不好意思,娇嗔了一口:“再说我就不好意思啦,趁热快吃吧。” 三人开开心心地吃着早饭,尤其是谢东池,在外面这么长时间,难得这么放松地吃一顿饭,心情啊自然是很好的。 吃完饭后,谢东池犹豫再三,还是对着弟妹开口了:“南音,北章,过段时间,我就带你们一起去京城,以后只怕就难得回来了。” 第5页 兄弟姐妹三人,生于斯,长于斯,虽然自幼活的艰苦,但也得到了很多好心人的帮助,眼下就要离开,难免有些不舍。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谢南音和谢北章都愣住了。他们亦对此早有预料,但是猝不及防地面对,一时间还是没有缓过神来。 “哥哥,你去哪我就去哪。”谢南音抓住谢东池的袖子,急切地晃了晃。 “我也是,大哥,我们都跟你一起。”谢北章也没有丝毫犹豫。 “一眨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好,既然要走,那你们还有什么事要做的,给你们三天时间,都尽快处理完吧。别到时候忘了只能哭鼻子。”摸了摸两小只毛茸茸的脑袋,谢东池宠溺地说。 “知道啦,大哥,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谢南音傲娇地回答,谢北章也跟着点头。 “那大哥你呢?要一起来吗?” “我还有事要做,你们先忙吧。”谢东池嘴角扬起,笑容温文,眼底却有一丝寒芒闪过。 自己当然是回老家一趟。 我们的好二婶还在那呢,我可要好好谢谢这段时间她对弟弟妹妹的“照顾”。 秦州府青崖县 青崖县的县令早就得知消息,他治下今年可是出了一个进士。听说年纪很轻,甚至还没加冠。 这可让青崖县令又高兴又嫉妒。 高兴自然是因为自己治下出了一个这么年轻的进士,不就说明了自己的文治工作做得很好吗?今年的考评定不会差。 至于嫉妒,自己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就这般模样。人家却一步登天,直接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哪怕他还没封官,自己还是得敬他几分。 你说气不气人? 再不甘心也没办法呀,既然知道了,当然得去见一面。 万一人家以后飞黄腾达,还能有几分香火情。 出乎青崖县令预料的是,这次见面比他想象的要愉快的多。 本以为这种少年才子,定是恃才傲物,目下无尘,没想到,对方对自己十分尊重礼遇。不仅赞美了自己多年对青崖县兢兢业业地付出,还吹捧了自己最为得意的画技。 有眼光,果真是少年英才。 自己的得意画作一直被自己挂在书房,没写上名号却不妨碍自己的喜爱。没想到这谢进士也第一眼就看中了这幅。 果真有眼光。 挂在书房的画作好几幅,对方又不知道哪幅是自己所作,那么对方的欣赏之情也定是真的。 谢东池看着眼前的青崖县令表情越发放松,甚至要将自己引为知己,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诚了。 青崖县毕竟是自己的老家,那和青崖县令交好,总归是有益无害。 不枉自己事先了解了一下对方的爱好,又观察了他的其他作品,了解其画风。 果然,看对方得意又故作谦虚的样子,自己定是猜对了。 两人聊了很长一段时间,互相都有意交好,自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中午,在青崖县令的热情挽留下,又一起用了一顿午饭,随后谢东池看了时间,主动提出告辞。 青崖县令自然也明白,殿试之后的探亲假就是留给新科进士们处理家务的,人家既然回乡,肯定有事要忙。 把谢东池一直送到门口,才互相告别。 而谢东池出门坐上一辆低调的马车,行驶到一栋不起眼的院子前。 “就是这吗?”谢东池伸出一只骨节分明,温润修长的手,拂起车帘,探头望了望。 “小的打探过了,就是这里。”车夫憨憨地回答。 谢东池提起衣摆下了车,曲起手指,敲了敲门。 “死鬼,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莫不是钱又输干净了?”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子娇媚的声音传来。 “你是?”开门的是一个算不上年轻但是容貌很美艳的女子。 她看着谢东池,眼神疑惑中又有几分不安。 “我姓谢,谢东池。”谢东池抬了抬眼眸,淡淡地说。 “哎呀,是东池呀!”女子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又谄媚的笑容,她打开门,热情地让谢东池进门。 “东池是来找你叔叔的吗?他出门了,怕是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快坐,我去给你泡茶。” “这也没啥好茶,你将就着喝。” 女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刻不停地忙着,十分热情。甚至特意翻箱倒柜,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还算精致的茶盏,给他倒上茶。 “曾夫人,不必忙了,我还有事,过会就走了。” 谢东池没用被她的热情打动,语气还是很淡漠。 他看着面前的茶水氤氲着热气,犹豫了一下,还是礼貌地拿起茶盏,嘴唇微微碰了碰。 “东池呀,你看你难得回来一次,总该见见你叔叔。你叔叔他一直很想你,总是和我提起你。”女子也坐下来,有几分紧张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开口小心地试探了一句。 早就听谢二叔说过自己这个侄子了不得。但是,曾三娘从来没想过对方光是坐在那就能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明明对方没有说什么话,也没什么特殊的举动。但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好像自己的一切在对方眼里都无所遁形,自己的小心思对方一清二楚。 “今日匆匆上门,是东池失礼了,还请夫人见谅。”谢东池微笑着说。 第6页 “哎呀,都是一家人,东池这么客气干嘛?”女子娇笑着,“一家人”三个字却说的格外自然。 曾三娘出生农家,因为自幼就长得十分标志,长大后就被镇上的张员外看上,纳为妾室。 曾三娘还记得,那时张员外给了五十两银子作聘礼,小姐妹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是羡慕。都说宁做穷□□,不作富人妾。当时的曾三娘不懂,作妾有什么不好,穿金戴银,多好啊。 看看自己身边的女人,一辈子都带不起一根金簪子,而自己,哼,以后这些首饰还多着呢。 曾三娘本以为自己从今往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毕竟老爷那样宠爱她,夫人年老色衰,早就不得宠了,怎么能与自己相比。 结果,等张员外的新鲜劲没了,又盯上青楼新来的美人的时候,曾三娘被夫人随意寻了个错处,打了一顿,赶了出去。 老爷明明知道,曾三娘还托人给他送了信,但是,对方一句话都没说。只顾着去青楼找他的新欢,佳人在怀,好不惬意。什么曾三娘,没了就没了,反正自己也厌了。 那一刻,曾三娘就明白了,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是假的,男人,喜欢你的时候,你什么都好,不喜欢你了,你便比路边的野草还不如。 与人为妻,好歹还有几分体面,若是为妾,哼,妾通买卖,到那时,你就不是个人,而是个物件了。 幸好曾三娘容色还在,在张家也有几分积蓄,不算走上绝路。 她虽然离开了张家,却也明白,如她这般出身,有出息的男人纵使喜爱她的容色,却不会愿意娶她为妻。没出息的,哼,自己要那没出息的男人干嘛? 可谢二叔不同,他虽然自己没用,还极为好赌,可是架不住他命好,有个有出息的侄子。 曾三娘听谢二叔吹过牛,也特地打听过,谢二叔这侄子确实了不得,极为出息。小小年纪就考上举人,今年还入京参加了会试。 就算这次考不中,一个举人老爷也足够照拂整个家族了,更何况他如此年轻,前途大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跟自己的叔婶压根不亲,谢二叔也就敢拿自己的侄子吹吹牛,其实根本拿捏不住自己的侄子。 但曾三娘还是赌了一把。 眼下谢东池既然找了过来,那她应该是赌对了。 曾三娘唇角扬起,看来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曾夫人,你是个聪明人,想必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们的目的也算一致,你想要的我能帮你。” 曾三娘自然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当即表明了决心。 “谢公子放心,奴家所求不过一个安稳的日子罢了。只要奴家得偿所愿,定不会让二郎去打扰公子。” “好,成交。”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很满意。 不出三天,谢二叔家就闹翻了天。 “谢老二,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要休妻?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每天不是在地里干活,就是照顾老的和小的,你如今居然要休了我。你良心都喂了狗吗?老娘今天和你拼了。”女子凄厉的声音刺的人耳朵疼。 “田翠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打嫁过来,就一直在把我谢家的东西拿走送给你娘家。你也好意思说是为我,分明就是为你那几个没用的弟弟!” “还有,这么多年了,你也没为我谢家生个儿子,生的全是赔钱货,我就算休了你又能怎样!”男人的声音也不甘示弱。 谢二叔的脸上满是不屑,他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状似疯癫的女人:“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么自己走,要么我赶你走。” 谢二叔本就受够了家里的黄脸婆,想起前日曾三娘捂着小腹,秀美紧锁地和自己说,她已经怀了身孕,大夫说可能是个儿子。 那唯一的一点夫妻情分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哈哈,自己终于要有儿子啦。 那家里这个黄脸婆肯定没有儿子重要,她既然不能生了,干嘛还站着茅坑不拉屎。 自己今天定要把她赶走。 等自己把三娘娶进门,再生个大胖小子,啧啧,那可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谢二叔心里想的美,却低估了田氏的战斗力。 田氏可不是曾三娘,弱柳扶风的小美人。长期干活,她那体力可不是吹的。 看到谢二叔铁了心要抛弃自己,她嚎叫了一声,冲了过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娘今天和你拼了。” 两人扭打在一起,谢二叔作为男子,力气大,但田氏凭借一股狠劲,也不甘示弱,只见她用指甲使劲抓挠对方,挖出道道血痕。 等两人被邻居分开,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十分惨烈。 第4章 解决后患2 当天晚上,田氏无奈之下只能收拾东西回了娘家。 临走之前,她的两个女儿谢大丫和谢二丫抱着她的腿,哭着不让她离开。田氏狠狠地瞪了一眼谢二叔,还是狠心离开了。 “谢老二,我告诉你,你可别后悔。”田氏不甘地说。 “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谢二叔听了,不屑一顾。他脸上血痕还在,神情却很轻松。 他本想冷笑一声,却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的表情显得狰狞又滑稽。 “我倒要看看,你那一大家子,谁会帮你。”田氏对自家兄弟有滤镜,不计代价地帮他们,也相信自己的家人会为自己撑腰。但谢二叔看得明白,那都是些见着好处就上,见着麻烦就躲的渣滓,田氏若是在家里,只会被他们敲骨吸髓,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第7页 收到田氏被赶走的消息,谢东池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冷冷的笑。 好戏开场了! 谢东池一直觉得,二叔和田氏这对夫妻两啊,可真有意思。 他们和世上所有的怨侣一样,相看两厌,彼此几乎没有什么情意。 神奇的是,明明都不是什么好人,互相把对方当拖累。偏偏在某些方面,算不上聪明的夫妻两又能达成一致共识,配合的天衣无缝。 就像当初欺压自己和南音兄妹二人。 看上去都是田氏自己的主意,是她趁着谢二叔不在家自作主张,都是她压榨自己兄妹俩。但田氏若占了好处,二叔就什么都不说,开开心心地一起享受。 若是情况不顺利,田氏没占着好处,反而被自己拿住了把柄,谢二叔就会没事人一样出来打圆场。责怪二婶不善待自己兄妹,然后两人再吵一架,这事自然就掀过去了。 这也让自己不能彻底和这对夫妻撕破脸,揭穿他们的真面目。毕竟,在别人看来,婶婶对自己不好,但是叔叔却还是护着自己的。 可把自己恶心的够呛。 再比如对自己的两个女儿。明明是二叔自己把钱都拿去赌了,挥霍了爷爷留下的家底,让家里这般穷困潦倒,生活难以为继。偏偏二婶要把两个女儿送给人家当童养媳的时候,他还要做出一副慈父的样子,安抚她们,让她们心甘情愿地牺牲。 若非自己看不下去,背地里去找了族长,阐明厉害,这两姑娘就真被父母给卖了。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地很是默契。 不过,再默契也没有用,他们夫妻之所以在一起这么多年,无非是彼此都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不,自己手这么轻轻一推,他们立马劳燕分飞了。 二叔现在是春风得意了,可惜啊,田氏这样会甘心吗。田家少了一个可以打秋风的人,多了一个累赘,他们会甘心? 哎,二叔如此薄情,连自己这个侄子都看不下去了。希望田氏这次可别让人失望。 果然,田氏或者说田家可不愿忍气吞声。尤其现在谢家看上去就要发达了,那就更不能了。 田二婶落魄地回了家,田家兄弟几个一看,立马震惊了。 “姐,你怎么伤成这样?出什么事了。”田家老三立马开口问道。 比起心疼自己姐姐,他更怕儿子的婚事出问题。 田氏听到弟弟关心的话,心里的委屈也爆发了出来:“还不是谢老二那个没良心的东西!” “大丫你和谢老二吵架了?哎呀,你为他们谢家付出这么多,他们居然这么不知好歹。”田母心疼道。 不过,她随即话风一转,又开口了。 “不过你也是的,谢家眼看着就要发达了,你侄子和谢家丫头的婚事还没定下,你好歹先忍忍,等他们成了婚再说。”田母最关心的同样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自己宝贝孙子的婚事能不能成。毕竟女儿是别人家的,孙子才是田家的根。 “爹,娘,弟弟,我不活了。谢老二他说,他说要休了我。”田氏抹着泪说道。 “什么?”田家人这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本以为是夫妻间吵个架,这也没什么,哪家夫妻不吵架?可好好的,怎么就要休妻了呢? 一旦谢老二休妻,田家没了田氏挖空谢家补贴,日子又要紧巴巴的了。 不行,不能让谢老二休妻。 田家人心里都达成了一致共识。 “他外面有人了,那个狐狸精还有了身孕,他现在就是要我给那个狐狸精让位。” 田氏本就满心的委屈,她谢老二面前不能示弱,做出一副凶悍的模样,但心里何尝不害怕。可回到田家,被家里人这么一关心,田氏自然就委屈上了。 她哭诉了半天,田家人的心也凉透了。 说实话,站在田家人的角度,他们都能理解谢老二休妻的行为。 谁叫自家姑娘没能给谢家生个儿子出来。那腰杆自然也挺不直呀。 谢老二就两个丫头片子岂不是绝后,日后到了地下,都没脸见列祖列宗。 可是,眼下利益当前,田家是万万不肯罢休的。 第二天一早,田家人就一起去了谢家村。本想软硬兼施,无论如何不能让谢老二真的休妻。 到了谢家村却扑了个空,谢家大门紧锁,空无一人。 一问邻居,谢老二就一大早出发,去了青崖县城,说是为迎娶新妇置办东西去了。 田家人听到谢老二如此迫不及待,顿时心都凉了。 前脚刚把原配赶走,后脚就准备迎娶新妇,若是换在其他人身上,肯定会有人为原配打抱不平。但田氏嘛,只能怪她做人太失败,别人固然觉得谢老二不地道,却也觉得田氏咎由自取。 谢东池之前年幼,很多事做不了,但也为有朝一日做好了准备。 这么多年潜移默化,推波助澜,不就是为了让村人都知道田氏的真面目,方便日后和他们划清界限。 毕竟古代可不像现代,没人管你的私事。古代的血缘关系太重要了,对方作为长辈,天然就在舆论上有优势。自己的亲身父母都不在,若是谢二叔和田氏被人利用,自己就算被泼了脏水也洗不干净。 谢二叔和田氏又是那样见利忘义的性格,谢东池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第8页 果然,这么多年下来,田氏的所作所为人尽皆知。欺负大伯家的孩子年幼,简直蛇蝎心肠。她在整个谢家村的印象就是毒妇加搅家精,谁也不愿为她说话。 至于谢二叔,一个赌鬼,一个败光了所有家产的人,他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 谢东池数十年前就开始撒网,曾经的种种布局,如今让他彻底占了先手。 上辈子谢东池能压过家族其他人,成为谢家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可不仅仅是因为从小养在老爷子身边,感情深厚。 更多的是他心思缜密,手腕高超,哪怕不喜欢用阴谋诡计,但他光凭阳谋就能逼得人无处可逃。 往往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 他的敌人很多直到最后一刻才会发现原来他那么早就已经开始布局,那些看似随手布下的暗棋,都能化为杀招,轻松地切断了自己的后路。 就像此时的田氏,名声尽毁,夫君也已经抛弃她,而她最信任的娘家,一旦她没了利用价值,也会放弃她。 她再怎么折腾,也无力回天。 当天下午,谢二叔赶了一辆马车回来。不仅带回了精心置办的东西,还带回了一个风韵十足的美人。 谢二叔殷勤地扶对方下马车。那小心翼翼,呵护备至的样子,包括女子下车时护住小腹的举动,深深刺痛了田氏的眼。 “狐狸精,小贱人,老娘和你拼了!”田氏红着眼冲了上去,恨不得抓破曾三娘的脸。 谢二叔看到田氏,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下意识将曾三娘护在身后。他这样的举动无疑更刺激了田氏,让她看起来更疯狂了。 只见田氏挥舞着双手,目标无疑就是曾三娘妩媚动人的脸蛋。谢二叔挡在前面,田氏尖利的指甲差点就划到谢二叔的眼睛,让谢二叔后怕不已。 “你这疯子!”谢二叔被挠了几下,心头火起,还手的力度也越发大了。 只见他狠狠地一脚踹出去,让田氏狠狠地摔了个屁股蹲,半天没爬得起来。 一旁的田家人看田氏吃亏,不甘示弱,也跟着冲了上来。 眼见谢二叔要支撑不住,谢家村的人也不好干看着。谢二叔再不好,那也是谢家村的人,若是在自家地盘上被姓田的欺负了,说出去也丢人呀。 于是,一旁的谢家族人也帮忙的帮忙,劝架的劝架。 人一多,场面就更控制不住,渐渐地都打出了真火气。大家出手都不再注意分寸,下手越发狠了,直到有人见血。 只见谢二叔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头上破了一个洞,鲜血直流。 一旁的田家老三这下傻了,他手上还握着一块石头,上面有着鲜红的血迹。 田氏此时正压在谢老二身上,伸手要抓他脸,一见这场景,也愣住了。她只想给谢二叔一个教训,可没想要他的命呀。 “不是我,是大姐让我砸的,不是我!”田老三当时纯粹就是脑子一热,现在看见谢二叔那个样子,自然害怕了。 “对,不关我们家三儿的事,是你们谢家欺人太甚。”田母把儿子护在身后。 “你们把谢老二砸成这样,大家亲眼所见,还冤枉了你们不成?”谢家人也不松口,万一谢老二挺不过去,这后果总得有人担起来。 “哎,老二挺过来还好,若是挺不过来……” “就是,还有两个孩子,造孽呀!” 谢家村村民议论纷纷,说得田家人更害怕。确实,光谢老二的药费恐怕就不是一笔小数字,若是救不回来,谢二叔和田氏还有两个女儿,总不能看着她们饿死,又是一笔开销。 谁家都不富裕,谢家更不愿让田家的人跑了。 于是,下一秒,田父和田母似乎下定了决心:“大丫,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就留下来照顾女婿吧,两个丫头也离不开你这个娘。” “对呀,姐,弟弟可都是为了你,姐夫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是留下来吧。”田三也顾不得姐弟之情了,甚至还责怪上了田氏,让自己惹上这种事。 田氏看见自己掏心掏肺的娘家人此时却要抛弃她,心里那个恨呀。 “谢老二已经休了我了,要照顾他也是那个狐狸精去。”田氏狠狠看着曾三娘。 “二郎,你千万不要有事啊,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呀?”曾三娘外表本就柔弱,此时梨花带雨,更加惹人怜惜了。 “你不管二郎,我却不能这样抛弃他,我与二郎约定了共白首,就算治不好他,我也要为他生下孩子,给他留一丝血脉。” 跟田氏迫不及待撇清责任比起来,曾三娘在众人心中的印象那是蹭蹭往上涨。 多好的女人啊,又美丽,又忠贞,谢老二都这样了,她都不放弃。 毕竟还没成婚呢,凭对方的姿色,把孩子打了,也不是不能再找个好人家。 谢老二也算有福气了,总有人对他全心全意。谢家的烂摊子有人接手,谢家村村民也算松了口气。 “池哥儿回来啦!他考上进士啦!” 村头传来乡亲兴奋的声音,那可是进士呀,池哥儿要当大官了! 听到这声音,田家人更慌了。尤其田氏,脸色瞬间煞白。 第5章 报应 听到谢东池的消息,谢家村的人自是开心。 谢家村终于出了个进士,真是祖坟冒青烟了。以后谢家村的人在外面都能挺直腰杆,谁也不敢欺负。 第9页 要知道,在谢东池之前,谢家村读书人也有,但寒门难出贵子,这么多年唯一有功名的就是族长的儿子。 有族长举全家之力在后面撑着,对方才能考中。而且年近四十,才考上秀才,想考上举人怕是今生无望。 但就是靠这个儿子,族长多年的投资有了回报。他这一脉在族中彻底站稳脚跟,他族长之位稳如泰山,在宗族中说一不二。 毕竟本朝文风鼎盛,文人的待遇也很好,社会地位十分尊崇。 秀才就有了见官不拜的特权,名下还有100亩田可以免税。更重要的是,有功名就能在县令那里留个印象,运气好甚至能说得上话。 一个村最起码要有一个这样的读书人,才能保证不被人欺负。 而眼下,谢家村可是出了一个进士呀,见过皇帝老爷,还要当大官的进士。 “我早就看出来,池娃子从小就比其他孩子聪明。” “对呀,当年他爹就会读书,没想到儿子如今也这么厉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虎,虎…” “虎父无犬子!” “对,就是这个,虎父无犬子。” 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周围的人都真心为谢东池高兴。他们笑容满面,仿佛谢东池比他们自家的孩子还要亲切。 只有田氏笑不出来,甚至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乡亲们也不傻,都意识到她是心虚了。 “哎,当年池娃子也是可怜哦,自己才那么点大,就要养活妹妹,叔叔婶婶都不管他,饭都吃不饱。整个人瘦的哟,谁能想到他今天会这么有出息呢!” 村民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句句分明就是对着田氏说的。嘲讽她有眼无珠,错过了一座金山。 是呀,谁知道他会有今天呢?田氏心里暗恨。 “池娃子可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谁对他好,他可都记得。当年呀,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偷偷接济过那孩子几次,这不,我家大郎之前成婚,池娃子在书院还给送了礼回来。整整二十两银子呢!” “我也是,之前我家妮儿帮了音丫头,池娃子给妮儿的添妆也不少呢!”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都真心的为谢东池高兴。 这也是谢东池为人恩怨分明。别人对他好,他一定会加倍回报。 所以,他在谢家村的口碑可比他的叔婶要好多了。 自己看大的孩子,长得好,又懂事,你对他好一分,他就能还你十分,谁会不喜欢呢? 除了田氏这个蠢货,一心想着帮扶娘家,不惜苛待大伯家的孩子。 要知道,谢东池的祖父母去世之前,最放不下大房的两个孩子,特意将家产一分为二,大房和二房一人一半。 虽然这些产业不多,但是至少能让他们兄妹两好好长到成年。 所以,谢东池原本不需要活的那么艰难,谢南音也本不应该从小就营养不良,纵使现在小心调养,都不如同龄人健康。 如果不是上面还有族长压着,族人偶尔也会帮衬,田氏简直恨不得把这俩孩子卖了,省得他们在眼前碍眼。 正是田氏的贪婪和谢二叔的放纵,才造就了这一切,谢东池怎么会不恨。 “二叔这是怎么了?”清越的声音听起来关切,实质上透露出一股疏离淡漠。 田氏此时正瘫倒在地上,低头发现一双精致的黑色官靴停在她面前。看上去普通的一双鞋子,居然以丝绸为面,上面还有精致的绣纹。 田氏终于意识到,当年那个瘦弱却无论何时都挺直腰板的孩子,已经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田氏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一边害怕,同时心里又不断给自己打气:怕什么,那小子当年还不是被自己任打任骂,自己好歹也是他的长辈,他还敢杀了自己不成? 田氏紧张地挤出一个笑来:“池娃,你回来啦。婶娘就知道,你这孩子是个聪明的,一定会有出息。” 谢东池不为所动,只是皱了皱眉:“二叔怎么好好的伤得这么重,没找大夫过来看看吗?” “已经去找了,池娃,你二叔这伤可是被田家砸的,流了这么多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田氏不知该如何回答,旁边立刻就有村民回答了他。 谢东池也一脸忧心:“就算夫妻间有矛盾,又何至于此?二叔就算哪里不好,把人伤成这样二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池娃子,这田氏本就恶毒,说不定就是故意的呢?” “是呀,要不然能冲着脑袋去?” “我看她就是要报复谢老二把她休了,才下了狠手。” 田氏那性格自私又霸道,和村人多有摩擦。此时不少人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二叔把二婶给休了?此事当真?”谢东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得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没有,池娃子你别听他们瞎说,你二叔怎么可能休了我呢?我可是给你们谢家生了两个女儿的。何况夫妻一场,你二叔这样子,我也不能抛下他呀。”田氏慌忙反驳。 “田大丫,你还要不要脸。刚刚你怎么不说要照顾二郎?看看人家三娘,人家那才叫真心担心二郎呢?”村民纷纷啐她。 果然,曾三娘不声不响,只在一边替谢二叔捂住伤口,默默照顾他。 但这幅样子,明显比田氏看起来要真心的多。 第10页 看她这幅心疼不已的样子,谁能想到,今天这一切,压根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呢? 曾三娘一边哀伤流泪,一边在心里念道:二郎,你也别怪我心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就放心的去吧,你的女儿我肯定会帮你好好照顾的。 田氏看到曾三娘的做派,心里暗恨,觉得对方真是个狐媚子。奈何眼下人心全部都偏向了对方,她也没有办法。 “族长,就麻烦你先把田氏和田家人关起来吧,到底怎么处置,就看我二叔能不能救回来了。至于曾夫人,你既然已经有我二叔的骨肉,那么尽管放心,孩子只要平安生下来,他的一切费用我都包了。” 谢东池此话一出,村民们纷纷感叹,池娃子果真好心。他的叔叔那样一个烂赌鬼,他都愿意替他照顾遗孤,为人实在没的说。 至于田氏,她有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等大夫赶到,谢二叔明显已经不行了。 脸色青白,毫无血色,就连身体都因为失血过多,没有一丝温度。 大夫看了看,随即就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那请问大夫,我二叔还能坚持多久?”谢东池开口问道。 “若是有药材吊着命,也不过还有一天的时间”大夫摸着胡子,叹了口气。 “那就请大夫开药吧,我总要让二叔没有遗憾地走,不然作为晚辈,我良心不安。”谢东池神色悲悯。 族长见了,还以为他在替谢二叔难过,一边感叹对方实在心软,一边又欣慰他如此重情。 “池娃,你有何打算?” “族长,我准备让二叔和曾夫人正式成婚。一来,给二叔冲冲喜,二来,曾夫人既然有孕,若是个男孩,那个孩子可能就是二叔唯一的骨肉,总要给他的生母一个名分。”谢东池说得有理有据,族长自然不会拒绝。 “是呀,那曾娘子对你二叔也算情深义重,也算成全了他们二人。” “那此事就麻烦族长帮忙,我想尽快操办。”谢东池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族长却觉得高兴,能让谢东池欠个人情,这才是天大的好处,忙一点又算什么。 于是,谢二叔和曾三娘的婚礼就定在了第二天。 谢二叔肯定是起不来的,就在族中找了个小伙子代替他拜堂。然后,族长就开族谱,将田氏的名字划掉,然后把曾三娘的名字写了上去。 这下,曾三娘就是谢二叔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谢二叔和田氏,一个快要离世,一个也和谢家没了关系。 他们再也威胁不到谢东池,也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池娃子,田氏你看怎么处置?”族长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先征求谢东池的意见,顺便也是无声的示好。 若是谢东池记恨这个前婶婶,那自然是杀人偿命,田氏和田三都跑不了。田家就算闹到县令那也没理,毕竟人证物证俱在。 若是谢东池不记恨,自己示好又没什么损失。 “田氏…”谢东池脸上浮现出一抹犹豫。 “二叔被她害得这么惨,可见她心性恶毒。可她毕竟是两个堂妹的生身母亲。若是真的要她偿命,两个堂妹以后还怎么见人?” 谢东池可不想这么简单让她死了,人若死了,那就一了百了,哪有这种好事。 “况且田氏虽是□□,但田三郎才是真凶,按律当斩。血债血还,也算替二叔报了仇。” 哼,等田三郎死了,田家上上下下会放过田氏才怪。 来自亲人的伤害才是最伤人的,就让田氏好好体会吧。 第6章 名望提升 接下来的事不出谢东池所料,田三杀人偿命,被判秋后问斩。 田家人自然不愿接受,他们先是来谢家吵闹,一哭二闹三上吊,各种寻死觅活,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谢东池油盐不进,对他们的举动无动于衷。 于是,他们也改了主意,逼田氏去为田三郎抵罪。若是女儿的命能换回儿子的命,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可官府的命令是这么好改的?更何况还有谢东池在一旁看着。 所以田三郎的死已成定局。而田氏也因此受尽折磨。 田氏在谢家耀武扬威了十几年,面对谢二郎都不曾服软,没想到回了自己娘家之后,反而变成了食物链最底层。 她的父母责怪她,怪他害死了自己的兄弟。 她的弟媳和侄子憎恶她,怪她害了他们的夫君和父亲,恨不得用她的命去换田三郎的命。 而田氏自己也无比自责,所以纵使被弟媳时不时劈头盖脸地打骂和羞辱,或是被侄子“无意”中撞倒,她依然全心全意对他们付出。即使每日吃不饱却要干最多的活,她也无怨无悔。 田父田母看着这一切,却丝毫没有怜惜这个女儿的意思,反而放纵了别人对她的欺辱。可能他们内心失去儿子的痛苦,也需要这样一种方法发泄出来。 所以,田氏想不到,她的退让不仅不会让人心软,反而会让人觉得她心虚,甚至变本加厉。 于是,她受的伤越来越重,身体也每况愈下,但自己却越发麻木了。 不久之后,谢东池就听闻田氏又被父母发嫁了。 对方是个鳏夫,娶过一个妻子,被他醉酒之后打死了,所以这些年一直娶不到老婆。 第11页 田父田母为了对方答应的十两银子的彩礼,同意把田氏嫁过去。 “大丫,三儿可是被你连累才丢了一条命。”田氏当然不愿嫁给那样的人,但田父一开口,田氏就只能无言以对。 “你得为你亲侄子想想。你不嫁出去,我们哪有银子给你侄子娶媳妇,而这十里八乡,谁会花十两银子娶你?我们老田家的根不能就这么断了。你就看在你弟弟的份上,嫁了吧。”田父叹了口气,摆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 “大丫,你弟弟可是因为你才犯下大错,你可不能不管大宝。而且,媒人也说了,前一个没福气,是个不下蛋的母鸡。你不一样呀,你未来的夫君可是指望你给他生个儿子的,只要你肚子争气,他绝不会对你动手的。”田母也跟着劝。 再加上弟媳和侄子也在一旁软硬兼施,田氏咬咬牙,最终还是同意了。 等谢东池数年后再听到田氏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她的死讯。 田氏过门后一直都没有身孕,终于耗尽了对方的耐心,步上了前任的后尘。 而田家明知女儿枉死,却在拿了对方一笔钱后,就选择任由田氏死不瞑目。 当然,田家这样的人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田大宝被一家人宠坏了,被人引诱,染上赌瘾,把全家都赔了进去。气死了自己的祖父母,自己也被追债的人活活打死。 所以,有些人,哪怕不出手,对方也会自己把自己给玩死。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注定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眼下,谢东池正在和他的新二婶交流。 “曾夫人,给。”说完,他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将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到曾三娘面前。 曾三娘表情平静,但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全然没有白天伤心欲绝的样子。 呵,论演技,谁还不是个实力派了。 “这是房契,就在县城东边,是三进的宅院。里面都已经打理好,曾夫人直接搬进去就行。” 曾三娘打开盒子,拿出里面放的契书,看得很仔细。 谢东池没有丝毫不耐烦,他今天的心情很好,有的是耐心。曾三娘帮了他这么大的一个忙,也算了了他一桩心事。 “这是一百亩良田的地契,地址就在谢家村。夫人既然嫁入谢家,在这谢家村便再安全不过。等夫人平安生产,这些就是我给堂弟的礼物。还有这两间铺子,都是还不错的地段,夫人租出去也好,自己做些小买卖也罢,都使得。”谢东池微微一笑,端得是温柔端方。 就好像这些被他随手送出去的东西一文不值,而不是能让人逍遥一辈子的巨额财富。 但是曾三娘她很清楚,知道这是一笔多大的财富。若是换成靠她自己或者靠谢二叔,一辈子都攒不下一百两。 青崖县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但那好歹也是个县城。一栋三进的宅院,少说也要两百两。加上整理到可以直接入住的地步,整修加上家具也得要个大几十两。 还有这百亩良田,眼下并非荒年,卖地的人少,所以地价绝不会便宜。 这一百亩田按市价怎么着也得要五百两。再加上两个铺子,零零总总,不下一千两。 一千两啊!这可是一千两啊! 一般的农家,一年能攒个十两银子已经很了不起了,若是碰上灾年或者有人生病,钱立马就能全部花光。 就算是之前的张老爷,全部身家也没有一千两吧,自己却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更何况,有谢东池这面大旗在,也不怕歹人盯上自己,日后可就高枕无忧了。 曾三娘将盒子收下,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谢公子有心了,你二叔他变成这样,奴家心里担心的很,幸好有你在。我既然嫁给你二叔,定会帮他照顾好这个家,大丫二丫我一定视如己出,也会好好抚养腹中的孩子,谢公子日后不必再操心老家的事。” 看到曾三娘如此上道,谢东池也很满意。 曾三娘是个聪明女人,自己不过暗示了几句,她就能做得这样好,一举帮自己解决了两个麻烦。 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经历的事情多了,谢东池除了对家人,对谁都有几丝防备。 和曾三娘不过各取所需,自然不会大意。 从头到尾,他不过是因势利导,没有直接插手干预。谢二叔休妻也好,受伤也罢,和他这个侄子可没什么关系,绝对不会留下把柄。 反观曾三娘,现在她肚子里可什么都没有,光凭这一点,自己随时可以置她于死地。 对自己没有把握的人,谢东池不会过河拆桥,但也绝不会给对方脱离掌控的机会。 于是谢二叔死后,孝期内,谢东池就请族长为证,将这些财务和曾三娘做了交割。 族长看到谢东池这么大手笔,先是震惊,后是感慨,更多的是担心。 “池娃子,老夫果然没看错人。你叔叔那个样子,你都能如此待他,不愧是我谢家的麒麟儿。但你也不能太委屈自己,老夫知道你心好,但你把钱都给你二叔的遗孤了,你和音丫头怎么办?” 谢东池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他根本不敢暴露自家的家底。万一被人盯上,就算自己能脱逃,自己的弟妹未必不会受伤。所以,纵使写话本挣了不少银子,他一直都很低调。 第12页 私下会帮弟妹改善伙食,调养身体,但是明面上的财富并不多。一下子掏出这么多银子,族长自然不放心。 比起谢二叔,族长自然更关心谢东池,这才是谢家村日后的希望。 “族长放心。殿试之后,朝廷按例有赏金赐下,百两黄金足够置办这些东西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族长恨铁不成钢地说:“百两黄金听起来多,也不过就一千两银子,置办完这些你还剩下什么?你去了京城怎么办?音丫头跟着你又要怎么办?” 谢东池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二叔毕竟是我仅存的亲人了,我总不能不管他们。族长不必担心,我的书画还不错,在京城也靠字画攒了些钱,日子还是能过的。” 又是一番好说歹说,族长才放下心来,答应替谢东池做这个见证。 随后,谢东池写了奏疏给朝廷,陈述了一下自己眼下的情况,希望能延长这探亲假。 他并不担心朝廷会不同意,因为此举完全符合了孝义之道,传出去也只会助长他的名望。这也算是自己那个叔叔对自己唯一的价值了。 虽然谢二叔并非谢东池的亲身父亲,礼法上谢东池无需为他丁忧,但是从情理上讲,谢东池自幼失祜,谢二叔理论上对他有抚养之恩。 谢东池奏章里表明自己二叔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和一个遗腹子,自己身为他嫡亲的侄儿,总得为他尽一份心。一封奏章,谢东池写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相信看到的人,也会相信自己这个侄子对叔叔以德报怨,无怨无悔的心情吧。 发出这份奏章的同时,谢东池也写信给了自己交好的同窗们,解释了此事。 果不其然,朝廷很快就批复下来,不仅大方地延长了他的假期,还意外地对他的行为进行了表彰。 他早就预料到,当今一直提倡以孝治国,不仅孝顺太后,同时对自己在世的叔伯长辈都尊重有有加。 上行下效,人人在标榜自己的孝顺。自己的所作所为,正符合了这一点。 所以,谢东池正好可以借此事再刷一波声望。现在声望越高,自己日后在官场的根基就越稳。 谢二叔因为滥赌,一辈子都算潦倒,如今人没了,葬礼反倒办的极为风光。 不得不说,真的很讽刺。 青崖县包括县令在内的大小官员都亲自来了,秦州知州和同知,人虽没到,但是也派了家中晚辈过来祭奠。还有很多乡绅,员外,一些有门路的富商,都想方设法挤进来。 谢东池也维持着几分憔悴的形象接待这些来祭拜的人,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他都表现的彬彬有礼,让对方觉得如沐春风。 一时间,谢东池的名字在整个青崖县彻底出了名,人们提起他都赞不绝口。 还有很多长辈,回家就开始督促自家孩子好好读书上进,日后也能如谢东池一般,金榜题名,青云直上。 “小姐,那谢家公子可真厉害,老爷都夸了他几天了。你说日后姑爷是不是也能这么厉害?等姑爷考上进士,也给小姐挣个诰命夫人回来。”小丫鬟在耳边叽叽喳喳,安家小姐安心却微微皱了下眉头。 “环儿,慎言。什么姑爷,你家小姐还没成婚呢。你可别被人抓住话柄,若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小姐有多恨嫁呢。”安心平日脾气极好,但是一旦她板起脸,就代表她态度坚决。小丫鬟不明所以,还是闭了嘴。 这安家小姐也是人人都羡慕的好命。 她家里富贵,安家的晚晴楼驰名整个秦州,已有百年历史。传到这一任安掌柜手里更加发扬光大,挣得钱数也数不清。 安掌柜对这个嫡女极为喜爱,自幼锦衣玉食地娇养着,甚至还特地请了女先生到府里教导,才华眼界不输官宦之家的女子。 同时,安家小姐长得那叫一个花容月貌,据说肖似其母,如同江南烟雨一般的温婉秀丽,如诗如画。 美中不足可能就是她的母亲体弱,不得不常年卧床休养,而且安家夫妻间仅有她这么一个孩子,没有嫡子。因此也一直有眼红她的人背后嘀咕,现在再风光,安掌柜一走,没有亲兄弟撑腰,还不是落毛凤凰不如鸡。 为此,安掌柜不得不纳了一个妾室,生下一个男孩,免得日后家业无人继承。 不过,哪怕妾室有了儿子,在安掌柜心里,还是和爱妻生下的嫡女更加重要,所以早早为她打算。 安家乃商户,虽然富贵,但是社会地位相对而言并不高。 安掌柜很羡慕那些书香门第,也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改换门庭。商籍三代不能科举,自家儿子是没希望了,但自家女儿若是嫁给读书人,那以后自己的外孙岂不是就可以读书入仕了? 抱着这样的打算,安掌柜就想给女儿找个读书人为夫婿。同时又怕女婿瞧不起自己女儿,所以就选择了资助贫寒学子。他想得简单,觉得有了恩义,对方就不会薄待自己的女儿了,不然名声上也不好听。 安掌柜这一腔慈父之心也是十分伟大了,可惜事情的发展却脱离了他的掌控。 第7章 退婚 有了朝廷的批文,谢东池就顺理成章地留在青崖县,一边照顾谢二叔的遗孀和子女,一边趁机完成自己化名镜湖居士所写的话本。 京中的好友也写信过来,告诉他为了奖赏他的孝义,朝廷决定保留他庶吉士的名额,等他回来便可直接进入翰林院。 第13页 翰林院那可是朝廷上下最清贵的地方,进入翰林院无疑就是被视为储相,未来可期。 虽然这一切在谢东池的意料之中,但是尘埃落定的时候,谢东池还是长出了一口气。 从一无所有,到如今这一步,回想起来也是万般艰难,现在总算苦尽甘来。 接下来,谢东池打算走之前解决谢二叔留下的两个女儿,也就是谢东池的两个堂妹的婚事。 谢二叔常年不着家,在赌场的时间比在家要长的多,对两个女儿几乎没有感情。 田氏倒是对自己的两个女儿尚有几分慈母之心,但是,这一点点的慈爱和她的娘家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田氏把自己都排在娘家后面,更不用说两个女儿了。 所以,大丫和二丫虽然是田氏的亲女儿,实际上过得还真没谢南音好。 毕竟谢南音有个会想办法给她补充营养的哥哥,而大丫和二丫只有会让她们把吃的让给表弟的母亲。 也因此,明明姐妹两一个十六,一个十七,看起来却像十二三岁的样子,明显的营养不良,苍白枯瘦。还是跟在谢东池身边一段时间,姐妹两才养得饱满了些,脸上有了些肉。 谢东池本想给她们二人准备一份普通的嫁妆,再让曾三娘给她们找个说得过去的家庭嫁过去,安稳平顺地过一辈子。但是,看她们可怜巴巴的样子,再想想自己的妹妹南音,他心里还是浮现了一丝恻隐之心。 田氏和谢二叔再不好,这对姐妹两也是无辜的。甚至可以说,她们同样是这对不负责任的夫妻行为的受害者。 再想想自己毁了田氏的名声,在这个时代,这对她们的婚嫁也是有影响的。 反正是举手之劳,那到不如帮她们一把。 于是,谢东池就开始挑选合适的人家。 说实话,想娶大丫和二丫的人并不算少。 眼看有一个能攀上谢东池的大好机会放在眼前,谁会不想要呢?娶回家,若是不喜欢妻子,那还可以纳喜欢的妾室。可结交谢东池的机会可不多,当然值得赌一把。 这些人完全不在乎谢大丫,谢二丫长什么样,是什么性格,只要她是谢东池的堂妹就行。可若是真的嫁到这样的人家,她们这辈子恐怕就毁了。因为谢东池可不打算为了两个堂妹徇私,她们在这一点上并没有利用价值。 所以要求对方家风清正还是很重要的。至于其他的,反倒无所谓了,钱财上面,谢东池并不介意多补贴她们一点。 要知道,自从镜湖居士的笔名火了之后,谢东池就没再为钱财操过心。前些日子,谢东池刚刚将第六卷 《山河志》送去刊印,稿费和分成足够让他的钱包再肥一圈。 经过一番细致的考察,谢东池给两个堂妹挑选了自己认为合适的几个人选。随后将这些人的相关资料给她们,让她们自己选择。 谢大丫和谢二丫经历了巨变,又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终日惶恐不安。听明白谢东池的意思之后,她们脸上反而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在她们心目中,自己失去了一个家,但是成了婚,便又有一个家了。 虽然不知道谢东池操纵了一切,但是对这个官威日盛的堂兄,她们还是下意识地有几分惧怕。面对谢东池给出的选择,她们也没有犹豫,纷纷选择了她们最看好的人选,定下了自己未来的人生。 谢大丫选了一个还算富庶的小地主之子,家里有上百亩田地,而且只有一个儿子,没什么斗争,同时在乡间口碑也还行。谢大丫在谢家,因为田氏的关系,从小没吃过饱饭,所以对她来说,有土地就代表能吃饱,不用挨饿,这可比什么读书人更吸引她。 谢二丫和自己的姐姐相反,谢二丫选择了一个童生。虽然对方家境清寒,但是年纪轻轻就考上童生,至少潜力不错。 谢二丫最羡慕的人就是谢南音了。都是女娃,谢南音还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偏偏过得比自己和姐姐还要好,不就是因为有了一个当官的哥哥吗? 如果自己能嫁给读书人,等自己的夫君金榜题名那一天,自己也就不比谢南音差了。 谢大丫和谢二丫心里想什么,谢东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能帮她们解决婚姻大事,谢东池自认已经仁至义尽了。若不是怕她们嫁的不好,对南音的婚事也会有影响,他才不会如此上心。 婚事的人选确定了,接下来就是嫁妆。 乡间大部分女孩并没有嫁妆,她们能带到婆家的可能只有婚礼当天身上穿的衣服。再体面富裕一点的人家,会给女儿准备比如被子,衣服之类的东西作为嫁妆。如果还能有一两件家具,那就代表女孩家境不错并且很受疼爱了。 可若是按照官宦之家的标准,那就又不一样了。 官宦之家那所谓的嫁妆几乎可以包含女子婚后一辈子要用到的东西,上到庄子、铺子这些硬性的资产,下到针头线脑之类的日用,无所不包。 谢东池给谢南音准备的嫁妆就是按照这样的标准。 对两个交集不深的堂妹,谢东池参考了一下曾三娘的意见,给她们各备了两套首饰,一套家具,还有一百两压箱底的银子。同时,男方的彩礼也全部返还。 这样一来,她们的嫁妆已经算得上丰厚,哪怕婚后婆家发现无法获得谢东池的助力,看在嫁妆的份上,也不会薄待她们。 第14页 民间守孝没有那么严,谢东池已经委托了族长,只等热孝一出,就尽快将她们嫁出去。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秋季。 晚晴楼的安掌柜一家全部聚在了前厅,脸上有按耐不住的期待和担忧。 就连一直生着病的安夫人也强撑着身体,等候在现场。 安掌柜看着安夫人时不时咳嗽一声的样子,十分心疼:“夫人,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心儿在这等着就好。” “是呀,阿娘,有好消息女儿立刻就去告诉你,阿娘你还是先回屋吧。”安心也跟着开口了。 安夫人却很坚持:“心儿,慕青这次乡试若能考中,那他就是举人了,你们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了。娘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了,娘现在只希望你能嫁给一个如意郎君,过上好日子。” 安心看着苍白憔悴的母亲,忍不住低下头,红了眼睛。 安掌柜在一旁也揪心不已:“芙儿,我们的女儿定会过得好的。她会十里红妆,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出嫁。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这样你才能看见日后咱们女儿过得有多好。” 安掌柜说着说着,眼睛也红了。 安夫人的身体本就先天不足,这些年能撑下来,都靠安掌柜不计代价的用药续命,但撑到现在,也已经快要油尽灯枯,可以说已经无法挽回。 安掌柜和安心现在唯一能盼望的就是安夫人能看着女儿出嫁,能够放下这桩心事,不至于到了地下还在为女儿担心。 “老爷,姐姐,你们都在啊。宁儿说他想爹爹了,闹个不停,妾身实在没办法,就带着宁儿来看看老爷,姐姐不会怪我吧。”女子容貌算不得绝美,只能说中上,但是身材丰腴,气色红润,走起路来更是摇曳生姿,十分动人。 但是,安掌柜不为所动,眼里反而闪过一丝不耐:“我有时间自然会去看宁儿,你先下去吧!” 这女子,也就是安掌柜的姨娘钱氏,听了安掌柜的话,心里暗恨:夫人都病成那样子,人都快脱形了,老爷还把她当成宝。哼,自己可是为安家生了一个儿子,难道还比不上那个病秧子? 想到这儿,钱姨娘又柔柔弱弱地撒了个娇:“老爷~”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安夫人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苦涩。 安掌柜急了,毫不犹豫地斥责钱氏:“还不快下去!” 钱姨娘这下才死了心,转头就要离开。 “老爷,齐公子考中了,他还写了封信回来。”小厮手中高举着一封信,开心地进了前院。 安掌柜眼睛一亮,安夫人和安心也把注意力都放到了那小厮身上。 “齐公子考中了?哈哈哈,我就知道,我选的女婿一定没错。”安掌柜发出开心的笑声,一把拿过信拆开,仔细看了起来。 奇怪的是,看着看着,安掌柜的脸色冷了下去,甚至手都在不断地发抖,一旁的安心和安夫人都被这意外情况搞得极为不安。 “老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安夫人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安老爷咬牙切齿:“白眼狼,想不到我安某人居然看走了眼,养出了一条白眼狼。” “他是不是要反悔?”安夫人虚弱的身体此时却力大无比,安心只觉得母亲的手捏得自己生疼。 “他寄来的是退婚书!”手中的那封书信被安掌柜揉成一团,攥在掌心,若是此时齐慕青在他面前,只怕会被愤怒的安掌柜活活打死。 还不等安掌柜平静下来,旁边就传来安心惊恐的声音:“娘!娘你别吓我。” 一时间,安家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 第8章 流言 “大夫,我娘的病情现在怎么样?”安心小心翼翼地问。 安心和安掌柜在安夫人晕倒之后一直守在她身边,看着老大夫一边诊脉一边面色凝重地捋胡须,两人心里都是一沉。 因为安家一直都是找何大夫给安夫人治病,所以他对安夫人的病情还是很了解的。也是因此,他才觉得眼下情况十分棘手。 “老朽无能,夫人身体本就虚弱,眼下又是怒火攻心,伤了心脉,只怕是……”何大夫没有把话说尽,但是他的言下之意还是让安心和安掌柜脸色发白。 “何大夫,就没有其他办法吗?多少银子都行,要什么药我就算倾家荡产也会找来。”安掌柜看见安夫人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心痛不已,恨不得以身相替。 何大夫也知道安家的情况,可惜他同样无能为力。 “心病还需心药医。老夫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安掌柜和令爱还是多多宽慰一下尊夫人吧。”何大夫随后留了一张药方便离府了,留下父女两还得强打精神收拾残局。 安掌柜之前就已经吩咐下去封锁消息,毕竟女儿的名声要紧。 这事固然是齐慕青做的不地道。忘恩负义之徒,一朝得势就放飞自我。 但消息一旦传出去,对女子的影响反而更大。至少,安心恐怕是很难再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了。 况且,安掌柜也不笨,齐慕青纵使考上了举人,敢来退婚定是有了其他依仗,有恃无恐。而且他也料定了自己不敢把此事闹大,为了女儿也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 看他在信里轻飘飘地表示会将安家赠予的财物双倍奉还,安掌柜只想冷笑。想用这么点东西就将此事一笔带过,怎么可能?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真以为自己是个菩萨,没脾气吗? 第15页 “心儿,是爹爹识人不清,害了你娘和你。你放心,姓齐的我绝不会放过他。” 安掌柜看上去胖乎乎,脸上也一直笑眯眯的,但你若因此真以为他只会和气生财,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能把晚晴楼经营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怎么可能真的是个老好人? “我要那姓齐的身败名裂!让他知道没有安家他什么都不是!”安掌柜冷笑着,眼里满是杀意。 不过,哪怕此时情况很糟,安掌柜还是为自己女儿感到骄傲。 换成其他女子,遇到这种事,好一点的以泪洗面,差一点的只怕就要寻死觅活了。但是安心固然也很愤怒,但此时还能冷静下来照顾母亲,安慰父亲,还能管着后院不出岔子。 这一点就胜过世间大多数女子了。 “心儿,你若是难过,不必闷在心里,爹爹还在这呢。”安掌柜抚摸着女儿的秀发,恨不得她还是那个被他抱在膝头的小姑娘,永远不要长大,不必接触这世间的黑暗和残酷。 “爹,我不难过,你也不要自责。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等着看他的下场。” 安掌柜掩住了女儿被退婚的消息,只想等再过一段时间,重新为女儿找个靠得住的人家,重新定下婚约之后再说。 降低这个消息带来的伤害,把影响降到最低。 怎知道,身边竟然出了一个猪队友,差点害了全家。 钱姨娘当时就在院外,因为被安掌柜直接赶走心里有些愤懑不平,所以就在外面偷听了一下。就这样,听到了安心被人退婚的消息。 钱姨娘当时既慌张又高兴。 纵然安夫人已经算是很好的主母,不仅没有折腾过姨娘妾室,反而对她还算不错。 钱姨娘家本来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如今靠着安家还盖了新房。钱姨娘也过上了衣食无忧甚至锦衣玉食的日子。 但人心就是那么奇怪,一开始钱姨娘只希望自己能吃饱穿暖,后来她想着能过上富贵日子,再后来,她想要安夫人的位置。 钱姨娘天真的认为,自己可是安家的大功臣,给安家生下了一个儿子。 安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安家日后就应该是自己母子二人的。 你说嫡女安心?不过是个丫头,迟早是别人家的。 之前,钱姨娘尚且还要顾忌安心未来的夫婿是个读书人,说不定以后能当官,不敢太放肆。但现在,知道安心被退婚了,她只觉得老天爷都在帮她。 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哪怕被退婚了,嫁妆也是一大笔钱啊。加上老爷对那丫头的疼爱,说不定给的更多。 这怎么行,安家就应该是宁儿的。肥水不流外人田,钱姨娘思量着自己的侄子正好也没成家,不如让自己侄子来提亲。那安心的嫁妆不就可以用来补贴自己娘家? 至于安掌柜会不会同意? 一个被退了婚的女人,还有什么挑拣的余地。自己的侄子愿意提亲,想必老爷不会拒绝的。 钱姨娘对此信心满满。 但是,钱姨娘再怎么有信心也没用。知道钱家人的来意,安掌柜直接被气笑了。 在安掌柜眼里,钱姨娘就是生孩子的工具。妾通买卖,说句直接的,哪怕安夫人将钱姨娘转手发卖了,安掌柜也不会为此责怪安夫人一句。 哪怕钱姨娘生下了安家唯一的儿子,那也无所谓。 毕竟那孩子唯一的母亲只有安夫人一个,要孝顺的也只有安夫人一人。 若非安夫人体弱,照顾不了一个年幼的孩子,安掌柜无论如何不会把钱姨娘留下,早早打发了才是正经。 这样的钱家,居然要求娶安掌柜的爱女,还带着掩饰不住的贪婪和得意,没把人打出去是安掌柜修养好。 当然,钱家也没讨到好处,钱姨娘直接被关了起来,还扣了半年的月例。她所生下的儿子安宁更是直接被抱到了安夫人院里,由安心暂时照顾。 钱家人也被毫不客气地赶走,同时,安掌柜还下令禁止他们再踏入安家。 当然,安掌柜也没忘了警告这一家子不准泄漏这个消息。 钱家毕竟是依附于安家的,为了女儿的名声,安掌柜软硬兼施,务必让他们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安掌柜再怎么小心,也想不到人到底能蠢到什么地步。 不过是多喝了几杯,仗着钱姨娘有儿子护身,钱家人轻易泄漏了消息。再加上安掌柜的对手推波助澜,很快,此事就传播开来。 第9章 相遇 自从安家姑娘被未婚夫退婚的消息传出去,安家就再也没有安稳过。 纵使安掌柜私下安排人手狠狠教训了钱家,甚至将钱姨娘远远送走,也阻止不了事态发展。 有口德的人无非私下感叹几句,在外面不会胡言乱语,妄加猜测。 但总有那等性格恶劣,见不得别人好的人,那做派简直恨不得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安家,揣测安心。 在他们眼里,会被人退婚,那肯定安家自身也有什么毛病。 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就你好端端地被退婚了? 那肯定是因为你本身就有问题。 说不定那安家小姐貌若无盐,甚至品行不端呢? 安掌柜再心疼女儿,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第16页 毕竟大多数人压根就不在乎真相如何,他们只是借此发泄一下情绪,看着曾经高傲的富家千金被人弃如敝履,从中得到一种扭曲的快感。 除了这些背后嚼舌根的人之外,还有一种人则更让人厌恶。 那就是趁火打劫之人。 总有人自信爆棚,觉得安家千金被人退了一次婚就不值钱了,那自己这时候去提亲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是给了安家天大的面子。 也不看看自己到底长什么德性。 明明是想着安家豪富,娶了安心就是得到了安家一半的家产,还非要做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 甚至还有人心里想着自己做了这么大牺牲,婚后定要纳几个美妾补偿一下自己。想必安家小姐也不敢置喙吧。 对于这种自信爆棚的人,下场也只有被安掌柜扫地出门。 甚至安掌柜毫不犹豫地放话,就算一辈子将女儿养在身边,也绝不会将她嫁给心术不正之人。 不过,安家的事闹得再大,和谢家也扯不上关系。所以,出了百日热孝,谢东池就准备带着一对弟妹出门散散心。 谢南音和谢北章都很高兴。至于到底去哪,谢南音提议,曾三娘既然怀有身孕,不如一起去附近的佛寺为她求个平安符,希望佛祖保佑她平安生产。 谢东池和谢北章都不反对,于是行程就这么定下了。 巧合的是,安心为了替母亲祈福,也决定去寺庙为母亲求一个平安福。 安夫人的病情一直反复,大夫也没什么好办法,安掌柜父女只能试试求神拜佛,纵使希望再渺茫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眼下正是夏末秋初之时,天气不像夏天那么酷热,正适合出行。 谢东池出发前就已经让管家安排好了出行必备的一些东西,然后兄妹三人就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一路上,谢东池还好,上辈子就见多识广,这辈子京城都闯过一圈,对这青崖县没什么特殊感觉。 倒是南音和北章两人,本就年龄小,之前又一直呆在谢家村,所以一路上对外面的景象很是好奇。 姐弟两挤在一起,将车旁的帘子拉开一小块,好奇地观察外面的世界。谢东池也不拦着着他们,毕竟他们一贯懂事,难得这么开心,谢东池只有纵容的份。 马车一路“嘀嘀嗒嗒”,很快到了一座山脚下。 青崖县最有名的寺庙便在这山上,名为迦蓝寺。 据说曾有高僧在此讲经,讲了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天降祥瑞,寺中的莲池里长出一株金莲,莲子吃下去可让人百病全消。 这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谢东池不清楚,毕竟他也没见到传说中的金莲。 但是,这寺中的莲子倒是确实抢手,每年都被人早早订下了。 还有不少人就算早早预定,也未必能拿到,最终能不能拿到还要看背景深不深。 毕竟迦蓝寺虽非红尘之地,但也绝不可能真的清净无为。 马车停下,兄妹三人下了车。让车夫在此等候,接下来的路就靠步行了。 好不容易爬到山上,已经出了满身的汗。 谢东池看了一眼弟妹,谢南音的原本白皙的小脸变得绯红,额头上也满是汗水。谢北章看上去还好,但也时不时用袖子抹过额头。 谢东池看了眼前面,说:“我们先去正殿拜拜吧,然后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嗯嗯。”谢南音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强打精神跟了上去。 此时,正殿外 “元真大师。”安心思量再三,还是冒昧地拦住了迦蓝寺的住持。 “安施主。”迦蓝寺的住持元真大师眼眸微阖,行了一礼。 “大师,小女子冒昧求见,是想求得一份贵寺的莲子。”安心知道提这样的要求无疑在为难对方,但是病急乱投医,母亲病重,安心无论如何都想试一试。 元真大师年过半百,须发皆白,气质宽和慈爱。他那洞察的目光扫过安心,安心只觉得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果不其然:“安施主孝心可嘉,老衲佩服。” “只是今年的莲子一个月前就已经全部被人预定,老衲也有心无力,还请施主见谅。”元真大师也很无奈。 他固然有心帮忙,但是其他人同样得罪不起。 每年结下来的莲子就这么多,而整个青崖县甚至秦州府有权有势的人可不少,若是真的把别人的给了安家,那才是害了安家。 安心听了,也明白是自己奢求了,虽然本就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但是真的被拒绝,她还是难免失落。 不过安心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还是真诚地和住持道了谢。 这一切被谢家兄妹无意中看到了,不过谢东池也没放到心上。 他回秦州之后,倒是收了不少礼物,其中似乎就有一盒迦蓝寺特产的莲子。 虽然别人把这莲子吹得天上有,地上无,但在他眼里,这莲子也不过就是起一个心里作用,并不是什么真的良药。 更何况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总不能就这么冲上去做好人吧。 只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带着弟弟妹妹去大殿上香。 安心没能得到莲子,失落地离开了。 可事情就这么不巧,回去的时候马车居然出了问题,陷进坑里出不来。 更不巧的是,天色突然变黑,随即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第17页 丫鬟给安心撑起了伞,同时四处环顾看周围有没有地方可以避雨。但是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可以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小姐,您先上马车避一避吧,我们再试试,看能不能把马车拉出来。”车夫一边使劲,一边劝安心。 “这雨来得不巧,路变滑了,想必更难拉出来,我也来帮忙吧,早点拉出来,也能早点回去。”安心也顾不得那么多,走到一边,就想帮忙推车。 就在这时,安家人惊喜地发现后面又有几辆马车过来了。没错,正是谢东池兄妹。 谢东池上辈子享受惯了,这辈子有条件,是绝对不愿委屈自己的。所以,兄妹三人出游,但是带了整整三辆马车。 兄妹三人在的自然是最宽敞的,里面还放着糕点和茶水,甚至还有几本书可以打发时间。后面的两辆马车则带了一些可能会用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谢家的马车停了下来,此时安心的衣角已经被雨水全部打湿,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偏偏她眼里虽然透着几分着急,但是依旧仪态端庄,落落大方。 谢南音看了眼谢东池,发现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掀起帘子,对安心露出一个笑:“这位姐姐,需要帮忙吗?” 安心也对她笑了一下:“我们的马车陷到坑里,还望贵府能帮一把,安家感激不尽。” “姐姐不要客气,我让人去帮忙。你随我去后面的马车休息一下吧。”谢南音很是热情,拿着伞就跳下了马车,拉着安心就去了后面。 “安家?”谢东池伸手招来了管家:“去打探一下,是哪个安家?” 谢东池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去青崖县城,进书院准备读书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暗害。 对方偷走了自己的盘缠和入学的荐书,没有荐书,就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无法入学,没有盘缠,就没办法回去也没地方住宿。 幸好当时酒楼的安掌柜对读书人极为优待,用远高于市价的酬劳买下了自己的字画。自己入学之后,还曾经上门致谢过。 眼下,这姑娘也姓安,看她的衣着打扮,家境只怕不普通。只是不知道她和安掌柜有没有关系。 若是有的话,自己也可以还了当初欠下的人情。 第10章 旧事 在雨中待了这么久,纵使有伞,安心半边身子也几乎全部被雨淋湿。 坐在马车里,偶尔有风从帘子的缝隙里钻进来,便是一阵接一阵的凉意涌上心头。 安心不愿给人添麻烦,宁愿受冻也要佯装无事。但谢南音一直是个细心善良的姑娘,很快发现了安心的窘境,自然想帮忙。 正巧,谢东池出发前考虑到可能会发生意外事件,给自己和弟妹都带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最好的当然是用谢南音的衣服,不过,谢南音和谢北章年纪尚小,身型又瘦,衣服对安心来说都偏小。于是最后,谢南音在问过长兄之后,就拿了谢东池的衣服暂时借给安心。 这衣服穿上虽然嫌大,但是将袖口折起,下摆塞到靴子里,倒也能将就。 安心坐在马车里,换上干净清爽的衣物。 谢南音还给她泡好了热茶,让她能暖暖身子。 身上穿着男装,还是一个陌生男子的衣服,安心面上淡定,实际上内心极为纠结,既不安又羞涩。 尤其,衣服上有松香的味道,淡雅清新,和她一贯用的苏合香完全不同。被这陌生的味道包裹,她只觉得自己的脸快要被蒸熟了。 “安姐姐,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迦蓝寺来?”谢南音抬起头,好奇地问。 安心也无意隐瞒:“家母病重,我想来为她求一个平安符。” 谢南音听了,立马安慰她:“听说这迦蓝寺很灵验的,好像还有高僧讲经时曾发生异象。安姐姐如此孝顺,定能感动佛祖,让伯母恢复健康。” 感受到对方的真诚,这段时间心力交瘁的安心确实感受到了安慰。 她低头轻啜了一口茶,挤出一个清浅的笑意:“谢妹妹,那就借你吉言。” 安家的马车终于被众人合力拉了上来,不过车子还是受了一定的损伤。 安全起见,谢南音提议不如顺路送安心回去。 谢东池和谢北章自然也没有异议,不过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谢南音一路上和安心叽叽喳喳地聊天,她虽然被谢东池娇养着衣食无忧,但是,身边一直没有合适的玩伴。 谢北章和她关系再好,那也是个男孩子,总有些话不好说。 在村子里,和她一般年纪的姑娘都有做不完的家务,而且谢南音和她们也格格不入。 至于她的两个堂姐,客气有余,亲近不足。见面打个招呼就无话可说了。 难得遇到一个既好看又温柔的小姐姐,谢南音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安心也仔细地倾听,没有半丝敷衍之意,让谢南音说得更起劲了。 不过,谢南音也有分寸,知道哪些事不能说。于是,她说得最多的自然就是她最崇拜的大哥了。 安心知道谢南音口中的大哥就是自己身上这件衣服的主人,忍不住也对此多了几分关心。同时,对这个被谢南音夸上天的长兄很是好奇。 真的有人可以如此完美?外貌出众,天资高绝,德才兼备。 旁人只得其一,就已经算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怎么可能全部具备? 第18页 她只当是谢南音和其兄感情颇深,所以才美化了兄长的形象。但是内心对他的好感度还是蹭蹭蹭往上涨,只觉得世间虽有如齐慕青那样的伪君子,却也有真正品德高尚的君子。 马车停在安家门口,只见胖胖的安掌柜已经焦急的在门前等着了。 “爹,你在房内等着就好,出来干嘛。万一淋湿了,女儿可怎么办?”安心急忙下车扶住安掌柜,嘴里说着责怪的话,脸上却是掩盖不住的担心。 “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你又迟迟不归,我怎么能放心?”安掌柜扫过女儿身上新换的衣服,心下担忧,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先去看看你娘吧,她现在还醒着,你去陪她说说话。” 安心迟疑地看了眼谢家兄妹,行了一礼,便匆匆退下了。 不过,虽走得匆忙,惊鸿一瞥间,谢东池俊美无双的脸庞还是印入她眼帘,让她在心里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把女儿支走,安掌柜抬眼就看见已经下了马车的谢东池。 “谢公子?”安掌柜能叫破谢东池的身份,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谢东池也已经认出,安掌柜确实就是当年帮他一把的人。毕竟安掌柜如此富态的身型整个青崖县也找不出几个,实在让他印象深刻。 安掌柜对谢东池同样记忆犹新,倒不是因为别的,安掌柜之前准备投资寒门子弟,为女儿挑选夫婿的时候,也是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考较,谢东池可以说是其中最惊艳的一个。 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对方若是长的凶神恶煞,或是举止粗俗不堪,亦或者有什么怪癖,最终受苦的还是自己女儿。 而眼前这位谢公子,当年安掌柜可是对他抱了很大希望。 当年的谢东池,纵使一袭布衣,依旧能看出他良好的教养,出众的风姿。 再加上年纪轻轻,就拿到了教谕的荐书,进入书院读书,想必读书的天赋也不差。 这样的人物,纵使一时不如意,一旦有机会,定能一飞冲天。 所以,安掌柜在得知对方东西失窃后,便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果然对他当年的帮助,谢东池非常感激。 有了这样的因缘,两人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谢东池也和安掌柜约好,明天再来拜访。 回到谢府,谢东池让人从库房找出了那出自迦蓝寺的莲子,再放到木盒中盖好以示重视。随后,又准备了不少药材,想着明天一并带上。 与此同时,安掌柜也和安心以及安夫人谈起了谢东池。 “心儿,你别说,你爹我眼光可不差。当年我最先看中的可就是这位谢公子。他一踏进晚晴楼,我就注意到他了。明明身上穿得简单,但是偏偏没有丝毫局促不安,楼里那么多人,只有他可以被人一眼看见。” 安掌柜说完叹了口气:“当年要不是他进了书院,我没办法联系,说不定就轮不到姓齐的那个贱人了。” 安掌柜越想越后悔,自己当年怎么就不再加把劲,那样说不定自己女儿今天就是进士夫人了。 “爹,你乱说什么呀!”安心又羞又气,赶紧捂住安掌柜的嘴。 “谢公子他好意送我回来,你可别瞎说。” “好好好,我不说还不行嘛……”安掌柜并非真的对谢东池有想法。 要知道齐慕青只不过考上了举人,安家还有恩于他,他都敢做出退婚的举动,无非是觉得商家女配不上他。更何况前途比他更好的谢东池。 这么年轻的进士,想娶个朝中大员的女儿也是轻而易举,这些东西可不是钱能比得上的。 安掌柜心知肚明,但到底意难平。 第11章 意外发现 第二天一大早,谢东池就带着弟妹上门了。 安掌柜也早就做好了待客的准备。 今时不同往日,谢东池早就不是那个普通的小书生,而是前途无量的新科进士。 若能与之交好,女儿被退婚带来的影响说不定也能抹掉。 要知道,齐慕青考上举人虽然难得,但是和谢东池这堂堂进士一比,那就是日月之光与萤火相较,自取其辱。 按规定举人已经有授官的资格,但是都是些微末小官,而且僧多粥少。没有后台的话,就算钻营一辈子,到致仕超过正五品的可能性都少之又少。 但进士,就比如谢东池,外放出京,七品起步。 任上不犯错的话,总能得到升迁。一二品大员不好说,运气和才华缺一不可,但是混到五品以上,还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别看举人和进士之间就差了一步,就这一步,便是天壤之别。不知道多少人折戟沉沙,空耗了年华,依旧考不上。 年纪轻轻就考上举人的,虽然不多,却也不罕见。但是像谢东池一样,弱冠之年就考上进士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不瞒谢公子,老夫当年一见,就觉得公子不同凡响。如今谢公子高中,老夫半点不意外。”安掌柜半是真心,半是吹捧。 谢东池笑了笑:“还要谢过安掌柜,当年若非安掌柜仗义疏财,在下想及时入学恐怕很难,说不定还会错过良机。” “在下这次过来,也是得知尊夫人身体抱恙。我带了些药材,希望尊夫人能早日康复。”谢东池侧过头,示意管家把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 安掌柜本想拒绝,但是,看到盒子里的人参,还是犹豫了一下。 第19页 倒不是贪图小利,只是眼前这人参看粗细起码有百年了,完全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自己再有钱,这也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到的。偏偏自家夫人的身体,很需要这等大补之物,完全用的上。 谢东池看出了安掌柜的挣扎,不容拒绝地将盒子塞给了他。 谢东池得到这东西也是机缘巧合,想着机会难得,所以才买下了。 东西再宝贵,若是能救人性命,那就不算浪费。更何况安掌柜还帮过自己。 看着安掌柜收下礼物,谢东池也很高兴。 而在后院的安心,看到谢东池送来的礼物,也愣了一下。 “心儿,怎么了?”安夫人看到女儿呆愣愣的样子有些奇怪,同时心里还有些高兴。 自从女儿被退婚后,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但知女莫若母,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可能不了解。 心儿她,心里定是委屈的,只不过不愿让父母担心,才佯作不在意罢了。 眼下,心儿脸上那副平静淡然的面具突然被打破了,安夫人难免意外。 “娘亲,这好像是迦蓝寺的莲子。”安心仔细观察了一下手中的盒子,确实没看错。 想起自己和元真大师的请求,应该是那时候不小心被听到了吧。 一时间,安心的内心十分微妙。 既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又为自己一句话却被人放在心上,感到高兴。 “想到什么了?好好的怎么脸红了。”安夫人笑着打趣。 不过,她很快就正色道:“听说这谢公子已经考上了庶吉士,处理完青崖县的事情就会启程回京。他长辈都已经不在了,恐怕日后再难回乡了。” 安心眼眸微阖:“是呀,谢公子人这么好,在京城定会发展的更好。” 安夫人有些心疼,但她宁愿此时提醒女儿,也不要让她空欢喜一场。 谢公子这样的人物,年轻姑娘招架不住是正常的。哪家姑娘不怀春,对方又那么出色,容貌气度,学识风度样样出众,有几分绮思是正常的。 只是,若是明知不可能,还是早早清醒比较好。 自己女儿再好,现在的安家和谢家也是差异巨大。谢东池会娶一个商家女的可能性少之又少。 既然明知不可能,那自然不能害了自家女儿。安夫人又不能把话说得太透,伤了女儿的自尊,只能委婉地暗示一下。 安心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明白母亲的言下之意。 她苦笑了一下:“娘亲不必担心,女儿心里都明白。” “我可怜的女儿啊。”看到安心懂事的样子,安夫人反而更难过了。 安掌柜和谢东池一直在前院聊天。 出乎谢东池意料的是,今天这一趟,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当年谢东池行李被盗,身无分文,快要走投无路。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露了财,才会被盗贼盯上。谁知此事背后居然还有内情,自己当年并不是简单的遭贼。 安掌柜捻着胡须:“不瞒谢公子,我在这青崖县还有几分人脉,当年也是想着替谢公子追回失物,所以便托人查了一下。” 安掌柜当时想着卖个人情给谢东池,好进一步交往,考察一下对方。本以为以他的人脉,想抓一个小贼不难,谁知却发现背后的事不简单。 “背后似乎和城北的黄家有关系,也不知此事是否有什么误会?不过,谢公子还是要小心。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黄家,黄家…”谢东池在脑子里仔细回想,确实想不起这号人物。 但是安掌柜今天既然敢这么说,最起码有八分把握,不然他绝不会开口。 所以,这黄家肯定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但是,谢东池想来想去,自己这辈子,除了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亲爹,其他亲人,人际关系并不复杂。祖父母一辈子没踏出谢家村,谢二叔来青崖县,进的也都是赌场。 当年,谢东池也才考了秀才功名,和黄家无冤无仇,为什么会被针对呢? 既然失窃事件背后有隐情,那谢东池无论如何也要找出真相。 要知道,此事若是真的,那未免太可怕了。 自己什么时候被人盯上的?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是在村里就被人盯上,还是村里有对方的耳目,给他通风报信,不然怎么会知道自己去了县城。 还有,对方偷走自己的行李和入学荐书,到底是为了不让自己入学?还是让自己不能回村,困在这县城? 谢东池越想越不舒服,就好像有人在自己身边埋下了一张网,而自己之前却一无所知。 “安掌柜对这黄家有什么了解吗?”谢东池问道。 “黄家是外来户,并非秦州本地人。十一年前到了这青崖县,然后就在这扎根了。黄家人深居简出的,倒是很少出来参加交际,但是他们家中似乎有人在京城做官,所以也没谁会主动得罪他们。” 安掌柜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只是,他知道的也很少,再多的,他也不清楚。 十一年啊,谢东池十一年前才不过是个小孩子,妹妹南音甚至才出生不久。 这么大点的孩子能得罪谁? 想到这,谢东池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那所谓的亲爹留下的仇家,让自己父债子还。 第20页 再想想自己在青崖县读书的那几年,似乎真的很容易遇到各种意外事故。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自己不是两世为人。如果自己上辈子不是经历过各种训练的家族继承人,恐怕真的就要被这些“意外”给坑了。 第12章 侍郎府 京城 礼部侍郎府 在正午,太阳最热的时候,一个穿着华贵的女子不仅没有在房内歇着,反而顶着大太阳,跪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 不知是晒的还是疼的,她脸上一片潮红,大滴的汗珠顺着脸庞滑落,显得极为狼狈。 要知道这路面由鹅卵石铺就,虽然表面都打磨的很光滑,但是石头到底不平整还很坚硬。长时间跪着,谁吃得消呢?看那女子不仅穿的华贵,皮肤也细腻光滑,一看就是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 再跪下去,轻则几日不能走路,重则伤筋动骨,要长时间休养。 果不其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痛苦。 奇怪的是,明明她身边不时有人经过,但是却始终没有人停下来多问一句。更多人见她如洪水猛兽一般,避之惟恐不及。 这么诡异的景象,周围的人却仿佛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柔娘。”耳边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男子停在了她的脚边,脸上的表情既心疼又无奈,还有几丝疲惫。 “她又罚你了?”言语间似乎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是妾身不好,没有伺候好夫人。”女子疼的满头大汗,神情却十分柔顺,更没有借机告状。 偏偏这样反而显得她更惹人怜爱了。 “你别跪着了,先回房间去吧,夫人那边我去说。”男子看她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对自己的妻子更不满了。 “钱慧欣,你闹够了没有。柔娘可是你亲自选的,她对你也一贯恭敬,你何必这样折腾她。你忘了你之前闹出的人命了?再来一次被人捉住把柄,谁来解决?” 男子进了正院,看见自己的妻子正在慢条斯理地涂蔻丹。 纤长白嫩的手指印衬着鲜红的蔻丹实在摄人心魂。也只有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人,才有心情花这样的功夫。 可惜这颜色再美,男子也并没有欣赏的意思,反而直接开口质问。 “不过是个玩意儿,也值得你冲我发脾气?”女子听了,并不生气,反而疑惑地反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淡定无辜。 就好像她罚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个物件一样。 男子,也是当朝的礼部侍郎谢蕴,看着对方那无辜的表情,冷笑了一声。 “你这又是何必呢?我总要有个儿子的。你生不出来,就让别人生,没有柔娘也会有其他人。你反而该庆幸,柔娘身份低,她那一家子也被你捏在手里,就算生下孩子也威胁不到你。不然你岂不是更食不下咽,睡不安枕。” 男子的话似乎彻底激怒了女人,她转过身来,脸色也冷了下来。 “谢蕴,你忘了当初是谁帮你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怎么,现在你翅膀硬了,就想甩掉我,甩掉钱家?我告诉你,你休想。” 女子指着男子,突然就开始歇斯底里起来。 “那些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就算划破她们的脸,甚至打死她们,那又怎样,有本事你休了我呀!” “不可理喻。我看你简直疯了!”男子的情绪倒是平稳,只是眼里有掩盖不住的厌恶。 他上去不过四十多岁,在官场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这样的年纪就已经官至礼部侍郎,完全可以说一句前途无量。 “疯了?我早就疯了,晨儿死的时候,我就疯了。” “那也是你的孩子,可他死了你都不肯来看他一眼。” “他才五岁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谢蕴,你没有心吗?” 女子突然开始大哭大闹,尖利的声音如同剪刀一样刺痛了旁人的耳膜。 男子听了她的哭喊,似乎也受了刺激。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直到撞上身后的桌子,才下意识地把手按在了桌子上,撑住了自己。 “晨儿已经走了一年多了,你也该走出来了。”想到早夭的儿子,他还是心软了。 “你说得容易,那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恨不得和他一块去了。”女子原本的高雅雍容此时完全不见,只剩难言的苍凉。 男子看了,心里更不是滋味:“欣儿,你姐姐已经派宫中御医给你调养,等你养好身子,我们可以再生个嫡子。” “嫡子?嫡子!哈哈,谢蕴,晨儿在的时候,除了他生病,你这个做父亲的什么时候来看过他。现在你居然跟我说你要嫡子?” 女子大笑,一把推开想拉她的男人。 “晨儿是胎里带下来的病,大夫也说了他寿数不长。我也是怕了,怕白发人送黑发人。欣儿,你好好调养,我们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到时候这府里谁也越不过他。” 男子将女人揽入怀,轻抚她的背,细细安慰,女子果然渐渐平静了下来。 另一边,柔娘所在的侧院里,丫鬟正在替她上药。 “姨娘,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了。夫人她的脾气越发差了。”小丫鬟撅着嘴,给自家主子抱不平。 第21页 “姨娘干嘛不跟老爷说呢?老爷那么宠爱姨娘,一定会给姨娘做主的。”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柔姨娘喃喃自语。 “什么?”小丫鬟没听清,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老爷本就公事繁忙,我受点小伤没事的。夫人她也不是故意的,小少爷没了,她难免心情不好。”柔娘一如她的名字,温柔体贴到了极点。 “柔姨娘,老爷让我给您送些药来,还有这些珠宝和布料,您看看喜不喜欢?”过了一会,谢蕴身边的管事就送来了不少东西,一片珠光宝气,看的人眼花缭乱。 “姨娘,老爷对你可真好。”丫鬟看着这些东西,不免有些羡慕。 这府里,想给老爷做姨娘的女人数不胜数,纵使夫人暴虐,对妾室姨娘非打即骂,但是还是不少女人前仆后继。 最主要的就是为了这家的男主人,谢蕴谢大人。 这谢大人当年刚考上进士,就被安德侯府的二小姐一眼看中,要死要活地闹着非君不嫁,容貌之出众自是不难想象。 而且,纵使有岳家的帮助,他自身的本事也不容小觑。 不过才十多年的时间,就一跃成为朝廷三品大员。 同时,他还性子温和,从不轻易责罚下人。这样一个出色的人物,府中的女子会起心思也是正常的吧。 看到丫鬟眼里的艳羡,柔娘苦笑了一下。 老爷看似宠爱自己,送来这些东西安抚自己。可这些除了让夫人下次下手更狠,还有什么用呢? 早在第一次自己被罚之后,自己就明白,老爷绝不会为自己将夫人怎么样。 也是,自己怎么能和夫人相比。说好听一点,是个出身良家的贵妾,实际上也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若非父亲早逝,自己无力养活母亲和弟弟,当初就算嫁给一个庄稼汉,也好过现在看似锦衣玉食,实则不过是只笼中鸟。 这府里,想必曾经也有过如鲜花一般盛开的美人,可惜她们大多凋零了。 自己的未来无疑也是这样。 只希望到时候,弟弟已经长大,能照看母亲,那自己也算尽力了。 第13章 遇险 最近谢南音可以说是乐不思蜀。 新认识的安家姐姐,长的美,性子又好,而且对这青崖县附近哪里好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对谢南音来说,对方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玩伴。 这不,前两天两人就约好一起去挑些首饰和衣料,谢南音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准备出发。 “南音。”男子清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谢南音脚步一顿,装作没听到的样子,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提溜起来:“翅膀硬了,哥哥的话都不听了?” “哥~”谢南音拉长了声音,转头拽住哥哥的袖子撒娇。 “我都和安姐姐约好了,你不能不让我去吧。” “给你列的书都看完了?字练了没?琴放那快落灰了吧,当初是谁信誓旦旦,一定会认真学的?”谢东池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的谢南音越发心虚。 “不是不让你放松,但是,功课不能一直不做。”谢东池硬下心。 “哥,我看其他姑娘也没要学这些啊。她们只要整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就行了。为什么我就要学这么多东西?我又不去考科举。”谢南音撅着嘴,傲娇地抬起头。 “那你怎么不说人家姑娘都会女红,会下厨,会管家。”谢东池抬起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 “而且,你安姐姐琴棋书画哪样不比你好,这你怎么不说?” 对这唯一的妹妹,谢东池简直操碎了心。 小时候,操心她的身体,担心她吃不饱穿不暖。等自己有了收入来源,操心的自然就是她的将来。 要知道,古代讲究什么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谢东池只能保证在家的时候,妹妹不会受委屈,但是等她出嫁了怎么办?自己可以养她一辈子,但是她自己愿意吗? 所以,谢东池一方面自己努力,考上进士。等以后入朝为官,只要自己屹立不倒,妹妹的生活就有保障。 可另外一方面,她自己也要能立起来。 只会攀附的丝萝失去了依靠,就会枯萎。但是,如果自己长成大树,便可以无所畏惧。 谢东池不知道在眼下的环境,到底怎样才是对她最好的,但是,他愿意把自己所学的都教给她。 小时候,别人家的小姑娘照顾弟妹,打扫卫生的时候,谢南音被谢东池手把手带着,在石板上用清水写字。等家里条件改善后,从诗词到史书,谢南音都会涉猎。不懂的地方,谢东池会为她细细解答。 后来,收养了北章,谢东池也是如此一并教导,不管什么时候,对弟妹的学习,他都不曾放松。 谢南音知道自己理亏,眼见撒娇无效,干脆地承认了错误:“哥,我错了,我不该贪玩的。” “但是,我真的和安姐姐约好了,哥,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回来就把拉下的功课补上。”谢南音晃着身子,快要把自己扭成麻花。 “你呀!下不为例。”谢东池无奈。 “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身边也多带些人。注意安全,我晚些时候去接你。” 谢东池也不愿把妹妹管得太严,但因为黄家的事还没查清,心里多少有些不放心。 第22页 不仅府里特意招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同时也给南音和北章身边都多配了几个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有不怀好意之人伤害一对弟妹。 谢南音赶到约定的地方,安心已经等在那儿了。 “安姐姐!”马车刚停稳,谢南音就探出头,开心地冲她挥手。 安心见了,也很高兴,提起裙子快步迎了上去。 “安姐姐,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谢南音害羞地吐了吐舌头。 “没事啦,我也才到不久。”安心是真的不介意,她对谢家兄妹只有感激,怎么会在意这些东西。 要知道安夫人自从服用了迦蓝寺的莲子之后,病情真的稳定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反反复复。安心和安掌柜都松了口气。 若非如此,安心也不会对谢南音这么上心。 明明一开始是带着报恩的心态和谢南音来往,时间久了,安心倒是真心把对方当亲妹妹一般。 毕竟谢南音现在的身份已经可以说是官家女,高傲一点都是正常的。偏偏她不仅没有半点架子,反而待人极为真诚。 懂分寸,明事理,还十分聪慧。越接触,安心就越喜欢,恨不得抱回自己家去养。 两人逛了安心常去的几条街,收获的战利品也十分丰富。 谢南音其实不缺首饰和衣服,谢东池恨不得给妹妹最好的。 只是谢南音的审美一直受谢东池的熏陶,偏向简约大气,所以衣服和首饰的风格也是如此。 这样的风格不是不好,但是,谢南音毕竟年纪还小。换而言之,她的阅历让她很难驾驭这样的风格,看起来未免显得有些寡淡。 安心也是因此才提议陪谢南音去挑选一些首饰衣料,毕竟很多人先敬罗衣再敬人。展现自己的财力,有时候能避免不少麻烦。 等到两人挑选完,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 选好的东西,已经交代了店家帮忙送回家,谢南音揉了揉正在咕咕叫的小腹,羞涩一笑:“安姐姐,你饿了没?我们找家酒楼用膳吧。” 安心环顾四周,附近正好有家酒楼:“要不就那家庆芳楼吧,他们家的玉带虾仁倒是不错,鲜嫩可口。果酒也别有风味,老板自酿的,滋味醇厚也不醉人,音音可以尝尝。” 谢南音一听,顿时眼神亮了起来。 通过这段时间的来往,她已经很清楚这位安姐姐,在美食上的造诣深得其父真传,眼光也很高。她说好吃的东西,必定不俗。 进了酒楼,谢南音和安心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招来小二点菜。除了刚刚提到的玉带虾仁,还点了荔枝肉,凤尾虾,油爆双脆,蟹黄豆腐等等。 就在两人一边吃着小零嘴,一边等菜的过程中,楼下突然喧闹起来。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跪在路边,哭哭啼啼地要卖身葬父。 旁边倒是围了不少人,但是没有哪个人真的掏出钱来。 倒不是女子长得不好看,只是对方要价二十两银子,实在贵的有些离谱。 纵使现在朝堂还算平稳,秦州也没什么天灾人祸,还是有不少人家因为各种原因,卖儿卖女的。一个年轻的女子,真心想买,五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了。 二十两,谁也不是冤大头呀。 所以,看热闹的人多,但真正动心思的人几乎没有。 谢南音和安心都不是那种养在深闺,天真不知事的女子。虽然觉得这情景有些蹊跷,但是,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吃完饭后,谢东池亲自来接谢南音回府。 “安姑娘,这段时间舍妹多谢姑娘照顾了。”谢南音天天念叨这位安姐姐怎么好,谢东池对她也难免起了一丝好奇。 “谢公子太客气了,音音这么懂事,哪里需要我照顾。”安心微微低下头,不让对方发现自己脸红了。从没有哪一个人能让她心跳的这么快,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 “这丫头被我惯坏了。”谢东池宠溺地揉了揉谢南音的脑袋:“如果有什么冒犯姑娘的地方,还请安姑娘不要和她计较。” “谢公子过谦了,音音很好,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安心这话到真不是客套。 “听到了没有,你要是哪天对我不好,我就去投奔安姐姐。”谢南音做傲娇状。 “没良心的小丫头。”谢东池敲了敲她的小脑袋,无奈地摇了摇头。 安心看着这兄妹两斗嘴,嘴角也不由地露出一丝笑意。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只见刚刚还跪在地上,哭着要卖身葬父的年轻女子,突然发难,拔出发间的簪子,向谢家兄妹冲去。而一直躺在地上,盖着白布的所谓尸体,跟着诈尸。一把掀开身上的布,拦住了谢东池的护卫。 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反应。 偏偏谢东池和谢南音的角度是背对着那女子的,根本毫无防备,眼看就要遇刺。 第14章 怒火 突然被人推开的时候,谢东池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在倒地的时候,调整姿势护住了怀里的姑娘。 刺客没有料到这突发情况,来不及变招。原本要刺进谢东池后心的簪子,划过他的右臂,划出一道血痕。 等她一击扑空,准备再次出手的时候,谢南音也缓过神来,不顾一切地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拼死也不让她向前。 第23页 平日里,谢南音那连只鸡都没有抓过的手,似乎一下子有了无穷的力气,让受过专业训练的刺客一时都挣脱不了。 也幸好谢南音争取了时间。很快负责拦住护卫的诈尸男子就被制服,而负责行刺的女刺客,也被从地上爬起来的谢东池折了手腕,然后一脚踹在膝盖上,直接让人卸了四肢。 顶着刺客愤怒的眼神,谢东池强摁怒火,不气反笑。 他慢条斯理地先用手帕擦了擦手,然后轻飘飘地扔下二十两银子。 “你不是卖身葬父吗?我买了。” 谢东池脸上似笑非笑,看着女刺客的眼神十分幽深。 “不是要葬父吗?还不赶快把人拉下去埋了!找个好点的棺材,给我钉仔细了,别再让他跑出来!” 此话一出,男刺客挣扎地更用力了,不过,再用力也没用,还是被人拖着带走。 “等等…”谢东池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喊住了他们。 男子的目光顿时又有了希望。 “埋的时候,记得找个大师给他好好超度一下。” 说完就转过头来,不再看他。 女刺客倒是意志出乎意料的坚定,看着同伴被人三言两语定了生死,脸上却面不改色。 谢东池也不意外。 这场刺杀,明显这个女人才是重点。若是她随随便便就露出马脚,那自己反而会觉得奇怪,担心有诈。 “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你现在就是我的奴婢,是贱籍。以奴杀主,我就算杀了你连罚银都不必交。”谢东池自认脾气还行,尤其对女性,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 他很少真的生气,所以一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但是,此刻的谢东池冷的就像一块千年寒冰。 他努力读书考科举,是为了拥有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的力量,是想让一家人日子过得好,不是为了让大家整日胆战心惊的。 这一刻,谢东池心里下定决心,不管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自己都会把他找出来,斩草除根。 自己上辈子能坐稳继承人之位,这辈子也能突破那些明枪暗箭,一路考上进士,靠的可不是以德服人。 总有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那自己就成全他们。 让人把刺客押下去,谢东池和谢南音决定先把安心送回安家。 马车上,刚刚在外面还能撑着不哭的谢南音立刻控制不住了,她扑到谢东池怀里,哭的喘不上气来。 “哥,我好怕,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见不到你了。他们太坏了,简直太坏了!你千万不要放过他们。”谢南音红着眼睛,又后怕又委屈。 在谢南音的生命里,谢东池占据了绝大部分。 她没有父母,叔婶苛待,能健健康康长这么大,全靠谢东池又当爹,又当妈。别的女孩子背后说她没有父母,她也不在意,自己有哥哥就行了。 在她的心目中,哥哥不仅仅是哥哥,也是父亲,是师长,是好友。谁想伤害自己的哥哥,自己绝不放过。 谢东池看她哭得眼睛红红的,像只被欺负了的小兔子。偏偏还做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不仅没有威慑力,反而还奶凶奶凶的,十分可爱。 “好好好,哥哥一定给你出气,让她吓到我们音音。” “哥哥你教过我的,要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安心在一旁安静地坐着,看这兄妹两,心里闪过一丝羡慕。 若是自己也有兄长就好了。 姓齐的敢这样随便退婚,不就是欺自己家无人。若自己也有个哥哥,想必也会站出来替自己教训他吧。 安心垂下眼睛,心里总有些失落。 “安姑娘。”谢东池轻轻唤了她一声。 “还没谢过姑娘救命之恩。今日若非姑娘推开在下,在下如今只怕不能好好的坐在这了。” “对呀,安姐姐,真的太谢谢你了。”说完,谢南音又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喊你出来玩的,结果还害你受伤了。真的对不起啊。” 安心看着对面兄妹两如出一辙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 这兄妹二人,刚刚一个勇敢地拦住了刺客,一个更是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地处置了刺客,结果现在都是一模一样心虚不安的表情,莫名有些可爱。 安心轻笑着:“没事啦,我最近倒霉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更何况,都说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我总不能一直这么倒霉吧。” “倒是谢公子,刺客明显冲着谢公子你来的,他们这次没得手,谢公子千万要小心。” 安心乐观的心态,让谢家兄妹好感度更是直线上升。 尤其此事对她而言是无妄之灾,她不仅没有迁怒,也不居功,反而真诚地关心自己。谢东池看着她柔美的侧脸,一时间有些失神。 把人送回家后,谢东池也带着妹妹回家了。 这边才安抚好刚刚得知消息的谢北章,那边青崖县令也收到消息,亲自来拜访了。 青崖县令吧,算不上什么清正廉洁的好官,但也不算差。他贪得不少,但是也并非没有做实事。 至少青崖县的治安还算不错,每年吏部考评也能混个中等。 谁知道好端端的会发生这种事呢? 你要问现在最恨这刺客的人都有谁,那绝对少不了青崖县令。 吏部三年一度的考核就要开始了,这时候在自己治下居然有人刺杀新科进士? 第24页 这事要解决的不好,考评定会降格。明年自己别说往上升了,说不定就要被调到什么穷山恶水去了。 “大人何必如此惊慌。”谢东池这个受害者都不慌不忙了,青崖县令也冷静了下来。 “谢兄有何打算?”青崖县令只求对方不要将此事闹大。 谢东池现在名声很好,孝义是经过朝廷表彰的,若非万不得已,青崖县令不愿得罪他。 “打算?在下今日不过是买了个丫鬟,又替她葬父而已。” 青崖县令明白谢东池的言下之意,窃喜道:“谢兄仁善,那丫鬟的身契可曾办好?若是还没有,我明日派人送来。” 青崖县令在这青崖县自然是说一不二,他既然开口,今日之事也就被抹掉了。 两人心照不宣,这两个刺客的性命就全部交给谢东池了,是留是杀,都在谢东池一念之间。 处理完此事,青崖县令也松了口气。 在谢东池热情相邀下,留下来聊了很长时间。 谢东池有心打探,青崖县令也有意示好,于是谢东池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黄家的消息。 宾主尽欢。 送走青崖县令,谢东池起身去了关押女刺客的柴房。 那女子年纪也不大,容貌只能说中上,但是肌肤白皙,气质也很文弱。所以看起来显得无害,让人很难提起防备之心。 但是,眼下她任务失败,谢东池又命人卸了她的四肢关节和下巴,让她动不了也不能说话,再将她关进柴房。所以她看起来狼狈不堪,只是眼神依旧桀骜不逊。 谢东池也不管她,自顾自地在椅子上坐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谁派你来的?” 对方不说话,甚至不屑地侧过头。 “忘了告诉你,你那个同伴,现在已经被埋在土里了。上好的柳木棺,封的死死的,保证他绝对跑不出来。”女子神色微动。 “你知道吗?封棺的时候,他还一直在动,不过,想必很快他就能安静下来了。”谢东池嗤笑一声。 女子原本淡定的表情变了。她不怕死,干她这一行的,早就有了死的觉悟,但是,这样的死法还是让她不寒而栗。 杀人不过头点地,若是真的被封在棺材里,活活闷死,那该有多绝望。因为死亡的过程被无限拉长,除了痛苦,还有绝望,无尽的绝望。 就算是再狠辣的刺客,也不可能不为所动。 看到她的神色变换,谢东池再次开口了:“黄家给了你们什么?让你们这么为他卖命?” 女子眼睛转了一圈,随后还是板着脸,不愿说话。 但是,就刚刚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就让谢东池明白,确实不出自己所料,此事定和黄家有关。 古代的刺客,自然不懂未来有门学科叫微表情学,谢东池也有所涉猎。 这一下午,他不断地在给这女刺客施加压力,破坏她的心里防线。 不管是同伴的下场也好,还是身上的疼痛也罢,甚至被关在这柴房,也是他安排好的。 等她的心里承受能力降低了,自然就很容易露出破绽了。 谢东池又不是开堂审案,要她的呈堂证供,只要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就好。 黄家,哼,自己还没找他,他到是找上自己了。 谢东池在心里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背后之人是否真的手眼通天。小心别被自己抓到,不然自己定要报今日之仇。 第15章 心意 谢东池遇刺的事,在青崖县传开,引得众人瞩目,纷纷猜测到底是谁下的手,所求为何? 与此同时,大家也都知道了是安家姑娘不顾危险,救了他。 这下子,大家看安家的眼神又不同了。 那姓安的运气可真好,前面跑了一个举人女婿,都以为安家要受打击,人家女儿后面就救了一个进士。 别的不说,婚约看上去牢固,但男女之情只能说私德,对男子的影响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可恩情不一样,尤其救命之恩,只要用得好,完全可以用一辈子。 安掌柜是感觉最明显的,之前还联合起来针对他的几个老对手,这几天都不约而同地停手了,甚至送了礼物上门,有示弱的意思。 青崖县内,以前要费心打点的种种关卡,也变得无比顺畅,府衙的人对他也是笑脸相迎。 可是安掌柜并不开心。 一点也不。 倒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只是他和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幼捧在手心,如珠如宝。 盼着她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无忧无虑。 本来齐慕青退婚,就已经让女儿被人说三道四。现在女儿为了救人,和谢公子有了肢体接触,不知道又有多少流言会传出来。 若是两家门当户对,完全可以结成婚约,也算一桩美谈。但是,门第差距过大,人家当面不说,背地里定会怀疑安家有心攀附。 就为了这事,安掌柜连续几天夜里都辗转难眠,人也瘦了几斤。 而谢东池对此一无所知。 毕竟谢二叔去世也没多久,他为了减少麻烦,很少外出交际。 一直往来的对象都是读书人,谁也不会无聊到和他说这些八卦。 直到谢南音无意中听了别人闲话才知道,为何安姐姐身上总带着一股浅浅的忧愁,她的处境竟然如此艰难。 第25页 “安姑娘她,可真是不容易啊。”谢东池回忆起对方恬淡的气质,不禁心疼。 “那些人真是太过分了。她们见过安姐姐吗?什么都不知道就瞎说。可恶!”谢南音生气地一敲桌子,把手掌都拍红了。 谢南音今天去了县令府上,没想到却听到了一些荒谬的流言。 因为青崖县令有意示好,所以县令夫人夫唱妇随,经常给谢南音下帖子,邀请她去府上赴宴。 谢东池向来不喜欢把弟妹拘在家里,所以都是鼓励他们出去交些朋友。谢南音有时间也会去看看。 以谢东池现在在青崖县的地位,没有人会不长眼地得罪他的弟妹。有意讨好还来不及。 别人有意讨好,自然对她亲切友善。谢南音纵使觉得和这些姑娘没有共同话题,还是觉得她们至少人不错。 聊不来也不是谁的错,谁让谢东池教的是史记,论语,不是女诫女则呢。 所以,谢南音往往寒暄过一阵,就会找个安静些的地方,一个人呆着。 谁知道,今天这么巧,她呆的地方恰好在一个相对的视觉死角,听到了一些别人不会当面说的话。 “那安心可真够不要脸的,前脚刚退婚,后脚就勾搭上了谢公子。” 救人在你们眼里是勾搭?谢南音心里嘀咕。 “就是,平日里还总是一股清高的样子,不过是个商家女,看不起谁呢?” 安姐姐什么时候清高了?谢南音疑惑。 “那齐举人说不定就是看透了她,才退的婚,谢公子肯定也看不上她。” 哥哥挺喜欢安姐姐的,哪来的什么看不上?谢南音冷了脸。 …… 谢南音越听越气,恨不得冲出去和她们理论一番。 但她好歹也是谢东池悉心教出来的,知道这样反而对安心不好,所以才忍住了。 回府后,谢南音赶紧找哥哥想办法。 谢东池回想起第一次见面。少女身姿纤弱,脊背却挺得笔直,后来在雨中虽然狼狈却也依旧保持风度,实在很难想象她身上居然遭遇了这么大的恶意。 这事若发生在其女子身上,恐怕立马就得崩溃,对方还能如此淡然处之,心性可见一斑。 不过,对方越坚强,谢东池回想起来反而越心疼。 谢东池还记得,对方将自己扑倒的那一次,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那时的她心里也一定是害怕的。但是虽然害怕,她还是勇敢的救了自己。 而自己,反而给她带来了麻烦,让她面对更多恶意的猜测。 甚至,如果不是妹妹无意中撞破,自己可能一直都不知道,对方平静的面孔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谢东池看着还气呼呼的谢南音:“南音,你明天给安姑娘下个贴子吧,邀请她到府上玩。” 谢南音疑惑了一下,还是乖乖点了头。 “大哥,你要帮安姐姐吗?你准备怎么帮?” 在谢南音眼里,自家哥哥无所不能,只要他出手,安姐姐的处境一定会变好的。 “明天你不就知道了。”谢东池摸了摸她的头,轻笑了一下。 第二天下午,安心准时赴约了。 这也是安心第一次来谢府,心里总有几分好奇。 “安姐姐,你来啦。”谢南音已经在门口等着,看见她,高高兴兴地牵起她的手,拉她往前走。 “音音,你走慢点。什么事这么急呀。”安心不明所以,但还是加快了脚步。 “到啦。”谢南音突然停下了,安心稳住身体,抬头望去,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那里。 “安姑娘,舍妹失礼了。”谢东池的声音清润。 “南音,你什么时候才能有几分女儿家的样子?” 回答谢东池的是谢南音的鬼脸,让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安心此时也明白过来,今天想见自己的只怕不是谢南音,而是谢东池。 “谢公子。” “安姑娘。” 两人互相见过礼,随后谢南音就被谢东池毫不留情地打发出去了。 只留下一句“你过河拆桥!哼” “让安姑娘见笑了。”谢东池坐下来,笑着给对方斟了杯茶。 安心轻抿一口,“谢公子今日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谢东池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迟疑了一下:“是。” “我想问问姑娘,可否有婚约,若是没有,你看我怎么样?” 这下,轮到安心愣住了。 “谢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娶姑娘为妻,若是姑娘不讨厌我的话,我便请人上门提亲。” 安心似乎被这话吓到了:“提亲?” 谢东池也觉得自己冒昧了,眼下的习俗谈婚论嫁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年轻人新婚之日第一次见面也是常事。 谢东池本可以直接上门提亲,他有把握不会被拒绝。 但是,若是这样,难免显得以势压人。 所以,谢东池选择先问一问对方。 他再怎么有自信,也不会觉得全天下女子都要喜欢他,若是安姑娘自己有意中人,或者她不喜欢自己,那今天这事也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影响。 安心深吸一口气,然后苦笑了一下:“谢公子若是为了报恩,大可不必如此。” “小女当时只是下意识地那么做了,谢公子也送上了厚礼,我们两不相欠。” 第26页 安心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可眼睛却红了。 她只觉得心里很难受。 理智告诉她,应该答应对方的提议。只要应下这桩婚事,安家的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那些当面或者背后嘲笑自己的人,会反过来讨好自己,那些想着吞并安家,或者打压安家的人会收起爪子。甚至,齐慕青,自己的前未婚夫,也会因此忧虑不安。 自己的家人都会高兴,母亲会开心,父亲也能放心。 包括自己,也能开心。 但是,情感上,一想到对方是出于报恩,甚至是出于同情,安心就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甚至悲观地想大不了以后出家做尼姑去。 “安姑娘。”对方递过来一方锦帕。 安心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泪流满面。 她擦了擦泪水,强撑笑脸:“多谢公子好意,今天的事,我会忘掉,也请谢公子忘了吧。” 安心起身准备离开,却被谢东池拉住了。 她回过头来,只见谢东池满脸认真:“安姑娘,我不是因为报恩才想娶你。我心悦你。” 话音刚落,刚刚还能伪装坚强的安心一下子大哭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就是止不住。 哭到后来,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她这一哭,把谢东池也给搞懵了。然后他下意识地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打她的背,温柔地哄劝她:“不哭啦,别难过了。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 而此时,谢南音和谢北章两人一直蹲在门外。 “姐,我们还要蹲多久呀?”谢北章只觉得莫名其妙。 “嘘,别说话。”谢南音压低声音。 “我们就快有嫂子了。”谢南音忍不住笑了出来。 谢南音好开心呀,没想到哥哥想娶安姐姐。 哥哥这么好,安姐姐一定会过得幸福,安姐姐又美丽温柔。哥哥以后也会开心。 哥哥嫂子开心了,那自己和北章也会开心。 这样一来,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真棒! 等他们两人出来的时候,安心还红着眼睛,脸也红红的。谢东池衣服上还湿了一块。 但是,两人举手投足间,尤其四目相对的时候,明显有什么不同了。 谢南音打趣的目光从两人中间来回穿梭,惹得安心娇嗔:“音音!” 谢南音这才正经起来,提出陪安心去补个妆。 分开之前,谢东池郑重地说:“我会尽快准备好,去府上提亲,心儿,你等我。” “嗯,我等你。”说完,安心似乎又觉得不好意思了。在谢南音“我都懂”的表情之下,脸都快烧起来了,匆匆施了一礼,上了马车。 第16章 布局 谢东池第二天亲自上门,和安掌柜聊了很久,随后,谢东池和安心的婚事也就定下了。 这从天而降的喜讯让安掌柜整个人都懵了。再三确认之后,才敢相信谢东池并非开玩笑。 不是安掌柜对自己女儿没有信心,只是齐大非偶,若非对谢东池的人品还有些信心,他几乎要以为对方是在耍他玩了。 现在,看见女儿因祸得福,有了比原先更好的归宿。原本还有些无精打采,提不起劲的安掌柜,立马就精神抖擞起来。不过这次,他也学乖了,事情没成定局之前,还是先不要声张,闷声发大财才是最好的。 谢东池也赞成这一点,刺客的事情还没解决,幕后主使还没有落网,若是不想连累安心,暂时还是低调一点。 不过,低调处理不代表要冷落自己的未婚妻,对女孩子当然要给她安全感。 虽说谢东池上辈子沉迷事业,一直都是条单身狗。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未婚妻是自己以后的妻子,肯定是要认真对待的。 于是,安家就开始三天两头的收到礼物。 有普通的东西,鲜花、纸笺、胭脂水粉,还有名贵的东西,珠宝、上等布料、绝版的诗书。听谢南音说安心茶艺高超,谢东池还投其所好,将之前搜罗的一副上好的茶具给她送去。 安家也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到后来习以为常。安夫人每每看着女儿明明期待不已,偏偏做出镇定的样子,都要打趣一番。 晚上,安家夫妻两躺在床上,安夫人想着女儿如今日渐红润的气色,十分高兴。她推了推一旁昏昏欲睡的安掌柜:“夫君,人家都说福祸相依,时来运转,我之前还不信,现在想想,还真得感谢那姓齐的。他要是不退婚,心儿还找不到谢家这么好的人家呢?” 说完,又不禁撇了撇嘴:“看人家谢公子,把我们心儿当成宝,时时记挂着。人家可是正经的新科进士,还不是整天送这送那,这才叫把心儿放在心上。哪像那个姓齐的,之前不过是个穷书生,吃的用的不都是我们安家的?我们给了他们家多少钱,多少东西,他倒好,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心儿,整天一副清高的样子,装给谁看。” 谢东池做的越多,安夫人对齐慕青就越不满,提起来都满肚子火。 “好啦,心儿现在都已经有好归宿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你不都说了,还得谢谢他退婚呢。他不折腾,我们也没这么好的女婿呀。” 安掌柜困得迷迷糊糊的,随口应了两句。 这话一说,安夫人立马生气了。 “姓安的,你什么意思?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脸被人扔到地上踩,你就这么轻飘飘一句算了。我看错你了,孬种,懦夫!” 第27页 安夫人一贯柔弱,安掌柜也护着她,两人从来没红过脸。不过,护崽的母兽是最凶的,哪怕安心因祸得福,柳暗花明,她也根本不想原谅姓齐的。 安掌柜被这么一吼,再深的睡意也清醒了。 他看着安夫人气呼呼的样子,索性不睡了,坐起身来,和她聊了起来。 “夫人你这话说的,心儿也是我的心头肉,我会不疼她?” 安夫人冷笑一声:“那你还说算了?” “我…哎呀,夫人,你错怪我了。我自然要给心儿出气的。你放心,我早就让人去金陵城打探消息了,姓齐的背后有什么依仗,我总得给他打听清楚才好下手。放心,臭小子敢欺负我女儿,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安掌柜看上去胖乎乎,永远笑呵呵的样子,你要是真把他当成个弥勒佛,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能在商场杀出一条血路,并且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怎么可能是个唾面自干的圣人。 齐慕青家里就一个寡母,人看着也和气。家庭关系简单,这也是他当年被安家看中的原因之一。 安掌柜和安夫人打听过了,齐母身体不好,早年丈夫去世,为了抚养这唯一的孩子,一方面齐母努力干活,另一方面也是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 为了唯一的儿子能读书,齐母还落下一身的病。 这些年,齐慕青在外读书,齐母的药费和诊费都是安家开销的。也是为了施恩于齐家,让齐家人以后能对女儿好一点。 不过,齐慕青的退婚书送来之后,安掌柜自然不会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谁的母亲谁自己负责去吧。 安家豪富,可以给齐母用好药。现在就看那姓齐的,有没有那个家底给母亲看病了。 安夫人想起齐母,还有些感叹:“姓齐的虽然不好,但他母亲为人还不错。我看她对心儿一直都挺好的。” 安掌柜听了妻子的话,不禁失笑:“夫人,你该不会真以为齐慕青的打算,她母亲不知道吧?她要是真的喜欢我们女儿,难道还拦不住自己儿子?” 安夫人听了,不禁愣住了:“夫君,你的意思是……” “她巴不得自己儿子也能娶个读书人家的女儿呢,人家根本看不上咱这满身铜臭味。”安掌柜嘲讽地说。 “我看她不像这样的人呀,明明挺好说话的。” 安夫人一直被家人还有丈夫护着,情绪大都摆在脸上,她怎么也想像不出,齐母那张温和慈爱的脸下面,居然是那样一副心肠。 安掌柜也想着给妻子上一课,让她对人也多点戒心:“你可别以为她真的是个软弱的性子。那女人当年守寡的时候,姓齐的才刚会走路。普通女人遇到这种事,定会六神无主。要么回娘家讨生活,要么被族里逼着改嫁,好夺走她们母子名下的财产。可是,你想想,她是不是把她丈夫留下的东西都给保住了,一般女人可做不到。” “确实,换了我,恐怕真的做不到。”安夫人想了一下,确实如此。 “不过,她这也是凭自己的本事,护住了家产和儿子,我倒是有几分敬佩她了。 “夫人呀,你真的以为,凭当年那点东西,还有她做的那些农活,真的能供一个孩子读书读这么多年?” “就算那种家底丰厚的小家族,供一个读书人也不容易。一年光束脩就得十两以上,还有读书要用的笔墨纸砚,给老师的节礼,加起来一年没个二十两根本读不了书。齐家哪有那家底?真有的话,齐慕青的父亲病重之时也该拿出来了。” “那照你这么说,那个女人有问题,她的钱哪来的?” “我去他们村里打探过了,齐家附近的山上,有个猎户,无妻无子,和齐家走的很近。前些年突然被山上的老虎咬伤了,没钱治病随后就死了。说来也怪,那猎户还有几分本事,按道理,这些年也不是没存下钱财,怎么会没钱呢?” “你是说,那猎户的钱都给了齐家?哪有人那么傻?” “那猎户只怕对齐母有几分情意,又念着膝下无子,会愿意出钱也不奇怪呀。只是他恐怕没想到,等他要用钱的时候,那对母子一分钱都不愿意出吧?” 安夫人听了,暗自心悸,她从没想过,齐家背后居然还有这些污糟事。 她狠狠地瞪了安掌柜一眼:“你明知道他们母子是什么人,当初居然要把女儿嫁过去?” 安掌柜也只能苦笑:“我知道的时候也晚了,婚约都定下了。而且,我本想着那对母子既然愿意为猎户的钱财做戏数十年,只要我们不出事,他们看在钱的份上,也会对我们女儿好的。等女儿生下孩子,站稳脚跟,自然也就不怕了。” 安掌柜什么都考虑到了,还将这事查清楚,以后可以作为杀手锏,让齐家不敢为难自己女儿,谁知道,对方这么迫不及待地退婚呢? 眼见外面天色都要亮了,安掌柜打了个哈欠,再次躺下了:“好啦,夫人,我已经给姓齐的准备了一份大礼,你就等着看戏吧,你一定会满意的。” 安夫人想了想,反正自己也做不了什么,那还是相信自家夫君吧。于是她放下心事,也把头埋到了被子里,睡了起来。 安家人有了底气,生活越发悠闲。甚至放出消息,要给女儿大办及笄礼。 其他人不懂,安家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家都恨不得自家姑娘先消失一段时间,等大家都忘了再出现,怎么他们家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这时候还要大办及笄礼。 第28页 不过,再怎么不理解,安家既然搭上了谢家的便车,至少在谢东池回京之前,谁都愿意给安家一个面子。 还有黄家,不出意料地也收到了请帖。 黄家人拿不定主意,一边怀疑是陷阱,一方面又觉得是个很好的机会。 不过,想着京中的主家,黄家人最终还是决定下手。 哼,别说是一个新科进士,就算是秦州知州,在侯府面前也算不了什么。只要自己给主家立功,主家定会想办法保住自己的。 待在这秦州,一辈子也就是个土财主,哪有回京城风光。只要自己够小心,想必是不会被发现的。 第17章 请君入瓮 安家为女儿准备的及笄礼极为盛大。 不仅场面奢华,就连请来的赞者和正宾也让人大吃一惊。 及笄礼的正宾很重要,往往会邀请一位公认的贤德之人作为正宾。而正宾的地位某种程度上可以体现这个家族的交际圈。 观礼的众人发现,为这安家姑娘担任正宾的居然是青崖县令的夫人。 整个青崖县,县令夫人的地位在女子中绝对是一等一了,何况她的名声也很好,十分贤德。看县令夫人脸上笑容满面,明显也是极为乐意的。 及笄礼的赞者便是谢南音,作为谢东池唯一的妹妹,她对安心毫不掩饰的亲切友好,完全可以代表谢家对安家的态度。这一点让很多人眼热,却也无能为力。 除此之外,整个青崖县几乎所有的乡绅大族,富贵人家都来了。哪怕不为安掌柜,谢东池和青崖县令都在,也是个难得的拉关系的好机会呀。 看到安心的及笄礼如此风光,不少女子心里又羡又妒。前段时间,她们还能嘲笑安心被人抛弃,名声扫地,谁能想到人家转头救了谢公子,连带安家都得了好处。 不过再怎么不服气,她们表面上也只能笑着观礼,开心的祝福。 但同时也在心里嘲讽,再风光又能怎样,名声坏了,还不是嫁不出去。 县令夫人也不是第一次做正宾了,对流程也十分熟悉。 初加,安心向东正坐,由县令夫人为她正笄。安心行完礼后,回到东房,换上了素衣罗裙。 随后,二加,正宾为安心簪上发钗。 这发钗是安夫人精心挑选的,也是她当年出嫁时带在头上的一只。安夫人这辈子虽然身体不好,子嗣也唯有安心一个,但安掌柜对她的好,哪个女子不羡慕。 安夫人将自己的发簪交给女儿,正是希望女儿日后和夫婿也能琴瑟和鸣。 簪上发簪之后,安心又回房,换了一套曲裾深衣。显得更加成熟稳重,却又多了一丝风情。 随后,三加,正宾为安心加上了更为繁复的钗冠。这只钗冠那就更有来历了,女子及笄时,若是已经定亲的话,这只往往来自夫家所赠。 安心头上的这只缠丝百花金冠便是谢东池从苏家的库房里精心挑出来的宝物。 不仅造型优雅大气,工艺也是少有的精湛。要知道把金子先捻成细细的金丝,随后再编织出这样一顶金冠,其中的难度不言而喻。 县令夫人是两人婚约的知情者,为安心戴冠的时候,心里就忍不住赞叹,这样的宝物,整个秦州也找不出几件,足见谢公子的用心。 安家小姐呀,福气在后头呢。 安心的及笄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有些人的阴谋也要开始了。 谢东池作为客人,此时就在一旁观礼,青崖县令在他的上首,两人时不时交流几句,十分融洽。黄老爷看似也在和身边的人说话,眼神却时不时向上瞟去。 及笄礼一结束,安掌柜就邀请大家去西厅赴宴。 家中的丫鬟和仆妇们已经布置好了现场,正在往各个桌子上放上水果,蜜饯和茶水。 人一多,场面相对一开始,无疑是有些混乱的。 而这种混乱,对有些人来说,就是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安心正陪在安夫人身边,安夫人身体本就不好,今天也是为了女儿勉强撑着。安心担忧母亲的身体,所以及笄礼结束,就赶紧陪在母亲身边。 安夫人看着今日荣光焕发的女儿,脸色虽疲惫,眼睛里却只有高兴。 安心明白母亲的心意,也没有劝她回去休息,而是扶着她往西厅走去。 一路上,都有仆妇来来回回,忙个不停。 安心和安夫人也习惯了今天的匆忙,谁料就在两人要跨进西厅的时候,一个仆妇“不小心”撞在安心身上,若非安心及时扶住一旁的柱子,恐怕就要连自己带安夫人一块倒下去。 安心自己也就罢了,年轻身体也不差,可安夫人本就体弱,要是真的被这么一摔,一压,不得出事吗? 安夫人看了,同样脸色不虞,今天是女儿大好的日子,若是跌倒了,就算没受伤,还是有些晦气。 家里的下人怎么冒冒失失的,走路也不看着点吗?安夫人皱起眉头。 不过,现场这么多人,女儿也没跌下去,于是,安夫人也无意和她计较,开口道:“你先下去吧,心儿,我们走。” 仆妇低着头,似乎闯了祸很害怕的样子。安心看了她几眼,看不见她的正脸,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安心心里有些疑惑,想起父亲前几天和自己说过的话,顿时提高了警惕。 第29页 那仆妇果真有问题,只见她突然从袖子里拔出一柄匕首,冲着安心冲了过去,嘴里还大喊着:“小贱人,去死吧。” 旁人被这突发事件惊呆了,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更别说救人了。眼看着安家姑娘就要被锋利的匕首刺中,只怕要玉殒香消,甚至有人不忍地闭上眼睛。 谁料,就在那女子以为自己会成功的时候,站在安心身后,一个不起眼的丫鬟居然一把拉开安心,然后伸手直接制住了那仆妇。 那仆妇没有武功,行凶也就仗着出其不意,一旦被制住,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丫鬟夺过她的匕首,讲她的手反剪在身后,然后让人将她绑了起来。 安夫人也回过神来,赶紧将女儿拉的远一点,生怕她又暴起伤人。 这虎头蛇尾的刺杀就这样结束了,搞得在场之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心里充满了问题:这女人是谁?安家小姐养在深闺,怎么会招惹这样的杀身之祸?还挑了今天这个时间,简直太狠了。若是被那刺客得手,安夫人和安掌柜只怕要疯了。 不过,幸好没酿成惨案,而且刺客也被制服,场面还是渐渐安静下来。 安心这时也认出了那女子就是钱姨娘。也不知道她怎么逃出庄子的?又为什么会变的这么苍老?明明她年纪比母亲还小,现在看起来,比当初好像老了十岁。 看到那女人这么简单就失败了,黄老爷心里烦躁。自己好不容易把钱氏带出来,帮她混进安家,不就是指望她当场行刺安氏母女,造成混乱,自己好趁机出手嘛? 甚至她和安家母女的仇恨还能帮自己转移视线,自己趁乱动手,成功后完全可以把谢东池的死亡也推给她。 谁能想到她这么没用,安家母女一根头发丝都没掉,她就被抓住了。 黄老爷想着京城送来的信,想着主家许诺过的东西,当即还想着再拼一把。趁现在大家还没平静下来,立刻动手。 黄老爷不着痕迹地往谢东池身边靠,等到距离足够近了,突然间就抽出腰间的短匕,直直地捅了上去。 眼看着一切顺利,居然又杀出一个程咬金。 谢东池身边才十岁出头的小男孩,居然简简单单就制服了他,对方握住自己的手腕,轻轻松松地抓着,自己就真的动不了了。 黄老爷的脸色苍白的和见了鬼一样,他要是这样还意识不到有诈,那他也白活这么多年了。难怪主家一直没能彻底解决他,此人年纪轻轻,竟然心机深沉至此。恐怕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而自己还傻乎乎往人家挖好的坑里跳。 “黄老爷,你这是……?”谢东池语调微微上扬,看在别人眼里,是在疑惑害怕,看在黄老爷眼里,分明就是嘲讽。 “哥,他果然不安好心。”男孩也就是谢北章愤怒地说。 哥哥这么好的人,怎么总有人要杀他,这些人太坏了。 不知情的人会把身材并不强壮的谢北章当成一个普通的男孩子,却不道他的力气非比常人。史书记载,楚霸王力能扛鼎,可见天生神力之人还是存在的。就像谢北章年纪轻轻,就能轻松挥动四五十斤的武器,开一石的强弓也轻而易举。 谢东池当初敢把他们姐弟两留在秦州,自己去京城科举,除了提前托村人照顾,谢北章强大的武力也是一大原因。一力降十会,北章脾气好,不会主动欺负人,但是,别人要欺负他也不容易。 黄老爷当场被抓,而且是当着县令和全县所有大户人家的面,被抓个现行。 他在青崖县有几分薄产,出门在外也被称一声黄老爷,这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白身。谢东池则是新科进士,即使还没入仕,也是正儿八经的官籍。 以下犯上,还被抓个正着,可以说谁也救不了他。 谢东池这时候却笑着开口了:“安掌柜,劳烦你先找地方把他们关起来吧。今天是安姑娘的好日子,不要为了这些人坏了心情。” 其他人看谢东池,也觉得对方好气度。生死一线还能这样淡定,此子日后定非池中物。 安掌柜也笑呵呵地直接命人将他们带了下去,然后就正式开席,热热闹闹地庆祝。 紧张的氛围也立刻为之一松。 同时,早就埋伏在黄家外面的人,也封锁了黄家,不让他们趁机出逃。 青崖县很快就将迎来一场不小的风波。 第18章 审问 钱氏和黄老爷暂且被关在安家。 青崖县令也知道,这涉及各家阴私,所以识趣的让他们自己审问。 钱姨娘被关后就哭闹不休,嘴里喊着安宁的名字,希望看在自己给安掌柜生了一个儿子的情况下,能逃过一死。 不过她这一招,对安掌柜可没什么用,对其他人就更没用了。 安掌柜走进来,看着她眼里闪过厌恶:“钱氏,你是不是觉得心儿死了,安宁就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就不敢杀你?” 钱姨娘被安掌柜说中了,眼神躲闪,心虚地否认:“老爷,我也是被骗了。那个姓黄的他骗我。老爷,我虽然做错了,但大小姐她也没出事。宁儿还小,他不能没有娘啊!” “哼,宁儿的娘就是夫人,跟你一个姨娘有什么关系。”安掌柜冷笑。 “老爷,宁儿是我十月怀胎,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你为了夫人,把宁儿从我身边抢走,我才一时糊涂,犯了大错。”钱姨娘完全忘了自己做过什么,反而觉得自己吃了这么多苦,都是安夫人害得。 第30页 钱姨娘被关在庄子上的时候,一开始还好,念着她是掌柜的妾室,庄子上的人对她还算客气。可是,架不住她自己作死。 在安家她就极爱耍威风,仗着自己生了儿子,对谁都不客气。 偏偏安掌柜的后院就她和安夫人两个人,安夫人又身体不好,长期养病。搞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反正钱姨娘的眼界就那么宽,她在乎的也就是首饰多不多,衣服鲜亮不鲜亮,能不能从其他地方捞点钱。说实话,安夫人和安掌柜并不介意用这些东西打发她,给自己留个清净。 可庄子里不一样,身边的庄户都和钱姨娘出身差不多,一时半会没摸清她的底,不敢得罪。等发现她就是个空架子,压根就没人会为她出头之后,她那脾气肯定会让她吃苦头。 家务自己做,粮食自己种,还要被人欺负。 她那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把戏,在安家有用,在庄子上那可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短短几个月,钱姨娘就迅速苍老了,本来保养得当的女人,如同一株枯萎的鲜花,没有了曾经的娇艳美丽。 钱姨娘还在苦苦哀求:“老爷,你就让我回来吧,我发誓不跟夫人争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庄子上的日子,钱姨娘一天都不愿再过。 想着以往夫人和老爷再生气,最后都不和自己计较,想必自己认错了,就能回来了吧。 钱姨娘一副自己忍辱负重的样子,把安掌柜气笑了:“合着,你觉得是夫人想要宁儿,才把你发配到庄子上的。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当时做了什么?” 钱姨娘把消息传出去的时候,也心虚过。但她很快就安慰了自己,自己也是为大小姐好。 常言道,想骗过别人,就要先骗过自己。渐渐的,她也真的相信自己是一片好意了。那错的自然是夫人,是夫人要对付自己,看自己生了一个儿子,容不下自己。 安掌柜看她毫无悔过之心的样子,也没了耐心。 “夫人要真想害你,你生子的时候,就已经去母留子了,哪还容你到今日。”安掌柜当年挑中钱姨娘,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更不是因为她的性格,而是因为钱家人足够贪婪。 安掌柜早就做好了准备,若是夫人厌恶她,就让她生下孩子,难产去世。 只要给足了钱,一个女儿的命,钱家不会在意的。 钱姨娘现在能活蹦乱跳的,就是因为安夫人心软,她和安掌柜感情深厚,也不在意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想着为女儿和夫君积福,留她一命。不然,有无数办法,可以让钱姨娘永远消失。 当然,哪怕事实摆在眼前,钱姨娘依旧可以“我不听,我不听”。安掌柜也不在意,继续开口道:“你犯下如此大错,如今只怕逃不了了,钱氏,你好自为之吧。” 钱姨娘脸一下子白了,她颤抖着抓住安掌柜的衣服下摆:“老爷,老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如今谁也救不了你,不过我在县令那还有几分薄面,你若自绝,好歹还能留个体面。”说完,安掌柜起身离开,留给钱姨娘一卷白绫和一把匕首。 任由她从哭闹,到破口大骂,头都没有回。 心慈手软的后果,他已经品尝到了。 若非女婿早就安排了人在女儿身边,女儿怎么可能躲得开钱氏的刺杀?既然如此,不如永绝后患。 安掌柜那边很顺利,可黄老爷和钱姨娘不一样,绝对是块硬骨头。 “黄老爷,今天倒也算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谢东池优雅地坐下,整个人依旧芝兰玉树,连这简陋的柴房都被他的风姿映衬的高雅起来。 黄老爷却很冷淡,似乎已经生死由命:“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黄老爷摆明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他不是不怕死,只是还得为子孙考虑。自己若是招了,主子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家人,反过来,自己若是有个万一,主子哪怕为了不让其他人心寒,也会给自己的子孙一个好前程。 谢东池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黄老爷,我已经派人把黄家几个大门都堵住了,黄家人一个都跑不掉的。” 黄老爷也笑了:“谢公子,谢大人,就算在这小小的青崖县,也不是你能一手遮天的。” “你就算堵住了门,光天化日之下,还能把我黄家人都杀了?” “罪我认了,别以为我不懂律法,大不了我抵一条命给你。想搞株连那一套,你先当上宰相再说。” “黄老爷误会了,我不过区区一个进士,自然不能把你黄家怎么样。只是,若是黄家人在回京的路上,不幸遇到山匪,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了。就不知道你的主子还能不能帮他们。” 谢东池看上去依旧温润清雅,不染尘埃,仿佛谪仙一般,但看在黄老爷眼里,无疑就是恶魔。 “别这么看我,你都想杀我了,还指望我放过你吗?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那何不一网打尽,斩草除根。放他们回去,以后再来对付我,你以为我傻吗?”谢东池不屑地说。 “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主子是谁呢?”黄老爷反问。 反正逃不了一死,自己为什么要说呢? “你还有一个孙子在外面。你儿子曾经诱骗过一个女孩,有了身孕就把人抛弃了,那姑娘生了个男孩。若是你愿意交代,我就给你黄家留一条血脉,若是你不愿……” 第31页 谢东池微笑着看着他:“你懂的。” 黄老爷表情终于不再淡定,神色极为挣扎。 谢东池又笑着推了他一把:“你若说了,我好歹还能给你留一条血脉,那个孩子谁也不知道,你主子自然也不知道,迁怒不到他头上。但你若不说,你黄家就算死光了,对你背后之人又有什么影响呢?” “到时候,恐怕都没有人为你们一家收尸吧。” 这下子,黄老爷确实撑不住了。若是用他一条命,换儿孙的前程,他只会觉得值。 可反过来,若是为了替主家尽忠,自己一家反而连一条血脉都保不住,岂不是太亏了。 黄老爷对自己主子也是有几分忠诚的。但是,一来他在这青崖县,做个威风体面的黄老爷,已经做了十多年了,打心里不再把自己当成主家的一条狗。另一方面,谢东池他也有几分了解,毕竟奉命监视了他这么多年。他不算个圣人,但是也不爱说谎。 他说会给黄家留一条血脉,那必然会留一条。 “好,我说,不过,我就算说了,你又能怎样?那可是安德侯府,安德候的大女儿就是当今的淑妃娘娘,还有一个外孙是皇子。谢公子,你也就能吓吓我,你动的了侯府吗?” 黄老爷看着谢东池冷下来的脸,哈哈大笑。 自己固然输的惨,可是谢东池也没赢啊! 第19章 筹备婚礼 “呦,谢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我最近可没动你的心肝宝贝。” 女子遍身绮罗,满头珠翠,这样的装扮,换成别人可能会显得俗气,偏偏她气质雍容,容貌娇艳,这样华丽的打扮反衬的她更加美丽动人。 “钱氏,你别跟我装傻。你的陪房黄家,你让他们去青崖县到底是想干什么,我不是不知道。亏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妻子,好歹会为我想一想,不会真的对我的子嗣下手,没想到,你居然心狠至此。”谢侍郎怒气冲天。 “谢蕴,你可真有意思。你要真在乎王氏生的一儿一女,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管过他们。现在在我这装什么慈父呢?也不看看,人家认你这个爹吗?”钱氏不屑地说,一脸有恃无恐。 自己当年到底看中了谢蕴什么?是他这张出众的皮相,还是他的花言巧语。 自己为他疯狂至斯。不惜害了他的原配,让自己可以顺理成章的嫁给他。这么多年,自己拼命求医,就是为了给他生个儿子。 可如今,自己的儿子没了,大夫也说自己再难有孕,那自己这么多年做的一切不就是个笑话?难道自己的东西,以后还要留给王氏生下的贱种吗? 钱氏绝对不愿接受这样的命运。 “池儿和音儿也是我的孩子,血溶于水,我怎么会不牵挂他们。若非你这毒妇心狠手辣,我也不必狠心疏远他们。” 谢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他真的是为了孩子的安全不得不疏远他们。 钱氏也不甘示弱:“谢蕴,你别忘了,我阿姐可是当今的淑妃娘娘,我的亲外甥可是陛下的九皇子。别说那贱种逃过一命,我就算真杀了他,你能奈我何?” 钱氏敢这么作天作地,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她的姐姐淑妃在宫里颇为得宠,还育有皇子。 宫里皇后是当今的原配夫妻,深得陛下敬重。可惜年纪大了,在懿安太子不幸早亡,皇长孙又失了下落之后,就很少露面,一直待在凤仪宫。宫务也一直交给四妃打理。 所以淑妃手上有宫权,膝下有子嗣,可以说地位稳如泰山。 其他皇子因为一些旧事被陛下厌恶,失去继承权。导致淑妃生下的九皇子是现在最得宠,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 单凭这一点,钱氏有自信,自己的夫君绝对不敢舍弃自己。 谢蕴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自己这些年和淑妃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安德侯府出了个宠妃,家族男丁却一个比一个废物,除了拈花惹草,什么都不会。 淑妃就把宝压在了自己身上。 自己凭借淑妃妹夫的身份,入了皇帝陛下的眼。又和淑妃互为犄角,互帮互助。 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后宫,才让九皇子有如今的势力。 钱氏想得不错,自己确实不敢脱离九皇子党,那样无疑是自寻死路。但是,反过来,淑妃和九皇子也离不开自己。 没了自己,靠安德侯府那几个蠢货,九皇子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呢。 淑妃娘娘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因此事和自己翻脸,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帮自己劝她妹妹呢。 钱氏在谢蕴这碰了壁,第二天就气冲冲地进宫找自家姐姐诉苦了。 淑妃容貌上和钱氏还是很像的。不过,比起钱氏打扮的娇艳欲滴,淑妃则更沉静淡雅,她一身湖蓝色的宫装,脸上也只有一层淡淡的脂粉,压住了她脸上的艳色。 “妹妹,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要知道,妹夫他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一直没个儿子做继承人,心里肯定着急。”淑妃拉着妹妹的手,慢条斯理地说着。 钱氏一听,顿时急了:“阿姐,你怎么不为我想想?若是那贱种知道是我害了他娘,他不会放过我的。谢蕴他现在想要儿子想疯了,就算那贱种杀了我,他也不会在乎的。” 淑妃失笑:“傻妹妹,又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你着急什么呀?” 第32页 钱氏连声催促:“还有什么办法?” “你给他生一个呗,你是他的嫡妻,生下的是他名正言顺的嫡子,也是清儿的亲表弟。谢大人只要不糊涂,就不会想着把家产给其他人。” 钱氏听了,一下子如同霜打的茄子:“阿姐,我要是能生,早就生了。大夫说我生晨儿伤了身体,怕是再难有孕。” 淑妃却不意外,浅笑着拿出一张纸,递给钱氏:“这方子可是宫内的秘方。只要你按时用药,一定能再生一个孩子。” 钱氏将信将疑,拿起那纸张看了起来。 看完后,既心动,又为难。 “阿姐,这药真的管用吗?” “当然,难道你不想有个儿子,想把家产都给别人?” “好,那我回去试试。”钱氏下定了决心,却在看到药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惊。 青崖县。 黄老爷已经伏诛,谢东池也不必顾忌什么。大手笔地向安家下聘,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自己和安家的婚约。 此事震惊了秦州上下,不少在背后嘲笑过安家的人,脸上都仿佛被打了一巴掌。 当然,还有人劝谢东池不要被美色所惑的,被谢东池轻松打发了。 有安掌柜和安心的恩情在前,此事也能变成谢东池不慕名利,知恩图报的证据。大家不管心里怎么想,当面都得说他们天造地设的一对。 婚期定的很近,这也是安夫人一力要求。 安夫人的身体本就不好,前段时间又是大喜大悲的不断受刺激。她总觉得自己恐怕陪不了女儿和夫君太久,怕自己有个万一,女儿还得守孝,干脆提出尽快完婚。 谢东池也能理解安夫人的爱女之心,当即就同意了。而且,也没有因为安家着急的态度,就敷衍了事。 不管是纳彩,问名,还是纳吉,纳征都十分正式,给足了安家面子。 聘礼也十分丰厚,让人感叹,这位新科进士对未婚妻倒是十分看重。 当然,同时被人拿出来对比的就是安家的前女婿,齐慕青了。 若是没有谢东池,别人只会觉得齐慕青考上举人之后退婚虽然道义上说不过去,但是也能理解。 偏偏有了一个谢东池做对比。 你要说考上举人了,身份不同了,人家还是进士呢?身份甩你八条街。 还有容貌气度也形成了惨烈的对比。齐慕青的长相是合格的,看上去也是个俊秀书生,但和谢东池站在一起,无疑就不能看了。 谢蕴再渣,容貌没的说,不然也不会让侯府小姐一见倾心,为他连杀人都愿意。母亲王氏也是十里八乡少有的美人,谢东池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至于气度,上辈子大风大浪见多了,殿试见到皇帝谢东池都能不卑不亢,风度翩翩,这样的气度肯定不是齐慕青能比的。 还有家底,齐慕青若是没有安家,只怕连书都读不了,而谢东池一力打拼到如此地步,光看送来的聘礼,也知道是个不差钱的。 所以,齐慕青同志就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惨遭吊打。 对此,安家上下也只会笑着说,活该。 谢家和安家为了这桩婚事从上到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毕竟时间紧张,而要做的事情很多。 幸好安掌柜宠爱女儿,嫁妆早就开始准备,如今只要整理一下就行。剩下的嫁衣,新房的家具这些,只要给的价码够高,总有人愿意加班加点地去做。 至于谢家,兄弟姐妹三人也都行动起来了。 之前操持过两个堂妹的婚礼,谢东池还是有些经验的。虽然忙,但是所有事情井井有条。 不过,忙归忙,谢东池还是注意到了弟妹心里似乎都有心事,尤其是北章,他一贯大大咧咧的性格,有了心事瞒都瞒不住,直接就写在脸上了。 “北章,最近遇到什么事不开心了吗?”谢东池找了个机会,和谢北章单独聊了聊。 “没事的哥,我能有什么事呀。”谢北章露出一个笑,似乎想表明他没关系。但是,谢东池养了他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脸上的心虚。 在谢东池再三逼问下,他才明白,这傻孩子,不知道从哪听到的,说兄弟成婚之后,有了自己的小家,兄弟之间就会疏远了,反目成仇的都有。 谢北章看谢东池没有生气,胆子又大了一点:“哥,我和音儿绝对不给你和嫂子添麻烦,你别嫌弃我们好不好呀?” “哎呀,哥,你敲我头干嘛?” “哎,你怎么还敲?” …… 谢北章一边喊疼,一边躲闪,心里也松了口气。 谢东池了解他,他也了解谢东池。自己的大哥,对亲近的人才自己动手教训,若是他讨厌的人,他定会表面上笑着,暗地里下狠手。 他这样的做法,就是把自己当成弟弟呀。 谢北章放下心,龇牙咧嘴地跑开了。 谢东池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露出一个笑。 北章刚流落到谢家村的时候,音儿才五岁,正是好动的时候,一直想和村子里的孩子玩。 可惜,小孩子们靠本能做判断,音儿没有父母,就会被欺负。 谢东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可以上门找那些熊孩子的家长,但是总不能强迫别人和南音玩呀。 直到有一天,音儿带回了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男孩子。 第33页 音儿很高兴,因为只要给他一块饼,他就愿意和自己玩。 所以,即使音儿发现他不会说话,不会穿衣服,没什么常识,举止甚至有些像野兽,也不嫌弃,反而细细地教他。 就连谢东池,也觉得这是难得的缘分,留下了他,和音儿一并抚养,才有了今日的谢北章。 时至今日,兄弟姐妹三人的感情早已不可分割。那是漫长时光中,相互扶持,相互陪伴,才能结下的深厚情意。 血缘固然重要,但是,感情同样重要呀。 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护着他们,绝不会抛弃他们。 第20章 大婚 谢东池和安心大婚之日,整个青崖县都惊动了。 谢东池骑着高头大马去娶亲,一袭红衣更衬得他目似寒星,面如冠玉,风流潇洒。 到了安家,门口已经被一群人给守住了。 不管什么地方,什么朝代。成婚那天,为难一下新郎似乎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总不能让新娘子就这样简简单单被接走吧。 幸好谢东池的功名没有水分,弟弟北章更是能打。所以,不管是论文还是比武,都拦不住他们。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谢东池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新娘子。 安心今日亦是盛装打扮。 一大早起来梳洗沐浴,然后再化上厚重的有些夸张的妆。安心看镜子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那是自己。 光这样还不行。头上戴的凤冠,不仅样式华丽,重量也对得起它的价格。戴上去的那一瞬间,安心觉得自己脖子都要被压弯了。还有身上的嫁衣,绣艺精湛,描龙绣凤,美不胜收,可好几层的布料同样厚重。 难怪说,结婚是个体力活。 没点力气还真的撑不下来。 不过,这样的盛装还是有效果的。 就像谢东池,虽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妻子,今日见到新娘的时候,眼里还是流露出惊艳的神色。 安心之前也美,但是更多的是温婉秀丽的美,美的温柔,没有丝毫攻击性。像今天这样,娇艳明媚,几乎要将人灼伤的美还是第一次。 接上自己的新娘子,谢东池和安心拜别了流泪不舍的安掌柜和安夫人,往谢家去了。 谢东池骑马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新娘的花轿。 轿子旁边的小丫鬟们手提花篮,将篮子里的鲜花和糖果向人群撒去,引得人们纷纷祝福。新娘子的嫁妆跟在最后面,排了长长的一队。 围观的人都不禁感叹安家的富贵以及安掌柜对女儿的宠爱。什么叫十里红妆,今日终于见识到了。第一台嫁妆到了谢家,最后一台还没出安家大门。 这下没人说安心命不好了,嫁得如意郎君,同时还身家丰厚,这样你跟我说命不好? 到了谢家,拜堂之后,新娘被引到洞房里。 没想到谢南音早就等在那了:“安姐姐,不,大嫂,哥哥之前就安排好啦,说你一定饿了,来,快吃一点。” 安心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倒是身边的丫鬟有些犹豫,嗫嚅道:“会不会于理不合?” “有什么于理不合的,嫂子今日起的早,又一直忙到现在,定是饿了。饿了怎么能不吃饭呢?”谢南音只觉得理所当然,不由分说,拉着安心就坐下了。 安心本来心里还有几分忐忑,毕竟嫁人是人生大事。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去融入另外一个家庭,说起来容易,实则很辛苦。 但是,不管是谢东池也好,谢南音也罢,都拿出了足够的耐心和体贴。 一路上,谢东池特意放慢脚步,怕她团扇遮面,看不清路。转弯或者人多的地方都微扶她一下,还被旁人善意的取笑。 谢南音也早就被他叮嘱过,怕安心心里不安,提前到新房来陪着她。厨下也提前安排好吃的,算着时间送来,还是热乎的。 感受到这样细致体贴的关心,安心这颗原本不安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安心坐在谢南音身边,也不多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谢南音在一旁不断给她夹菜,自己也跟着吃了一点。 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边吃边聊,气氛轻松愉快。 等谢东池酒宴结束回来,只见姑嫂二人几乎吃完了桌上大半的饭食,肚子不仅饱了,甚至还有些撑。 谢南音看见哥哥过来,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留下一句“哥,嫂子,我先走了。”然后飞快地消失了。 她才不想变成哥哥说的电灯泡呢。 安心还没回过神来,她身边的丫鬟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识趣地出去了。 留下安心和谢东池两个人在洞房里,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龙凤喜烛燃烧火花爆裂的声音,安心只觉得自己脸红得发烫。 谢东池也好不到哪去,两世为人,这可是他第一次大婚。 平素一贯淡定的他,此时也觉得心跳加快,嘴巴发干。要知道殿试之时,在金殿上,谢东池都没这么紧张过。 谢东池平复了一下心情,笑着开口道:“头冠重不重?快拿下来吧,我看着都替你累。” 安心也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我感觉脖子都要被压弯了,恨不得它是空心的。” 两人相视而笑,随后,谢东池就上前,仔细地帮她将头冠卸下,端正地放在一边。 第34页 然后,两人分别去沐浴。 沐浴梳洗完,躺在床上的两人开始聊天。 哎?不对,洞房花烛夜你们就聊天? 老实说,你是不是不行? 谢东池表示无辜。 安心不过才十五岁,在古代确实可以嫁人生子了。但是对谢东池来说,她年纪还小呢。 他又不是个禽兽,万一再怀上身孕,此时骨盆发育不完全,到时候出了事谁负责? 本来婚期不会定的这么匆忙,谢东池也愿意等,再等个两三年,双方再大一点,对彼此也更好。 可一方面,安夫人希望两人尽早成婚,另一方面,谢东池下月就要回京,与其日后分隔两地,不如一并回京。所以,才仓促间办了婚礼。 于是,就有了这一出。大婚之夜,本应干柴烈火的小两口,纯洁的躺在床上,睡姿都是如出一辙的标准。 谢东池感觉到了安心的紧张,于是语调轻松地给安心讲了他在京城置办的宅子,不出意外的话,那是他们以后的家。 房子不大,也就两进,还没有青崖县的房子大。地段也很一般,离皇城比较远,但是靠近坊市,买东西十分方便。毕竟是京城,天子脚下,寸土寸金。能买下一栋房子,已经是运气好了,其他的不能多求。 谢东池跟安心聊啊聊,聊起了到时候他们住哪里,南音和北章住哪里,房间现在只简略布置了一下,到时候他们一起装饰。 安心也被他说的吸引住了,时不时插一句,“那边可以摆个屏风”,“放个梅瓶好啦”,“打个架子立在那”… 明明从来没见过的房子,安心却一下子对它充满期待。 虽然那房子,不够大,也不够华丽,但是,那是自己将要生活的地方。 有自己的夫君,有一双弟妹,未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怎么能不期待。 说着,说着,安心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枕着谢东池的胳膊睡了过去。 谢东池看着她平静的睡颜,替她理了理被子,也闭上了眼睛。 第21章 回京 时隔一年,谢东池再次搭上了去京城的船队。 和之前一样的是,还是苏家的船队。 知道谢东池要携家眷回京,苏家大公子苏怀仁立马提前上门拜访,主动相邀。 不为别的,短短一年内,谢东池就已经为苏家提供了巨大的利益,更让苏怀仁彻底坐稳了继承人的位置。在家族中的地位甚至可以和其父比肩。 这样的金大腿,不牢牢抱住才傻。 光是谢东池提供的香皂配方就让人惊喜不已。虽然现在的富贵人家有澡豆,穷人家也有皂角,但是自从香皂面世之后,依然飞快地占据了市场。 开始是中层百姓用的比较多,那些手上有点闲钱,却又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很愿意使用香皂。虽比皂角贵点,但是用起来干净,而且洗完澡浑身香气,仿佛自己也精贵优雅了起来。 后来,苏家又在谢东池的建议下,给香皂添加了一些养身的药材(没什么大用,就听起来好听一点),又换了一个高大上的包装盒,价格翻了好几倍之后,卖给上层那些自诩大族的人家。果然也是收获喜人。 人家要的就是这份尊贵,这份与众不同。 苏家本要给谢东池两成干股,谢东池拒绝了,方子虽然重要,但是苏家的成本,还有商路,人脉,都很重要。最后,谢东池推辞不过,只留了一成。 就这一成,这一年内谢东池拿到的分红就有上万两之巨。 站在船舷上,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寒意,将他宽大的外袍吹的猎猎飞扬,远看仿佛仙人要乘风归去。 苏怀仁走近:“谢兄。” “苏兄。”谢东池冲他微微点头示意。 “谢兄托我打探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苏怀仁说着四面环顾了一下,周围没有人,船舱离这也有不短的距离,应该不会被人听到。 确认安全之后,苏怀仁继续开口了:“安德侯府现任家主安德侯钱悉,膝下嫡出的两女一子,还有四五个庶出子嗣。不过,他们家男丁不少,但是最出名的还是他们家两个嫡女。” “他们家出了一个皇妃我知道,但是还有一个嫡女也很出名吗?”谢东池挑眉。 “谢兄有所不知,那位钱二小姐,当初一嫁嫁给了皇后娘娘的幼弟,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霍城。听说那霍家公子婚后依旧宿柳眠花,搞得这位二小姐天天以泪洗面。后来,霍国舅随太子一家出京,然后就……”苏怀仁不便多说,但是谢东池自然也是听说过那件事的。 太子殿下奉命出京,巡视黄河水道的治理。太子妃带着小太孙也跟着去了,谁知黄河决堤,一家人一去不回。 为了这事,朝堂上差点空了一半。 太子是当今最看重的孩子,当今登基之后,立马就册立太子,昭告天下,之后也一直宠爱有加。谁能想到呢,不过一次普通的出巡,就让当今白发人送黑发人。 霍皇后更是同时失去了儿子儿媳孙子还有弟弟。大受打击之下,从此闭门不出。 “那钱二小姐后来又改嫁了?” “没错,给霍国舅守了一年孝后,钱二小姐就又改嫁了一名进士,那进士也挺了不得,现在已经是三品的高官了。” “那进士姓什么?” “说来也巧,倒是和谢兄同姓。” 第35页 苏怀仁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看着谢东池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时也不敢多言。 谢东池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串连,自然也就明白了,自己的父亲大概就是谢二小姐的夫婿了,一个真实版陈世美。 家中有妻有子,但是遇到能迎娶贵女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只是不知道,那位谢小姐知不知道他已有妻室,母亲的死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谋害。 自己的好父亲,为此抛妻弃子,甚至连父母都不放在心上。 跟他比,陈世美都要甘拜下风。 毕竟娶公主可不划算,驸马又不能参政。 娶了那位钱氏可就不一样了,能和宫里妃嫔皇子搭上线,从龙之功,那才不一般。 不过,谢东池还是有些疑惑。 “安德侯府也算老牌勋贵了,当初为何要卖女求荣?霍国舅名声不好,何必把钱二小姐嫁给霍家?”若是霍国舅真的那么不堪,钱家这样明晃晃的讨好,也很伤名声。 “人家聪明着呢。淑妃刚入宫不过是个不上不下的美人,她妹妹出嫁之后,她就成了皇后一党,不仅当上了淑妃,还在皇后的庇护下生下了九皇子。” “皇后对钱二小姐有愧,当初就没拦着钱二小姐改嫁,这些年对淑妃也挺好的。陛下爱屋及乌,对淑妃和九皇子也多有宠爱。” 说完,苏怀仁又压低声音:“都说九皇子会被抱给皇后,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太子了。你说,值不值?” 谢东池心下咯噔一声,但是面上倒是依旧淡定。 又和苏怀仁讨论了一下京中的局势,然后便分开了。 回到自己的船舱,安心和谢南音已经坐在那等他了。 “哥,快坐下,嫂子上次靠岸的时候,特地托人带的鸡,今天加上笋干煲了鸡汤。你闻,香不香?”谢南音已经变成了一个标准的嫂吹。 不为别的,刚上船的时候,南音和北章都晕船,整天只能躺床上。谁知安心下厨为他们用些药材和香料煮了碗汤,很快,他们居然就生龙活虎了。 安心这才说,安掌柜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这是他留下的方子,对晕船有奇效。 安心这一手,让南音和北章都对她更崇拜了。 后来,在船上一日三餐大都是鱼,谁让这东西可以就地取材,方便快捷。 但是,谢家三口快吃吐了,天天煮鱼,鱼汤,胃口越发的差。 这时候,安心又想办法,要么船靠岸时,托旁人带些吃的,要么利用船上的食材,换个口味,换个做法,反正是想尽办法,给谢家兄妹改善伙食。这才让他们没有继续消瘦下去。 就像现在,炖的酥烂的老母鸡,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勾引着在座的人。 “北章怎么还没来?”谢南音着急地问。 “来了,来了,我这不是来了吗。”谢北章匆匆忙忙赶来了,身上还有几分汗意,他也不管,一屁股坐在自家大哥身边。 谢家用饭本就没什么规矩,人齐了,就准备开饭了。 谢东池敏锐地注意到,谢北章的手不大灵活,拿碗都有些不自然。虽然他刻意掩饰,但是,瞒不过谢东池的眼睛。 “哥,你干嘛呀,疼疼疼。”谢北章惊叫起来。 谢东池握住他的手臂,脸上表情一下子冷下来,不顾谢北章玩笑般的挣扎,掀开了他的袖子。 上面赫然两道伤痕,已经肿了起来,颜色更是青紫。 难怪谢北章连碗都拿不好,伤得这么重,亏他还想装成无事发生。 “谁打的你?”谢东池脸上难掩怒气。 北章可是自己的弟弟,而且素来乖巧,自己都没动手打过他,居然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他打成这样。 “哥,你误会了,不是你想得那样。”谢北章看见谢东池的脸色,一时间还有些高兴。哥哥平素喜怒不形于色,若非真的关心自己,也不会这么生气。 谢北章小心翼翼地说:“我拜了一个师傅,他教我练武。” “师傅很厉害的。学武嘛,总是要受点伤的,等我学会了,就不会再受伤了。” 谢北章本想瞒着哥哥和南音的,怕他们担心,也怕他们不同意。 本朝重文轻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哥哥从小就压着自己和南音一起好好读书。发现自己不是科举的料子,也没放弃。把各种经书,史书,农书,百家杂学都编的简单易懂,一点点教给自己。 自己知道哥哥的意思,习武会很辛苦,而且打仗十分危险,从文则安全又有哥哥帮衬,是一条更宽阔的路。哥哥的想法,谢北章心里清楚。 但是,他似乎骨子里就有一股热血。同样是书,四书五经他觉得深奥难懂,可是兵书他能看得津津有味。 读书在房间里,太阳晒不着,雨水淋不到。夏天有冰,冬天有暖炉。而习武呢?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辛苦不言而喻。 可是,纵使是这样,谢北章还是想习武,这简直就像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谢东池无奈了,若是别人欺负他,自己还可以去找回场子,偏偏自己的傻弟弟心甘情愿,那自己能怎么办? “那人是什么身份,在那条船?算了,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拜访一下。”谢东池看着弟弟不安却又坚定的眼睛,只能无奈地叹气,默认了他拜师学武的事。 但是,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自己总得去看看,万一心怀不轨,自己的傻弟弟还不被人带偏了。那可不行! 第36页 第22章 霍铭 第二天,谢东池就带着谢北章一起去看他那神秘师傅了。 “大哥,你真的非去不可吗?”谢北章可怜兮兮地看着谢东池。 “你心虚什么?”谢东池给了弟弟一个白眼。 对方来路不明,又在这个时候和谢家扯上关系,说不定就是京城那边派来的,不得不防。自己的傻弟弟,一直在青崖县那地方,见的人少了,压根就不懂什么叫人心叵测。 自己总得看着点,不然他说不定就被人卖了。 看见弟弟还不情不愿的样子,谢东池假意冷下脸:“你既然拜了人家为师,那么自然也该尊师重道。该交的束脩也得交,总不能让人家白白花了时间和力气吧?” 谢东池晃了晃手中提的礼物:“我和你嫂子都替你准备好了,你还要替你师傅拒绝不成?” 谢北章怀疑谁都不会怀疑自己大哥,大哥不管做什么,那肯定是为自己好呀。 他认真反思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太不懂事了。 师傅的衣服都洗褪色了,武功那么高,却连把合适的配剑都没有,定是囊中羞涩。 自己作为徒弟,就应该好好孝顺师傅。 还是大哥想得周到。 “师傅,我来啦。”谢北章开开心心地推开舱门。 谢东池却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就觉得对方绝不可能是弟弟口中的落魄武士。 对方武功如何,谢东池不清楚。能让天生神力的北章赞不绝口,肯定有过人之处。但从对方的气质和举止可以看出,眼前之人一定受到过很好的教育。成长环境也十分优渥。 在这个时代,只能说对方出生不凡。 谢东池看见他的一瞬间,想起的是自己在京城时看见的那些高门子弟。 自幼养尊处优,所以自有一股傲气。见过很多的世面,面对什么都有底气,永远落落大方。 哪怕眼前之人,现在穿着普通的粗布衣,甚至上面还有布丁,哪怕他胡子看起来几天没刮,头发也弄得歪歪扭扭,但是,谢东池依旧不敢小看他。 但是,同时谢东池也稍稍放下了心,此人应该和安德侯府无关。 这样的人,自有傲骨,定不会居于人下。 他生来就习惯做人上人。 此时,男子也注意到了谢东池。 对方也敏感的在谢东池身上发现了同类的气息。那是同样埋在骨子里的矜骄,还有同样不甘人下的傲慢。 男子眯起眼睛:“章儿,这就是你说的大哥?” 男子只觉得疑惑。 谢北章明明是个出生普通的男孩子,若不是莫名投了自己眼缘,自己也不会教导他。 这段时间,男子已经能发现,谢北章是个对信任的人就完全藏不住秘密的人。男子通过推测和谢北章无意透露的一些信息就能对他家了解个大概。 不过是个普通农家,没什么底蕴,靠长兄科举发了家。 但若他的兄长真的如北章所说,只是个普通寒门子弟,对方这一身气度哪来的? 居移气,养移体。这可不是看看书就能有的,非得长时间的环境熏陶不可。 谢东池和神秘男子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地对对方起了戒心。 只有谢北章,没发现两人间的暗流涌动。他摸了摸脑袋,憨憨地说:“对呀,师傅,这是我大哥。” 说完,又拉着谢东池的袖子:“大哥,这是我师傅。我跟你说,师傅真的超级厉害,什么都懂。” “在下谢东池,霍兄有礼了。”谢东池看着弟弟不断对眨眼示意,脸上有几分恳求,顿时就心软了。无意让他为难,自己先开口了。 “在下霍铭,谢兄就是北章的长兄?”自称霍铭的男子看了眼谢家兄弟,转身让他们坐下。 随后,两人表面上相谈甚欢,实际上都在不约而同地试探对方。 谢东池刻意提到了安德侯府,发现对方愣了一下,随后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却又很快消失。 谢东池眼睛一转,有问题。若他真的是个普通人,怎么会知道远在京城的安德侯府?还似乎有仇怨的样子。 再试探下去,对方却调整了心态,藏好了破绽,及时转移话题,对自己和安德侯府的关系闭口不谈。 不过,虽然对方绵里藏针地避开了自己的试探,却也从中透露出,他对眼下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安德侯府根本就看不起,甚至不屑去掩饰自己的态度。 谢东池不了解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和安德侯府有何仇怨。 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只要对方对北章没有恶意,那谢东池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都是聪明人,等谢东池告辞的时候,两人某方面已经达成共识。 对方平和地收下礼物,谢东池也告诉谢北章,可以大大方方来学武,不必再偷偷摸摸,藏着掖着。 什么都不知道的谢北章,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接下来的日子,谢家人逐渐和这位霍公子熟悉起来。 先是安心,出于礼貌还有对北章课业的关心,知道北章拜了师,每次做饭都会特地多做一份,让北章给那位公子送去。 随后就是南音,她对弟弟的师傅很是好奇,一直拉着北章打听。听说对方孤身一人,生活潦草,立马改了几件谢东池的衣服让北章给对方送去。还时不时和北章一起,去听霍铭讲他的见闻。 第37页 很奇怪,明明谢东池是除了北章之外最先接触到对方的,偏偏他也是一家人中对他戒心最重的。 不过,渐渐的,谢东池也了解到他的一些信息。对方似乎来自秦州隔壁的柳州,因为口音里带着柳州的腔调。若非柳州本地人,至少也在那生活了很久。 而且对方应该在找什么人,但是,也许是时间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如今长什么样?甚至不能确定对方是否还活着。 随着交往的深入,谢东池和对方虽然还互相戒备,但某种意义上也有一定程度的信任,这也是非常奇怪的关系了,反倒是他们两个觉得这样很正常。 船队就这样平安行驶了近半个月。 眼看着再过几天,就要到京城了。谢南音和谢北章都很激动,安心表面沉稳,但是谢东池知道她也很期待,提起以后的生活,眼睛都亮晶晶的。 说起来,安心也就比南音大了三岁,却一直要成熟很多,难得看见她孩子气的模样。 可能是物极必反,前脚刚说运气好,一路顺利,后脚磨难就来了。 入夜后,大家都陷入沉睡,却被一阵鸣锣声惊醒。 谢东池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安心也醒了。 “夫君,发生什么事了?”安心神色惊慌。 “别怕,南音和北章在隔壁,我们先过去找他们。把家丁都集中起来,这时候人不能分散。”谢东池淡定地说。 他的淡定也给了安心信心和勇气,点点头,两人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门外已经开始混乱了,谢东池看到不少船员已经拿上了武器。听他们言语中,似乎有水匪截船。 进入南音和北章的船舱,正好他们也醒了,准备出门和自己汇合。 谢东池安排好部分家丁在这里保护安心和南音,接着和北章一起,带着人出门去支援船员。 水匪凶恶,若是船员们抵抗不过,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船上的人了。 安心和南音眼里都有担心和不舍,但是他们也明白,眼下不可能自己躲着,明哲保身的。只能同心协力,拼一把打退水匪。 谢东池带着人走到船头,苏怀仁已经带领船员和水匪交手了。 苏家这种豪商,船上的水手实力还是很强的,经验也很丰富。此时在苏怀仁的指挥下,有序的防守甚至反击。 谢东池仔细观察了一下,眼下还是苏家的船员占上风。 要知道苏家这样的大型船队,用来运载货物的船还是很大的,装满货物的情况下,吃水较深。 而水匪的船为了灵活以及便于躲藏官兵,往往都不大。 这样一来,苏怀仁破釜沉舟,干脆指挥着自家大船不惜损伤,也要和水匪的小船相撞。大船不过受点伤,补好了没什么大碍,小船就不一样了。 不多时,就有不少小船翻在水里。 但是,这也激起了剩下水匪的凶性,让他们的进攻越发凶残起来。 渐渐的,眼看胜利的天平要彻底倾斜,水匪那边坐不住了。 谢东池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向这边射出了火箭。他们一开始不用火箭,应该是怕烧伤了船上的货物,影响他们之后打劫。但现在,杀红眼了,也顾不得那么多。 更何况,商船着火,船上的人忙着救火,自然也就顾不上追他们,他们也能逃得性命。 苏家的船上正好还有一批从苏州府买入的丝绸。本想去京城卖个好价钱,现在全在火里了。苏怀仁那个心疼呀,当下也顾不了逃窜的水匪了,让手下赶紧灭火。 看着剩下的水匪逃之夭夭,谢东池也长出了口气,不管怎样,小命暂时保住了。 转头却发现霍铭正站在船舷上,盯着水匪,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刀,似乎刚从水匪手中夺下的。 看见谢东池来了,没说什么,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转身回了自己的船舱,只是步伐有些沉重。 第23章 旧事 霍铭回到自己的船舱中,在昏暗的烛火下,仔细观察被他夺下的刀。 越看,他的脸色就越凝重。 因为家学渊源,他一眼就看出眼前这兵器不管是形制还是工艺都与兵部统一下发的武器相差无几,最大的区别就是上面没有官府的印记。 而这无疑更让人担忧。 若是有官方的印记,霍铭还能安慰自己,有可能是水匪从哪缴获的战利品,或者有人私下偷卖了仓库的兵器。这不是小事,但也不算什么大事。 本朝重文轻武,军队的粮饷时有拖欠。逃兵空饷比比皆是,管都管不过来。 不少地方卫所会偷偷做些中饱私囊之事,上面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家都这样,不要太明目张胆也就罢了。 可这刀上面没有兵部的印记,那才麻烦。 各地卫所并没有自己铸造兵器的职能,都是兵部统一发放。那对方要么打通了兵部的人脉,侵吞这些军需。要么自己有成熟的工艺体系,还要有充足的铁矿,以及足够掩人耳目的权势,去私铸这些兵器。 市面上不是没有仿制官府的兵器,但是,不同的工艺和材料做出的武器也是完全不同的。懂得人可以轻易看出来。 而霍铭手上这一把,以他的经验,背后之人和兵部绝对有关系。 现在霍铭担心的就是到底这样的兵器有多少把,兵部已经被渗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第38页 还有,今晚出现的水匪到底是冲谁来的?这里离京城可不远,水路原本还是比较安全的,之前可没听说过有实力雄厚的水匪在这盘踞。 莫非是当初下手之人还没死心? 霍铭的担心,谢东池无从得知。 他正忙着安慰妻子和妹妹。 幸好她们二人都不是柔柔弱弱的性子,知道事情已经解决,谢东池也谢北章也没受什么伤,好好的回来了,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谢东池看着北章坐立不安,欲言又止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去就去呗。我刚才好像还看到你师傅膀子受了点伤,你再带点伤药过去。” 谢北章听了大喜,立马起身,冲谢东池讨好地笑了一下,拿着伤药出了门。 “哎,都说女大不中留,我们家到好,男大也不中留。”谢东池虽然理解,还是不免吃味。自己养了这么长时间的弟弟,才几天啊,就要被人拐走了。 安心噗嗤一声笑出来,似乎没想到自家夫婿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倒是谢南音,熟练地给哥哥顺毛:“哥,北章第一次有师傅教导,难免会担心他呀。可是,北章最挂心的还是哥哥你呀,而且音儿和嫂子不都在这陪你嘛,不气不气。” 谢东池抬眸看了她一眼,看见她和北章如出一辙的讨好的表情,顿时失笑。 随后,谢东池让她们姑嫂二人好好休息,自己去找苏怀仁了解情况。 这边,霍铭正陷入沉思,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了他。 “北章?”霍铭有些惊讶,又有些开心。 “师傅。”谢北章冲他露出一个笑脸。 “你怎么来了?”霍铭挑眉。 谢北章举起手中的药,晃了晃:“听说师傅受伤了,来给师傅送药。” 霍铭笑着说:“进来吧,一点小伤,哪值得上药。” 坐下后,谢北章不由分说就要替霍铭上药。霍铭之前只顾着观察那把刀,自己受伤了也没放心上。 此时被徒弟用责怪的眼神看着,不由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北章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是上药的事做的还挺熟的。霍铭看着他认真的小脸,心里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近。 他不禁想到:若是那个孩子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么大了。 只是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还记不记得他的父亲母亲,记不记得自己。 说起霍家的霍小侯爷,在京城可是京中一霸。 当今还是王爷的时候,因为庶长子的身份,纵使低调也被卷入了夺嫡之战。最后成了炮灰,被先帝圈禁于永巷。 当时霍铭的长姐霍王妃虽然平日不得宠爱,还是毅然带着刚出生的儿子一并去了永巷,照顾当今。 反而是平日里受宠的那些侧妃侍妾,都想尽办法留在了王府。都觉得当今再也翻不了身,想办法另攀高枝。 谁能想到呢,夺嫡之战愈演愈烈,最后连先帝都控制不了局势。诸位王爷为了争夺皇位,最后不惜刀兵相向。一场兵祸,将先帝和他的其他几个儿子都带走了。被圈禁的当今就这样成了皇帝。 当今坐上皇位之后,立马封霍氏为皇后,立霍皇后之子为太子,甚至加封霍皇后全族。 患难之情,最是难得。所以霍家荣宠之盛,谁看了都要称奇。 之前留在王府的其他人也好,大臣们之后送进宫的秀女也好,谁也动摇不了当今的决心。 多年圈禁,当今很清楚,若无霍皇后坚毅果敢,他压根熬不下来。 其他女子,当今也会宠她们,但是不管别人怎么挑拨,他最信任的依旧是皇后和太子。甚至爱屋及乌,对霍家也极好。 霍家人丁稀少,大部分还在军中,所以留在京里的霍铭就成了有心人眼中的突破口。 他当时年幼,还被霍皇后养在膝下,和太子年纪相仿,感情深厚,是旁人眼中攻击皇后的好靶子。不管做什么,都会被人传的沸沸扬扬。 去趟酒楼,就是宿柳眠花,玩几把骰子,就是不学无术,和别人吵架,就是仗势欺人… 当时年轻气盛的霍铭叛逆心一上来,干脆就放飞自我。 对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的人,想尽办法套麻袋,背后使坏。 就算人家知道是他干的,有当今明晃晃的偏袒,也拿他没办法。 当然,这也导致他的名声越发坏了,只不过他自己不在乎。 直到霍皇后为了他的婚事操碎了心,看见姐姐鬓边都有了几丝白发,霍铭顿时心软了。 安德侯府主动提出联姻,霍皇后召见了对方几次,看见她并无勉强之色,身份和教养也不错,就做主定下了婚事。 现在的霍铭已经想不起妻子钱氏的脸了,但是依旧还记得婚后她始终冷淡的表情。 霍铭一直搞不懂,她若是真不愿意嫁,当初只要她有一丝为难,自己姐姐还能勉强她不成?若她愿意嫁,不管是为什么,婚后何必整日摆出一张臭脸。 自己完婚之后,是真的想过要好好对待妻子的。偏偏她对自己避如蛇蝎,又不断大张旗鼓地给自己纳妾,搞得府上乌烟瘴气,外面流言不断。 夫妻情分也被磨的一干二净。 偏偏在其他人眼里,还是自己荒唐,贪恋美色,不爱重嫡妻。 霍铭后来也放弃了,在太子出巡的时候,跟着一道去了。 第39页 家不像个家的,呆在京城实在厌烦。不敢让姐姐自责担忧,霍铭宁愿让她以为是自己不好,也没说钱氏一句坏话。 一开始出巡路上十分顺利。太子并非长于宫廷,他自幼和父母一起被圈于永巷,所以对民间疾苦还是极为了解的。 他每到一地,都会认真巡视当地的水路,甚至亲上堤坝,亲眼看看当地官府有没有中饱私囊,以次充好。 于是,一路走来,太子贤德的名声传得越来越远,霍铭也为自己外甥高兴。 结果却是乐极生悲,在柳州府,连日的暴雨让太子一行困在原地,寸步难行。 而随着水位不断上涨,霍铭心下担忧,提出带太子夫妇和皇长孙先行离开。 太子并没有同意,他认为柳州府的堤坝建造的还行,短时间内不会随便崩塌。自己身为太子,若是随便离开,会导致柳州府人心惶惶,城中也会流言四起,对百姓而言,并非善事。 霍铭说不动他,两人最后各退一步。 霍铭带着太子妃和皇长孙先行赶往下一站,这样太子轻车简行,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能随时撤走。 可是霍铭和太子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霍铭带着太子妃离开的当夜,柳州府原本还算安全的堤坝居然决堤了,大水淹没了半个柳州城。人力在天灾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贵为太子殿下也无济于事。 而带着太子妃和皇长孙离开的霍铭,路上也遇到了伏击。 太子妃不惜把自己作为靶子,也要让霍铭带着皇长孙先逃。 可惜,太子妃的满腔母爱还是没能保护她的孩子。霍铭陷入重重围剿,只能将孩子放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自己引开追兵。 本是抱着必死之心,谁料竟然逃得一命。但是,等霍铭再回去找皇长孙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洞口却有狼的脚印。 霍铭不敢想,不敢信。他没有回京,找不到孩子,他实在不敢去见自己的姐姐。他改头换面,抛弃原本的姓名,花了整整八年,一直在找。 抱着微小的希望,却又越来越绝望。 第24章 意外 谢北章看着师傅又无意中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安静呆在一边,不去打扰他。 师傅心里藏着事,谢北章一直很清楚。 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 大哥说过,人人都有苦楚,若是对方愿意告诉你,你就认真倾听。若是对方不愿意说,你就不要问。 谢北章一直是个温柔的孩子,所以他从没问过师傅的来历。 师傅既然真心教他,他就把他当成师长,好好孝顺他。 另一边,谢东池见到了勉强安抚好手下的苏怀仁苏大公子。 “谢兄,你来了?”看见他,苏怀仁一点都不意外。 “苏大公子这么狼狈的样子可真是难得一见,我当然不能错过。”嘴上说着嘲讽的话,谢东池抬手把伤药丢了过去。 苏怀仁一把接住,无奈地苦笑:“水匪虽然被打退了,但是船员伤亡不小,抚恤金也是一大笔。还有那批丝绸,大半都没保住。本以为这趟好歹能再赚一笔,眼下若能保住成本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们苏家走这条水路也有不少年了,之前没有异状吗?”谢东池疑惑地问。 “我本来也以为这条水路上大大小小的势力我都清楚,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个笑话。”苏怀仁一拳打到桌子上,想起这次损失的巨款,表情狠厉:“这次交手,我固然损失惨重,那些水匪何尝不是也吃了个大亏,想必同样实力大损。我明日便下船联系此地主官,趁他病,要他命。” 苏家的损失已经不能挽回了,倒不如配合官府将对方剿灭。一来报仇雪恨,二来免得给以后留下后患。 苏家对沿途的官员都有所打点,好歹有几分情面。何况又是白白送上来的功劳,谁会不愿意呢? 谢东池思考了一下:“我和你一起去吧。” 苏怀仁投过来一个感激的眼神,若是谢东池出面,地方主官肯定会更重视,事情也能更快解决。 第二天,船一靠岸,苏怀仁和谢东池就下了船,前往府衙。 这临州府的知州一听自己辖区之内,居然有如此嚣张的水匪,当即大怒。 但是,提到剿匪的时候,明明心动,却又支支吾吾,犹犹豫豫,不肯给个准话。 苏怀仁不解,继续劝解对方,对方却还是不露口风。 两人只得留下礼物,先行离开。 出了府衙大门,发现已经到了中午。苏怀仁提议找家酒楼,先用午膳。 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即清净又能让谢东池看清周围的环境,他这才慢慢和苏怀仁梳理情况。 “刘大人明明有所意动,只怕是有什么东西让他顾忌,才一时不敢承诺吧。”谢东池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刘大人在临州呆了这么多年,恐怕早就想往上升一升了。若是这次能剿匪立功,对他也有益无害。可他为什么不愿承诺呢?这临州他经营了这么长时间,根深蒂固,还需要顾忌谁不成?”苏怀仁不解。 “莫非是兵马不足?”苏怀仁猜测。 “这临州的卫所再怎样吃空饷,一半的人总得有吧。那最起码也有三四千人。眼下并非乱世,近年也无大灾,那水匪再怎样厉害,人数也不过数百。昨晚还被你撞翻了不少船,现在更不堪一击。临州府再积弱,拿下一个小小的匪寨还是不难的。” 第40页 很多时候,水匪、山贼能做恶,并非官府真的管不了他们,有的是百姓活不下去了,落草为寇。只要他们不主动打家劫舍,呆在山上种点田,官府也就无视了。 还有的则是官兵们怕鸟尽弓藏,留下这一点势力,让自己的存在变得重要起来。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官府认真起来,这种匪患不难剿灭。 无论人数,武器,装备还是身体素质,官府都算得上降维碾压。 谢东池和苏怀仁讨论了半天,最后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当地卫所上。 本朝眼下重文轻武的风气非常严重。知州是从五品的官员,而卫所指挥使一般是从三品,中间隔着整整四个等级。但即使这样,大多数州府,知州都是可以辖制指挥使的。 刘知州不敢给出承诺,很有可能是他命令不了临州的指挥使。总不能靠着几个衙役去剿匪吧? 两人聊着聊着,准备先找人打探一下临州卫所的消息。 谁料,谢东池无意间往外看去的时候,居然看见那霍铭也出现在了临州城,身边跟着的赫然是自己的弟弟北章。 “怎么了?”看见谢东池突然脸色大变,苏怀仁担忧地问。 “没事,我看错了。”谢东池笑了笑,接着就转移话题,将此事带过。 “苏兄准备在此地呆上几天?”谢东池状似无意地开口了。 “十日内,若是刘大人愿意出兵,我便等水匪剿灭再出发。若是刘大人不愿,那到时候就直接出发吧。这段时间我也可以采购一些货物,临州的山货也是不错的,好歹能弥补一些损失。”苏怀仁想了想,回答道。 谢东池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说:“你也知道,我这次上京带着家眷。他们自幼都是在青州府,没出过远门。既然要在这呆一阵子,那么我明日带他们下来玩几天吧。船上呆的时间长了,难免闷的慌。” 苏怀仁也不意外:“好,那么若是有事,你派人去通传我一声就好。” 谢东池也不知道为什么北章早上还好端端地在船上呆着,怎么中午突然就跑到了临州城。 可是,作为哥哥,北章又一贯听话,总得帮他收拾残局吧。 住在临州城里,若是有个万一还方便捞人。 而北章现在也是两面为难。 “北章,你还是赶快回去吧。”霍铭看着他,眼神里透着无奈。 “师傅,在船上好好的,你干嘛要偷偷下船呢?你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啊。”谢北章抓住对方的袖子:“我虽然不聪明,但是我大哥很聪明的。师傅要是有什么冤屈,我大哥一定能帮师傅的。” 霍铭一时间又感动,又好笑:“我只是想去临州卫所查一件事,你不必担心。” 说完,霍铭又伸手摸了摸北章的脑袋:“放心,等我查清楚真相,也是要去京城的。到时候我们师徒二人说不定还能在京城再见。” 霍铭想得很清楚,兵器这东西,若是出问题,应该还是出在武官身上。 当下要弄清楚的,是这临州府的卫所有没有问题。 要知道一般的卫所因为各种原因,都是建在山上。人迹罕至,对外封闭,若是卫所主官有了什么坏心思,那叫一个防不胜防。 霍铭自信若是自己去,就算查不出什么,至少也能保全自身。 若是带上北章这个拖油瓶,可就不一定了。北章天赋绝佳,又天生神力,但是没有经历过系统的训练,现在还是只凭一身蛮力。 霍铭是绝不可能带上他一起去的。 北章一边放心不下自己师傅,另一边又怕拖了师傅后腿,说不定还会连累大哥。可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傅去冒险,什么都不做。 两面为难之下,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终于,两人各退一步,北章不跟霍铭一起去,但是在附近接应。若是霍铭安全出来了,那皆大欢喜。若是到了约定时间,霍铭没来,北章就想办法救他。 行动之前,霍铭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等自己回京和姐姐相认之后,就正式收这孩子为徒。这孩子一片赤子之心,自己总不能辜负了。 霍铭本以为此事不难,他只是想潜进去打探消息,又不是要和整个卫所对上。 各地卫所就算一开始还能保持军容整肃,在一个地方呆久了,难免会松懈。霍铭觉得凭自己知道的技巧,潜进去易如反掌。 果不其然,大半个晚上,霍铭几乎就摸清了里面兵员的数量和分布,甚至连库房在哪他都搞清楚了。 可是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却突发意外。 谢北章在外面,发现整个卫所突然躁动起来。 他心里一紧,是不是师傅出事了? 正要去探一探究竟,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快速赶过来。 “师傅!”北章很激动。 “我们快走。”霍铭来不及多说,拉着他就跑。 “师傅你受伤了?”北章闻到了血腥味。 “小伤,没事。”霍铭忍着背后传来的剧痛,故作平静地说。 两人一路狂奔,后面霍铭失血过多,晕过去的时候,谢北章干脆背起他一起跑。 快天明的时候,两人才甩掉追兵,暂且逃过一劫。 谢北章看着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师傅,咬咬牙,带着师傅去找大哥求救了。 第41页 第25章 巧合 霍铭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呆在一个很黑暗狭小的空间里,还伴随着微微的晃动。 感觉到四周充满了柔软的衣物,自己背上的伤口也被处理好了,霍铭才放下了几丝防备。看来应该是北章及时找了救兵,不然,自己此时已经成了阶下囚,可没怎么好的待遇。 不过,好奇自己到底在哪,霍铭竖起耳朵,仔细听周围的声音。很喧闹很嘈杂,似乎不是在船上,而是在市井集市间。 等他再次重见天日的时候,人已经在客栈的厢房里了。 他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居然是被他们装在箱子里给抬出来的。 看见霍铭诡异的眼神,北章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师傅,大哥说这样最安全,没有人会发现你怎么消失的。而且箱子里撒了香料,可以遮住伤口的血腥味。师傅,你就先将就一下吧。” 霍铭看了眼自己的傻徒弟,无奈地说:“你心里,师傅就这么小心眼?这时候还计较这些。” 谢北章抓了抓脑袋,憨憨一笑。 谢东池见了,有几分恨铁不成钢,还是主动开口替弟弟解围:“霍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么伤成这样。” 霍铭听了这话,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但谢东池也没打算将这事轻轻放过。若只是霍铭一个人,他也不会非要追根究底,但是自己弟弟也被扯进去了,那谢东池肯定得问明情况不可。 霍铭犹豫了一下,还是干脆地开口了:“我昨日夜探卫所,发现临州卫所除了正常的仓库外,还有一个秘密仓库。这秘密仓库里都是兵器,而且和那日水匪所用的一般无二。” 谢东池听了,顿时脸色也沉了下来:“你是说他们官匪勾结,养匪自重?” “不对,那也不必私藏兵器,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只要剿匪的时候放放水就可以,还将兵器外流。他们该不会是想……”谢东池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 谋反这轻飘飘的两个字,说出来简单,一旦变成现实,那可绝不是件小事。 那代表着无数的人现在平静的生活会被打碎,会被扯入战争的深渊,会妻离子散,会背井离乡。甚至,哪怕战争停止,也需要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才能完全抚平战争带来的伤痕。 做这种事的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谢东池实在想不明白。 乱世想造反谢东池还能理解。人都要活不下去了,想争一条活路有什么错?但是,眼下的世道绝对算得上安定。当今不算明君,守成还是绰绰有余的。 朝中也不乏忠臣良将,除了重文抑武导致军队战斗力差,边关屡屡被犯之外,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种情况下想着谋反的人,不是被贪婪蒙蔽了理智,就是愚蠢地看不见利益背后那巨大的风险。 霍铭的心情同样沉重。 他身为皇后的弟弟,又曾经是太子的铁杆,很多朝廷机密他非常清楚。 当今能登基,一方面是因为群臣没了其他选择,不得不推举他为帝。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当今的性格。 当今是先帝的庶长子,偏偏母亲不过是个罪臣之女,所以被先帝不喜,也被他的弟弟们打压。长期的忽视让他养成了仁弱的性格,后来数年的圈禁更是让他吓破了胆。 这样一个帝王,在群臣眼里,自然是方便掌控的。 若非霍皇后出生武将世家,性子果断又聪慧,能帮着当今稳定朝政,当今早就被世家勋贵吃得渣都不剩了。 太子遇害,霍皇后听到消息直接病倒。那是当今第一次也唯一一次露出杀心,让人明白逼到极点,兔子也会咬人的。 就那一次,半个朝堂都空了,菜市口的血迹一直没有干透。群臣再也不敢小瞧这个似乎一直躲在皇后背后的男人。但是,之后他似乎又收起了杀性,恢复了仁慈到近乎懦弱的样子。 霍铭一直怀疑,太子当初遇害,背后除了几个皇子,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参合。 太子的性格更像自己的姐姐,聪慧果断,公正严明。比起当今,太子明显更有主见,但也更不好操纵。 群臣想要的未必是一个贤明的君主,而是一个能听他们话的君主吧。 霍铭想到自己收集的那些消息,当今这些年一直没有再立太子之意。 随着几个年幼的皇子渐渐长大,之前在太子一案中被收拾过的年长的皇子们也慢慢恢复了元气。谁都不服谁,平衡岌岌可危。 皇位吊在面前,若有人想铤而走险似乎也不难理解了。 “好了,现在这些也不过是我们的猜测,没有证据。说不定是我们自己吓自己呢。”谢东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故作轻松地说。 官场复杂,别说没证据,就算有证据,等他回京上奏此事,只怕陛下还不知道此事,自己就会被人按一个诬告的罪名,小命都保不住。 能干谋反这事的人,绝对能轻松解决一个在朝中没什么根基的进士。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回京。”霍铭心里也着急。 他抬眸看着谢东池:“谢兄,此事你就当不知情,把这些都忘了吧。我会处理好此事。” 谢东池对霍铭的身份也有猜测,听他这么说到也不觉得奇怪。 霍铭担心的是未知的藏在暗处的敌人,像临州卫所这种已经暴露的,他反而不怕。只要回京,想收拾这些人一点都不难,难的是能不能将背后之人一网打尽。 第42页 霍铭心里也思量着,最好不要将此事与谢家扯上关系。谢家根基薄弱,纵使谢东池聪慧过人,一旦暴露,总归是有风险的。 看在北章还有谢东池这救命之恩的份上,自己怎么着也得帮他们一把。 谢东池和霍铭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就达成了默契。 只有一个谢北章,不太明白师傅和兄长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弄懂。不过,他坚信这两位都不会害他,所以也毫不犹豫地答应把昨天的事忘了,永远不对别人提起。 接下来十天,霍铭还是不顾自己的伤,经常出去打探消息。 不过行事小心了许多,收获也不小。 让谢东池敬佩的是,他单靠自己一个人,就能摸清整个临州卫所上上下下的情况。 谁与谁交好,谁与谁有旧怨,谁对谁表面忠心,背后又勾搭上了谁…… 甚至他连卫所的指挥使喜欢哪家青楼的姑娘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掐准时间,化成嫖客近距离接触了一下对方。 谢东池一边佩服他的本事,一边在心里将对霍铭的警戒等级又提高了。 他既然有这种本事,身份恐怕比自己想的还要重要。那么能让他流落民间这么多年,可想而知背后一定有个天大的麻烦。 谢东池不害怕麻烦,但是讨厌麻烦。 不过,谁叫霍铭会做人。他每次回来,定会带点什么新奇有趣的东西,把谢家其他几个人都哄的高高兴兴的。 尤其当地的特色美食,也不知道他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名不见经传,却美味非常。 就像这次带回的一种糕点,也是出自临州一家不出名但是很好吃的糕点店。 霍铭带回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谢东池也没和他客气,用手拈起一块就尝了尝。 “这味道…好像有栗子粉。”谢东池尝了尝,脸色大变。 “北章,别吃。”谢东池一把握住谢北章的手,谢南音也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搞得霍铭和安心很疑惑,不就是块糕点吗? 他们很快就明白为什么谢东池和谢南音兄妹会这么紧张,因为谢北章脖子和手腕上都冒出了红疹,他只觉得奇痒无比。 “北章这是怎么了?”安心着急了。 反倒是霍铭,他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很是讶异:“风疹?北章他也不能吃栗子?” “也?你认识其他不能吃栗子的人?”谢东池疑惑。 霍铭没有回答,但他确实见过。 自己的外甥,太子殿下就是吃了栗子会起风疹。但这一点,霍皇后和太子一直瞒得很好,没有泄漏分毫。就是怕有人利用这一点来谋害太子。 没想到,北章居然也有同样的问题。 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霍铭心里顿时起了怀疑。 第26章 洛河公主 苏怀仁费心费力奔波了十天,终究还是白费功夫。 知州刘大人后来甚至已经对他避而不见,对出兵剿匪的态度可见一斑。 苏怀仁长叹了口气,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能报复回来,实在让人心梗。只不过他也从刘大人的态度中窥见一些事,知道水匪背后有蹊跷,再不甘心也只能放弃了。 船队重新扬帆起航。 看似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可是还是有什么事悄悄改变了。 对谢北章来说,变化最明显的就是自己师傅,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越发奇怪了。 “师傅,你干嘛这么看我?”谢北章在霍铭“慈爱”的眼神中,打了个寒颤。 毕竟霍铭那张年轻时风流倜傥,现在依然落拓不羁的脸和慈爱这两字差太远了。导致霍铭看起来就跟坏人要拐小孩一样。 霍铭听了,身体僵了一下。随后还是继续若无其事地和北章聊天,只不过看似是漫无边际地瞎扯,实则是想弄清楚北章的身世有没有异常。 差不多的年纪,又和太子有同样的病症,还有自己莫名的熟悉感,霍铭心里不禁有几丝期盼。但是,因为之前失望了太多次,他也不敢轻易下论断。 霍铭有心试探,谢北章对他也没什么防心,霍铭随即就知道了原来谢北章并非谢家的亲生孩子,和谢东池,谢南音没有血缘关系。 霍铭先是震惊,随后就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好不容易压住内心的激动,接着问道:“那北章你是怎么被谢家收养的?我记得谢东池不是父母早逝吗?他怎么会想要再收养一个弟弟。” 霍铭之前没怀疑也是因为如此。一个半大孩子,养活自己就不容易了,别提还要养活妹妹。这种情况下,谁会再收养一个男孩子呢?嫌自己日子太轻松了吗? 谢北章:“是音音先在山上发现我的,大哥上山找音音,见了我就把我也一起带回去了。” 谢北章并不忌讳别人知道他不是谢家的孩子,若说从前还为此伤心过,但是大哥也和他长谈了一番,打开了他的心结。 大哥说了,人与人之间,血缘重要,感情更重要。自己和音音一样,都是他一手养大的弟妹,就算没有血缘他还是把自己当成亲弟弟。 后来,大哥的所作所为也证明了这一点,他对自己和音音之间也没有任何偏向,平时一并教导,犯了错也是一样罚。而且音音对自己也很好,自己就更不会在意不是谢家的孩子了。 反正大哥和音音定是认自己这个弟弟的。 第43页 “那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吗?对自己的父母有印象吗?或者你被谢家找到的时候,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比较特殊?”霍铭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急切的心情,连珠炮似的发问。 谢北章愣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不记得了。大哥说我那时连话都不会说,身上也什么都没有,附近村子都问过了,没听说谁家孩子丢了。他想帮我找家人都找不到。” 谢北章说起来还是有些失落。他虽然有兄长和音音做家人,但是心里还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想知道他们到底是迫于无奈才抛弃了自己,还是他们不喜欢自己,所以才把自己丢掉。 霍铭低下头,回想起那一日,自己带着皇长孙突围。 他把那孩子护在怀里,用绳子绑好。那孩子也很乖,不哭不闹,累了就自己睡一觉。 霍铭只记得那孩子身上的衣服和饰品都绝非凡品,而且上面都有宫内御制的印记,很难仿冒。只要谢北章能拿出一样,霍铭就能肯定他是自己的侄孙。 可惜了,当时的霍北章机缘巧合之下也是过了两年才到了谢家村,被谢东池带回家。 一个这么大点的孩子,懵懵懂懂地凭借本能求生,能保住性命已是难得,怎么还能保住自己的东西呢? “那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呢?”霍铭不死心继续追问。 “胎记?”谢北章挠了挠脑袋,仔细想了想,“大哥说我背上有块红色的胎记,他给我擦澡的时候看见的。” 霍铭仔细回想了一下,并不确定皇长孙身上有没有。 他和太子再亲密,那也是外男。而皇长孙养在太子妃的院子里,自己除了满月,百天之类的能见到,平日里接触并不多。 更何况每次见面,皇长孙都整整齐齐地裹着襁褓或是穿着小衣服,自己总不能扒了他的衣服去看吧。 不过,霍铭也不死心,自己不知道,但有人定是知道的。 太子妃生产之时,自己的姐姐霍皇后和外甥女洛河公主都在产房等候的,随后姐姐也是经常召见太子妃和皇长孙。 皇长孙身上到底有没有胎记,和北章身上的一不一样,姐姐一定知道。 想到再过几日就要到京城了,霍铭脸上难掩激动。 谁能想到呢,当初本以为只是简单的一次出巡,谁知道一走就是十年。 也不知道京城的故人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挂念自己。 霍铭不知道的是,他在想的人,此时也在想他。 “皇后娘娘,洛河公主到了。”霍皇后从回忆中惊醒,抬眸看向前方。 安静的房间,除了侍女的通报,几乎没有丝毫的声音。 自从太子和太子妃走后,霍皇后的身体就逐渐差了下去,而且人也越发不爱动弹。除了她的女儿洛河公主和一对外孙之外,就算陛下亲临,霍皇后也依旧是这副提不劲的样子。 所以,凤仪宫上下,见了洛河公主就仿佛见了救星,恨不得她一直住在皇宫才好。 “儿臣见过母后。宣儿,凝儿,快给你们外祖母行礼。”洛河公主看见霍皇后倚在靠背上,脸上气色还行,心里也松了口气。 霍皇后笑着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洛河就带着一对儿女上前,在霍皇后身边坐下。像当初一样,把头埋在了母亲怀里,满是依恋地蹭了蹭。 “臻儿。”霍皇后爱怜地抚着女儿的秀发,这是她唯一的孩子了,哪怕她已经为人母,在自己眼里,还是那个哭着要抱的小姑娘。 “母后,儿臣听说你最近身子不适,特意搜罗了些药献给母后。”其实洛河公主和霍皇后都明白,霍皇后这身体就是心病,而心病既好治又难治。 若是太子一家死而复生,霍国舅的下落也有消息,说不定霍皇后立马就能好起来。可是这可能吗? 洛河公主知道不可能,自己的母后早就心如槁木,但是依旧怀抱着一丝希望。 当年霍皇后失去了儿孙和弟弟,洛河公主同样失去了长兄和舅舅。 她再也不能承受失去亲人的痛了。 “母后定要好好保重身子,您说过的,还要看着宣儿娶妻,凝儿出嫁呢。”洛河公主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惹的霍皇后心疼不已。 “傻孩子,就算为了你,我也得撑下去呀。”霍皇后淡淡一笑。 “不过,你也这么大了,不要再任性了。淑妃和小九你就算不喜欢,也不要表露出来。那也是你父皇的孩子,你的弟弟。”霍皇后语重心长。 “弟弟?我只有一个哥哥,哪来的弟弟。”洛河公主崛起嘴巴,不满地嘟囔。 “口无遮拦!”霍皇后轻轻敲了一下女儿的脑袋。 “母后~”洛河拖长尾音,抱着霍皇后的手臂撒娇,“人家可没当我是姐姐,当我是踏脚石呢。还没当上太子,就已经摆出储君的架子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你敢说不是你对淑妃母子有偏见?当初钱氏也是给你舅舅守了一年孝的,到底是霍家辜负了她,总不能让她年纪轻轻就空负韶华。” “我就是看不惯钱家那小人得势的样子,真难看。” 看见女儿态度固执,霍皇后也无意继续与她争论,反正自己走之前一定会安排好她,让她能享一世的荣华富贵。 看望过皇后,洛河公主就去书房看望她的父皇。 第44页 皇帝的书房本是禁地,但是洛河公主身为当今唯一的嫡女,也是最受宠的公主,自然是有特权的。当今也毫不介意洛河公主进出这书房。 洛河公主的荣宠由此就可见一斑,其他几位皇子谁也没有这样的殊荣。 不巧的是,洛河公主在书房的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淑妃娘娘,还请不要再为难奴才了。陛下说了,谁送的汤都不要。”女子手上提着一个精美的食盒,表情十分失落。 “公公真的不能通报一下吗?陛下昨日在本宫那用膳,说喜欢本宫那的乳鸽汤,本宫今天才特意炖好了送来的。”女子,也就是淑妃,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反而继续好言好语地说。 “娘娘恕罪,真的不行,陛下特意嘱咐过了,圣意难违。”守门的太监也不愿得罪握有宫权的淑妃,但更不能得罪皇上。 “淑妃娘娘也在这儿?”洛河公主走近,脸上满是笑容。 看在淑妃眼里,分明就是在嘲讽她。 “见过公主。”门口的太监宫女纷纷行礼。 “免了吧。父皇在里面吗?我进去看看。”说完,洛河公主就当着淑妃的面,大摇大摆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淑妃脸上瞬间冰冷,守门的太监也在心里暗暗叫苦。 “公公,你不是说陛下吩咐了吗?那为什么洛河公主能进,本宫就不能?”淑妃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气恼过了,眼下差点维持不了温柔优雅的样子。 “回娘娘,陛下也吩咐,洛河公主可以自由出入御书房。” “好,本宫明白了。”淑妃按下心头的火,状似平静地转身离开了。 可回头的那一刹那,表情瞬间变得阴森可怖,仿佛下一秒要择人而噬。 第27章 算计 淑妃气冲冲地回到永和宫。 一进殿,就看见九皇子陈墨清和妹妹钱氏都在殿里等着。 九皇子现在年纪还小,如今也不过十三岁。但是因为长于皇家,要比一般的孩子成熟许多,看起来已经有了少年的风姿。 因为继承了母亲的容貌,九皇子看起来俊秀非常。 母子两脸上也是如出一辙的温和优雅。 淑妃看见儿子,下意识露出了一丝微笑:“清儿,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课业都结束了?” 九皇子脸上也带着笑容:“今天太傅突然被父皇召见,我们就提前下课了。正好时间还早,我便来给母妃请安。” “母妃是去给父皇…”话还没说完,九皇子乍然看见淑妃身后的宫女,手上正提着本该送出去的食盒。他自知失言,不安地看着淑妃,脸上有几分不知所措。 反倒是淑妃,安抚地摸了摸九皇子的头,云淡风轻的一语带过:“你父皇在忙。你洛河皇姐今日进宫了,你父皇眼里哪里还看得见别人。” “皇姐进宫了?真是太好了,母后这些日子精神一直不太好,看到皇姐想必会开心一点。”九皇子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眼里却闪过失落和自嘲。 淑妃看在眼里,既心疼又嫉妒。 明明是她一直要九皇子去讨好皇后和洛河公主,最好能被皇后抱养在膝下,也能算半个嫡子。可是等自己儿子真的亲近皇后了,淑妃心里又不舒服,好像他被人抢走了一样。 更别说霍皇后虽然对九皇子挺好的,但是,也只是比起他皇子多亲近一些。离淑妃想要的全心全意帮扶差的远了。 但是,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淑妃也没有回头路了。 当初那件事虽然没有其他人知道,但是淑妃这么多年没有一刻真的放心。 只有自己儿子登基了,才最安全。那件事就像一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以陛下和皇后的脾气,若是知道当初的真相,自己母子二人绝对逃不掉。 所以,不管心里再怎么不舒服,淑妃还是耐心劝慰九皇子:“清儿,你洛河皇姐毕竟已经嫁人了,难得进宫。你平日还是要多去陪陪皇后娘娘,一定要让她喜欢你。” 九皇子乖巧地点头:“嗯,我知道了母妃,我会的。” 说完,九皇子转头看向一旁的钱氏:“正巧姨母今天也进宫了,我有段时间没见到姨母了,姨父姨母最近身体可好?今天姨母也留下来一起用饭吧,陪母妃多说说话。” 九皇子贵为皇子,甚至隐隐是下任储君的热门候选人,待人却非常温和。但是他虽然温和却又不会显得软弱可欺。处事干脆利落,而且有理有据,人人都说他有懿安太子的风范。就连当今也因此对他多了几分看重,在他身上寻找长子的影子。 就像钱氏,明明也算他的长辈,性子也颇有几分骄纵,跟谢蕴这个夫君都曾经大打出手。但是在这个侄儿面前,她一直是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从来不敢摆长辈的架子。 淑妃看见这个让自己骄傲的儿子,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就连刚刚在洛河公主那受的气都觉得没什么了。 自己儿子这么出色,日后定能得登大宝。那时候,皇后也好,洛河公主也好,还不是任自己摆布。 淑妃坐在九皇子身边,关心地问他的课业,也问他在上书房和同伴相处的情况。九皇子也一一回答,没有半丝不耐。看上去端的是母慈子孝,羡煞旁人。 钱氏在一旁看着,却有些坐立不安。 她今天进宫,自然是有事和淑妃商量,没想到九皇子也在,搞得她找不到机会开口。 第45页 幸好,九皇子在永和宫用了饭之后就告辞了,钱氏也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和淑妃聊天了。 “姐姐,上次你给我的那药方…”钱氏说的支支吾吾,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药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淑妃优雅地抿了口茶水,不解地问。 “药方没问题,我吃了几副,大夫说我身体有起色。”钱氏不安地低下头,正是因为有效果才麻烦。 “那不是挺好的吗?有用你继续吃呀。”淑妃抬眸。 “可是,那药引子…”钱氏急了,也顾不上遮掩。 “我上哪找那么多紫河车。周围适龄的孕妇就那么多,我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去买,那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能生?”钱氏现在的处境确实进退两难。 紫河车也就是孕妇的胎盘。中医上其实一直都有用此物入药的方子,也说此物有助孕之效。而淑妃给的方子当中,此物更是重要,并且用量极大。 钱氏发现这方子确实有效之后,就一直在服用。 可让她为难的是,她已经派了不少亲信去附近的农户家收集此物,京郊附近的农家,凡是近期生孩子的,她都让人提前说好。 但即使这样,也满足不了她需要的量。 “姐姐,那药就没有其他替代品吗?或者中断一段时间再吃行不行?”钱氏试探着问道。 “当然不行,这药吃了就得一口气吃完,不然定会影响效果。妹妹,你这身体拖不得了,再拖下去,谢大人的家产就只能给别人了,你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吧。” 淑妃的话,正好刺到了钱氏心里。 “可是我能怎么办?谢蕴不会帮我,他反正有儿子,也有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哪里会管我的死活。就靠我自己,我上哪弄这么多东西。”钱氏每次喝着那苦涩的药,只觉得嘴里面满是血腥味,熏得她想吐又不能吐。 若非心里满是不甘,她又怎么会这么逼迫自己。 淑妃却不以为意,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傻妹妹,有银子什么事做不成。谢家的中馈都在你手里,霍家当年也给了你不少钱财,你只要拿出一部分,还怕弄不到一点药材吗?” 钱氏很快明白了淑妃的意思,她的手微微颤抖:“姐姐,若是被人发现?” “傻妹妹,你只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就好了。不过是些贱民,让她们早生一两个月罢了,又不是要她们的命。就算死了,那也是她们自己运气不好。” 淑妃满脸不屑,似乎为钱氏的心慈手软感到不解。 可她却没有想过,在当下,生育的风险本就极高,生产就是半只脚踏进阎王殿。她口中轻描淡写的那一两个月,会让本来有可能健康出生的孩子早夭,甚至会让本就危险的产妇离死亡更近一步。 而这些活生生的人命,在淑妃眼里,不值一提。 钱氏犹豫了一下。别看她平时折腾起侧室姨娘毫不留情,对谢蕴的原配也下了狠手,但一想到要对与她无关的人下手,她还是很纠结的。 不过也没纠结多长时间,她想起侧院的柔娘,想起谢蕴书房里红袖添香的两个小丫鬟,还有那个虽然死了,还是叫人不得安生的王氏… 她阖上眼睛,长吸一口气:“姐姐,我听你的。” 淑妃就像以往一样,还是那个温柔的长姐:“欣儿,姐姐不会害你的。你为姐姐,为你外甥做的,姐姐都记在心里。等你外甥日后坐上那个位置,别说王氏生的贱种了,就算谢蕴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候,你让他往西,他不管往东。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身体调养好,怀个孩子。” 钱氏想起,自己初嫁,嫁给霍城那个纨绔,只有姐姐一心为自己鸣不平,出主意。后来霍城失踪,自己一意孤行,闹着要嫁给谢蕴,父亲不同意,非要自己留在霍家守活寡。还是姐姐说动了父亲,又在霍皇后面前给自己求情,才让自己改嫁成功。甚至之后,自己每次和谢蕴吵架,也是姐姐送东西到府上,给自己撑腰。 包括现在,自己生不了孩子,姐姐也是为自己好,才给了自己这个方子啊,自己怎么能怀疑姐姐呢? 看着钱氏平静下来的脸,淑妃在心里默默地笑了。 真是我的好妹妹,帮我当上了淑妃,帮我除了太子,现在还能帮我控制谢蕴。 谢蕴的胃口越来越大了,清儿还小,自己手上若是没有他的把柄,实在是不放心。 放纵妻子,草菅人命。这样的罪名就算是礼部侍郎也担不起呀。 第28章 回京 苏家的船队终于到达了京城。 船停下之后,大家都下了船。码头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有做苦力的劳工在搬运东西,也有打扮富贵的商人在清点货物,还有赶考的书生,做买卖的平民,甚至还有白皮肤,绿色眼眸的胡姬和胡商。 这里看着就远比秦州府要繁华的多,真不愧是天子脚下。 谢南音和谢北章都露出了惊叹的表情,就连一贯淡定的安心也张大了嘴巴,又在谢东池打趣的目光中羞红了脸。 “大哥,这就是京城吗?果然好繁华呀。”谢南音同样红了脸,不过是激动的。 倒是北章,他看着不远处的霍铭,顿时冷静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师傅,您到了京城准备住哪呀?如果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不如先和我们一道走?” 第46页 北章这傻孩子,他到现在还以为自己的师傅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武士,靠给人卖苦力为生。虽有一身武艺,但过得非常落魄。此时也是担心霍铭囊中羞涩,在京城无处可去,这才主动提出邀请。 霍铭不禁有些好笑,随后又开心了起来。 霍铭以前名声不好,导致很多人明明不认识他,但是一知道他的身份就会躲着他。可是霍铭不在乎,他的朋友并不少。 只不过这些所谓的朋友当中,绝大部分是冲着霍家,冲着他的姐姐和外甥。 霍铭也不敢去想,若是自己没了这个身份加持,还有多少人依旧愿意围在自己身边呢?哪怕只有一个,自己也心满意足了。 如今,霍铭知道了,至少北章这傻孩子不图自己什么。在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他的情况下,也愿意陪自己冒险,也会担心自己的生计。 “你师傅我当然是回家了。”霍铭遥望城北的方向,那里有一条朱雀街,霍家大宅就在朱雀街上。 当今登基之后,将霍家原本的宅子发还霍城,还有霍家旁边一栋宅子也赐给了他。霍城把两家房子整合在一起,变成了现在的承恩公府。所以,光是霍家的宅子,就占了朱雀街整整一半的面积。 霍家当年声威之盛可见一斑。 但是,霍城离京已经十年了。 如今站在霍家大宅外,面对敌人的包围都毫不退缩的霍国舅居然紧张了起来。 他以前不懂,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今天他彻底明白了。 深吸一口气,霍铭上前扣响了大门。 久久没有人来开门,霍铭皱紧了眉头。 他抬头看着牌匾,确实是自己家啊,可人都去哪了,怎么没人开门?姐姐还在宫里,谁敢为难霍家剩下的人? 直到苍老的声音伴随着“吱呀”一声传来:“来啦来啦,谁呀?” “少爷!!!”霍铭眼前的老人赫然是霍家的老仆安伯,他也是从小看着霍铭长大的人之一。 “安伯,我回来了。”霍铭看见曾经熟悉的人,不自觉的红了眼睛。 “我,我没看错吧,少爷你,你没出事。”安伯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大笑。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们少爷福大命大,定能逢凶化吉,不会出事的。”安伯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少爷,你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吧?”安伯拉住霍铭的袖子,不安地追问。 少爷一出京,就是整整十年生死未知,实在让这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家吓破了胆。 “不走了,我的家就在这里,以后我再也不会走了。”霍铭也不知不觉流下眼泪,别的地方呆的再久,只有这霍府才是他的家。 霍国舅回京的消息传得很快。 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怀疑自己听错了。 消失了整整十年的人,谁都以为他死了,居然活生生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且,霍城(真名)霍国舅的出现,还让一些人战战兢兢。 当年,太子全家出事之后,半个朝堂被清空,那眼下呢?陛下会不会再受刺激,大杀一场? 还有,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霍国舅也算亲身经历过,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太子夫妇到底是怎么出事的? 除此之外,霍城既然活的好好的,也没有受伤,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偏偏时隔十年在此时出现了? 朝堂上下一时间风声鹤唳,连几个皇子间的明争暗斗都暂停了。 生怕自己舞得太欢快,被父皇迁怒。 后宫里,听到霍城回来的消息,各宫反应也各不相同。 有的自认问心无愧,所以感叹一声也就过去了。也有的心里有鬼,坐立难安。反应最激烈的自然是霍皇后。 “城儿他回来了?”霍皇后的表情很奇怪,融合了不可置信和欣喜若狂,显得近乎狰狞。 但是,谁都能理解她的心情。霍皇后若是此时还能保持母仪天下的风范那才奇怪。 霍城可是他一手带大的嫡亲弟弟。霍城是老来子,霍老夫人生下他之后根本没有精力去照顾,只能托付给自己女儿,所谓长姐如母,霍皇后对霍城真的比母亲还要尽心。 可以说,失去霍城对她的打击不比失去儿子要小。 霍皇后此时非庆幸,自己当初因为没找到弟弟的尸体,始终怀抱一丝希望,一直不愿承认弟弟已经死了。为他保留了他的爵位和府邸,只希望他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和过去一样。 霍皇后万分开心,淑妃就心情复杂了。 “霍城回来了?他居然活着回来了!”淑妃先是担忧,想到自己当初的安排天衣无缝,又放下了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他们都没发现真相,隔了这么多年还能发现不成? 霍城的回归在京城造成了巨大的风波,不过这对谢家没有影响。 不过是一个刚回京的进士,谁能想到他会和霍国舅扯上关系。 就算是谢东池自己此时也猜不到,霍铭居然就是传说中的纨绔子弟,霍城霍国舅。 此时,谢家人正在谢东池的带领下,参观他们日后居住的宅子。 这宅子不大,只是个普通的二进小院子。 放在秦州府,那是一点都不起眼。 但是,这里可是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而这地段,不能说很好,但是也不差。可以说,这样的房子,有价无市,若非机缘巧合,谢东池也买不到这么合心意的房子呢。 第47页 房子原本的主人是个老翰林,年级大了,仕途走到了尽头,不可能再进一步。子孙也不是科举的料子,只好致仕回乡。 留下这房子,没法打理,只能卖了。正巧当时谢东池在看房,心里喜欢就决定买下来。 因为原主人的文化修养,导致这房子虽然不大,但是很精巧雅致。谢东池一眼就喜欢上了,不惜几次上门拜访,诚心打动了老翰林,才最终购下了这座宅院。 从大门进去,左手边便是倒座房,通常是下人的住处。正面便是一座影壁,上面刻着几从竹子,十分清雅。 走过垂花门,便到了后院。 正房自然是留给谢东池夫妻两,两侧的耳房一侧当做仓库,还有一侧当成书房。左右厢房则是分别给了谢南音和谢北章。 至于后面的后罩房,就暂时当成客房,若是有人来,就能派上用场。 每个人看着自己的房间,都非常开心。 这房子虽小,但是装修的很舒适。老翰林是个风雅的人,房子里细微到每一处雕花都很精美,同时也能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后院里还有一个水井,生活上也很方便。 “怎么样,喜欢吗?”谢东池笑着问道。 “太棒了!” “大哥眼光真好!” “我好喜欢这里呀!” 南音和北章明白谢东池的性子,此时也半开玩笑地回应。 安心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打打闹闹,脸上同样满是笑意。她发现自己的房间和谢东池曾经描述过的一模一样,心里突然就安定了。 这里以后就是自己的家了。它现在还很空旷,但是,自己可以和夫君一起慢慢将它填满,让它变成一个更温暖,更完美的家。 第29章 姐弟重逢 回京的第二天,霍城就迫不及待地传信入宫,求见姐姐霍皇后。 霍皇后也心情激动,接到信立刻同意不说,当天一大早就在凤仪宫内等候。当今天授帝也陪皇后一起等。 帝后二人很久没有这般平和的相处了,丧子之痛成了他们心里共同的伤疤,碰一下都钻心的疼。霍皇后在凤仪宫常年闭宫不出,对着天授帝也是一张冷脸,天授帝时间长了,也累了。他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夫妻二人渐行渐远。 明明那么多风雨都一起走过,后来却连见面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今天他们甚至能一起聊聊从前,圈禁永巷那段日子,当时觉得苦,现在回想起来也不是没有甜。 那时候一家人至少是在一起的。 等霍城一步步走进凤仪宫的时候,霍皇后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泪水瞬间滑落。她提起裙子就冲了下去,姐弟二人紧紧相拥。 “城儿,城儿……”霍皇后不断呼唤他的名字,似乎在确认他的存在。 “阿姐,我回来了,我回来了。”霍城也紧紧回抱她,姐弟二人都泣不成声。 哪怕是当今,也在一旁红了眼眶。 等他们都哭够了,霍皇后才拉着弟弟坐了下来,手还紧紧牵着他的手,就和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是怕他不懂事走丢了,如今也是一样,怕他再走丢了。 “城儿,你太狠心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来,哪怕报个信,让阿姐知道你还活着都好呀。”霍皇后看着弟弟被风霜摧折的脸,又是心疼又是责怪。 曾经的霍家公子霍国舅,养尊处优,就连平日里被霍皇后压着习武,还要想办法偷工减料。明明是武官之家,可他除了习武手上有茧子之外,完全能看出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可是现在你再看他,容貌还是熟悉的模样。可是身上的皮肤,不管是脸上也好,手上也好,大大小小的伤疤就算已经好了,还是会留下痕迹。眼神也从曾经的天真,一眼可以看见底,变成了如今深沉的模样。 霍皇后有些骄傲,又有些难受。 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终于长大了。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一定吃了很多苦。 又不免想起自己的儿孙,他们连成长的机会都没有了。 霍城看着霍皇后,心里也是一阵疼痛。他记忆里的霍皇后,气质天成,仪态大方,虽然已经是当祖母的年纪,依然保养有方,满头青丝如同绸缎一般光滑靓丽。 可是如今的霍皇后,眼睛里就透着暮气。明明看上去依旧美丽,但是却没了曾经的鲜活明艳。 霍城今日入宫,本想问一问霍皇后,皇长孙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之类的,但是,当今也在一边,这话就不好问了。 自己姐姐不会多想,可姐夫再亲,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也会起疑。 当今膝下的皇子并不少。 太子固然是他最心爱的孩子,可是将近十年过去了,又有其他孩子在膝下承欢,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认一个孩子为太孙的。 与其让人先入为主,不如自己先查清楚。若是,那自然好,不是,也不至于空欢喜一场。 不过,当初自己的经历和后来调查到的事,霍城并没有隐瞒。 说到他在护送太子妃和皇长孙路上遇袭,随后太子妃以命为他们挣一条活路的时候,霍皇后深深埋下了头,满脸悲戚。同样作为母亲,这种心情只有她懂。 得知太子死讯之时,若是能用她的命换回太子的命,她也不会有半丝犹豫。 随后,霍城又讲了自己是怎样带着皇长孙一路奔逃。他还感叹了一下,多亏霍皇后一直压着他练武,不然面对那么多刺客,他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第48页 哪怕到现在,他的腰上还有一条长长的伤疤未退。 霍皇后听了,哭的更狠了。一旁的天授帝把她揽入怀里,拍着她的脊背细细安慰。此时帝后二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和皇后,更像一对平凡的夫妻在互相安慰。 等他们听到皇长孙只是失踪,下落不明的时候,霍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和希望,天授帝也不由提高声音:“城儿,大郎他,他会不会还活着?” 天授帝会得出这个结论,也是霍城希望他们得出的。 他既然怀疑北章的身世,自然就得为他做好铺垫。 霍城也不需要撒谎,皇长孙确实只是下落不明,自己没有亲眼看见他的尸体。至于看见的狼的脚印,他便隐去不说。 此时,天授帝果然如他想的一般,对皇长孙的生死还抱着一线希望。若是证实了皇长孙真的还活着,到时候接受起来也容易。 霍城想起分别时特意留下的地址,想着等自己身上的关注再少一点,就去谢家看看。 哪怕不提北章是自己侄孙的可能性,谢家兄妹都是挺有意思的人,相处起来,也让人舒服。 听说他们还是幼年失祜,全靠谢东池一个人抚养长大。这样看来,谢东池确实挺了不起的,把一双弟妹教的这样好,挑的妻子也很有意思。 按道理,他这次回京应该是进翰林院。 翰林院那可是个好地方,再清高的才子进去也得受打击。 想想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呀?三年才出一个的状元里面有好几个,还有榜眼探花那就更多了。 里面真是充满了一股子酸腐的文人气。 也不知道谢东池那小子在里面能不能玩的转,想想还是很期待的呢。 而谢东池此时在干嘛呢? 当然是拜访自己在京城的朋友,同科,告诉大家自己回来了。 谢东池朋友很多。他并不是爱交际的性格,但架不住他待人真诚,性子随和,接触久了,大部分人都会喜欢他。 而且他的容貌气质和才华在人群中就像明珠一般熠熠生辉,自然会吸引其他人靠近。 加上他向来看人只看品德和性格,所以交友的范围也很广泛。 不管是勋贵豪门的公子,还是寒门出身的学子,亦或是市井普通人家的子弟,只要性格对味,聊得来,他都可以和人家成为朋友。 有人会说他不顾尊卑,明明都已经改换门庭,却总和泥腿子搅和在一起。谢东池向来对这话嗤之以鼻。 往上数几代,谁还不是泥腿子了?你又怎么保证,自己没有家道中落的那一天? 谢东池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拜访了朋友,师长。宅子也在全家共同的努力下收拾好了。生活慢慢恢复了平静。 不过,也许是见不得他闲着,吏部给他下达了通知。虽然迟了近一年,但他还是进了翰林院,成为一名庶吉士。 说实话,谢东池还有些吃惊,吏部难得效率这么高。 自己回京才半个月,调令居然就下来了,往常不都会拖个一两个月吗?你不塞够好处,这帮人不会轻易松口的。 要知道庶吉士在别人眼里听起来厉害,从进士当中优中选优,但在吏部眼里,还真算不了什么。别说庶吉士了,就算是外地的封疆大吏,在他们眼里也算不了什么,吏部可是握住了官员的命脉。 按照吏部一贯的效率,一个月内能给你办好,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半个月?那简直就是个奇迹。 而且,霍东池之前也做好了会被为难的准备。 他还记得这京城的安德侯府与自己之间颇有些龃龉。安德侯虽然无能,但他好歹还是淑妃的生父,是皇子的外公,若要针对自己应该也不难。 眼下事情这么顺利,总不能是对方良心发现,要照顾自己这个便宜外孙吧? 就不知道是自己那个抛妻弃子的爹插手了? 还是他们是在以退为进,后面有陷阱在等着我呢? 谢东池完全没想到还有一个人也插手了,对,就是霍城。 霍国舅现在威势正盛,霍皇后像母兽护崽一样护着他,当今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尤其霍城之所以流落在外吃这么多苦,还是为了找到他们的孙子。 所以,这时候,霍城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霍皇后都会让人给他摘,更何况其他。 霍城本来只是稍稍打探一下,他对谢东池还是很了解的。看上去温润儒雅,但内心也是很高傲的,自己若摆出一副要罩着他的姿态,只怕他才会真的生气。 不过就这么随意一打听,就发现谢东池这事可真不简单。 安德侯和谢侍郎这对翁婿,一个要给谢东池使绊子,一个则要帮他。 搞得吏部的官员夹在中间也为难。 你说听安德侯的吧,安德侯是个老纨绔,子弟也不成器,全靠谢侍郎这个高官女婿撑门面。 可你要说那就听谢侍郎的?安德侯是淑妃的亲爹,还是个混不吝的滚刀肉,惹急了他跟你闹怎么办?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呀。 就在吏部官员两面为难的时候,霍城出现了。 这下好了,不用纠结了,肯定是听霍国舅的呀。若是安德侯不满,那让他跟霍国舅闹去好了。 就这样,谢东池反而因祸得福,提早进入翰林院。 第30章 明月楼 第49页 在京城的日子比谢东池想得要平静的多。 安德侯府虽然在谢东池进翰林院的时候为难了他一下,但是在霍城的保驾护航之下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让谢东池因祸得福。 翰林院不少大佬都默认了谢东池背后有霍国舅罩着,虽然不明白他们哪来的交情,但是小心为上,所以对他的事情难免更上心一点。大佬们都上心了,其他人不得跟着学啊。 于是,谢东池就发现,虽然自己刚刚进翰林院,年纪又小,论资排辈都只能在后面。但是这里绝大部分人都对他非常友好,哪怕不太喜欢他的人也不会故意为难他。 那些预想中的下马威一个都没有发生,每个人表面上都亲切和善,对他不仅有问必答,就连比较亲近的聚会都会喊上他。搞得谢东池差点以为自己点亮了什么万人迷光环。 不过,虽然霍城做好事不留名,谢东池也搞不清自己受欢迎的原因。但是,身边的人有没有恶意,他还是分辨的出来的。所以他抓住机会,借此快速梳理了翰林院内部的关系网,借此彻底站稳脚跟。 不过,谢东池也不是因为这点特殊就飘的人,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很谦逊。不仅默默做好自己的事,有能力的情况下也会帮身边的人。时间久了,大家也就真的很喜欢他了。 人缘好,有好处,当然也有坏处。 好处很明显,你要遇到困难,帮你的人多。 而坏处嘛,自然是要参加的交际更多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变少了。尤其这时候没有太多的娱乐,文人聚会往往就是去青楼楚馆,饮酒作乐。谢东池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但是也不会去故意表现自己不同俗流,只是不管眼前怎样的活色生香,他眼里都是一片清明。 “黄兄,马上就要宵禁了,我该回去了。”谢东池看着身边喝的快要不省人事的同袍,脸上满是无奈。 “谢兄,你看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最难消受美人恩。你看看这里有一半的姑娘,从一开始就在看你,你何必如此不解风情。”对方醉醺醺地用手指了一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来,你喜欢哪个,让她陪你。今天我请客,你别跟我客气。” 其他人也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跟着起哄。 谢东池无奈,可眼下的风气就是这样。别说只是青楼女子,就算是后院的妾室,都可以随便用来待客或者送人,说出去甚至是一桩美谈。谢东池同情这些女子,却也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更改变不了她们的命运。 “黄兄,你喝醉了。”谢东池语气轻柔却不容别人拒绝,让刚刚还脑袋晕乎乎的人清醒了一瞬。 “我先走了,明天休沐,你们玩的尽兴点。”说完,谢东池就径直走出了厢房。 谢东池今晚所在的明月楼在京城也算一等一的青楼了。规模大就不说了,在里面往来穿行的人除了身姿曼妙的姑娘,就是衣着华丽,大腹便便的男子,各个非富即贵。 就连燃的熏香也满是甜腻的味道,就如这个地方本身,看上去美丽可口,实则底下已经快要腐烂发臭。 谢东池穿过拥挤的大厅,不时看到有男子拉过旁边窈窕动人的姑娘,色眯眯地占便宜。这些姑娘也早就习惯了,不仅不生气,还能笑着和对方调笑几句,然后灵巧地挣开。 看上去一派纸醉金迷。 谢东池加快了脚步,他想起还在家的安心。此时,安心应该已经如往常一样,给自己准备了夜宵。自己劝了她好几次,让她不必等自己,先睡就好。但是,一贯温柔的安心,在这一点上真的非常倔强。 但是,不得不说,晚上回到家,发现院子里有一盏灯是为你留的,那种感觉着实让人迷恋。谢东池想到昨天安心还说今天要给他做一道蜜汁火腿,脚步就不由的更轻快了几分。 谢东池走出大门,正要上马车,突然侧面窜出一道身影,差点将他撞到在地。幸好他条件反射地扶住了车辕才稳住身形。 “你是谁呀?没长眼睛吗?”车夫看见主家差点受伤,担心自己工作不保,生气地开口质问。 谢东池回过神来,重新直起身,转头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撞了自己的居然是个狼狈不堪的年轻女子。 对方长得很美。有一双风情万种的丹凤眼,脸庞白净秀气,五官精巧,尤其全身上下充满了楚楚可怜,需要人保护的气质。加上她此时衣衫破旧,身上伤痕累累,看得人更是让怜心大起。 女子看上去焦急又害怕,这时,身后又传来了声音:“她往这边跑了,快,抓住她。” 女子听了,神情更是仓皇,如同一只被猎人逼到绝境的小鹿,只见她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了:“公子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吧。” 此时的她是如此的柔弱无助,随着身后一大串脚步走近,她的表情越发绝望,看向谢东池的眼神也越发祈求。 就连刚刚还责怪她的车夫,此时都有些不忍,犹豫地开口:“少爷,要不…”还没等他说完,就看见谢东池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间就把嘴里的话给咽了下去。 “贱人,你居然还敢跑,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一个男子走上前,一把抓住女子的头发,狠狠一巴掌扇了上去,嘴里也在不停骂着。 女子则绝望地默默流泪,衬得一旁的谢东池愈发显得冷漠。 殊不知,谢东池也在心里吐槽,大半夜把自己拦在这,就是为了让自己欣赏你们这拙劣的演技吗? 第50页 就这?就这!一点演员的自我修养都没有,也敢出来骗人。 哭的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就连落泪都显得那么好看,你以为自己在拍琼瑶剧吗? 真以为自己没见别人哭过啊。真伤心绝望的那种哭法,别说保持美丽了,眼泪鼻涕混到一起,就连五官都变形了,又丑又狼狈。 怎么可能是这幅模样? 还有那个打人的男人,偷看自己的举动不要太明显。你要把人带回去就带回去呗,在这看我干嘛?等我拦你吗? 可惜我一点都不想配合你们的表演呢。 谢东池百无聊赖地想着,脑子里勾勒的完全就是安心昨天提到的蜜汁火腿,感觉自己都饿了。 男子看见谢东池一直没有开口,反而在一边看戏,自己也愣住了。 导演,他不配合,我怎么往下演啊? 倒是那女子机灵一点,哭泣着说:“你这个畜生,我可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能为了一百两就要把我卖到青楼,你简直不是人。” 说完,又把希望的目光投向谢东池:“公子,奴家求你,救救奴家吧。奴家宁死也不愿进这种脏地方。” 谢东池脸上也适时出现了一丝同情,谁还不是个影帝了? 他迎着女人期待的眼神:“一百两啊。这位夫人,我当然是想帮你的,但我一个普通人,哪来的一百两呢?要不,五十两,五十两我凑一凑应该能有吧。” 男子心里暗骂一声“抠门”,但是一想到那人承诺给自己的一千两,也就不在乎这点小钱了。 “好,五十两就五十两,把钱给我,人你带回去吧。”男子迫不及待。 “哎,等等。”谢东池把玩着折扇,笑着说:“我身上可没带这么多银子,我得回去取钱才行。” 答应得这么爽快,演戏也不演全套。谢东池心里冷哼一声。 男子明显不耐烦了,眼珠子一转,看见谢东池腰上的玉佩,说:“没钱?那要不你把那块玉佩给我,这娘们你就带走吧。” 谢东池看了他一眼:“你确定,这玉佩可不值五十两哦。” “不值就不值,你给我不就行了。”男子粗声粗气地说,女子也配合地抽泣出声。 解下腰间的玉佩,谢东池随手扔了过去。 男子丢下地上的女人,带着他的人走了。女人则从地上爬起来,泪眼朦胧地看着谢东池:“多谢公子相救,奴家以后就是公子的人了。” 谢东池抬眸扫了她一眼:“还能走路吗?” 女子娇羞地点头:“嗯。” “那你就自己跟上吧。”谢东池转身上了马车离开,留下女子愣在原地。 倒不是谢东池故意刁难她,她也不过是被人推出来的炮灰罢了。只是就一辆马车,何必为难自己要和心怀不轨之人呆在一起。要是她能就此离开,自己也能少一桩麻烦。 等谢东池到了家,就发现女子果真跌跌撞撞地跟了上来。 啧啧,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这么远的距离,一个弱女子一路没跟丢,恐怕早就盯上自己了。 看见女子进了谢宅之后,躲在暗处监视的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二姐,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你之前还跟我说那姓谢的不好解决,还不是中了我的美人计。”安德侯的三公子钱益得意洋洋地说。 “你也别放松警惕,那小子阴险的很。这次,我一定要看着他身败名裂。”钱氏冷笑着说。 “他要是老老实实呆在秦州也就罢了,非得到我面前碍眼,也别怪我容不下他。”钱氏轻抚着小腹,表情柔和下来:“谢家日后都是我儿的,王氏和她生的贱种什么都别想要。” 钱益还是那样吊儿郎当的:“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我这次找的那个萍娘可是条美人蛇。凡是男人,每一个能逃得过的。谢东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只怕被她卖了还替她数钱呢。” 第31章 担忧 “夫君,你回来啦?”安心等到半夜,早就昏昏欲睡,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安心带着笑意快步走了过去,却发现谢东池身后跟着一个陌生女子。她先是一愣,随后看到女子满身伤横,狼狈不堪,就更加觉得奇怪。 这姑娘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被夫君救了?怎会如此狼狈。 “这位是?”安心迟疑地开口了。 谢东池还没回答,那个女子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萍娘见过夫人。” 说完,又怯生生地看了眼谢东池,从安心的角度看去,这个眼神充满了娇羞和爱慕。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暗示他们有什么。 安心心里咯噔一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安掌柜和安夫人感情深厚,安心还真没见过这种情况,事情又来的这般突然,安心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 随后安心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吵没有闹,而是深吸一口气:“夫君你回来啦,我给你准备了夜宵。你好歹用一点。” 看似很平静,可她低下头的时候,眼睛却红了,指甲也狠狠陷入肉里,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谢东池见了,心里顿时涌上心疼。 安心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优雅从容,温婉大方的。这样失态也是难得一见。 明明她自己的年纪也不大,但是却把这个家打理的很好,把自己的弟弟妹妹也照顾的很好。不过自己宁愿她没有这么懂事,看见丈夫深夜带陌生女子回来,都不敢多问一句。这未免太让人心疼了。 第51页 谢东池本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也只是上前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失落的安心,耳边突然听到谢东池的声音:“你一直等到现在?我回来迟了,你早些睡就好。”她微微低下头,掩盖住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我给你煨了蜜汁火腿,想着等你回来,配着面也好填填肚子。” “等到现在你就不饿?一起吃一点吧。”说完,拉着安心的手就要离开。 “夫君这么一说,倒是确实饿了。正好我从家里了带了不少虾酱,是我娘亲的独门秘方,鲜美无比。夫君定要试试。”安心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明白这事恐怕别有内情。 这女子身份若是没有问题,夫君绝不会这样将人放在一边不管。他看似冷淡,实则心最软了。 安心冷静了下来,被留在原地的萍娘坐不住了。 你们夫妻怎么回事?不是刚刚新婚吗?你看见你夫君大半夜带个女人回来,你不跟她闹吗? 还有谢东池,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老娘长得这么美,你没看见吗? 把自己丢下去和妻子吃夜宵? 看上那种黄毛丫头你是不是眼瞎啊。 不过,想着那人承诺的一千两银子,萍娘觉得自己还可以再试一试。 “公子!”萍娘追了两步,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向谢东池的方向倒去。 满以为自己可以正好到在谢东池身上,萍娘已经调整了表情,脸上一定要无辜,惊慌还有娇羞,这样,最能激起男人的怜爱之心。 殊不知,谢东池看见她倒过来,自己退后了两步不说,还拉着安心一起退后,眼睁睁看着对方摔倒在地上。 艹(一种植物) 萍娘躺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居然真的有这种男人?看见别人投怀送抱,居然立马躲开,任对方摔倒。 安心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可她又觉得这时候笑不太好,显得自己在幸灾乐祸。只能用手捂住嘴巴,留下一双弯成月牙的眼睛,但是身子还是笑得一颤一颤的。 谢东池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走吧,菜都凉了。” “嗯。”安心靠在谢东池胳膊上,斜过脸给了地上的女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然后就和谢东池一起回了正院。 随后,两人一边吃着面,一边聊天。 “夫君,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呀?她想干什么。”安心不解。 看对方的穿着打扮,还有身上的伤,似乎刚刚才被人毒打了一顿。可是,自己的夫君自己了解,若对方真的是个受害者,夫君肯定不会这样对她。 定是她的身份有问题。 “我怎么知道她是谁?不过我倒是知道她想干什么。”谢东池笑了一下。 对方这点手段,在谢东池眼里还真算不了什么。 “想挑拨我们夫妻关系,让我们吵起来?还是想让她打探府里的消息,传给外面的人?”安心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谢东池挑眉,卖了个关子。接下来,任安心怎么撒娇,他都只是笑而不语。 安心气呼呼的。 等人都躺在床上了,还在想这事。 “夫君~”安心拉长了声音撒娇,脸埋在谢东池怀里蹭来蹭去。 “嘘,不早了,睡吧。”谢东池心硬如铁,明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却偏偏不开口。 顶着安心乞求的眼神,直接就闭上了眼睛。安心哼了一声,撅了撅嘴,也只能跟着闭上了眼睛。 谢东池自然是没有入睡的,等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睁开了眼睛。 今夜月色明亮。借着月光,谢东池看着身旁的安心熟睡的脸,心里长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安心在自己身边会过的很好。虽然没有说过,但是谢东池一直都觉得爱情和婚姻中,最重要的就是忠诚。成婚的时候,谢东池就对自己说,自己绝不能像其他男子一样,妻妾成群,还要她们做出一副和睦相处的样子粉饰太平。 自己想要的只有一个人,一个能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自己会尊重她,保护她,疼爱她,给她满满的幸福。 没想到,今天才发现,自己还是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一个女人,若是她过于懂事,绝不是因为她的性格就这样,而是她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底气。可一个女子在婚姻中的底气不都是来自她的丈夫吗? 谢东池回想自己上辈子,身边很多婚姻幸福的女孩子对丈夫的态度都是比较轻松随意的,有什么话也会直接开口,不会觉得忐忑,更不会自己骗自己。 可是,安心今天的第一反应不是追问,不是生气,而是粉饰太平。 谢东池甚至觉得,自己今天若是真的带个女人回来要纳为侍妾,安心也不会反对。 谢东池不会觉得安心真的不在乎自己,不爱自己。 但他确实有些生气。因为对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信心。 谢东池不可能真的和她生气,只能吊一吊她的好奇心,小小的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同时,他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没做好,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乡,离开亲人,离开从小呆到大的地方,陪自己到京城。 这里没有她熟悉的家人,环境,整日只能闷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自己这段时间又忙,虽然每天都回来,但是也很长时间没有和她好好聊天,陪她出去逛逛了。 第52页 难怪她会这样。 睡梦中的安心似乎感觉到了一旁的视线,突然翻了个身。将谢东池的胳膊抱进怀里,娇憨地蹭了蹭。嘟囔了几句模糊的话语,继续又睡着了。 谢东池失笑,他轻轻摇了摇头,替她理了理被子,也闭上眼睛睡着了。 都说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这些事自然也就不是问题了。 安心这一觉睡的很安稳,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怎么不叫醒我。”安心急了。虽然府里有厨娘,但是厨娘的手艺自然是比不上安心的,所以安心也习惯每天一大早起来给全家做早饭。 侍女看见安心急匆匆的样子,笑着解释:“小姐放心。是姑爷起床的时候特意交代,不要吵醒小姐,让小姐好好睡一觉。” 说完,又压低了声音:“姑爷对小姐可真体贴呀,怕小姐平时做饭累了,今天还让管家再去聘一个厨娘来。想必小姐到时候也能轻松一点。” 安心心里也一阵甜蜜。 自己出嫁之前,母亲就告诉自己,自己嫁的门第高,有好处却也有坏处。 好处自然是以后夫君若是青云直上,自己也能夫荣妻贵,人人称羡。坏处则是,他对安家无所求,所以主动权都在他手上。日后一旦感情淡了,想想哪怕是青崖县的末流小官,也有人为了求着他们办事,源源不断地送上美色,更何况自己的夫君呢? 安心还记得安夫人当时轻抚着自己的长发,眼里满是爱怜。可能从那时起,自己心里就已经埋下了一丝不安。 自己的父亲母亲,夫妻多年,感情深厚。父亲为了子嗣不得不纳妾的时候,安夫人心里难道就舒服吗?还不是只能不吵不闹把人迎进来,让她好好生下儿子。 自己父母尚且如此,安心一直担心哪一天,夫君也会带着一个女人回来,要纳她为妾,要和她孕育子嗣。那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呢? 不过,至少现在看来,夫君并非看重美色之人,对自己也是温柔体贴。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长久久,岁岁年年。 第32章 阴谋1 “外面在吵什么?”安心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甚至声音还在越变越大,不禁有些奇怪。 安心早就打探清楚了,这附近住的大多是和谢东池差不多的中低级官员。大家都是讲究体面的人,所以,平时巷子里一贯安静和平。这种大吵大闹的样子,定会被认为是有辱斯文的,邻居们谁也不会这么做。 有下人小跑进来:“夫人,外面有人在撒野。说,说大人他,他强抢人妇!” 安心听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镇定下来:“夫君现在在哪?” “大人已经去了,让我转告您不用担心,他早有打算。” “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安心想到昨夜夫君带回的女子,脑子里有了些猜测,但是还差一点,拼不出真相。 “给我更衣,我也去看看。”安心好奇心上来,而且她对谢东池有信心,当即就想着去旁观一下。 大门外,已经有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并且人群还在越聚越多。 他们将谢府围得水泄不通,中间还有一个谢东池熟悉的男子。 只见昨天还凶神恶煞的男人,今天已经换了一副凄惨的模样。 不管是破旧的衣服,还是脸上的伤,都让人不由得相信他口中的话,他的妻子被某个恶霸官员抢钱入府,至今生死不知。 不过,当谢府的大门打开,谢东池优雅地走出来的时候,原本义愤填膺的围观群众都愣了一下。毕竟谢东池的相貌实在是俊美之极,气质又高洁脱俗,仿佛天边的云霞,雪山上的冰雪。光看他的脸,你就会觉得这般神仙中人怎么也会贪恋红尘呢? 而且,也有人在心里默默嘀咕,长了这样一张脸,还需要去强抢民女?那女人得多美呀。他光站在那,只怕就有的是人扑上去自荐枕席。 在门口哭诉的男子,敏感的发现了群众的变化,心里暗恨。 这姓谢的是不是有毒。自己又哭又喊闹了半天,费劲力气表演,才让大家同情自己,怎么他一出来,这些人的态度立马就变了。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想起自己今天的任务,他咬咬牙,准备拼上一把。 “狗官,你把我娘子还给我。不然,我就跟你拼了。”男子大喊一声,就要冲上来。 谢家的下人拦住他,却阻止不了他发疯似的挣扎,嘴里也喊着要跟谢东池鱼死网破之类的话,搞得围观的人心中的天平向他倾斜而去。 要知道围观的人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自然感同身受,现场气氛越发紧张。 就连躲在一旁偷看的钱家姐弟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三弟,你这事办的不错。” 钱益得意地笑了:“姐,弟弟我还是有点本事的吧。明天再让爹找御史参他一本,这姓谢的非得灰溜溜滚回老家去不可。到时候,他没了官职,没了功名,还不任姐姐你搓扁揉圆。” 姐弟两相视而笑,似乎成功就在眼前。 殊不知,谢东池正冷眼看着眼前的闹剧,不仅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手足无措,反而颇有些无聊。居然就这么点手段?亏的自己还以为幕后之人有什么本事。 他冷冷地开口了:“你说我强抢了你妻子,那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想过谢东池的各种反应,可是对方这么淡定真的出乎他意料之外。 第53页 “我叫刘三郎。被你抢进府的就是我的妻子萍娘。”男子大声回答,此时的他不能表现出半点慌张。更何况,他坚信谢东池也不过是在强撑而已。 “你既然说我抢了你的妻子,那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谢东池的问题让刘三郎愣住了,他犹豫地看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随后又快速把目光移了回来。 “昨天,昨天晚上。地点在,在…我昨天太慌张了,记不清了。”说完,他又有几分恼羞成怒,“你说再多,我妻子是不是在你府上,你敢不敢把人交出来?” 谢东池不管他的态度,继续平静的开口,就连围观之人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再私下议论,安心听他说:“我昨日直到申时一直呆在翰林苑,没有出去半步,有同僚作证。下衙之后,去了明月楼,直到宵禁前一刻钟离开,有同僚和楼里的姑娘为证。而明月楼离我家差不多就是一刻钟的路程。若是我没有记错,我昨晚并未触犯宵禁,昨夜执勤的执金吾可以为我作证。” 谢东池不慌不忙地梳理了自己的行动轨迹,并且附带了可信的证人。然后,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刘三郎,笑着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是在哪,怎么样抢走了你的妻子?” 刘三郎越发紧张,冷汗顺着脸庞流下,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就在,就在明月楼旁边。”刘三郎只能这样一口咬定。 只有明月楼附近,因为往来人物特殊,执金吾巡视会避开那一段,而普通百姓也不会经过那里,可以任由自己编造。换成其他地方,具体到宵禁前一刻钟的时间,谢东池很容易找到证人。 “你确定?”谢东池脸上似笑非笑。 “确定,就是在那。”刘三郎一口咬定。 “好,那我也想问问,你半夜三更,带着妻子去明月楼干嘛?你刚刚还说你是穷苦人家,总不会是去寻欢作乐,还特意带着妻子去吧?莫不是想…” 谢东池没有说完,但是他的言下之意,围观群众都明白了,立刻就有觉得自己上当受骗的人愤怒地指责他:“你该不会是想把你娘子给卖了吧?” 日子过不下去了,卖儿卖女的事也不是没有,甚至卖了妻子的也有。但是这事终究还是让人羞耻的,其他人也会看不起他。 “就是,就是,谁宵禁了不回家,他肯定没干好事。”大妈们对他指指点点。 “看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还污蔑咱们谢大人,真是坏透了。”少女们看着谢东池俊美的脸,纷纷替他打抱不平。 “蠢货!”眼看着谢东池反转了形式,钱氏愤怒地拍了下桌子。 “看看你,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找了这么个废物。”钱氏可不是什么好性子,转头就冲钱益发火。 “姐,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按理说,他不应该把萍娘拉出来对质吗?有萍娘的口供,他是绝不可能翻身的,谁能想到…”钱益看着怒气冲冲的姐姐,默默地缩起脖子。 刘三郎明白,主动权眼下已经在对方手里了。但是,他还是不甘放弃。 “姓谢的,不管我打算干什么,你就是抢了我娘子,她现在就再你府里,你敢不敢让我去搜。” 刘三郎想着,萍娘美貌如斯,对男人又着实有一手,昨夜这姓谢的定然逃脱不了。 只要萍娘说那姓谢的轻薄与她,这姓谢的也洗不清。 谢东池当然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显然又要让他失望了。 “昨日,我从明月楼出来,就见到一个女子被人毒打。她向我求救,哭诉她的丈夫,烂赌成瘾,要将她卖到青楼。我实在于心不忍,就花了一百两买下了她。现在看来,倒是好人做不得。” 只见谢东池眉头微皱,眼眸微阖,表情带着几分忧郁,看得一旁的女同胞们心都要跟着碎了,恨不得亲自去抚平他眉心的皱纹,同时更觉得刘三郎面目可憎。 但刘三郎看谢东池一直不愿把萍娘叫出来,只觉得自己猜测成真。更加一口咬定要叫萍娘出来对质。 谢东池拖了会时间,看了眼角落的马车。果然,车上的人按耐不住,亲自下来了。 钱益穿着一件紫色的长袍,上面是大片的刺绣。本该十分尊贵的颜色,因为他的气质轻浮浪荡,所以让他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显得他像是戏台上唱戏的猴子,压根就糟蹋了这件衣服。 他摇着手中的折扇,以自认为风流潇洒的姿态,慢悠悠地走近,然后状似不知情地开口了:“谢大人,在下安德侯府钱益。刚刚路过此地,正巧看到谢大人在此与人对峙。不知可否让在下说几句?” 对方看似在征求意见,但是,不等其他人开口,立马又接着说:“谢公子若是没做亏心事,何不把那女子叫出来当面对质。也免得这等小人凭空污蔑谢大人。” 谢东池还没开口,但一旁已经有聪明人意识到不对:“那可是他娘子,女人都心软,万一那女人撒谎怎么办?” “就是,哪个女人会看着自己夫君坐牢呢?那女人说不定会撒谎。”其他人被点醒,也跟着附和。 但是,钱益可不在乎这些刁民的话。只要萍娘出来指认谢东池,明天自己就能安排御史参他一本。就算摁不死他也得让他脱层皮。 谢东池似乎也被他逼的无奈了,转头嘱咐下人:“去请那位夫人过来一下。” 第54页 钱益和刘三郎都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萍娘的手段他们都是见识过的,定能让谢东池脱下层皮。 第33章 阴谋2 就在钱氏姐弟和刘三郎都把希望寄托在萍娘身上的时候,萍娘却一脸摸不着头脑。 她刚从床上醒来,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 她回想昨日,只记得自己被一个丫鬟带到了一个空房间里,然后喝了碗所谓伤药,就人事不知了。 再醒过来,天都已经亮了。 萍娘醒来的时候,有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哪怕不检查,光凭感觉,她也知道那位谢大人没对她做什么。 不过,她还是掐了自己几下,在一些比较醒目的地方,伪造出了亲热的痕迹。然后又揉红了眼睛,默默等约好的时间到来。 果不其然,有小丫鬟敲门进来,让她去门口对质。 一路上,萍娘想和她打听消息,不断旁敲侧击。可她愣是一个字都没说,板着一张脸,搞得萍娘心里有些不安。 但是,想到对方承诺的一千两,萍娘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自乱阵脚。 萍娘看着门外站了乌压压一片人,心跳猛得加速了。 然后,她立马展现了一个优秀演员的职业修养,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夫君,夫君你来救我了吗?你快带我走,我好害怕。”她一边痛哭,一边扑进了刘三郎怀里。 萍娘演的十分投入,可围观的人不仅不感动,还莫名有些尴尬。 刚刚大家都知道了,这刘三郎可是要把他娘子给卖了的。怎么他们现在一副被人活活拆散的苦命鸳鸯的样子,搞什么呢? 萍娘也觉得哪里不对,怎么周围这么安静。 这时候大家不应该替我们打抱不平吗? 谢东池刚进翰林院,在朝中也没什么根基,天子脚下,百姓胆子没这么小吧? 刘三郎和钱益迎着谢东池似笑非笑的眼神,也有些尴尬。 刘三郎拍了拍萍娘的肩膀:“娘子,那狗官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旁人都听出他声音里的期盼,简直就像希望自己娘子被人侮辱一样,这下子,其他人更鄙视他了。 刘三郎也知道,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了。无论如何,这盆污水一定要泼到谢东池身上,反正这种事说不清的。 萍娘脸上闪过一丝屈辱,但是她还是按约定好的说了:“夫君,我对不起你。萍娘没能保住自己的清白,萍娘没脸再见你了。” 说完,放身大哭,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让旁人看着都有些动摇。 “谢大人也是男人嘛,这么个美人,未必忍得住。”有男人看着萍娘窈窕的身姿,自认理智地说。 “若是他没做的话,那女人干嘛用自己的清白去陷害他。”也有人觉得萍娘实在可怜。 “哼,跟了谢大人,总比跟着一个要卖妻子的赌鬼要好。”也有女子为谢东池辩解,只是说的那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萍娘,你确定要这么说?不反悔?”谢东池依旧高雅脱俗地站在那。 钱益和躲在马车上的钱氏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他从云端掉下来的样子。 “谢大人,少年人喜欢美色也是正常的,可你也不该强迫人家呀。”说完,钱益又做出一副同情的姿态:“姑娘你受委屈了。” 萍娘也配合着一边流泪一边说:“妾身日后再无颜见人了。” “你确实无颜见人了。”一个严肃低沉的女声传来,谢府里走出一个中年女子。 “你是谁?可别多管闲事。”钱益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等女子回答,其他街坊邻居都认出了这个女子。 “哎,是赵大夫。” “赵大夫怎么在这?” “赵大夫这话又什么意思?” …… 女子,也就是大家口中的赵大夫直接开口了:“老身想必各位也认识。” 下面的人很给面子:“赵大夫医术高明,救死扶伤,谁人不知。” 看得出来,赵大夫在附近声誉很高,从大家的话中也可以了解到她医术,医德都是极好的。 女子行医本就比男子艰难,更何况赵大夫在丈夫死后,能用一手医术拉扯大儿孙,就证明了她的医术不凡。 同时,她的医德也很好。对贫苦之人,哪怕自己也不富裕,还经常免费替他们看病,或者允许他们可以用采来的药材抵债。可以想象,赵大夫的声望在附近是非常高的。 此时,赵大夫站出来表示自己要说话,周围的人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诸位,昨日谢大人深夜请我到她府上为这位姑娘看病。我可以为谢大人作证,昨天晚上,从头至尾,我与这姑娘一墙之隔,并且我在外间,她在内间,我并没有听到谢大人有踏入她房门一步。” “你撒谎,我昨天根本就不曾见过你。”萍娘尖叫。 “你身上的药还是我给你上的,那是我祖传的秘方,只有我亲自配才行。你若不信,随便找个大夫也能认出来。”赵大夫实在是厌恶这个女人。 赵大夫昨天被谢东池请到谢府的时候,就听他说了萍娘的事。 谢东池还交代她治伤之前,先给萍娘开一副安神的汤药,让她能安静下来,放松入睡。免得她清醒状态下觉得疼痛。 赵大夫本来还挺同情这女人,没想到她今天居然对帮了她的谢大人恩将仇报。赵大夫觉得自己理应出面,戳穿她的谎言,不让谢大人被人污蔑。 第55页 果然,赵大夫此话一出,其他人看萍娘的眼神也不对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长得这么柔柔弱弱的,骗起人来可真狠呀。”有男人心有余悸。 “看见了吧,外面的小妖精不能信。”也有女人乘机告诫身边的男人。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更多的人不解。本以为是刘三郎不甘心,要讹钱,可是这萍娘为什么也要用清白去陷害救命恩人呢? “钱公子,戏你也看够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谢东池微笑地看着钱益。 对方明显下不来台,还是强装出一副自己也是被骗的无辜样子,狠狠地给了刘三郎一拳:“畜生不如的东西。”却在转身的时候,冲他眨了眨眼。 刘三郎看懂了他的暗示,承诺会把他捞出来,让他先认了罪名。 然后,钱益转身就对谢东池赔礼,态度也是放的很低。甚至主动提出要将刘三郎夫妻送去官府。“谢兄可是被骗了一百两银子?这一百两足够让他们夫妻被流放三千里了。” 钱益这么一说,刘三郎和萍娘就明白了,钱益在承诺他们。流放是很容易找到机会的,买通狱卒,花钱让人代替,甚至报个病亡就可以改头换面。 于是,刘三郎和萍娘也准备就这样认下罪名。 可是,谢东池可不想这么放过他们。若是他们的计谋得逞,那今天自己的下场可是身败名裂,自己若是就这样轻轻放过他们,来日,不知有多少人会觉得自己是个软柿子,想捏就捏一把。 “一百两?钱兄有所不知。除了一百两银子,对方还偷了我一块玉佩,那是我娘子送我的,顶级羊脂玉,价值上千两。这两人实在胆大包天,不重判可不行。” “你撒谎,你那玉佩连五十两都不值,而且明明是你主动给我的,我才没有偷。”听到上千两,两人慌了。 上千两的数额,对他们来说就是秋后问斩,没有任何余地。 谢东池从他怀里掏出玉佩,拿在手上。 “你若不信,我们去当铺找个人看看。”谢东池看着他垂死挣扎。 这时,下面还有人自告奋勇:“谢大人,小的对这些略懂一二,不如给小的看看。” “是通宝当铺的秦掌柜,他眼神最准了。” “这倒是,不过若谢大人说的是真的,那谢夫人的身家也太丰厚了。” “人家可是娶了个金娃娃,我们羡慕不来哟。” …… 秦掌柜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一遍,随后小心将东西交给谢东池。 “谢大人,今天小的可开了眼了。” “秦掌柜谬赞。”谢东池把玉佩挂好。 “这块玉佩可不只一千两。看色泽、质地,还有雕工,俱是上乘。如今转手价应该不下两千五百两吧。” 其他人听了,只是羡慕,那刘三郎就要疯了。 他为了钱益承诺的一千两,把自己搞到如此地步,可谢东池身上随手一块玉佩,居然就值两千多两。你们到底谁是寒门,谁是勋贵? 更可气的是,这个玉佩在自己手上整整一夜,自己若是早知道,一大早就当了玉佩逃出京城,现在日子该多逍遥呀。 “两千五百两啊?”谢东池叹了口气,“国有国法,你既然犯了法,那谁也救不了你。钱公子,是你送去府衙,还是我亲自送?” 钱益愣了:“这…” 就算他手眼通天,也不觉得自己能在京城偷梁换柱。尤其现在这么多人认识他,一旦自己私自放人的消息走漏,自己也没好下场。 钱益的挣扎刘三郎和萍娘都感受到了。 一想到自己要被放弃,刘三郎豁出去了。 “钱公子,是你让我们这么做的,你不能不管我们呀?” 萍娘也梨花带雨:“谢大人我对不起你,可是钱公子以小女性命相胁,小女不得不听他的。” 一时间,钱益周围人都离他远远的,甚至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他。 装了半天好人,原来幕后主使就是他呀! 第34章 师徒相见 “大胆刁民,居然敢血口喷人,找死。”钱益涨红了脸,对着刘三郎和萍娘踹了下去。 “我警告你,本公子可不是你能随意攀咬的。”钱益抓住刘三郎的领子,狠狠地威胁道。 可是钱益不知道,他这副紧张过度的样子反而更证实了刘三郎的话。大家也不是傻的,你刚刚好好的跑出来给刘三郎撑腰,逼着谢大人把那个女人叫出来对质,现在回想起来,肯定是早有预谋呀。 若不是刘大夫出来作证,那谢大人不就白白被你们污蔑了吗? 看看谢东池那张皎如明月的脸,再看看钱益神色狰狞的样子,大家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谢东池那一边。 反倒是被大家打抱不平的谢东池,脸上依旧平静。 但是他越平静,周围的人对他越怜爱,都觉得他是强作镇定。这时候再看钱益,更觉得他卑鄙无耻,恶毒下作。 只不过,慑于钱益安德侯之子的身份,敢怒不敢言。 钱益踹倒刘三郎,一脚踩在他身上,转身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谢东池:“谢大人,这等渣滓说的疯话你不会信的吧?我与谢大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好好的,我为何要针对谢大人呢?” 谢东池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钱公子似乎一大早就在我门口等着了?那辆马车已经停在那两个时辰了。看来钱公子是未卜先知,知道本官今天这有热闹可看,故意过来凑个热闹。” 第56页 别人都要害你了,谢东池也懒得去粉饰太平。这话一出,更是将钱益钉死在幕后主使的身份上。 “谢东池,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我爹可是安德侯。”钱益本想说自己是九皇子的舅舅,可是想到大姐那张脸,顿时把话又给咽了回去。 长姐和爹爹都说过,自己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损害九皇子的名声。若是自己影响到了九皇子,只怕大姐和爹爹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不过,就算不提自己是九皇子的舅舅,安徳侯府也是京中老牌勋贵,岂是谢东池一个寒门子弟能挑衅的。 “安德侯?哦,原来阁下就是淑妃的弟弟,九皇子的舅舅,真是好大的威风呀!”偏偏钱益不想说的话,却在此时被别人说出来了。 “谁?谁在那?”钱益转头冲着人群大喊。 殊不知他的姐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已经愣住了。霍城,他真的回来了! 钱氏之前听到了消息,可她刻意不去想此事。 钱氏这么多年一直安慰自己,霍城已经死了。是他对不起自己在先,是霍家以势压人,让自己不得不嫁给一个纨绔子弟,后来他更是浪荡不堪,让自己被人嘲笑。 自己现在是高高在上的侍郎夫人,比曾经要好的多。 可再怎么说服自己,钱氏还是一阵心慌,他为什么没死?那么多人都死了,为什么偏偏是他活下来了? 他就算活下来,又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 看见换了身衣服,好好打扮过的霍城,谢东池愣住了,躲在门里偷看的安心还有谢南音,谢北章两姐弟也愣住了。 “师傅?姐,你看那是不是我师傅。”谢北章激动地抓住了谢南音的衣袖,欢快地摇了摇。 “还真的是耶。看来你师傅现在过得挺好的,那看他那身衣服,不一般啊。”谢南音仔细观察了一下霍城。 “师傅本来就很厉害。”谢北章没有多想,只觉得与有荣焉。 霍城穿了一身黑色锦袍,头上戴着精致的玉冠,和当初在船上落魄的样子比起来,完全是判若两人。 钱益转头看见他,除了震惊,还有害怕:“霍…霍,霍城,你是人是鬼?你就算死的冤也别来找我,不是我害得你,你别来找我,你找他们去呀?” 霍城听了他口不择言的话,刚刚还带着戏谑的眼神一下子冷咧起来:“找谁?我该去找谁?” “你去找…”钱益惊慌失措。 “三弟,你在胡说些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什么鬼。”钱氏急了,立刻掀开帘子,让钱益闭嘴。 钱益这才闭嘴,注意到霍城脚下有影子,这才长出了口气。 “妈的,你是谁?居然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钱益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抓霍城的领子,却被他将手反剪在身后。 霍城本来只是听说了谢东池的事,过来想给他撑个腰,可是刚刚钱益说的话明显有问题。什么叫别来找他,去找别人,那人是谁? 当初姐姐和姐夫杀了那么多人,难道还有人逃过吗?就算真的有,钱益怎么知道的? 他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按理说不应该知道什么大秘密。可是看他刚刚害怕的样子,不会平白无故地说那样的话。 当年之事,和钱家有没有关系?钱氏,钱家,淑妃,甚至九皇子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霍城一急,下手就更狠。钱益只觉得自己膀子都要断了。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整天在外宿柳眠花,有家也不回。交往的也是一些狐朋狗友。所以哪怕霍城回京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却始终不知道。 钱家人是压根看不见他人影,至于他的那些朋友,因为知道他们钱家和霍家因为婚事有些尴尬,所以从没人当面谈起霍城的事。搞得钱益一直不知道霍城回京的消息,这才惊慌下说漏了嘴。 “霍城,你快放开我弟弟。”钱氏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拉扯霍城。 霍城一把将她推开,继续逼问钱益。 “说,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什么?”霍城眼睛都红了,钱氏和他夫妻数年,第一次见他这样凶悍的一面。 不过,钱益刚刚是被吓到了,才口不择言,现在发现对方是个活人,他又不傻,知道轻重,肯定不会再说错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被吓到了,你快放开我,听到了没有。别以为我怕你,我们安德侯府也不是好欺负的。” 钱氏也灵机一动,哭泣着说:“霍城,你恨我就罢了,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弟弟。我当年以为你死了,也是为你守了一年孝才改嫁。只怪命运弄人,你明明没死,为何不早点回来?” 比起前太子出巡的事,钱氏宁愿让别人以为是她与霍城间的那些恩怨纠葛。 反正自己当年改嫁也是皇后同意的,如今自己是侍郎夫人,霍城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殊不知霍城已经起了疑心。 这近十年来,霍城除了寻找皇长孙,就是不断回想当初发生的事。 每一点细小的情节都被他无限的放大。但是,不管是他也好,霍皇后也好,都下意识把淑妃和钱家给漏掉了。 倒不是因为钱氏嫁给了霍城,有姻亲关系。而是当年的淑妃还不是淑妃,只是九嫔之一的昭媛,九皇子更是只有4岁,不占嫡,不占长,更别说贤了。 第57页 而钱家当时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勋贵。靠祖上积留的财产勉强度日,甚至把希望寄托在家族女子身上,指望通过联姻来保证自己继续富贵下去。 就算太子真的出了事,得益的也绝不会是淑妃和九皇子呀,甚至很有可能为别人做嫁衣。 基于这样的原因,不管是霍皇后还是霍城都没有怀疑过淑妃和钱家,可是现在看来,钱家似乎没有那么无辜。 十年过去了,现在再看这一切,最受益的不就是淑妃和九皇子吗? 若是姐姐真的支持了九皇子,他母亲又是淑妃,皇位除了他还能有谁? 但是,真的有人会算的这么远? 为了一个可能去谋害太子,不惜赌上这么多人的性命? “师傅,你怎么了?”谢北章关切地看着霍城。 霍城从思绪中惊醒,浅浅地笑了一下,说:“没事,就是想起了些旧事。”说完,又用打趣的眼神看向谢东池:“你惹祸的本事也是一绝,安德侯府这是要和你不死不休啊。” 谢东池倒是没把这事太放心上:“看来上次也是你帮的我?难怪掌院大人试探过我和你的关系。” 回想起当时自己一口咬定,不认识什么霍国舅,谢东池不禁失笑:“原来你就是霍国舅,难怪武艺那么好。看来北章误打误撞,倒是给自己选了个好师傅。” 北章听了,羞涩地笑了笑,随后又有几分担忧地看向霍城:“师傅,我还能认你当师傅吗?”北章再天真,他也知道一个普通武师和皇后的亲弟弟有多大的差别,自然会觉得忐忑不安。 就在北章胡思乱想的时候,脑门却被霍城狠狠敲了一下。 “怎么,当初拜师的时候死缠烂打,现在就不要我这个师傅了?” 北章听了,立马就笑开了。 他揉了揉脑袋,冲着霍城甜甜地笑了:“师傅。” “师傅,你是特地来帮大哥的吗?”北章仰起脸看着霍城,满脸的信任孺慕:“师傅你真好。” “那些人太坏了!大哥好心救人,反过来还要被他们污蔑,真是太过分了!”南音早就义愤填膺。她之前在门内的时候,看见刘三郎的丑恶嘴脸,就想冲出去跟他理论。如果不是谢东池在门口安排了人,不让他们出去,只怕南音就要当场跟他吵一架了。 随后,南音又露出了好奇的表情:“霍大叔,那个坏女人真的是你以前的妻子吗?” 南音这话一出,霍城脸上的笑彻底维持不住了。不过他倒也知道南音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倒是南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大叔,你看她的眼神可不像看妻子,和我哥哥看嫂子的眼神一点都不像,你们怎么会是夫妻呢?” “像你大哥和嫂子那样的夫妻才少呀,傻丫头。” “那…”谢南音还想说什么,却被谢东池打断了。 “厨房的饭菜已经好了,赏个脸一起用顿饭吧,霍国舅。”谢东池半开玩笑。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霍城也借着台阶赶紧下,躲开了南音犀利的问题。 第35章 钱氏有孕 钱家姐弟今天不仅无功而返,还让霍城对钱家起了疑心,可以说偷鸡不成蚀把米。 尤其屋漏偏逢连夜雨。 钱氏回府之后,就和已经知道此事的谢蕴发生了剧烈的争吵。钱氏原本打的好算盘,趁谢蕴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毁掉谢东池的前途。就算谢蕴事后责怪她也没关系,反正谢东池一旦没了名声、前途,以谢蕴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压根就不会认回这个儿子。 那自然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她和她孩子的地位。 自从谢东池入京之后,钱氏就一直在心慌。 谢蕴对这个原配所生的儿子很关注,一旦真的父子相认,那谢东池作为他的嫡长子,可以继承他的一切。不管是财产,事业,还是人脉。日后,就算钱氏真的自己也生下了儿子,和谢东池的年龄差在这,也很难与他相争。 谢蕴当初抛下谢东池和怀着身孕的王氏,和刚刚丧夫的钱氏打得火热。那时他对未来充满希望。大丈夫何患无妻,王氏不过一个普通村妇,纵然贤惠貌美,但是和侯府小姐比起来,那可差得远了。 至于嫡长子?第一个孩子,不是没有真心喜爱期待过,但是自己还年轻,也不缺这么一个儿子。能在钱氏手下保他一命,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算尽力了。 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想到自己日后居然没能再养大第二个儿子。 幸好苍天待他不薄,和钱氏生下的孩子夭折了,但是原配生下的谢东池天资居然如此出众。在秦州那地方都能考上进士,这读书的天分定是随了自己。 看到谢东池如此出众,谢蕴自然会想着找机会把这个儿子认回来,本就是自己的嫡长子,认祖归宗也是名正言顺。 他不觉得谢东池会拒绝。自己如今已经是礼部侍郎,谢东池只要回来就是自己的嫡长子,而且府里没有兄弟与他相争。自己多年苦心攒下的家产、经营的人脉不都会留给他吗?这天大的好处谁舍得拒绝? 但是,谢蕴也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突然找上门去,只怕谢东池会怀疑,会怨恨。虽然早晚要父子相认,但是,时机也很重要。 所以,谢蕴沉住气。他先是默默关注谢东池。明知道安德侯府在找谢东池麻烦,他也只是警告几句,没有插手。有意无意地放纵了安徳侯府的行为。 第58页 谢蕴明白,谢东池这样的年轻人,傲气的很。不让他吃点苦,他不会明白自己的重要性。 倒不如让安徳侯府那些蠢货先折腾一下,到时候自己再出面帮他。等他吃了苦头,就知道自己这个父亲是多么重要了。 但是,谢蕴万万没想到,钱氏这次居然如此狠毒,甚至出手的角度都如此刁钻。若不是谢东池提前有所防备,恐怕现在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谢蕴今天听到的时候,心脏都快停了,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要是谢东池真的被扣上一个强抢民女的帽子,别说官位了,功名都未必保得住。 那谢蕴自己的如意算盘也得跟着崩。 本来好好的一个儿子,前途有自己在,一片光明,结果转眼间就身败名裂,那自己辛苦打拼这么些年,留下来的东西给谁呢?自己不管日后还能不能生,就算能再生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能顺顺利利地考上进士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钱氏这个蠢货,她这分明是要挖谢家的根啊! 多年累积的不满让谢蕴一下子爆发了:“钱氏,你这次实在太过分了。以前那些姨娘怎么死的,她们肚子里的孩子又是怎么没的,我不是不知道。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一直容忍你。反倒让你越发肆无忌惮。你是要让我谢家断子绝孙吗?毒妇。” 钱氏理不直但她气壮,在她眼里,谢蕴的一切都是钱家给的,他就该把自己捧得高高的:“那些贱人就算死了又怎样?我作为当家主母,打死几个贱婢谁敢说什么?” “蠢货,今日之事传出去,朝臣和百姓会怎么想?陷害不成,被人当面揭穿,你知道会连累多少人吗?”谢蕴可以想象,明天定会有同僚参自己一本,轻则教妻不严,管家不利,重则嫉贤妒能,指挥妻子陷害他人。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不过九皇子和淑妃也逃不掉。 淑妃虽然出身勋贵,但是安德侯府早就是个空壳子了。所以,淑妃一直都是靠谢蕴,拉拢清流一脉。甚至九皇子的做派也是如此,九皇子不仅拜大儒为师,身边的伴读也几乎都是清流出身,这才让清流一派对九皇子好感颇高。 现在,安德侯府这一通骚操作,连累的可是九皇子。要知道,钱家这次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碰到了清流的底线。 毕竟,谢东池是在正统不过的清流出生。寒门子弟,天资聪慧,品性出众,孝心可嘉。清流很多中流砥柱年轻时也是这样,他们都能从谢东池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潜意识里对他就是亲近的,或者说跟后来才靠过来的钱家相比,谢东池才是他们认知里的自己人。 可这样出众的一个人,安德侯府却想用近乎下作的手段去陷害他。不管背后什么原因,此风绝不能开,一旦开了,日后安德侯府再故技重施,谁知道下一个受害者是谁呢? “你若是不能安分下来,以后就去庄子上呆着。”谢蕴冷着脸,对钱氏下了最后通牒,看起来态度坚决。 “怎么?你要把我关起来,为了你的好儿子?”钱氏挑眉。 “你倒是一心为他打算,可惜啊,人家未必认你这个父亲。”钱氏凑近了谢蕴,看着他的眼睛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这个笑成功激怒了谢蕴,他指着钱氏说:“还不是你这毒妇,害死了王氏。” “毒妇?”钱氏挑眉:“谢蕴,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你先招惹的我?现在反倒说我是毒妇。” “你若一开始便说你有妻有子,我堂堂侯府二小姐,根本就不会嫁给你。”钱氏也觉得委屈,她一开始只是看上了谢蕴的脸,但是谢蕴若是不回应她,她也不可能泥足深陷到后来的地步。 “难道是我让你去杀王氏的吗?”谢蕴冷笑。 “她不死,你是想让我给你做妾吗?”钱氏不甘示弱。 两人吵成一团,声音越来越大,门外的下人听了,都有些害怕,生怕他们下一秒就会打起来。 吵着吵着,突然,钱氏只觉得小腹一阵疼痛,让她一下子站不稳,跌倒在地上。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谢蕴不耐烦地皱眉,连拉她一把的心思都没有。 “我肚子好疼。”钱氏身下突然开始流血,鲜血涌出,染红了裙摆。 这下,谢蕴也急了。他虽然已经和钱氏相看两厌,但是钱氏是他和淑妃一党的纽带,他们夫妻早就被绑在一起。所以,钱氏不能出事,至少现在不能出事。 白发的老大夫仔细诊了半天脉,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谢蕴担心地问:“大夫,我夫人这是?” 老大夫沉吟了半天:“尊夫人应该是怀孕了。只是月份尚浅,所以才一直没发现。” “怀孕了!大夫,你说的是真的吗?”谢蕴也好,钱氏也罢,这时候都既惊且喜。 老大夫点点头:“确实是喜脉。只是尊夫人本就体虚,怀孕的时间也较短,胎儿不稳。刚刚似乎还有动气,所以这孩子……”老大夫看了眼他们夫妻,还是把话说清楚了:“这孩子若是不小心,很容易保不住。” 钱氏一愣,自己盼了那么久,花了那么大代价,才换来这个孩子,怎么可以保不住? 她急切地抓住大夫的袖子:“大夫,如果我都听你的,你有多大把握让这个孩子平安出生?” “谢夫人,若是夫人现在开始卧床养胎,再配合药物,大概有五成把握。”老大夫思考了一下,谨慎地说。 第59页 不过,随后他又补了一句:“但以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强行保胎。” 老大夫也是出于医者仁心,好心提醒。以钱氏现在的身体状况,刚刚又差点流产,就算强行保下这孩子,很可能母体的元气会被消耗一空,同时,生下的孩子也未必健康。 倒不如趁着现在月份还小,将孩子流掉,等调养好母体再备孕不迟。 但钱氏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她盼儿子盼了近十年,好不容易怀上了,再艰难她也要保。 谢蕴也是如此。 钱氏有一句话其实说到他心坎里了,谢东池再好,再出众,和自己却没什么父子之情。而且这孩子够聪明,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哄好的。 可钱氏这个孩子如果能出生,从小养在自己身边,一来自己后继有人,二来也能加深和九皇子的联系,嫡亲的表兄弟,这孩子日后前途定不会差。 总而言之,夫妻二人都对这孩子充满希望。就连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迅速缓和,如同世上任何一对盼着孩子降生的夫妻一样了。 第36章 祸福相依 九皇子陈墨清这几天过得很不舒心。 他突然发现身边的人对他的态度有了细微的变化,有些人看见他就眼神游弋,神情尴尬,偏偏又努力掩饰。若非他观察敏锐,可能还发现不了。 聪明如他,很快就从身边伴读口中知道了自己舅舅和姨母干的好事。 而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几位兄弟的帮助下,谢家门口发生的事,已经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谢东池作为受害者,有多让人同情,那钱家作为反派,就有多面目可憎。 于是陈墨清发现,一贯看他的眼神满意又慈爱的太傅突然变得纠结。自己身边的伴读,虽然为他打抱不平,但言语间也透露出对钱家的鄙夷。认为钱家这种外家只会拖累九皇子的名声。 甚至就连在后宫的淑妃娘娘也受了连累。要知道,高位妃嫔是有责任也有义务去规劝族人的,因为某种程度上,她们也代表了皇家的脸面。所以,钱家犯下这种错误,对淑妃的名声也是一种打击。 皇帝本想下旨降淑妃的位分,但是被霍皇后劝住了。 霍皇后说起九皇子也这么大了,快要娶王妃了,总得给淑妃留一点颜面。不如让淑妃先把宫权交出来,闭宫反省一段时间也就算了。 霍皇后说这话的时候,跪在地上请罪的淑妃牙都快咬碎了。 好一个皇后娘娘,亏的自己以为她把自己当心腹,原来一直防着自己呢。位分和宫权哪个重要,谁不知道。有了宫权,就算暂时降位,宫里谁敢得罪自己? 自己宁愿降位,也不能失去宫权。位分降了,看在九皇子的份上,总会升回来。但是,宫权到了别人手上,想拿回来可就难了。 可是,不管淑妃愿不愿意,皇后既然开口,陛下定然不会反对。于是淑妃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还得笑着谢恩。 母子两都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心里自然不爽。 偏偏碍于一贯温柔体贴的名声,在外面连脾气都不能随便发,只能闷在心里。 “母妃,眼下可怎生是好?”九皇子再怎么成熟稳重,也不过是个少年,之前更是一帆风顺,兄弟当中能与他相争的并不多。骤然遭受这么大打击,实在感觉受挫。 “我当初就让你姨母要么杀了那孩子,要么把那孩子带回来,养在自己膝下,也免得日后出这些意外。她既不敢冒险伤了夫妻情分,又不想让那孩子占嫡长子的位置,搞得现在自己骑虎难下。” 淑妃是真的恨。 你说,你都动手杀了王氏了,那就干脆连孩子一并解决了。秦州那种乡下地方,意外死个孩子谁会怀疑。反正那时候谢蕴还得依附钱家,杀了,他也不敢翻脸。 若说当年你要顾及谢蕴的感受,那就干脆把孩子带回来。那么小的孩子,不管是养废了,还是让他出点意外,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结果自己的好妹妹,眼看着事情发展成这样,才想着除掉他,手段还如此拙劣,真是一言难尽。 “母妃,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总得先解决问题。朝堂上下还在盯着这件事,若是一个不好,清流会不会对我有意见。”陈墨清皱眉, “钱家是钱家,你是你。放心吧,母妃不会让钱家连累你的。”淑妃看着儿子俊秀的脸,眼神坚定了起来。 钱家的德行自己实在太了解了。自己还没进宫的时候,家族里那些男丁没一个有出息的,不想着建功立业或者努力读书,只是沉浸在祖上的富贵之中,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女眷也只顾着中馈那点钱,不断典卖库房里那些东西,连族中祭田都卖了不少。 自己甚至有几个堂姐妹被嫁给商人做妻,换娶大笔的聘礼。自己若不是嫡长女,加上容貌美,也不会被送进宫,更不会有如今的淑妃娘娘。 “清儿,这件事用得好,未尝不是个机会。钱家那边现在你不必管,你还没得到太子之位,钱家的名声只会连累你。你要让他们知道,你和你舅舅他们不一样。”儿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就算把娘家当成儿子的踏脚石,淑妃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第二天,在翰林院舒舒服服抄书的谢东池突然听到一阵喧闹的声音。 谢东池一开始不关心,连头都没有抬,专心抄书。谁料喧闹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第60页 他抬头一看,一个身穿红色锦袍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这位就是谢大人吧,果然名不虚传。”少年看衣着就可以猜出必定身份不凡,更何况身边还有翰林院副掌院薛大人相陪。 果不其然,薛大人主动为谢东池介绍:“东池,这位就是九皇子殿下。” 薛大人对谢东池这样的年轻俊才还是很爱护的。之前知道了钱家做的好事,也为谢东池打抱不平,还上奏弹劾过钱家。不过,今天九皇子能亲自过来,而且态度如此之好,倒是让薛大人对他的看法改变了。 薛大人心想着,九皇子还是很懂事的,对清流也很尊重,没有勋贵的坏习性。九皇子这孩子倒也可怜,母族这么拖他后腿,自己等人也不能太苛责于他。 九皇子从小在宫里长大,察言观色是基本技能。 翰林院这些人态度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果然,祸福相依,钱家此事未必是坏事。处理的好,说不定这事还能给自己带来好处。 想到这儿,九皇子笑得就更真诚了。 “微臣见过九皇子。”谢东池不卑不亢,恭敬地行礼。 薛大人看了,也满意地捋捋胡子,不愧是我看好的苗子,有气节,和九皇子也能平分秋色。若是谢东池知道对方身份就讨好或者畏惧,薛大人能理解,但也未免会失望。现在这样,能不落下风,薛大人自然满意。 说实话,谢东池和九皇子相对而立的场景确实极美。 两人都是芝兰玉树般的美少年,又都气质卓然,此时相对而立,如同明珠和玉璧交辉,让人不自觉就被吸引。 “谢大人,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才知何谓神仙中人,以往倒是我坐井观天了。”谢东池做好了来者不善的准备,谁知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按套路出牌。 “九皇子过奖,朝中诸公谁人不是学富五车,翰林院诸位同僚也是品德高华,才学兼备,微臣还要向他们多多学习才是。”九皇子刚刚帮谢东池拉了一波仇恨,谢东池自然得圆回来。 “谢大人实在太谦虚了,我对谢大人一见如故,已经向父皇请奏,升大人为翰林院编修。”九皇子笑着扔下一个大雷,震得周围的人都呆了一下。 可九皇子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反而还带了几丝羞涩的意味:“父皇也答应我,若我以后有问题可向谢大人请教,还请谢大人不吝赐教。” 九皇子这话一出,其他人看谢东池的眼神已经不是看一个倒霉蛋,而是看一个幸运儿了。 这小子到底什么运气?虚惊一场居然能换来这么多好处。 升官且不必说,居然还被九皇子看上了。 围观的很多人眼睛都红了,翰林院清贵是清贵,一飞冲天的也不少,但是更多的人熬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个穷翰林。 熬不出头,清贵又能怎样? 可若是被九皇子看上,九皇子又是陛下最疼爱的几个儿子,只要他稍稍提那么几句,在陛下心里有个印象,那日后的好处多着呢。 怎么谢东池运气就这么好?论长相,是少有人比得过他,但是论学识品德,自认比他厉害的多的是。 谢东池不用看也知道周围人现在的表情,他大概猜到九皇子的做法了:捧杀。 他做出这幅样子,无疑是在向清流表明他自己的态度。 但同时也在给自己拉仇恨。 自己如今根基薄弱,若是身边的人有心针对,双拳难敌四手,很容易就会出问题。 到时候,他兵不血刃,就能将自己正大光明的除掉。 不愧是皇室子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心智。 不过,谢东池对此到真不慌。 若是摸不透对方的路数才要慌,一旦知道了对方的目的,也就不足为惧了。 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上辈子也不是一帆风顺,家族里多少人想把自己拉下来,最后赢的还不是自己。 不过,等谢东池回府之后,他就淡定不了了。 因为谢家居然接到了靖王府的请帖,帖子上邀请谢家人去参加王府五月的赏花宴。 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在这个时代是正常的交际需求。你参加的宴会的档次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你社交圈的层次。高等级的宴会没有人带着,你压根连门槛都摸不到。 而靖王府的宴会规格自然是很高的。靖王是当今的皇叔,当年不过是个庶出皇子不起眼,反到因此躲过了夺嫡之战。随后,随着年纪的增长,同辈的人一个接一个去世,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到现在,靖王连当今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他的花宴也是京中人人趋之若鹜的宴会了。 按道理,接到这样的帖子应该是件好事,但是谢家人笑不出来。 谢东池可没那个自信,自己的名声已经大到靖王府都听说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靖王妃和淑妃交好也不是什么秘密。宴会上人多手杂,万一发生点什么事,怎么办? 可你要说不去?帖子下了,除非生病或者家中有大事,没有理由不去。 总不能一家四口一起生病吧? “夫君,怎么办?”安心眉心微皱。 “放心,有我呢。”谢东池虽然心里也没底,还是下意识地先安抚妻子和弟妹。 大不了把霍城拖过去,有这尊大佛镇着,其他人想做什么也难。 第61页 第37章 赏花宴1 春夏交接之时,百花盛开,一片姹紫嫣红。 靖王府的赏花宴也如期举行,随处可见打扮的美丽动人的少女和风度翩翩的男子。 不用细想也知道,未婚男女都是怀着几分羞涩和期盼的心情仔细妆点过的,打扮的不能太张扬,但是细节处处精致。要知道这宴会对未婚男女来讲,不仅能扩大社交圈,也是个相亲的好地方。 一来,参加宴会的人身份都不会低,事先就筛掉了一批人。二来,在宴会上也没有私相授受的嫌疑,可以正大光明的相看。若是看中了,回头让长辈再打探一下,说不定就能成就一双佳偶。 也因此,等级越高的宴会,想参加的人就越多,不知道多少人打破脑袋也想要一张邀请函,万一在宴会上遇见某个出身不凡的,说不定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谢家人到的时候,时间已经比较晚了。 谢东池在车上就已经仔细叮嘱过了,但还是觉得不放心。 看看自己的宝贝妹妹,再看看稚气尤存的妻子,实在不放心把她们放在一堆食人花里。还有弟弟北章,白长这么高个子,心里还是个傻白甜,就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就被人坑了。 别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在谢东池眼里,不过是个大麻烦。 不过,进了王府之后,谢家人发现自己的严阵以待似乎是一拳打到了棉花里。 靖王府负责接待女眷的人是大房的当家夫人,也就是靖王世子妃。 世子妃论长相不是绝美,但是看起来端庄大气,言谈举止间可见世家教养。看见谢家女眷,也是十分平和。以她正一品的品级,却没有丝毫盛气凌人的感觉。拉过南音的手就是一顿夸。南音没经历过这阵仗,脸涨得通红。 对安心也是一样,还直接从手腕上褪下两只镯子,给她们二人带上。 不仅没有为难的样子,反而看起来欣赏有加。 谢南音和安心好不容易脱身,都不由松了口气。 “嫂子,世子妃人很好呀,不像哥哥说的那么可怕。”谢南音天真地说。 “音音,靖王妃和淑妃交好,人尽皆知。要么,是淑妃真的想和夫君修好,所以,靖王府才主动示好。要么,世子妃和靖王妃不是同一战线,世子妃想必也不愿给别人当枪使。” “哦,原来如此。”谢南音若有所思。 不过还有一点,安心没说。也有可能世子妃的示好是在麻痹自己等人,让自己放松警惕。 不管怎样,在陌生的地方,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安心和南音不知道的是,她们出门之后,世子妃身边的人也问了和她们同样的问题。 “娘娘?王妃不是交代要……” “淑妃还不是皇后呢?九皇子也没当上太子。那么上赶着,到显得我靖王府求着她似的。”靖王世子妃不屑。 “可是王妃要是怪罪下来?”靖王妃可不是什么和善大度的婆婆,仗着长辈的身份,时不时给世子妃难看。也亏得世子妃识大体,从不与她计较,反而在外人面前,对王妃多有维护。可以说,靖王府上下,世子妃的威望要比王妃高的多。 就连世子,心也渐渐从王妃那偏到了世子妃这里,王爷也把府里大权交给了世子妃。 这样一想,就算王妃因此责怪世子妃,对世子妃也没什么影响啊。 世子妃把玩着自己鲜红的指甲,眼神微凝:“你去找找嫣儿,告诉她若是有人为难谢家女眷,让她帮忙解围。” “世子妃看好谢家人?”侍女不解。 世子妃看似仁慈,实际上对人也很冷淡,怎么会特地让小姐关注谢家女眷。 “那孩子的一身气度可真不像寒门出来的。听说谢家兄妹都是自幼失怙,谢南音是由她哥哥一手教导的。若是妹妹都有这样的气度,想必哥哥更是不凡。” “官场上,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年轻又有才华,你怎知他最后会不会出人头地。既然如此,能示好干嘛要得罪。” 世子妃心知肚明,帮淑妃看似结果丰厚,但是一旦登位的不是九皇子,那靖王府定会被下一任帝王记恨。反之,若是不参与夺嫡,或者参与的不深,固然不能飞黄腾达,但是也不会担心有什么灾祸。 更何况,靖王府如今已经算是鲜花着锦了,王爷辈分高,连当今都要让他几分。可这也是因为王爷一贯谨慎,没有参与前两次的夺嫡。 当今愿意给王府面子,很大程度上不就是因为王府省心,识时务吗? 那何必去冒险呢? 靖王府作为宗室,地位已经到了顶峰,再往前进,只怕当今就要怀疑了。 果然,有世子妃暗中照料,谢南音和安心没有被人直接为难。 大部分闺秀纵使觉得谢家女眷身份低,也只是冷眼旁观,不交好,也不做那出头鸟。 自然也有那眼高于顶的人,觉得谢东池不过一个翰林编修,更是秦州那偏远之地来吧,凭什么他的家眷就能出现在靖王府,还受到世子妃的礼遇。 这不,一个穿着粉衣的少女突然就开口了:“听闻谢大人才华出众,谢姑娘是谢大人一手教导,想必也是个才女,我们几个正商量着要将这园子的景色画下来,谢家妹妹要不要也来试一试?” 开口的是靖王妃一位远房侄孙女,姓魏,叫做魏雨萱。在靖王府也被尊称一声表小姐。 第62页 不过,毕竟不是王府血脉,她的日子好不好,全看靖王妃对她的喜爱有多少,若是靖王妃对她不再看重,那她可能就会被送回家。所以她对靖王妃的话奉为圭臬,不敢稍违。 这位魏小姐正好有一手极出众的画艺,想着不仅可以让谢家女眷丢个脸,还能抬高一下自己的才艺,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魏小姐这话一出,附和的人也不少。 本朝对才女还是很欣赏的,尤其是京城。前朝有女子无德就是才一说,但是本朝开国皇后堪称女中诸葛,才华不输男子。所以皇家的公主宗室的郡主县主都是自傲于自己的才华。上行下效,京中对才女也是极为赞许的。 倒是一些偏远的地方,还是流传着以往的想法,觉得女子不需要读书,略识两个字,看得懂账本就好。 在魏雨萱眼里,秦州那种地方长大的谢南音和安心,恐怕连字都不识吧?一旦她们表现的像个草包,那在场的女眷们再回家这么一说,谢家女以后就别再想踏入这种级别的圈子了。 谢南音有些不明所以,她感觉到了对方不怀好意,但是不明白为什么。 “这位姐姐过奖了,小女于书画一道并不精通,就不献丑了。”谢南音直接拒绝了。 “妹妹莫要谦虚了,听说谢大人书画双绝,妹妹难道会差吗?妹妹不愿意,莫非是瞧不起我们姐妹?”魏雨萱笑得温柔,嘴却比刀还利。看谢南音推拒,她只觉得自己想对了。 “姐姐这话好没道理,我的资质不如哥哥万一,又怎么与哥哥相比。”谢南音也不想给谢东池惹事,还是继续推拒。 这时,旁边又有人开口了:“谢家妹妹无需担心,不过是姐妹几个随便画画,都是玩闹之作,好与不好都不打紧。” 这次开口的人身份倒是不一般,在场的闺秀隐隐以她为首。因为她也确实是全场身份最高的闺秀之一,是清河公主的嫡女,乐安郡主。 清河公主是当今的长女,虽是庶女,但是因为是第一个女儿,身份到也不低。除了洛河公主那稳压她一头,其他公主都在她之下。 乐安郡主都开口了,谢南音也不好再说什么,和安心对视了一眼,点头同意。 画布铺开,愿意参加的都是对自己画功自信的姑娘,有些人心里更是已经打好了草图,所以提笔就开始画了起来。 而谢南音,眉头微皱,迟迟没有动笔。 魏雨萱见了,不由得喜形于色,觉得自己这办法果真极好。 还有最后一炷香的时候,其他闺秀几乎都画完一半的图了,谢南音才匆匆动笔。 只见她笔走龙蛇,没有一丝停滞。 很快,时间到了,众人纷纷放下笔。 魏雨萱先看了眼自己的画作,觉得很满意,虽然匆忙了一些,但是没有丢了自己一贯的水准。接着,又看了眼旁边的乐安郡主的画作,果然,乐安郡主的才名虽有部分是看在她家世的份上,但是,她也确实有真本事。 她的画作水准甚至隐隐在自己之上,一看也是下过苦功的。 这让魏雨萱有些嫉妒,却也有些佩服。 “不知谢小姐画的怎样了?”魏雨萱状似关心的问。 谢南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还带着几分尴尬和羞涩:“很久没画了,画的不太好。” “妹妹何必太过自谦,纵使现在画的不好,以后多练练也……”魏雨萱走近,低头一看,却愣在当场。 嘴里没说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算没学过画的人,也能看出谢南音的画作技巧上已经无可挑剔,不管是光影的变换,还是颜色的对比,亦或是精巧的布局,都让这幅画脱离了闺中玩乐之作的范围。这样一幅画,就像一巴掌狠狠打在魏雨萱和其他闺秀脸上。 她们自恃出生名门,才华出众,觉得谢家人就像混进鹤群中的野鸡,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样一个女子打脸。 “谢小姐明明画技出色,刚刚又何必戏耍于我们。”有人愤懑地开口。 “啊?”谢南音神色迷茫,“哥哥一直说我画的过于匠气,失之灵动,还要多多学习呢?” 说完,又小心地探头,看了看身边的人,顿时也尴尬了。 她虽然没有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写着“我以为你们很厉害的呀?谁知道你们这么战五渣”。 让其他人气的半死,还只能自认倒霉,谁叫她们自己先挑衅的,这能怪得了谁? 第38章 赏花宴2 靖王府的大小姐陈凝此时正站在高处的一个亭子上,将下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母亲还担心谢家女眷受欺负,到头来,反倒是魏雨萱自取其辱了,哈哈,你看她刚刚的样子,真好笑。”陈凝一时间对谢南音的好感度直线上升。不为别的,就为她狠狠打了魏雨萱的脸。 作为王府长房嫡出大小姐,陈凝自然身份尊贵。可惜靖王妃和世子妃的明争暗斗,让靖王妃对酷似世子妃的孙女也十分看不爽,甚至不惜捧一个侄孙女和儿媳打对台。 也因此陈凝自然对魏雨萱没有任何好感。 祖母一个外八路的亲戚,仗着得了祖母几分看重,就敢和母亲作对,还想着嫁给自家长兄,实在让人厌恶。 有人能落她面子,陈凝高兴还来不及。反正魏雨萱姓魏,不姓陈,丢脸也是丢她自己的脸。 第63页 谢南音那边热闹,谢东池和谢北章那也不甘示弱。 这种宴会本身也带着一定考校的意味,那些朝中大臣愿意考你本身就是件好事,代表他们对你看重。 就像当初的谢东池,从他考上进士开始,就有不少人大佬明里暗里地考验他。这正是看重他,其中不少人甚至想让他做自己女婿。 谁料他回乡一趟,再回来都成婚了。这让朝中不少大佬背地里都在扼腕,当时就不该矜持。 不过,今天谢东池把自己弟弟带来了,不少人对北章也起了好奇心。 谢东池能考上进士,那学识自然出众,谢北章作为他的弟弟,应该也不会差吧。 安德侯也似乎良心发现,想要弥补儿子女儿犯的错误,对谢家兄弟也是大力吹捧。 在他口中,谢东池不仅自己才华出众,教养弟妹也很有一手,尤其谢北章年纪虽小,但是功底深厚,不输其兄。 至于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谢东池眼珠一转,就能猜出来。 无非是打探过北章善武,以为他不通文墨。 安德侯先这么吹捧一番,让大家的期待变高,随后再戳破他草包的本质,操作得好,甚至会让人怀疑谢东池是否也是欺世盗名之辈。这手欲抑先扬,用的到真不错。 不过,事情难道就这样如安德侯所愿?当然不可能。 别的不说,谢北章对弟妹都是一同教养。北章在书画上的兴趣不高,谢东池没有太过勉强,但是,书本上的知识,谢东池可是塞也给他塞到脑子里了。 感谢康熙帝的120遍大法。不管什么内容,读上一百二十遍,再背上一百二十遍,谁都能给他记得牢牢的。再加上谢东池的讲解深入浅出,通俗明了,北章的基础非常之扎实。 他只是被谢东池压着夯实基础,暂时没去考,若是考了科举,一个秀才把握还是很大的。 于是,安德侯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以为是个武夫草包的人,居然在大儒的考校下对答如流,迎来一片赞叹。虽然对方问的问题不深,但是谢北章如今的年纪也不大呀。 按照他的年龄,有这般水准完全可以说一句少年英才了。 “安德侯好眼光,谢小公子小小年纪,功底如此深厚,定是也下了苦工,假以时日,不输其兄啊!”旁人只觉得安德侯眼光好,殊不知他心里正在暗暗叫苦。女儿特意让靖王妃给谢家送请帖,可不是为了成全谢家几个小畜生,而是为了让他们在众人面前丢脸呀。 怎么反倒误打误撞,让他们得了好处呢? 不说安德侯发愣,霍城又何尝不愣。 他心目中的小徒弟,忠厚诚恳,在武艺上一点就通,是个为将为帅的好材料。但他怎么看也不像个读书人呀,身上没有半点酸腐气。 他是真没想到这小子背书也背的这么溜。 谢东池这妖孽,他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谢东池到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上辈子的祖父和祖母都是老一辈的文化人,虽然弃文从商,但是修养一直都在。他们对子女的教养从没有放松过,尤其谢东池在他们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对国学还是很了解的。 而且在未来,获取知识的成本实在太低了。那些现在是各个世家私藏,轻易不示人的珍贵书籍,在未来打开网页轻松就可以获取。还有各位大儒的讲解,古今无数学者的分析,只要你愿意学,哪有学不到的。 谢东池觉得自己与其说天赋好,不如说站的高,占了时代的便宜。 在教导弟妹的时候,他也习惯性地将自己消化的东西以系统化的方式教给他们。 谢东池没教过其他人,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弟妹的水平到底如何,只能用自己身边的人去衡量。 上辈子身边的人两极分化,要么放纵自己,沉迷享乐,拿着股份分红一辈子混吃等死。要么就是自幼精英教育,能力一个比一个出色。谢东池把弟妹与后者相比,只能说平常。 至于这辈子,谢东池交好的人也都是天资出众之辈。聚一府,一州,乃至一国的精英,谢东池的眼光早就被养高了。 所以,谢东池心目中的普普通通和正常人眼中的普普通通完全就是两码事。 但他也把这种概念无意中传达给了南音和北章,这也导致了他们对自己的水平没点数,以为自己就是个普通水平。 明明是王者,偏以为自己是青铜。这种凡尔赛真的会让身边的人感到绝望。 不过,谢北章既然出了风头,自然无形中也会拉仇恨。 靖王府的宴会人人都知道是个好机会,谁都想表现出众。风头若是被一人占了,其他人出风头的机会自然也就少了。挡了别人的路,会被记恨也是理所当然。 女眷那边还斯文一点,以乐安郡主为首的闺秀再不喜欢谢南音,最多孤立她,不理她,采用的是冷暴力。但也有闺秀看到谢南音的画作之后,愿意主动和她们交好。谢南音和安心也都是脾气好,有见识的人,慢慢的也能稍微融进去一点。 男子当中就不一样了。 还是有不少人希望趁着赏花宴被某位大臣看重,或收为徒弟,或招为女婿。 结果,有了谢北章珠玉在前,衬得其他人都有些黯然失色。还有一部分熊孩子被家长拿谢北章做对比,换来一阵恨铁不成钢的指责。 第64页 肚量大的能一笑而过,肚量小的可不得想办法报复回来。还有人自己不出手,背地里挑拨别人去试试深浅。 别指望十几岁的熊孩子有多成熟,熊起来谁也拦不住。 这不,谢东池一个没看住,北章就和其他几个勋贵家的孩子打了起来。 还是他一个人对上一群人。 听到下人回报,谢东池当即赶了过去,霍城也跟在后面。不管北章是不是他侄孙,他都是他看好的徒弟,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欺负了,那霍城也没脸做人了。 谢东池到的时候,这帮半大孩子已经被下人拉开了。 不过还是谁都不服谁,互相瞪着对方,恨不得再互挠一顿,场面莫名有些喜感。 “北章,怎么回事?”谢东池先把谢北章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除了衣服被扯破了,其他地方到还好。 谢北章看见自家大哥来了,这才垮下自己的小脸,露出委屈巴巴的样子:“大哥,我不是故意要惹麻烦的。”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谢东池心疼了。北章可以说是谢家最乖的人了。他到谢家的时候已经记事了,一直知道自己不是谢家亲生的孩子,虽然谢东池和谢南音对他一视同仁,但他总是乖的过分。 这次会和别人打架,谢东池相信,一定是别人挑衅在先。 没错,谢东池就是这么帮亲不帮理,自家的崽这么乖,会打架也一定是因为别人欺负他。 倒是另一头几个勋贵子弟颇有些不服,看着谢北章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心里充满了脏话。 虽然确实是他们挑衅在先,可是打的最凶的那个不是你自己吗? 按理说,自己几个人对一个,稳占上风,谁知道那个看起来乖宝宝的家伙居然力气大的可怕。 自己几个人不仅没摁住他,反而被他一个人压着打。如果不是下人及时赶了过来,哥几个今天恐怕就不是皮肉伤了。可要把真相说出来,自己几个人打不过对方一个,那岂不是更丢脸? 妈的,这都什么事。 等冲突双方的家长都到了,大家光看人就知道谁对谁错。 一边是出了名的学渣团伙,平时最爱惹是生非,一边是刚刚还展现了自己深厚学术功底的谢北章,大家心里的天平都偏了。好学生,在哪都有特权。 就连熊孩子的家长自己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自家孩子以多欺少,就算受了伤,也只能说明他自己没用,受点伤,吃点教训才好。 也让自家孩子能长点脑子,别被别人挑拨了几句,就脑子一热,要往前冲,当了别人的刀还不知道。 谢东池忙着护崽,没注意霍城看着谢北章的背一言不发。 打闹过程中,几个熊孩子撕坏了北章的衣服,北章一动,就露出了肩上的一个胎记。 霍城没看错的话,这枚胎记外形就像一片枫叶,十分独特,和姐姐之前说的话完全对上了。 霍城此时眼里已经看不见其他人了,只想赶快把北章带到姐姐面前,告诉她这一切。 第39章 相认 霍城短时间的失神后,立马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外表看上去依旧滴水不漏,连一贯敏锐的谢东池都没有察觉。 没有人知道,他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 太巧合了,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呢? 和太子一样不能吃栗子,身上有和皇长孙一样胎记,还有失踪和被收养的时间也能对的上。柳州距秦州一山之隔,谢家村正好就在那山底下,连地点都能对得上。 北章一定就是当年那个孩子!他果然没有死!! 霍城心里忍不住笑出声来,自己找了整整十年,找的自己都快绝望了,没想到老天终于眷顾了自己一次,眷顾了霍家一次。 不过,皇长孙既然还在世,那么他的身份就要慎之又慎。在自己安排好一切之前,北章的身份万万不能泄露。 先去找姐姐,这事必须从长计议。现在各个皇子都有了自己的势力,贸然认回北章,只会让其他人先放下矛盾,一致针对他。 “阿城,你说那孩子还活着?你找到他了?”霍皇后死死抓住霍城的肩膀,力气大的让霍城都觉得疼痛。但是,霍城此时兴奋的心情不亚于霍皇后,不仅没有在意,反而露出了激动的表情:“对,阿姐,我找到他了。这孩子他分明更像我们霍家人。” “我们霍家祖上不是有过一位先祖,天生神力,武艺超凡,战功卓著,北章也是如此。我早就发现他力气极大,怎么一直没想到这一点呢。他分明就像极了我们霍家人。” 霍城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却有泪落下。 上天对霍家终究没有太残忍,不说北章保住了性命,还被谢家收养。谢东池的人品,虽然自己接触时间不长,但是看北章那孩子对他的亲近程度,就知道北章在谢家过得不差。 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姐姐,你要不要见见他?”霍城看着霍皇后,姐弟二人都眼睛红红的。 “我能见他吗?不会吓着他吧?”霍皇后反倒有些近乡情怯。明明已经在心里开始勾勒那孩子的样貌,却又觉得这是一场美梦,自己随时会从梦里醒来。 “他被收养的时候已经记事了,怎么会不希望找到自己的家人呢?”霍城安慰他。 “还有洛河,洛河当年也是看着那孩子出生的,她也很想他。”霍皇后低声呢喃。 第65页 “好,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团聚了。” 晚上,霍城趁着夜色,偷偷溜进了谢家。 “你干嘛,做贼呢?”谢东池都快入睡了,却被他从床上拉起来,哈欠连天。 “事关重大,不能被人发现,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说。”霍城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紧张,眼睛不断看向坐在一旁,困得不行的谢北章。 谢东池眉头微皱,眼神透出不解。他突然福至心灵地看了眼北章,然后又看了看霍城。 “北章莫不是你的风流债吧?”谢东池一边说,一边摩拳擦掌,好像若是霍城敢回答是,他现场就能揍他一顿。 谢北章和霍城都被谢东池的话惊到了,谢北章更是连连摆手:“哥,你说什么呢?师傅就是师傅呀?” 霍城居然没反驳,反而仔细想了想,然后支着下巴点了点头:“北章说是我们家孩子也没错呀。” “喂,你别动手呀,不是我儿子,是我侄孙。”霍城一边快速躲开谢东池的拳头,一边解释。 “那不还是你们霍家造的孽?北章当时才多大,就一个人流落在外,一个不小心可就真没了。” …… 两人一个追,一个躲,徒留中间的北章一下子听到消息,目瞪口呆,僵在那里。 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霍城才解释清楚所有事情。 “你说北章就是失踪十年,下落不明的皇长孙?你没发烧吧?”谢东池忍不住把手向前探去,要去试试霍城是否发了高烧,在说胡话呢。 “我认真的,没发烧!”霍城拨开谢东池的手,认真地说。 “我找了那孩子太久了,我不会用这个来开玩笑的。”霍城正色。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北章就危险了。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皇长孙,会有无数人宁愿相信他是假的,更会想办法去证明他是假的。几位皇子谁是好相与的?年长的几个虽然不得帝心,但是根基深。年幼的几个也是当今看着长大的,父子感情深厚。北章一旦被认回去,不管他愿不愿意,都会被卷进这些明争暗斗之中。”谢东池也认真了。 “你怎么保证他平安?” “你在外这么多年,霍家的势力如今还剩几分?” “皇后娘娘十年闭宫不出,与陛下的情分还有几成?在朝野中的威望又有多少?” “太子的确是正统,但是北章年幼,信任他的臣子又能有多少?” “这些,你有想过怎么办吗?” …… 谢东池一连数问,问得霍城都愣了。 “你要我明知道北章的身份,还视而不见吗?还有北章”霍城唰的一下扭过头,看着北章:“北章你难道就不想和自己的血亲相认吗?” “我和我姐姐,还有洛河,也就是北章的姑姑,这么多年都盼着这孩子能回来。好不容易他回来了,我们居然不能认他。” “那本来就是北章的东西,谢东池,你又凭什么替他拒绝。”霍城能从那样严密的围剿下逃出生天,这些年漂泊在外也完全能自保,足以证明他也不是个简单角色。眼下气势全部放开,谢东池也为之一惊。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谢北章突然出声了:“大哥,师傅,你们别吵了。” “师傅,你确定我真的是你的侄孙吗?”谢北章的声音中还有一丝轻颤。他的脸上既期盼又不安。 明明大哥对他和音音都很好,但他始终记得在谢家村,经常有孩子欺负他。 他们打不过自己的时候,会说他是被大哥捡回来的野孩子,哪天就会被丢掉。他明知道大哥不会这样做,但这份惶恐不安一直埋在他心里。 他渴望有自己的亲人,像大哥和音音那样,血脉相连的亲人。 以往,他不去找,是因为他身边被丢掉的,卖掉的孩子太多了。平民百姓,一到荒年活不下去,卖儿卖女也是常事。好一点的丢在别人家门口,差一点的丢在深山老林里也是常事。 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世也是如此,父母可能养不活他,就把他给丢了。 既然如此,找回去也没意思。无非就是被再丢一次,甚至可能还会给大哥添麻烦。 可是,如果按师傅所说,自己当年并不是被扔掉的,而是被师傅迫于无奈放在了隐蔽的地方,才不小心失散了这么多年。 自己的母亲更是为了自己而死。谢北章无论如何都想见一见自己活着的亲人,再为父亲母亲上一柱香,告诉他们,自己现在过得很好。 谢北章不在乎皇太孙的地位,被大哥收养之后,物质上大哥从没亏待过自己。 吃的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是荤素搭配还是可以的。睡得也不是什么雕花大床,但是大哥给准备了松软的垫子,睡得也很舒服。房间不大,但是很温馨。家人都在身边,新来的嫂嫂人也很好,自己早就什么都不缺了。 若是还能找回自己的亲人,那自己简直再幸福不过了。 迎着谢北章期盼的眼神,霍城肯定的点了点头。 “章儿,若是没有把握我是不会说的。我不管当年在京城,还是之后在民间,从没动过收徒的念头,可是你一来,我就破了例。现在想来,可能就是本能的觉得你熟悉吧。” “当时在船上,你吃了栗子糕发了风疹,你不知道,你父亲小时候也发过,情况和你一模一样。他既不能宣扬自己不能吃栗子糕(怕投毒),又怕有人不小心犯忌,很长时间在外都不敢吃糕点,也很久没犯过了。所以这事除了亲近的人,没几个人知道的。” 第66页 “还有你身上的胎记,你的天生神力,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是一个巧合可以概括的吗?” 谢北章听了,内心也是极为不平静。也是,这时候,谁能平静的下来呢? 谢北章看着谢东池说道:“大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就是想见见他们,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爹娘不要的孩子,我想见见他们,告诉自己,我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谢东池看着北章通红的眼睛,心软成一团:“谁说你没人要,你一直都是我弟弟呀。” 说完,又长叹了一口气:“你想见就见吧,我还能不帮你吗?” “哥,你最好了。”谢北章破涕为笑。 霍城在旁边,心里隐隐有些酸,但更多的是欣慰。 他庆幸这孩子被谢家收养,养成了如今这么出色的样子。 小小年纪,文治武功都不差,可见谢东池在他身上花的精力,倒是自己,眼看着人家种下的果子要熟了,自己出来摘,莫名觉得有些羞愧呢。 第40章 毒计1 靖王府赏花宴上,谢家是狠狠出了一回风头。 虽然这风头他们自己并不想要。 不过,谢家兄妹也算是一鸣惊人了。南音才气逼人,北章基础扎实,功底深厚,都是天资灵秀之辈。 虽然他们现在年纪还小,但是,谢东池已经接到了一些同僚想结亲的暗示。 北章也就算了,南音才这么点大的小姑娘,离嫁人还早着呢!!! 一想到自家妹妹哪天要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臭小子娶走,谢东池就很暴躁。 不过,好处也有一些,比如南音和安心宴会上还是交了一些朋友,平时也有地方可以串串门。 甚至谢家还经常收到洛河公主的帖子,公主不惜派车过去,接他们去公主府玩。 谢南音和安心知道北章的身世之后,就经常一起去公主府。洛河公主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外甥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又暂时不能暴露北章的身份,只能曲线救国。 不过,她的举动也在无形中抬高了谢家姑嫂二人的身份,当然,这也是公主愿意看到的。 谢家是自己外甥的恩人,自己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只是谢家人知道洛河公主这么做是为了北章,奈何其他人不知道。 比如钱氏,听说洛河公主十分喜欢谢家女眷后,就在侍郎府大发雷霆。 “一定是霍城在搞鬼。洛河什么性格,你就算是一品诰命她都懒得看你一眼,如果不是霍城,她怎么可能会跟那两个小杂种有来往。气死我了,当初我就不该嫁给他,搞得他现在阴魂不散。”钱氏怀孕之后,因为身体原因,脾气也越发暴躁。本就不是温柔的人,这下子变本加厉。 尤其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又是依靠药物怀的这一胎,情况自然更差。 没怀孕的时候,还能靠着补品勉强保持美貌,怀孕之后四肢浮肿,脸色蜡黄,脸上长斑,有时四肢会抽筋,保胎药也是一碗一碗的灌。 这些都让她本就不好的脾气越发暴躁。 偏偏因为她腹中的孩子,不管是谢蕴也好,身边的下人也好,都只好让着她,忍着她。 一大早,妾室柔姨娘来请安,钱氏看她穿着无比清淡,不施粉黛,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容色衰退,怕自己嫉妒她,才故意不敢打扮。这无疑让钱氏更恨了。尤其柔娘明明穿的那么素净,却越发显得她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而自己却不得不用厚重的妆粉掩盖脸上的瑕疵,这就更让钱氏生气了。 “贱人!”钱氏将手中的茶盏冲柔娘扔了过去。 她突然发难,柔娘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滚烫的热水浇在脸上,柔娘发出痛呼。 钱氏见了,下意识有些慌张,不过,看着柔娘痛苦的样子,心里又有种扭曲的快乐。 没了这张脸,我看你拿什么受宠?拿什么和我争? 一个贱婢,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姨娘,姨娘你没事吧。”柔姨娘的丫鬟赶紧冲上去护住她,看向钱氏的眼神都是无比恐惧,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会吃人的妖怪。 钱氏移步到柔姨娘面前,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声音矫揉造作:“哎呀,怎么伤的这么重?本夫人也不知道这水居然这么烫。柔姨娘,你没事吧?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向你弟弟还有母亲交代啊。” 钱氏的话语十分轻柔,却让柔姨娘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钱氏这话无非在警告她,自己的弟弟和母亲还在人家手里,自己只能认命。 柔姨娘喘着粗气,忍住剧痛,脸上挤出一个笑来:“我没事,夫人不必担心。此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有躲开,与夫人无关。” “那我就放心了。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钱氏冷笑。 “回去吧,瞧瞧你这幅样子,这段时间你也别出门了,免得看到你的脸,我还以为是见到鬼了呢?”钱氏不屑地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柔姨娘回了自己的院子,丫鬟已经请来了大夫。 “大夫,我们姨娘的容貌还能恢复吗?”丫鬟很紧张,在后宅,容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难啊,伤的太严重了,老夫就算竭尽全力,顶多能恢复到曾经的五分。不过夫人再用些脂粉遮掩,或许会好一点。”老大夫看着原本娇滴滴的一个美人,突然就毁了容,心下也是同情万分。 第67页 丫鬟哭的可怜,哭自己主子,也哭她自己。 倒是柔姨娘,回来之后一直不曾说话。人人都以为她已经被吓傻了,却不知道她心里的波澜起伏。 “姨娘,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啊?”柔姨娘能得宠,和她清丽的容貌脱不了干系,如今容貌毁了大半,姨娘恐怕很快就要失宠了。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从进府第一天,我就猜到有这么一天了,只是现在这一天提前来了而已,你别害怕。”柔姨娘嘴角反而露出一个笑。 她轻抚着小腹:“傻丫头,这未必不是好事。” 当天,谢侍郎回府,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先是大怒,提脚就准备去找钱氏算账,到了门口,想到钱氏的身孕,想到那个孩子代表的意义,只能无奈地放弃了。 现在,钱氏的肚子才是最重要的,柔娘委屈就委屈了吧,自己以后定会补偿她的。 谢蕴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在见到柔姨娘脸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那张脸上哪还有曾经的娇柔美丽,皮肉翻卷,那狰狞的样子,谁看了只怕都要做噩梦。谢蕴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自己不要夺门而出,勉强保持了冷静的样子。 “柔娘,这次委屈你了。你若是愿意,我可以放还你的身契,再给你一笔钱让你和母亲团聚,保证你往后都能衣食无忧。”谢蕴不准备委屈自己,纳妾自然是纳美,没了美色的妾室留在自己身边又有什么用?把人赶出去,显得自己太薄情,用钱打发掉比较好。 希望柔娘能识趣一点,毕竟不管怎样,自己对她再也没兴致了。 柔姨娘明明早有预料,听了这话还是伤感了一瞬。这个男人果然薄情至斯。 不过早在她拒绝丫鬟用妝粉替她遮掩,将自己被毁了的脸呈现在对方面前的时候,她就已经料到这一切。 “老爷宽宏,不过妾身还有一事要说,妾身已经怀有身孕三个月了。”柔姨娘抬起头,看着谢蕴:“请老爷救救我们母子,把我们送走吧,不然夫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若是夫人平安生产,为老爷生下嫡子,那妾身的孩子老爷就可以接回来,一个庶出子嗣,想必碍不了夫人的路。”柔娘低下头,显得乖巧又怯懦,简直人畜无害。 谢蕴听了,又惊又喜:“柔娘,你也怀孕了?” “是的,妾身之前一直不敢说,夫人她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我的。”柔娘害怕地抹泪。 “你做的对,你做的对!”谢蕴发出开心的笑,自己儿子太少了,长大成人的只有东池一个。眼下马上就要多两个,真是再好不过了。 等大夫确诊过,柔娘确实怀孕之后,谢蕴就将柔姨娘低调地送走了,送到他名下一个庄子里。 钱氏问起来,谢蕴就说:“柔娘容貌已毁,我看着她那张脸就倒胃口,送走了不是如你所愿吗?” 钱氏得意,只觉得自己果然做的对,赶走了那只狐狸精。全然不知道,日后,她看不起的人会夺走她全部的东西。 而钱氏成功赶走柔娘,自己却毫发无伤。 这让她不仅信心大增,而且胆子也越发大了。 “听说洛河公主已经给谢家下了几次帖子了?那个贱种倒是有福气,也不看他配不配。”钱氏既羡慕又嫉妒。 “谢东池娶的不过是个商家女,什么时候,洛河的眼光这么低了,这种身份的女人都看得上,也不怕时间长了,自己也染上一声铜臭味。” 身边的丫鬟也纷纷附和她。 “就是,就是。乡下村妇生的孩子,怎能与您相比。” “等您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谢家继承人,皇子的表弟,淑妃娘娘的外甥,不是谁都能比的。”被身边的人吹捧的舒服了,钱氏又开心又得意。 摸着自己的小腹,她温柔地说:“我儿,为娘会替你铲除一切麻烦,谁都不能挡你的路。” 钱氏叫来心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心腹先是吃惊,随后开口想说什么,却被钱氏的眼神看得不寒而栗。 “按我的吩咐去做,谢东池我现在不能动,两个丫头片子我还动不了吗?又不是要你杀了她们。只是让她们在荒野呆一夜,出事了也是她们命不好。” 钱氏想到安心虽然是商户出生,但家里豪富。说不定就能帮谢东池用金钱开道。 至于谢南音,哼,小小年纪,长成那副狐媚样子,万一勾搭上谁家公子,岂不是帮谢东池增加助力。 我动不了谢东池,就拿他身边的人开刀,谁能耐我何? 第41章 安心失踪 谢东池和霍家商量过后,一致决定还是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北章的身份公之于众。毕竟北章的身份就是个□□,与其担心哪天被别人发现,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将这张牌握在自己手里。 不过,在北章拿回身份之前,还是得保持低调。不然被其他几位皇子盯上,对北章而言弊大于利。 至于之后的事,比如夺嫡,比如北章父母之仇,这些就更急不来了。 要从长计议。 也因为事关重大,所以霍城特地给谢家安排了几个会武功的下属,可以保护他们的安全。谢东池也养成了习惯,下朝之后,如果安心或者谢南音没有回府,在别人家做客,他会主动去接她们。 就像今日,安心去了城外白马寺上香。 第68页 因为孙御史家夫人主动相邀,又是几位夫人同行,安心也就没有推辞,跟着一块去了。 去之前,谢东池也让她带上了几个好手,有男有女。男子在护卫之中,女子则跟在她身边,充做丫鬟。 “谢夫人,快来,这位是白马寺主持智能大师。”孙夫人是个热闹的性子,怕安心觉得不自然,一路上一直拉着她,为她做介绍。 “见过大师。”安心见对方须发皆白,眼神却明亮清澈,恭敬地行礼。 “夫人有礼。”智能大师德高望重,见过的达官贵人不知凡几,但是态度依旧很是和善。 “观夫人面相,是有后福之人,日后恐怕贵不可言啊。” 智能大师此话一出,安心只是愣了一下,道了声谢,可一旁的孙夫人确实惊讶万分。 “大师此言当真?”孙夫人追问。智能大师已经很久没为别人批命了,眼下这种事居然在自己面前发生了。 “哦弥陀佛。”智能大师笑而不语。 和智能大师道别之后,孙夫人还一直很兴奋。 安心不解,因为这话并不稀奇。哪家寺庙,道观,甚至天桥下给人算命的,都是挑好话说。来烧香拜佛的人,恐怕十个有八个是好命吧。 孙夫人连忙和她解释:“你有所不知,大师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就连太后娘娘生前都对大师十分信服。尤其大师极善批命,他所说的命格可全部都应验了。” 说完,又有几分好奇和钦羡地看着安心:“大师说你日后贵不可言,就不知会应在哪了?不知是应在谢大人身上,还是未来的谢小公子身上。” 官家女眷的富贵也就这两样,夫荣妻贵,或者母凭子贵。 安心被这么一打趣,本就脸皮薄,这下从脸蛋一直红到耳朵根。 去大殿参拜了一番,然后又在寺里逛了一圈,这么多路走下来,几位夫人都感觉吃不消。 毕竟眼下已是盛夏,天气燥热,而几位夫人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此番下来,难免又累又热。 正好白马寺的厢房很多,觉得累了,完全可以去厢房里歇一歇。 安心在凳子上坐下,侍女给她倒上茶水,她拿起茶碗,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斯文不斯文的。 本来天气就热,出汗就多,运动一番之后,更是又热又渴。她喝的太急,一眨眼,一大碗茶水就下肚了。同时,安心也让身边的人都喝些水,累了就歇着,别中暑了。 身边的人都了解主家确实心地极好,对下人也宽容,所以也不推辞,都轮换着喝了些水。 厢房里提供的水很快就被喝了个精光。 倒是安心,突然就有股心神不宁的感觉。 不过,她以为是天气热导致自己心情烦躁,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当她再端起茶盏的时候,她微微皱了皱眉:“这茶水里怎么有股怪味?” 安心和她爹安掌柜一样,嗅觉味觉都很敏锐。一道菜稍微尝一下,就能大致判断出用了那些材料,甚至可以模拟出烧菜的过程,火候怎样,烧的时间长短,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而在这茶水里,她尝出了有一点点难以形容的味道。 刚刚太渴了,喝的急没发现,眼下细细品尝,却觉得不太对。 白马寺不是普通的小寺庙,怎么会用这种茶水出来待客,真是太奇怪了。 可是看身边人,大家都没这种感觉,是没有发现,还是这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安心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就算依旧有些渴,也没有再喝。 过了一会,她却突然觉得有些困了。这困意来势汹汹,于是她屏退了身边的人,准备在厢房里小憩一下。 安心不知道,在她睡后,院子里其他人也莫名的脑袋发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霍城的手下倒是坚持的久一点,但最终还是没能抗得过去。 等大家都睡了,一个眼熟的身影走进了厢房。 “谢夫人,谢夫人?”来人轻轻地开口,安心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确认她真的睡死了,安心就被人背起,装到一个大木桶里,直接被送出寺外。 “智惠大师,你确定在门口不会被人发现?”其中一个女子开口了,听声音赫然就是随行的夫人之一。夫家姓李,在礼部任员外郎,安心她们称她为李夫人。 这位李夫人性格看起来极为温婉,谁能想到她居然别有用心。 “这水桶专门用来给寺里送水。每日清晨过来,下午离开,日日如此。门口的小沙弥对此已经习惯了,所以不会去查的。”习以为常的东西,谁能想到里面居然会藏了个人呢? “李夫人,贫僧这么做已是助纣为虐,犯了戒,还望夫人说到做到,不要伤人性命。” “大师尽管放心,我只想给她一个教训,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犯不上喊打喊杀的。”李夫人摇着手中的团扇,笑着回答。 心里却有些不屑:你既然已经做了帮凶,何苦做出这幅勉为其难的样子,虚伪至极。 安心是在一片颠簸中醒来的,她迷茫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被人装在一个木桶里面。她正要呼救,却怕外面是歹人,不敢发出声音。 她将耳朵靠在木桶壁上,仔细凝听,想先收集一些信息,但是只能听到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第69页 她默默地握住腰间的匕首,这是谢东池知道北章的身份后,给全家每人都配了一个。同时,也让她和南音都学了怎样使用匕首,必要时可以自保。 安心只觉得庆幸,自己当时认真学了,现在好歹还有些安慰,不至于只能引颈就戮。 而另一边,孙夫人招呼大家,准备一起回城。这时才突然发现,安心的厢房里,人居然莫名失踪了。 “好好的,人怎么没了?”孙夫人十分烦躁,尤其安心身边的人都陷入昏睡,被叫醒后一问三不知。若说没有其他人搞鬼,孙夫人可不信。 “将此事告知方丈,让他封闭寺门,不再让人进出,然后再搜查寺内。” “这么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孙夫人发了狠。 今天是自己邀请安心来的,若是把人给丢了,那自己也得背上嫌疑。 别让自己知道,是谁在后面搞鬼。 白马寺上下被翻了个遍,打着寻找窃贼的旗号,孙夫人几乎将寺庙内外都翻遍了。 可惜还是没有安心的下落。 安心没找到,倒是另外一个人来了,谢东池。 谢东池今日下衙早,干脆就出城来接人了。 谁料到了白马寺,就发现不太对,怎么隐隐有戒严的样子。 等进了寺,才知道失踪的居然是自己的妻子。 谢东池当机立断,开始询问寺庙中人。为了白马寺的声誉,智能大师也尽力配合,让所有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东池先在现场,发现了众人昏迷的原因,就是院子里的水。 毕竟唯一一个所有人都入口的东西就是茶水了。也难怪幕后之人会这么选,眼下天气这么热,不管是谁,可以不吃东西,但一定要喝水。 “茶水是谁准备的?”谢东池冷脸问道。 “我,是我准备的。可是大人明察,真的不是我干的。”一个小沙弥慌张地拜倒在地。 “各个厢房的水都是分开的吗?” “不是,水都是统一从山下运上来的,送到寺里,在分到各处。” “那送茶水的人呢?” “是念真师兄送去的。” “我,我也没下药啊。”念真也大声喊冤。“我路上还遇见了智惠师伯,师伯可以为我作证?” 智惠和尚心里一惊,脸上却平淡无波。 “贫僧可为念真作证,我与他同行,凶手的确不是他。” 谢东池着急,可着急也没用。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找到凶手,而是把安心找回来。光靠问,实在是找不出线索,谢东池只能换个办法。 谢东池问了守在门口的小沙弥,离开的人当中,有没有大到可以藏人的东西。 安心当时应该是昏睡的状态,必定是被人装在箱子或者其他东西里运出去的。那么可以排查一下。 最后,谢东池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送水的一行人。 有了目标,骑上马,谢东池带人向山下赶去。 心儿,你千万不要出事啊,我一定会救出你。 第42章 营救1 安心坐在木桶里,强忍住害怕,透过木桶,仔细听外界的声音。偶尔飘过来的一点声音,结合她现在的处境,可以判断出这些人是给白马寺送水的人。 白马寺因为往来的京中贵人比较多,为了招待好这些挑剔的贵客,白马寺在吃穿用度上很讲究。甚至寺里的水也不是普通的井水,而是附近山头的山泉水。 因为山泉水水质甘冽,不管是泡茶还是做素斋都极好,因此白马寺不惜花了大代价,让这些人每日一大早送水过去。 安心不敢呼救,外面都是男子的声音,且听起来人数不少,自己就一个人,不能轻易激怒他们。 只是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自己今天的出行知道的人不多,那么同去的那些夫人当中是不是有内应?能将白马寺内外打通,此人的本事也不小。 就是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夫君他,能不能找到自己。 殊不知外面的绑匪也不好过。 “王老二,你干嘛呢?今天怎么一直磨磨蹭蹭的,在寺里就不对劲,现在还是很奇怪。你那桶里藏了什么宝贝不成,看你紧张的。”队伍中一个男子,休息的时候,也经常性地看向他的木桶,身边的人拍了一下他的肩,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李三,你别瞎说。我能藏什么东西。”王老二赶紧反驳,但是他紧张的样子,大家都清楚,他肯定是做了什么。 不过,谁也没有非要追根究底的意思。 王老二的婆娘生了重病,家里现在确实困难。其他人都猜测是不是王老二在庙里捡到什么东西偷偷藏了起来?白马寺的香火旺盛,往来的香客非富即贵,往往他们丢下的东西也价值不菲。 只要他不连累其他人,大家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王老二自己还是心虚,毕竟他藏得可不是什么普通东西,而是一个大活人呀。 王老二的妻子数月前莫名早产,好不容易保下一条命。但是大夫开的药一副就要一贯钱,吃了几个月已经耗空了家底。 王老二也是真没办法了,不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去死啊。所以等他被人找上,要他从白马寺偷运一样东西,他没多纠结就同意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要他运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大活人。王老二不傻,桶里那个女人,就光她的衣服恐怕就抵得上自己全部的家产,那这个女人的身份肯定非富即贵。 第70页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已经收了他们的定金,也只好按他们的安排行事。 “前面就要到家了,大家回去,把各自的木桶清理干净。明天一大早,还是在老地方集合。”送水队的首领一声令下,大家各自分开。 安心也听见了这声音,知道他们要分开了,悄悄握紧了自己的匕首。她偷偷将盖子打开一条缝,发现天色已黑之后,就动作大了一点,从桶里直接往外面看。 她发现很多平民打扮的男子牵着自家的驴车往家走,车上都有一个很大的木桶,像自己呆的这个。 一个外表不起眼男子也走了过来,牵起了自己所在的这匹驴子向前走。 安心在后面,观察了一下,确定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武艺,最多身为男子,身上有些力气,心下略微放心了些。 自己有匕首,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他未必是自己对手。 王老二对此并不知道,他以为桶里的女人还在昏睡。对方把人交给他的时候说那女人服了烈性的迷魂药,最起码要到明天才能醒过来。但安心因为感觉到水的味道不对,仅仅喝了一小碗,药量小了,自然醒的也早。 王老二没有回家,反而牵着驴车越走越偏僻。 眼看天色已晚,周围又空旷,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啸声,安心在桶里都可以看出他其实很害怕。也不知是谁找的绑匪,这心理素质也太弱了吧? 对王老二来说,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那人预付的一大笔钱,足足有五十两银子。有了这笔钱,哪怕自己死了,也足够让自家娘子再找个好大夫看看,甚至够她平安养大自己儿子。 于是,王老二再害怕,还是强行往前走。 安心发现对方越走越远,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这么荒僻的地方,自己就算死了,短时间内也没人会发现。说不定就是个荒草孤坟的下场,不对,可能连个坟都没有。 那自己爹娘怎么办?还有夫君,他一定也会为自己难过吧。 不行,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眼看周围没人了,料想绑匪也没有援兵,安心狠心往一边撞去。 她跟木桶一起滚到了地上,咕嘟咕嘟滚出老远,整个人颠的晕头转向。 王老二被这动静吓着了,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 等看到安心从桶里爬出来,他第一反应就是心虚,害怕。 别问为什么绑匪会怕被绑的人?他本来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靠种地还有送水为生。在他眼中,那些穿丝绸戴金玉的都是他这辈子都惹不起的人,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他。 也就是安心是昏睡着被他带出来,若是醒着的,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本想着把人送到雇主指定的地方也就没他事了,可她怎么半途中醒了呢? “你,你别过来。”安心远远的拿着匕首对准王老二,虚章声势。 “这位夫人,我不过去。你,你就当没看见我行不行?”王老二没有杀人灭口的胆子,此时他内心也慌得很。 他对权贵的畏惧让他此刻不仅没有想到如何制服安心,反而最先想的是如何保住自己,保住家人。他的脸上甚至带上了祈求之色,看上去更没威胁了。 安心也敏感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对方气场一弱,她的气场就强了。 “那你告诉我,是谁让你绑架我的?你告诉我,我就不让官兵抓你。”安心半是威胁,半是诱哄,希望能得知幕后之人的消息。 “我不知道,就知道是个女人,好像比你年纪大一点,可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也没敢仔细看她。”王老二老实交代了。 “那你赶紧再把我送回去,只要你把我送回去,这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不然等我夫君来了,我就让他把你关进大牢。”安心摆出理所当然的架势威胁他。 王老二也同意了。他这种身份的人物,听话,听上层的话,已经是种本能了。 不过,就在他们要回头的时候,旁边有几个举着火把的人影冒了出来。 火光中,安心能看出这些人比起王老二的气场要凶狠的多。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有伤疤,明显都是些亡命之徒,身上也透露出血腥的气息。 他们显然不是王老二这种老实巴交的农民,恐怕是山匪,而且手上都沾了人命。 “你们又是谁?”安心藏起内心的恐慌,摆出一副傲慢的嘴脸。她想起谢东池说过的话,无论什么时候,你的气势不能弱,一旦你弱了,对方只会更过分。 “哈哈哈,我们是谁?哈哈哈……”这些大汉突然大笑,仿佛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谢夫人,看来你还不了解自己的处境啊。过了今晚,你这官家夫人的身份只怕比我们还不如呢?看夫人容貌出众,正好慰劳慰劳我们兄弟几个。等我们玩腻了,寨子里还有其他兄弟呢。谢夫人把我们服侍的高兴了,说不定就让你留下来了呢。”男子目光淫邪,说的话更是放肆,让安心恨不得给他一匕首。 这些人原本就是附近的山匪,也是被人买通才赶到这里。 钱氏原本想让山匪直接从寺里劫人,但是这些人习惯了刀口舔血,身上总有血腥气,在白马寺这个佛门清净地实在太醒目了。 所以,钱氏才退而求其次,找了个原本就负责送水的村民接应。 加上里面有李夫人做内应,环环相扣,成功地把安心给偷了出来。 第71页 不过,一开始,安排的人就没准备让王老二活下去。看他胆小的样子,说不定被人吓一吓就什么都招了,正好山匪也可以顺便将他灭口。 这个计划也就完美无缺了。 王老二认出为首的正是附近黑沙寨的大当家,心里咯噔一声。 想起这位大当家身上凶残的流言,顿时他的腿抖的更厉害了。 “既然把人送过来了,那你的事也就做完了,可以去死了。”还不等王老二反应过来,他肚子就被人捅了一刀。直到倒在地上,他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疼痛,明白今天自己恐怕回不了家了。 王老二也是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他们的目标,他们压根就没准备留活口。 另一边,在僧人的指引下,谢东池赶到了送水人的村子。 问过送水队首领之后,首领立马意识到王老二恐怕干了件要命的事。 果然,去了王老二家,家里只有他的妻子和长子在家。大晚上的,又是忙了一天,若是心里没鬼,王老二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去,还带着驴车和水桶。 谢东池问清王老二的方向,又快马赶了过去。他走的时间不长,希望还来得及。 安心看见刚刚的大活人,转眼就倒在了地上,肚子在不断往外冒血,似乎连肠子都能看到,当即吐了出来。这冲击感实在太强了。 但是,等她吐完,倒霉的就是她自己了。 为首之人强行把她绑在自己的马上,准备带回去好好享用。 “今天晚上,我非得试试,这官家夫人和其他女人有什么不同!”大当家哈哈大笑,启程往寨子里赶去。 留下王老二一个人躺在地上,还留着最后一丝呼吸,眼睛也一直努力睁着。 可能想着还在家等他的妻子和孩子。 第43章 营救2 安心被黑沙寨大当家直接扔上马,对方在黑暗中依然敢策马狂奔,颠的安心晕头转向。 不过,她心里更担心的是,对方毫不顾忌地让自己看见他的脸,知道他的身份,恐怕是不打算让自己活着回去了。 想到这儿,安心不禁悲从中来。早上,她还有着大好的年华,人人称羡的家庭,可是也许再过一会,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她内心依旧还有一线希望。若是孙夫人及时发现自己失踪了,应该会赶紧通知夫君。夫君收到消息,肯定会来救自己的。自己一定不能放弃,就算真的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而谢东池此时已经发现了躺在地上的王老二。 王老二被发现的时候,肚子上被捅了一刀,躺在地上。他面无血色,大量血液从腹部的伤口流出来。他的体温低的像个死人,而且意识也已经模糊了。 可是,他还是坚持不愿闭上眼睛,甚至艰难地向前挪动了一段距离,血迹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谢东池不明白他为何还能坚持?或许,他此时还在挂念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没了他这个顶梁柱,他们能不能好好过下去。这也让他爆发了强大的求生欲,一直支撑到谢东池到来,依然还有呼吸。 王老二的长子一眼就认出自家的驴车,旁边地上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当即一声惨叫,从马上连滚带爬地下去,扑倒王老二身边。 “爹,爹,我带你去找郎中,你坚持住呀,爹!”意识到王老二的情况,作为他的儿子,王大郎着急万分。他试着去捂住对方的伤口,却发现无济于事。 孩子的哭声似乎唤醒了王老二的意识,他本来模糊的瞳孔又有了一丝微弱的光。 “大郎,大郎,你要好好照顾你母亲和弟弟,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我给你们留了五十两银子,就在床板下面。有了银子,你娘可以找个好大夫了。你是长子,一定要照顾好他们。”王老二挣扎着,虚弱地抓住王大郎,挣扎着说出了这番话。 谢东池心里也觉得不忍,但是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既然王老二最放不下的是妻子和孩子,他直接开出条件:“我可以从京城给你妻子找大夫,也能保证你的两个儿子平安,只要你告诉我,我妻子现在到底在哪里?” “黑沙寨,是黑沙寨的人把她绑走了,你现在追,应该还来得及。”说完,王老二又指着自己儿子,“让大郎带你去,他知道寨子怎么走。” “爹,我要给你找郎中,我才不去。”王大郎毕竟年轻,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命不久矣,他下意识地迁怒谢东池,觉得都是他们带来的灾祸。 但是,王老二明白,若是今天安心救不回来,眼前的贵人不仅不会保自己家人,说不定还会反过头来对付自己的妻儿。自己反正是救不了了,总不能连累妻儿,这也是自己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了。 “我是你爹,你今天必须听我的。你去给几位贵人带路,一定要救回那位夫人,不然我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王老二语气十分坚定。 在王老二威逼利诱下,王大郎还是擦干眼泪,将父亲托付给其他人,带着谢东池往黑风寨的方向赶去。 也许老天终于眷顾了他一回,在几个山匪回寨之前,谢东池一行人终于追上了他们。 “夫君!”安心又惊又喜,夫君终于来了,他真的来救自己了。 燃烧的火把照耀着谢东池的侧脸,他的眼神在火光中无比凌厉。身后的人也都是好手,眼下已经将贼人包围了起来。 第72页 黑沙寨的人显然也认出了他的身份,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安心被黑沙寨的大当家扯着头发拉起来,手中的弯刀架在了安心脖子上。 “谢大人,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然这样一个美人儿可就要香消玉陨了。”贼匪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安心眼睛往下一扫,可以看见刀上有近乎凝固的血迹,血腥味扑鼻而来。 谢东池一挥手,身后的护卫也安静下来。 “只要你把我夫人还给我,我今天可以放过你。”谢东池开口了,他声音听起来平静,实则心里波涛汹涌。 “谢大人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傻子吧。我要是现在真把人放了,就只能束手就擒了。”大当家只恨自己出来带的人太少,现在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只有数人,只能暂避锋芒。 等自己脱身回了寨子里,区区一个翰林院编修,自己还不放在眼里。 “你聪明,难道我就是个傻子吗?我若是现在放你走了,你还会放了我夫人?”谢东池冷笑。 “眼下,我可以和你耗,等到明天都不要紧。只是不知道是你寨子里那些人先来,还是官府众人先来?你要赌这一场吗?”谢东池反问。 谢东池赌的就是对方的胆量。 山匪能成势,往往不是因为他们武功高强或是才能出众。 大部分匪徒一开始也是平民,只是因为各种原因破产了,活不下去,只能落草为寇。还有一部分则是本身就犯了罪的人,为了逃脱惩罚,所以才选择落草。 这样一些人,他们天生就怕官府,同时寨子里的凝聚力也不会太高。更多的人只是在寨子上层的威压下被迫团结在一起。一旦上层死了,这些寨子立马就能分崩离析。 山上有寨子里的防御工具挡着,加上地势占优,他们还能勉强和官府一战。 等到在山下,离开了寨子的防御去和官兵拼实力,那不叫勇敢,叫给武官送业绩。 眼看着谁也信不过谁,只能继续僵持下去,黑沙寨一个人突然提出一个主意。 “前面有条河,上面只有一座桥能过去。你让我们过完桥,过完桥后,我们把桥毁了,然后把这女人留下来,如何?” 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两人对视一眼,都表示了同意。 山匪们陆续过了桥,随着桥锁被断开,谢东池惊恐地发现对岸那山匪居然将手中的刀冲着安心掷过来。对方臂力惊人,弯刀来势汹汹,被砍到的话,安心恐怕会就此丧命。 谢东池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安心,侧身躲开了袭击。 但是,随后两人没办法及时稳住身形,双双坠落下去。 落水的时候,谢东池将安心护在怀里。幸好眼下已经入夏,雨水丰沛,水流抵消了一部分下落的压力。但是,谢东池背部还是传来一阵疼痛,仿佛被人抡了一锤。 安心是富家千金,不通水性,谢东池这辈子也没学过游泳。 但是,上辈子他却是会游泳的,甚至游得还不错,所以入水之后,他很快就能适应过来。划拉了两下,找回曾经的感觉,然后他就调整姿势,带着安心往上浮。 幸好安心此时已经昏迷,没有挣扎。所以,谢东池很轻易把她带了上去。 不过,上来容易,想靠岸就很难了。 水流太过湍急,谢东池还带着人。勉强只能保证他们两个能浮在水面上,不至于被淹死。岸边的暗礁太多,他不敢随便尝试靠岸。 可惜,时间久了,谢东池不仅体力飞速下滑,体温也在迅速下降。 纵使是夏天,长时间泡在冰冷的水里,人也是吃不消的。 “夫君?”安心被水温冻醒了,一眼就看见抱着她的谢东池, “夫君,夫君……”安心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又哭又笑。 自从发现自己被绑架的那一刻起,安心就一直提心吊胆。她之前被养在深闺,随后也是被谢东池照顾的很好。突然面对一群真正穷凶极恶的山匪,心里的害怕和恐惧不言而喻。 她一直在安慰自己,夫君一定会来救自己,不然,只怕她早就奔溃了。但是,再怎么安慰自己,她其实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有把握。 夫君前途大好,而自己什么都帮不上他,现在更是不小心被绑。 若是自己就此消失,或许对夫君来说是一件好事吧。 他也可以重新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仕途上也不必再单打独斗,或许某天会想起自己,长叹口气,说声可惜,没有缘分。 可是,夫君他来了。 还来得那么快,那么及时。 甚至自己遇到危险,他也毫不犹豫地选择救自己,陪自己赴险,那么自己在他心目中,是不是并非可有可无。 这一刻,安心甚至觉得,哪怕自己没能活下去,只要夫君能平安,自己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心儿,你别怕。我看过京城水道的布局。前面大概二十里,有一处浅探,到时候,我们在那边可以上岸。” “南音和北章一定会找我们的,等上了岸自然就好了,你千万不要放弃,抱紧我。”谢东池一边稳住两人,一边安慰安心。 “嗯,夫君,我明白了。”安心笑着点点头,明明还没有脱离危险,可此时她心里却充满了安全感。 第44章 获救,发现疑点 第73页 谢东池抱着安心随着水流一路向前,终于在京城附近的万年县遇见浅滩,水流缓了下来。 正好此时已经天明,岸边开始有渔人捕鱼,远远看见水面上飘的人影,赶紧合力把他们救了上来。 等安心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床上。 她一惊,立马起身,却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屋子里除了她正在睡的床,就只有一张桌子,两条板凳。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家具。 她身上穿的衣服似乎也有人帮她换过了,上面有补丁,不过洗的很干净。 四周隐约还有声音,她听了一下,就下床打开门,果然,谢东池正在外面和人交谈。 谢东池也换了一身普通的农家衣物,不过,纵使穿着简朴,配合他永远挺直的脊背,依旧如同松柏一般。 “夫君。”安心快步走过去,下意识就想扑倒他怀里,却意识到身边有陌生人,又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谢东池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着她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却还可以,心里也放心了。 看她犹豫不决地停在自己面前,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他失笑,然后伸出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长发。随后拉起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对上旁人惊讶的眼神,也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我家娘子吓坏了。”安心听了,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别人听了,也笑着打趣他们夫妻感情真好,一刻都不愿分开。安心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不说话。又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抬起头,看着他无暇的侧脸,只觉得心里无比甜蜜。 纵使眼下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但是只要夫君在自己身边,自己就什么都不怕了。 安心和谢东池现在借住在一户农户家里,是一对兄弟,姓吴。哥哥叫吴猛,弟弟叫吴壮。他们以种田为生,但是平日里也会打鱼,补贴家用。 正好兄弟两还没成家,家里有多余的房间,就让出来给谢东池和安心了。因为他们被救的时候,身上的衣着不凡,所以村里人也不敢怠慢。他们现在身上的衣服,盖的被子还是村长提供的。 谢东池醒来的时候,安心还在昏睡。 他便在外面和吴家兄弟聊了聊天,了解一下这个村子的情况,同时也打听一下回京的路。 谢东池谎称自己是商人,路遇山匪才不小心和妻子一并落水。因为他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十分亲和,吴家兄弟明显是相信了。 又因为谢东池平易近人的态度,所以聊着聊着,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 谢东池很快就知道他们兄弟二人父母早亡,兄弟两相依为命。谢东池也提到自己亦是如此,自幼失祜,下面还有一双弟妹,也是他一手拉扯大的。 人有了共同语言,感情增进的就很快。加上谢东池的情商和套话水平,他很快连村长他儿子和儿媳妇关系不好这种事都知道了。 不过,这村子还有一件事,让谢东池很是疑惑。那就是这村子近几个月怀孕生产的孕妇总是不太顺利。总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早产,为此一尸两命的不在少数。 谢东池回想起从白马寺绑走安心的那个男人,他也是如此。家里妻子突然生产,导致难产,孩子勉强生下来,妻子却缠绵病榻。 虽说古代的生育环境是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谢东池在秦州生活的时候,也是见过不少村里人怀孕生子的,难产而亡的也有,但比例远没有这么高。 尤其这些妇人情况都差不多,身体常年做农活,尚且算得上健壮,怎么生育上面差距就这么大? 谢东池的疑问,吴家兄弟也回答不了。 实际上,若非谢东池问起,他们甚至都不觉得妇人早产,难产是件奇怪的事。 但谢东池一提,他们也突然发现,对哦,以往一年才听到那么一两次,怎么这几个月就听到这么多? 谢东池继续追问,才发现这些女子早产前也没有任何征兆,可能昨天身体还好好的,第二天就突然要生产了。谢东池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可他又实在说不出来,只能先放在心里。 在吴家用了一顿饭,吴家兄弟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十分好客。一大早打的鱼,他们今天也没去集市卖,由安心下厨,做了顿饭。 就算厨房里的调料不丰富,也拦不住安心好好做饭的决心。 乳白色的鱼汤炖的十分鲜美,烤鱼也是汁水丰盈,一口咬下去,只觉得十分满足。鱼腹里的菌菇还有野菜平白给鱼添了几丝鲜美和爽嫩,让兄弟两大快朵颐,直呼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饭后,谢东池给吴家兄弟二人留下了十两银子作为酬谢。倒不是他不愿多给,只是出门匆忙,身上没有多带钱。而且,谢东池也怕他们身上钱多了,会为他们引来灾祸。 吴家兄弟极力推辞,在他们眼里,十两银子已经是他们一年都存不下来的银钱了,这样拿着,实在问心有愧。不过,在谢东池和安心的再三劝说下,他们还是收下了这笔钱。 也是因为这十两银子,吴家兄弟坚持要把他们夫妻二人送去县城。 吴猛拍了拍谢东池的肩:“谢兄弟,你一看就是个斯文人,现在又和家人走散了。这里离县城还有一段路,万一遇到个不坏好意的人,你们夫妻怎么办?还是让我们兄弟二人送你们一程吧。” 第74页 于是,一行四人就这样出发了。 在路上,他们又路过一个村庄。谢东池借口口渴了,找了户人家讨碗水喝。 凭借着极高的情商,喝口水的功夫,这户人家的小孙子就很喜欢他,什么都愿意告诉他。 果不其然,这个村子也发生了和上一个村子一样的情况。 谢东池此时已经不觉得是意外了,他内心甚至觉得有些害怕。 这里可不是秦州那偏僻的地方,这里可是万年县,离京城不到三十里路。这么近的距离,居然有人敢嚣张至此。 只是,他会什么要选择孕妇下手呢?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谢东池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他们终于到了万年县城之中。 万年虽然只是一个县城,但是毕竟靠着京城,十分繁华。 谢东池先去客栈定了两间上房,邀请吴家兄弟在万年县住一晚。人家好意送他们,谢东池自然不会让他们冒险在夜色中回家。 这可不是两千年后,路上连着兔子都没有,眼下走夜路可是十分危险的事。 吴家兄弟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了。 晚上,他们在酒楼用了晚饭,谢东池就带着安心出门了。 “夫君,我们去哪里。”安心有些好奇,还有些期待。 可谢东池却把安心带到了一个成衣铺子里,对着掌柜的交代:“找两身便衣,细麻的就行。” 掌柜的和安心都很不解,不过安心相信自己夫君,而掌柜虽然笑着答应了,但是心里只觉得他们是怪人。掌柜的眼神很尖,一眼就发现他们身上穿的是上好的丝绸,刺绣也非凡品。这种衣服,一件的价钱就能买上几十件细麻衣服。 能穿的起丝绸的人,跑自己这来买不值钱的成衣?有钱人的想法真奇怪。 当然,掌柜的有生意自然是高兴的,很快就给他们二人各挑了一套。 谢东池随后拉着安心去了附近一家医馆,安心就更奇怪了,不明白自家夫君茶里卖的什么药? 等进了医馆,谢东池发现医馆里是个年纪挺大的老大夫,正在闭目养神。 听见有人来了,他微微睁开眼。 一看来的是对年轻夫妻,当下自然会怀疑到子嗣上面。 他伸出手,对安心说:“来,我先给你把个脉。” 安心不明所以,谢东池冲她眨眨眼,示意她照做。 安心伸出手,让老大夫给她把脉。老大夫仔细检查了好一会,眉头微皱。 虽后,又开口问安心:“这位妇人,敢问你们成亲多长时间了?” 安心迟疑地回答:“有大半年了。” 老大夫松了口气,说:“你身体没什么问题,暂时没有子嗣也许是时辰未到,不要着急,先调理调理身体,孩子不急啊。” 安心这才明白这老大夫是误会了,哭笑不得。刚想解释,谢东池却打断了她的话:“那敢问大夫,拙荆该怎样进补才能尽快调养好身子,我是长子,家母催的急。” 老大夫犹豫了一下:“这位夫人身体并不差,可能以前有些体弱,但是之前应该也请名医调养过,身体挺好的。公子若是想让夫人早些有孕,我也可以开副药给夫人,不过是药三分毒,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谢东池谢过老大夫,付了诊金,带着药方走了。 路上,谢东池打开方子,果然如他猜测的一般,上面有一味药,紫河车。 谢东池脸色一时间更不好了,若事情真如他想象的一般,那幕后之人简直丧心病狂。 第45章 他乡遇“故知” 谢东池和安心沿路赶回京城的时候,霍城和谢北章也带着人顺着水流的方向一路往下搜索。 一路上岸边的村庄也都被他们问了一边,可惜毫无收获。 谢北章的心情越发沉重,想起还在家焦急等待的南音,和下落不明的哥哥和嫂子,他内心就仿佛点燃了一把火。 想起接到传信后,兄妹两立马去府衙求助。里面的官员听了他们的报案,嘴里说着担心,但却悠哉悠哉地找了一大堆理由,不愿派人出城寻找,更不愿出兵剿匪,隐隐有让大哥自生自灭的意思。 或者,在那些人眼里,掉入山崖的谢东池恐怕已经是死人了,没必要为此再跑这一趟。 谢北章真的气坏了,若不是南音拉着他去找了舅舅,他自己恐怕就要一拳打上那个讨厌的男人的脸。 他之前一直在长兄的庇佑下,从来没有如此直白的面对过人情冷暖。也是这一晚,他突然就感受到了权势的重要性,没有权势,你无法保护身边的人。 倒是霍城,听了他们两人的来意,二话不说,立马带上府中护卫,和北章一起出门了。 就连洛河公主得知此事后,也派了不少人跟过来帮忙。公主建府,府里自然有专门的卫队,洛河公主身为帝后的嫡出公主,负责护卫的卫队也是十分精锐。 这样的一队人马,别说只是去找人,就算剿灭整个黑沙寨都没有问题。 要知道黑沙寨的人之所以敢收银子对安心下手,就是以为谢东池是个没什么后台的小官。这种没有家世的官员没成长起来之前只能任人宰割,死了也没人会为他们出头,所以他们敢肆无忌惮的出手。大不了之后低调一阵,避避风头。 黑沙寨盘踞在山上数年,占地利之便,易守难攻。之前有官兵攻打过此地,想积攒政绩,谁料大意轻敌,轻易就被占据地形优势的黑沙寨给打败了。于是,黑沙寨也变成了官府眼里的硬骨头。 第75页 打得过它的人看不上它,这么点人,塞牙缝都不够。真想剿灭它的人,又打不过它。就这样,一直让黑风寨的人苟到现在。 一路找下去,谢北章和霍城也找到了万年县。 此时的他们尚不知道谢东池和安心与他们距离极近,甚至某个瞬间,也就是一转角的功夫,偏偏却擦肩而过。 不过,就在他们要错过的时候,谢北章灵敏的耳朵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赶紧往声音处赶去。 “这不是安大小姐吗?都说你嫁入了京城,可你怎么在这?”美艳的女子做妇人打扮,在马车上拉开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心和她身旁的谢东池。她头发上簪了数根金簪,显得极为富丽,说话间,簪子的金光甚至反射到了安心脸上。 “关你什么事?曲青青,你管好你自己就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安心似乎对此人很熟悉,当即就气鼓鼓地怼了回去。那气成河豚的样子,让谢东池忍不住偷笑。 “安心,你还是这样无礼,真是有辱斯文。”谁料马车里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说的话不禁让谢东池沉下了脸。 “齐慕青,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安心的声音冷的像冰。 “我行得正,做得直,有什么不敢出现在你面前的。更何况,我是带着夫人进京赶考,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齐慕青伸出头来,不屑地扫了一眼安心和谢东池。 看他们身上穿的不过是普通的细麻衣服,安心头上更是半点首饰都没有,联想自己之前听到的传言,一脸尖酸地开口嘲讽:“你们安家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扯了这么大一个谎。居然说你能高嫁给新科进士,真是贻笑大方。” 谢东池从他们的对话中已经判断出此人就是安心的前任未婚夫,此时来京应该是为了明年的春闱。 谢东池仔细看了看对方,发现原来自己之前见过此人。 当年在金陵,谢东池曾见此人在书店里对他的话本大加批判。虽然当时也没在意,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孽缘也不浅啊。居然又再次碰到了。 “心儿,这位是?。”谢东池依旧笑的温和。 “他姓齐,叫齐慕青,也算是老乡吧?”安心冷笑。 “他乡遇故知也是喜事。” “可惜,我见到的是一个欠钱不还的骗子?喜从何来呢?” 安心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看齐慕青和曲青青的眼神就不对了。 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不干人事呢? 看他们穿的,用的,也不像还不起钱的样子,怎么能欠债不还呢? 齐慕青当即涨红了脸:“安心,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欠你家钱了?” 安心也不甘示弱,自己父母被这白眼狼气出病来,全家差点变成整个秦州府的笑话,都拜眼前人所赐,自己怎么能轻易善罢甘休。 “你父亲早亡,若不是我们安家好心资助你,你凭什么可以去金陵学院就读?金陵书院,一年光束脩就近百两银子,你读书近十年,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我们家的?” “还有你母亲的药钱,若非我娘好心,你母亲还能好好活到今日?齐慕青,这些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你,你…”齐慕青涨红了脸,却也不能反驳。 他接受安家资助的时候,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觉得安家的钱满是铜臭味,玷污了他这书香门第的清正之气。 在金陵的时候,他的开销也不小,不过那时候他总觉得这些钱是用自己的尊严换回来的,花起来就更是赌气一般的大手大脚。 退婚之后,他有些心虚,一直没有回秦州,安掌柜和他也再没有交集。 时间一长,他自然就把这事给忘了。 当然是不小心忘了,还是自己不愿意想起来,那就见仁见智了。 眼下,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戳破此事,他只觉得又羞又恼,更觉得安心是在故意为难于他。 “无知妇人,只会花言巧语。”齐慕青转过身去,就要回车厢离开。 “慢着。”谢东池喊住了对方。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夫人有任何说的不对的地方吗?谈何花言巧语。倒是你,身为读书人,忘恩负义在先,背信弃义在后,不思反省,反而倒打一耙,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谢东池火力全开,全然不顾对方越来越黑的脸色。 “我好歹也是堂堂举人,你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狂徒,居然敢这么说我?”齐慕青看着谢东池穿着简单,连身长袍都没有,还以为对方不过是个普通书生,当即准备以势压人。 “君子怀刑,小人怀惠。你不思己过,反而想着以势压人。像你这般人品,若是真的入朝为官,那才是对百姓不负责。” 齐慕青越发羞恼,他本就不是那种唾面自干,忍辱负重的性格。甚至因为此前没吃过什么大苦头,导致城府不够深,脸上压根藏不住事。 若他真的有脑子,也不至于考上举人之后立马退婚,留下了这么大一个把柄。换成稍有心计的人,大不了拖着不成婚,男子等得,女子未必等得。过个三五年,到时候,恐怕就是安家求着他解除婚约了。 所以,这样一个喜怒都摆在脸上的人,自然忍受不了谢东池在他眼中极为冒犯的话,抢过车夫手里的鞭子就要抽过去。但谢东池虽然算不上什么武林高手,跟他这种四体不勤的书生比起来,身手还是过得去的。 第76页 只见谢东池单手捉住了对方抽过来的鞭子,顺着鞭子一拉,齐慕青直接摔下了马车。看他四肢着地的样子,一旁看热闹的小孩子当即笑着说:“看哪,大蛤蟆。这里有只大蛤蟆。” 看他今天穿的黄色长衫,别说还真有点像。 “把他抓起来,送到官府去。他一个平民,竟然敢袭击我,我好歹也是有功名在身的。”齐慕青被他的妻子扶起,狼狈之下就更气愤。 “袭击你?不是你先动的手吗?”谢东池脸上并未出现他想看到的慌张和害怕,不过齐慕青只觉得他在虚张声势。 “那你给我听好了,就凭我是举人,你是个白身,我就算让官府把你抓起来,那也是你应得的。”齐慕青神色狠戾,再也没有了一开始伪装的温和儒雅。 “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个白身呢?万一我不是呢?”谢东池有几分好奇。 “不是?你穿成这样子,都能去讨饭了,还能是当官的不成?”齐慕青本身就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哪怕打肿脸也要充胖子。在他的认知里,读书人就要穿长袍,当官的更是要绫罗绸缎,不然为什么要读书?为什么要做官? 谢东池听了他的回答,忍不住失笑。 人群外的谢北章发现谢东池被一个坏人欺负,忍不住要冲进去,却被霍城拦住。 只见霍城冲他眨了眨眼,然后伸手整整衣服,轻咳一声,走了过去:“谢大人,你怎么在此处?” 谢东池看穿了他那浮夸的演技,也一本正经地应和:“本官和夫人途径此地,在体查民情。霍大人又是为何来此?” “我听闻城外有山匪作乱,特地带了兵马来剿匪。” “黑沙寨?” “嗯,黑沙寨!” 齐慕青看着霍城高大威猛的样子,穿着盔甲,就连身后跟的兵马都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这样的人说他不是朝廷武将,谁都不信。 刚刚他怎么称呼来着,谢大人? 安心居然真的嫁了一个当官的?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齐慕青心乱了,怎么也不愿接受现实。但是现实就摆在眼前,他确实干了件蠢事。还没入京,就已经树敌。从此都得胆战心惊,会一直担心对方会不会为难他,然后变成一只惊弓之鸟。 第46章 剿匪 一行人成功会和,不管是谢东池和安心还是谢北章和霍城都放下了心。 回京途中,一行人都挤在马车上。 “哥,你和嫂子都没事吧?谁救了你们?能猜到这次是谁出手的吗?…”谢北章突然多起来,问题一个接一个,连珠炮似的往谢东池身上砸去。 谢东池没有回答,反而伸出手,狠狠地撸了一下北章的头:“放心吧,你哥我现在好好的,你别紧张。” 谢北章这才安静了下来。 原来,自己的后怕,担心,哥哥都知道,并且刚脱险,还想着安慰自己。 谢北章一边有些不好意思,一边却又止不住地为大哥的重视感到开心。 一行人乘着马车,一路回京。 路过黑沙寨所在的山脚下,霍城挥手让大家原地休息,然后一股脑钻进了谢东池的马车。 “要不要干票大的?”霍城冲着谢东池挤眼。 霍城虽然在民间漂泊了近十年,但是一回京,他似乎又变成了当年那个霍国舅。在他身上,依旧还有曾经的意气风发。 “怎么说?”谢东池看着他挑眉。 霍城朝山上努努嘴:“我府上的护卫加上洛河府上的近卫,不管人数还是战力,都足以歼灭一帮山匪。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山中无老虎,真以为自己可以当大王了。” “几成把握?伤亡能控制吗?”谢东池明白霍城的好意,但是说到底,这是霍城和洛河公主花钱养的兵力,每一个士兵都是很珍贵的。如果伤亡过大,不值得赌一时之气。 “你该不会以为我的手下是县衙那帮废物吧?伤亡若是超过一成,那他们平时都练到狗肚子里去了。”霍家的兵马贵精不贵多,所有兵马全部加起来不过五千之数。但是大部分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真正见过血的强兵。 而洛河公主府上的卫队则是用钱堆出来的。身上的武器,平日里的训练都是按照最高的标准,光是伙食上的开支就比普通军队高一倍。这样烧钱一样的养兵,实力又怎么可能差。 这样的两支队伍,对上一帮山匪确实属于降维打击。 毕竟山匪哪怕抢劫再多人,在这个铜跟铁都受管制的时代,他们也没有渠道拿到更好的武器和盔甲。谢东池在那天晚上就注意到,那一行人当中,也就匪首的武器算的上精锐,其他人的只能说凑合。 至于弓箭,想想也知道,做刀剑的铁都不够,哪还有材料给你做箭支,木箭就了不得了。不在一定距离里面,恐怕都破不了卫队的防。对上铁质的铠甲,力道约等于挠痒痒。 “好!我也不是记仇的人,有仇自然要当场报。”谢东池和霍城相视而笑,眼里都闪过一丝肃杀之气。 “舅舅,大哥,你们真的要我去带人攻打黑沙寨?”谢北章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我,我不行的,我不会!” 他六神无主,连连摆手。 “北章呀,你想不想给你哥报仇?”霍城循循善诱,像极了拐骗孩子的狼外婆。 “当然想呀。”谢北章傻傻的应了。 第77页 “那你想啊,你哥是个文弱书生,你不能让他自己带人去吧?” 谢北章又傻傻点头。 “你舅舅我,年纪大了,在外面这些年又受了不少暗伤,带兵恐怕也带不动了。师傅有事,弟子不该代劳吗?”霍城继续劝。 北章听了,又连连点头。 谢东池已经憋笑憋的不行了。 “那你还不去?”最后,霍城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实意图。 北章:…… 于是,谢北章就这么赶鸭子上架,一步三回头的准备带人去剿匪了。 不过,霍城也不是真的就放心当个甩手掌柜,更不是轻易做了这个决定。 北章的天生神力和武学天赋毋庸置疑,再加上有武器加持,那么他自保肯定是没有问题。 至于领兵的天赋,霍城也试过,谢北章没学过兵法,战阵,但他在军事上也有一股很敏锐的直觉。像这种人,天生就会带兵。 孙子兵法看过的人不知凡几,但是,不是所有学过兵法的人都能用兵如神。嘴上说的起劲,不代表能活学活用,纸上谈兵之事从不少见。 反而一些没学过兵法的人,凭本能就能带兵打仗。你问他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但是光凭感觉,偏偏就能战无不胜。 天赋这个东西,在有些时候,真的就比你看一万本书还要重要。 而北章就幸运的有这样的天赋。 发现自家大哥和舅舅都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谢北章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不过,他并非鲁莽的人,谢东池一贯的教导,他也记得很清楚。 做任何事之前,都是要做好准备工作。 所以,他先找来附近村庄的人,根据他们的口述,大概画出了此山的地形图。 有什么大路,什么小路,哪边可以上山,哪边地形平坦…这些也都了解清楚。 然后规划好进攻路线,以及在哪里可以设伏,哪里要安排人守株待兔,防止山匪逃窜,这些也都安排的一清二楚。 连霍城看了都连连点头。 接着就是时间安排。 谢东池本以为他会选择晚上,有夜色做掩护,可以出其不意,但是,北章出乎意料地选了白天。 谢东池问起来,北章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 “大哥,我觉得论地形,这些人比我们熟悉的多。晚上我们看不清路,他们说不定还能凭着对地形的了解,趁夜色跑掉,或者给我们设伏,倒不如白天进攻。” “而且,我们既然人多,白天他们能看得清情况,一旦陷入败势,知道打不过,剩下的人就会投降了,晚上什么都看不见,说不定会一直死撑着。”北章原本还有些忐忑,但是随后越说越有自信。 “大哥你这么看我干嘛?”看着谢东池的眼神,北章突然有点羞涩。 “没事,就是觉得你突然长大了。”谢东池感慨万千。 于是,打铁趁热,趁着天色未晚,也趁着山上的贼匪还没有引起重视,谢北章清点好人马,就这样出发了。 盔甲挡住了他稚嫩的脸,却掩盖不住他尚且单薄的身形。 谢东池心里突然有了几分愧疚,北章还是个孩子呢。 若非他的身世如此特殊,谢东池也不想让他这么早成长起来。 谢北章在山下已经兵马齐备,整装待发,而山上的劫匪尚不知大劫将至,还在寻欢作乐。 “大当家的,这次让那个小娘皮跑了,不知道那个人承诺的银子还给不给了?”有山匪借着酒劲,开口问道。 “废话,人不都掉到水里了吗?那种文弱书生,再带个女人,还能从水里爬上来不成。对方要是不肯给钱,那就别怪我将此事泄漏出去了。”坐在上首的大当家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可是,大当家,你怎么知道对方是谁啊?他每次来都鬼鬼祟祟的,话都不肯多说一句。”属下不解。 “你以为我是你吗?我之前就让人一路跟着他们,一直跟到家门口,看着他们进去的。”大当家的得意非凡。 “是哪家啊?” “安德侯府,听说他们家还出了一个娘娘呢!” “娘娘,是宫里的娘娘?大当家的英明啊,有了娘娘撑腰,那日后谁还敢在我们黑沙寨放肆。” “对,就是。那可是宫里的娘娘,还生了个皇子,日后说不定就是圣上了。” “不过他们要是不认怎么办啊?”也有人长了个心眼,想起戏文里常说的杀人灭口,不禁问了出来。 “你以为老子是你们这帮蠢货?那次我灌醉了来人,特地让他写了一封信,还留下了一块玉佩做信物。就是防着他们过河拆桥呢。反正他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大当家的之所以能当上大当家,不仅是武力不错,心机也不差。 总有人因为他粗旷的外表,觉得他没什么城府,这么想的人,都被他给坑死了。 就在山寨里的人饮酒作乐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大当家的,山下有兵马上来了。” “你说什么?大白天的,怎么会有兵马?”大当家手中的杯子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其他人也慌慌张张,不知如何是好。 再等他们匆忙穿戴好护甲,拿上武器,谢北章已经要杀到他们大门口了。 不用说,双方交战的结果就是一边倒。 第78页 一方训练有素,武器精良,就连实力也高出一筹。另一方匆忙迎战,武器装备也只能欺负欺负老百姓。 山匪兵败如山倒。 大当家一看情势不对,当即想的就是自己先逃命。 安德侯府的信和玉佩他一直留在身上,他很清楚,必要的时候,这就是一道护身符。 于是这大当家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心腹的掩护下,转身就想逃。但是他仓皇逃窜的身影,被谢北章看得清清楚楚。 没办法,一群山匪中,大家都穿的普普通通,就他,穿的不知道哪来的绸缎衣服,是人群中最闪亮的那颗星。 谢北章一看他要跑,当即拉弓射箭,对着他不致命的地方射去。 八石的强弓下,箭支透过人群,将所谓的大当家射落马下,更是直接钉死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而随着大当家的落马,山匪更是溃不成军,要么投降,要么逃跑。 谢北章也没让人去追溃逃的兵马,反正各处都安排了些人,他们逃也逃不掉。 谢北章直接抓起黑风寨的大当家,拔出自己的箭,丢给身后的人:“带下去,别让他死了。” 身后的兵马也对谢北章表现出来的实力心服口服,当即应是。 第47章 淑妃被贬 得知霍城和谢北章出城一趟,剿了一窝山匪,霍皇后只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关心地问了一句:“他们没受伤吧?” 至于朝中大臣弹劾的什么养兵自重,什么肆意妄为?哼,真以为自己这个皇后是个摆设吗?还是当自己看不出他们的私心? 自己还在呢,这帮人就想诋毁自己弟弟和孙子? 真以为自己这些年读佛经把自己读成了个菩萨。 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呢。 召了一些蹦跶的欢的官员女眷进来,在那晾上一天,然后直接把人送走。有点脑子的自然就明白了。 包括当今圣上天授帝,也压根没把此事放在眼里。 说白了,要是霍城真有野心,也不至于在外面漂泊了十年。而且,霍城到现在,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他收了个徒弟当儿子看,多护着点怎么了?这帮大臣真是越来越酸了。 所以,当今不仅没责怪他,还以剿匪有功的名义嘉奖了霍城。因为霍城身为国舅,封无可封,这份荣誉在霍皇后不着痕迹的劝说下,直接就给了谢北章。 于是,北章出门一躺,回来身上就挂了一个五品的武官闲职。 虽然是闲职,而且也是看在霍城面子上,但是,不得不说,北章现在居然是整个谢家官职最高的人了。难怪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这种感觉,别说,还挺爽的。 连谢东池都有些不可思议,这也太顺利了。有了个官职,别的不说,至少多了一道护身符。不是所有人都傻大胆,敢对当官的出手。 而且,除了黑沙寨那一伙人被全部剿灭之外,黑沙寨大当家身上的玉佩和信也被人搜了出来。 好巧不巧的,安德侯府中,联系黑沙寨的正好又是个熟人,安德侯三公子钱益。虽然是酒后写下的东西,而且写的有些混乱,不过他的签名还在那,白纸黑字,抵赖不掉。 这下,大家没有半丝怀疑都信了。谁让这三公子是个草包,而且之前还因为要陷害谢东池被当场戳破。 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买凶杀人有什么难理解的吗? 完全就是顺理成章呀。 如果说上一次,安德侯府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保下钱益,那么这次群情激愤之下,光靠一个安德侯府真的很难再保他了。 可安德侯还不能放弃这个儿子,不仅仅因为血缘,也因为要是万一保不住,他把大女儿,二女儿的事都给说出去,那钱家才叫灭顶之灾呢。 钱氏以肚子里的孩子为筹码,一哭二闹三上吊,定要谢蕴帮忙。 她怀这一胎不容易,之前还差点流产。眼看月份大了一点,情况才稳定下来,现在被她这么一作,差点一尸两命。 谢蕴恨她浅薄又愚蠢,恨钱家人不把他放在眼里,随便对他儿子出手,但是,他和钱家牵扯的太深了,根本分不开。 现在,钱氏肚子里又有他的孩子,他已经年过四十了,这个孩子的意义非同一般,实在不能放弃。 经过一夜左思右想,谢蕴还是决定帮助钱家。 不是不生气,明明钱氏当着自己的面承诺过不再对池儿出手,结果池儿掉入水中,差点没命。现在的谢蕴早就不是当年的穷书生了,他身居高位多年,怎么能忍受被人这样愚弄? 只是和钱家翻脸的代价太大了。不能,至少现在不能这么做。 倒是谢东池这个儿子,虽然也是自己的骨肉,但那孩子对自己的感情不深。这次自己就暂且委屈他一下吧,等九皇子登位,自己会好好补偿他的。 谢蕴比起纨绔出身的安德侯可要精明的多了,眼下闹的这么凶,是清流对勋贵不满,找个借口发泄出来罢了。他们不是在替谢家鸣不平,而是觉得,钱家今天能买凶杀谢东池,明日就能买凶杀自己。所以要杀一儆百,让后人不敢再踏出这条线。 而谢蕴第一步先给牢里的大当家传信,以他的家眷相要挟,让他承认,钱益只吩咐他给谢东池一个教训,没要他杀人。是他自己不知轻重,下了重手。 想杀人还是想教训人,这两者的罪名天壤之别。 第79页 反正黑沙寨大当家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干脆就让他把罪名一起顶了吧。 更何况,也确实没冤枉他。钱家原本是真没让他杀人,目标也是针对安心,而非谢东池。就是想让他吃个哑巴亏。 谁知道,谢东池居然和安心一起出事了,这才把事情闹大了。 谢蕴一出手,立马帮钱益减轻了一部分罪名,现在是罪不至死了。 随后,他又让九皇子陈墨清为他的舅舅求情。 九皇子小小年纪,但是聪明的很。他明白不管自己舅舅到底做没做错,一旦现在他连自己的舅舅都保不住,以后谁还敢信任他? 于是,在天授帝来看望他们母子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儿子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 “清儿这是怎么了?”天授帝对年幼的几个皇子都很温和。 “父皇~”陈墨清声音带着哭腔,“舅舅会死吗?我不要舅舅死好不好?舅舅会给我带糖葫芦,小风车,我不想他死。” 陈墨清一贯表现的比同龄人要成熟,乍一下子表现的脆弱,当今也被吓了一跳。 再看淑妃,虽然没有多说一句话,但是眼睛也红红的,明显也是哭过。 “爱妃,清儿,钱益暂定是流放,等下次大赦,他自然就回来了。”天授帝安慰道。 “流放?谢陛下宽宏,饶臣妾弟弟一命。”淑妃擦了擦眼泪。 “臣妾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他这次确实是咎由自取。但是陛下,臣妾知道他心不坏,只是容易受别人挑拨。臣妾回头就让人压着他去给谢大人和霍国舅道歉。”淑妃一边说,一边眼睛时不时偷看一下天授帝。 “只是,只是…”淑妃摆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只是什么?”天授帝的声音看似依旧温和,但其实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 可惜,淑妃没有发现。 “只是臣妾的弟弟自幼身体不好,家里才如此娇惯他。流放对他来说,肯定是挺不过去的。还望陛下从轻处罚吧,臣妾愿意替他承担责罚。”淑妃很少打感情牌,毕竟感情就那么多,提前用光了,下次想再用可能就没有办法了。 谁叫眼下,她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呢? 淑妃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见天授帝此时的神情。 天授帝此时表情已经冷了下来,但是,声音还是依旧温和:“爱妃,你这是在为钱益求情?可朕已经对他网开一面了。” 淑妃深深弯腰:“请陛下宽宏。” “好,那就让他滚出京城,一辈子不要进京。”淑妃听了,不惊反喜。 自己弟弟若是一直呆在京城,惹点祸就大街小巷,人尽皆知。更容易被人当成靶子。倒不如暂且避避风头,等大家把这事忘了,或者自己的清儿上位了,再召他回来不就行了。 可是,还没等淑妃放松下来,就听到天授帝接着说:“淑妃,你本就管教不利,刚刚也说了愿意替他承担责罚,那么今日起,从淑妃贬为钱嫔吧。” 不去看淑妃骤然色变的脸,天授帝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他还是留下了一句忠告:“看在清儿的面子上,朕还是给你留了几分体面。正三品的嫔位也不算委屈你。你不要再让朕失望了。” “陛下,陛下,臣妾知错了,陛下,你原谅臣妾吧,陛下…”在淑妃,不,钱嫔的哭喊中,天授帝踏出了永和宫,留下钱嫔母子抱头痛哭。 出了永和宫,上了玉辇,天授帝的眉心才露出一丝苦涩和疲惫。 “陛下?”宫人小心翼翼地问。 “去凤仪宫。”天授帝冷冷地说。 环顾这坐宫墙,里面美人如云,皇后从来都不是最美的那个。 但是,再美的女人自己都有看腻的一天,只有皇后,皇后是无可替代的。 不仅仅因为她是自己的发妻,也因为在她身边,自己不必担心枕边人对着自己笑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在算计自己。 整个后宫,自己唯一可以相信的也只有一个皇后。 等到了凤仪宫,和钱嫔看见自己时的惊喜娇羞不同,霍皇后正在和洛河公主一起品茶,眼神都没扫过来一个。 天授帝失笑,走过去坐在皇后身边,拉起她的袖子,刚想开口,只见霍皇后一个白眼翻过来:“怎么,在别人那受气,就想起我了?哼。” 洛河公主也一脸习以为常:“父皇又不是第一天这样,整天就知道欺负人。” 天授帝屈起手指,在洛河公主头上敲了一记:“怎么说话呢?对你父皇也没大没小的。” 洛河公主做了个鬼脸,不等天授帝再敲一记,飞快地跑开了。 边跑边说:“我才没瞎说,父皇你就知道欺负人。” 等洛河公主出去了,皇后身边其他的宫人也识趣地退下了,大殿里就剩帝后二人。 天授帝像从前那样,累了,不开心了就埋首在霍皇后怀里,慢慢平复情绪。 被圈禁的时候,是霍皇后在他身边鼓励他,让他不至于因为多年圈禁而疯狂。 后来,被群臣赶鸭子上架继位,群臣不断试探他容忍的底线,他明知不妥,又不知该如何分辨,总是积攒了一肚子火。 也是霍皇后安慰他,开导他,帮他想办法。 可以说,天授帝最艰难的时候,身边陪伴的人从来都是霍皇后。 可惜,等天授帝终于掌握了实权,他们的孩子却遇害了。 第80页 纵使杀再多的人,也换不回他们的孩子。 那个孩子,自己自幼对他寄予厚望,从不吝啬给他权势。早早让他接触朝政,培养班底,为他挑选太子妃,看着他生下自己的长孙,谁能料到呢?不过一次南巡,他就再也没回来。 就连他和霍皇后的夫妻之情,也大受打击。 “梓潼,我将淑妃贬为钱嫔了。”天授帝悠悠地开口。 霍皇后不解:“淑妃她也是被兄弟连累,这样是否太过严苛?” “她聪明太过了,清儿才多大,她就连清儿都利用上了。既然她自作聪明,我就成全她。清儿我不准备再让她抚养了,梓潼,要不你…,算了,别再养大他们的心。” 天授帝相信霍皇后的人品和才能,霍皇后一手教导出的太子就极为出色。若是九皇子能养在她膝下,天授帝也会放心。 可惜,那样就会给九皇子增加半个嫡子的身份,而且更会给朝野上下带来某种暗示,让他们觉得自己有意立储。 天授帝想了想,还是算了。 第48章 夫妻夜话 天授帝在霍皇后的凤仪宫呆了好一会才离去。 等他离开的时候,身边的人敏感地发现,他身上的戾气已经消失了,脸上也已经明显带了笑意。 就连陛下身边的人,也不得不感叹,自从凤仪宫不再封宫之后,陛下的心情越发好了。 以往,每逢初一十五,陛下绝不会去其他妃子那里,雷打不动都会去凤仪宫。但是皇后娘娘却总是避而不见。见不到皇后,陛下的心情也会变差。 陛下心情差了,身边的人那简直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块木头。 而现在陛下心情好了,脸上时常都是带着笑的。身边的人犯点错,笑笑也就过去了,这让其他人也觉得当差比以往轻松了很多。 淑妃被贬为钱嫔的消息传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之前的淑妃太过风光,自身有宫权,膝下有皇子,谁都觉得她的位置牢不可破。可就这么突然的,圣旨晓谕六宫,淑妃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摔了下来。 别看嫔位也在正三品,尚且也算一宫主位,不算辱没。但对前朝后宫来说,淑妃被贬意为着圣恩难测。淑妃的母家安德侯府烂泥扶不上墙,给不了她什么支持。大家对她的投资,更多的基于天授帝对九皇子的重视。 如今淑妃被贬,那当今对九皇子的态度还始终如一吗? 没了圣心,九皇子的位置还稳得住吗? 一时间,原本风光无比的九皇子党突然低调了起来,更多的人选择了等待,不要这么早入局。 而同时,因为谢东池又成了受害者,所以当今再次下旨,升他为从五品侍讲学士。 一时间,旁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不知道该说他倒霉还是幸运。 要说他倒霉吧,这当官一年不到,人家都已经从从七品升到从五品,四级跳,简直就是火箭一样的速度。 可你要说他幸运吧,先是被污蔑,如果不是他聪明,真的就身败名裂了。随后就更凶险,直接就掉崖了,差点连命都没了。 只能说,他这种升官方式,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不小心就命都没了。不过,也幸好谢东池能力出众,人缘也不差,突然升官,不服的人也是少数。 在谢家为谢东池和安心的平安归来而放心,为谢东池的升官而开心的时候,还有人在战战兢兢。 “夫君,你说,安心她真的嫁给了京官吗?会不会是糊弄我们的。哪有当官的穿成那副样子。”曲青青一边给齐慕青按摩肩膀,一边问。 齐慕青本来还好好的,一听她这话,脸色立马不好了。 “妇道人家,关心关心家里就好了,外面的事不要多问。”齐慕青训斥了她,但是,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显得格外中气不足,一看就在心虚。 曲青青撅着嘴,心里明显不服气。 她自认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她叔父也是个举人。可偏偏从小到大,总是被安心压过一头。 自己的父亲和叔父只看重哥哥和弟弟,安心却被安掌柜夫妇捧在手心。 自己的母亲一直要她恭顺节俭,要孝悌友爱。让她穿的灰扑扑的,却给哥哥弟弟穿上绸缎锦衣。而安心的母亲却给她买华衣美食,从小就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 虽然身边的人都恭维她,说她门第比安心高多了,日后定能嫁得如意郎君。可是曲青青始终记得,安心穿着绸缎的裙子,带着宝石的发簪,美的如同天上的仙女,而她永远是寡淡的衣服,在她身边就像不起眼的乌云。 后来,安心的父亲给她定了亲。 齐慕青,一个年轻的秀才,容貌俊秀,才华也是人人夸赞。 当时谁不说日后齐慕青考上举人,考上进士,安心就是当官夫人的命。 可是,凭什么呢? 明明曲家的门第比安家高,为什么自己的未婚夫却比不上安心呢?难道自己要一辈子被她压在身下吗? 那一次,曲青青在母亲怀里哭了半天。 曲母也很无奈,但是没办法。曲家说起来门第不低,可长辈都不善经营,除了一个好听的名头和一点人望什么都没有。就是个空架子。 就连曲青青的嫁妆,哪怕曲母已经尽力了,也比不上安心的百分之一。 第81页 直到齐慕青考中了举人随后却退了婚。 曲青青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故意接近齐母,不动声色地讨好她,无意中透露出自己的消息。 果然,齐母对她很满意。 觉得她出生比安心好,清贵,又温柔体贴,不骄纵,配得上她儿子。 齐慕青因为母亲的话,加上曲青青也算的上门当户对,于是,两家一拍即和,就这么火速成了亲。 在再次见到安心之前,曲青青一直以为自己终于赢了安心一次。 她被人抛弃,而抛弃他的人却成了自己的夫婿,想必她一定夜夜以泪洗面。 没想到,现实的打击这么沉重,对方真的变成官夫人了。 自己费尽心机抢来的夫君,尽心讨好的婆婆,一下子感觉都没什么意义了。 不仅曲青青在担心,齐慕青何尝不慌。 尤其他已经打听到了消息,去年的新科进士,出自青州府的还真有一位,对方也确实娶妻,妻子还姓安。所有信息都对上了,那么安心真的没有说谎,她说的都是实话。 一时间,齐慕青百感交集。 他一直自命不凡,觉得安家这样的商家,满身铜臭,根本配不上他。 自己会答应安家的婚约,只是他们趁人之危罢了。 写下退婚书的时候,他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扬眉吐气。安家欺自己当年年少无力,现在自己终于可以还回去了。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不到一年,安心居然就出嫁了,嫁的人身份比自己还要高。 想到安心那张清丽婉约的脸,齐慕青心里又酸又堵,哼,当了官又怎么样,自己迟早也会考上。不就是捡了自己不要的破鞋,有什么好得意的。 但同时,齐慕青心里压力一下子变大了。 明年的春闱,他必须考上。考上了,同样为官,对方也很难动自己。可若是考不上,就要再等三年,对方能下手的机会就变多了,自己未必防得住。 而且,再过三年,对方的根基也越发深厚,自己危险性就越高。 明明谢东池和安心什么都没做呢,偏偏这夫妻两整天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甚至吓得自己都有些食不知味。 就怕自己什么时候被人陷害了,求救无门。 不过,他也不敢随便对外说起此事。 他虽然自认有理,但是也不是真傻,说出去,别人只会觉得他轻诺寡信,只能强撑着继续学习,争取一鼓作气,明年金榜题名。 安心的事,谢东池一贯是放在心上的。 晚上,洗浴过后的两个人睡在床上,安心自然而然地靠在了谢东池怀里,身上的香味也一直往谢东池鼻子里钻。 “用了什么,怎么这么香?”谢东池捏起安心的一缕长发,放在鼻尖嗅了嗅。 “好闻吗?我往香皂里加了一点玫瑰水,用起来就觉得不那么干了。”安心俏皮地眨眨眼。 “当然好闻,你什么都不用都好闻。”谢东池宠溺地笑了。 “油嘴滑舌,就知道骗我。”安心嘴上说着不信,脸上的笑却掩盖不住。 “心儿,那个姓齐的,你还恨他吗?要不要我整治他一下?”谢东池不是会滥用权利的人,但是既然是那齐慕青有错在先,那么安家作为苦主,自然有报复的权利。 更何况,自己是安心的夫君,自已有义务保护她。 那个姓齐的,心术不正,这种人,一旦得势,对安家对自己都不是好事。 安心缓缓眨了眨眼睛,像只鸵鸟一样把脸埋进了谢东池的胸膛。 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胸上,让他微微有些颤栗。 “心儿?” “我不知道。我曾经很恨他,他若是不想娶我,一开始就不答应好了,何必让我们家丢那么大的脸。但是,现在好像我又要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会在一起。” 安心的声音闷闷的。 谢东池失笑:“可是,他曾经造成的伤害是真的,只要是你没有选择原谅,那么你即使选择报复,也是他应该承受的。” “会不会连累你?”安心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谢东池。 “当然不会。” “可是钱家不就是想对付你,结果现在…”安心欲言又止。 “那是因为我本身就没做亏心事啊。他敢凭空捏造是非,那被我拆穿,自然会反噬到他身上。可是那姓齐的,观他的行事作风,想必留下的把柄肯定不少。我只是找出证据罢了,还能算替天行道呢?”谢东池轻笑。 安心听了谢东池的话,也满意了。 自己当初虽然对齐慕青没有男女之思,可是安家哪里对不起他? 没有安家,他能不能读书,能不能考上举人都两说。 夫君既然和自己提起了这事,那么夫君就一定有把握让他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这也是他欠安家,欠自己的。 欠的债,终究是要还的。 第49章 秋猎 金秋十月,圣上下旨于围场秋猎,内廷外朝都因此激动了起来。 伴驾的名额有限,天授帝总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带到围场。若能伴驾,无疑就代表了自己圣眷优渥,简在帝心。内廷外朝都为此憋着一股气。 嫔妃们关心自己和自己所出的孩子能否伴驾,朝臣们也想借此看一看自己圣心是否还在。 第82页 霍皇后稳坐中宫,自是不慌不忙,洛河公主和驸马自然也会去。 钱嫔自己没能伴驾,但是九皇子还是被天授帝带上了。看来,当今并没有完全放弃这个儿子。 还有霍城,天授帝已经下旨,将禁军总领之位交给了他。禁军护卫宫廷,禁军统领非帝王心腹不可担任,这也显示了当今对霍家无限的宠爱和信任。 而谢东池和谢北章同样也在随行的范围内,可以带家眷一同前往。 对于这种公费旅游,谁能拒绝呢?于是,谢家四口人都收拾好行李,随同队伍北上了。 途中,霍城将谢北章一直带在身边,为他引荐自己的人脉,教他如何处理和武将子弟的人际关系,顺便指导他骑术。 谢东池在能力范围那也教了北章很多东西,但是,骑术这东西真没条件。市场上就算有马卖,也多是矮脚马,能拉货就行。上好的骏马根本就不会外流,要么在权贵的家里,要么在军队里用来组建骑兵。 普通百姓也就能骑个驴,骑个骡子什么的。 不过北章天赋不凡,之前只简单的学过,就能掌握基本的骑术。眼下再被霍城练上一路,自然能把这门技艺练到炉火纯青。 队伍一路向前,绵延数十里。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感到新鲜,可后来就很无聊了。 尤其围场肯定不在繁华的地方,所以,路两边也就越走越荒凉。 每次看向马车外面,都是一样的景色,人大部分时候呆在马车上,十几天下来,谢东池感觉自己都瘦了一圈。安心和南音也是如此。 在大家的忍耐力到达极限之前,围场终于到了。 皇家围场自本朝高祖开始设立,之后经过各代帝王不断扩建,到现在已经非常完善了。 皇帝落脚的行宫虽然没有京城的皇宫华丽,但是有当地独有的庄严肃穆,大气磅礴。塞下随行的妃嫔和皇子皇女还是绰绰有余的。 行宫旁边也有不少院子,就是留给各家官员居住的。别说,因为这里地广人稀,所以院子建的还都挺大。 谢东池在伴驾的官员当中,官位是真不高。 所以,他也没想跟谁争什么,干脆地选了一个小点的院子,毕竟就住四口人,加上丫鬟小厮也不超过十个,要多大的地方干什么。 而且,他选的院子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附近有温泉。 没错,这围场所在的地方固然偏僻,但是这地方他有温泉。 最大也最好的温泉自然归属于皇家,就在行宫旁边,哪怕皇帝不来,也是不对外开放的。 其余的凡是上规模的温泉都被各大世家还有各个勋贵占据了。 此地的温泉庄子每一个都是十万两往上的天价,而且有价无市。 只有一些小的泉眼,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买得起的人看不上,看得上的买不起,所以一直空置在那。 而谢家暂住的小院附近就有一个这样的小温泉。 因为比较小,而且附近地势比较崎岖,所以一直没有被开发。 谢东池就盯上了这里,再小也比没有好,空闲的时候,完全可以去泡泡温泉,解解乏。 秋猎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半个多月的时间,相对宽松,也相对自由。 第一天,天授帝穿上骑装,在诸位皇子,官员的亲眼目睹之下,射出了第一箭。并且这一箭正中一只小鹿,引来一片叫好。中间,就是大家自由活动了。 谢东池开始安心当个背景板,只要最后两天准时出席,看一看别人的收获,互相吹捧一把就好。接下来,不管他是在已经画好的圈子里打打猎,还是在附近走走看看,或是和其他官员交际,都可以,很自由。 不过,北章就没他这么清闲了,他被霍城安排的明明白白,和禁军一起忙里忙外,负责保护整个围场的安全。 而且,他的收获也是最大的。 禁军之中,大多都是家世好的年轻人,他们不用上战场,不过是到禁军待一段时间,镀个金。而且禁军也是天子亲卫,比其他人更有机会在当今面前露脸。万一当今记得你了,那就更好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禁军里出了名的刺头多。都是家世雄厚,底气十足,年少方刚的贵族子弟,谁也不服谁,一言不合就干架。 天授帝会让霍城当禁军总领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霍城的家世地位还有实力都足以压制这帮刺头,让他们乖乖听话。 事情也确实如当今所料,在霍城的重压之下,禁军不敢搞事,只能把多出来的精力都花在训练上,导致禁军的综合实力都上升了一等。这样一来,就更没什么人敢在霍城眼皮子底下搞事了。 在禁军竖立了权威之后,霍城把谢北章塞到了禁军里,并且特别骄傲地告诉大家,谢北章是他的徒弟。 这下坏了,那些刺头,他们服气霍城,但不代表他们服气谢北章。尤其谢北章看起来年纪小,又单纯。他们不会觉得霍城错了,但是会觉得谢北章不配当霍城的徒弟。 在霍城面前,大家一派和睦,但在背后,不少人提出要和谢北章比试。 第一个人被打趴在地上的时候,围观的禁军起哄:“起来呀,是不是最近女人睡多了,脚软了?”宁愿相信上去挑战的那个人不行,也不愿意相信是谢北章实力不凡。 等第二个,第三个…第N个被打倒在地的时候,他们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了。 第83页 最后他们也只能承认,谢北章就是实力强,就是比他们厉害。 都是些少年,性子固然骄傲,但是也真诚,你有实力,他们就服你。 与此同时,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霍城和谢东池两相对视,都露出了一个笑。 “你早就猜到会这样?”谢东池目光依旧跟着北章,眼里十分欣慰自豪。 “废话!不然我干嘛非要把他塞进去。”霍城本想严肃一点,但是看见谢北章略带几分狼狈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禁军里那些刺头,什么都不服,但是,总得服比他们强的人。只要北章比他们强,他们自然会承认他。而且,这一来一回,加上在围场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了解北章的性格和脾气。这一来一回,情分不就能累积下来了。” “禁军里的还都是各个家族有前途的孩子,身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网。日后北章被认回去,若是能以这些人为纽带,想必他们身后的家族也会高兴多一重选择。”霍城眼睛都在发光,谈起他的安排简直滔滔不绝。 不过,谢东池也能理解霍城的激动,为了这一天,他确实已经等了太久。 十年的寻找,仅仅抱着微小的希望走遍柳州每一个角落,霍城的执念超过了任何一个人。如今终于找回了皇长孙,霍城一定是要帮北章拿回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那些…都安排好了吗?可别弄巧成拙。”谢东池眼神向一边撇去。 霍城眼神也状似不经意地往那扫了一眼:“当然,我等这一刻已经等的太久了。” 当年,懿安太子南巡,为何柳州的大坝突然崩溃,导致懿安太子殒命,这一直是个疑点。 毕竟滔天的洪水几乎冲走了一切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灾后大水更是几日才退去,等京城来人,调查此案,早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不过霍城还有一点优势,那就是他当时也在柳州,离太子遇害的地方不远。所以还有一些没有被及时清理的线索,被他找到并且保留了下来。 一截引线,还有一些残留的火药。 就是因为有人用火药炸毁了大坝,才导致大坝突然崩塌,太子身死。 回京的第一时间,他就和当今以及霍皇后说明了此事,奈何时间久远,再想追查何其困难。虽然谁都没说放弃,但是进展缓慢。 这些证据当中唯一特殊的一点就是火药的配方。 眼下,火药的配方各家都不同,也算是用来吃饭的家伙,绝不可能外传。 而霍城留下的那堆火药并非是火器局的配方,那就很有可能是某个家族自己的配方。 火器局的老师傅,也不是浪得虚名。他判断出大概成分后,就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实验,终于实验出了和那堆火药差不多的配方。 换而言之,只要再找到那类似配方的火药,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害死懿安太子的凶手。 眼下,又有人按捺不住野心,以为帝王离京,身边护卫力量薄弱,就有可趁之机。殊不知,天授帝也不过是在引蛇出洞,想将身边这些邪魔外道一网打尽。 而霍城正好也差一个机会,让谢北章能认祖归宗。 眼下,不正是天赐良机吗? 第50章 螳螂捕蝉 秋猎已经过去了一半的时光,谢东池每天还是能看见许多年轻人,鲜衣怒马,腰配弓箭,在山林间寻找猎物。 每当这时,他也只会故作老成地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完全没有自己上场的意思。忘了自己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个不及弱冠的年轻人。 而这次秋猎,也算一个很好的社交场合。 官员带的家眷除了正妻,就是家中子嗣。少男少女们集中在这里,加上男女大防肯定没有在京城那么严,一来二去,难免有看对眼的。谢东池发现,连自己妹妹都好像哪里不太对,怎么老是动不动往外跑。 问安心,安心也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谢东池知道她们有事瞒着,却也狠不下心追问她们,只能自己多看顾两分。 这一夜,月色格外皎洁。但是,隐隐有云飘过,试图将月亮遮住,隐约透出一丝不祥。 而霍城一直把谢北章带在身边,甚至还要求他带上了禁军制式的兵器和盔甲。 “师傅,我心有点慌。”谢北章神色间透露出几丝不安。他对霍城和天授帝的计划一无所知,但是,天生敏锐的直觉还是让他内心不安。 “没事,你跟在我身后就行。但是要记住,无论如何,禁军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陛下和娘娘。”霍城脸色也十分凝重,北章一定要认祖归宗,他们姐弟筹谋多日,绝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行宫正殿里,洛河公主也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坐在霍皇后下手。 明明是外嫁的公主,却比在场任何一个皇子坐得都高,连带着她的一双儿女都人人奉承。 “娘亲,我想出去玩。”洛河公主的儿子周玉宣拉着娘亲的手小声撒娇。身边有很多人愿意陪他玩,但他只觉得他们笑得很假,他更想出去玩。 “娘,我也要去。”女儿周玉凝最粘哥哥,也跟着一起撒娇。 “不行,你们今天必须跟着娘亲,不准乱跑。”洛河公主素来宠爱这对孩子,但今天事关重大,难得看她板着脸拒绝。 “是,娘亲。”两个孩子怏怏地点头,小脸都垮下去了。母亲平日里很少要求他们什么,但是,一旦母亲说话了,那么就代表事情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们必须听话。 第84页 宴席开始。 今天是皇室家宴,除了留京的二皇子,称病的三皇子还有几个年幼的小皇子,其他皇族中人都到齐了。甚至霍城作为皇后的弟弟,也在其中。禁军护卫在一旁。 霍城旁边坐的就是九皇子陈书清。 霍城就坐之后,就不着痕迹地打量他几次。只觉得这孩子和他上次见的已经大大不同。 变得更瘦了,身上的气质也带了几分阴郁。 看来,钱嫔被贬,对他造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之前的他,再温润,看起来也有种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可现在,看上去再平静,还是显得有几分压抑。 行宫固然没有京城的皇宫那样富丽堂皇,但是,天授帝难得来一次,行宫这边和本地的官员也是铆足劲要在他面前表现。场中的舞姬除了行宫原有的舞姬,其他都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大家,光看表演就知道极为不凡。 水袖蹁跹,裙摆飞扬,为首的舞姬纤细的腰肢柔若无骨,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出各种超难度动作。 全场的男人眼睛不知不觉就盯了上去,连上首的天授帝也不意外。 只是佳人一直带着面纱,如同云雾般看不清脸,不过,这更让她多了几分韵味。 待到音乐高潮的地方,舞姬的动作也越发加快。在群舞的映衬下,宛若月宫仙子。 她辗转腾挪间,离上首也越发近了,脸上含羞带怯,目光欲语还休,满是爱慕。 下面的男人一边遗憾,一边又觉得理所当然。只能感叹,明天天子的后宫之中只怕又会多出个美人了。 而女子们则更直接一点。脾气爆的,抓住夫君腰间的肉,狠狠地旋转个一百八十度。脾气好的,温温柔柔地给夫君倒酒,把人灌醉了拖回去也就罢了。 舞姬袅袅来到天授帝的桌案前,翩然下拜。 “妾身见过陛下。”声音也恍若出谷黄莺,悦耳动听。 她抬起头,面纱要落未落,但只一双眼,便勾得人心痒痒的。 天授帝果然站了起来。舞姬心里得意,就算是九五之尊,还不是要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只等他走近,为自己拉下面纱,定会被自己的姿容吸引。到时候,自己就可以… 谁料,天授帝压根没按她的想法来。 “将这刺客拿下。” “刺客?刺客!”舞姬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禁军立马就冲了上来。 虽然这舞姬怎么看都不像刺客,但是,事关皇帝,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舞姬不知道哪里暴露了,但是,还是下意识地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冲着天授帝刺去。 别看她身姿纤瘦,实则舞跳的好的人,一定是有肌肉的,哪怕是个女子,肢体的力量也很强。禁军一拥而上,居然还是没能及时抓住她。 “护驾。” “快护驾!” 看到舞女居然真的刺客,禁军急了,其他人也试图冲上来救驾。 不过,就在这时,场中其他舞姬也纷纷拔出了腰间的软剑,瞬间就从歌舞升平变得步步惊心。 天授帝拉着霍皇后,当即就往后退。 谢北章赶紧冲出来挡在帝后前面,和刺客打了起来。他天生神力,虽然刺客实力不弱,实战经验也比他多,但是一时也突破不他的防卫。 两人都受了伤,但是北章还是渐渐占了上风。 洛河公主身边也立马有侍卫拉着她撤退。包括其他宾客,也都在慌乱中焦急躲避。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们自然都懂。 眼下,他们不通武艺,帮不上忙,那就最好不要添乱。他们这些人不在前面,禁军才能无所顾忌。 而谢北章也按照霍城的吩咐,一直护卫在帝后身前。 舞姬的实力本就不如禁军,又没能出其不意刺杀成功,所以除了少部分负隅顽抗的,其他人都被制住。 “回禀陛下,刺客已经全部就擒。”霍城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冷静地回报。 “好,干得好,将她们压下去,仔细审问。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妄为。”天授帝发火了。虽然没有造成伤亡,但是惊慌之下,在场受伤的人不少。 如果不是他们的目的是天授帝,只怕在场会有不小的伤亡。 不等众人平静下来,外面居然响起了火药爆炸的声音。 随后,就有禁军冲进行宫,脸上尤带血痕:“禀陛下,有贼人造反,他们事先带了火药,还请陛下圣裁。” 这下子,众人脸上更惊慌了。 美艳的舞姬居然是刺客,行宫附近还能被埋火药,这一环接着一环,能干这事的人定然已经谋划了许久。他既然选择了今天发难,恐怕已经是做好万全的打算了。 “诸卿无需慌乱,朕早就料到有人心怀叵测,意图犯上作乱,自然不会让贼人得手。诸卿安心等候便是。” 众人这才想起,刚刚天授帝直接就认出了那舞姬是名刺客,想必确实有所防备。既然如此,想必那贼人就翻不起什么浪来。 不过话虽如此,害怕这种心情却是不能轻易平复的。 尤其行宫外面,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内殿的人,都忍不住靠禁军近一点,再近一点。 等到殿门被人踢开,三皇子那有几分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他看着上首的天授帝,露出一个苍白又带着几丝疯狂的笑。 第85页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皇恕罪。”他拉长了音,目光扫视全场。嘴上说着恕罪,但他的表情可没有丝毫惶恐。手中的长剑,一直在往下滴着血珠。身后就是无数禁军和叛军的尸体。 “逆子,你居然真的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天授帝抓起手中的杯子往下扔去,被三皇子侧头躲过。 “大逆不道?哈哈,大逆不道!” “你之前眼里只有太子,其他儿子在你眼里一文不值。这我也认了,谁叫他是太子呢?谁让我晚生了几年,谁让我不是中宫嫡出。” “可好不容易太子没了,这下父皇,你总该看见我了吧?我明明不比太子差,可是父皇,你宁愿宠着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父皇,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我逼你造反了?我逼你谋害太子了?”天授帝虽然早有猜想,还是无比痛心。 三皇子听到谋害太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无所谓的点头承认了。 “是呀,父皇。谁叫你半点机会都不给我们这些儿子,我们就只好,把太子殿下给拉下来了。” “你以为只有我想让他死吗?他的行踪可都是别人给我的,父皇,我们兄弟几个谁不恨他?恨他夺走了你全部的重视和宠爱,恨他半点机会都不给我们。” “你这逆子,豺狼心性,你以为太子不在了,朕就会立你为太子吗?你休想。” “父皇,你错了,我已经不想当太子了,我想要的是皇位!”说完,他一把抓起躲在柱子后面的十一皇子和九公主,“父皇,写退位诏书吧,不然,我只好对不起十一弟和九妹了。” “听说父皇很宠他们,想必也不愿看着他们就这样丢了性命吧?” 十一皇子和九公主今年不过才五岁,长得玉雪可爱,还是一对龙凤胎。现下被三皇子擒住,一边哭闹,一边向天授帝求助,看上去凄惨无比。 可天授帝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开口说起了其他的事:“霍城回京之时,和我提起一事,他说临州的卫所居然在私铸兵器,并且大量外流。” “我当即派人去临州查访,却发现不止临终,还有五个州也是如此。最后我综合起来看,这些人都和老三你有关。老三呀,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三皇子此时终于开始害怕了,如果自家父皇早就发现了他的那些小动作,那他真的会毫无防备吗?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身后就有一把长剑刺穿了他的身体。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脸上尤带几分不可置信,那是他的表弟,嫡亲表弟,怎么会,怎么会背叛他? 身后,那人脸上依旧古井无波:“殿下,宋家上下二十五口都在陛下手里,臣不得不为。臣愿以身殉殿下。”说完,自己也横剑自刎了。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只有十一皇子和九公主还在哭泣。 天授帝也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跌坐在地上,隐隐有泪透过指尖流下。 第51章 相认 随着三皇子身死,围场其他叛贼群龙无首,陆续被剿灭。 霍城命人采集到了一部分三皇子使用的火药,立马派人送回京,让火器局的人辨认。同时,对三皇子说的那句“还有人为他提供太子的路线”而起了疑心。 霍城回忆当年出巡,太子为了不让地方官有时间做表面功夫,也为了能看到民间真实的情况,他并没有选择带着大批人马,而是轻车简行,带着一些心腹和精锐低调地出发。 他面上派了一队人马,带着太子依仗,一路光明正大地巡游,吸引别人的目光。但太子其实不在里面,另一部分人马才是真正的太子。他们化作读书人或者商家子弟,一路私下探访,还真查到了不少东西,也发现了不少猫腻。遇到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通过信物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因为要保持低调,所以虽然太子身边带着护卫,但人肯定不会多,多了只会让人起疑。可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加上有另一路人马吸引视线,所以一路也还算安全。 霍城仔细回想,当年明面上的那支队伍按理说离柳州还有不小的一段距离,但是,三皇子却清楚的知道了太子的行踪。要么当年队伍里有人背叛,要么有人通过某种方式预判了太子的行迹,提前在柳州埋下了火药。 霍城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刚刚厮杀过一番,剑上已经染血。但这些人的鲜血无法平复他内心的火焰。 霍城的眼睛里也隐隐透着一丝血色。背后之人,无论是谁,自己都要把他找出来,绝不会让这漏网之鱼逃脱。 大殿里,谢北章依然听从霍城的安排,始终护卫在帝后身边。 尤其,谢北章已经知道,眼前的帝后其实就是他的祖父和祖母,那他更是加倍用心。 霍皇后的眼神时不时就会看一眼谢北章,尤其在他受伤的时候,差点控制不了脸上的表情。若非为了接下来的相认能顺理成章,她绝不会允许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孙子在自己面前受伤的。 可这也是必须的,帝王多疑。哪怕是真相,自己说出来,远不如他自己发现更可信。 等反贼都被控制住,霍皇后和天授帝相拥而泣。 霍皇后时隔十年终于再次提起太子,天授帝也回想起太子的生前的一颦一笑。 他知道身死的三皇子,或者其他所有皇子都责怪他偏心。他也不否认这一点。 第86页 可他怎么能不偏心?其他皇子小时候都是跟着自己的母妃,并没有随他一并圈禁,日子就算没有荣华富贵,至少也衣食无忧。他们也不会只能呆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至少还是相对自由的。 皇家也是要脸的,明面上的东西也不会克扣太过。他们顶着宗室的名头,再怎么也不会差。 而太子则是跟着他们夫妻,吃尽了苦头。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被内务府剩下来别人不要的东西,有时甚至会连这些都没有。霍皇后不得不自己在院子里种菜,织布,加上霍家偷偷送来的东西,才勉强把日子过了下去。 等太子到了开蒙的年纪,是天授帝把他抱在膝头,一句一句地教。太子闯了祸,被霍皇后拿着鸡毛毯子跟在身后追打,也是天授帝给他求情,把他护在身后。 其他的孩子把他当君父,可太子只把他当父亲啊。太子之位也好,皇位也好,太子在的时候,他从没考虑过其他人。 别说太子本就如同璞玉,资质极好,哪怕不够好,他也绝不会让别人越过他。他虽是天子,但不是圣人,他也有私心,太子和皇后就是他的私心。 天授帝本来还在伤心于三皇子的死亡,但是想到他亲口承认害死了太子,天授帝对他最后一丝仁慈都没有了。太子对他们这些兄弟难道不好吗?以下犯上,以臣弑君,本就该死。 “将他贬为庶人,不入皇陵。其母宋昭仪也赐死。” “朕答应留宋家一条血脉,不过他们毕竟犯了谋逆之罪。宋家年满十四以上男丁,全部赐死,剩下的流放岭南,终生不得回京。”宋家只剩女眷和一群小娃娃,就算能平安走到岭南,能在岭南活下去的,能有几个? 看上去给了他们希望,但其实这希望十分渺茫。不过,这已经是帝王的仁慈了,希望再小,至少还有。 要知道天子一怒,又岂是普通人惹得起的。谋反本就是一场豪赌,赢了,鸡犬升天,输了,就是万劫不复。你既然入了这个局,就没有后退可言。 霍皇后请来随行太医,让他为皇帝诊脉,所幸皇帝身体并无大碍。 之后,又让太医开了一点安神的汤药,熬好之后,给殿内所有人送去。然后,安抚大臣和宗室,稳定人心。最后,让霍城统计阵亡名单,安排抚恤事宜。 霍皇后这一连串的举动,天授帝都看在眼里。 要是别人,他会以为对方在夺权,但是,换成霍皇后,天授帝不仅没有丝毫怀疑,还万分感动。 因为曾经的霍皇后就是这样,外柔内刚,处理事情杀伐果断。在太子出事前,她一直都是天授帝的主心骨。眼下一片混乱的时候,皇后再次站在了他身边,陪他一起度过。天授帝握紧霍皇后的手,感觉自己又有了力量。 曾经他是被圈禁的藩王,一无所有的时候他都能翻盘,更何况,现在他是皇帝,是天下之主,还有什么人能伤到他? 等事情都安排好了,霍皇后才坐下来,歇口气。 然后,她似乎无意中看到了一旁的谢北章,笑着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孩子,你就是城儿新收的徒弟?我早就想见见你了,可城儿一直把你藏得好好的。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种情况。”霍皇后说的很亲热,也没摆什么皇后的架子。 其他人也没怀疑。谢北章本就是霍城的徒弟,自然是皇后一党,刚刚还救驾有功,皇后现在出言安抚也是正常。 “皇后娘娘,我…”北章挠了挠头,似乎有些紧张,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霍皇后看他带着几分稚气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阿城跟我说,他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亲切,所以才收你为徒。我今日虽也是第一次见你,却也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就好像在哪见过一样。看来,你和我们姐弟有缘。” 说完,霍皇后转过身去:“陛下,你看呢?” 天授帝闻言,第一次认真打量谢北章,突然发现眼前的孩子眉眼间有几分肖似太子。他愣了一下,心神微动。再想到这孩子的年纪与太孙也差不多大,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 皇后为何会觉得亲切?她定是想到了我们的孙子,他要是还在应该也就这么大了。 再一联想,霍城膝下无子,却对这孩子视若己出,是不是也在弥补之前的遗憾? 皇帝一下子心软了,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确实像太子。 虽然乍一看不像,但是仔细看他的眉毛,眼睛,还有侧脸,都和太子有几分像。 “你是谢东池的弟弟,那你也是秦州人?”皇帝慈爱地问,心里已经决定把这孩子留在禁军,让皇后能时常看见他,缓解思子之痛。 谢北章脸上却有几分犹豫,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霍皇后为他解围:“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吗?” 谢北章纠结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毕竟欺君可是大罪:“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秦州人,我是小时候被我大哥捡回来的孩子。” “捡回来的?那你找过你亲身父母吗?”霍皇后继续问。 “没有,大哥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什么都没有,话都说不清,他就把我和妹妹一块养大了。”谢北章提起自己哥哥,脸上满是笑意。 霍皇后却和天授帝对视了一眼,然后,天授帝试探地问:“那你身上有什么胎记吗?你刚刚护驾有功,朕可以帮你寻找亲人。” 第87页 谢北章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肩背:“就这里,这里有个胎记,哥哥说像个蝴蝶。” 霍皇后一惊,手中的茶盏也掉在了桌上。 她一手抓住谢北章的肩,声音颤抖:“什么颜色的?什么样子?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就连天授帝都显得迫不及待。 天授帝自从儿子大了,跟儿子也要保持距离,不能去哪都带着。但是,对他备受期待的长孙,他抱过无数次,对他身上有什么胎记都记得清清楚楚。 等帝后二人看见谢北章身上的胎记,霍皇后顿时大哭。 就连天授帝也露出了大喜过望的表情。 不过,天授帝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疑心病已经成为了本能。他自然不会怀疑这是霍皇后安排好的,但是他怕有人利用了皇后思孙心切,故意推出了这么个人。 于是,天授帝冷静了下来,先让谢北章出去上药,等殿里没有其他人了,才安抚激动不已的霍皇后。 “陛下,陛下,你说他是不是,是不是我们的孙子?”霍皇后眼里满满的希望,让天授帝怀疑的话想说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握住霍皇后的手:“梓潼,我马上让人去秦州查,如果他真的是涵儿的孩子,我定会让他认祖归宗。” “好,你答应我。”霍皇后眼里重燃了希望。 “涵儿,涵儿,”霍皇后泣不成声,喊着太子的名字:“娘对不起你,娘这次一定要找到你的儿子。” 另一边,心里猜到了什么的谢北章还是按照师傅和大哥的嘱托,不去做多余的事。 多做多错。 等太医给他上药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饿了就吃两块桌上的糕点,再喝点茶垫垫饥。困了,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倒头就睡。 第52章 相认2 谢北章一整天跟在帝后身边,又与刺客生死相搏,再加上如今年纪尚幼,虽然看上去无事,但内里早就精疲力尽了。 等御医给他上完药,他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可是,睡着睡着,突然觉得身上很痒,睡梦中,他也忍不住伸手去抓,结果越抓越痒。 “陛下,娘娘,谢小公子出事了!” 霍皇后立马睁开眼,下床随便穿了件衣服就要赶过去。 天授帝也放心不下,跟着霍皇后一块过去了。 一路上,天授帝一边安抚着急的霍皇后,一边想要问清楚情况:“为什么那孩子会身上起红疹?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御医去了没有,他们怎么说?” 霍皇后一听到红疹两个字,立马想起了什么似的:“去查一下,这孩子今天吃了什么?” 等帝后赶到的时候,谢北章已经服了药,但身上的疹子还在,不过已经比刚才要好许多。就是看上去依然有几分骇人。 “北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现在好点没有?疼不疼呀?”霍皇后坐在床边,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十分心疼,眼眶都红红的。若不是身边还有其他人,只怕她当场眼泪就要落下。 这也让一旁站着的人都觉得无比诧异。皇后娘娘可不是什么爱心充沛的人,钱嫔那么多年的讨好,皇后也从没抬举过九皇子。怎么这谢家小公子居然投了皇后的眼缘?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就算不知道前因后果,光看眼前这一幕也明白,谢北章在霍皇后心中的地位不一般。而且,大晚上的,不仅皇后,陛下居然也来了。被贬为庶人前三皇子陛下都没去看一眼,为何会关心这样一个小公子呢? 这谢公子到底什么来路? 该不会真的如流言所说是霍大人的私生子吧?(霍城表示:艹) 谢北章对此也很迷茫,他只知道自己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上就已经全是疹子了。 于是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红疹,皱了皱眉:“回娘娘,我不疼,没事的,我以前也发过。小时候不知道,吃了烤栗子,晚上就满身疹子,差点把大哥吓死。” “后来大哥就不让我吃栗子了,也一直没发过。” “可能刚刚吃的糕点里有栗子粉,我没尝的出来。” 一旁的侍女看了桌子上没吃完的糕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嗅了嗅,最后还尝了尝,回话说:“回娘娘,这糕点里确实加了栗子粉改善口感,因为加的量少,红豆和桂花的味道又浓,所以栗子的味道几乎吃不出来。” 太医也点头,证实了此事。 天授帝心里自然是百感交集。 他自然记得,自己的太子也不能吃栗子,吃下去的样子就和这孩子一模一样。 不用别的证据,光凭这一点,天授帝对北章的身世又多了几成信心。 一定是老天有眼,太子在天之灵的保佑,把这个孩子送回到了我们身边。 不过,现在人多眼杂,天授帝只是安抚了几句,留下太医以防意外,然后就带着霍皇后离开了。再不离开,只怕有心人要怀疑了。 不过离开之前,他也特地交代了,等谢北章养好伤,就直接调入禁军。这也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对谢北章十分看重,警告那些暗中窥伺的人。 霍皇后和天授帝离开之后,霍城和谢东池才急匆匆赶来。 “北章,没事吧?”谢东池心疼地看着他,心里也对霍城如此急于求成有了一丝不满。 北章这孩子从小就乖,就算难受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习惯一声不吭的。 第88页 自从小时候发现他对栗子过敏之后,谢东池对食物就很上心了,几乎没再让他因此吃过苦。可今天,明知道霍城要做什么,自己却只能看着。为了不让北章在天授帝面前露馅,连提醒都不能。 霍城也有些理亏,但等了这么多年,他已经不想再等。更何况,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窥伺,就好像被毒蛇盯上,让他不敢有丝毫放松。 这糕点里的栗子粉,他也控制好了量。 分量会让北章有反应,但是绝不会伤害他的性命,更何况,他之前也安排了人时刻关注北章的情况,他有把握不会出事。 不过,即使有再多理由,看着谢北章苍白的脸,他还是不敢看他那双明亮的眼睛。 这孩子,不管是把自己当师傅还是当舅舅,都全心全意信任自己。 可自己怕他露馅,什么都没和他说,只交待他要护卫帝后,他就老老实实照做了。谢东池这么多年都没让他受伤,反而是自己,总害他一身伤。 自己这个舅舅做的实在太失败了。 “哥,舅舅。”谢北章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说话都有点软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我没事,就是下次不敢再乱吃东西了,人果然不能嘴馋。”语气心有余悸。 “哥,音音和嫂子没事吧?”谢北章知道哥哥有安排,但还是有些担心。叛军可是连火药都用上了,万一呢? “没事,我选的宅子本来就又偏又小,那些反贼自然不愿浪费时间。”谢东池语气轻松。 倒也是错打错着,反贼自然都是奔着高官勋贵去的,控制这些人才能控制朝政。所以在谢东池不仅反锁了门,还做好了防御措施的情况下,反贼就避开了这块硬骨头。 “那就好,我还想吃嫂子做的红烧肉,糖醋鱼。”谢北章撒娇。 “好,回去让你嫂子给你做。她和音音也担心你,你乖乖养伤,争取早点好。” “嗯嗯…”谢北章疯狂点头。 谢东池说完,霍城也交代了他几句,师徒二人仿佛都很平静。 但是,看他们安静又沉默的样子,谢东池心里叹了口气。明明都关心对方,直接说出来不就好啦。 于是谢东池开口了:“你师傅也很担心你。我刚刚看他一直在外面走来走去,就是不敢进来。鞋底都快要被磨平了。” “北章,霍城,你们师徒就好好聊聊,我先回去了。”说完,谢东池起身,拍了拍霍城的肩,就先出门了。 天授帝躺在床上,等身边传来霍皇后均匀的呼吸声,他睁开了眼睛。 一个人影伏在地上,穿着黑衣,几乎与黑夜融成一体。 “你去查一查谢家,朕要知道那孩子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他是怎么流落到谢家,又是怎么和霍城遇到的?这些都要查个清清楚楚,明白吗?” “属下明白。”黑衣人随后消失在了月色里。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天授帝内心还是没有平静下来。 尤其谢北章的出现,对天授帝的冲击太大了。 如果,如果这孩子真的是太子的孩子,那么他回来就会动摇目前的格局。太子是嫡长子,北章也是太子妃嫡出,那他作为嫡长孙,在礼法上有天然的优势。 光靠这一点,就会让很多人会对他充满戒备甚至嫉妒。 若是日后他不能得到那个位置,他哪个叔叔能容下他,容下他这么个嫡长孙? 老三已经死了,当年的事,老二恐怕也脱不了干系。还剩下的,要么没手腕,压不住群臣,要么心太狠。 之前老九勉强还能入眼,尤其他母妃和皇后亲近,就算自己以后提前一步走了,皇后也不会受委屈。而且母家没实力,不会外戚做大。 只是现在看钱嫔不是个安分的,只怕日后他们母子也容不下北章。 可若是培养北章继承皇位的话,这孩子在民间长大,家里人口少,环境又单纯,和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比起来,单纯的可以。自己要是真那么做了,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万一撑不了那么久,到时候主少国疑,他一个人怎么面对朝堂上的豺狼虎豹?谁能一直扶持他呢? 霍城?他性子重情重义,是个好孩子,但是太高傲,和清流也是相看两厌,不能帮北章稳定朝纲。 太子旧人?他们服太子,可未必服太孙。 在太子手里他们是把好刀,可北章性子不像他父亲,说不定会被反噬。 …… 一直到秋猎结束,天授帝都没有想出一个万全的好办法。 不过,因为谢北章这段时间,时不时被皇后召到身边,所以天授帝也能经常看见他。 霍皇后能光明正大的见孙子,自然高兴,恨不得把这些年亏欠的都补给他。而天授帝也越发喜爱这孩子。 天授帝年纪越大,在皇宫里过得就越压抑。 儿子们长大了,明白了权利的好。太子之位空虚,上面又没有人压得住他们,所以眼睛都盯着自己的龙椅。 自己膝下也有不少孙子,他们在自己面前也乖巧可爱。但那种乖巧一看就是训练出来的,他们不是在亲近自己的祖父,而是在讨好自己手中的权势。 但是,天授帝看得出来,北章这孩子不一样。 天授帝这些年看得人多了,眼力绝对不差。 第89页 北章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很清楚。 这孩子,一片赤子之心,着实难得。 那自己就更要为他的长远未来打算了。 定要想出个万全之策。 第53章 封侯 三皇子叛乱的消息传回京城,朝野上下震动不安。 尤其年长的几个皇子,想起十年前的旧事,想起自家在父皇的震怒下都损失惨重,恨不得把三皇子挖出来再打一顿。 天授帝看着好脾气,真碰了他的逆鳞可没什么好下场。 你看,本来身体就不好的二皇子一下子病的更重了,连起床都不能。恨不得在脑门上写几个字表忠心,就知道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引起天授帝的忌惮。 不过,怕归怕,天授帝还是在预定的时间回宫了。 当御辇停在宫门口,大臣们和几个皇子跪在地上,喘气都不敢大声。 谁知,下车时天授帝的身边除了霍皇后,还多了一个生面孔。 大臣和皇子们面面相觑,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也不明白天授帝为什么会对一个生面孔这么亲近。但还是有人认得出那是霍国舅新收的小徒弟。 听说为了给他铺路,霍国舅直接把人扔禁军了,镀层金出来,日后可就是一片坦途了。 啧啧,一般人对儿子估计也就这样了,霍国舅对这徒弟可真上心呀。 不过,就算霍国舅再看重徒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还能得了陛下的青睐? 大臣们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眼下这倒也是好事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陛下既然还有心情照顾晚辈,想必对其他人也会宽容一点。 三皇子的叛乱早在天授帝预料之内,而且也做好了万全的防护,所以他对此其实没有那么大的怒意。 不过,他脸上依旧是凝重的。时间过去久了,几个儿子心又渐渐大了,不敲打敲打,恐怕又要起波澜。这些儿子,天授帝对他们不是没有感情,好歹也是亲身儿子。 但是,正是因为想保全这些儿子,他才不能给他们更多的希望。 当初全心栽培太子,何尝不是希望其他几个儿子能安心做个贤王,辅助太子。太子性格宽仁,兄弟之间没有矛盾,他定然会善待这些兄弟们的。 可惜,自己的苦心他们都看不透。 那么,这次自己更不能重蹈覆辙。 接下来一个月,北章不断接到宫内的赏赐,尤其霍皇后,恨不得把凤仪宫给搬空。 这架势,着实吓到了不少人。 京城里,聪明人绝对不少,很快,各种各样的流言就出现了。 其中,传播最广的就是谢北章乃懿安太子之子,当今皇孙。 这个传言背后,有没有天授帝或者霍家的安排,谁也不得而知。不过,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了这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 谢东池在翰林院,同僚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随便收养个孩子,就是皇长孙?传奇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看皇家任流言肆意传播,众人也就明白了,天授帝对此事是默认的态度。 一个月之后,天授帝在朝堂上宣布了这个消息。 不仅认回了谢北章,还加封北章为广陵郡王。同时,谢东池因为收养谢北章,对皇家有功,加封为乐安候。 不到弱冠的年纪,谢东池已经完成了无数文人一辈子的梦想,封侯。 着实令人羡慕。 谢北章被认回,天授帝体贴的保留了他的名,按照皇家的族谱为他取名为陈翊章。 虽没有让他入住东宫,但是,却把自己从前的府邸赐给了他。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疑表明了他对这个长孙的看重。 世人重视嫡庶,太子活着的时候,他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就算现在太子不在了,在其他皇子都是庶出的情况下,北章在礼法上依旧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不管是其他皇子也好,大臣们也好,对这个变化可以说是措手不及。 很多人都能猜出天授帝是想把皇位传给皇长孙,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铺路。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 有人是出于私心,但也有人是站在天下百姓的基础上考虑。 谢北章之前不过是农家子弟,受到的教育和皇家比起来天差地别。他如今已经十几岁,性格都已经成型,如果他不合适,那么陛下非要一意孤行,岂不是害了他也害了天下。 眼下,天授帝没有明说,所以大家也能维持和平的模样,一旦天授帝开口立储,恐怕立刻就会遭到大臣们联名上书反对。 前朝尚且不能平静,那后宫就更别提了。 “他没死?都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可能没死?”钱嫔简直快要崩溃了。 她不明白自己计划的好好的,而且这数十年都没有出过差错,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说,她在自己被贬的时候,还能保持平静,那么知道皇长孙回来,她就再也冷静不了了。 “母妃!”陈墨清伸手制住了钱嫔:“谨言慎行!” “皇侄回来,这是件好事。太子哥哥当初对儿臣也是照顾有佳,如今皇侄回来,我这个做叔叔的应该高兴才对。”陈墨清看着钱嫔,墨色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却让钱嫔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母妃你也是,皇后娘娘这些年对我们母子多有照顾,皇长孙回来,你也该高兴。” 第90页 “是呀,我应该高兴,你也要高兴。清儿,你要让他知道,只有你这个叔叔是向着他的。要让他信任你,对你没有丝毫防备,就像当初的太子一样。”钱嫔喃喃的说。 这一天,谢东池正在广陵郡王府和谢北章聊天,跟他分析朝中的局势,突然就听到下人来报,九皇子来了。 谢东池给北章一个眼神,然后收拾好自己在过的痕迹,转身躲到了屏风后面。 北章打开门,见到了等在门外的九皇子。 “九皇叔,你怎么来了?”北章有些慌,身份变化的太突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些算是他亲戚的人。只能按照大哥交代的,要有礼,要尊重,不能让人说自己狂悖无礼。 九皇子陈墨清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只见他手里捧了一个小匣子,见到谢北章还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大哥以前很关照我们这些弟弟,送了我不少东西,我最近收拾出来,想着给你送来,好歹留个念想。”九皇子此话一出,北章当即愣住了。 “我爹的东西?”懿安太子之物,大部分留在东宫。不过因为规制的原因,哪怕是他的亲儿子,北章也不能使用。 剩下的一部分,被霍皇后留在凤仪宫,生怕睹物思人,所以都封存了起来。北章找回来之后,有不少就被霍皇后给送来了。 但是,对这些东西,北章肯定是不嫌多的。 在霍城猜出他的身世之后,他就打探了不少关于懿安太子的事,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的。 而懿安太子无疑是一个令孩子骄傲的父亲。他是好儿子,好丈夫,也是天下万民的好太子。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几乎是个完美的君子。 这其中也许有一定的滤镜加成,但是,不可否认,北章对这样的父亲是向往的。 北章和九皇子面对面坐下,九皇子为他细细讲解这些东西的来历。 在他的讲述中,北章几乎能想象自己的父亲是怎样为幼弟准备了这些东西。 幼儿习字的字帖,是太子亲自写的,以至于九皇子和太子一样,都善用行草。九皇子甚至现场表演了一下,写出来的字与字帖中的字几乎一般无二。 小巧的金锁,有祝福的意义,是满月时太子给弟弟带上的。甚至南巡途中,太子都沿途寄了不少有乡土人情的礼物回来…… 北章看着看着,突然就红了眼眶。 九皇子亦是如此,面上同样百感交集。 “章儿,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大哥在天有灵,一定也会高兴的。” 两人一直聊了很长时间,北章也从他口中知道了不少关于自己父亲的事。 等九皇子告辞的时候,北章甚至有些依依不舍。 此时的他,对这个首先冲他释放善意的皇叔好感度极高。 九皇子一离开,谢东池就从屏风后面钻了出来。 “哥,我……”北章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时间,大哥还一直在后面呢。 “对不起,大哥,我下次不会了。”北章看见谢东池脸色不太好,以为他生气了,赶紧拉着他的袖子撒娇。 “北章,你要小心九皇子!” “为什么?…他有哪里不对吗?”北章从来不会怀疑自己这个兄长的判断,从小到大,只要大哥确定的事,几乎从没出错过。 “这位皇子,他善用的字体明明是楷书,可他却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喜欢行草,甚至还练出了一手和太子一模一样的字。此人心思深不可测,你若是随便相信他,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谢东池在翰林院,因为职务之便,有时会去给年幼的皇子们启蒙,讲学。 他也听皇子太傅提起过,九皇子小时候和现在很不一样,变化大的几乎不像是同一个人。他一开始喜欢的是楷书,练的也是楷书,太子出事之后才重新练的行草。其他方面也是如此。 也是因为他很多方面和太子越来越像,所以,天授帝才越发看中这个儿子。 谢东池在书法一道上未必算得上大家,就翰林院,那些半辈子浸淫此道的学士们都写得一手好字。但他的眼光着实不差,甚至好过这个朝代九成九的人。二十一世纪,你想看什么样的书法作品都只需要上网一搜就行,哪怕是王羲之兰亭序都能看到呀。看得多了,眼光自然就高了。 九皇子的字明明就带了楷书的影子,和太子的字乍一看相似,实则形似神不似。 甚至,扩展到其他方面,他和太子的相似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兄弟可以概括的了,他很有可能就是在故意模仿。 他当时才多大?太子遇难的时候,他不过才五六岁,从那时就开始模仿一个人,甚至到如今自然的全无破绽,这难道不可怕吗? 谢东池隐隐有感觉,这人会是一个相当难缠的对手。 第54章 夫妻反目 自从谢东池被封侯之后,谢蕴的侍郎府就再也没有安稳过。 钱氏如同惊弓之鸟,本就因为怀孕导致身体虚弱,脾气暴躁,等谢北章的身份被宣告天下,她便日日惊恐不安。甚至连夜里做梦都会惊醒。 她时常梦到王氏来索命,梦到谢东池要为母亲报仇,亲自杀死了她。也会梦到那些因她而死的孕妇,为了得到足够的紫河车,不知道多少孕妇一尸两命。 因此她变得越发歇斯底里。如果不是太医医术高明,只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早就保不住了。就算勉强保住了孩子,她依然要经常卧床,保胎药一日都不能停。 第91页 而且,她不仅生理上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心理上的压力也很大。 她明白,自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可以任性妄为的资本不外乎两点。 她的外甥是九皇子,是皇位有力继承人;她的丈夫是礼部侍郎,实权在握。 而自己是他们两人的纽带,是双方信任的基础。所以双方都有意无意地照顾自己,让双方的合作更紧密。 谢蕴这些年为九皇子效命,得罪的人不少,也因此他被牢牢绑在九皇子的战车之上。他要是想中途下车,没有其他势力的庇护,得罪过得人绝不会放过他。 所以哪怕是为了利益,他们这对夫妻也能过得下去,甚至在外人眼里还比较恩爱。 因为谢蕴无路可退。 谢蕴之前难道不想改投门户吗?可他出自寒门,底蕴单薄,就算想改投其他皇子,一来人家身边也不是没有人,不是非他不可。二来,人家不会轻易信他,他好歹也是九皇子的姨夫,人家干嘛要冒险用一个身份有问题的人。所以,从前的谢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但是,谢北章回来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谢蕴入朝之时,太子已经出事,谢北章也已经走失,所以太子之事跟他确实没有丝毫关系。而且,谢东池是谢蕴发妻所生的嫡长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谢东池也将谢北章抚养到这么大,所以谢蕴和谢北章之间因为谢东池就有了联系。 也就是说,现在的谢蕴除了九皇子之外,有了其他的选择。 如今谢北章的风评也一日好过一日。比起大家想象的穷人乍富,得意忘形,他一如往常的低调谦虚,心性这一块也得到了朝野上下的认可。 他看上去没有那么聪明,但那是因为有谢东池做对比,跟常人比起来,他的天赋并不差。而且他在谢东池的督促下,基础打的牢,这就让原本不报希望的各位太傅惊喜非常。 再加上谢北章还没有皇家子弟的矜娇之气,性格温和有礼,善于纳谏的同时又不失理智。纵使课业上比之其他人稍有点差距,那也是环境影响,又不是补不回来。他如今的表现对众臣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想必此时天授帝再说立储,反对的人也会少很多。 此消彼长之下,谢北章的拥簇增多,那其他皇子的势力必然就会降低。这其中九皇子的影响是最大的。 大部分皇子的势力主要是母族和妻族,还有一部分就是成年后进入朝堂,投效过来的大臣们。九皇子的母族安德侯府不惹祸都不错了,妻族因为他没成婚,更是无从谈起。 更别说,他还没进入朝堂,就算想培养心腹那也不可能呀。 要知道九皇子的实力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天授帝的移情,以及钱嫔这些年和霍皇后交好的假象。九皇子党赌的是,霍皇后会把九皇子记到她名下,让他成为半个嫡子,这才让九皇子从诸位皇子中脱颖而出。 等谢北章回来了,天授帝和霍皇后对两人的态度也很明显,九皇子在他们眼里是比不上太子的儿子的。 霍皇后若是不抱养九皇子,那么九皇子非嫡非长,圣心也不够多,价值自然大大降低。 如谢蕴一般想改投门户的人,朝堂上可不少。只是谢东池和霍城看不上这些墙头草,替北章过滤了一遍,只留下一些或者有能力,或者有忠心的。不然,朝堂上的形式恐怕会更明显。 谢蕴好歹有了其他选择,钱氏有吗? 当然没有。 钱氏不会天真地以为,谢东池会对自己这个继母有什么感情。他们天然就站在敌对的立场之上,加上自己之前又屡次陷害,只怕他对自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而自己的丈夫谢蕴,他当初既然能默认自己害死王氏,那么,为了讨好谢东池,他一样不会管自己的死活。 他就是那样薄情寡义之人。可惜自己当初着了魔,非要嫁给他,甚至为此不惜满手鲜血。 现在只能盼望自己能平安生下腹中的骨肉,自己盼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他。就算谢蕴再狠心,对孩子他总有几分真心吧。 自从封侯之后,谢东池就带着一家人搬进了侯府。 这侯府原来是前朝一位公主的府邸,可惜这位公主福薄,没有血脉留下,所以宅子就被皇家回收了。 在谢东池被封侯之后,北章特意去了工部,从待选的宅子中替他挑选了这一套。 其实,这公主府的规制已经超过了一般侯府,和国公府甚至亲王府的规制都差不多。 这也体现了北章的用意,很多人都猜,只要皇长孙上位,谢东池一个国公是跑不了的,到时候连宅子都不用搬。 谢东池也在这宅子里给北章和霍城都留了房间。北章在侯府的时间比在他的郡王府可能还要长一点。朝上也不是没人说嘴,但是,看北章在谢东池的督促下,课业越发认真,谢东池也没借此罗织党羽,为自己谋利,大家也就闭嘴了。 何必平白得罪人呢?看广陵郡王的态度,就知道得罪人还落不下好,谁也不是傻子。 这天晚上,兄弟两结束了教学。 在谢东池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谢北章脸上闪现一丝犹豫,喊住了他:“哥,我这几天总是碰到谢蕴,谢侍郎,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谢东池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早就猜到自己的生父是谁,恐怕就连天授帝和霍城也知道了。 第92页 但他可没有和那个男人父子相认的意思。他当初既然选择了抛妻弃子,那么也该接受后果。 “我没理他,我知道哥哥和音音都不喜欢他,那我也不喜欢他。”谢北章眼神关切,“可是我怀疑他会来找大哥你。如果他把你们的关系说出去,大哥你到时候怎么办呢?” 如今的礼法讲究一个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儿女就是父母的私有财产,就算父母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作为子女也不能反抗,一旦反抗,那就是不孝。 如果谢东池真的和谢蕴撕破脸,那么谢东池会很被动。 谢东池早就想过这一点,看着北章关切的目光,他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心,你大哥我早就想到了,他要是来找我,就让他来吧。” “那大哥,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一定要告诉我。就算我帮不了忙,还能去求皇祖父,你不要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着。” “放心啦,有你这个皇长孙在,他不会愿意得罪我的。” 与此同时,在北章那碰了一个软钉子的谢蕴回到家,就发现钱氏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他了。 看见他铁青的脸色,钱氏挺着个大肚子,咯咯的笑了。 “广陵郡王可曾搭理你?看来是没有。” “哈哈哈,瞧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没了钱家,你又算什么。真以为谁都会看上你?”钱氏和谢蕴虽然是夫妻,但现在也几乎完全撕破脸。 钱氏明知道谢蕴最看重什么,还是拼命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不过,谢蕴也不是好惹的,他一手按住钱氏,一手抬起她的脸:“看你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才几个月,你怎么就老成这个样子。” “还整日披头散发,不修边幅,你这样出去,知道的,你是官家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府里的仆妇。” “我当初怎么会娶了你?这些年既没有给我生下一儿半女,还刁钻善妒,现在连温柔小意都做不到,我娶你有何用?” 看着钱氏愤恨的眼神,他不紧不慢地说出了最后一句:“你简直没有半点比得上王氏!” 原配王氏一直都是钱氏心里的刺,随着谢东池和谢南音长大,这根刺就扎的越深。 果然,越亲近的人越了解你,越知道怎么伤你。 谢蕴这一刀简直要给钱氏戳出内伤来。 钱氏怒急攻心,挣开谢蕴的手,披头盖脸地朝谢蕴脸上抓去。 “负心汉,你这个负心汉,谢蕴,我跟你拼了。” “放开,你这个疯婆子。你给我放开,听到了没有。” 如果说一开始,谢蕴还能勉强保持理智,仅仅是招架钱氏的攻击,但是,钱氏的不依不挠显然让他也火气上涌。 在谢蕴的思维里,他自然是不会错的。 是当年钱氏有意勾引,又害死了自己的妻子,自己才无奈娶了她。 而且,这些年,自己也是忍辱负重才保住了谢东池和谢南音两个孩子。现在两个孩子不愿意认自己也是误会。 如果不是钱氏,那么当年收养皇长孙的可能就是自己,那么如今什么荣华富贵不都唾手可得。而且王氏贤良,定不会像钱氏无理取闹,还有东池和南音这一双优秀的儿女承欢膝下。 这一切,本来自己都能有的,若不是钱氏,自己也不必与妻子阴阳相隔,更不会和子女相逢陌路。 一气之下,谢蕴没有再注意力道,狠狠地推开了钱氏。 钱氏挺着肚子,没有站稳,狠狠地摔了一跤。 第55章 钱氏身亡 钱氏摔倒在地,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她艰难地捂住肚子,挣扎着想起身,却被硕大的肚子压的动弹不得。 谢蕴看到钱氏摔倒,也后知后觉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脸上对方留下的抓痕还在隐隐作痛,可是看见钱氏脸色苍白,大滴大滴的汗水滚落下来,谢蕴还是担忧胜过了怒意。 他赶紧扶起钱氏,对着外面大喊:“快来人,找大夫。” 钱氏突然又开始惊叫,谢蕴低头一看,只见她腿间有鲜血流下,很快浸湿了她的裙子。 她又是疼痛又是慌张,却已经虚弱的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等大夫和稳婆相继赶到,对她的情况也有些束手无策,不知从何下手。 一方面钱氏的身体状况本就不行。她年纪在这里,换成其他人已经要做祖母了。而且这孩子也是借助猛药才怀上的,大夫也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呆了这么久。现在钱氏摔倒,这孩子明显在她肚子里呆不下去了,只能生下来。 可另一方面,如今钱氏的肚子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八个月。未及满月生子,对大人孩子都风险极大,而钱氏这种身体,想母子平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不是谢蕴给的赏钱多,又承诺无论结果如何不追究他们的责任,稳婆和大夫真的不想给钱氏接生,何必趟这浑水。但眼下,谢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果不其然,钱氏难产了。 她下身本就一直在出血,血液的流逝似乎带走了她仅存的一点力气。纵使稳婆焦急的喊着:“用力,夫人用力。”她的挣扎还是越发虚弱了。 而孩子却因为胎位不正,迟迟不能出来。 再这样下去,母体会因为大出血而亡,孩子也会因为羊水流尽,窒息而亡。 第93页 谢蕴呆在产房外面,听着大夫支支吾吾地表示:“孩子可能保不住,只能尽量保大人。”谢蕴也点头默认了。眼下就算要保孩子,生下来恐怕也养不活,还不如保住钱氏。 反倒是钱氏,朦胧中听到自己和孩子只能保一个,她第一时间选择了保孩子。 钱氏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自己得知谢蕴在老家,已经有妻子的时候,对那个女人充满恶意。得知她怀孕要生产了,就对着下人说:“女子生产出意外不是很正常吗?我要王氏一尸两命,母子具亡。还有那个大的,小孩子没了娘看着,出点意外也是正常的吧。” 若非谢家兄妹命大,加上谢蕴的反对,谢东池和谢南音还真活不到这么大。 吩咐除掉王氏的时候,她只觉得除了一个心头大患,只有得意,没有半丝愧疚。 而眼下,自己躺在产床上,命悬一线,她反而隐隐觉得当初的报应来了。一步错,步步错,若是没有和谢蕴相遇,或者自己在知道他已有家室之后就抽身而出,是不是情况就会不一样? 如今这一切可能就是报应吧,自己做下的孽最终反馈到了自己身上。 泪水弥漫着眼眶,她看着在床边试图说服她的谢蕴,鉴定地摇了摇头。 “谢蕴,看在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份上,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好不好?”她骄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对谢蕴示弱。 “你说什么傻话?快把药喝了,孩子以后会有的,不急这么一时。”谢蕴此时也是百感交集,平日再怎么相看两厌,可他从没想要钱氏死。 “你到底答不答应我?你若是不答应,我就带他一起走。”钱氏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实在没办法再拖下去了,大夫和稳婆都急了。 “好,好,我答应你还不成吗!”谢蕴重重地一跺脚,甩袖离开,不忍再看。 稳婆听到保孩子,也不再纠结,事实上,这也是大部分家庭的打算。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后就开始抓紧时间催生。 既然选择了保孩子,那就默认了不再顾及大人的死活。钱氏本以为自己已经疼的麻木了,可是当稳婆用力气在她肚子上推拿的时候,她还是发出了惨叫。 这个孩子难产是因为没有头朝下,而是脚朝下,卡在那当然不出来。 一旦不再顾及大人,稳婆先是推拿,随后更是用尽各种办法,最终还是成功的让孩子降生了。伴随的是钱氏撕心裂肺的痛,和不断流失的鲜血。 而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夫人,是个小公子。”稳婆抱着孩子,放在钱氏眼前。 钱氏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担心道:“他怎么不哭?他怎么不哭!” 稳婆低下头看了眼孩子,这孩子在母体里憋了太久,脸都是青紫的,瘦巴巴的像只小猴子,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别说和足月的孩子比,就算是同样早产的孩子,他也太虚弱了。 钱氏嘴里呢喃着:“报应,都是报应。”最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谢蕴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 他是那样孱弱,似乎下一秒,本就微弱的呼吸就会断绝。 手中是盼了这么久的嫡子,本应该高兴,可谢蕴半点笑不出来。 大夫的话虽然隐晦,但是意思很明确。除非以后一直用贵重的药材养着,不然这个孩子根本长不大,更别提娶妻生子。稍有不慎,就容易夭折,什么寒窗苦读,光耀门楣,想都别想。 这孩子就像一樽琉璃花瓶,美则美矣,稍不慎就会碎裂。你得供着他,半点马虎不得。 谢蕴看了眼孩子,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他想要嫡子,但不是这样的嫡子。 如谢东池那般,天资出众,能光宗耀祖的孩子才是他想要的。 最不济,也要身体健康,能开枝散叶。一个长大都困难的孩子,他实在爱不起来。毕竟他和钱氏也不是什么恩爱夫妻,会让他对这个孩子爱屋及乌。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慈父,一个连传宗接代都做不到的孩子有什么意义呢?他都懒得投入精力去培养感情,万一哪天这孩子夭折了,岂不是还要再伤心一场。 父亲和母亲对孩子的感情终究是不一样的。 钱氏希望孩子能平安出生,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但是谢蕴最先考虑的是这个孩子的价值。发现他没有价值,反而是个累赘之后,能养着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已是仁至义尽。 可是孩子都生下来了,总不能不管。 谢蕴环视了一圈,最终决定把孩子交给钱氏的心腹。钱氏走了,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的希望,这些人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的。 于是谢蕴把孩子交给钱氏的贴身丫鬟明心:“明心,你家夫人生前最信任你,你愿不愿意照顾这个孩子?你要是愿意,我就纳你做姨娘,日后就由你来照顾这个孩子。” 明心点头同意了,夫人死了,总有人要照顾少爷的。夫人纵使对其他人不好,但从没亏待过她,她定会尽心尽力抚养少爷。 安顿好孩子,谢蕴将钱氏的丧事交给了管家。 身心俱疲的他,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路怎么走。眼下正是关键时期,他一步都不能走错。 第二天,相熟的家族都接到了钱氏的讣告,谢蕴好歹是个三品侍郎,安德侯府也是传承了数代的家族,前来悼念钱氏的人不少。 第94页 不管钱氏生前怎样,人死为大,大部分人愿意给她这个脸面。 谢蕴思来想去,还是给乐安候府送了讣告。这也是存了试探的意思。 谢东池若是来了,不管他是为什么,就能证明钱氏对他是有影响的。自己可以借此作为切入点,和他解除“误会”,若能父子相认那自然更好。 他若是不来,那也不怕。嫡亲父子,哪有隔夜仇。 钱氏走了,没了这样一个巨大的阻力,自己总能修复好父子关系的。 谢蕴此时信心满满,甚至他突然觉得钱氏的死或许是个好机会了。 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钱氏已经把从前的事带到了棺材里,那么当年的事自己怎么说也不会有人反对。 如今九皇子后继无力,离大位越来越远。与之相对的就是皇长孙在朝野声势越发强盛,而自己在朝上也有几分根基。若是和皇长孙强强联手,还有谁是对手。 东池那么聪明,想必不会看不透。 自己是男人,当然最了解男人,在权势面前,什么仇恨,怨怼,大可先往旁边放一放。 但是,事情真的会如他所愿吗? 别说谢东池愿不愿意和他相认,就说九皇子和钱嫔,他们会轻易放谢蕴离开吗? 谢蕴总觉得自己最委屈,可他忘了,若不是有钱家,有九皇子,他如何能在十年之内,爬到礼部侍郎之位。 如今,他翅膀硬了,就想改投门户,九皇子会答应吗?钱嫔会答应吗? 尤其钱嫔,她手上可掌握了谢蕴一个天大的把柄,随时能将谢蕴置之死地。 可惜,谢蕴对此一无所知,还做着日后能青云直上的美梦。 谢家的庄子里,谢蕴被送走的姨娘柔娘,也挺着个大肚子,看着府上传来的消息,露出一个微笑。 以老爷对子嗣的执着,想必自己很快就能回府。夫人呀夫人,你再厉害,如今又能怎样? 第56章 父子相见 下朝之后,谢东池在回府的路上见到了谢蕴,看似巧合,但谢东池明白他是故意等在那里的。 他也不意外,或者说他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自己这个亲生父亲可谓无利不起早,如今九皇子的位置不稳,他定是想给自己重新找一个出路的。有自己这个现成的棋子在,他怎么会不用呢? 谢东池垂下眼眸,随后环视四周,附近正好有一家酒楼。 “去楼上谈吧?”谢东池冷淡地开口。说完,不等他回答,起身就上了楼。 谢蕴设想了无数父子重逢的场面,却没有一种是这样的。顿时被这不安常理出牌的方式搞懵了。 回过神来,他也紧随其后进了楼上雅间。 两人面对面坐下,谢东池神色平静,谢蕴却显得非常激动。 “池儿,时隔多年,我们父子终于又相见了。”谢蕴声音颤抖,脸上老泪纵横,看向谢东池的眼神也无比慈爱。就好像他真的在日日思念自己的儿子。 谢东池心里毫无波动,甚至还觉得对方的演技有待提高。这表演看上去太浮夸了,不仅不让人感动,还有些尴尬。 换成其他人,可能会对生父抱有幻想和期待,觉得他是爱自己的,就算抛下自己也一定有理由。但是,谢东池不一样,他上辈子也期待过父母的爱,但是最终失望了。父母心爱的孩子从来都不是他,偶尔对他的关怀也是想从他这里获取利益。 失望过后,他也就释然了,父母不爱你不代表你不好,可能就是没有缘分吧。 面对上辈子的父母,他尚且能够平静,更何况是面对谢蕴。 他从小就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所以可以很清楚的记得,哪怕是谢蕴还在秦州的那几年,照顾自己的也是母亲王氏。自己这个父亲自诩读书人,身份贵重,平日在家既不下地,也不干活,更不会带孩子,就抱着书读。他最多在心情好的时候,逗逗当时还在襁褓里的谢东池,就跟逗个小宠物似的。 随后,就是进京赶考,从此消失不见。 这样的情况下,你跟我说父子情?哪来的父子情?若是他真有这东西,自己和音音怎么会吃那么多苦。 别说他没有能力,当年他走的时候好歹已经是举人了,压根不会缺钱。 随后更是青云直上,一直升到现在礼部侍郎。不说别的,富贵总是不缺的。可他在京城锦衣玉食的时候,自己带着音音在秦州艰难求生。他娇妻美妾,享齐人之福的时候,自己在二叔二婶的手底下举步维艰。 哼,需要你的时候,你跑的远远的,不需要你了,你反倒出现了? 迟来的父爱,多廉价啊,自己还真不需要。 不过,心里怎么想不重要,面上谢东池还是做出一副怀疑且愤恨,但是又带着一分期盼的模样。完美的表现了他此时此刻应该有的复杂心情,就连谢蕴也没看出破绽。 谢蕴想把谢东池作为后路,谢东池何尝不想通过谢蕴试探出九皇子党的底细。 这样一看,他们不愧是亲生父子,一个比一个会演。 “您这么久没露面,村里都有传言说您遇到不测了。我还想着日后定要寻回您的遗骨,让您能落叶归根呢。”谢东池眼里闪过愤怒,语言如利刺一般,十分犀利。似乎在怨怪父亲数十年的不闻不问。 “没想到父亲您这些年青云直上,身边还有娇妻美妾,十分潇洒啊。” 第95页 谢东池此话一出,谢蕴既羞且怒。 不过,想着自己的打算,他还是耐着性子安抚谢东池:“池儿,我并非不想见你们兄妹。你是我的嫡长子,音音是我的嫡长女,我怎么会不想把你们接到身边。只是钱家势大,钱氏她既善妒又狠辣,我若是真的把你接过来,万一钱氏趁我不备出手,那才是害了你呀。” “那我还要感谢父亲您为我考虑咯?二叔二婶是个什么性子父亲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就忍心让我们在二叔二婶手下受折磨?” 谢蕴长叹一口气,言语中饱含心酸:“池儿,你不明白,我也被逼无奈啊。”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若非万不得已,我怎么会把你放在秦州。我恨不得将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教你读书识字,可我不能啊。二弟再混账,至少在秦州你和音音能性命无忧。” 谢蕴故意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东池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果然,得到了一个所谓的当年真相。 在谢蕴口中,他与原配王氏鹣鲽情深,但是在上京赶考之后被钱氏这个安德候府的小姐看上了。他意志坚定,坚持糟糠之妻不下堂,拒绝了对方。但是对方不依不饶,甚至因妒生恨,害了王氏性命。是他以死相逼,才保住了谢东池和谢南音两个孩子。 这些年,纵使谢蕴十分思念自己的两个孩子,也迫于钱氏的压力不敢亲近,只能冷落他们,这也是他保护自己孩子的方法。 谢蕴说的感人至深,最后甚至潸然泪下,好一派慈父心肠。他将自己洗白成了一朵白莲花,所有的坏事都是钱氏做的,他从头到尾纯洁无辜。 但这些听在谢东池耳朵里则满是破绽。 别看谢东池外表如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能从商场和官场摸爬滚打出来,他内里也是只小狐狸。 钱氏固然狠毒,但是她性格冲动,还愚蠢。 这样一个人,要说她能真的威胁到谢蕴,谢东池一万个不相信。就算有九皇子和钱嫔在背后撑腰都不行。谢蕴能在短时间内爬到如今的位置,他的智商和情商想必都不会低,若是认真起来,钱氏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要说是因为钱嫔和九皇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钱嫔是个聪明人,把谢东池和谢南音控制在眼皮子底下才更安全,她不会想不到的。 所以,谢蕴说得再多,谢东池心里一个字都不信。 不过,谢东池脸上的表情依旧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少了几分愤恨,多了几分犹豫和心软。 谢蕴见了,大喜。 他心里暗自得意:姜还是老的辣,池儿就是太年轻了,在自己面前还嫩了点。他现在的态度已经软化了,等自己再多哄两次,这孩子就会明白,自己这个父亲才是他最值得信任的人。等时机成熟,自己就可以转投皇长孙。想必皇长孙看在池儿的份上,也对自己刮目相看吧。 “池儿,我本不想打搅你们兄妹,但我今天来,也不为别的,就想告诉你,你现在处境很危险,我实在害怕。”谢蕴突然沉下脸色,表情严肃,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谢东池。 谢东池做出受惊的模样:“这话从何说起。是有谁要害我吗?” 谢蕴:“傻孩子,现在皇长孙有陛下的宠爱,人人都会巴结好,讨好她,可这不是件好事。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际上却有盛极必衰之势啊。你和皇长孙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若有个万一,对你不也是天大的影响。” 谢东池故作不知:“父亲言重了,皇长孙的地位稳如泰山,怎么会轻易出事。” 谢蕴见他不以为然,立马拿出了语重心长的姿态:“太孙回朝的时间太短了,势力不牢固,很容易散。其他皇子经营了这么久的势力,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撼动的。更何况,陛下既然有心立皇长孙,其他皇子定会视他为劲敌,说不定会联合起来,先对付他。” “皇长孙年幼,未必是他那些叔叔的对手呀。”谢蕴这话半真半假。就是这样,反而显得可性度很高。他笑着看谢东池,等他急了之后亲自向他求救。 谢东池心里嗤笑,看来自己这个父亲就算求人也要摆出高姿态。 明明是他想改换门庭,不愿日后被九皇子清算。偏偏还要做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架势,等着自己去求他。 不愧是政客,这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也是一绝。 可是谢东池偏不如他愿,他再次扮演了傻白甜:“父亲你多虑了,不是所有皇子都对皇长孙有恶意的。九皇子就不这样,他对皇长孙十分友善。” “九皇子之前还有可能被抱养到皇后膝下,成为嫡子。皇长孙一回来此事就作废,可就算这样,九皇子都对皇长孙还是这么好,一定是个正人君子。” 谢东池一番话,说的谢蕴牙疼。 他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好一个宽容大度,温柔体贴的九皇子。 果然,钱嫔和九皇子从没放弃过得到皇位。为了除掉太子,钱嫔连自己妹妹都利用,她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皇位就这么跑了。 还有九皇子,虽然在外界九皇子的名声一直很好,都觉得他谦谦君子。在对待皇长孙一事上,连天授帝都夸他友爱晚辈。但是,谢蕴知道,九皇子一定有后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早就不是当的自己了。 第96页 九皇子,比起他母妃钱嫔,藏得更深,也更危险。 第57章 狗咬狗 一番长谈之后,谢蕴满意的打道回府。 只觉得谢东池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父亲的,虽然还没认自己,但也不过是没跨过那个坎。等自己再加把劲,定可以让他的态度松动。 到时候,自己不仅能搭上皇长孙这艘大船,膝下也有了一双出色的子女。 唯一不好的就是池儿,怎么娶了个商家女?一个商家女,纳为妾室也就算了,正妻之位何等重要,怎么随意许人? 现在对方年轻貌美,他可以不在乎对方家世低微,但日后呢? 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看着他走错。好在他们还没有孩子,等池儿认祖归宗,自己定要为他再择一个良妻。那商家女若是知晓分寸,就应该退位让贤。 还有音儿,既然她和皇长孙青梅竹马的长大,情意深厚,人又美貌非常,太孙妃之位岂不是手到擒来?这是何等的造化呀。 眼下陛下没有下旨赐婚,定是顾忌音儿出生平平,但是加上自己这个礼部侍郎,音儿的家世也不比谁差了。 果然无心插柳柳成荫,曾经被自己抛弃的孩子,居然有如此奇遇。说不定,以后皇家子孙也会流着谢家的血,哈哈哈哈。 谢蕴在独自做着美梦,这时候,再想起钱氏的死,他不仅不可惜,反而觉得她死得正是时候,不然自己还没这么容易和池儿相认。钱氏尸骨未寒,拼命生下的儿子还在生死线上挣扎,但是谢蕴想起她,只有轻松,没有怀念。 做夫妻做到这份上,也是奇葩了。 不过,此时的他却没发现,他和谢东池说了那么多话,做出总总承诺,但是,谢东池可什么都没答应他。仅仅是几句语焉不详的暗示,就仿佛在猫儿面前吊了一条鱼,看得见吃不着。 但是,为了这份唾手可得的希望,谢蕴也会帮助谢东池。有了这个内应,九皇子想做什么,北章防起来也就更容易了。 当然,谢蕴也不是傻子,没拿到确实的好处,想让他做什么也不可能。九皇子和钱嫔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角色。一旦发现谢蕴有背叛之意,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毁了谢蕴。 毕竟,谢蕴知道九皇子太多机密了。 谢东池当天晚上,就将此事告诉了家人。 谢家其他人到还好,只有南音消沉了下去。 和谢东池不同,南音是个真正的小姑娘。因为被谢东池保护的很好,性格颇有几分天真烂漫。 她自有记忆起就没见过父母,但是,谢东池给她的爱不比任何人少。而且后来有了北章,她有了玩伴,日子就更快活了。 但是,这不代表她不羡慕那些有父母的小姑娘。 别的小姑娘被爹爹抗在肩头的时候,就算哥哥拉着她,给她买糖葫芦,她还是会觉得失落。只是人人都说自己的亲身父亲死了,她才懂事地闭口不提父亲两个字。 可是今天,她却知道自己的父亲原来压根没有死。 不仅没死,他还过得很好。在京城当了大官,娶了新的妻子,甚至前几天还生了一个儿子。 谢南音先是委屈,后是愤怒。 她不仅自己委屈,更替哥哥委屈。哥哥有多辛苦,从小到大把自己逼得有多紧南音是最清楚的。 一个五岁的孩子照顾一个小婴儿,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难。 可是自己的好父亲那时候在干嘛?和别的女人你侬我侬? “他怎么有脸出现?他怎么有脸认我们?”谢南音咬牙切齿。 “难道他觉得我们会原谅他吗?可笑!”南音握紧拳头,恨不得砸上那个男人的脸。 “音儿,我之前也猜到了几分他的身份,但是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宁愿你当他死了。可如今我怕他会来打搅你,干脆就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了。” 谢东池说得自然不是谢蕴口中的版本,而是他自己结合多方的结果调查推断出来的情况,他也怕自己的妹妹被谢蕴那个老狐狸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而且,谢蕴为了取信谢东池,还透露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和南音的生母王氏是钱氏害死的。谢东池当年进不了母亲的产房,自然不知道母亲的死有蹊跷。但是,谢蕴既然这么说了,那王氏的死和钱氏只怕脱不了干系。 杀母之仇,自是不共戴天。 钱氏罪该万死,可仇人真的只有钱氏一人吗? 谢蕴真的如他所说那般无辜,真的完全不知情? 谢东池不相信,他觉得谢蕴至少是默许了钱氏下杀手,最少也是帮她做了掩饰。 谢蕴这样的利己主义者,有了往上爬的好机会,真的会视而不见? 王氏一旦变成他青云路上的绊脚石,他还能容得下她? 还有,清崖县的黄老爷一家,屡次针对自己,说是钱氏的指使,可是谢蕴真的不知道? 哼。 谢东池在心里冷笑。 真以为钱氏死了,就死无对证? 王氏给了自己生命,而且她在的时候,对自己也是尽心抚养,无论如何,她的仇自己一定会报。 谢蕴要是觉得钱氏死了,自己就拿他没办法,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钱嫔那种人,手上会没有谢蕴的把柄? 自己完全可以逼他们狗咬狗,等他们挣个鱼死网破,自己想知道的自然就会知道了。 第97页 谢东池安抚好了南音,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发誓定会为生母报仇。不过,他也再三警告南音,不准私下和谢蕴接触。 南音没什么江湖经验,真对上那种老狐狸,说不定会被卖了还帮他数钱呢。 另一方面,也悄悄展开了自己的计划。 他和霍城联手,将谢蕴的打算传到了钱嫔的耳朵里。同时,自己在九皇子面前,也有意无意地表露了对谢蕴的亲近。 钱嫔和九皇子本就因为钱氏的死对谢蕴起了疑心,眼下,证据都被送到眼前了,他们虽然觉得蹊跷,但是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怀疑。 “清儿,你觉得谢蕴他会不会真的改投那个孽种?”钱嫔看似淡定,实则心焦。谢蕴知道九皇子党不少秘密,一旦这些秘密透露出去,对九皇子绝对是个打击。 “母妃,我觉得是有人在故意挑拨。”九皇子眉毛微皱。 “这话怎么说?”钱嫔看着自己的儿子。 “谢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这些年,他早就和我们绑到一条船上。我们若是出了事,他也未必能落着好。” “而且,这些消息来得太巧合了,就像有人故意给我们看到一样。” “你是说有人在挑拨离间?”钱嫔放松了一些。 “嗯。但是无风不起浪。”九皇子冷笑:“谢蕴啊,他若是能攀上其他高枝,恐怕真的会把我们一脚踹开,甚至会反过来狠捅我们一刀。不过,母妃,我们也可以先斩断他的退路,让他无处可去,只能做我们麾下的一条狗。” 钱嫔看着九皇子:“你是说……?” 九皇子笑着点头。 于是,很快朝野间流传了一个消息。 礼部侍郎谢蕴谢大人,早年间在家乡已有妻室,但是他为了官途,隐瞒此事。抛妻弃子数十年,实在丧心病狂。 这消息一出,立马有官员上奏,要求彻查。 弹劾的折子更是如雪花一般飘向御书房。 古代,人品德行某些时候比才华还要重要。 你私下怎么放浪形骸都无所谓,但不能被拿到台面上。一旦被曝光,那等待你的就是身败名裂。 谢蕴此事,说出去,大部分男人内心都能理解。 一个是老家的黄脸婆,大字不识的村妇,另一个是京中侯府贵女,换了大部分人都会选后者。更何况,娶了后者,日后前途也更好。 但是,谁让谢蕴得罪的人太多了,以至于朝臣们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指责他负心薄幸。恨不得立刻把他拉下马。 谢蕴一时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掩盖了多年的秘密居然就这么揭开了。 到底是谁?谁要害自己? 谢蕴先是怀疑谢东池,因为时间上未免太巧了。自己刚刚找上这个儿子,立马就有了此事。但是,谢东池脸上的惊诧不像伪装,而且,谢蕴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对谢东池没有任何好处。应该不是他所为。 那又会是谁呢? 谢蕴强装无恙,站出来表示是有人陷害,义正言辞地发誓自己无愧于心。 同时,仔细环视了大殿一圈,着重观察自己的那些对手,却始终不能确认到底是谁在陷害自己。 而谢东池也在合适的角度,合适的时间,向他投去关切的眼神。 这一眼,谢蕴没看见,但是九皇子却看得清清楚楚。 九皇子默默勒紧拳头,心里冷笑一声。 果然是无风不起浪,看来,谢蕴是真的有外心了。 此时不是翻脸的时候,九皇子强忍怒意,站了出来。 他先是义正言辞地驳斥了几位跳的最欢的大臣,随后又一力为谢蕴担保,表达了自己对谢蕴的信任。 他这一番软硬兼施,取得了很大的成效。 谢蕴虽算不上全身而退,但到底是没有伤筋动骨。 只不过,经此一事,谢蕴和九皇子绑得更牢了。 九皇子这样信任谢蕴,在他被群起而攻之的时候,不惜一力维护他。这样的信任,这样的看重,日后若是谢蕴敢对九皇子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光是舆论就能彻底毁了他。 九皇子这招,不可谓不高明。 不仅得了谢蕴的感激,还断了他的后路。同时表现了对下属的看重和维护,其他属下也会对他更忠心。 一举多得。 当然,前提是,谢蕴不知道此事到底是谁干的。一旦知道了,那就不是施恩,而是结仇。 谢蕴会知道吗? 哼,谢东池可是个孝顺的好儿子,他自然不能看着自己的父亲上当受骗。 他不仅会把真相告诉谢蕴,还会帮他报复九皇子和钱嫔,报复钱家。 等他们两败俱伤,自己也算没有辜负母亲的生养之恩。 第58章 美人计? 谢蕴气冲冲回到府内,“砰”的一声关上了书房的门,一个人在书房生闷气。 今天这突如其来的一闷棍着实打懵了他,也打乱了他的全盘布局。 一想到自己今日不得不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自己从前并未娶妻生子,钱氏就是自己的原配,钱氏所生之子就是自己的嫡长子,谢蕴心里只觉得憋屈。 他很清楚,这就代表着,日后自己再也无法正大光明地认回谢东池和谢南音兄妹。不然,自己岂非犯了欺君之罪? 谢蕴越想越气,狠狠地一脚,踹翻了桌子。 第98页 桌子掀到在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以至在门外的明心明姨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后退几步。 谢蕴听到有人在外面,眼里闪过杀气。他冷脸唤了一声:“谁?滚进来。” 明心咬咬牙,想着身体虚弱,这几日低烧一直都不见好的小少爷,她鼓足勇气进了书房。 “你在这里干什么?”谢蕴看见她,语气十分不耐。 “老爷,求求你救救少爷吧。他一直在发烧,奴婢也是没办法了。”明心跪了下来,抱着谢蕴的腿恳求他。 可谢蕴脸上只有不耐:“你来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 “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京城的大夫都快请完了。人人都说没办法,你让我怎么办?” “哭哭哭,成天就知道哭,也不嫌晦气。有在我这哭的时间,还不如回去好好照顾你家少爷。” 谢蕴对这个孩子也不是没有期望,毕竟他这些年就这么两个嫡子,有一个注定认不了。 可惜,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大夫下了定论,就算活下去也是一辈子体弱多病的命。还随时可能夭折。 谢蕴对这孩子只能是眼不见心不烦。 见了只会徒增烦恼。 一开始就不怀有希望,以后也不会失望。 不见他也好,交给钱氏的下人照顾,他们定会尽心。日后,哪怕这孩子真的夭折了,自己和他没有感情,也不会太心痛。 谢蕴这番心思明心自然是不知道,她只能看见自己小主子快死了,老爷却不闻不问,更对他冷了心。 明心是钱家的旧人,眼见谢蕴靠不住,她自然会下意识地去安德侯府求救。 就这样,明心回房,立马写一封书信送了出去。 打发走了明心,谢蕴的书房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谢蕴听到脚步声,本来不耐地抬起头,刚要斥责几句,看见来人,却还是缓了脸色。 “柔儿,你怎么来了?”柔姨娘因为怀孕,也因为钱氏这个拦路虎死了,立马就被谢蕴接了回来。 谢蕴特意找大夫为她诊治,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还算健康。而且,有经验的稳婆也判断柔姨娘的肚子里很可能是个男胎。 眼见两个嫡子,一个认不回来,一个就是个病秧子,谢蕴对柔娘的肚子自然充满期待。 哪怕柔娘被钱氏毁了容,如今只能带着面纱,谢蕴还是给了她掌管内务的权利,生怕有人怠慢了她。 这也无疑加重了明心等钱氏一党的不满。 要知道,钱氏之前就一直为难柔娘,甚至用一盏热茶,毁了柔娘的容。 如今,柔娘在府中得势,怎么会不报复? 哪怕柔娘看着温柔无害,回府之后也没做什么。但是明心因为心虚,还是越发害怕。 可是,哪怕明心去和谢蕴告状,却也没有改变。 一来没有证据,柔娘眼下安分的很。二来柔娘的身份也合适。 柔娘好歹出生良家,在谢家也良妾,身份其实不算低。而明心,作为钱氏的婢女,她是奴籍出身,就算给了姨娘的名分,官府文书上也就是个贱妾。 所以,谢蕴只要没疯,后宅的大权肯定是给柔姨娘的。谁家官夫人愿意和一个丫鬟出身的人来往,说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柔姨娘乖巧行礼,看她挺着个大肚子,谢蕴赶紧让她坐下。 “孩子可有闹你?”谢蕴年轻时对王氏都没有这般温柔体贴。王氏有孕时,他心里只有读书,只有功名。当然那时候,他也不觉得自己会缺儿子。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柔娘肚子里的孩子对他也显得珍贵了起来。让他爱屋及乌之下,对柔娘也万分体贴。 柔娘还是那副温柔似水的样子,就好像被毁容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 她轻抚着小腹,笑着说:“孩子很乖,他都已经会动了。如今时不时踢我一下,可有劲了。” 谢蕴也露出一个笑:“那就好,柔儿,你现在只要好好养胎。若是能为我谢家生下一个男丁,那你就是我谢家的大功臣。” 柔儿低头,脸上还带着几分失落:“老爷说笑了,先夫人为您生下了嫡长子,妾身的孩子不过是个庶子罢了,怕是担不起老爷这番话。” “柔儿,你明知到我对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报了多大的期待,何必说这番话来刺激我。”谢蕴看着柔娘的眼神依旧十分温柔。 被钱氏压制了这么多年,谢蕴越发喜欢柔情似水的女子,柔娘的性格正对他的胃口。 “老爷,妾身今天来,是有事要说。”柔娘似乎害羞了,赶忙岔开了话题。 “大少爷他,这几日有些低烧,明姨娘找过妾身几次,妾身也让人找了大夫,可是少爷的情况一直没见好。妾身有错。” “你何错之有?那孩子生下来就体质差,我也早就有了心里准备。”谢蕴自然不会为这事怪罪柔姨娘。若是要怪,他和钱氏更逃不了责任。 “妾身本来是想请老爷出手,为大少爷请一位太医过来诊治。”柔姨娘说着,抬眸看了谢蕴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支支吾吾地说:“但是,我刚刚看到明姨娘似乎让人送信去了安德侯府,恐怕也是和妾身想到一块去了。安德侯府应该也能为少爷请来太医。” “妾身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先夫人刚走不久,少爷就病得严重。明姨娘也是为了大少爷好,但是,我怕安德侯府会疑心我们谢家亏待大少爷。”柔姨娘此话一出,谢蕴立马冷了脸。 第99页 柔姨娘的担心不无道理。 谢蕴确实对那孩子不上心,这么久也不曾去看过。他是怕日后难过,但是,不代表他愿意别人觉得他不慈。 更何况,他打心里觉得自己对那孩子也算仁至义尽。 以那孩子的身体素质,若不是谢家用无数的珍贵药材吊着命,出生当天就得和他的母亲一起走。他能活到现在,本身也是谢蕴耗费了不少的财力物力。 柔姨娘这话一说,谢蕴顿时连明姨娘都恨上了。 “吃里爬外的东西!”谢蕴恨恨地说。 “老爷,明姨娘也是关心则乱。要不,老爷去安德侯府解释一下吧。老爷对大少爷明明就很是关心,妾身实在不忍老爷被人误会。” 柔姨娘不着痕迹地挑起谢蕴的怒火,嘴角勾起一抹笑,稍纵即逝。 “解释?我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解释的。”谢蕴双手一摊,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他现在压根不想再看见安德侯府的人。 “是妾身多虑了。”柔姨娘很是乖巧。 “安德侯府毕竟是大少爷的母家,先夫人的娘家。妾身也是怕老爷和侯府失和。”柔娘放低了声音:“万一安德侯府再因此恨上老爷,岂不是冤枉?” 柔娘此话正好说到了谢蕴心坎上。 外人看他还很风光,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现在正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 他明面上是九皇子党的核心成员。但是,他和九皇子党最大的联系钱氏已经身亡,剩下唯一的纽带还是个随时会夭亡的病秧子。 更别说,钱嫔和九皇子都是知道谢东池身份的,他们这种多疑的性格,未必不会怀疑谢蕴已有异心。 而皇长孙党,虽然看上去形式大好。但是,谢蕴还没成功取得谢东池的信任,今日在朝上也绝了父子相认的路,更别提搭上谢东池身后的皇长孙。 总之,现在谢蕴就像走在悬崖边上。他两边都下注,但是两边都不讨好。万一被发现,可能双方都会放弃他。 就在谢蕴烦躁的时候,突然看见等在书房外的柔姨娘的丫鬟,沁芳。 这丫鬟刚来府里还不起眼,又瘦又小,没想到这几年越长越美。陪柔姨娘去庄子上呆了几个月,没被晒黑,看上去就更美了。 谢蕴突然想到,谢东池正是年少风流的时候。这时候,男子对异性也是最感兴趣的。 他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自然明白。 谢东池在京城风评极好。 年少的乐安候,英俊潇洒,前途无量,不知道多少名妓希望他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可他对这些都不为所动。 人们都说乐安候对夫人安氏痴心一片。 府上没有二色,而且处处温柔体贴。安氏去别处赴宴,乐安候下朝都会亲自去接人。而且,乐安候也会经常陪伴夫人赏花望月,游湖泛舟,踏青赏花。 男才女貌,好一对璧人。 谢蕴一直对此不以为然,就算传言非虚,新婚燕尔,感情深厚的并不少。 但是,那些所谓深情的男子,日后还不是纳妾寻欢,和夫人只剩相敬如宾。 谢蕴打量着沁芳的容貌,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沁芳,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老爷为你找一桩归宿,怎么样?” 谢蕴语气看似在发问,实则并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沁芳还没说话,柔姨娘就愣了一下想要开口:“老爷,沁芳是我用惯了的丫鬟,我…” 谢蕴淡淡地扫了一眼她们主仆:“沁芳,你愿意吗?” 沁芳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奴婢,奴婢愿意。” 第59章 吃醋 谢蕴用手抬起沁芳的下巴,仔细打量了沁芳的脸。 看完,他满意地对柔姨娘说:“果然是个美人坯子。柔儿,你给她准备几身衣服,再好好打扮一番,过几日我要带她出去一趟。” 看着柔姨娘似乎还想说什么的样子,谢蕴不耐烦的冷下了脸:“沁芳是谢家的奴才,我还会委屈了她不成?” 柔姨娘心里慌张,但她依然鼓起勇气,试图保住沁芳。 她正要开口,却被沁芳拉住了袖子:“姨娘,奴婢愿意的。老爷想必不会亏待奴婢的,姨娘你不要为我惹怒了老爷。” 柔姨娘进府之后,看似锦衣玉食,其实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就算侍郎府富贵,但是有钱氏在,侍妾姨娘在她手底下是绝对讨不了好的。 别的家族,当家夫人为了名声还会顾忌几分,钱氏完全不会考虑这些。越是受宠的姨娘,受的罪就越多。而谢蕴谢大人,哪怕亲眼见到了妾室的惨状,也不会为了妾室与嫡妻作对,几句不痛不痒的斥责也就算了。 柔姨娘被钱氏打过,骂过,在大太阳底下暴晒,或者在冬天跪在雪地上,也曾经生病没有医生,冬天没有碳火。 柔姨娘能撑下来,一是念着在府外的母亲和弟弟,没了自己,他们就没了经济来源。二则是身边的丫鬟沁芳不离不弃。哪怕是被送到庄子上,她也义无反顾地陪自己去了。 这么多年相伴,她们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姐妹。 府上一直有流言,说柔姨娘对沁芳好,是因为她毁容了,想利用沁芳固宠。实则并非如此,她一直把沁芳保护的很好,只希望她能堂堂正正地嫁给夫君为妻。 沁芳已经有了心上人,对方与她自幼相识,虽然不过是个普通的货郎,但是对沁芳却是一往情深。 第100页 柔姨娘一直想着要给沁芳准备嫁妆,等她再大一点,就把她嫁出去。怎么忍心让她被谢蕴就这么送走?没有自己的庇护,她未必能好好活下去。 眼下,高门大宅里,想给主子当姨娘的人不少,有人觉得这是条捷径。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就像柔姨娘,如果她当初有的选,是绝对不会进府给谢蕴做妾的。她尚且还是良家出生,就过得如此艰难,更何况那些奴籍出生的?就算被打死,也不会有人在意。 妾通买卖,说穿了就是玩物。 固然可以凭美色得到一时的宠爱,但你就算再美,也总有红颜老去的那一天。到时候,如果主母宽仁,或许还能有个好下场,若是主母严苛,更是下场凄惨。 柔姨娘还想着再求一求谢蕴,却被沁芳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以免惹怒谢蕴。 沁芳明白自家主子是为自己好,但她跟在柔姨娘身边这么久,对自家老爷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别看老爷最近对主子百依百顺的样子,实际上,他最是容不得别人违逆他的意思。钱氏还在的时候,总是凭借家世不把老爷放在眼里,老爷固然拿她没办法,却因此更宠爱那些娇弱,顺从的女子。 如果惹怒了老爷,对主子和她肚子里的小公子都不是什么好事。 主仆二人都是在为对方考虑,可见确实情意深厚。 不过,谢蕴接下来一番话,却让柔姨娘愣住了。 “柔儿,你不必担心沁芳,我可是给她安排了一个好去处。” “乐安候你可知道?”谢蕴捋了捋胡须,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乐安候?老爷说的是皇长孙的义兄,乐安候?”柔姨娘果真吃惊了。 “没错,这京里难道还有第二个乐安候吗?” “可是,乐安候和夫人鹣鲽情深,老爷就算送了沁芳过去,也不过是让她空耗年华。万一再让候夫人不高兴,吹吹枕头风,老爷您岂不是做了无用功。”柔姨娘说的小心翼翼。 乐安候名声再好,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自家老爷名声也不差,但他可不是什么良配。而且,就算对方真的是好人,与人为妾也绝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何况老爷不会平白无故的要送沁芳给别人,恐怕还是想利用她刺探什么消息。 一旦行迹败露,沁芳未免太危险了。 “你放心,我送的人,他一定会收下的。你只要把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好。”谢蕴又吩咐了一句,不等她多说,转身就走了。 谢蕴既然不能认回谢东池,自然要给自己上一道保险。 他需要有人在谢东池身边做耳目,一是刺探消息,二是离间谢东池和安心夫妻两。 谢东池如今的身份可不差了,想娶哪家贵女都不难。娶一个商家女岂不是浪费了? 自己已经有了更好的儿媳人选,但总得先让他把候夫人的位置空出来。 就算他们真的夫妻情深,也抵不过有心人离间。就算沁芳做不到,只要能在他们两人之间,撕开一个口子,自然会有其他人愿意把这口子扩大,直到他们彻底分开。 这一天晚上,谢东池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口。 安心正要迎上去,却见到谢东池身边站着一个陌生女子。 一见她,安心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女子自己未曾见过,身边也没有下人陪同,看着也不像来做客的,那她到底是谁? 而且这女子容貌美艳,打扮的也很繁琐,但是,却没有因此让人觉得艳俗。因为她的眼神却带着几分怯生生,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反而显得有些可怜可爱了。 不得不说,谢蕴看女人的眼光不差。 沁芳是一个能让很多男人感兴趣的女子。也是会让很多女人,在心里默默妒忌的女子。 就连安心都不能免俗。 她自然是对谢东池有信心的,她相信自己的夫君不是贪恋美色之人。 但是,夫君身边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人,其他女人再美,他也不会多看一眼。眼下突然有个陌生女人冒出来,她自然有些生气,心里一股醋意冒了出来。 但她自己现在全然不知。 “夫君,你回来了。我给你煲了鸡汤,里面加了你爱的山笋,极为鲜美。看你最近都忙得瘦了,该好好补补。”安心不会在门口就大吵大闹,但是,她下意识无视人的举动就是一种无形的示威了。 谢东池看见安心一边说,还一边瞟了沁芳一眼,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他不仅不觉得她娇妒,只觉得她这护食的样子奶凶奶凶的,还怪可爱的。 “辛苦夫人了,那我们一起用。”说完,谢东池就牵起安心的手,往府里去了。 不远处的谢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若是换成别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没有被人珍视,肯定是要生气的。但是,谢蕴却因为谢东池的举动却放下了几分戒心。 谢蕴送出沁芳的时候,谢东池就表达了自己的不喜。 若非谢蕴软硬兼施,他绝不会同意的。 若是,谢东池一转身,就高高兴兴地带着人回去,谢蕴才会担心。担心他在做戏给自己看。反而像这样,隐晦地表达心里的不满,谢蕴才会放心。觉得谢东池果然还嫩着呢,喜怒哀乐还是会表现在脸上。 第101页 更不会怀疑他是在利用自己。 见到了自己想见到的,谢蕴才打道回府。如今沁芳被送到侯府,那自己更要再多劝劝柔儿,也能让沁芳更听话。 饭桌上,沁芳老老实实站在一边,手里攥着一方锦帕,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 今天谢北章没来,饭桌上只有三个人。 南音看了看哥嫂,又看了眼美艳动人的沁芳,出声打破了平静。 “哥,你这是知道我房间里少了个丫鬟,特地给我带回来的?谢谢哥,你最好了。”南音说这话,自然是想把眼前的陌生女子和自家哥哥隔开,也给兄嫂一个台阶下。 安心明白她的意思,给了她一个感谢的眼神,南音也回了一个笑容。 谢东池舀了碗鸡汤,慢条斯理地喝着,等喝完了,再放下碗,看向对方。 “沁芳姑娘,你愿不愿意去音音那里?呆在音音身边,可比正院强多了。我觉得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谢东池猜出了谢蕴的心思,但他一不想身边留个探子,二不想误伤无辜的人,干脆就问问她自己吧。 沁芳脸上出现了几分挣扎。 在谢南音身边,那日后就是个普通的丫鬟。这样更安全也稳妥,说不定日后还能赎身,嫁给意中人。 但是,柔姨娘还在谢府。自己若是不帮谢老爷传信,老爷定会迁怒到姨娘身上的。 沁芳脸上神色变换不定,完全能看得出她内心的挣扎。 她突然跪在地上,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奴婢既然已经被送给侯爷了,自然任凭侯爷处置。” 谢东池不免有些好笑。 谢蕴送了这么个姑娘过来,是高估了她的演技,还是低估了自己的眼力。 上辈子的商业间谍如果有这么容易被看透就好了。 那自己得省多少事啊。 也难怪,现在男人在女子面前都有着莫名的优越感。似乎都觉得自己魅力无边,对方就该对自己死心塌地,不会背叛。这样的话,确实也不需要什么演技。 谢东池含笑的样子映入安心眼里,又是一阵心堵。 安心作为安掌柜的掌上明珠一直也是按照大家族掌家夫人来教养的。安夫人虽然宠爱她,但不会给她灌输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概念,要真那么做了,压根就是在害孩子,安夫人没那么糊涂。 安心学的是管理后宅,对妾室如何才能处理得当。既不能损害自己贤良的形象,同时还能打击这些妾室。 她其实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怎么做。在礼法框架下,身为主母,想要整治一个妾室并不难。 但是,安心不想那么做。她不想像其他女人一样,在外面贤良,脸上带着笑容好好安置这些女人,做出一副不争不妒的模样,背地里再用手段。安心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表现了自己的不开心,明晃晃地展现了自己的潜意识当中,不愿有人插足。 谢东池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微微一笑,觉得对方现在像一只傲娇的猫儿。不开心还非要逞强,偏偏心里又委屈,再不哄,她就要奶凶奶凶地吼你了。 谢东池也不想真的惹毛安心,伸手去握她的手。 安心刚要傲娇地甩开,又被他握住了。 眼见着“甩不开”,安心才扭过头:“这位妹妹还跪在地上呢,夫君也不懂怜香惜玉。” 谢东池浅笑:“我只对夫人怜香惜玉,可不愿招惹其他人。” 说完,又对沁芳说:“沁芳姑娘,你既然还没做好决定,那就再想一晚吧,明日再回答我也不迟。”说完,他又似乎意有所指:“我看姑娘心里似乎有什么顾忌,姑娘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可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然后,谢东池就拉着安心,转身离开了。 肉眼可见的,安心的脚步比之前轻快了不少。 第60章 夫妻夜话 夫妻二人回到房内,无意中对视了一眼。 安心看见谢东池眼里含着笑意,似乎已经看透自己的内心,不由地俏脸一红。 她结结巴巴挤出一句:“我先去沐浴了。”说完,就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一样,拔腿就跑了。 谢东池见了,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 等安心磨磨蹭蹭沐浴完出来,就看见谢东池早就梳洗完毕,正坐在床边。 他手里还拿着一卷书,抬眸向她看来。 比起白天的端方有礼,此时的他无疑放松了许多。 刚洗完的头发只简单擦了一下,尤带几分水汽。随便披在身后,一动就如墨般散开。只见他一只腿盘起,另一只腿随意的撑着。单手支着下巴,墨发白衣,潇洒不羁,宛如神仙中人。 听到声响,谢东池抬头望去。 安心的脸被水汽熏的红红的,连眼睛都水汪汪的一片。 她穿着淡粉色的亵衣,乍一看,仿佛春天的桃花,娇嫩美丽。 安心看见谢东池如玉般的脸,先是呆了一下,随后想起什么,又强行板着脸。 哼,这次别想再用美色诱惑我。我可不会简简单单就原谅你。 虽然他和那个沁芳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特殊关系,但自己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自己的夫君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于是,安心难得硬气了一次。没有在谢东池的美色诱惑下丢盔弃甲,反而转过身去,坐在梳妆台上抹抹弄弄,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谢东池。同时,悄悄竖起一只耳朵,想听一听他的动静。 第102页 “生气了?”谢东池走到她身边,贴着她耳朵轻轻地问。 对方的呼吸打到安心的耳垂上,身边传来的是他惯用的松柏香,安心一下子破功了。 但她还是不想就这么服输,这次是没什么,万一还有下次呢?总得让他知道,自己很!生!气! 于是,她故作无事,语气略带些嘲讽:“夫君何错之有?不就是带个姑娘回来嘛,妾身为什么要生气?” 谢东池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伸手撩起她的一缕秀发,在手指间绕啊绕。发丝上还留着茉莉精油的味道,芬芳扑鼻,让人沉醉。 “那是谢蕴送来的眼线,看来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次下策。心儿,我对其他女子不感兴趣,只是我还要谢蕴为我刺探九皇子党的消息,现在也不能和他撕破脸。”谢东池细细解释。 安心这下才反应过来,当即也不生气了。她赶忙转过头来,看着谢东池:“眼线?那个女人是个眼线?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当然不会。我好歹也是他亲身儿子,更何况他现在只有我一个健康的子嗣,绝不会对我不利的。但是,要是有能利用我的地方,他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就像我也不会对他手软。” “那,那你要纳了她吗?会去她房里吗?会让她有孕吗?”安心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快要刺入掌心,但她半点不觉,眼睛只紧紧盯着谢东池,一点也不愿挪开。 哪怕知道是假的,她也不愿把自己的丈夫让出去。 “当然不会,你这小脑瓜里整天都在想什么?”谢东池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安心的额头,语气中透露着几分理所当然。 安心闻言先是一喜,随后又有些犯愁。 “那谢大人那边会不会怀疑你?”安心仰起脸,看着谢东池。毕竟是自家夫君的生父,安心不能直呼其名,就用谢大人来代指。 “他这就是光明正大的试探,要我表现一下合作的诚意罢了。” “放心,这是在侯府,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地方。把那个女人控制起来就好。谢蕴他还没那个本事瞒着我把人安插到我府里。他收到的消息,还不是随我操控。”谢东池倒是成竹在胸,半点不在意。 “夫君你有办法?”安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你还记得之前在白马寺绑走你的王老二吗?”谢东池也没卖关子。 “当然记得。虽然他绑走了我,但是,我却恨不起来他,他也是个可怜人。”安心这话看似圣母,但是,王老二一家的遭遇确实让人恨不起来。之前还好好一个家,轻易就散了。 谢东池:“我打听过这个人。村里人都说王老二本来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和妻子这么多年连脸都没红过。一家人不算大富大贵,到也平平安安。若不是为了替妻子治病,想必他也不会铤而走险。” 安心后来还去过王老二家,看完还在病床上的王家媳妇和孩子,她仅剩的那点怒火也熄灭了。 安心:“怎么好好的说起他们家?怪让人难受的。” 谢东池也不卖关子:“王老二身亡,留下孤儿寡母三人。好歹也是条人命,我当时就给王家媳妇请了大夫。不然王家媳妇一走,两个孩子孤苦伶仃,恐怕也活不下去。” 谢东池也是想起了自己,动了恻隐之心。 他自己小时候也是这般,一点点拉扯弟妹长大,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他有前世记忆,尚且辛苦,更何况两个土著孩子。 谁知请来的大夫却诊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大夫说王家媳妇之所以会早产,生命垂危,是因为生产之前喝了烈性催产药。” “催产药?她一个普通农妇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喝下催产药。”催产药听起来名字很正常,实际上是难产时的特殊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就是因为风险很大。 往往只有孩子迟迟生不出来,有母子俱亡的风险,大夫才会抱着赌一把的心态,下这样的猛药。 可是,王家不过是普通的农家,王家媳妇当时更是连预产期都不到,为什么会迷迷糊糊喝下催产药?谁给他们下了药? 谢东池当初发现在京城附近,孕妇早产的事特别多后,就暗自开始了调查。 围绕着王家媳妇的调查过程中,一个稳婆的嫌疑越来越大,就是王老二邻村的黄稳婆。 黄稳婆也就是为王家媳妇接生的人。 谢东池查了一下这个黄稳婆。 他惊讶的发现,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对方接生的产妇有一半以上都是突然早产的。 这些莫名其妙早产的孕妇,有些侥幸能保住命,还有一些可能会诞下死胎,但是,其中母子俱亡的也不在少数。 更奇怪的是,接生的死亡率如此之高,这位黄稳婆生意居然没受影响。虽然她很谨慎,没有什么大动作,但是,她的儿子出手却阔绰了许多。还包了个外室,花钱如流水一样。 此事,任谁都会觉得反常。 要知道,稳婆的主要来源之一,就是产妇平安生子之后,主家给的赏钱。 若是母子平安,人家给钱也给的大方。若是反过来,不迁怒稳婆就不错了,除了说好的工钱,哪还有什么赏钱。 按照这样的情况,黄稳婆这一年来日子应该不好过才对。 赏钱少了,怎么反而手头宽裕起来了。 第103页 随后,谢东池又打听了她的一些其他消息。 从县城的大夫口中,谢东池知道了这黄稳婆以前会向药铺卖一些炮制好的紫河车,毕竟她本身就是做这个的,拿到东西也容易。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她不仅没有卖,反而还向药房收购了一些。 说是替别人买的,但谁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多紫河车。 查到这儿,基本可以确定对方确实有问题。 于是,谢东池继续派人盯梢她。 果然,谢东池找到了黄稳婆身后之人,是一个穿着黑衣的中年男子。虽然样貌普通,但很有几分气势。 这男子接过黄稳婆准备好的紫河车,然后就坐着马车回了京城。 而谢东池的人一路跟在后面,最后发现对方最后进了谢蕴府邸。 “简直荒唐,这分明就是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哪可不是一两条性命,而是数十条,上百条!” 安心很愤怒,又有些疑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紫河车有助孕的功效,钱氏数十年未孕,只怕心里急了吧?”谢东池眼神冰冷。随意玩弄无辜者的性命,实在可恨。 那些百姓做错了什么,要接受夫妻死别的下场,甚至连报仇都不能。 “就为了这个?就为了生个孩子?!”安心也三观尽毁。 她的父母也没能生个儿子,但是也想不出这样丧心病狂的办法。 或者说,正常的人家谁也不会这么干。 没有儿子,纳妾也好,过继也罢,实在不行,收养一个孩子也就罢了。 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和亲生的有什么区别?怎么就要用如此阴毒的办法。 “钱氏这么做,谢大人也不阻止她?”安心只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天子脚下,理应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却发生了这样的惨剧。这偌大的京城,到底埋藏了多少罪恶? “我猜他不知情,应该是钱氏背着他做的。他是个聪明人,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把柄。”谢东池将气的发抖的安心揽入怀里,轻拍她的脊背,默默安抚她。 “只是夫妻一体,钱氏如今已经死了,可她留下的孽债,总有人要承担。无论谢蕴知不知情,只要此事暴露,他讨不了好。”谢东池声音冷酷中带着几丝悲悯。说到底,百姓何辜! “夫君。”安心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就因为那些人都是平民百姓,就可以被肆意牺牲吗?他们不过一袭薄棺,草草掩埋,害了他们的人,却能顶着官夫人的名号风光大葬。这未免太荒谬了。” 安心想起自己,虽然自己现在是候夫人,但是,自己曾经不也被一个小小的举人逼的走投无路吗? 这些人,仗着手中的权利,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他们都应该有报应。 第61章 漠北进犯 证据被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瞬间,谢蕴愣了一下,不知道谢东池葫芦里埋得什么药。 等他看清楚上面的记录,他的脸色可想而知。 他不是傻子,若是这份证据流传出去,对他的影响可想而知。 “钱氏,是她?这个蠢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蠢货?”谢蕴气的再也保持不了风度,对已经入土的妻子控制不住的破口大骂。 为了一己私欲,害了这么多人。甚至她还留下了这么多破绽,让人轻易查到了侍郎府头上。这不仅恶毒,还愚蠢,而蠢比恶毒更让谢蕴厌恶。 谢蕴明白,若是此事传出去一丝半点,他的这顶官帽可就再也保不住了。 “池儿。”谢蕴能爬到今天的位置,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他很快平静了下来,钱氏人都死了,已经埋到地下了,还能挖出来鞭尸不成? 要命的是,她的身份是众所周知的谢夫人,是他谢蕴的妻子。夫妻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自己怎么否认,都逃不了干系。 谢蕴脸上带着几分厌恶和伤感:“钱氏这毒妇,一直都是如此不择手段。可惜她身后又有安德侯府撑腰,我也拿她没办法。当初我保不了你的母亲,如今我也护不住这些无辜百姓。” “要是你的母亲还在就好了,你母亲善良温柔,绝对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谢蕴一边暗示此事与他无关,一边又借着谢东池的生母来勾起他的不忍,疯狂打感情牌。 谢东池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但他完全不会上钩。他温温柔柔的叹了口气:“谢大人,我当然知道谢大人不会做这种蠢事,可是,只有我一个人相信,那是万万不够的,要看群臣信不信,陛下信不信。” “我得知此事也是机缘巧合,若不是这事和我娘子扯上关系,我也不会误打误撞揭破此事。可是,谢大人,这事到底有没有传开,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我也不敢保证。”谢东池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话语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而且,此事明明就有蹊跷,我不信谢大人没有发现?” 看见谢蕴闻言,脸色铁青,脸上还有一点愤怒和心虚。谢东池就明白,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怀疑上了钱嫔。 谢蕴心知谢东池说得不无道理。 钱氏之前虽然也想求子,但是,这么狠毒的手段她确实想不出来。不然她早就用了,也不必等到今天,白白丢了性命。 她会突然这么做,背后一定有人挑唆。 而且,挑唆之人对她的影响极大,大到她明知此事不妥,还是一头扎进了这个坑里。 第104页 这世上,对钱氏有这么大影响力的人屈指可数。 谢蕴想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这么做的,也只有钱嫔一人。 可是,谢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钱氏怀上身孕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而那时候,自己对九皇子还是真心诚意,没有半点外心。这么坑自己,对钱嫔没有任何好处。 钱嫔难道不知道,此事若是暴露,自己讨不了好,但是钱氏更是在劫难逃。 钱氏可是她的亲妹妹,而且,自己一直觉得她们之间的感情并不差呀,钱嫔她到底是为什么? 谢蕴也是当局者迷了,他身在局中反而不如旁观的谢东池看得清楚。 “都说飞鸟尽良弓藏,日后,若是九皇子真的得登大宝,以谢大人的地位和功劳,只怕会让九皇子为难。钱嫔娘娘想得可真远。还没过河呢,就想着怎么拆桥了。” 谢东池闲闲地说了一句,让谢蕴惊出了一身冷汗。 没错,若是这样就解释的通了。 安德侯府一众男丁,个个纨绔,可以说是烂泥扶不上墙,九皇子的母族实在上不了台面。而且九皇子如今也没娶正妻,自然没有妻族势力。也因此,九皇子党的核心虽然是九皇子本人,但是,谢蕴在其中承担了很大的作用。毕竟他既有能力,也和钱家是利益同盟,不会轻易背叛。 钱嫔一直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早日生子,把谢蕴绑在她这一边。或者,加深和谢蕴的感情,让他更亲近钱家。 但是,结果是谢蕴和钱氏的关系一直平平。 不,与其说平平,不如说算得上恶劣。 这种情况下,钱嫔想着给谢蕴留点把柄,方便日后掌控,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谢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借此平复心情。 等他再睁开眼,他的目光比之前坚定了很多。 若说之前,他还在皇长孙和九皇子之间左右摇摆,想着两面下注,今天他就彻底下定了决心。 钱嫔为什么敢这么干? 还不是因为她吃定了自己。觉得自己除了九皇子,没办法再投靠其他人。 但是,钱嫔的疑心病这么重,心也狠,实在危险。你看她就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随便利用,就算自己费尽心力真的扶持九皇子上位,又能怎样?说不定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就连上次的事,如今看来,应该也是钱嫔和九皇子所为。他们为了不让自己改投他人,直接就断了自己的后路。 真狠啊,难怪钱嫔能一路走到现在。 谢蕴琢磨着,辅佐九皇子,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未必有好下场。 反而若是投靠皇长孙,谢东池和谢南音和自己的血缘关系是改变不了的。自己在一天,他们就要顾忌一天。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加上池儿的态度已经软化,父子关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更进一步。 而且,既然是钱嫔无情在先,也不能怪自己无义了。 最终,谢蕴吐出了一部分名单。 这些名单十分复杂。大部分人明面上都是其他皇子的人,不乏他们的亲信。可谢蕴透露,这些人背地里都是钱嫔安插的,她早年就埋下了暗棋。为的就是监视各个皇子的动静,知己知彼。 同时,也可以利用这些人,消灭竞争对手。 名单里还有一部分人,明面上是中立党,或者保皇党。看上去半点没有站队的意思,背地里居然也和九皇子扯上关系。 钱嫔和九皇子这盘棋下的也太大了。看他们的准备工作,只怕打帝位的注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过,谢蕴这老狐狸,手中的信息有价值,那就有大用。哪里会轻轻松松把底牌全部亮出来。总得换回足够的好处才行。 于是,他只吐出了一小部分,证明自己的诚意,也给钱嫔母子一个教训。然后他捏着剩下的名单,准备待价而沽。 但是,就这一小部分,对于谢东池来说,也算不匪的收获了。 他和霍城废了那么多心思,不就是为了让谢蕴和钱家狗咬狗吗?现下,两边都对对方失去了信任,这样的结果,正如自己之前预料的。 有了谢蕴帮忙作弊,敌明我暗的情况下,九皇子的势力受了不小的打击。 而且,因为被除掉的那些人,名义上都是其他人的手下,所以他吃了个暗亏却什么都不能说。 而且,在谢东池的操作下,这些人的落马还被嫁祸到了九皇子头上,让他有苦难言。白白得罪了人,还落不到好。 看着九皇子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狼狈样子,谢东池露出了一丝冷笑。 生母王氏的仇,自己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钱氏是谋害王氏的主谋,可是谁叫她已经死了。那这笔账自己只能记到钱家身上了,说到底,也不算冤枉钱家,毕竟钱氏也是仗着钱家的势才敢胡作非为。不然,以她的脑子,还真掀不起什么浪花。 至于钱家人,他们可都是一模一样的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肆意妄为。不论是对王氏,还是对那些无辜的孕妇,都高高在上,生杀予夺。 对人命没有半点敬重。 这也能看出,不管是钱氏还是钱嫔,甚至整个安德侯府,都从根子就烂掉了。这样的一些人,若是有朝一日身处高位,只怕对整个国家都是一种灾难。 第105页 随着九皇子的势力步步紧缩,谢北章作为皇长孙,后来居上,实力也越发强了。 在朝臣和民间的威望也越发高了。 而且,和其他人不同,谢北章无需担心自己的祖父会忌惮自己,更无需刻意收敛锋芒。天授帝把他带在身边,一直亲自教导,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若非年纪太小,而且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功绩,只怕谢北章早就被天授帝立为储君了。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但是,帝心永远是重要的指向标。帝心在哪边,哪边就能赢。 正是因为有天授帝明目张胆的支持,谢北章的优势才一步步扩大,也让九皇子的优势一步步缩小,如今更是显出颓势。 如果不是钱嫔早早为他布局,自己又藏得极深,九皇子根本撑不到今天。 “母妃,为什么?我比不过大哥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一个毛头小子居然也能凌驾于我之上。”九皇子无比愤怒,一把将桌上的茶盏狠狠摔到地上,地上一下子满是碎瓷,就像他布满裂纹的人生,再怎么修补,也回不到从前。 “父皇就这么偏心吗?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他都看不上我。”谢北章没回来之前,九皇子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很受宠了。毕竟排行在他前面的兄长,都被父皇忌惮厌恶,排在他后面的弟弟,母妃没有他母妃地位高,自然也不如他受宠。 他一直以为,父皇对自己就算比不上太子,也是看重的。自己会让父皇明白,自己才是这天下最好的继承人。 直到谢北章回来,他的梦醒了。 父皇当年对太子,就是以储君之位相托,倾力培养,时时教导,对群臣拥护太子,亦没有任何忌惮之心。如今,他对谢北章也是如此。 相比之下,对自己的那点宠爱,简直就像打发乞丐的。 二人之间,高低立判。 简直可笑。 “清儿,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母妃没用。是母妃得不到你父皇的宠爱,才连累你也不受重视。”钱嫔看着九皇子癫狂的模样,心痛如绞。 她脸上浮现几分狠绝:“清儿,你放心,我定会帮你夺得皇位。皇位是你的,谁也夺不走。要知道,就连太子都能出意外,更何况一个皇长孙。” “人死了,麻烦自然也就没了。”钱嫔眼里闪过杀意。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钱嫔的祈求。眼见着天授帝就要下旨立储,边疆忽然传来急报。 漠北大军半个月前突然南下,一路连破三城,势不可挡。 本朝承平日久,又重文轻武。边军久无战事,既没有日常训练,也没有足够的粮草和军饷。 这样的情况下,士兵的战斗力肯定是不行的。 更何况,漠北的军队都是骑兵,在开阔的地方,骑兵的机动性也被发挥到了最大。当骑兵连人带马冲过来,你就算不怕,也抵挡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呀。 这也导致,漠北大军一路下来,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甚至有官员弃城而逃。 让他们的声势愈发嚣张。 天授帝听到这消息,勃然大怒。 他自诩明君,又性格宽仁。对周边各国都秉着□□上国的态度,多有优容。 平日里,这些小国有时遇到个水灾,旱灾,一封国书发过来,天授帝也会赠与粮食帮他们度过灾荒。 就连漠北,天授帝派人建造的茶马互市也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便利,让盐和茶叶成为他们的最爱。 结果,一番好意换回的却是对方今日的恩将仇报,天授帝怎能不恨。 群臣也十分愤怒。 漠北不过一个蛮夷小国,20年前,还被匈奴打的屁滚尿流。本朝打败匈奴之后,他主动上供,仰本朝的鼻息才存活下来。 群臣都未曾将他们放在眼里,当他们不过是养在边关的一条狗,替本朝守卫北方。 不料今日却被自己养大的狗给咬了一口。 这下,朝堂上下态度都很统一,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终生不敢再犯。 可是等谈论到出兵的将领人选时,气氛就渐渐诡异了。 本朝重文轻武,导致文武对立严重。平日里文官和武官难免斗嘴。文官的嘴皮子,那是一般的嘴皮子吗? 于是,武官在不能挥拳头的情况下,输得那叫一个一败涂地。 可他们也不服气呀,只觉得吵架没有发挥他们的优势,文官也就会点嘴上功夫。 于是,恶性循环,文武对立越发严重。 很多有本事的武将,在文臣的打压下,只能无奈告老。新生代的武官又没有成长起来,还是温室里的花朵。 这种情况下,武官储备出现断层,若是让人去领兵,岂不是给漠北送菜? 所以,领兵的人选,讨论了很久,迟迟没有定下来。有经验的太老迈,经历旺的又没经验。 不过,就在重臣都没办法的时候,霍城主动跳了出来。 霍家也是武将世家,往上数五代,都是领兵的将领。 霍城他小时候,人还没刀高呢,就开始练武了。再大一点,排兵布阵什么没学过? 虽然没有带过兵打过仗,但是也剿过不少匪患,甚至也为太子平过几次小规模叛乱。 霍城并非一时冲动,实际上,他也是经历过一番仔细的思考。 一来霍家忠义,漠北来犯,占我疆土,杀我百姓,自己理应保家卫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天授帝的江山。万一有不轨之人得了兵权,反过来作乱,那就不是边关了,京城都会危险。 第106页 于是,霍城就毛遂自荐,要亲自领兵前去。 天授帝没有沉默太久,点霍城为主将,另一位老将军为副将,让他们领兵出征。 同时,怕有人在粮饷上做手脚,特意点了谢东池暂调兵部主事,负责兵马的粮草。 霍城也好,谢东池也好,都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62章 整改兵部,一鸣惊人…… 霍城领兵之事一被敲定,整个朝堂立刻就全部运作起来。 大臣们各司其职,谁也不想这时候被陛下记住。 当然,想搞事的人自然是有的,毕竟霍城可以说是皇长孙党的中坚力量。而且,因为他是武将的原因,也为谢北章得到了不少武将的好感。本朝重文轻武,武将自然会希望有一位亲近武将的皇子上位。谢北章流着霍家的血,就是最好的选择。 像钱嫔和九皇子这类人,就恨不得霍城死在战场上,让谢北章狠狠摔个跟头。 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希望霍城能顺利打败漠北的敌人。 朝廷好好的,他们才是王孙贵胄,若是朝廷被打败了,他们还能高人一等吗? 只要不傻,都清楚覆巢之下无完卵。这时候玩内斗,不是毒就是蠢。 谢东池即将进兵部担任主事,上任之前,他也做了不少准备。 天授帝把他放在兵部,让他负责调动此次粮草,就是怕有人故意搞事,在粮饷上面为难霍城。 不过本意上,是让他起监督震慑的作用,没指望他能玩得过那些老狐狸。 谢东池能力确实出众,但是,他在朝臣眼里还是太年轻。 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一群五六十岁往上的大臣里混进一个未曾加冠的少年,有人儿孙都比他大,他们无意中就会轻视他几分。 所以谢东池刚进兵部,就被人来了一个下马威。 兵部左侍郎周大人,上来就先给他一顿好夸。从头夸到脚,从里夸到外。脸上笑眯眯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谢东池是他亲孙子。 而这周侍郎周大人,目前是兵部的二把手。在老尚书年迈,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兵部几乎是他的一言堂。 若是换一个年轻人,被一个位高权重的官员这么一顿猛夸,定会骄傲自满,洋洋得意。说不定就真的飘上天了,更有可能把这周大人当成信任之人,言听计从。 毕竟谁会不喜欢听好话呢。 但是,谢东池看到他眼里的试探,听出他话中的敷衍,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些人呀,分明就是在哄着他玩,看在陛下的份上,动不了他就把他架起来,当个摆设放那。 明白对方打什么主意,谢东池将计就计。任凭周大人嘴皮子快要磨破了,谢东池也只是在那跟他扯些有的没的绕圈子,就是不接他的话。 等周大人怀疑他在装傻的时候,却看见谢东池眼神清澈,表情诚恳,不像在耍他玩。只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委婉了,对方没反应过来。 不过,就算谢东池不接话,周大人也有办法。 他将谢东池带到一个安静的房间里,又命人为他拿来了兵部这几年的账本。 这些账本满满几箱,光看就让人头晕目眩。上面有户部的拨款记录,和粮草送往各地的记录。 这么多账本,堆积如山,普通人要是想看完,不吃不喝一年恐怕都不行。 谢东池脸上露出几分诧异还有为难,周大人看了,在心里露出一个尽在掌握的微笑。 然后,周大人就用歉疚的语气说话了:“谢大人,你不清楚,我们兵部在六部之中可以说是最难的了。” 谢东池眉头微皱,开口道:“周大人此话何解?” “谢大人有所不知,近些年,天下太平,各地又没有战事,户部负责拨款的时候,难免就拖延了一些,而且时不时还会有欠账。可兵部要向各地军队发放粮饷,若是少了,迟了,底下人就会怨声载道。” 看见谢东池一脸同情的点点头,周大人心里窃喜。 “钱粮发的一年比一年少,底下各地的节度使,京城大大小小的将军们哪个是好相与的。动不动就怀疑是我们私吞了这笔钱。所以近些年,这些人也越发不服管教。” “谢大人,此次霍将军领兵出征,我们兵部费了不少力气,才凑出来一批粮草,但是之后的情况说不定会越发困难。而且粮草和军饷就这么多,顾得了霍将军,就顾不了其他人。” “陛下既然指派谢大人来督管此事,想必也是相信大人能解决这个问题吧。” 毫无疑问,兵部的人想用此事试探自己的同时,也想用这件事来拖住自己。 谢东池确实没有接触过此类军政大事,但是,不代表他对此没有了解,更不代表他没有脑子。 实际上,在霍城走之前,谢东池就把一些该了解的都了解了。 别看本朝重文轻武,可兵部的贪腐要比其他几部都要重。 为什么?就是因为没人管呀。 各地的将领就算发现了自己的粮饷被克扣,只要不是万不得已,大多就忍了。 不忍也没办法。普通将领若是没有背景,自然斗不过兵部的大臣,不仅讨不回公道,下次还会被报复的更狠。 就算真有头铁的将领,斗赢了,那也没什么好下场。 兵部下次只会做的更隐蔽,联合起来,把这个不安分的人彻底打压下去。 第107页 所以,兵部就渐渐变成了这样一摊混水,难怪天授帝非要把谢东池塞过来。 眼下,兵部打的什么主意谢东池已经明白了。 没想到大战在即,他们还只想着从军费中捞一笔。今年各个军队的粮饷,兵部定会迟发或者少发。理由都是现成的,霍城领兵出征,自然要以他为先。 到时候霍城背了罪名,反而喂饱了这群人。 谢东池心里冷笑。 难怪漠北大军这么容易就连下三城,兵部这些人绝对要负不小的责任。 粮草被你们扣了,将领拿什么养兵? 士兵饭都吃不饱,为什么要为朝廷卖命? 加上,还有不少将领,和兵部狼狈为奸,吃空饷。军营里有三千人他就敢报一万。回头,那多出来的粮饷再和兵部一分,自己的钱包是鼓起来了,漠北大军来袭,立马连命都没了。 周大人也不再卖关子,可能觉得哄住了谢东池这个毛头小子,就把他一人留在此处。 美其名曰先熟悉熟悉兵部事务,其实还是怕他揽权。 这些账本都繁琐至极,又杂又乱,换成一个积年老账房过来,恐怕也算不清这笔烂账。 更何况,这些账本也早就修改过,上面的数据就算造假,也有说头,周大人自信不会被人抓到把柄。 等周大人走后,谢东池脸上的笑容就完全消失了。 他看着那些账本,露出一个冷笑。 兵部的人若是以为这样能难住自己,那可就太天真了。 这东西,上辈子看的多了,现在还没忘呢。不就是账本吗?小意思。 说干就干。 第一天,谢东池用了半天时间整理好了这些账本。将他们按照地区和年份分类放好,在上面贴上标签,保证一目了然。 然后,做好表格,接下来只需要整理好相应的数据,再填进去就行。 第二天,谢东池再来兵部的时候,就不是一个人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俊俏的小厮,看着怯生生的模样,低着头不敢看人。露出来的皮肤更是白嫩,绝不会是单纯的小厮。 路上看见的人,有的对谢东池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还有的人面露鄙夷。就算谢东池解释说这是带过来打杂的小厮,也没人相信。 就像周侍郎,听说了此事之后,表面上眉头一皱:“谢大人年轻,难免风流了些,可这是兵部,怎么能如此胡闹?”其实,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谢东池不管事才好呢,到时候真出事也可以推到他身上。 等一行三人进了谢东池的房间,身后的两个“小厮”也松了口气。 “哥哥,没人认出我们吧?” “夫君,会不会有人过来?” 原来,这两个所谓小厮,正是谢南音和安心。 谢东池短时间内也找不到什么可靠的人,而南音从小被她教导,心思也细腻,算算账目对她来说不难。至于安心,他父亲那般精明,她更是青出于蓝,对数字的敏感度极高。 有她们帮忙,算出这些账目就更容易了。 从账目当中,往往能分析出很多东西。 到时候,自己要做什么也就更有信心了。 接下来一周,谢东池三人将账目几乎全部梳理完毕。 把整张表拿起来,乍一看,似乎没什么问题,几乎所有账目都能对得上。 当然,这也不奇怪,兵部就算贪污,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不会大大方方摆在明面上。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这样的账目压根就经不起细敲。 谢东池和户部借来了这几年的拨款记录,然后又在吏部查阅了部分地区的地方县志,甚至还查看了各地兵马的人数情况。 找出其中矛盾的地方,用朱砂在表格上标注了出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仅仅用这么粗浅的办法,这份表格上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地方都被标注了。兵部的糜烂程度可想而知。 谢东池将所有数据汇总,连同奏章一并交给了北章。 北章看完后,拳头更是握的紧紧的。 “这帮人,简直无法无天。这些年下来,被兵部昧下的钱粮数字如此之巨,他们还有脸喊什么辛苦。” 周侍郎最近在朝中上窜下跳,口口声声谢东池沉迷美色,不务正业。谢北章固然不信,却也没有证据反驳。但是,有了这份证据,那可就不一样了。 谢北章带着证据,进宫和天授帝私下聊了好一会。 然后,第二天早朝之上,天授帝猝不及防地发难了兵部相关人员。 兵部尚书老迈,早就不管事,最多就是一个失察之罪。 而周侍郎为左侍郎,另一位柳大人是右侍郎。 柳大人不善钻营,所以一直被周侍郎压了一头。以至于大家都觉得周侍郎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兵部尚书。 此事一出,周侍郎和他那些属下全部翻车了。 说到底,他能在兵部一手遮天,靠得也不是能力,而是通过一起贪污,把人团结在他身边。事发的时候,他连带着他亲近的下属,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逃不掉。没了这帮蛀虫,兵部只会更好,不会更坏。 随后,老尚书因管辖不利,直接告老。 而柳侍郎,在一脸迷茫中,被任命为了新的兵部尚书。 跪下谢恩的时候,柳侍郎,哦不,柳尚书,忽然想起前几日,他还因为对谢东池的作风不满,当面斥责了他几句。 第108页 没想到,人家一没有玩物丧志,而是将兵部的毒瘤直接清理干净。 二来也没有记恨自己。以皇长孙对他的信任,若是他真的记恨自己,恐怕自己也当不上这兵部尚书。 看来这谢大人,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呀! 过去,倒是自己狭隘了。 第63章 大战1 解决了兵部内部的蛀虫,谢东池也正式接管了大军粮草之事。 柳尚书因为前事,不仅对谢东池改观,同时也认可了谢东池的实力。但是,出于文人的清高,柳尚书虽然有心和谢东池打好关系,却拉不下脸主动示好,只能默默地释放善意。 奈何谢东池忙于公务,自然注意不到柳尚书隐晦的示好,只觉得柳尚书确实认真负责,对自己的事务也十分关心。对柳尚书也投桃报李,双方不仅没有像别人以为的那样开始争权夺利,反而十分和谐。 谢东池在兵部的日子也越发如鱼得水。 周侍郎连同他手下那帮尸位素餐的手下都被贬斥甚至关押,平日里默默干事的人立马就体现出来了,整个兵部风气为之一清。同时,谢东池一战成名。短短几天,就搞垮了盘踞兵部数年之久的周侍郎,不管是手段还是帝心都不可小觑。 这样一来,周侍郎手下就算有漏网之鱼,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等谢东池正式接手粮草调动之后,大家才发现,这个不及弱冠的年轻人,除了超强的运气之外,实力同样惊人。刚刚接手这么重要的事,就能做到紧紧有条,实在是内政的一把好手。 若要问兵部的账目为什么那么乱?为什么周侍郎动手脚毫不收敛?其实这些都不是一日两日会形成的问题。 要知道,粮草运输过程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会在途中损耗的。运输过程中的消耗有时候甚至是前线所需的数倍。如果战线较长,耗费的粮草能达到七成以上,而且路上若是遇见劫匪或者天灾人祸,这个比例还要扩大。 也正是因为这部分的损耗太夸张,并且没有办法详细记录,所以,兵部的某些人动起手脚就更肆无忌惮。如果不是谢东池及时插手,只怕前线将士为国奋战的时候,还要忍受粮草被人侵占。 现在,纵使解决了周侍郎,粮草问题还是非常严峻。 因为消耗本身就是客观存在的。因为社会生产力的关系,他不可能让这些消耗一下子消失。但是,对于降低部分损耗,他还是有心得的。 毕竟,遇见大战,除了将士要浴血奋战,百姓身上更是被不断加税,光凭国库很难支撑起一场大战。 所以,哪怕消耗比例降低的微乎其微,有这么大的基数,那能省下的粮草也是很可观的。 经过一番仔细研究,又请教了不少人,谢东池给天授帝上了一份奏章。 奏章上面表示,除了京城调粮草过去,附近的州县若有存量,也可以用来应急。这样,运输路程缩短,总能减少部分消耗。 于是,谢东池提出将战场附近几州的粮仓开放,从中运送一部分粮食过去,战后再给与这些州府大额减税的补偿。同时,提高今年税收中粮食的比例,鼓励百姓直接交粮抵税,尤其战场附近的粮食受到后尽快送去战场。 要知道,农民交税是先把自家的粮食卖了,换成银子,再用银子去交税。而地方州县会把这些散碎银子重新熔铸,然后再上缴国库。之后,国库再用银子采购粮食。 转了几个弯,再被人这捞一点,那贪一点,百姓的负担更大了,最终得利的却只有商人和贪官。 灾年且不必说,百姓自己都吃不饱。就算运气好,遇到丰收的年份,一但粮商降低收粮的价格,百姓辛苦了一年,还是攒不了钱。而官府在铸银的时候,还有一笔火耗费,同样也会分摊到百姓头上。 若是真的能用粮食抵税,想必百姓都会高兴。 少了中间两个步骤,对百姓来说,就能省下一大笔钱。 天授帝看了谢东池的奏章,满意地点点头,对着霍皇后感叹道:“章儿的运气真不错,谢东池确实是可造之材,而且对章儿也全心全意。日后章儿有他辅佐,我也能放心。” 很快奏折发还,上面已经批了个准字。 接下来,就是调派官员去战场附近的州府安排此事。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比较麻烦。毕竟要先调查清楚各州的粮食储备情况,才能做出合理的安排。 谢东池和柳尚书商讨完合适的人选,将他们派了出去。自己在兵部居中策应,根据他们的反馈,决定运粮的数量和时机,保证大军始终拥有充足的粮草供应。 有谢东池坐稳后方,霍城领兵自然觉得很是舒心。 因为前朝亡于内乱和兵祸,本朝吸取教训,一直都对将领做出限制,防止他们拥兵自重。除了开国时期的将领,其他领兵之人必定会收到无数的掣肘。恨不得给你设下重重枷锁,同时还有无数眼睛盯着你。 朝廷会派文官或者内监为监军,负责监督将领的一举一动。同时,粮草也是掌握在兵部手上,分批次拨到前线。 军队之中,粮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朝廷握住了粮草,就是握住了军队的命脉,防得是谁,大家也知道。 这个制度本身其实没有错,互相制衡也是平衡之道。 但是,随着武将地位降低,这个制度也渐渐变味了。若是掌管粮草的人和将领不合,随便使个绊子,拖延个十天半个月的,或者送来的是发霉的米,就会有无数将士遭殃。这也导致了武将越发不敢得罪文臣,文武之差越来越大。 第109页 而霍城这次出征,感觉则无比舒适。 一方面,监军是天授帝心腹,知道这是天授帝的小舅子,脑抽了才会针对他。另一方面,粮草和军饷也是半点没少过,吃饱肚子打仗总比饿着肚子打来的舒坦。 有了足够的钱粮,将士们打起仗来就更有底气。 霍城领着大军到达宣城的时候,此城已经在漠北大军的进攻下坚持了整整半个月。 虽然城门摇摇欲坠,城外也堆了一地尸体,但是,宣城终究是撑了下来。 霍城看着城墙上穿着铠甲的身躯,只觉得宣城守将十分了不起。宣城已经被围了半月之久,没有援兵,粮草短缺,就靠着城内的兵力,居然撑了下来。 要知道进攻此城的是漠北大汗的小儿子,名为穆勒。据说极为英勇,深得漠北大汗的喜爱,甚至想将他立为继承人。 穆勒带的兵马在漠北军中也算上等,他为了抢功更是不计伤亡,光看城外满地的尸首,就知道战况极为惨烈。这种情况下,宣城守将能撑到现在,真是十分了不起了。 当霍城的兵马出其不意出现在宣城附近的时候,穆勒就知道自己恐怕是攻不下此城了。他再不甘心也不愿让自己陷入两面夹击的处境。光一个宣城就已经很难攻破了,更别说再加上一支援军。 衡量了自己取胜的可能之后,穆勒咬咬牙,还是撤走了。 而霍城在宣城百姓的欢呼中,进了城。 有了援兵,宣城从上到下为之一振。 苦守城池半个月,外有强敌,内无援兵,想想都知道对人的心智是多大的考验。这种情况下,还能带人守城直到现在,霍城对宣城将领充满了好奇心。 “阁下就是宣城守将姚将军?”霍城看向面前穿着厚重铠甲的人,眼中透露几分欣赏。 “姚将军此次守城有功。我听闻将军数十日一直站在城头,身先士卒,杀敌不下十人。将军如此英勇,回京后,我定要为将军请功。”光看对方的铠甲,就知道他到底经历了怎样惊险的战斗。铠甲上面的划痕和血迹看着就触目惊心。 可霍城对姚将军如此赞不绝口,对方却一直没有回应,就连他身边其他人也一脸不知怎么开口才好的样子。 “姚将军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霍城疑惑道。 其他人左顾右盼,支支吾吾,反倒是穿着铠甲的“姚将军”拿下了头上的头盔和面罩,露出了一张属于女子俏丽的脸。 “回霍将军,家父之前中箭,为了宣城上下的士气,小女只能穿上这身铠甲,替父亲站在城头,并非蓄意欺骗。还请将军赐罪!”说完,女子单膝跪地,诚恳请罪。 其他知情者也跪了下来,纷纷为她求情。 “都起来吧,我看起来像不讲理的人吗?”霍城失笑,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对方此举不仅无错,反而有功。霍城并非迂腐之人,自然不会为了这个怪罪于姚家女。 众人面面相觑,看见霍城脸上的笑意不似作伪,这才如释重负,重新站起身。然后你一言,我一语为女子解释起来。 而霍城,听了他们的解释,明白当时的情况,看向姚木兰的眼光就越发赞叹。他之前就觉得宣城守将挺了不起的,后来发现这盔甲下面居然是个年青的女子,在事急从权的情况下替父守城,做得还如此出色,那就更了不起了。 别的不说,这副盔甲净重最起码二三十斤。成年男子穿戴一天都会觉得累,更何况女子。女性在体力上明显不如男子,负重带来的压力只会更大。 而这位姚姑娘,不是一天,而是穿戴了有十多天。甚至还有力气举兵器迎敌,始终不下城头。 “姚姑娘,你真的很了不起。我也出自将门,守城的辛苦我是知道的,你能代替姚将军站出来鼓舞士气,我该感谢你才对。”霍城语气很温和。 他看向姚木兰的眼光是纯然的欣赏,姚木兰一时间也愣住了。 她苍白冷淡的神色缓和了下来,浅浅的露出一个笑:“霍将军过奖,我在宣城长大,这里便是我的家,我自然要保护它。” 第64章 定计 霍城的到来,让宣城上下都激动万分。 宣城百姓看见的是援兵,是胜利的希望,宣城的将领看见的则是充足的粮饷,以及唾手可得的军功。 倒不是他们瞧不起漠北大军,但是宣城的地势对上骑兵有充足的优势。 宣城多山,地势崎岖,而漠北大军最大的杀招就是骑兵。 漠北草原上有无数优良的骏马,被他们牢牢控制着,通过一代代选育下来,这些马不管是耐力还是体型都很出众。而漠北士兵更是从小在马背长大,骑术高超,在马上疾行个两三天也是正常的事。 优秀的骑手配上出众的骏马,再加上适合骑兵前进的平原地形,这就是漠北大军在平原地区可以战无不胜的原因。 可宣城不一样,宣城的山地成功地限制了骑兵的行动,没有足够的距离给马匹加速,让他们的优势无法发挥。骑兵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就是一个鸡肋。 要是论步兵,霍城自信,自己手下的将士经过严格训练,又装备了优良的护甲和上等的铁器,杀伤力未必不如漠北士兵。 宣城的将领要为霍城接风洗尘,但是霍城拒绝了。虽然漠北大军暂时撤走,但是,他们肯定不会放弃这里。 第110页 要知道,宣城是军事重镇,打下宣城就可以直入中原腹地,所以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紧接着,霍城就和宣城将领们讨论了接下来怎样应对漠北大军。 出京之后,霍城选择兵分三路。中路由他亲自带领,驰援最为危急的宣城。南路由副将李老将军率领,绕到敌后,切断敌军的补给线。北路则是由霍城看好的一位小将薛季领兵,负责配合霍城,形成夹击之势。 众人围着地形图,说了个热火朝天。本来因为霍城国舅的身份,还有几丝拘谨,但是后来几乎全都放开了。 霍城长在富贵繁华的京城,又在民间自我流放了这么多年,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什么人他没见过?只要他愿意,便能和任何一个人成为朋友。 不过,虽然周围很热闹,但是,霍城还是注意到,姚木兰坐在他下首,从头到尾却几乎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她明明听得很认真,从眼神和表情中,霍城也能判断出她绝对听懂了。只是不知为何,始终未曾开口表达意见。 霍城有些疑惑,虽接触时间不长,但他也能看出姚木兰的聪慧不输任何人,不明白她为何闭口不言。 她不开口,霍城就主动问:“姚姑娘,你有什么看法?” 姚木兰先是愣了一下,等她发现霍城居然主动喊她的时候,就更惊讶了。她眼里飞快得闪过了些什么,然后又垂下眼眸,藏起了眼中的情绪。 只见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刚刚各位叔伯也都提到了,漠北大军骑兵受制于山地,在山地上与之交战我们是有优势的。问题是对方同样能发现这一点,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们不会轻易的在这里与我们交战。” “就像那穆勒,看见霍将军您来了,立马就领兵撤退。他很清楚,在这里,若他兵力不够,那是讨不了好的。” 姚木兰这么一说,立马就有人打断了:“姚丫头,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是就算我们在宣城有优势,漠北人又不傻,他们一不会弃马,二不会在山地大规模战斗,这话说了也白说。” “就是,姚丫头,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别插嘴了。这种军国大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姚木兰原本还要说什么的,苦笑了一下,就闭嘴了。 霍城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对方之前不愿开口了。可能她之前说过自己的想法,但是,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会听。姚木兰只要代表她父亲坐在这里,然后安安静静做一尊雕塑就好。 那在座的将领难道都是小肚鸡肠,不能容人之辈? 也不是,甚至他们对姚木兰还是充满善意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觉得女孩子只要呆在闺房,在家从父,出嫁从父。 明明这些将领都是看着姚木兰长大的,也是真心把姚木兰当成自家晚辈。但这也改变不了,他们打心里轻视她,觉得她只是一个女子,她带来的帮助还没有她那身盔甲大。 霍城突然有些心疼她,更多的却是敬佩。 霍城见过很多娇弱美丽的女子,那些女子神经纤弱到看见一朵花,一棵树可能都会流泪。她们如同冬天的一抹新雪,稍不小心就化了。姚木兰和她们比起来,简直就像丝萝与乔木。 粗壮的乔木怎比得上丝萝温婉动人?但是,面对丝萝般的女子,就算她们再美丽,霍城只会避之唯恐不及。可是看见姚木兰脸上几分自嘲,他却觉得心里一梗。他想要安慰她,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她做的已经非常好了。 对方明明也是很出色的将领,她不比在座任何一个人差,甚至她付出的努力还要再多一些。 明明,她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自己,她的勇气智慧和武力,不输于任何一个人。但是,依然会有很多人觉得她不该留在这里,更不该发言。 霍城突然出声,打断了议论纷纷的众人。 “姚姑娘,你继续说,我想听听你是怎么看的。”霍城看着姚木兰,眼里闪过一丝坚定和信任。 四目相接,姚木兰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对方对自己的善意和维护,这让她内心的小火苗熊熊燃起。连霍将军都信任自己,那自己何必在意别人几句闲话,几句讥讽呢? “他们不会主动选择山地,那我们就逼着他不得不选好了!”姚木兰也不再关心别人怎么看,怎么想,直接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漠北大军的补给和我朝不同,他们的补给一方面来自跟在后面的牧民,牧民赶着牛羊跟在后面,给他们提供大量肉食,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之前被他们打下的地方,通过劫掠以战养战。” “刚刚霍将军说了,李老将军已经领兵去切断他们的补给,若是顺利的话,可以让这支军队断绝后方补给,只剩下抢粮这一条路。” 姚木兰都说到这了,霍城自然明白了她的想法。他微微皱眉,陷入沉思:“坚壁清野?” “对!”姚木兰点头。 “再过不到半个月就要秋收,此法虽然可行,只是这样的话,就可惜了农民,种了这么久的粮食就只能毁了?” 听到这,下面立马有将领大声抗议:“霍将军三思,没了粮食,不仅漠北军队没吃的,我们也没吃的呀,到时候和城中百姓一起饿死吗?” “就是呀,城中这么多百姓,每日需要的粮食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若是一把火烧了城外的粮食,只怕百姓就要暴动了。” 第111页 其他人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站在宣城百姓的角度上看,此举确实冒险。 但是,若是一直让漠北军队在中原肆虐,那么倒霉的就远远不是一城一州了。正好,宣城某种程度上,不论地势还是地形,都完美的克制了漠北大军,之前宣城都能在没有准备亦没有援兵的情况下,坚守此城,那自己为何不能? 霍城主意已定。 “让城主来见我,我要知道宣城库房里粮草的存量。” “大军的粮草还剩多少,够大军多长时间的使用?” “写信给谢侯爷,让他帮我筹措一批粮草,准备信鸽,我要联系李老将军和薛将军。” …… 一条条命令发出去,大家都能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战就快要来了。 第65章 大战2 谢东池接到霍城的书信,看清上面内容的时候,简直想爆粗口。 国库这几年因为各种天灾人祸,本就十分空虚,能供应大军粮草所需已经是谢东池竭尽所能了。结果霍城这封信一来,谢东池还得再想办法筹措一大笔粮食,这样才能保证宣城百姓能活到下个收获时节。 为了这一仗,百姓的赋税已经加过一次。可以说,大家现在都是咬紧牙关硬挺着。若是再加税,不等漠北大军打过来,只怕活不下去的百姓就会先形成暴乱。 可要说不打,那就更不行了。 这场战争的主场可不在漠北,而在中原。战争的破坏性有多强,谢东池比谁都清楚。 漠北大军极为残忍,他们攻下的地方,男丁都是被直接杀死,女眷被糟蹋过一番后,也很难留下命来。房子更是一把火烧个精光,什么都不会留下。 换而言之,他们肆虐过的地方,人口十不存一。人口骤降,随之而来的就是田地大量荒废,经济萧条,除非长时间休养生息才能重新恢复生机。 破坏远比建设来得容易。 让一群热衷破坏的人呆在自己家,那造成的伤害也可想而知。 所以,就算再难,这批粮草谢东池也要筹措到。 “夫君。”安心看见谢东池斜倚在坐榻上,眉头紧锁脸色憔悴,只觉得又心疼又愧疚,暗恨自己不懂朝政,不能为他分忧。 谢东池抬眸,看见她关切的眼神,忽然将她一把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让我抱一会。”谢东池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安心呆在谢东池怀里,清冷的松柏香环绕着她。她伸手拥抱住对方,似乎这样就能给他带来安慰,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 她很清楚自家夫君最近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有时连梦里都紧锁着眉头。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吩咐的事,还是鼓足了勇气。 “夫君,你先听我说。”安心推了他一下,谢东池缓缓睁开眼睛。 “我,我让我爹收了一批粮食,准备捐赠给朝廷。”明明说的是好事,安心却心虚地低下头。 本应高兴的谢东池,脸上也没什么笑意,他脸色看似平静,但却让安心不敢和他对视:“心儿,现在的粮价我比你清楚。你花了多少银子?这些钱从哪来的?” “你,你是不是~用了自己的嫁妆?”谢东池表情没有变化,安心的头却越发低了。 “不多,也就两万石,没花多少钱的。”安心虽然心虚,依旧嘴硬。 “你喜欢的那副雪夜独钓图呢?之前那个汉代的青铜酒樽又去了哪?还有……”谢东池环顾四周,发现了不少变动的地方。 他也不禁责怪自己,这段时间忙于公务,没有注意到妻子房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很多她平日珍爱的东西都消失了,用了略次一些的代替。那这些东西去哪了也可想而知。 安心无言以对,她满腹委屈,眼睛都红了,却倔强地转过头去,不肯说话。 “你怎么这么傻啊!”谢东池一声长叹,安心眼泪再也止不住。 “我就是想帮你呀,看见你着急,我就比你更着急。”安心哭的一抽一抽的,谢东池哭笑不得,只能将她揽入怀里,轻拍她的后背,把她当孩子一样哄。 “那些东西你是拿去当了?” “嗯。” “明天去赎回来吧。” “可是,钱都被送去买粮了。”安心还是不愿。 “没事,我这里有。钱就算了,我以后定会补给你,但是,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心爱之物,一定要拿回来。” “听到了没有?”谢东池严肃地问。 “嗯嗯。”安心点头,刚刚还委屈的心,因为对方的体贴,一下子又开心起来。 “可是夫君,粮草你准备怎么办?我见你去了户部几次,都不行,我怎样才能帮你?”安心最牵挂的还是谢东池。明知道嫁妆是一个女人的底气,还是愿意全部拿出来。 可是,哪怕她嫁妆已经算很丰厚,也只能买两万石粮食,而两万石粮食,听起来多,其实远远不够。 “我已经有主意了,你放心吧。”谢东池这么说的的时候,安心就真的放心了。 因为她心目中,自己的夫君本就无所不能。 “拍卖会?谢卿这想法倒是不错。”天授帝看着谢东池呈上的计划表,不住地点头。 “那就依卿所奏。由谢卿主持这拍卖会,让皇长孙协助于你。”天授帝给了谢东池足够的权利,又安排了谢北章陪同,对这拍卖会无疑是抱有了很大的期望。 第112页 虽然之前没见过此类活动,但是,这份计划书足够详尽,若能成功举行,定能解燃眉之急。 谢东池的计划很简单,世家大族都有储存粮食的习惯,他们名下有大批的良田,还不用交税,粮仓也都是储存丰富。 若是不想加税于百姓,倒不如换种方式,从这些人手中挤出粮草。 拍卖会要想有足够的影响力,自然是帝后牵头更好。将一些贵重的,但是没什么实用价值的东西捐出,拿到拍卖会上用来拍卖。换得粮草,正好可以给大军做补给。 同时,这对其他人也是一个好机会。不傻的人都知道,只要你捐的够多,说不定都能让陛下记住你的名字,这可是再多钱都买不来的。 接下来,谢东池带着北章拜访了皇室宗亲,勋贵清流,凡事京城里上的了台面的家族,都拜访了一遍。 不仅为他们介绍了拍卖会的相关事情,也顺便递上请柬,请他们准时赴约。同时,在对方暗暗试探的时候,也会不经意说起,陛下的一块随身玉佩已经被作为压轴的拍品,皇后娘娘也捐了一顶七尾的凤冠。这等珍品,谁若是能拍下,绝对可以当成传家宝传下去。 于是,很多人当场拿出库房的珍藏,直接捐了出去。 什么三尺高的红珊瑚,上好的白玉雕塑,名贵的珍珠宝石都是一盒一盒的拿出来,看的人眼花缭乱。还有人会打探对家的情况,为了压对方一头,视珍宝如瓦砾一般。 拍卖会的结果也很成功,不管是想出风头也好,还是揣摩上意也好,大家都愿意慷慨解囊。一场拍卖会,轻轻松松筹得二十万石的粮草,若是霍城那边顺利的话,这批粮草足以支撑到此战结束。 拍卖会的场景,谢东池找来画师,画成图像,献给天授帝。这也是隐晦的为在场诸人请功,表明大家都是何等的忠心体国,愿意为了大军慷慨解囊。 天授帝也赞赏了这些人,同时还赏赐了一些捐赠数额极大的人,告诉他们,朕记得你的付出。 某种程度上,这拍卖会,一举数得,三赢,大家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很是开心。 而安家,安掌柜接到女儿的信之后,自己也自掏腰包,筹了三万石粮草。加起来整整五万石的粮草,让陛下龙心大悦。御笔一挥,安掌柜就被封为七品舍人。 官职不高,但是安家也算改换门庭了,这让安掌柜更是高兴万分。 粮草筹措完毕,立刻送往了宣城。 霍城收到回信,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当即安排人坚壁清野,保证漠北大军来得路上,得不到一粒粮食的补给。 漠北的军队,当初能一鼓作气,连下三城,现在却是不行了。 想往前,攻城实在艰难。人人都知道漠北人心性残忍,一旦城破,自己就没命了,都誓死守城。又有薛季薛将军带领部下驰援,漠北大军始终难以突破。 后撤吧,漠北人也不甘心。 连下三城,中原的繁华,中原的女人,都深深吸引着他们。尝过甜头,自然不愿再吃苦,贪欲作祟,谁愿意灰溜溜地回去? 直到后面的补给被切断,漠北大军才慌了。 没有补给,他们连人带马靠什么活? 漠北大汗的营帐中,诸位首领吵成一团。是继续攻城,还是后撤,大家争执不休。 前方的城池久攻不下,后面薛季领兵正要杀过来,不撤走很容易被人包饺子啊。 但是,撤到哪也是个问题。 有人说回草原,也有人想通过宣城直入中原。 那人说的不无道理:“若是攻下宣城,后面再无阻碍,等到了平原之地,漠北将领的骑兵无惧任何人。” 再加上大汗的小儿子穆勒王子,也想洗刷之前的耻辱,直接请战,漠北大汗思考了一下,便答应了。 霍城站在宣城的城墙上,看着上面深深浅浅的血迹,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城外已经挖了数十道壕沟,里面还撒了铁蒺藜,定能给来犯之人一个深刻教训。 城内,大军也枕戈待旦,只等与敌人决一死战。 这一站,赢了就是功勋卓著,输了,自己也无愧于心。 第66章 大战3 斥候来报,漠北大军据此地不过百里,只见乌压压的营帐连成一片,推测人数不下于五万。 大战一触即发。 众将士对此也早有预料,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漠北人的凶残大家都有所耳闻。但是,比起害怕,心中更多的却是豪气。 之前,没有援军,没有足够的粮草,敌人更是来势汹汹,这种情况下,大家都成功地守住了宣城,更何况此刻。 哪怕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的家人亲眷,也要与敌人殊死一战,半步不能后退。 漠北大军兵临城下。 他们看着来势汹汹,透着满满的煞气,让人望而生畏。但霍城明白,他们看上去风光,实则已经是背水一战。 坚壁清野的策略让他们一路上再无粮草的补充,加上后方的补给被切断,若是不能一鼓作气,拿下宣城,光每日消耗的粮草就能拖垮漠北大军。 双方都明白,这一战就是生死存亡之战,输的人失去一切,所以没有后退可言。 “姚姑娘?”霍城似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却又不敢确认。 “霍将军。”姚木兰转身,一身鹅黄色的长裙,裙摆微微漾开,划出一个曼妙的弧度。 第113页 姚木兰先是吃惊,随后又有几分不好意思。 “霍将军,你怎么在这?我这样穿是不是很奇怪?” “怎么会?”霍城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一点都不奇怪。我是说,很美,很特别,和其他人不一样…”霍城尴尬地挠挠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明明不是少年怀春的年纪了,见过的美人更是数不胜数,但在面对姚木兰的时候,他的脑子就会变得一团浆糊。 “特别?也是,霍将军你来自京城,想必身边都是大家闺秀,定是没见过我这样的母老虎吧?”姚木兰话中有几分自嘲。 “可是,女子就不能拿枪吗!女子就不能保家卫国吗!宣城不比京城安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外敌入侵,若是只能依靠别人保护,等没人能帮你的时候,只能等死吗!总不能指望敌人仁慈吧?” 因为习武,姚木兰付出了太多。 她没有玩的近的朋友,家世相当的姑娘大多觉得她整日舞刀弄枪,定是粗鲁无比。 也没有追求者,不是她长得不好,而是谁愿意娶一个能轻轻松松打败自己的女子,更有人背后说她舞刀弄枪,有辱斯文。 甚至,连父母都不支持她继续习武,希望她能安安稳稳地嫁个好人家,做个贤妻良母。 “那你后悔吗?”霍城问她。 “不后悔…”她闭上眼睛,“我不后悔!” 霍城笑了:“姚姑娘,既然不后悔,那就顺应自己的心吧。别管别人背后说什么,至少,我觉得你很了不起,非常了不起。” “若是,此战顺利,你愿不愿意…?”霍城欲言又止,姚木兰却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两人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是,他们彼此欣赏,哪怕不说破,也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大战在即,战场上刀剑无眼,霍城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平安归来。但是,如若老天保佑,真的让他顺利归来,他希望自己能与眼前之人相伴一生。 两人视线相对,一切似乎都在不言中。 漠北大军原地休整了一日就开始攻城,他们会如此急迫,正好说明了他们眼下的窘境。 霍城站在墙头,带领众人守城。作为主帅,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能给所有人带来信心。 漠北将士悍不畏死,他们手持弓箭,随着大汗一声令下,一边向城头射击,一边骑马向前冲。 不过,霍城也早有准备。城前有几道深深的壕沟,漠北士兵一个不小心就会连人带马摔进去。光这几道壕沟就给漠北人带来了不小的损失,再加上城上射来的箭支,漠北大军吃了个瘪,只能匆匆后退。 首战告捷,霍城却并不得意。 他很清楚,这不过是开胃菜,接下来才是大战。 于是,第二天,霍城就看见,漠北将士将奴隶和俘虏赶到前面,逼着他们前进,然后用他们的尸体填平了壕沟。 他们舍不得自己的士兵,却不会珍惜奴隶和俘虏的性命,这些人在他们眼里压根不能算人。 纵使有奴隶和俘虏想要反抗,手无寸铁,也敌不过凶恶的漠北士兵。 这些被用来填坑的人,不少都是中原百姓。 漠北人此举,无疑就是对霍城的一种嘲笑和反击。 城墙上,霍城看得心头火起,眼睛通红。身边的人也都义愤填膺,恨不得立马和这些丧心病狂的人决一死战。 有人站出来请战,被霍城压了下去。 “他们就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你现在下去,开城门迎敌,就是放弃了我们最大的优势。诸位,越是这样,我们越不能冲动。等他们粮草耗完,就是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姚木兰之父姚将军的伤势已经好转,所以,已经不需要女儿来代替她,自己站在了城墙之上。他老成持重,也出声赞同霍城之言。 于是,众人只能将愤怒压在心里,继续守城。 城门外的壕沟慢慢被填平,其他的防御装置也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同时,也有不少漠北的将士死在守军箭下。 两军的交战逐渐升级,双方都在快速减员,就连霍城自己,也被爬上城墙的漠北士兵砍伤过,索性护甲结实,没有伤及性命。 宣城的城墙多处被损毁,伤员也越来越多,防线似乎岌岌可危。 但是,漠北大军也不好过,他们的粮食已经不够,能撑到现在,靠的是宰杀战马。 一开始,杀的是受伤的马,后来,连未受伤的马也被宰杀,进了将士的肚皮之中。 直到现在,大部分战马都已经被杀光了。为了节省粮食,漠北对重伤员已经不闻不问,扔到一边,听天由命,轻伤的人才会被分一点食物,保存战力。 不过,战争越到这种地步,战况越是惨烈。 霍城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他机械性地杀了一个又一个爬上城墙的漠北士兵,杀到刀都卷了刃,依旧不能停下。只是,偶尔停战的时候,看见在为大家分发伤药和粮食的人群中,有姚木兰的身影,他才能得到片刻喘息。 大家的坚持终于迎来了曙光,在宣城防线破裂之前,霍城等来了援军。 薛小将军的旗帜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时候,宣城上下士气大振。与之相对的就是漠北的惊惧和绝望,他们已经意识到,此战他们是讨不了好了。 第114页 没能及时攻下宣城,得不到粮草的补充,再面对两方的夹击,漠北军队是绝对支撑不住的。 无奈之下,漠北大汗只能准备撤退。退回漠北,还有休养生息,东山再起的可能,若是非要继续攻城,那漠北的元气会被彻底消耗一空。 不过,霍城会看着漠北人逃回去吗? 当然不会。 “诸位将军,我有意出城追击漠北大军,大家怎么看?” 霍城这话一说,众人纷纷请战。 一来,守了这么多天,无数同袍死在漠北人手上,更有无辜百姓被他们作为炮灰,众人对这些漠北将士满心愤恨。二来,漠北大军已经不堪一击,而活生生的军功放在面前,谁会不心动? 就这样,霍城亲自领兵,追击漠北大军。 敌人有了援兵,漠北将士自知取胜无望,只能如败家之犬一般仓皇逃窜。霍城盯上了漠北大汗,若是能抓住此人,无疑是大功一件。 漠北大汗早就没了一开始的嚣张,他对上霍城其实未必没有一战的实力,可惜他已经被吓破了胆,连正面对敌的勇气都没有。 他一路奔逃,霍城一路追击。 漠北大汗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霍城身边的人也是。 但是,霍城依旧仅仅追在他后面,这种不死不休的态度让漠北大汗为之胆寒。于是,等小王子穆勒,主动请缨,去拦下霍城的时候,漠北大汗立刻同意了。 就是这一战,两人连同双方的手下都消失无踪。 薛小将军带人搜遍了密林,找到了一些将士的尸体,却没有霍城的消息。唯一能找到的,只有霍城的随身宝剑。剑已经折断,似乎预示着什么。 而密林之下便是悬崖,众人只能猜测,是否霍城和穆勒二人同归于尽,一起掉下了山崖。 消息传回宣城,众人原本喜悦的心情消失无踪。 此战能如此顺利,和霍城脱不了干系。哪怕一开始,还有人背后嘀咕他是靠着外戚的身份才能领兵,但这么长时间下来,大家也都明白,霍城确实是个极出色的主帅。也正是因为他一直站在城头上,和众人在一起,大家才有信心挺过这场惨烈的攻防战。 可是,眼下明明朝廷大军得胜,主将居然失踪了,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实在荒唐。 “霍将军并非大意轻敌之人,按理说,哪怕不能擒回漠北大汗,也不至于下落不明啊。”有将领说道。 “就是,就是。漠北人又不是傻子,就算霍将军真的不小心被俘,漠北人也不会伤他。留他做人质好处更大呀。” 不少人都明白这一点,可是,漠北那边也没消息,他们的小王子穆勒同样下落不明。 更多人被派出去寻找,天授帝得到消息后,更是发来密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寻回霍城。 霍皇后已经失去过一次弟弟,再来一次,她怎么承受的了,天授帝不敢赌。 第67章 当年真相 “木兰,穿成这样,你要去哪里?”一袭男装的姚木兰在家门口被她的母亲拦住了。姚夫人脸上一脸为难,眼神中也透露出满满的不赞同。 “娘,你就别管了,我非去不可。”姚木兰挣脱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木兰,木兰……”姚夫人急了,快步追了上去:“你去了又有什么用?这么多人找了这么多天,你去就能找到了?” 姚木兰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中充满倔强。 “让她去吧。”不知什么时候,姚将军站在了母女两身后。看着姚木兰诧异的眼神,他不自在地垂下眼睛:“去吧,霍将军是我们宣城的恩人,你尽力而为。但是,记得要安全回来。” “木兰谢谢父亲。”姚木兰行了个礼,带上宝剑就出发了。 进山的路很热闹,来往的人也大多佩戴武器,姚木兰一袭男装,混进去一点都不起眼。 对霍城的搜救一直没有停止,不仅因为陛下密旨,也因为宣城百姓感念霍城的恩德,自发去山中寻找。 姚木兰自幼习武,身材高挑修长,比一般女性要高一头。再加上她满身英气,穿男装是半点不违和。她低调地坐在路边的茶摊上,耳朵却一直在注意身边人的聊天。 这里是进山必经之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在这坐下来歇歇脚的不在少数。 往来的人说了很多,虽然有不少废话,但仔细听也会有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在茶摊上呆了一天,姚木兰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如今整座山都被搜遍了,这种情况下若是还找不到人,要么,霍城已经不在山里了,要么,他主动躲了起来,不愿别人找到他。 霍城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漠北那边没动静,那他应该并未落入敌手。山上找不到他的尸体,那么人定是还活着。 姚木兰垂眸,假设自己是霍城,若是不愿意被别人找到,去哪里最安全呢? 大家都在为霍城担心,可霍城此时的状态吧,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生命暂时是保住了,可惜伤的颇重,被人一剑刺穿小腹,若非他下意识地调整了角度,此时他恐怕已经去地府报道了。 说来也不怪霍城大意,毕竟出手之人可是他的近卫之一,名为霍归。霍归祖辈就是霍家的家臣,忠心不二,霍归年纪和霍城相仿,所以从小就被定下,是霍城的侍卫,未来也会是霍家的家臣。 第115页 可以说,除了霍城流落民间的那十年,霍归与他几乎是不相离的。这样的关系,让霍城怎么也想不到,霍归居然会背叛他。 甚至,早在十年前就背叛了他。 霍城原本是带人去围剿穆勒的。也许是哀兵必胜,穆勒抱着必死的决心,反而悍勇非常,让霍城陷入了苦战。 等到霍城成功将穆勒斩于马下,他身边的属下也死得死,伤得伤。 这时候,霍归拿出了伤药,给霍城和其他人用上。谁会怀疑他呢?那可是一起战斗的兄弟,况且他自己也受伤不轻,九死一生啊。 可偏偏,就是那药让所有人不能动弹,霍城眼睁睁看着霍归杀死了除他之外的所有人… “霍归!为什么?你他妈为什么要这么做?”霍城几乎疯了,他大声呼喊,责骂,却无济于事。 “那你又为什么要回来?你当初为什么不死在柳州?”霍归也快疯了。 他同样受伤不轻,身上还有伤口在不断在流血,但他似乎完全不在乎。 “柳州也是你?是你泄漏了太子的行踪?是你!”若说霍城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无疑就是没有救下太子。 没想到,泄漏行踪,害了太子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卫?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之一? 霍城目眦欲裂。 “对,是我。”霍归疯了一样哈哈大笑,“当年是我透露了消息,可惜主子你命大。不过,今天你恐怕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霍归举起剑,一步步向他走来。 霍归执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从脸上就能看出,他心里不是没有挣扎。 要知道他自幼就被教导,霍城是他的主子,是他要一辈子尽忠的人。霍城也从没亏待过他,与其说把他当侍从,其实亦兄亦友。 他曾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跟在他身后,辅佐他,保护他,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为他付出生命。他曾经的忠诚并不是弄虚作假,不然霍城也不会这么信任他。 直到钱氏出现。 那时候的钱氏,刚刚嫁进府中,她高傲又美丽,如同盛放的牡丹。即使对着霍城这个丈夫也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半点不愿低头。可霍城同样年少气盛,所以两人婚姻一开始就陷入了不断的争吵,随后就是霍城长年累月不回家,留她一人独守空闺。 “我知道她总在背地里哭,我想安慰她,可是我只是一个侍卫,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还要劝你,劝你多去看她,多和她在一起。” “你是为了她?你就为了一个女人,霍归,你疯了吗?”霍城气急。 “我早就疯了。她流几滴眼泪,我就恨不得连命都给她。明知道她在说谎,但是我还是愿意帮她。”霍归苦笑。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钱氏的目的,泄漏太子的行踪也只是想讨好钱氏。可是,等他发现太子出事的时候,他就彻底回不了头了。 “主子,是我对不起你。” “当初做的孽总要还的,我甘愿一死,可我的家人是无辜的。” “钱嫔用我全家的性命威胁我,我总不能拉着他们一起去死。” “我知道自己罪无可恕,我会一死以偿罪孽。”霍归的神色逐渐平静了下来,他不再犹豫,举起手中的长剑,对着霍城刺了下来。 就在他动手的时候,暗中恢复了一丝力气的霍城,也用力将手中藏起的小瓷瓶扔了出去。 他不知道此物到底是什么,但是他相信谢东池。对方说这是杀伤力极强的暗器,他如今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谢东池之前想提炼出有杀伤力的火药,奈何他不知道精确配方,时间上也来不及慢慢折腾。好在做出来的成品虽然不能大规模应用在战场上,但是,即使是削弱版杀伤力也不容小觑。 这么近的距离,出其不意的情况下,还是能伤人的。 于是,霍城虽然被对方的剑刺中,但是,霍归却被火药炸成重伤。 等不到霍城补刀,就死的不能再死。 霍城逃得一命,心里却没有半丝兴奋。 甚至可以说他从来没有这么惨过。 不仅手下全军覆没,自己也被亲信背叛,深受重伤。 同时,他还不敢联系宣城中的人,毕竟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都会背叛自己,他还能相信谁?还敢相信谁? 等他再恢复一点力气,他就随意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以他如今的状态,一个儿童都能打败他。 姚木兰思来想去,还是上了山。 只不过,她没有漫无目的地在山上找,她的目的很明确。 她先是直奔山上一座废弃的猎人小屋,那是以前住在山上的猎户搭建的房子。 虽然废弃多时,但是偶尔也会有进山的人在里面暂住。附近也有些机关陷阱,比其他地方要安全一些。霍城若是清醒状态,此地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可惜,姚木兰在猎屋中没有找到人,整个屋子也不像短时间内被人住过。 不过,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却发现了一个违和的地方。这屋子里,地上有一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草药,看着像是被风吹进来的。 姚木兰走近了看,是一株蛇叶草。 这草通常生长在蛇出没的地方,那种地方往往阴凉潮湿,而这屋子,却是向阳的。姚木兰仔细回想,附近也没有地方会生长这种草,若非要说是风吹进来的,未免太牵强。 第116页 姚木兰放下这草,掩盖了自己来过的踪迹,转身出了房门。 等到夜幕低垂,她终于见到了那个失踪数日的人影。 明明才不到半月,他看起来就瘦了一大圈,身上也沾了不少泥土。就连走路时也因为身上的伤口被牵动,看起来一瘸一拐。 姚木兰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从树后走出来,听到声音的霍城立刻拔剑,却在看见她容貌的时候愣住了。 “姚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霍城高兴过后,想起自己狼狈的样子,不禁有些难堪。 他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姚木兰紧紧抱住了。 “你别哭啊,我不是好好的吗?”霍城发现怀中的女子哭得身体都在不断颤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环抱住了她。 “你吓死我了,你为什么不回来呀?”姚木兰带着哭腔的声音,让霍城的心脏都有了一丝绞痛。可是,除了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姚木兰哭够了,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人就变成了她。 在简陋的木屋里,姚木兰强忍着害羞,扒光了霍城的上衣。看见他小腹上的伤口,心里十分后怕。 这样可怖的伤口,再差一点,自己可能就见不到眼前的人了。 她红着眼睛,用随身带的伤药给他上药。 而霍城一声不吭,看她的眼神却十分温柔。 霍城知道会有人找他,他这几天也见过来寻他的人,可他迟迟没有露面。 钱嫔实在深不可测,十多年前她居然就在谋划除掉太子,十年过去了,她到底埋了多少棋子,谁能说得清。随便露面,迎来的是救援还是杀机,霍城不敢赌。 自己出事无所谓,但是,当年太子遇灾的真相,绝不能再次被掩盖。 眼下,整个宣城,霍城还能信任的人不多。可是,姚木兰,他愿意付出信任,那样灿烂的灵魂,定不会让人失望。 第68章 京城异动 战胜漠北本该是举国欢庆的大喜事,谁料主帅居然失踪。 天授帝一直尽力瞒着此事,但是,事关重大,还是有不少人得知了此事。 钱嫔和九皇子支开了身边的人,母子两单独商量了很久。 钱嫔在外面还能装作一无所知,但是,在九皇子面前,她无需掩饰自己的激动。 “清儿,看来霍归得手了。霍城他作为主帅,这么长时间不出现,应该已经死了。” 钱嫔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真是天助我也。清儿,你看,连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一边。没了霍城,那个孽种拿什么跟你斗?” 比起钱嫔的兴奋,九皇子眉头微皱:“母妃,霍城现在只是失踪,一日没有确定他的死讯,我们一日不能大意。” 霍城此人命太大了,当年的洪水和追杀都没能要了他的命,以至明知眼下他出事的概率很高,九皇子心里依旧难安。 “更何况,母妃,就算没有霍城,父皇的心意也很明显了。他属意之人,从来都不是我。从前,有太子,现在,有太子的儿子。只要他们父子两在,父皇眼里就永远看不见我。”九皇子眼眸深沉,语气也透着冰冷。 比起钱嫔,他更明白,决定皇位归属的从来都不是各个皇子身后的力量,而是天授帝的心意。 朝臣往往是拗不过帝王的。 就算霍城回不来,只要天授帝坚持,皇位一样不属于他。 “那个孽种怎么能和你相比?”钱嫔急了。 “清儿你文治武功样样出色,朝中大臣谁不夸你。那孽种不过是个武夫,被认回来也不过数年,他懂怎么治理朝政吗?”钱嫔眼里,自己的儿子自是万般出色,至于谢北章,就算外界对他颇多赞誉,也不过是其他人看在天授帝的面子上,吹捧于他。 “他怎样无所谓,父皇不都为他打算好了吗?”九皇子冷笑。 内心颇为自傲的他,也只有在谢北章身上,才能品尝到这种无力感。他越努力,天授帝对他越提防。而他心心念念的东西,却被天授帝一心交给别人。 “霍城是他的舅爷,可以为他争取武将的支持。谢东池是他的养兄,正经进士出身,名声在外,能帮他争取清流的好感。一文一武,就算他什么都不懂,这两个人也能让他安安稳稳的坐在那个位置上。” 九皇子看得清当前的情况,正是看清了,才更心酸。 自己要用尽手段去拼去抢,可是太子也好,谢北章也好,他们不用争取,天授帝就恨不得把一切都双手奉上。如果可以,谁愿意拼的满身狼狈,谁不愿清高自持? 明明都是他的儿孙,为什么他眼里,除了太子一系,就看不见其他人? 钱嫔本来还高兴于霍城的失踪,听到九皇子的话,也急了。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孽种登上皇位?若他知道了太子死亡的真相,知道了霍城出事的真相,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九皇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母妃,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就看母妃敢不敢赌了。” 钱嫔看着儿子冷冰冰的表情,无端打了个寒颤。她也深吸一口气,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赌的?” 谢东池知道霍城失踪后,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幸好,他一贯良好的修养让他及时保持了冷静,同时在心里快速分析起当前的情况。 第117页 要知道,霍城不仅是他的好友,也是谢北章的最大底牌。他是霍家势力最核心的人物,身后更是牵连着霍家多年的人脉网。 他若是出事,他们所有人都会受影响。 正如此刻,霍城仅仅是失踪,皇长孙党上上下下就已经开始人心惶惶。 谢东池之前习惯把自己掩藏在霍城后面,此时也不得不站出来稳定人心。 他拉着谢北章出面,罚了几个动摇军心的人,再提拔了几个老实办事的,总算让情况稳定下来,也为自己和谢北章立了威。 让大家明白,这位乐安候,平日里笑眯眯的,对谁都和气,但手段也不一般呢。 也幸好他这段时间,在兵部站稳了脚跟,天授帝也对他大力支持,他才能勉强镇住场面。 不过,除了手底下的人,他还得安抚谢北章。别看在众人面前,这孩子从容依旧,坚定了众人的信心,实际背后两人单独相处,他也十分不安。 这孩子也才十多岁,要是在自己上辈子,也不过才上初中的年级。 北章本就重情,霍城这个舅舅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很不一般。 当初还没进京,霍城和他就在机缘巧合之下,互相熟悉起来,之后霍城也全心全意为他打算。北章这孩子早就把对方纳入了自己的保护圈。可眼下却要面对对方生死未卜的事实,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常理。 谢东池一边心疼,一边也不能放任他沉溺于这种心态之中。 他可以难过,但他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这么多人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每个人都赌上了身家性命,他必须快速成长起来。眼下,霍城只是失踪,若是自己等人自乱阵脚,那他就更难得到救援了。 幸好,谢北章也没有辜负谢东池的期望。 他藏起不安和恐慌,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快速的成长了起来。 这一日,谢北章悄悄去了乐安侯府。 谢东池看见他,先是一愣,随后笑了一下:“北章,你怎么来了?陛下不是有意让你接管禁军,我还以为你会忙得团团转呢。” 北章最近确实很忙。 之前掌管禁军的是霍城。禁军负责皇宫的安全,所以,别看禁军人数不多,但禁军统领的位置十分重要。 可以说,这个职位,自古以来,非帝王心腹不能担任。 而霍城,能当上禁军统领,也是因为他几乎是被天授帝看着长大的,信任有加。 不过,霍城外出领兵作战,他不在的时候,就需要有人暂时代替一下这个职位。 天授帝让之前的副统领暂时顶上,等霍城回来再物归原主。 而霍城眼下有可能出意外,禁军统领之位就变成了一个香饽饽。 按常理,应该提拔原来的副统领,可是天授帝再三思量,还是觉得不能放心。于是,思来想去,他想起自己的长孙勇武非常,又是一片赤子之心,就令谢北章暂代禁军统领,与原先的副统领并列。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众人心知肚明,有谢北章在,这位副统领恐怕是转不了正了。 而谢北章身上本就有不少事务,禁军的事再压上来,那就更繁杂了。 所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到谢东池的侯府了。 这次他突然过来,谢东池还有些意外。 “哥,禁军内部似乎有点问题。”谢北章有些纠结,看得出来,他也不能确定。 这可不是小事,禁军是帝王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出事,后果非同凡响。 于是,一下子谢东池也笑不出来了:“此话怎讲?” “哥,你也知道,之前舅舅让我在禁军呆了一段时间,我也交了几个朋友。今日便有人暗示我,杨副统领他这几日心神不宁,而且对值班人手私下一直在调动。” “我看了他调动的情况,看上去没问题,但是,被调动的人不少都是他的亲信。” “也许是我多疑了,但是眼下这情况,我不能不想得多一点。” 谢东池表情也越发凝重:“北章,你做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眼下这种情况,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那个人,我会去查,你那边也要盯紧他。” 若是有人想狗急跳墙,那么这位杨统领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确实要多加小心。 于是,谢东池一边自己查,一边让谢蕴在九皇子身边暗中查访。 谢蕴既然想对皇长孙示好,想要个从龙之功,总得做些贡献吧?什么都不做,就想要好处,做梦呢。 谢蕴也没有推辞,一口就答应了。他甚至有些兴奋,霍城若是真的死了,皇长孙党必然会乱,谢东池再聪明,到底还年轻,没什么经验,还不是只能依靠自己这个父亲。 这无疑是个十分难得的好机会,他当然要抓住,立上一功。打探消息而已,算不得什么难事。 谢东池和谢北章并没有查出什么东西,对方的举动有些反常,但是,也在他的权限之内,对方也能给出合理的理由。 毕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根基深,人脉广,对比之下,谢东池和谢北章的根基太浅了。 不过,谢蕴倒是打探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九皇子和杨副统领之女曾私下见面过,杨家女还得到过钱嫔的赏赐。 赏赐之物中有一枚七尾凤钗,这可是王妃的规格。 第118页 谢东池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忍不住了。 若是九皇子对杨家许以王妃的位置,那么杨家会不会帮他简直一目了然。 哪个家族不想家中出个皇后?都是王妃了,那干嘛不拼一把。 想想霍家,出了一个霍皇后,至少能富贵三代。这样一本万利的事,值得很多人冒险拼一回了。 第69章 暗流涌动 宣城这里,在姚木兰的帮助下,一直小心躲藏的霍城终于得以喘息。不必担心有人追捕,能安心修养,身上的伤势也逐渐稳定。 可他担心朝局,没等身上的伤好全,就悄悄潜入宣城打探消息。 虽然漠北退兵,朝廷大军已经取胜,但是,因为不知城中是否还有钱家的探子,他只能小心再小心。 轻易不敢泄露行踪。 不过,经过几日的探访,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他也略微放下了心。 看来钱嫔的势力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深,霍归为她效力也是因为有把柄在她手上。若非自己把他当成亲信,没有设防,霍归也未必能把自己害得那么惨。 只恨自己识人不清,钱氏又太过狠辣,才害了身边其他人。 确认了安全之后,霍城就主动联系上了同样驻扎在此的薛小将军,然后秘密送信回了京城。 一来报平安,二来,也解释一下自己为何会失踪这么久。 不过,霍归嘴里说出来的太子之事,他并未告知天授帝,只告知了谢东池和谢北章。 霍城相信天授帝对太子的感情,若是有确实的证据,天授帝会还太子一个公道。可眼下并没有其他证据,钱嫔虽不得宠,也是天授帝的妃子,九皇子之前也颇受宠爱。单凭一个死人的话,天授帝未必会相信。 实在是当年懿安太子之事的真相,太过骇人听闻。 若非霍归以为胜券在握,说漏了嘴,霍城也不会想到当年害了太子的元凶之一,居然是那时毫不起眼的钱嫔。这些年,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觉得是排位靠前或是母家强大的皇子做的,想要除掉太子,自己上位。那时的九皇子才几岁,钱嫔也不怕为他人做嫁衣?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误区,天授帝也好,霍皇后也好,这些年从没怀疑过钱嫔,还因为钱氏年纪轻轻就守寡,对她还有些愧疚。 一想到钱氏姐妹害了外甥,害了姐姐,也害了自己,却逍遥法外这么多年,霍城实在是意难平。 钱氏已经死了,可是钱嫔还在,安德侯府还在,当年他们既然敢做下那等恶毒之事,如今必须付出代价。 可是,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想给钱嫔定罪,霍城也清楚的知道,现在他手上没有证据。 时间过去太久了,久的足够钱嫔扫除一切痕迹。 而霍归死了,死无对证,他所说的话,也只有霍城一个人听到。若是霍城真的与她对质,钱嫔也完全可以推脱。 更何况,霍归还是霍家的家仆。旁人眼中,他对霍家也十分忠心。别说他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愿意招认,钱嫔也可以反咬一口,说霍家诬陷于她。 所以,哪怕霍城知道凶手是谁,他也不能一纸奏疏告到御前,甚至不能泄露消息,以免打草惊蛇。 可若是就这么放过她,霍城是万万不愿意的。 他甚至下定决心,若是不能正大光明的将她绳之于法,哪怕不择手段,暗杀也好,行刺也罢,一定要她血债血偿! 而天授帝收到信,知到霍城已经安全了,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心。 霍皇后那他一直瞒着,可是霍皇后又不是个傻子,眼看她已经起了疑心,再瞒下去可就真的瞒不住了。 不过,霍城信里所写的,亲信被人收买,刺杀于他还是让天授帝震怒。 大敌当前,总有人不想着抵御外敌,只知道窝里斗。漠北大军刚刚才撤退,一旦霍城这个主帅出事,你猜他会不会卷土重来? 居然还买通霍城的亲信,想着除掉他,真是无法无天。 于公,霍城这次立了大功,为朝廷立了威;于私,这是自己的小舅子,老妻的命根子。无论是谁,想对他出手,在天授帝眼里都是不能饶恕的大罪。 天授帝果断同意了霍城的话,将他平安回来的消息掩下,准许他暗中调查。 与此同时,谢东池和谢北章也接到了霍城的来信。 比起对天授帝的避重就轻,霍城详细告知他们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再三提醒他们要多多注意自己的安危。 钱嫔和安德侯府向来喜欢玩弄阴谋诡计,明的拿你没办法,说不定私下会使什么恶毒的招数。想想钱嫔,十年前就懂得用借刀杀人之法,除掉了太子,害得皇长孙流落民间,这些年,还能对着皇后装出一副温柔恭敬的样子,就知道她城府极深。 眼下,漠北之战大胜,逢此吉兆,天授帝也许很快就会立储。 一旦立了谢北章为储,九皇子登基的概率就会变得极低。大臣们各个都是人精,一旦储位已定,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而钱嫔数年筹谋毁于一旦,又岂会善罢甘休! 谢东池看见霍城信中所说的话,再根据这段时间的禁军异动,基本可以推测出这对母子不甘失败,想要破釜沉舟了。 那和他们对上,也是早晚的事了。 这边,谢东池和谢北章加强了对九皇子党的监控,不漏过一丝风吹草动。尤其是杨副统领,更是特别关注,杨家外面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同时,也再三告诫妹妹南音和妻子安心,这段时间最好一直留在府内,无事不要外出。就算外出,也要告知自己,同时带足人手。 第119页 南音和安心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果断点头答应了。 霍城当然也没闲着。 拜托了薛将军打掩护,他就悄悄地踏上了回京的路。 不过,向来喜欢独来独往的他,却在出了军营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霍城不知道,他现在眼里满是喜悦,亮的让人不敢直视。 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眼,他就有了猜测。 因为对方身着男装,旁边牵着马,身上还带着包袱,明显是要出远门。 霍城心里十分甜蜜,两人之间本就有默契,又共患难一场,虽然现在他们都没有捅破窗户纸,但是,彼此早就有了默契。 不过,心里再高兴,面上还得严肃地拒绝:“我这次回京,说不定就会有危险。木兰,等我解决了京城的事,我马上回来找你。” 姚木兰却没有接话,只见她挎起包袱,翻身上马,动作帅气逼人。 然后回头看了呆在原地的霍城一眼,笑着歪了下头。 “霍兄,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此时的她本就穿着男装,加上她自幼习武带来的挺拔身形,看上去完全就是个英气逼人的小哥哥,没有半点违和。 不等霍城回应,她直接一拉缰绳,策马向前。 霍城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也赶忙上马,追了上去…… 又过了一个月,随着漠北之战平定,立储之事又成了大家关注的话题。 虽然霍城在众人眼里依旧下落不明,但是,储位乃国之大事,不会因为一个人耽搁。 更有大臣觉得如此这般反而更好,皇长孙身后少了外戚的力量,对大臣而言不是件坏事。 不过,九皇子和其他皇子也不会坐以待毙,看着谢北章被立储。 京城看起来平静,实则底下暗流涌动。 朝堂上吵了好几天,不断有官员落马。 推举九皇子的人越来越多,声势浩大,让皇长孙党都有些慌乱,险些自乱阵脚。可天授帝依旧老神在在,就连北章也不慌不忙。 推举其他人的奏章都被天授帝压下,于此同时,九皇子因为手下人的小错被天授帝斥责监管不力,随后更是连差事都撸了,被勒令在府中反思。 与之相对的则是皇长孙,被天授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内阁几位大臣都发现了,内阁呈上去的奏章,发回的部分,有些御笔朱批的字迹不像是天授帝的字迹,而像皇长孙的。 内阁谁不是人精?天授帝什么意思,他们看不出来吗? 正是因为天授帝的心意这般明显,皇长孙党的底气也越发足了。 朝上推举九皇子的声音小了下去,赞颂皇长孙的人越来越多。更多的人说起皇长孙就满口称赞,什么卓尔不凡,龙章凤姿,礼贤下士……奉承之意十分明显。 谢东池也能明显感受到,越来越多的人或明显或隐晦地对他示好,哪怕是那些位高权重的阁老们,对他也客气了许多。 权势的力量果然了不起,难怪这么多人为它汲汲营营。 不过,也许是旁观者清,很多人认为天授帝是因为偏心才这般,但谢东池却觉得,天授帝也是想保住这个儿子。 九皇子的才能并不弱,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看好他。 可是越聪明的人越容易钻牛角尖,一个弄不好,九皇子和北章之间结下深仇,到时候,就不是关几天禁闭可以解决的,说不定就是不死不休。 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他希望,这样,虽然九皇子等不到他想要的皇位,但是叔侄两都能保全。 都是他的血脉,天授帝也不愿意他们互相残杀,干脆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可惜,天授帝的心意,九皇子并不清楚。 他看到的就是天授帝明目张胆的偏心。因此,九皇子和钱嫔也越发怀恨在心,心里的杀意也越来越重。 等到他们按捺不住的时候,恐怕就要图穷匕见了。 若是没有懿安太子和太子妃的死亡,谢北章绝不会坐视事态这般发展。他并非狠心的人,不愿骨肉相残。 但是,父母深仇,还有无数当年死于那场大水的无辜百姓,这中间这么多人命,总有人要付出代价。 若是让九皇子和钱嫔后半生安享富贵,北章实在不甘心。 所以,他坐视这对母子私底下不断串联大臣,暗中收集证据,准备到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70章 一触即发 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谢东池居然悄悄出现在了一家不起眼的茶楼。 二楼的雅座,十分清雅。 位置以屏风和花木隔开,内外相通。 有心人就能发现,此处看似并不隐秘,透过疏漏处完全可以看清里面人的动作,实则在里面可以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旁人是没有办法偷听的。 等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女子姗姗来迟。 女子穿着素色的披风,从头到脚都遮的很严实,只有行动间一缕乌发从帽檐下露出。 但是,从她走路的姿势不难看出,这女子已是身怀有孕,且月份不小。 “抱歉,妾身迟到了。”女子微微抬头,帽檐下露出小半张脸,看着隐隐有疤痕存在。 “无碍,夫人有孕在身,自是身体为重。”谢东池说着,让小二将桌上的山楂糕撤下,另换补血养气的归元糕上来,又顺手替她斟了盏清茶。 第120页 女子见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本来有些忐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我出来的时间有限,便不与公子绕关子了。”女子的面容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愈发朦胧。 “夫人有话尽管直言。”谢东池眼眸微阖,心里一瞬间已经闪过无数推测。 “我的身份公子想必也清楚,这次来,正是想提醒公子一件事。”看见谢东池清澈温柔的眼神,对方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口。 “谢大人,也就是您的父亲,他与九皇子另有图谋,要对公子不利,公子要多加小心。” 现在的谢家一直是由柔姨娘掌管后院,谢蕴一贯以为她是个柔弱顺从的女子,心里轻视,自然不会防备。于是,就让柔姨娘不小心听到了一些消息。 九皇子和钱嫔手上似乎握有谢蕴的把柄,就是这个把柄让谢蕴不惜为虎作伥,宁愿坑了自己的儿子,也不能让这把柄泄露。 柔姨娘偷看的时候,谢蕴明明脸色愤怒又难看,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听了这话,谢东池神色也不像一开始那么轻松了。 谢东池不意外谢蕴的选择,他这个人,本就自私自利。哪怕自己是他的儿子,也绝不会比他的利益重要。 他当初能为了钱氏抛下自己兄妹一次,自然就能抛下第二次。 只可惜,他了解不少九皇子党的内幕,现在也是用不了了。 而且,之前为了取信于他,自己也透露了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他也是个老狐狸了,不会从中发现什么,反过来捅自己一刀吧? 不过,心里的不安,谢东池并未表现出来,反而继续笑着说:“多谢夫人提醒。” “若是有什么我能为夫人做的,尽管开口。”说实话,接到对方的传信,他真的十分意外。 对方也算自己的庶母吧,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从血缘上来说,这孩子也是自己的弟弟。不过,两人之前可没什么交集。 自己不会因为谢蕴迁怒这些女子,却也不会对他们和常人有什么不同。就当陌生人,只要对方没有恶意,那就井水不犯河水吧。 但眼下,无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自己总得领情。毕竟对方冒了这么大风险,肯定也是有所求的。而自己也需要一个人,帮自己这段时间盯着谢蕴。 对方是最好的人选。 无论哪个男子,都不会怀疑一个正为自己怀着孩子的女人的。 柔姨娘抬眸,眼睛看着谢东池,谢东池也不闪不避。 “等京城安定之后,希望公子能给我和流芳,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一条活路。我会离开京城,此生都不会让这个孩子知道他的身世。”柔姨娘扶着肚子,眼里闪过祈求。 她愿意冒险,通风报信,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求一条生路罢了。谢蕴赢了,他不会伤害自己的亲骨肉,而若是谢蕴输了,看在今天的事上,谢东池想必也能保住这孩子。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谢蕴嘴上说着重视这个孩子,可他所谓的重视又能有多少呢? 钱氏生下的孩子,撑了几个月,前几日没撑过去,夭折了。 柔姨娘厌恶他的母亲,连带着也不喜欢这个孩子。 但是,她也可以问心无愧的说,她没有半点对不起这孩子。甚至为了替自己的孩子积福,无论是钱还是补药,她没有半分克扣。 而知道那孩子死讯的时候,连她都有几分伤感和怅惘,毕竟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可是,一旁的谢蕴,只让柔姨娘毛骨悚然。 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可他听到消息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除了可惜,简直没有半点伤心,甚至,柔姨娘怀疑,自己在他脸上还看到了恨意。 这也让柔姨娘更坚定了决心,谢蕴不值得信任。 对方虽然表现的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很重视,但她更相信自己看到的。 原配王氏和钱氏都先后为他生下了嫡子,他可有半分珍惜? 嫡子都不在乎,何况庶子? 自己凭什么相信他会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另眼相待? 若说自己从前还有几分容貌,现在连容貌都被钱氏毁了。与其信他所谓的父子情,倒不如相信眼前之人。至少看对方行事,不是个狠心的人,甚至可以算得上君子。 谢东池也不意外。 谢蕴之前送来的名为沁芳的丫头,这些日子底细也被心儿摸得差不多了。 对方并不想做自己的妾,只不过为了别人才认命被送来。 谢东池和安心也不为难她,让她住在府里,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其他的,随她干嘛。 她自以为买通了门房,和柔姨娘的通信没有泄露,实际上她每封信都有人仔细检查过,确定没有泄露消息才送的出去。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柔姨娘和谢蕴并非一条心。 这么长时间,放长线,钓大鱼,今天鱼终于上钩了。 “看来,九皇子要采取行动了。”霍城已经秘密潜入京城。 但他此时,外面穿着粗布麻衣,脸上,脖子上都抹了些深色的东西,让他看起来不像是意气风发的霍将军,反而更像一个普通的平民。 难怪他一路赶回京城,却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眼下,为了即将到来的风波,他暂时藏在谢东池的侯府。就连姚木兰,也换回女装,呆在安心身边,对外称作是安心的表妹,来京城探亲。 第121页 “心里有鬼的人,自然会担心夜长梦多。”谢东池挑眉。 “当初他们的诡计能实现,只是出其不意罢了。阴沟里的老鼠,一旦暴露在阳光之下,还能掀得起什么风浪?”霍城既然得知了太子之死,与钱嫔有关,自然不愿放过她。 若他们母子安分老实,说不得看在天授帝的份上,还要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 现在,架不住他们自己作死,就连天授帝,对这个儿子不也失望透顶吗? 而谢东池内心同样不平静。 多年前,钱氏和钱家害了自己的生母王氏。 亲生母亲的一条命,总得有人还。 元凶钱氏已经死了,可是钱家作为帮凶还在,如今,也到了他们还债的时候了。 “宫里都安排好了吗?陛下和娘娘的安危不容有失。” “当然,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他们送上门来了。” “陛下和娘娘还是暂避一下吧,刀剑无眼!”谢东池还是有些忧心。 “我也劝了,可是姐姐一定要现场看到他们伏法。”霍城也很无奈。亲姐姐的脾气怎样,他最清楚,劝是劝不动的。 太子的早逝已经快要成为她的心魔。 若是能看见仇人的下场,她也许能放下吧。 如今的京城就像大海,看似平静,底下的洋流深不可测,一旦卷进去,就会被吞没。 大家仿佛崩到极点的弓弦,眼下不过是勉强保持一个平衡,只等某个时机就会爆发。 而天授帝在朝上突然倒下,脸色铁青,打破了这种岌岌可危的平衡。 太医随后的话语,就更让人揪心。 “陛下龙体如何?为什么会好好的就到了下去?”霍皇后看着这个躺在龙床上的男人,突然发现,原来他不知不就这么老了,看上去虚弱,苍白,再也不是曾经的模样。可她的眼泪却止不住留了下来,她已经失去儿子,不能再失去丈夫了。 几位太医胆战心惊,互相交流了一番,最终给出了结论。天授帝这段时间劳累过度,加上曾经圈禁造成的旧疾年纪大了又复发,才导致他好好的就晕了过去。 “那陛下的身体可是没有大碍?”钱嫔焦急地问,看上去似乎一心牵挂着天授帝。 “陛下的……”太医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犹豫,这让钱嫔心里一喜。 不过,她面上还是很着急:“太医你快说呀,陛下的身体能不能调养好?陛下可是真龙天子,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回禀娘娘,陛下洪福齐天。若是能悉心调养,不要操劳,自然会慢慢恢复健康。” 悉心调养,不能操劳? 太医说的这么委婉,看来,陛下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 没有陛下撑腰,那个小兔崽子又能蹦跶几天? 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陛下,你醒了!”霍皇后惊喜的声音,打破了钱嫔的沉思。 天授帝睁开眼睛,第一眼看的就是霍皇后。 他艰难地张开嘴,将手伸向霍皇后,费力地说:“圣旨,立储的圣旨,我放在……放在那个地方,你知道的。若我有个万一……你就拿它立章儿为君……他是个好孩子,一定会孝顺你的。” 说完,天授帝又睡了过去,但是,钱嫔的兴奋激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又急又恨。 天授帝居然已经写了圣旨,这下,就算天授帝有个万一,那也是那个小崽种上位。 自己讨好了霍皇后一辈子,自己的儿子被太子压了一辈子,难道下半辈子,还要过这样的日子吗? 钱氏环顾四周,眼下在场的人并不多。 换而言之,知道那份圣旨的,除了霍皇后,就是自己,还有几个太医。 只要…… 钱嫔眼里闪过杀意,看来计划要提前了,只要新帝登基了,那份圣旨真的也能变成假的。 那个位置,自己绝不能拱手让人。 第71章 逼宫失败 夜半,宫门已闭,宵禁中的都城一片寂静。 而在不起眼的侧门处,却有一支队伍逐渐靠近。 “站住,什么人?”侧门的守卫拦住了他们,但是,也并未对这些人起疑心,只是例行询问。因为对方身上是禁军的服饰,带头的也是他们熟悉的一位禁军校尉。 禁军负责皇宫内外的安全,在他们眼里完全是自己人,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对面的人也表现的也很自然,拿出杨副统领的令牌,解释了下今日巡查人手有调动,就准备进去。 守卫的人仔细核实了令牌真假,虽然内心奇怪,为何今天禁军里出现了不少生面孔,但是也不曾多问,就放他们进去了。 只是,心里的不安一闪而过。 杨副统领和九皇子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切,眼里闪过喜意。 宫里现在杨统领手下的禁军有足足一千人,别看人不多,但是在其他人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单凭这一千人就足够控制局势。 “事情如此顺利,只怕连老天都站在殿下这边。”杨统领激动万分。 此事一旦成功,那他就是九皇子夺嫡路上最大的功臣,加上自己的女儿已是板上钉钉的九皇子妃,看来杨家腾飞之日近在眼前。 能当上禁军副统领,证明天授帝对他其实不差,杨副统领平日能力虽算不上出众,但总归还有几分忠心。 第122页 可惜,忠心这东西,在后位的吸引之下,实在是不堪一击。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能做皇后,杨家能从此飞黄腾达,杨副统领那几分内疚不安自然就被抛之脑后,脸上的激动溢于言表。 比起杨副统领的兴奋,九皇子看起来还算平静,但是,他越发急促的呼吸还是表明了他内心的忐忑和激动。 “母妃那边传消息过来了吗?”九皇子还算小心。 “娘娘说一切正常。陛下还在昏迷中,皇后娘娘一直在陛下的寝宫侍疾,今日钱嫔娘娘也在那里。” “那就好,关闭各个大门。让宫外的禁军,把我那些不安分的兄弟都看好了,如果谁要闹的话,直接解决掉。” “是,殿下。” “还有我那个好侄儿,他也是个大麻烦。我已经让谢蕴拖住他和谢东池,就不知道谢蕴能不能做到了?他要是做不到,那就不能怪我这个做叔叔的狠心了,你直接派人解决掉,永绝后患,明白吗?” 九皇子并不怀疑谢蕴会按他的要求乖乖照做,母妃当初引导姨母的时候,就留下了足够的证据。虽然事情是姨母一个人干的,谢蕴没有这么蠢,但是,谁叫他们夫妻一体呢? 姨母已经死了,那谢蕴就更说不清了。他要是不想名声尽毁,万人唾骂,只能听自己的。 九皇子逼近了天授帝寝宫,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欲望和野心。 而谢东池也出现在了城外,冷着脸,面对着他所谓的亲生父亲。 “池儿。”谢蕴脸上依旧一脸慈爱的笑容。 “音音和安心在哪?音音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下得了手?”谢东池冷着脸。 “池儿不要生气嘛。”谢蕴依旧装出一副慈父的样子。 “你也知道,音音是我的女儿,我们父女多年未见,作为一个父亲,我实在是着急啊。可是你一直都防着我,不让我们父女相见,我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那你现在见到了,可以让我把人带走了吗?”谢东池一贯温润,此时却仿佛一块万年不化的坚冰,冷硬无比。 “池儿,你就如此狠心,好不容易见一面,还不让我们父女相认。” “我狠心?”谢东池知道对方的虚伪,但也是第一次发现对方的脸皮厚到如此地步。 “你把人弄晕了,带出城,还派人把我引过来,就是为了父女相认?”谢东池语调嘲讽,眼神更是万分不屑。 谢蕴不慌不忙地和谢东池打机锋,心里确实百味杂陈。 他又何尝愿意这么做,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钱氏那个蠢货,居然疯狂至此,还害得自己如今也受制于人。 而且,东池在这,可是皇长孙在哪?皇长孙对音音的重视做不得假,怎么会不亲身前来?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谢蕴身后的马车里传来响动。 谢蕴和谢东池都回过头去,果然车内两人都醒了。 “音儿,是你吗?我是你爹啊!”谢蕴抢先开口。 虽然他不曾养过谢南音一天,但他还是自信地觉得,谢南音不过一个普通女儿家,怎么会不孺慕自己的父亲。 “爹?我爹早就死了,你干嘛要冒充我爹?”谢南音尾音上扬,满是不屑。 “而且你要真是我爹,怎么不光明正大来见我,要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我才不会上当呢,像你这种小人,怎么可能是我爹……” 在谢蕴心上戳了一刀又一刀,谢南音最后还不忘看向谢东池:“大哥,我说的对吧?” 谢东池也煞有介事地点头:“就是,我们爹要是活着,还当了大官,怎么会不去找我们。他当然是已经去世了。” 谢蕴被这兄妹两气的半死,为官多年,他习惯了说一不二,这种被人指着鼻子骂,实在让他觉得羞辱万分。 “孽障,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谢蕴气急败坏,一巴掌扇了下来。 可他的手却被一旁不曾说话的女子一把抓住,只听咯噔一声,谢蕴开始惨叫。 “我的手,手断了……啊啊啊……” “你是谁?你不是我儿媳,你到底是谁?”谢蕴惊慌失措,手腕被生生掰折的剧痛成功让他脸都扭曲了。他就算没见过自己儿媳也知道她就是个普通女子,绝不会有这样的手劲。 “你姑奶奶姓姚,姚木兰。” “不可能,流芳在侯府那么久,怎么会连这个都弄错!”谢蕴终于意识到不对。 “她当然不会弄错,她就是故意的啊。”谢南音表情高傲又不屑。 “我们早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了,一直准备好了等你呢。”谢南音本就对所谓的生父没什么期待,刚刚那一巴掌,更是让她厌恶透了这个父亲。要不是姚姐姐,他那一巴掌可真没留情。 “是柔姨娘?是那个贱人?我对她这么好,她居然背叛我!” 谢蕴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皇长孙去了哪,似乎也不需要怀疑。原来九皇子的一举一动,从头到尾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自己今天这步棋,只怕是大错特错。 但是,谢蕴还是不甘心,他做了这么多,不就是希望能保住他的名声地位。没想到自己英明一世,居然会被枕边人捅上一刀。 “你要是对她好,她又怎么会投靠我呢?”谢东池嗤笑。 “她不过一个妾室,还被毁了容,我不嫌弃于她,还将后宅交给她打理,对她还不好吗?分明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比起谢东池,谢蕴更恨柔姨娘。 第123页 被一个从来没放在眼里过的女人背叛,他怎能不恨。 “她会毁容还不是拜你们夫妻所赐。看上去是钱氏作恶,但她难道不是你纵容出来的吗?” 谢东池看他依旧不思悔改的样子,厌恶地说:“你这辈子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我娘贤良淑德,供你一路进学,为你生儿育女,却被你抛弃。你为了攀上豪门,就放任她被人谋害。还有钱氏,她再愚蠢恶毒,对你的帮助确是不小,可你对她除了利用没有其他。甚至对我们这些子女,你又何尝有半分真心?” “都说虎毒不食子,为了你的前途,儿子女儿对你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谢蕴脸色越发苍白,但是,谢东池没有丝毫在意,而是高傲地问他:“你对谁都是这般薄情寡义,那谁会真的在乎你呢?” 谢蕴此时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无力回天。 他原本最后的指望就是和谢东池的血缘,若他能顾念父子之情,看在他的份上,皇长孙可能会留他一命。 但谢东池一番话,让谢蕴明白,原来这个儿子他什么都知道,知道他母亲的死因,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对他们兄妹的漠视,本就不多的父子情,只怕已经消磨的一干二净了。 这次他又和逼宫事件扯在一起,恐怕是真正的在劫难逃。 而此时,皇宫内,九皇子已经走进了天授帝的寝宫。 果然,霍皇后正在天授帝床边照顾他。 看见九皇子闯进来,霍皇后眉心微皱,她微微提高音量:“老九,你深夜入宫,所谓何事?” “儿臣有要事启奏父皇。”九皇子淡定自若地说。 “你父皇昏迷未醒,你有什么要事,可以让内阁处理。” “此事事关重大,恐怕内阁也处理不了。”九皇子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微笑。 “皇长孙殿下今夜不幸遇刺,儿臣特来禀告父皇。” 九皇子心里难以抑制的激动,只要谢蕴将谢东池和皇长孙引走,那自己安排的人就会直接要了他们的命。就算他没被引走,自己派出去的另一半禁军,也能直接解决掉他。 皇位只有一个,自己要定了。 谁若想抢,别怪自己下手狠毒了。 “放肆,你竟敢诅咒皇长孙。”霍皇后的逆鳞就是谢北章这个唯一的孙子,听了九皇子的话,愤怒不已。 “皇后娘娘息怒,儿臣没有半句虚言。”九皇子心里无尽的快意。 “侄儿已经走了,我这个做叔叔的也很难过,只可惜人死如灯灭,不能死而复生,还请娘娘节哀。” 钱嫔也走进了寝室内。 比起九皇子,她对霍皇后和天授帝的怨念要大的多。所以,她二话不说,直接开口问道:“陛下立储的圣旨在哪?不说,我就让你下去陪你的儿子孙子。” 霍皇后冷冷地撇了她一眼:“你这是要谋反,一旦败露,你们安德候府就是满门抄斩。” “谋反?陛下病重也不是一两天了,就算突然驾崩又有谁会怀疑。”钱嫔冷笑。就算霍皇后不愿交出立储的圣旨,她也大可以仿造一份。只要他们都死了,谁会怀疑,谁敢怀疑? 想到这儿,钱嫔杀心大起。 她凑近了霍皇后,看着她依旧骄傲美丽的样子,内心深处的嫉妒和怨毒翻滚了出来:“皇后娘娘,你可知当年太子是怎么死的?” “是你?是你!”霍皇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掐住了钱嫔的脖子:“贱人,我要你为我儿偿命!” 钱嫔没想到霍皇后会突然发难,拼命挣扎,就连九皇子也赶紧上来帮忙。 霍皇后力气终究抵不过他们合力,被狠狠推开。 钱嫔长长地喘了口气,然后愤怒地拔出九皇子的佩剑,冲了上去。她高高举起手中的剑,下手半点不留情。宝剑反射出的光在霍皇后身上闪过,情况十分危急。 可就在这时,龙塌之下,一个身影窜了出来,推开霍皇后,反手夺过钱嫔的宝剑,然后回手砍下了她持剑的胳膊。 钱嫔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断臂落地,她才惨叫一声,痛晕过去。 而此时,九皇子也顾不得他的母亲,因为他发现,床底下冒出的人,居然就是本应葬身沙场的霍城。 “来人,快来人!”九皇子第一时间想让待在外面的杨副统领和其他禁军进来,合力诛杀霍城。 但是,推开门的却是他无比熟悉的另一个人。 “九叔,看见我还活着,你很失望吧?你带来的人已经全部伏诛,今天除了我谁也不会来。”谢北章看他的眼神也无比阴冷。 自己的父母都是被他们母子所害,如今他们还贼心不死,连祖母和舅舅都不放过。 谢北章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大哥一直教导自己,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当日自己能侥幸逃脱,今日定要为父母报仇。 “你倒是比你父亲还强一些,我输得不冤,不冤。”九皇子终于明白过来,今日一切恐怕就是一场戏,亏自己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到头来,却变成了一个笑话。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九皇子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等皇祖父醒来,我会上奏将你送去看守皇陵。被你害死的是我父亲,余生你就在他的墓前赎罪吧。”看似保住了一条命,但是,从天潢贵胄沦为罪人,余生只能呆在皇陵,对他来说,却是生不如死。 第124页 九皇子不怀疑谢北章说的话,自己的父皇一旦知道是自己害了太子,对自己也不会再有一丝情意。 能保住性命都很难,更别说尊严和前途。 于是,九皇子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他猛的冲霍城冲了过去,趁他没反应过来,一头撞上了他的剑。 宝剑透体而出,血喷了一地,可他的脸上还带了几分张狂的笑意。似乎再说,这下,没人可以处置他了。 第72章 正文完结 九皇子身死,钱嫔昏厥,杨副统领见此情景,只能伏诛。于是剩下的禁军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霍皇后看着地上的钱嫔,表情变幻莫测。 钱嫔断了一臂,血流如注,且一直未曾止血。按这个情景,只要霍皇后对她置之不理,钱嫔很快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亡。 霍皇后看着她,眼里闪过深深的憎恶。 她是害死自己儿子的元凶,也是让自己和孙儿分别这么久的罪魁祸首。甚至这个女人为了她自己的野心,手下有无数血债。光是当年死于水灾的难民便数以万计。 这样一个女人,简直死不足惜。 可是,犹豫再三,霍皇后还是下令救了她。 不是因为仁慈,只是觉得她这样死了就一了百了,未免太便宜她了。 等钱嫔再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呆在一间破旧的房间里,身边空无一人。 右臂被人生生砍断的疼痛似乎再次翻涌上来,本已止住血的伤口似乎又要崩开。 她心中意识到了什么,惊慌地大喊:“来人,快来人啊!” 可她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出现在她面前,门被紧紧锁着,周围安静的可怕。除了自己,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儿子,霍皇后现在定是恨自己入骨,也不知她会不会对自己儿子出手。 霍皇后接到手下回禀,钱嫔已醒。 她冷笑了一声:“她倒是命大,果然祸害遗千年。” 于是,钱嫔终于见到了醒来后除她之外的第二个人,霍皇后。 钱嫔此时也顾不上其他,甚至连断臂上的伤口也顾不得,她拖着虚弱的身体,从床上翻了下去,然后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扑倒霍皇后脚下:“娘娘,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清儿他是无辜的。他只是被臣妾骗了,皇后娘娘,求求你放过清儿,求求你……”钱嫔这个骨子里就傲慢无比的人为了儿子也甘愿舍弃尊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慈母之心倒也不含丝毫虚假。 可这并不能打动霍皇后。 哪个母亲会原谅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 哪怕她看上去如何可怜。 霍皇后冷笑一声:“放过他?你当初怎么没有放过本宫的涵儿?”说完,一脚踹开了她,任她狼狈地扑倒在地上。 钱嫔继续苦苦哀求:“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皇后娘娘,是臣妾鬼迷心窍,臣妾愿意为太子殿下偿命。但是,皇后娘娘,太子还在的时候,也是把清儿当成弟弟宠爱的,清儿也真心把太子当成长兄的。看在太子的份上,您就放过他吧。” 钱嫔知道霍皇后此时定是恨她入骨,但是,眼下她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霍皇后身上。 清儿幼时,自己借着妹妹的关系得了皇后几分庇佑,和凤仪宫一直走得很近。太子没有嫡亲弟弟,一直对清儿也很好。 只盼皇后能看在懿安太子的份上,放过自己的儿子。 只要能换得自己儿子平安,她也不会吝啬自己的性命。 自己这些年,在后宫结仇不少,那些女人不会放过自己的,与其活着受苦,不如一死了之。 钱嫔知道霍皇后虽待人冷淡,却一直恩怨分明。太子死的时候,清儿也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对此也完全不知情。至少,在太子之死上,清儿是完全无辜的。 那么自己这个母亲一死,说不定霍皇后也不会赶尽杀绝。 “娘娘,求您了,求您了……。”钱嫔在地上拼命磕头,力道之大,让她额上甚至冒出了血丝。她用尽一切办法,想要保住九皇子的性命。加上伤口崩裂,鲜血从断臂处涌出,她整个人显得虚弱又狼狈。她如今的模样,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对她有几分同情。 可惜,霍皇后不为所动。 “钱氏,钱家和九皇子你只能保一个,你怎么选?”霍皇后打断了她的自残。 钱嫔愣住了,她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胡皇后的意思。 “母族和儿子,你不管选哪一个,剩下的那个都得死,选吧。”霍皇后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涌上一阵快意。 “若你不能选的话,那就让他们都去地下陪你吧。这样,你在下面也不会孤单了。” “我数到三,若你不选,我就默认了。” “三。” “二。” “一。” “清儿,我选清儿!”钱嫔颤抖着声音回答。 霍皇后笑了。 “那明日午时,钱家满门抄斩。我会让人带你去亲自观刑。” 霍皇后优雅从容的声音,听在钱嫔耳朵里,不亚于恶魔的低语。 “钱氏,陛下已经降旨贬你为庶人,打入冷宫。” “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 “我今天来,正是为了告诉你,日后你和九皇子的性命就连在了一起。你活一天,他活一天。你若死了,他立刻就会下去陪你。” 第125页 钱嫔脸上再也没了血色。 她顿时明白,霍皇后就是要她活着,要她即使受尽折磨,也不敢寻死。 霍皇后走出了冷宫,钱嫔依旧狼狈地趴在地上。 她脸上扯出一个冷笑,死从来都不可怕,活着看到仇人得意,自己却再也无法翻身,对一个心高气傲的女人来说,才是最痛苦的。 钱嫔永远都不会知道九皇子的死讯。她始终会保留一丝希望,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仁慈还是更深的折磨。 而天授帝终于彻底醒了过来。 他此次昏厥,一方面是年纪大了,身体这些年的老毛病纷纷爆发出来。另一方面,也是顺水推舟,想吊出躲在暗处的一些人。而结果,让他又伤心,又庆幸。 九皇子的死,他无疑是难受的,毕竟也是宠爱过的儿子。 但是,想到他企图谋反,他的母亲还是害死太子的凶手,天授帝就更庆幸他选择了自我了断,没有让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亲自下旨。 最后,天授帝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让他以皇子的规格下葬,而是草草葬于旁系的陵墓,离天授帝为自己和霍皇后准备的陵寝远远的。 到最后,天授帝的陵寝也只为霍皇后和她的子女留了位置。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他护不了所有人,所以只能护住自己在意的人。无论后世如何评说,他也甘之如饴。 皇宫的异变震动朝野上下,九皇子身死更是出乎众人意料。 当天这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多人不得而知。 但天授帝坐镇,谢东池主审,以往和九皇子勾结的人都纷纷下狱,剩下的人也懂了明哲保身的道理。就当自己是瞎子聋子,只在心里祈祷风波快一点过去。 谢蕴作为公认的九皇子党的中流砥柱,被判贬去官职和功名,流放岭南。 岭南路途遥远,且多瘴气,去那的人就算路上没有死,也熬不过那可怕的瘴气。 可以说九死一生。 知道此事的谢蕴在牢里大喊大叫,还不断咒骂谢东池。 但是,等他被带去围观了一下钱家满门人头落地的场景,他就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老老实实踏上了去岭南的路。 他走那天,谢东池带着谢南音站在山坡上目送他离去。 谢东池还好,但谢南音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不由得红了眼眶。 她乖巧地没有说一句话,回府后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后又是活泼可爱的谢大小姐了。 谢东池明白她的心意,也配合地再也不提那个人。 清理完了九皇子留下的烂摊子,谢北章就正式被天授帝册立为皇太孙。 他穿上太孙礼服,拜见天授帝和霍皇后的时候,他们二人都看愣了。 尤其是霍皇后,哭的几乎不能自已。 太孙礼服和太子礼服相似度足有百分之九十,而随着谢北章渐渐张开,他的脸上遗传自父亲的五官也越发清晰。他背着光走过来,这一刻,霍皇后恍惚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笑着唤自己“母后”。 恍惚间,似乎心里有什么执念彻底消失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被儿子的死亡困住,为此甚至画地为牢,如今,她终于能走出来了。 北章是个好孩子,他定会完成他父亲的期望,好好治理这个国家。 当然,这场宫变还有一个大功臣,霍城。 正是因为他及时赶回,又调动了京机大营,才能将反叛的禁军一网打尽。 加上此前,大败漠北军队,可以说,霍城早就封无可封。 于是,在霍皇后提起来的时候,他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地说,不要其他封赏,只想要帝后为他赐婚。 赐婚的人选,正是宣城守将姚将军的嫡长女,姚木兰。 霍皇后一听,霍城居然愿意成婚了,自是又惊又喜。 姚木兰虽然身份在他人眼里低了些,配不上霍家的门楣,但是,霍皇后可不在乎这些。 当年的钱氏让弟弟吃尽了苦头,如今他还愿意娶妻生子,自己就哦弥陀佛了,哪里还会挑剔。 更何况,弟弟不是贪念美色的人,那姚姑娘一定有特别的地方。 于是,这桩在众人眼里不匹配的婚事,在霍皇后的支持下还是成功了。 而婚后,霍城也不像以往浪荡。从青楼楚馆的常客,到和妻子黏黏糊糊,改变之大,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但不管别人怎么说,霍城脸上的幸福是做不了假的,谢东池也由衷为他高兴。 好友前半生纵使位高权重,荣华富贵,看上去潇洒实则孤单。如今,有妻有子,日子虽平凡,但却无比幸福。 而且,在霍城和姚木兰生下长子之后,安心也怀上了身孕。 霍城嚷嚷着,若是个女孩,就让二人定下婚约。 谢东池不答应,他就缠着他。 看谢东池和安心夫妻两的容貌和心性,教出来女儿怎么会差,不早点给儿子定下,日后不就被别人给抢去了? 谢东池和霍城打打闹闹,而安心和姚木兰则坐在一旁,逗弄小小的婴儿。 “霁儿可真乖呀,姐姐好福气。”安心笑着说。 “我生霁儿的时候,外面一直在下雨,霁儿出生之时,正好云开雾散,所以,夫君为他取名霁。”比起当初,姚木兰依旧爽朗大方,但因为产后丰腴了些,所以脸上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柔和。 第126页 此时她看着怀里的孩子,眼神更是万分温柔。 “云开雾散,再坏的天也总有转晴的时候。”安心嘴角也露出一个笑。 “当初我被人退婚,还想过出家做姑子去,再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如今这般际遇。”安心提起往事还是感慨万千。 “遇见夫君,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只盼日后,岁岁年年,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