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 第001章出身名门一纨绔(1)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01章出身名门一纨绔(1) 大唐天宝十一载夏。 凌晨五更二点,随着太极宫承天门上敲响第一声晨鼓,长安城各座城门相对的街市上,街鼓齐声响应,“六街尘起鼓鼕鼕”。 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本是皇帝早朝的时节,可惜天宝年间天下承平日久,玄宗李隆基懒于政事勤于情事深居宴游,不再坚持清晨坐朝,这晨鼓便形同虚设了。 张府后院。清淡的晨光中,一个身材挺拔凤仪清秀的华服少年眼眸迷离地斜倚着一棵苍劲的桂花树,遥望着远端那层层叠叠威严肃穆的三千宫阙飞檐,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怕是那李三郎正拥着艳冠天下的美人杨贵妃只愿长醉不愿醒了吧。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少年喃喃吟诵着,慢慢回头扫了那两个娇娇柔柔怯怯垂首侍立在身后不远处的如花少女,那双眸子里的光彩渐渐变得坚定刚毅起来。 夏日清凉的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味道。这是一种混杂了牛羊驼粪燃烧后的气息和酒香花香熏香的奇异味道,属于盛世大唐帝都长安的独有味道。 长安城已经醒了,人声、车声、马声、驼铃声、鸡鸣犬吠,一时寂静不再。不过风吹铃响的声音并不那么突出,甚至会被喧杂声淹没。在长安城中久居的人,他们都能从这纷乱嘈杂的声响中辨别出各种动静来。 少年犹自默默地倚树而立。 两个美貌侍女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狐疑和惊讶的眼神。 眼前这个张府的三公子年纪虽然不大,只有十八岁,但在这长安城里,已经是呼朋唤友花丛狎妓的老资格了,哪一日不是深夜方归日上三竿才起? 可今儿个却很诡异。这早鼓未鸣,两女就听到主子起身的动静,不敢怠慢,急急穿衣出来侍候在侧。 “三公子……奴婢侍候公子洗漱更衣。” 其中一个侍女蹑手蹑脚地轻盈走了过来,声音轻柔却如黄莺一般清脆婉转。 少年身子微微一凝,回过身来,清澈的目光投射在面前这张稚气未脱五官极其精致涂抹着两小团浅红胭脂的少女面孔上,报以温和一笑,正待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以示亲昵,却见少女面容一紧,两条细长的柳眉儿挑了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垂首嗫嚅道,“三公子,奴婢……” 少年笑容僵住了。伸出去的手停滞在半空,此时此刻,他只有一种直欲仰天长叹的无力感。 这侍女看上去娇娇怯怯畏惧恭谨,但那如小兔般惊恐、投过来的眼神中却有一丝难以尽掩的鄙夷光芒。 这再次提醒了少年,他终归已经不再是前世那从历史学者半路改行从政的现代社会某三线城市的副市长大人了,而是这盛世大唐天子脚下出身名门一纨绔,府中贴身侍女虽然畏惧却也有几分看不起的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哥儿——开元名相、盛唐名臣张九龄的幼子张瑄。 张九龄可不简单,不仅一度高居当朝宰辅、官至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还是名噪一时的诗赋大家,号为“岭南第一人,盛唐第一臣”。只是后来被权臣奸相李林甫算计,在皇帝面前失了宠,先是罢相被贬,后在返乡祭祖时病逝。 虽如此,长安张府仍然是不容人小觑的名士高门。一来是有张九龄的盛名在,门生故吏遍朝野,二来当朝天子多少还是看顾几分情面的。 怎么穿越千年置身唐风流韵之中并不重要了——这事儿本就透着诡异莫测,无处打捞出一个子丑寅卯来;重要的是如何生存下去。好在对于张瑄来说,眼下这身份纨绔固然纨绔,却也锦衣玉食不愁生计。而作为曾经的历史学者和现代官场中人,尽快适应这个身份和这个时代,应该也不算太难。 轻轻又叹了口气。少年便挥挥手淡然呼道,“如烟、如玉,我再回去小憩片刻,你们就下去吧。” 如烟如玉两个美婢再次讶然相视,齐齐施礼应是,心头却都浮荡起一种古怪莫名的感觉来:现在的三公子,似乎与往日相比,有些不同了。 那身姿,那举止,以及那眸子里的光彩,都透着几分清朗。 …… …… 一只西里伯斯的白鹦、一条撒马尔罕的小狗、一本摩揭陀的奇书、一剂拜占城的春药,这四件行头以不同的方式引逗着张瑄对于盛唐的期待值,亦提醒着他要牢记名门纨绔的身份。 那条雪白的小狗乖巧地伏在地毯上,毛发柔顺一尘不染,狗眼里闪动着迷醉而谄媚的光。这让张瑄感觉很无语,当真是什么人养神马狗,连这狗都堕落至斯,所谓人接地气狗接人气了。 如烟轻轻挽着袖口,露出雪白凝脂的玉臂,轻柔细腻地站在张瑄身后为他梳理着头发,而如玉则一手提了提襦裙的腰带,旋即弯腰俯身为他系紧靴带。 纵然他前世贵为副市长,但也没有这种一举一动皆有美婢贴身侍候的超级待遇。张瑄心里感叹着也享受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如玉浅绿色衫儿对襟领口处那一大片粉嫩的雪白和深深的ru沟,以及那隐隐可现的丰盈,抿住了嘴唇。 这唐人纵情宽养崇尚丰腴唯美,这两个小丫头顶多也就是十四五的年龄,却就生得如此凹凸有致,发育得如此成熟,着实令他惊艳。 如玉似是察觉到主子那极具有侵略性的不轨目光,心头猛地一跳,缩回手去想要起身却又不敢,就以一种别扭的姿态趺坐在了主子脚下的地毯上。 盛唐民风开放,唐女早熟,如烟如玉虽刚过及笄之龄,但对这男女间的情事儿也并不陌生了。自打前日被柳夫人拨派到这三公子张瑄房里,将要昼夜面对着这浪荡纨绔,两女其实早就有了随时献身的思想准备了。 她们只能期盼着这主子能稍稍宽厚一些,别占了身子玩腻了再随手就将自己送给他那些同样不学无术的狐朋狗友,弃若敝履。 这房里的前两个丫头玉清玉莲不就是那种凄凉的下场? 如玉红着脸半垂着臻首捏着地毯的一缕线团,心里忐忑不安。 但等了许久,却没见主子有想象中的白日宣淫的下文。如玉心里更加不安,慢慢抬头偷偷望向了张瑄,却见张瑄已经将头扭向了别处。 难道他看不上奴?如玉心里一沉,却又患得患失地幽怨了起来,竟然趺坐在地上忘记起身。如烟轻轻咳嗽了一声,趁张瑄不注意,轻盈地抬脚踢了踢如玉的**。 如玉慌不迭地匆匆瞥了如烟一眼,顿时霞飞双颊。 突地,凌乱急促沉稳的群体奔行足音轰响骤然传来,打破了张府上午的宁静,也打乱了张瑄心底那点刚刚滋生出来的暧昧**。旋即是车马辚辚以及铿锵有力的刀剑碰撞声,又旋即是一声尖细高亢趾高气扬的呼喊声,久久在张府上空回荡着。 “圣上有旨。太子左赞善大夫张焕妄称图谶、指斥乘舆,着即革职下狱交有司查办。” 张瑄大惊脸色骤变,猛然抬头霍然起身,就向外跑。如烟如玉也惊骇莫名地跟随其后,出了张瑄的卧房厅堂,穿过那一条美轮美奂雕刻精美的木质回廊幽径,一主二婢一溜烟地向前院正厅奔去。 ************ 新书上传,老鱼回归历史从头再来,还望新老朋友支持一二,拜求收藏推荐票。谢谢。 第002章出身名门一纨绔(2)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02章出身名门一纨绔(2) 那来宣旨的太监看上去地位不低,只是年纪甚轻。 而随行来宣旨不仅有内卫羽林军,还有大理寺的官员和一干差役,由此可见张焕犯案的严重程度。 张九龄有三子两女,长子便是张焕。年35岁,仗着父亲的名声和余荫,加上他亦有几分才干,倒也出仕顺利,坐上了太子左赞善大夫的位置,正第五品上阶官,太子李亨身边的辅臣。 次子张宁,则是正八品上阶的给事郎,虽是不入流的文散官,却也好歹有一个官面出身,不算太丢张九龄的颜面。 唯有幼子张瑄,文不成武不就,整日里游荡坊市留恋花丛,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干起正事来狗屁不通,令张府蒙羞。 张焕和张宁是张九龄原配夫人孟氏所出。两个女儿则是侍妾生育,早已先后嫁人。不提。 孟氏早亡,张九龄开元二十年又续弦柳氏,开元二十二年便生了张瑄。开元二十八年张九龄辞世时,张瑄才6岁,怕也是幼失严父管束和慈母溺爱纵容的结果。 柳氏虽然是续弦,但也是正妻而不是妾室,身份摆在那里。 张九龄死后,柳氏便是这张家名正言顺的老夫人。正因如此,张焕和张宁兄弟俩纵然极其看不惯张瑄这个幼弟,但看在柳氏和亡父的面上,也不得不担待几分。 …… …… “臣冤枉啊,圣上……”身着一身官袍面如土色的张焕面朝皇宫的方向拜倒在地,泣不成声,而他的身后,柳氏、张宁等人跪拜在地,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有冤屈呐?那便公堂上诉去……走,带走!咱家还要回宫缴旨。”小太监不屑一顾地瞥了张焕一眼,摆了摆手,扭头就走。 而旋即有几个如狼似虎的差役冲上前来,就将张焕架起带走。 后院与前院天井中间隔着一个拱形园门,张瑄悄然站在院墙一侧,眼睁睁地看着前院中“鸡飞狗跳”的惊人一幕,神色越来越凝重。 目前的张府对内柳氏做主,对外则就是长子张焕充当话事人。大公子突然被圣旨拿下且被带走入狱,这对于张府来说,无异于塌了半边天,怎能不乱成一团。 还不仅如此。 “妄称图谶、指斥乘舆”,大概意思就是假借占卜之词攻击辱骂皇帝,带有意图谋反的嫌疑。在皇权时代,这可是一项非常严重的罪名,严重到足以让张府上下乃至整个张氏宗族都有可能连坐满族倾覆的程度。 “妄称图谶、指斥乘舆……好狠好大一顶帽子!这是说张焕要谋反啊!”张瑄心烦意乱心头沉重地靠在围墙上,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如果张焕被定为谋反之罪,张家众人岂能不受株连?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穿越到盛唐长安的名门张家才不到一个昼夜,就祸从天降危机临了。 对张焕自然没什么感情,对张府也谈不上什么归属感,但……如此一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张家倒了,他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张焕其人……”张瑄定了定神,心念电闪。 静静梳理着这具肉身原主人遗留下来的记忆和前世所掌握的历史信息。联系起张焕所担任的官职和他服务的那个唐史上赫赫有名的倒霉蛋、现太子、以后的唐肃宗皇帝李亨,张瑄心底大体就有了一个直观和清晰的判断,大概距离事实真相其实也不远了。 李亨的悲剧首先在于,有一个太过强势和雄才伟略的皇帝老子李隆基。开元二十六年被立为太子以后,可以说是诚惶诚恐无时不刻不在担心被废,因为前太子李瑛的悲惨下场仍历历在目。 李亨的悲剧其次在于,有朝中权臣的“围攻”和抵制排斥。前面是李林甫,后面又有杨国忠。 因此,李亨的日子并不好过。 天宝五载正月,因为跟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和重臣韦坚私会,被李林甫抓住把柄大做文章。结果李林甫弹劾皇甫惟明和韦坚,说两人勾结起来意图私立太子。皇甫惟明和韦坚因此被贬横死,结局凄凉。 李亨惊惧之下为了摘清自己,上表替自己辩解,并以与韦坚的妹子、太子妃韦氏“情义不睦”为由,请求离婚,以表明“不以亲废法”。李隆基同意,韦妃出家为尼,之后与李亨形同陌路。 而到了这一年的年底,又一场阴谋牵连到了李亨。李林甫指使心腹弹劾,大有不废李亨不罢休的架势。李亨万般无奈之下,再次将自己的女人杜良娣抛了出来,再次离婚。 这才安稳了没几年,又冒出张焕这个太子左赞善大夫“妄称图谶、指斥乘舆”的事端来……张瑄沉吟着,心里明白,八成又是李林甫一党作祟,张焕怕就是一个被利用的牺牲品。 抓的是张焕,对付的乃是李亨啊。 …… …… 张瑄的母亲、张九龄的遗孀、张府主母柳氏不过四十许人,身材丰腴面容姣好风韵犹存。 她出身官宦世家,父亲柳毅也曾经做过雍州太守。到了家族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这个一向性格温婉的女子也展现出几分临危不乱的魄力。 她望着并非自己亲生的张府二公子张宁,声音柔和但却很坚定,“仪和(张宁字),立成(张焕字)遭难犯案……事不宜迟,你立刻亲自去两位叔父府上,请两位长辈过府议事。” 张宁按捺下慌乱的心绪躬身一礼,“是。我这就去两位叔父府上传信,请两位长辈过来定夺。” 张宁转身匆匆就待乘车出府,却听柳氏又道,“还有,仪和,你顺道去一趟陈相的府上,求见陈相……恳求陈相从中通融一二。” 柳氏所说的陈相就是左相陈希烈,与张九龄同朝为官多年,私交还算不错。张家人出了事情,柳氏想起陈希烈来倒也正常。 只是张宁听了这话,身子微微停滞了一下,嘴角却是浮起一抹无奈的苦笑来。 这陈希烈早已不是过去的陈希烈了,如今的左相陈希烈跟在李林甫屁股后面一唱一和,权势冲天,当年的那点情分早就荡然无存了。 当初张宁想外放为官,找过陈希烈一次,陈希烈连见都没有见他,就挡出门来。 不过张宁没有跟柳氏说什么,而是点点头,继续出府而去。 望着张宁匆匆离去的瘦削背影,又环视周遭那些远远圈立在天井四周的神色惶然的男女仆从,柳氏幽然一叹,抬头望向了烈日当空的天际云端,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 新书新起点,恳求读者诸君多点击、推荐。拜谢。 第003章出身名门一纨绔(3)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03章出身名门一纨绔(3) “母亲。” 柳氏正在心头惶然烦乱间,耳边却传进一个柔和低沉的声音。她低头瞥去,见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张瑄长身站在自己面前,正躬身向自己施礼。 “瑄儿。”柳氏目光立即变得柔和起来,但同时却微微有些诧异:“这孩子今日咋变得彬彬有礼了,往日里见着自己也没有那么多的礼数。” 与张焕和张宁相比,张瑄只能算是一个不争气的不孝子、浪荡子。张九龄一代名臣良相的优良品性没有遗传下一丝半点,反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一身的坏毛病。 但再不争气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是自己后半生养老的倚靠,别人不待见张瑄——柳氏又怎么会不待见? “瑄儿。你兄长出了点事,没有大碍。你不要担心,且回房去休息,娘亲一会过去看你。”柳氏满眼的宠溺,柔声细语探手抓过张瑄的手来,轻轻抚摸着。 “瑄儿,你打小身子骨就弱,听娘亲的话,回去再小睡片刻养养身子,一会娘亲让厨房给你熬燕窝莲子羹。” 张瑄少年的躯壳里毕竟容纳着一个成熟的穿越灵魂,心理年龄比起柳氏来也差不了多少,这样任凭一个妇人像哄小孩睡觉一般地抚摸着手,他心里的尴尬可想而知。 但柳氏发乎于心的宠爱和母性,却没有掺杂半点虚假的东西。张瑄心里既有一丝感慨,又有一丝莫名久违的感动。 “母亲。”张瑄又呼道,趁机轻轻从柳氏手里挣脱出手来,清秀的脸上浮起一抹尴尬的红色。 柳氏怜爱地望着他,然后又向张瑄身后的两个丫鬟沉声道,“如烟如玉,还不伺候三公子回房去歇着?” 柳氏纵然舔犊情深极度溺爱这个儿子,但也知道在现在家族危机的节骨眼上,让张瑄留在前院只能添乱,还要给大家心里添堵。还不如打发他回房去,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要知道,张九龄的两个弟弟张九鸣和张九皋马上就要过来议事,而张家的这两个长辈又非常的看不惯张瑄这个让张家全族蒙羞的浪荡侄子。 “是,老夫人。”如烟和如玉赶紧恭声应下,如烟上前怯怯地扯了扯张瑄的衣襟,小声道,“三公子,奴婢陪三公子回房去……” 张瑄摇了摇头,轻声毅然道,“不,母亲,我不回去。兄长此次犯案罪名严重,大祸临头,势必殃及全家,儿子在后院也呆不住。” “母亲,兄长此番……究竟是为何?怎么好端端地就落下了如此重罪,触怒了圣上?”张瑄旋即试探着问道。 “娘亲也不知,事出突然,横祸天降,真是作孽哟……” 柳氏无奈地望着张瑄眉头紧皱叹了口气道,“瑄儿,这事儿你管不得……有娘亲和你两位叔父、二哥做主,不碍事的。你且回房去——乖儿,听话。” 张瑄不由心里暗暗发苦。 他心里明白,别看自己附体的这位平日里纨绔嚣张逍遥快活,其实在张家根本没有什么地位,更没有什么话语权。纵然是面前这位母亲大人,对他溺爱则溺爱、纵容则纵容,但也知道自家儿子干不成正经事。 一念及此,张瑄也不再坚持。即便坚持,恐怕他也进不了张家的议事堂,跟张家的长辈一起商议如何应对危机的对策。 但这事儿张瑄又不能不管。 因为这一场危机的骤然来临,一下子就拉近了他这个穿越者跟张家全族的距离,原本需要数月乃至数年才能适应过来、渐渐产生的对于家族的归属感,就这样加速而生了。 无奈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张家倒了他亦要完蛋。事关今后的前途命运,容不得他有任何的懈怠。 “母亲,那儿子便出去走走。”张瑄勉强笑了笑,不再坚持。 又向柳氏躬身施礼,然后转身就往外走,同时向站在不远处的一个青年家仆招了招手,“张力,备车,我要出府访友。” 方才柳氏还感觉张瑄有了一些变化,但现在看来,这似乎只是一种错觉。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是不懂事,竟然还要出门去—— 柳氏眉头紧蹙,望着张瑄渐渐走去的背影,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无奈地又垂下手去望向了别处,心里却是幽幽苦涩无以言表,“我的乖儿,你要何时才能长大成人长点出息,别再让娘亲如此牵肠挂肚?” 张家的一些家仆侍女嘴上不敢说什么,垂着头不做声,心里也着实不忿。张家大祸临头了,这浪荡子还要出去“访友”厮混瞎胡闹,简直就是此有此理。 张力驾车,张瑄坐在马车上出府而去。虽然这官宦人家的马车在这盛唐已经是相当豪华和先进的交通工具了,但他坐着还是有些不舒服。 行人往来如梭,街市两旁的各类店铺酒肆客店一座连着一座,各色招牌高悬让人眼花缭乱。盛唐长安城市之繁华、面积之宽广、人口之密集,超乎了张瑄的想象。 满面红光的长安居民,头簪香花摇着折扇飘然走过的士子,或推车或肩挑筐篮沿街叫卖的贩夫走卒,身着胡服的异域商客,衣着极其暴露体态丰腴脸上浮荡着一丝春色的妇女,间或还有几个宝相庄严的僧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清晰放大在张瑄眼前闪现着,可他此刻着实没有惊叹和流连忘返的心情。 他所掌握的历史信息里,关于张九龄的家事后裔几乎是一片空白,史家没有详细记录张九龄后人的繁衍变迁。大抵是因为张家在张九龄死后,慢慢就衰败下去的缘故。 危机当头,他觉得必须要先弄清楚张焕犯案的前因后果和来龙去脉,然后再定谋划。 于是他“想”起了纨绔子的那些狐朋狗友,其中便有当今大理寺卿徐峤的次子徐文彬。这徐文彬大抵跟之前的张瑄是一路货色,两人臭味相投算是常来常往的“知己”。 大理寺掌握刑狱之事,张焕如今又落在大理寺,作为大理寺最高长官的儿子,徐文彬肯定会知晓一些内幕消息。看看能不能通过徐文彬这条线搭上徐峤,哪怕是使些银钱财帛,也要务必帮张焕脱了罪去。最不济,不要祸及全家吧? 但……纨绔往来结交的都是纨绔,会不会靠得住?张瑄心里暗叹一声。 **************** 新书,求收藏、点击、推荐票! 第004章慷慨陈词辩利害(1) 天唐 作者:格鱼 新书求推荐票! 第004章慷慨陈词辩利害(1) 到了徐府门外。张力在道路一侧停下了马车,下车来掀开车帘,强自镇定恭声道,“三公子,徐峤徐大人府邸到了。” 张瑄与徐府公子徐文彬相好的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张力自然知晓。 见自家三公子此刻也忘不了过来跟徐文彬厮混,张力心里要说不气愤、不失望,那是假话。只是作为下人家仆,张瑄再不成器也是主子,他只能在心里腹诽两声,断然是不敢言行于色的。 张瑄定了定神,活动了一下手脚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凝望着不远处徐府那巍峨肃穆的高大府邸,沉吟良久才向张力点点头道,“张力,过去通报,就说我求见徐二公子。” “是。”张力答应着,走过去冲着徐府的两个看门的家丁笑道,“两位兄弟,我家三公子求见徐府二公子,两人通禀一声吧。” 其中一个家丁斜眼瞥了张力以及站在一侧的张瑄一眼,见张瑄锦衣华服气势不凡,张力也是高门家仆的打扮,倒也不敢怠慢,也自是笑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我等也好进去通禀。” “城南张府三公子张瑄。”张力回道。 那家丁点点头,转身便进去通禀。 不多时,就匆匆出府门,脸色却变得骄傲和冷漠起来。 他冷冷地摆了摆手道,“对不住,我家二公子说了,他不识得什么城南张府的三公子……今日我家公子身体不适一概不见外客,两位请回吧。” 张力脸色一变。 张瑄站在那里已经听到了徐府家丁的回话,只是脸上没有愤怒之色,只是有些复杂和失望。 所谓墙倒众人推,张焕触犯天颜犯了重罪,张家没落就在眼前,徐文彬翻脸不认人他倒也在张瑄的意料之中。 这种浪荡之交本就很不可靠,大难来时鸟兽散属于正常——此次来,也不过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竿子的侥幸心理碰碰运气罢了。 世情冷暖果然不分时代。张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片刻后断然挥手沉声道,“张力,走,我们回府!” …… …… 张府。 张府下人仆从面色凝重,往来匆匆。 张府骤然遭临大难,对于这些下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两辆车马接踵而至,张九龄的两个弟弟张九鸣和张九皋待车马停定,便跳下车来,大步流星往府门内行来。 见柳氏和张宁亲自迎候在府门内侧,年近五旬的张九鸣和张九皋定了定神,一起停下脚步向柳氏施礼,“大嫂!烦劳相侯。” 张宁赶紧大礼拜下,“见过两位叔父大人!” 柳氏也出自官宦之家,又是大哥张九龄的正室遗孀,身上还有朝廷诰命在身,所以张九鸣和张九皋也不敢怠慢。 柳氏也自是回礼幽幽道,“烦劳两位叔叔车马劳顿,请进厅说话。” 几个人默然走进张府的前厅坐定,张宁招呼几个下人为张九鸣和张九皋上茶后便吩咐侍女退下,关紧厅门。然后自己回来,也坐在了下首。 张九鸣和张九皋都是京官,只是都是一些文散官,没有实质性的权力。张九鸣是朝议郎,而张九皋则是将作监少监,都是从四品的官职。 两人的府邸距此不远,虽然三家分开居住,但却是一家人。张焕被抓下狱,两位叔父得知消息,就算是张宁不过去邀请,两人也要前来与柳氏和张宁一起会商对策。 天威难测,张焕又被构陷谋逆大罪,纵然是不死也要被脱层皮,一个搞不好就要株连张家全族。所以,张九鸣张九皋两人面色阴沉,厅中的气氛非常凝重压抑。 沉吟良久,张九鸣才黯然长叹道,“大嫂,仪和,立成心性沉稳谋逆是断无可能的,只能是小人构陷。前些日,我听说立成得罪了御史中丞吉温,当时就觉得不妥……果然,事不过短短几日,祸事就上门了。” “这吉温阴险奸诈睚眦必报,但偏偏又深得李相和圣上信任,这几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吃亏在吉温的手上……哎,立成侄儿还是太过年轻气盛了些……”张九皋也叹息道,转头望着张宁,“仪和,你去陈相府上,他如何说?” 张宁脸色有些发白,起身恭谨道,“回叔父大人的话,小侄没有见到陈相,陈相闭门不见……” “果然如此。当年大哥在日,对这陈希烈颇多看顾。可着老匹夫一点也不念旧情,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至此,令人无话可说!”张九皋愤然拍案。 张九鸣皱了皱眉向张九皋沉声道,“三弟慎言!” 张九皋嘴唇哆嗦了一下,生生咽下后面的不忿之词,默然垂首再无语。 “当真是飞来横祸。当今圣上对谋逆之事分外看重和敏感,有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所谓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不要说立成贤侄,御史大夫王鉷当年承受皇恩权势显赫一时,也因为被牵连进谋逆大案,前些日子也被诛杀,王氏满门流放……” 张九皋也沉着脸点头应是,“正是如此。别的罪名或许有开脱之时,但这项罪名……无论是真是假,圣上都极其看重……” “再者,立成是太子身边的人……这就更容易引起圣上的忌惮和猜忌……” 柳氏毕竟是不参与政治的妇道人家,张宁也终归是年轻人,看问题不如张九鸣和张九皋这两个朝中的“老干部”看得深远。虽然祸事上门,却远不知问题的严重性,此刻听两人这么一说,心神俱震面色如土,有些惶然不知所措。 “两位叔叔,这可如何是好?”柳氏惶然道,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张九鸣默然很久,才轻轻道,“当今之计,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吉温是李相走狗,备下一份厚礼去求李相通融,或可有一线生机。” 张九鸣这话一出,柳氏和张宁还没有说什么,张九皋却涨红了脸反驳道,“大哥被李林甫构陷罢相,此仇焉能忘却?况且,我们张家虽无权势但却是士族名门,怎能去求李林甫这种奸佞、与小人为伍?” 张九鸣默然扭头望着张九皋,沉声道,“以三弟之见又该如何?此刻在朝中李林甫一手遮天,吉温仗着李林甫的权势才肆意妄为,也只有李林甫才能压得住吉温,立成贤侄才能得一线生机……你倒是说说看,不去求李林甫,倒是求谁?” “我倒是觉得李林甫这种真小人比陈希烈这种伪君子强上甚多!”张九鸣嘲讽地一笑,“三弟是将作监少监,李林甫的儿子李岫便是你的顶头上司,我等可以考虑走走李岫的门路。” 张九皋一时语塞,只得黯然长叹,紧抓座位坐垫神色变幻起来。 第005章慷慨陈词辩利害(2)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05章慷慨陈词辩利害(2) 张家在长安的名声,是甚佳的。 张九龄不仅是一代名臣良相,还是诗赋大家,在士林间名望很高。而张九鸣和张九皋的才华虽然不及张九龄,但也算是士族清流,颇有文名,只是两人因为张九龄的沉痛教训,更加性格内敛,学会明哲保身而已。 譬如张九皋在李林甫之子李岫手下做官做事,虽看不惯李岫父子的为人,却也知道李家这棵大树撼动不得,寡言少语谨言慎行,这两年倒也跟李岫平安相处了下来。 如果在此刻,张家向李林甫谄媚求救,肯定会大损多年来奠定的清誉。但清誉都是一些虚名,与张焕的性命和全家全族的前途命运相比,似乎就不算什么了。 因此,片刻后,张九鸣的话就得到了在座众人的默认。 柳氏幽幽叹息着,与张宁一起起身向张九鸣一礼,轻轻道,“危机当口,单凭二叔做主!” 张九鸣起身避过了柳氏的一礼,叹了口气道,“也好,我们三府一体,祸福共担命运相连,实是一家。如今大哥不在,某就做主了。” “大嫂,仪和,当今之计,我们三家只有抓紧时间准备一份重礼,由我和三弟去李林甫府上求救。” “三弟,你带仪和立即去准备,某与大嫂就在府中等候……此事迟疑不得也迟缓不得。” 张九鸣摆了摆手道。 张九龄去世,张家三兄弟他为长,在这种节骨眼上,他不拍板拿主意也不成了。 张九皋也知道事情紧急,没有废话,点了点头便带着张宁准备离开去准备给李林甫的财物礼品。 李林甫这人喜好奢侈排场,一应用度自然就需要钱财无数。所以,其人还是有些贪财好物的。如果张家真的送上了一份能让李林甫看得上眼的重礼,说不准李林甫还真能为张焕说句话。 而只要李林甫稍稍有些态度温和,吉温这条李林甫圈养的疯狗就会转向,同时也会影响到皇帝的态度。而张焕和张家,则就有了一线生机。 这是张九鸣的心思。他要争取的就是这一线生机。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此事不可!” 说着,前厅的门被推开,身着青色丝绸长衫神色凝重的张瑄大步而入。 张瑄在门外已经侧耳旁听许久了。听到家人最终竟然决定要不惜重金不顾颜面向李林甫求救,他大吃一惊,也顾不上再做迟疑,立即就推门而入,出言阻止。 此刻已经是天宝十一载夏七月下旬,李林甫病死在即。李林甫死后,杨国忠也不肯放过李家,唆使安禄山诬告林甫与蕃将阿布思谋反,玄宗追削林甫官爵,籍没其家产,子婿流配。 这个时候如果张家人投靠李林甫,非但有损于张家的清誉,救不出张焕,还会受到李林甫的牵连,站在马上就要起事的杨国忠的对立面,真正遭遇倾覆灭族之祸。 熟稔历史进程的张瑄心里很明白这一点。如果说张焕被诬告入狱对张家来说是一场大祸事,而选择在这个时候投向李林甫则只能会让张家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在眼前。 因此他明知自己顶着这个纨绔身份,说话没有分量,恐怕没人会听他的话,但还是不能不竭力阻止。 果然。张瑄这么一露面,除了柳氏之外,其他诸人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张九鸣和张九皋虽然也无比厌恶这个不学无术的侄子,但毕竟是长辈,这个时候要顾及长辈的身份,但张宁就不同了。 他此刻心情本就非常糟糕,一家人正在齐心合力为营救兄长张焕渡过家族危机而如履薄冰,这个浪荡子突然跑出来添乱,他怎么可能给张瑄什么好脸色看? 张宁烦躁地怒视着张瑄,斥责道,“三弟,你跑出来作甚?家里出了大事,容不得你胡闹,赶紧退去!” 张瑄没有在乎张宁的态度。他深深凝望着张九龄和张九皋两个人,定了定神,躬身下去深施一礼,“见过母亲,见过两位叔父大人!” 张九鸣两人虽然不喜张瑄,但张瑄当面见礼,作为长辈也不得不表示一下。 “瑄儿起来吧。”张九鸣淡淡笑了笑。 张九皋则皱着眉头摆摆手,从鼻孔里挤出一个“嗯”字来,然后就瞥了张宁一眼,就待继续外出去准备礼物。 张瑄横走了一步,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张九皋眉梢一扬,正待发作,却听张瑄朗声道,“叔父大人,向李林甫求救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张九皋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沉声斥责道,“无知孺子,你懂个什么?快些退下,不要在这厢添乱!” 张宁非常不耐烦地上前来抓住张瑄的胳膊,就将他向一边扯去。柳氏神色一变,正要说什么,张瑄已经用力挣脱了张宁的撕扯,转身昂然站在那里凝望着张九鸣和张九皋,再次躬身施礼,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异常的坚定有力,“叔父大人,请听瑄儿把话说完。” “一者,李林甫把持朝政,祸乱天下,虽权势显赫于一时,但迟早要遗臭万年。我们张家累世忠良素有清名,与此等奸佞小人来往,岂不是坏了名声?” “再者,吉温是李林甫的走狗,吉温诬告构陷兄长,十有**是出自李林甫的授意指使……这个时候,我们上门去向李林甫求救,岂不是非常荒谬?” 张瑄的话一出口,张九鸣就愣了一下,不在于他认同还是不认同张瑄的话,而在于这个一向不学无术让张家蒙羞的浪荡子竟然有此见地,说出几句冠冕堂皇的“正经话”,让他有些意外。 张九鸣也很是惊讶地瞥了张瑄一眼,觉得今日的张瑄跟往日有些不同。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并没有把张瑄的话放在心上。 张瑄说的这些他不是不知,而是万不得已。纵然吉温诬告张焕乃是出自李林甫的授意,但此刻,张家除了向李林甫低头告饶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路好走。 张九鸣叹了一口气,声音柔和了些许,“瑄儿,你尚年幼,家里之事自然有我和你三叔、母亲做主,你且退下吧。” 张瑄神色复杂地望着张九鸣,又转头望着张九皋,心里暗暗发急。 他心里纵然有确凿的证据,但奈何嘴上无法说出口来。而看现在的情势,以他素日的浪荡作风,就算是他说得天花乱坠,也没人会听得进去。 *************** 点击、收藏和推荐,对于新书来说非常重要,书友们,点点你们的鼠标,投出不花钱的推荐票吧,感谢。 第006章慷慨陈词辩利害(3)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06章慷慨陈词辩利害(3) 张宁羞恼地回头瞥了柳氏一眼,见柳氏神色迷离痴痴站在那里并没有立即开口将张瑄“劝”出厅去,再加上念及兄长张焕的生死安危,心头压制多时的怒气和怨气就瞬间涌动起来。 “张瑄,你还不退下?”张宁的脸色很难看,嘴角都起了轻轻的抽搐。他咬着牙强自压制着满腔的火气,一字一顿斥道,“无耻、无知、无礼,真是丢尽了张家的颜面!” 张瑄皱了皱眉。慢慢回头来望着面目因为愤怒惶急而变得狰狞的张宁,淡淡道,“二哥,兄长下狱,我心亦戚戚焉。危急关头,我们不能自乱阵脚!一切,还是要从长计议为好。” 张宁冷笑了一声,“从长计较?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从长计较法?” “此事非常明显,李林甫指使吉温诬告兄长不过是一个因由,他们真正要对付的是太子殿下,而非我们张家。” 张瑄上前一步,明是与张宁“对话”,清澈的眸子却正视着张九鸣和张九皋两位长辈,“正因如此,我们才不能轻举妄动。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们任何的举止都会引起圣上的猜忌,从而导致我们全家全族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于今之计,我们不妨先静观其变。圣上乃是明君,这等大案又牵涉东宫,必定会钦定慢慢查证查实,不会妄定罪名!” “可先着人去大理寺查探消息……然后徐徐图之。” 不能不说,张瑄的分析和判断合情合理。李林甫是何许人,一代权相一手遮天,他眼里怎么会看得上张焕一个职别地位都很卑微的后生晚辈,授意吉温诬告张焕,终归还是想要将祸水往太子李亨身上引。 所谓当局者迷当局者乱,张九鸣和张九皋以及张宁都因为危机当头而心神大乱,倒是张瑄作为一个旁观者非常冷静看得透彻。 他无法“阐述”此时张家投向李林甫必有弥天大祸的根由,但却可以点明其中深层次的利害关系,以张九鸣和张九皋多年为官的政治智慧,自然不难明白其中的关节。 张九鸣和张九皋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暗点了点头。 “静观其变?徐徐图之?纯属无稽之谈!此等重罪,圣上震怒,问罪刑罚不过是旦夕之间,再不着手营救,兄长定会沉冤似海惨遭横祸!叔父大人,小侄这就去筹备财礼,还望叔父大人出面……” 张宁怒不可遏,怒视着张瑄,看那架势,如果不是有两位长辈在场,他定然会冲上前来狠狠地扇张瑄一个响亮的耳光! 张瑄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张宁,沉声道,“二哥,你太冲动了!” “天宝五载,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兼领河西节度使,正月,皇甫惟明与韦坚及太子殿下私会于景龙道观。李林甫指使御史杨慎矜构陷太子……但结果如何?圣上虽然处置了韦坚和皇甫惟明,但唯独没有动太子。” “皇甫惟明的兵权移交给朔方、河东两道节度使王忠嗣。王忠嗣与太子亨关系亲密,朝野人人皆知。太子殿下有惊无险,李林甫亦无奈何。” “天宝五载年底,柳勣状告杜有邻亡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李林甫抓住大做文章,再次意图扳倒太子。此案牵连甚众,杜有邻、柳勣均在重杖之下丧命,积尸大理寺,妻儿家小流徙远方。北海郡守李邕亦被杖杀。但太子仍然安然无恙。” “此意为何?”张瑄神色激昂挥舞着手臂,言辞铿锵有力,“意味着圣上绝对不会废除当今太子殿下。凡涉及构陷东宫的案子,必会慎重查办。以及李林甫等人的险恶用心,圣上也一清二楚。既如此,兄长此次被诬告,如果兄长行事清白,必然会安然无恙。” 张瑄目正神清脸上光彩湛然,一扫浪荡子的颓废和不堪,而话语间更是一针见血逻辑缜密。 张九鸣和张九皋震惊地凝视着张瑄,良久没有说出话来。 眼前这张瑄,还是那个因为幼失庭教而每日间呼朋唤友流连于狎妓花丛之中的长安浪荡子张瑄吗? 张九鸣沉吟了一会,才轻轻道,“瑄儿,话虽如此,但太子固然会无恙,不代表立成会无恙。当今圣上……” “无论是皇甫惟明,还是韦坚,以及后来的柳勣、杜有邻、李邕,乃至今载犯案被诛杀的御史大夫王鉷……都足以说明,圣上处置这种谋逆重案,多会动用雷霆手段,怕是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的!” “叔父大人,兄长不过一介文职散官,比不得皇甫惟明与韦坚这等重权在握的大臣。而柳勣不过一小人,李邕虽有文名却贪赃枉法……”张瑄上前一步朗声而言,“退一步来说,以侄儿之见,兄长之案,急也急不得,还需要看圣上的态度再定行止……请叔父大人深思!” 张九鸣和张九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一抹震惊后的赞赏之色。 无论张瑄这个浪荡侄儿以前如何,但今日他之表现不慌不乱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判断形势直指要害——单凭这一点,不要说张宁,纵然是张焕,也大有不及。 “嗯。瑄儿所言有理。既如此,我等就暂且观望一二日再定行止。”张九鸣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张瑄判断有理,终于开口一锤定音。 他的意见就代表着张九皋的意见。 不过,张九皋却还是从旁补充了一句,“财礼也还是要准备妥当。一旦宫里的消息传出来,我们便要立即登门向李林甫求救,为立成和张家谋求一线生机。” “事不宜迟,我二人先去打探消息,你等在家等候,这两日不宜出门。”张九鸣说完,与张九皋一起向柳氏点头为礼,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去。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绷紧的心弦这才松弛了下来。 危机还未真正解除,张瑄心里明白,一旦宫里的消息传出来,张九鸣和张九皋怕最终还是要带着财礼去李林甫家登门“谢罪”和“求救”。不过这好歹给了张瑄几天的时间,有了这么一个缓冲,他便还有拯救张家于危难倒悬的机会。 第007章曲江池上诗酒宴(1) 天唐 作者:格鱼 3000多字的大章求推荐票! —————————— 第007章曲江池上诗酒宴(1) 张九鸣和张九皋自去通过各自不同的渠道打探宫里的动静,离去不提。 柳氏、张宁和张瑄三人将张九鸣和张九皋送出门去,然后张宁才愤愤地怒视了张瑄一眼,然后拂袖而去。 “母亲,我们也回吧。”张瑄笑了笑,亦要举步,突然想起在这个奉行礼仪的唐时岁月,自己要改变这个纨绔的形象需从点滴细节入手。 于是便向柳氏躬身,束手让步,让母亲先行。 柳氏眼前一亮,眸子里流动着惊喜的光芒。 刚才张瑄在厅里慷慨陈词一番正气凛然,身上的纨绔气息一扫而空。而如今更是彬彬有礼……这个儿子终归还是长大了。柳氏一时间心情激动,感慨万千,嘴唇都隐隐有些哆嗦。 “瑄儿,娘亲的好瑄儿。娘亲真的很高兴……”她温柔地抓住张瑄的手,眼中泪光闪现。 正在这个时候,张宁的夫人焦氏搀扶着脸色苍白的张焕夫人宋氏,缓步从后院走到前院里,屁股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幼童,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犹自挂着泪花儿,正是张焕的一双儿女。 两女站在那厢向柳氏躬身施礼,齐声道,“老夫人。不知……” 张九龄的这三个儿子,长子张焕成亲十载有余,次子张宁也娶妻数载,有了一个女儿。张焕和张宁娶得都是长安官宦家的女儿,宋氏和焦氏也算是出身不俗的大家闺秀。 丈夫突然下狱且背着一个天大的谋逆罪名,宋氏心头的惶然可想而知。焦氏跟宋氏妯娌之间相处关系不错,所以一直留在张焕院中劝慰宋氏娘仨个。 柳氏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走到近前向宋氏和焦氏点了点头,柔声道,“你们且放宽心,立成一向恪守家教行事沉稳,所谓获罪不过是小人诬告。当今圣上英明神武,一定会还立成和咱们张家一个清白。” “大嫂,你放心就好,兄长一定会安然无恙。目前两位叔父正在四处打探消息……兄长一定会没事的。”张瑄也笑了笑,在一旁轻轻道。 宋氏微微抬眼无力地扫了张瑄一眼,并没有把这个一向浪荡不堪的小叔子的话放在心上。因为情绪不高,甚至都懒得理睬他。反倒是上前来投入柳氏的怀抱,哀伤地抽泣起来。 张焕的一双儿女见状也哭泣着跑上来,一边一个,扯住了柳氏的衣裙也哀哀哭喊起来。 …… …… 张瑄悄然退回了自己的小院。 所谓张府后院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大概由四五座独门小院并排组成,柳氏、张焕、张宁和张瑄,各占其一。张瑄虽尚未成婚,但也占了其一。 张府出了大事,张瑄没有回来,如烟和如玉不敢怠慢,一直站在院中恭候着。见张瑄飘然进院,赶紧恭谨地一起迎了上去,“三公子!” 张瑄向两个如娇似玉的小丫头点了点头,然后就大步进了屋,坐在檀木书案前沉思着,默然不语。 两女不敢出声,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一侧。从她们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张瑄锦衣舒展面如冠玉,浑身上下再也看不到一丝半点的淫邪之气,反倒是神清气朗儒雅至极。 “三公子长得其实很俊呐。”如烟搓着襦裙的一角,偷偷地望着张瑄那张英挺的面孔,眼前这三公子鼻梁轻挑那如鹰似隼的优美弧度让她内心起了一丝丝的涟漪。 如玉则微垂着臻首,其实明亮的眼眸儿也不断地在张瑄身上来回逡巡着,俏脸上也悄然浮起两团红晕。 这两个年纪不大但已经被大唐风气调教得思春的小丫头片子,越看越是欢喜,浑然忘却了两日前刚被调拨进这个小院时内心的绝望哀伤,而眼前这个让她们突然觉得还挺俊挺有魅力的三公子,不久前还畏之如豺狼虎豹。 不能说两个小丫头犯了花痴。只是对于她们来说,张瑄是纨绔还是才子的差别并不大,作为侍女她们的命运已经注定,所图的无非是一个安安稳稳的结局罢了。 跟张瑄相处时间并不长,但心思细腻的她们隐隐感觉到这个主子并不像想象中和府中姐妹传说中的那样不堪和无情,带着这种心思重新“审视”张瑄,心头便多了几许惊喜和心安理得,少了几许恐惧和惴惴不安。 这三公子原来还不错,如果能不那么无情无义、玩腻了自己的身子就随手当成礼物一般转送他人弃若敝履,那就更不错了。这就是两女此刻不约而同真实的心思,大抵也算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安慰吧。 如烟如玉的少女怀春如水情思张瑄自是不知,此时此刻,他正陷入了无尽的思索当中。 两世的记忆纷至沓来渐渐融为一体,他不得不凝神聚力梳理着自己稍稍有些凌乱的心绪,以期能从中寻觅出诸多有价值的信息来,从而谋划和“指导”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生存与发展路径。 前世历史学者兼现代官员的身份,赋予了他相当清醒的头脑、相当厚重的学养乃至相当果决的权谋手段。现在想起来,这其实是有利于他更好地融入这个时代,同时也具有无与伦比和独一无二的先天优势。 李林甫、李隆基、太子李亨、吉温、杨国忠、张家一干人等……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历史对于这一个时间节点的记录和后人的诸多分析判断,乃至野史的花边絮语和各种演义,统统在他的脑海中闪现着。 张瑄目光凝视如刀,眉头紧皱。 旋即,他慢慢探手过去,在书案上摸了一把,却扑了一个空。这个动作虽然轻柔,不过落入如烟和如玉的眼中,就多少有些古怪了。 张瑄捏了捏手指头,伸出两指在自己嘴唇边试探了一下,忍不住苦笑起来。他前世烟瘾很大,尤其是在这种思考重大问题的时刻,更是离不了烟。可从今往后,他不得不要戒掉这个不良习惯了,其实不仅是抽烟,很多生活习惯都得打乱从头开始慢慢适应。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下烟瘾的发作。 却见如玉脚步轻柔地走了过来,面带怯怯的、半是羞涩半是欢喜的笑容,纤细而粉嫩的双手捧着一个青玉色的精巧茶壶跪坐在他的书案之侧。 旋即一条白皙若凝脂一般的玉臂伸了过来,在张瑄面前放下一个白玉盏,然后玉臂略曲倾倒下半盏淡绿色的香茶,动作轻柔而极具有艺术的灵动感。 茶香浓烈,青烟袅袅。张瑄侧首望去,身边这丫头人比花娇面含浅笑,颇有些果儿成熟待采摘的味道。 尽管心头一动,但他毕竟不是先前那个纵情声色的纨绔,况且目前危机在前,所以很快就将心底这点暧昧的心思掩藏下去。他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小口,却是立即眉头紧蹙,张了张嘴,就低头冲身侧的瓷质痰盂儿吐了下去。 如玉俏脸陡然变得苍白。她惊惧地立即起身嗫嚅道,“三公子,奴婢……奴婢这就去将换新茶过来……” 张瑄扫了惊慌失措的如玉一眼,不由微微笑了起来,柔声道,“无妨,你不要紧张,茶没有问题。只是我喝不惯这一种,以后再沁茶的时候不要加香料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只喝清茶……茶、水即可,懂了吗?” 唐人喝茶的特殊嗜好让张瑄这个现代人不敢恭维,喜欢在茶里添加上各种作料,看上去道道很多,其实多此一举。 如玉手扶胸口长吁一声,她还倒是自己泡的茶不好引起了主子的厌恶,弄了半天这主子一觉醒来似乎连喝茶的习惯都改了——清茶?茶、水? “懂了,奴婢记住了。”如玉慌不迭地点头应是,蓦然又发现三公子那很有几分侵略性的眼神又有意无意地掠在了自己胸前的那一抹雪白处,不由面带飞霞垂下头去。 …… …… 张瑄轻声一笑,“如玉,笔墨纸砚侍候。” 如玉倒是应声去一侧的书架上找来笔墨纸砚这些文房用具,如烟也过来帮忙。这个纨绔虽然不学无术从来不动这些,但作为一代名臣张九龄的儿子,房中却还是随时准备着的。 如玉把纸张铺开,用玉狮子镇纸压住,然后将笔递给了张瑄。如烟趺坐在书案另一侧,动作轻柔地磨墨,心里却是有些诧异,心道莫非三公子还要吟诗作赋?不会吧?他哪里懂这个? 张瑄提起笔来,左右扫了两个侍候在书案前的如花似玉的美婢一眼,心头突然变得非常畅快,将因为张家危机降临所积压在心头的深深阴霾扫荡了些许去。 作为历史学者出身和官场上出了名的儒官,二十年的浸染,张瑄的毛笔书法还是有深厚功底的。即便是放在这个以毛笔作为主要书写工具的时代,纵然不敢比李邕张旭这些书法大家,但应该是还能说得过去。 张瑄振腕活动适应了一下,然后定了定神,就落下笔去,如行云流水一般写就“如烟如玉”四个字,只是却是后世的简体字。不由摇摇头,他复又用繁体写下,然后笑吟吟地推给了两个丫头。 张府是名士高门,家中的侍女家人自然不会是白丁。 如烟和如玉两颗俏丽的臻首凑了起来,仔细打量着张瑄写的四个字,不由惊喜交加地呼出声来,“三公子,好漂亮的字!” 张瑄笑而不语。立即又取过一张纸来,刷刷几笔写下“曲江池上诗酒宴”七个飘逸大字,然后目光深邃地凝视着纸张,淡淡问了一句,“如烟如玉,虢国夫人召集的曲江池诗酒宴是在明日上午吧,你们去把虢国夫人的请柬给我找出来。” 拯救张家危机,便从这曲江池上诗酒宴开始吧。张瑄望着两女袅袅婷婷的曼妙身姿,心里早就拿定了主意。 第008章曲江池上诗酒宴(2)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08章曲江池上诗酒宴(2) 第二天一早,起床在如烟如玉的侍候下洗漱完毕,随意吃了点东西,张瑄到前院唤上了跟班仆从张力,驾车就往曲江池赶。 张瑄前脚刚走,张九鸣和张九皋就后脚进门。 张九鸣的脸色不太好看,而张九皋更是干脆就阴沉着脸,眉头紧锁,坐在张府客厅里一言不发。 柳氏和张宁一看这架势,就猜出两人从宫里打探来的消息并不好,心也就旋即沉了下去。 柳氏也默然不语,心里惶然。她终归是一个妇道人家,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她终归还是乱了分寸,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最后还是张宁兄弟情深,又忧心于张府全家全族的前途命运,主动起身向两位叔父唱了一个大喏,恭声道,“叔父大人,不知宫里的消息如何?” 张九皋烦躁地摆了摆手,却是没有做声。 张九鸣慨然长叹,凝望着张宁沉吟了一下,却是转头望着柳氏勉强笑了笑,“大嫂,不知瑄儿何在?” 柳氏一怔,旋即命人去叫张瑄过来。 不多时,如烟脚步轻盈地走进厅来,向厅里的几个主子敛衽施礼,柔声道,“老夫人,三公子一早就出门去曲江池,参加虢国夫人的诗酒宴了。” 此话一出,柳氏不免有些尴尬。她赶紧挥了挥手,示意如烟退下。 虢国夫人设宴曲江池是最近长安城里的一件盛事,张九鸣焉能不知。如果不是张焕出了这种事,张九鸣说不准也会去凑个热闹。可如今,又怎能有这个心情?可张瑄却去了。 张九鸣不禁摇了摇头,再次叹息一声。 他只是觉得昨日张瑄的表现大异往常,言谈颇有见地,举止有度,还当是浪子真的回头,便下意识地想让张瑄在场一起参与张府的议事……不成想——原来是空欢喜一场! 张九皋眉梢一扬,心里暗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绣花枕头始终都是绣花枕头,这个时候这厮竟然还能有闲情逸致跑出去假装斯文参与诗酒饮宴!可怜兄长一世清名,却生出了这等不争气的儿子……真是可悲可叹!” 尽管心里颇不满和感慨,但事情紧急,张九鸣也顾不上继续纠缠在张瑄身上。 他径自沉声道,“大嫂,仪和,某托人进宫打探消息……如今的情况,非常不妙。据说因为再次牵连到东宫,圣上勃然大怒,连发三道圣谕命大理寺从严从快查办。看圣上的意思,恐怕是要快刀斩乱麻平息事端了……” 张九皋也抬头沉声道,“大理寺的徐峤是何许人,满朝皆知。此人虽是庸碌无能之辈,但心狠手辣,又是吉温的死党……这一次立成犯在徐峤和吉温的手上,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张九鸣断然拍案而起,“所以于今之计,不能再犹豫了。我等立即携带礼物,厚颜登门求见李岫,请李岫引见李相。当今朝堂,能左右圣上裁断、能压得住徐峤吉温一党者,唯有李相一人尔。只要李相肯出言,立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最不济……”张九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有些话固然是事实,但终归还是说不出口来的。 张九皋眼眸复杂地瞥了兄长一眼,心里暗叹。他很明白张九鸣的意思,李林甫贪财,只要李林甫肯收下张家的重礼,张焕未必能保得住,但张家八成是不会受牵连了。 柳氏和张宁对视了一眼,起身来向张九鸣和张九皋见礼道,“但凭两位叔叔做主就是。” “事不宜迟,某等这就赶去李相府上。听说李相最近在府里养病,正好以探病的名义登门。”张九鸣摆了摆手,“三弟,你跟李岫相熟,咱们一起去!” “好。”张九皋默然点头。 两人并肩出了张府的客厅,张九鸣走了几步突又回头皱眉望着柳氏轻轻道,“大嫂,命人去把瑄儿叫回府中来吧,此刻不比以往,我们张家人不宜在外抛头露面甚至是惹是生非……” 柳氏点了点头。 待张九鸣和张九皋带着一辆装满厚礼的马车匆匆离开张府赶往李林甫府邸之后,柳氏这才唤过一个仆从来,嘱咐他立即赶往曲江池找到三公子张瑄,命他立即回府,不得在外边流连。 ************************************** 大雁塔东南,就是张瑄心仪已久的曲江。这座美轮美奂的皇家园林,笙歌艳舞,回荡着整个大唐华年。 春闱开榜,赐宴曲江,这是长安人津津乐道的一大盛事。除此之外,一年四季,达官贵人们亦在此流连忘返,招朋饮宴,通宵达旦。 所谓“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所谓“满国赏芳辰,飞蹄复走轮”,说得便是此处。 今天是七月十八,本非特殊节令。但今儿个却是当朝杨贵妃娘娘的姐姐虢国夫人做主招徕长安贵人乃至满城士子进行诗酒饮宴的日子,以虢国夫人的权势和无上的号召力,这场社交活动的规模和档次其实比春闱皇帝赐宴也差不了多少。 赶到曲江池,实地一看,张瑄这才明白了什么叫“樽壶酒浆、笙歌画船、彩幄翠帱、匝於堤岸。鲜车健马,比肩击毂。” 达官显贵仆从如云前呼后拥神情骄傲地走进芙蓉园去,士子文人衣冠楚楚三五成群留恋在江池岸边,女子们穿着低胸的长裙、套上开襟的襦衫、披起薄透的披帛、梳就高髻的发型来来往往,轻歌燕舞,欢声笑语漫天飘荡。 还有彩舟巡游,有卖笑流莺的歌声,有长袖飘逸的舞者,有顶竿钻火的艺人,有吆喝叫买的商贩。 张瑄站在芙蓉园的入口处,一时间叹为观止,感慨万千,并没有立即进园。 正在左顾右盼之间,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嘶哑的呼唤,“三公子……三公子!” 张瑄回头来瞥了一眼,见张府仆从张祥从江岸边小跑了过来,到近前来喘息道,“三公子,老夫人命我来找公子,说府中有要事,要公子速速回府去。” 张瑄皱了皱眉,望着张祥淡淡道,“何事?” 张祥上前压低声音轻轻道,“三公子,宫里传出消息说圣上震怒……两位老大人已经携带礼物到李相府上登门求救去了。老夫人要公子立即回府去……” 张瑄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跺了跺脚。心里一阵发急又是暗暗叫苦,心道不是让你们沉住气等等再说,怎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竟然真的去求李林甫了,真是幼稚可笑的行为! 李林甫本是始作俑者,他这会恨不能把事情闹大了,好把太子李亨拉下马,怎么可能管张焕这点破事? 可李林甫管不管是一回事,张家主动投靠李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张家都有可能跟频临毁灭的李林甫搅和在一起,成为杨国忠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受到灾难性的牵连! 这可不是杞人忧天。如果说李林甫是权臣是奸臣,还讲几分规则;但他的“继任者”杨国忠可纯属小人一个,行事不择手段不循章法。否则,历史上的李林甫断不至于死后不得善终,举家被发配流徙,牵连者甚众了。 横生枝节啊!这样一来,就逼得张瑄没了退路,只剩下铤而走险一条道了。 第009章曲江池上诗酒宴(3)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09章曲江池上诗酒宴(3) 张瑄默然仰首向天,夏季火辣辣的烈日高悬在当头,绚烂的阳光投射下来,他一阵目眩神迷。不过,他终归不是张府之前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心智坚毅临危不乱,很快便临时更改自己的计划,再次拿定了主意。 舍不出孩子套不着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张瑄眼眸里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张祥,我还有事要做。你且回府去跟老夫人说,我去去就来,绝不会在外招惹是非。去吧。”张瑄摆了摆手,沉声道。 张祥犹豫着不肯离去,张瑄有些不耐地怒斥道,“狗才,我的话你难道没听见吗?赶紧回府!” “是,三公子。”张祥支吾了一声,不敢再说什么,躬身一礼,然后怏怏离去。 望着张祥离去,张瑄立即回头来舒缓着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心绪,瞬间整个人就又变得气定神闲起来。 慌乱无用,只能徒为世人笑料,那又何苦来哉。 笑了笑,张瑄准备入园。不过,回头张望间,却在不远处望见了几个熟人。 他的昔日“密友”之一——大理寺卿徐峤次子徐文彬趾高气扬地带着几个长安纨绔,晃晃荡荡地从张瑄身后走来,说说笑笑。 徐文彬其实早就看见了张瑄,只是装作没有看见。 张焕遭案,张家纵然逃过一劫今后也会一蹶不振。父亲徐峤再三警告他不得再与张瑄往来。本就是酒肉关系无半点真实情谊,听说张家落难,徐文彬自然就换了一副态度,跟张瑄坚决划清界限了。 当然,怀有这种心思的绝不止徐文彬一人。 徐文彬本不想理睬张瑄,不过到了近前,望着张瑄那张远远比自己要清秀英俊的面孔,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嫉妒,而这几分嫉妒旋即就转化为落井下石的戏弄挑衅。 于是他停下脚步来端着架子盛气凌人地盯着张瑄,手中精致的折扇摇荡着,冲着自己的仆从淡漠道,“让前面那人让开路去,某等要进园去。” 簇拥在徐文彬身边的几个官宦子弟也故作不识一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张瑄,嘴边都浮荡着不怀好意地冷笑。 徐府的两个仆从冲上前来,吆喝道,“让开让开,我们徐家的二公子和诸位公子要进园,你别挡道!” 站在张瑄身后的张力有些气不过,怒视着徐府的两个仆从,正要说几句什么,却见自家三公子神色淡然地摇了摇头,径自让在了一侧。 张力无奈,用复杂的目光瞥了张瑄一眼,垂头丧气地也避在一旁。 这厮蔫了,白生了这幅臭皮囊。徐文彬得意洋洋地从张瑄身旁走过,一行人笑声叵测。 望着一群纨绔少年进园的背影,张瑄心态不同,自不生气,只有些叹息。 虽说纨绔之交靠不住、危难来时鸟兽散,但形同陌路互不往来也就罢了,如徐文彬这等落井下石者,其实也不多见。 现在不宜与这等纨绔小人一般见识,待来日—— 张瑄暗暗摇头,眸子里一丝寒光一闪而逝。 他正准备也进园去,却感觉到后面投过来一抹鄙夷的目光。 他猛然回头去,发现身后不远处一个身材中等面如冠玉的儒雅青年,手里捏着一卷书,飘然行来。身后,跟着两个清秀的小厮。 崔焕。长安城里年青一代士子中的翘楚,文采风流冠绝当今,博陵郡王崔玄暐的嫡系长孙,出身八大士族高门的崔家。 崔焕与张瑄,在现在的长安城里,是走了两个极端的人物,一个是青年才俊之首,一个是纨绔中的纨绔。崔焕看不起、瞧不上张瑄,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果是旁人的鄙夷,张瑄倒也视若无睹,绝对会坦然自若、云淡风轻地独行。因为任谁也想不到这具不堪的躯壳里其实装着一个足以傲视群伦的成熟灵魂——既然纨绔的“浪子回头”或者“再获新生”已经成为必然,他又何必计较一时的“得失”? 意气之争太过幼稚,没有任何意义。 但面对这崔焕,他却不能不停下来打个招呼。 无他,这崔焕算是他的“大舅哥”。张九龄在世时,曾为幼子张瑄定下一门亲事,那就是崔家的孙女、崔焕的同母妹妹崔颖。 两家世代交好,结为儿女亲家也属于正常。虽然后来张九龄罢相病逝,但崔家念在张九龄的旧情上,还是想维系这门亲事。只是后来张瑄的纨绔之名传了出来,崔家就有些悔婚的意思,只是暂时还没有付诸于行动。 张瑄定了定神走过去长揖下去,朗声道,“博文兄久违了。” 崔焕虽瞧不上张瑄这等纨绔,但他终归是斯文君子很有教养风度翩翩,张瑄主动问好见礼,他断然不会失礼。 “好……咱们园中再叙话吧。”崔焕还了一礼,神态虽谈不上多冷漠,但也毫无亲热感。然后就瞥了张瑄一眼,点点头大踏步走了过去,与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士子谈笑生风地一起进园而去。 “博文兄,令妹真的要嫁给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吗?真是可惜了……” “他们张家大祸临头,他竟然还有心思来这曲江饮宴上凑个热闹……哎,张相一代名相一世清名,尽毁于此浪荡子之手,真是可悲可叹!” “父母之命,我等晚辈不敢妄谈。子记,且不说这个,你说今日虢国夫人的诗酒宴上,圣上和贵妃娘娘会不会亲临……” 张瑄漫步前行,持着虢国夫人的请柬也进了园。耳边隐约传进前行崔焕诸人的窃窃私语声,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来。 纨绔落井下石,士子不屑一顾,两边都不“搭调”,上有危机临头,这就是如今他所处的环境。 …… …… 回廊三折,曲径通幽。 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空场,临近水岸。这时,早已按照一定的规则摆满了桌案,数十张案几围成了一个圆弧状,不少有身份的人正在仆从的引领下入席。 而中间铺设着红地毯,地毯上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案,书案上笔墨纸砚齐全。 数十霓裳羽裙的侍女若串花蝴蝶一般往来穿梭,运送着各种酒水茶点果品。 张瑄站在外围人群的一个角落里,没有往里进。他很识趣,自己是没有资格入座归席的,能坐在那里的非达官显贵就是士林领袖。 —————————————— 求收藏、推荐和点击,新书需要呵护,拜求各位 第010章曲江池上诗酒宴(4)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10章曲江池上诗酒宴(4) 片刻后,被邀请来的有些身份的宾客基本上都入座归席完毕。张瑄扫了一眼,纨绔的记忆告诉他,有相当一部分人他是识得的——因为在场众人完全可以这样一句话来形容:不是张九龄昔日的同僚就是门生故旧。 张瑄也发现,宾客中属于官僚权贵者并无实权派人物多是一些文散官,还有少数不知名的皇亲国戚,犹以杨氏族人为多。但居于长安的当朝名士如王维之流,几乎悉数到场。 所谓诗酒宴,无非是以饮酒娱乐穿插斗诗歌舞,属于盛唐时代所独有的一种上流社会交际活动。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名士。 张瑄心里明白,真正的清流名士虽然不会趋炎附势投靠权贵,但如今虢国夫人和杨氏一族因为杨贵妃受宠而显赫一时,虢国夫人更是被皇帝称之为“姨”,势倾朝野贵不可言,连公主以下都要持礼相待。虢国夫人亲自下了请柬,有几个人敢不给面子? 况且,这只是诗酒会友,也无伤大雅。 年青一代的文士来的也不少。其中的佼佼者如崔家的崔焕,开元宰相萧嵩的孙子、驸马萧衡的儿子萧复,左相陈希烈的孙子陈和等。这都是后来载入历史的名人,比如萧复,后来成为德宗朝的丞相,是大唐萧氏拜相的第五人。 年轻文士想要谋求功名,得到权贵赏识荐举是一条终南捷径。长安城里这些年轻气盛自命不凡的青年文士,谁不想要在这种高雅的上流社会场合里崭露头角甚至是一举成名,所以来的是最多、情绪也最高涨,人人脸上都挂着期待和矜持的笑容。 张瑄所站立之处,很快被“清了场”。不管是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公子哥儿,都远离了他,投射过来的目光中多有鄙夷之色。张家出事,有人不屑一顾,有人唯恐惹祸上身,不一而同。 如此就在场上外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局面:以张瑄为中间分割线,左侧是三五成群的青年士子,而在他的右侧,则是千娇百媚的仕女,多半是长安官宦人家的女眷及其侍女。 只是张瑄神色淡然平静,不为所动。 不及弱冠的年纪,一袭青色长衫,玉带束腰,面如冠玉,迎风而立,衣袂飘飘,整个人显得英挺而飘逸。周遭一些不知张瑄底细的怀春少女,时不时会投过一抹抹大胆挑逗的目光。 顾盼间,张瑄将微微有些兴奋的目光投向了王维王摩诘。这个后世人称“诗佛”、多才多艺的唐时文坛大师级人物,身穿一袭皂色便服,姿容清朗,两道浓眉斜插入鬓,颌下一缕长须,虽人到中年,却丝毫不显苍老,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王维趺坐在那里,正在与坐在他身侧的太子右庶子丘为谈笑生风,突然感觉到人群外围投来一抹热切的目光,不由抬头望去,见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清秀少年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目光流转,便报之以温和的笑容。 张瑄也笑笑,旋即把目光收了回来。 人群一阵喧哗,从正面昂首挺胸并肩行来了三个刚过弱冠之年的青年士子,皆是身材修长面容清秀的人中翘楚。这三人脸上虽然挂着温和的笑容,但骨子里的那份清高矜持却是想遮掩都遮掩不住的。 正是崔焕、萧复和陈和,声名远播的长安青年文士的代表人物,有“长安三杰”的美誉。 当然,在三人中隐隐还是以崔焕为首,崔焕的诗赋书画小有名气,是当今士林领袖王维的得意门生。 这三人分开人群走进去,先是各自向相熟的长辈或者前辈躬身见礼,然后才施施然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年轻一代能有资格入座者,唯这三人。 无数艳羡的眼神或者热烈的眸子投射在三人身上,崔焕还好神色坦然宠辱不惊,趺坐在那里波澜不惊;但那萧复和陈和终归是年轻心盛,坐在那里左顾右看,脸上微微显出了几分洋洋自得的光彩。 博学多才且出身名门高族,将来必然前途无量。在一干青年士子无声的追捧中,年轻人心气高,有些春风得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多时,随着从曲江池南岸的听涛阁那边传来优美婉转的鼓乐之声,两排身着霓裳锦裙珠帘玉翠的美貌少女列队而出,或端持玉盘或手执香囊或扬手散花,走动间因为金银首饰的碰撞而发出清脆的玲珑叮咚声响。 两队盛装少女中间,则缓步走来了一个浓妆艳抹的贵妇人。身穿淡青色真丝窄袖低胸上襦,肩搭白色绫罗披帛,下着描有金花的红裙,裙下露出绣鞋上面的红色绚履。行走间长袖飘飘摇曳生姿,贵不可言。 这便是那有名的虢国夫人了。张瑄站在那里凝目望去,心里暗暗摇头:好大的声势和排场,怕是皇妃出行也不过如此了吧? 虢国夫人走到近前,在场宾客一起躬身迎道,“夫人!” 虽是妇道人家因为裙带关系而起家,但这丝毫不能影响虢国夫人妩媚的脸上散播着淡淡的威势神光。她矜持地微微一笑,挥袖朗声道,“诸位免礼,请坐。” 这个时候,随后跟来的乐队也团团趺坐在了一侧,开始吹拉弹奏。悠扬的宫乐声中,依然高坐上位的虢国夫人环视众人,举盏笑道,“奴家今日做东,邀请诸位大人才俊相聚于曲江池芙蓉园之内,当纵酒放歌娱情尽兴不醉不归!请饮!” 众人也皆笑着举杯为礼,“夫人请饮!” 虢国夫人矜然一笑,姿态优雅地举杯畅饮。而众人也自相继掩袖一饮而尽。 侍候在侧的侍女赶紧用玉盘呈上丝帕,虢国夫人放下杯盏,用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捏起丝帕,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望着众人又笑道,“如此良辰美景,斗酒斗诗方为乐趣。奴家不才,愿意出个题目,还请诸位才俊吟诗作赋一番,为今日之盛会留下一段佳话。” 说到此处,虢国夫人沉吟半响,扭头望着曲江池岸边的一排垂柳,抿嘴笑道,“就以江边杨柳为题如何?” —————— 求点击、收藏和推荐票,**即将来到啊,泪奔求各种票! 第011章曲江池上诗酒宴(5)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11章曲江池上诗酒宴(5) 以柳为题,本是寻常。唐时风花雪月盛行,文人骚客多以咏柳寄情。如此,算是很套路、很普通的诗题了。 围观士子轰然叫好。张瑄站在那里却是暗暗一晒,心道这题目出的太白太俗太没有水平。看这架势,这哪里是士子文人以诗会友,纯属是给眼前这贵妇人解闷凑乐子的“调剂品”。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他今日来并非是为了参与斗诗出风头,而是别有所图。斗诗之后便是纯粹的酒宴,不管是有没有资格入席的来客,哪怕是家仆下人,都能在随后的自由宴会上纵情畅饮,自然有虢国夫人的人来安排招待。 喝酒不是目的,但唐时民风开放,这种文士集会,伴随畅饮的往往是纵论国事,不管有无官职身份,都可以畅所欲言——张瑄等待的便是这个时机。 至于诗题为何,基本上与他无关,只耐心旁观便是。 无论是坐着的贵宾还是围站在外圈的士子仕女,都将目光投向了曲江池岸边那随风拂动的垂柳上,皱眉沉吟着。 张瑄眼角的余光发现身侧不远处的徐文彬也正在抓耳挠腮,恨不能立即吟出惊天之作好在人前显露一番,从而一举成名天下知,不由感觉一阵好笑。 记忆告诉他,此人最缺的是才情,最不缺的是寻欢作乐的歪门邪道。这等草包竟然也想在文士云集的场合里表现一二,着实令张瑄不齿。 徐文彬正在挠头间,突然见张瑄似笑非笑地向自己投过一丝嗤笑,不由大怒。 他自己算是一个没有文化的“流氓”,但张瑄又比他强得了多少?你比老子更烂……徐文彬冷冷一笑,怒视着张瑄。 张瑄撇嘴一笑,扭了过头去。 徐文彬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大步走过来冲着张瑄压低声音斥道,“张瑄小贼,你可是在嗤笑某家?” 张瑄嘴角一晒,淡淡道,“徐二公子这是哪里话来?一向听闻二公子博学多才,吟诗作对无所不通,今日虢国夫人以咏柳为题,定是对了二公子的胃口。小可正在静候公子佳作,怎敢嗤笑?” “你……”徐文彬立即涨红了脸。说他这个浪荡纨绔博学多才,简直就是绝妙狠辣的嘲讽。可偏偏张瑄态度平静,骂人不吐骨头,徐文彬尽管心里恨极,却也不敢当场发作。 在虢国夫人的场合里,他不敢乱来。要是搅了虢国夫人的兴致,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别看他是大理寺卿的儿子,但在虢国夫人眼里,根本就是一只小蝼蚁不值一提。 “小贼,咱们走着瞧!某要看看你怎么死!”徐文彬恨恨地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狠话走了去。 …… …… 见众人都在沉静构思,虢国夫人娇柔慵懒地向后靠在了软榻上,向身后摆了摆手。一个身材婀娜的美貌舞娘轻盈上前,伴随着柔和婉转的音乐声翩翩起舞。 一曲歌罢,舞也歇。 待众舞娘退下,崔焕淡然笑着长身而起,向虢国夫人躬身一礼,朗声道,“夫人,小生崔焕斗胆抛砖引玉了。” 虢国夫人笑吟吟地望着崔焕,点点头道,“崔家小哥儿是王摩诘的学生,才名遍布长安,就连圣上和贵妃娘娘都有所耳闻……好吧,奴家就洗耳恭听你的佳作。” 端坐在侧的王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来,他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恩师的支持,崔焕昂然起身,大步走向场中,俯身在事先准备好的书案上提笔,略一沉吟,挥笔而就。 写完,崔焕双手持着纸张,笑了笑,将之递给了一旁侍立着的虢国夫人府中的小厮。 小厮捧着墨香流韵的崔焕新作,毕恭毕敬地递给了坐在虢国夫人身侧的今日宴会充当“斗诗裁判”的驸马都尉杨錡。 杨琦是杨贵妃的堂兄,娶了当今皇帝李隆基的女儿太华公主,官拜银青光禄大夫、守卫尉卿、驸马都尉、侍御史。 按说这老杨家和老李家的关系真够混乱的,妹妹嫁给了老子,而哥哥却又娶了女儿,这就相当于妹妹又成为哥哥的长辈。而如果再算起当初杨玉环曾经嫁给寿王李瑁……这当真是混乱之极。 这也就是风气极端开放的大唐王朝,换成任何一个朝代或者时代,都不可能出现如此冠冕堂皇的乱、伦现象。 话说回来了,这也正代表着巍巍大唐所独有的无双魅力。 杨琦干咳了两声,端着架子,望着崔焕的诗作大声吟道,“折江柳——曾栽杨柳曲江池,一别帝都两度春。遥忆青青江岸上,不知攀折是何人。” “好诗。如果某没有猜错的话,崔公子此诗是借物道情,缅怀早年离京友人之作。真性情真才情,长安三杰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杨琦吟唱完毕,国子博士黄明忍不住拍案叫好。 丘为也笑了笑,侧身向王维道,“摩诘兄,崔焕此诗对仗工整颇有意境,不错不错……” 王维微笑不语。虽然心里颇为满意,但面子上因为是自己的学生,他这当老师的自然要矜持一些,不好公开叫好。 而其他在座权贵名士,也颇有点头赞许之意。 崔焕不仅有才、还有优越的家世出身,兼之人才清雅,在长安士林中一向很有声望。他如此抛砖引玉,虽未引起满堂彩,但也开了一个好头。 杨琦虽通些诗文,但造诣功底比起黄明这些当今名士来还是差了许多。见王维黄明等人叫好,杨琦也不吝给崔焕一个面子,便也附和笑道,“所言极是,崔公子此作甚妙,甚妙,堪称上乘。” 其实,崔焕此诗中规中矩,虽也真情实感,却无太大的出彩之处。 崔焕朗声一笑,“诸位师长大人过奖了,崔焕实不敢当。” 说着,崔焕心满意足地退回坐席。他再性格沉稳内敛,也还是20多岁的年纪,年轻人尤其是有才的年轻人哪里有不好强好胜的? 见崔焕讨了一个彩头,大大露脸,萧复坐在那里也有些坐不住了。三人同为“长安三杰”,明里意气相投乃是诗友良朋,但其实关系并不融洽,背后里互相竞争,对试图踩着对方的肩膀往上爬。 所谓文人相轻,古语诚不欺人也。 只是崔焕性格光明磊落,书生气十足,有“计较”都愿意在明处,而萧复和陈和两人则城府阴沉,为人稍显阴险世故,伪装功夫很上心。 这便是差别。 第012章曲江池上诗酒宴(6)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12章曲江池上诗酒宴(6) 萧复一念及此,立即起身走到场中,施礼道,“夫人,诸位大人、前辈,小可也偶得一作,且请诸位斧正。” 说完,萧复也自是伏案写就,然后委托小厮传给了杨錡。 “堤上柳——垂柳万条丝,夏来织别离。行人攀折处,是妾断肠时。” 杨錡吟完,不由笑道,“萧复年少多才,风流倜傥,颇有萧驸马当年之风。简单一个柳题,也亏得萧复能作出此等郎情妾意地诗作来。” 杨琦这么一做评价,在场众人都朗声笑了起来。 丘为不以为然地眉头一挑,他觉得萧复这诗作太过轻佻,只是杨錡已经出言夸赞了,他便不好再说什么。 虢国夫人媚眼一挑,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不想萧复人小鬼大,不仅才情高,同样也是这花丛中的老手了。行人攀折处,是妾断肠时——哎呦呦,不知萧家的小郎君惹得哪位小美娘伤心断肠哟?” “说来给奴家听听?” 众人都哄笑起来。 唐时文人狎妓其实并非丑事,而是雅趣。只是才子狎妓方才叫做真风雅,而不学无术者乐于此道,那就成了真纨绔,一如之前的张瑄。 萧复轻轻一笑,也不解释,再次虢国夫人深施一礼。 虢国夫人凝望着眼前这个英俊不凡的挺有趣的小郎君,心里畅快,不由放肆地格格纵笑起来,半响才掩嘴挥袖道,“好,奴家也来凑个趣,助个彩头。花娘,赏这萧家的小郎君一个小美娘,算是助兴。” 虢国夫人身后的一个仆妇躬身应是,回头随意指了一个十四五岁的清秀侍女,那侍女神色一变,但也不敢说什么,立即乖巧地垂首走到了萧复坐席的后面,侍立不语。 萧复一怔,倒是没有想到虢国夫人如此凑趣。但他心里虽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当面拒绝,只得再次躬身道谢然后退下。 …… …… “忆江柳——摇曳惹风吹,临堤软胜丝。态浓谁为识,力弱自难持。学舞枝翻袖,呈妆叶展眉。如何一攀折,怀友又题诗。” 崔焕和萧复之后,长安三杰中的另一位——陈希烈的孙子陈和自然也不甘人下,也起身作诗一首,旋即也引起了在场众人的连番叫好。 此番斗诗,长安三杰接连上阵,连中彩头。极大地调动起现场的气氛来,几个青年士子也壮着胆子先后上场吟诗,尽管急就章的诗作没啥出彩之处,比起崔焕三人来远远不如,但还是博得掌声阵阵。 虢国夫人兴致高涨,连连出手赏赐,反正她今天准备的财帛奖品甚多,完全是有备而来。诗如何、质量高低不是关键,逗个乐子弄个心情舒畅才是关键。为图一乐,她也不吝惜些许财物。 张瑄站在外围,淡淡笑着旁观一干青年士子争相上场斗诗出尽风头,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重。唐是一个诗的国度,野史说就连贩夫走卒都能酸溜溜地吟上两句诗,实地看来虽有夸张的成分却也不算太离谱。 他本无意,却不料一侧的有心人徐文彬站在那里望着他笑吟吟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来气,咬了咬牙,徐文彬突然大声喊道,“诸位诸位,张府的三公子张瑄乃是名门之后,听说博学多才、颇有张相遗风,今日适逢盛会,是不是也吟诗一首让某等开开眼界?” “那是、那是,张小公子才学过人,应来一首!” “张相才学风流举世闻名,三公子又岂能落于人后?大伙说是不是?” 徐文彬的话音刚落,他的几个伴当也就知趣地出言附和。而旋即,不少别有用心的青年士子也不怀好意地叫喊了起来,现场乱成一团。 谁也听出徐文彬居心叵测意在调戏和嘲弄张瑄,不过还是有很多人跟着瞎起哄,准备看张瑄的笑场。张家目前出了事,想要落井下石的人可不在少数。 瞬间,场上场外众人的目光都聚焦投射在张瑄身上。 张瑄眉头一挑,冷冷向徐文彬扫了一眼。 徐文彬连声怪笑,心道张家小贼你不是嘲笑某家嘛,某今日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出一大丑! 众目所致却非众望所归。 张瑄今日曲江之行,主要是为张家的危机谋求一个重要的突破口,没有参与斗诗出个人风头的心思。因为事有轻重缓急,解除家族危机远远比个人出风头更重要。在目的没有达到之前,他不愿意节外生枝。 可计划远不如变化快,就如张九鸣和张九皋不听他的劝告突然赶去投靠李林甫一般。他本无意,可奈何还是被推到了台前。 张瑄心里明白,在这种时候,徐文彬的恶意挑衅是一回事,他如果畏缩不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倘若还是那个张府纨绔,出乖露丑也就罢了,因为他的声名本就很烂;但纨绔已成过眼云烟,现在的张瑄自有尊严! 这一步不跨出去,他今后将很难在长安、在大唐站住脚,会真正彻底沦为一团人人喊臭起而远离的臭狗屎,再也没有了翻身出头之日。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反过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个洗雪前耻更正声名的绝佳时机! 当断不断受其乱。作为现代学者和曾经的官场上位者,张瑄性情果决坚毅,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绝不拖泥带水。 一念及此,他定了定神,淡然向前而行,在众人的瞩目下飘然进了场。 “拜见夫人!拜见诸位大人。”张瑄神色从容,先是向虢国夫人躬身一礼,然后团团作揖,举止有度。 虢国夫人细长的柳眉儿轻轻挑了一下,笑着回头向身侧的杨錡小声问道,“三弟,这就是张九龄家的那个浪荡子张瑄?挺俊秀的一个小哥儿嘛,好端端地,怎么就弄出一个浪荡纨绔的声名来?” 杨錡摇了摇头,微笑不语。他之前没有见过张瑄,只是略有听闻,说是张九龄的小儿子如何如何不堪而已。 王维也有些好奇地深深凝望着张瑄。不知怎么地,张瑄的目光投射过来,让这位当今文坛领袖心头骤然浮荡着一种很深邃、似是被人看穿了的诡异感觉,对于王维来说,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丘为则暗暗摇头叹息,他曾经在张府接触过张瑄两次,很了解也很清楚眼前这公子哥是个什么货色。更是无比痛心,张九龄一代名臣名士,才高八斗名满天下,却生出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纨绔子! 场外的徐文彬等人没有想到张瑄竟然真有胆子上场。畏缩不前是为小丑,但上了场做不出诗或者吟出狗屁不通的诗歌来,那就是出大丑了。 ——————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来了客人,更新晚了,抱歉。求收藏。点击。推荐票啊,新书需要呵护。 第013章一唱一和一赌局(1)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13章一唱一和一赌局(1) 崔焕眉头略微一皱。 张瑄再不堪,但在面上,现在也仍然是他们崔家的未来女婿。 只要张家和崔家的婚约一天不接触,张瑄是崔颖未婚夫婿的身份就不会有任何改变。因此,看着张瑄即将出丑,崔焕心头其实也不怎么舒服。 只是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无可奈何。只盼着张瑄多少懂些诗文,好歹弄出一首诗来应付过场,免得让崔家跟着他一起蒙羞。 萧复和陈和则不屑一顾地瞥了张瑄一眼,又将头扭向了别处。两人坐在一起勾肩搭背手指不远处的曲江池水面的盛开荷花,一边赏景一边说说笑笑,根本就没有把张瑄放在眼里。 虢国夫人凝视着眼前这个臭名远扬但看上去却也清秀飘逸气质不凡的挺拔少年,玩味地笑了笑,“张瑄——尔父昔日也是我大唐名士,名满天下。想来张九龄的儿子,文采也不会太差。好吧,你且吟来,吟得好,奴家定有重赏。” “是。”张瑄扫了一眼这个史书上记载的声名狼藉的虢国夫人,再次躬身为礼,却又同时朗声道,“夫人,大理寺卿徐大人府上二公子徐文彬亦是才学过人,尤其擅长诗赋。今日诗会,机会难得,某愿意与徐二公子一唱一和为夫人助兴,还请夫人恩准。” 虢国夫人哦了一声,艳丽妩媚丰腴的脸上更是堆满了玩味的笑容。她向场外投过一瞥,然后朗笑道,“也好。既然你二人如此有心,奴家就受之不恭了。来人,去请徐峤家的二公子徐文彬入场。” 其实也不用派人去请,张瑄的话当众说出,早就传入了徐文彬和在场众人的耳朵。 张瑄固然名声不堪,但这徐府的徐文彬也不是什么好鸟,名声亦是在外。这两位长安纨绔竟然当众互相拆台“狗咬狗”——因此张瑄这话一出口,有不少人都忍不住偷笑出声来。就连萧复和陈和也充满兴趣地回头来望向场中,准备看一场好戏。 窃窃私语声中,众人异样的目光注视下,张瑄起身在当场站得笔直。他向人群边缘处的徐文彬招了招手,冷冷一笑道,“徐二公子,夫人有请,你还不入场要待何时?” 徐文彬恶狠狠地瞪着张瑄,暗暗咬了咬牙,心道:上就上,老子还能怕你这小贼?我就不信你这小贼还真能作出诗来。 两人在一起厮混一年多,自然互相了解颇深。徐文彬料定张瑄只是虚张声势,当众之下,他也不能弱了徐家的面子,因此就硬着头皮走进了场中。 在场士子和权贵名士诸人,都或端坐或凝立晒然笑着,好笑地望着两个长安纨绔且看他们准备如何把这场好戏演下去。 “二公子请吧。”张瑄摆手笑了笑。 徐文彬怒视着张瑄,却冷笑道,“你先请。你要吟得出,某便可以吟。张瑄,某今日还就要看看,你这四六不通的小贼怎生吟得出诗来?” “若我吟得出呢?”张瑄凝视徐文彬,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淡淡笑道,“你又待如何?” “那——某便输你百贯钱!”徐文彬气冲冲地脱口而出,也顾不上这是大庭广众的上流社会诗酒宴,气急败坏地道,“如若你吟不出,便把你那只西里伯斯的白鹦输给某家!你可敢赌?” 当真是无可救药的纨绔子啊。这等场合上竟然就开赌了,赌就赌吧也无伤大雅,可索要的赌注却是这等上不了台面的嬉游亵玩之物——众人一阵哄笑,王维等名士更是皱眉不语。 “好。如若我吟不出咏柳诗,那只白鹦便输给你。不过,如若我吟出诗来,也不要你输百贯钱,只需当众向在下赔罪道歉,说声‘徐文彬是个草包货色’便可!”张瑄嘴角浮荡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调笑道。 “你这小贼!……”徐文彬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却见张瑄再次向虢国夫人躬身施礼,“还请夫人做个见证!” “好,好,好!奴家便为两位小哥儿做个见证。有奴家和诸位大人为证,谁也不许耍赖。”虢国夫人哈哈大笑起来,连道三个“好”字,笑得前仰后合,华丽的胸前一片波浪起伏。 她组织这曲江池上诗酒宴,无非是穷极无聊逗个乐子,于她而言,张瑄和徐文彬这一对“活宝”在场上这么一来二去“演戏”一番,远远比吟诗作对更值得一看。 虢国夫人这么一表态,旁人便不能再提什么异议了,只能任凭两人胡闹下去。 徐文彬气得脸色发白,咬紧牙关垂下头去。他不敢当众驳虢国夫人的面子,只能恨恨地等待张瑄出丑。 “无耻之尤!”萧复不屑地撇嘴一笑。 而在他身旁的陈和也自是有模有样地鄙夷道,“无聊之极,这两个草包寡廉少耻,当真是令人生厌。” 崔焕暗暗叹息了一声,默然抬头向场外的仕女群中扫去。不远处,几个侍女的簇拥下,一个年约十六七岁身材婀娜明眸皓齿的清丽少女正柳眉紧蹙地站在那里,望着场上谈笑自若的张瑄,俏脸上竟然浮现起了难堪的羞红之色。 正是崔焕的同母妹妹崔颖。 虽对这张瑄厌恶之极,也极度排斥跟其人结亲,而崔家也有意要退婚;但在婚约没有解除之前,张瑄在名义上还是她的未婚夫婿。 这厮如此没脸没皮没羞没臊地当众出丑,崔颖自觉脸上发烧。 而正站在人群外围翘首张望的张府下人张力,更是羞臊地垂下头去,简直不好意思再继续看下去了。 …… …… 张瑄倒背双手,慢慢向场中的书案走去,姿态飘然沉静。但他的面色虽然看上去平静坦然,心里却是暗道了几声惭愧。 以他前世的国学功底,学做几首古诗亦无不可。只是要想在一群唐朝诗人里胜出怕也不容易。事到如今,也只能借鉴模仿甚至是剽窃一些“古人”的诗作。为了更正声名,彻底洗尽这纨绔子身上的一身污水,他也顾不上许多了。 走到书案跟前,张瑄提笔沉吟了一下。 徐文彬站在一旁顿时冷笑了起来,“咋?方才牛皮吹得震天响,事到临头却又退缩了?” 张瑄没有理他,径自埋首挥笔写就。 ______ 今晚冲榜,凌晨会更新,请大家捧场支持。晚上还有更新。 第014章一唱一和一赌局(2)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14章一唱一和一赌局(2) 写完,张瑄将诗作交由身旁的小厮,却没有下场。而是继续伏案挥笔疾书,众人都吃了一惊。就连那小厮都觉得非常诧异,心道这张家的浪荡子能写一首诗便不错了,怎么还…… 第二首诗作完成,张瑄还是没有下场。稍加沉吟,继续挥笔下去。 由此,场上原本的嗤笑声、窃窃私语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都一扫而空,百余道倍感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射在张瑄挺拔的背影上,心头都浮荡起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来。 终于,张瑄朗声一笑,将笔一放,长身而起。 小厮将张瑄在盏茶时间里写就的三首同题咏柳诗作呈了上去,交到了杨錡手里。 杨錡好奇地接过来,扫了一眼,然后朗声吟道—— “折江柳,和崔焕——伤见曲江杨柳春,一重折尽一重新。今年还折去年处,不送去年离别人。” 杨錡诵读完,场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都是文士,焉有不识货的道理? 张瑄这诗作极其高明,不仅切题,还有意贴近了崔焕所作咏柳诗的意境,其难度之高要比崔焕胜出一筹。 这怎么可能?这纨绔子竟然真的作出佳作来了?大部分人一时间都有些接受不了,如果这诗作的作者不是张瑄,此时恐怕全场早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或者叫好声了。 崔焕嘴唇哆嗦了一下,猛然抬头凝望着张瑄,见张瑄正笑吟吟地回望着自己,不由呆在那里。 他倒也不是嫉妒,而是震惊。同样是伤怀道离别,咏柳寄情,但张瑄此诗无论立意还是章法,都比他的要强——这浪荡子何时有了此等才华? 萧复与陈和也有些惊讶,不过却都还是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认为不过是瞎猫碰了死耗子的侥幸而已。 长安浪荡子的狼藉不是一天“铸”成的,而想要摇身一变正声名,仅凭一首诗还远远不够。 丘为和王维对视了一眼,也都从对方眼眸中读到了掩饰不住的吃惊。 虢国夫人却不耐烦地摆摆手,“三弟,继续诵读,不是还有两首诗嘛。” 杨錡干咳了两声,继续诵读道—— “堤上柳,和萧复——嫋嫋古堤边,青青一树烟。若为丝不断,留取系郎船。” 杨錡这番诵读完毕,丘为再也忍不住拍案叫绝,“妙哉,妙极!此诗虽也不脱离情旧旨,但构思新颖用词巧妙,想象奇特而又切合情景,令人耳目一新。” “曲江古堤两旁,垂柳成行,仕女袅袅婷婷,清泪两行。”一直保持沉默的王维也开口赞道,“一树烟,妙极。张家小哥儿此诗造语新颖,堪称是上乘之作。” 王维很少公开赞扬青年士子的诗作,有不少士子携带诗集找上门去,恳求数日,也换不来他金口一开。可今日他却为张瑄开了金口,这就是肯定了张瑄今日诗作的质量,而王维的态度直接影响着众多士子的态度。 因此,两位当朝名士的赞赏性评价,渐渐就引起了场上场外士子的同感,慢慢也就有了些许的叫好声。 当然,更多的人都保持着沉默,将匪夷所思的目光投射在张瑄的身上。 “忆江柳,和陈和——无力摇风晓色新,细腰争妒看来频。绿荫未覆长堤水,金穗先迎上苑春。几处伤心怀远路,一枝和雨送行尘。东门门外多离别,愁杀朝朝暮暮人。” 杨錡再次将张瑄的最后一首诗作吟诵完毕,回头向虢国夫人叹道,“三姐,都说这张九龄的幼子浪荡纨绔不学无术,但今日一见,方知是流言蜚语不足为信。张瑄此子诗作三首皆为上乘佳作,如此才华,埋没已久了……” “是不错,真不错哩。”虢国夫人古怪地笑着,妩媚的容颜上红光流转,转头凝视着正缓步走来的张瑄,眼眸里闪烁着某种迷离的光彩。 崔焕三人面面相觑,面色都涨红起来。 他们三人被称之为长安三才子,在长安青年才俊中号为翘楚。今日诗会更是风头正劲,却不料,眼前这张瑄横空出世,以三诗和三杰的绝世才情,顿时就将三人的名头压了下去。而事后,必然会在长安文坛上留下一段久久传唱的佳话。 崔焕此刻倒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张瑄既然是真才子假纨绔,那么他跟崔颖妹子的婚约当可维系……只是张家长子张焕犯了大案,张家前途未卜,家族还肯不肯将崔颖嫁给张瑄,也还真是难说了。 “三诗和三杰,当真是一段佳话。”丘为与王维对面相视,抚案朗声道,“子寿先生后继有人,可喜可贺也。” 丘为和王维都算是张九龄的晚辈,一向对张九龄的官德才名颇为敬仰尊重,见张瑄洗掉纨绔外衣尽显名门之后本色,是打心眼里高兴。 …… …… “东门门外多离别,愁杀朝朝暮暮人。”场外的崔颖喃喃吟诵着,眸子里的某种光彩越来越盛,心中莫名地生出了几分欢喜,又有几丝怅惘,“你这是为谁伤离别,又为谁朝朝暮暮思不绝呢?” “小姐,都是谣言害死人了,谁说这张家的三公子不学无术嘛,这三诗一出,连摩诘先生都赞叹不已……”崔颖身边的侍女轻轻插话道。 崔颖没有作答,却是抬头怔怔地向场中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张瑄望去,心里幽幽叹息道:“三诗和三杰,才华堪称绝世。难道,张瑄你这往昔的浪荡声名真的是谣言所致?” 仆从张力目瞪口呆地站在人群外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他简单的脑壳子怎么也想不通,自家这不学无术的浪荡三公子咋就摇身一变成了大才子了? …… …… 虢国夫人越看越觉得张瑄面如冠玉身材挺拔气度不凡,越看越顺眼,远胜于崔焕、萧复、陈和三人,见张瑄犹自站立当场,便欢喜笑道,“好一个俊秀有才的张家小哥儿,难得难得。来人,为张家小哥儿看座。” “谢过夫人。”张瑄躬身施礼,起身扭头望向了另一侧尴尬站在那里的徐文彬,朗声一笑,“徐二公子,你我赌约已完,你还有何话说?” 虢国夫人闻言放肆地大笑起来,“对头,有奴家为证,徐家小子你要耍赖可万万不成。快来快来,当面向张家小哥儿赔罪道歉,履行赌约吧。” 徐文彬面色如土。他没有想到张瑄竟然还真有惊天才学,更没有想到,张瑄的兄长如今落难在大理寺他父亲徐峤的手上,张瑄竟然还会不依不饶,非要自己当众出丑赔罪并自认草包。 但虢国夫人话已出口,又有众人为证,他不敢反悔。只得低头咬牙切齿地疾行过来,草草向张瑄躬身唱了一个喏,然后含愤轻声匆匆道,“徐文彬是个草包货色……” 说完,徐文彬掩面遮羞落荒而去,场上众人一阵哄笑。 徐文彬逃出人群之外,回头来目光阴沉地望着场中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张瑄,恶狠狠地道,“好小贼!你坑得老子好苦!好,好得很,你家兄长落在大理寺,这仇某家有的报!” ———————— 第二更送到,收藏、点击、推荐。另:凌晨5分左右会更新,拜求诸位在线的书友来帮老鱼冲榜,投下几张免费的推荐票,谢谢。 第015章妒火熊熊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15章不鸣则已鸣惊人(1) 见虢国夫人让随从将桌案摆在她的身侧,与杨錡、王维、丘为等人平行,不由稍稍有些犹豫。 杨錡回头一笑摆摆手道,“但坐无妨,坐吧。” 虢国夫人扫了张瑄一眼,见他坐定,便又举杯笑道,“今日诗酒宴会,佳作频出,非常畅快!奴家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愿意与诸位满饮三大盏!” “谢夫人。”众人也举杯痛饮。 张瑄坐在那里,也微笑着喝光了酒盏里的酒,然后放下酒盏,便感觉到崔焕、萧复和陈和这三人从对面投射过来的复杂目光。 从没有资格入席的、名声狼藉不堪的长安纨绔浪荡子,到诗才压长安三杰一头的无双才子兼虢国夫人的座上嘉宾——张瑄的嬗变速度忒快,其过程也显得诡异了一些,这让心高气傲的三人一时间还没有完全接受得了。 崔焕心情虽然震惊虽然复杂,但心神还算是淡定。他师从王维,不但在诗才画技上得到了王维的七八分真传,还学到了老师的名士风骨。张瑄的此番正名崛起,他心里并无嫉妒之感。 但萧复和陈和心里此刻却万般不是一个滋味,胸中丘壑纵横。这么一个原本他们不屑一顾不学无术的浪荡子,突然横空出世在才学上压了他们一头,将他的崛起和洗雪前耻建立在了损伤两人名头的基础上,这让他们如何能不妒火熊熊? 见张瑄向这边望来,崔焕笑了笑,举杯向张瑄示意。张瑄也举杯回礼,各自遥遥干了一杯。 王维也笑吟吟地转头望着张瑄,举了举杯。对于这个年轻人,王维从一开始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他不怎么相信这样一个气质不俗目光清澈无邪气的年轻人会真的是什么浪荡子。而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眼光并没有错。 张瑄起身躬身一礼,然后才重新入座举杯回敬。这种彬彬有礼的风度,落入周遭诸多名士和权贵官员的眼中,都不禁暗暗赞许。 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张瑄的狼藉声名如何如何都是传说,而现实一看,却并非如此。如此俊朗才子风姿雅士,也不知道怎么以讹传讹被诬陷成了浪荡子……想想也是,张九龄的儿子,怎么可能如此不堪? 这是很多人现在的真实心态。 唯有丘为的脸上还浮荡着一丝疑惑。他不住地打量着张瑄,因为他跟张家的关系稍好一些,有一些来往,知道过去的张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货色。可如今—— 丘为摇了摇头,有些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想。无论如何,张九龄的儿子能浪子回头,总归是一件好事。 虢国夫人一边跟身侧的杨錡说话儿,一边用媚眼的眼角余光扫视着张瑄。越看越觉得眼前这风神如玉的少年郎惹人喜爱,心里就有些莫名的情绪滋生着。 她举起酒盏向张瑄媚笑道,“瑄哥儿,来,陪奴家饮一盏!” 张瑄趺坐为礼笑了笑,起身道,“谢夫人。” 虢国夫人放肆地格格娇笑着,胸前那一抹雪白下波涛起伏,她侧身过去,媚眼如丝,跟张瑄对饮了一杯。 她的这种毫不遮掩的媚态儿看得王维等人眉头暗皱。杨錡在一旁心里暗笑,心道:这娘们难道是看上张家这小子了?…… 虢国夫人望向自己的异样神情,张瑄如何能察觉不到。 这虢国夫人先嫁裴氏,后裴氏早亡便守寡至今。但这娘们在长安的名声不怎么好,据说有不少入幕之宾,还与杨国忠有一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是真是假都与张瑄无关。他之所以跟虢国夫人虚与委蛇,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不会真的跟这个女人有什么过深的交集。 …… …… 一曲歌舞又毕。在虢国夫人的安排下,她府里的乐师将张瑄方才的最后一首诗作配乐编舞,现场表演,引得了现场欢呼声如潮。 萧复望望张瑄这边,见他或与虢国夫人“勾肩搭背”或与王维等名士谈笑畅饮,皱紧了眉头。而回头来无意间瞥见场外崔家小姐崔颖在几个如花侍女的簇拥下正怔怔痴痴地凝视着场上的张瑄,心头的妒火就再也按捺不住,腾地一下被点燃了。 崔颖是长安才女,出身崔家大族,容貌秀美。萧复自见崔颖一面便惊为天人,狂热地爱上了崔颖。不过崔颖终归是张瑄名义上的未婚妻,他倒也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这会有损于他的清名。 原本以为崔颖跟张瑄接触婚约是迟早的事情,以他的出身和才名,去崔家提亲,崔家焉有不允的道理? 可如今这张瑄却突然“浪子回头”了,以一副才华绝世的全新面目出现在长安上流社会……无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似乎都有助于巩固他和崔颖的婚约。 萧复接受不了。 一念及此,他霍然起身,离席向前走去,带起一阵风。 走到虢国夫人跟前,萧复定了定神,笑着躬身道,“夫人,今日诗酒宴,盛会非常,今酒过三巡,小生不才,愿意与张瑄一起再为夫人吟诗助兴,还请夫人出题。” 萧复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就都停下了话头,放下酒盏扭头望向了这个面色微微有些发红的长安青年才俊,有不少人都猜出他大抵是对张瑄的“出头”感觉不服气,趁机出来主动“发难”,大有继续比试较量一番的用意。 虢国夫人今日心情畅快,连番饮酒,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她妩媚的脸上浮荡着一抹酡红,媚眼闪动眼波游离,熟透了的丰腴的身上发散着说不出的魅惑气息。 她闻言格格一笑,身子后仰慵懒地挺胸扭头望着张瑄,媚眼一挑,“瑄哥儿,萧家的小郎君看样子是对你的诗才不太服气哟,你可愿意跟他再比试比试?” 说着,她又伸出纤纤葱白一般粉嫩的玉手去,两根手指夹起一块糕点,往鲜艳的红唇里送去。 张瑄抬眼扫了萧复一眼,见他投射过来的眸子里颇有几分火气,先是诧然,旋即释然。 说实话,张瑄洗刷丑名的目的已经达到,不愿意再在人前显摆跟别人斗什么诗才。但他刚要拒绝,却听虢国夫人在旁纵笑着大声道,“瑄哥儿,比试比试,让奴家看看你能不能胜过这萧家的小郎君……要是胜了,奴家重重有赏。” 虢国夫人这句“题外话”突然让张瑄心头一动。他略加沉吟,心里便立即开始调整自己之前的“计划”——或许,通过这虢国夫人也能达到自己拯救张家危机的目的? —————————— 新书冲榜,急需推荐票,各位火线支援吧,拜谢。 第016章一山更比一山高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16章一山更比一山高 萧复神色沉静,淡漠地站在那里,凝视着张瑄,眼睛眨也不眨。 张瑄缓缓起身来,向虢国夫人躬身施礼,“张瑄遵命。请夫人出题。” 虢国夫人望着张瑄娇笑着,眼波流转,却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题目来。她探手指了指王维,笑道,“摩诘先生当世名士,可替奴家出一诗题吧。” 王维一怔,旋即点头笑了笑。他沉吟了一下,随意指了指眼前曲江池上盛开的荷花,朗声道,“夏日炎炎,曲江池上荷花盛开,便以荷为题吧。” …… …… 众目睽睽之下,萧复铁了心想要张瑄出丑。他至今仍不相信张瑄不是浪子是才子的事实,心中终还是存了几分侥幸心理。 他淡淡笑着,草草向张瑄一拱手,“三公子请。” 张瑄回礼笑了笑,“萧公子博学多才,诗名播于坊间,张瑄不才,不敢班门弄斧。请萧公子先。” 萧复傲然一笑,也没有继续谦让,前行向虢国夫人和王维等名士躬身一礼,然后凝望着满池莲荷,沉吟了盏茶时间才憋出一首来。他虽然有才,但毕竟还没有到七步成诗的境界,临场命题作文,不仅考验才情还考验才思敏捷度。 扭过头来,他大声吟道—— 青青荷花盘,亭亭出水中。 一茎藤引绿,双影共分红。 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 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萧复吟完,现场名士暗暗点头赞许,就连王维都开口赞道,“萧公子此诗对仗工整,切题切景,急就章下也属于难得之作了。” 国子监博士黄明也赞道,“不错,萧公子果然有乃父之风,风流倜傥,才思敏捷。” 众人交口称赞着,周遭的士子也就随势给了一些掌声。 萧复志得意满地团团一揖,故作沉静姿态微笑道,“诸位大人过誉了,萧复临场拙作,难登大雅之堂,还请诸位指正。” 不过,口中虽然谦虚着,但眉眼间的傲色却是遮掩不住的。尤其是当萧复起身来面向张瑄的时候,那眼眸里的傲然风骨更是咄咄逼人。 “三公子,请吧。”萧复淡淡道。 场上众人复杂的目光由此转投到张瑄身上,王维和邱为两人更是暗叹了一声。实话实说,萧复方才这诗作水准极高,张瑄纵然有才,但一时间在这种命题作文上想要胜过萧复,怕是很难很难了。 虢国夫人回头瞥了杨錡一眼,皱了皱眉。她虽然不太通诗文,但也知道,这萧复诗作得到王维等人交口称赞,怕是不错的。而她印象极佳的张瑄这一次怕是要被萧复生生压制住—— 萧复的咄咄逼人,让张瑄心里对于“古人”的愧疚感减轻了很多。他慢慢抬头来扫了满面红光的萧复一眼,心里却是暗暗冷笑起来。 老子本来不过是趁机正正声名而已,并无心跟你们较量什么诗文,非要比出什么高下来,但既然你非要踩着我向上爬,那就让你狠狠摔下来摔个半死—— 一念及此,张瑄神色不变,向萧复略一拱手,然后环顾四周朗声吟道: “毕竟曲江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吟完这首,萧复又在一众士子错愕震惊的眼神聚焦下,缓缓上前两步,笑了笑道:“夫人,诸位师长、大人,小可还有第二首诗作奉上,请不吝指正。” 说完,不等众人做何反应,张瑄径自站在场中的红地毯上,遥望着远端的一池一江盛开荷花,略加沉吟就朗声吟道,“泉眼无声溪细流,树荫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片刻的静默之后。王维激动地一拍桌案,大声叫好,“好一个‘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好一个‘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如此佳句浑似天成,当真是妙极妙极!” 丘为和黄明等人也忍不住拍手叫绝,极尽赞美之声。 任谁也没有料到,萧复前诗水平极高,本以为将张瑄逼到了绝境上,岂料张瑄的水平更高,情势陡然急转直下,顿时就反过来扣死了萧复。 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几个名士权贵接连开口赞扬,尤其是王维竟然兴奋地微微失态“大呼小叫”,这直接引动了场上众人的情绪,兴奋的欢呼声四起。 张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番出了两首佳作,每一首的水平之高,都足以令人拍案叫绝。 加上前面的三首,今日在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张瑄已然连吟五首,质量之高、才情之高、境界之高,纵然是王维等名士,也暗叹不如。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对张瑄的才华怀有几分犹疑,这首咏荷诗一出,便再无猜疑之说。一次或许是侥幸,几次三番现场频出佳句,而且还是命题作文,如果连这也无法证明张瑄之才思敏捷、才华横溢,怕这长安城里就再无一个才子了。 此时此刻,众人无论有无官职,无分身份地位,望向张瑄的目光才真正有了本质的变化。 张瑄虽然并无沾沾自喜,不过却也知道自此之后,浪荡公子哥的不堪标签已经彻底远离自己而去,成为历史——从现在开始,出现在长安人视野里的张瑄,实现了涅槃重生。 他心头顿觉一阵舒畅。 至于连番借鉴,方才这两首更是直接将杨万里的诗作拿来取用,不过心里也不再放在心上。作为穿越者,在唐这个诗的国度,如果他在某些特定的关键时刻,放弃使用这最大的也是天然的优势,与将诗作为日常功课的唐朝文人比吟诗作对,那才是最大的傻瓜。 这就好像是让古人跟现代人比试电脑操作,哪有赢的道理? 穿越重生本就是最大的作弊。如果他不利用这先天的金手指,作为一个外来的现代灵魂,他又如何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何况,此番也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是情势使然、不得不为之。 ———————— 新书求支持,今天推荐票满200张,加更一章如何? 第017章羞煞萧复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17章羞煞萧复 场外的张府家仆张力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了。他无法接受面前的事实一切,呼吸急促胸脯起伏,浑身无力。 而崔府小姐崔颖的似水目光也在瞬间变得无比深邃,因为心神激动震颤,她娇美的俏脸上红光湛然。以她的才学,自然知道张瑄所作之诗,无一不是上乘佳作,尤其是这两首咏荷,更见功底。 这样的才华,怕是只能用妖孽一般的天才来形容了。 崔颖心潮起伏,紧紧捏着自己随身一个侍女的手臂,突然低低道,“彩霞,我们回府去。” 场上的张瑄风神如玉,连出佳作,侍女彩霞等人正看得出神,突然听说自家小姐要离开,不由有些迟疑道,“小姐,我们不看了呀?这就要走啊……听听萧公子还有什么佳作迎合张公子的诗作吧?” 崔颖淡淡抬头扫了一眼站在当场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的萧复,摇了摇头轻柔道,“不用看了,张瑄此诗足见功底……萧复根本不可能再吟出更强的诗作来了。他输定了,走,我们回府去。” 少女的心思其实是最难捉摸的,尤其是像崔颖这种出身高门大族的才女。见她坚持,几个侍女只得恋恋不舍地陪着她离开。 崔焕见自己的妹子离开,似是猜出了自家妹子的几分心意,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到了这个份上,咏荷诗一出,崔焕再也不能否认张瑄的绝世才华。崔焕虽然心高气傲,但却不是那种嫉贤妒能的人,心胸宽广,事实摆在面前,他焉能不服? 但当前张家面临着巨大的困境和危机,如果张焕的案子牵连下来,张家怕是日后也很难再出头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哪怕是张瑄的才名再盛,自家为了政治利益考虑,也断然不会再保持跟张家的婚约。 作为世家子弟,崔焕心里很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可转念又想起妹子那倔强和刚强的性子……崔焕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担忧起来。 …… …… “萧公子,请指教。”张瑄笑着向萧复作揖,然后回归席位。 刚一坐下,耳边就传进虢国夫人近乎放肆的媚笑声,“萧家的小哥儿哟,瑄哥儿连出两首诗作,你可还有迎合之作?且从容吟来,奴家洗耳恭听呢!” 站在那里的萧复脸色慢慢从苍白变得煞白,他本来以为自己前翻诗作一出,张瑄纵然有些才学也要出乖露丑,但不成想非但没有难住张瑄,反而让他从容吟出两首博得满堂彩的诗作来…… 直到此刻,萧复也不得不承认,这张瑄才华横溢确非自己所及。可事情是自己挑起来的,心高气傲的他又怎么可能甘心自己被一个素有浪荡声名的纨绔子压制住? 于是便意欲再吟诗一首,最不济,也要争回几分面子来。 但他眉头紧皱,凝望着满池盛开荷花,却是良久再也吟不出咏荷诗来。 要说他的才学也不虚假,再次现场咏荷一首绝非难事。甚至可以说,对他这种常年以吟诗为乐的才子而言,这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萧复想要一举压住张瑄的风头。而张瑄前面两诗的水准又相当之高,得到了在场名士的一致叫好,这就带给了萧复极大的心理压力。 随便弄一首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只能显得自己才疏学浅—— 萧复的心乱了。越是要吟出更上乘的佳作,就越是才思枯竭,大脑乱成一锅粥。 王维等人望着萧复,也是暗暗皱眉,心道斗诗之会本是以文会友,孰高孰低亦无一定之规,非要一争高下硬压别人一头,这本身的境界就落了下乘。 听到周遭传来有些士子语带嘲讽的窃窃私语声,而虢国夫人更是不耐烦地摆手喝道,“萧复,你还等什么?赶紧吟来,奴家还在等着!” 萧复又急又气,眼角的余光陡然又发现人群外崔家小姐崔颖袅袅婷婷地带着几个侍女撇头自顾离开,心下不由便惶然中带着几丝绝望,脸色骤然变得病态一般涨红,猛然扭头望着趺坐在那里坦然自若笑容款款的张瑄,心头一股逆火冲上嘴边,旋即眼前一阵头晕目眩,身子踉跄了一下,竟然当场晕厥了下去。 哄! 场上场外顿时大乱。虢国夫人柳眉儿一皱,沉声道,“真是晦气,扫兴之极。来人,速速去扶持萧复就医诊治。” 萧家陪伴萧复来参加宴会的下人也赶紧冲进场中,与虢国夫人的家仆一道手忙脚乱地将萧复抬出场外,而几个医者奉命赶紧凑上前来,对萧复展开了急救。 萧复正当血气方刚之龄,只不过是羞煞气煞气血倒逆,偶然出了些岔子。张瑄也没有想到萧复竟然会失态出丑至此,一时间倒也无语。 …… …… 崔颖带着三四个侍女走了没有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乱声,不由就停下了脚步,回头来张望着。 崔颖细长的柳眉儿轻轻一挑,淡然道,“彩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彩霞嗯了一声,赶紧捏着裙角小跑了去,旋即又娇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道,“小姐,出事了,似乎是萧复萧公子因为吟诗落在下风,羞急交加晕在了当场……医者正在急救呐。” 崔颖一怔,旋即俏脸上又浮现出一丝丝的复杂之色。冰雪聪明如她,哪里还能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萧复一向年轻气盛,此番定然是因为诗才稍逊怒火攻心方才闹出了乱子。 这个张瑄……崔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突然又抬步向来路走回。 彩霞等几个侍女惊讶,忙追上去问道,“小姐,我们不走了?……” “嗯,不走了,我们且回去再看个究竟。”崔颖脚步轻盈,行走的速度很快。 彩霞愣了一下,却是主动匆匆招呼了其他几个侍女,赶紧又跟在崔颖的屁股后面走回了人群外围。 这个时候,萧复其实已经在医者的急救下醒转了过来,只是他羞愤之下,再也无颜回场中,便任由下人将自己抬着送上了马车,往府中回返。 __________ 第三更到,拜求会员点击、收藏和推荐票。 第018章假作真来真亦假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18章假作真来真亦假 崔颖之所以想要半路离开,主要是因为心乱了。 她从始至终都将张瑄视为无耻的浪荡纨绔,将两人的婚约当成是一种羞辱,整日里纠缠着父母长辈,想要解除了这桩婚约。可突然之间,张瑄却以一副绝世才子的面目公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这让她情何以堪,又让她心神杂乱。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能嫁一个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当一个往日里不屑一顾的浪子慢慢与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偶像标准相重叠和吻合,少女崔颖的心潮怎能不起了巨大波澜? 于是就潜意识地要暂时回避,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心理上的台阶下。 但萧复闹腾出的这个晕厥当场的小花絮,却又让崔颖改变了主意。 她决定回转身来,静候其变,继续观察观察张瑄的表现。 萧复半路退场,但意外的插曲显然并没有太过扰乱虢国夫人和在场众人的兴致,反而无形中将张瑄的声名推向了一个**。 崔颖回到场外的时候,正逢王维再次对张瑄的那两首咏荷诗点评完毕,又引起了士子们潮水一般的欢呼声。 王维很少这样高调赞赏年轻人的诗才,今日一反常态再三对张瑄好评有加,自然对张瑄的声名再塑有着无与伦比的推动力。 几乎可以预见,今日诗会之后,张瑄所作的三首咏柳诗和两首咏荷诗将在士林间传播开去,甚至将会被花街柳巷的歌姬谱上小曲儿当成欢场讨生活的唱词儿而广泛传诵吟唱。 一个才压长安三杰的青年才俊会如彗星一般升起,闪耀在长安的天际,光芒璀璨夺目。 虢国夫人扬了扬手,腻声道,“瑄哥儿才华横溢,深藏不露……着实令奴家刮目相看。来人,看赏——” 虢国夫人的声音未落,张瑄已经欣然起身施礼,朗声呼道,“夫人,张瑄才疏学浅,不敢受赏。” 被打断了话,如果是旁人,虢国夫人早就勃然大怒了。 但她望着站立在自己面前的张瑄却没有生气,而是笑吟吟地摆了摆手道,“今日诗会,瑄哥儿才思高绝实乃魁首,该赏该赏!如果瑄哥儿也叫才疏学浅,恐怕长安就无人敢称才子了,岂不是白白羞煞了刚才萧家的小哥儿?” 众人一阵哄笑。 “来人,将圣上赐予奴家的凤纹玉如意取来,给瑄哥儿。” 虢国夫人这话一出口,她身后的侍女诸人以及杨錡等杨家的皇亲权贵们都吃了一惊。 这凤纹玉如意是当今玄宗皇帝赐给虢国夫人众多礼物中较为珍贵的一件,据说有冬暖夏凉驱邪健体的神奇功效,她一向爱不释手时刻持在手里把玩,此番一开口竟然就要把这玉如意赏给张瑄…… 张瑄闻言长吸了一口气,眼神闪烁了一下,稍加犹豫然后再次躬身下去,“夫人,圣上所赐之物,张瑄绝不敢受。” “好了……虽是圣上所赐之物,但到了奴家的手上就是奴家的东西,这是奴家爱才的一点心意,瑄哥儿就不要再推辞了。”虢国夫人从身旁的侍女递过来的玉盘上取过那柄雕刻着飞天凤纹美轮美奂的青玉如意来,笑着向张瑄招了招手,“瑄哥儿,来,到奴家身边来。” …… …… 众人的交相赞誉纷至沓来,浑然忘却了眼前张瑄在不久前还顶着一个纨绔的帽子为人所不齿。张瑄恭谨地微笑着,表现得非常镇定和平静。 举止有度,宠辱不惊。这是丘为暗中观察的结果,而正是这样的结果更是让丘为百思不得其解。 “张瑄,某与你张家也是世交,颇有往来,你这盖世才情横空出世,让某吃惊不小……”邱为缓缓举杯向张瑄邀饮,微微一笑。 他的话说出了在场很多人心头的惊讶和疑惑。毕竟以往张瑄的声名狼藉与今日张瑄的才华绝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差太过强烈。 因此闻言之下,不仅王维等人扭头望向张瑄,虢国夫人妩媚的眼眸回摄过来,周遭那些士子看客们也都纷纷竖起了耳朵。 张瑄亦举杯回敬,稍稍犹豫才朗声道,“邱大人过誉了,张瑄实不敢当。” “过去种种不堪回首,而今日种种,张瑄心亦戚戚焉……”张瑄轻声一叹,陡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环顾四周慨然道,“先父早逝,张家虽没落但仍能衣食无忧保全家富贵,张瑄纵做浪荡子逍遥快活苟活人世亦无伤大雅;但如今张家危机在侧,宗族倾覆或许就在旦夕之间,如若张瑄仍贪图一时之欢行那苟且之事,将又有何面目见先父及张家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 “才学不过腹中物,荣华终归烟云散……”张瑄长叹一声,再次举杯一饮而尽,从容的姿态便变得多了几分狂放和哀伤。 张瑄这番故作姿态固然有演戏和掩饰的成分在内,其实也出自几分真情实感。 所谓假作真来真亦假,王维等人旋即被张瑄的情态所感染,又念及张家如今的遭遇,心下都有几分黯然。 短短几句话,就将张瑄的“嬗变”勉强掩饰了过去,而他眼角的余光从众人“颇有同感”的面庞上扫过,直至落在妩媚中带着几分怜惜的虢国夫人脸上,他便知道机会来了。 因而,他再无任何迟疑,立即起身向虢国夫人深施一礼,慨然悲声道,“家兄有冤,还请夫人和诸位大人看在先父一世忠良辅国安邦的份上,援手一二。” 虢国夫人正在出神间,突闻此言不禁一愣,皱了皱眉,似是想起了什么,手里的玉如意轻轻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案上,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这瑄哥儿——真是扫了奴家的兴致。也罢也罢,你且说说看,汝兄有何冤屈?奴家听听。” 虢国夫人是何许人,张瑄这番做派,显然是有备而来,她心知肚明猜出了几分。张焕的事情,其实她也略知一二,既然说“要听听”,其实就是有应允的意思在里面。 张瑄慢慢起身来长身而立,目光清澈神情坚毅地凝望着虢国夫人,朗声又道,“张瑄长兄张焕,官至太子左赞善大夫,一向秉承家教、谨言慎行、廉洁奉公,对圣上、对大唐、对太子殿下忠诚不二,但不料却被小人诬陷下狱……” 第019章痛斥奸臣胆大如斗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19章痛斥奸臣胆大如斗 “吾家深受大唐皇帝隆恩,吾父为大唐社稷江山披肝沥胆苍天可鉴,而吾兄不过一文弱书生,闲散文官,辅佐东宫无职无权,如何敢对圣上不敬?又如何能行那天诛地灭的谋逆之事?” “可那些无耻奸佞小人,为个人私怨,竟罗织罪名构陷忠良……妄称图谶、指斥乘舆——好大一顶帽子,多么荒诞的罪名!” 张瑄慷慨陈词,语速很快。 在场众人吃了一惊,都用复杂的目光望着张瑄,默然无语。 张焕案子的来龙去脉,多数人都清楚,反正事情大抵也就是那么回事——不过是吉温等人的栽赃陷害而已。 虽然没提名字,但张瑄口中的奸佞小人为何,谁还能不明白?一介士子如此当众斥责当朝权臣,这种胆量也着实不小了。 张焕下狱,原本与虢国夫人无关,最起码在今天之前与她无关。但她实在是心里喜欢和看重张瑄的文采,既然张瑄当众相求,她心里也暗暗打谱准备抽个时间进宫一趟,跟皇帝和自己的贵妃妹妹讨个人情。 什么造反谋逆?张焕一个小小文官哪里有造反的本钱,无非是李林甫指示吉温一伙诬陷罢了,目的还是对准东宫那位。多大一点屁事啊,皇帝给个面子就算了,顶多把张焕罢了官不再录用就是了。虢国夫人觉得皇帝会给自己这个面子,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可她也没有想到,张瑄竟然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激动,斥骂起奸佞小人来声色俱厉无休无止。 虢国夫人匆匆瞥了张瑄一眼,向他递了一个眼色,暗示他不要再往下说了,但张瑄却视若不见。今日便是他铤而走险兵走危棋的绝妙机会,抓住机会他如何肯罢休。 他今天不仅要当众骂吉温一党,还要斥骂一代奸相李林甫,从而彻底绝了张家和李林甫站在一起的唯一一丝可能。 唐时民风开放,士林尤其如此。在文人聚会的场所,高谈阔论纵议国是乃非常事。在这种诗酒宴会上,借着才情的笼罩,张瑄如果打着匡正纲纪的大义旗号,张狂放肆一回、并唾骂李林甫一党,看似风险无比,其实并无大碍。 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便是,李林甫已经病入膏肓自身难保了。他如今所竭力要考虑和布置的是如何避免李家在他死后完蛋大吉,被杨国忠落井下石,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跟自己一个后辈士子“一般见识”? 况且,张瑄自始至终只是影射而已,并未真正提名道姓。 “放肆!张瑄,你竟敢当众辱骂朝廷命官,该当何罪?”早就被妒火充斥于心胸的陈希烈之子陈和,见张瑄“言多必失”心里窃喜,霍然起身手指张瑄怒斥道。其实却有煽风点火的味道,恨不能张瑄更加放浪形骸更加出言不逊好将他自己送上绝路。 张瑄淡然一笑,转头望着陈和冷冷道,“陈公子又给张瑄扣上一顶大帽子了,张瑄实在是不敢承受。” “投机钻营,巧言令色,不学无术……这是当年御史中丞杨慎矜对某些奸佞之徒的评价,大唐朝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瑄不过是斗胆说出了陈公子心里不敢说出来的话罢了。是忠是奸、是德是劣、是才亦或者是庸,自有公论,堵得住张瑄一人之口,可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更有甚者,当今朝堂,奸相大权独揽,专横自恣,杜绝言路,蒙蔽圣听。口蜜腹剑之徒,谄媚逢迎之徒,纵横当道……” “天宝五载,陇右节度使兼领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与韦坚及太子殿下在景龙道观聚会,奸佞授意小人构陷,罪名是妄称图谶、指斥乘舆。” “天宝五载年底,柳勣状告杜有邻亡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奸党一徒抓住大做文章,大兴冤狱。此案牵连甚众,杜有邻、柳勣均在重杖之下丧命,积尸大理寺,妻儿家小流徙远方。北海郡守李邕亦被杖杀……” “时隔不过数年,吾兄张焕今又被奸佞构陷,罪名仍然是妄称图谶、指斥乘舆!何其悲凉又何其荒谬!奸党把持朝政,肆意构陷忠良……长期以往,天理何在?请问天理何在!” 张瑄声音激昂,大义凛然,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陈和本想驳斥张瑄几句,突然听张瑄骤然将话题引到了李林甫身上,并以“奸相”称之,极尽唾弃嘲讽之能事,甚至将朝野坊间背地里讽刺李林甫的“口蜜腹剑”那茬也公开宣扬了出来,还翻出了当年李林甫构陷东宫的一些陈年旧账,不怒反喜,心道既然你张瑄自寻死路,那又怨得了谁? 陈和于是便心情舒畅地自顾入席坐下,再也不跟张瑄理论,任由张瑄“自由发挥”。 王维和丘为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 就连一向跟李林甫不对付、暗中作对的杨錡等杨家权贵,也都统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小子的胆子真是太大了,真可谓胆大如斗。 李林甫权倾朝野,如今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不要说普通官僚,就连杨家这种深得圣恩的新贵人,都不敢当面冲撞于他。但张瑄竟敢当众明里暗里地痛骂李林甫,尽管没有指名道姓,但谁人又不明白,他口口声声斥责的奸相“影射”的乃是李林甫? 换句话说,当今朝堂,除了李林甫之外,还有谁当得起奸相这个称谓! 此番痛快固然是痛快了,但下场呢? 场上的崔焕神色极其复杂地望着张瑄,脸色涨红。 张瑄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剑一般穿透世情和人心,痛斥奸佞误国畅快淋漓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底之言,但崔焕之流平日里最多是心里腹诽两声,哪敢如张瑄一般形之于口? 不要说当面骂了,就算是背地里议论两声,都要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不过,年轻士子终归还是有几分书生气和血性的,场外围观的士子中其实有不少人低低为张瑄喝彩叫好,生生为张瑄充满公义的演说所感染。 场外的张府下人张力脸色煞白,差点没吓尿了裤子。他一屁股瘫在地上,暗暗无力地念念自语:三公子啊三公子,你这不是自己找死,而是把整个张府都推向了火坑啊! 场外的崔颖做梦也想不到,刚刚崭露头角摆脱了纨绔声名的张瑄居然话锋一转,就将“矛头”对准了李林甫。李林甫当前权势之大,哪怕是崔、王、卢、郑等这些世家门阀也要退避三舍得罪不起,何况是张家这种空有名声的落魄门第! 这张瑄——他怎地如此莽撞? 崔颖俏脸上浮荡着无尽的担忧之色,怔怔地凝望着场上似乎还要继续慷慨激昂陈词一番的张瑄,两只粉嫩的小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场上一片异样的沉默,隐隐能听见一些宾客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 求收藏、会员点击和推荐。刚更新了,却被审核,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啊。 第020章一石激起三层浪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20章一石激起三层浪 咳咳! 杨錡得了虢国夫人的眼色,便轻轻干咳了两声,苦笑着望着面色微微有些涨红的张瑄,叹息道,“张家小哥儿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不过,今日是诗酒宴会,不谈国事,呵呵,小哥儿还是先入席来饮酒作乐吧——来来来,舞乐起!” 王维和丘为也赶紧附和着打岔,摆摆手示意让张瑄赶紧下来。 在两人心里,张瑄终归还是年轻气盛,一时昏了头、义愤过度说了一些过头的话,如果就此罢了,没有小人恶意夸大传播,也不至于引起太大的风波——想必李林甫应该不会因此就向一个没有功名出身的张家后辈下手吧? 虢国夫人府上的乐师奏起华丽的音乐,十余个姿容艳丽身材婀娜的舞女纷纷上场,华丽的霓裳长袖挥舞,舞姿曼妙动人,舞乐间场上的尴尬沉闷气氛很快便一扫而空。 张瑄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是见好就收,顺势下台。 他入席归坐,神色平静如常。 “好了,奴家记在心上了,奴家抽空进宫一趟,向圣上说个情就是了。清者自清,你且宽心。”虢国夫人瞥了张瑄一眼,突然侧身过来轻轻道。 “谢夫人。”张瑄心头暗喜。 熟知历史的他深知眼前这位美妇人在当今皇帝心中的位置。因为李隆基对杨贵妃宠爱过甚,所以爱屋及乌就关照上了杨家的三姐妹。而在杨家三姐妹当中,虢国夫人又是最受宠的一个。 如果虢国夫人真的肯进宫为张焕说个人情,李隆基八成会给她这个面子。说不准真会赦免了张焕,虽然张焕不可能再继续为官,但起码性命是保住了。后来的事实证明,张瑄这一宝是押对了。 当然,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在于,李隆基肯定知道张焕案是李林甫一手操控出来构陷东宫太子李亨的冤案,张焕不过是一个替罪羔羊而已。 李隆基可能动用雷霆手段错杀张焕,不给李林甫一党留出兴风作浪的时间;但同时也有可能放过张焕,而动用威权压下这桩莫须有的案件,让之烟消云散。 现在是一个敏感的时刻。李林甫病重,别人不知,但李隆基心里定然有数。所以李林甫在皇帝心目中的影响力就差了很多,这个时候,只要虢国夫人进宫说情,李隆基抬抬手张焕也就得了生机。 虢国夫人幽幽一叹,妩媚脸上的媚笑突然一敛,正色轻柔道,“你这小哥儿,也着实胆大包天,竟敢掠李林甫的锋芒……李相势大,连奴家都要忍让几分,何况是你?” “也罢,奴家跟你这小哥儿一见投缘,就替你担待一二。今日宴会之后,你且归家,如若……奴家自会出面……” 虢国夫人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眸里的关切光芒非常真诚。作为一个心智成熟阅历丰富的穿越灵魂,张瑄自然能感觉到她不掺带任何功利企图的关切,这让张瑄多少有些意外。 一面之缘便如此,想必便是所谓的缘分使然了。当然,他之所以能引起虢国夫人的关注,他的诗才和风仪起了至关重要的因素。 张瑄真心诚意地起身躬身施礼,“谢夫人,张瑄感激不尽。” “免礼。也不知怎么地,奴家看你这瑄哥儿格外欢喜。哎……奴家的儿子裴徽如若也如你一般,有才、亦有几分胆色,奴家也就心满意足了。”虢国夫人挥挥手,示意张瑄不必多礼,嘴里却提起了自己的儿子裴徽,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经意的哀伤。 在杨家还未发迹之前,她居住在蜀中,嫁了一个姓裴的丈夫。 后来裴氏早亡,正好杨玉环进宫受宠,她便与其他两个姐姐一起来到长安,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令人遗憾的是,生平唯有的这一个儿子裴徽,性子胆怯懦弱,不愿意与人交往,十四五岁的人了,整日里只知闷在府上看书,让她郁闷之极。 传闻虢国夫人私生活极其**,其实多是传言。纸醉金迷喜好奢侈是有的,按照盛唐的民风,要说她为裴氏长期守活寡那也不可能;但要说面首无数人尽可夫,就纯属扯淡了。 在杨家三姐妹当中,她算是一个相对洁身自好的人,很少乱来,这缘于她对男人的不信任。她更愿意守着这一世的富贵和儿子裴徽,否则,她早就改嫁他人了。 只是这个儿子如此怯懦,如何能作为后半生的倚靠?这到手的富贵传给了裴徽,他也未必能守得住。这是虢国夫人心里挥之不去无法对外人言的隐痛。 听虢国夫人提起了与自己年纪略小的裴徽,且神情幽怨,张瑄不好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好了,不说了,且观歌舞。来,瑄哥儿,饮酒!”虢国夫人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脸上马上又恢复了荡漾的媚态,挥挥手又向众人朗声道,“奴家今日与诸位畅饮,不醉不归!” “夫人请!” …… …… 一石激起三层浪。 张瑄在曲江池上诗酒宴上的表现,很快在长安城里传播开去,几乎震动了整个天子脚下。 昔日出名的纨绔竟然摇身一变成为让长安三杰相形见绌的绝世才子,三诗和三杰、两诗羞萧复的名头,令人瞠目结舌。 诗酒宴上旁观士子和权贵众多,这么多人堪为作证,自然做不得假。况且,张瑄在宴会上力压群士的五首诗已经广为传颂,成为士林间津津乐道的佳作绝唱。 纨绔的鱼跃龙门倒也罢了,虽然难以接受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张瑄竟然当众“辱骂”李林甫,什么奸相、什么“口蜜腹剑”、什么“弄璋宰相”,诸如此类极尽嘲讽之能事,胆子之大,怕是他的父亲张九龄当年也有所不及。 可胆子大不是什么好事,在张焕入狱获罪的背景下,张瑄又公开谩骂李林甫,张家焉能还有什么好果子吃?李林甫是何许人?眦睚必报,面对一个后生晚辈的公开挑衅,他又焉能没有一点动作? 如此一来,看热闹的固然幸灾乐祸地等着看热闹,而一些跟张家交好的士子官僚,则不住地暗暗叹息:可叹张九龄数十年积累下的偌大家业,一代大唐名门,张家由此就毁在一个孺子手上。 才子刚露头就要被摧残。这便很多人对张瑄的评价。 …… …… 张九鸣和张九皋的李家一行并不顺利。没有见到李林甫,李岫虽然代表李林甫收下了财物并表示会给予张家一定的关照,但终归是没有得到李林甫正式或者非正式的承诺,心里还是没有底。 在从李家回来的路上,张九鸣两人就意外得到了这个惊天的消息—— 先是为张瑄的才子嬗变而惊喜,而旋即又为后面张瑄的放浪形骸和当场痛斥李林甫而感到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不要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是平时,敢冒犯李林甫的权威,那也是下场堪忧。而且,很容易牵连全家全族。李林甫心狠手辣,对付政敌向来是雷霆手段从不手软,一旦李林甫……张九鸣和张九皋简直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急匆匆回到张府,柳氏带着张焕的妻室宋氏以及张宁的妻室焦氏,一起迎候在门内一侧,而张宁则带着两个家仆站在府门外迎接。 迎进了张九鸣和张九皋,见两人面沉似水,柳氏还当是李林甫不肯援手,心里凉了半截。这时却听张九鸣愤怒地摆了摆手道,“张瑄那个小畜生回来没有?” 柳氏一怔,勉强一笑道,“还没有,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 张九皋扫了柳氏一眼,心情烦躁之下,也顾不上许多,径自怒声道,“嫂嫂,都是你溺爱纵容这个孽障……今儿个终于惹下了大祸事!” ———————— 打劫啊,点击、收藏、推荐一个都不能少哟。 第021章浪荡主子惹的祸?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21章浪荡主子惹的祸? 柳氏猛然一个激灵,吓了一跳。看张九鸣兄弟俩个如此愤怒形于色的样子,柳氏就直觉张瑄此番惹下的祸事不小。 一家人匆匆到了客厅就坐,待张九鸣草草将张瑄在曲江池诗酒宴上放浪形骸谩骂李林甫的事儿说了一遍,柳氏的脸一片煞白。 而宋氏则直接闻言气怒攻心,差点没当场晕厥过去。自家丈夫本就危在累卵之中,如今张瑄又得罪冒犯了李林甫,这不亚于是火上浇油,李林甫盛怒之下,张焕焉能再有活路? 张宁脸色涨红,如果不是有两个长辈在侧,他定然会暴跳如雷。 “这个混账东西!这个孽障玩意!他这不是自寻死路,是把我们全家都推向了火坑!” 张宁嘶哑着嗓子,怒冲冲地冲出门厅,大声呵斥道,“来人,去寻张瑄那个狗东西回来!” …… …… 张瑄没有直接回府,因为她在半路上又被王维和丘为两人给招了去,在王维位于城郊的一座庄园里呆了一个时辰。 王维二人之所以找他过去,一来是爱才,一来是看在昔日张九龄的情分上,想要暗授指点机宜,好尽量帮张瑄及张家化解了这场因为一时冲动和年轻气盛惹来的天大祸事。 但两人说了半天,才发觉张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听不进去的样子,不由就有些失望。觉得张瑄有才固然有才,但太过自负刚强,所谓过刚易折,恐怕将来不会走得太远。 从王维庄园里离开,张瑄没有乘坐张力驾驶的马车,而是慢吞吞独自一个人步行进城,缓缓回府而去。 他当然知道王维二人的关爱之情,但他自有主张,又不好跟对方解释,只能哼哼哈哈敷衍了事。 张瑄没有从正门进府,他明白自己今日诗酒宴上的“动作”已然在张家内部掀起了滔天巨浪,家里长辈肯定正要向自己兴师问罪。 他不愿意跟众人当面起冲突,于是就选择了暂时回避。 但刚溜回自己的小院,就听到屋中传出哀伤的抽泣声。 他皱了皱眉,走进正堂去一看,如烟和如玉两个俏丫头衣衫不整跪在堂中的地毯上,俏脸红肿,掌印赫然,显然是挨了打。 而旁边,还有一个中年仆妇凶狠地站在一侧,呵斥着什么。 听到张瑄进屋的动静,两个小丫头立即扭转头来,哭着喊道,“三公子!救救奴婢吧,奴婢……” 张瑄皱眉道,“怎么回事?” 那个仆妇草草行了一礼,有恃无恐地大声道,“三公子,二公子吩咐下来了,这两个丫头犯了大错,要小的好好教训一顿然后逐出府去……” 大户人家的婢女一旦被带着罪名逐出府去,实际上就是卖入娼门,基本上等于是死路一条了。 张瑄吃了一惊,“她们犯了什么错?” 仆妇扫了张瑄一眼,心道还不是你这个浪荡主子惹的祸?二公子雷霆大怒之下,纵然不能将你这个三公子撵出去,但迁怒于这两个丫头,还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张家上下包括下人在内,如今都对张瑄颇多怨愤。所以顺理成章的,这个仆妇的态度便不是那么恭谨,听了张瑄的问话,她不以为然地道,“二公子说了,她们没有照顾好三公子,让三公子随意出门在外边惹祸生非,便是大罪,不当场打杀了便是宽厚了。” 仆妇这话一出口,张瑄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有他在,自然不会让这两个无辜的小丫头吃了亏去,只是当前这个仆妇的态度让他有些火气上升。 而且,如烟如玉是他房里的贴身侍女,张宁不征求他的意见,便下令越俎代庖处置她们,张瑄心里也非常不满。 “如烟如玉,你们起来。”张瑄淡然摆了摆手,“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你们。” 如烟如玉闻言欢喜,但又怯怯地望着那个仆妇,看样子非常惧怕。 张瑄冷冷地望着仆妇,“你走吧,这事我自有主张。” “可是,二公子说了……”那仆妇刚要辩解几句,张瑄忍不住怒斥一声,“滚出去!” “如若再有一句废话,我便做主把你这混账蠢妇撵出府去,直接卖入娼门!” 张瑄声色俱厉,一扫往日的温文尔雅,显得非常强势。 见张瑄发作撂下狠话,仆妇心惊胆战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三哀声求饶。她虽然仗着有张宁做主,但张瑄终归是主子,如果张瑄真要铁了心惩处她一个下人,想必张宁也不会真的为她跟张瑄闹翻脸。 “滚!”张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冷冷的滚字。 不敢再停留,垂首匆匆狼狈而去。不过,她此去,肯定是要向柳氏和二公子张宁“诉苦”一番了,此刻张九鸣和张九皋两个张家的长辈还在,这个嚣张的惹了大祸的纨绔浪荡子肯定没啥好下场。 仆妇边走边腹诽。 ******************************************** 长安城内南北大街十一条,东西大街十四条。其中,贯穿南面三座城门和东西两面六座城门的六条大街为主干道路,号称“六街”。 南北向的三条大街分别为启夏门街、朱雀大街和安化门街,宽度都在百米以上。朱雀大街宽达一百五十米,是城内最宽的街道。朱雀大街北连朱雀门,南达明德门,贯穿长安城南北,是全城的主轴。 薄暮时分,一辆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从朱雀门逶迤而入,沿着天街向兴庆宫行去。 前面数十奴仆和护卫开道,居中是一辆超级豪华的马车,马车后面则是数十艳丽侍女捧着各式家事慢慢相随。这等排场和阵势,就算是当朝权相李林甫也有所不如。 春夏秋三季,当今皇帝李隆基一般都在宫城内的兴庆宫居住“办公”或者饮宴娱乐,而冬季则去骊山的华清宫避寒。 南薰殿内,宫乐婉转,熏香缭绕,数十舞女随着优美动听的音乐声翩翩起舞,左侧是一排乐师趺坐,而右侧则站立着一众宫女太监人等。 居中的辇台上铺设着名贵的来自于波斯的红地毯,一张紫檀木的宽大案几背后,皇帝李隆基正怀抱着他的爱妃杨玉环醉眼迷离地赏着歌舞,空荡荡的宫殿里弥漫着一种纸醉金迷的味道。 倘若张瑄在此,必然会发现,这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红颜祸水”、与李隆基一起谱写“长恨歌”和马嵬坡悲剧的一代绝世美人,其天姿国色和雍容华贵远远比史书的记录更甚。 只是杨玉环体态稍显丰腴,与张瑄现代人的审美观稍有不符。不过,丰腴的体态更加衬托着杨玉怀的独有魅力。 舞乐正酣。李隆基看得入迷,便推开了怀里的美人,起身手舞足蹈起来。他不仅是皇帝,当今天子,同时还是一个音乐大家,音律之功非常人所能及。 而杨玉怀则慵懒地半靠在锦墩上,笑吟吟地望着有些放浪形骸的当今天子。 一个宫女恭谨地蹑手蹑脚上前,跪在杨贵妃脚下,轻轻禀道,“娘娘,虢国夫人求见。” _________ 求收藏、会员点击和推荐票,新书冲榜,请大家鼎力支持,谢谢。 第022章李隆基的暗示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22章李隆基的暗示 杨玉环大喜,立即摆了摆手道,“快传。” 旋即,又探出白皙粉嫩的丰腴玉臂撑起身子,向李隆基柔声呼道,“三郎,三姐来了……” “哦?”李隆基沉浸在舞乐中虽然被打扰,但脸上却悬挂着浓烈的笑容,又慢慢坐了下去,捏了捏杨玉怀的玉臂,笑道,“虢国夫人多日不曾进宫了,朕听说她今日在曲江池举行诗酒宴,尽兴而欢,怎么还进宫来了……” 正说话间,换了一身华丽紫色宫装挽着堕马髻的虢国夫人袅袅婷婷而入,笑着向李隆基和杨玉怀拜了下去,“臣妾拜见圣上、娘娘。” 虽然因为杨玉怀的关系,虢国夫人在李隆基面前甚受恩宠,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本分,不敢恃宠而骄,该有的礼仪丝毫不敢怠慢。 李隆基笑吟吟地凝视着俯拜在自己面前长裙曳地的美妇人,朗声道,“三姨平身,宫内无臣属,自家人不必多礼。看座。” 李隆基一向是亲昵地称呼杨玉环的三个姐姐为“姨”,亲切之余还多了几分暧昧之情。 而杨玉环则笑着示意宫女赶紧过去扶起虢国夫人。 虢国夫人在李隆基和杨玉环的下首入座,妩媚的脸上挂着浓烈的笑容。她是杨玉环的三姐,虽比杨玉环大上几岁,眉眼间其实有几分相似。 大唐女子三十多岁正直盛年,可想而知,虢国夫人的姿色纵比杨玉怀稍逊一筹,也实在是差不到哪里去。 李隆基醉意微醺而凌厉的眸子悄然从虢国夫人胸前的那一抹雪白处扫过,一丝垂涎之意一闪而逝,非常隐晦。 虽然对杨玉怀情有独钟,但作为高高在上一呼百应的皇帝,天下最具无上威权的男人,李隆基的**何等强烈,一个女人是无法全部满足他的**的。 自打杨家三姐妹来京之后,他就对年纪最小姿色最盛的虢国夫人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另外两个因为姿色差些,年龄大些,也就忽略不计了。 这也是虢国夫人在三姐妹中遭受无上恩宠、富贵等身的一个不容回避的因素。 不过,李隆基倒也没急着下手,或许主要是考虑杨玉环的感受。由此可见,李隆基对杨玉环的宠爱可没有掺加半点虚假。 察觉到皇帝暧昧的目光,虢国夫人下意识地端坐了起来,神色一正。 皇帝偶然的一个眼神和有意无意的暗示,作为一个风情万种阅历万千的成熟女人,她焉能察觉不出来。只是她不愿意跟皇帝发生那种苟且偷欢的关系,一方面是不想伤害妹子杨玉环,跟妹子抢男人有违她的道德底线;另一方面觉得李隆基虽是皇帝,但其实也不是她喜欢的那一类型。 其实她也算是一个眼光比较深远的女人。知道杨家之所以受宠,根子在于杨玉环。如果杨玉环失了宠,杨家这些人也会跟着落魄倒霉。 所以,她开始有意回避皇帝的暗示,而最近更是很少进宫与皇帝贵妃一起饮宴作乐。 酒后容易乱性,万一皇帝哪天上了兴致,非要动强,虢国夫人知道自己也不敢拒绝。 杨玉环举杯向虢国夫人邀饮道,“三姐,多日不曾进宫看本宫了,身子还好吧?今儿个听说三姐在曲江池上邀请长安士子饮宴斗诗,不知可曾尽兴?” 虢国夫人回礼笑道,“多谢娘娘挂念。奴家身子康健得紧。今日奴家在曲江池设宴,长安士子云集,出了不少佳作,倒是也发现了一个人才……” 杨玉环哦了一声,笑道,“三姐如今也变得风雅爱才了……说来听听吧,究竟是何人让三姐如此赞不绝口呐?” “就是那张九龄府中的幼子张瑄。”虢国夫人笑道,“之前说这张府的三公子是个浪荡纨绔不学无术,可今日的事实证明,此子诗才绝世,在年轻士子中可谓遥遥领先。今日斗诗,崔家的崔焕、萧衡的儿子萧复以及左相陈希烈的孙子陈和,都甘拜下风。” 虢国夫人说着暗中瞥了李隆基一眼,见李隆基眯缝着眼,似笑非笑闭口不语,心头就起了一丝犹豫,不知道自己下面的话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 …… 张九龄幼子张瑄在曲江池诗酒宴上纵酒谩骂李林甫的事儿,自然也传到了李府。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的是,李林甫并没有因此雷霆大怒并展开“报复”行动。 从年初以来,李林甫一直抱病,多时在家养病。只是除了李林甫的子女家人之外,没有人知道李林甫的病情很严重,最近更是有病入膏肓的迹象,早已卧床不起了。 李家严密封锁了这个消息,目的为何不言自明了。 果然如张瑄判断的那样,目前对于李林甫来说,最紧要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后代和李家后裔的荣华富贵,不让李家因为自己离世而堕落阿鼻地狱——他要在临死前,针对杨国忠做出很多布置,最好是不让杨国忠接替自己为相,至于张家的一个后辈喝了点酒说话狂放骂自己两声奸相之类的放肆细节,何必计较、也没有精力去计较了。 李林甫的态度直接决定了他心腹一党和李家子女的态度。李林甫病重,严厉警告自家子女要保持低调行事,免得将来授人以柄。 所以,在这一场突然而至的京城上流社会波澜中,最该有动静的李家却没有动静,而偏偏是最不该有动静的张家有了“大动静”。 …… …… 安慰了惊魂未定的两个小丫头几句,张瑄匆匆去了前院,直接推门进了客厅。 进门后,向一脸怒气的张九鸣和张九皋深施一礼,然后起身淡然站在一侧。柳氏目光复杂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孩子你这回闯大祸了,娘亲也不好再护着你了。 张九鸣和张九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张宁的怒火早已按捺不住了,他起身指着张瑄斥责道,“混账东西,你可知道今日闯下大祸?长兄下狱,全家危在旦夕,家中长辈四处奔走营救,可你这小贼却在外寻欢作乐。这倒也罢了,你竟敢当众侮辱李相,你你你……你这是把我们全家都推进了火坑!” 不能不说,张宁的态度非常恶劣。不过,看张九鸣和张九皋脸上的怒色,估计两人如果开了口,态度也不比张宁好多少。 ———————— 别忘了收藏、投推荐票啊。 第023章上门负荆请罪?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23章上门负荆请罪? 张宁的态度让张瑄心头更加不爽。 别看张宁名义上比张瑄大六七岁,但实际上作为穿越者,与张瑄的心理年龄比起来,张宁才是一个毛头小子。而仕途上,也不过是一小吏,更是与前世张瑄显赫的副厅级干部没得比。 两个丫头如烟如玉的事情在前,张宁丝毫不留情面的恶劣态度在后,张瑄心头对张宁仅有的一丝耐性早就荡然无存。 毫不畏惧地凝视着几乎是暴跳如雷的张宁,张瑄冷冷道,“二哥这话,请恕我不敢承受。我何时在外寻欢作乐了?今日诗酒宴上,我也曾当众请求虢国夫人以及诸位大人相助,竭力为长兄解脱罪名……有目共睹,叫过张力来一问便知。” “说我侮辱李林甫,这更是无稽之谈。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何曾提及李林甫这个名字?历朝历代乃至本朝,奸佞之臣层出不穷,难道以李林甫堂堂一国宰辅,还要幼稚得如此对号入座不成?” “如果这是火坑,那么,我便自己跳进去。请二哥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会牵连二哥,影响二哥的锦绣前程。” 张瑄的话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得极其冰冷。 他这话虽然是冲着张宁说的,但未尝没有“敲打”张九鸣和张九皋两个长辈的意味在内。 张瑄有充足的把握确保自己无虞,更不会牵扯到家族——这种对形势的精准判断,来自于对历史进程和相关信息的预知,以及老练的城府手段。但难就难在,他无法开口解释给家里人听,只能如此。 “狡辩之词!无耻之尤。”张宁暴怒道,“你口口声声奸相误国、弄璋宰相……这满长安的人何人不知你在影射李相,你当李相如你一般愚蠢?这天下人如你一般愚蠢?” 张瑄闻言心道,“其实你这厮最愚蠢——” 他冷笑着没有直接回应张宁的话,干脆撇过头去。 “你有什么资格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遗祸全家,竟然还振振有词死不悔改,真是一个孽障!丧门星!”张宁越说越气,气头上说话就有些失去了分寸。 这种话如果是张九鸣和张九皋这两个长辈说,那也无妨,可张宁不过是兄长,说出这种话来,就显得过了。 柳氏陡然大怒,怒视着张宁斥道,“议和,你太失态、太过分了。瑄儿是你兄弟,你怎能如此出言辱骂?……在张家,还轮不到你来吆五喝六胡言乱语!” 张宁不敢跟柳氏顶嘴,只长吸了一口气,强自按捺下满腔的怒火,气呼呼地扭头归坐。 张九皋扭头望着张九鸣,沉吟了一下,低沉道,“二哥,为今之计,也只有将这小孽障带到李家去负荆请罪了……某琢磨着,李林甫好歹都是一代宰辅,应该不至于跟一个小辈一般见识……” 张九鸣慨然点头,“三弟所言有理。在时下这个节骨眼上,也只有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如果不能平息李相的怒火,张焕乃至我们张家都必是死路一条……” 将我捆绑到李林甫那里负荆请罪?张瑄听了张九鸣和张九皋的这一番对话,面不改色,心里暗晒:你当李林甫是蔺相如吗?李林甫没有什么君子风度,如若当真要向张家下手,不要说姿态上的负荆请罪,就算是张家满门跪在人家门前,他也不会理睬。 由此看来,这张九鸣和张九皋虽然跟张九龄是一奶同胞,但在这政治智慧上却是差了太多。如果是张九龄,绝不会做出这种应变的决定。既然已经骂了,那就干脆态度更加强硬一些,这样反倒是能博一线生机。 不过,张瑄却没有跟张九鸣顶撞什么,因为他知道柳氏在一旁听了肯定是会坚决反对的。既然有母亲柳氏“做主”,他也就犯不上因此跟两个长辈直接起冲突。 果然,一直保持沉默的柳氏在听了张九鸣兄弟两个的如此决定之后,柳眉儿倒竖起来,涨红了脸开口大声道,“两位叔叔,此事万万不可。瑄儿刚刚得罪了李林甫,你们这样把瑄儿交到李家手上,瑄儿会吃大亏的!” “瑄儿虽然做错了事情,但我们也不能把他往虎狼窝里推!” “嫂嫂,这也是无奈之举。他当众公开谩骂李相,闯下了大祸……如果我们不做补救之事,我们全家都会受此事的株连。”张九鸣勉强笑着,转首向柳氏解释道。 “那也不成,绝对不成。只要奴家还活着,就绝不能让你们带走瑄儿,伤害瑄儿一根汗毛!谁敢动他,奴家绝不答应!他是我的儿子,是张家的三公子,子寿不在人世,这张家奴家说了就算。”柳氏黑着脸沉声道,霍然起身向张瑄使了一个眼色,“瑄儿,走,随娘亲回房去!” 张瑄淡淡笑了笑,却也不再说什么,向张九鸣和张九皋两位长辈深深一揖,“两位叔父大人,侄儿暂且告退!” 见柳氏如此不识大体,在这种时候还要护犊子溺爱这个混帐东西,张九鸣和张九皋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很难看。 砰!望着柳氏娘俩相扶而去的背影,张九鸣怒火中烧狠狠拍了一下桌案,起身拂袖而去。 “罢罢罢,该死该活,听天由命吧。兄长若是泉下有知,当知吾等全家就毁在一个浪荡孽障手里……”张九皋无奈地仰天长叹,也自是起身愤愤离去。 张家人不欢而散,府中气氛惶然中带着压抑和沉闷。 而在距离张家一街之隔的长安崔家,清河崔氏博陵郡王崔玄暐这一支,崔玄暐儿子——侍御史崔琚府中,崔琚夫妻父子四人也正在召开一个家庭紧急会议,主题竟然也与张瑄有关。 崔琚虽在仕途上并不如意,但坐靠清河崔氏这个高门大阀,在长安城里的影响力也不少,属于长安的上流贵族之一。 崔琚有二子二女,长子崔进是庶出,妾室张氏所出,年27岁。次子崔焕和长女崔颖乃是正室夫人郑氏所生,二女儿崔莲则是侍妾香兰诞下,如今不过才十岁。 崔琚沉吟了一下,扫了一眼自己的庶长子崔进,然后把目光投向嫡子崔焕,淡淡道,“焕儿,你今日处在曲江池诗酒宴现场,具体情况如何,仔细与为父讲来,不得有一点遗漏!” “是,父亲。”崔焕神色复杂,慢慢将今日诗酒宴上张瑄的惊人表现详细诉说了一遍。 说起张瑄的绝世才情,崔焕未免有些意兴阑珊,这长安青年一辈第一才子的名头自今而后被张瑄夺了去,再也与他无缘;而说起张瑄当众辱骂李林甫的刚烈,他又未免有些惋惜。 听了崔焕的话,崔琚的脸色一阵变幻不定。良久,他才扭头望着自己的夫人郑氏道,“夫人,你看如何?” 郑氏叹息一声,“但凭老爷做主就是……” 崔琚又望着崔进沉声道,“进儿,你意如何?” _________ 别忘了收藏、推荐(*^__^*) 第024章崔家要退婚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24章崔家要退婚 崔进沉吟了一下,轻声道,“父亲,张瑄是浪荡子还是才子,于今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张焕犯案危在旦夕,张瑄又如此公开挑衅李相,以李林甫的为人来看,张家的下场可想而知。在这种时候,儿子以为,我们崔家必须要抓紧时间与张家解除婚约,免得受张瑄的牵连。” 崔琚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也是此意。我一直没有提出跟张家解除婚约,主要是看在张相昔年的情分上……既然这张瑄自己不争气,闯下了滔天大祸,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颖儿跟着往火坑里跳。” “事不宜迟,我立即起身去张家,跟柳夫人谈这件事情。他们自作孽,也怨不得咱们……” 崔琚的话刚说完,崔焕犹豫了一下还是阻拦道,“父亲,焕儿觉得张瑄才学过人,将来必有前途,他跟颖儿的婚事,是不是再等等……虢国夫人可是答应张瑄,要进宫去为张家向皇上求情的……” 崔琚不高兴地瞪了崔焕一眼,冷冷道,“这小子有没有才学另当别论,他得罪了李林甫,焉能有好果子吃?不要说他一个无知孺子,就是当年的张相,得罪了李林甫不也落了一个贬官罢相的下场?” “至于虢国夫人,她还能当真进宫去为张家求情?就算是她在皇上那里讨了人情来,可李林甫又怎能善罢甘休!虢国夫人不过是一介女流,裙带关系而贵,张瑄想要借她当靠山跟李林甫斗,简直是顽童之见,可笑之极。” 崔焕嘴唇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跟父亲顶撞,低下了头去。 正在这时,却听厅外传来崔颖轻灵柔和而坚定的声音,“父亲,女儿反对退婚,坚决不同意,请父亲大人收回成命。” 说着话,俏脸红润的崔颖一步步走了进来。 看这样子,崔颖应该是在厅外聆听了许久。 崔琚皱了皱眉,还没有说什么,夫人郑氏赶紧起身过去拉起崔颖的手柔声道,“颖儿,你不是一向厌恶张家这个小子嘛,一直说要退婚……如今你父亲遂了你的意,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女儿家家的,婚姻大事有父母做主,你先回房去吧。” 崔颖倔强地摇了摇头,轻轻道,“娘亲,如果是以往,这婚退了也就退了,女儿绝不说什么。但是现在,张家正逢有难,我们崔家不能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去火上浇油……” “女儿不同意退婚。” “此事由不得你做主。”崔琚怒道,“回房去!” “不,绝不!父亲,我们不能做那种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径!”崔颖紧紧地抿着嘴唇,毅然望着崔琚。 唐朝妇女开放地位甚高,不比后世的宋明朝代那般礼教森严,所以在自己的婚事上,崔颖才能公开站出来跟自己的父亲“叫板”。 “哼。”崔琚也懒得再跟崔颖说什么,恼火地拂袖而去。 “父亲若是定要退婚,颖儿从此羞于见人,只好剪掉这三千烦恼丝遁入佛门……”崔颖望着崔琚的瘦削背影,一字一顿地说着,然后扬手抽落自己头上维持发髻的玉簪,任凭一头青丝飘然垂下,然后一手将发一挽,另一只手一顿,一柄剪刀从袖口里滑落在手,寒光闪闪。 “颖儿!万万不可!”郑氏夫人惊骇呼道。 “颖妹!”崔焕脸色一变,上前便要从崔颖手里夺过剪刀。 崔进则眉头深皱,扭过头去。 崔琚虽然没有回头,但身形却僵持在了当场,肩头微微有了些许轻颤。 他咬了咬牙,猛然回头望着崔颖站在原地愤怒地跺脚道,“孽障!你知不知道,张家即将大祸临头,如果不解除婚约,我们崔家也要受到牵连……” 崔颖俏脸苍白,抿着嘴低低道,“女儿当日曾苦苦哀求父亲早日退婚,但父亲却以两家世交情谊为由再三不肯;如今张家刚刚出事,父亲就要如此急不可耐地赶去退婚……如此行径,岂不让人齿冷、遭人耻笑?” “为了所谓两家世交情谊,为了崔家的面子,可以牺牲女儿终身;而灾祸一来,情谊便一文不值……又不知父亲大人将女儿的幸福置于何地?” 崔颖的话语虽然轻柔但很坚定,甚至还包含着几分自嘲。 崔琚面色陡然一变,旋即涨红起来,他气得哆嗦着手指着崔颖,“放肆!敢尔!” 崔颖苦涩一笑,心头便有些心灰意冷,虽然任凭兄长崔焕夺去了自己手中的剪刀,但眸子里的神色却显得异常坚定。 ******************************************** 皇城,兴庆宫。 虢国夫人非常婉转地就张家的事情,向皇帝李隆基讨着人情。 虢国夫人说的这些,其实早就传进了李隆基的耳朵。别看李隆基这几年沉湎于酒色歌舞之中,进取之心丧失大半,但这不代表他是一个昏庸之人。 他非但不昏庸,反而是一个非常强势的皇帝和男人。 越到晚年,他的掌控权力的**就越强。这也正是太子李亨不断被李林甫等人构陷的关键因素,同时也是李亨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怠慢的根本所在。 虽然一次次的被构陷,最终都因为李隆基出面庇护而让李亨化险为夷,但某种意义上说,如果不是有李隆基的纵容和暗示,李林甫一党又岂敢如此肆无忌惮? 或许,李隆基正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警告和敲打自己的儿子,这大唐天下的权力,始终都属于我李三郎一人,哪怕是太子都不能染指半分。 作为大唐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皇帝,李隆基对于大唐中央朝廷和长安城的掌控力可想而知。可以说,在这长安城里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传进李隆基的耳朵。 遑论是今日曲江池诗酒宴上,张九龄的幼子张瑄突然从纨绔子摇身一变为绝世才子,且又当众向李林甫一党发起“攻击”,极尽嘲讽之能事。几乎是在今日宴会刚结束不久,宫里的李隆基就得到了消息。 不过,他只是稍有意外,旋即一笑置之,并没有太当回事。 但虢国夫人此番进宫,当面提及此事,李隆基心知肚明,此妇这是为张家说情来了。 张焕被栽赃,李隆基一清二楚。只是在他眼里,张焕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为了平息事端,牺牲也就牺牲了。没有人敢替张焕求情,求了也是白求,但虢国夫人求情却不同了。 “圣上,奴家觉得张九龄也算是有功于大唐社稷,昔日也是圣上驾下的干臣,如今……”虢国夫人悄悄瞥了李隆基一眼,试探着小声道。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隆基看似有些浑浊的眼帘陡然睁开,双目之中精光四射,投射向虢国夫人丰腴的身上。 虢国夫人心头一跳,不敢直视李隆基的眼神,慢慢垂下了头去,不再往下说了。 毋庸置疑,张瑄的凤仪才华让虢国夫人很是欢喜,让她一见投缘。这是她肯进宫来为张焕说情的关键。 但这种说情也就是点到为止,如果李隆基不肯施恩,她亦无可奈何,也不好太过强求。 就在虢国夫人心头忐忑准备就此打住的时候,李隆基却面带温和的笑容淡淡道,“朕明白了。三姨此次进宫来,是要为张家求求情了……如此看来,张九龄的这个幼子倒是有几分真才学了。” “是的,圣上,此子才学过人,将来定是大唐肱骨之臣。”虢国夫人察觉到李隆基声音里微微含着某种莫名的味道,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起张瑄那张优雅英挺的年轻脸庞,她暗暗咬了咬牙,应声回道。 李隆基深深凝望着虢国夫人,突然朗声大笑起来,“三姨来京有几年了吧?这还是三姨头一次在朕面前为外人当说客哟……这倒让朕对张家的这个小子产生了几分兴趣……” ———————— 推荐票有些少,拜托各位点点鼠标把免费的推荐票投出来吧,谢谢大家了。老鱼一定殚精竭虑把这本书写好。另外,请大家放心,本书会有一个很长的免费公众期,老鱼会尽量多写多更,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老鱼的支持和厚爱,谢谢! 第025章羞恼的皇帝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25章羞恼的皇帝 李隆基的笑声杨玉环没有听出什么,但虢国夫人却听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警告味道。 虢国夫人垂首不语,心里却幽幽一叹:这皇帝对自己的心思是越来越重了……看来他竟然是怀疑自己对张瑄有那种心思?他把奴家当成什么人了?人尽可夫的婊子?见个男人就要勾引? 杨玉环在一旁笑道,“三郎,三姐难得开一次口,也不好太驳了她的面子。况且,张九龄是名臣也是忠臣,他的儿子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张焕不过是东宫一个无职无权的文散从属,哪里敢谋逆造反?我看这事儿有些道道。” “东宫那边一向循规蹈矩的,应该不会有大逆不道的事情……不如给张焕一个机会,也给三姐一个面子哟。” 李隆基温柔地回头瞥了杨玉环一眼。在他心里,杨玉环的地位无与伦比,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比得上,对她向来是言听计从,好在杨玉环对权势和朝政不感兴趣,很少在这方面发言。今天若不是因为虢国夫人,她想必也不会管这种闲事。 既然杨玉环开了口,李隆基就不好当面逆她的颜面。心念一转,旋即笑了笑,“既然爱妃也这般说,朕——” 李隆基笑容一敛,突然转头凝望着妩媚的脸上微带喜色的虢国夫人,沉声道,“朕本意是要严惩,以儆效尤。但既然爱妃和三姨接连为张焕求情,朕就准了。不过,死罪可免但官职就罢了。” “力士,明日去大理寺宣旨……让那张焕罢官回家,终生不得录用……东宫一案,至此了结。回头给李林甫传朕的口谕,就说朕让他安心养病,朕会让御医去李府施诊……” 李隆基这话一出,原本喜形于色的虢国夫人忍不住皱了皱柳眉,心道你既然都允了,何不当即下旨赦免了张焕,为何非要要等到明日再去宣旨? 高力士站在李隆基身后,面不改色躬身一诺,“老奴谨遵圣谕。” 高力士跟随李隆基数十年,主仆二人非常默契。李隆基单凭一个眼神,高力士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听李隆基要等待明日方才要宣旨赦免了张焕,高力士马上就明白了当今天子的真正心思。一念及此,高力士忍不住抬头飞快地瞥了虢国夫人一眼,嘴角浮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没有人注意到杨玉环明媚华贵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阴霾,匆匆扫了自家三姐一眼,然后悄然将复杂的眼神投向李隆基。 别看杨玉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老东西……高力士那一闪而逝的玩味眼神提醒了虢国夫人,她心头一跳,知道不妙,这欲壑难填的皇帝老小子似乎要有动作,赶紧下意识地起身一礼,“圣上,娘娘,臣妾身体略有不适,就此告辞回去歇息了。拜别圣上、娘娘。” 高力士皱了皱眉。 李隆基则是浓眉一挑,目光里的锋芒立即锐利了几分,他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冷意道,“哦,这好端端地,三姨咋就身体不适了?定是今日曲江池上受了风寒,以朕之意还是不要车马劳顿了,留在宫里让御医诊治一二吧。” 说是商量,其实李隆基话语里的强势霸道味道十足了。他自然是心血来潮想要趁机吃掉虢国夫人,只要她留在宫里过夜,就有大把大把的机会拿下。 在李隆基看来,你要面子朕也给了,要荣华富贵朕也给了,你就该有侍候朕躬的觉悟。朕贵为一国之君,能看上你算是你的福气,推三阻四岂非不识抬举? 虢国夫人犹豫着,没有敢再开口拒绝。她心里明白,如果她再不识抬举,这皇帝肯定会恼羞成怒,做出让她和杨家人承受不住的事情来。 这个时候,杨玉环突然笑着插话道,“三郎,三姐既然身体不适,就让她回府去歇息吧。徽儿打小就没有离开过母亲半步,独自一人在府上,三姐也放心不下。这样吧,让太医去三姐府上,为三姐调理一下身子,过几日三姐再进宫来与本宫相聚吧。” 杨玉环说着向李隆基投过复杂的一瞥。 两人夫妻恩爱多年,李隆基自然明白杨玉环定然是察觉了自己的“不轨之心”,不由有些汗颜,而临时起兴的**也就随之消散一空了。 他恼羞成怒地摆了摆手沉声道,“也罢,力士,派两名太医随虢国夫人回府。” 虢国夫人如蒙大赦匆匆施礼谢恩然后告辞出宫而去。 …… …… 黄昏时分。张府前院虽然人来人往,但气氛却很沉闷。 原本张家人的情绪就很低沉,很多下人做起事来都有些心神不宁,可就在这个时候,崔琚带着庶长子崔进却义无反顾地来张府提出要退婚。 按照唐时开放的民风,在尚未真正成婚之前,女方主动提出退婚,是可以的。当然,对于男方来说,这是一种无言的羞辱。 崔琚作为女方家长亲自来退亲,这亲是非退不可了。柳氏无奈,只好将张九鸣和张九皋两位张家的嫡亲长辈又请回来,也好完成一个形式。 张九鸣和张九皋与崔琚当然是熟人,崔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退婚为了什么,两人心知肚明。不过,崔琚此刻来却有落井下石的嫌疑,已经有撕破脸皮的架势。 张九鸣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摆了摆手沉声道,“去把张瑄唤来。” 柳氏也阴沉着脸向侍女示意她赶紧去把三公子张瑄找来。 ______________ 今天更新早一点,老鱼家里来了客人,今晚可能要喝酒,怕耽误更新,所以就先更了。大家看了如果觉得还可以,就投老鱼一票,不花钱的推荐票浪费了就浪费了,是不是?谢谢大家了。 第026章趁人之危装什么正人君子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26章趁人之危装什么正人君子 闻报,张瑄匆匆向前院行来。在连接张府后院每个小院的清幽小径上,他迎面遇到了背靠栏杆仰望涂满火烧云的天幕落寞出神的张焕妻子宋氏。 宋氏神色哀伤惶然,丈夫下狱如今生死未卜,她作为妻子的,在这张府里显然是最不好过的一个。 她的一双儿女乖巧地一左一右扯着娘亲的裙摆,无声相伴。虽然一个才七八岁,另一个不过也才十岁,但骤遭大变,这两个平日里活泼好动的孩子也似乎一下子变得成熟起来。 张瑄微微一笑,走过去,俯身顺手摸了摸张焕女儿——十岁的张妍的头,柔声道,“大嫂——妍儿,亮儿,怎么站在此处不回房去歇息?” 张妍摇了摇头,轻轻道,“三叔,妍儿陪着娘亲呢。” 宋氏闻言扭头见是张瑄,妩媚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恼,她一把将张妍和张亮拉过来,上前一步将两个孩子挡在身后淡漠道,“我们娘俩在这里透透气,三叔既然有事还是请便吧。” 张瑄摇身一变从纨绔变成力压长安三杰的才子,这个消息并没有被张府人重视,反倒是张瑄在曲江池诗酒宴上大放厥词谩骂李林甫一党的惊天之举,在张家早就传了个遍。 在时下这个张焕入狱危机当头的关键时刻,在一般人眼里,张瑄此举无疑是火上浇油,把张焕往火坑里推。 这般不懂事这般惹下大祸事,作为张焕的妻子,宋氏心里焉能对他没有怨气? 宋氏的声音淡漠,态度冷漠,张瑄心里暗暗一叹,也不再跟宋氏计较,而是飘然转身离去。 在真正的转机来临之前,任何人包括张家人的误解和抵触,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张瑄快步前行,他跨进张府前厅的时候,厅里的柳氏、张九鸣、张宁三人并没有跟崔家父子说话,气氛非常沉闷压抑。 张瑄第一眼就先望见了正端坐在客位上闭目养神,脸色冷漠的崔家家主崔琚。崔琚的庶长子崔进则左顾右盼,打量着张家厅中陈设的一些玉器古玩字画什么的。 发觉张瑄进厅,崔进立即扭头来望着张瑄,眼里那一丝不屑和鄙夷的神色其实压根就没想遮掩。 而崔琚也同时睁开眼来,凝视着正一步步走来的神色沉稳姿容不俗的少年张瑄。 如果张家不是得罪了李林甫大难即将临头,如果这小子的才名属实,他这番姿容倒是与颖儿般配得紧。可奈何如今—— 现在的崔家已不复昔年盛况,如果陪伴着张家跟李林甫为敌,迟早是死路一条。在家族利益和两家的旧情之间,崔琚没有任何犹豫便选择了前者。 小子,要怪就怪你小子太不懂事太过肆意妄为……李林甫是你一个黄毛孺子能开口骂的?当年尔父为逞一时之快,在朝会上大骂李林甫,结果遭贬横死。崔琚心念电闪,目光旋即变得冰冷起来。 张瑄淡然的目光与崔琚冰冷的眼眸有了瞬间的交汇。崔家父子来意为何,张瑄心里早就有数。他对崔家的崔颖毫无印象,这种没有感情的婚姻本就不属于他,退了也就退了,不足挂齿。 但说实话,他有些失望。本因为崔焕的缘故,对崔家印象不错。觉得这崔家书香门第颇有风骨,可现在看来,终归还是些趋炎附势的世俗之人罢了。 “崔伯父……两位叔父大人,娘亲!” 张瑄团团一揖,微笑着挨个问好,在礼数上做了个足,让人挑不出他一点毛病来。 崔家父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觉得这张瑄似乎真的跟以往有些不同了,这种清朗儒雅的气度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根本就无法作伪。 柳氏瞥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幽幽一叹。 张九鸣长出一口气,望着张瑄冷声道,“瑄儿,崔家提出解除你跟崔家小姐的婚约……你可有话要说?如果无话,今日当着你娘、某以及崔大人的面,便写下退婚文书签字画押,从今后各不相干,各行婚配。” “哦。”张瑄随意哦了一声,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张瑄有情绪过激的表现——比如愤怒或者不同意退婚,都在崔琚的意料之中,他甚至为此准备了不少“说辞”,可这小子却偏偏无动于衷,似乎退婚不退婚的就根本不当回事,这幅满不在乎的神态让崔琚父子看了有些不爽。 崔琚下意识地冷哼了一声,冷冷道,“小女与你结亲,乃是某与子寿公在世时所定,崔张两家乃是世家,结为秦晋之好本是美事一桩。可惜你这小厮不学无术整日浪荡……岂不耽误了我家颖儿的终身?这多年来,某一直在给你机会,只要你稍稍争气一些,你我两家也断然不至于走到这种地步。” 崔琚这番故作姿态的话,让张瑄听了不由有些恼火。心道:你无非是来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罢了,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简直是伪君子一个。 张瑄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当婊子还想立牌坊的人,顿时,对崔琚仅存的一丝好感都由此荡涤一空。 他慢慢扭头望着崔琚,也是冷声回了一句,“崔伯父,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我跟令千金的婚事退了也就退了,又何必说这些无用的废话?” “有些话不挑破,大家各自都留几分情面……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这面皮不要也罢。张瑄倒是想请教崔家伯父,崔家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退婚,难道不是害怕受了张家的牵连得罪李林甫吗?”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尚要各自飞,何况是崔张两家这种早就淡薄了的交情。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崔家退婚,张瑄可以理解,但请崔伯父不要虚伪至斯,明明是趁人之危还要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作甚?” 张瑄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非常强硬,且语气中充满着无尽的嘲讽。 “你这小厮,牙尖嘴利胡说八道……”崔琚当即涨红了脸,却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张九鸣皱了皱眉,“瑄儿,崔大人乃是长辈,婚事不存情谊在,不得对长辈无理!” 张瑄淡然一笑,躬身一礼,“是,张瑄不敢。只是话赶话,有些话如鲠在喉一吐为快了。” 见父亲被张瑄这个小子呛着,崔进不满地挥了挥手,沉声说,“少卖弄口舌之利,这是我写好的退婚文书,你在上面签字画押吧。” 张瑄扫了崔进一眼,朗声一笑,“这婚果然要退,也是张瑄个人之事,不必崔兄代劳。来人,取纸笔来,待我写了文书便好。” _________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晚上还有一更,每天至少是两更的。感谢大家支持。 第027章崔颖的个性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27章崔颖的个性 一个侍女赶紧匆匆去取了纸笔过来,张瑄就着桌案提笔就开始写退婚文书。他从容不迫的神态落入崔琚父子的眼中,心中更生几分羞恼不提。 这本来是高高在上主动退婚的理直气壮,怎么却突然被这小厮的气势所夺,竟然变成落在下风的被动尴尬。 张瑄的退婚文书还没有写完,就有下人来报:“启禀老夫人,崔家公子崔焕声称有急事到访,要见崔大人。” 柳氏皱了皱眉,神色就变得有些不忿。她心道,你崔家也忒欺人太甚了,难道还要一家三口都登门来羞辱张家?简直是岂有此理! 但崔琚却吃了一惊,不由沉声道,“焕儿?他怎么来了?让他进来。” 这个下人还未离去,另外一个下人就又匆匆走了进来报道:“老夫人,虢国夫人派人来给三公子下请柬,还送了一柄圣上赐的玉如意过来……说是请三公子明日过府饮宴。” 虢国夫人邀请他……崔琚狐疑地扫了张瑄一眼,而张九鸣则惊讶地霍然而起,急急问道,“虢国夫人府上的人何在?” 那下人小心翼翼地双手呈上那柄精美的玉如意和一张请柬,恭声道,“回大人的话,虢国夫人府上的人放下请柬和礼物,就离去了。” 张九鸣立即扭头望向张瑄。 张瑄笑了笑,走过去接过玉如意和请柬,看也没看就顺手放在案几上。直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彻底轻松下来。虢国夫人派人来送请柬,这无疑说明她进宫去为张家求情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如果这份情求不下来,她焉能来再次示好? 对于张瑄来说,这倒是无意之喜了,无意中走了虢国夫人的路线,却取得了更大的效果。 张九鸣毕竟是老于世故的长者,他很快就从这虢国夫人派人过府邀请张瑄饮宴且送了礼物的举动中猜测出某种端倪来……他倒也没有想到张瑄走的虢国夫人路线已经功成,只是觉得虢国夫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向张瑄示好,无疑有庇护张瑄的意味。 李林甫固然是老虎的屁股惹不得,但杨贵妃的娘家人皇上恩宠无比,也不是好惹的。跟杨家搭上线,李林甫也总是有几分忌惮。 想到这里,张九鸣心头一动,再望向张瑄的目光里便多了些许的柔和。 张宁却还是年轻,并没有想太多,只觉在现在这种时候,张瑄竟然还在跟这些饮宴嬉游之类的事情纠缠不清,简直是不可理喻。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低低冷哼了一声。 张瑄回头瞥了张宁一眼,暗暗摇头。张家长子张焕他没有见到,不知是何水准,但这二公子张宁,却实在是有些狭隘和浅薄。 这个时候,崔焕已经“冲”了张家的客厅,英挺的脸上很是难看。 不过,纵然是火急火燎之下,他这个斯文君子也没有忘记匆匆向张九鸣和柳氏行礼,然后才走到崔琚跟前,从怀中掏出一块斯帕包裹的物事来,伏在崔琚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张瑄明显看到,崔琚的脸色骤然大变,嘴角都哆嗦起来。 他猛然起身却晃荡了一下,崔进赶紧扶住他。 崔琚狠狠得捏住那包斯帕包裹的物事,脸色铁青,扭头颤声道,“张大人,柳夫人,崔某家中有些急事,今日暂且告辞,这退婚之事来日再说!” 说完,崔琚推开崔进,草草向张九鸣和柳氏拱了拱手,然后大步离去。 张家人面面相觑,感觉古怪异常。 崔焕走了几步,却又回头来望着一脸愕然的张瑄叹息道,“张瑄,因家父执意要来退婚,颖儿再三劝阻不过,剪发留书离家出走了……” “小妹要我转告你几句话:崔张两家亲事成与不成,另当别论。但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之事,崔家女做不出……” “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告辞。”崔焕扬扬手,紧追着崔琚的脚步而去。 崔颖半路闹了这么一场,这退婚之事自然暂时告一段落。 这崔颖的个性之强,让张瑄非常意外。崔家人会不会落井下石,崔琚的行为已经证明一切,但崔家女却用另外一种刚烈的姿态,来宣扬自身的气节,同时倒逼崔琚收回成命,从而保全崔家的名声。 后来张瑄才知道,见阻挡不住父亲,崔颖果真是剪去一缕长发,然后带着一个侍女,留下一封书信,潜出家门出城而去,宣称要遁入空门。当然,她未必是真的要出家为尼,只是要以此作为“逼迫”崔琚的手段而已。 直到李林甫死后的某一日,张瑄才在玉真长公主的玉真观里见到了这个性极强才气极高容颜脱俗的崔家女。此时先略过不提。 **************************************** 回到府上的虢国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对于她来说,今日算是暂时脱了一场劫难。被皇帝宠幸跟皇帝发生点私情什么的,对于大多数大唐女人来说,其实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但虢国夫人却非常抵触,觉得是一桩祸事。 原因很简单,虢国夫人知道杨家人的恩宠看似深似海,其实很脆弱。因为这一切建立在杨玉环受宠的基础之上,一旦杨玉环失了宠,杨家人算个什么。 李隆基能对自己产生心思,又难保不会对别的女人移情别恋。所以虢国夫人不愿意跟皇帝发生关系,不仅是保护妹妹的潜意识,还有保护既得利益的考虑。 但她前脚刚回到府上,皇宫的宣旨小太监竟然就又后脚进了门。 “娘亲,孩子在家读书,今日并无出门。”裴徽束手低眉垂眼地站在虢国夫人面前,声音很轻柔。 虢国夫人慵懒地半躺在榻上,无奈地望着眼前这个柔声细语怯怯诺诺的儿子,不由有几分气苦:你说你为何要这般软声细语没有一点男儿气概!杨家如今高高在上,权势富贵倾国倾朝,谁敢侧目?你这孩子还有啥好腰杆子不粗的。 不像个爷们、越来越像个娘们,跟你那死鬼父亲一个德行!虢国夫人心里羞恼地咒骂了几声,刚要让裴徽下去,却听一个侍女进来禀报道,“夫人,宫里有人来传娘娘口谕,明日圣上和娘娘或许要出宫来咱们府上……娘娘说请夫人准备一二以备万一……” 虢国夫人吓了一跳,立即坐直了身子,心里扑通扑通地直跳:怎么突然要来我这府上,难道这皇帝还是不肯死心、非要把老娘吃了不成? ———————— 第二更送到,别忘了收藏、点击、投票,谢谢。 第028章虢国夫人的乖宝宝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28章虢国夫人的乖宝宝 虢国夫人烦躁地挥了挥手,“徽儿,你且退下去……” “是,娘亲。”少年裴徽柔顺地点点头,深施一礼,然后扭头离去。 虢国夫人望着他离去的瘦削背影忍不住嗔道,“徽儿,以后在娘亲面前说话大声一点成不成?别老是这么畏畏缩缩悄声细语地,不像个男人——直起腰来,挺直腰杆走路,你怕个什么劲儿?” 裴徽的身子一怔,默默回头来瞥了虢国夫人一眼,也不做声,只作了一揖,然后继续行去。 虢国夫人无力地软倒在床榻上,几乎忍不住要流下泪来。她始终是搞不明白,裴徽这个性何以会这么绵软内向,纵然是他那个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死鬼父亲,也不像他这样“内秀”。 其他贵族人家的子弟不是嚣张狂妄就是刚硬强势,如狼似虎的,唯独这裴徽柔弱地跟只绵羊一样——这在杨家可是一桩笑谈。虢国夫人对此不知道发了多少脾气,又耐心做了多少思想工作,可裴徽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按说“内秀”也不算毛病,况且裴徽文质彬彬喜欢读书,性格温和,将来成长为一个谦谦君子也不是不可能;可对于虢国夫人来说,她需要的是一个后半生的强力依靠,而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胸无权谋手段的乖宝宝。 唉声叹息半天,虢国夫人终归还是将自家儿子的事儿从脑海里撇开了去,开始琢磨明天李隆基和杨贵妃会不会真的来,而如果来了又该如何如何。 “明日奴家还约了张瑄那小哥儿来府上饮宴……这皇帝要来……”虢国夫人眼前浮现起李隆基那双貌似苍老浑浊其实咄咄逼人的凌厉眼眸,心头不由一紧。 “去传个信儿,让张家的瑄哥儿明日不用来了,奴家另有安排。”虢国夫人犹豫半天,向身边的侍女招呼道。 但侍女点头应下刚要离开,她却又道:“罢了,明日的宴会照旧。吩咐下去,做好圣上和贵妃娘娘驾临的准备——同时去给奴家再邀几个士子来,就说奴家明日中午在府中设宴……” “是,夫人。” ************************************** 张府。 张九鸣没有从张瑄那里问出有价值的信息来,只好狐疑着离去。但因此,压在他心底的重负,似乎减轻了不少。 虽然张瑄没有明说什么,但张瑄那淡定的笑容却隐隐让张九鸣产生了某种错觉:张家这一次似乎要指望这个不争气的侄子才能脱去这场灾难…… …… …… 从前厅回到自己的小院里,进了屋,张瑄又坐在书案前习练了会字,翻阅了几本这个时代的经文诗集,便觉得有些困乏,就直接让如烟如玉两个丫头侍候着上床安歇了。 躺在舒适熏香的锦缎被窝里,他很快就撇开一切沉沉睡了过去。 张家的危机已经基本得到化解。纵然是皇帝不肯放过张焕,起码是不会因此迁怒于整个张家了。对于穿越者张瑄来说,这算是一个不错的救赎结果了。 压在心底的大石彻底被踢开,自然就睡得香甜。 晚膳的时候,柳氏见儿子没有过来跟她一起用餐,便推开碗盏,起身带着两个丫鬟径自去了儿子的小院。 见张瑄的卧房烛光昏暗,厅门也紧闭着,柳氏还倒是张瑄还如过往一般出门去寻欢作乐去了,不由心里有些失望地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正要准备回身离去。 这时如烟如玉两个美婢却迎了出来,“如烟(如玉)见过老夫人!” 柳氏淡然一笑摆了摆手道,“罢了。如烟如玉,你们好生侍候三公子,待三公子晚间回来,一定要记得给他熬莲子羹补补身子。或者他饮多了酒,煮些醒酒汤给他。” 如烟如玉笑道,“老夫人,三公子没有出游。刚才看了会书,吃了些点心,困了,便先安歇了。” 柳氏讶然,“瑄儿没有出去?也好,让他歇着吧。如烟如玉,府里有事,你们小心侍候着,待瑄儿醒来去厨房给他弄些饮食。” “是,老夫人。”如烟和如玉敛衽施礼。 柳氏深深地瞥了两个如花少女一眼,脸色变得柔和起来,“好好照顾瑄儿……” 柳氏和两个丫头在院中说话的声音,其实躺在床上的张瑄早已睡了一小觉醒来,听到了动静。只是他懒得起身去再跟柳氏应酬寒暄,只继续装睡。 听到柳氏离去,两个小丫头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张瑄披着内衣在床上坐起了身子,轻轻呼道,“如烟如玉。” 如烟如玉正在往侧房而去,也自准备安歇,突然听到主子的动静,不由吓了一跳。回头见张瑄已经起身,如烟赶紧小跑过去侍候着,而如玉则过去将灯盏挑亮了一些。 “三公子。”如烟俏脸微红,动作熟练地爬上床去,半跪在张瑄面前,轻柔地伸出白皙粉嫩的小手去,柔声道,“奴婢侍候公子穿衣起身。” 张瑄顺手抓住了如烟滑腻冰凉的小手,微笑摇头,“算了,我不起来了,一会还得躺下,穿来穿去怪麻烦的。对了,你们吃过饭没有,去弄点东西来咱们一起吃,我腹中还真是有些饥饿。” 张瑄本来是一个无意间的小动作,没有什么**的用心。只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之下,在这个纵情的唐时,他这个高门公子的身份,肯定让贴身侍女如烟错会了意。 她不会反抗,也不敢反抗。在帝都长安的深宅大院里,主子索要侍女的身子是那么平淡无奇的事情,甚至不需要语言,只需要一个动作和眼神,就得乖乖**。 如烟垂首乖巧地顺势依偎进了张瑄的怀里,犹如一只温顺的波斯猫。 听前院的张力说自家这三公子是比崔家的崔焕还要厉害的大才子呐……如烟一边红着小脸依偎过去,一边心头有些欢喜。 早晚也是献身的命,可献身给一个无情无义的浪荡纨绔哪里能比得上献身给有情有义的佳公子……几乎瞬间,如烟就自动清除了自己心底那仅存的一点不安、疑虑。 在张瑄“骂李林甫”的巨大阴霾笼罩下,才子张瑄的嬗变并没有在张府激起什么波澜。如果说真正放在心上的,除了在现场的张力之外,也就是如烟如玉这两小丫头片子了。 第029章李岫登门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29章李岫登门 如玉则霞飞双颊,红着脸回头瞥了一眼便匆匆出门去厨房给张瑄弄饮食。其实,心里还有些嫉妒的味道。 如烟这么突兀地又非常自然而然地依偎过来,倒是让张瑄吃了一惊。 温香暖玉抱满怀。一具散发着青春活力、丰腴而有弹性的少女**毫无遮挡地贴近了他近乎敞开的胸膛,而因为夏季天气炎热,如烟穿得也是那种低胸的薄衫,张瑄瞬间便清晰地感受到了少女肌肤的凝脂嫩滑,以及那一双明月贴胸前的弹性挺拔。 少女娇羞垂首不语,呼吸急促,显得颇有些紧张。但紧张固然紧张,却是任君采摘的样子。轻衫罗裙半解,雪白香肩全露,身心毫不设防的少女,这足以勾动起任何一个成熟男人的欲、望来。 张瑄心中顿时一片火热。只是现代人的思维还是占据了主动,想起怀里这丫头才不过十四五的年纪,还属于未成年人,张瑄纵然明知此刻纵情宽欲合情合理合法,也着实有些不忍心下手。 况且,张府危机虽然不再压在心头,但个人前途仍然一片迷茫,他此刻也没有多少闲情逸致。 因此张瑄心里叹了口气,俯身捏了捏如烟粉嫩俏脸上的小琼鼻,然后就慢慢推开了她。 如烟娇柔的身子顿时僵硬起来,俏脸上羞怯的光彩敛去,骤然变得有些苍白。她蜷缩着身子伏在张瑄身侧,竟然哀伤地幽幽抽泣起来。 侍女**,主子却不动她。对于心思细腻的如烟来说,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这意味着主子不喜欢她,意味着……没准哪天就将她转手送人,甚至是卖入娼门。 见如烟这番,张瑄先是错愕,旋即心知肚明洞悉了玲珑剔透的少女心事。 他笑了笑主动又握住如烟的小手,柔声道,“如烟,莫哭……起来给我揉揉肩吧。” 如烟怔了怔,破涕为笑,起身抹了一把泪,乖巧地坐在张瑄身后,用小手轻柔地为他捏起肩来。 张瑄心里暗笑,心道如烟这丫头其实颇有心计,与她相比,如玉似乎就单纯一些。 …… …… 第二天一早,张瑄一觉醒来,睁眼意外发现,两个娇柔的小丫头竟然没有回自己的侧房去睡觉,而是一个蜷缩在他的脚下,而另一个则手里捏着一柄宫扇,坐在床榻下的地毯上姿势别扭地沉睡正酣。 夏季天热,这个年月又没有空调或者电风扇,唯一能驱散热量让人安枕的只有人工摇扇。看样子,如烟如玉昨夜是一直侍候在床榻左近给他摇扇驱蚊。 张瑄心头一暖,旋即又是一阵怜惜。两女正处花季,如果在他的前世,恐怕还是一个时常躺在父母怀里撒撒娇的年纪,可在此际,却已经要全身全意地侍候主子,恭敬谨慎半点都不敢懈怠。 张瑄轻轻起身,慢慢下床来。动作轻柔笨手笨脚地穿着自己的衣衫,本不想惊醒两个小丫头,让她们再睡片刻,可两女睡得浅,还是醒了过来。 “奴婢侍候公子穿衣……”如烟慌然失措地爬起来。 “奴婢……”如玉也一个激灵在地上坐直了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张瑄正在自己穿衣,赶紧起身来帮忙。 “你们两个小丫头……”张瑄笑了笑,本想劝她们继续去睡会,但也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只好任凭她们围着自己“折腾”。 他明白自己必须得适应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因为这才只是一个开端。 穿衣、整装、洗漱、用早餐,原本非常简单的事儿于今却是非常繁琐和复杂。张府前院的阴云密布,丝毫没有影响到张瑄这座独立小院里的精致旖旎。 一套完整的流程下来,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完了,张瑄起身来,从书案上取过自己的那把鎏金伞骨的折扇,顺手打开摇了摇,然后回头来望着恭谨侍立在身边的两女笑了笑,“如烟如玉,我要去参加虢国夫人府上赴宴,可能日落时分才回来,我走后你们就小睡片刻,你们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少了睡眠。” 如烟如玉乖巧地点着头,虽然年纪小,但也有几分眉眼高低——听出自家公子是真心心疼她们,心里自然欢喜。 不过,虽然主子这么说,但作为侍女,她们也断然没有在大白天睡大觉的胆量。一旦让府上的其他主子知道,她们的两条小孤拐可经不住打。 “奴婢送公子。”两女羞怯地笑着,神态也不再像过去那么拘谨。 “呵呵,我去了,你们两个记着补一觉。”张瑄朗声一笑,扫了两女一眼,然后大步而去。 他行走的速度很快,在即将穿过后院幽径到达前院的时节,突然听到沉重府门咯吱咯吱开启的声音,旋即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高门府邸,正门平时很少开启的,除非是有重要客人来或者—— 张瑄心头一动,便放缓了脚步。 …… …… 站在拱门处向望去,张府大门洞开,张九鸣、张九皋两个长辈满脸堆笑地陪着一个白面无须穿着便袍但却威势凛然、年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柳氏赶紧带着张宁等人上前见礼,“恭迎将做监李大人!” 张瑄皱了皱眉,暗道:“将做监?莫非是李林甫的儿子李岫?李岫登门来作甚?兴师问罪?” 来人正是李岫。李岫盛气凌人地淡漠地瞥了柳氏和张宁一眼,淡淡挥了挥手,从鼻孔里挤出一个“嗯”字来,算是回应。 李岫此行并没有告知父亲李林甫。虽然李林甫有言在先,不愿意在这种小事情上再起风波,免得等自己死后让杨国忠等人抓住李家的把柄——尤其是李林甫听闻虢国夫人亲自进宫为张焕求情,更是嘱咐家人不得再生事端。 但李岫心里却憋着一口气。李家是什么地位,如今的张家又是什么地位,张家一个黄口孺子竟敢公开羞辱自己父亲,简直是活腻歪了。 因此,李岫这口无明业火按捺不住,便主动登门而来。其意如何,不言而喻了。 —————————— 凌晨12点过后,大约12点5分左右,老鱼会继续更新一章。拜求在线的书友们过来捧场,帮老鱼冲榜。本书的架构布局渐渐铺设完毕,情节渐入佳境,老鱼会努力写努力更,谢谢大家支持。 第030章针锋相对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30章针锋相对 张九鸣、张九皋兄弟俩以及柳氏、张宁等人,毕恭毕敬地将李岫迎进张家的会客厅,让座、上茶点、陪笑寒暄,丝毫不敢怠慢。 李岫为什么登门来,张九鸣心知肚明。因此,他代表张家诸人,主动开口为“张瑄的无礼冒犯”诚恳道歉,声音里其实还带着几分低声下气的味道。 “大人,无知小儿酒后胡言乱语,一时冒犯了相爷……都是吾等缺失管教所致,某替他和张家向相爷、大人深深赔罪了!还望相爷大人有大量,饶恕一二。” 张九鸣哀声求告,起身深深一揖。张九皋等人见状,也赶紧起身陪同赔礼,都站在李岫面前,施礼下去。 李岫大刺刺地趺坐在那里,神色冰冷倨傲,也没有说接受不接受张家的赔礼道歉,反倒是撇了撇嘴,轻轻冷笑了起来。 “诸位说得倒是轻巧,区区一句‘无知小儿酒后胡言’就搪塞过去了?家父何许人?嗯?乃是当朝相辅,位极人臣!纵然是当今圣上,也对家父恩宠礼遇……可恨张瑄不过一黄口小儿,竟敢当众大放厥词,出言不逊、恶意诽谤,岂有此理!……此子胆大包天、教养缺失一至于此,足见尔张家德行溃败,令人愤怒!” 李岫猛然拍了一下桌案,沉声喝道,“谩骂诽谤当今宰相,朝中重臣,该当何罪?其罪当诛!” “张焕犯下谋逆重罪在前,张瑄诋毁宰辅在后,尔张家一干人等居心何其叵测?本官明日便替父上奏圣上,参尔张家一个重罪!” 李岫声色俱厉,陡然起身就要拂袖而去。 张九鸣和张九皋面色惨白,起身连连作揖陪笑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这小儿肆意妄为冒犯相爷,某等亦恨之入骨!某等正要捆绑此子入相爷府上,向相爷负荆请罪……” “请大人暂息雷霆之怒,张瑄狂悖失德,张家绝不姑息养奸,张家愿意将此子交给相府,任凭相爷和大人处置!” 任谁都没有想到,一脸惶然之色的张家二公子张宁竟然跟在张九鸣身后躬身下来,开口哀求道。 他的这番话一出口,不仅柳氏陡然色变,张九鸣和张九皋这两个长辈也吃了一惊,心里非常不满,暗暗回头瞪了张宁一眼。 如果不是因为李岫在场、在这个节骨眼上,两人肯定是要斥责他一通的。 有些话,张九鸣和张九皋可以说,因为他们是长辈,可以代表整个张家,训斥晚辈理所应当;但张宁却不能,因为他与张瑄是平辈的兄弟,没有资格这样说,且做不得张家的主。 柳氏怒视张宁,咬了咬牙,却又强行压制下心底的愤怒。 …… …… 其实在这个时候,张瑄已经悄然站在厅中的屏风之后静听多时了。 李岫登门,只言片语就让张九鸣和张九皋这两个长者心神大乱、失去了基本的分寸,固然折射出李林甫和李家当前在大唐无与伦比的权力威慑力,但也说明了两人的胆识和谋略都略有不足。 李岫明明是故作声势,言语中多为恫吓威胁之词,可张九鸣两人却偏偏看不出来、听不出来。 可以想想看,如果李林甫或者李家真要拿张瑄下手并向张家展开暴风骤雨一般的报复,李岫又何必多此一举跑到张家门里来“充大头”? 李林甫不会动、也动不了自己——张瑄对此有着绝对的把握。如果没有这种到位和缜密的自信,他也不会公开在曲江池诗酒宴上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场戏。 一来,李林甫固然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但张瑄终归是晚辈士子,且是在宴会上当众为之,李林甫顾忌自己的身份和声望,心里纵然愤怒也断然不会伸手报复。最起码,不会“表现”得这么快。 二来,李林甫的病情越来越重,已经到了危在旦夕的地步。这场病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凶猛,让李林甫措手不及。很多防备杨国忠的安排还没有来得及展开,死亡的阴影就来到了。因此,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为李家后人“铺路”上,哪里还有精力去考虑怎么对付一个士子? 以张瑄的判断,李岫此来,两成因素是泄私愤出出气,另外八成因素是趁火打劫索要财礼。 “野史上说李林甫家有一子贪财好色,说的便是这李岫吧。”张瑄嘴角浮起一抹无言的冷笑来,正要抬步进厅亲自会会这李岫,就听见了张宁“口不择言”说出了那番话。 张瑄脚步骤然一停,眉头深皱,眼眸中闪过一丝火气。 之前的张瑄与张宁的关系非常恶劣,这毋庸置疑。 作为穿越者张瑄来说,他本来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前身”太过不学无术引起张宁厌恶所导致的结果,但从这几日张宁的表现来看,却不完全是那么回事。 这张宁心胸狭隘,不能容人。此其一。脾气暴躁,太过冲动。此其二。见识浅薄,刚愎自用。此其三。如此种种,可见张宁终归不会有太大的发展前途。 到了此刻,张宁在张瑄心目中的形象全部毁坏殆尽。既然这厮对自己毫无骨肉亲情,又何必再拿他当回事儿? 一念及此,张瑄定了定神,飘然转出屏风,紧走几步向李岫拱了拱手,“这位便是李相三公子、李岫李大人吧?” 张瑄飘然出场不请自来,张九鸣和张九皋吃了一惊,而柳氏更是匆匆走过来扯住张瑄的胳膊急急小声道,“瑄儿不得无礼,这位正是将做监李大人,还不向李大人行礼赔罪?” “你这小儿便是张瑄?”李岫面色不善地紧盯着张瑄,却缓缓坐了回去。 “小可正是张瑄,见过李大人。”张瑄微微一笑,回道。 砰! 李岫猛然一拍桌案,怒声道,“你这小儿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诋毁相辅妄议国事,罪无可赦?某来日便上奏朝廷,将你这小儿打入天牢,一顿乱棍打死去休!” 柳氏吓了一跳,妩媚的脸瞬间煞白,嘴唇都哆嗦起来。 张瑄上前一步,目无所惧地平视着李岫,嘴角晒然笑道,“李大人真是好大的声势,好大的派头。张瑄倒是要请教大人,我何时诋毁相辅妄议国事了?我一介书生,上尊君上,下遵律法,知书达礼,大人又凭什么将张瑄打入天牢一顿乱棍打死呐?” “难道这天牢就是李相家的后花园,这大唐的刑狱律法就是李家的家规,李大人说黑便黑说白便白,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意罗织莫须有的罪名陷大唐臣民于死地?” “李相权势再大,也大不过当今君上和大唐国法,亦不能草菅人命……大人以为然否?” 张瑄冷笑着。 他这连番针锋相对反戈一击甚至还可以说是颇有些咄咄逼人的话语下来,张九鸣和张九皋兄弟俩脸都变绿了,又气又急,却偏偏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 新书冲榜啊,兄弟姐妹们,收藏、点击、投推荐票啊,不胜感激。如果新书榜上名次高,周一老鱼请假在家码字更新,力求保证三更! 第031章圣旨到!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31章圣旨到! 李岫脸色阴沉似水,目光阴狠如刀。 正如张瑄所料,他来的主要目的是恫吓兼要挟敛财,非为别的。但李岫万万也没有想到,张家这个小厮竟然胆大如斯,面对李家的赫赫权势,毫不畏惧,轻飘飘的几句话里夹着棍棒刀枪回击过来,一针见血,反过来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 “你这小贼!如此猖狂狡辩,想要作死不成?!”李岫怒不可遏,霍然起身,扬手指着张瑄沉声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李岫的声音因为愤怒明显有些抖颤,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厅外传来一声尖细而高亢的呼喊声:“圣旨到!张瑄接旨!” 厅中诸人面色一变,而张瑄也是有些意外。好端端地,这皇帝的圣旨怎么就突然找上了自己? 旋即,张府的两个下人打头领路,一个衣冠楚楚的锦衣小太监神色倨傲双手持着圣旨,大踏步走了进来。 小太监骄矜凌厉的目光从一脸错愕的张九鸣等人身上扫过,又望了望脸色阴沉僵硬的李岫,最后落在神清气朗的张瑄身上,淡淡道,“圣上有旨!张瑄接旨!” 张瑄定了定神,朗声下拜了去,“张瑄在。” 张瑄这么跪倒接旨,张九鸣、张九皋和柳氏、张宁这四个张家人自不用说,也一起随着跪了下去接旨,而圣旨当头,皇帝的无上权威之下,李岫这个“外人”也不敢无礼站着,只好也咬牙垂首恨恨地跪伏了下去。 心头却是震惊:圣旨……这小贼难道…… 小太监点了点头,展开圣旨朗声道,“圣上有旨,张九龄幼子张瑄文采出众堪为嘉奖,即刻入虢国夫人府侍驾饮宴……” 小太监的旨意宣完,李岫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然抬头来凝视着张瑄,嘴角轻轻得抽搐起来。 皇帝这道圣旨一下,不要说张瑄并没有实质性的“罪过”,就算是当面顶撞了李林甫,任何人就再也动不得他。 不能不说,在这个时候,李隆基这道圣旨就成为张瑄最有利的护身符。同时也真正坐实和宣扬了他的才子身份——从今往后,长安城里再无一人会说张九龄的幼子张瑄,乃是一纨绔浪荡子。 …… …… 李岫狼狈而去。 张九鸣和张九皋悄然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然后张九鸣微微一笑,放缓了声音道,“瑄儿,既然皇上宣召,你就速速赶去虢国夫人府上应诏侍驾吧……切记在圣上面前要知礼数懂进退,谨言慎行,以免惹得龙颜大怒……” 张九皋也笑了笑,点点头道,“嗯,瑄儿,蒙圣上青睐,这是你晋身的一个好机会,好好把握,来年春闱也好图个功名。” 柳氏在一旁欣慰地笑着,也没有说什么。 昔日浪荡不堪的张瑄最近逐渐有了一些变化……直至今日圣旨下,柳氏才真正相信了几分:自家儿子终于还是浪子回头了,天大之喜啊! 张宁却皱眉凝目暗暗打量着张瑄,心头似乎还微微有些疑惑。 但不管怎样,张家人对张瑄的态度终归还是开始有本质的转变。这一点,张瑄能够清晰地感觉到。 张九鸣和张九皋两个长辈虽然胆识、谋略略有不足,但毕竟也是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油条”,起码的政治智慧还是有的。从皇帝的圣旨、以及前番虢国夫人对于张瑄的饮宴邀请,从而就可以判断出某种蛛丝马迹来。 凭直觉,张九鸣觉得困扰张家的危机已经安然度过,而从中起到决定性因素的便是张瑄。最起码,纵然最终张焕还是难以脱罪,但也不至于再牵连到整个张家宗族。这种感觉和猜测判断,让张九鸣两个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至于张瑄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是如何引起皇帝关注和好评的,又是如何摇身一变成大才子的,张家人急切间也想不明白。 张瑄笑了笑,向张九鸣和张九皋以及柳氏躬身施礼,“两位叔父大人,娘亲,长辈的教诲,瑄儿谨记在心。如此,瑄儿就去了。” 张九鸣笑呵呵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柳氏却匆匆上前来眼圈微红扯住张瑄,满脸关切地轻轻替张瑄整了整衣衫,抚平了衣衫上的些许褶皱,柔声道,“瑄儿,在圣上面前千万不要失了礼……记住娘亲的话,娘亲在府上等你回来。” “嗯,我知道了,娘亲。”这些日子以来,张家人对张瑄并无好脸色,唯有这个娘亲柳氏无微不至关爱有加,那种发自骨子里的疼爱宠溺,纵然是张瑄这个心理年龄异常成熟的穿越者,也不禁有了一种久违的感动。 张瑄向柳氏躬身施礼,然后扭头转身离去。 但没走几步,张瑄便又突然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来笑道:“两位叔父大人,我最近听说李林甫病重卧床不起,宫里去为李林甫诊病的太医传出消息说,他的病积重难返几成绝症……” 张瑄的语速很快,声音也很轻柔。这话一说完,他便飘然而去。 这当然是一种不算很隐晦的暗示。张瑄觉得时机成熟了,有必要暗示和点醒一下张家的这两位长辈,免得他们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中再站错队,导致他的努力前功尽弃。 李林甫病重不治? 张九鸣心头一个激灵,立即回头来望着三弟张九皋,也从张九皋闪烁的眸子里读到了深深的震惊。 两人下意识地觉得张瑄这话不是无的放矢,更不是信口胡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两人恍然大悟又暗道侥幸,方才明白了前番张瑄为什么会再三阻拦自己等人去向李林甫求救。 李林甫与杨国忠的恩怨纠缠、争权夺利,非一日了,大唐朝野几乎无人不知。只是杨国忠根本不是李林甫的对手,如果不是有杨贵妃这棵大树在,恐怕早就被李林甫扳倒了。 可一旦李林甫死了,这大唐政局便会急转而下:杨国忠肯定掌权,杨氏权势会更上一层楼,到了那个时候,谁敢说杨国忠不是第二个李林甫?而一旦杨国忠上了台,主动投靠向李林甫的张家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李林甫固然心狠手辣,但杨国忠也不是善茬儿。 所以,张瑄此番阴差阳错地走了虢国夫人的路线,这让张九鸣和张九皋暗暗叫绝,惊叹不已。这个浪荡侄子,何时变得如此老谋深算智慧超群,真是令人诧异! ———————— 第二更送到,收藏、点击、投票啊!!冲榜,冲冲冲! 第032章兄弟情谊弥足珍贵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32章兄弟情谊弥足珍贵 张九鸣长叹了一口气,“嫂嫂,瑄儿这些年倒是深藏不露了。现在看来,应该是瑄儿在曲江池诗酒宴上展露才学,引起了虢国夫人和圣上的欣赏……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想必这一次立成有很大的机会被圣上赦免,倘若如此,瑄儿便是我们张家的功臣!” “想起昔日种种,老夫不禁汗颜。” 张九皋也坐在一旁朗声一笑,“某就说了,大哥一代名臣良相,才学谋略冠绝一时,他的骨肉血脉怎会如此不堪?看来这往日来瑄儿韬光隐晦游戏风尘,如非家族危机之下想必也不会这般主动显山露水,倒是我等没有识人之明,着实惭愧。” 柳氏微微一笑,明是自谦,声音里却情不自禁地带出了几分自豪感,“两位叔叔这话让奴家惭愧万分。瑄儿昔日胡为,也与奴家管教不严有关。” “呵呵……嫂嫂,二哥,过去之事就不再提了。不论如何,今日之瑄儿是我张家之幸,我们应该高兴才是。所谓十年磨一剑,剑出耀天下,瑄儿此番脱去尘埃一飞冲天,将来前途无量,咱们张家广大门楣的希望怕是就要落在他的身上了。” 张九皋这话其实带有几分客情。 张宁在一旁见两个长辈突然对张瑄不仅改变了态度还“横加吹捧”,心里颇不以为然。听了张九皋的话,心里更不舒服,忍不住出言淡淡道,“叔父大人,三弟这些年整日里胡作非为浪荡街坊,不读圣贤书、不作诗歌赋,言行粗鄙浅陋,要说他突然变成什么才子,我绝不相信。” “若非不是误打误撞,就是夸大其词罢了。” 张九鸣闻言皱了皱眉,张九皋转头望着张宁,心头隐隐火起。 张瑄是不是真才子,这事儿可以姑且不论。可张宁对张瑄太过恶劣的态度,早就让张九皋看不过眼——还是那句话,有些话长辈可以教训,作为平辈,你就没资格说。今日张宁在李岫面前的表现,足以说明这个侄儿的心胸非常狭隘和浅薄。 这时,却听张九鸣挥手向站在一侧的侍女呼道,“去把张力找来。” 张力匆匆进厅来向几个主子施礼问安,然后就规规矩矩地垂首站在那里,等候垂问。 “张力,你把三公子在曲江池诗酒宴上的所作所为细细讲来……”张九鸣笑着放缓了声音,“不必紧张,照实讲来便是。” “是。”张力定了定神,恭谨地一五一十地将张瑄那日的表现以及在场官僚权贵和士子清流的反应详细说了一遍,虽然他的话没有什么逻辑,但总归是说清楚了问题。 而且,说完,张力还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纸册来呈上,“老夫人,两位大人,这是三公子宴会上的五首诗作,已经在长安坊市中广为流传了……奴才方才出门遇到有人贩卖这诗帖,就斗胆买了一份回来,请老夫人和两位大人过目!” 盛唐时节,歌舞升平,诗文之风日盛。在这帝都长安,凡有士子文人的佳作出炉,定然会在最短的时间里传遍整个长安城,然后被一些小商贩雇人抄写复制多份,然后去那些酒楼茶馆乃至花街柳巷这些文人经常出没的场所贩卖,获些蝇头小利。 “好,呈上来。”张九鸣大喜,挥挥手吩咐张力道。 从张力手里接过诗帖,只匆匆扫了一眼,张九鸣的脸色就变了。 整整一盏茶的时间,他才恋恋不舍地将手里的诗帖转给张九皋,叹息道,“瑄儿竟有如此诗才……这五首诗作无一不是上乘之作,每一句都可谓是神来之笔。这等才学,让老夫惊叹。” 张九皋接过审阅一番,抬头来望着张九鸣,眸子里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张宁也从旁观看多时,这时却狐疑道,“奇怪来哉,他竟有此才华?莫不是抄袭之作?” 诗酒宴上,现场命题,这事儿来不得半点虚假。如若是抄袭,那就更不可能了。前人之作,一般都会流传后世,在场众人又都是诗文里打滚的行家里手,尤其是还有王维这等诗文巨匠在,张瑄要是抄袭早就被揭穿了。 张九鸣性子沉稳倒也罢了,但张九皋脾性稍急,听张宁又在侧出言非议,再也按捺不住开口低斥道,“诗酒宴上命题作诗,怎能掺假?瑄儿有才学、有长进,你作为兄长,应该高兴才是,怎能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出言不堪……兄弟之情弥足珍贵,不论何时都莫要失却了兄弟情谊!” “议和啊,做人要人品端方,心胸开阔一些才好……不仅对于自家兄弟,对于同僚和友人,也要如此。”张九鸣也瞥了张宁一眼,不咸不淡地敲打了一句。 张宁的脸顿时变得涨红,他的嘴角哆嗦着,尽管心里不服,但两个长辈一起开口训斥,他也不敢再开口顶撞。 这个时候,张府内务总管张举几步跨进厅来,脸色有些古怪地躬身施礼道,“老夫人,两位大人,刚才三公子奉旨去虢国夫人府上赴宴侍驾,却……” “怎么了?”柳氏一惊,急急问道。 “老夫人,三公子临走派人把府上准备好的一套金器带走了……”张举苦笑道,“三公子定执意要带走,小的拦不住,特来向老夫人请罪!” 柳氏眉梢一扬,“瑄儿带走了?哦,奴家明白了……张举,好了,奴家不怪你便是。瑄儿这肯定是去虢国夫人府上赴宴,给人家带了点礼物。无妨无妨,任由瑄儿取去便是。” 这套金器价值不菲,这是张家最近倾尽所有才凑够的一份重礼,准备继续去打点疏通关节,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就被张瑄“顺手牵羊”了。 张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默默退下,没有再说什么。 他出门眼睁睁地看着张瑄乘坐的马车向着虢国夫人府相反的方向而去——三公子究竟要做什么?张举不敢问,更不敢说了。 如果是之前,他肯定怀疑张瑄是将家里的财物拿出去挥霍快活掉,那样的话他就算是豁出去冲撞张瑄,也会坚决不肯放行,最起码会立即通报柳氏或者张宁。 但如今——张瑄身上已经蒙上了一层太过神秘的外纱,作为张家忠实和最核心的家奴,张举大抵也了解一些情况,张瑄奉旨出行强行带走这部分金器,他没敢阻拦。 —————————— 新的一天又来了,大家又有了新的票票,打劫啊,别忘了投票,不投票的拉出去切割小**。没有小**的咋办?(*^__^*) 第033章先见高力士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33章先见高力士 张瑄带人携带财礼出门而去的时候,李隆基和杨贵妃的仪仗队伍声势浩大地出了兴庆宫,羽林卫一路禁街警戒,冠盖如云向虢国夫人府上缓缓行去。 而与此同时,李隆基身边的红人、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的当红大太监高力士,也乘坐着自己那辆极其奢华在长安上流社会里极富有标志性的马车,带着数十护卫和皇帝赦免张焕的圣旨向大理寺而去。 高力士一生忠诚谦卑,言行谨慎,可以说是李隆基身边最铁杆最吃香最受信任的奴仆,所受恩宠无人能及。当然,在皇帝面前谦卑忠诚,不代表高力士在其他人面前也一样低调。 而事实上,作为皇帝身边握有权柄的近臣,高力士的排场还是挺大的。他虽然不像李林甫那样张扬,但却没有几个人敢小觑他。哪怕是李林甫和杨国忠,也对他礼让三分,轻易不敢得罪。 高力士前来宣旨,他的人还没有来,但信息却是早已传达到了。 因此,大理寺衙门之外,大理寺卿徐峤率大理寺一干属员早早地就迎候在门口,见高力士的车马队伍行至,徐峤赶紧恭谨地率众人上前三步,朗声呼道,“下官大理寺卿徐峤恭迎大将军!” 车轿里沉默了片刻。旋即就传来高力士那细沉还有几分异样磁性的声音,“呵呵,有劳徐大人和诸位大人等候,这让咱家如何敢当?都莫要客气——” 说着,两个家奴赶紧上前来替高力士放下轿帘,高力士往前探了探头,那张红光满面非常滋润的圆脸上,小眼眯缝着,满是和蔼可亲的笑意。 但徐峤等人却知道,高力士具有亲和力的外表同时又具有相当程度的欺骗性,如果谁要把高力士当成那种性格绵软温和的“老好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在两个家奴的搀扶下,高力士微微有些肥胖的身子才缓缓下了车,扫了徐峤等人一眼,眸子里精光一闪而逝。 “好了,咱家时间有限,还要去虢国夫人府上侍驾,就不与诸位大人客套了——圣旨到,大理寺卿徐峤接旨……” …… …… 宣旨的过程很简洁,宣完,高力士就匆匆离去。只留下站在原地满脸错愕震惊的徐峤等人,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皇帝竟然赦免了张焕! 按照以往的惯例,张焕入狱是李林甫党羽吉温一手“操办”的结果,又在名义上是牵涉到东宫太子的大案,如果皇帝当真要赦免,肯定是先跟李林甫通气,李林甫会提前跟徐峤打招呼。但这一次,李林甫那边显然没有消息传过来,而皇帝的圣旨却一反常态地到了。 而且还是高力士亲自来宣旨,规格相当之高。 见高力士离去,徐峤不敢怠慢,一边吩咐人执行皇帝的旨意,释放张焕,一边悄然派人赶去李府,向李林甫通传信息。 先说高力士。 高力士原路返回大将军府邸,他虽然是宫中内侍太监,但却在宫外拥有属于自己繁华宏大、占地极广的官邸,其气势比起一般的大唐权贵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了府邸门口,见府门前的小广场上,一辆马车肃立在一侧,而一个一袭青衫束着幞头姿容秀美气质沉静看上去年纪不及弱冠的少年男子,长身而立,身后站着两个家仆。 正是张瑄。 他没有直接赶往虢国夫人府上,而是背道而驰、来了高力士的大将军府邸之外,求见高力士。闻报高力士出门宣旨,便一直在这里静静等候。 高力士其实早就看到了张瑄,只是他并不识得张瑄,正在猜测这是谁家的少年郎公子哥儿,来自己这里八成是干谒央求以便在来年的春闱中图个晋身。 这样的年轻人,尤其是上层家族出身的年轻人经常来拜求高力士谋求推荐,高力士早就见怪不怪了。 高力士下了车,目不斜视地在一众家奴和侍卫的簇拥下正待进府,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清朗有力的呼声:“小可张瑄,拜见大将军!” “张瑄?张九龄家的幼子张瑄?”高力士一怔,旋即停下脚步回头来凝视着躬身行礼的张瑄,目光微微有些闪烁。 在这两日之前,他真不知张瑄是何许人也,但如今张瑄在他心里也算是有些印象了。 高力士深深地打量着张瑄,矜持着淡淡道,“咱家知道圣上传召张家小哥儿今日去虢国夫人府上饮宴侍驾,如今你不去虢国夫人府上,来咱家这里何为?” 张瑄恭谨一笑上前几步再次躬身道,“回大将军的话,张瑄初次见驾,怕失了礼数……特此来向大将军求教,还请大将军看在先父的面上,不吝赐教一二。” 说着,张瑄起身回头向两个家仆使了一个眼色。两个家仆赶紧将装着一宗精美金器的宝箱抬下,转交给了高力士府上的下人,同时奉上了一份精致的礼单。 高力士视若不见,也没有拒绝。他这人没有太大的毛病,就是一个贪财好物的毛病,凡是上门来送礼的一概通杀,当然,他会视礼物轻重来给人分忧解难,所谓受人钱财为人消灾。只要不是太重大的事儿,他一个帖子送过去,也就办妥了。 只是张瑄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然来向他送礼,而且非有所求,只是打着一个求长者赐教的名义来表达某种恭敬的友好姿态,这让高力士还是感觉有几分意外的。 高力士目光玩味地望着张瑄,见张瑄目光平静真诚,气质优雅沉稳,心头慢慢浮起一种另外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很是与众不同! 高力士倒也不是因为张瑄送礼就对他产生好感。他混迹宫廷数十年,什么人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场合没有经过,张瑄送一箱财物,还不至于干扰他正常的思维判断。 只是张瑄送礼的这种姿态、这种时机的把握——选在这个特定时间段前来,显得非同一般,又别具深意。 如果是之前,高力士未必会放在眼里,纵然受了礼也未必会替张焕和张家说话;但现在,有虢国夫人出面,张焕已经被皇帝赦免、张家危机解除,而张瑄本人也因此成功得到了皇帝的青睐关注——按说张瑄没有必要、没有任何需要来讨好他高力士。 可张瑄却偏偏来了——这就引起了高力士莫名的好感,同时也勾起了他的兴趣。 高力士目光闪烁片刻后才呵呵一笑,“张家小哥儿倒是一个妙人……好好好,咱家昔日与尔父张相也是知己良朋,一殿之臣,小哥儿算是咱家的晚辈——走走走,进府来,待咱家更衣后与咱家一起去虢国夫人拜见圣上,路上,咱家会细细给你说道说道宫里的规矩。” 高力士居然亲热地一把抓过张瑄的手来,与张瑄一起并肩进府,这让大将军府上的下人们非常吃惊。 有过这种待遇的人,真还不多见。 ———————— 推荐票啊,不花钱的推荐票多投几张。谢谢。 第034章气煞李林甫 天唐 作者:格鱼 泪求推荐票、收藏和会员点击。大家登陆下,动动鼠标点点,谢谢—————————————————————————————— 第034章气煞李林甫 张焕本已抱了死志,但骤然听闻自己被皇上赦免,情绪从大悲急速转向大喜,当即差点晕厥过去。虽然罢官免职被贬回家,但起码性命是保住了,在阴曹地府的边缘走了一遭,侥幸捡了一条命,还能求些什么? 他出了牢狱,面向皇宫的方向再三叩拜,嚎啕大哭山呼万岁。 因为皇帝的赦免圣旨来得太突然,所以张府事前也没有得到消息,更没有派人来接张焕出狱。 衣衫不整的张焕跌跌撞撞地径自奔回府,进了门,便悲喜交加再次倒在院中痛哭流涕。 得到消息的张九鸣和张九皋两人匆匆而来,张家上下沉浸在一片劫后余生的兴奋当中。 张焕本以为自己脱难乃是皇帝开恩,公理昭彰,后来才从两个叔父和柳氏的口中知晓,他此次能活命,竟然是一向看不上眼的三弟张瑄一番苦心“经营”的结果,不禁五味杂陈心里也说不出是啥滋味。 张焕回府不提。 而大理寺卿徐峤派往李家去报信的人将消息传报给李岫之后,李岫烦躁地在厅中转悠了好半天,这才犹豫着去了李林甫的卧房。事关重大,他不敢不向父亲李林甫回报。 李林甫确实已经病入膏肓了。他半卧在床榻上,虽是夏季,但身上却还是盖着一层薄薄的棉被,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花白的头颅窝在软枕上,鼻翼微微有些喘息。 两个貌美如花的侍女跪坐在李林甫的床榻之下,随时侍候。 见老父如此形容枯槁形销骨立的模样,李岫不禁悲从中来,差点落下泪来。他掩面无声呜咽着,旋即向两个侍女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下去。 李林甫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眸子里隐隐透射着往昔峥嵘的神光。毕竟执掌大唐权柄多年,这长期养成的上位者威势虽因病重而丧失大半,但终归还是存有几分的。 “父亲!” 李岫低低轻呼了一声,跪在了床榻前。 “岫儿……”李林甫吃力地吐出两个字,又剧烈地喘息起来。 李岫惶急,赶紧起身正要呼唤医者,却见李林甫虚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压抑,“岫儿,老……老夫……无妨,且安坐。” “说——”李林甫干瘪的胸口一阵起伏,转头凝视着李岫,艰难地眉梢一扬。 “父亲……安心养病,岫儿这就去请宫里的太医来为父亲诊治。”李岫不敢再说,正要起身离去,却被李林甫那只瘦弱无力冰凉的手给生生扯住了衣襟。 “说!”李林甫眸子里透出几分无力而脆弱的怒火。 像李林甫这种人,哪怕是在家里,面对自己的家人子女,也同样是说一不二威势凛然。 李林甫积威之下,李岫见他发怒,稍稍犹豫,还是低低道:“父亲,虢国夫人进宫为张家求情……皇上方才派高力士去大理寺传旨,赦免了张焕,大理寺的徐峤派人来府上通信,请父亲定夺。” 李岫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地传进了李林甫的耳朵,李林甫闻言脸色骤然变得涨红,呼吸急促起来,一只枯瘦的手猛然在半空中挥舞着,面目变得极其狰狞扭曲可怖。 “父亲……息怒,保重身体要紧。”李岫悲伤得叩拜在床榻之下。 “气煞老夫也!”李林甫原本无神的眸子里突然闪烁起了激烈而复杂的光彩,他瘦弱的身子猛然抖动了一下,双腿一蹬,脸往后仰,噗地一声,一口殷红的鲜血喷溅而出! …… …… 李家乱成一团哀声一片,四五个医者紧急施救,好歹给李林甫续住了一口气,不过,他的生命迹象正如风中的残烛一样,随时可能人死灯灭,命在顷刻。 如果说这场重病来得这般突然和猛烈是李林甫冥冥中的宿命,那么,李隆基背着他下旨赦免张焕的做法,就直接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林甫弄权数十载,君臣长期“配合”,李隆基什么脾性他焉能不知,又焉能不知这貌似无关紧要的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皇帝已经知晓他的严重病情,猜出他命在顷刻,有了放弃他、扶植杨国忠上位的念头。 表面上看,皇帝是给了虢国夫人一个面子,但实际上,这位善于使用权谋手段的皇帝,做任何事都不是没来由的。这不过是顺水推舟借着张焕的由头,向杨家发出一个“友好”的信号而已。 李林甫如果身体康健,哪怕是错杀,李隆基也断然不会赦免张焕。他倚重李林甫总揽朝政多年,不能不给李林甫这个面子;但如今就不一样了,既然李林甫难逃一死,作为皇帝,他就不得不考虑大唐朝廷核心权力的平稳过渡,再扶植一个可以分忧的臣子来。 这个时候,只能是杨国忠。 时也命也运也!李林甫由此感觉李家大势已去,下场不妙。气急怒急也是惶然绝望之极,这口凭借毅力吊在胸口的生机也就去了九成九。 看这情况,李林甫的死亡时间怕是要大大提前了。张瑄后来才暗暗思量,觉得或者是自己这个穿越者的到来才让既定的历史轨迹发生了局部而细微的“调整”,不过,并无关大局。 ********************************************** 李隆基的这点弯弯绕绕,作为熟知历史进程和看多了“李隆基二三事”的现代穿越者,作为一个昔日的权力高层上位者,张瑄从一开始就有着清晰的判断。 正因如此,他才保持着头脑的清醒,没有因为张家危机解除而自己也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便飘飘然不知所以然。 张瑄跟着高力士赶去虢国夫人府上的时候,李隆基和杨贵妃已经到了有些时间。听说皇帝已然下旨宣了张瑄过来饮宴侍驾,虢国夫人心头一跳,又松了一口气。 正厅。 李隆基和杨贵妃上座,虢国夫人带着自己的儿子裴徽陪坐在一侧。只是裴徽垂着头默然趺坐在母亲身后,一声不吭甚至头也不敢抬起,这让虢国夫人心头又羞又怒。 李隆基凑过头去,杨贵妃旁若无人地伸出葱白玉臂捻起一块点心,娇柔浅笑着送去了他的口中。 李隆基畅快地咀嚼吞咽下来,然后扭头扫了裴徽和虢国夫人一眼,朗声笑道,“裴徽啊——” 少年裴徽正在眼观鼻鼻观心做着“内功”,他不喜欢这种歌舞饮宴的场合,人虽然被母亲强拉了来,但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骤然听到皇帝呼唤,裴徽心头一个激灵,肩头竟然轻颤了一下,有些怯怯地起身来躬身施礼道,“回皇上,小子在。” 第035章杨贵妃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35章杨贵妃 李隆基见裴徽如此拘谨,忍不住笑了,摆了摆手道,“裴徽,在朕面前,不必拘谨——” 杨贵妃也展颜一笑,“徽儿,在自个家里,皇上和本宫都是自家长辈,家宴而已,且放松一些,无需这般——三姐,本宫看徽儿这一年个头长高了不少,这气质仪容也更加清雅,俨然一个清秀标致小郎君了。” 裴徽仍是羞怯地笑了笑,没敢说什么。 虢国夫人跪坐在那里幽幽一叹,“皇上,娘娘,徽儿天性如此文弱,奴家怕他将来会吃了大亏哟……” 李隆基笑了笑,眸子里却闪过一丝不经意的威势,“人之秉性,有强有弱,实属正常。裴徽文雅沉静喜读诗文,以朕来看,这非常难得可贵。再有二三年,裴徽或科考或荐拔,将来也好为朝廷效力。” 李隆基这一说,等于是变相送了裴徽一个出身。 虢国夫人一喜,赶紧起身拜去,“奴家替徽儿多谢皇上。” 李隆基哈哈大笑起来,“自家人何必客气?三姨平身!” 正说话间,高力士引着张瑄走进厅来,让张瑄先在厅口侯传,自己径自进去禀告引荐。 这一路行来,高力士与张瑄共乘一辆车,相谈甚欢。 一开始,高力士不过是好奇,于他的权势地位和年纪来说,偶尔与一个年轻小辈虚情假意地客套一回,也算是一种调剂心情和提携后辈;但谈了几句,高力士就意外地发现,这张瑄不仅谈吐清雅出口成章,还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心性成熟坚毅。 兼之张瑄本就是有意与他交好,“对症下药”,很多话都说到了高力士的心坎里去。 有些话有人说出来是赤果果的拍马屁,但从张瑄的嘴里说出来那就不带一丝的烟火气,玲珑剔透,把高力士自视甚高的心熨烫得舒舒服服,惬意之极。 高力士脚步轻盈地近厅去拜道,“老奴见过皇上,娘娘,虢国夫人。” 李隆基微微笑着摆了摆手,“罢了。力士,来朕的身边。” 虢国夫人不敢托大,则欠身还了半礼。 高力士一边往李隆基和杨贵妃的身后走,一边朗声笑道,“皇上,娘娘,老奴来的路上,遇到了张九龄的幼子张瑄……此子文采风流,的确不俗。现在厅外侯旨……” 高力士很少在李隆基面前夸赞某人,尤其是一个年轻士子。他这么破了例,自然让李隆基和杨贵妃心头一动。 这大唐上下,真正了解高力士的恐怕也就是李隆基了。李隆基知道这个奴才对自己非常忠诚,在自己面前言行举止都是先掂量三分,鲜有妄语。既然他公开赞许张瑄,那一定就是此子颇有可取之处。 “哦?”李隆基将深邃的目光向厅外投射而去,端坐沉声道,“宣。” 高力士闻言便在李隆基身后站定,扯开他那招牌性的嗓门喊道:“皇上有旨,宣士子张瑄见驾。” 悠扬婉转的宫乐当中,张瑄在厅外定了定神,面带从容的微笑走进厅去,匆匆扫了在场的皇帝、杨贵妃和虢国夫人一眼,立即下拜道,“士子张瑄奉旨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慢慢起身来,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凝视打量着张瑄,片刻后才淡淡道,“平身,赐坐、赐宴。” …… …… 酒宴开始,歌舞先起。 在舞乐之中,张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悄然落在了杨贵妃的身上。 杨玉环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作为一个现代穿越者,这位白居易长恨歌里的女主角、古典四大美女之一的贵妃美人的名头可谓是如雷贯耳。 虽只是惊鸿一瞥,张瑄也为之惊艳,暗暗赞叹了一声。 面如满月,柳眉弯弯,琼鼻高挺,明眸皓齿,五官极其精致。 鹅黄色丝绸低胸宫裙,肩披翠羽真丝流苏坎肩,裙摆曳地流光溢彩。眸若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堕马髻似风拂柳,指若雪葱口如含朱丹,肤若凝脂一点灿唇勾人摄魄,气质雍容华贵,一颦一笑都让人流连忘返。 论起姿容,其实虢国夫人也不比杨玉环逊色多少,一样成熟妩媚宛如盛开的牡丹,只是杨玉环骨子里的那种高贵的绝世芳华,虢国夫人并不具备。 如果说虢国夫人是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香气沁人心脾;那么杨玉环便是一壶瑶池琼浆,足以令人荡气回肠了。 似是察觉到张瑄的“关注”,杨玉环温和地笑了笑,向张瑄点头示意。 虢国夫人则在一旁暗暗打量着张瑄,见他目光流转从自家妹妹身上划过,不由暗笑道,“虽是少年郎,也终归还是个小男人,难以抵御玉环的美色。” 想到这里,虢国夫人待歌舞停罢,便主动开口笑道,“张瑄,今日饮宴不比曲江池上诗酒宴,奴家知你才学过人,趁此机会便向你索诗一首吧。” 张瑄一怔,旋即明白虢国夫人这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在皇帝面前展示一下才华,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抛砖引玉了。 李隆基原本似是陶醉在歌舞音律当中,闭目养神,骤闻虢国夫人之言,貌似苍老的眸子缓缓睁开,望向了张瑄。 这一瞥,精光四射威势凛然,却又暗藏隐晦。 张瑄心头一惊,立即收敛心神,正色轻声道,“张瑄才疏学浅,着实不敢在皇上、娘娘面前班门弄斧……” “少年郎不必自谦过甚。你当日曲江池诗酒宴上所作之诗,本宫也曾读过,实惊世之作。皇上对此也是赞不绝口——今日正逢其会,你且从容吟来,吟得好,本宫有重赏。” 杨贵妃抿嘴轻笑,扬手呼道,“速速取笔墨纸砚来。” 张瑄无奈,只得起身领命。既然杨贵妃这般说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推辞。忤逆杨贵妃可就相当于忤逆皇帝李隆基,罪莫大焉。 张瑄身材修长挺拔,束手站在场中,儒雅中透着几分勃勃英气。他背转身去向面含期待的虢国夫人投过一瞥,却见坐在虢国夫人身侧的少年裴徽目光闪烁,眸子里丝丝不屑一顾的光芒一闪而逝。 两人目光交汇间,似乎摩擦出了些许火气。只是裴徽匆匆低头下去,立即回复了怯怯恭谨的模样。 但张瑄是何许人,两世为人阅人无数,隐隐便猜出,这少年虽然性子柔弱其实颇有几分傲骨,看样子喜读书也有几分深藏不露的才学。要不,他也不会这样。 第036章玉真公主与崔颖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36章玉真公主与崔颖 虢国夫人府上的几个侍女匆匆在场中摆上书案和上好的笔墨纸砚,然后轻盈退下。 张瑄缓步上前,眼角的余光从妩媚的脸上微微浮荡淡淡霞光的虢国夫人身上扫过,心念电闪。 杨贵妃瞥了张瑄一眼,突然向虢国夫人遥遥举杯笑道,“三姐,来,我们姐妹满饮一杯,且看张家这小郎君如何为你吟诗。” 虢国夫人也举杯响应,也没说什么,只微笑着掩袖仰面一饮而尽。 然后就放下酒杯,静静等待张瑄的诗作出炉。 她本是一番好意,主要目的是在皇帝面前推介张瑄,给张瑄一个登台亮相的机会,却不知她这般给张瑄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如此近似于“人物素描”的诗作无非有两种,一种是吹捧型的,比如赞美皇帝,开元天宝年间有不少诗人写诗讴歌李隆基的所谓文治武功,可谓泛滥成灾;另一种便是寄情式的,比如写给女子,隐喻女子的妖娆多娇,带有凤求凰的味道。 对于张瑄来说,太过吹捧虢国夫人,一旦传扬出去,必然会有损于他刚刚树立起来的士子清誉;而另外一种题诗的形式,显然更加不合适。当着皇帝和贵妃的面,他如果真要做出这种暧昧诗作来,纵然才情再高,恐怕也难以讨好。 甚至…… 张瑄暗暗皱眉,提笔凝思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宫女匆匆走进,跪伏在地,恭谨禀道,“皇上,娘娘,玉真殿下求见。” 李隆基眉梢一扬,朗声笑道,“持盈怎么来了?快宣。” 不多时,一个身着道袍眉清目秀身材修长、人到中年却风韵犹存的女道士飘然而入,身后没有跟着侍女,却亦步亦趋跟着一个穿着紫色襦裙姿容俏丽的少女。 这少女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只是与时下盛唐女子的丰腴富态所不同的是,她细腰若杨柳扶风,很是与众不同。 张瑄也停笔回头望去,只见厅堂中投射进来的光线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微笑倩兮间,只觉玉面芙蓉,明眸生辉。 此女容颜、气质俱佳,尤其难得的是她的身材如此纤细,用张瑄这个现代穿越者的审美观来衡量,近乎完美。当然,在唐人的眼中,她却是太过凌弱不合主流,虽容颜上佳但终归还是美中不足。如果杨贵妃这种美女可打十分,她顶多也就是七八分的样子。 惊鸿一瞥间,她的娴静她的与众不同,给张瑄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皇兄,玉真听说皇兄和贵妃娘娘在虢国夫人这里饮宴,就来凑个乐子,不知可否唐突?”玉真公主李持盈笑了笑,长袖飘飘拜了下去。 她身后的少女也神态端庄地拜伏下去。 “持盈平身。你来的正好——来人,为玉真赐坐。” “玉真妹妹,本宫昨日还与三郎说,改日要请你进宫一起饮宴,不想你今日就来了……最近身子可还安康?”杨玉环也笑着跟李持盈打招呼,神情很是亲密友好。 “谢娘娘挂念,玉真安好。” 李持盈笑着向杨玉环见礼,然后侧身牵过身后少女的柔夷,笑着介绍道,“皇兄,娘娘,这是崔琚家的丫头崔颖,前日里与崔琚治气跑到玉真哪里诉苦来着……今日我来,就带了她来。” 听说这少女竟然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崔家的消解崔颖,张瑄一怔,旋即有些感慨,不由就多看了一眼。 说实话,崔琚来张家退婚,崔颖以一种个性鲜明的方式来表明自己高洁的姿态,这赢得了张瑄深深的好感。无论崔颖如何,她这种不从世俗潜规则的高华品性,不要说在这皇权时代,哪怕是放在张瑄前世的现代社会,也属于难得了。 崔颖当然早就识得张瑄,见张瑄清澈复杂的目光投射过来,却慢慢垂下头去,径自坐在李持盈身后默然不语。 …… …… “皇兄,玉真与颖儿甚是投缘,有意要收她为义女,不知皇兄是否允准?” 李持盈轻轻一笑,没有客套寒暄,直接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崔颖才貌双全,性情高洁,有她年轻时候的影子,深得她的欢心。几年的相处下来,两人感情很好,李持盈早就有收崔颖为义女的念头,只是如今才付诸于行动。 正好崔颖此次避入了她的玉真观,听说皇帝在杨三姐这里饮宴,她便带着崔颖直接找上门来,征求皇帝的意见。 毕竟她是皇室中人,且是皇帝的亲妹妹,她收一个义女,必须要征求皇帝意见。当然,她心里明白,这不过是一种形式,李隆基肯定不会反对。 李隆基一怔,旋即开怀笑道,“持盈,朕也听闻崔琚家这丫头颇有才名,在这长安城里有小玉真的美誉……既然你们投缘意欲结为母女之亲,朕又怎会做那恶人?哈哈,朕准了。来人,赐崔颖玉如意一柄——力士,明日你去崔家传朕的口谕,就说崔琚生了一个好女儿,朕心嘉许。另赐崔琚钱万贯、御酒金银器绸缎若干……” 玉真公主的干女儿并不是真正的皇族,在某种意义上说,这只是一个虚名而已,李隆基不可能给予崔颖封号爵位什么的。但崔家因此跟玉真公主真正“搭上了线”,好处还是很多的。 “谢皇兄成全——颖儿,还不拜谢皇上?”李持盈大喜道。 崔颖俏脸绯红,起身来拜了下去,“崔颖拜谢皇上。” 李隆基哈哈笑着虚虚探手,“颖儿平身免礼。朕这御妹有你承欢膝下,朕也就放心了。” 杨玉环也笑着望向了崔颖,“这是喜事。皇上赏赐了,本宫也有些小玩意儿助助兴。听闻颖儿善抚琴,本宫那里有一面古琴,就送予你吧。待本宫回宫,明日便派人送到崔家去。” “谢娘娘。”崔颖落落大方地再次施礼拜谢杨玉环。 咳咳! 一旁的虢国夫人旁观了好半天,适逢其会,皇帝贵妃都赏赐助兴,她这个“地主”也不好空着手。于是便也笑了笑,“玉真殿下喜收义女,奴家也有一份小礼物贺喜。” “来人,取奴家珍藏的那面紫玉佩来。” 李持盈转头望着虢国夫人,浅浅一笑,“如此,就谢过夫人了。皇兄,娘娘,大后日便是黄道吉日,玉真要在玉真观设宴庆祝,还望皇兄、娘娘、夫人诸位赏光捧场。” 李隆基点点头,“朕如无国事缠身,定去。朕若不临,亦让玉环代朕亲临。” 第037章虢国夫人诗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37章虢国夫人诗 玉真公主是李隆基的同母妹妹,与李隆基感情不错。她在年轻的时候就束发假出家做了假道士,就在城外的玉真观隐居,修身养性。不过,她其实也不甘寂寞,整日里聚集文人士子和长安城里的贵妇小姐们饮宴作乐,名头甚大。 在这个时代,也是大唐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 张瑄不敢怠慢,主动上前一步施礼问好,“张瑄见过玉真公主殿下。” 李持盈淡淡一笑,深深上下打量着张瑄,“你就是张九龄的幼子张瑄?这两日,你的名头可是让本宫如雷贯耳啊……” “殿下过誉了,张瑄不敢。” 李持盈摆了摆手,“继续吟诗吧,本宫也看看你这力压长安三杰一头的绝世才子,才情究竟如何?” …… …… 张瑄继续走到书案跟前,再无犹豫,提笔就写。 而坐在一旁的虢国夫人心里却在疑惑:她与玉真公主李持盈并无太深的交情,几乎没有往来,今日她突然带着崔家的姑娘主动找上门来作甚?所谓何来? 可没等她往深处考虑下去,片刻之间,张瑄的诗作已经完成,他双手持着纸卷,躬身递给了高力士。 虽然是写给虢国夫人的诗,但因为皇帝和贵妃娘娘在侧,这第一眼的“过目权”和评鉴权,还是要首先让给皇帝的。 李隆基扫了张瑄一眼,淡淡道,“力士,念。” “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 高力士招牌式的尖细低沉的嗓音在厅堂中回荡着。高力士一边吟诵一边暗暗叫绝,不由暗暗向张瑄投过惊叹的一瞥。 在高力士看来,张瑄这小厮不仅才学绝世,这胸中的丘壑也着实过人,此诗词藻并不华丽,但用在此刻此处却是妙极。 既展现了自己的才华又让皇帝感觉很舒服,分寸感把握得极好。 高力士真的太了解身后这位皇帝了,如果张瑄作出那种寻常的“艳诗”或者在诗中对虢国夫人极尽美化吹捧,定然会在他心里种下一个恶劣的不良印象。 这个印象一旦种下,就很难更改了,而由此,张瑄今后的政治前途就堪忧了。 果然,高力士的声音一落,李隆基就忍不住高声拍案赞道,“妙极妙极,朕素知三姨不喜脂粉,不善梳妆,纵然是进宫见朕也不改初衷……寥寥数语,形象动人,精辟妙绝!” 杨贵妃也随声附和,连声称赞。 在座的李持盈细长的柳眉儿轻轻一挑,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色,再次深深凝视着张瑄,心头一动,便侧头望了趺坐在自己身侧的崔颖一眼。 崔颖微微有些失神地望着场中从容镇定的张瑄,眼眸中复杂的光芒闪烁着。 两人虽有婚约在身,至今仍未解除,但其实却形同陌路。而往日里,对于张家这三公子,眼高于顶、颇有才情的崔颖一向鄙夷其不堪避而不见,在虢国夫人组织的诗酒宴之前,她与张瑄并未谋过面。 一个昔日被自己看不起的浪荡纨绔,突然摇身一变成为绝世才子……对于崔颖来说,不仅仅是震惊的事情,还有几分茫然,几分不知所措,几分心动,亦有几分羞惭。 别看她不惜以“出家”为借口“威胁”父亲收回退婚之念,但这是她个性清高的一种下意识,并不代表她见张瑄有才便动了心。纵然张瑄仍旧是那个纨绔子,在张家遭逢危难之际,她也会有同样的举动。 义无反顾。只为了心底的那点真性情和真坚持。这便是崔颖。 …… …… 虢国夫人喜滋滋地从高力士手中接过张瑄的“诗篇”,媚声笑道,“来人,速速去装裱起来,奴家要悬挂于卧房之中,时时观赏。” 见包括皇帝在内的众人交口称赞,张瑄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是晚唐诗人张祜以虢国夫人为题的诗作,他原版照抄而来。张祜这诗其实暗藏几分讥讽,只是放在时下的场景中,这首诗的“隐喻”不可能体现出来,所展现的仅是对虢国夫人个性鲜明和富贵等身生活现状的素描一面。 张瑄一边向场下走归坐,见虢国夫人身后的少年裴徽向自己投来震惊出神的一瞥,心里暗笑,却是加快了脚步。 李持盈见崔颖微微有些失神,隐隐猜出了她的玲珑心思,不由浅笑低声道,“颖儿,娘亲看这张瑄才貌俱佳沉稳有度,将来必不是池中之物。你倒是有几分识人之明,要是真让崔琚退了婚,我家颖儿岂不是白白失却了一桩好姻缘?” “颖儿且宽心,一切都有娘亲为你做主。” 崔颖闻言脸色顿时霞飞双颊,低低呼了一声“母亲”便匆匆垂下头去,扯着自己的衣襟缄口不语。不过,她这并不是羞涩之“羞”,而是羞惭之“羞”,李持盈这一句“你倒是颇有几分识人之明”的无心之言,几乎要让崔颖羞得要掩面而去。 李持盈却不知,对于张瑄,崔颖心里已经生出了深深的心结。她自己历时数年牢牢设下的心门封锁,如今要让她自己主动打开,又情何以堪? …… …… 杨玉环伸出葱白一般的玉臂,捻起一块点心优雅地塞入樱桃小嘴中,轻轻地咀嚼咽下,然后才微微笑道,“皇上,素日听闻张九龄的幼子张瑄不太成器,不成想其才学之高,丝毫不亚于当日的李太白呐。” 李隆基见杨玉环提及当年的放浪形骸的李白,心里就有几分不喜,转头望着张瑄淡淡一笑道,“李白固然有几分才学,但为人过于恃才傲物,其实言过其实。朕观张瑄,年纪虽轻,但才情却高于李白。张瑄,朕来问你——” “张瑄在。”张瑄赶紧上前躬身道。 “朕听闻你在曲江池诗酒宴上谩骂讥讽李林甫……可有此事?”李隆基眸中精光隐现,挥了挥手。 李隆基此话一出口,虢国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向张瑄望去,不由为他捏了一把汗。而玉真公主李持盈则神色一动,也扭头望向了张瑄。她身侧的崔颖则俏脸一变,虽然依旧是垂首趺坐,但两只小手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第038章太真仙子赋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38章太真仙子赋 张瑄心头也是一紧。 他不知道李隆基在这个时候提及这事儿,究竟是何用意。要说问罪,应该不太可能;但要说漫无目的随口提起,也似乎更不可能。 张瑄心念电闪,面色不变,旋即朗声回道,“回皇上,张瑄并无谩骂讥讽于谁,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奸臣误国,佞臣弄权,久而久之必将祸乱天下……” “放肆!”李隆基突然猛拍桌案,沉声斥责道,“尔小小年纪,懂个什么?不及弱冠,妄议国事,非议大臣,该当何罪?” 李隆基突然发作,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虢国夫人妩媚的脸色一扫而空,嘴唇哆嗦了几下,刚要替张瑄说几句讨情的话,却听李隆基身边的杨玉环皱了皱眉道,“三郎,少年郎酒后说几句过头的话,有什么打紧?” 李隆基摆了摆手,杨玉环见他如此,也不能再往下说了,只得暗暗叹息一声,望向张瑄的目光里便充满着无奈和可惜。 皇帝的火发得太没来由。 张瑄没有慌乱,急急梳理着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心绪,缓缓抬头来,毅然朗声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张瑄虽年幼,但幼秉庭训饱读圣贤之书,却也知常以此身报效国家社稷。奸臣把持朝政试图蒙蔽圣听,作为大唐子民,张瑄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纵然因此得罪权贵……乃至溅血五步,张瑄亦在所不惜!” “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玉真公主李持盈眸中神光闪动,拍手叫好道,“皇兄,难为此子年幼却忧国忧民心怀天下,这一片赤子之心殊为难得。将来必是大唐的肱骨之臣。名门之后,果然目光、才学、胆识均过人一等,张九龄有后如此,当瞑目九泉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李隆基神色又没来由地缓和下来,轻轻吟诵着,突然朗声一笑,“张瑄,尔这话,朕记下了。若大唐子民都如你一般志存高远,心系天下,忠君爱国,我大唐何愁不能兴盛万万年?” “普天之下,唯我大唐。”李隆基蓦然起身,长袖挥舞,声音铿锵有力。在这一瞬间,他浑身的苍老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睥睨天下的霸气和豪情。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躬身下去。 果然是李隆基心血来潮的一番试探,或者也说是一种考验。作为大唐至高无上的君主,他随时随地可以没来由地喜怒无常,采取各种所能想到的手段来试探甚至是戏弄他的臣民百姓。 无奈何,他是皇帝。在这皇权时代,皇帝就是天。 杨玉环皱皱眉,为了调节气氛,笑着插话道,“张瑄,本宫见你诗才过人,今日适逢其会,本宫也凑个趣,你可愿意为本宫吟诗一首?” 杨玉环的话刚出口,李隆基就笑着附和了起来,“嗯,正是如此。张瑄,你且为贵妃娘娘吟诗一首,吟得好,朕有重赏。” 张瑄一怔,不由心里暗暗苦笑起来。还吟诗?到底是有完没完了? 他上前躬身施礼,犹豫着朗声回了一句,“皇上、娘娘有命,张瑄莫敢不从。只是要论诗作,当年李太白的三首清平调,所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字字句句早已道尽娘娘的国色天姿无上芳华,无人能出其右。张瑄再吟,就成了画蛇添足反为不美。” “哦?”李隆基面色不该,目光闪烁,似是也想起当年在御花园中李白醉酒之后临场写就的三首以杨玉环为主题的清平调,记得当时他这个当皇帝的一时兴起,立即命人谱上曲子,又命李龟年纵声长歌,而他本人也亲自踏场起舞,成为长安城里传诵许久的佳话。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杨玉环喃喃自语,似是陷入了回忆中,娇媚的脸上慢慢浮荡起勾人的红晕来。失神良久,她才抬起粉嫩滑腻的玉臂,扬手叹息道,“你说的倒也有理。当日李太白三首诗一出,本宫这心里就被填得满满的……既如此,本宫也就不难为你了。” “哎,甚为遗憾。” 李隆基轻轻探手过去攥住杨玉环的手,柔声宽慰道,“玉环,莫要如此。张瑄,朕也不难为你,今日佳宴,你不妨吟来助兴。无论如何,朕都会重重有赏。” 李隆基这般说了,张瑄心里明白,如果他再婉拒,怕就要引起这位太过强势的皇帝的强烈不满,导致今日他的所有努力都瞬间化为泡影。 无奈何,他只得上前去躬身领命应下。不过,他沉吟了片刻,心头一动,突然开口道,“娘娘,张瑄才疏学浅,自问难及前辈……宋玉有《神女赋》,司马相如有《美人赋》,曹植有《洛神赋》,皆传世名篇。今张瑄愿效仿古人,倾尽全力为娘娘做一篇《太真仙子赋》,不知娘娘可恩准?” 杨玉环在进宫之前,曾一度出家为女道士,号太真。所以,又有杨太真之称。 闻张瑄如此说,杨玉环不由大为意动,眉梢轻扬,柔声笑道,“敢情好。本宫就洗耳恭听,且看张家小郎君怎样为本宫作这太真仙子赋。” …… …… 张瑄气定神闲地伏案疾书,几乎是一气呵成。 盏茶的时间,他就完成了一篇洋洋洒洒数百字的赋文。抬起头来,他心里暗暗道一声“曹公原谅则个”,却神色不变地双手递给了高力士。 李隆基淡然一笑,摆摆手道,“力士,念。” 高力士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正要吟唱,却听玉真公主李持盈在一旁笑道,“皇兄,既有佳作出炉,不能无曲。且让颖儿当场抚琴一曲,岂不是相得益彰?” 李隆基开怀大笑,“正当如此,正当如此。来人,取琴来。” 李持盈见皇帝应下,便意味深长地回头瞥了自己的干女儿一眼。崔颖知道玉真公主的心思,无非是见张瑄才情接连崭露,念及两人有婚约在身,怕张瑄将来小瞧了自己,就故意开口让自己“插上一杠子”,展展琴功。 崔颖精于音律,更善抚琴,这在长安城里几乎是无人不知。而她当年与李持盈结缘,也是因为琴音。 崔颖虽不愿出这种风头,但既然玉真公主说了,她却也不能不从。 第039章才子佳人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39章才子佳人 对于唐人来说,抚琴乃是一种很神圣很惬意的高雅艺术。 崔颖案头上的佳肴果品茶点撤去,换上了一面古色古香的琴。这面琴出自虢国夫人府上,自然也非凡物。 崔颖端坐琴前,凝神静思,待侍女点燃檀香,定了定神,方才微微垂首郑重拨动了琴弦。 顿时,婉转中微带呜咽的琴音响起,起先韵律平缓,不多时就变得澎湃激昂,如同高山流水一泻而下。转而,又如同清风浩荡,清脆悦耳。 所谓“巍巍乎志在高山”或“洋洋乎志在流水”——张瑄能听得出来,这便是古曲高山流水。这首曲子在崔颖的纤纤玉指操动下,流畅娴熟,瞬间就让在场诸人陷入了美妙的高山流水的境界中不可自拔。 以至于高力士都浑然忘记了自己的“使命”,沉浸在崔颖的琴音中不可自拔。张瑄见状,不得不接替朗声吟诵道—— 方离宫阙,乍出殿堂。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 仙抉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霞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 靥笑夏荷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今,榴齿含香。 羽袖之飘飘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 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堂上兮,若飞若扬。 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今,待止而欲行。 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慕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 赞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今,凤翥龙翔。 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披霜。 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曲江。 其文若何,龙游曲招。其神若何,月满宫墙。 应惭西子,实愧貂蝉。奇矣哉,生于孰地,来自伺方? 信矣乎,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太真仙子也。 …… …… 琴音绕梁,吟唱清朗,动人的旋律和优美的辞藻一样华丽流畅。 两人似有无言的默契,就在张瑄吟唱道最后一句时,声调变得高亢,而崔颖的纤纤玉指频频舞动,曲子也进入了激昂的收尾段。待张瑄吟唱完,琴音便戛然而止,配合无缝相得益彰。 嗡…… 崔颖失神地停止抚琴,脑子里却久久回荡着张瑄口中方才吟唱完毕的《太真仙子赋》,良久才无言一叹,默然抬头望了张瑄一眼,心里有些羡慕,有些怅惘,还有些迷离,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淡然一笑,向怔怔出神的李隆基、杨玉环、玉真公主李持盈以及虢国夫人团团一揖,悄然退了下去。 厅堂中一片无言的静寂,隐隐能听见包括皇帝在内的诸人微微有些急促的喘息声。 良久,杨玉环才幽幽一叹,眸子里闪动着激动和迷醉的神光,凝望着张瑄轻轻道,“此等文章本该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张家小哥儿真是惊世之才,听了你这篇赋,本宫心旷神怡,几欲飘飘仙去,犹如仙音绝响,难以自拔矣。” 玉真公主李持盈也抚案高声赞道,“美赋名曲相得益彰,才子佳人天造一双,令人叹为观止,久久不能自已!” 李隆基点点头亦拍案叫绝,“此太真仙子赋,果然不同凡俗,妙绝人寰。玉环,朕明日便命人传抄下去,传唱天下,以为纪念。” “张瑄,尔今日为贵妃娘娘写此太真仙子赋,其功不小。朕理应重重有赏。” 李隆基摆了摆手,朗声笑着,正要开口赐赏,这时却听杨玉环柔声道,“三郎,张家萧小公子才气惊人,姿容秀美,其实颇有三郎当年之风……以奴来看,三郎何妨破格采录,封他个官职,也好为朝廷效力、为三郎分忧?” 张瑄的这篇《太真仙子赋》实在是打动了杨玉环的心扉,她心下感念又兼之怜才心切,破天荒地主动开口为张瑄求官。这对于一向性子温和谦让,从不参与过问政权国事的杨玉环来说,算是出人意表了。 李隆基一怔,沉吟了一会,才摇摇头道,“为官之事倒也急不得,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不过,以张瑄的才学,明年春闱必定夺魁,到那时,朕在重用也不晚。至于现今——” “张瑄,朕就赐你金牌一面,骏马一匹,红花一朵,赏你个‘金牌才子小郎君’的雅号,可自由进出宫阙,随时接受朕的传召。明年春闱,若你能高中,朕一定厚加封赏绝不食言。” 李隆基朗声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 “谢皇上隆恩,张瑄实不敢当。”张瑄赶紧起身上前拜倒谢恩。御赐金牌,御封雅号,不但坐实了张瑄长安第一才子的交椅,还成为一种极其引人羡慕的隐形权势。持此金牌有着皇帝的御封雅号,张瑄今后的前途可想而知。 “且——”李隆基扭头扫了正怔怔出神望着张瑄微微有些迷醉的虢国夫人一眼,眉梢一皱,旋即又沉声道,“朕听闻你与颖儿素有婚约,尔二人才子佳人堪为良配——力士,随后去张家和崔家传朕的口谕,速速择个良辰吉日,为张瑄与崔颖完婚。届时,朕必亲临为尔二人证婚。” 李隆基这话一出口,虢国夫人心头一颤,脸色陡然变得有些苍白,嘴角哆嗦了一下,慢慢垂下头去。 而张瑄则有些意外地定了定神,下意识地瞥向了崔颖。 崔颖根本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当面“指婚”,有了皇帝的这个态度,她跟张瑄的婚约再也没有解除的可能。可…… 一时间崔颖心里百感交集,欲要欢喜得接受,却有千千心结;而欲要拒绝,又始终开不得这个口。 崔颖脸色慢慢涨红起来,她趺坐在那里,痴痴地想着自己复杂的心事。 玉真公主李持盈皱了皱眉,探手扯了扯她的衣襟,柔声道,“颖儿,还不上前去与张瑄一起拜谢皇上的恩典?皇兄应允将来亲自为尔二人证婚,这是何等的荣耀?” 崔颖柔弱的香肩颤抖了一下,想要起身却又浑身无力。李持盈见她如此,还以为她是羞怯所致,便赶紧吩咐旁边的侍女搀扶她起来。 …… …… 张瑄与崔颖并肩行去谢恩,在俯身拜下去的瞬间,眼眸有了片刻的交汇,张瑄分明从崔颖清澈如水的眼眸中读到了一丝怅惘和一丝茫然,心里其实释然。 女子的幽香扑面而至。张瑄明白,身侧这个与众不同娇柔却并不文弱的盛唐少女,就这样以一种别样的风情和姿态,悄然走进了他的心房。 ———————— 汗颜,路上堵车堵了一个多小时,才进门,更新晚了,抱歉之至。另:老鱼毕竟不是大文豪,水平有限,凡本文中涉及诗词歌赋之类如不够精细、不够贴切,还望诸君原谅一二。 第040章裴徽拜师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40章裴徽拜师 “来,朕与诸位畅饮,今日不醉不归。”李隆基心情非常畅快,举杯接连一饮而尽。 歌舞声再次响起,在数十舞女飘飘欲仙的优美舞姿中,张瑄趺坐在那里,偶尔用清朗的目光投向崔颖一眼。 一开始,崔颖有些回避和闪躲,但仅仅是片刻的时间,少女的神色就变得一如往常般的沉静和优雅,目光也变得非常淡然。 连连畅饮,除了张瑄之外,包括皇帝李隆基在内,其实都有了几分醉意。杨玉环更是醉眼迷离地半靠在锦墩上,似笑非笑欲语还休,说不尽的娇媚勾人。 虢国夫人的心情有些压抑和低沉,一杯连着一杯,放肆地饮着。 而她身侧的少年裴徽目光则有些游弋,时时落在张瑄的身上。待一曲罢,舞女退下,裴徽似是犹豫良久,突然起身向李隆基行去,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就拜了下去轻声道,“裴徽意欲拜张公子为师,还请皇上做主。” 李隆基有些意外地望着裴徽,微微一笑,“裴徽你好学上进,倒也值得嘉许。只是这拜师之事……” 李隆基沉吟了起来,有意无意地扫了张瑄一眼。 张瑄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旋即起身笑着婉拒道,“皇上,张瑄年幼,才疏学浅,实不敢妄为人师……裴公子如果不嫌弃,张瑄愿与公子时时交往、切磋诗文便可。” 张瑄并非矫情,他没有心思去为人师表,尽管这貌似文弱的裴徽给他留下了些许好感。况且,在面上,他毕竟还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这个年纪当别人的先生,也并不妥当。 当然,他并不排斥跟虢国夫人母子来往。因为在之前,他早就定下了自己今后对杨家的态度。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跟杨国忠沦为一党。李林甫固然是奸臣,但杨国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历史上留下的骂名比李林甫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远不近,若即若离。就是这个态度。 可以与虢国夫人母子过往,甚至可以争取宫里杨玉环的支持,但绝不跟杨国忠搀和到一起。换言之,杨家是他借势的力量而并非靠山,对于穿越者张瑄来说,不依不靠,凭借自己的信息前瞻优势和对时局的精准判断,来安排未来人生——才是最佳的选择。 张瑄的立即表态显然博得了李隆基一定的好感。张瑄固然有才,李隆基作为皇帝,自然喜欢有才的臣民,但李隆基这一生最厌恶的却是那种恃才傲物之人。当年的李白才高八斗,但却还是没有得到他的重用,原因就在于李白太过狂放,让李隆基看了不爽。 此刻,如果张瑄稍稍流露出些许“志得意满”或者飘飘然不知所以然的姿态,李隆基便会毫不留情地打压下去,之前对张瑄的好感也会瞬间化为乌有。 但裴徽看上去文弱怯懦,其实性子颇有几分倔强,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伏在地上叩拜道,“学业一途,达者为先。张公子满腹才学,裴徽非常钦佩……恳求皇上为小子做主。” 李隆基眉头皱了皱,裴徽如此,如果是旁人,他恐怕早就发作了。但裴徽毕竟是杨玉环的亲外甥,虢国夫人的独生子,他也不好太过给这个晚辈难堪。 “你这小厮,倒是倔强。”李隆基勉强笑着,侧头望向了虢国夫人。 虢国夫人目光一阵闪烁,此刻默然起身也拜了下去,“皇上,我家徽儿自小喜好诗文……奴家看张瑄才学过人,德才兼备,徽儿能时时随在他身边受教,奴家也就放心了。” “三郎,这也算是一桩美事。张瑄之才,堪为教导徽儿。不如效仿古人,名为师生,实为兄弟,三郎看如何?”杨玉环见三姐母子执意如此,就在一旁帮着说话。 她这一开口,李隆基就不好再说什么。他淡淡一笑,摆了摆手,“玉环说得有理。既然如此,张瑄,就按贵妃说的,你与裴徽二人名为师生实为兄弟,一起攻读诗文以备将来报效朝廷。” 张瑄心里虽然不怎么乐意,但这事儿他还真无法拒绝。 张瑄从来都是一个当机立断坚毅果决之人,知道自己推三阻四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引起皇帝的反感,继而得罪虢国夫人母子,倒不如爽爽快快地答应下来。左右,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裴徽抬起头来,清秀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今日张瑄的才学表现已经彻底征服了这个少年。他一直要寻一个良师指点读书,却始终没有合适之人,适逢其会遇到张瑄,他自然不肯放过。 …… …… 当日的酒宴尽欢而散。 皇帝李隆基和杨玉环尽兴回宫而去,而虢国夫人早就醉倒,被侍女扶入房中歇息去了。 日落时分,张瑄在虢国夫人府上的客房略微休息了半个时辰,便告辞而去。在虢国夫人府门口,他正好遇到了也正要出门乘车返回的玉真公主李持盈和崔颖。 “拜别玉真殿下。”张瑄上前去行礼道。 李持盈优雅地一笑,点点头道,“张瑄,你今日大出彩头,深得皇兄和娘娘的喜爱。尔之才学,绝世过人,本宫也颇为赞许。不过,本宫有几句话你且记在心上。” “请殿下赐教。”张瑄心头一怔,心道你又有何话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人在世,尚需知进退懂分寸,本宫希望尔能谦虚谨慎,不要因有几分才学就骄矜凌人……”李持盈的声音非常沉稳,她回头瞥了默然垂首站在自己身侧的干女儿崔颖一眼,又展颜一笑道,“你与颖儿有婚约在身,也算是本宫的晚辈,若是旁人,本宫也懒得说这些逆耳的忠言。” “大后日本宫在玉真观举宴昭告天下,你也来吧。” 张瑄心头暗笑,心道这种话还需要你来教导?如果连这个分寸感咱都把握不好,那么,在这个盛世大唐怕也混不下去。 但面上,张瑄却谦恭地躬身一揖,“殿下教导,张瑄谨记在心。” 李持盈赞许地点点头,再次望了他一眼,摆了摆手,“本宫要去了。颖儿,咱们走。” 崔颖默然随着李持盈上车而去,临走时看也没看张瑄一眼,倒是让张瑄站在那里望着玉真公主的豪华马车缓缓离开,微微有些怅然。 上了车,李持盈轻声一笑,“颖儿,这小子真是不错,娘亲看他将来必非池中之物。能地这样一个夫君,你也该知足了。” 此刻没了外人,崔颖也就身心放松下来。她幽幽一叹道:“娘亲,颖儿这心里其实没着没落的……昔日,他是长安城里出名的纨绔浪荡子,而突然之间,就变得让人不敢置信……他的才学之高,是颖儿生平仅见,但越是这样,颖儿就越觉得不太真实……” ———————— 求收藏、点击和推荐票,投出不花钱的票票吧,(*^__^*) 第041章奉旨游街名动长安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41章奉旨游街名动长安 玉真公主李持盈和崔颖扬长而去。 张瑄站在虢国夫人府门口怅惘片刻,也就向不远处等候着的张家仆从挥了挥手,也准备上车离开。 虢国夫人已经醉倒沉睡不醒,所以张瑄也不必辞行。 张瑄正要上车,突听身后传来一声急促而轻柔的呼唤声:“先生,且等候裴徽片刻!” 张瑄暗暗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 裴徽当着皇帝的面,拜他为师,并非张瑄所愿。但在那种情况下,张瑄也无法抗旨,只得勉强答应下来。只是他此刻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去做别人的师长?所以,张瑄心里其实暗暗决定,此行离开后就此不提此事,时间久了,就无人再当回事了。 但张瑄却忽略了少年裴徽的倔强和韧劲。 裴徽虽然年纪幼小,性格柔弱甚至说还有几分怯懦,但骨子里却有几分清高自傲。如果不是张瑄的才学让他大为倾倒,他绝不会当众做出拜师之举。而对于裴徽来说,既然拜了师,那就会“坚持”到底。 裴徽去客房拜望张瑄,却听下人说张瑄已经准备离开,就匆匆奔出来,亲自送别张瑄。 学生送别老师,那自然是天经地义的——只是裴徽如此,却让张瑄多少有些无可奈何。 裴徽奔至近前,长身一揖,行的正是拜见师长的礼仪,“先生何去匆匆?不如且留在府中盘桓一晚,也好让裴徽早晚请教略尽弟子之谊。” 裴徽神色恭谨,礼仪到位,兼之气质阴柔,让人在赞许之余难免生出几分怜惜。 张瑄赶紧回了一礼,微微苦笑道,“裴公子,张瑄德才不足实难为人师表,今日拜师之事,不过是一时兴起,无论你我,都不必当真。如公子他日有雅兴,可随时去张家,你我相聚或饮酒作乐或研习诗文,都无不可。张瑄家中尚有要事,必须回返,由此跟公子话别。” 裴徽微显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红色,他摇了摇头又倔强地拜了下去,“先生大才惊天动地,裴徽钦佩不已。拜师之事,乃是奉旨而为,有皇上、娘娘、玉真殿下和家母作为仪证,裴徽断然不敢失礼。” “裴徽虽出自杨家,但绝非浅薄之人……还望先生看在皇上和家母的面上,切莫嫌弃于裴徽!裴徽感激不尽。” 裴徽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张瑄一时间无语凝噎。 “还请先生不弃!”裴徽瘦削清秀的脸上红晕丛生,因为心情激荡,肩头都有些轻颤。 “哎……”张瑄无奈,探手扶起裴徽,和声道,“裴公子何必如此!也罢,承蒙裴公子厚爱,如若张瑄再推三阻四就显得有些矫情……诗文技艺,你我共同切磋而已。” “多谢先生。”裴徽大喜,又要拜下,张瑄赶紧一把托住他。 正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十数骑飞驰而至,一个宫中的小太监翻身下马,面向张瑄和裴徽扫了一眼,然后端起宫中人的架势,拿捏着别扭的尖细强调喊了一嗓子:“传皇上口谕,赐张瑄金牌一面、骏马一匹、红花一朵、美酒一坛、牌匾一幅,命张瑄披红挂彩鸣锣开道游街半日……” …… …… 皇帝如此口谕,八成是杨贵妃的撺掇。张瑄心知肚明,定然是自己的一篇《太真仙子赋》深深打动了杨玉环,在她的“枕边风”下,李隆基酒后一时兴起就给了张瑄一个名正言顺的成名露脸的机会。 张瑄无奈,只能奉旨游街。 裴徽派出了虢国夫人府上的几个家仆一路相随。有的抱着皇帝赐的美酒,有的端着玉盘,上面盛着皇帝赏赐的金牌或者红花,还有两个家仆一起抬着皇帝亲笔题名上书“金牌才子小郎君”的牌匾。 张瑄骑着那匹李隆基赏赐的枣红色骏马上,身子歪歪扭扭姿势有些僵硬。他从未骑过马,勉强上了马背,一时间感觉不太舒服。 两个宫中羽林卫前面鸣锣开道,口中还时不时喊上两嗓子:“御封金牌才子小郎君张瑄奉旨游街——,闲杂人等,一概回避……” 或:“奉旨游街,诸人回避!” 一路敲敲打打,就从东市穿过朱雀大街,行向了西市。由此再次折返向南,饶了一个打圈子又转回到东市外围。 这一趟游街下来,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而张瑄坐在马背上,疲倦困乏却又无法提出下马休止,只得坚持着。前面开道的这两个羽林卫忠于职守,不围绕长安城转一圈,他们也不会回去向皇帝和贵妃娘娘缴旨。 东市西市是长安城里最热闹最繁华的场所,街面上店铺林立,行人如云,摩肩擦踵。张瑄的车马游街队伍缓缓行了过来,商贩和行人旅客赶紧退避在街道两侧,三五成群羡慕地望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张瑄,待张瑄过后,方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昔日张瑄的浪荡纨绔声名说穿了只流传在长安城的上层社会,一般的坊间百姓并无知晓。但这样游街下来,张瑄的才子名头却是名动整个长安,“金牌才子小郎君”的御封雅号由此妇孺皆知家喻户晓。 大理寺卿徐峤的儿子徐文斌正出门坐车带着几个家仆去花柳街巷饮宴取乐,刚出府门,就被拥挤的人群堵在了半道上。 徐文斌恼火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斥道,“前面这些刁民是怎么回事?来人,速速去开道,不要耽误了某家聚会的时辰。” 一个家仆尴尬地回头来小声道,“回公子爷的话,前面是张瑄张公子奉旨游街,人满为患,一时间也过不去。” “谁?谁奉旨游街?”徐文斌眉头一挺,“张瑄?城南张九龄家的张瑄?” “正是。听说张公子今日被皇上御封为‘金牌才子小郎君’,赏赐金牌一面,骏马一匹,奉旨游街半日……前面百姓正在看热闹,公子爷,要不然我们绕道而行?” 徐文斌闻言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竟然一下子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撇开一干家仆,分开拥挤的人群向前行去。 在人群中挤了数十米,见前面不远处,一头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神情淡定姿容俊朗的张瑄一袭青衫,头戴红花,腰佩金牌,正大摇大摆地在一干家仆护卫的簇拥下,在众人热切的目光聚焦中向前而去。 徐文斌心里的震惊无与伦比。他根本无法理解,这样一个曾经跟他穿一条裤子的浪荡子,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神马绝世才子,还得到了皇帝的赏赐? 这种震惊旋即就转化为一种熊熊的妒火,他抬头望向张瑄的背影,目光有几分阴狠。 似是有所察觉,张瑄陡然从马上回头来扫了一眼,马上就发现了站在人群中的徐文斌。 张瑄淡然一笑,旋即回转头来,再也不看徐文斌一眼。那眼眸中高高在上的冷漠和不屑一顾的神采,虽然一闪而逝,却还是几乎要让徐文斌发狂。 他挥舞着手想要谩骂两声,杀杀张瑄的风头,但突然又想起如今的张瑄已经不是他这个大理寺卿家二公子能轻易招惹的人物了,扰乱奉旨游街,他哪里有这个胆子。 心里这口妒火和怨气瞬间就泄了,徐文斌立即蔫了,垂首下去浑身冰冷。 ———————— 汗颜,睡过头了,竟然忘记更新,赶紧补上,大家见谅啊。 第042章光大门楣的希望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42章光大门楣的希望 这“游街”一说,只有新科状元公才有夸官三日的资格。此刻张瑄奉旨游街,虽只半日,但也彰显出皇帝无上的恩宠和看重,意义和影响力却极其深远。不仅对于张瑄个人的声名塑造,对于整个张家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 因此,张瑄奉旨游街还未回府,消息早就传回了张家。 是故张瑄还没有返回张府,张家几乎全族都聚集在张府客厅中端坐谈笑等待,厅中气氛非常和谐喜庆。 皇帝御封“金牌才子小郎君”,对于一个士子来说,这可是无上的恩宠和无上的荣耀。 张瑄所作《虢国夫人诗》及《太真仙子赋》早已随着张瑄的奉旨游街而满城传诵开去,张家诸人自然也早有耳闻。 张九鸣一边低声吟诵着《太真仙子赋》,一边兴高采烈地拍案叫绝,“大嫂,三弟,立成、议和,瑄儿这赋作的极其精妙雅致,才气横溢。待来日此赋流传下去,瑄儿的才子之名定然同时名播天下……看来,我们张家的光大门楣还是要落在瑄儿的身上。” 张九皋也在一旁叹息道,“瑄儿数年沉寂,今朝一举成名,获得皇上青睐看重,可谓是鱼跃龙门……其中境遇种种,难以用语言尽述!” 张九鸣和张九皋面对面欣慰地笑着,同时也感慨万千。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浪荡纨绔,骤然之间涅槃重生,在这个风雨欲来的长安城里掀动起如此大的动静来,谁又曾想到? 可无论如何,张家有了张瑄,如果不出意外,他日的崛起已经成为必然。 柳氏坐在张九鸣和张九皋的对面,微笑不语,只是眸子里闪烁着的自豪的光彩,想要遮掩都遮掩不住。 张瑄脱去浪荡外衣展现本源,最欣慰的当然非柳氏莫属。张瑄是她的独子,也是她后半生的唯一依靠,儿子这般争气,她心底的兴奋和振奋可想而知~! 坐在下首的刚刚出狱的张焕,洗澡沐浴更衣,然后小睡了片刻,起身后在夫人的服侍下吃了点东西,将养了下精神,刚要去拜见柳氏,就听到了张瑄被皇帝赐予“金牌才子小郎君”雅号和奉旨游街的惊人消息。 这么久了,张焕还是有些如坠梦中,有些弄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 出狱之初,家里长辈说解脱他危难的乃是三弟张瑄,他嘴上虽然没有否认,但心里却隐隐有几丝不信。当这个消息再次传来,就如同春雷一般,彻底打乱了他这十多年来对张瑄的认知。 所谓长兄为父,长嫂若母。按照古训,父亲不在世,张焕这个长兄便要担负起教导幼弟的责任。可惜,张瑄自小顽劣不堪,再加上有柳氏的溺爱纵容,根本就不服张焕的管教。 张焕无奈,最后也只得放任不管,因为管不了。 好在张焕老成厚道,家族观念极强,张瑄再怎么顽劣不堪,那也是张家的子弟,好歹张家也算是家大业大,纵然出一个纨绔,也能养得起。张焕琢磨着,只要能让张瑄富贵一生也就对得住先父的嘱托了。 可……可就在他不幸遭难的这几天里,这个浪荡的幼弟却突然有了如此惊人的嬗变……此情种种,又让张焕一时间怎接受得了? “立成,你这次能脱罪活命,我们张家能平安度过这场危机,瑄儿居功甚伟。虢国夫人看重他的诗才,这才受托入宫拜求皇上,下了赦免的圣旨……”张九鸣转头望向张焕,轻轻一笑,“待瑄儿回来,我等摆宴好好庆贺一番。” “瑄儿此刻奉旨游街,又被皇上御封赐下金牌,这对于我们张家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张九皋挥了挥手,“估摸着瑄儿也快回府了,来人,速速去准备酒宴,派人在门口迎候,待瑄儿回府,我等立即饮宴庆贺!” 张焕笑着点点头,刚要起身去安排,却见二弟张宁脸色复杂地起身勉强笑了笑道,“两位叔父,大哥,我去吩咐下人备下酒宴。” 张宁旋即转身离去。 张九鸣扫了张宁离去的背影,有意无意地转头向张焕淡淡道,“立成,兄弟情谊弥足珍贵。兄长辞世,只留下你们兄弟三人。你作为长兄,要时刻为两个兄弟做出表率……” 张焕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点头应是。心头却是猜出了几分,张宁心胸狭隘器量不足,这一点张焕是心知肚明的,而平日里张宁对张瑄的态度也甚恶劣,危机关头自然是更加不堪。 ******************************* 崔府。 崔颖没有回府,还是跟随着玉真公主李持盈去了玉真观。 但崔颖固然没有回去,可消息和皇帝的赏赐却到了崔家。闻报说皇帝应允,崔颖拜玉真公主李持盈为义母,这让崔琚夫妻、崔进和崔焕兄弟都非常欢喜。 可旋即,同时传来的另外一个消息又让崔琚夫妻颇有些汗颜。 张焕脱罪出狱,虽然没了官职,但毕竟保住了性命,张家也安然无恙渡过危机,不过这并不能引起崔家的重视。但张瑄在虢国夫人的酒宴上再次崭露惊世才学,引起皇帝和贵妃的封赏,不仅得了一个“金牌才子小郎君”的雅号,还奉旨游街……这意味着什么,作为世家大族,崔家人心里明镜儿似的。 有了皇帝的这番态度,明年春闱张瑄必然夺魁。任何权贵的荐拔,任何士子的努力,都比不得皇帝的看重。 崔琚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夫人,老夫倒是小看了这小厮……看他如此,这才学做不得假。这篇《太真仙子赋》,犹如鬼神之功,最不济,焕儿是作不出的。” 郑氏夫人轻声一叹,“还是颖儿看人有准头。皇上口谕里说了,要玉成张瑄与颖儿的婚事……以奴家看,颖儿能得夫君如此,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了。老爷过几日还是去一趟张家,缓和一下关系。左右有皇上的口谕在,崔家的面上也好看一些。” 崔琚脸色一红,默然点了点头。 崔进在一旁沉吟良久,方才疑惑道,“父亲,张瑄有才,倒也不难理解。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张瑄当众谩骂李林甫,听说今日在虢国夫人府上当着皇上的面也大加诋毁,可为什么李相那边毫无动静?这着实有些反常。” “且,皇上重用倚重李相多年,如果说李相为天下最大的奸佞,岂不是说皇上有识人不明之过?皇上没有龙颜大怒,倒是奇怪的紧。” “进儿,你之所言,正是为父心疑所在。”崔琚亦皱眉点头,“如此考虑下来,只有一种可能。” ———————— 还是老规矩,凌晨过后会有更新,在线的书友来帮老鱼顶起来,投票点击啊,冲榜(*^__^*) 第043章荣归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43章荣归 崔焕和崔进兄弟俩几乎是异口同声问道,“请教父亲,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家遭难来得突然,张瑄当众谩骂李林甫更加显得诡异,一时间,老夫倒也没往深处想。”崔琚若有所思地淡淡道,“但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据老夫的判断,恐怕李相的病情……” 崔琚没有把话说透,只是“浅尝辄止”。 但他这两个儿子都是那种一点就透的青年才俊,尤其是崔焕,心性沉稳胸有才学,从父亲这颇带暗示性的话语中便“举一反三”想通了其中那些复杂的关节—— “父亲,如此说来,李相的病情相当严重了?但这似乎……只听说李相最近闭门不出,修养身体,只是略有小恙而已,怎么……”崔进轻轻道。 “怕是不假了。李林甫恐怕病重不治,皇上看到这一点,就有放弃李林甫扶持杨国忠上位的心思。要不然,一个士子公然诋毁朝廷重臣,皇上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崔焕沉吟着说,“这一次皇上赦免了张焕,明是施恩于张家,其实是给杨家面子。” “至于说奸佞之说……其实何止满朝文武,就连皇上也从不否认,李林甫并非贤臣。只是李林甫察言观色善于为皇上分忧,所以一直被重用至今了。” “而那张瑄正是看准于此,才铤而走险……如此一来,他跟杨家走到了一起,将来杨国忠登堂拜相,他张家还能有亏吃?这么说来,这张瑄的才学我比不上,胸中乾坤手段也不是我所能及的。” 崔焕落寞地一叹,“要论识人,我等不如颖妹。” “二弟,我倒是不这么看。李林甫纵然病重,但积威之下,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张瑄所能承受的。李家毫无动作,是不是说明虢国夫人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崔进摇了摇头,反驳道。 “虢国夫人一介女流之辈,尚不足于影响李林甫。只是如果李林甫病重,这一切都好解释了。”崔焕还没有开口,崔琚便插话道,“进儿,你且思量,李林甫一旦病重垂危,他最担心的是什么?” “李家的后路。”崔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恍然大悟道,“父亲,二弟,我明白了。张瑄此举看似酒后放浪形骸,其实大有深意。他跟杨家人扯在一起,李林甫在这个时候,绝不会再去得罪杨家人,生怕将来他病死后李家遭受杨家的打击报复。” 崔焕默然点头。 崔琚仰首慨然长叹道,“倘若这个猜测成为现实,大唐朝廷必将有大变故。如今风雨欲来,我们崔家行事更要谨慎。所幸颖儿受玉真殿下青睐,有玉真殿下的庇佑,这是一大依仗。” “张瑄此子相当不凡。有才学、有谋略、有胆识,将来必定前途无量。焕儿,你先去张家投石问路,试探试探他的态度。” “是,父亲。”崔焕点了点头,面前突然浮现起张瑄那张熟悉却又让他感觉异样陌生的英挺面孔,心神微微有些激荡。 ************************************ 张府,前厅。 张力兴冲冲地跑进来禀报道,“老夫人,三公子已经到了府门前了……” 柳氏兴奋地立即起身,张九鸣和张九皋对视了一眼,也微笑着相继起身道,“大嫂,瑄儿奉旨游街完毕,皇上赐的牌匾进府,我等出去迎接,千万失礼不得。” 柳氏点了点头。 说话间,张九鸣和张九皋以及柳氏打头,张家诸人一起出厅,前去迎接。 张瑄虽然是晚辈,但他如今是“奉旨行动”,加上又有皇帝赏赐进府,张九鸣等人自然不敢怠慢。 在走进府门的瞬间,张瑄已经顺手将头上簪着的红花摘下,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堂堂男子头上戴朵红花着实有些怪异,也不知道这唐人哪里来的如此滑稽的风俗。 眼见母亲柳氏和一干长辈迎过来,张瑄定了定神,大步走上前去。 “……为兄这边谢过三弟了。”张焕上前来向张瑄拱了拱手,脸色微微涨红,“往日之事,为兄着实惭愧。” “兄长何出此言?我们是一家人,兄长蒙冤入狱,张瑄感同身受,自当为营救兄长奔走出力……”张瑄暗暗打量着张焕,见他体貌厚重言行举止沉稳有度,心里暗暗点头。 查其言观其行,张焕的心性品行怕是比张宁要强上不少。 张焕的夫人宋氏也带着一子一女走过来,红着脸施礼道,“三弟,奴家也给三弟赔礼了,奴家往日……” 张瑄呵呵一笑,回礼道,“嫂嫂这是哪里话来?一家人怎么这般见外?” 旋即,他又蹲下身,捏了捏张焕女儿张妍清秀的小脸蛋,“妍儿,三叔过几日带你和亮儿去城外郊游如何?” 小张妍欢喜的拍着手,脆声道,“好呐,三叔,妍儿要骑马,骑皇上赏赐的宝马。” …… …… 张家人对张瑄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态度很是殷勤热情。对于往日在张府所遭受的冷眼和冷遇,其实张瑄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那是“事出有因”的。终归是一家人,他今后要在大唐生存下去,这长安的张家就是他的根,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张瑄更没有因为“得势”而倨傲或者气盛什么的,对家人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一家人都上来跟张瑄寒暄,唯有张宁避在一侧不上钱,目光闪烁。 张瑄扫了张宁一眼,主动走过去笑着招呼道,“二哥。” 张宁似是没有想到张瑄会主动来跟他打招呼,尴尬地勉强一笑,“三弟,祝贺你获得皇上赏赐。” “呵呵。”张瑄没有多说,点了点头。 对张宁的印象虽然有些恶劣,但始终是兄长,过去之事就过去了,一切还要朝前看,张瑄并没有揪住过去不妨的意思。 “瑄儿,走,咱们进厅设宴庆贺。”张九皋眉宇间难掩喜色,拍了拍张瑄的肩膀,“你为张家立下大功,又蒙皇上赏赐奉旨游街,全家设宴为你庆功,欢迎你荣归。” “瑄儿不敢。”张瑄谦恭的笑了笑,旋即向张九鸣和张九皋躬身见礼,“请叔父和母亲先行。” 张九鸣和张九皋开怀大笑,众人也附和着大笑起来。 朗朗的笑声和欢呼声充斥于张府,在这个盛夏夜幕微临的时节,在这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长安城里,除了穿越者张瑄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随着张家这场危机划上句号,一场更大的、危及整个大唐天下的危机又迫在眉睫了。 —————————— 俺感觉有些汗颜,更新确实慢了一些,但是为了保证不出漏洞,尽量写好这个文,俺每一章都耗时很久……渐入佳境了,我一定争取加速更新。新书求大家支持,推荐票啊,不花钱的,投出来吧,谢谢大家。 第044章山雨欲来风满楼(1)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44章山雨欲来风满楼(1) 一夜之间,“金牌才子小郎君”的雅号传遍整个长安,张瑄的声名一时间到达顶峰,风头无人能及。 当然,与他的名头一起被津津乐道和广为传颂的,还有他为杨贵妃所作的《太真仙子赋》。就连张瑄都没有想到,这篇赋竟然会带动起长安文坛的一个新风尚:为美女作赋吟诗,或博美人一笑,或为晋身之阶。 很多上层贵妇人,比如皇室的一些公主郡主们,都以有人为自己作赋吟诗为荣。 第二天上午,张府的下人刚刚打开府门,就意外地发现,府门外的“小广场”上聚集了一群年轻士子,多是来京赶考的读书人。 唐代的科举分常举和制举两种。常举是常年按制度举行的科目像春闱,制举是皇帝临时下制诏举行的科目。虽然科考的时间还早,但多数士子还是提前来到长安,一边读书一边寻找上进的门路。 因为科考不仅考验个人才学素质,还要衡量每一个士子背后的人脉关系。有人荐举和无人荐举的差别,太大了。因此,长安城的官僚权贵,都成为全国各地士子拜谒求荐的对象。不管是使钱送礼,还是厚颜登门,士子们都要将自己的诗作送上门去,意图获得贵人的看重提携,谋求一丝功成名就的机会。 王维正是因为厌倦士子频频登门,才避到了城外的庄园去。 张瑄没有想到,这一夜的时间,很多外地士子闻到他的名头,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这一大早地,就有不少士子赶来求见,有毛遂自荐请求点评诗文的,也有邀请张瑄饮宴交际的。 张瑄刚刚起身,正在如烟如玉两个美婢的侍候下穿戴整齐,突然听说了这个,暗暗皱了皱眉。 “门外有好多士子来求见三公子……大公子让小的来问问,三公子见是不见?”张力恭谨地站在一侧,禀报道。 张瑄沉吟了一下,摆了摆手,“不见。张力,去替我回绝了,就说我昨夜饮宴过度,至今沉醉不起,请他们退了吧。不过,嘱咐下去,对人家的态度要温和一些,不要仗势欺人。” 张力点头应下,立即回了前院。张焕正在前院踱步徘徊,见张力回返,不由沉声问道,“张力,三弟怎么说?” “回大公子的话,三公子说不见,让小的们给他谢绝了。”张力躬身回答。 张焕皱了皱眉,“不见?……算了,你下去吧,先不要闭门谢客,待我去跟三弟说几句话。” 张焕说着,就匆匆去了张瑄的小院。 听说张焕前来,张瑄赶紧迎了出来,笑着拱手道,“兄长!” “三弟……”张焕亲热地过来拍拍张瑄的肩膀,和声道,“三弟,门外诸多士子求见,按说你不见也就不见了。但是大哥以为,你盛名之下,如果姿态摆得太高,怕是会引起一些非议。这些士子虽然不值一谈,但众口铄金,可以成人之美亦可以毁人清誉……” “如果今日你无要事,大哥以为,你不妨跟他们见上一见,虚与委蛇,对你将来的前途有些好处。” 张焕的目光很真挚。 张瑄知道他是一番好意,而且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张瑄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而是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他放低姿态与士子交好,自然是有助于他的名望巩固提高;但他担心,这样的高调势必会引起皇帝的反感。 别看李隆基赐他金牌和雅号,又命他奉旨游街,恩宠隆重;但实际上,如果张瑄不在一些细节上谨小慎微,就会让李隆基觉得他得意忘形不堪造就,皇帝翻翻脸,围绕着张瑄的荣耀和光环都会瞬间离散。 作为先知先觉的穿越者和曾经的历史学家、现代官员,张瑄对李隆基的判断和了解,其实远远超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哪怕是李林甫,哪怕是李隆基身边的至亲,如他的妃子子女。 李隆基是一个权力**无比深重而且又特别刚愎自用的君王,性情多疑多变,他最惯用和喜欢的就是高高在上的“操控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比如他一方面给予太子李亨足够的信任,又一方面暗示李林甫一党不断构陷东宫,借此来敲打、试探李亨,把李亨“调理”得胆小如鼠度日如年。 而李亨的战战兢兢,却正是李隆基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他就喜欢玩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 张瑄轻轻叹了口气,“兄长,这些我都懂。只是我昨日方才奉旨游街,如果今日便聚集一干士子……怕是影响不好。” 张焕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他毕竟为官多年,又是东宫从属,对皇帝的性子也有些浅薄的了解。 见张瑄如此沉稳谨慎,张弛有度,目光深远,张焕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心怀宽慰。他向张瑄点点头,再也不说什么,扭头离去。 …… …… 张府闭门谢客,张瑄谢绝相见,这自然引起了门外一干士子的不满,很多士子甚至在背地里口出粗言,颇有微词。但也无可奈何,又等了一阵,见张家大门紧闭,便都渐渐散了去。 就在这个时候,百余甲胄森严风尘仆仆的骑兵护卫着一辆奢华的马车从南面的明德门飞速进城,然后沿着朱雀大街再无停留,直奔皇城而去,马队后掀起一溜烟尘。 兴庆宫外。 两个彪悍的士卒翻身下马,毕恭毕敬地掀开马车的轿帘,然后在车下放了一个锦墩。旋即,一个白面无须眯缝着两只水泡眼的中年男子矜持着踩着锦墩下了马车,然后左右四顾,顾盼之间,颇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此人正是时任兵部侍郎,诏拜剑南节度、支度、营田副大使、知节度事,俄加本道兼山南西道采访处置使杨国忠。 杨国忠摆了摆手,众士卒皆退下。他大摇大摆地行进宫去,在忠墀殿外向殿门外的两个小太监拱手淡然一笑,“两位小相公,烦请禀告圣上,就说杨国忠奉召从军中返回见驾,在殿外侯传。” 杨国忠不仅是皇亲国戚,还是当朝权臣,两个小太监不敢怠慢,赶紧进去禀报通传。 李隆基正在与杨贵妃对酌谈笑,闻报说杨国忠到了,不由放下手里的酒盏,笑道,“娘子,杨国忠到了。前些日子,李林甫推荐杨国忠率军征讨南诏,朕准了。这厮虽然对朕忠心耿耿,但胆子之小着实令人可笑,朕听闻出征前他竟畏惧地三天三夜不能安眠……如今朕半路上把他追回来,他心里怕是欢喜得紧呐。” 第045章山雨欲来风满楼(2)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45章山雨欲来风满楼(2) 杨玉环掩嘴轻笑,“三郎,奴这堂兄能力虽不强,但胜在对三郎和朝廷忠诚不二,所谓勤能补拙,他只要小心做事,还是能为三郎分忧的。” 杨国忠因为杨玉环受宠而起家,是杨家体系中的中坚力量。虢国夫人三姐妹虽然也享受荣华富贵,但毕竟是女流之辈,真正能撑起京城杨家一脉的还是要靠杨国忠。所以,杨玉环尽管有些不喜杨国忠,还是坚定不移地支持着他。 杨国忠能力不强,权谋手段跟李林甫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档次。而且,此人器量狭小,阴险狡诈,目光短浅。但他也不是没有长处,他最大的长处便是善于投机钻营,并很会笼络人心。 李隆基作为并不昏庸的大唐皇帝,杨国忠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比谁都了解和清楚杨国忠的秉性。只是他现在也没有太好的选择。他荐拔杨国忠一方面是为了取悦杨玉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暗中制衡李林甫。如今李林甫即将完蛋大吉,能取代李林甫稳定住大唐朝廷局面的也就只有杨国忠了。 天宝十载,南诏叛乱。杨国忠举荐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兵讨伐南诏。结果鲜于仲通兵败,大唐军士阵亡高达六万人,鲜于仲通只身逃脱。南诏投靠依附吐蕃,李隆基大怒,今年再次出兵征讨南诏,李林甫再三举荐杨国忠领军出征。 这本是李林甫“整治”杨氏的一个策略。杨国忠无才无能,领军出征定然会惨败而归,由此,李林甫就可以出手狠狠打压杨国忠,同时借此削弱在长安蒸蒸日上的杨氏宗族势力。 他的这点心思与李隆基几乎是不谋而合。李隆基虽然恩宠杨家,但如今杨家的势力太大、盘根错节,竟然隐隐有压过李唐皇室的架势,让李隆基心里暗生忌惮。 所以,尽管杨国忠再三请辞,李隆基还是同意了李林甫的奏请,给杨国忠加官进爵领军出征南诏。李隆基的本心里,只要杨国忠兵败,李林甫肯定会大做文章,他就顺水推舟地趁机削削杨国忠的权力,同时打压一下杨家的嚣张气焰。 只可惜,李林甫的突然发病且难以控制住,打乱了李隆基的计划,导致他的这点暗藏的心机化为泡影。 在稳定朝廷局面与打压杨家之间,他只能选择前者。所以,他一道诏书,就将领军行进在半路上的杨国忠给召了回来。 李隆基心念电闪,这点皇帝的权谋手段、帝王心术自然是不便跟杨玉环明言的。 他正在沉吟间,却听杨玉环轻轻又笑道,“昏君需要能臣和贤臣,而作为明君,三郎的臣属要说起来,还是忠诚最关键哟。” 杨玉环的这句话真正说到了李隆基的心坎里。 他太过自负,自认为雄才伟略是一代明主,无论是奸臣还是佞臣,他都敢用,因为他觉得自己能控制住他们。所以,他用人首先看忠诚,其次才看能力和品德。 这也正是张九龄之类名臣能臣贤臣,多不如李林甫之流在本朝混得长久滋润的关键因素。贤臣能办事但不听话,奸臣能力平庸但容易掌控,强势的李隆基当然会选择后者。 李隆基哈哈大笑起来,摆了摆手,“娘子这话朕爱听——来人,宣杨国忠觐见。” ************************************** 虽然应付走了一批前来拜谒的士子,但接下来,登门求见张瑄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张府下人按照张瑄的吩咐,一概推辞婉拒。到了下午,裴徽乘车来了,还带了一车礼物,所谓拜师的见面礼,据说是虢国夫人安排的。 裴徽过府,张瑄就不能不见了。也幸亏是见了裴徽一次,从裴徽这里,张瑄得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领军出征南诏的杨国忠,被皇帝一道诏书半路召回了,刚从宫中拜见皇帝归家,目下正与杨家嫡系人饮宴聚会。 这个消息让张瑄心头一动,脸上虽然非常平静,但心里却起了不小的波澜。 杨国忠召回,李林甫随时有可能归天,只要李林甫一死,杨国忠会立即接替李林甫。但这种涉及两大势力集团的权力过渡和交接,老集团不甘放手、新集团急于掌权,势必要起风波,甚至是刀光剑影的流血冲突。 目前的长安城貌似平静如常、繁华如常,其实早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在这种时候,对于自己和张家来说,唯有左右逢源、唯有坚守本原,才能安然无恙,不会受到政治争斗的牵连。 这还尚在其次。历史的轨迹加速前行了,李林甫提前灭亡,那么,未来的安史之乱又会不会提前上演? …… …… 张瑄仰首向天,良久才长出了一口气,低头来平视着面色恭谨的裴徽,和声道,“裴徽,你回去就跟夫人说,我身体略有不适,杨家的聚会就不参加了。还请夫人、杨侍郎原谅则个。” 裴徽来送拜师礼,同时奉命来请张瑄过去参加杨家的聚会。 杨国忠回京听说了张瑄的才名,以及张瑄当众谩骂李林甫的惊天之举,不由心里大是爽快。他跟李林甫明争暗斗多年,视对方若心头芒刺,李林甫被一个士子骂得体无完肤,他焉能不幸灾乐祸。 兼之有虢国夫人的再三介绍。所以张瑄这个名字,在杨国忠的心上便有了些分量。他召集杨家族人饮宴,便想起张瑄,就命裴徽来请张瑄。 骂李林甫的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杨国忠的心思就这么简单。他擅长笼络人心,培植自己的势力,只要是跟李林甫过不去的,投入他的麾下,他一概欢迎重用。 对于张瑄去不去参加杨家的聚会,对于裴徽来说无关紧要。他只是微微有些担心,张瑄这样不给杨国忠面子,会不会…… 他性子虽然文弱淡泊,但生在大富之家,焉能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犹豫了一下,他才躬身小声道,“先生身体不适,裴徽本该……但三叔盛情邀请,先生如果……” 裴徽的话吞吞吐吐,但意思张瑄是明白了,无非是替自己担心而已。 望着裴徽柔弱的身形以及他那清澈的眼眸,张瑄心里微微有些感动。以裴徽的性子,如果他不是真心当自己为师,断然是不会多嘴说出这种话来。 张瑄呵呵笑了,突然探手拍了拍裴徽的肩膀,“裴徽,杨侍郎位高权重,哪里会跟我一个没有出身的士子一般见识……况且,这是杨家的宗族聚会,我出席也不太合适。烦拜上夫人,改日张瑄定然登门拜谢夫人营救家兄之恩。” 裴徽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什么,又是躬身一礼,“是。先生,裴徽告退。” 第046章山雨欲来风满楼(3)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46章山雨欲来风满楼(3) 张瑄将裴徽送出了府门,按说他这个当先生的,没有必要如此。可张瑄并无真要当裴徽先生的念头,无非是一个维持双方来往的“名堂”而已,不必太当真。 望着裴徽乘车离去,张瑄站在府门口嘴角浮起一抹感慨的笑容。 成长于大富大贵之家,难得裴徽竟然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殊为不易也殊为另类了。 “三弟,其实兄长以为,你该去一趟的。杨国忠气势冲天,皇上恩宠,满朝自李林甫以下无人能比……”身后传来张焕那沉稳有力的声音。 张瑄转过头来淡然一笑道,“兄长,杨国忠也不过是奸佞小人尔……此人权势虽大,但名头太坏,与他过从太近,对我们张家没有好处。” 张焕皱了皱眉,心道你骂了李林甫、又跟虢国夫人走得这么近,还收了虢国夫人的儿子裴徽当学生,这在外人眼里,已经是投向杨家了。无论你承认还是不承认,人家都会将你视为杨氏一党,又何必故作姿态? 似是看出了张焕的“疑问”,张瑄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前番为营救兄长,我急切间投了虢国夫人门路,也是无奈之举……好在虢国夫人虽也是杨家人,但毕竟与杨国忠不同,我跟虢国夫人母子有交往,并不代表张家跟杨家成为一体。” “对于杨家,我们可以借势,但绝不能卖身投靠。”张瑄的话就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有些话他只能点到为止,不能说得太透。当然,他也无法说得太透。 张焕点了点头,朗声一笑,拍了拍张瑄的肩膀,“三弟,我出去一趟。老夫人命我去一趟崔家,跟崔琚崔大人谈谈三弟跟崔颖的婚事。此时此刻,又有皇上的口谕在,想必崔家的态度也不比以往了……” 张瑄一怔,汗颜道,“兄长……呃,这个暂且不急吧。” “如何能不急?三弟年纪不小,也该成家立业了。崔家小姐无论相貌人品抑或才学出身,都与三弟堪为般配,又蒙皇上和玉真殿下玉成,这般天作之合,理应早该完婚才是。” 张焕朗声一笑,摆了摆手就让下人备车过来,上车去了崔家。 张瑄心里明白,张焕此去崔家,定然是母亲柳氏安排。在柳氏眼里,崔颖是一个最合适的儿媳妇,而前两天崔颖强烈反对退婚的态度又深深赢得了柳氏的好感。因此,在张家危机安然度过之后,又得到了皇帝的口谕,柳氏便开始考虑起儿子的婚事来。 之所以让张焕代表张家主动去一趟崔家,无非是给崔家一个面子,给崔琚一个台阶下。 张瑄想到这里,暗暗摇头苦笑,不过,对于这事他也并不排斥。他知道,这个时代,他的婚事不仅涉及个人还关乎宗族利益,由不得他去搞什么自由恋爱。 好在他对崔颖印象深刻,与这个与众不同的世家才女虽然接触不多,但却很有感觉,应该算是一个良配。 回转府来,张瑄去了一趟柳氏房中问安,然后就回了自己的小院。 如烟如玉两个乖巧地小丫头片子已经煮好了清茶,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侍候着张瑄回来消遣。这个年月没有丰富的娱乐活动,无聊之下,张瑄除了深思谋划未来的人生之路,其他便是静坐品茶看书顺便在纸上涂抹几笔,加强一下自己的基本功课。 ****************************************** 果然如张瑄所料,裴徽回去禀报说张瑄身体不适不来饮宴,杨国忠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一来是他位高权重,张瑄虽有才但也不过是一普通士子,并没放在心上;二来在杨国忠看来,既然张瑄跟虢国夫人母子有来往,那就相当于上了杨家的船。 而下一步,张瑄如果想要出仕,必然要走他的门路。 杨国忠与杨家众人宴会完毕,没有休息,而是悄然轻车简从去了李林甫府上,打着探病的名头。 闻报杨国忠来访,生命奄奄一息的李林甫突然来了精神,似是回光返照的样子。李林甫命李岫让杨国忠进来,在他的卧房密会。 杨国忠飘然而入,一股浓烈的药味瞬间冲进他的鼻孔,他忍不住暗暗皱了皱眉,心道这老李的病情难道真的像皇上所说的一般很严重?可不应该啊,自己一个多月前离京的时候,李林甫虽有些小恙,但精神头还十足呐。 杨国忠有些狐疑。 待走进去,目光落在李林甫那苍白中微带一丝红晕的面孔上,以及那双微微有些呆滞的眼眸,他心头的疑惑就更重。 “杨侍郎,请坐。老夫病体缠身,无从相迎侍郎大人……”李林甫的声音吃力而打颤。 杨国忠赶紧躬身一礼,“相爷,国忠不敢当。国忠被皇上召回,听说相爷患病,就先来府上探视……” 李林甫浑浊的眸子里投射出一丝精光,吃力地轻轻道,“杨侍郎,老夫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人终有一死,老夫亦然概莫能外。老夫唯放不下大唐的社稷江山……老夫死后,杨侍郎可以拜相,日后李家之人还望侍郎看顾则个!” 李林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脸色涨红,猛烈地咳嗽起来。 “国忠不敢,不敢,相爷不过是略有小恙,略施调养就无碍了……”杨国忠见李林甫骤然“托孤”,不由心惊胆战起来,认为是李林甫老奸巨猾又在设套试探自己。 大概也不能怪杨国忠多疑,这么多年,李林甫积威之下,杨国忠根本无法相信,在几个月前还高举着屠刀向自己挥舞过来的一代权相李林甫竟然这就生命垂危了? “这老狐狸搞不好又要玩什么花样。”杨国忠心里冷笑,“某家怎么会上你的当,你这老狐狸还真把某当成三岁幼童了……” …… …… 杨国忠前脚去了李林甫家,后脚消息就传进了宫去,在最短的时间内上达天听。 李隆基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恼火地拍了桌案一下,然后扭头望着神色复杂的高力士,沉声道,“力士,这杨国忠真是令朕失望。朕半路召回又略有暗示,他竟然还是不懂朕的心思!” “杨侍郎守成由于开拓不足……还需皇上时时敲打提点,否则难成大器。”高力士躬身低低道。 君臣二人关系亲密,在私底下的场合里,高力士说话也很直接,而往往李隆基也能听得进去。 与李林甫相比,杨国忠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李隆基失望地叹了口气。杨国忠很不上道心思浅薄,并非是最佳的人选,但此刻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明摆着,皇帝半路召他回京,这就意味着李林甫即将倾倒而皇帝将要扶植他起来——这个时候,他应该立即着手准备权力交接,免得到时候惊慌失措闹出乱子,而不是去李林甫那里试探什么。还需要试探吗? “明日便是玉真的认女宴了吧……朕心神不宁,就不亲临了,让娘子替朕走一趟。力士,明日你陪朕芙蓉园游玩一日……到时,把杨国忠这厮也召来,朕要训训这个蠢货。 ——————要点击、收藏和推荐票啊,打劫打劫,(*^__^*) 第047章玉真观外高朋满座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47章玉真观外高朋满座 第二日,旭日东升,玉真观,玉真公主李持盈组织主持的“拜女宴”。简而言之,就是玉真公主突然收了一个干女儿,举行个宴会面向上流社会广而告之,仅此而已。 张瑄今日起床较晚,大抵是因为昨夜他睡得太迟,守着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看得吃不得,这种辗转反侧的滋味不太好受。 他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在这个纵情放欲及时行乐的时代,他没有必要刻意压抑自己的真性情。只是作为现代人的思维观念暂时占据了主导地位,一想起前世以如烟如玉这个年纪还处于向父母撒娇的阶段,他实在是不忍心下手。 如烟如玉却不知他的真实心思,还当是自家这个公子爷真正转了性情,疏于女色安心学业,心里虽有一丝失望的情绪但更多的是欢喜。 一早起身,如烟如玉蹑手蹑脚地走进张瑄的卧房,见张瑄犹自高睡不起,便乖巧地默然坐在床下的地毯上,静候主人自然醒。 待日上三竿,张瑄醒转,两女赶紧侍候他起床穿衣洗漱,随意吃了些早点,便吩咐张力套车准备赶去城外的玉真观。 一般这种上流社会的饮宴,参加者多会携带家仆侍女,以显示身份和排场。这是惯例也是社会常态。 如烟如玉本来以为自家公子会带自己去玉真观开开眼界,但不成想,张瑄却不同意带她们出去,只带了张力一个家仆兼车夫。 见两女有些失望地撅着嘴,张瑄笑吟吟地探手捏了捏如烟精巧细腻的小鼻头,和声道,“今日场合不对,带你们去不合适……下一次吧,下一次我带你们好好出去游玩一日。” “张力,我们走!” …… …… 张瑄去得有些晚,以至于他赶到的时候,宴会即将开始。 玉真观外数百亩方圆的空场上,摆满了桌席,千娇百媚穿着道装的侍女来回串花上着酒菜,人声鼎沸。玉真这一次广邀宾客,再加上一些主动来看热闹的士子百姓,来的人还真不少。 一看这场面,张瑄环视全场黑压压的人群,心里就微微有些感慨。由此,就看出虢国夫人这种新贵与玉真公主这种实权皇族的巨大差别了。 虢国夫人的曲江池诗酒宴,来的多是士子和杨家宗族,皇族来得很少。可玉真公主的这一次,几乎将长安城有头有脸的权贵都打捞了一个遍。李氏皇族、大唐臣属以及著名的文士、画家、商贾等等,其间还有僧侣、道士入席,可谓是三教九流的大荟萃。 张瑄在玉真观一个妖娆女道士的引领下慢慢向前,宴会外围的是普通宾客,真正的贵客在内圈,也并不太多。而他作为皇帝御赐的“金牌才子小郎君”,又是女主角崔颖的未婚夫,自然也是贵客之一。 这女道士大概20多岁的年纪,一脸的风情,身材丰腴。扭腰摆臀之间,她时时回头来向张瑄投过一抹勾人的媚眼儿,却见张瑄神端气正不为所动,不由有些嗔怪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再也不回头,匆匆而去。 到了内圈外围便没好气地长袖挥舞草草离去。 内圈铺着崭新的红地毯,大概摆着数十张案几,案几后都端坐着衣衫光鲜气势不凡的贵族人物,或者知名士子。张瑄放眼望去,见杨贵妃趺坐在正中最宽大也是最华丽的案几后面,身后还站着两个宫女。而杨贵妃的左侧则是一身新道袍略施脂粉的玉真公主李持盈,李持盈的身后便是一袭淡绿色低胸长裙清秀可人的崔颖。 而杨贵妃的右首位,则是另一个素颜朝天面如满月的中年女道士,而她的身边则坐着一个衣衫华丽的少年公子哥儿,正是驸马萧衡之子萧复,后世德宗朝的大唐宰相。 看萧复跟这女道士坐在一起,张瑄立即猜测这女道士正是萧复的母亲——李隆基的女儿新昌公主。新昌公主自萧衡死后,天宝九年就出家做了女道士。至于是真出家还是假道士,就无从知晓了。 新昌公主下首,是崔家的崔琚与郑氏夫人及崔焕。 其他的皇室抑或大臣贵族则依次而坐,整个案几围成一个圈状。虢国夫人和裴徽也到了,坐在右侧的某个位置。 张瑄一眼就看到玉真公主旁边还摆着一张空案几,心里明白这大概是为自己准备的。 首先看到张瑄入场的是杨玉环,杨玉环扫了张瑄一眼,侧身向玉真公主小声说了一句,李持盈立即抬头来向张瑄招招手,朗声呼道,“张瑄,来本宫这里坐。” 李持盈这么一招呼,在场众人都扭头来望向了张瑄。此时要论名头之盛,无人能超过张瑄。张瑄这个名字,早已是家喻户晓,在长安贵族圈里更是演绎出了诸多“细枝末节”。 张瑄微微一笑,定了定神,飘然向玉真公主行去。 他神清气朗姿容英挺,行走间姿势优雅从容淡定,顾盼间气质出尘不带一丝烟火气,引起在场贵妇小姐们一阵眼热,各自窃窃私语起来。 走到场中,张瑄团团一揖,“张瑄拜见贵妃娘娘、玉真殿下……” 杨玉环微微笑了笑,“不必多礼哟,张家小郎君且安坐。” 李持盈也点点头,“张瑄,来,坐。” 张瑄再次躬身谢坐,然后才走到李持盈身侧坐了下去。 数十道各色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张瑄眼角一扫,便发现了不少年轻一辈中的熟人,比如左相陈希烈的孙子陈和,萧衡的儿子萧复,等等。 崔焕的目光很柔和,微微有些复杂;而萧复和陈和的目光则隐现一丝妒火。张瑄横空出世,一下子就掩盖住了长安三杰的锋芒,将原本属于他们的名声和荣耀强夺了去,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两人心里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尤其是萧复心里还有些别的心思。 只是张瑄如今刚被御封,气势正盛,两人也无可奈何。 对于夹杂在诸多赞赏、惊讶、艳羡目光洪流中的些许“嫉妒”光彩,张瑄视若不见。大唐的生活轨迹已经走到了一个重要关头,由不得他有任何的犹豫和徘徊,只能坚定不移地向前行。至于各种障碍,能越过则越过,不能越过则奋力清理。这便是张瑄此刻的人生态度。 正思量间,却发现不远处,一身蓝衣的少年裴徽从虢国夫人身后起身,面色微红,匆匆走到张瑄跟前躬身见礼,“裴徽见过先生。” 张瑄有些意外立即起身还礼,“裴徽,不必如此,请归坐。” 虢国夫人家的独生子拜了张瑄为师,有皇帝和玉真公主作证,这个消息自然传开,只是很多人并不相信,如今亲眼见裴徽当众向张瑄行礼,这才暗暗惊讶并互相议论起来。 ———— 求推荐票、另兄弟姐妹们登陆一下账号多动动鼠标点击两下,感谢大家了。 第048章闻琴而知雅意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48章闻琴而知雅意 见所请宾客都到得差不多了,李持盈笑吟吟地拍了拍手,两排穿着红色道袍年轻貌美的女道士鱼贯而入,在场中按照一定的编排站定并各自拿了一个舞蹈的凝固姿态。 李持盈回头柔声一笑,“颖儿,可以开始了。” 崔颖俏脸微红,点点头。然后盈盈起身,走向场中。两个侍女紧随其后,抬着一个摆放古琴的小几。 场中放定,崔颖坐下略加凝神,纤纤素手接连舞动,一曲清新流畅雪竹琳琅的《阳春白雪》便起了头,旋即袅袅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上。 数十人比花娇的女道士随着琴音翩翩起舞,舞姿曼妙而充满了另类的风情。 这一场琴与舞,显然是经过了细心排练,舞女与崔颖配合得非常默契,舞女的每一个长袖的挥舞或者舞步的飘渺,都与琴声的优美旋律同步合拍,不多时就将在场众人吸引到了一种极其高雅、美轮美奂的意境之中不可自拔。 不能不说,崔颖的琴功已经到了一种超越炉火纯青之上的出神入化的高妙境界。操起琴来,她的整个心神都沉浸入其中,玉指弹动或缓如流水潺潺或疾若暴风骤雨,清秀的容颜上神光沾染,气质出尘飘飘欲仙。 以唐人的审美眼光来看,崔颖其实并不是最完美的女人,因为她的身材偏向柔弱纤细,不如杨玉环之类丰腴圆润更加勾魂摄魄,只是她的气质却如空谷幽兰,带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和别样的风情万种。 李持盈心满意足的目光不在舞姿上,而在凝神操琴的崔颖身上。她性子风雅清高,一生未嫁,没有子嗣,表面上看风光无比,其实内心里无比寂寞清苦。自打数年前与崔颖相识,便一见投缘。 几年的相处下来,两人的感情很深,玉真将崔颖视若己出。而这一次,李持盈公开收崔颖为义女,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 张瑄则闭门倾听琴音,心底的某一根心弦被轻轻地拨动起来。所谓闻琴而知雅意,从这和风淡荡的琴音中,他听出了崔颖知音无处寻觅的孤芳自赏和落寞感伤。 琴音即心声,只有品性高洁的人才能弹奏出高洁的琴音,操琴者为琴音注入了灵魂和神韵,而功法技艺倒尚在其次了。 这个不掺一丝杂质的女子让他着实心动。张瑄慢慢睁开眼睛,投向崔颖身形上的目光里隐隐闪动着一丝热切。 不过,张瑄眼角的余光旋即发现,从另外两个不同方向投向崔颖之身的两道目光,更加热烈痴迷。一个是意料中的萧衡子萧复,另一个对于张瑄来说则有些陌生。 十六七岁的年纪,眉清目秀,气质高贵。从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皇族中人。 萧复暗恋崔颖已非一日,不过,他的情绪还能内敛含蓄;而这个少年则根本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痴迷的情绪。他趺坐在那里,前身微倾,眉飞色舞,双手几乎要舞动起来。 琴音袅袅,舞蹈休止。崔颖起身向众人敛衽一礼,然后盈盈退去。 正行进间,突然发现张瑄清澈的眸子投射过来,崔颖淡然一笑,向张瑄点了点头,然后归坐。 玉真公主李持盈朗声一笑,举杯高声道,“贵妃娘娘,诸位,玉真今日邀请大家来到玉真观,一为歌舞饮宴,二为宣布一件事情……蒙皇兄恩准,贵妃娘娘见证,玉真收崔颖为义女……” 热烈的掌声响起,李持盈笑道,“大喜之事,自当与诸位共饮共庆!请饮!” …… …… 又是一曲歌舞毕。 任谁都没有想到,那个眉清目秀高傲自矜的少年突然起身走到场中,向杨玉环和李持盈躬身见礼道,“鸿儿见过娘娘和玉真殿下!” 杨玉环一怔,见是病死的李隆基长子庆王李琮之子——刚刚被封为泗阳郡王的李鸿,不由笑道,“鸿儿,你有何事?” 是自家嫡系的孙辈,作为长辈,玉真也微微笑道,“鸿儿,免礼。” 李鸿起身,向崔颖投过极其火热的一瞥,然后回头来向杨玉环和玉真笑着又道,“崔小姐凤仪秀美才学过人,这琴功更是出神入化,鸿儿一向对崔家小姐非常仰慕。今适逢其会,鸿儿愿意为崔家小姐献诗一首,还请恩准。” 杨玉环很是意外,深深地打量着李鸿,沉吟不语。心道你虽是皇孙,但难道不知这崔颖已经有了未婚夫婿?当面向崔颖献诗表达爱慕之意,不仅于理不合,还显然有失皇家体面。 李持盈则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封堵”李鸿的心念,却听一旁的新昌公主笑着插话道,“娘娘,玉真皇姑,鸿儿少年有才既然有献诗之意,我们何不也凑个趣,姑且听他吟来也无妨嘛!” 李持盈扫了新昌公主一眼,沉吟了一下,只得淡淡道,“也好,鸿儿你且吟来。” 李鸿神情意动,目光炯炯地盯着崔颖,朗声吟道—— 竟有痴心效古贤 欲将诗韵缔姻缘 握笔思描双飞翼 鸳鸯戏水并蒂莲 李鸿吟完,便热切地凝视着崔颖,却见崔颖默然垂首,连头都不曾抬起。 场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喝彩叫好声。这诗谈不上多出彩,只能说中规中矩算有个诗的模样。只是这诗意公开向崔颖求爱,很多人立即想起其中的微妙关节——不由都转头望着张瑄。 当着崔颖未婚夫的面,向崔颖献诗求爱,这固然是风雅之美事,但也构成了对张瑄的蔑视和羞辱。 张瑄的神色却很平静,没有恼羞成怒的端倪。以他两世为人的成熟心性,怎么会被一个少年人的一首求爱诗才搅乱心境。 李持盈眉头紧皱,狠狠得瞪了李鸿一眼。杨玉环也有些不高兴地撇过头去,对李鸿的诗作不予置评。只有新昌公主轻声喝了一个彩,“鸿儿倒是有些才情,这诗本宫听着是极好了……” 李鸿嘿嘿一笑,躬身下去,“新昌皇姑谬赞,鸿儿汗颜。” 起身的瞬间,李鸿却下意识地与正望向自己的萧复目光相对,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而两人的这个小动作,恰好就落入有心人张瑄的眼睛。 如此,张瑄便猜得出来,李鸿固然仰慕崔颖,但这番公开求爱献诗,却几乎是被萧复的撺掇唆使。 萧复面上一笑,背过头去,眼眸里一丝阴狠悄然而逝。 ——————————推荐票啊,投出来吧,好不好?非要浪费了哟……呜呜,泪求,票票太少鸟。 第049章只羡鸳鸯不羡仙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49章只羡鸳鸯不羡仙 李鸿上场,半是自愿半是萧复事先的挑唆。 从短期来看,李鸿在宴会上当面献诗求爱,是对于张瑄的一种无形羞辱,可面对皇孙的羞辱,你张瑄又能如何? 而放眼长远,李鸿是皇孙,如果李鸿执意要娶崔颖,捅到皇帝那里,说不定皇帝会改变主意。而对于崔家来说,这更是一个上攀高枝儿的机会。纵然李鸿娶不到崔颖,张瑄和张家也因此得罪了皇孙,今后更是没有好果子吃。 这是萧复一石二鸟的那点叵测心思。 张瑄是何许人,他旋即从萧复与李鸿的“默契”中洞悉到某种端倪,进而又分析出种种利害关系,不由为萧复的阴狠而愤怒。 张瑄冷冷地扫了萧复一眼,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来。 李鸿算什么?再有几年,连李隆基都要狼狈逃离长安,何况是一个普通的皇孙。史书记载,安史之乱中叛军攻进长安,将李氏皇族后裔屠杀殆尽,这里面或者就包括眼前这貌似高高在上的皇孙李鸿。 一念及此,张瑄便收回目光来,淡定从容地坐在那里微笑不语,间或与邻座的某人互相敬酒交谈两句。 ******************************** 听了新昌公主赞许李鸿诗作的话,李持盈皱眉道,“鸿儿,颖儿与人已有婚约,你不可肆意妄为,失了皇家体面。” 李鸿早就料到玉真公主会如此说,便大声道,“殿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家女百家求,鸿儿虽是皇孙,但亦有求偶之意……” 李持盈见李鸿竟敢变相顶撞自己,不由大怒,刚要斥责,却听杨玉环冷声淡然道,“鸿儿诗既然是献给颖儿的,好与不好,还需要颖儿亲自做出评价。” 李持盈轻哼一声,拂袖道,“颖儿,你看如何?” 崔颖慢慢抬起头来,看也不看得意洋洋的李鸿一眼,淡然一笑道,“娘亲,颖儿蒲柳之姿,容貌平平,自问配不上天潢贵胄,这献诗之说,颖儿就当是泗阳郡王殿下与颖儿开个玩笑罢了。” 崔颖对李鸿的诗作回避不做评价,但这种回避却表明了她的态度。 李鸿心下失望,有些悻悻道,“小王素知崔家小姐才貌双全,小王拙作,崔小姐看不上眼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小王这一片痴心,却是天日可鉴。” 见李鸿犹自不肯罢休,崔颖默然再次垂首下去。她的态度即已表明,李鸿作为皇孙,犹自还要纠缠——当着玉真和杨玉环的面,她就不信,这皇家的体面就不要了? 李持盈很不高兴地瞥了李鸿一眼,冷漠道,“泗阳郡王,既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么,你且退下吧。今日是本宫收义女的喜宴,断不可生出什么是非来。” 李持盈的话说得挺重,连鸿儿的亲昵称谓都换成了“泗阳郡王”。作为当今皇帝最看重的亲妹妹,玉真公主的权势可不是新昌公主之类所能比的。李鸿见玉真公主真的生气,便不敢再继续纠缠下去,脸色尴尬地向李持盈躬身施礼,然后退了下去。 但他心里却生出了委托新昌公主进宫去代自己向皇爷爷恩求的念头,一定要想办法让皇帝将崔颖指婚给自己。 萧复见李鸿的搅局不了了之,暗觉失望。而旋即又听到李鸿退下之后,附在自己母亲跟前窃窃私语,似是央求新昌公主进宫去替他向皇上“求亲”,心里就更加得心烦意乱。 杨玉环见现场气氛因为李鸿横插了一杠子而显得有些沉闷,不由就笑了笑道,“玉真妹妹,闻说颖儿擅长吟诗作歌,不如让颖儿自吟自弹自唱一番,也让本宫开开眼界如何?” 李持盈微微一笑,回头静静地望着崔颖。 崔颖俏脸一红,本心里,她着实不愿意在今天这种场合里出风头招蜂引蝶,但既然杨贵妃这么说了,她也不好不给贵妃面子。 起身向杨玉环敛衽一礼,轻轻道,“娘娘,颖儿遵命。” …… …… 年年柳絮飞满天 岁岁青丝度何年 独唱独酬还独卧 淡洗残妆倚阑干…… 崔颖指尖飞扬,琴声悠扬,而她的歌声则是异样的空灵婉转,如川谷的黄莺。只是这歌词略有伤感,充斥着孤芳自赏的落寞。 在场众人听得入神。玉真公主李持盈有些怜惜地凝视着崔颖,回头来与杨玉环相识一叹,虽没有说什么,但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对于自己这个义女,李持盈太过了解。她不仅才气过人,心气儿也是高极,心思儿又极细腻,一般的男子根本难以入眼,虽有怀春之意却仍怅惘至今。最近张瑄横空出世,才清高人才更是出类拔萃,无疑就挑动了崔颖心底的那根深藏已久的心弦。 按说两人本是未婚夫妻,对于张瑄的嬗变,她本该欢喜和从容才是;但眼看着一个昔日倍加鄙夷的浪荡子与自己心目中的佳偶形象渐渐吻合,她的心乱了,心头的心结越结越深。 崔颖一来过不去自己这一关,二来心高气傲不愿意主动俯就,三来更不知张瑄的心意为何。只是她后来听兄长崔焕说,当日父亲崔琚上门去退婚,张瑄似乎表现的无动于衷。这个消息让崔颖的心更加怅惘和迷乱,却无人倾诉。 见崔颖自弹自唱完毕,落寞而回。李持盈心里长叹一声,知道自家女儿心中的结指望自解怕是不太可能了。以崔颖这种极强的个性,如果这个心结解不开,很有可能是要郁郁终老一生的。哪怕是嫁给了张瑄,也未必能够幸福。 李持盈暗暗咬了咬牙,回头凝望着一脸若有所思的张瑄,心头不由有些恼火:你这小厮,颖儿为你悲苦至斯,你竟然无动于衷?真是可恨! 想到这里,李持盈嘴角一挑,突然朗声道,“张瑄,你与颖儿有婚约在身,今日宴会,你也不是外人……何不为颖儿吟诗一首以为助兴?” 张瑄闻言,心头一动。他下意识地转头扫了一眼目露星星妒火的李鸿和萧复,知道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必须要表明态度。 他长身而起,清澈的目光从崔颖瘦削柔美的肩头上划过,向玉真和杨玉环躬身施礼,慨然道,“玉真殿下,张瑄遵命。张瑄今日真情实感,便和诗一首。” “十里长亭艳阳天,青丝何必愁华年?顾影自怜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张瑄的声音清朗有力,诗中其意昭昭,旁人纵然不懂,崔颖又如何能不懂? 崔颖听闻浑身一震,猛然抬头来凝视着张瑄,两人目光流转交接,心头各自有一种别样的滋味在心头。 “好一个只羡鸳鸯不羡仙!”李持盈拍案叫绝,回头来意味深长地瞥了崔颖一眼,心道颖儿啊颖儿,张瑄此意明显,如今可解了汝之心结? 崔颖霞飞双颊,心头剧烈地颤抖起来。 杨玉环听得痴了,良久才轻声叹息道,“张家小郎君出口成章,句句皆是妙语,饱含深情深意,让本宫听了怎不感慨万千。” 第050章傲骨铮铮便是白衣卿相!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50章傲骨铮铮便是白衣卿相! 虢国夫人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端坐在那里,没有跟随众人一起鼓掌喝彩。裴徽原本轻轻叫了一声好,却见自家娘亲这般模样,就悄然闭住了嘴巴。 张瑄心头也有些感慨,作为一个现代人,以这种极富有大唐特色的方式来表达出自己对一个女子的心意,别有一番感觉在心头。 耳边传来众人或赞赏或艳羡或复杂的窃窃私语声,张瑄抬头与不远处萧复那阴沉闪烁的眸子相对,心头不禁起了一丝厌烦。 张瑄心里冷冷一笑,转头来凝望着俏脸生霞的崔颖,又朗声吟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 ……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崔颖低低呢喃着,忍不住痴了,两颗珠泪津然而下。 “卿若有意,可与张瑄琴歌相合一曲为大家助兴,如何?”耳边突然传来张瑄清朗而和若春风的声音,崔颖缓缓抬头来,这个时候,她脸上的红霞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淡淡的从容和无言的欢喜。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张瑄才华横溢又充满情意的诗句,如同春雷一样震颤在崔颖的心底,生生就把那一点貌似顽固的心结炸了个粉碎。 两人本有婚约,既然郎有情、妾又何必娇柔作态? 在众人的瞩目下,崔颖盈盈起身向场中走去,而她身后的两个侍女在李持盈的示意下赶紧抬起摆放古琴的案几跟随其后。 张瑄微微一笑,向崔颖拱了拱手,“有劳小姐。” “郎君有意,妾莫敢辞。”崔颖温柔一笑,长袖挥舞间便趺坐了下去。 见两人如此“柔情蜜意”且崔颖话语间自称为“妾”,旁观的萧复肩头忍不住轻颤了一下,手里紧紧捏着一个果子,目光阴狠如刀。 新昌公主皱了皱眉,忍不住回头来扫了自己儿子一眼。萧复对崔颖有意,新昌公主并不怎么知晓,只是今日见萧复表现有异,这才猜出了几分。 坐在新昌公主一侧的泗阳郡王李鸿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略显稚嫩的脸上阴云密布,却扭头去向草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崔颖凝神肃穆,张瑄向她投过一瞥,然后两人颇有默契的同时起了头——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张瑄的歌声清越,歌令更是清雅飞扬。崔颖纤纤玉指连连拂动,一曲与歌令意境相合的琴音在她的指尖倾泻而出。 玉指纷扬的瞬间,两人目光交汇,张瑄旋即朗声又唱道——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崔颖心头犹如过了电流一般,指尖抖悬,琴音中带上了些许不经意的颤音,却也跟张瑄的歌声更加契合严丝合缝。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张瑄唱到最后,崔颖的琴音即激越流畅又百转千回,待张瑄唱完最后一句,她的琴音也及时走向了尾声。嗡地一声,琴弦发出绕梁三匝的颤音,崔颖缓缓起身凝望着张瑄轻轻道,“君不负妾,妾不负君。海枯石烂,此心不移。” 说完,崔颖向张瑄敛衽一礼,然后盈盈退了下去。 见两人竟然当众琴歌相合,互诉衷肠,再定鸳盟;郎才女貌可谓是天造地设一双——李持盈意外之喜,忍不住开怀畅笑。而众人也在沉默片刻后,爆发出雷鸣般的鼓掌喝彩之声。 萧复脸色阴沉地几乎能掐出水来,如果不是顾及风度,他早就离开了,眼睁睁地看着张瑄与崔颖好事成双,他心里嫉妒得几乎要发起狂。 而李鸿毕竟是皇孙高高在上有需必应惯了,兼之少年心性,见自己的意中人投向别人怀抱,心里即痛苦又愤怒,也顾不得失礼不失礼了,铁青着脸起身冷哼一声意欲拂袖而去, 李鸿的这一声冷哼很不合时宜,也很刺耳。 众人复杂的目光投射过来,李鸿更加难堪,恨恨地挺直身子,扬手指着张瑄冷笑道,“张瑄,几句歌令而已,何必如此得意?闻你素日浪荡花间招蜂引蝶,这艳曲儿怕不是从哪里剽窃而来?” “你一介布衣,如何能配得上崔家小姐?” 按说李鸿皇家子弟,本不该如此失态。可此情此景之下,能不能得到崔颖的美人芳心倒尚在其次了——问题的关键在于,他这个天潢贵胄天子皇孙,当众示爱,竟然输给了一个白衣士子,这让李鸿如何能接受地了? 少年痴狂,加上妒火熊熊,早已失去理智了。 杨玉环和李持盈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作为皇室在场的长辈,李鸿今日的言行举止着实失却皇家体面,让她们感觉大为丢脸。 对于李鸿,张瑄原本不怎么放在心上。皇孙又如何?终归不过是一个小屁孩而已。他两世为人志存高远,怎会跟一个小屁孩去争风吃醋。只是李鸿如此咄咄逼人,张瑄却不能不正面回应。 他前些时候在曲江池诗酒宴上谩骂李林甫,不畏权贵的名头早已传扬了出去,此时自然不能沉默。 “郡王殿下此话,张瑄不懂。正如殿下所言,不过是几句歌令而已,不过是助兴之词,何足道哉?” “至于说配与不配的,更不消说了。张瑄与崔家小姐本有婚约在身,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日皇上曾下口谕,某家正择吉日,与崔家小姐完婚……难道郡王殿下不知?” “身份若何,张瑄一介士子,与殿下皇孙身份自然判若云泥。但张瑄饱读诗书,牢记圣人之言——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傲骨铮铮,便是白衣卿相!殿下如若定要无礼取闹,刻意羞辱张瑄,张瑄又有何惧?” “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傲骨铮铮,便是白衣卿相!好!说得好!”一个豪迈威势的声音从场外传来,一身明黄色便袍的李隆基龙行虎步大步向场上行来,身后跟着目光闪烁的高力士亦步亦趋。 “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在场众人包括玉真公主李持盈在内,尽皆拜伏在地,而李鸿则面色如土地也拜伏了下去。 杨玉环却笑吟吟地起身迎了过去,“皇上怎么来了?” --------------------------新的一天,都把票票投出来吧,泪求推荐票啊! 第051章李林甫之死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51章李林甫之死 “众卿平身。”李隆基朗声一笑,虚虚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待众人都起身来,李隆基阴沉而威势凛然的目光从李鸿身上一闪而过,李鸿心里忍不住一个激灵,暗暗出了一身冷汗。李隆基的这些皇子皇女加皇孙们,没有一个不畏惧他的,见皇爷爷目光不善,李鸿心里颇为忐忑。 好在李隆基似乎没有追究他的意思,见李隆基笑吟吟地牵起杨玉环的手来,坐定,玉真公主等人谈笑生风,李鸿心里非常不安,趁人不注意,悄然退去。 不过,他心里对崔颖的心思,并没有因此而消散。 与玉真谈笑了几句后,李隆基转头凝望着张瑄,淡淡一笑道,“张瑄今日又出佳作,朕在一侧倾听多时,颇为嘉许。汝之才,远胜昔日那狂生李白,倒也承受得起朕赏赐你的金牌小郎君的雅号。” 张瑄恭谨一笑,躬身拜去,“皇上厚爱,张瑄实不敢当。” “汝也不必过分自谦。想我大唐天下,人才济济,此为兴盛之兆……汝即有大才,当苦读诗书以备将来报效朝廷。明年春闱,朕在金銮殿上等着你。” “力士,取青玉鸳鸯佩来,赐张瑄与崔颖。” 高力士应声出列,吩咐随身的小太监取过早已准备好的青玉鸳鸯佩来,朗声一笑,“张家小郎君,崔家小姐,还不叩谢皇上恩典?” 张瑄和崔颖赶紧并身一起拜了下去,齐声呼道,“拜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爽快地一笑,摆了摆手,“罢了,起来。朕观你二人郎才女貌有情有意,实乃天作之合。朕今日就赐尔二人青玉鸳鸯佩,待来日尔等完婚,朕当亲自为尔主婚。” 张瑄心头一喜,就连崔颖心头都起了一丝莫名的欢喜。 皇帝这么当众赏赐青玉鸳鸯佩,这相当于皇帝的公开变相指婚,有了这种御赐信物,两人的婚事已成定局。 原本坐在另一侧的崔颖的父母——崔琚和郑氏夫人见状也不敢怠慢,也随即起身走到近前拜了下去,“臣崔琚(臣妾郑氏)叩谢皇上隆恩。” 李隆基扫了崔琚一眼,淡淡道,“崔琚,你倒是好眼力,人道张瑄乃长安城里一纨绔,唯独你崔琚慧眼识人……” 崔琚脸色一红,明知皇帝话语中微含讥讽之意,却也不敢回言。 “退下吧。” 李隆基挥手屏退崔琚夫妻,然后示意歌舞继续进行。 皇帝的到来让今天的玉真观宴会达到了一个**。一曲歌舞毕,李隆基正要举杯与众人畅饮,却见场外跌跌撞撞冲进一个人来,40多岁的年纪,身材中等,脸色惨白,正是李林甫之子——将做监李岫。 李岫冲进场中,泣不成声地拜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喊道,“臣李岫奏明圣上,臣父病发不救已薨……请圣上做主! 李岫这一嗓子震惊全场。 李林甫死了?!这怎么可能?众人震惊地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着不可思议的眼神。 李隆基虽然对此早有思想准备,但李林甫死的噩耗还是来得太过突然了一些。同时,他感觉有些伤感。毕竟不论李林甫是不是奸臣、是不是把持朝政祸乱大唐,但都是跟随了他数十年的忠诚臣子,如今突然归天,李隆基心里也颇为不是滋味。 …… …… 本次宴会因为李林甫之死的消息,而草草结束不了了之。李隆基当即下诏,命礼部、鸿胪寺和将做监三个衙门,按礼制会商李林甫丧葬之礼,赐李林甫锦袍玉带、十万钱、上好楠木棺椁一尊,一应用度皆由朝廷支出,命其子二十五人、女二十五人为其举丧。 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左相李林甫薨。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长安城里不胫而走,在坊间和大唐朝廷权力核心层引起了不小的震荡和波澜。 张瑄心情非常放松,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回到张府,见张府包括家仆在内,都面带喜色,他不以为意,径自回了自己的小院。 虽然张家的危机已然因为皇帝的赦免而平安度过,但张瑄公开得罪李林甫,却还是像一块无形的大石头一样压在张家人的心上,并不能真正安心。可如今李林甫却死了,如此一来,心头的重负瞬间卸去,焉能不欢喜、焉能不奔走相告。 回到院中,在如烟如玉两个丫头的侍候下洗了一把脸,然后就泡上一壶清茶,优哉游哉地辅佐在案几前翻看着几卷古籍。当然,只是张瑄这个穿越者眼里的“古籍”而已。 看了会书,略事休息,张瑄便让如烟去前院把家仆张力找了来。 此刻的张瑄虽然还是张家的三公子,但却与往日大不相同了。如今张府自柳氏以下,无人敢怠慢张瑄,张焕这个长公子更是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三弟倍加尊重,由此就带动了下人。 张力匆匆跑了来,躬身见礼道,“小的张力见过三公子。” “张力。”张瑄放下手里的茶盏,微微一笑,“我拜托你一件事。” 张力有些惶恐道,“三公子有事尽管吩咐,张力不敢。” “呵呵,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总觉得身子有些虚弱,需要锻炼锻炼身子。这样,你去想想办法,帮我搞一些东西来……” “此为何物?”张力一怔,迟疑道,“三公子,还请明示……” “就是武者和军士操练使用的器械,并非兵器,你懂我的意思吗?”张瑄缓缓捏起他方才所画的一个草图递了过去,“另外,让府中的仆妇帮我缝制这么一个玩意,外边用数层粗布细密缝制,其里加上细沙,然后缝合……” “诺。”张力领命而去。 如玉俏皮地歪着头站在一侧脆生生笑道,“公子爷,您这是要练武吗?奴婢听说古有书生投笔从戎之说,莫非公子爷也要效仿古人,练就一身武艺,投军报国以图封侯拜将不成?” 如烟心性沉稳一些,与如玉的单纯相比,她其实有几分心机。她端着一盘精致的小点心盈盈走过来,跪坐在张瑄面前,用雪白嫩滑的小手捏起一块点心向张瑄口中送去,却同时柔声笑道,“如玉,你说的什么疯话,真是没见识。咱们公子爷才高八斗是皇上御封的金牌才子小郎君,明年春闱肯定高中状元,皇上看重,加官进爵是迟早的事儿,怎么可能去做那种粗人的事儿。” _________票啊票,你在哪里? 第052章丈母爱郎,小孩爱糖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52章丈母爱郎,小孩爱糖 如玉见如烟反驳自己的话,有些不高兴地撅了撅嘴,就垂首站在那里,不再说什么。 张瑄微笑不语,却也不解释。 他当然不是要练什么武,不过是觉得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过柔弱,想要锻炼一下身体以备不时之需罢了。乱世将至,如果没有良好的体能怕是将来要出岔子。 他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片子,心头浮荡着某种温情脉脉的感觉。 尽管他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已经不算短,而且经过了前面的一场风波之后,也瞬间拉近了他跟张家人的关系,对今生的这个家,他也慢慢产生了浓烈的归属感。 只是或许是作为现代穿越者的那一点潜在的心灵隔阂,让他在情感上总是跟张家人不能完全融合为一体。而只有回到自己的这个小院,面对如烟如玉这两个美婢,他的心神才会彻底放松和宁静下来。 这两个丫头兰心慧质,虽然不是亲姐妹,但从小一起在府中长大,其实也跟亲姐妹差不多。只是如玉性格单纯天真无暇,而如烟虽然只比如玉大上半岁,但心底却有了几分玲珑的心思。 年纪虽不大,似乎却学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争宠的手段。不过,张瑄也明白,这也无伤大雅,一来是个性天生差别,二来是环境催生使然,偶尔看看如烟动动小心机,倒也是一番乐事。 张瑄一念及此,探手捏了捏如烟的小鼻梁。见她俏脸嫣红,粉嫩水灵异常,心头一荡,忍不住俯身下去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亲吻了一记。 如烟心里一阵欢喜,甜甜蜜蜜地就顺势主动依偎了过来,整个略显青涩的身子完全倒入了张瑄的怀里。 如玉猛然抬头,有些痴痴地望着倒入张瑄怀中的心满意足的如烟,却也没有像如烟一样“吃飞醋”,而是掩嘴窃窃笑道,“公子爷,奴婢下去去厨房看看……” 张瑄忍不住笑了,轻轻抱了抱如烟,然后慢慢推开了她,干咳了两声道,“如烟,我出去走走,你们两个早些上床安歇了吧,不用管我。” 如烟俏脸绯红,却是有些失望地幽幽望着张瑄,轻轻柔声道,“主子不歇着,奴婢怎敢安歇?公子爷,您要去哪,让奴婢跟着侍候吧。” 张瑄知道如烟的心思却也不点破,只淡淡笑道,“我要去崔家……如烟,等张力把东西送来,你们安置在房中就好。” …… …… “娘亲,兄长,我要去一趟崔家。”张瑄向柳氏和张焕拱了拱手,朗声道。 柳氏和张焕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柳氏微笑不语,张焕则笑道,“三弟,听说今日你与崔家小姐在玉真观宴会上定情并蒙皇上赐下青玉鸳鸯佩……既然如此,去崔家登门拜望一次,也是人之常情。” “张举,替三公子准备礼物,让张力跟三弟去崔府。” 一直静静侍候在一侧的张府内务总管张举,恭谨地应声,然后就匆匆走出去收拾礼物。礼节性的拜望,都是一些大套路上的礼物,府里常备,所以也没有耽误什么时间。 礼物装了车,张瑄也上了车,由张力套车直奔相隔不远的崔府而去。 崔家。 李林甫突然病死,震惊朝野。皇上下诏为李林甫举丧之后,有不少朝中大臣迫于情面准备赶去李家致哀,尤其是李林甫昔日的党羽。 崔琚正犹豫着去或者不去。虽然李林甫不是什么好鸟,生前也跟崔家没有过多的来往。但所谓人死恨消,当听说他的恩师、左相陈希烈率先第一个登门拜祭李林甫之后,作为陈希烈的学生,崔琚觉得自己似乎也该随大流挡一挡面子了。 老师都去了,学生如果不去,反而显得崔家人没有器量。 但崔琚又怕因此得罪了杨国忠,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后转念又一想,在面子上,杨国忠自己说不定也要亲自去一趟,去拜祭一下李林甫挡挡面子,也不至于就得罪了杨家吧…… 想到这里,崔琚定了定神,向一直侍候在一侧的庶长子崔进和嫡次子崔焕摆了摆手道,“进儿,焕儿,走,随为父去李府致哀。李林甫虽死,但活人的面子不能不要。” 崔焕暗暗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妥,却没敢说什么。 这时,有家仆来报:“老爷,张府三公子张瑄求见。” 崔琚有些意外,倒是没有想到张瑄会在玉真观宴会结束之后立即就来崔家登门拜访。不过,张瑄的惊世才学已经彻底征服了崔家父子,再加上有皇帝的口谕玉成,这桩婚事已成定局。 既如此,张瑄就是崔家的新姑爷,姑爷登门拜访,怎能不见? 崔琚沉吟了一下,端坐在那里,朗声道,“来人,去请夫人来。焕儿,你出去把张瑄迎进来。” 崔府院中。 一棵苍劲雄浑的槐树下,张瑄神色淡定从容,倒背双手默然平视前方,静静等候,整个人显得英挺儒雅。 周遭几个崔府的下人躲避在角落里,凝望着张瑄,兴高采烈地小声议论着。有几个大胆的颇有几分姿色的婢女甚至悄然向张瑄投来几个勾人的媚眼儿,扭腰摆臀袅袅婷婷地有意在张瑄面前走来走去。 有一个还壮着胆子过来向张瑄躬身一福,“奴婢见过张家姑爷。” 张瑄淡然一笑,点头致意。 崔焕脚步匆匆,从崔府的花厅中赶出来,大老远就拱手朗声笑道,“张瑄,劳你久等。家父和家母正在厅中等候,你随我来。” 张瑄对崔焕印象极佳。崔焕虽然也有些年轻气盛,依仗才学眼高于顶,但却并不嫉贤妒能,胸怀和肚量都超乎常人,品行高洁。 “张瑄见过二哥。”张瑄笑了笑躬身见礼。 崔焕一怔,但瞬间就反应过来,张瑄和崔颖的婚约牢不可破随时可以完婚,张瑄这种称呼实属人之常情。 “呵呵,三弟。走,随我进去。”崔焕稍稍犹豫了一下,也和声还礼,称呼了一句“三弟”。 两人说说笑笑,并肩走进崔府的花厅。 崔琚和郑氏夫人端坐在主位上,崔进则坐在下首,见崔焕陪着张瑄进来,也起身相迎。 崔琚满脸的笑容中微微有几丝尴尬,毕竟他前面曾经登门做过要退婚的事儿。而郑氏夫人却笑吟吟地望着张瑄,越看越喜爱,怎么看怎么顺眼。 所谓丈母爱郎、小孩爱糖,张瑄这种姿容秀美气质高雅才学绝世且前途无量的年轻姑爷,没有几个丈母娘不喜欢。 张瑄躬身郑重向两人见礼尚未完毕,郑氏夫人已经笑着起身走过去拉起了张瑄,自来熟一般地亲切招呼道,“瑄儿,不必多礼,咱们自家人不说两家话——焕儿,吩咐人上茶、摆宴,留瑄儿今晚在府上用饭。” 第053章杨国忠得势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53章杨国忠得势 张瑄见郑氏夫人招呼殷勤亲切,呵呵一笑,再次施礼道,“谢过夫人。” 郑氏夫人不高兴地皱了皱眉道,“瑄儿,你是崔家的姑爷,老身的女婿,你和颖儿的婚事,有皇上和崔张两家长辈做主……以后还要常来常往,在这称呼上千万不要生分了。” 张瑄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朗声道,“是,岳母大人。” 郑氏夫人爽朗地笑了,向张瑄使了一个眼色。 张瑄无奈,只得再次上前一步,向崔琚大礼拜下,“见过岳父大人。” 崔琚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起来吧,不必多礼。夫人,你和焕儿进儿先陪瑄儿叙谈一会,我往李府一趟去去就来。” 张瑄眉梢一扬。他这一趟来崔家,主要目的就是阻止崔家父子去李林甫家拜祭。 “岳父大人,此去可是为拜祭李林甫?”张瑄轻声问道。 “然也。李林甫固然声名狼藉,但死者为大。皇上下诏为其隆重举丧,念在昔日同朝为官的份上,老夫不能不去一趟。况且,陈相是老夫恩师,陈相既去,老夫不能不追随……”崔琚摆了摆手,“汝且等候片刻,老夫去去就来。” “岳父大人,请恕小婿直言,李府这一趟,去不得。”张瑄淡然道。 崔琚愣了一下,却是耐着性子凝望着张瑄,沉声道,“这倒是为何?无论如何,李林甫已死,祭拜一下死者乃是人之常情……” 如果是之前的张瑄,或者张瑄没有表露出惊天的才学和超乎常人的敏锐判断力,崔琚断然不会耐心听张瑄解释。但如今,崔琚潜意识里想要听听张瑄究竟又有什么说道。 到了这个份上,很多人其实都明白过来了:张瑄之所以敢当众谩骂李林甫,一来是看准了李林甫命不久矣,二来是对皇帝的心思有着精准的揣摩。 “不知岳父大人觉得,李林甫之后,会由谁顶替他的位置登堂拜相?”张瑄拱了拱手笑笑。 崔琚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杨国忠,毋庸置疑。皇上扶植杨国忠已非一日,如今李林甫已死,杨国忠拜相顺理成章。” “既然如此,那么岳父大人又以为,以杨国忠的为人秉性,他会放过李家吗?”张瑄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传进崔琚的耳朵却如同惊雷,让他浑身一震。 他惊疑地望着张瑄,好半天才沉声道,“人死恨消,纵然有天大的冤仇,杨国忠也不至于这般赶尽杀绝吧?” “呵呵。”张瑄摇头笑道,“岳父大人,如果张瑄没有猜错的话,至多明日一早、甚至是今晚,皇上就会任命杨国忠为相。而杨国忠登上相位,第一件事情就是拿李家开刀。” “拿李家开刀,一为杀鸡骇猴立威,二为斩草除根为杨家消弭祸端。杨国忠心狠手辣比李林甫有过之而无不及,岳父大人应该比小婿更清楚。” “不仅是李家……朝中势力很快就要大洗牌,李林甫一党必然要被杨国忠驱逐出朝,这个时间不会拖太久。” 崔琚皱着眉头沉吟道,“李林甫好歹曾是一朝宰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为皇上效力多年。皇上怎么可能坐视杨国忠肆意构陷株连其子女后人?” 见崔琚说起李隆基来,张瑄心里忍不住笑了。心道:李隆基其人心性最是凉薄,对他来说,什么也比不上自己的皇权稳固最重要。他会怜惜李林甫?怎么可能。 但这种话,张瑄却无法说出口来,只得笑笑又道,“岳父大人,昔年李林甫肆意构陷大臣,家破人亡者不住少数……皇上可曾阻拦?今日之局势,杨国忠得势,一如当年之李林甫……小婿说句大胆的话,李林甫固然一死,但能不能得到善终,还真是难以预料的事情。” 张瑄此话一出口,崔琚倒吸了一口凉气。而站在一侧的崔进、崔焕兄弟两个,更是脸色大变。毕竟,张瑄这话太惊人了。 “这倒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岳父大人是陈相的门生,杨国忠拜相之后,陈相的日子也不好过……当今之计,明哲保身方为上策。岳父大人切记不要再如以往一般追随在陈相左右,必要的时候,甚至不惜表明崔家的态度。” “唯有此,才能避免崔家被牵连进去,成为杨国忠打压的对象。” “崔家是世家大族,若是明哲保身,杨国忠势力再大,也断然不会上门挑衅。如此种种,皆是小婿的肺腑之言,还望岳父大人三思而后行。” 张瑄长身一礼,朗声道。 崔琚目光闪烁,神色变幻,良久才叹息着点头道,“瑄儿所言有理。老夫当局者迷,反倒是你看得清楚。如此,老夫明白了……” “来人,摆宴。”崔琚挥了挥手,“且休管这些烦心事——焕儿,速速派人去玉真观接颖儿回来。” …… …… 果然如张瑄所言,当晚,李隆基就紧急召集朝臣在兴庆宫朝会,为了立即稳定住局面,下旨任命杨国忠升任礼部尚书兼同中书门下三品,接替李林甫拜为右相。 一时间,杨氏得势,杨国忠的气势上升到了一个极致。 在皇宫里接受皇帝训示和文武百官恭贺之后,杨国忠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府邸。而这个时候,所有在京的杨家一脉,都早已聚集在了杨国忠的府上,设宴为杨国忠庆贺。 但却惟独少了虢国夫人母子二人。 杨国忠端坐在主位上,左顾右盼,气势凛然地向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大声问了一句,“大姐,八妹,三姐儿娘两个何在?” 韩国夫人一怔,旋即笑了笑,“这倒不曾看到。或许是没有得到三弟拜相的消息吧?” 秦国夫人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淡淡道,“三姐最近情绪有些不对劲,往日里最喜饮宴聚会,可奴家约了她几次,她都懒得出门。整日里在府上守着她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不知道搞什么搞。” “无论如何,三哥拜相,这是我们杨家的大喜事。奴家这就派人去三妹府上请她过来。”韩国夫人见秦国夫人说话阴阳怪气地,生怕会引起杨国忠的“误会”,便笑着插话道。 “罢了。大姐,三姐最近身子有恙,就让她安心在府中休养……都是自家人嘛,何必这么见外?”杨国忠摆了摆手,却是故作姿态地开怀笑着,又举杯邀饮道,“诸位,满饮这一杯酒,完了国忠有几句话说。请。” ________汗,确实是慢了,一天只有两更。请大家理解一下,年底了,琐事缠身,有些后悔年末开书了,不过,老鱼宁可保证质量也不想牺牲质量过度追求速度。我没有存稿,基本上天天写天天发,或许能过了下周,才有时间存点稿子吧。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054章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上)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54章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上) 杨家众人饮毕,皆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杨国忠。 之前的杨国忠就已经算是杨家一族在长安的代言人,而如今杨国忠登堂拜相,更是成为杨家的一棵大树,为杨家族人遮阴避凉的。 当然,所有杨家人包括杨国忠在内,最大的靠山还是宫里的杨玉环。如果没有得宠的杨玉环,杨家人狗屁都不是。这种无上的富贵荣宠,其实并不牢固,旦夕之间或许就会荡然无存。只是这一点,时下没有几个杨家人能清醒地认识到。 虢国夫人算是一个聪明人,知道杨家的权势来自于杨贵妃,该高调的时候高调、该低调的时候低调,所以虽然平日里极尽奢华,但却很少嚣张外放,过多树敌。不像其他的杨家人一样,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杨国忠微微有些志得意满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然后就端着架子淡淡道,“蒙圣上恩宠,某今日奉旨入相。由此,我杨家算是在长安真正站稳了脚跟……某别无所求,只盼诸位能戮力同心,携手一致对外。” “某初掌相权,政局不稳,由此更需要诸位鼎力相助。从即日起,希望诸位能与某家共同进退……” “杨家宗族累世之富贵,就掌握在吾辈手中。该何去何从,希望诸位自个儿都掂量掂量。某是大唐右相,领衔中书门下,此刻当与往日不同……吾辈应兢兢业业、克俭奉公,以树杨家清誉、以报圣上隆恩,为大唐社稷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日后,自某以下,杨家族人那些铺张奢糜的饮宴、出行、日常等一应用度,该减的减,该免的免,切忌不要再落人口实,免得让皇上对吾等失望。” 杨国忠如此大义凛然,驸马都尉杨錡趺坐在那里心里暗笑:你杨国忠不过是一夯货尔,不学无术,贪赃枉法,投机钻营溜须拍马能为,这克俭奉公报效朝廷之说,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对于杨国忠的得势,杨錡心里其实颇不以为然。他一向认为,杨国忠鄙陋粗俗,不堪为杨家代表,而他自己能文能武方是大器。只是奈何命运难以捉摸,杨家这些人还偏偏就是杨国忠爬到了高位上。 都处在同等的起跑线上,杨国忠能跑得更快更远——由此可见,杨国忠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因此,杨錡顶多是在心里腹诽两句,并不敢真正形于颜色。要知道,他虽然是驸马都尉,但太花公主已经辞世,他只是一个空头的驸马爷。如果得罪了杨国忠,纵然是一家人,也会被杨国忠无情打压。 “喏。”杨錡拱手朗声一笑,“吾等唯三哥之命是从。” 杨国忠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却又转头向杨錡道,“某最近接到藩镇和诸多下臣参奏李林甫结党营私专权误国的密报……李林甫虽死,但李家的影响尚存,为了确保吾等杨家的地位,某……” 杨国忠顿了顿,声音旋即变得阴沉压抑起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某决定,上奏朝廷,匡正歪风,革除奸党——錡弟,汝不仅是驸马都尉,还是侍御史,当率先起而弹劾,为百官做个表率。” 杨錡一怔,迟疑道,“三哥,李林甫方薨,如若小弟就起而参奏,似乎……” 杨国忠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狠,淡淡道,“为国锄奸,何惧而有?李林甫祸国殃民,乃是天下人众所周知之事……当然,錡弟可先向李林甫党羽下手。如那嚣张跋扈的御史中丞吉温贼子——” 杨国忠说到这里,想起昔日吉温依仗李林甫权势傲慢骄矜瞧不起自己的点点滴滴,不由冷笑着沉声道,“此贼乃李林甫麾下第一干将,贪赃枉法无所不为,实乃国贼,当先除之。” 杨錡不敢再质疑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 …… 当晚,张瑄在崔家饮宴。崔颖特意从玉真观返回崔府,一起作陪,尽欢而散。 第二日上午,有些朝臣陆续往李府去拜祭李林甫,但多数人还在观望。 而昨日左相陈希烈在第一时间去拜祭完李林甫,回到府中便心烦意乱地自斟自饮。后又听说他的一些门生包括崔家的崔琚在内,都没去李府拜祭,不由更加恼火,在府中咆哮良久,耍了半天的酒疯才作罢。 陈希烈官拜兵部尚书、左相,封颍川郡开国公,但实唯李林甫之命是从,所谓高级走狗而已。因此,李林甫骤然而薨,对于陈希烈的冲击很大。这些年,陈希烈与李林甫一唱一和可没少挤兑杨国忠,如今杨国忠得势,岂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陈希烈的郁闷暂且休提。 整个长安城里因为李林甫之死,无形地笼罩上了一层风雨欲来的阴霾。只是长安作为大唐第一都市同时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大最浮华的城市,这城里的歌舞升平之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背地里,当然是酒照喝歌照常舞照跳,饮宴狎妓者仍旧是纷至沓来。 平康坊里,娼妓如云,士子摩肩接踵。 崔焕与相熟的长安士子焦青有约,今日去平康坊的怡心园饮宴作乐,说白了就是去妓院找个乐子。崔焕就约上了张瑄一起,张瑄本不愿去,后考虑到崔焕的面子,就答应同往。 长安城坊市规划整齐,制度严密。以贯通南北的朱雀大街为中轴,分东西两区。平康坊位于东区第三街第五坊,东邻东市,北与崇仁坊隔春明大道相邻,南邻宣阳坊,都是“要闹坊曲”。而尚书省官署位于皇城东,于是附近诸坊就成为举子、选人和外省驻京官吏和各地进京人员的聚集地。 平康坊和崇仁坊夹道南北,考生和选人每年少则数千,多至数万人,云集京城赴选应举,上述两坊“因是一街辐辏,遂倾两市,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因此平康坊成为诸妓聚居坊曲自可想见。 张瑄与崔焕、焦青二人并肩缓步而行,身旁不时匆匆行过一个个满面春风的青年士子,乃至神情倨傲的达官贵人。 张瑄左右四顾,心里颇为感慨:这么大的一片合法的红灯区,不仅空前而且绝后了……这大唐风气开放一至于斯,当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正行走间,一匹雪白的骏马驰过,马背上高坐着一个身材健硕脸色凝重面白无须神清气朗的青年汉子,坐在马上上身挺得笔直,而腰间则横跨一柄红缨宝剑。 骏马当街驰过,溅起的尘土扬了焦青一身,焦青虽是普通官宦子弟,平日里也识书达理并不骄矜,但也忍不住恼火道,“当街行马、冲撞行人,真是岂有此理!” _______ 晚上肯定还有更新。 第055章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中)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55章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中) 崔焕扫了那骑马者一眼,知道这是长安城里若隐若现的侠客之流的人物,不愿意惹麻烦,赶紧扯了扯焦青,示意他不要再计较。 三人出行并没有携带家仆从人,只图一个乐和清静,不愿意惹是生非。 张瑄在一旁微笑不语,目光却是向前望去。只见胯剑的青年汉子双腿一夹马腹,白马仰天发出聿聿一声长嘶,瞬间便停滞下来,然后倒转马头向来路驰来。 这便是传说中的李白笔下“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大唐侠客了? 如果说最能体现长安政治意义的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和峨冠博带的百官们,最能体现其文化意义的是口不绝吟诗文词章的举子生徒们,最能体现其商业意义的是工商贾客们,最能体现浮华意义的是点缀、活跃于街坊的歌舞妓及形形色色的市井游民们,那么,最能体现长安豪迈之风的便是这来去无影的游侠,亦称侠客。 那青年汉子纵马返回,崔焕脸色一变,扯着焦青和张瑄避到了街道一侧。 在崔焕眼里,这种人不拘礼法,不服王化,一旦招惹上,怕是要生出不少是非来。 心念电闪间,那青年汉子已经到了近前。 白马悄无声息地停转,而汉子则如一阵风似地翻身下马飘落在地,精光四射的眸子向三人扫射而来。 只不过,出乎崔焕和焦青意料之外的是,这汉子突然躬身向焦青行了一礼,淡然道,“某家心中有事,行路匆忙,无意冲撞这位公子,如有得罪,还请恕罪则个。” 这汉子谈吐文雅气质凝静,令人生出几分好感。 焦青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罢了,吾亦无碍。本是无意,不必多礼。” 那汉子点了点头,自此再无一句废话,身形一闪就落在了马上,干净利落地纵马驰去,扬起一阵风。 张瑄三人吃惊地望着那片刻间就消失在街角的一人一马,暗暗咂舌。 崔焕叹道,“焦青,你今日差点无意惹上一桩祸事。这种侠客之流的人物,恣意为行,不尊王化,看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手段,真是令人惊骇!” “真正的侠义之士,必不会恃强凌弱,二哥莫要自己吓唬自己。我看这汉子神清气朗,气势正大,定是豪侠之士。”张瑄笑了笑,插话道。 …… …… 三人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混杂在一干士子和官僚权贵的人群中走进了平康坊最大、也是档次最高的妓院——怡心园。 唐代娼妓,名目繁多。一曰“宫妓”,二曰“官妓”,三曰“营妓”,四曰“家妓”,五曰“私妓”(市妓)。综合起来,无外乎宫妓、官妓、私妓(含家妓)三种。 “宫妓”为天子独自享用,士子官僚寻欢的多是隶属于教坊司的在籍官妓,而那些市井百姓或者普通商贾嫖宿的多是更加廉价的私妓,类似于张瑄前世的站街流莺。 崔焕进门来轻车熟路地就在老鸨子的指引下去了一间事先定好的雅间,这样的雅间每层楼上有很多个,单单是房间费一个晚上就要半贯钱,如果加上嫖宿和饮宴的费用,没有三五贯钱下不来,可谓昂贵之极。 不过,这些钱对于崔焕或者张瑄这样的世家子弟来说,并不算什么。 其实张瑄对这里也不陌生,之前的浪荡子也是这里的常客。 进门去,三人分宾主坐定。崔焕微微一笑,向侍候在侧的婢女摆了摆手道,“摆宴。去请苏苏小姐来为吾等抚琴唱曲儿。” 侍女恭谨领命而去。 李苏苏是怡心园当红的头牌花旦,号称卖艺不卖身。琴功唱功俱佳,才貌兼备,在这长安城里知名度甚高。 才、貌、情兼备的歌姬,往往是士子追逐的对象,而歌姬也要借助与士子的交往增添自己的身价。崔焕算是李苏苏的常客,也是雅客,只听琴听曲而不留宿,李苏苏喜欢接待的便是崔焕这种品行端庄而不失风雅的世家子弟。 “博文兄,这苏苏小姐名噪一时,才貌双全,据说格调儿甚高,寻常人等给钱再多也不随意接客,这老鸨子也不强求她,宠她。博文兄倒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能提前跟苏苏小姐约定好今日之欢,着实让焦青羡慕。” 焦青嘿嘿笑着,“某看,博文兄不若使些钱托人替苏苏小姐脱去乐籍,带回家去做个侍寝小妾,岂不是美哉?也不枉苏苏小姐对你钟情一场。” 张瑄在一旁微微笑着,没有插言。 崔焕闻言笑了起来,“你这厮休要胡扯。崔某之所以爱来着怡心园,无非是喜欢听苏苏小姐抚琴而已,绝无非分之想。再说了,苏苏小姐别有所爱,崔某早有所闻了。” “况且,崔家家风甚严,某要带一个歌妓回去,家父岂不是要将我逐出家门?” “如若不是为了苏苏的美妙琴音,某断然不会混迹于这平康坊之中……”崔焕神色忧郁地长吁短叹几声,突然扭头望着张瑄,嘴角却是浮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来,“三弟,为兄可是要提醒你一句。颖儿平生最不喜这狎妓饮宴之事,汝若与颖儿成婚……嘿嘿,怕是今后也要少来这平康坊了。” 张瑄一怔,旋即笑了笑,没接话。 崔颖个性很强,崔焕此言倒也符合崔颖的性情。当然,士子文人狎妓乃是社会风俗,张瑄执意如此,崔颖也无可奈何,只是夫妻感情肯定是要大受影响了。 三人正说话间,等了盏茶的时间,却还没见李苏苏过来。崔焕不由有些恼火,就起身出门去训斥了怡心园的龟公几句。 负责这间雅间的那个婢女脸色难堪地从走廊那头奔过来,俯身向龟公小声说了几句。 崔焕沉声道,“怎么回事?苏苏小姐怎么还不到?本公子可是提前缴纳了定金的。” 龟公识得崔焕,这是长安城里高门大族中的阔少爷,权贵子弟,又是声名远播的大才子,所以不敢怠慢,上前一步尴尬地讨好道,“崔公子,苏苏姑娘在那头被人纠缠阻拦在半路上,小的这就过去,一定让苏苏早些过来侍候公子爷。” 崔焕拂袖冷哼一声,扭头回了房间。 ——————票票,点击、收藏啊。 第056章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下)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56章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下) 三人在雅间里小酌了几杯。 门外突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叫嚷的声音,崔焕皱了皱眉,刚要起身去看个究竟,却见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姿容秀美长裙曳地神色幽静的女子抱着一面琴走了进来,而其后则跟着几个气势汹汹的华服少年公子哥儿。 打头的一个,竟然是陈希烈的孙子——与崔焕同为长安三杰之一的陈和。陈和身边的几个人,多是与陈家走得近的长安官宦家子弟。 陈和第一眼就望见了坐在主位上的崔焕,旋即又看到了张瑄。他似是没有想到张瑄竟然也在这里,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装作没有看到张瑄,冲着崔焕冷笑道,“我道是谁,这么大的排场,竟然提前就霸占了苏苏小姐,原来是崔家的崔焕崔公子。” 陈和和崔焕本是熟人,因为崔琚与陈希烈的师生关系,往昔其实颇有走动。见陈和来者不善,不由皱了皱眉,沉声道,“陈和,你闯进来意欲何为?苏苏小姐来此抚琴——崔某昨日就下了定金,凡事难道没有一个先来后到?” “陈和,汝是陈相之孙,名门子弟,如此无礼、非请而入,难道就不怕失了尔陈家的体面?”焦青在一旁帮腔道。 陈和哼了一声,看也不看焦青一眼,却目光不屑地凝视着崔焕道,“如今这个世道,人还要什么颜面?陈某如此,比那些目无师长、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者强上百倍……” 陈和话里的讥讽和机锋显而易见,崔焕马上就醒悟过来,应该是因为崔家人没有跟随陈希烈一起去李府拜祭李林甫,且有意疏远陈家表明态度,引起陈希烈恼火愤怒的缘故。 崔焕毕竟面皮薄,一念及此,心里竟然升起几分无言的羞愧。他无言以对,垂下头去。 见崔焕如此面嫩,陈和几句话就将他说得面红耳赤应对不上,张瑄不禁暗暗叹息,心道这崔焕品行才学都不俗,只是这城府心机太浅,将来真要涉足朝堂,怕很难走得太远太高。 张焕慢慢起身,面向陈和前行一步,拱手淡淡一笑道,“陈兄请了。” 此刻非比往昔,张瑄才学惊世名满长安,又有皇帝的御赐金牌和御封雅号在身,是皇帝看重培养的士子,如果不出意外,明年春闱张瑄肯定要一举夺魁,将来前途无量。所以,面对张瑄,陈和尽管心里不喜,但也不想得罪,还是勉强笑着还了一礼。 “张公子请了。” “张瑄请教陈兄,不知陈兄气冲冲闯进门来所为何来?就因为与吾等争这一口闲气?这苏苏小姐来此抚琴,乃是吾等提前下了定金……如果陈兄也有此雅兴,不如一起就坐共饮几杯如何?” “些许小事而已,吾辈士子读圣贤之书,在这天子脚下,且不可为此失去读书人的体面。来,陈兄请坐。” 张瑄朗声笑着,束手让客。 这样一来,陈和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一笑摆了摆手,“多谢张公子盛情相邀,陈某倒也不是非要与诸位争这苏苏小姐,只是骤然听闻有人以世家子弟名头仗势欺人,想要过来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罢了。” “张公子请慢用。”陈和冷冷扫了崔焕一眼,转身向张瑄拱了拱手,然后挥了挥手,带着几个公子哥儿扬长而去。 …… …… 中途闹了这么一场,崔焕听琴的雅兴大减。只是有张瑄和焦青在场,他也不好半路退席而去。 李苏苏默然趺坐在侧,径自抚琴。她的琴音果然优雅美妙,不过,她的琴功与崔颖比起来,虽同样出神入化,却比崔颖少了一些灵气而多了几分红尘烟火气,大抵与她混迹娼门有关。 琴音袅袅,如泣如诉,其间或多或少倾诉着一个娼门歌妓无奈和悲苦的心声。张瑄抬头打量着专注抚琴的李苏苏,却见李苏苏向他投来淡然的一瞥。 张瑄笑笑,向李苏苏举杯示意。 李苏苏默然垂首,纤指飞扬,悠扬的琴音旋即变得慷慨激昂起来,铮铮然颇有几分气势。 “学剑越处子,超腾若流星。捐躯报夫仇,万死不顾生。白刃耀素雪,苍天感精诚……豁此伉俪愤,粲然大义明。北海李使君,飞章奏天庭。舍罪警风俗,流芳播沧瀛。名在烈女籍,竹帛已荣光。” 李苏苏开口唱道,声音清脆而婉转,只是带着些许的悲情,令人听了不胜唏嘘。 这个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低沉而有力的弹剑声,张瑄一怔,起身就去撑开了窗户,向外探头望去,见那飞檐上迎风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汉子,正是方才半路遇到的白马侠客。 那青年侠客拔剑向天,五指轻弹,犹如一泓秋水一般的剑身轻颤,发出震人心悬的韵律音符。 这人乃是为了李苏苏而来。张瑄旋即就猜出了几分。他猛然回头来望着李苏苏,果然见李苏苏的俏脸上升腾起几分红晕,琴音却未止歇,但其实已经乱了。 那青年侠客慢慢转头向张瑄望来,目光平静而坦然,隐隐却有清冷的锋芒流转其中。 张瑄笑了笑,拱了拱手道,“兄台真是好雅兴,若非也是为了苏苏姑娘的琴音而来?若是,不如进来与吾等一起共饮,岂不快哉?” 那青年侠客眸子一亮,却只拱了拱手,然后身子一弹,就持剑从飞檐之上一跃而下,在窗前的一根桂花树上稍稍垫脚,就如流星一般飞射进厅来,悄无声息地站定。 这种人要是要取他人的项上人头,岂不如探囊取物一般?张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近乎神奇的身手,颠覆了他的认知。 “兄台请坐。”张瑄拱手让座,吩咐侍候在雅间的怡心园婢女又加了一张案几。 青年也没有客气,只向张瑄三人拱拱手,淡淡道,“多谢。” …… …… 李苏苏的琴音继续响起,只是如今的琴音虽然流畅,但却失去了之前淡定自若。 一曲罢。张瑄心头一动,突然起身走过去,向李苏苏略一拱手道,“在下张瑄……” 听闻张瑄自报姓名,李苏苏眼前一亮,深深地打量了张瑄一眼,赶紧起身来向张瑄还礼柔声道,“可是在曲江池诗酒宴上斥骂奸佞一党的张府三公子、被皇上御封为金牌才子小郎君的张瑄张公子?” 张瑄笑笑,“然也。” “苏苏久仰张公子大名了……不知公子有何赐教?” 张瑄觉得李苏苏望向自己的眼眸有些火热,眼角的余光又发现那青年侠客投向自己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异样,不由诧异。 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朗声笑道,“方才苏苏姑娘所唱乃是李太白的《东海有勇妇》……张瑄斗胆问一句,苏苏姑娘是不是李北海的后人?” 苏苏浑身陡然一震,嫣红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起来。良久,她才哀哀回道,“回公子爷的话,家祖正是李邕。家门不幸,小女子落入娼门苟延残喘,倒是让公子见笑了。” ————————求收藏、会员点击和推荐票! 第057章萧十三郎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57章萧十三郎 李邕少年即成名,后召为左拾遗,曾任户部员外郎、括州刺史、北海太守等职,人称“李北海”,故张瑄有“李北海”之称。 李邕的书法在唐乃是一绝。时议云:“论诗则曰王维、崔颢;论笔则王缙、李邕;祖咏、张说不得预焉。” 李邕是张瑄前世比较推崇和熟悉的盛唐人物之一,此人风流倜傥才学过人,又写的一笔好字,只是晚年遭人暗算,被李林甫定罪下狱被酷吏活活打死,下场之惨,无与伦比。 不成想李邕惨死,他的后人孙女竟沦落至娼门。 张瑄心下欷歔,叹息道,“海内此亭古,历下名士多……君不见李北海,英风豪气今何在?君不见裴尚书,土坟三尺蒿棘居。李公为张瑄敬仰之先辈,不想李家小姐竟……真是造化弄人!” “小女子命苦,不敢怨天尤人……”李苏苏面色幽怨,垂首哽咽起来。 崔焕等人闻说李苏苏竟是李邕之孙女,也吃了一惊,相继起身望着李苏苏和张瑄以及那青年侠客三人,迟疑着没有上前来。 而那一旁的青年侠客却起身来亦是眼圈微红,眼眸中投射出万千呵护的爱恋之情。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嘶哑而低沉,“苏儿,随某去吧……离开这长安,自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任他什么朝廷王法,都奈何不了咱们……” 李苏苏缓缓抬头望着青年侠客,明媚的眸子里泛着淡淡的泪光,却是毅然摇了摇头,“奴不能去,十三郎。家祖一世清名,被奸佞所害,奴家上下死的死堕入娼门的堕入娼门,奴家姐妹二人都在乐籍,奴或可与十三郎一走了之,可奴一走,小妹必受牵连……” 十三郎脸色涨红,恨恨地跺了跺脚,无奈而无力地背过身去。 李苏苏是怡心园的当家花旦,乐籍在教坊司,身价很高。要想从良,不仅要付出大笔金钱,还要疏通关系从教坊司脱了籍才成。而十三郎虽是高来高去仗义疏财的侠客,却也拿不出百多贯钱来为李苏苏赎身,且无力为李苏苏脱去乐籍。 以他的性情,还出什么钱赎什么身,直接带了李苏苏强行离去,只要离开长安,便是龙入大海,自此逍遥自在还管它什么乐籍不乐籍。 十三郎自打年初起见了李苏苏,对李苏苏一见钟情,两人私下交往,感情甚深,可李苏苏却一直不肯同意跟他“私奔”,主要的原因便是李苏苏的妹妹李秀秀同样隶属教坊司,在宫内做了舞姬。 如果李苏苏“非法”出走,肯定要连累李秀秀,一个搞不好,就要被处死。 李邕被杀之后,大部分李家人在流放中惨死,唯有李苏苏两人因为颇有姿色而被充入娼门。满门皆灭,只剩下两姐妹相依为命,李苏苏焉能放弃自己妹妹而独自出走? 纵然姐妹俩终生陷于娼门以卖笑为生,也强似丢了性命。 十三郎无奈,只得滞留长安,每日里暗里护卫李苏苏,凡有强行要对李苏苏不轨、夺她身子的嫖客,他定然会仗剑出手。好在李苏苏是怡心园的头牌,园里也保护着,非贵客不接,只卖艺不卖身,两下里倒也暂时相安无事。 但谁都知道,所谓卖艺不卖身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幌子。既然身入娼门,还想保住清白的身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早晚有一天,李苏苏也会像其他的妓女一样,被破身沦为人尽可夫的普通妓女。 十三郎心急如焚,如果不是秉承师训自视清高,他说不准早就于某夜潜入某富贵之家,做了那梁上君子,弄得大宗钱财来为李苏苏赎身。 赎身还相对容易一些,只要有充足的钱,哪怕是买下怡心园所有的妓女都不成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脱籍。不是谁都有能耐从教坊司为娼妓脱籍的,何况李苏苏还是那种名气比较大的——诸多官僚权贵饮宴时常要招引的招牌名妓。 因此,有能力为李苏苏脱籍赎身的人,李苏苏不愿从之,而想要从良下嫁的十三郎,虽是高来高去的豪侠之士,却无能力为其脱籍。 李苏苏日日自怨自艾,与十三郎情意越深,这心里就越是痛苦。 …… …… 见十三郎与李苏苏情浓之际却异常凄惨,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张瑄几个人心里其实也颇戚戚焉。 有心相帮却又无可奈何——譬如对于崔焕来说,钱财不是问题,找人疏通关系为李苏苏脱籍亦不是问题,但他作为世家嫡系公子,将来还要传承崔家偌大家业,如若为妓女赎身必然污了清名。 况且,崔琚也绝对不会同意崔焕为一个名妓赎身脱籍。虽然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司空见惯,但对家风严谨的名士高门来说,这事还是做不得的。 偶尔饮宴狎妓或不算什么,还可称风雅;若与妓女有了真牵扯,便万万不能。 张瑄的情况与崔焕基本类似。因此,之前的浪荡子张瑄尽管留恋花丛,却从没有为中意的妓女赎身带回家去或养在外宅。 “十三郎,你去吧。”李苏苏幽幽一叹,两行珠泪悠然而下,“三位公子,请上座,苏苏继续为公子们抚琴唱曲儿。” 十三郎羞愤交加,昂然一声长叹,紧握剑柄,转身黯然推门准备离去。 张瑄心头一动,突然朗声一笑道,“兄台不必沮丧。所谓宝剑赠壮士,红颜配英雄,兄台与苏苏姑娘情深似海,令人感慨。如若兄台不嫌弃,张瑄愿帮一二……” 十三郎肩头一震,陡然转身回头深深凝望着张瑄,声音低沉,“张公子此是何意?” “岂敢。苏苏姑娘明珠蒙尘,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张瑄敬佩。”张瑄朗声笑了笑,“张瑄愿设法为苏苏姑娘赎身脱籍,完了,兄台大可携美离开长安,去过那神仙眷侣的生活。” 十三郎目光凛凛,默然不语。良久才淡淡道,“所谓无功不受禄。公子有何要求或条件,还请一并说出,若十三郎能为,定为公子分忧解难——只要苏儿能从这藏污纳垢的地方脱身。” 无疑,张瑄是有能力帮李苏苏解脱苦海的。但在十三郎的价值观里,这些权贵家的公子哥儿哪有这等仗义疏财拔刀相助的情怀,既有所出必有所图,因而就迟疑不信。 张瑄刚要说话,崔焕在一旁暗暗扯了扯他的衣襟,示意他不要一时兴起因此坏了自家名声。 张瑄装作没有看到,而是笑了笑道,“张瑄可对天发誓,此事一无所图。如果兄台和苏苏姑娘信得过在下,这几日张瑄便准备这事儿。事了,兄台可随时携美而去……苏苏姑娘与兄台暂且耐心等候两日,容张瑄徐徐图之……”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呵呵,他日江湖相见,如兄台还能记得在下,你我痛饮几杯便可。” 十三郎一怔,深深打量了张瑄良久,才慨然拱手施礼,“公子高义盛情,某家感激不尽。君子赐,不敢辞。某家姓萧,号十三郎……他日必有所报。” 李苏苏惊喜交加,泪如雨下,竟然拜倒在地,抽泣道,“公子大恩,苏苏粉身碎骨亦难以为报。” 张瑄眉梢一挑,虚虚扶了一扶,“苏苏姑娘不必多礼。姑娘之事,张瑄定当竭力而为。” —————— 还是老规矩,凌晨12点左右还会有更新,请大家帮助冲榜。老鱼要冲击点击榜,请大家尽可能地登陆帮老鱼点击两下,投几张推荐票,如果上了点击榜,明日至少三更回报大家。 第058章暗流涌动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58章暗流涌动 张瑄三人飘然而去。 望着张瑄英挺优雅的背影,萧十三郎默然良久才转头望着李苏苏,柔声道,“苏儿,此人靠得住吗?且静静等候几日,看看情况如何。” “十三郎,奴家信得过他。他本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浪荡子,整日里眠花宿柳极尽不堪,这怡心园也是没少来。只是前不久听说张家遭逢大难,他突然一改往昔纨绔之风,在曲江池诗酒宴上公开谩骂李林甫,显露惊世才学,名动长安……如此看来,昔日种种**风尘的伪装,这样的人既然开口承诺,便不会虚言。” “这一次,若是奴家能脱去娼籍,便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萧十三郎默然点头,目光却有些摇曳。他向李苏苏娇柔的身子投过温柔的一瞥,然后身形一闪,就消失不见。半空中传来他轻柔飘渺的声音—— “苏儿,你且安歇,某家去去就来。” …… …… 回返的路上,崔焕好一通将张瑄埋怨,认为他不该一时心血来潮就要开口多管闲事。这天底下不平之事多了去了,你能管得过来?举手之劳帮帮无伤大雅,也是士子本分,可这种为妓女赎身的事情,岂能是随意做的? 要知道,李苏苏可是名妓,一旦有人为其脱籍赎身,必将传扬开去……外人却不知张瑄是仗义助人,只能认为张瑄好色贪花又犯了老毛病。 事实上,在这种纵情放欲的时代,恐怕也没有人相信张瑄为李苏苏赎身属于“助人为乐”的。 “三弟,你心意是好的,但这种事情传播起来速度甚快,一旦传扬开去,对你的声名不利……”崔焕皱了皱眉,又道,“况且,李苏苏身价极高,没有百多贯钱恐怕也无法赎身,张家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怕是也难;而教坊司那边也不好说话……” “二哥,不过是适逢其会成人之美而已,何必非要说得如此复杂?清者自清,又何需太过顾忌人言?” “钱财之事我再去想办法。区区百多贯钱,如若能成全一对美眷,岂不是功德一番?” “再者,李邕是张瑄敬重仰慕的前辈大家,李家后裔遭此大难,在下既然遇到了,绝无袖手旁观之理。”张瑄轻声一叹,“张瑄问心无愧,纵然千夫所指,也昂然不惧。只是颖儿那里,还需兄长帮衬着解释一二,免得颖儿误会。” 崔焕嘿嘿一笑,“某不管,汝自个儿去跟颖儿解释。” 三人说说笑笑自行而去,而就在三人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的时候,从一家店铺的飞檐上闪下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来,他默然望着前方,神色慨然,腰间所配宝剑的红缨随风飘扬。 ******************************************* 貌似平静的长安城里如今其实暗流涌动,风波涌起。 第二日的朝堂之上,更是杀机隐现。 首先是杨家中人、驸马都尉杨錡率先发难,上表弹劾御史中丞吉温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图谋不轨,请求皇帝严惩。 旋即,不少由杨国忠控制的文武大臣纷纷附和响应,一时间弹劾吉温者不计其数。历数吉温数宗大罪,来势凶猛。 杨家选择在这个时候向吉温开刀,其意为何不言自明。不仅满朝文武大臣心知肚明,纵然是皇帝李隆基也是洞若观火。 只是在李隆基看来,这是杨国忠掌控权力的必由之路,如果牺牲一个吉温或者几个李林甫昔日的党羽,能换来大唐政局的稳定,李隆基绝不会心慈手软。 见群情汹涌、杨家人气焰嚣张,吉温知道自己末路到了。李林甫一死,吉温就预感到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但不成想,杨国忠下手竟然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他还没有完全想好退路。 他本来是想先下手为强——主动上表辞官回家养老的。反正这些年的敛财,后半辈子纵然做个富贵终老的田舍翁是绰绰有余了。 可杨国忠竟然不给他这个机会。 而吉温更没有料到的是,皇帝同样也有牺牲他的态度。还没有等吉温反应过来,李隆基就下诏将吉温革职交大理寺查办,由杨国忠这个右相全权督办此案。 不要说吉温本就是贪官佞臣,纵然是清官一个,想要查出问题来那也简单得紧。杨国忠一手推动,又由他督办,如此种种,吉温焉能还有活路? 吉温心神绝望之下,当场就在金殿上仰面吐血晕厥过去。当然,这不影响他被下狱。 吉温的下场震动全朝,所有李林甫一党皆心下惶然,不知道杨国忠会不会向自己下手、什么时候下手。 …… …… 张瑄与崔焕和焦青分手,刚回府,就听下人张力说,大理寺卿徐峤的公子徐文斌带着大宗礼物登门造访,已等候他多时了。 张瑄一怔,旋即暗暗冷笑道:这个无耻无知的蠢货来此何为?难道是…… 张瑄心念电闪,立即想明白了其中的一些关节。想到这里,他淡然笑了笑,“张力,你且退下,我去会会这徐二公子。” 张力诺然,退下。 张瑄飘然进厅,见徐文斌独自坐在厅中,正等得有些不耐烦。他今日登门,乃是奉父命而来,事关徐家前途命运安危,他不得不厚着脸皮求见张瑄。 徐峤见杨国忠来势汹汹,心下惶急。他万般无奈之下,想起自家儿子似乎往日里与张府的张瑄过从紧密,又念及张瑄与虢国夫人母子来往密切,就命徐文斌携带厚礼登门,企图通过张瑄主动向杨家示好,以换取徐家的一线生机。 “这不是徐二公子嘛,今日是什么风把徐二公子吹到我张家来了?”张瑄嘴角一晒,倒背双手虽然目光平视徐文斌,但其实颇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张兄,你我也是故人……前日种种,是文斌小人之心了。今日文斌登门赔罪,还望张兄原谅则个。” 徐文斌涨红着脸,神情尴尬地起身躬身施礼。 “哦?你我还是故人?小可可是清楚的记得,前些时日,在下登门求见,徐二公子的答复是:不识城南张府张瑄。怎么,今日里却又口口声声改称你我乃是故人了?” 徐文斌嘴角抽搐着,咬了咬牙轻轻道,“文斌向张兄赔罪,还请原谅一二。” 张瑄深深冷视着徐文斌,淡漠地一笑道,“徐二公子当面赔罪,在下实不敢当。礼物更是不敢收,请徐二公子带回吧。来人,送客!” 徐文斌本就是那种浮躁的纨绔子,今日厚颜耐着性子来向张瑄低声下气,先是等了老半天,后来又听张瑄高高在上的“训示”,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火。 见张瑄“咄咄逼人”,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怒火翻腾起来,早就忘却了父亲的嘱咐,翻脸怒道,“张瑄,你休要欺人太甚!” ————————点击、推荐票啊,老鱼今天能不能爆发,就看大家的支持了。 第059章奴家中了你的道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59章奴家中了你的道 张瑄自然不是那种浅薄之人,今日对于徐文斌之态度,不是居高临下更不是打击报复,而是刻意为之。 大理寺卿徐峤作为李林甫一党,被杨国忠打压几成定局。张瑄固然不去与杨国忠同流合污,但也不能走上杨国忠的对立面。况且这徐氏父子本也不是什么好鸟,见利忘义寡廉鲜耻,如此奸佞之徒,怎么能帮? 见徐文斌犹自是这般无知无耻而无畏,张瑄心里暗笑,口中却冷笑道,“仗势欺人,向来是你们徐家的专利。当年依仗李林甫的权势,汝父子做了多少昧良心的事儿?欺男霸女逼良为娼,兼之贪赃枉法,可谓罄竹难书。如今报应到了,还有什么话说?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徐文斌,请便吧。” “张力,送客!” 张瑄拂袖而去。 张力皮笑肉不笑地上前来冲着徐文斌拱手,“徐公子,请慢走,走好。” …… …… 张瑄的心神慢慢回到为李苏苏赎身脱籍的事情上。这个念头,固然是一时兴起,但更多的是出于对李邕的敬仰。他前世对李邕的才学尤其是书法非常倾慕,如今这一生遭遇他的后人遇难,要说袖手旁观,他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毕竟,于他而言,救李苏苏或许有些难度,但还不至于太难。 百多贯钱说多也多,说不多也不多。张家虽然日渐没落,但区区百贯钱,还是能拿得出来的。问题的关键在于,柳氏也好,兄长张焕也罢,恐怕很难同意这样做。 耗费巨资为一个妓女赎身脱籍成人之美……张瑄想想就能猜出柳氏的态度。 想到这里,张瑄转身又原路返回,到了前院吩咐张力套车,他要赶去虢国夫人府。 虢国夫人杨三姐正在家里守着自己的儿子无聊消遣,裴徽伏案认真看书,她则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逗引着玩。 杨国忠得势,杨家人集体去谄媚逢迎为之庆贺,杨三姐没有去。一来是懒得去,二来是看不上杨国忠小人得志的样子。 杨家能有今天,完全是得益于杨玉环一人在宫里的得宠,可不是指望你杨国忠的权势。别看你如今登堂入相,但对于皇帝来说,终归还是一个随时可以放弃的小卒子。没有杨玉环,杨家人包括杨国忠在内,都不算什么。 可杨国忠现在却明显有些志得意满,飘飘然不知所以然了——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也不想想自己的权势富贵从哪里来。杨三姐心里鄙夷着,心道:“这杨国忠并不可靠,奴家的后半生,还是要指望自家儿子哟……可惜这个儿子如此文弱,又让奴家怎么安心?” 杨三姐正在患得患失,心思神游。 这个时候,侍女匆匆来报:“夫人,公子,张瑄张公子求见。” 杨三姐细长的柳眉儿轻轻一挑,妩媚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几丝意外的喜悦。但她见自己儿子也高兴地起身望向了自己,便旋即将那一抹喜悦生生掩盖了去,端坐起来。 “娘亲,孩儿去迎先生。”裴徽拱手而去。 张瑄静候在院中,见裴徽亲自出迎,便笑吟吟地走了过去。 “先生。”裴徽长身一揖,“请先生进厅叙话,家母正在等候。” 张瑄点了点头,探手拍了拍裴徽的肩膀,柔声道,“裴徽,我早就说过,你我名为师生实为兄弟,你大可不必如此……” 裴徽微微恭谨一笑,“圣人言,礼不可废。” 张瑄无言,心道你这个只知道读死书的书呆子哟,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呆板? 一路进厅,再无话语。裴徽本就不是一个健谈之人,加上对张瑄颇为恭谨守礼,话就更少了。见他无趣,张瑄也就闭嘴。 杨三姐端坐在席上,见张瑄进来,笑吟吟地起身来向前迎了几步,“哎哟,瑄哥儿如今春风得意马蹄疾,咋有闲情逸致来奴家这里?” 张瑄知杨三姐是开玩笑,也没在意,躬身见礼,“张瑄见过夫人。” “请坐吧。徽儿,你且不要再看这些破书了,瑄哥儿来,你我三人畅饮一番如何?” 杨三姐欢声道。 裴徽应下,“自当如此,徽儿遵命。” …… …… 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相当少,主要便以饮宴歌舞为主。动不动就要喝酒观舞,对于张瑄来说,其实颇为无奈。只是生活在这个时代,他必须要适应和接受这个时代的规则。 酒过三巡,虢国夫人妩媚的脸上便起了几丝若有若无的红霞,丰腴而不失曲线玲珑的身子慵懒地靠着,酥胸高挺,映衬得整个人看上去更加人比花娇勾魂摄魄。 她瞥眼一看,见张瑄竟有几分疲倦之意,便挥手撤去了歌舞。 “瑄哥儿,奴家听说,张家正在筹备汝与崔颖的婚事?何日完婚,奴家定当送一份厚礼。”杨三姐声音轻柔,隐隐却有只有张瑄所能听懂和感觉到的落寞和醋意。 张瑄尴尬地笑了笑,“还早,只是议定婚期,以两家长辈的意见,完婚还要等明年春闱过后再定日期。” 杨三姐哦了一声,却扭头望向了别处,掩饰着自己微红的眼圈。 “先生,裴徽敬先生一杯,请满饮。”裴徽举杯邀饮,率先一饮而尽。 张瑄举杯来晃荡了一下,忍不住笑道,“裴徽,我发现你的酒量着实不错……” 裴徽清秀的脸色一红。 杨三姐回头来笑着插话道,“徽儿的酒量是有几分的,可惜他当着外人的面从来都是放不开哟。” “夫人,人之个性,各有不同。裴徽文雅沉静喜读书不善交际,其实也是一桩美事。将来纵然不能封侯拜相,亦可以文名流传后世。一世富贵终归会化为尘土,而文章千古事,却能万年不朽!” 张瑄举杯向杨三姐劝解了几句,突然又笑了笑,“夫人,张瑄有一事相求。” “哦?说吧,奴家就知道你主动登门就是有事……”杨三姐媚眼如丝地瞥了张瑄一眼,“自打那日曲江池诗酒宴上,奴家便中了你的道,至今不能自拔哟……” 杨三姐突然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些暧昧,又当着儿子裴徽的面,便神色一正摆了摆手道,“你说吧,你是徽儿的先生,今后跟奴家莫要再用这个求字。” 张瑄心里一叹,声音便放缓了,“夫人,张瑄厚颜,想要从府上借百贯钱用……” 杨三姐吃吃一笑,“就这点破事?啧啧,也怪奴家疏忽大意,瑄哥儿如今声名在外,一干应酬用度是需要钱财的——来人,取200贯钱、金叶子五枚送到瑄哥儿府上。” 杨三姐最不缺的就是金银钱财,不要说长安官僚权贵逢迎巴结的孝敬,单单是皇帝这么多年的赏赐现钱,都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第060章早朝风波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60章早朝风波 张瑄苦笑,“夫人,太多了。//*——*//小可只需百贯钱足矣。” 杨三姐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柔声道,“些许钱财不足挂齿,不要跟奴家这么见外。” “夫人,另外还有一事相托。” 虢国夫人瞥了张瑄一眼,举杯笑笑。 “张瑄烦请夫人派人出面去教坊司走一趟,帮……”张瑄稍稍停顿了一下,“帮怡心园一个姑娘脱去乐籍。” 张瑄这话一出口,不仅杨三姐陡然色变,就连裴徽都面露异色。 杨三姐怔怔地望着张瑄,良久才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奴家本来觉得瑄哥儿与众不同,往昔的浪荡声名**风尘的伪装……但不成想,你这名声方才起来,就又故态复萌了……咋,让奴家帮你去为妓女赎身?这种闲事,奴家不管!” 杨三姐“恨恨”地撇过头去,看也不看张瑄一眼。 裴徽嘴角抽搐了一下,正要开口“调和”几句,却听张瑄朗声一笑道,“夫人,请待张瑄把话说完。” 杨三姐回头来紧紧盯着张瑄,“你还有何话好说?” “夫人,此女亦是名门之后。李邕的孙女,名为李苏苏。李邕当世大家,惨遭李林甫构陷横死,李邕后人死的死、流落娼门的流落娼门,着实令人可悲可叹……”张瑄怅然道。 杨三姐闻言神色一缓,但旋即口气“不善”地冷笑道,“李邕的孙女又如何?你这小厮忒不成器,年纪轻轻却不学好……还未成婚,就学那些臭男人一样包养小妾,这个忙,奴家不能帮!” 张瑄苦笑起来,摊了摊手道,“夫人,小可与此女毫无私情可言,不过是念及李公声名,不愿见李公后人堕落风尘罢了……人家苏苏姑娘已有如意郎君陪伴身侧,此人是个高来高去的侠客……” 杨三姐一怔,旋即展颜微笑道,“你这小厮此言当真?没有哄骗奴家?” 张瑄拱手笑笑,“小可岂敢欺瞒夫人!” 杨三姐突然如释重负地放松了下去,她靠在锦墩上,沉吟了片刻,这才媚声一笑道,“李邕的案子,奴家也知晓一二。李邕也算是一代名士,其子孙沦落至斯,奴家亦心有戚戚焉。这样吧,奴家派人去教坊司走一趟,成全瑄哥儿这仗义救人的美名……” “谢过夫人。小可替苏苏姑娘拜谢夫人。”张瑄大喜,忙起身躬身为礼。 “罢了,罢了。奴家可告诉你,下不为例……瑄哥儿,圣上看重,你如今应安心在家读书备考,平康坊那种藏污纳垢之地,还是少去为妙。”杨三姐慵懒的甩了甩手,“记住奴家的话,不要让奴家失望……” …… …… 翌日早朝。 李隆基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暗暗打着哈欠。他已经记不得,已经有多久没有按时举行早朝会了。似乎自打跟杨玉环情浓蜜意难分难舍之后,他就很少例行早朝了,每日都拥着美人“**苦短日高起”,所有政事一悉交与李林甫处置。而他这个皇帝本人,不过是在上午的某个时间段,召见一下李林甫,听一下汇报而已。 今日早朝会的议题是为李林甫的追封谥号。 望着台下按班列队就绪的两排文武大臣,定了定神,侧首向身后的高力士使了一个眼色。 高力士会心一笑,站在李隆基的龙椅之后尖声喊了一嗓子:“皇上有旨,文武百官朝议李林甫追封谥号——” 今日议题早定,所以待高力士正式宣布开始后,左相陈希烈立即出班朗声奏道,“皇上,臣以为,李相忠诚为国,数十载披肝沥胆,总领朝政为上分忧,功勋甚大,实堪嘉勉。臣奏请皇上为李相谥号文正,追封为梁国公。” 李隆基闻言,虽然默然不语,但眉梢却紧蹙起来。 谥号,是帝王、贵族、大臣、士大夫死后依其生前事迹给予的称号,有褒贬善恶的含义,古有“盖棺论定”之说,大都体现在这个“谥”上。但“文正”这个谥号,不是谁都可以担当得起的,李林甫这样一个奸相充其量是一个权臣,谥号文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李林甫其人如何,李隆基比谁都清楚。他扫了陈希烈一眼,心道你这个老奴才真是老糊涂了……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富贵,不惜一切代价为死去的李林甫涂脂抹粉。 李隆基正在沉吟着怎么出口应对,却听李林甫心腹、礼部侍郎彭春等人相继出班附和起来。 “皇上,陈相所言甚是,李相一生忠于社稷江山,其功甚伟……理应谥号文正,追封为梁国公。” “皇上,臣附议。” “臣亦附议。” 李林甫的死党不约而同地站出来十几个,以陈希烈为首。李林甫已死,这些人当然不是真的忠于李林甫,而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 目前杨国忠得势,隐隐有拿李林甫一党下手的苗头。这个时候,让皇帝出面给予李林甫这个死鬼相应的无上荣耀和封号,对于保全他们自身有着相当程度的重大意义。 所以,昨日晚间,这些人聚集在陈希烈府上,早已商定好了对策。无论如何,哪怕是想尽一切办法,也必须要为李林甫争取到尊崇谥号和追封。 李隆基虽有心给李林甫一个差强人意的谥号,但见这些人联合起来摆出了一副不达目不罢休的架势,心头不喜,却是沉着脸扭头扫了站在臣属队列前头的杨国忠一眼。 杨国忠得到皇帝的暗示,又回头扫了一眼站在自己左后方的族弟杨錡。杨錡会心点头,立即出班朗声奏道,“皇上,臣以为不妥。” “杨錡,有何不妥?且慢慢道来。”李隆基沉声道。 杨錡上前一步,浑然不惧陈希烈等人投来的不善目光,“皇上,李林甫其人若何,朝野自有公论。其人纵无大过,亦无大功。给予谥号厚葬之,已经是天子莫大恩宠……所谓谥号文正,追封国公,滑天下之大稽,失却朝廷体面,万万不可!” 杨錡的话音一落,陈希烈的老脸就瞬间涨红起来,他怒视着杨錡沉声道,“杨錡,李相如何如何,还轮不到你来做评价……李相位极人臣,为大唐社稷和皇上倾尽一腔心血,如今他尸骨未寒,尔等就开始肆意污蔑,到底是何居心?” 杨錡刚要反驳,却听杨国忠不紧不慢地冷笑着接过了话茬去,“陈相,某家倒是想问一问,你究竟是何居心?” “谥号文正、追封国公?真是天大的笑话。李林甫把持朝政蒙蔽圣听,其罪不小。就连长安城里的士子都愤而起身痛斥其奸佞误国……如若朝廷为其谥号文正,岂不是要沦为天下人之笑柄?” “陈希烈,尔等为一己之私心,为李林甫谋求谥号国公追封,其心当诛。” 陈希烈气得浑身抖颤,眉毛胡子都抖动起来,他手指着杨国忠怒斥道,“杨国忠,你休要欺人太甚!休要欺人太甚!” 杨国忠冷冷一晒,“岂敢,岂敢。” 两人针锋相对事成水火,李隆基突然起身倒背双手拂袖而去。高力士赶紧追上,撂下一句高亢尖细的话在大殿中久久回荡着—— “皇上有旨,此事改日再议,退朝!” ————————第三更了,还不给票嘛?泪奔中…… 第061章阿斯那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61章阿斯那 虢国夫人的面子很大,虽只派了一个家仆过去教坊司,但事儿就办成了。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为李苏苏脱籍的事儿很顺利。 虢国夫人的家仆拿着杨三姐的名帖办完事儿,直接去张府通知了张瑄,并将相关“手续”转交。 张瑄见事情办妥,倒也没有迟疑,立即就带着家人张力赶去平康坊,直接找上了怡心园的老板。有虢国夫人的面子和张瑄自己的身份在,尽管怡心园的老鸨子很不舍得放弃李苏苏,但也无可奈何,在交割了脱籍凭证以及赎身钱之后,一纸文书之下,李苏苏就恢复了自由身。 拿到脱籍文书,李苏苏泪流满面,因为心神激荡,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好在有萧十三郎在侧,一探手就扶住了她。 李苏苏盈盈跪拜在张瑄身前,眼圈红肿,她已经歇斯底里地哭过了一场。 “公子爷的再生之恩,苏苏就是做牛做马也无法报答……”李苏苏哭拜在地。 张瑄笑了笑,抬手虚虚一扶,朗声道,“苏苏姑娘不必如此……既已跳出火坑获得自由之身,不知姑娘与萧兄今后有何打算?” 李苏苏被萧十三郎搀扶起来,却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萧十三郎在一侧叹息了一声,“回公子爷的话,某家准备与苏苏离开长安,去塞外定居……公子仗义疏财的大恩,来日十三郎必有所报。” “如此,张瑄就恭祝二位自此琴瑟相合夫唱妇随快活一生了……就此与苏苏姑娘和萧兄拜别,他日有缘相见,定当与萧兄伉俪痛饮三大杯!”张瑄朗声一笑,向萧十三郎拱了拱手,然后点点头,转身飘然而去。 张力赶紧匆匆跟上。 望着张瑄飘逸前行的挺拔身影,萧十三郎慨然道,“苏苏,张瑄此人心胸气度绝非常人可比,将来必成大器……咱们今日欠下他天大的一个人情,将来某家必誓死相报之。” …… …… 张瑄没有在路上耽搁,直接回府。 不过,他刚刚踏进府门,就有下人来报说,玉真公主殿下有请。 张瑄无奈,只得再次出门上车,匆匆赶去了城外的玉真观。 玉真观说是道观,其实雕梁画柱富丽堂皇远远比一般的权贵府邸更富有气势,只不过是府中没有男仆只有侍女,而所有的侍女皆跟玉真一样穿着华丽的道袍而已。 在一个青年“女道姑”的引领下,张瑄走进了玉真公主的会客厅。进厅一看,果然不出他之所料,崔颖也在座。 而除了玉真和崔颖之外,右侧还坐着一个满脸虬髯三十出头身材高大的华服汉子,体貌异于唐人,应该是胡人。这胡人虽然做客商打扮,但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沉稳高贵的气度。 此人是谁?能登玉真公主的厅堂,想必非富即贵。张瑄行走间,虽然面不改色,但心念却是电闪。 见张瑄进厅,崔颖清秀的脸上浮起一抹红霞,她盈盈起身相迎。而那胡人也微笑着起身,站在那里深深打量着张瑄。 “张瑄拜见玉真殿下。”张瑄深深唱了一个大诺。 玉真微微一笑,摆摆手道,“罢了,免礼。张瑄,请坐。” 张瑄点头应是,然后随意坐在了崔颖的旁边,向崔颖投过闻讯的一瞥,但崔颖却娇柔地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她也不知内情。 “张瑄,来,本宫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乃是来自回纥的大客商阿斯那——阿斯那,这就是本宫向你提及的当今圣上御封的金牌才子小郎君——昔日大唐名相张九龄的幼子,也是本宫义女崔颖的未婚夫婿,张瑄。” “阿斯那?回纥客商?”张瑄心头一动,却见那阿斯那起身向张瑄躬身见礼,朗声笑道,“阿斯那久仰张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俊彦,名不虚传。” 张瑄拱手还礼,与阿斯那简单客套了两句,却是觉得有些诧异:这胡商的言谈举止彬彬有礼,行礼的姿势有板有眼,就连口音都带有长安腔调,如果不看外貌,肯定会被人当成土生土长的长安人。 张瑄想到这里,回头来望向了玉真公主,心道:玉真公主专程叫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介绍一个胡商吧? “不知殿下召张瑄来,有何吩咐?”张瑄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开口问道。 张瑄说着话,目光悄然注视观察着玉真的神色变化,见她虽然微笑着,但脸上的笑容却着实有几分勉强,同时还暗暗扫了一侧的阿斯那一眼。 阿斯那会心一笑,“张公子,阿斯那来长安贩货,来拜望玉真殿下……听闻公子大名,就央求玉真殿下请公子来,一睹公子长安第一才子的风范……呵呵,来人。” 阿斯那轻轻拍了拍手。 旋即从厅外进来两个身材婀娜姿容不俗的年轻胡女,手托着两个托盘,一个托盘里装着一套晶莹剔透的轻玉茶具,而另一个托盘里则盛着一串浑圆透亮足有指肚大小的夜明珠,一看就价值连城。 “这是些许见面礼,还请公子笑纳。” 张瑄一怔,深深凝望着阿斯那,淡淡道,“在下与阿斯那先生初次相识,一面之缘,断然不敢受如此之厚礼。” 阿斯那似是明知张瑄不会收礼,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也就不慌不忙地笑道,“些许薄礼,不足挂齿。还请公子赏脸收下,阿斯那尚有事求公子爷仗义援手一二。” 玉真也笑吟吟地在旁插话道,“张瑄,礼是敲门砖呐……阿斯那是胡人,性情豪爽,喜欢直来直去——此番自然是有事求你相助,所以就先用礼物开道了。看在本宫的面上,汝先收了礼物再说。” 张瑄迟疑了一下,仍然摇了摇头,轻轻道,“不然,所谓无功不受禄。阿斯那先生有事请说,玉真殿下当面,如若张瑄帮得上,自然没有二话。” 见张瑄坚持,阿斯那倒是也没有继续纠缠,而是示意两个胡女将礼物放在一侧,然后让她们退了出去。 旋即,阿斯那起身与玉真公主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然后竟然向张瑄半跪了下去:“阿斯那有山高海深一般的冤情……求公子做主。” 说着,阿斯那从怀中取出一份表文双手递在了张瑄跟前。 张瑄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062章不是一个轻易受人摆布的主儿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62章不是一个轻易受人摆布的主儿 张瑄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阿斯那竟然是阿布思之子。 阿布思原为九姓铁勒同罗部落首领,人口众多,力量强大,**乌苏米施可汗统治时,任命他为西部叶护,地位仅次于可汗。**汗国灭亡,乌苏米施可汗被拔悉蜜、回纥和葛逻禄的联兵攻杀后,他率部投奔唐朝,李隆基册封他为奉信王,赐姓名为李献忠,将其部落安置在朔方节度使所属河南之地。 天宝八年,阿布思跟随哥舒翰西征吐蕃,攻取石堡城,因功升官为朔方军节度副使。 但好日子不长,因为得罪了安禄山,安禄山便上奏朝廷,要求阿布思率部迁移到幽州去,试图吞并阿布思所部。阿布思自然不从。 年初,安禄山调动蕃、汉步骑二十万击契丹。他奏请朝廷命朔方节度副使阿布思助战。阿布思部下有同罗精兵数万,人人能征惯战。安禄山欲借其助战之机兼并其精锐部队。阿布思识破了他包藏的祸心,拒不助战,在别无出路的情况下,率数万骑兵叛逃漠北。 但不成想在这个时节,阿布思的儿子却突然出现在长安,出现在玉真公主这里,还找上了自己——对于张瑄来说,这着实有些诡异。 阿布思父子有冤,阿斯那想要向皇帝密奏真情获得李隆基的原谅,然后重新归唐,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人之常情。但是,既然他有门路找上了玉真公主,看这架势关系还匪浅,通过玉真公主自然就可以达到目的,又何必央求自己这个没有功名在身的普通士子? “张瑄,此刻没有外人,本宫就说几句公道话。” 玉真凝视着一脸狐疑之色的张瑄,沉声道,“本宫当年与阿布思的夫人交情甚好,可以说情同姐妹。阿斯那秘密进长安,就找上了本宫……按说本宫义不容辞,但,本宫又深知皇兄的脾气,满朝上下皆知本宫与阿布思夫人有旧交,如若是本宫代为转奏,皇兄必然心疑……效果适得其反,反而会害了阿布思一家。” 听了玉真公主这话,张瑄忍不住苦笑起来,起身向玉真长揖,“殿下都办不了的事情,张瑄一介布衣士子,如何又能做到?殿下莫不是要难为张瑄否?” “你虽是一介白身士子,但持有皇兄的御赐金牌,深得皇兄和贵妃看重。本宫可以趁进宫饮宴的时机携你一起进宫……当然,见了皇兄,可见机行事,如事可为便向皇兄转呈,事不可为便作罢。” “再者,汝与杨三姐过从甚密,可以通过杨三姐向杨国忠说一说情……杨国忠与安禄山一向不合,他初登相位,如肯为阿布思说几句话,皇兄定然会给他几分面子……” 玉真公主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张瑄确实是具备帮助阿布思父子向皇帝密奏“喊冤”的机会,可问题的关键是:这不是风花雪月的小事,事干重大,他一个还未登科的士子,过早地介入国事政事,肯定要引起皇帝的反感,说不定还会毁了他一辈子的前途。 当面替阿斯那向皇帝转呈表文,这种事自己坚决不能干。这是张瑄的第一反应。 而至于求告到杨国忠那里,就更加行不通了。 别人不知,可张瑄作为穿越者却是心知肚明:杨国忠固然与安禄山并不和睦,甚至可以说在安史之乱爆发前的几年里,几乎势成水火。 但按照历史的应有进程,杨国忠之后会撺掇安禄山诬告李林甫勾结阿布思谋反,李隆基一怒之下,才追削林甫官爵,籍没其家产,子婿流配,让李林甫不得好死。 而事实上,历史上的阿布思第二年就被俘押回长安处死,妻子沦为歌奴。 阿布思目前已成杨国忠构陷李林甫的一个棋子道具,找上杨国忠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等军国大事——张瑄一介文士,人微言轻,实在是难以完成殿下所托。”事关自己前途命运和全家安危,张瑄自然不会轻易应承下来,哪怕是为此得罪了玉真公主,也在所不惜。 阿斯那见张瑄态度坚决,心下不由有些失望。 他此番秘密进京,本来是携带重礼寻求李林甫的帮助,结果刚到京就听说了李林甫的死讯。于是就暗中找上了玉真公主,玉真倒是看重旧情没有推辞,只是却提出由张瑄代为转呈的主意。 见张瑄生生拒绝不给玉真公主面子,崔颖不由有些担心地望着玉真公主,生怕玉真公主会发怒。 玉真倒也没有生气,而是轻声一叹,望着张瑄淡淡道,“本宫就知道,你这小哥儿一定不会答应。按说,你与阿布思非亲非故,搀和进来亦有一定的风险。但这事儿,算是你帮本宫办事,无论事成与否,本宫都记着你的情分。” “如皇上怪罪下来,本宫一力承担。汝是颖儿的未婚夫婿,本宫岂能害你?……且,本宫可以帮你兄长张焕官复原职。如何?” 听玉真公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张瑄不由苦笑道,“殿下,非张瑄执意不从,而是事情难为,几乎没有成事的希望。” “其一,皇上信任、恩宠安禄山,朝野皆知。为阿布思平反,就意味着要治罪安禄山,如今安禄山圣眷正隆——殿下可以想想看,皇上是信任安禄山还是信任阿布思呢?” “其二,杨国忠固然与安禄山不睦,但在面子上,却是一团和气。以杨国忠的性情为人,他焉肯为了阿布思去跟安禄山撕破脸皮?” “如此种种,张瑄答应替阿斯那先生转呈奏表容易,但要皇上赦免阿布思难如登天……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岂不是自讨没趣?” 玉真公主瞥了张瑄一眼,细长的柳眉儿深皱起来。 张瑄所言,她不是不知,然而她是一个很念旧情的人,阿布思的儿子找上了她,还带来了阿布思夫人的亲笔哀求信,她狠不下心肠来拒绝。 有心帮忙却知道自己出面不合适,就想起了张瑄。 可张瑄年纪虽小,胸中却自有乾坤……不是一个轻易受人摆布的主儿。 崔颖在一旁见玉真神色变幻,唯恐张瑄触怒了她,便犹豫着开口插话道,“娘亲,张瑄说得有道理呐……以颖儿之见,此事还需从长计较才是。” 玉真抬头瞥了崔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地道,“颖儿,汝且放心,娘亲不会难为你这小郎君的。” 当着胡人阿斯那的面,崔颖顿时霞飞双颊,立即垂下头去。 ————————第二更送到,求推荐票! 第063章指点迷津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63章指点迷津 “殿下,关于此事,张瑄有几句话想说。”张瑄笑了笑,望着玉真公主神色淡定从容。 阿布思的事情,他不想介入进去,但出于长远考虑,他又不可能放手不管。相反,他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有可能影响和改变历史进程的重要机会。 阿布思是胡人部落首领中归唐的比较有实力的一个,如果能改变其死于安禄山之手的悲惨命运,对于几年后的安史之乱,应该会有不容低估的“影响力”。最不济,也会给安禄山留下一个足以让他头痛的对头。 玉真淡淡笑了笑,“你说。” “殿下,以张瑄看来,要救阿布思一脉,单纯向皇上奏报恳求赦免,几乎是行不通的……阿布思纵有天大的冤屈,这叛逃之罪也大于天,甚为皇上忌讳。为今之计,只有双管齐下,或者能博一线生机……” 张瑄眉头一挑,端起茶盏来小啜了一口。 阿斯那急急道,“请公子明示。” 玉真也摆摆手,沉声道,“汝也莫要再卖关子了,有话就直说。” “殿下,阿斯那将军,第一,所谓事实胜于雄辩,阿布思的奏表里说得再冠冕堂皇,他之所部已经叛离了大唐,当前,唯有立即起兵杀回纥西部首领古不思,夺其牛羊马匹和一干辎重,速速率军回返大唐,用实际行动证明归唐的决心。” “第二,同时上表向皇上上表悔过效忠,然后殿下再从旁求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皇上或可网开一面,给阿布思部留下一条活路,允准其再次归唐。” 阿斯那听了张瑄的话,脸色大变,嘴角忍不住轻轻哆嗦了一下。 阿布思刚刚跟回纥西部首领古不思达成协议,正准备归于古不思帐下,在回纥求得一块土地苟延残喘。可张瑄却提出要阿布思杀古不思……难度之大姑且不论,如果杀了古不思,就直接成为回纥的死敌,如果大唐再不容,阿布思一部就彻底走上了绝路。 不能不说,张瑄的这个提议太胆大、太疯狂……玉真震惊地望着张瑄,良久才轻轻长吁了一口气道,“张瑄,这兵戈之事,事关重大……可不是儿戏。” 张瑄瞥了脸色苍白的阿斯那一眼,淡然道,“殿下,阿布思不杀古不思,古不思也必灭阿布思。而阿布思所属万余部曲,也必将被回纥人吞并。回纥人可不讲什么仁义道德,行事利益为先。在下绝不相信,回纥人会真心接纳阿布思所部。” “退一步而言,纵然回纥人没有叵测居心,在大唐的压力之下,也迟早会献上阿布思作为讨好大唐天子的礼物。” “想必,阿布思大人和阿斯那将军也必然明白这一点。否则,阿斯那将军断然不会冒险进京来谋求后路了。” “铤而走险,还能有一线生机,瞻前顾后只能是坐以待毙死路一条。何去何从,阿斯那将军自可斟酌。张瑄言尽于此……”张瑄朗声一笑,摆了摆手。 阿斯那的脸色更加苍白。张瑄说的一点都不错,如果不是察觉到回纥人的虎视眈眈和居心不良,阿布思断然不会在刚刚叛离大唐的时节就派阿斯那秘密来长安求救。 玉真在旁听了,虽然觉得张瑄所言有理,但这种事情事关阿布思部族的生死存亡,只能由他们自己做主,别人无法替代。所以,玉真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阿斯那的回应。 阿斯那神色变幻了片刻,突然面色一正,深深凝视着张瑄,拱手为礼肃然道,“公子良言,阿斯那受教了。但此事,阿斯那也做不得主,需连夜返回部曲禀报父亲定夺。”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通权达变,险中求生机,正是大丈夫所为。”张瑄也凝视着阿斯那,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在下观阿斯那将军刚毅果敢,智谋过人,何去何从,必有明断。” “公子过奖了。只是这上奏皇上一事,公子又有何高见?”阿斯那有些回避了张瑄清澈却隐含凌厉锋芒的眼神。 张瑄不过是一介年轻文士,再有名声,也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阿斯那其实并没有真正把张瑄放在心上,但刚才张瑄这一番话娓娓道来,胸中乾坤隐现,让阿斯那心头凛然,再也不敢小觑张瑄。 “殿下不宜出面,杨国忠指望不上,满城的皇亲国戚更是无人可以相信。但惟有一人,能成大事。”张瑄声音飘渺,轻轻笑着。 玉真皱了皱眉,在一旁的崔颖眸光流转,轻轻笑道,“郎君所言,莫不是高大将军?” “然也。”张瑄朗声一笑,“高力士是皇上身边的近臣,亦是重臣,要说论起皇上的信任,李林甫、杨国忠都不及他。如果高力士肯为阿布思之事从侧调停美言,此事成的希望起码有七八成。” “高力士……”阿斯那眼前一亮,却是又立即丧气道,“某家与高大将军鲜有来往,这投靠求救亦是无门哟……” 张瑄见阿斯那颇有几分惺惺作态的样子,知道他的心思,不由暗笑了一声,主动开口帮他挑明,“高力士最好黄白之物,阿斯那将军不妨倾重礼相求,然后由玉真殿下送个帖子过去,在下想,高大将军会给这个面子的。” 阿斯那顺势下坡,叩拜在玉真身前,央求道,“殿下,阿斯那愿倾尽全族之资……求殿下玉成,阿斯那全家全族感激涕零誓死相报。” …… …… 阿斯那将所携带的重金留于玉真公主这里,自然有玉真替他暗中营运,谋求高力士的相助。 阿斯那知道事情紧急,不敢再做停留,当即拜别离开长安,返回部曲与其父再做会商。 望着阿斯那匆匆离去的背影,玉真轻叹一声,“此事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以阿布思区区万余部众,要灭回纥一部,难于登天。” “殿下,只要阿布思一部表明态度,自断投降回纥的退路,这古不思杀与不杀、杀得了与杀不了,都不是问题的关键。” “这阿斯那是个聪明人,他一定明白其中的关键。” “而且,张瑄观这阿斯那胸怀远大颇有谋略……如果事不可为,为博全族生机,他或许会自缚其父进京求皇上赦免。”张瑄微微笑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人很不简单。” 玉真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 新的一天,求点击、收藏和推荐票,尤其是不花钱的推荐票,投出来吧,感谢大家。 推荐美女写手的书《药窕淑女》,本书是女频订阅榜第一的书,大家有兴趣的可以看看。变成了皇商的嫡长女,却是爹不亲、后母恶,名门宅院就是斗争多!再斗我?再斗我?再斗我就把你斗掉! 第064章杨贵妃召宴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64章杨贵妃召宴 没有花费任何代价,只是只言片语就有可能逆转历史既定走向,暗中摆了杨国忠一道,给安禄山埋下了一颗芒刺,张瑄心头觉得非常舒畅。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夏去秋来,进入了天宝十一载的九月末。 李林甫死了一月有余,但至今还没有议定谥号和追封,此事因为杨国忠和以陈希烈为首的原李林甫一党争执不下,李隆基恼火之下,就暂时搁置了起来。这一搁置,就有可能要搁置黄了。 而时间久了,皇帝的心思其实也就淡了。 皇帝不提,臣下就不敢提,陈希烈等人尽管心里恨得牙痒痒,但有杨国忠死死压制住,也无可奈何。 这时,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东平郡王安禄山子安庆绪进京奔丧。安禄山位高权重,恩宠甚隆,大唐朝廷里唯独畏惧李林甫一人。李林甫突然死去,安禄山心内狂喜,但面子上,却还是摆出了一副悲痛万分的姿态,命子安庆绪代替他进京奔丧。 但安庆绪进京之后,听闻了李林甫虽死但仍被杨国忠揪住不放的消息,立即改变了主意,非但没有去李家致哀,反而派人去杨家送礼,转达了其父安禄山对杨国忠拜相的殷勤祝贺。 这段时间,张瑄虽然闭门不出,在家研习诗文,但通过时不时过府造访的裴徽,以及崔焕,他其实也了解和掌握着长安城里的政治信息。 听说安庆绪携带重礼去杨家献媚,张瑄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安禄山与杨国忠这一对历史上的死敌,断然是没有可能结为利益同盟的。要知道,后来的安禄山起兵,就带着清君侧诛灭杨国忠的大义旗号。 一开始,安禄山与杨国忠不过是意气之争。安禄山看不起杨国忠的浪荡出身,而杨国忠又是一个极其记仇的小人,后来渐渐得势之后,便在皇帝面前不断地参奏安禄山,以泄私愤。 到了后来,就上升为权力之争了。安禄山拥兵数十万,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藩镇,直接威胁到大唐皇权,作为皇权的代言人,杨国忠自然担心安禄山尾大不掉,屡次三番要除掉安禄山,可惜因为李隆基的庇护而屡屡失败。 张瑄一直认为,杨国忠其人最大的“历史功绩”就是执政后不断“给安禄山小鞋穿”,从始至终都没有忽视安禄山的威胁。有人说都是杨国忠逼反了安禄山,其实如果没有杨国忠的制衡,说不准安史之乱会大为提前。 当然,对于心怀异志的安禄山来说,有没有杨国忠,都会造大唐朝廷的反,只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李隆基后期太过昏庸,渐渐助长了安禄山的野心膨胀。 午后。 小睡片刻的张瑄懒洋洋地从床榻上坐起来,向厅堂外扫了一眼,然后朗声呼道,“如烟如玉。” 两个小萝莉赶紧跑过来,如烟跑在如玉的前头。 “公子爷,奴婢来了。”如玉喘了口气,笑道。 “公子爷,奴婢准备好了莲子羹,待奴婢侍候公子爷起身,就用些羹,还有点心。”如烟则笑吟吟地柔声道,不待如玉反应过来,就动作轻盈地爬上床榻去,探出柔嫩素手去帮着张瑄更衣。 如玉慢了半拍,有些怔怔地望着如烟动作熟练得帮张瑄穿衣,见张瑄笑眯眯地望着她,这才慌不迭地也爬上床去,捧着张瑄的腰带系去。 这时,院中突然传来有男子干咳的声音。 下人张力在院中恭谨地禀报道,“三公子,宫里传来贵妃娘娘的口谕,贵妃娘娘宴请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之子安庆绪,命公子爷立即进宫陪宴。” 张瑄一怔,心道:杨玉环宴请安庆绪?即如此,她让我进宫作甚?莫不是又要吟诗作对? 一念及此,张瑄忍不住一阵恶寒。唐人对于诗词歌赋的青睐和执着痴迷,着实让他无语。这个东西,偶然调剂一下无伤大雅,整日里以此“讨生活”,不腻歪死也得恶心死。 “公子爷,宫里的车驾就在门口候着。”张力唯恐张瑄不重视,赶紧又追加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且去,我随后就来。”张瑄说着坐在床帮上,任凭如玉给他穿着靴子,却是顺手将如烟刚给他系在腰间的一个香囊摘了去。 衣服熏香还嫌不够,还要在腰间系上香囊以示风流倜傥,这是长安城里公子哥儿一贯的装束,但张瑄却不以为然,十回有九回都会把如烟系上去的香囊暗中摘掉,顺手仍在墙角的废纸篓里。 …… …… 这虽然是张瑄头一次进宫,但坐在宫里派出来的马车上,一路穿过朱雀大街进了皇城直抵兴庆宫,这一路上他并没有顾得上欣赏大唐宫阙的万千胜景,而是心念电闪,思虑着之后会发生的种种。 直到带着他进宫的那个小太监站在车下尖细地喊了一嗓子,“张家小郎君,霖德殿到了,且下车、随咱家进内向娘娘复旨。” 张瑄默然跳下车来,却是笑着向小太监拱了拱手,然后顺手递过去一个一两左右的小银饼子,朗声道,“烦劳公公了。” “这张家的小郎君真是一个知趣的妙人儿。”小太监先是一怔,旋即捏着小银饼子进了袖口,眉开眼笑地头前带路而去。 在进殿之前,小太监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张瑄低低笑道,“张公子,咱家姓张,叫张德福,咱家在娘娘面前听差……一会进了殿,在娘娘面前切记不要失了礼数,看咱家的眼色行事,咱家不会坑了小郎君。” 张瑄笑着再次拱手谢道,“多谢张公公指点。张瑄初次进宫,如有不懂规矩之处,还请公公指正一二。” “大差不差就行了。咱家看小郎君举止有度气质文雅,娘娘性情温和,最喜才子,只要不太逾矩,娘娘都不会怪罪下来的——小郎君,请随咱家进殿。” 张瑄定了定神,跟在小太监张德福身后进了富丽堂皇的霖德殿,这间杨贵妃专门用来饮宴待客的殿宇。 雕梁画柱之间,琴音绕梁歌舞乐声不绝于耳。张瑄心里便明白,这殿中的盛大宴会已经开始。 走过殿角向里望去,场中的笙歌艳舞檀香袅袅,香雾蒸腾。 除了“主人”杨玉环之外,殿中宴会到场的宾客却只有两人,一个是安禄山次子安庆绪,一个是当朝右相、礼部尚书、集贤殿大学士杨国忠。 杨玉环居中,杨国忠居左,安庆绪居右,而在杨玉环身侧还摆着一张小案几,张瑄心里明白,这便是为自己准备的。 第065章敲山震虎惊小安(上)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65章敲山震虎惊小安(上) 张德福匆匆跑过去拜倒在地,朗声禀奏道,“娘娘,奴才奉旨将张府小郎君张瑄请到,现等候娘娘传召。” 杨贵妃其实这个时候已经看到了张瑄站在殿角那挺拔飘逸的身影。她抬头向那厢望去,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朗声道,“传,赐坐。” 如果说之前张瑄的所谓才名并不能真正让杨贵妃对他产生好感,但随后在虢国夫人府上张瑄所作的《太真仙子赋》却彻底打动了她。 文采横溢美丽的辞藻犹如仙音妙响,一字字一句句在她心里回荡盘旋,命人誉写装裱挂在宫里,她日日欣赏把玩,心旷神怡,至今依然能默诵熟练。 “张瑄拜见娘娘。”张瑄垂首走到近前,大礼参拜。此刻在宫里的正式场合里,容不得他有半点的不谨慎和怠慢。 杨玉环微微一笑,柔声道,“免礼,瑄哥儿,请坐。本宫今日宴请安禄山的二公子安庆绪,也没召外人来……就让国忠和你作陪吧。” “多谢娘娘恩宠。”张瑄慢慢起身,神色从容地走到案几后面,坦然趺坐。他心里明白,杨玉环如此,其实是有提携之意了——给他创造一个与杨国忠接触的机会。 杨国忠深深打量着张瑄,心道这便是张九龄的小儿子——胆大包天痛斥李林甫的张瑄了?这小厮倒是生的清秀,难怪会这么讨三姐儿喜欢。 说实话,杨国忠虽然对张瑄没有太深的印象,但隐隐却是有一丝好感。原因无他,就因为张瑄敢当面痛骂他的政敌李林甫,让他觉得非常畅快。 安庆绪则好奇地打量着张瑄,心里却有一丝疑惑:如此一个白衣士子,哪怕是有些才学,也断然不至于让当今贵妃恩宠如此……这却是为何…… 安庆绪刚来长安不久,张瑄的名头只是略有所闻。只是刚才听舞女唱了一曲《太真仙子赋》,知道眼前这少年郎便是这赋的作者,才有些惊讶。 “瑄哥儿,本宫来为你介绍一番。这位便是当今右相、礼部尚书、集贤殿大学士杨国忠。”杨玉环笑着摆了摆手,长袖挥舞间,一股子浓烈的香气传播在空气中,冲进张瑄的鼻孔。 张瑄起身向杨国忠躬身施礼,“见过杨相。” 张瑄的礼节虽然到位,但神态却是不卑不亢。杨国忠笑了笑,随意地挥了挥手,“免礼,本相自打回京之后,汝这个张家小郎君的名头可是如雷贯耳了——” “这位是三镇节度使、东平郡王安禄山的二公子,安庆绪。”杨玉环又将目光投向安庆绪。 张瑄转身向安庆绪拱手为礼,“见过安将军。” 安庆绪傲慢矜持地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张瑄心头冷笑,却是不以为意地转身归坐。 …… …… 杨贵妃是他的族妹,张瑄不过是一介晚辈士子,而安庆绪固然是安禄山的儿子,但在他眼里更是不值一提,所以酒过三巡,杨国忠说话便有些放浪形骸和肆无忌惮起来。 而安庆绪更是态度谄媚,对杨玉环和杨国忠再三逢迎,极尽阿谀之能事。 张瑄默然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一幕无聊的闹剧,其实心里有些厌烦。只是他再不喜,也只得坚持到底。 “纵论天下之能臣干将,唯杨相一人尔。文韬武略,忠勇双全,堪称大唐肱骨顶梁……”安庆绪举杯向杨国忠邀饮道,“小将在平卢常听人论,皇上英明神武文治武功,杨相治国平天下,大唐自当繁盛万万年。” 杨国忠哈哈一笑,举杯回应道,“小将军过誉了,本相受皇上和娘娘隆恩,自当为大唐社稷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安庆绪的有意奉承,其实并没有真正让杨国忠放在心上,因为他对安氏父子的忌惮之心太重了。况且,杨国忠虽然专权霸道,但却并不浅薄,断然不会因为几句马屁话就昏了头。 只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好话谁都愿意听。 杨玉环皱了皱眉,美艳人寰的容颜上似嗔还喜,眉眼间浮荡着一种魅惑众生的光彩。她似是厌倦了安庆绪和杨国忠虚来套去没有多少真情含量的互相吹捧,就回头来望着张瑄,低低笑道,“瑄哥儿,放松些,来,本宫陪你饮一个。” “谢娘娘。”张瑄举杯拜谢,然后一饮而尽。 “张瑄,听说汝诗才过人,不如吟诗一首以颂扬杨相德才,如何?”安庆绪突然转头向张瑄那厢招了招手,“若吟得好,某当浮三大白。” 张瑄眉头一皱,心道你拍你的马屁就是,扯上老子干嘛。不过,尽管他心里不满,在今天这种场合,尤其是当着杨贵妃的面,他却说不出什么来。 再吟诗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这拍杨国忠马屁的诗歌却万万不能出自他的口中。将来若是传扬开去,他就跟这注定要遗臭万年的奸相杨国忠捆绑在了一起。 想到这里,张瑄神色不变,向杨国忠拱手道,“杨相为国尽忠、为皇上分忧,乃是分内之事,臣之本分。若要刻意吟诗颂扬,反倒不美,失了杨相的风度。” 杨玉环微微一笑,“瑄哥儿说得有理。” 见贵妃如此说,杨国忠心神一敛,故作淡然道,“然也。本相操劳国事不辞辛苦,乃是臣之本分,何需吟诗颂扬?若当本相百年之后,能得天下人一个忠臣良相的称誉,吾心足矣。” 听了杨国忠这话,杨玉环微笑不语,张瑄却几乎在心里笑喷——你杨国忠还想要后人给你一个忠臣良相的美誉?痴人说梦,说梦者痴人啊! “杨相高风亮节,小将敬佩。小将再敬杨相一杯。”安庆绪的马屁旋即跟上。 …… …… 见这安庆绪如此恶心,张瑄心头的厌恶感渐强。他瞥了一眼安庆绪,心头一动,突然朗声道,“娘娘,其实要论这天下英雄人物、能臣良将,张瑄以为,其实唯安郡王一人矣。” 张瑄这话一出口,不仅杨玉环一怔,杨国忠皱眉不喜,连被他夸赞的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也很是意外。 第066章敲山震虎惊小安(下)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66章敲山震虎惊小安(下) 安庆绪没有料到,这张瑄一开口竟然直接把话题突兀地转移到自己父亲安禄山身上。 杨国忠心里不喜,不满地扫了张瑄一眼,但嘴上却勉强笑着附和道,“然也,安郡王乃是大唐肱骨之臣,天下藩镇之首,功勋甚大,堪称英雄人物、能臣干将。” 杨玉环则有些疑惑,怎么好端端地,张瑄就突然扯起了安禄山。要讨好安禄山父子?杨玉环觉得不太可能,她虽然与张瑄实质性的接触并不多,但凭直觉,认为张瑄很有风骨不是那种阿谀逢迎之人。 安庆绪心里有火发不出,只得尴尬地摆了摆手,“杨相过誉了,家父蒙受皇恩,理当为皇上分忧,为社稷江山出力,都是职责所在,份内之事,但求无过实不敢居功。” 张瑄微微一笑,凝视着脸色涨红的安庆绪,朗声道,“天下承平已久,各地藩镇多歌舞升平,疏于军务。唯独平卢安郡王,殚精竭虑,防贼之心不减。三年前,安郡王在范阳城北筑雄武城,其内多储藏兵器粮草辎重,以抵御西北流寇。居安思危、目光远大,天下罕有。此其一。” 张瑄的这话一出口,安庆绪的脸色瞬间由涨红变得有些苍白,嘴角在不经意间轻轻哆嗦了一下。 安禄山在范阳城外筑雄武城,储藏粮食兵器,乃是为了谋逆做准备。如此被张瑄“指鹿为马”大加赞许,岂不是绝妙的讽刺?更重要的是,这等机密大事,安禄山父子守之甚严——张瑄不过是这长安城里的一个白衣士子,他又是从何得知? 而杨国忠的眸子一亮,两道凛然的目光慢慢聚集在张瑄挺拔飘逸的身影之上。他对安禄山一脉的事情非常敏感,从张瑄“一本正经”和“义正词严”的称赞声里,他听出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这混账东西意欲何为?安庆绪凶狠的目光在张瑄身上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在皇宫之中,如果不是在长安城里,他早就派人将张瑄拿下且一顿乱棍打死了。 “安郡王英明神武,不拘一格降人才,四方豪杰文士争相来投。麾下人才济济,文有高尚、严庄等为幕僚,武有智勇兼备的史思明、安守志、李归仁、蔡希德、崔乾祐、尹子奇、武令珣、田承嗣等一干将校。谋士充盈,猛将如云……” 张瑄的声音慷慨激昂,挥了挥手肃然道,“试问天下藩镇,有何人能及安郡王? “此子果然胆大包天,这几句话就戳到了安禄山父子的痛处……不过,老子喜欢听。”杨国忠暗暗冷笑起来,默然不语,自顾饮了一杯酒。 而安庆绪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到了这个时候,他焉能听不出来,张瑄明为赞颂实为嘲讽,话语间隐藏着凛凛的刀锋。 安家在大唐权势冲天,纵然是杨国忠也不敢一下子跟安家撕破脸皮,可张瑄竟敢如此——这小厮想要找死不成?安庆绪猛然抬头怒视着张瑄,一时间却是无法阻止张瑄继续说下去。 张瑄淡然平静的目光与安庆绪充满火花的目光相对,毫无畏惧之色。他突然朗声一笑,又道,“张瑄近日听闻安郡王从同罗、奚、契丹降者中选拔精壮八千余人,畜战马万匹,称为‘曳罗河’……又养家僮百余人,人人皆骁勇善战,打起仗来冲锋陷阵,勇不可当——我大唐有安郡王在,可谓是一道牢不可破的坚固屏障,又何惧西北那些蠢蠢欲动的蛮夷?” “凡有不服王化、不尊天朝者,安郡王麾下数十万壮士旌旗所向、铁蹄所至,何人能敌?” “是故,张瑄以为,这天下的英雄人物、能臣干将,唯安郡王一人尔。”张瑄轻轻一笑,结束了自己敲山震虎的发言,再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归坐。 “一派胡言。什么‘曳罗河’,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安庆绪怒声斥道。 张瑄哦了一声,拱手笑道,“那倒是张瑄道听途说了。不过,安郡王麾下兵强马壮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实……” 安庆绪正欲进一步斥责几句,却听杨国忠在一旁点头笑道,“然也。陇右、河西、河南、剑南等诸道兵马,皆不如河东平卢范阳三镇兵马雄壮、标下将校如云,由此足见安郡王统兵有方、治军有道,堪为天下藩镇节帅典范。” 安庆绪张了张嘴,尴尬地笑了笑,“相爷过誉了,过誉了。” …… …… 张瑄当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安庆绪当然不是傻子,不可能听不出张瑄的真正意图,只是张瑄料定在今天这种场合下,他拿自己没有一点辙。 更重要的是,张瑄如此公开“敲山震虎”,虽然只是区区几句话,但话语中蕴藏着极大的机密和信息量,杨国忠和杨玉环作为“局外人”肯定只是一知半解,但安庆绪却注定心知肚明。 安庆绪有些惨白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冷汗直流,这个转变的过程太过迅猛,以至于他不得不靠袍袖掩面这样的小动作来遮掩内心无与伦比的震惊。 有些事情不要说外人,就连安禄山标下的心腹都浑然不知。比如安禄山秘密从胡人战俘中选拔豢养私兵、私畜战马的事儿,再比如安禄山暗中招徕的一些武将谋士,这绝对是安禄山父子天字第一号的机密大事——可在张瑄口中这些机密却如数家珍,这岂能不让安庆绪震惊失措? 难道大事泄露了?安庆绪心头一个激灵,惊惧起来,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投向了杨国忠。 但杨国忠的神色却无太大的变化,仍旧是虚伪中略带一点市侩和一点小人得志的得意微笑,这让安庆绪的心神稍稍平静了些许。 “张瑄年纪不大,却颇有见识。今日一番话,倒是让本相开了眼界。诚然如斯,安郡王执掌数十万兵马号令天下,乃是我大唐朝廷的顶梁之臣,天下第一能臣干将之名,实至名归。来,吾等为大唐繁盛万年、为皇上寿永安康,满饮!” 杨国忠清朗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上,但安庆绪却是又出了一身冷汗。虽已是秋凉时节,但身后的袍衫已经湿漉漉紧贴在了后背上。 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不是忐忑不安而是如坐针毡了——这些机密大事,张瑄一个白衣士子如何能知晓?八成是有人泄密,而张瑄今日此言,是不是受了杨国忠的暗中授意…… 杨国忠暗中搜集安禄山谋反的证据,这些在长安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安禄山父子自然心中有数。而正因如此,安庆绪才心惊胆战,恨不能立即插翅飞回平卢,向父亲面呈此事,以定对策。 …… …… 第067章杨贵妃的提点 天唐 作者:格鱼 新的一天求推荐票i!! ———————————— 第067章杨贵妃的提点 好不容易撑到宴会结束,安庆绪定了定神,装作若无其事地向杨贵妃和杨国忠拜别而去。杨国忠临走之际,向张瑄深深投过一瞥来,沉吟片刻方才笑了笑,“张家小哥儿,明日去某府上,本相有几句话想要跟你说道说道。” 说完,也不等张瑄应承,就高傲地转身大步扬长而去。转眼间就出了殿门,身影消失不见。 张瑄沉默了片刻,也慢慢回转身来,向正要出殿离开,却听身后传来小太监张德福那微微有些尖细的呼唤声:“张公子,娘娘有请。” 张瑄一怔,急忙回头来望着张德福笑道,“张公公,不知娘娘召小可是……” 宴会结束,杨贵妃就带着一干太监宫女退出霖德殿回了她的寝宫,估计也就是在路上,就派张德福半路绕回来传张瑄去寝宫见她。 张德福轻轻一笑,凑过来低低道,“张公子,咱家看娘娘很是看重你……娘娘召见你,定然是有要事垂询,公子爷还是随咱家速去吧,免得让娘娘等得心焦。” “好。请公公前面引路。”张瑄拱了拱手。 杨贵妃的寝宫。 宽大的大殿上,陈设极其精美奢侈,可以说是美轮美奂到了一个极致,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杨玉环换了一袭内居的华丽睡裙,头上的堕马髻和各种珠光宝气的头饰却是卸了,乌黑如云的长发倾泻在脑后,倾国倾城的美丽容颜上挂着慵懒而娇柔地恬淡微笑。 张瑄进来的时候,杨玉环正半躺在软榻上,由几个宫女服侍着用些时令的瓜果。见张瑄进来,她抬头望去,酥胸半掩,高耸的丰盈几乎要呼之欲出,粉嫩脖颈下那一抹令人惊艳的雪白看得张瑄有些心旌摇荡。 张瑄心头一紧,赶紧定了定神,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在宫闱之中,面对这么一位美艳绝伦风情万种而又高不可攀的绝世丽人,他不敢有任何的怠慢。一个差池,他的前途命运就要毁于一旦。 “张瑄拜见娘娘。”张瑄躬身拜去。 杨玉环轻轻一笑,长袖飞扬间却是坐直了身子,轻轻道,“免礼,赐坐。” “谢娘娘。” 张瑄恭谨地趺坐下去。见张瑄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恭谨样子,杨玉环先是一怔,旋即格格娇笑了几声,“你这瑄哥儿,年纪不大,腹中的弯弯绕绕可真不少。好了,汝不要紧张,本宫传汝到此,只是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娘娘请吩咐。” “汝今日所言字字句句语含机锋,似有所指。本宫虽然不太关注国事政事,但也听明得明白。安禄山——大唐重臣,位高权重,几乎是皇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杨玉环笑容一敛,慢慢斟酌着又道,“汝之前痛斥李林甫还情有可原,可今日指摘安禄山就显得有些不着边际。安禄山并非大度之人,如若得罪安禄山,对汝将来登堂出仕不利。” “瑄哥儿,本宫实在是爱你之才,不愿你重蹈当年李太白的覆辙。文士风流令人可喜,但狂生放纵却不讨喜。” 杨玉环笑了笑,将声音放缓了下来,“当然,汝年纪还小,一时失言也在所难免。汝且宽心,本宫已经派人向安庆绪垫过话了。有本宫在,谅安禄山父子也不会不给本宫这个面子。但本宫可以护汝一次,却不能次次护汝……这个道理,汝可知晓?” 尽管一切并非如杨玉环所想,张瑄今日之言行乃是深思熟虑下有意为之,但杨玉环话语中的拳拳爱护之意,张瑄怎能听不出来? 因此张瑄默然起身深深拜去,“谢娘娘厚爱,娘娘教导,张瑄谨记在心。” 杨玉环见张瑄听从自己教诲,心下欢喜,就摆了摆手道,“好了,这是本宫嘱咐你的几句私密话,你记在心上就好。” 杨玉环深深凝望着面前这个年轻英挺的儒雅少年,见他坐姿端正,清秀精致的五官勾勒出坚毅的弧度,耳旁似乎又回荡着当时张瑄在虢国夫人府上吟诵《太真仙子赋》的清朗之声,心中悄然滋生出某种异样的情感。 “以汝之才,春闱夺魁乃是必然。不过,本宫昨日听皇上说,有意荐拔你入朝做官,不必等到来年春闱了。”杨玉环又轻轻一笑,“本宫今日见国忠对汝甚是赏识,怕是用不了几日,杨相亦会上奏皇上,荐拔汝为官了。” 张瑄吃了一惊,不经春闱就直接荐拔入朝为官?得到皇帝赏识直接入朝,这种事情在唐时比比皆是,但落在他自己头上,他还是觉得很是突然。 他本来做好了明年春闱后再出仕的各种思想准备,并以此为依托谋划好了今后的人生之路。而如果是现在就入朝的话,那么他的人生规划也必须要进行相应的调整了。 “来人,给瑄哥儿上一盘小点心。”杨玉环笑了笑,凝望着张瑄半开了一句玩笑道,“怎么,莫非汝不愿为官?” 张瑄赶紧起身恭谨回道,“张瑄一身所学,自当立志报国。诚所愿也,不敢辞尔。只是皇上、娘娘的隆恩提点,张瑄感激涕零……” …… …… 张瑄的身影刚从杨玉环的视线中消失,大唐皇帝李隆基就慢慢从后殿的帐幕中踱步而出,脸上悬挂着让宫女太监不可捉摸的淡然笑容。 杨玉环头也没回,却是轻声笑道,“三郎,张瑄这小厮还是颇堪调教的,奴家该说的话可是都说了……只是奴家不明白,三郎前番不是说不经春闱直接荐拔为官,早了些嘛!” 李隆基慢慢趺坐下来,眸子里的精光一闪而逝。 他摆了摆手淡然一笑道,“听了这小厮霖德殿上的一番话,朕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以朕看来,此子的文采风流与其权谋心智相比,其实倒是算不了什么了。” “此子有胆有识,难得看问题很有远见。他今日所言,又何尝是信口开河?……” 杨玉环一怔,旋即吃惊道,“三郎,难道这安禄山父子真的有不轨之心?” 李隆基冷冷一笑,“不轨之心、谋逆之心,倒也未必。但是野心,肯定是有的。不过,朕既然重用他、赏他赐他,就不怕他有野心。在朕之下,他不敢有任何动静。” “世人都道,安禄山阿谀奉承投机钻营,谋得朕和娘子的欢喜,这才加官进爵权势冲天……岂不知,朕又岂是那种昏庸无能之君?朕之所以重要安禄山,乃是制衡李林甫,如无重权藩镇在外,内相挟权自重,朕又该如何?” 第068章杨玉环的隐忧和李隆基的试探(上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68章杨玉环的隐忧和李隆基的试探(上) “再者,朕重用安禄山,不过是以胡制胡矣……” “总体而言,安禄山功大于过。只要他在朕面前不敢逾矩,他那些贪赃枉法好色贪财的小毛病,朕都可以容忍。至于些许野心膨胀,朕随时都可一把火烧过去,灭了他不该有的野心。” 李隆基说到这里,面上神光湛然,大唐天子、天可汗的威势四射。 杨玉环默然听着,心里却是幽幽一叹。 她跟了李隆基这么多年,太过了解他多疑、专权和刚愎自用的性情了。杨玉环其实很怀疑,安禄山坐大至斯,这皇帝真的还能牢牢控制住他吗? 李隆基很少真正彻底相信哪一个臣下,无论是之前的张九龄、李林甫,还是如今的杨国忠、安禄山,都不曾得到他全部的信任。 扶植安禄山在外,看似昏庸纵容佞臣,其实是暗中布局。安禄山在外越是得宠,就越会牵扯牵制到朝中的李林甫。而慢慢培养杨国忠起来,同样还是为了制衡李林甫。 而如今李林甫一死,安禄山存在的价值,显然就由制衡李林甫变成了制衡杨国忠。杨国忠本是制衡李林甫的棋子,却转眼间又变成被他人所制衡的对象,这种身份置换怕不是杨国忠所能洞悉的。 李隆基的权谋之深重,玩弄大唐臣属于股掌之中,由此可见一斑。 也就是说,李隆基目前已经对渐成势力的杨家起了猜忌之心。虽然重用杨国忠,但现在又准备开始从容培养将来抗衡杨国忠的“马前卒”——而张瑄这小郎君,怕正是皇帝此刻看中的人选,或者说是人选之一。 想到这里,杨玉环试探着笑道,“三郎,以奴家看,何不让张瑄先在国忠署理的礼部做个小吏,然后缓缓培养,看看他将来是否能成大器。” 李隆基哦了一声,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娘子就莫要操心这些朝中的闲事了,这个事儿,容朕再想想。” “朕去御书房批阅奏折,晚间再来与娘子一道用膳。”说完,李隆基长身而起,大步而去。身后,一群宫女太监赶紧慌不迭地跟紧。 “送三郎。”杨玉环起身呼道,妩媚的脸上却是悄然浮荡起一抹幽怨来。 望着李隆基离去的背影,杨玉环站在哪里,心思缥缈却又柔肠千结。 她其实也并不喜欢杨国忠其人,嫌弃他粗鄙。但她进宫这些年,看似恩宠无比,其实却因为没有子嗣,隐藏着无言的危机。 这是她无法被李隆基立为皇后的关键因素。如今红颜犹在,皇帝倍加恩宠还好说,可当韶华逝去青春不再,失却了万千姿容的她又将指望什么? 所以,在她心里,皇帝未必能靠得住,只有杨家这些族人,才真正是她在长安城里的依靠。 可与几年前相比,皇帝最近明显对杨家人的权势开始有打压的情绪。虽然李隆基再三掩饰,但心思细腻的杨玉环又岂能察觉不到? 在杨玉环看来,这是她恩宠日减的某种迹象。一旦杨家人失势,同时也就是她这个大唐贵妃失宠的时节。 想到这里,杨玉环幽幽轻叹,落寞地转过身去,挥了挥手,“来人,本宫要沐浴更衣。” **************************************** 对于张瑄来说,命运的急转直下、机会的到来,太过迅猛,并没有给他留出太多斟酌衡量的时间来。 第二日朝会上,果然不出杨玉环的所料,杨国忠上表提出荐拔张瑄为官。 张瑄的有胆有识以及他对安禄山隐隐流露出来的“敌意”,深得杨国忠的欢心,他觉得这样年轻有为的士子如果加以栽培,他日必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况且,张瑄出身名门,身后不仅有张家,还有崔家这种世家门阀以及玉真公主这种超级靠山,将张瑄收归门下,对杨国忠而言,对于稳固他的权力地位和拉拢朝中清流一派,具有深远的积极意义。 在杨国忠看来,由他这个百官之首的宰辅提名荐拔,张瑄又才名远播深得皇帝欣赏,这件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闻奏后的李隆基面无表情,即没同意也没反对,态度显得有些诡异。 …… …… 上午,张瑄正在院中“操练”身体。 这具身体太过柔弱,张瑄每日早起负重疾行出城,在城外奔行数里,尔后才又缓步走回城中,一来一去约花去一个时辰,已经坚持了很久。如果不出意外,他还是会继续坚持下去。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尤其是在这个乱世将至的大唐王朝,张瑄把这事儿看得很重。 回到府中,用过早饭是读书半个时辰。有时候裴徽会赶过来与张瑄一起温书,而裴徽不来的时候,张瑄便在院中似模似样地打着前世记忆中的太极拳,活动活动身子。 人家打拳是虎虎生风威猛十足,但张瑄的拳招在如烟如玉两个小丫头片子看来软绵绵地,左推右转,扭腰摆臀,如同歌姬的舞蹈,越看越觉得古怪。 两个丫头凑在一起一边看张瑄慢条斯理地打拳,一边小声议论着什么。这个时候,下人张力匆匆从前院本来,刚进院中就大呼小叫起来:“三公子,公子爷!大喜大喜了,两位老大人有喜讯传来,要三公子去前厅说话。” 张瑄收起拳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好整以暇地扭头望着张力淡然道,“张力,何事大呼小叫?” “罢罢罢,问你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好了,你且回去,我洗把脸就去前厅。” 说着,张瑄转身向房中走去。 如烟和如玉赶紧一溜烟跑了去,一阵风似得冲在张瑄前头,一个端着脸盘去为张瑄打洗脸水,一个则手持汗巾小心翼翼地为张瑄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儿。 待张瑄洗完脸又换了一身袍衫,去得前厅时,张家诸人——张九鸣和张九皋、柳氏,张焕和张宁兄弟两个,还包括张焕的夫人宋氏,张宁的妻子焦氏在内,都兴奋而焦急地等候在厅中。 今日朝会上,当朝宰辅杨国忠主动奏呈,提名荐拔张瑄为礼部郎中,这可是从五品赏阶的官衔,又是礼部要害衙门的实职。消息传来,张九鸣和张九皋差点为之欢呼雀跃。 他二人宦海沉浮数十年,方才不过混到了从四品的官位上,而自家这个侄子不需通过春闱科考就要获得从五品的实职,如此高的起点——且明摆着要成为杨国忠的门生,岂能不令二人兴奋? 因此下了朝,两人顾不上回府,就都一起来到了张府,向张家众人通报了这个好消息。 第069章杨玉环的隐忧和李隆基的试探(中 天唐 作者:格鱼 新的一天,求推荐票! ———————————— 第069章杨玉环的隐忧和李隆基的试探(中) 见张瑄慢慢走进厅来,张九鸣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瑄儿,快来,坐下说话。” 张九皋也向张瑄微笑点头。 崔焕缓缓起身笑着摆了摆手,“三弟,来,坐。” 崔焕作为长兄,此刻对张瑄如此礼遇,张宁无奈,也只好跟着站起身来,只是与崔焕不同的是,他脸上的笑容很是勉强。 张瑄从一个浪荡子突然变成绝世才子,更是一步步青云直上,这让嫉妒心强的张宁心里感觉并不舒服。说实话,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一个昔日自己眼中的垃圾货色,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大雅之堂,还占据了一个相对较高的高度,让他望尘莫及。 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因为长久以来的关系一直都不“友好”,所以两人间的亲情是相当淡薄的。 张瑄呵呵笑着,先躬身向张九鸣、张九皋和柳氏施礼问安,然后才向张焕、张宁拱手道,“见过两位兄长。” 张焕亲切地抓过张瑄的手来,回头的瞬间却无意中发现了张宁脸上很是有些别扭的神色,暗暗皱了皱眉,却是没有说什么。 张宁的心性,张焕作为兄长,非常了解。张宁没有别的毛病,就是心胸狭隘一些,为人比较尖酸刻薄。张瑄从祸害家族的浪荡子一下子变成张家的“顶梁柱”,他一时间还是转不过弯来。 私底下,张焕已经跟张宁开诚布公地谈过两次。话是说得很清楚了,无论如何,三人都是骨肉兄弟,兄弟之间必须要团结一心,这是一个前提和基础。如果兄弟之间都出现了贰心,张家将来又如何能复兴昔日荣光呢? 其实在张焕看来,有些事情已经摆在了桌面上:张瑄如星辰一般横空出世,光芒日渐耀眼,张家将来发展崛起的希望终归还是寄托在他的身上。这一点,纵然是张家的下人婢女都看得明明白白,张焕就不信张宁这个二公子会不懂。 好在张瑄并没有计较张宁的不尴不尬和不冷不热。本着家和万事兴的原则,张瑄对张宁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只要张宁不是太过分,他一般都会顾全大局给张宁留几分面子。 张瑄淡然的目光从张宁脸上一扫而过,慢慢在张焕身边的位置上坐了下去。临坐下时,又向宋氏和焦氏两个嫂子微笑点头致意。 宋氏自不待言了,自打张焕脱险回府之后,她感激于张瑄的营救之恩,对张瑄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而张宁的夫人焦氏其实也是一副玲珑心思,看出这个小叔子将来前途无量,态度也变得极其谦卑和礼让。 柳氏一直都没怎么说话,柔和的眸子却始终都落在自己儿子身上,越来越欣慰。 张九鸣朗声笑着,“瑄儿,此番杨相亲自荐拔你入礼部为郎中,这可是大大的好事。礼部郎中乃是有实权的肥缺,多少人望而不得……” “叔父说得极是。礼部郎中虽只是从五品的官阶,但重在有权。位于显赫衙门,身居要职,某看三弟出仕起点如此之高,将来就是登堂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焕微微有些出神地望着张瑄,声音感慨,“某十年寒窗,一朝登科,数载营运,方才谋得一个太子赞善大夫的职位,可惜命运多舛,被奸人所害深陷大狱,虽蒙三弟营救侥幸罢官不死,但此生已与仕途无缘。” “吾家之命脉,皆系于三弟之身。唯盼三弟能珍视机会,谨慎从事……来日若能封侯拜相,张家与有荣焉。” 张瑄也深深凝望着张焕,默然点头,“兄长且宽心。无官职在身,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兄长暂时在家协助娘亲打理家务,亦是重任在肩呐。他日若有机会,也说不准……” 张瑄的话没有说完,就止住不说,但言下之意却很明显。 张九皋在一旁突然插话道,“二哥,瑄儿至今还无表字吧?如今他即将出仕为官,若无一个表字亦不成体统。不如二哥做主为瑄儿取个表字。” 张九鸣一怔,沉吟起来。 表字是父辈或者师长所取赐名,尽管张瑄早就想要自己取一个,后又觉得不合这个时代的规矩,就作罢了。 张九鸣沉吟良久,方才抬头来望着张瑄笑道,“叫子瞻如何?子瞻者,多为名士贤者,瑄儿才华绝世老成沉稳,当得起‘子瞻’二字。” “张瑄——张子瞻……”张九皋在旁低吟了几声,猛然摆手叫好,“不错,这表字清雅而不失风骨,配得上咱们家瑄儿。” …… …… 当天自然又是一番盛宴庆祝,张家族人尽欢而散。 第二日上午,张瑄刚从城外“锻炼”身体回来,就得到了皇帝急召他入宫的消息。 张瑄匆匆洗漱一番换上崭新的青衫,穿戴整齐,前来宣皇帝口谕的太监李静忠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尽管张家人毕恭毕敬好茶侍候着。 见张瑄进来,李静忠上下打量了张瑄几眼,起身微微笑道,“张公子,皇上急召,速速虽咱家入宫面圣去吧。” “劳公公久候,张瑄汗颜。”张瑄拱手见礼。 严格说起来,此刻的张瑄正在势头上,贵妃娘娘喜爱、皇帝看重,此番更是要蒙圣恩直接出仕为官,但张瑄却不仅毫无骄矜之气,也无普通文士身上那种酸腐味道,让李静忠心生好感。 张瑄乘坐着李静忠带来的马车,直接入了宫,直奔御书房。 一路上,简单交谈了几句,张瑄意外地发现,此人竟也是历史上颇有名气的一个当权宦官——唐肃宗李亨(现在的太子亨)身边的权宦,李辅国。当然,这是后话了,此刻的李静忠不过是高力士手下的一个宫中杂役,毫无地位可言。 不过,张瑄并没有因此而小觑这个深藏不露的太监。 临下车的时候,张瑄悄然捏着一个十两左右的银饼子递在了李静忠手里,低低笑了笑,“烦劳李公公,些许心意往公公不要嫌弃。” 李静忠很是吃惊,但神色变幻了几下,还是心照不宣地将银饼子揣起来,心中对张瑄的好感却是更重。 外臣给宦官送礼不是什么新鲜事,但送的都是高力士这种有权有势的大太监,至于李静忠这种下等太监却很少有人搭理——从外臣手里收礼,这还是李静忠五岁入宫以来的头一遭,注定要印象极其深刻。 马车到了御书房外的小广场上,李静忠跳下车来,挑开车帘笑着,态度却是恭谨了几分,“张公子,请。请下车在外侯召,咱家去向高大将军禀报。” “有劳公公。”张瑄点头拱手。 第070章杨玉环的隐忧和李隆基的试探(下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70章杨玉环的隐忧和李隆基的试探(下) 御书房里。 李隆基正在兴致勃勃地伏案书写着什么,而高力士则身子微微前倾,笑吟吟地观望着,口中似是还赞叹连声。 李静忠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刚一露头,就被高力士挥手屏退。 半响,高力士神色淡漠地踱步出来,李静忠赶紧拜倒在地,恭谨道,“大将军,小的奉命将张瑄带来,正在御书房外侯旨传召。” “让他进来,咱家在这等着。”高力士摆了摆手。 李静忠不敢怠慢,赶紧应命退下。 别看同为太监,但身份地位却无异于天渊之别。高力士高高在上可以说是在这大唐三千宫阙里呼风唤雨,执掌宫内太监之生死命运,想要处置李静忠这样无足轻重的太监,跟捏起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因此,李静忠这些太监对高力士的敬畏惧怕,甚至超过了皇帝。 李静忠匆匆出门来唤过张瑄,“张公子,高大将军有请。” “张公子,见了高大将军,切莫失礼……”就在张瑄即将与他擦肩而过进入御书房的时候,李静忠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 张瑄止步拱手谢道,“谢公公,张瑄省得。” 张瑄进入御书房外厅的时候,高力士正端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张瑄明知高力士故意摆谱,却也无可奈何。此刻他跟高力士之间的地位差别太大,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高力士在他面前摆摆架子,其实也属于正常。 “张瑄拜见高大将军。”张瑄躬身下去。 高力士缓缓睁开眼睛,慢慢扫了张瑄一眼,突然展颜笑了起来,摆摆手,“张家小哥儿,咱们又见面了。当日去虢国夫人府上时,咱家就觉得小哥儿非池中之物早晚有飞腾之时……只是没有料到,这一日会来得如此之快。” “不简单,不简单呐。” “都是大将军的厚爱提携,张瑄惶恐汗颜之至。”张瑄心里漠然,嘴上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小哥儿能有今日,与咱家倒是没有关系。不过,咱家这几日跟皇上谈起小哥儿来,却也是颇为赞叹来着……”高力士缓缓起身,“皇上召见,小哥儿就随咱家进内朝见圣上。见了圣上,万万不可失礼、不可妄言、不可逾矩失范,小哥儿可记得宫里的规矩?” “大将军的教导,张瑄时刻谨记在心,一日亦不敢忘。” 见张瑄态度恭谨,高力士轻声一笑,“走吧——” 进了书房,高力士急匆匆几步走到书案后面,伏在李隆基耳侧小声道,“大家,张瑄传到。” 李隆基哦了一声,随意放下手里的笔,然后端坐起身,淡然道,“宣”。 高力士清了清嗓子,尖声喊道:“张瑄见驾——” 张瑄绕过雕刻精美的一扇屏风,入内拜倒在地,“张瑄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见张瑄拜见自己的礼仪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李隆基不由微笑着侧首望着高力士笑道,“力士,此子这举止俨然已有朝臣之相了……” 高力士笑而不语。 “平身吧,力士,给张瑄看座。” 李隆基慢条斯理地摆了摆手。 张瑄躬身回道,“谢皇上隆恩,张瑄不敢入座,站着就好。” 李隆基见他如此,也没有坚持,只是投射过来的眼眸里的锋芒却是越加犀利起来。 沉默了片刻,李隆基突然从书案上抓起两道奏表来直接让高力士递了下去,“张瑄,汝先看看这两道奏表,完了,朕再问你。” 张瑄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奏表,匆忙翻开一看,心头倒是吃了一惊。这是两份朝臣上奏荐拔他出仕为官的奏表,一份是杨国忠所呈,推荐他为礼部郎中;而另一份则是御史大夫石清的表文,竟然推荐他出任东宫属官——太子司议郎。 礼部郎中是从五品上阶实职,而太子司议郎则是正六品上阶虚职,一个是朝廷六部要职,品秩高;一个是东宫属官,品秩低,两者相差两阶,论权力其实没有可比性。 但对于张瑄来说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李隆基为什么要将这两份荐拔奏表给他看,这个一肚子权谋心机的大唐皇帝,究竟意欲何为? 试探自己?张瑄心念电闪,虽然面不改色,但心中其实激起波澜。 李隆基脸上悬挂着淡然的微笑,凝视着张瑄,天子那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天然威势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做作,就无形发散出来。 张瑄心头一紧,神色恭谨地将手中的两份奏表转呈上还给了高力士,然后则垂首侍立在侧,等候李隆基垂问。 “汝之才,名动朝野。朝廷之上,连日来有多位臣工向朕上表,意欲荐拔汝出仕为官,为朝廷效力。”李隆基缓缓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加浓烈,“而朕亦是爱才之人,汝年纪虽小,但才力、心性却颇堪重用。” “东宫属员多为闲散之职……杨相举荐汝为礼部郎中,朕深以为然。故,朕经过思量,决定允了杨相的奏呈。今日唤汝进宫,不过是朕的几分爱才之心,当面提点汝几句。这为官之道与读书士子之道大有不同……” 李隆基轻描淡写地说着,但貌似浑浊的目光里却隐隐有一丝锋芒若隐若现着。 张瑄眼角的余光发现,高力士那微微眯缝着的水泡眼偶尔开合间,竟然透露出几分玩味的光彩,心里就不由冷笑起来。 作为高高在上的皇帝,面对这么一个不足弱冠之年的士子,竟然还要玩弄如此深沉的心机,岂不是荒诞之极? 其实任什么官职不是重点,重点是李隆基不愿意让张瑄成为杨国忠的门生。而他的真实心思是意欲让他入东宫辅佐太子李亨,至于是真辅佐还是做安插在李亨身边的一颗钉子,那就不是张瑄现在所要考虑的问题了。 可皇帝却不肯直接将他的心意付诸于实践……不经意地试探和暗示,无非是想要看看张瑄是否识时务,肯不肯配合皇帝演完这场戏——即让皇帝达成心愿,又不至于刺激到杨国忠和杨家人(多半是杨贵妃)。 张瑄识时务自然就休说了,通过了李隆基的第一波考验,在他心里加重一些分量、当做一枚堪可造就的暗棋来扶持培养是必然的;而如果张瑄不识时务——或者皇帝并不会反对张瑄出仕成为杨国忠门生,但其将来的前途必然受到他的打压。 倘若张瑄只是普通少年士子,那么还真的会迷失进皇帝的表演中,从而跳进一个危险的坑里而不自觉。 第071章安庆绪有约 天唐 作者:格鱼 求收藏、点击、推荐票! ———————————— 第071章安庆绪有约 李隆基嘴上和蔼可亲地说着话,心里却慢慢趋向冷漠。 而深知他心意的高力士心里则微微有些叹息,其实颇不以为然:一个不足弱冠之年的士子,哪里会承受得住这种层次、这么弯弯绕绕的帝王心术,这般试探和暗示,多半是要做无用功了。 高力士有些怜悯地扫了垂首默然不语的张瑄一眼,觉得惋惜了。 以张瑄的才学和干练,大力培养几年,将来定是大唐朝廷的栋梁之臣。可惜,此子的锋芒展现太早,引起皇帝过早看重是他的幸运,但又何尝不是他的不幸? 就在李隆基心情烦躁准备不耐烦地结束今日这场无聊而无趣的表演时,却听书案下的张瑄声音清朗响起:“皇上隆恩,张瑄感激涕零。但小子才疏学浅兼之年幼浅薄,礼部重任实不敢当……” 李隆基眼前一亮,顿时就来了精神,但面子上却是一怔,旋即微笑道,“汝倒是不必过分谦卑。汝之才学、心性、品德,有口皆碑,朕亦觉颇能胜任。况且有杨相在旁提携指点……” “张瑄年幼,尚需磨砺。六部衙门乃是朝廷重器所在,张瑄不敢擅入……还望皇上收回成命。”张瑄恭谨地拜了下去。 李隆基眉梢一扬,觉得有点意思了——这小子开始上道了。 一念及此,李隆基便回头扫了高力士一眼。 高力士会心一笑,不由插话道,“启禀大家,老奴觉得,瑄哥儿倒也不是过分自谦。他之才学固然惊艳绝伦,但毕竟年纪尚幼。而礼部重任,确需慎重……” 李隆基沉默了一阵。 突然笑了笑,挥了挥手,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汝不自矜自傲,自警自重且有自制之明,朕心甚慰。既然如此,汝且回府去等待朕的旨意。去吧。” 张瑄暗暗长出一口气,匆匆躬身拜谢,然后恭谨地退出了御书房,再无任何停留,出皇宫回府而去。 张瑄离去,李隆基慢慢靠在锦墩上竟然抚掌而笑。 “力士,汝观此子心性若何?” “大家,老奴觉得,抛开此子的才学不说,其不骄不躁、不急不缓,心性沉稳而不失圆润,远非寻常少年人可比。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朝廷的肱骨之臣。”高力士斟酌着字句,小声道。 李隆基淡然一笑,“朕最担心,他虽有才却是不知进退的狂生。如今看来,倒也颇堪造就——力士,传朕的口谕下去,这几日就不朝会了,连续早朝,朕这身体就觉得吃不消。” “杨国忠等人的奏表,就先搁置吧。朕累了,随朕去御花园散散心。” …… …… 出了宫,回到府中,张瑄心里很清楚,这场戏皇帝是导演,自己是主要演员,还有好几个配角需要登场亮相。戏才刚开场,要落幕还早着呐。 张瑄进了府门,刚要回自己的小院,下人张力却迎面走来朗声报道,“三公子,东平郡王安禄山二公子安庆绪,派人下了请柬,请公子爷去聚香阁饮宴。” “安庆绪?”张瑄闻言心头一动,心道安禄山这个二儿子虽善骑射但却性格懦弱兼之优柔寡断,格局太小。他今日找上门来,必然还是因为那日在宫里宴会上自己的一番敲山震虎的言辞,生生戳到了他的痛处。 看来,不弄清楚一个子丑寅卯来,他是不放心离开长安了。既然如此,那就再往火上浇一浇油吧。张瑄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向张力挥手道,“张力,备车,我马上赶去聚香阁,去见安小郡王。” 张瑄没有幼稚到认为仅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就能阻止安史之乱的程度。他心里很明白,安禄山为谋夺大唐江山准备多年,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场惊天祸乱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阻止。 他所能做的,无非是左右逢源火中取栗。在安禄山和杨国忠之间人为制造一些更加激烈的“火花”,让这两个掌握大唐重权的“重量级拳击手”,明争暗斗再凶一些、再狠一点,把这盘棋局彻底搅乱,看看能不能向着张瑄所希望的方向重新洗牌。 安庆绪心烦意乱地坐在聚香阁二楼的一间雅间里,眉头紧皱脸色阴沉。 张瑄在宫里的宴会上口出狂言——事后安庆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认为一定是杨国忠在背后捣鬼。要不然,以张瑄这么一个布衣士子,纵然有些才名获得贵妃赞赏,也断然不敢得罪安禄山这个三镇节度使。 况且,从张瑄口中所如数家珍的这些机密信息,根本就不是一个长安名门子弟所能知晓的事情。如果说安家的机密有可能泄露——那么,侦知者也必然是杨国忠。 旋即,他又得到了杨国忠上表举荐张瑄为礼部郎中的消息。这更加重了安庆绪的疑虑,本来准备立即离开长安返回范阳,却始终犹豫着没能动身。 …… …… “安奎,张家那小子从宫里出来了?”安庆绪阴沉着脸,沉声道。 一个浑身青衣腰间横跨弯刀的三十许壮汉躬身回道,“将军,小的派人在宫门外守着,见那张瑄从宫里出来径自回府,然后又带车出府向聚香阁而来,料定是赴将军之约。” “将军,这等黄口孺子竟敢冒犯郡王和将军,不过是一个落魄门第出身的士子而已,何需将军万金之躯费心劳力——何不让小的带人将他抓来,严加拷问……完了——”安奎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 这人既是安家的家奴,又是安禄山豢养私军中的军头,标下统领一个百人队,个人更是彪悍勇猛。此次安庆绪入京,他亲自带领属下军士乔装改扮为安庆绪的家奴侍卫,保护安庆绪来到长安。 “蠢材!”安庆绪眉梢挑了挑,斥责道,“这小子有几分名气,乃是贵妃娘娘和皇帝看重之人,又很可能是杨国忠的门生子弟,背后还有崔家和玉真公主,岂能轻举妄动?” “诛杀此子很容易,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稀松平常。但他要是出了问题,无论是宫里还是杨国忠那一头,都会怀疑到某家身上……到时候惹下大麻烦来,坏了父王的大业,谁也吃罪不起。” “某要跟他好好谈一谈。”安庆绪漠然转头挥手,“汝先退下,安排好车马行李,随时等候某的命令。吾等今日一定要离开长安,速速返回范阳。” “喏。”安奎不敢再说什么,躬身施礼,匆匆离去。 ; 第072章哥舒翰的密报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72章哥舒翰的密报 听到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了沉稳有力步调一致的脚步声,安庆绪眉梢一挑,知道是张瑄来了。 这聚香阁二楼的雅间足足有十数间,但他这个三镇节度使公子在此宴客,聚香阁的老板其实也不敢再做其他雅间的生意,生怕会打扰了贵客,引起安庆绪不满。 安禄山父子权势冲天,在民间的影响力尤其大。某种意义上说,商贾百姓更畏惧安禄山这种带甲数十万的藩镇军阀。这些人,自恃军功势力,一个不来就要拔刀相向,几乎没人敢惹。 安庆绪定了定神,居然起身主动去打开了门,抬眼看处,正好与张瑄清朗的眼眸相对。 两人互为凝视瞬间,安庆绪放低身段微微一笑,素手让客,“张公子,请,安某等候多时了。” 张瑄亦是笑着,拱手见礼,“有劳安将军相迎,张瑄如何敢当?” “张公子请坐。某家听闻杨相已然向皇上和朝廷举荐公子出任礼部郎中一职……张公子出身名门乃长安名士,以不足弱冠的年纪担任要职,有杨相提携,来日前途无量,实在是可喜可贺之事。” 张瑄微笑不语。他此刻恨不能安庆绪能误会——安庆绪能将他当成杨国忠的亲密心腹,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有这样才能对远在范阳的安禄山形成一定的“威慑力”。 见张瑄默认,安庆绪心头更是一紧。 这几日他详细了解过张瑄的“社交关系”,发现他跟杨家人尤其是虢国夫人母子往来密切,种种的迹象表明,张瑄必然是杨家死党。这意味着张瑄得到贵妃欣赏和皇帝看重,都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他的一言一行,必然是出自杨国忠的授意——那么,当日张瑄的“敲山震虎”就具有了不同的味道。 …… …… “公子才学过人,有杨相青睐,可谓是青云直上少年得志……请饮!”安庆绪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突然就对今天的饮宴变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而话语间就有了随意应付的意味。 对于安庆绪的心态,张瑄心知肚明,只是他也不可能挑明,坐在那里面带从容的微笑,与安庆绪有一搭无一搭地扯着一些没有营养的闲话。 然后互相对饮,略略饮了几杯,安庆绪有送客之意,张瑄亦不愿再跟安庆绪纠缠下去,因而就“一拍即合”,貌似热情地互相拱手告别,相约后会之期。 张瑄坐在马车里挑开车帘,随意浏览着繁盛的长安街景,正在慢慢梳理着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心绪,突然马车急急一顿,就靠边停下。 张瑄皱了皱眉,刚要开口问张力怎么回事,却听后面有密集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他探出头去,好没有等他看得清楚,三骑快马已然裹夹着一阵风,风驰电掣地向皇城的方向而去,只能隐隐看见是三名风尘仆仆的军卒。扬起一溜烟尘,惹得路旁躲避的商贾行人咒骂不已。 张瑄心头一动,心道莫非边关有变? 但按照历史进程,这几年间,大唐边关非常平静不该有战事骚乱啊…… 张瑄皱了皱眉,探头向赶车的张力招呼道,“张力,加快速度,速速赶回府上去。” ********************************* 刚刚履新的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八百里加急密报,到了长安“兵分两路”,一路去了杨国忠的府邸,一路直奔皇城而去。 作为大唐朝廷新任的中枢宰辅,杨国忠学李林甫学得“惟妙惟肖”,也习惯在家里办公,把好端端地一个杨府变成了“第二小朝廷”,各部司衙门主官往来汇报、天下各藩镇、道州的行政上奏,其交汇的中心点便是杨府。 只是一些特别重大的事务,杨国忠才会选择性地进宫禀奏皇帝,其他的一般事宜,他这个执行宰相就一并处置了。 但天下藩镇尤其是一些重要藩镇的节度使,有直接密奏皇帝的权限。所以,哥舒翰的密报便同时传进了宫去。 李隆基得到消息,应该比杨国忠还要早一些。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从密封极好的金属匣子里取出密报,直接呈给了李隆基。李隆基匆匆扫了一眼,嘴角浮起了丝丝不可捉摸的微笑。 他向高力士扬了扬手里的密报,“还真让你这个老东西说准了。这阿布思果然杀回纥西可汗古不思,灭回纥人数千部众,携古不思的人头及牛羊辎重等归唐。如今入了凉州外围正等候朕的处置。” 阿布思的事情,其实李隆基心里早就有了数。玉真也好,高力士也罢,最近都从旁侧击为阿布思说了不少好话。而今日哥舒翰的密报,不过是将高力士和玉真公主的“求情”化为了现实。 高力士心头一喜。他拿人钱财自然要为人消灾,收下了阿布思父子价值万金的重礼,又受了玉真私下的重托,如果办不成事,高力士亦觉得颜面无光。 “大家,这阿布思反叛出自无奈,多半是安禄山逼迫的结果,今既然自断后路以此宣誓归唐,诚意倒是明显了。”高力士试探着轻轻道,见李隆基脸色不变,就又笑道,“阿布思所部万众……” 高力士的话还没有说完,李隆基就淡淡地摆了摆手道,“且看杨国忠如何处置吧。” 高力士轻轻笑了笑,“大家,如果老奴没有猜错的话,杨国忠定然会将哥舒翰的密报压下来……” 李隆基眉梢一挑,“罢了。力士,传朕的口谕给杨国忠,赦免阿布思所部万众,安置在凉州一线,由哥舒翰节制。命阿布思父子来京请罪,朕要亲自处置。” “喏。”高力士领命,正要出去命手下的小太监去杨国忠那里传皇帝的口谕,却听李隆基又淡然追问了一句,“力士,杨国忠可曾召那张瑄进府?” 杨国忠亲自举荐张瑄为礼部郎中,拉拢和收归门下的用意明显。这种天大的人情,当然是要亲自召张瑄过去,当面点明一拍即合。而李隆基前番的“试探”和“暗示”,就是提前给张瑄打打预防针。 高力士没有任何迟疑,恭谨一笑,“还未曾。大家,要不要让老奴派人去张家再敲打敲打张瑄?” 李隆基一怔,旋即哑然失笑,“罢了,不必多此一举。对了,老东西,最近东宫那边可有动静?” 高力士心里轻轻一叹,嘴上却恭谨冷漠道,“回大家的话,太子殿下整日闭门读书,鲜少离宫,却是太子妃偶尔会出宫省亲。” -----------凌晨还有更新,拜托各位前来捧场,谢谢 第073章面拒杨国忠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73章面拒杨国忠 阿布思绕道陇右选择哥舒翰作为再次归唐的“投靠”依附对象,不是没来由的。 哥舒翰是盛唐名将,亦是胡人。而奠定哥舒翰声名的,就是石堡城之战。其战,时阿布思所部正在哥舒翰的麾下。 当时青海湖主要是吐谷浑和吐蕃的领地,杀伐连年,争斗不息,盛唐虽然如日中天,但青海也并非阳光普照之地。从青海湖到鄯城经过湟源,路有石堡城,三面悬崖绝壁,只有一面有一条盘旋石道可以攀行而上。这里曾是大唐帝国的边防前哨,后陷于吐蕃之手。因为固若金汤,所以许多大将试图攻克都未能如愿,唯有哥舒翰一战成名。 “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这是李白的诗作,千古传唱,在这个时代,更是家喻户晓。 石堡城之战的赢家当然是哥舒翰,但作为当时哥舒翰的部将之一,阿布思自然跟哥舒翰的关系不错。 而更重要的是,安禄山是阿布思的生死仇敌,而哥舒翰恰恰是大唐藩镇中为数不多的公开与安禄山“唱反调”的一个,素有嫌隙。这是阿布思毅然决定率军攻陷回纥一部,然后迅速回师南下投奔哥舒翰的关键因素。 哥舒翰的密报进京,让杨国忠非常恼火,当场就摔碎了一个价格不菲的玉质茶盏。 杨国忠倒也不是跟阿布思有仇,他甚至连阿布思其人若何都印象不深。只是最近大唐上下唯阿布思这一桩反叛案,他本来谋划好要构陷李林甫与阿布思合谋造反,可如今阿布思突然来了这么一招——上表请降,还送了足以让大唐皇帝动心的投名状。 可以利用的棋子不能用了,杨国忠心头烦躁,却也无可奈何。 正如高力士的猜测,以杨国忠的为人品性,他决定先将哥舒翰的密报压几天再说。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得紧,这等军国大事,哥舒翰肯定同时密奏皇帝,李隆基那边早就知晓了。 只是杨国忠没有料到皇帝的反应会这么快。 他正在生着闷气,宫里那边就传来了皇帝的口谕:赦免阿布思所部万众就地安置,受哥舒翰整编节制。命阿布思父子进京请罪。 …… …… “相爷,虢国夫人、裴公子造访。” 下人来报,杨国忠正在书房闭目养神,纾缓内心凌乱的情绪,听说杨三姐母子到来,不由皱了皱眉道,“三姐儿来了?罢罢罢,请她们去花厅,本相这就过去。” 杨三姐和裴徽坐在杨府的客厅里小声说着话,好半天没有见杨国忠出现,杨三姐儿就有些不太高兴。心道:你杨国忠现在发达就目中无人了,可也不想想当年你落魄潦倒混迹长安街头,是谁拉了你一把?竟敢怠慢老娘! 杨三姐长袖挥舞间,冷冷抬头望着厅中侍候在侧的杨府侍女,道:“你们可曾禀告杨相,奴家母子来了?” 杨国忠的婢女见虢国夫人面色不善,赶紧恭谨地施礼小声道,“夫人,奴婢已经禀报了相爷……相爷正在书房处理政务,很快就来见夫人了。” 杨三姐冷笑了一声,“杨相如今是朝中的新贵人……汝去再报,问问杨相可有时间见一见我们母子,如果没有时间,奴家母子也不敢叨扰,就此告辞了。” 裴徽听了母亲的话,在一旁暗暗皱眉,欲言又止。 杨三姐定要带着他来找杨国忠,说是要为他谋求一个官职出身。裴徽再三不肯,表示要参加明年春闱,通过自身努力去出仕做官,但杨三姐却觉得儿子的话太幼稚。 虢国夫人的儿子,想要弄个一官半职的还需要参加科举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杨三姐原本也无这种心思,只是听说张瑄被杨国忠举荐为官,她便也动了心,有了为儿子也谋个出身的念头。 杨三姐的话夹枪带棒,侍女怎敢回应,正在唯唯诺诺间,却听厅外传来杨国忠哈哈的大笑声,“三姐,你来的不凑巧,某家正在处置国事。这不完了就赶过来了……若有怠慢之处,三姐莫要见怪哟。” 说话间,杨国忠就进了厅,目光凛然地望着杨三姐母子。 杨三姐脸上的不快旋即掩饰了过去,她起身来向杨国忠随意福了一福,“见过相爷。” 裴徽也恭谨的起身拜了下去,声音轻柔,“裴徽拜见相爷。” 杨国忠笑着挥了挥手,“自家人不必多礼——来人,摆宴。” …… …… 杨三姐为裴徽求官,杨国忠当即很痛快地答应下来。他如今掌握大唐行政权力,为裴徽安排一个出身那是信手拈来的事情,甚至不需要通过皇帝就能办到。这种顺水人情,他乐得送一个。 况且,杨家子弟从他的手上获得出身,多了去了。作为杨家领袖,纵然杨三姐不主动开口,将来他对于裴徽也是会有所考虑的。 见杨国忠答应得爽快,杨三姐心里欢喜,方才那些许的不快情绪早就随风而逝了。一曲歌舞罢,一个家奴匆匆来报,“相爷,张瑄张公子到了。” 杨国忠笑了笑,“让他进来。” 杨三姐一怔,心道杨国忠怎么把张瑄也召来了?不过,这个小冤家许久不见,奴家心里还甚是惦念。 杨国忠回头望着杨三姐暧昧地一笑,“三姐儿,张家这小郎君才华超群人品不俗……看在三姐儿的面上,某就给他一个机会。” 从杨国忠的话语间听出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暧昧,杨三姐成熟妩媚的脸上顿时浮起两团红霞,看得杨国忠更加暧昧的笑,而裴徽则尴尬地垂下头去。 他的性子虽然柔弱,但也不傻,怎么能看不出自家娘亲对于自家先生产生的、越来越浓烈的暧昧情愫,只是嘴上不说有意回避着罢了。 这个时候,张瑄已经快步走进厅来。 匆匆向杨三姐母子投过惊讶的一瞥,张瑄立即向杨国忠躬身施礼,“张瑄见过相爷。” “不必多礼。张瑄,坐。”杨国忠有心拉拢张瑄并收为门生,所以态度很是殷勤亲切,“汝之才华,某甚为看重。本相已向皇上举荐汝为礼部郎中,相信圣命也就是这几日就要下达了……” 杨国忠故作姿态地笑着,暗示着。 但他所期待的张瑄的“感激涕零”和当场拜倒自认门下的姿态没有出现,反而换来了张瑄一句貌似恭谨感激其实淡然婉拒的话儿—— “相爷厚爱提携,张瑄感激不尽。只是礼部郎中乃是朝廷重器六部衙门要职,张瑄才疏学浅年幼浅薄,恐贻误国事实不敢当……” 张瑄几乎是把在李隆基面前说过的话再次当着杨国忠的面重复了一遍,杨国忠闻言脸色陡然间阴沉了下来。 第074章威胁(第二更求票)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74章威胁(第二更求票) 杨国忠的脸色阴沉似水,气得持着酒杯的手都微微有些抖颤。 别看张瑄的话听起来很婉转柔和,但其实当面拒绝了杨国忠的好意,实质上就是不愿意成为杨国忠的门生。 这让杨国忠非常不满,甚至说是有些愤怒。杨国忠是何等器量狭窄的小人,他没想到自己主动提携一个小辈,不惜上表举荐,却被人耍了一枪——这张瑄不仅不感激、不领情,还婉拒了他的好意,这让杨国忠如何能受得了? 杨国忠勃然大怒,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放下,发出砰地一声响。 瓷器酒盏在桌案上晃荡了几下,酒液四溅,旋即又打了一个转儿,就地倒下然后滚落在地,片片粉碎。 厅中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压抑起来。 虢国夫人杨三姐吃了一惊,有些担心地抬头望着张瑄,不住地使着焦急的眼色,但张瑄却浑然视而不见。 杨国忠是个怎样的人,杨三姐心里很清楚。杨国忠主动荐举张瑄想要将张瑄收为门下,这在杨国忠看来,绝对是一种伯乐对于千里马的赏识、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恩赐,却被张瑄生生拒绝,这不啻于狠狠得扇了杨国忠一个响亮的耳光。 裴徽有些发急,也顾不得体面和礼仪,起身匆匆走到张瑄跟前。轻轻扯了扯张瑄的衣襟,意思是何不言而喻了。 张瑄淡然一笑,向裴徽投过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昂然站在那里,凛然不惧。 杨三姐见势不妙,赶紧打着圆场,笑道,“瑄哥儿,杨相是一番拳拳盛情……你倒是谦卑个什么劲儿呢?礼部衙门由杨相掌控,你在杨相手底下做事,何人敢说三道四?不要说汝之才学足以胜任,纵然是才情能力稍差,也自有杨相提携……” 杨三姐边说边向张瑄使眼色,可奈何张瑄无动于衷。 “杨相盛情,张瑄感激不尽。只是张瑄才能有限,妄入礼部重器,怕要贻误朝廷大事。是故,实不敢当。”张瑄淡然说着,再次向杨国忠躬身施礼表示歉意。 这一回,杨国忠是真的怒火熊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负面情绪来。 砰! 杨国忠猛然一拍桌案,斥责道,“混账!本相怜你有几分才学,又是名门之后,才上表举荐提携于你,岂料汝如此不识抬举,真是可恶可恨之极。” “本相再给你一个机会……拜在本相门下,本相一切既往不咎。如若不然,只要本相在朝一日,汝要出仕为官断无可能……”杨国忠没有那么好的修养,立即就撕破了脸皮,半是威胁道。 杨国忠如此没有风度,俨然一副流氓嘴脸小人习气,竟然还用上了要挟的手段,当真是出乎了张瑄的预料。 张瑄其实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就跟杨国忠闹翻,在他原定的计划中,杨国忠和杨家一族是他要长期要借势和利用的对象,可如今—— 在杨国忠与李隆基之间,张瑄毫不迟疑地选择了皇帝,也只能选择皇帝。张瑄没有选择,哪怕是跟杨国忠闹翻,也不能因此在皇帝心里失了分。 皇帝之前把他召进宫去暗示提醒了好半天,如果张瑄再不上道,下场如何就不问可知了。纵然是有杨国忠的庇护,在皇帝的压制下,也很难再出头。 况且,张瑄根本就信不过杨国忠的为人品性,别看他现在一门心思想要将张瑄收归门下大为提携,但实际上,只需要皇帝李隆基一个暗示,他就会立即抛弃张瑄,甚至还要狠狠地再踩上两脚。 杨国忠本是小人,真小人,他自己也从不否认这一点。趋利避害是他的本能,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张瑄而与皇帝拧着干,不可能的。 “张瑄虽有报国之心,但更有几分自知之明。礼部重任,张瑄担当不起,请杨相见谅。”张瑄见杨国忠脸皮撕破,态度也变得冷淡了些许。 杨国忠这种人,你越是畏惧谄媚和唯唯诺诺,他就越加不拿你当回事儿。 “好,很好。”杨国忠目光如刀,冷笑着,怒视着张瑄,如果目光能杀人,张瑄也不知道在杨国忠目光死掉多少次了。 杨三姐心里着急,霍然起身向张瑄招了招手,“瑄哥儿,这不是小事,不要过早做决定,回去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说。” “三哥息怒,张瑄年纪幼小不通款曲,且不必跟他一般见识。让他再思量思量,改日——奴家一定让他过府来向三哥当面赔罪。”杨三姐儿此刻也顾不上外露他内心里对于张瑄的那点说不出口的别样情愫了,柔言软语向杨国忠“说合”着。 杨国忠冷哼了一声,鼻孔朝天。 杨三姐回头瞪了张瑄一眼,“还不退下?” 张瑄淡然一笑,也没再坚持,转身离去。裴徽犹豫了一下,也起身跟了上去。 望着张瑄飘然而去的英挺背影,心里幽幽一叹:你这个小冤家,杨国忠权势冲天,你竟敢当面驳他的面子,真是不知道死活了。你今日拒绝拜入杨国忠门下,今后要出仕为官,怕是比登天还难。 …… …… 杨三姐轻叹一声道,“三哥,这张瑄终归是少年成名,有些士子的酸腐毛病,也是可以理解的。你贵为大唐宰辅,何必要跟一个少年一般见识?” “话说回来了,如果这张瑄真的跟那些人一样在你面前唯唯诺诺拍马溜须,你还能喜欢?三哥看中的不正是他的才学和风骨吗?……三哥要是能收张瑄为门生,大大有助于三哥的清誉。” “三哥,给奴家一个面子,让奴家去劝劝他。少年心性,不懂事,终归还是需要敲打的。” 杨国忠长出了一口气,突然笑了,“某给三姐儿一个面子倒也无妨,某大唐相辅,怎能跟一个小厮一般见识?罢了,三姐儿去好好开导开导他,这匹小烈马,本相还就不信了,就驾驭不了他?” 见杨国忠应允下来,杨三姐儿松了一口气,欢喜着向杨国忠施礼道,“三哥大人有大量,奴家谢谢三哥了。” 杨国忠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来,紧紧地盯着杨三姐,轻轻笑着,“三姐儿对这小厮真是仁至义尽了……不过,三姐儿对他有心,他可有意否?” 杨三姐心头一跳,面红耳赤地无言地垂下头去,心情慢慢变得极其复杂和落寞。 第075章杨三姐进府(第三更到)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75章杨三姐进府(第三更到) 杨三姐也匆匆离开杨府,在府门外会合了自己儿子裴徽,上了车就问了几句张瑄的态度。 裴徽轻轻一叹,“娘亲,先生傲骨铮铮,又颇有个性,怕是很难转弯向杨相低头了。以徽儿看来,他一方面是有自知之明,另一方面则似乎是不屑与杨国忠为伍……” 杨三姐脸色一变,无语地叹了口气。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她对张瑄很了解,这个小厮看上去文质彬彬温文儒雅,行事圆润而内敛,其实颇有几分烈性和傲骨——要不然,也不会胆大包天当众痛斥奸佞误国了。 李林甫是奸臣,但杨国忠又何尝是什么清官?专权误国,怕是要比李林甫更严重。既然张瑄看不起李林甫一党,对于杨国忠之流也必瞧不上眼。否则的话,杨国忠之前邀请他过府饮宴,张瑄断然不会拒绝。 如果张瑄铁了心不肯与杨国忠同流合污,恐怕……她的劝说也是无济于事的。 想到这里,杨三姐不由有些心惊肉跳起来——如果张瑄得罪了杨国忠,他将来的前途几乎是一片黑暗。 作为杨家嫡系,杨三姐太了解杨国忠的为人了,李林甫或许还能顾忌几分相爷的风度和面子,但杨国忠活脱脱就是一个流氓出身的小人,睚眦必报,说不准会以什么恶劣的手段来对付张瑄及张家。 “徽儿,你且回府,娘亲去一趟张家。”杨三姐缓缓闭上了眼睛。 …… …… 杨三姐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尝试一下,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小郎君这么义无反顾地往火坑里跳。 张瑄刚回府,杨三姐就来了。 听到下人的禀报,张府等人不敢怠慢,柳氏、张焕亲自带人打开中门迎了出来。 杨三姐虽是一介女流,但却是荣耀高人一等的虢国夫人,在这长安城里,其权势不比任何一个公主皇子差多少。虢国夫人来访,对于此刻的张家来说,绝对是贵客中的贵客。 “见过虢国夫人。夫人过府,张家不胜荣幸。”柳氏主动向杨三姐见礼,杨三姐却不着痕迹地笑吟吟地退避到了一侧,没有承受柳氏这一礼。 “柳夫人,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张瑄是我家徽儿的先生……呵呵。”杨三姐笑了笑,转头望着向自己大礼参拜的张焕,倒是生受了这一礼。 她可以说是张焕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她进宫向皇帝和贵妃求情,张焕怕早就成为冤死的刀下之鬼了。 “张焕拜谢夫人,夫人的营救之恩,张焕没齿难忘……” 杨三姐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奴家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汝要感谢,便去感谢你家三弟吧——对了,柳夫人,奴家有些要事要与瑄哥儿谈一谈,还请夫人将他唤来。” 柳氏一怔,旋即笑着向随身的侍女扬扬手吩咐道,“速速去后院找三公子过来,就说虢国夫人来访——夫人,请进客厅用茶。” 张瑄刚刚回到自己的小院,在如烟如玉两个小丫头的服饰下脱下了“板板整整”的外衣,穿着内衣趺坐在案前刚品了一口茶,就听说虢国夫人来了,就无奈地起身来再次更衣。 虢国夫人为什么来,他心知肚明。情急之下,当着杨国忠的面,虢国夫人的关切和爱护之情溢于言表,再无任何掩饰,张瑄心头其实还是有几分感动的。 穿戴整齐,张瑄脚步轻盈飘然进厅。 因为虢国夫人要求要跟张瑄单独谈事儿,所以柳氏和张焕在礼节性的奉茶结束之后,就告辞而去,厅里只留下杨三姐和她的两个侍女。 见张瑄进厅,杨三姐挥挥手,示意两个侍女退下。 “夫人。”张瑄拱了拱手,见无外人,他也没有故作姿态,径自坐在了杨三姐的身旁。 杨三姐怔怔地望着他,目光柔和而复杂,还有几分闪烁。 “我来干什么,大概你也很清楚。张瑄,杨国忠如今权势正盛,得罪了杨国忠将来你再想出仕为官怕是很难了。” “奴家知道你肯定是不屑与杨国忠为伍。但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不能完全由着自家的性子来,该识时务的时候还是要识时务。” “杨国忠不比李林甫……李林甫毕竟是皇族出身顾忌面子,不会向你下手,但杨国忠出身市井,什么事情、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奴家担心你啊——要是跟杨国忠拧着干,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张瑄笑吟吟地默然听着杨三姐的劝说,没有出言反驳,但是也没有“从谏如流”的表示。 他无法跟杨三姐解释,又感于三姐儿的真诚爱护,不忍用些没有营养的话来敷衍她,只好保持沉默。 见自己说了半天,张瑄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不以为意的样子,杨三姐不由恼火地瞪了张瑄一眼,嗔道,“奴家的话你倒是听进去没有?奴家可是为了你好,要是旁人,奴家才懒得费这番口舌。” “夫人的关爱情分,张瑄铭记在心。只是有些事情,张瑄无法向夫人明言,还请夫人原谅。”张瑄叹息道,却是有意回避着杨三姐那微微变得火热的目光。 ***************************************** 杨国忠碍于自己这个至高权相的面子,被张瑄“谢绝”拜入门下的消息并没有传出杨府去。在面子上,张瑄仍然是跟杨家人走得极近,关系密切。对于张瑄来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挡箭牌。 这个消息虽然没有在外界传开,但玉真公主还是得到了消息。 玉真观。 玉真慢条斯理地端起晶莹如玉的玉质茶盏,慢慢小啜了一口江南进贡来的新茶,侧首笑道,“颖儿,还别说,这清茶却是别有一番味道,芳香清淡,爽口宜人。本宫不想张瑄的才学鹤立鸡群,这喝茶上也是与众不同。” 张瑄喝不惯时下这种添加了很多佐料的浓茶香茶,只饮清茶。他的这种癖好被崔颖得知,私底下尝试了一下,觉得不错,就又推荐给了玉真公主。 玉真回头来见崔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笑道,“你这丫头,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牵挂着人家吧?” 崔颖俏脸一红,欲言又止。 第076章杨国忠的时代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76章杨国忠的时代(第一更求票) 玉真摇了摇头,淡然轻笑,“按说张瑄这小厮也真是胆大包天。之前当众辱骂李林甫,今番又不惜得罪杨国忠。大唐两任宰辅,他都不放在眼里——本宫有时候都觉得诧异,他倒是哪来的这么大的雄心豹子胆?” 崔颖柳眉儿轻轻一挑,忧心忡忡地道,“娘亲,颖儿觉得他并非那种浅薄冲动之人。李林甫的事儿且不说,这一次他谢绝杨国忠的好意,无非是不愿意拜入杨国忠门下,不屑与杨国忠之流为伍吧。只是他这样得罪杨国忠,怕是……” “不屑与杨国忠为伍……”玉真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以张瑄的心性来说,这倒是有可能的。可不论如何,这杨国忠可比李林甫更流氓更难缠,惹上了他,张瑄日后可是要有苦头吃了。” “他不肯拜入杨国忠门下,堵住了这一条路,日后还怎么出仕为官?只要有杨国忠在朝一日,他就再无机会哟。” “罢了,颖儿,你且不必担心。这一次,本宫出面吧。相信那杨国忠还不至于不给本宫这点薄面。” 玉真笑吟吟地望着崔颖,“本宫亲自出面,连同崔张两家,尽快为汝和张瑄定下婚期……然后公诸于众,算是为他造造势。” “不过,成婚之后,颖儿啊,汝可是要多劝劝这小厮,凡事还是莫要太固执己见了……有傲骨固然令人可喜,但傲骨太甚却也行不通。” 崔颖心下欢喜,霞飞双颊,慢慢垂下头去轻轻道,“烦劳娘亲做主。” …… …… 玉真公主亲自出面协调崔张两家,为张瑄和崔颖商定了婚期——天宝十二载春三月三日。并在接下来举行的玉真观例行宴会上,正式宣布了这个消息。同时还宣布,张瑄与崔颖大婚之时,皇帝或者贵妃娘娘会亲自到场为二人主婚。 如果说之前玉真公主收崔颖为义女,隐隐成为站在张瑄身后的靠山之一,可这一次,她一手操办了张瑄和崔颖的婚期议定与对外宣布,无疑就是从幕后真正走向了前台。 崔颖是她的义女,张瑄便是她的干女婿。 这在长安城里可是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玉真公主李持盈可不是普通的公主,是当今皇帝李隆基的亲妹妹,向来跟皇帝感情甚笃,恩宠无比,不是李隆基那些出嫁或者尚未出嫁的女儿所能比的。 当然,玉真公主这番主要是做给杨国忠看的。 杨国忠见玉真流露出明显庇护张瑄的姿态,心头恼火,却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在他看来,只要他杨国忠还在朝为相一天,张瑄断然无机会再出仕为官,日后整治张瑄的机会还多着。 一来,在他的暗中压制下,朝臣中无论是谁荐举张瑄为官,都不会顺利得到通过;二来,作为春闱的主持者和操纵者,张瑄想要通过科举晋身的希望其实也已经被抹杀。 从张瑄那里讨了一个“没趣”,杨国忠就把火气都撒到了李林甫一党身上。 他出身市井,非常光棍,一旦扯去了假面具,行事便变得非常嚣张和直接。不耐烦之下,他再也不去找什么客观理由,给李林甫扣什么“谋逆”的罪名,直接上书痛斥李林甫祸国殃民其罪当诛。 杨国忠权势当头,他的态度牵动着很多朝臣和天下藩镇官员的态度。一时间,群臣上表、地方官和各道兵马藩镇将领也纷纷上表,历数李林甫祸国殃民的十宗罪……群情鼎沸,直指死去不多时的李林甫。 还不仅是李林甫受到参奏,李林甫昔日的一干心腹也直接纳入了杨国忠雷霆手段打击铲除的大名单。 一连半月,几乎每日间都有李林甫一党官员被罢免贬嫡甚至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大狱,比如大理寺卿徐峤,这个昔日的李林甫心腹,被杨国忠第一个拉下马。 一场强烈无比的**席卷整个大唐朝廷,中央权力洗牌拉开序幕,长安城里人心惶惶、文武朝臣人人自危。 李隆基为了安定人心,同时也是为了安抚杨国忠,不得不下旨削除李林甫的谥号封赠,剥除冠带锦袍,籍没李家家产,罢免李林甫的儿子女婿官职,以庶民礼草草下葬。 同时,李家后嗣(李林甫有子二十五人、女二十五人),李林甫的儿子们——如将作监李岫,司储郎中李崿,太常少卿李屿等;女婿鸿胪少卿张博济,户部员外郎郑平,右补阙杜位,谏议大夫齐宣,京兆府户曹元捴……流放原籍的流放原籍,罢官为民的罢官为民,狼狈离开长安。 李林甫死后不足半年,显赫数十年的李家就落了一个人死家灭的悲惨下场。 由此,对于大唐朝廷来说——李林甫时代正式宣告结束,杨国忠时代到来。 杨国忠权势冲天,一时到达了顶峰。在长安城里,杨家势力无人再敢招惹,哪怕是皇族中人,见了杨家人出行,都要暗暗退避三舍。 杨国忠本性轻率急躁,说话强词夺理,没有风度。如今权势正盛,更是把国家政务看作是自家的事情,裁断大事,果敢不疑。在朝廷上生起气来,挽袖挥拳,一付流氓打架的气势,对公卿大臣文武官员颐指气使,朝廷中无人不怕。 杨国忠以这种市井流氓的姿态和方式,在最短的时间里稳固住了自己的权力,树立起了自己的权威,让张瑄都有些无语。 所谓“狗有狗道猫有猫道”,杨国忠没有李林甫的心机权谋,却是有属于他自己的特殊手段。只要皇帝不插手,这个政治流氓的角色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扮演下去。 …… …… 十月中旬,长安城里突然下了一场滂沱大雨。这场大雨过后,气温就开始下降,寒风凛冽席卷过全城,似乎昭示着即将到来的天宝十一载的这个冬天是一个酷寒之冬。 冬天到来之前,阿布思父子终于还是抵京向皇帝请罪。皇帝下诏赦免阿布思,赐其一座宅院命其在长安养老,而任命其子阿斯那为中郎将、河西兵马使,率部驻扎凉州外围一线,受河西节度使哥舒翰节制。 杨国忠虽然不满,但皇帝的威慑下,他也不好再从中阻挠。 这显然是要让阿布思留在京城当人质了。不过,对于阿布思父子来说,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虽然阿布思之后终生不得离开长安城半步,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却是保住了。而且,其万余部曲和数万族人仍然交给了他的儿子阿斯那统率,皇帝没有夺去阿氏的兵权,这是阿布思父子最为感激涕零的事情。 当然,最大的赢家不是阿布思,而是阿布思的儿子阿斯那。 这些日子,张瑄很少出门,除了偶尔与裴徽相聚之外,几乎不参加任何长安上流社会的公共活动,那些权贵饮宴上鲜能看见张瑄的身影。 直到玉真公主为阿布思父子举行“压惊宴”,张瑄才受邀出席。 第077章杨勋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77章杨勋(第二更求票) 阿不思一家化险为夷,保住了家族的荣华富贵,阿不思父子尤其是阿斯那对于从中“斡旋”的玉真公主等人自然是感激不尽。 阿不思再次备下一份厚礼,亲自暗暗登门感谢高力士,高力士自然是乐于笑纳。 酬谢完高力士,便又去拜访玉真公主。阿不思父子知道玉真公主不喜金银财帛、当然也不缺这些东西,就讨她的欢心,精挑细选了十个能歌善舞姿容妖娆的胡女送到了玉真观。 玉真公主大喜,旋即设宴为阿不思父子压惊。 别看只是一场不大不小的宴会,但对于阿不思父子来说,意义重大。他们再次归唐,面临着巨大的压力,还有安禄山这头猛虎虎视眈眈,暂时的危险是渡过了,可长远来看,也是危机重重。 可玉真公主出面为阿不思父子设宴,这意味着就公开表示阿不思父子由她来“罩”着,安禄山再怎么嚣张强势,也不得不顾忌三分。 虽然是带有私人性质的宴会,但玉真公主的势力和名头摆在这里,所以受邀或者主动来的宾客并不少。哪怕是杨国忠,因为收到玉真公主的请柬,也派了自己的长子杨勋过来挡面子。 而杨国忠的态度,直接影响到了很多朝臣。包括左相陈希烈在内,都有模有样地唯杨国忠马首是瞻,派出来自己的后代作为代表出席。 红日当头,天气清朗,雨后的长安城气温不高不低清爽宜人。 阿不思父子按照玉真公主的暗示,站在场外迎接来赴宴的贵客。此时,阿斯那见一个身材中等年约二十多岁的华服青年昂首挺胸大步走了过来,身后前呼后拥着一群权贵子弟,便轻轻扯了扯父亲阿不思的衣襟,低低道,“阿父,这人便是杨国忠的长子杨勋,身后那几个,某认得一个,是左相陈希烈的孙子陈和。” 阿不思心神一凛,不敢怠慢,赶紧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主动拱手为礼,“阿不思见过杨公子,诸位公子。” 按说以阿不思的资历和身份地位,不必如此跟一群权贵子弟这么客气,可惜他现在虎落平阳,要想在长安站住脚,必须要姿态放低一些。 作为杨国忠之子,杨勋的心气之高毋庸待言。不过,因为读书的缘故,比起乃父来,杨勋倒是多了几分文雅和沉稳。 他固然骄矜却并不浅薄,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太过失礼,倒是微笑着向阿不思还了一礼,朗声道,“阿将军不必多礼,杨勋不敢当。” 杨勋回头向站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陈和笑了笑,“鹏远,咱们进去吧,先去给玉真殿下请安去。” 陈和面色恭谨,拱手应是。 如今陈希烈已经迫于情势再次沦为杨国忠操纵的傀儡,陈家上下自然对杨家马首是瞻。而陈和,则无奈地沦为了杨勋的跟班。 这一群权贵子弟在杨勋的带领下进场向玉真公主请安,归坐,多数都坐在了杨勋身后,形成了一个夺人眼球的“权二代”阵营。 玉真公主向趺坐在自己身侧默然不语、神色幽静的崔颖扫了一眼,轻轻道,“婴儿,子瞻怎么还未到?” 崔颖刚要说什么,突然眼角的余光发现,一袭青衫的张瑄正在一个女道士的引领下飘然而入,不由喜道,“娘亲,子瞻来了。” 张瑄飘然走了进来,神色从容。他其实已经非常厌倦时下这种隔三差五就要弄一次的歌舞饮宴,但是没法,这便是这个时代的典型特征,最普遍也是最主流的社交场合,他只能慢慢适应。 张瑄的到来,吸引了很多宾客的眼球,尤其是一些权贵家的夫人和小姐们,更是目光热烈地汇聚在张瑄身上,纷纷交头接耳地对张瑄进行品头论足。有些,甚至欢声笑语,远远地向张瑄扬手打着招呼。 张瑄名门出身才名远播,又得皇帝看重,兼之人才英挺,才貌双全,已经成为很多长安未婚女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与杨勋这种权贵子弟相比,张瑄其实更具有“吸引力”。 见张瑄进场竟然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杨勋坐在那里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却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纵然张瑄此刻是杨国忠的门生,风头也不能超过自己这个杨相长公子,更何况张瑄不识抬举、枉费其父一番提携、注定是一场悲剧——这么一个空有虚名的白衣士子,他又凭什么这么得意?这是杨勋此刻的真实心态。 杨勋不善的目光投射过来,张瑄很快就察觉到了。但他只是瞥了杨勋一眼,淡然无动于衷。 杨勋回头扫了陈和一眼。 陈和先是一怔,旋即就明白了杨勋的意图。立即起身向张瑄招了招手,“张瑄,杨公子在此。” 陈和的意思很明显了,你张瑄不是依仗着杨家的势力嚣张嘛,现在杨国忠的长公子在这里,你这还不乖乖过来请安问好? 张瑄脚步一滞,回头淡然望着陈和,哦了一声,随意向杨勋拱了拱手,却不发一言,继续向玉真公主的主位行去。 杨勋没有料到张瑄竟敢如此不给他面子,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忍不住低低冷哼了一声。 张瑄走过去向玉真见礼,玉真犹豫了一下,正想让人给张瑄调换一下坐席,却见张瑄已经坐了过去。 因为同为年轻一辈,所以张瑄的坐席也安置在这一边,紧挨着杨勋和陈和。 …… …… 饮宴还是那番套路。先是玉真做一番冠冕堂皇的开场白,阿不思父子发表“感言”致谢道场宾客,然后歌舞乐起,靡靡之音充斥于全场之中。 张瑄淡然趺坐,自斟自饮,很少与周遭的权贵子弟搭腔说话,偶尔与裴徽笑着谈谈心。 陈和一直冷视着张瑄这边,他心里其实颇有些诧异:这张瑄明明是依仗杨家权势起家的人,最近又有杨国忠亲自向皇帝举荐为官,但他对杨勋的态度又何以如此淡漠;而反过来说,杨勋对他似乎也并不怎么买账。 杨勋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一来是因为张瑄之前不识抬举拒绝投入杨国忠门下,别人不知杨家人“甘苦自知”;二来是今日张瑄没有对他逢迎一二,态度甚是倨傲。 但这股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杨勋见阿不思的儿子被皇帝刚册封为中郎将、河西兵马使的阿斯那笑吟吟地举着酒盏走过来,竟然向张瑄拱手见礼,“子瞻老弟,承蒙捧场,感激不尽。” 第078章真性情真风骨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78章真性情真风骨(第三更求收藏推荐) 张?笑着起身还礼道,“阿斯那将军,你我在长安重逢,乃是喜事。当痛饮三杯!” 阿斯那粗犷地朗声笑着,“然也。当与公子痛饮三杯!” 两人站在那里相饮,引来不少关注和疑惑的目光,不知道阿斯那这个胡人怎么又跟张?扯到了一起。 “子瞻老弟的提点救命之恩,阿斯那终生难忘……他日若是有用得着某家之处,阿斯那万死不辞!”阿斯那再次躬身为礼,“吾等来日方长,容某家徐徐报之。” 阿斯那转身离去,张?望着阿斯那的背影,也笑着准备归坐。突然见杨勋那阴狠地目光投射过来,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敛去。 陈和在一旁见两人似乎要“摩擦”出些许火花来,不由心头一动,当即竟向裴徽啧啧笑道,“裴公子,令师如今春风得意马蹄疾,在这长安城里,这风头年轻一辈中恐怕是无人能及了……” 裴徽皱了皱眉,知道陈和心怀叵测有意挑起杨勋和张?的矛盾,就没理他,只是淡然一笑,然后就扭过头去。 张?也听见了这话,心里冷笑着,却是神色不变地径自举杯遥遥与对面不远处的王维致意,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他的这番淡然姿态,直接诱发点燃了杨勋心底那一丝渐渐膨胀起来的心火,他重重地放下酒杯,回头扫了裴徽一眼皱眉道,“裴徽,汝好歹也是杨家子弟,要多顾及一下杨家的颜面,不要整日里跟在人家背后被人当猴耍才是……这等攀龙附凤的无耻之徒,言过其实,某劝汝还是远离一些的好!” 杨勋虽然没有题名道姓,也没有直接冲张?来,但傻子都能听明白,他这“数落”嘲讽的就是张?。裴徽脸色一变,有心反驳,但他嘴拙脸皮又薄,一时间虽也激动得满脸涨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张?慢慢放下手里的酒盏,回头来望着主动挑衅的杨勋,眸中闪过一丝鄙夷和冷漠。 杨国忠固然如今气焰冲天,很少有人敢招惹,但张?却不怎么拿他当回事。如果要说这大唐朝野上下有真正不把杨国忠和杨家人放在心上的人,必是张?。 杨国忠的权势再大,但维系的时间也不长,前前后后不过是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安史之乱爆发不久,杨国忠也就走向了穷途末路。 不要说有皇帝的暗示在前,张?知道自己的仕途已成定局;而纵然是没有皇帝的暗示,他也断然不会在一些原则性的问题上向杨国忠妥协。至于向杨家讨好献媚当奴才,那绝对是更加不可能了。得罪杨国忠又能如何,大不了等上几年待安史之乱过后再出仕为官,反正自己还年轻。 一念及此,张?神色平静语气平淡地向裴徽微微一笑,“裴徽,有些话不必放在心上。男子汉大丈夫,人生在世只要站得直做得正,又何惧那些流言蜚语?” “至于说攀龙附凤之徒,这长安城里还真是有不少……李家得势跟李家,杨家得势追杨家,明明是奴才却偏偏装得清高,且看某些人趋炎附势的嘴脸,真是白瞎了父母所赐的这幅面皮。” 张?话语锋利,不屑一顾的目光从陈和身上扫过,陈和陡然涨红了脸,嘴角轻轻抽搐起来。 “其实这年头,投机钻营攀龙附凤也是一种本事……不过,得势之后还是要多想想,今日之荣华富贵、今日之锦衣玉食,究竟是从何而来,亦要衡量一下自家到底是有几斤几两,该装的还是要装,不要太过得意忘形暴露了市井流氓的本性……” 张?轻描淡写地说着,倒是把一旁的裴徽说了一阵汗颜。 张?把“攀龙附凤之徒”又抛回来还给了杨勋,语含机锋,嘲弄的是杨国忠投机钻营的从政“履历”,虽明知张?嘲弄针对的是杨勋,但也为杨家人的裴徽听着也是“与有羞焉”。 张?夹枪带棒的话语就像是一把利剑一样戳到了杨勋的痛处,杨国忠出身不好且是指望裙带关系起的家,一直都是朝野间的笑料,杨国忠自己或许感觉不出什么,但自命不凡读了几年书的、自诩为贵族出身的杨勋,最忌讳和最敏感的就是这个“出身问题”。 杨勋恼羞成怒地握着酒杯,怒视着张?压低声音斥道,“无知孺子,汝嚣张个什么劲头?既然汝不识抬举,那么,杨府的大门就不再给你敞开,某家倒是要看看,汝这所谓的长安第一才子,将来会不会郁郁终生、至死也换不来一个体面的出身?” “不要以为与崔家结了亲,攀上了玉真殿下的高枝儿,就可以嚣张得意了。只要家父在朝一日,汝就没有出仕为官的一日,你们张家更不要再想出头之事!” 杨勋的声音并不大,但陈和等围拢在他身边的青年士子却都听得清清楚楚。陈和心头大喜,心道:闹了半天,原来这张?已经跟杨国忠闹翻……原来如此!既然这张?没有杨国忠撑腰,他又算个鸟啊? 想到这里,陈和顿时冷笑着举杯向杨勋邀饮道,“大公子,何必跟这种小人一般见识,争这嘴头上的一时短长。待来日……且看他还怎么嚣张!” 周遭几个权贵子弟也纷纷附和。 裴徽有些担心地望着张?,张?突然探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然笑道,“稍安勿躁。裴徽,吾辈士子,纵然做不到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也起码该保持几分真性情,几分读书人的风骨。” “至于在下的出仕问题,就不劳杨公子操心费神了……将来的事情,谁也很难说得清楚,不过,张某可以明确的告诉诸位,在下绝不会投入别人门下当奴才,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了。” …… …… 这一群年轻士子方面的动静,也引起了玉真等人的关注。虽然听不清他们在争执什么,却也隐隐猜得出,以杨勋为首的一帮权贵子弟正在孤立和“围攻”张?。 玉真皱眉望着这厢,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凌乱匆忙的脚步声。 抬眼一看,竟然是许久不曾在公众场合露面的太子李亨,李亨脸色微红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三五个太监和两三个宫女,其中一个太监正是高力士手下的执事太监李静忠,即后世被李亨重用的大太监李辅国。 第079章文武兼职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79章文武兼职 李亨身材高大,姿容厚重英武,宽额方脸,气度不凡,其实遗传了李隆基的很多优秀基因,在李隆基的众多子女中,李亨算是人材最出众的一个。 只是李亨性格软弱,在皇帝李隆基的强势之下,更是显得唯唯诺诺,非常不堪。 当然,话说回来了,如果李亨跟其父一样强势,说不准早就被废了。这软弱无能,也或许是李亨赖以保护自己的外衣。 在李隆基不断地“敲打”和李林甫不断地“构陷”的夹缝中,诚惶诚恐地低调做人,这构成了太子李亨过去很多年的生活缩影。尤其是张焕案后,李亨更是心惊胆战,唯恐哪天就要被废,所以闭门不出,从来不与外界交往,几乎淡出了大唐朝廷的视野。 当前的局势是皇帝太强势太霸道、权臣太专权,李林甫一死马上就又起来一个杨国忠,东宫一脉倒成了可有可无的。以至于在很多时候,世人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李亨这个未来储君的存在。 亦或者,多数大唐权贵和皇室中人都认为,李亨的储君之位并不稳固,随时有被驱逐的可能。 但今天,李亨却堂而皇之出现了,这是他近一年来头一次在上流社会的场合中公开抛头露面,众人皆吃惊地凝望着李亨,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和沉闷起来。 按说,李亨作为东宫太子,天子一人之下的大唐储君,他之出现,在没有皇帝的场合中,就是天字第一号人物。见到李亨,众人应该立刻起身行礼,但奈何此刻的李亨实在是没有这种威慑力,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李亨大步走到玉真公主跟前,略微躬身,“李亨见过玉真皇姑。” 玉真公主也是有些吃惊,她迟疑了一下,旋即起身还礼道,“太子殿下驾到,玉真有失远迎,还望太子恕罪。” 玉真这一起身,方才“惊醒”了众人,众人也便赶紧起身躬身行礼,齐声呼道,“臣等(臣妾)拜见太子殿下!” “诸位免礼,免礼。”李亨非常谦卑地笑着,摆了摆手又道,“玉真皇姑,父皇听闻皇姑在玉真观设宴,便让李亨过来也凑个热闹,呵呵。” 李亨说话间,两道复杂的目光却是找寻间慢慢落在了张瑄的身上,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欲言又止。 李亨打量着张瑄,张瑄其实也在暗暗打量着这个“久仰大名”的太子李亨,后来的唐肃宗皇帝。 在张瑄看来,这历史上的李亨实在是一个可怜虫,好不容易当即位当上皇帝,在位五年却又死于宫廷政变,一生可谓非常凄惶之极。 但实地一观,张瑄凭直觉,却又觉得这李亨似乎又并不像史书上所记载的那样不堪。他的神态谦卑,目光却是闪烁间隐隐投射出一丝精光,外露出来的软弱无能更像是一种无奈式的韬光隐晦。 想来也是,在李隆基的无比强势之下,在大唐权臣的步步挤压之下,属于李亨的空间已经不多,他如果不保持谦卑和低调,太子的位置肯定保不住。而之后,如果没有安史之乱爆发后导致大唐国力衰弱,皇帝对于朝廷和全国形势的掌控力削弱,他的悲剧也未必会发生。 一念及此,张瑄的心神倒也安定下来。他的人生之路还很长,路要一步步地走,不能好高骛远。在当前的局势下,选择处于第三方的东宫出仕,相对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于李亨,能调教则调教,如果实在不堪调教,那终归也是一块踏脚石。 李亨突然笑了,回头瞥了太监李静忠一眼。 李静忠赶紧取过皇帝的圣旨,双手高高举起,尖细的嗓音在空场上回荡着:“皇上有旨,张瑄接旨。” 张瑄心知肚明,知道册封自己入东宫出仕的诏书到了。而皇帝选择在这个时机宣布,同时还让太子“出台”,这摆明了别有用心。 这个老奸巨猾的皇帝,说到底还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来任意操控……岂不知,他本人才是这盘乱世降至的棋局上最大也是最悲剧的一颗棋子。张瑄心里暗笑,却是深色恭谨地拜倒在地,“张瑄接旨。” 除了太子李亨之外,包括玉真公主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皇帝为什么又有圣旨下达给张瑄,难道…… “……张瑄才思敏捷,品性端良,堪为天下士子表率……朕亲荐拔,敕授张瑄为东宫司议郎、太子亲勋翊卫昭武校尉,辅佐东宫堪习朝政国事……” 李静忠宣布完圣旨,张瑄有些意外地叩首谢恩。 东宫司议郎是东宫文官系统的职位,而太子亲勋翊卫则是太子所属的护卫,属于武官系统,李隆基此番让他“文武兼备”,究竟是厚加恩赐重用还是别有用心? 更吃惊的还是在场的一干权贵士子。张瑄竟然出仕东宫……不仅出仕东宫,还文职武职一起获得,这似乎意味着……意味着皇帝似乎要培植张瑄作为东宫辅臣之首啊。 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东宫莫非要出头了?多数老于世故精于权术的长安权贵和皇族中人都悚然一惊,再次望向李亨的目光中便多了一些东西。 而年轻一辈人的心机则没有那么深,受视野和见识阅历的限制,不会看得那么长远。 原来这张瑄竟然搭上了东宫的线……难怪这么肆无忌惮,但这又如何?东宫太子——哼,一个软弱无能的花瓶摆设而已,还真当成一根高枝儿?笑话!杨勋心里冷笑着,张瑄被任命为东宫辅臣,他固然吃惊却并不在意。 …… …… “臣张瑄,拜见太子殿下。” 唐朝五品官以上叫册封,五品官以下叫敕封。张瑄接受敕封,接受了绿袍冠带,自去更衣穿戴整齐后,再次出场正式以臣子的身份拜见李亨,这是起码的礼仪,不可废。 李亨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张瑄,微笑着起身扶起了张瑄,“子瞻不必多礼,本宫听闻子瞻博学多才,有子瞻在东宫,本宫研习圣贤之书倒是有了先生。” 与众人的感受不同,李亨对于李隆基安排张瑄来东宫任职,颇有疑虑和畏惧。隐隐觉得这是皇帝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颗钉子,心里其实对张瑄还是有些许排斥和提防的。 张瑄微笑着,李亨此刻的心态他一清二楚。事实上,李隆基也未尝就没有这种深层次的考虑。不过,张瑄会不会真的老老实实当皇帝的棋子,那就是后话了。 第080章杨国忠送礼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80章杨国忠送礼 宴会很快结束,李亨也没有多留,旋即与玉真公主告辞而去。临走的时候,倒是跟张瑄好一阵热情的盘桓,要张瑄明日一早便入东宫入职,张瑄自然答应下来。 与众人一起送走了太子李亨,张瑄也要离开。 “殿下,张瑄告辞了。”张瑄向玉真公主施礼道。 玉真朗声一笑,“子瞻,去吧。本宫知你行事有度自有主张,有些话就不嘱咐你了。切记今后入职东宫,要更加小心谨慎行事便可。” 说完,玉真笑容一敛,压低声音道,“汝虽为东宫辅臣,但实为皇上臣子……这一点,汝要切记切记,不可失了分寸。” 对于玉真的关怀和提醒,张瑄心里还是颇感激的。他点了点头,“张瑄明白,殿下的教导看顾之恩,张瑄没齿难忘。” “你这小厮,怕是早就心中有数了……倒是本宫前番多此一举了。”玉真嫣然一笑,“你是颖儿的夫婿,本宫看顾你也是正常。汝要有心,将来对我家颖儿好一些,便是偿还了本宫的情分。当然,汝要敢欺负颖儿,本宫绝不饶你。” 张瑄嘿嘿一笑,望着站在玉真身后俏脸微红的崔颖,“张瑄不敢。” 说完,张瑄从袖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锦囊来递了过去,崔颖一怔,却是乖巧地立即收了起来。玉真笑吟吟地望着二人,还当是张瑄送些小礼物给未婚妻,这也属于正常,也就没放在心上。 张瑄匆忙而去,在场外遇到了正在殷勤送客的阿不思父子。 阿不思今后要长居长安城做一个富家翁,自然对张瑄这种长安新贵人的态度极其友好。况且,他们家族之所以能渡过危机,张瑄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阿斯那的态度则更加殷勤,经过了方才皇帝当众下诏敕封的一场,张瑄在阿斯那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别看接触不多,但张瑄的心胸谋略和果决胆识,却给阿斯那留下了终生难以泯灭的印象。 如果没有当日张瑄的“提点”,阿斯那绝对不会劝说父亲铤而走险走了这么一招险棋,而倘若不走这一步,他们父子的身家性命和权势富贵或许就化为了泡影。 这样的人物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绝非池中之物。如果说之前这还只是一种虚无的预感,那么现在就上升为了一种理智的判断。阿斯那拿定了主意与张瑄刻意交好,以备将来。 “司议郎大人,今日被皇上敕封,他日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啊……”阿斯那嘿嘿笑着,上前去亲热地挽起张瑄的手来,两人一起并肩行去,“阿斯那是粗人,不会拐弯抹角,有话就直说了——司议郎大人对我阿家有再造之恩,他日阿斯那必将誓死相报……家父在长安,还请大人看在阿斯那的份上,多加看顾一二。” 阿斯那的刻意交好张瑄自然心知肚明,只是阿斯那这个胡人虽有心计,但相对来说,性情还算是直爽真诚,这样的人应该比长安城里这些弯弯绕绕花花肠子的权贵们更加值得信任。 “阿将军过奖了……蒙将军不弃,张瑄自当真诚以报。”张瑄微笑着。 “好了,某家就送司议郎大人到此,某家在长安还在盘桓几日,改日再请大人饮宴相聚。”阿斯那松开张瑄的手,拱手为礼。 张瑄也拱了拱手,笑道,“阿将军离京赴任,张某自当恭送。就此告辞,回见。” …… …… 皇帝允准御史大夫石清的上奏,任命张瑄为东宫司议郎兼太子亲勋翊卫昭武校尉——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长安上下,朝野震惊。 东宫淡出朝野视野很久了,如今皇帝突然为东宫任命了一个属官,这又将世人的视线吸引到东宫李亨方面来。由此,多数朝臣隐隐感觉到,皇帝似乎又开始倾向于扶植东宫一脉了。 杨勋回到府中,自然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禀报给了父亲杨国忠。杨国忠闻报脸色骤变,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沉默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张瑄入东宫做官倒也不算什么,但对于善于揣摩圣意的杨国忠来说,他从中察觉到了皇帝对他乃至对整个杨家的某种忌惮猜忌之意。 “父亲,张家那小子肯定是玉真公主引荐入东宫的……这小厮以为傍上了东宫太子的高枝儿,就得意嚣张起来……父亲,儿子以为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了,要不然,父亲大人的权威何在?”杨勋试探着轻轻道。 “放屁!”杨国忠突然就暴怒道,“你懂个屁!张瑄入东宫这显然是皇上安排的,而这样看来,张瑄拒绝拜在老夫门下,也是出自皇上的授意。这意味着什么,汝可知晓?这意味着皇上对老夫、对杨家产生了猜忌!” “张瑄有皇上撑腰,老夫去压制张瑄,岂不是公开与皇上作对?” 杨国忠恼火地摆了摆手,斥责道,“滚下去反思反思,读了那些破书都喂狗了,有啥用?” 杨勋被杨国忠骂了一个狗血喷头,面红耳赤地垂着头正要离去,却听杨国忠又斥道,“老夫要进宫求见贵妃娘娘。汝去一趟张家,送些礼物给那张瑄作为贺喜。记住,日后不要跟张瑄冲突——混账东西要记住老夫的话,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 …… …… 张瑄出门的时候还是一介白衣士子,而回府的时节,却有了敕命官职在身着了官衣。东宫司议郎兼太子亲勋翊卫昭武校尉虽然级别不高,只是正六品,但皇帝亲自下诏荐拔充入东宫,提携培植的意味明显,谁又敢小视? 而对于日渐没落的张家来说,张瑄出仕的意义更是重大。 张家人得到消息,举家欢庆,欢欣鼓舞。张府打开中门,张九鸣和张九皋这两个长辈亲自赶了过来,与柳氏、张焕、张宁等一起并肩站在府门外,等候张瑄回府。 张瑄在马车上看到自家长辈都迎出府来,且打开了中门,两排家人兴高采烈地排在两厢,如此兴师动众地迎接自己,不由一阵汗颜。 他赶紧跳下车来,小跑了过去团团见礼,“叔父大人,母亲,二位兄长,这让张瑄如何敢当?” 第081章走马上任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81章走马上任 张瑄得官而归,就目前而言,成为张家全族最有希望冲击权力巅峰的后一辈,有隐隐取代长子张焕成为长安张府对外话事人的架势。 不过,张焕因此并没有感到“嫉妒”,而是由衷的欣慰和高兴。要知道,随着张瑄的青云直上,日渐落魄的张家就会再振雄风,恢复当年张九龄为相时的胜景都不是没有可能的。最终,获益的还是张家的所有人。 当日,张府盛宴庆祝,尽欢而散。而宴会进行到一半时,杨国忠的儿子杨勋竟然亲自带着礼物代表右相杨国忠前来贺喜。杨国忠的这个态度,倒是让张瑄心头一动,又对他高看了一眼。 果然是一代枭雄,能屈能伸、能上能下、能大能小,单是这一点,就不是常人所及。 不过,杨勋的态度显然有些勉强。杨国忠的这个儿子虽然读了几年书,但胆识谋略比起乃父来,还是差了很大的一截。 第二日上午,张瑄便去吏部衙门办理了相关“入职”手续,正式就职成为东宫辅臣。 不过,当天上午赶到东宫并初步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张瑄发现,东宫的情况显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与大唐朝廷的官职系统相比,东宫官职系统就相当于一个“小朝廷”,其职司衙门的设置模仿朝廷部、府、司、监等诸衙。设詹事府总管东宫官吏和政事,相当于中书门下和尚书省六部,有着复杂和完备的系统。 但现在李亨的东宫辅臣体系却形同虚设,太子詹事府空有其名而无其实,很多文官官职位空缺,如太子左右赞善大夫,太子宾客等等。而武官系统就更是莫提了,所谓太子亲勋翊卫,只有一个在家养病的兵曹还不在岗,张瑄这个昭武校尉几乎是一个光杆司令。 张瑄围着东宫转了一圈,忍不住暗暗叹息。放眼整个东宫,辅臣、杂役、太监宫女和侍卫统统加起来,满打满算不会超过200人,太子李亨局面之惨淡,怕是比一些普通的皇子都不如。 由此可见李亨的地位是何等低下。当然,这一方面是李隆基有意无意控制的结果,另一方面也是李亨自我保持低调的高姿态,做给皇帝看的。 某种意义上说,现在的张瑄几乎就相当于东宫的文武辅臣系统的领衔者,他之下还有一个从六品的太子舍人孙岳。 …… …… 张瑄慢慢走进李亨的书房,东宫虽有正殿,但李亨召集属下议事却从来不在正殿,以示谦卑。说到底,还是有意做给皇帝看的。 拉拉杂杂十七八个低级官吏低眉垂眼地分坐在书房里,而李亨则手握书卷高居书案之后,神色坦然中隐隐透射出几分落寞和无奈。 而李亨身后,则站着一个身材中等肤色黝黑面露精明之色的太监。张瑄扫了一眼,知道那也是一个记忆中的历史名人——后来被李亨倍加宠信而祸乱宫闱的大太监鱼朝恩。 他并非不喜排场和权势,只是这些年,他东宫的辅臣越来越少,除了升迁调走的,就是被李林甫诬陷下狱的,而空出来的缺,皇帝和吏部又不给补,他也无可奈何。最后索性放开心胸,听之任之安于凄惶了。 见张瑄进来,其他几个官吏都笑着起身相迎,只有太子舍人孙岳犹豫了一下,很是勉强地抬了抬屁股欠了欠身,向张瑄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张瑄笑着跟李亨见礼,又向众人打招呼,清澈的目光从孙岳身上扫过。他是何许人,两世为人,胸中自有常人难及的乾坤,孙岳为什么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尴不尬”,他心知肚明。 道理很简单,在他到任之前,这东宫一系,基本上是孙岳来做主。虽然东宫清闲,但拥有话语权的官吏还是有些“实惠”的。可张瑄一来,孙岳的权力就要移交了。如此一来,他心里不爽是自然的。 而据说孙岳还是太子张良娣的亲戚,也算是东宫李亨信得过的近臣,在东宫做事多年,自认资历深、有后台、得信任,怎么可能太把张瑄这个品秩只比他高一级的年轻人放在心上? 所以,从张瑄踏进东宫来的一刻开始,孙岳的态度就不咸不淡,流露出深深的抵触。 只是张瑄是皇帝敕封的上官,他纵然心里再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公开表现出来。 …… …… 李亨慢条斯理地说了几句客套话,算是正式向众人介绍张瑄,接受张瑄融入东宫系统的“官方表态”。张瑄一直默然听着,待李亨的话一说完,他便起身向李亨深施一礼,大声道,“太子殿下,按照朝廷礼制,殿下议事理政,应在东宫正殿……臣张瑄作为东宫司议郎,掌侍从规谏、驳正启奏等一干要务,特此请殿下移驾正殿。” 李亨一怔,旋即尴尬地笑了笑,“子瞻,不必如此了。朝廷是朝廷,东宫是东宫,这规矩嘛亦可通权达变。况且,本宫已经习惯在书房议事了,这正殿不去也罢,呵呵。” 张瑄摇了摇头,再次躬身为礼,坚持道,“殿下,礼不可废。殿下作为一国之储君,言行举止皆要遵从礼制,方可彰显威严……臣职责所在,不敢疏忽值守,还请殿下移驾正殿!” 李亨皱了皱眉,心道:你当是本宫不想排场、不想在正殿摆一摆太子殿下的权势?只是怕今日本宫的排场刚摆起来,兴庆宫那边就会不高兴。 孙岳干咳了两声,突然插话道,“张大人,东宫正殿一向疏于打理,一时间亦难以使用,殿下多年来习惯在御书房议事,已经形成了规矩。东宫的规矩就是这般,大人又何必这般教条?” 孙岳眼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心道真是年幼无知的书呆子,头一天上任,狗屁都不懂,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这东宫里,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还口口声声朝廷礼制?礼制个屁呀,真要遵礼制,这东宫又何至于破败冷清至此? 他却不知,张瑄年轻的躯壳里却隐藏着一个两世为人的成熟灵魂,他每做任何一件事情都不是没来由的冲动之举。今日张瑄突然借着“礼制”的幌子,主动“进攻”,无非就是想看看谁自己跳出来,然后顺势打压并立威。 张瑄心里很清楚,从东宫目前的情势来看,“调教太子”暂且先不急,先要在东宫站住脚。而要想站住脚,只有在这东宫打开局面,否则他干什么事都要受到掣肘。 第082章立威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82章立威 安史之乱迫在眉睫,留给张瑄的时间不多了。此时此刻,为大计,必须要采用雷霆手段。 见果然是孙岳自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张瑄嘴角浮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漠笑容。 他转头望着孙岳,淡然道,“孙大人,朝廷礼制不可废。太子殿下乃是一国之储君,无上尊崇,举止用度皆有礼法可循,怎可小视?殿下或可疏忽,但吾等作为辅臣,职责所在,又岂能不纳谏?” “正殿乃是东宫理政之所,大唐储君权威所系。怎可疏于打理?如此,便是臣下的失职!论起缘由,孙大人之前料理掌管东宫事务,其实难辞其咎!” 张瑄言语铿锵,气势凛然。 孙岳没有想到张瑄会直接扣了一顶大帽子过来,而且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当着众多同僚和下属很是下不来台,不由气急败坏道,“张司议郎初来乍到,焉知东宫情况……东宫之事多少年来都是这般,有殿下做主,与本官何干?” 张瑄冷笑一声,“与孙大人无关?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 “作为辅臣,汝入职东宫的职责为何,看来孙大人都是遗忘得一干二净了。殿下违例,臣下纳谏纠正;殿下疏漏,臣下提醒恭迎;殿下有所不为,但臣下必要有所为!这才是恪尽职守,以尽臣子本分!否则,要臣下何为?……请问孙大人的职责尽在何处?臣下本分又何在?” 张瑄严词厉色,口锋如刀,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孙岳说得掩口无言,脸色苍白,羞怒交加,连嘴角都抽搐了起来。 张瑄将孙岳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其他几个东宫官吏心里都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这年轻公子哥儿的手段不简单呐,难怪是皇帝破例亲自荐拔敕封的人物。 李亨一直坐在那里默然旁观着,没有开口制止。他胆怯怕事,又一直处于李隆基的威权压制之下,心里一直担心张瑄是皇帝派来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颗钉子,见张瑄如此强势,就更加疑惧。 李亨书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和沉闷起来,能隐隐听见众人急促的喘息声。孙岳望着李亨,本来还指望李亨能帮自己说几句话,却不料李亨竟然保持着异样的沉默,不由心下惶急又是气苦,忍不住颤声道,“殿下,张良娣命臣出宫办事,臣先退下了。” 李亨皱了皱眉,还没有说什么,却听张瑄又沉声道,“**不干政,这是高祖皇帝立下的规矩,也是我大唐礼制所在。张良绨有事,自有宫女、太监和杂役去应承署理,孙大人这个太子舍人乃是太子堪习理政的辅臣,拿着朝廷俸禄的从六品官员,不是太监宫女,当知做事之本分!” 孙岳面红耳赤起来,气得哆嗦着手指着张瑄道,“张瑄,尔不要欺人太甚!” “本官恪守朝廷礼法,倒成了欺人;孙大人玩忽职守,倒成了冤屈?”张瑄淡然一笑,凝视着孙岳冷冷道,“今日之事,本官自会上奏有司知悉,请有司裁决。” 听了张瑄的话,李亨心里一个激灵,再也不保持沉默,而是轻轻拍了一下桌案,斥责道,“好了,不要再吵了。孙岳有失职守,其罪不小,但本宫亦有责任……姑且这样吧,日后如有再犯,定上报礼部和吏部严惩不贷。” “本宫累了,今日议事就到这里吧。” 李亨摆了摆手道,“都散了吧。” 一众东宫官僚神色复杂地起身向李亨施礼,然后退下,唯有张瑄没有离开。 李亨皱了皱眉,“张瑄,你也退下吧。你方到任,诸事不必急于一时……” “殿下,臣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要与殿下单独谈一谈。”张瑄躬身施礼,然后抬起头来气定神闲地平视着李亨,神色从容。 “你说吧。” “先请殿下恕臣言语冒犯之罪,臣方敢言。” 李亨一怔,上下打量张瑄良久,神色闪烁良久,才叹了口气轻轻道,“张瑄,汝有何话但讲无妨,本宫绝不怪你。” “如此,臣就斗胆直言了……殿下自开元二十六年被立为大唐储君,至今已十四年矣。这十四年来,殿下固然恭谨守礼、谨小慎微、甚至可以说是忍辱负重,但奸佞之徒对于殿下的构陷仍不绝于耳,至今也难以消停。何以?” “以臣之见,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便是,殿下谦卑有余,忍让过度。犹如之前李林甫,屡次三番欺压到殿下头上,但殿下却多以沉默而告终……久而久之,这长安城里,人竟皆不知有太子殿下!” 李亨听了张瑄这话,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心道本宫何尝想要忍让?只是你一个少年人何尝知晓,若是本宫不能忍让,这东宫的位子怕是早就保不住了。李林甫如何敢拿本宫开刀,无非是父皇的有意纵容罢了。 李亨想到这里,抬头扫了张瑄一眼,目光中的复杂之色落入张瑄眼里,张瑄稍稍停顿了一下,旋即又压低声音轻轻道,“恕臣无礼。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文治武功冠绝古今,这对于大唐天下而言是幸事,但对于殿下来说,却未必……” 李亨眉梢一跳,心头咯噔一声,猛然抬头震惊地望着张瑄,脸色变得有些突兀的涨红。 “殿下多年来忍辱负重,所依仗者,无非是皇上不会废除殿下。李林甫多次构陷,殿下虽诚惶诚恐亦安然无恙……这让殿下觉得,只要忍辱负重,来日这大唐江山还是属于殿下的。”张瑄凑近一步,轻轻说着,“但请恕臣直言,如今之情势,已经由不得殿下再……” 李亨的脸色更加涨红,头颅轻轻颤抖了一下。这位年方中年的太子,头发已有几分脱落,间或有几丝的花白,加上神情萧索,竟给张瑄一种进入垂垂暮年的感觉。 李亨嘴唇哆嗦着,却没有开口,不过也没有反对张瑄继续说下去。 张瑄长出一口气,决定趁热打铁,把“调教”进行到底—— “圣上年逾七旬,年事已高,日渐考虑储君之事。殿下的谨慎负重,固然是识大体、仁孝为先,但对圣上亦或者大唐朝廷而言,这却是一种怯懦无能、难堪大任。” “李林甫虽死,但杨国忠继任,其权势气焰比李林甫有过之而无不及。兼之外臣藩镇割据坐大,以安禄山为首者,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殿下这储君之位,外有强敌和权臣倾轧,内有诸皇子窥伺,倘若殿下继续这般,臣以为,东宫地位难保。” 第083章坦诚相对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83章坦诚相对 李亨脸色一变,陡然间愤怒地猛然一拍桌案,斥责道,“放肆!张瑄,尔在本宫面前如此胡言乱语……难道就不怕本宫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治尔一个教唆太子心怀叵测之罪?” 张瑄神色不变,镇定从容地望着神色变幻的李亨,淡淡又道,“殿下,治臣的罪容易,但恐殿下的储君之位难保。” “臣今日斗胆进言,实是有感而发、为殿下着想。臣可对天宣誓,臣对殿下如有贰心,当死无葬身之地。”张瑄朗朗而言,古人很重誓言,见张瑄竟慨然发誓,神清气朗毫无惧意,李亨的疑惧自然是消散了很多。 “哎……子瞻啊,汝之忠言,本宫自是懂的。但是,汝并不完全知晓本宫的难处。”李亨长声一叹,神情萧索地扫了张瑄一眼,原本有些僵硬的身姿慢慢放松了开去。 “殿下的难处和苦衷,臣都知晓……但此刻生死关头,殿下如若还不有所动作,必将……”张瑄也叹了口气,“如今朝廷内臣专权横行,外藩拥兵自重,各方势力自成一体。而殿下这个储君,则完全被排斥在权力圈子之外……若是有人暗结藩镇和内臣,向皇上上书废殿下而自立,殿下以为皇上会如何?” “到了关键时刻,何人可为殿下说话?众口铄金之下,皇上……” 张瑄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变得极其低沉,“居安思危尚有一线生机,保持现状只能坐以待毙——臣言尽于此,还望殿下三思!” “殿下,臣先告退。”张瑄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如果李亨还是不开窍,他也不准备再说了。事不可为便不为——既然李亨真的是一个扶不起的刘阿斗,张瑄也便要立即转变“思路”,另谋出路了。 张瑄转身缓步向书房外行去。 他一步步走去,书房里气氛极其压抑沉闷,能听见李亨急促的喘息声。 蓦然,李亨突然开口颤声道,“子瞻,留步,本宫有几句话说。”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他果然没有看错李亨,这位一直蛰伏起来的太子殿下终归还是有几分野心的。 “殿下,臣在。”张瑄迅速回身躬身一礼。 “卿何故助我?卿又何能助我?”李亨的脸色微微涨红,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张瑄,竟然也发散出了几分凛然的气势。 张瑄淡然笑了笑,“臣出仕即为东宫之臣,不为殿下着想为何人着想?况且,臣与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殿下兴则臣永为殿下之臣,而殿下亡则臣亦难脱株连之祸。”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又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臣以为,殿下大度雍容、仁孝为先,将来若登圣位,必是贤德之君,当是大唐万民之幸。故而,臣愿辅佐殿下,为天下延续大唐盛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臣虽年少,但胸怀报国之志……当务之急,殿下唯有自救,而臣所能做的就是出谋划策、鞍前马后任殿下驱驰而已!” 张瑄觉得自己这番话已经说得很坦诚了,意思无非是说,我如今跟你太子李亨绑在一颗绳子上,你倒霉我也要跟着倒霉,你掌权我也跟着沾光……利益攸关,助人就是帮己,这种坦诚的说辞显然更有说服力,更能消除李亨心底潜藏的那丝忧虑。 果然,李亨苦笑着望了张瑄一眼,声音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子瞻啊,话虽是这么说,但……本宫……本宫又该如何呢?” 张瑄笑了笑,辅佐在李亨下方,举起茶盏小啜了一口道,“臣以为,殿下首要做的是要树立权威,积蓄力量!” “殿下沉默得太久了,以至于很多臣属都忽视了东宫的存在。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征兆。殿下应当尽快敞开宫门,广交内臣外将,争取臣下的支持!” 李亨叹了口气,“子瞻,如此谈何容易。内政权柄被杨国忠一人所把持,此人一向视本宫为大敌;而这些年来,外将藩镇都已有归属,本宫此刻下手,已经迟了呀。况且,父皇那边……” “殿下,杨国忠其实不足为惧。杨国忠之所以权势冲天,说到底还是因为皇上的宠信。如若失去皇上宠信,杨家的基石一推就倒。” “当今天下藩镇,安禄山不提,安西节度使、西域大都护高仙芝早已投入他人门下,唯有北庭节度使程千里,河西节度使哥舒翰二人,殿下可图之!” “至于说皇上——殿下不有所为,如何能探知皇上的真心意?以臣之见,殿下的仁孝甚为皇上嘉许,只是殿下的魄力仍不足于取信圣听。只要殿下按制而行,不逾矩、不冒犯皇上,凡事多向皇上禀奏请示,臣以为皇上定会支持殿下。” 李亨眼前一亮。其实张瑄说的,李亨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对皇帝的畏惧太深,由此就陷入了唯唯诺诺不敢轻举妄动的心理误区之中——皇帝是向让他安守太子的本分,不要起谋权叛逆的心,但却不是要让他当懦弱的磕头虫。 “好!”李亨沉吟片刻,猛然一拍桌案,脸色的颓废之色尽去,举起茶盏向张瑄邀饮道,“子瞻……本宫今日与卿定下盟约,若是将来本宫事成,必不负卿!” “臣当为殿下效死!”张瑄也神色凝重严肃地举杯回应。 …… …… 与张瑄一席长谈后,太子李亨立即有所行动。在他的授意下,张瑄一方面整肃东宫的官僚系统,抓内务整顿;另一方面征得皇帝同意,持太子金牌,去兵部换了一纸文书,找上羽林卫大将军霍青,从羽林卫调了一支彪悍骁勇的百人队进入东宫,充作太子亲勋翊卫。 这本是东宫应有的编制,太子应有的礼仪护卫,皇帝没有反对,兵部和羽林卫大将军衙门那边,更是一路绿灯。 短短几天的功夫,得到李亨信任和委托的张瑄,在东宫议礼制、定规矩、清旧习,采取雷霆手段多管齐下,一时间便将东宫上下调动运转起来,一扫过去那种阴霾重重的落魄景象。 一石激起千层浪,东宫这边的动作自然引起了大唐朝野的高度关注,而落入了一些有心人眼里,这便马上滋生出了深深的警惕——李亨究竟意欲何为? 皇帝默许了东宫的这一切,这让李亨欣喜若狂,对张瑄的信赖更加深了一层。 第084章杨国忠的臭棋 天唐 作者:格鱼 第o84章杨国忠的臭棋 时光飞逝,转眼间张瑄入职东宫已经一月有余。月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对于张瑄来说,这足以让他做很多事情了。 这一个多月来,他几乎吃住在东宫,很少出宫回府。见他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辅佐自己和整肃东宫上面,李亨看在眼里,心有所感,便彻底淡去了心底的最后一丝疑虑。 进入天宝十一载的这个冬天,长安城繁盛喧嚣一如往昔,似乎跟往年也没有什么不同。 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个冬天却不怎么舒畅。杨国忠就是其中一个。 杨国忠至今已经全部掌控起大唐朝廷的局面,朝廷大事小事不经他的手,几乎不能运转。只是杨国忠更加清晰地感知到皇帝对其、对杨家全族若有若无的忌惮和猜忌。 宫里传出消息来,说是皇帝有意免去杨国忠所兼任的剑南道节度使一职。其实杨国忠现在贵为大唐屈一指、一人之下的权相,掌握大唐中央朝廷权力命脉,这个下层的节度使兼与不兼,无关紧要,但杨国忠主动辞去是一回事,皇帝有意免去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意味着皇帝的猜忌,意味着皇帝想要削他的兵权。 这一日,杨国忠不安于皇帝的猜忌,便进宫去求杨贵妃。 杨玉环这几日身体不太舒爽,或许是因为进入冬季长安天气湿寒的缘故。 原本按照往年的惯例,进入冬季,李隆基早该与杨玉环一起去华清宫温泉过冬了,但今年因为杨玉环的身体不好,不便行动,便耽搁了下来。 杨玉环慵懒无力地半躺在床榻上,杨国忠则神色微微阴沉,趺坐在杨玉环的床榻之下。 “娘娘,国忠有一事相求……”杨国忠犹豫了一会,还是主动开了口。 杨玉环神色不变,其实对于杨国忠的来意早已知悉。李隆基削弱杨家的动作和迹象,还是她先察觉出来。这一段时间,她明里暗里跟李隆基说了很多次,但李隆基都有意无意,没有真正听得进去。 “三哥有话便说吧,本宫听着呐。”杨玉环心里幽幽一叹。她本不是一个喜欢干预朝政、思量国事的女人,不喜欢这些蝇营狗苟和争权夺利的事情——但杨家关乎她将来的后路,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管。 “娘娘,国忠听闻陛下要免去某的剑南道节度使一职……” 杨国忠的话还没有说完,杨玉环就柳眉儿一挑,轻轻插话道,“三哥,汝今贵为一朝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揽朝政,无人能及……至于这下面的藩镇节度使,该让出来的还是让出来吧,兼那么多职也未必就是好事。” 杨国忠心内一急,心道你这娘们说的这是啥话?某家兼职多就意味着杨家权势不倒,皇帝如今想要免某的兼职,表面上看是在削某的权力,其实是针对整个杨家。 “娘娘,国忠绝非是贪恋权力,只是……”杨国忠迟疑了一下,见杨玉环一副无精打采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由就改口道,“国忠愿意辞去剑南道节度使职务,荐举剑南道节度副使鲜于仲通继任……还烦请娘娘在皇上面前通融一二,国忠感激不尽。” 杨玉环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会才疲倦地摆了摆手道,“好吧,本宫就试试,但是皇上自有主张,本宫向来不干预国事……三哥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才好。” …… …… 黄昏时分。李隆基脚步沉稳脸色阴沉地走出杨玉环的寝宫,心情有些不爽,甚至可以说有些恼火。 他本想在杨玉环这边安歇,但刚刚落座没说几句话,杨玉环就开始喋喋不休地在他面前为杨家争取权力……他耐着性子听了半天,逐渐就有些不耐烦,终于还是找了一个借口拂袖而去。 他固然宠爱杨玉环,但他毕竟是一个权力**极其强烈、善于弄权和专权、且有些刚愎自用的强势皇帝,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他已经决定逐步徐徐削弱杨氏,直到杨氏的权势下降到一个他可以忍受的程度才作罢。以李隆基的心性,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很少有人能左右和动摇他的决定,哪怕是他无比宠爱的杨玉环也不行。 在李隆基看来,他已经赐予杨家太多太多,目前来看,杨家的权势竟然隐隐凌驾于皇族李氏之上,这是李隆基所不能接受的。 可他还没有真正做出动作,杨家的“反弹”就起来了,这让李隆基感觉愤怒。 另一方面,杨玉环这些年几乎从来不干涉国事朝政,就算是对杨家这些人,也基本上是李隆基为了讨她的欢心,主动封赏赐爵的。所以,杨玉环最近屡屡“干预国事”,就引起了李隆基的无形反感和抵触。 “混账东西,朕还没拿他怎么着呐,竟然就蹦跶起来了……”李隆基站在宫外,回头凝望着杨玉环寝宫那沐浴在落日余晖下的华丽飞檐,冷冷斥道。 站在他身后的高力士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却是没有敢吭声。只是他太了解皇帝的性情作风了,杨国忠此番真是走了一招臭棋,找上杨玉环让她在皇帝面前“求情”,效果适得其反。 皇帝本来还没下定决心免去他剑南道节度使的职务,还有一丝引起朝廷局势不稳的担忧,但如此一来,反倒是让皇帝下定了决心。 “老东西,东宫这边动静如何?”李隆基突然回头来冷冷地瞥了高力士一眼。 高力士躬身行礼恭谨道,“回大家的话,太子爷最近整肃东宫,勤习政务……日日来兴庆宫请安,一如既往。” 李隆基突然笑了,“张瑄这小厮倒是有几分本事,去了没几日,便让亨儿言听计从……” “老东西,传朕的口谕,宣李亨和张瑄去御书房见朕。” 说完,李隆基大步而去。 高力士稍稍迟疑了一下,挥挥手让随身的太监李静忠赶紧去东宫宣召,然后自己也加紧脚步追了上去。 …… …… 李隆基借故离开,杨玉环心底非常失望,更加为自己的将来担忧。毕竟她才三十出头,而皇帝已经年近七旬,看上去身体健壮,其实过一日便少一日。皇帝在或许杨家无虞,她的宠爱也不减,但一旦皇帝归天了呢?谁来庇护她这个显赫一时的大唐歌妃? 第085章替太子索权要官 天唐 作者:格鱼 第o85章替太子索权要官 太监李静忠引领在前,李亨和张瑄在后,直入御书房。 御书房门外,李静忠恭谨回头一笑,“太子殿下,皇上在内等候,小的就不进去了。” 李亨习惯性地刚要微笑着跟李静忠“寒暄”一声,他一向是如此谦卑的,对于皇帝身边的人哪怕是一个太监都不敢得罪。此时却见张瑄在一旁皱眉摇了摇头,李亨顿时想起张瑄连日来的“教导”,便定了定神,淡然一笑,矜持着率先飘然而入。 李亨的这番态度倒是让李静忠有些不适应。太子李亨一向谦卑有礼,如今怎么突然也有了架子了? 李静忠眉梢一跳,张瑄已经淡然笑着飘然走过他的身侧,投过平和却是居高临下的一瞥。李静忠心神一凛,赶紧又垂下头去。 李亨和张瑄一前一后走进御书房,见李隆基正高坐龙椅之上,神色湛然地凝视着二人。不敢怠慢,赶紧大礼参拜下去,“儿臣李亨,拜见父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张瑄也跟在李亨身后拜下,“臣张瑄拜见皇上。” 李隆基淡然一笑,挥了挥手,“罢了,平身。赐坐——张瑄,汝也归座吧。” “臣不敢。皇上和殿下面前,哪有臣的位置。”张瑄谢绝不坐,径自走过去站在了李亨的身后。 李隆基深深地瞥了他一眼,却转头望着李亨笑了笑道,“亨儿,听说汝最近在东宫日日勤习国事,朕心甚慰。” 别看李隆基的话说得漂亮,但他的积威之下,李亨还是心头一个激灵,生怕又引起了李隆基的猜忌,便赶紧诚惶诚恐地又起身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之前疏于礼制,辜负父皇教导期望,心中汗颜惭愧。今恢复朝礼,督促东宫官吏料理政务……” 李隆基笑了笑,“很好。汝能遵从礼制掌理政务,日日勤勉不加懈怠,朕这心里高兴得紧。亨儿啊,朕已老矣,这大唐江山终归还是要交到汝的手里,但汝能不能守住祖宗创立的家国社稷,朕不放心呐……” “儿臣不敢。父皇英年鼎盛,是大唐万民之福。儿臣愿永为父皇之臣,能日日侍奉在父皇身侧,便是儿臣最大的心愿了。”李亨当然要立即表示“谦让”,类似的话他已经重复了无数遍,而早在十年前李隆基就说要扶植他走上前台掌握大唐权力,但至今却始终都是说说而已。 “亨儿,汝为我大唐储君……朕有些国务迟疑不决,便听听汝的意见。”李隆基突然口锋一转,淡然又道,“杨国忠如今身兼十数职,力有未逮,朕这几日心里思量着,该不该免去杨国忠的剑南道节度使一职,好让其安心朝廷要务。” 这还是这么多年李隆基头一次以商量的口气跟李亨讨论国事,朝臣职务的任免。李亨心中一喜,却是更加警惕和冷静起来,他沉吟了片刻,这才斟酌着言辞小心翼翼地轻声道,“父皇,儿臣以为杨国忠兼职太多,不利朝纲……不若免去杨国忠的节度使职务,另选他人,也好巩固我大唐边防。” “哦?”李隆基笑着,又望着张瑄道,“张瑄,朕也听听汝之意见。” 张瑄心头一动,却是恭谨地行礼道,“皇上,事关朝廷重臣职务任免,臣职位卑微不敢妄议……” 听到皇帝有意要免去杨国忠的节度使兼职,张瑄心里马上就意识到李隆基这是准备要削弱杨国忠(或者说是杨家)的权势了,暗暗一喜。 李亨如今的局势很艰难,内有杨国忠这个权臣加压,外有安禄山这种藩镇威胁,还有个别实力雄厚的皇子瞄准太子之位,可谓是内忧外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但皇帝打压杨家一脉,对于东宫来说,却是难得的机遇。 张瑄明白,李隆基绝非是真的要将杨国忠彻底打压下去,而一定是感觉杨家的势力太大,盖过了皇族形成了潜在隐患,欲要稍稍压制一下。而压制杨国忠又要不能引起杨国忠的“骚乱”,这就需要一个第三方势力来介入制衡——毫无疑问,东宫如今是李隆基最佳的选择。 或者说,当李隆基产生了这个念头之后,东宫的李亨在张瑄的主导推动下逐步走进了李隆基的视线——于是便有了今天的点拨和试探。 以张瑄对李隆基心性的了解,如果李隆基没有这种心思,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召见李亨并开口说起此事。 “朕恕你无罪,但讲无妨。”李隆基摆了摆手。 张瑄故作迟疑,却上前一步朗声道,“皇上,臣赞同太子殿下的话。杨相兼职太多,力有未逮,不如另选他人为杨相分忧,更加有利于安定边防。” 张瑄抬头间,见皇帝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由咬了咬牙,躬身拜了下去,同时大声奏道,“皇上,臣以为,太子殿下通晓政务又仁孝端方……可遥领剑南道节度使一职!” 张瑄这话一出口,李隆基还没有太大的反应,反倒是李亨大为震惊,旋即惶恐地起身连连表白,“这万万使不得。儿臣一向安居东宫,不通军务,如何能兼领藩镇节度使要职?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张瑄此举纯属临时兴起,事前没有跟李亨通气,自然是把李亨吓了一跳。以李隆基往昔对他的排斥和猜疑,他竟敢主动求取藩镇军职,这简直就是“心怀叵测图谋不轨”了。 李隆基默然不语,嘴角浮起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张瑄回头来望着李亨,轻轻而毅然道,“荣王殿下能兼任遥领陇右节度使,太子殿下品性才能丝毫不输于荣王殿下,遥领剑南道节度使又有何不可?” 李亨目光闪烁了一下,他从张瑄眸子里读到了一种隐隐的暗示,他便慢慢垂下去,再也不开口推拒,心头也是隐隐觉得兴奋——机会终归还是来了。 多年的隐忍不,今朝终有一个出头的机会。李亨心神微微有些激荡,但瞬间又平稳了下来。他当然有怯懦的一面,只是这怯懦在有的时候又未尝不是一种理智和沉稳。 …… …… “好了,容朕再想想。”李隆基摆了摆手,有些疲倦地道,“尔等退下吧。” 李隆基虽然没有应允,但既然没有一口否决,说明就还有机会。 张瑄回头暗暗向李亨使了一个眼色,李亨心领神会地拜了下去,“父皇,儿臣告退。儿臣听闻贵妃娘娘有恙,意欲去探望……还请父皇允准。” 李隆基一怔,旋即笑道,“去吧。玉环这些日子抱病在身……汝有这个孝心,朕心安逸。” 第086章美人如玉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86章美人如玉 杨玉环的寝宫之外。 张瑄向李亨拱手为礼,压低声音道,“殿下,臣在宫外等候。殿下切记言语谨慎,一切按照吾等昨日所商定的……” 李亨的神色微微有些振奋,无论如何,现在的局面虽然还是一团迷雾,但毕竟让他看到了未来的曙光。只要一步步按照计划走下去,说不定还真有成事的希望。 李亨点了点头,轻轻道,“子瞻,汝且稍等片刻,本宫去去就来。” 杨玉环正在寝宫里自怨自艾,她本来最近身体就不爽利,加上今日情绪低沉,人便显得更加昏昏沉沉,慵懒地躺在床榻上,动都懒得动一下。 随着皇帝的日渐老去,她内心对于未来的担忧也更深重。而最近李隆基对杨家态度的微妙变化,又让她显得失望。 没有永生的富贵,这个道理其实杨玉环也明白。但是她毕竟指望着,自己的有生之年能保住自己以及杨家人的荣华富贵。可这一切,都是皇帝李隆基一个人赋予的,一旦李隆基故去,这一切就面临朝不保夕的危机。 而甚至,为了巩固皇权,给接班人扫清障碍,李隆基或许在位时就要铁腕无情将杨家渐渐打回原形。 这是很有可能的。别人不了解李隆基,杨玉环可是非常了解。这位强势的铁腕皇帝,为了大唐皇权传承,不要说一个杨家,就算是她杨玉环,都有可能牺牲掉。 事实上,李隆基目前正是有这样的心思。随着他感觉体力精力不继,他便开始考虑皇权的传承,有心要替后任皇帝扫清障碍。 无论是杨国忠,还是安禄山,其实都在他的考虑之内。只是对于安禄山,他目前觉得暂时还不到削弱的时机,实际上是害怕过早逼反了安禄山;而对于杨国忠,也只能徐徐图之,因为他目前还需要杨国忠来替他料理国政,掌控局面。 李隆基是一个极其刚愎自用的人,他就算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比如过度纵容安禄山的坐大,但他死也不会承认这一点,而是固执地认为自己的强势能死死压制住安禄山,安禄山绝对不敢谋反。 杨玉环正在心思飘渺,突然听宫女来报,说是太子前来探病求见,就有些诧异:太子李亨很少到她的宫里来,两人之间其实谋面甚小,很不熟悉。 他来干什么?杨玉环皱了皱眉,却又摆了摆手无力道,“请太子进来吧。” 李亨进入,神态毕恭毕敬地大礼参拜了下去,自称儿臣,“娘娘,儿臣李亨前来探病,娘娘身体可安好?” 杨玉环虽觉得古怪,但所谓礼多人不怪,李亨既然如此执礼甚恭,她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她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半靠在床榻上,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太子免礼,本宫身体不适,倒是劳动太子前来探视——太子请坐。” …… …… 两人并不熟悉,所以气氛其实有些尴尬。不过,为了争取杨玉环的支持,在张瑄的授意下,李亨还是拐弯抹角地向杨玉环暗示出了自己的“诚意”——这等于是一种承诺,云如果他将来登上皇位,必将事杨玉环为母,尊其为皇太后。 杨玉环听了虽然吃惊,但其实却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老子都未必能信得过,何况是这个儿子。不过,如果能跟太子交好,也算是给来日留下一条退路,杨玉环自然也回以相应的善意,而也自然改口不称太子而称之为“亨儿”。 李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正要起身而去,却听杨玉环淡然笑着追问了一句,“亨儿,张瑄就在宫外吧……宣他进来,本宫有个歌令想要跟他研讨一二。” 李亨恭谨地回道,“儿臣遵命。” 李亨离开,听闻杨玉环召见,张瑄无奈,只得走进宫去拜见杨玉环。 “臣东宫司议郎张瑄拜见娘娘。”张瑄施礼的瞬间,见杨玉环娇美的容颜上隐现憔悴和伤感,不由一怔,心道还真的病了? “坐吧,在本宫面前,不必如此冠冕堂皇一本正经摆谱儿了,什么东宫司议郎,无非就是张家的瑄哥儿……坐吧坐吧。”杨玉环慵懒地探出雪白玉臂,用青葱般水嫩光华的手指了指张瑄,神态娇媚勾人之极。 她本就因为卧病在床没有穿着正装,只着更加暴露和宽松的内裙,如今起身探起间胸前波涛汹涌,那一抹深深的雪白沟壑瞬间就落入张瑄眼帘。 张瑄心头一跳,赶紧垂下头去,心道:真是一个魅惑众生的女妖精,一举一动一瞥一笑都让人绮念丛生。哪怕是他两世为人,也一时间难以抵挡她倾国倾城的成熟妩媚和风情万种。 “臣不敢,请娘娘示下。” “哎……本宫也没啥事儿,不过是心里空落落地,知道你进宫来了,便唤你进来说说话。好啦好啦,莫要紧张,本宫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你这小哥儿年纪不大,花花肠子倒是不少!” 杨玉环似嗔非嗔地瞥了张瑄一眼。张瑄一阵汗颜,心里暗暗苦笑:我什么时候有花花肠子了…… “方离宫阙,乍出殿堂。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抉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霞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靥笑夏荷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今,榴齿含香。羽袖之飘飘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 说话间杨玉环轻轻将张瑄之前所做的太真仙子赋吟诵了出来,声音软腻腻甜蜜蜜又带有一丝丝的孤芳自赏和自怜自爱,可以说寄托着太多太多杨玉环此时此刻复杂的情绪。 “瑄哥儿,汝之赋,美轮美奂,让本宫情难自已……本宫一直都不太相信,汝此赋真的是临场所做。” 张瑄心中一动,却是笑道,“娘娘绝世芳华,朝野传送,臣仰慕已久。所谓日久成型,积累于心,不过是临场有感而发罢了……只要娘娘不嫌弃就好。” 杨玉环幽幽一叹,却是深深凝视着张瑄,柔媚的一双眸子里异彩连连。 张瑄被她凝视得有些心虚,便尴尬地撇过头去。 …… …… 正思量间,却听杨玉环柔声道,“瑄哥儿,来,扶本宫起来。” 张瑄一怔,左右四顾,见宫女早已不见了踪迹,应该是被杨玉环摒退了。 张瑄暗暗皱了皱眉。现代人的意识来看,扶她起来也没有什么,只是在这个时代、在这种场合、又是如此身份相对,他作为一个下臣,男女有别,君臣有别,敢跟杨玉环走得太近,似乎……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似有不妥。 见他犹豫,杨玉环媚眼一瞪,嗔道,“小家伙……本宫有命,汝敢不从?” 张瑄还是犹豫,并没有立即上前。 杨玉环恼火地摆了摆手,强行自顾撑起了身子。但眼前一阵头晕目眩,身子就要倒下。 张瑄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一个箭步上前,探手就扶住了杨玉环。 这一扶,触手处是光洁柔嫩若凝脂一般轻叹可握的肌肤,手感的异样旋即引发了张瑄心底情绪的异样;而几乎是与此同时,杨玉环整个丰腴娇柔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都倒入了他的怀中。 第087章本宫看到了你的野心 天唐 作者:格鱼 第o87章本宫看到了你的野心 怀中美人如玉,媚眼如丝,张瑄心底的异样感瞬间迸出来并融化为一股**的热流,他几乎难以自持。 杨玉环也是浑身一阵轻微的颤栗,这个突如其来的年轻充满活力的怀抱,让她感觉到一种别样的温馨,以至于她竟然不舍得推开。 气氛暧昧而充满了绮念旖旎,而空气也似乎要凝滞下来。 杨玉环妩媚成熟的脸上浮动着嫣红的光彩,她微微闭着双眸,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片刻的意乱情迷竟然让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唐歌妃如少女一般的娇羞和柔顺。 张瑄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放肆霸道地将怀里的美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俯身去鬼使神差地在杨玉环光洁的额头上亲吻了一记,然后义无反顾地将她推开,立即后退三步,躬身低低柔声道,“娘娘。” 杨玉环痴痴地趺坐在床榻上,有些失神地望着张瑄,心神杂乱复杂,也说不出是一个什么滋味来。 这个少年的胆子之大让她瞠目,但这个少年的胆识、霸道和温文尔雅的魅力,却又让她有了瞬间的沦陷。方才这惊天的一抱和骤然而至的一吻,一闪而逝的肌肤相亲,就像是一道惊雷一般响彻在她的心底……她的心乱了,一层薄雾一般的防线被劈开,而其后却似乎是空荡荡、失落落的。 “你……” 良久,杨玉环才勉强定了定神,涨红着脸探手指着张瑄无力地轻轻呼道,“你这……你这个小冤家,你可知本宫是谁?” 张瑄微微一笑,轻轻道,“在张瑄眼里,娘娘先是一个国色天姿的女人,一个需要呵护和疼爱的女人……其次,才是尊贵荣宠的贵妃娘娘!” 杨玉环闻言一颤,神色变幻着,垂呢喃自语,露出雪白的粉颈。 杨玉环缓缓抬头来神色复杂地凝视着张瑄,清澈如水的眼眸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柔情,幽幽一叹,“难怪玉真公主说你胆大包天,世所罕见……有的时候,本宫真是好奇,你真的不足弱冠之年?汝之所作所为,远远乎了汝的年纪……” “汝去东宫之后,李亨脱胎换骨了。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刚才太子来本宫这里请安,应该是汝授意安排的吧?” 经过了方才的一番暧昧和注定不可能对外言语的旖旎风景,两人之间的谈话气氛变得非常微妙。 张瑄笑了笑,不置可否道,“不错,太子来此,是我出的主意。” “其实,太子之言并非虚妄。将来,太子登上皇位,必会厚待娘娘。” 杨玉环淡然一笑,摆了摆手道,“你以为凭太子的一句承诺,本宫就能相信他?这宫里的人和宫里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本宫虽然不善勾心,但也不傻。” “承诺未必可靠,但除此之外,娘娘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张瑄突然笑了。 杨玉环皱了皱眉,轻轻又道,“你能不能跟本宫说实话,你为什么会选中李亨?李亨虽是太子,但……觊觎皇位者可不止李亨一人。而陛下对太子,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此一时彼一时也。”张瑄长出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太子看似风险重重,其实将来必登皇位。至于荣王李琬,折腾不起风浪。” “是吗?本宫看倒也未必。李琬最近几年结交藩镇,又跟杨国忠暗有往来,又得到皇室亲贵的支持,渐成势力……倘若李琬——李亨的储君之位怕是难保。” “太子乃是天命所归,历史潮流浩浩汤汤不可阻挡……”张瑄微笑着,他说的本是符合历史的大实话,无论李亨怎么懦弱,但最终他还是继位当上了皇帝,这便是他选择李亨的重要因素——在李亨身边,最起码安全系数高一些。而他的这话落入杨玉环的耳朵,却充满了故作姿态的神秘气息。 杨玉环红唇轻抿,声音突然压低起来,“你这小冤家——本宫从你眼里看到了野心……本宫此刻有一种预感,你或许比李林甫或者杨国忠更可怕。” “人,谁没有野心呢?”既然敞开了心扉,也就不必遮遮掩掩了,张瑄轻轻笑了笑,“我承认我有野心,但是我更现实——现实的问题是,作为东宫辅臣,我必须要辅佐太子登上皇位,而且是越早越好,否则,太子一旦被夺嫡,我也要跟着倒大霉。” “罢了……”杨玉环叹息着望着张瑄,“本宫不相信李亨,但我愿意相信你——这个小冤家。但是你可不要坑了我……” 张瑄深深地扫了杨玉环一眼,心里感慨万千。如果他改变历史进程的努力不成功,那么杨玉环的命运可想而知。这个时候,又有谁敢想象,这个千娇百媚的贵妃娘娘、大唐天下的绝世红颜,会在几年后化为马嵬坡的尘土一捧。 …… …… 两日后,皇帝突然下诏,且由杨国忠掌握的大唐朝廷中枢布政令:杨国忠辞去剑南道节度使一职,由太子李亨遥领剑南道节度使。 此消息一出,震动整个长安。其实对于坊间倒也不算什么,因为老百姓和满城商贾并不关心是太子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当剑南道节度使;但对于权力上层来说,这几乎就是一颗重磅炸弹。 隐忍沉默多年的东宫太子李亨,以一种别样的姿态突然横空出世,成为引人关注的耀眼星辰——而这,在很多人眼里,这意味着一场更大的权力争斗由此正式拉开序幕。 就在这个时候,一场十年罕见的大雪不期而至。而就在冰雪布满全城的时节,一年一度的天下藩镇——十大节度使,也相继进京面圣述职。一时间,长安城里风云涌动,暗潮起伏。 东宫。 李亨端坐于正殿,笑吟吟地接受东宫文武官吏的恭贺朝拜。 “诸位请坐。子瞻,来,坐本宫的边上。”李亨挥了挥手,向张瑄点头致意。 张瑄笑了笑,躬身一礼,然后应命坐下。 在如今的东宫,张瑄俨然成为文武众官之,威信甚高。张瑄年纪虽幼,但手段却不简单——李亨能有今日,没有张瑄从中运营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东宫自李亨以下,掌握话语权的也就是张瑄了。 所谓行动胜于雄辩,事实说明一切,就是这个道理。 第088章杀机!危机!(上) 天唐 作者:格鱼 第o88章杀机!危机!(上) 东宫正在庆贺,兴庆宫那边已经传出圣谕,要求太子李亨去兴庆宫霖德殿,参加皇帝亲自主持的欢迎十大藩镇进京述职的饮宴。 此刻大唐的十大藩镇——范阳、平卢、河东、朔方、河西、安西、北庭、陇右、剑南、岭南,其中安禄山一人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朔方节度使为安思顺、安禄山的族兄,河西节度使为哥舒翰,安西节度使为高仙芝,北庭节度使为程千里,陇右节度使为荣王李琬遥领,剑南节度使为太子李亨遥领,岭南五府经略使则为河东人裴敦复。 在这十大节度使中,除了李亨新任之外,安禄山势力最强自成一派,安思顺自然也可归之于安禄山一系。哥舒翰刚正不阿,从不结党营私,程千里为人小心谨慎,很少参与党争。唯独高仙芝是荣王李琬的心腹,两人暗地往来已经数年。 换言之,正如张瑄所言,李亨目前所能争取的外力臂助,一个是哥舒翰,一个便是程千里,至于岭南五府经略使裴敦复,因其势力范围太过遥远,难以对中原形成有效制衡,所以暂时被张瑄忽略不计了。 霖德殿,虽然是白昼,但也灯火通明。 李隆基端坐正中,神采飞扬,气势凛然。面对这手底下执掌藩镇兵权的节度使,李隆基哪怕是装也得装出几分气势来,起码要在气势上对这些兵权掌握者形成威慑。而杨玉环则是盛装出席,华美的宫裙、绝美的容颜、高贵的气质,她趺坐在李隆基身边,谈笑间便吸引到在场所有藩镇的目光。 而安禄山投射过来的目光显然暗藏几分垂涎。只有荣王李琬和高仙芝神色平静,谈笑不已。而哥舒翰则冷冷地望着安禄山,偶尔与杨国忠的目光相接,便又坦然闪了过去。 李隆基的右侧是杨国忠,而左边还空着一张案几,显然是给李亨留着的。李亨身侧还有一张小案几,应该是留给张瑄的。李隆基的口谕里,也命张瑄一起过来陪宴。 李亨和张瑄姗姗来迟,这也怪不得他们,主要是皇帝的口谕来得太晚。等两人急急赶来,宴会已经开始。 霖德殿内靡靡的舞乐声悠扬回荡着,李亨站在霖德殿门口的台阶上,突然止步不前,神色竟微微有些拘谨。 张瑄皱了皱眉,突然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道,“殿下乃大唐储君,陛下之下,莫敢不敬。殿下又何必瞻前顾后,畏缩不前?” 李亨苦笑了一声,回头望着张瑄轻轻道,“本宫……罢了,如你所言,本宫乃大唐储君,自然就要有大唐储君的气度——子瞻,随本宫进殿饮宴!” “太子殿下到——”一个小太监清朗尖细的嗓门骤然响起,众人一怔,旋即凝神定目一起扭头向殿口望去。 只见太子李亨衣冠楚楚,面带微笑,缓步而来。而他的身后则紧随着一个面容英挺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君,身着绿色官袍,举止从容。 安禄山和安思顺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荣王李琬则与高仙芝相视冷笑,杨国忠则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哥舒翰、程千里两人好奇地望着李亨以及李亨身后的张瑄。 “儿臣拜见父皇、贵妃娘娘。”李亨大礼参拜。 张瑄也紧随其后拜下,“臣张瑄,拜见陛下、娘娘。” 李隆基淡淡一笑,“平身,赐坐。张瑄,尔也归坐。” “谢父皇(陛下)。”李亨和张瑄二人一起谢坐,然后张瑄在起身抬头的瞬间,与眸光闪闪的杨玉环有了瞬间的交汇,见张瑄目光清澈中带有一丝玩味,杨玉环俏脸飞霞心头一恨,暗暗瞪了张瑄一眼,旋即借着与李隆基说话的当口掩饰了自己的失态。 哥舒翰率先起身,向李亨行礼问安。随后是程千里和裴敦复,安禄山和安思顺也笑着躬身问好,“臣安禄山(安思顺)见过太子殿下。” 高仙芝犹豫了一下,也不得不起身问好,“臣高仙芝见过殿下。” 荣王李琬最后起身来向李亨拱手为敬,“臣弟见过太子哥哥。” 李亨坦然一笑,“诸位藩镇免礼——这多日不见,琬弟倒是清瘦了些,想必是操劳国事所致,还是要保重身体才好。” 李琬勉强笑了笑,“不敢,太子哥哥过誉了,臣弟在其位谋其政,理当为父皇分忧。” 杨国忠则在一旁朗笑道,“两位殿下争相为陛下分忧,实是大唐之福。” “正是,正是。” “然也。” 安禄山等人从旁附和,众人皆大笑起来,饮宴上的气氛显得非常融洽友好。 …… …… 此番歌舞饮宴隆重而盛大,时间跨度也久,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 饮宴完毕,便已经是黄昏日暮时分了。凛冽的寒风中,张瑄乘着马车回府而去,他忙于东宫事务多日不曾回府,惦念家中情况,便想回家看一看。 他的马车还未到府门,身后有一匹快马便追了上来,大老远就朗声喊道:“前面可是东宫司议郎张瑄张大人,请留步!” 车夫停下马车,张瑄从车上探出头来,望着奔马而至的一个护卫打扮模样的中年男子,沉声道,“尔是何人,何以呼唤本官?” “张大人,小的是荣王府护卫,奉我家殿下之命,请张大人荣王府一叙。”护卫翻身下马,躬身一礼。 “荣王殿下?”张瑄沉吟了片刻,突然摆摆手道,“好,你且回去禀告荣王殿下,说本官随后就去。” 望着前来传信的荣王府护卫纵马驰去的背影,张瑄皱紧了眉头:在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极其敏感的时刻,荣王李琬找上自己所为何来? …… …… 此时,从正德门通往朱雀大街的官道上,一列声势浩大的宫廷仪仗队伍缓慢向前,看那秩服礼色旗帜,似是东宫太子李亨现任妻子张良娣。只是那当中的凤辇显得有些不合规制,已经直追皇帝贵妃的等级。 高力士正乘坐一顶软轿出宫回府,突然见此仪仗队伍,有些惊讶,便问左右,“来人呐——前面可是是贵妃娘娘仪仗出宫?” 侍从赶紧回报,“回大将军,不是贵妃娘娘,是太子张良娣。” 高力士立即皱眉沉声道,“张良娣?这种仪仗已经大大逾矩……要是传到陛下那里,怕是又要牵累太子……” “走,回府!”高力士断然呵斥道。 ———————— 第二更送到。感谢Fning老兄的慷慨打赏,这是本书的第一个盟主,感谢。 第089章杀机!危机!(下) 天唐 作者:格鱼 第o89章杀机!危机!(下) 傍晚时分,张瑄赶去荣王府呆了大约有盏茶的时间,便匆匆出荣王府而去,与荣王的这次会面不欢而散。 荣王李琬的用意其实很简单,试图拉拢张瑄投入自己门下,且许诺以高官厚爵。只是张瑄根本不为所动,直截了当地就回绝了李琬。 李琬之前并没有把张瑄放在眼里,但后来张瑄出仕东宫,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就将东宫成功推向了权力前台,这让李琬看到了张瑄常的能力。才子不算什么,因为才子中的书呆子多了去了,但有谋略有胆识有手段的才子,却就是世所罕见颇堪倚重的人才了。 李琬志在皇权天下,所以就动了“收拢”张瑄的念头,可惜张瑄并没有给他面子。 张瑄走后,李琬愤怒地在客厅中咆哮起来,吓得府中的下人婢女“豕突狼奔”、无所适从。 …… …… 第二日一大早,张瑄穿戴整齐,上了马车,匆匆赶往东宫。不知为什么,从昨晚开始,他心里就有一种很突兀很不好的感觉,整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觉得最近会有大事生。 天色尚早,雾气重重,凛冽的西北风呼啸着席卷全城。张瑄的马车在寒风中缓慢前行,车夫穿着厚厚的皮袄挥起马鞭在半空中炸响,“驾——” 这条巷道即将走到尽头,但突然从两侧尚未开门营业的店铺飞檐上飞腾起两道黑影,各手执弓箭搭弓引弦,数支火箭瞬间飞射而出,两支正中张瑄的马车桅杆,星星的火点在寒风的催下顿时熊熊燃起,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而另一支则正中马车夫的咽喉,车夫没有来得及挣扎,便双腿一蹬,咽过气去。 马匹受惊正要撒蹄狂奔,却被飞射而来的飞箭射中马腹,出一声凄厉高亢的嘶鸣。 张瑄大惊,一脚踹开轿门,一个翻滚就滚下了马车。而几乎是与此同时,随着马匹的一头栽倒,整个燃烧着的马车便翻腾了过去,火势更壮。 惶急间,张瑄奋力向道旁滚去。两道黑影没有任何迟疑,一左一右地飞腾而下,手持寒光闪闪的长长陌刀,挥舞着划破长空和寒风,向地上的张瑄斩去。 …… …… 今日的早朝,是李隆基进入这个冬季以来所举行的第一个朝会,大抵是因为各地藩镇进京述职的缘故。 这个朝会,李隆基的心情本来甚佳,但却被突如其来的两个坏消息给破坏殆尽。 一个是侍御史封平上表参奏太子张良娣仪仗逾矩,动用了皇妃的仪仗,同时弹劾太子李亨教导不严,其罪难赦;另一个是尚书左丞、京兆府尹董智合急奏,云东宫司议郎张瑄在进宫路上遇刺,所乘马车被火焚毁,张瑄其人去向不明。 如果说第一个消息让李隆基恼火的话,那么,后一个消息则直接让皇帝暴怒了。张瑄遭遇不测,惜才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在堂堂的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朝廷命官遇刺,这意味着长安城很不安全。 李隆基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他先是当众痛斥太子李亨“得意忘形纵妻逾矩罪在不赦”,命令他立即回宫闭门思过,把太子李亨训斥得心惊胆战冷汗直流,如果不是朝会,怕是要瘫倒在当场了。 训斥完李亨,李隆基又转头冷冷凝视着诚惶诚恐的京兆府尹董智合,还没有开口,董智合便畏惧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再三请罪。 李隆基冷笑着,强行压制住内心的火气,冷冷道,“董智合,朕先不问罪于你。当务之急,由羽林卫配合京兆府封锁长安,彻查全城,寻找张瑄下落同时缉拿刺客。记住,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李隆基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高力士赶紧扫了众臣一眼,扯着尖细的嗓子喊了一声,“陛下有旨,退朝!” ****************************** 皇帝盛怒之下,长安城城门紧闭,戒备森严,羽林卫士卒和京兆府尹的捕快联袂出动,逐条街巷、逐个坊市地清查整顿,一则寻找张瑄下落,一则缉拿凶手。 城中鸡飞狗跳,商铺纷纷关门闭市,街面上绝了商客和行人。 杨国忠府上。 左相陈希烈神色复杂地抱着一摞奏表,慢吞吞走了进来,冲着端坐在主位上的杨国忠呼道,“杨相,这些奏表都在这里了,老夫已经阅过,都是上表陛下废除太子李亨另立荣王李琬为储君的奏表。” 杨国忠眉梢轻轻一挑,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淡淡道,“东宫那边张良娣刚刚出事,张瑄又遇刺,而紧接着这些人就开始落井下石准备拉太子下马……真可谓是来势汹汹,预谋已久啊!” 陈希烈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没有答言。 “说说看吧,都有谁呢,让本相瞧瞧,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呐。”杨国忠挥了挥手。 “有安西都护府大都护、节度使高仙芝,尚书右丞薛德旺,岭南五府经略使裴敦复……更妙的是,还有盛王李琦、咸宜公主等等搀和进来……”陈希烈叹了口气,“以老夫猜测,安禄山安思顺也正在观望,倘若皇上口风一松,这两个胡儿也定会趁火打劫,捅太子一刀。” “吾辈当如何?”陈希烈抬头来望着杨国忠,轻轻问道。 “陈相啊,你还不知,前些日子荣王夤夜密访,给某家许下了一个大大的甜头,说是如若本相助他成事,日后他登皇位,必封某为王爵,世袭罔替。”杨国忠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陈相,你倒是说说,某家是该动心还是不动心?” 陈希烈倒吸了一口凉气。花白的胡子颤抖了一下,他斟酌着字句低低道,“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东宫的确是大势已去。张良娣逾矩或许只是一个引子,而陛下虽然震怒但还不至于要废了李亨。但李琬操纵这些事情闹将起来,这么多的皇室、大臣、藩镇一起上书造势,恐怕陛下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如若杨相再加一把火……陛下怕也只能选择废除李亨,另立李琬。而李琬才能过人,有口皆碑,图谋储君之位也非一日,就算没有这番事,老夫看陛下也未尝就没有考虑过改立李琬入主东宫。” “哈哈哈!”杨国忠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陈相,吾等还是暂且观望吧——反正他娘的不管谁当太子,咱们都是为臣,让他们先争得头破血流再说!” ****************************** 城内东郊一个偏僻幽静的小院中,张瑄穿着一身全新的不太合身的布衣棉袍,脸色阴沉,两鬓处的梢还隐隐有被烧焦的残痕。今日当真是危险之际。如果不是关键时刻,萧十三郎突然杀出来挡住两个刺客,并奋力诛之,恐怕张瑄难逃一劫。 张瑄转头来向萧十三郎躬身施礼,“十三郎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请受张瑄一拜。” 萧十三郎笑吟吟地闪避了去,向身侧的一个清秀女子点点头,“苏儿,且去温酒备肴,待某与张大人压惊!” “张大人,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要不是当日张大人仗义疏财相救苏儿,又哪有十三郎的今日?当日与大人分别后,萧某本待与苏儿笑傲山林过那快活日子,可苏儿终归还是放心不下妹子,所以就在长安居留了下来。” “萧某日间闲着无事,偶然就会相随大人暗中保护一二,以报当日大恩。说来也是凑巧,昨日萧某追随大人进了荣王府……之后见那荣王神色不善,心头就有预感。” “今日这刺客,手持陌刀,必是军汉。可惜萧某为救大人,来不及处置那两具尸体,此刻怕是已经被衙门的人现了。”萧十三郎轻轻摆了摆手道。 张瑄慨然一叹。 对他下手的刺客,多半是荣王派出。李琬竟然因拉拢不成就对了起了杀机,且如此雷霆手段,这当然让张瑄愤怒,但他此刻却想得更深远。 荣王派人刺杀于他,怕是一种偶然,但不偶然的是——张瑄突然心头一跳:难道荣王早有预谋,想要拿下李亨,然后入主东宫? 藩镇进京述职、高仙芝住进荣王府、荣王最近广宴宾客、皇子皇女往来不绝于荣王府、杨国忠的诡异笑容……诸多蛛丝马迹的片段在张瑄脑海中飞驰而过,渐渐就串联起一个让他震惊的线索来。 想到这里,张瑄一把抓过萧十三郎的手来,急急道,“萧兄能否立刻潜进东宫去,为张瑄给太子李亨送一封书信。” ********************* 2o11年的最后一天了,老鱼恭祝各位书友新春快乐,全家幸福。感谢诸位一直以来的支持,谢谢大家了。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而老鱼这本书也要上架,成绩如何将直接决定本书的命运,上架后会连续爆至少不低于一万字,老鱼目前正在努力码字中,拜求各位坚持几个小时,花几分钱订阅一下老鱼的新章节,同时把保底月票留给老鱼,感激不尽。 请大家务必帮忙!老鱼会以持续的、拼尽全力的爆来回报大家,让我们一起走过2o11,又携手共度2o12。,一起把这个唐穿的故事和打造盛世中华的梦想进行到底。 鞠躬,离场,码字。 第090章图穷匕见(第一更求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萧十三郎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轻轻点了点头,“好。萧某尽力为之。还请大人速速写好书信,萧某立刻潜进东宫,为大人送信。” 张瑄点头。 “大人府中那边是不是也去报个信……萧十三郎轻轻又追问了一句。那意思是很明显了,你平安脱身,也该给家里报个平安的讯息了,免得家里人担心焦灼。 张璜沉吟片刻,摆了摆手道,“罢了,没有时间了……我暂时不能抛头露面,因为这样能让局面更混乱一些,我也好暗中做事。” 顿了顿张骁又歉意道,“萧兄,此事干系重大,又涉及宫闱,在下无跟萧兄明言,一切,还请萧兄见谅。” 萧十三郎淡然一笑,“某家明白,大人其实不必解释。某家也相信大人乃是光明正大之人,不会让萧某去做那种偷鸡摸狗之事。” “如此,有劳萧兄了。”张瑄再不犹豫,立即进屋去写书信,然后交给了萧十三郎。 长安城里闹翻了天,此刻皇城肯定是戒备森严,想要进出皇城难上加难。 但张瑄明白,像萧十三郎这种高来高去近乎传奇的侠客之流,肯定有太多的办潜进东宫去。那些宫卫和御林军,对于他来说,几乎是形同虚设了。 萧十三郎走后,张煊默然趺坐在萧十三郎与李苏苏居住的小院客厅里,梳理着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心绪。 虽然有些信息他还未得知,但透过种种的蛛丝马迹,他已经判断出了一个基本的大概:荣王李琬觊觎太子之位多年,也从容做了大量的安排,比如结交藩镇和朝中大臣,争取皇族中人的支持等等。 而事实上因为他遥领陇右节度使,加开府仪同三司,不仅颇得皇帝信任,还在朝中威望甚高,支持他登位的呼声甚众。 如果说之前的李琬还在暗中谋划等待一个时机的到来,那么,张垢出仕东宫之后,东宫李亨的变化和走向前台,让李琬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意识。李亨突然崛起,引起了他的警惕和忌惮,同时也推动了他原本从容图之的计划开始提前。 毕竟,要是等太子李亨真正站稳脚跟,树立起了属于一国储君的威信,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他想要再夺嫡,难度就太大了。因此,李琬不得不提前发动而十大藩镇进京述职,无疑正是这样一个机会。 李琬相信,只要他暗中推动的各方能量一起涌动,这大唐朝廷就有可能要翻天,纵然皇帝不情愿立他为太子,但为了安定局势,也不得不废除李亨改立自己为东宫储君。 李琬对此还是很有几分自信的。因为他目前所能调动起的力量已经不容小觑外有藩镇高仙芝、裴敦复,内臣有薛德旺等人,而皇族中的多数皆支持于他,如此种种,皇帝焉敢怠慢? 唯一令李琬遗憾的是,虽然他再三拉拢许诺并重金贿赂,但杨国忠还是没有上套,至今还没有同意加入到荣王一脉的阵营中来。 局势与张堵判断的大差不差,相去不远。 图穷匕见了。已经到了真刀真枪上阵拼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关键时刻。 张笛皱紧了眉头,心念电闪:对于李琬其人,他作为穿越者和曾经的历史学者,还是比较熟悉的。其是李隆基的第六子,英武不凡,颇有才干和建树。而按照历史原本的进程,安史之乱爆发后,大唐朝廷派出去的征讨大军先是以李琬为帅,高仙芝为副帅。由此可见,这李琬绝非等闲之辈。 很显然,如果没有张堵存在,李亨要跟李琬相斗相争,基本上是死路一条。个人能力的差距倒也罢了,关键是李琬的势力和威望是李亨所不能比的。 而张随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在原本的历史进程上,并没有荣王李琬与太子李亨的夺嫡争斗,如今却产生了,这……应该是因为自己穿越而至,渐渐改变了一些局部的历史进程吧? 南美洲的一只蝴蝶闪动翅膀,都能在全球产生一场风暴,何况是张瑄这么一个已经介入了大唐核心权力争夺的穿越者? 想到这里,张瑄忍不住苦笑:原来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 …… 东宫前几日还曾经为太子李亨遥领剑南道节度使而欢喜鼓舞,上下一团喜气。但到了今天,却又阴云笼罩,愁云惨淡万里凝。 首先是张良娣逾矩,冒用皇妃仪仗,被朝臣参奏弹劾,引得皇帝勃然大怒,当众斥责太子,竟然流露出要废除太子的意思。 其次是东宫目前的“精神领袖”张遁,突然在进宫的路上被人行刺,马车焚毁,生死不明,怕是凶多吉少。 最后,刚刚从宫里传出消息说,很多朝臣、藩镇和皇族中人联合上书,要求皇帝废除太子另立荣王李琬为大唐储君。这个消息,早已经在宫闱内传开了,自然也就传到了东宫。 在朝堂上被皇帝当众训斥,李亨心底惊惧不已,转而又听闻了张脆遇刺生死未卜的消息,他心里的恐惧便上升到了一个极致。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知荣王李琬此番来势汹汹绝非偶然,而张瑄遭遇不测怕也是其向自己开刀下手计划中的一环。 回到东宫,李亨就一直阴沉着脸趺坐在正殿宽大的檀木案几之后,神色冷漠地望着一干臣属,见众人皆面带黯然和惶然,他心里的绝望越来越重。 “这个女人,这个可恶的女人……”绝望感重了无排解出去,愤怒情绪便又升腾起来。李亨怒视着跪伏在自己身侧不敢抬头看他的张良娣,明明怒火如潮,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 纵然是把张良娣骂一个狗血喷头,此刻又于事何补?事情已经发了,张良娣在一个微妙的时刻做了一件很微妙的事情、旋即引爆了一场蓄谋已久的政治风暴。 李亨简直无相信,这个女人一向看起来还算恭谨守礼,也不是那种无脑子的人,怎么会突然间背着自己做出这种事情来?回趟娘家竟然去借了丽妃娘娘的仪仗拿来显摆无心之失,却正好文卝字百卝度贴卝吧首卝发撞在了枪口上。 张良娣自然是悔恨惊惧交加。 绝对是一种偶然,一种无心之过,如果是平常,也就这么过去了。随着太子的起事她这个不是太子妃的准太子妃……”心思也渐渐活络起来,虽不至于得意忘形,但在后宫妃嫔面前也挺直了腰杆。 也是活该有事。她上午去丽妃那里坐了片刻,在李隆基的众多妃嫔中,张良娣唯独跟这丽妃关系不错,甚至可以说亲如姐妹。 听说她下午要出宫回娘家,丽妃就主动提出借给她仪仗一用,张良娣也是一时昏了头就答应下来。 当然,潜意识里也有几分回娘家显摆的意思。 李亨无力地靠坐着,突然太监总管鱼朝恩匆匆奔了进来,跪伏在地大声道,“殿下,殿中发现一封密函……” 李亨心头一跳,沉声道,“呈上来。” 鱼朝恩不敢怠慢,匆忙呈上来。 李亨扫了一眼密函的封皮,双眼立即放光,瞪大了起来。 “太子殿下亲启。”他识得张瑄那清秀挺拔的字体,看这字迹分明就是张堵的笔迹。 李亨一把就扯开信函,匆匆看完,眼眸中闪过一丝狂喜。 沉默片刻,他定了定神,淡然挥了挥手,“尔等退下吧,本宫累了,要休息。” “你也退下吧。”李亨后面这句话,是说给张良娣的。 张良娣羞愧悔恨难当,见太子态度冷淡,不由悲苦交加,泪如雨下。她哭拜在地,“殿下,臣妾无心之过,牵连殿下,真是罪该万死!臣妾……” “好了,你就不要再哭闹了,本宫这就够心烦的了。”李亨本想斥责几句,念及往昔恩爱,此刻也看出张良娣也是一时昏头,只不过是被恶人利用了罢了,所以就声音放缓了一些,“你先退下,容本宫想想办怎么解决,如何?” “臣妾告退。”张良娣哭着掩面而退。 望着张良娣远去的背影,李亨忍不住长叹一声,愤怒地猛然一拍桌案,“李琬,汝欺我太深!” …… 李苏苏轻柔地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壶热茶。她走过来趺坐在张垢案几的对面,挑了挑旁边的火盆,让火苗更旺一些,然后又给张瑄倒上一杯热茶,柔声笑道,“大人,请喝杯热茶,驱驱寒气。” “谢谢。苏苏小姐,这次打扰你了,张瑄不胜汗颜。”张瑄点头致谢。 “大人说得哪里话来,苏苏蒙受大人大恩,纵然粉身碎骨也难以为报。大人请用。十三郎办事大人可以放心,他很快就会回转的。”李苏苏恭谨笑了笑。 “是啊,萧兄武艺高强如同剑仙来去无踪,令人叹为观止。今日萧兄救某,某如腾云驾雾一般,实在是终生难忘。” “嗯。对了,苏苏小姐,令妹是在教坊司吧?这样吧,待在下忙过这一段时日,一定想办把令妹也救出来,让你们姐妹团聚。” 李苏苏大喜,撇下茶盏茶壶什么的,跪伏在地喜极而泣道,“苏苏替舍妹叩谢大人。” “哎,苏苏小姐,跟我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如果要说谢,也该是我来说……什么事情能比得上救命之恩更重?萧兄和苏苏小姐对张某如此,张某实在是汗颜之极。” “如若苏苏小姐不嫌弃一张某愿意萧兄兄弟相称,而苏苏小姐便是张某的嫂子。”张瑄话音刚落,却听门外传来一声清朗的回声,“大人虽是文士,但胸有正气、仗义疏财、豪情不逊于当世豪杰,能与大人结为兄弟,自然是萧某之幸。只是萧某一介江湖浪子,如何高攀得上大人?” 说话间,客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萧十三郎飘然而去,带进一阵清凉的寒风。 见他往返的速度竟然是如此之快,张瑄又惊又喜。他立即起身来朗声一笑,“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一萧兄乃当世奇人,超脱红尘,就怕萧兄看不上我辈世俗之人。” 萧十三郎哈哈笑着,深深凝视着张瑄,见对方目光清澈真诚,不由慨然点头,“承蒙不弃萧某如此便高攀了一……” 萧十三郎性情豪爽,又是笑傲江湖的侠客,做事向来是率性而为,看重的人便可结交,哪怕是一面之缘也可以死相报;而张瑄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两人相视大笑,各自躬身见礼,旋即便以兄弟相称。 “嫂子!”张瑄躬身向李苏苏拜去。 李苏苏俏脸飞霞,怎敢承受张堵的大礼,赶紧匆忙往一旁避过,羞道,“莫要如此,苏儿不敢当。” “没什么不敢当的口子瞻是某的兄弟,苏儿你便是他的嫂嫂。”萧十三郎哈哈大笑起来。 “正是,嫂嫂,日后我等便是一家人,嫂嫂如果再要这么见外,张瑄可是无所适从了。”张瑄也在旁笑着说。 李苏苏犹豫了一下,红着脸向张瑄福了一福,“如此,苏儿就斗胆了。” “苏儿,置酒,待某与兄弟痛饮三大白!”萧十三郎大笑着抓住张瑄的胳膊,“兄弟的事情,兄长为你办妥了,这便是那太子给兄弟的回复。某将信函放在他的殿中,眼看着那太监将信函转交给他,方才遁去。” “待他屏退了众人,某再次潜入他的殿中,与他见了一面。说起来,这太子倒也有几分胆隆……当场写下书函,交给了某家。” 说着,萧十三郎手指一弹,一封密封好的信函便从他的另外一支袖口里飞射而出,轻飘飘地落在张瑄面前的桌案上。 张瑄不敢迟疑,立即当着萧十三郎的面打开信函,扫了一眼,见信纸上只有几个字:某即刻出宫与君会面。 字迹潦草而力透纸背,可见此刻太子李亨纷乱和惶急的心绪。 张笛叹了一口气,向萧十三郎长身拜去,“此事烦劳兄长了。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把兄长牵扯进来,我这心里惭愧得紧。” 萧十三郎一把扶住他,淡然一笑,“你我兄弟,莫要如此。” 第091章可豁得出去、可狠得下心来否?(第二 天唐 作者:格鱼 黄昏时分,乔装改扮的李亨带着两个侍卫匆匆出宫而去,虽然东宫目前面临危机,但太子李亨毕竟还没有被废除,东宫的人出门办事,把持宫门的羽林卫还不至于阻拦不放行。 李亨扮作太监模样,出宫便驱车直奔张瑄密函中所定的聚会场所城东南角,萧十三郎和李苏苏隐居的那个僻静小院。 张瑄与萧十三郎正在饮酒谈天,虽然心急如焚,但面上,张瑄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听到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萧十三郎长身而起,淡淡笑了笑,“兄弟,你那太子来了……” 门被打开,李亨三人飞速闪身而入,门旋即又被关紧。 李亨抬眼望去,见穿着一袭布衣的张瑄笑吟吟地站在一侧,眼圈一红,嘴唇哆嗦了一下,轻轻呼道,“子瞻……” 张瑄叹息了一声,上前去拜道,“殿下,臣安然无恙,有劳殿下挂念了。” “请殿下进屋详谈。” 李亨将如今的情势以及诸多宫内宫外他所能知晓的信息全部都说了一遍,张瑄越听脸色就越阴沉,事情果然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 李琬竟然已经全面发动了。藩镇高仙芝、裴敦复,朝中大臣薛德旺等,十多个皇子皇女,再加上李琬本身的影响力和能量,这已经是一股足以影响李隆基决策的力量!如果李琬再拉到杨国忠,那么,李亨被废就成了定局。 见张瑄神色阴沉变幻,李亨心中一沉,他被逼到一个万丈深渊的前面,一把无形之刀横在了他的脖颈上,后无退路,只能前行—一如今张瑄已经成为他最后的心理支撑,如果张瑄再无回天之力,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回宫去引颈受戮、或者听天由命了。 “子瞻,本宫立即上书向父皇请罪吧,那个可恶的女人,本宫要不然就休了呃……”李亨咬着牙轻轻道。 “殿下,请罪不请罪的,已经无关紧要了。”张瑄瞥了李亨一眼,“目前逼迫殿下的不是陛下,而是荣王一党。” “至于张良娣,陛下那里应该只是震怒一时,不会太过追究。这件事情,就先放一放吧。” 张良娣这个女人是有野心的,后来祸乱宫廷,是造成李亨悲剧的重要人物之一。张瑄心知肚明,对她没有什么好印象。 但此刻,却不是追究张良娣责任的时候。至于皇帝那边,其实也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张良娣的祖母窦氏为玄宗母昭成皇太后之妹,曾经抚养玄宗,际遇甚隆,看在窦氏的面上,李隆基应该不会下狠手。 只要李隆基不对张良娣下狠手,实际上就无再借此事归罪李亨。 “当前,危机迫在眉睫……荣王协同诸多藩镇朝臣和皇族上书逼宫,意图迫使陛下废除殿下改立荣王……”张瑄的话说到这里,便顿了顿,瞥了李亨一眼。 李亨的脸色极其惨白,嘴角抽搐着,颤声道,“子瞻,卿何以教我?何以救我?” 张瑄轻声一叹,“殿下,情势虽然危急,但也还没到不可收拾的绝路上去。吾等,还有机会。” “其一,荣王此番虽然气势汹汹,但以陛下的性情,必然心生反感。荣王当然明白这一点,只不过是明摆着要逼宫而已。但关键看陛下买不买荣王的帐。” “要想争取陛下的支持,有一个人的作用至关重要。” “谁?” “杨国忠和杨家。此刻,只有杨国忠和杨家众人坚定不移地站在殿下这边,陛下方才有可能改变圣意。”张瑄轻轻道。 李亨闻言不禁大为失望,颤声说着,“杨国忠一向鄙薄本宫,本宫与杨家也毫无往来……要让杨家人支持本宫,在这个节骨眼上,怕是难如登天了。” “杨国忠这边,臣竭尽全力运作。如果殿下信得过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臣去打理。” 张瑄说到这里,深深凝视着太子李亨,压低声音低低道,“生死存亡之际,刀光剑影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吾等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才有一线生机,容不得殿下犹豫徘徊和优柔寡断……臣只问殿下一句:可豁得出去、可狠得下心来否?” 李亨心里一颤,缓缓抬头望着张瑄,眸子里闪烁的光芒渐渐凝固成一抹疯狂的坚决,他毅然点了点头,慨然道,“子瞻,本宫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回退是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拼死搏一搏!”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默默点头,“殿下,事不宜迟,吾等这就开始分头行动。这是臣写下的一封密信,还请殿下无论如何都要想办单独交给贵妃娘娘……我们的行动能不能成,就看陛下能不能说动贵妃娘娘出宫了!” 李亨咬了咬牙,“然,本宫明白口子瞻,本宫即刻回宫写下血龘书,如若本宫能躲过这一劫,必昭告朝野,本宫拜贵妃娘娘为母……他日本宫登上皇位,必尊娘娘为皇太后。” “好,殿下所言极是。只要殿下说动娘娘出宫,臣就有把握说服杨国忠站出来公开支持殿下。” “此外……”张瑄沉吟了一下,眸子里的寒光一闪而逝,压低声音又道,“殿下,臣听闻荣王与上阳东宫的梅妃往来密切,颇有暧昧……” 李亨吓了一跳,震惊地望着张瑄皱眉道,“子瞻,此话是从何说起?梅妃虽然被贬,但终归还是父皇妃子……荣王虽陷害逼迫本宫,但本宫却也不能无视人伦大道败坏皇室声名……” 这梅妃姓江名采苹,李隆基早期的宠妃,也是美艳绝伦。只是后来李隆基又宠上了杨玉环,杨玉环得宠之后,梅妃因为争宠失败被打入冷宫,从此基本上淡出了大唐宫廷的视文卝字百卝度贴卝吧首卝发线。此番如果不是张瑄提起来,李亨都已经遗忘了这个曾经的皇帝妃子。 张瑄心里暗晒,心道当今皇帝连儿媳妇都能霸占,你们李氏皇族还谈什么人伦大道。要说你们李氏皇族重视伦常,恐怕连长安的狗都不相信。 但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 张瑄叹了。气故作失望地望着李亨摇了摇头,“殿下,方才臣问殿下可豁得出去、可狠得下心来否?殿下回答臣要拼死一搏,可殿下却始终还是这般妇人之仁,让臣怎么去做才好?” 李亨神色变幻起来,犹豫片刻这才深深凝望着张瑄颤声道,“子瞻,汝这是从哪里来的消息?事关父皇威严,可不能凭空捏造,要不然……” “殿下,臣自打拜入东宫之后,可曾在殿下面前说过一句假话?” “不曾。” “殿下,臣在大半个月前就未雨绸缪派人埋伏在上阳东宫外侧……根据回报,荣王李琬在十日之内曾经六次秘密化妆成太监出入上阳东宫,每次停留的时间都在一个时辰左右。一个皇子[百卝度天唐天吧手打与你共分享],出入冷宫之中,私会皇妃,其意为何,想必殿下比臣更清楚。” 李亨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地望着张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张瑄笑了笑,却是没有再解释下去,他知道,李亨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天讯息。 张瑄前世曾经在一本野史上读过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说是李隆基昔日宠妃梅妃因为被打入冷宫,无意中与荣王李琬纠缠上,发生过一段艳情。后来安史之乱爆发,李隆基仓皇逃离长安,遗忘了这位冷宫中的妃子;而荣王李琬也因为在奉命征讨叛军途中突然病亡,失去了对梅妃的关照,以至于梅妃最后惨死于乱军之中。 这种事情,张瑄原本是不怎么相信的。但后来因为李琬夺嫡的脚步日渐逼近,张瑄一时兴起,就暗中派了东宫几个侍卫两个一班,潜伏在位于皇城东北偏僻角落的冷冷清清的上阳东宫外围,监视梅妃的动静。 幸运的是,第三天侍卫就传来荣王李琬乔装进入冷宫私会梅妃的消息。张瑄大喜,便让侍卫继续监视并暗中调查,终于查实,李琬与梅妃的私情应该是有好多年了。 原本,张瑄并不想声张,因为这种手段只能是万不得已才能使用。 可如今李琬发动得太早、太急、太过迅猛,没有给张瑄留出从容百卝度天唐卝大圣卝吧手打与你共分享]布置应对的时间,张瑄就想到了这一茬。而既然李琬对他动了杀机、下了狠手,张瑄也不是什么圣人君子,别人捅他一刀,他当然不惜回敬一刀! 李亨长叹一声,吃力地轻轻道,“子瞻,汝要本宫如何做?便直言吧,不必拐弯抹角了。本宫被逼到这个份上,也没有任何话说了。既然李琬不仁,那也就别怪本宫不义了。” 张瑄凑近李亨耳朵边上,轻轻说了几句。 李亨嘴角了一下,却是默然点头。 见李亨答应下来,张瑄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轻轻拍了拍手,客厅的门开了,神色淡然从容身材高大的萧十三郎缓步走了进来。 “殿下,这是臣的义兄萧十三郎,武艺高强侠肝义胆,绝对可靠。这一次,臣能在刺客收下逃生,全是义兄所救。臣的意思,是让他随殿下入宫,一来贴身保护殿下,二来也能为殿下分忧,做一些殿下无去做的事儿。” 第092章四方云动(第三更求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李亨匆匆赶回东宫,穿戴整齐,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咬破手指写下了一份血龘书,宣誓认杨玉环为母,终生不离不弃。 李亨知道事情紧急,也不敢再耽误时间,立即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就赶去了杨玉环的寝宫。很显然,李亨公开离开东宫向杨玉环寝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案头上。 李隆基阴沉着脸,回头瞥了高力士一眼,冷漠道,“老东西,李亨可是去了玉环那里?” “是,大家。”高力士恭谨回答,没有多说一个字。 李隆基今天的情绪特别糟糕,糟糕到一个让高力士这种绝对亲信都要小心谨慎应对的程度。 李隆基冷笑一声,“这是去求玉环来朕这里说情了?这个混账东西,就是不让朕省心。朕这方才觉得,他长了点出息,就稍稍提携他一下,结果却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东宫一个良娣,竟敢擅用皇妃仪仗,其罪当诛。”李隆基愤怒地摆了摆手道,“要不是看在窦氏老夫人的面上,朕一定废了这无耻无知的妇人。” 高力士默然不语。 张瑄可有下落?” “回大家的话,还没有。羽林里和京兆府几乎把长安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张瑄的踪迹,死活不知。” 高力士试探着轻轻又道,“倒是午后杨相那边派人送来了一些奏表大家可要翻阅?” “这个小厮啊,难道真的夭折了?朕观他也不是早亡之相……哎,可惜了!”李隆基轻叹一声,又恼火地摆手道,“朕不看了。朕不用看,也能猜得出,这些人上书肯定是要朕废除东宫、另立李琬为太子了。老东西,你给朕说说都有谁来着?” “高仙芝,裴敦复,薛德旺董智合:另有咸宜公主、盛王……等皇子女十一人。”高力士轻轻道,眸子里却是闪过一丝疑惑。 到了这个份上,高力士虽然自问非常了解李隆基的性情但此刻也琢磨不透皇帝的真实心思了这李亨,究竟是废还是不废?似乎皇帝早有主张,又似乎拿不动主意。 “这些混账东西,一个个都长本事了,知道联合起来威胁朕了。老东西这是在逼宫啊,要挟朕呐!”李隆基冷哼着“朕倒是要看看,他们究竟还会干什么?” 高力士欲言又止。 却听皇帝又道,“老东西,汝说说看朕是不是该废李亨立李琬呐?” 高力士一怔,轻轻笑道,“这是陛下家事陛下无论如何,都理所应当老奴不敢过问。” 李隆基瞥了高力士一眼,手指着高力士突然笑了,“你这老东西,倒是狡猾。当年李林甫,也是如你这般说厂是故,朕就废了李璞,立了李亨,看如今这架势,朕难道还要走当年的老路?” 高力士心中一个激灵,心道李亨完了,皇帝已经动了废意。 李亨倒是没有遮掩,打着向杨玉环求救的幌子,就进了杨玉环的寝宫。 杨玉环本不想见他,但因为焦灼于张瑄的下落,她又不好亲自过问,于是便想通过李亨探听一下张瑄的消息。 “让太子进来吧。” 杨玉环端坐起来,神色肃然。 李亨匆匆进门,神色凄惶地拜倒在地,哀声道,“儿臣李亨,求娘娘救命!” “太子不必如此,且起来说话。”杨玉环扫了李亨一眼,淡然道,“既然太子开门见山,那么本宫也就说几句实在话。如果陛下真要废你,本宫求情也是枉然。” “求娘娘救命,李亨对天立誓,若李亨逃过一劫,必昭告天下,拜娘娘为好……这是儿臣的血龘书,请娘娘一观。” 李亨知道杨玉环心软,与其说一些废话,不如直截了当切入正题,哀求相告,说不定她还能怜悯一二。 接过李亨的血龘书,杨玉环看了倒是非常动容。只是她犹豫着,有心答应李亨去皇帝那里求求情,但又觉得李亨与李琬此番相争,几乎没有胜算可言,这么帮了李亨,必被李琬嫉恨上。 要知道,方才李琬进宫求见,她可是称病不见的。 见杨玉环神情犹豫不决,李亨惶急中也顾不上许多,上前跪行几步,掏出张瑄的书信来递了上去,“娘娘,儿臣这里有张瑄的书信一封。” 杨玉环闻言眼前一亮,丰腴的肩头都有了瞬间的抖颤,而冷淡的脸上也悄然浮起一丝激动的涨红。 但她很快就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接过信函,当着李亨的面拆开看罢,沉吟良久才望着李亨轻轻道,“亨儿……你先退下吧,容本宫好好想一想。你且宽心,纵然陛下要废汝的太子之位,本宫也一定会保住你的身家性命和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高力士向李隆基躬身为礼,“大家,娘娘派人来报,说她身体不适,思念亲人,想要出宫去虢国夫人府上小住几日。” “哦?”李隆基正在伏案批阅奏表,闻言抬头来轻轻笑了,“老东西,看来是李亨说动了玉环,玉环这是要出宫去替他争取杨国忠的支持了。不过,以朕看来,杨国忠这狗东西最是能趋炎附势见风使舵,如今荣王气盛,他焉能弃荣王而助李亨?” “杨国忠目前保持沉默,不过是要等待朕的态度罢了。也罢,朕就再给李亨一个机会,看看他到底还能唱出什么大戏来。传朕的口谕,贵妃身体不适,着其出宫去虢国夫人府上养病,派数名御医相随。” “是。”高力士赶紧领命,吩咐一个小太监去杨玉、环那里宣皇帝口谕。 “李琬那边,可有异动?”李隆基推开桌案上的奏表,提笔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写下了斗大的四个字:中流砥柱。 高力士在侧恭声回道,“据报,荣王府正在举行饮宴,宾客无非是高仙芝、裴敦复之流。” “杨国忠没有去?呵呵,这厮倒是越来越老奸巨猾了……” “老东西啊,安禄山安思顺那两个胡儿有何动静?” 高力士迟疑了一下,“据说安禄山最近大宴宾客,还三次登门拜访玉真殿下,送了玉真殿下一斛明珠、百余胡姬。” 李隆基冷笑一声,顺手将毛笔扔下,拍了拍手……“长安城里是越来越热闹了,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头来兴风作浪,朕倒是要看看,朕尚在,谁敢放肆?!” …… 荣王府,灯火通明,仆从侍女往来如织。 而客厅之上,高朋满座,全部都是荣王李琬坚定不移的追随者和支持者,除了高仙芝、裴敦复、薛德旺等朝臣武将之外,皇族中人也来了不少。 李琬淡然笑着举杯朗声道,“诸位,李琬感谢诸位鼎力相助,略备薄酒不成敬意……如此,本王先干为敬!” 众人哈哈笑着一起举杯响应。 盛王李绮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大声道,“六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明日再次上书,看看父皇还有何话说?” 李琬笑着摇了摇头,“绮弟,不妥。 吾等这番联合上书,已经引起父皇不满了,若是再得寸进尺,怕是父皇会问罪于本王哟。” “这事儿急不得,慢慢来。本王自问品德、才能都强于太子,想来,父皇会有所考虑的。”李琬淡然说着,眸子里投射龘出强烈的自信光芒。 他相信李隆基会做出英明的选择,因为他们的父皇一向都非常“英明”一之前李隆基之所以不废李亨,因为强势的皇帝需要一个傀儡储君,但如今皇帝日渐老朽,必将考虑大唐社稷的千古传承。李琬相信自己会比李亨更合适当皇帝,这一点,是皇帝私底下也认同的。 而事实上,如果不是得到了皇帝的暗示,李琬又怎能从容暗中谋划多年,而今日一朝发动。 “太子怯懦无能,徒占东宫储君之位,兼之品德不堪,实难为天下之主。”姿容秀美颌下三缕美髯的高仙芝,笑吟吟地瞥了盛王李绮一眼,又道,“殿下,臣以为,目前殿下当紧着去争取杨国忠的支持,只要杨相点头,纵然陛下有心保全太子,但最终也会改立殿下为储君。” “是故,吾辈当此,要稳扎稳打,不可轻易冒进一殿下,臣明日去访那安禄山一趟,看看这胡儿究竟是何打算?不管如何,也得逼他表明立场!” “如此,有劳高帅了。”李琬拱手为礼,致谢道。 高仙芝因为战卓著,在天宝名将中首屈一指,在西域威望尤其之高。文卝字百卝度贴卝吧首卝发两人结交多年,军中威信高、掌握重兵的高仙芝可谓是李琬在外最大的依靠。所以,对高仙芝,李琬一向是非常尊重的。 高仙芝慨然应允,但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复杂。 他固然与李琬结交多年,可以算是荣王一派的中流砥柱。但他却并不想如此草率地参与到李琬的夺嫡争斗中来。怎奈怛罗斯之战,他在西线兵败于黑衣大食,损兵折将引发朝野非议。 他在进京之前,听闻皇帝有意撤免了他的安西四镇节度使职务,入京任右金吾大将军。察觉到兵权有被解的危机,高仙芝思量再三决定铤而走险,跟随荣王李琬赌一把。荣王要是起家,他的地位自然只能会更加稳固,而出于巩固自身派系力量的考虑,李琬肯定会撺掇皇帝继续增兵西域,加强高仙芝的兵权。 第093章游说杨国忠(1) 天唐 作者:格鱼 其实对于李琬的举动,高仙芝私底下也颇有微词,认为李琬行为过激、操之过急。尤其是动用他手下的西北军汉,刺杀年轻的东宫司议郎张瑄,更是太过荒唐。 但作为臣属,高仙芝既然决定支持李琬,尊李琬为主,就不能过多干涉李琬的行动,只能从旁建议。好在多数时候,李琬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刺杀张瑄的两名军汉被人反杀,横尸现场,自然被京兆府衙门弄了去。不过,以高仙芝的影响力和荣王李琬此刻的权势,高仙芝也并不担心会暴露。况且,京兆府尹董智合,本来也是荣王一党。 荣王府的饮宴进行中,淡淡的夜幕下,在宫门入夜即将关闭之前,杨玉环的贵妃仪仗悄然出了皇城,向虢国夫人府上行去。 而此刻,在虢国夫人门口,一个身穿布衣戴着斗笠的少年缓步走来。 守门的家仆刚要斥骂,突然见这少年飘然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英挺、而虢国夫人府上家仆又极其熟悉的面孔张瑄! 两个家仆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张瑄遇刺的消息早已在长安城里传遍,老百姓不知情,以讹传讹早已成了张瑄遇刺身亡,如今突然见张瑄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两个家仆如何能不震惊万分? 张瑄淡然一笑,挥挥手轻轻道,“二位,本官张瑄,有要事求见虢国夫人,还望二位通报一二。” 张瑄跟虢国夫人母子的关系密切,这是长安城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两个家仆不敢怠慢,赶紧一边把张瑄迎进府门来,一边飞速去通报杨三姐和公子裴徽。 因为担心张瑄的安危,杨三姐正在心急如焚间,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琼喜交加,顾不上更衣,穿着内衣披着裘皮披肩就带着裴徽一路匆匆迎了出来。 明亮皎洁的月光下,见那熟悉的少年身影依旧是那么挺拔飘逸,出现在眼帘中,杨三姐心神激荡几步就跑了过来,一把抓过张瑄的手,声音竟哽咽起来,“你这撞哥儿一~~你可是吓死奴家了……” 裴徽也有些激动地迎上来,见自己母亲有些纵情失态,暗叹了一。气,撇过头去,向着面色诡异的家仆婢女挥了挥手。 围观的几个家仆婢女赶紧散去,不过却也由此证实了往日府中广为流传的一个小道消息:虢国夫人对张瑄有情。 当然,给她们一个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在外边嚼舌头根子的。顶多,也就是府中婢女之间背地里互相善意地八卦一下。 “夫人,张瑄无恙,请勿挂心。”感觉到杨三姐顾不上掩饰、瞬间喷涌出来的情怀,张瑄心里暗叹,轻轻捏了捏杨三姐滑腻的手,然后后退一步。裴徽在侧,由不得他有过多的表示。 “没事就办……”杨三姐失神地望着张瑄,也慢慢回过神来,妩媚的脸色一红,“走吧,里边呆着,别站在这里了。” “先生平安无恙,真是万幸……”裴徽上前来躬身一礼,“请先生进厅说话。” “嗯。裴徽,吩咐下去,我在府上的消息不要让下人传扬出去。”张瑄笑着向裴徽点点头。 虢国夫人府客厅之中,灯火通亮,气氛倒是喜气洋洋。 虢国夫人皱着眉头轻轻道,“子瞻,究竟是谁这般狠毒,竟然在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要置你于死地?你给奴家说实话,奴家虽是一介女流,却也豁出去一定要为你出这口恶气!” 张瑄心中一暖,无论面前这个女人如何如何被人非议,但她对自己却是一片赤诚痴情,没有掺一点水分;她或许对不住很多人,但却一定对得住自己。 “夫人……”张瑄刚唤了一声,却见杨三姐目光幽怨地瞥了过来,顿了顿,犹豫着轻轻又道,“三姐,这人是谁其实我倒也猜出了几分,只是没有证据,说也白说。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就不要搀和进来了。” 杨三姐也颇有几分心机,她稍加思量,就从目前的一些明里暗里的讯息中串联出一个大差不差的结果来。 她凝视着张瑄,惊道:“难道竟是荣王李琬?” 张瑄笑了笑,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厉,却是没有说话。 杨三姐冷笑了一声,“是了。李琬要夺李亨的太子之位,你辅佐李亨自然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李琬又如何?奴家也不怕他!子瞻,你且在奴家这里将养身子,奴家明日一早便进宫去见贵妃娘娘,一定要为你报了这个仇!” “三姐,此事先不急。太子如今危在旦夕……你去派人去,看看能不能把杨国忠请来。杨国忠若是不来,就说贵妃娘娘今晚要驾临你的府上,某相信,杨粤忠会来的。 张瑄轻轻说着。 杨三姐吃了一惊……“娘娘要出宫来奴家这里?一一一一一一你确定?” “娘娘已经出宫了,估计再有盏茶的时间就会赶到。”张瑄犹豫了一下,向裴徽点头道,“裴徽,要不然烦劳你去杨国忠那里走一趟?” 裴徽一怔,但却立即点头应下,“嗯,先生,我就去一趟。” 裴徽说完转身就走。裴徽刚走不久,一个侍女就匆匆来报:“夫人贵妃娘娘驾到……” 不带任何侍女或者宫女,杨三姐和杨玉环这对姊妹花并肩说笑着一起走进厅来,挨着坐下。寒暄了几句话,杨玉环突然游目四顾,神色变幻着轻轻道,“三姐,张瑄那小厮何在,让他出来见本宫。” 杨玉环的话音刚落,张瑄就从屏风后面转出,飘然前行,在杨玉环热烈且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躬身拜了下去,“臣张瑄,拜见娘娘。” 张瑄突然冒出来,杨玉环倒也没有太吃惊。张瑄在信上已经写明他会在虢国夫人府上等候,请她无论如何想办出宫相会。 就连杨玉环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也不知曾几何时,张瑄已经在她心目中占据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而接到张瑄的密函之后,她找了个借口匆忙出宫,一个是不忍拒绝张瑄,另一个也是担心他的安危,想要当面见一见嘱咐一番方才安心。 见他果然平安无恙,杨玉环长出了一口气,如水的双眸轻轻在他的身上“盘旋”几圈,然后探手抚了抚自己额前的发髻,柔声道,“今日,太子见过本宫了。本宫虽然答应了他,但心里却没有谱。” “张瑄,听本宫一句劝,如若事不可为,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汝且安心,本宫跟陛下说一声,调你离开东宫这个是非地便是。” 张瑄摇了摇头,“娘娘,张瑄绝非是朝三暮四之徒。张瑄既然入了东字,便要殚精竭虑辅佐太子走出困糠……在这种生死关头,某绝不会背弃太子!” “汝倒是对太子忠心耿耿啊……只是本宫担心,你坚持站在李亨身边,自身安危很难保全。本宫也猜得出来,派人行刺于你的必然是荣王李琬吧?陛下其实也心中有数。只是李琬如今正在势头上,如果拿不出证据来,陛下也是无为你做主的。” 杨三姐气愤地在旁插话道,“娘娘,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也就是他有贵人相救,否则的舢……岂不是……” 说到这里,杨三姐眼圈又是一红,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杨玉环一怔,回头来凝望着自己三姐,妩媚光洁的面容上闪动着意外和复杂的红光。 “这事暂且休提。娘娘,臣只求娘娘一件事。”张瑄发觉气氛不对劲,娄紧干咳了两声,主动开口岔开了话题去。 杨玉环羞恼地暗暗瞪了张瑄一眼,冷哼道,“你说,本宫听着哩。” 杨玉环心里却是暗道:你这个可恨可恶、胆大包天的小冤家,竟然勾走了三姐的心!勾走了三姐的牟,却偏偏又来撩拨本宫…… “娘娘,杨相来时,但请娘娘为太子美言一二。只要娘娘站在太子一边,杨相会有所斟酌的。” 杨玉环撇了撇嘴,淡然道,“汝说得倒是轻巧。本宫的态度可以表,但是杨国忠如今为相,自成势力权倾天下,已经不是昔年落魄街头的杨三郎了。他固然尊重本宫,但却也未必就一定会看本宫的脸色行事。” “尤其是此番,李琬与李亨相争,李亨必败无疑。杨国忠怎么可能眼睁睁地跟着往火坑里跳?” “娘娘又如何断定太子一定会输呢?”张瑄微笑道,“不到最后一刻,胜负还是很难分清的。” “这还用说?李亨身边有谁相助?只有你这个无职无权的少年郎,你固然有些手段心智,但只手难翻天,莫非你还能力挽狂澜不成?” “你还是休跟本宫耍嘴皮子斗心眼,一会杨国忠到了,你要是能说服他,那算是你的本事。本宫就拭目以待了。”杨玉环回头扫了一眼面带红霞的杨三姐,有些没好气地轻轻道。 咳咳! 张瑄知道杨玉环这股“邪火”从何而来,干咳两声,尴尬地扭过头去。 一个家仆匆匆进厅来报:“娘娘、夫人,杨相到了。” 杨玉环正要开口宣召,却听厅角已经传来杨国忠那略到嘶哑的男中音,“娘娘,不想娘娘出宫驾到,国忠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罪过!” 说话间,杨国忠已经大踏步走进再来。 杨国忠正要向杨玉环行礼,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神色从容镇静的张瑄,吃了一惊:“张瑄?汝何以在此?” 第094章游说杨国忠(2) 天唐 作者:格鱼 第094章游说杨国忠(2) 张瑄淡然一笑,飘然上前,在杨国忠略微有些阴沉的目光紧逼下,拱手行礼道,“下官东宫司议郎张瑄,见过杨相。” 杨国忠皱了皱眉,狐疑的目光在张瑄身上扫过,又旋即落入面带微笑的杨贵妃身上,以及脸色微红的虢国夫人身上,长出了一口气,故作漠然道,“张瑄,汝每次都会让本相吃惊……陛下下旨,这长安城里为汝闹了一个天翻地覆,可汝却在三姐这里逍遥快活!如此,难道汝不想给本相一个答复吗?” “回杨相的话,下官早上进宫路上,遇两名刺客行刺,马车被刺客焚毁,所幸下官被一名义士所救。死里逃生,侥幸保住性命。下官惊魂未定,姑且在虢国夫人府上压惊片刻……”张瑄笑了笑,随意解释道。 杨国忠闻言顿时皮笑肉不笑地扫了张瑄一眼,心道:你这还叶惊魂未定?看你这小厮容光焕发神色从容,哪里像是被死里逃生狼狈不堪,反倒像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子了。 “哦?”杨国忠不愿意再跟张瑄牵扯下去,心里想着这小子如何突然出现在今天的场合里,嘴上却是恭谨向杨玉环问好,“娘娘,国忠有礼了。娘娘此番出宫调养身体,不如在国忠的府上去住些日子,吾等也好与娘娘欢聚几日。” 杨玉环笑着摆了摆手,“三哥不必多礼。本宫留在三姐这里便可,就不去烦劳叨扰三哥了。本宫此番出宫,一则是调养身体散散心,二则是有事相求。” 杨玉环说完,凝视着杨国忠,脸上的表情却是严肃起来。 杨国忠眉梢一挑,躬身道,“国忠不敢。娘娘有何吩咐不妨直言,国忠洗耳恭听。” 杨玉环淡淡道,“倒也不是什么吩咐。只是本宫确实是为人求助来了一一太子已经拜本宫为母,求到了本宫门下,悲悲戚戚,偌大一个汉子痛哭流涕,本宫也是心有戚戚焉。 太子一向仁孝守礼,对本宫执礼甚恭且又尊本宫为母,本宫也不能白当了人家的母亲,总得为他求求援!” “太子被立为储君多年,尊崇礼制按部就班,鲜有逾矩之处。那张良娣逾矩,也不过是无心之失,与太子无关。要以本宫来看,明明是些许小事,却偏偏被有些人揪住不放,甚至串联党羽联合上书,试图逼迫陛下废除太子……” “三哥乃是大唐朝廷肱骨之臣,顶梁支柱,本宫就替亨儿向三哥讨个人情……” 杨玉环慢条斯理地说着,不过语调虽然平缓,但其却也蕴含着一丝的居高临下。 在杨玉环看来,杨家这些亲戚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全都是她一个人“恩赐”的结果。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如果没有杨玉环受宠,皇帝也断然不会赐予杨家全族这么一场莫大的富贵。所以,杨玉环尽管知道如今的杨国忠已经不再是过去流浪街头的杨三郎,在这种事关杨家前途命运乃至是身家性命的重大问题上,他未必会因为给自己面子就失去应有的理智,但还是在话语间流露出了淡淡的威慑力。 听了杨玉环的话,杨国忠脸色陡然一变,他下意识地扫了站在一侧的张瑄一眼,直觉告诉他,杨玉环突然公开站在李亨这边并亲自出宫会见自己为东宫一脉充当保护伞,与张瑄有着莫大的关系。 “娘娘……”杨国忠尴尬地沉吟着,轻轻道,“娘娘,不是国忠不尊娘娘懿旨,而实在是国忠另有苦衷。” “在娘娘面前,国忠也不必隐晦什么。张良娣的事情姑且不论,太子的是是非非也也可以撇开不谈。娘娘也知道,荣王李琬在朝中威望甚高,在陛下的诸多皇子女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一个,才德兼备。如今荣王纠集朝中重臣和边防藩镇以及一干皇室贵戚,集体上书奏请废立太子,来势汹汹,预谋已久。” “李琬谋划多年,势力庞大。哪怕是本相,也不敢小觑他。此番李琬志在必夺储君之位,已有携众逼宫之意。如此种种,为确保文卝字百卝度贴卝吧首卝发大唐朝廷稳定,陛下其实已有废弃太子之心,只是暂时还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李亨与李琬相争,结果可想而知。国忠要是站在李亨这边,岂不等于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一旦李琬登上储君之位,杨家便成其仇敌……到了那个时候,吾辈又情何以堪?” “娘娘,国忠一人的生死荣辱不算什么,但是吾等杨家族人的前途命运不可小视。国忠断然不能将全族人的身家性命不当回事!” 杨国忠大义凛然地朗声说着,张瑄心里暗暗冷笑,心道你杨国忠心里的所谓“杨家”不过是自家府上的妻儿老小吧,至于杨家其他的那些人,真要打了利害攸关的时节,怕是随手也就丢弃了。 见杨国忠果然推辞不干,杨玉环虽然心中有数,但当面听起来,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尽管明知无望,但既然她答应了张瑄要竭力斡旋拉拢杨国忠,便耐着性子又淡然道,“三哥的难处,本宫也甚是知晓。只是三哥既然如此看好荣王,又何不附和上前锦上添花,将来也好让杨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杨国忠心里暗暗皱眉,心道你个小娘皮懂个屁啊!本相是什么身份,岂能去做那种为荣王摇旗呐喊的马前卒?本相不开口反对,那便是变相支持李琬了,这一点,那荣王也不是傻子,想必清楚得紧。 但心里这样腹诽,嘴上却是不敢说出来。 见杨国忠如此,张蒋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冷笑起来。 要说这杨国忠的天性倒也是真凉薄,当初落魄的时候,进京投奔杨玉环三姐妹,视杨玉环为救世主恨不能自充晚辈给杨玉环做小,杨玉环在他心里就是高高在上的女菩萨:而如今,随着他慢慢掌握权柄,就渐渐不把杨玉环放在眼里了。 认为不过是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依仗皇帝恩宠罢了。他却是忘记了,如果没有杨玉环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杨家人算个屁,你杨国忠又算个屁。 “娘娘,国忠出于公心,决定不偏不倚,让两个皇子去争吧。反正不管谁当太子,咱们都是当臣子的命,又何必搀和进去呢?咱就保持中立,将来也好进退有据。”杨国忠嘿嘿笑着。 杨玉环弯月一般的柳眉儿轻轻挑了起来,虽然嘴上再也不想说什么,但心里却悄然滋生出了些许的火气。 她自觉为杨家人付出太多,但所得回报却虚无缥缈,真正有个事儿找上门,杨国忠竟然如此不给面子,不由心里羞恼,也大为失望。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她一向保护扶植和引以为倚靠的娘家人,似乎也不怎么可靠啊。 杨玉环心里幽幽叹息着,抬头扫了张瑄一眼,心道:你这小冤家,本宫为了你可是脸皮都耗尽了,该说的话本宫也都说了,接下来就看你这小厮的本事了,如果你能说服杨国忠算是你的本事!如果徒劳无,那也就这样了。 杨三姐在一旁默默听着,其实心里也有几分好奇。她不清楚,杨玉环怎么好端端地又为李亨说起话来一—李亨在这个时候拜杨玉环为母,这摆明了是临阵磨枪,既然有此心,早去干什么了? 杨三姐对荣王李琬没有好感,对太子李亨也无所谓,两人谁当太子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杨家的权势富贵要保住。因此,杨三姐在潜意识里,是赞同杨国忠的态度的。 她甚至有些抱怨,张瑄为什么偏偏抱住李亨这棵早已摇摇欲坠的树就是不撒手,难道以他的眼光,还能看不出李亨被废已成定局吗? 这个时候,张瑄上前一步,拱手笑了笑道,“杨相,下官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国忠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端坐在那里抬抬手道,“汝说。” “其实,对于杨相文卝字百卝度贴卝吧首卝发或者说是杨家来说,李琬和李亨二人究竟谁当太子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杨家目前的权势地位要保如……但请恕张某直言,如果荣王夺嫡成,杨家的权势富贵实难保全。最不济,杨相本人的地位很难保全。” 张箍淡然道。 杨国忠眉头紧蹙,断然冷笑道,“胡说八道。张瑄,本相与娘娘谈事,汝且退下去。” “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若杨相不听忠言,不要说身家富贵,将来身败名裂也未可知。” 杨国忠愤怒地猛然一拍桌案,斥责道,“放肆!在本相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来人,这这厮给本相赶出去!” 但杨国忠尽管咆哮了半天,却迟迟没见虢国夫人府上的下人进来听命。毕竟这是杨三姐的地盘,没有杨三姐和杨玉环吭声,谁敢动张瑄? 张瑄一无所惧,也冷笑起来,大声反问道,“但问杨相,请教杨家今日之权势富贵,究竟从何而来?是天生富贵还是累世营运厚积薄发而至?” 第095章游说杨国忠(完)第二爆求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虢国夫人府的客厅里气氛沉闷,众人皆保持沉默,只能听见张瑄清朗的声音在厅中回荡着。 张瑄面对杨国忠一无所惧,在气势上竟然不差分毫,不弱了杨国忠这个当朝权相。杨玉环毕竟不像杨三姐那样与张瑄相处时间长,了解张瑄的性情为人,当面见张瑄昂然不惧侃侃而谈,不由暗暗叫好这才是真性情真男儿,豪情勃发气势如虹,据理力争,不为权贵而折腰。 她倒也没有觉得张瑄得罪杨国忠会怎么怎么样。她这个贵妃娘娘,就算是没有本事保住李亨,但保住张瑄却一点问题没有。有她在,杨国忠敢拿张瑄怎么样? “但问杨相,请教杨家今日之权势富贵,究竟从何而来?是天生富贵还是累世营运厚积薄发而至?” 张瑄又反问道,声音骤然提高了八度。 见杨国忠脸色难看,怒视着他,张瑄又冷笑了起来,“请恕张某直言一一说起来,杨家宗族今日之权势地位,不过是源于娘娘一人。” “没有娘娘的庇护,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杨家将荡然无存。说句大不敬的话,娘娘固然如今受宠,但一旦陛下归天,新皇登基,娘娘还能有今日之荣宠乎?” “而杨相权势倾朝,可谓是一手遮天。请问除了当今陛下之外,新皇会允许、会容忍杨相架空皇权乎?” “因此杨家权势富贵之保全与否,关键在于娘娘一人之身。娘娘尊崇不断则杨家富贵连绵不绝,若娘娘尊崇不在,则杨家必将败落。甚至……下场更惨!” 张瑄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 他这番颇有气势环环相扣的话,直接触动了在场三位杨家权贵的内心深处。其实张瑄说得杨国忠和杨三姐也未必没有想过,只是有意回避了过去。 而杨玉环却早就在为自己的下半生而担忧焦虑,张瑄的话她深有同感,闻言忍不住幽幽一叹“瑄哥儿,汝之所言,正是本宫连日来思虑焦灼寝食不安的心病所在。” 杨国忠目光闪烁,冷冷盯着张瑄,缄口不言。 “若荣王登位,杨家必败,首当其冲者必是杨相本人。”张瑄此刻也豁出去了,索性放开心胸好好“敲打”这个自以为很有权谋手段的流氓宰相杨国忠,“杨相肯定不以为然以为荣王对杨相礼遇深重,将来必会倚重。” “天下人莫不知,杨相才能不及家父及裴宽乃至陈希烈,论权谋手段不及李林甫,杨相之所以能执掌大唐权柄无非是陛下看在娘娘的面上厚恩扶植。 “既然如此杨相该不会真以为荣王李琬将自己视为架海紫金梁了吧?张瑄敢保证,一旦李琬得势,第一个出手要整治的便是杨相。此刻的承诺,三岁小儿都不会当真,杨相岂当真乎?” 张瑄口锋如刀,咄咄逼人地望着杨国忠,这一番冷嘲热讽虽然说的也是实话,但却让杨国忠勃然大怒,当场就拍案而起,“放肆放肆!张瑄小儿,汝竟敢污蔑本相,且看本相如何治你之罪!” 就连杨玉环都觉得张瑄有些“过”了所谓打人不打脸,别说是杨国忠贵为宰相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没有这么直接把别人的“痛处”一刀捅破的。 但她却不知,张瑄如果不以这么一种激烈的方式,要想真正揭开杨国忠隐藏起来的疮疤,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好言相劝,杨国忠肯定会不屑一顾;坦诚相待,纵然张瑄舌灿莲花,杨国忠还是会听不进去;唯有此,杨国忠才能记忆深刻,从而接受张瑄的游说。 杨三姐儿吃了一惊,心道你咋又刺挠起杨国忠来?你连番刺挠他,难道就不怕这人恼羞成怒对你下手吗? 杨玉环轻轻笑了笑,“三哥呀,汝贵为大唐宰辅,要有几分容人的雅量嘛一张瑄,汝出言也该谨慎,须知杨相位极人臣,何人敢不敬重?” 杨玉环说着暗暗向张瑄使了一个眼色……”心说你这小冤家赶紧退下、见好就收吧,要不然,纵然是有本宫保住了你,但你得罪惨了杨国忠,岂不是自绝了仕途前程? 张瑄淡然一笑,“张瑄绝无蔑视杨相尊严之意,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既然杨相听不得忠言,那张某就告辞了。不过,张某有一句话提醒杨相:荣王生母刘华妃健在,一旦荣王登位,刘华妃必为皇太后、成后宫之主。那么,贵妃娘娘又将安在?而杨家又将安在?”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虽然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但关键在于,杨国忠并没有往深处想到这一层。听张瑄陡然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他才悚然一惊:然也,李琬生母尚在,刘华妃也不是一个善茬,将来…… 张瑄说完扭头便走。 杨国忠陡然喝道,“且慢,张瑄。” 张瑄慢慢回身望着杨国忠,拱拱手道,“杨相有何指教?” “汝继续说下去。”杨国忠阴沉着脸,摆摆手。 张瑄笑了起来,接起了方才的话茬继续道,“而太子李亨则不同。太子生母辞世多年,今太子写血龘书拜贵妃娘娘为母,昭告天下,他日太子登位,娘娘则贵为皇太后。” “如若杨家此番在危难时拯救太子一把,太子乃是仁厚之人,必不能忘本。太子登位,杨家再维系数十年荣华富贵,又有何难哉?” 杨国忠与杨玉环姐妹俩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故作淡然地挥挥手,“张瑄,汝之所言,本相听进去了。也罢,本相明日便上书陛下,支持李亨固守东宫。” 张瑄轻轻笑了,朗声道,“杨相又何必多此一举?上书陛下没有必要……、张瑄倒是有个主意。” “汝说。” “陛下纵然要废太子,也不是短短几日间能做出决定……这几日,不若杨相寻个时机出面将太子写血龘书拜娘娘为母的事儿,禀奏陛下,然后昭告天下。并设宴庆贺。如此一来,不仅陛下明白杨相的态度,这天下人也不是傻子。” 张瑄嘴角浮起一抹从容的笑容来。 “妙极。就这么办。如此,即不会触怒陛下,又表明了本相的态度,曲径通幽,妙极妙极!”杨国忠忍不住拍案叫绝,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张瑄,汝之智谋与汝之才学一样让人惊叹,这些日子以来,倒是本相小觑了汝。” 杨国忠这么哈哈一笑,就意味着杨家与李亨真正达成了联手的协议。而也意味着,杨国忠“大人有大量”,不再计较方才张瑄的言语冒犯。 说起来,这便是杨国忠的流氓光棍之处。能屈能伸,能龙能虫,七窍玲珑。 他既然要跟李亨“合作”,那么,很显然张瑄便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中介”桥梁,既然张瑄目前还有利用价值,就暂且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况且,杨贵妃有意包庇张瑄,他也不是看不出来。至于杨三姐,就更是莫提了,如果他真要向张瑄下手,这娘们儿怕就是第一个会冲上来。 为了一个小小的张瑄,得罪贵妃和杨三姐不值。 不过,今日这个“小小的张瑄”,却在杨国忠心里刻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小觑这个不足弱冠的少年。 才学高深,权谋如海,深不可测。这样的人才不能收为己用,着实是一件遗憾之事。 但杨国忠固然摆出了高姿态,张瑄却也还是得略作回应,以园承杨国忠的相爷面子。 张瑄向杨国忠拱手为礼,“下官情急之间言语冲动冒犯杨相,还望相爷见谅一二。” “少年人有热血是常有的事儿,罢了,汝也算是本相的晚辈,本相岂能与计较?”杨国忠笑了笑,“过些日子本相便着手安置此事,汝可转告太子李亨,娘娘有他的血龘书在,而本相……、也需要他的一个承诺。” 真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市井夯货。张瑄心里暗暗一晒,嘴上却慨然道,“那是自然。下官当回报太子,一定给杨相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张瑄颔首而笑。而杨国忠则是放肆地开怀大笑。 长安城这个隆冬平静的夜晚是这么的平淡无奇,可任凭很多长安权贵脑破脑袋也想不清,就在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晚上,大唐朝廷的权力格局便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而这就是一种蝴蝶效应,将会逐步持久地改变和影响后世的进程。 对于张瑄来说,这是他穿越之后真正改变历史进程的实质性努力。李林甫提前几个月病亡,固然与他有关,但李林甫的死本就是历史结局的必然;但在本原的历史上,杨国忠本来与李亨“针锋相对”势成水火,如今经张瑄“调和”,结为政治利益同盟,无疑直接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杨国忠又在杨三姐这里密谈到了深夜,与张瑄和杨玉、环两人敲定了一些合作细节上的事情。毕竟,李亨与杨家的结盟,杨贵妃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纽带,离开了杨玉、环的支撑,这个计划也进行不下去。 杨国忠离开之后,张瑄没有回府,径自安歇在了杨三姐府上。为了麻痹荣王一党,他暂时还不能公开抛头露面。因此,只能暂时先将自己安然无恙的消息瞒着家人几天了。 第096章阴差阳错(上)第三爆求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连爆三更了,还不给月栗呀,泪奔…… 第猫章阴差阳错(上) 张瑄秘密留在貌国夫人府上,一连两日,闭门不出。在杨三姐母子的严令下,阖府家仆侍女概不允许外泄张瑄在此的消息。 而张盾虽然在此,但与东宫李亨的消息往来却未曾断绝。充当信使的,便是萧十三郎。 在李亨的安排下,萧十三郎乔装改扮顶替了东宫一侍卫,目前贴身保护李亨,几乎是寸步不离。 这几日,大唐朝廷再次归于平静。李琬一党倒也没有再上书或者进言逼迫李隆基早做决定,因为这废黜之事不是小事,废立之间关系大唐社稷稳固,纵然皇帝有意要废,也不会匆忙做出决定,起码会斟酌、廷议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皇帝有心废黢,必自我“斟酌”一段时间,然后再提出来交由朝臣讨论商议。当然,最后决定的还是皇帝,而让臣下讨论不过是皇帝的故作姿态而已。 废黜太子的事情,皇帝没有表态,只是对于张瑄遇刺下落不明之事抓得甚紧。 京兆府和羽林卫没有办,只得拼命派出众多衙役和军士,长安城门设置关卡,城里城外四处查寻缉拿,搞得城里百姓商贾鸡飞狗跳,而张鞘仍旧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至于刺客的来历和下落,更是无从下手了。 当然,这与京兆府尹董智合系荣王一党有关。 董智合猜出这刺客必是出自荣王府,而八成就是高仙芝秘密带来的西北军汉。当日在现场勘查时,量智合早已暗中命人将提前找寻到的两具刺客尸体付之一炬,一把火烧成了飞灰,而对外则宣称,刺客逃之夭夭。 御书房。 李隆基缓缓抬起头来,扔下手中的笔,淡然道“力士,张瑄一案可有线索?” 高力士恭谨回道,“大家,尚无。老奴催问京兆府衙门数次但结果……た 李隆基勃然大怒,斥道,“董智合这个废物!天子脚下,煌煌帝都,长安城里竟然有刺客公开行刺朝廷命官,京兆府职守何在?” “张谴是死是活,竟然多日查不出一个眉目来。朕就不信,若是张殖己死现场必有痕迹威严体而张暄若是尚在也必在长安城中,又为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高力士心里哆嗦了一下,皇帝这几日太容易暴怒了,动不动就雷霆大怒,这御书房里动辄就传出皇帝的怒吼声。 其实高力士心里很明白,李隆基狠抓张瑄遇刺案,倒也并非完全是为张殖伸冤做主,而是借机发泄胸中的各种负面情绪罢了。由此高力士便明白,这京兆府尹董智合几乎是走到了绝路上。 因为附和李琬尖奏改立太子的人员当中,就有董智合的身影。皇帝被众多藩镇、臣下和皇族“威逼”心中不爽,便隐隐要把火气撒在董智合的身上。 董智合悲哀地成为出气筒,皇帝揪住张瑄案子不放,无非是找一个收拾董智合的借口而已。 张随遇刺已经数日不见踪迹。在包括高力士在内的多数人其实都认为,张谴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尸体,应该是早被刺客带走或者焚毁处理了。 李隆基当然也心知肚明。只是他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其意若何,不言而喻了。 果然,就在高力士暗暗叹息了一声后不久,李隆基就愤怒地一拍桌案,大声斥道,“老东西,传朕的旨意京兆府尹董智合玩忽职守、办案不力,着革职交大理寺查办。京兆府尹由御史大夫石清署理。” 高力士嘴角抽搐了一下,赶紧躬身道,“诺。老奴这派人就去宣旨。” “另外,传朕的口谕给石清,让他给朕认真查办,切莫玩忽职守,如若还是查不出线索来,朕绝不轻饶。”李隆基又沉声道。 高力士刚刚转过身去,又听了李隆基这番吩咐,嘴角暗暗浮起一抹苦笑来:大家啊大家,你难道猜不出这刺客八成是荣王府吗?既然如此,还要让下面怎么查,又如何查出一个结果来。 转念又一想:或许皇帝本就是故意为之,无非是想要给荣王一点“颜色”看看,敲打敲打他,让他不要太过得意忘形。 事实上李隆基正是这样的心态:目前的大唐天下,还是他这个皇帝当家作主,荣王想当太子不是不可以,但要听从朕的摆布。 董智合突然被皇帝亲自下诏撤职查办,这当然在荣王一党内部激起了片片涟漪。董智合是荣王的心腹,皇帝拿董智合下手,无疑有威慑荣王府的意思。这让很多意志并不坚定的人,心里犹疑起来:莫不是皇帝无意放立李琬为储君? 如果是这般的话,这些人其实便开始准备改弦更张了。 当然,情势真正如诃,还需观望一二。 高仙芝大踏步走进李琬的会客厅,见李琬正在笑吟吟地背着手观赏似乎刚刚挂上去的一幅字画,兴致勃勃。 高仙芝皱了皱眉,轻轻干咳了两声。 李琬回头来望见是高仙芝,便笑道,“高帅,你来的正好一一且看看本王刚刚得到的这幅字画如何?这是吴道子的传世名作一一送子天王图,本王费了不少夫,才从新昌公主那里讨了来。啧啧,看这画技当真是鬼斧神工……” 高仙芝心里有些烦气,心道皇帝那边都有异动了,你非但不以为意,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欣赏书画。 故而,高仙芝也没有敷衍应付,拱手为礼直言道,“殿下,臣听闻陛下下诏将京兆府尹董智合撤职查办一一可有此事?” 李琬神色不变,点了点头,“嗯,正是。已经委派御史大夫石清继任京兆府尹了。” “那么,殿下,这是否意味着陛下……”高仙芝轻轻压低声音道。 李琬深深望着高仙芝突然轻轻一笑,“高帅,且稍安勿躁。董智合被父皇撤职查办,算不上什么、也不代表什么。只不过是父皇对吾等联合上书的行径有所不满,以此来警告一下本王,让本王不要再操之过急。” “且安心等待吧一一以本王的猜测,不出一月,父皇便会在上无节前,将废除太子李亨的事儿提交廷议。那时,便是吾等的机会。” “殿下,那两名军说……”高仙芝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 “不要紧。刺客已死,死无对证,何惧之有?且,纵然查出来又能如何,父皇就算知道是本王下手,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张谴,问罪本王不成?” “殿下,臣还是不明白,既然两名刺客已死,那说明张瑄还在人世……” 李琬嘴角浮起一抹嗤笑来,“高帅,本王做事向来留有余地……” 高仙芝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殿下派了两拨刺客……对付这么一个文弱书生,殿下也真的是煞费苦心了。” “高帅,本宫与汝肝胆相照不分彼此一一有些话也就不瞒你了。本王确实派出刺客四人,两人一组,前者执行,后者清理痕逊……”李琬意味深长地一笑,“这两人此刻应当是完成任务,按照本王的意思远遁离开长安了。” 高仙芝心里一颤,心道这李琬心根手辣、心思缜密不亚于当今皇帝,颇有当年李隆基夺嫡争位时的“风采”啊。 李琬所料不及的是,他后面所派的两名军汉确乎是远遁离开长安了,但却并没有完成任务。当日萧十三郎现身,武高绝剑术出神入化,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军汉所能及。见萧十三郎弹指间就灭杀了前面的两个兄弟,这两人惊惧交加,自知出去也是送死,便悄然逃离现场。 而后,两人更不敢回荣王府复命,生怕荣王李琬会杀人灭口,便立即收拾细软离开长安逃之夭夭了。 李琬从始至终都没有想到,四名久经沙场的彪悍军汉,竟然杀不了一个文弱书生。后面那两人虽未复命,但李琬也没太放在心上不过是两只小蚂蚁而已,逃就逃了吧,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御史大夫石清匆忙赴任京兆府,表面是升了官,其实心里很郁闷。 张楦案已经成为最近京城这谭权力争斗浑水中的一根“导火索”,是一块烫手的山芋,谁接过来就烫着谁。 不过,既然领命赴任,皇帝言辞凿凿,石清也不敢怠慢。到任当天,便召集衙门属员官吏一于人等,严命继续严查此案。同时,命人将当日勘查现场的衙役、捕快等挨个找来质询,看看能否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在石清看来,张殖是必死无疑了。 他的任务,无非是尽快找到张殖的尸体,确定张瑄的死亡。 第二日,京兆府衙役在当日事发现场巷道深处的一个废弃宅院中发现了有焚烧尸体的痕迹,而在一旁的杂物从中则捡拾到了张瑄的一件独一无二的随身物品:御赐金牌。 石清大喜,虽也猜出事情太过蹊跷,但也故作不知,将御赐金牌和一干物证线索上报皇帝。 李隆基嗟叹良久,还是下诏宣布了张值的死讯,同时命人将张瑄持有的御赐金牌送还张府,并赐一干金银布帛玉器瓷器等随葬物品,言下之意便是张府可以为张缱举行丧礼了。 张堵突兀遇刺失踪,张家人这两天本就凄惶不可终日。而这个噩耗传来,柳氏更是当场晕厥了过去,张府上下哀声一片。 第097章阴差阳错(下)第四爆求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张遏少年崛起,才名远播长安。下半年以来,犹如彗星一般扑过大唐王朝帝都的天际苍穹。但这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出仕为官不久,就惨遭不测横死。皇帝代表官方宣布张殖的死讯后,朝野中不乏嗟叹惋惜之声。 张家奉皇命操办张殖的丧礼,搭起灵棚设立灵位,张府下人婢女披麻戴孝哀声不绝,开始接受外界的吊唁。皇帝派高力士率先往来吊唁致哀,并赐下一宗随葬器皿。 虢国夫人府上。 张随正在书房闭目养神,梳理着自己目下复杂的心绪,案头上摆着一卷古籍。而檀木案几的一角,一爵檀香冉冉升起。 突然,裴徽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虢国夫人紧随而入。 母子两人脸上浮动着非常异样的表情,望着张谴张了张嘴,却是出口无声。张瑄一怔,旋即笑道,“三姐,裴徽,有事?这是为何?” 杨三姐轻轻一叹,眸光复朵流转。 裴徽苦笑着轻轻道,“先生,京兆府方面称,发现先生……那个被焚烧的痕迹,而现场亦同时发现先生的御赐金牌。 京兆府据此断定先生已经遇害,而陛下刚刚平旨,赐张家厚葬礼器,并命高大将军前去张府吊唁。” 在杨三姐母子看来,这说不准又是行事越来越神秘叵测的张缝的故布迷局,有意造成自已死亡的假象,从而好暗中取事。 但这并非张遥所愿,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什么?”张瑄的脸色陡然一变,立即起身下意识地探向了自已的腰间,触手处一片虚无,这才猛然醒悟当日在现场自已狼狈倒地躲避刺客袭击,所穿衣衫早已肮脏破烂弃之,而悬挂在腰间的御赐金牌,怕就是在那时遗失的。 可叹自己连日来谋扑营运,竟然忘记了这一茬一一 他站在那里沉吟良久,思前想后,猜出了几分。这一定是皇帝追得紧,下面的京兆府衙门无奈之下,就暗布了这么一个假局,试图终结了结此案一、至于张楦的金牌,遗失在现场,很有可能被京兆府的衙役诸人检拾而去。 后来的事实证明,张瑄的猜测出入不大。张瑄无意中遗失在现场的金牌被京兆府衙门的一个衙役头目捡拾,贪财心切便暗暗藏匿了起来,本想等风声过后便将金牌锤扁毁坏找个匠人融化了。不料皇帝震怒之下,京兆府尹董智合被罢官免职,而新任府尹石清又态度严厉,采用雷霆手段推进案件查办。此人心里惊惶,生怕败露,便利用身份职权之便,暗中布置了这么一个假相现场,将张殖的御赐金牌故意丢弃了去。 想通了这一层,张瑄便又缓缓坐了下去。 虢国夫人皱眉轻轻道,“子瞻,这若不是汝暗布机关,奴家觉得你该立即站出来了,要不然,就有欺瞒皇帝的重罪。此外,也避免汝的家人伤悲。” 张随默默摇了摇头,“不然。此刻如果某出去,前面所做的一切就都化为泡影,虽不至于影响大局,但也有可能暴露某些蛛丝马迹,引起荣王李琬乃至陛下的猜疑。大局为重,某还需沉默几日。” “可风……” 张堵叹了口气,自我解嘲地笑着,“欺君之罪断不至于。某家被侠客所救,负伤副迷不醒,一直在某处养伤,不知外界情况……将来可这般应对陛下!” “只是我在府上的事情,事关大局,还望三姐嘱咐府上下人,最近几日莫要出门,严守口风,不要将消息泄露出去。” “这个汝可以放心,奴家再去严令重申一遍,谁若是泄露消息,必严惩杖毙。”杨三姐眉目间浮起一抹冷酷,事关张殖的安危,她当然不会手软。 而旋即,她又苦笑着望着张瑄道,“奴家母子与汝关系好,汝又是徽儿的先生。这是长安城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奴家要不要与徽儿一起去张家一趟表示一二,要不然……” “万万不可,三姐。”张谴摆摆手,“不必如此,保持沉默即可。” “还有,张府那里,要不要让奴家派人过去暗暗报个信儿,免得汝家人徒加伤悲。” “算了,张家人多嘴杂,怕坏了事先这样吧一一……”张殖叹息着,“通传消息过去反倒会害了张家,我个人藏匿事小,有太多的理由可以搪塞,但如果家人与我一起造假,一旦泄露,那就真成了欺君之罪。” 玉真观。 玉真公主李持盈叹息着探手过去握住木然趺坐在自己身侧脸色煞白、嘴角还在抽搐、两行清泪津然而下的崔颖的冰凉的小手,本想安慰两声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柔声道了一句“颖儿”,便无语凝噎。 张随横遭不测,一开始玉真公主并不相信,但如今事实凿凿摆在眼前,张家的丧礼都已经起了,皇帝的诏书也下了,焉能还存什么侥幸心理? 崔颖大脑中一片空白,心里满是绝望。她与张殖相处机会虽然并不多,但一瞥一顾、诗文酬和之间,那已经是心有归属情浓蜜意,对未来充满着无尽的美丽憧憬。像崔颖这种心气高的绝世才女,眼高于顶,轻易看不上世间男子,而一旦情投意合动了情,那便是全身心投入、进去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而这个突如其来的不幸消息,就生生摧毁了崔颖心底的防线。张谴走了……她的世界一片绝望和灰暗,再无任诃一丝生机。 前来报信的崔焕坐在下面,担心地望着自己妹子,欲言又止。 “颖儿,想哭就哭出来吧,娘亲知道你心里不好受。”玉、真公主柔声劝道,将崔颖拥在了怀里,能清晰得感觉到崔颖那纤细柔弱的身子正在瑟瑟发抖。 “崔焕,汝父怎么说?”玉真向崔焕投过一瞥。 崔焕恭谨起身回道,“殿下,家父正准备与崔焕一起去张家吊唁致哀,张崔两家毕竟是姻亲之家……” 听到崔焕的话,崔颖突然奋力从玉真公主怀里挣脱出来,声音抖颤低沉而坚定,“烦请兄长转告父亲、母亲大人,吊唁之事不必了。奴与子瞻心心相印,虽无海誓山盟,但终此一生,颖儿生是张殖的人死亦是张诣的数……绝无贰心!” “请兄长替颖儿向父亲母亲大人告罪,颖儿不孝此生不能再侍候在双亲膝下了一……”崔颖伏在地上,向崔焕行了一个大礼,又缓缓起身跪伏在玉真公主面前,泪花闪烁着哽咽道,“娘亲,颖儿不孝,不能朝夕承欢在娘亲身前了颖儿决定自嫁入张家,为子瞻守灵,还请娘亲成全!” 崔焕脸色犬变,而玉真公主也是震惊不已。 唐时的社会风气还不若后世的宋明,民风开放,辛瞰浅淡,成婚男女离异尚不足为奇,珂况是崔颖与张堵这种未婚夫妻……在崔焕或者玉真公主看来,崔颖哀伤上一段时间,也就淡了这颗心,然后另觅姻缘了。 自嫁张家,为一个死人守灵。 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其实颇有些惊世骇俗了。 “颖儿,万万不可!”鲁焕惊呼道。 “颖儿,你又何苦如此?娘亲知道你心中悲戚,思念过度,但你年纪尚幼,将来……”玉真开口劝道。 “娘亲,不必说了,颖儿决心已定。还望娘亲成全!” 崔颖跪伏在地不起。噩耗传来,她生机断绝,早已萌了死志。如今决定自嫁张家为张殖守灵一年,然后便追随张楦于九泉之下。但她明白,她这样的行动必然会引发家族的强烈反弹和阻挠,如果没有玉真公主支持,是行不通的。 玉真公主伤感地叹息着,俯身去扶起崔颖,从崔颖泪光闪烁的双眸中读到了一丝丝的绝望和坚定,她犹豫良久才低低道,“罢了,颖儿,你只要答应娘亲保重身体,娘亲就替你做主。” 得到玉真公主的应承,崔颖心神一松,再也承受不住内心深处涌动着的无尽悲哀,眼前一阵黑暗,便剧地晕厥了过去。 “殿下,这……这可是万万使不得呀!”崔焕尴尬地躬身向玉真公主行礼。 “崔焕,汝不要说了,本宫明白汝的意思。汝且回去告诉崔琚一一颖儿心性清高,与张殖情深意重自难隔绝,如若不能答应她,她悲伤过度之下必自寻短见。与其如此,不如先随了她的心意,然后徐徐劝解。” “她是本宫的女儿,在张家,何人敢怠慢她?”玉真公主疲倦地摆了摆手道,“本宫自然会时时过去探视颖儿的,汝且归家,做些准备,咱们这就送颖儿自嫁入张家!” “殿下,这……”崔焕搓了搓手。 “颖儿的生念断绝,若是硬留她下来,必寻短见。不若让她去张家……她心底的这份哀伤如若发泄不出来,会将身子葬送的。汝不必多说了,速速回去与崔琚言,就说本宫这一次就做主了。” “是,殿下。”见玉真心意已决,崔焕不敢再说什么,落寞而去。 玉真公主做了决定,兼之担心崔颖自寻短见,崔琚夫妻父子不得不同意了崔颖的惊世决定。好在这个时代的贞操观念不重,在崔家父子看来,只要女儿能走出张堵死亡的阴影,在张家待两年又何妨,日后再徐徐劝她,另觅姻缘便是想必张家也断然不会阻拦,让崔颖受望门活寡。 当然,阻拦也白搭。平民寡妇再嫁都受朝廷律令的保护,何况是崔颖这种情况,身后又有玉真公主和崔家大族。 第098章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第五爆求月 天唐 作者:格鱼 第五爆了。尽管月票木有,但老鱼还是爆了。感谢投票的兄弟,也求还有票的兄弟姐妹投出来吧。 第鹏章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 张府,白挽垂门,帐幕掩映,中门洞开,哀乐四起。士子文人乃至城中权赤官僚,往来吊唁者络绎不绝。 张瑄的丧礼堂设在张府前院的院中。灵棚搭起,灵堂内白装素裹,愁云惨雾,哀声相连。 案几前摆放着张瑄的衣冠、画像、皇帝的御赐金牌以及敕封诏书。 张焕和张宁这两个兄长身着素服哀伤肃立迎客,张焕的一双儿女张妍与张亮,更是作为晚辈为三叔披麻戴孝跪坐在地,哀哀哭泣。 而张妍和张亮的身后,则是如烟如玉这两个同样披麻戴孝哀伤欲绝的小丫头,自打听闻张瑄的噩耗之后,两女痛哭流涕、前前后后晕厥过去数次。 而张九鸣和张九皋这两个长辈,以及柳氏,因为长幼有别,不方便在灵堂内出现。 前来吊唁的宾客太多,有很多张焕和张宁都不识得,只能排队缓缓而入。 但来者就是有心,他们只能躬身相谢。 让很多人吃惊的是,前来吊唁的人群中,除了文士之外,竟有众多青楼歌姬。整个长安城平康坊里有些名气、有些姿色的歌姬头牌,都素服到来在张瑄灵位前长拜致哀,情难自已。 这大抵便是张瑄诗才动长安,所做诗歌多已成长安娼门歌姬吟唱的“流行曲”,是故在青楼一界,张瑄的知名度甚高,很多歌姬感念张瑄的诗才绝世,自发结伴前来致哀。 而令张家人失望的是,虢国夫人府上并无人来,而东宫方面更是人迹渺渺。 张焕心头不由生出了几分怨气,又伤感于世态炎凉一至于斯、三弟夭折,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王维与邱为并肩而入,向着张瑄灵位为礼默哀毕,然后又向张焕和张宁拱手安慰道,“二位贤侄请节哀。” “多谢右丞大人,博士大人。吾弟命短,少年夭折,辜负诸位大人厚爱了。”张焕和张宁一起哀声回礼。 “唉……子瞻英年早逝,天妒英才,着实令人嗟叹!”王维叹息着,与邱为正要一起走出去,却听灵堂内外有一阵轻微的骚乱。 一个家仆匆匆进来伏在张焕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张焕脸上的哀伤之色更重,向张宁扫了一眼,然后兄弟两人一起出去,准备迎接自嫁入张家的三弟媳妇崔颖。 崔颖的决定传入张家,以柳氏、张焕为首的张家人震惊不已又感动不已。张瑄虽亡,但得有情有义的妻若此,也可含笑九泉了。 张焕和张宁出来,前来吊唁的人群已经止步围观,自觉分列在两侧。 而面色惨白的柳氏则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还有张九鸣、张九皋这两个叔父,也一起出现,目的只有一个,迎接这个重情厚意的绝世红颜。 张家府门大开,只见府门前的道路上缓缓驰来了十几辆彼红挂彩盛装马车的队伍,似是嫁女的仪仗,但却无鼓乐仪仗相随。 第一辆豪华的马车停下,玉真公主缓缓下车,向张府内扫了一眼。 第二辆马车上载着的是崔焕崔进崔锯父子,第三辆马车上喜蔓横披挑着精巧的宫灯,正是崔颖所乘。而其后的一众马车人员,都是崔颖的嫁妆和陪嫁侍女。 崔家女崔颖?她难道是……很多人面面相觑,惊骇莫名。 在吊唁人群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崔颖白衣胜雪姿容哀伤,怀抱着一面缠绕着麻布的琴,在众人的引领簇拥下,缓步向张府内行来。 柳氏和张九鸣、张九皋兄弟俩强忍住悲伤,上前去与玉真与崔踞父子“交接”,简单完成了一些小礼仪。 崔颖抱着琴向柳氏和张九鸣两人拜了下去,“颖儿拜见母亲。拜见两位叔父。拜见两位兄长、嫂夫人。” “颖儿,快快请起。吾儿命短辜负了颖儿的深情厚人一……”柳氏哀伤地俯身亲自扶起崔颖,泪如雨下哽咽着紧紧握了握崔颖的手。 崔颖苍白清秀的脸上,两行珠泪缓缓流下。她肩头轻颤,默然离开柳氏和众人,向着张瑄的灵位前缓步行去。 其实也就是数十步的距离,但对于崔颖来说,却如是阴阳两隔咫尺天涯。她的脚步沉重,目光凝然。待走到近前,凝视张瑄画像片刻,缓缓当场趺坐而下,在身前将琴放平。 哀婉流畅的琴音骤然响起,回荡在整个张府的上空。崔颖泪如雨下,纤纤玉指飞速弹动,当日与张瑄唱和所弹奏的鸳盟之曲便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崔颖开口唱起,声音若黄莺泣血众人便听琴身发出嗡地一声剧烈的抖颤,久久不绝。旋即,琴弦骤然崩断,发出了一地凌乱高亢的金属颤音。 崔颖纤细洁白的手指尖上,一滴滚圆殷红的血珠打了一个旋儿,噗地一声滴落在琴身之上,慢慢印染了去,呈现出凄艳的光彩。 “子瞻,当日奴家便说一一君不负妾,妾不负君。海枯石烂,此心不移。今君弃妾而去,让妾情何以堪?知音既逝,弦断、更于谁人听?” “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君英灵不远,且略待妾于一时。”崔颖颤抖着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珠从如烟如玉两个丫头手上接过了麻布,将头上的发髻打乱再用麻布将如云青丝包裹而起,起身将断弦之琴摆设在灵位前的案几下,然后在如烟如玉的搀扶下转身跪坐在了未亡人的位置上,口P首下去,沉默良久,这才骤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恸哭。 “君弃妾,妾何生?!” “颖儿!”玉真公主掩面而泣,悲伤难抑。 此情此景之下她再也在现场呆不乍去在侍女的搀扶下半路离开口而崔踞父子也陪着抹了半天眼泪,也相继告辞而去。 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灵堂内哀声震天。 王维站在一侧忍不住仰天长叹:“才子佳人本是天作之合,奈何天妒英才,奈何奈何?!!” 崔颖披麻戴孝毅然自嫁入张家,在灵堂上鸣琴一曲,然后断弦绝唱,开始为张瑄守灵。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闻者无不欷颇不已。无论今后如何……崔颖今日的惊天举动必将成为后世流传的绝唱。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虢国夫人府上。 杨三姐端坐在那里,幽幽凝望着脸色涨红的张瑄,心情非常复杂。 崔颖如此生死不移的情意,张瑄如何能不感动涕零。如果不是情势所逼,他此刻恨不能立即赶回家去与崔颖相见。 “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张瑄轻轻吟诵着,心神抖颤,眼前浮现起崔颖那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几乎要放声恸哭一场。 他两世为人,心智沉稳成熟,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让他如此心动、难以自持。 “子瞻,这番你搞下的动静太大,奴家倒是要看看,你将来如何收场!”杨三姐幽幽道,声音里不免有几分醋意。只是她心里却在想着如果换成了自己,自己会不会如崔颖一般,不顾一切、冲破一切、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张瑄定了定神长叹一声,却是无言以对。 沉默良久他才转头向裴徽轻轻道,“裴徽,烦劳你再去杨相府上一趟,问问杨相,准备何时发动,某家此刻心神不宁,觉得应该提前动作了。要不然,变生枝节就亏一篑了。” “然。”裴徽施沛L而去。 皇宫,御书房。 听高力士徐徐讲完崔颖的事儿,皇帝也忍不住感叹了几句。他虽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但终归也有人的七情六欲。 “老东西,传朕的敕令,册封崔颖为贞元县主……另传朕的口谕,赐崔颖凤冠霞帔一干礼仪婚器,等同皇室。”李隆基挥了挥手。 皇帝的女儿为公主,一般皇室王公的女儿即被册封为县主。崔颖本非皇族,只不过是玉真公主的义女,严格说起来,册封为县主于礼不合。但皇帝金口玉言,大如天,谁敢非议? 高力士吃惊地暗暗扫了李隆基一眼,却没有敢说什么,恭谨地点头应是,立即出了御书房命太监李静忠知会礼部前去张府宣读皇帝敕令、口谕。 高力士吩咐了下去,又回转御书房,这时见李隆基正在翻阅之前李琬等人的上书奏表,不由心中一动。 “老东西,杨国忠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吗?”李隆基淡然问了一句,随意将手里的奏表扔在了桌案上。 高力士轻声回道,“回大家的话,杨国忠这两日闭门不出,也不接待外客,据说荣王李琬亲自登门两次,也被他称病谢绝不见。” “哦?这厮意欲何为?他想要做什么?”李隆基眉头一挑。 高力士犹豫了片刻,才恭声道,“大家,以老奴看来,杨国忠无非是在等待陛下表态罢了。其人出身市井,其性油滑,必然想要左右逢源互不得罪。” “想两处卖好?岂有此理。老东西,你替朕去杨国忠府上走一遭,且听听这厮有何话讲。必要的时候,敲打敲打他,逼他站出来表态!” “诺。”高力士应下,心里却暗笑皇帝的虚伪,他此刻明明已经动了废立太子的心思,却不想举刀,而是想让杨国忠背上一个黑锅、充当皇帝的刀子。 第099章贿赂高力士(求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后面追兵甚紧,拜求月票支持,双倍月票期间,不投就浪费了呀。一天十几更数万字的爆发老鱼木存稿,实在有心无力。且不愿意因盲目追求速度牺牲质量,但老鱼愿意竭尽全力争取每日不低于三更万字,状态好就爆发。 第呐章贿赂高力士 高力士突然要来,让杨国忠感觉有些突然。 这个时候,他正在虢国夫人府上与张瑄及杨三姐母子密商大事,突然得到这个消息,便命长子杨勋在府门前恭候,嘱咐他将高力士引到虢国夫人府上来。 “子瞻啊,以本相看来,高力士此来,定然是陛下要逼着本相表态啊……啊,这个有些不太好处置。本相一方面不能忤逆陛下的意思,但另一方面……六杨国忠眸光闪烁,投射出几分市井之徒的小聪明和狡黠之气。 “杨相,表态就表态吧,珂难之有?杨相正好此刻将太子拜贵妃娘娘为母的消息传进宫去,而娘娘那边自然会去陛下那里将血书呈上,极尽美言。” 张遣笑了笑。 杨国忠突然皱眉道,“如若陛下不肯应允,那又该如珂?” “陛下宠爱娘娘,只要娘娘真心求告,陛下必不忍拒绝。而这个时候,如若杨相的态度再坚决一些,陛下必会回心转意。事实上,吾等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前风心 “陛下不答应,也只能求陛下答应!唯此而已!”张道的声调铿锵神色湛然。 杨国忠扫了他一眼,沉吟了一会,“汝所言例也有几分道理。 但本相就怕,陛下纵然答应下来也是权宜搪塞之计他日久了,太子的储君之位仍然不保哟。” 张殖心里冷笑:再过些时日,他这个皇帝的位子保不保还不一定呢,何况是太子!只要能拖得一年的时间,他就能从容安排将后面的大事谋划好。 至于现在,先要保住太子再说。而那荣王一党……务必要斩草除根!张殖轻轻抿了抿嘴,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 但心里这样,嘴上却不能这样说。 “杨相,只要有杨相支持,太子势力日渐稳固。只要一年的时间,何人能与太子争锋?”张缰意味深长地望着杨国忠笑道,“杨相在,高仙芝裴敖复之流又何足道哉?” 杨国忠被张擅不着痕迹地吹捧了一下,心里爽快放声大笑起来,“然也。有本相在那高仙芝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胡儿出身的外藩而已。敢跟本相争锋?给他一个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 “再者杨相,下官听闻高仙芝在西域兵败于黑衣大食,损兵折将、大伤我大唐威名。既如此,杨相何不参奏其一本夺了他的兵权?” “驸马都尉杨锜文采武颇有建树,杨相又珂不向陛下举荐杨驸马为安西节度使,安镇西域,以安天下?” 杨国忠眼前一亮。年前高仙芝兵败朝野间颇有微词,不是没有人上表参他只是都被皇帝压了下来,皇帝似乎别有安排。 而如果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将高仙芝拉下马然后安置上杨家的人,对于杨家来说,岂不是大大的一件快事? 只是杨国忠虽然心里颇为认同,嘴上却淡然道,“高仙芝兵败,朝臣参奏不少。本相本看在其人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又颇有将才的份上,不忍落井下石。但此番看来,其人狼子野心,勾结荣王欲行不轨,白瞎了本相的一番看顾之情既然如此,本相又何必再姑息养奸?!” “好了,这事容后再议。子瞻啊,高力士要来,汝还是先退下吧。” 张殖点头,“下官自当隐退。不过,下官建议,高大将军是陛下心腹,说话分量很足,如能拉拢、还是拉他过来为我所用为好。” “这老东西可是个老狐狸,不是那么好糊弄哟。” 张殖淡然一笑,“高大将军好物贪财,只要财帛足够,他会动心的。” 听了张瑄这话,杨国忠脸色一变,心道:本相同意扶植这太子,已经是给了东宫莫大的面子,可如今竟然还要让本相为李亨起事出钱破财?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杨国忠也是一个贪财之人,要想让他出血,比挖他的肉还要让他心痛。 张殖暗暗一晒,嘴上却笑着,“杨相,须知今日破财资助东宫,将来东宫事成,必会十倍百倍回报杨相,这笔账,杨相自已算算清楚吧。” 杨国忠目光摇曳起来,张擅说得有理,他有些动心,但还是舍不得。 杨三姐儿笑吟吟地瞥了张擅一眼,又回头来望着杨国忠轻笑一声,“三哥不必肉疼。这财礼,奴家出了吧。奴家出一斛明珠、千两黄金,如何?”杨国忠嘴角抽攘了一下,吃吃道……“三姐儿,是不是有此太多了?那老东西……心 “这点资财,奴家这里还能拿得出来。”杨三姐儿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三哥,咱们杨家荣华富贵要想保全,可不能计较这一时的利益得失。千两黄金、一斛明珠虽价值不菲,但与杨家的未来比起来,孰轻孰重?” 杨国忠默然。这个道理他当然比杨三姐懂,只是他吝啬不舍财帛就是了。 两人这番对话的时候,其实张擅已经走到了厅角,即将拐出。杨三姐的话传进他的耳朵,他不禁暗暗叫好:这杨国忠贵为宰辅,位极人臣,却是难脱市井流氓本性,还不如杨三姐这么一个女流之辈有魄力、有见识! 高力士到来,盘桓了半个多时辰。 杨国忠的态度令高力士很是意外,而接下来杨国忠和杨三姐的话更加让他震惊杨国忠竟然真的要支持杨玉环收李亨为子,这意味着杨国忠已经跟太子李亨站在了一起。 但片刻的震惊旋即又被一片明晃晃的耀眼金色和珠光宝气所夺,贪婪地望着杨三姐命人送上来的一斛明珠和千两黄金,他不能不动心。 只是高力士虽然贪财,但人却谨慎,尤其是这种事关皇权争斗的大事,不可能轻易答应下来。 他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黄金明珠上收回来,轻轻笑道,“杨相和虢国夫人真是客气,只是咱家无不受禄,不敢当此厚辛晰。” 尔过,杨相,咱们可是跟你说,大家可是有意要“”高力士压低声音,挥手做了一个动作。 杨国忠不以为意地嘿嘿笑着,“大将军,陛下有意要废太子,这些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回了,可是哪一次真废了?请大将军思量:陛下一向恩宠娘娘个,如若娘娘一门心思指望太子将来养老倚靠,陛下会不会忍心拒绝娘娘?” “大将军从中调和,娘娘真诚求告,本相态度坚决,兼之让太子上表请罪……心杨国忠嘴角一挑,“本相看,陛下也就准了。太子终归是陛下亲子,这些年坐镇东宫谦卑谨慎,无大也无大过,岂能说废就废?” “娘娘应该已经去跟陛下说了……大将军,锦上添花不若雪中送炭,大将军助吾等一臂之力,不论是本相,还是太子,都感激莫名,铭记在心!” 高力士嘿嘿笑着,心念电闪。 衡量来衡量去,觉得此番杨国忠与杨贵妃联合起来力挺李亨,李亨的太子之位怕是暂时无忧了。虽然以后还不好说,但起码目前来说不用担心了。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入面前的明珠黄金上,瞬间变得火热起来,又嘿嘿笑道,“既然如此,咱家也就不客气了。杨相,虢国夫人,咱家知道该怎么做、就此告辞,咱家这就回宫去向陛下复命!” “大将军,这是本相参奏安西都护府大都护、节度使高仙芝兵败之过的表文,还烦请大将军帮忙递一递。”高力士要走,杨国忠起身相送,顺势从袖口中掏出刚刚写好的参奏弹劾表文,递给了高力士。 高力士拿人家的手短,自然也不矫情,就笑着接过然后扬长而去。 “三哥,这老家伙能成事吗?”杨三姐凝视着高力士车马远去的背影,轻轻道。 “三姐儿呀,可莫要小看了这老太监的本事。在陛下面前,这老家微几乎是说一不二……天宝以来,有人说得罪李林甫尚有喘息之机、得罪高力士必死无疑,说得就是这个理儿。” “罢了,本相告辞了。三姐儿,听三哥一句劝,张擅此子心机深沉、深不可测,三姐儿不要陷得太深,徒徒为人白白做了嫁衣,将来吃了大亏。”杨国忠转头深深望了杨三姐一眼,拱手也道别离去。 杨三姐俏脸一变,却是目光流转间,又轻轻叹了口气。杨国忠无非是提醒她说张擅虽然年轻但却不好驾驭,劝她莫要被人所迷。其实,这一点杨三姐又何尝不知,只是她早已陷进去不能自拔了。 而与张擅相处日久,这份心思的沦陷就越深。 杨三租幽幽自怨自艾着,正要转身回房,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清朗而柔和的声音,“承蒙三姐厚爱,张擅感同身受……待来日,某绝不负卿!” 杨三姐心神一颤,旋即欢喜着转身望着张擅,痴痴道,“擅哥儿,汝不骗奴家?” 张瑄微笑着缓缓伸出手去,就在杨三姐犹疑无措的片刻间,一把抓过她那保养得极其粉嫩的手来,牵着她一起向前行去,“三姐儿,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第100章杨玉环的心计 天唐 作者:格鱼 第100章杨玉环的心计 杨玉环乘辇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匆匆穿过宫径,向御书房行去。 按照原定的计划”她不得不亲自出面向皇帝央求公开李亨拜她为母的事情。如果不是这个当口,杨玉环自己随意就宣布了,也不需要经过皇帝的批准。以李隆基对她的宠溺,断然不会追究:但现在,因为关乎立储大事,杨玉环也不敢怠慢。 到了御书房门口,杨玉环屏退随身太监和宫女,也没有让宫女进内禀报,径自自己就进了御书房。 高力士出宫去替李隆基找杨国忠办事儿,此刻侍候在御书房的太监头目便是李静忠。 皇帝在内看书,李静忠靠在外厅的墙壁上闭目养神,但眼睛虽然闭着,其实耳朵都竖起来,皇帝一有召续便要随时听命。 听到有人进内的动静,李静忠立即睁眼望去,见杨玉环霓裳羽袖飘飘,高贵从容地盈盈走来,吃了一惊,赶紧躬身见礼,拜了下去,“小的李静忠拜见娘娘!娘娘万安!” 杨玉环大略也识得高力士手下的这个管事太监,她性情平和,对宫里的太监宫女一干人等态度和蔼,很少摆架子,所以剧也微笑着点了点头,“陛下在否?” 李静忠还击说话,就听里面传来李隆基嘶哑而疲倦的声音:‘娘子’进来吧,联在。” 杨玉环轻盈走进。 见李隆基正靠在锦墩上翻阅一些奏折,不由柔声笑道,“三郎,不要太过操劳了……要保重龙体啊!” 李隆基有些恼火地瞥了堆在桌案上的一大堆事情,烦躁地摆了摆手,“看看这些破事……事无巨细,都要捅到联这里来!联是皇帝,是天子,不是宰相一、这个杨国忠,当真是不让联省心!” 杨玉环微微一笑,心里却一阵腹诽。 心道:明明是你想要削弱杨国忠的权力,这一阵又摆出架势来要亲临政和……好吧,勤政亲政吧,那就不要嫌辛苦嘛!又不想管事,又不想放权,这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三郎,奴明日还想出宫去玉真观住一段时日,一则为三郎祈福,祈求三郎身体康健、大唐天下风调雨顺江山永固:二则也静养身子……”杨玉环柔声说着,主动岔开了话题去。 李隆基稍稍沉吟了一下,便笑着点点头,“好,联准了。玉真那里环境清雅,倒是一个颐养身体的好去处。娘子先去,待联忙完这些杂事,也出宫去与娘子相会!” 李隆基回头来望着桌案上的奏表,眉头又紧皱起来。 一想起目前大唐朝廷这些破事,李隆基就烦躁起来。安禄山的隐患还没有来得及消解,见杨国忠气焰太盛,他这个当皇帝的刚想要出手打压一下,没想到就又冒出来荣王与太子夺嫡的事儿。 一环扣一环,像是一座大山一般积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寝食难安。 杨玉环见李隆基眉头紧蹙,眼珠子微微一转。她虽不喜蝇营狗苟之事,但也不是没有心计。她知道,如果自己直截了当地说出李亨拜自己为母的事情,八成是要引起李隆基的排斥和反弹。 还是要使些心计的。 杨玉环心思百转,突然张嘴轻笑道,“三郎,奴家这些日子静养身体,想起一些陈年旧事,觉得不胜唏嘘。” 李隆基一怔,转头笑道,“哦?娘子倒是开始怀旧了?联这些日子忙于国事,陪娘子时间少了,娘子不要怪联才好。” 杨玉环柔声摇摇头,“三郎操劳国事,心系家国天下,奴不敢扯三郎的后腿,只是求三郎保重龙体……奴家这些日子,日日思量,觉得红尘若梦,人生际遇实是莫测变幻,不可捉摸。” “三郎今日对奴的宠爱,恩情如海深一般;但若三郎宠爱失去,奴又该如何?” 杨玉环说着,声音便变得有些哀伤起来。 李隆基望着俏脸上浮荡着一抹黯然的杨玉环,知道最近杨玉环一直在为自己的后半生而焦虑不安,不由就笑着宽慰道,“娘子何必如此伤感?有联在,这大唐天下,何人敢对娘子不敬?” 杨玉环幽幽道,“奴家不中用的紧,至今也没有为陛下诞下一子半女,这后半生终是没有依靠……” “奴家刚才去了一趟刘妃宫里……听说最近朝廷欲改立荣王为储君,他日若是荣王成为大唐储君,三郎百年之后,刘妃必贵为皇太后,奴家在这后宫,还要指望刘妃看顾一二呐。” 也就是杨玉环敢在李隆基面前提这个“百年之后的问题”,别人绝不敢。虽然李隆基明知是人不是神仙,终有一死,但还是非常忌讳这个“死”字。 李隆基面色一变。杨玉环这句看似无心的话,直接就捅到了他的心底,揭开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所谓母以子贵,列华妃尽管目前不受宠,但来日等荣王上位,她必贵极后宫。 杨玉环暗暗一瞥,见李隆基有些意动,便赶紧趁热打铁地又追上了一句,“三郎,奴有个心愿,求三郎恩准。” 李隆基叹息了一声,“娘子,在联面前不要这般生疏,有话便说,莫说这个求字。联与娘子,恩爱一体,不分彼此。” 杨玉环眸光闪烁了一下,轻轻道,“奴家无子嗣,想从三郎的儿子里过继一个来,将来人老珠黄了也好有个依靠,还求三郎准了。” 李隆基猛然抬头来凝望着杨玉环,眉头一簇,沉声道,“大子李亨?”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杨玉环自然是不能再遮遮掩掩,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她从袖口处扯出李亨写给她的血书盟誓来,递给了李隆基,然后柔声道,“亨儿一向仁孝恭谨,在三郎的儿子中是最尊重奴家,与奴最投缘的一个。” “奴家知道三郎最近正在为立储的事儿烦心……奴家也不是为亨儿争取什么,只求三郎准了奴这个心愿。再者,他日三郎改立储君,看在奴的面上,保住亨儿的性命,给他一世平安富贵,做个闲散王爷罢了,也好让奴家娘俩今后相依为命。” 杨玉环说到这里,突然跪伏在地,声音变得哀婉哽咽起来。 “娘子,且起身来,切莫如此。 见杨玉环伏地哀伤不起,李隆基犹豫了片刻,径自起身去亲自搀扶。 “娘子莫要如此,莫要如此……联答应你了便是。”李隆基犹豫半响,还是不忍心拒绝杨玉环。所谓的江山社稷大局为重,在这片刻间还是抵不过儿女情长。 杨玉环心内大喜,脸上却仍旧是“涕泪交加”,感动涕零道,“臣妾叩谢陛下隆恩,臣妾叩谢陛下隆恩!” 李隆基心中一叹,心道:李亨啊李亨,联就再往后拖一拖。娘子如此悲惋,联不忍心。同时也再考验考验荣王的品性。 就在御书房里,杨玉环笑吟吟地陪着李隆基用了一些茶点,又说了一会闲话。 “三郎,过几日,奴家想去上阳东宫看看梅妃,还请三郎准了。” “梅妃?”听杨玉环突然提起被他打入冷宫多年的梅妃,李隆基脸色一变,目光便有些复杂闪烁。当年的梅妃其实还是颇得他宠爱的,只是因为梅妃与杨玉环水火不相容,他盛怒之下,才将她打入冷宫。 一别经年不见,当年的梅美人的清秀婀娜身影,早在他心里淡成了一条线。 “当年奴家年幼,少不更事,与梅妃多有冲突,引得三郎不快。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奴家觉得梅妃苦守冷宫,颇为不易,就想去看看。” “三郎,奴家先去看看,如若梅说……奴家愿意迎梅妃出上阳东宫,一起服侍三郎。”杨玉环声音轻柔,眸光流转。 李隆基心里一暖,觉得还是杨玉环心胸开阔大度,识大体。 他眼前瞬间浮现起当年那张明眸皓齿的绝美容颜,心下也有些凄然,下意识地就点头应允,“嗯,娘子有心了。这多年来,联倒是忘记了梅妃。娘子去看看也好,跟她说说,若是她知错了,不再是当年那种尖刻、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联赦免了她也可。” “嗯,臣妾谨遵陛下口谕。”杨玉环笑着缓缓垂下头去,借续饮茶,幽深似水的眸子里却闪动着一丝复杂的光芒。 杨玉环的性情温和,当年的梅妃却很强势,可以说是恃宠而骄。杨玉环进宫之后,见李隆基心思渐渐归属在杨玉环的身上,梅妃却用了一些手段,差点没把杨玉环排挤出宫。所幸后来李隆基最终还是宠溺杨玉环,把梅妃打入了冷宫再不相见。 …… 高力士回宫,在皇帝面前回报了杨国忠的明确态度。由于拿了杨家的好处,高力士很隐晦也很“艺术”在李隆基面前极尽美言,说了太子李亨很多的好话。 李亨确实是李隆基这么多皇子中最恭顺的一个,在李隆基眼里,能力不强、性格懦弱、也没有野心,但适合当李隆基这个强势皇帝的太子,却未必适合当一个维持强盛犬唐基业长盛不衰的皇帝。 身体状况越是不堪,李隆基就越加重视大唐江山社稷的传承。相对来说,李琬的能力要比李亨强,这才是李隆基有心改立太子的关键。纵然是没有现在的夺嫡风波,迟早李隆基还是要将这个提上案头。 第101章玉真公主的预感 天唐 作者:格鱼 第101章玉真公主的预感 “罢了,老东西,这太子的事情,真是让朕烦心。” 李隆基疲倦地摆了摆手,“汝去东宫那边,传联的口谕,就说联准他拜娘子为母了……希望他言行如一,将来对贵妃娘娘若是有半点不敬、口不应心,联绝饶不了他。” “诺。大家放心,太子仁孝,世人皆知。且太子生母杨妃娘娘过世多年,太子此番认贵妃娘娘为母,必会实至名归。” 高力士恭谨地笑着,“大家,老奴这就去东宫传陛下口谕。” “让李静忠去吧老东西,联老了,汝也垂垂老朽,也该考虑培养个可靠的后继人选,往后这出宫入宫跑腿宣旨的杂事,就让下面人去办吧。,! 听皇帝怜惜体恤自己,高力士感动得涕泪交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奴叩谢皇恩,陛下对老奴的隆恩,老奴舍死也难以报答,岂敢有一丝懈怠?” “你这老东西,莫要紧张。起来吧,汝追随联也数十年了,联信不过别人,还能信不过汝?” 东宅 太子李亨心急如焚地在书房思转着圈子,坐立不安。他知道杨玉,环去御书房找李隆基诉求认母的事情一皇帝能不能允准了这个,对于他保住储君之位至关重要,他一直在焦躁地等待杨玉环方面的消息。 萧十三郎一身侍卫打扮,默然站在一侧,见李亨转来转去,不由轻轻笑道,“殿下稍安勿躁,宫里的消息一定会传过来的……我家兄弟办事牢靠,殿下宽心等待便是。” 萧十三郎并不是真正的侍卫,不是他东宫的下人,此刻进宫贴身保护,不过是张缰为了预防万一而埋下的伏笔。所以,对这个武神奇品性高洁的侠客萧十三郎,李亨言语间颇为敬重。 “萧兄所言极是,本宫沉不住气,倒是让萧兄见笑了。” “殿下唤某十三郎便是。”萧十三郎微微一笑,“殿下宽心。某家与兄弟通传过消息,此刻的局势对殿下颇为有利。杨国忠已经同意支持殿下,而只要贵妃娘娘这边成,殿下的储君之位便无虞矣。” “风……”李亨六坐了下去,长出了一口气,‘【要是没有子瞻,本宫此番必难幸免。十三郎,来日本宫事成,必重谢今日君倾力相助的大恩大德。十三郎汝若是愿意为官或者为将,本宫都可以营运一二……” “殿下客气了。萧某闲云野鹤,受不得拘束,当不得朝廷的差事。”萧十三郎笑了笑,“萧某今后数年应当会留在我家兄弟身边,保护他的周全,若是殿下有事,一声召唤,十三郎必不推拒。” 跟李亨接触了这几天,萧十三郎发现他这人还不错。虽然懦弱了些,但心性宽仁,注重德行,将来若登皇位,必是万民之幸。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见东宫大太监鱼朝恩领着一个小太监匆匆走进来向李亨拜了下去,“殿下,贵妃娘娘身边的张德福有事来报。” 李亨心下大喜,刚要开口说话,却听一旁的萧十三郎轻轻干咳了一声。 李亨醒悟过来,摆了摆手沉声道,“鱼朝恩,汝且退下。” “喏。”鱼朝恩领命,却是狐疑阴沉地斜眼瞥了站在阴影里的萧十三郎的身影,心里诧异:这人是谁?这几日昼夜不离太子身侧,仿佛…… 鱼朝恩正在暗暗打量萧十三郎,却见萧十三郎微带杀气的凛然目光投射过来,心中一寒,赶紧垂首退了去。 “小的张德福,见过太子殿下。娘娘让小的过来跟殿下说,明日娘娘摆驾出宫去玉真观,让殿下相随。”张德福躬身回道。 李亨顿时喜上眉梢,心里松了一口气,万千的重担终于卸下,今晚他总算是可以睡一牟安稳觉了。 第二日上午。 杨玉环的盛大仪仗车辇出宫而去,直抵玉真观。 杨贵妃要来玉真观小住几日的消息早就提前报到了玉真公主这里,虽然玉真公主最近因为崔颖的事情心情不佳,但贵妃娘娘亲临,她还是不能不亲自出观迎接。 不过,出门迎接杨玉环的玉真公主在贵妃浩浩荡荡声势浩大的仪仗队伍中发现了一个最不该出现的人:太子李亨。 李亨神色从容,面带微笑,竟然骑乘着一匹高头骏马缓行在杨玉,环的车辇旁边,与杨玉环有说有笑壮若亲密。 玉真公主面色一变。 她例也不是讨厌太子李亨,只是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李亨突然大摇大摆地公开出现,而且还跟杨玉环走在了一起,这让她感觉有些诡异。 连日来,大唐朝野上下,无论是士子庶民还是皇室权贵,都认为李亨会在这场迫在眉睫的夺嫡争斗中败下阵来,能保住性命就算是好的。玉真公主自然也不例外。 但…… 玉真公主细长如弯月的柳眉一挑,心中一动:莫非事情有了转机? 玉真公主思量间,杨玉环的仪仗队伍已经到了近前。 杨玉环身边的亲信太监张德福站在车辇脚下,扯开嗓子喊了起来:“贵妃娘娘驾到一干人等回避一……” 杨玉环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走下车辇,玉真公主便掩去满腹狐疑,也带着几个侍女迎了上来,朗声招呼道,“玉真恭迎娘娘来迟,还请娘娘恕罪则个。” “玉真妹妹,咱们姐妹之间不需这么见外。本宫在宫中住的闷了,就想来玉真妹妹这玉真观里消遣几日,倒是要叨扰妹妹了。” 杨玉环笑吟吟地没有一点架子地上前去抓住玉真公主的手,又回头向太子李亨扫了一暇 “亨儿拜见玉真皇姑。”李亨笑了笑,也上前去拜了下去。 虽然李亨这个太子空有其名,但毕竟还是在位的储君,玉真虽是长辈,也不能生受李亨的如此大礼。她稍稍一避,摆了摆手道,“太子不必多礼。太子也随娘娘来此,倒是让玉真有些意外。” 李亨还没有说话,杨玉环已经抢先说道,“亨儿担心本宫的身体,听说本宫要到玉真妹妹这里来,就陪着来了……他的一片孝心,本宫也不忍拒绝。” 杨玉环的这句话一出口,玉真公主大吃一惊,脸色顿时变得极其古怪。她一边陪着杨玉环前行,一边深深打量着杨玉环,偶尔还回头扫李亨一眼。 她也是皇室中人,心思玲珑,焉能不明白此刻杨玉环的意思。看得起来,这贵妃娘娘突然跑到自己这里,明着说是“消遣”几日,其实是借这一趟行动把她跟李亨的关系公布出去。 玉真公主的目光很是玩味古怪,但杨玉环和李亨视若不见,谈笑自若。 直到客厅坐定,屏退了宫女下人,只剩下这自家人,玉真公主方才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主动开口询问了一句。 听说皇帝已经恩准李亨拜杨玉环为母,且还要昭告天下。玉真马上就醒悟过来,这意味着太子李亨的储君之位保住了,而杨玉环此举也意味着她在为皇帝百年之后的后半生考虑,一旦杨家和太子联合起来,有杨玉环在背后全心全力支持,李亨的位置就稳固了。 当真是如同神来一笔啊。李亨此番认杨玉环为母,正是瞄准了杨玉环没有子嗣担忧后半生无依无靠的软肋、杨玉环纵然是明知李亨不过是临时抱佛脚,也不能不笑着接受。 一念及此,玉真公主浑身一震,忍不住扭头深深凝望着太子李亨,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太过小觑这个太子,危机时刻,他竟然这个魄力、胆识和谋略? “太子仁孝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如今太子与娘娘母子相合,实在是令人羡慕……玉真在此,就恭喜太子和娘娘了。” 李亨脸色微微一红,他听出了玉真公主话语中的某种挪揄之意,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娘娘,玉真殿下,太子殿下,杨相求见。”一个侍女来报,玉,真公主闻报心里暗笑,心道杨国忠果然来了、看来,这一幕好戏终于还是要上演,只是那荣王李琬真的就从此收手不成? 玉真很怀疑。荣王李琬为了储君之位谋划数年之久,而此番一举发动,必有破釜沉舟之心。就算是杨国忠和杨玉环公开站在李亨这一边,李琬也未必就会退缩,说不准还会铤而走险。 无情最是帝王家。平静了几十年,这大唐朝廷你死我活刀光剑影的皇权纷争终归还是再次拉开序幕,长安城要乱了。玉真公主虽然面无表情,但心内却感慨万千,起了万千波澜。 …… 见太子伴随着杨玉环一起进了玉真观,萧十三郎站在观外轻轻一笑,然后就地飞腾而去。站在他身边的其他几个东宫侍卫,只觉身影一闪,耳鬓边扬过一阵清风,那名若隐若现一直跟随在太子身侧的神秘护卫便消失了踪迹。 萧十三郎和李苏苏居住的小院。 李苏苏广达帮张擅“包裹”伤口,在张擅的胳膊、腰间缠绕上一层又一层的麻布,见眼前俊秀的少年郎君被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不由掩嘴轻笑道,‘【擅弟,真亏你想得出这种馊主意。你说你要出场便出场吧,干嘛非得弄成这幅模样?” 第102章张瑄的志向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嘴角了一下,苦笑道,“嫂子,如若不如此,某何以解释这些日子不出现的事儿呢?要是有人硬要给某家扣上一顶欺君之罪的帽子,可就大大不妙了。” 李苏苏顿了顿,轻轻一叹,“瑄弟,奴家一介女流,妇道人家,不懂你做的这些大事。但奴家知道瑄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还是早点出现吧,免得再让崔家妹子伤心。” 张瑄默然点头。 崔颖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但也正因如此,崔颖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真正牢固确立起来。由此,崔颖彻底打开了张瑄的心门,张瑄心里暗暗决定,自今往后,要用一生的时间和努力,去疼爱和保护好这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接受了崔颖,这意味着张瑄真正融入了这个时代。 两人正说话间,顿觉眼前一闪,萧十三郎几乎是凭空出现了在两人眼前,朗声笑了起来,“兄弟你这番打扮,着实怪异。” 萧十三郎向来是如此来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张瑄早已习,惯了他的这种侠客作风。 见到萧十三郎,张瑄欢喜一笑,“兄长回来了,贵妃和太子可是入了玉真观了?杨国忠也赶去了吧?” 萧十三郎微微一笑,“然也。某在外看到他们入了玉真观,方才离开的。”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在他的谋划安排中,让李亨跟随杨玉环入玉真观,是为了防止荣王李琬铤而走险,疯狂之下首先拿李亨开刀。 李琬一旦得知杨玉环和杨国忠坚定不移地支持太子李亨,必然会“恼羞成怒……”情势急转直下,他定然不会甘心败垂成,铤而走险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而他如果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的话,李亨显然是其的首要目标。 因此,张瑄安排李亨随杨玉环进入玉真观暂避风头,无疑是确保李亨人身安全的最稳妥办。 别看玉真公主出家修行,但这玉真观的戒备防卫其实并不亚于皇宫。按照宫廷的惯例,玉真观也是羽林卫重点守卫的一个目标。在某种意义上说,李亨在玉真公主这里比呆在东宫安全。 “如今大局已定,兄弟大可以从容出现了。”萧十三郎哈哈大笑起来,“我看,某和苏儿就一起随你回府去吧。反正,这座小院某家也住得腻了去了你张家,某家不求锦衣玉食,只要酒肉管饱即可。” 张瑄心里一阵感动。他知道萧十三郎意欲跟随他回府,并不是贪图张家的荣华富贵,更不是想要通过张瑄而获得什么晋身之道,他不过是兄弟情切、担心张瑄在这场政治风龘波中会受到伤害,准备随时保护在张瑄身边罢了。 “兄长大恩,让小弟何以为报?”张瑄轻声一叹,“兄长,嫂子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张瑄起身就要大礼参拜。 萧十三郎一把扶住他,皱眉道,“你我兄弟贵在知心,如果你还把某当兄长,今后就不要再如此见外。否则,某家便再无你这个兄弟。” 李苏苏也在旁笑着插话道,“是啊,瑄弟,就莫要见外了。既然你口口声声叫兄长、大嫂,兄长照顾兄弟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李苏苏的目光稍微有些闪烁。 与萧十三郎的淡泊名利和超脱红尘相比,李苏苏其实是有些私心的。 她并不愿意过上那种风餐露宿江湖漂泊的生活,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天南地北固然逍遥自在,但在本心里,她还是希望过上安定的生活。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衣食无忧、与爱人长相厮守。 萧十三郎是侠客,身手不凡。如果通过张瑄能获得一个良好的出身,这对于他们的将来大有好处。而如今李苏苏已经怀有身孕,她也不能不替还未出世的孩子考虑。 萧十三郎暗暗瞥了自已爱妻一眼,心里悠然一叹。他是何许人,怎么能不明白李苏苏的真实心思。他虽然喜欢闲云野鹤的江湖游侠生活,但为了爱妻和未出世的孩子,他说不得也只能慢慢改变一下性子,逐步安定下来了。 既然选择了李苏苏,萧十三郎在真正跟李苏苏成婚成家之后,心里就明白,过去的萧十三郎已经属于过去了,今天的萧十三郎有着一个男人的责任,他要照顾好自己的爱妻和孩子。 “如此,小弟就不跟兄长、嫂子客气了。” “兄长,小弟有几句话早就想说,但不知当讲不当讲。”张瑄抱了抱拳,只是因为他胳膊上刚被李苏苏缠绕上一层厚厚的麻布,抱拳的姿势着实有些怪异。 李苏苏在旁看了,忍不住掩嘴轻笑。 “兄弟说吧,你我兄弟之间,应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坦诚相对,不需要遮遮掩掩。”萧十三郎其实猜出了张瑄要说什么,只是故作不知。 “我知道兄长是出世的侠客,人间高士,其实不愿意踏足红尘……此番要不是为了小弟,也断然不会进宫保护太子搀和到这种事情里来。” “只是小弟觉得,如今嫂子身怀有孕,若是再随兄长四海为家,怕多有不便。不如暂且在长安城中安定下来,待孩子出生成长之后再定行止如何?” 张瑄虽然有意让萧十三郎出仕,在军中弄个将领的位置,将来也会协助他谋划天下。萧十三郎这种侠义之士,只要对他真诚相待,他必报以一腔热血和赤诚,绝对值得信任。 但张瑄知道萧十三郎的个性,凡事只能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萧十三郎会改变主意的。环境能改变一个人,待萧十三郎有了牵挂和需要保护的家庭亲人,他会转变的。 张瑄深信不疑。 萧十三郎嘴角一抽,沉默了下来。 李苏苏脸色一红,暗暗感激地向张瑄投过一瞥,焦急地等待着萧十三郎的回话。 要知道,她虽然喜安定,但却不愿意勉强萧十三郎去做违背他本性的事情,如果萧十三郎过一段时间仍旧要离开长安,她肯定还是会天涯相随的。 萧十三郎仰天一声长啸,似是吐尽了胸中块垒。 良久,他缓缓垂下头来望着张瑄轻轻笑着,“兄弟,某本是孤儿,三岁那年被师傅带上山,教授武艺剑术且文韬武哈……十五岁下山,便立志行侠天下,管尽天下不平之事。然十载江湖漂泊,某家才恍然发觉如同一梦。” “这天下之事多如牛毛,以某一人之力,无异于蚍蜉撼树螳龘臂当车,无知矣。” “某偶至长安,识得苏儿,便惊为天人倾心相觅……” “蒙兄弟相助,苏儿不弃,某家如今也算是为人夫、为人父了。就算是兄弟不说,某家也想安定下来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苏儿和未出世的孩子。”萧十三郎轻声说着,回头望着李苏苏,目光中闪出一抹柔情。 李苏苏心神激荡,上前一步,柔声道,“十三郎。” “兄长侠骨柔情,英雄本色,义薄云天有担当,兄弟敬佩。”张瑄由衷感佩道。 萧十三郎哈哈一笑,“兄弟你就不要取笑为兄了。即兄弟关爱,为兄也不跟你客气,某跟苏儿就住进张府,将来苏儿腹中孩儿出世,这教导读书之责,还是要落在兄弟身上了。” 张瑄朗声笑着,“那自然没有问题。兄长的孩儿,便是张瑄的孩儿,张瑄必视同己出,竭力教导。” 见李苏苏心满意足地去为两人准备酒菜,萧十三郎脸上豪爽的笑容突然一敛,压低声音道,“兄弟,某家有话要问你。” “兄长请说。” “某浪迹江湖四海为家,识人无数。某观兄弟胸怀大志……既如此,兄弟又何必过多介入这皇权争斗之中?无情最是帝王家,将来纵然是这太子登基当了皇帝,他或许会感恩兄弟之于一时,但长久之计,怕还是要……”萧十三郎的声音清澈而沉稳。 “在兄长面前,张瑄就不遮遮掩掩了。既然兄长说起这个,那么,兄弟便问问兄长—一试问这大唐之天下是何人之天下?”张瑄微微沉吟,便朗声而笑道。 “自然是这大唐李氏皇帝之天下了。无论是李亨或看荣王登基,这皇位都属于李家,兄弟终归都还是臣子。”萧十三郎毫不迟疑立即跟上回道。 “不,兄长,不然。这大唐之天下,不是皇帝一人、皇室一族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张瑄目光炯炯,投向了湛蓝晴空,任凭凛冽的寒风吹拂而过,神色坚毅而慨然,“自古以降,王朝更迭,皇权交接,皇帝姓氏轮番登场,但唯一不变的是这天下!” “张瑄不才……无论是过去种种、还是今日种种,都并非单纯是为皇室效力,而是为天下人效力。” “不管谁当皇帝,我都有自信保得一世之荣华富贵。但荣华富贵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所最终追求者,乃是这天下人之天下的强盛安定.……些许皇权纷争,又算得了什么?” “圣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一生,张瑄蝉精竭虑所图者不过是实现胸中抱负,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第103章吓掉了李鸿的魂 天唐 作者:格鱼 萧十三郎长出了一口气,深深凝望着张瑄,“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兄弟果然其志不小……既如此,为兄此生便豁出这条性命,助兄弟一臂之力。” 张瑄神光湛然,与萧十三郎目光交汇间,良久方才轻轻一笑,“兄长,你我兄弟相交肝胆相照,兄弟有话不瞒着兄长。但这些,终归不过是你我兄弟间的闲谈而已……目前于我而言,还是要先帮太子李亨把储君之位坐稳,过了这一关再说。” “兄弟,如今大局已家……这朝堂之上的事情,某帮不了你,一切还需兄弟小心谨慎。记住为兄的话,皇帝家不讲情分,你虽然有辅佐之,但却还是要谨防那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结果。” 听了萧十三郎的话,张瑄微微一笑,“兄长,目前还不到鸟尽弓藏的时节。而太子李亨,暂时还不至于想要卸磨杀驴。从一开始我就料定,这荣王李琬,绝不会坐以待毙,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定然会铤而走险……这长安城的乱子,才刚刚开始而已。” “我突然死而复生、便是进一步搅乱这谭浑水的一块石子。” 张瑄眸光里闪过一丝冷酷。接下来的话他其实只说了半我,最近他暗中推动帮助李亨稳固局势,其实另一方面就是引蛇出洞,布下了一个很深的陷阱,一步步、一点点地引诱荣王往里跳下去。 张瑄不是什么圣人君子,他对于穿越人生的谋划一切都以保全自己和家人为前提基础荣王李琬对他动了杀机,经此一番矛盾已经不可调和,留着荣王,对于张瑄和张家来说,迟早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既然如此,张瑄便当机立断—、对于李琬的反击,不动则已,动则一招毙命,让李琬没有任何反击或者喘息再起的机会。 萧十三郎一怔却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其实萧十三郎对这些皇权争斗的事情并不关心,他所关心的无非是张瑄这个兄弟一个人的安危而已。至于张瑄怎么做,他不想知道,也觉得没有必要过多过问。 不多时,李苏苏端着一些酒菜走进客厅,又出来向犹自站在院中肃立寒风中叙话的两人招呼了一声,“十三郎,瑄弟,进来喝杯酒暖暖身子完了,我们该陪兄弟回府了。” 张府。 这两日,吊唁的人群渐渐稀疏了。但还是陆续有人来,来京参加明年春闱的各地士子,闻听张瑄声名者还是会来祭拜。 崔颖带着如烟如玉基本上昼夜守在灵棚里。天寒地冻长安城的这个冬天的温度颇低柳氏和张焕、张宁等人担心崔颖的身体撑不住,再三劝说让她回房去休息,可崔颖倔强不肯离去。 柳氏无奈,只能强忍悲痛吩咐下人在灵棚内摆上好几个火盆,好为崔颖三女取暖。 因为崔颖执着守灵,张焕和张宁这两个兄长只能白昼相陪,晚间就不便留下,只能让府中婢女随时照应左右,以防不测。 午后三刻。 张宁慢慢走进灵棚,见崔颖跪在那里脸色苍白几无一丝血色知她已经两个昼夜不眠不休守在这里,连哭声都变得声嘶力竭,身体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由担心地走过去俯身柔声道,“弟妹听二哥一句劝,回房去歇息片刻,再来可否?弟妹这么不爱惜自己,三弟在九泉之下,亦不会心安的。” 崔颖嘴角了一下,干瘪而煞白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却是没有回话。 张宁忍不住长叹一声。 张瑄在世的时候,张宁对张瑄的态度并不怎么友善,但张瑄突然这么没了,张宁这几日心里空落落地,哀伤之下日日反思自己,觉得自己以往对三弟太过苛刻,心中便越来越压抑、沉痛和愧悔。 突然,下人张力匆匆进来禀报:“二公子,三夫人,泗阳郡王李鸿殿下、萧驸马之子萧复公子前来祭奠三公子。” 张宁一怔,正待去通报自己兄长张焕和柳氏,却见李鸿和萧复已经飘然进入了灵棚。 “郡王殿下,萧公子。”张宁迎了上去。 萧复的脸色有文卝字百卝度贴卝吧首卝发些复杂。他虽然之前嫉妒张瑄才学压过己身、且又获得了崔颖的芳心,但终归是文士风骨,所谓人死恨消、死者为大,见张瑄这么一个才华绝世、前途无量的少年郎君中道夭折,心亦有戚戚焉。 萧复一眼望去,见崔颖形容憔悴、神态哀伤跪在未亡人的位置上,不禁又是心痛又是伤感。 他径自走过去,向张瑄的灵位深躬致哀,然后向崔颖拱手为礼,柔声道,“催小姐——三夫人,子瞻英年早逝,还请节哀顺便,保重身体!” “谢谢。”崔颖伏身回礼。 萧复长叹一声,再也不忍看崔颖悲伤绝望的模样,立即扭头转身向来路返回。 李鸿与张宁匆匆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大刺刺地走到张瑄灵位跟前,草草拱了拱手算是致哀,然后竟然伏身向着崔颖叹息道,“崔小姐,张瑄既然已经故去,小姐又何必如此糟践自己?这天寒地冻的,小姐尚需保重身体为好。” 崔颖厌恶地扫了李鸿一眼,只是她如今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消耗巨大,几乎到了一个油尽灯枯的当口,她无力地淡然道,“崔颖已嫁入张家,不再是崔家女了,是亡夫的未亡人,张府的三夫人。请殿下改了称呼。” “崔小姐清清白白,正当妙龄,又何必为……”李鸿刚要继续劝几句,却听崔颖陡然嘶哑着厉声道,“还请郡王殿下自重!” “若是郡王殿下吊唁亡夫而来,崔颖代表亡夫感激不尽。若不是,还请速速离开!” 起颖的声音冰冷尖细高亢,萧复停下脚步,暗暗皱了皱眉。 心道你这李鸿着实不知趣,再怎么对崔颖存有觊觎之心,也要看看场合对不对。这里是张瑄的灵堂,你在灵堂里亵渎死者家属,岂不是自讨没趣? 李鸿也是少年心性,觉得自己是一番好意和怜惜,却被崔颖“呛”了一口,有些恼火地立即起身正要拂袖而去。 崔颖与张瑄情投意合好事成双,李鸿本已死心了。这两人的婚事有玉真公主、皇帝和贵妃做主,这桩姻缘,已经不是他一个并不吃香的皇孙所能拆散的。 但张瑄却突然传出了死讯。这就让李鸿的心思再次活动起来,尽管崔颖自嫁入张家,表明了生死不渝的态度,震动整个长安,被传为佳话;但他还是不以为然,觉得过一段时间托人去崔家说合说合,没准就会把崔颖娶过门来。 自己好歹也是天潢贵胄,当今皇帝陛下的皇孙,堂堂郡王殿下崔颖嫁给自己做王妃,如何不强似在张家守活寡? 他承认张瑄是个才子,但再大的才子如今也是一个死鬼,凭他堂堂皇孙,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死鬼? 于是李鸿就来了。明是吊唁,其实是为了探视崔颖。路上,遇到了萧复,就一起过来。 “郡王殿下,还请便吧。”张宁生生压下胸中的怒气,这李鸿竟敢在灵棚之中出言亵渎崔颖,是为大不敬,也大大失却了皇室的体面。 如果不是顾忌李鸿嫡系皇族的身份,兼之不愿意在三弟灵位面前滋生事端,打扰三弟安息,以张宁的脾气定然会发作。 见张宁有驱逐之意,李鸿羞怒交加,冷视着张宁冷笑了起来,“本王前来吊唁张瑄,尔等这是什么态度?简直岂有此理!” “请殿下自重。”张宁紧咬牙关,沉声道。 李鸿呸了一声,刚要出言斥责几句,却听灵棚外传来一个阴惨惨冷森森的声音:“李鸿小儿,汝贵为皇孙,却是如此无知无耻,真是让皇室蒙羞!混账东西,快些滚出去!再不滚出去,某家便一脚将汝踹出去!” 李鸿陡然一震,脸色骤然变得煞白。李鸿下意识左右四顾,见灵棚内阴气重重冷风嗖嗖,空无一人,不由额头上旋即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萧复闻言也是震惊地肩头轻颤,这声音如此清晰可辨……这分明……这分明就是那张瑄的声音!难道是见李鸿无礼,阴魂有灵,他竟前来报复不成? “混账东西,滚出去!”又是一声冰冷的轻斥,如司九幽。 李鸿顿时毛骨悚然,双腿哆嗦孑一下,想要狂奔而去,却又迈不动脚步,当场瘫了下去。 张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哆嗦着,猛然转身来望着灵棚门口。 “子瞻,真的是你吗?你泉下有灵,且等待颖儿片刻啊!”崔颖则是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地失声恸哭起来。 “公子爷啊!”崔颖这么一恸哭,如烟和如玉两个丫头也随着哭倒在地。 “唉……”灵棚内又响起一声幽幽的长叹。 “鬼呀不干我事,我是一片好心,不干我事,真的不甘我事……”李鸿面如土色,瘫倒在地上冷汗直流,双腿猛然一阵抽搐,吓得魂飞魄散竟然当即晕厥了过去。 而裤裆间湿漉漉的,似乎是吓尿了裤子。 第104章解缨 天唐 作者:格鱼 突然,灵棚的幔帐被揭开,一道清亮的光线投射进来,萧复觉得有些刺眼,就掩住了面孔。 可他眼角的余光却分明发现,一个面目清朗手持宝剑的青年在前,两个壮汉抬着一块木板走了进来,而木板上则半躺着一个胳膊、腰部都缠绕着厚厚麻布的“伤员”,而面目清晰可辨、正是死去的张瑄! 萧复也不是普通凡夫俗子,瞬间的震惊和惊骇莫名过后,马上便醒悟过来:这张瑄肯定是没有死!张瑄的死讯有误!这京兆府衙门,如今可是闹出了一个天大的乌龙、天大的笑话! 而张宁则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他揉了揉眼,痴痴地望着躺在木板上面带诡异微笑的张瑄,骤然发出一声难听且凄厉的哭喊,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三弟啊……”这声凄厉的呼喊划破了张府阴云密布的平静。 “二哥……”张瑄刚招呼了一下,就被张宁凄厉的哭喊打断。萧十三郎苦笑着扫了张瑄一眼,心道谁让兄弟你装神弄鬼来着? 张瑄,突然在这个午后时节出现在张府的灵堂中,几乎把张府很多下人婢女的魂给生生吓掉。而那个明显被吓掉了魂的皇孙李鸿,在被郡王府的下人抬走时,还在口吐白沫、口中更是喃喃胡言乱语。 张瑄客套几句问候几声,然后匆匆回府去向自家长辈通传这个消息。 张宁第一个反应过来,旋即是柳氏、张焕等人旋即是一片震天的哭喊声,张府乱成了一团。而这个时候,崔颖早就惊惧喜多重情绪涌动起来,人径自昏迷了过去,被如烟和如玉等婢女抬入了暖房,急唤医生急救。 好在崔颖只是悲伤过度、精神体力损耗过度,并无大碍。一番急救之后,人便清醒了过来。 张瑄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失踪”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安抚好了母亲和兄长这些亲人的情绪。等众人都安定下来,他就迫不及待地被抬进了崔颖的房间。 如烟和如玉搀扶着形容憔悴但又面带兴奋喜悦的柳氏,张焕和张宁则凝立房门之外,身后是一片张府的下人婢女。 大约盏茶的时间,房间里突然传出崔颖那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恸哭声,令人动容抹泪。 柳氏轻轻一叹,“颖儿能哭出来说明无碍了,可是苦了这个孩子了。立成,议和瑄儿健在,这可是天大之喜,速速派人去两位叔父府上报信,同时……给朝廷报个讯吧。” “颖儿,莫哭了……”张瑄默然躺在崔颖床榻边上因为他也是“重伤在身”所以家人就将他安置在了崔颖的身边,共处一塌。好在两人如今已经算是夫妻,也不算什么。 张岿紧紧抓住崔颖冰凉的小手,心里有千言万语嘴上却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心底里涌动着无与伦比的暖流和爱意。 崔颖撑着身子做坐起来,凝望着张瑄,慢慢止住了哭声。 “郎君尚在,上天对奴家不薄……”崔颖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痕,清秀的脸上旋即又浮起一丝红霞来,喃喃自语“君不负妾,妾不负君,海枯石烂此心不移。” 张瑄心神感动,紧紧抓起崔颖的手柔声道“颖儿,张瑄能得妻若此,岂不是上天修来的福分?娘子如今为某哭干哭尽了眼泪,自今往后,某绝不会再让娘子伤心一刻!” 听着张瑄信誓旦旦的情话儿,崔颖羞红了脸,却任凭张瑄握着手,趺坐在张瑄身侧,静静地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温情脉脉。 慢慢地,崔颖突然轻轻挣脱了张瑄的手。 缓缓脱去自己罩在外面的麻衣,露出其内的大红喜裙。探着双手,红着脸轻轻柔声道,“妾的缨带,还需郎君一解。” 张瑄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唐人的婚齐辞L仪虽然不如后世繁琐,但也有着明定的礼制仪式。这最后一道礼仪,就名为解缨,由新文卝字百卝度贴卝吧首卝发郎亲手把新娘的发髻和喜裙缨带解开口因为在新婚洞房里,妻子头上盘着的发髻和象征性的缨带,自己是不能解的,只能由丈夫亲手来解开口 张瑄凝视着羞涩甜蜜微闭着双眸的崔颖,突然摇了摇头轻轻道,“娘子,今日暂不解缨……张瑄欠娘子一个盛大的婚礼,待来日,某必还娘子一个婚礼!” 崔颖心内一颤,蓦然睁眼望着张瑄柔声道,“只要能跟郎君相守在一起,妾不在乎这些俗礼。妾即已嫁入张家,就绝无再出府之理。自今日开始,妾便是郎君娘子,日日当尽妻子本分。” 张瑄柔声展笑,“娘子想要离开,某也不会答应。但婚礼之事,必要补办,某一定要让娘子风风光光地成为张瑄夫人,而不是如今这么仓促。 “颖儿,我一定会让你成为这长安城里最幸福的新娘子。”张瑄暗暗咬了咬牙,却是没有说出口来。 …… 张瑄竟然没有死~一这个惊天的消息在最短的时间里震动了整个长安城,有人兴奋欢喜,有人错愕惊讶,当然也有人愤怒失望。 御书房。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手里正捏着的一本书册陡然滑落在地,貌似浑浊的眸子里精光四射,良久不语。 高力士也是非常震惊……张瑄没死,但…… “老东西,仔细给朕讲来,宪竟是怎么回事?!”李隆基猛然一拍桌案,脸色非常阴沉。 张瑄没死当然不是什么坏事,但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皇帝似乎被人当成玩偶一样耍弄了一场,简直是岂有此理! “大家,据报,说是张瑄当日被刺客追杀,适逢有义士相救……张瑄被义士救至城外,因为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今日方才清醒过来,被人抬回家中……”高力士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李隆基嘴角了一下,愤怒地拍着桌案,“混账东西,朕竟然被欺瞒至此!传朕的口谕,传京兆府尹石清进宫见朕!朕倒是要听听,他怎么给朕解释!怎么把活人变成了死人!混账东西,混账东西,竟敢如此欺瞒于朕,让朕失却颜面!” 李隆基盛怒之下,高力士恭谨领命,屁也不敢放一个,赶紧出去传旨。 其实,不需皇帝的怒火传到京兆府尹衙门,刚刚上任没几天的京兆府尹石清在听说张瑄“死而复生”的消息后,便知道自己此番难逃皇帝严惩,欺瞒皇帝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石清畏惧绝望之下,竟然在衙门正堂上悬梁自尽。 其实这石清为官清廉,也算是一个正直有才能的大唐中级官员,只是阴差阳错之下,遇到了这种事情,无奈地沦为了荣王李琬与太子李亨夺嫡事件的牺牲品。 但石清纵然自杀而亡,也没有平息皇帝的怨气和怒火。皇帝严命之下,刑部、大理寺和羽林卫联合出动,把京兆府衙门大大小小的涉案官吏抓了数十人,短短一个下午,几乎就把京城地方官衙门搞瘫痪、不能正常运转。 真相很快查明,一手炮制假象的衙役头目被立即处死,而所有有关官吏,一概免职查办。 消息在传往皇宫的同时,也传到了玉真观。 玉真公主获悉,惊喜交加。但她旋即就意识到,无论是杨玉环、太子,亦或者是杨国忠,这脸上的震惊之色似乎多有伪装的成分,不由就有些狐疑。 只是她此刻也顾不上这些了,赶紧匆匆结束了跟杨玉环等人的饮宴,亲自带人去了张家探视自己的干女儿崔颖。 玉真此去,杨玉环和杨国忠以及太子李亨,出于面子,也不得不相随陪同。张瑄竟然死而复生,杨玉环一向对张瑄不错,张瑄又是李亨的辅臣,如果他们漠不关心,肯定要引起玉真的怀疑。 贵妃娘娘、玉真公主、太子李亨、权相杨国忠,这四人可谓是长安城里最有权势的人,他们联合行动,声势浩大自是莫提。 只是这番动静,远远不如荣王府此刻的惊天波澜。 荣王李琬面沉似水,坐在主位上,默然不语。 而其之下,两侧的党臣如高仙芝、裴敦复、葬德旺等,皇室如咸宜公主、盛王李绮,均分坐两侧,神色更加复杂和难看。 厅堂中的气氛非常凝重沉闷。 张瑄未死,这个消息或许让李婉一党吃惊,但还不足以让之慌乱。但杨贵妃和杨国忠公开站在太子李亨一侧,却让众人心里拔凉拔凉的,有些大势已去的感觉。 谁都不是傻子,皇帝既然允准李亨拜杨贵妃为母,并且默许公布天下,这就意味着皇帝暂时不会废除太子,而既然如此,李琬就没有了机会——此番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结果却无疾而终,心头的郁闷可想而知。 其实还不仅仅是郁闷。一般夺嫡失败,失败者的下场必然不好。荣王李琬没有争上太子之位,而随着李亨的慢慢崛起,他日后的结局几乎可以预见。 所谓树倒猢狲散,此时此刻,众人皆各怀心思,有不少人心头拿定主意,思量着开始转向的问题。 第105章连升四级 天唐 作者:格鱼 盛王李绮、咸宜公主这些皇室其实还好一些。反正不管是谁当皇帝,都轮不到他们,支持李琬失败,大不了改改风向,再次支持李亨便罢,李亨总不能因此就嫉恨上他们。 但对于高仙芝这样的外臣来说,李琬失败,他们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冲击。 盛王李绮见李琬默然不语,心里就有些不耐,渐渐就有了去意。他暗暗与咸宜公主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开口笑道,“六哥,小弟府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六哥,妹妹府上也有些杂事……改日再来向六哥请安吧。”咸宜公主也起身勉强笑了笑。 见盛王和咸宜公主有中途变节的嫌疑高仙芝眉头紧蹙……”心里愤懑不语。 这个时候,高仙芝比在场任何人都惶急无奈,他本来就因为兵败于黑衣大食,损兵折将损伤大唐朝廷英名而备受朝臣弹劾,如今又从龙失败,待李亨坐稳储君之位,还能轻饶得了他? 荣王李琬缓缓抬头来望着盛王李绮和咸宜公主,眸光中突然爆发出一丝冷厉,他陡然一拍桌案,冷笑道:“咋,盛王和咸宜妹子,此刻见本王处于弱势,就想临风转向吗?” “本王自信比李亨更适合做这大唐储君……而多年来,也为此婵精竭虑、谋划周密,诸位就以为本王就这么败了?天大的笑话!” “李亨突然拜贵妃为母,的确是出乎了本王意料之外。杨国忠这狗贼见利忘义支持李亨,更加让本王愤怒。但是” “对于本王来说这不算什么!本王岂能会输给李亨那个废物?” “本王还有后招,还请诸位稍安勿躁自始至终,与本王站在一起。谁要是想当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出卖本王的奸贼,且休怪本王不讲情面。本王今日将丑话撂在前面,吾等是一条船上的人,谁想下船好,本王就毫不客气地给他一刀!不信,咱们就走着看!” 李琬的声音冷酷中透着几分阴狠充满着裸的威胁。 盛王李绮和咸宜公主脸色涨红,正要斥责回击几声,突然见李琬目光如刀,又想起他的心狠手辣、说得到便做得到,不由都心里一颤,不敢再说什么,又慢慢坐了回去。 咳咳! 高仙芝干咳了两声,勉强笑道,“诸位此刻吾等不能自乱阵脚。下一步该如何做,还请殿下明示。 李琬冷冷一笑,“某家自打起事之初,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李亨有张良计,本王也有过墙梯。诸位且各自回府一切保持沉默本王自有主张。一切,皆在这三两日间便见分晓。” 御书房。 李隆基伏案挥笔写下“风雨欲来”四个大字,然后将手中的笔一扔,抬头向着高力士淡淡一笑道,“老东西,以汝看来,太子最近的反应,跟张瑄有无关系?朕始终觉得,张瑄未死的事儿,太子从始至终都比朕要清楚。” 高力士心里暗暗一叹知道皇帝最终还是想起了这茬。 之前,众人都以为张瑄已死,所以对东宫的动作便没有多想但此刻张瑄“死而复生”很多事情便“窍通而百窍通……”,令人不禁恍然大悟:太子临危不乱从容处置,肯定有张瑄在背后“引导”的味道。 要不然,以太子一贯的表现和才能,不自乱阵脚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能在妙计迭出在乱中取胜。 其实不要说高力士想通了这一节,就算是宫外的玉、真公主等人,乃至李琬一党,都回过神来。既然众人都能想通,李隆基这个心机深沉的皇帝,又怎么会想不到。 只是高力士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沉得住气,拖到现在才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高力士尴尬地一笑,恭谨回道,“大家,张瑄遇刺当然属实,后来被救,伤情或许并不严重,只是他故意使了一计,躲在幕后为太子出谋划策罢了。” 李隆基冷冷一笑,“竟然把朕瞒得严丝合缝一朕就说了,李亨哪里来的这种魄力和胆气。张瑄这小厮,果然好手段、好谋略!” “好,好得很。”李隆基嘴角了一下。 高力士心头一惊,还倒是以为李隆基要向张瑄“秋后算账”。 他对张瑄印象颇佳,平时又得了张瑄不少好处,不由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替张瑄开解道,“大家,张瑄此举怕也是无奈,并非故意欺瞒陛下。同时,或者也有保护自己周全的考虑。刺客行刺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张瑄此番诈死,情有可原呐!” 李隆基沉吟良久,突然笑了,“老东西,汝莫要紧张,朕不怪这小厮。只是朕觉得他尚不足弱冠就有此心智谋略,若是假以时日,那还得了?” “有才学有胆识有谋虑,沉稳有度,的确是少年英才,盖世少有。”高力士心里松了一口气,也附和着皇帝的话头笑着称赞道,“大家,大唐有此英才出世,是陛下之福,更是社稷江山之福,此乃大唐江山繁武之兆。” 李隆基朗声笑了起来,手指着高力士道,“汝这个老东西,倒是会说话。” “好了,无论如何,朝廷得此人才,朕心甚慰。老东西,汝亲自去张府,替朕问候一下张瑄的伤情一御医嘛,就罢了。此外,知会杨国忠一声,册封张瑄为太子左赞善大夫、太子亲勋翊卫羽林郎持……” 东宫司议郎是正六品上阶官职,而太子左赞善大夫、太子亲勋翊卫羽林郎将则是正第五品上阶官职。李隆基此番加封,张瑄活生生如同坐火箭一般连升四级,一连越过了从第五品下阶、从第五品上阶、正第五品下阶、正第五品上阶四道门槛。 皇帝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加封起张瑄来? 高力士吃子一惊,却立即躬身领命,“诺。” 望着高力士匆匆离去的苍老背影,李隆基嘴角的笑容瞬间敛去。张瑄的能力很强越来越让他侧目,但这并不[刚睡醒,晚了点,没想到作者今天更那么早]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他隐隐有些担心,有了张瑄这等人才在身边,这太子李亨会不会生出几分野心来。 “李亨,汝也是朕的儿子,朕要不给你机会,恐怕汝也不会甘心……汝此刻有了张瑄,朕便大幅摧升于他,让他对汝更加死心塌地,也让汝安心。朕倒是要看看,有了张瑄的汝,会不会给朕带来更大的惊喜。” “小六子啊小六子,汝之气运终归还是未到,还需隐忍磨练几年。朕连番暗示于汝,希望汝不要让朕失望,做出让朕难以收场的事情来。” 李隆基喃喃自语着,突然抓过毛笔来,蘸满了墨,挥笔在纸上写下“二虎相争”,沉吟良久,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陛下有旨,东宫司议郎张瑄接旨。” 高力士手持圣旨,笑吟吟地望着半躺在木板上神色从容向着自己拱手为礼的张瑄,嘴角忍不住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张瑄才德兼备,入职东宫以来,整肃礼制颇有建树在社好……特册封为太子左赞善大夫、太子亲勋翊卫羽林郎将,钦此。” 高力士宣布完圣旨,相陪的张家众人心头狂喜。张瑄固然受了惊吓、吃了一些苦头,但是此番的再次擢升,可谓是苦尽甘来。 高力士意味深长地笑着,摆了摆手,“张大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陛下隆恩,汝连升四级,实在是可喜可贺!” “陛下隆恩,臣张瑄誓死相报。大将军,下官有伤在身,无起身恭迎大将军,实在是失礼之至、惭愧之至!”张瑄微笑着拱手向高力士见礼。 高力士突然俯身在张瑄耳边小声道,“瑄哥儿,不可得意忘形,汝之所为,可瞒不得天下人!” 说完,高力士朗声一笑,起身扬长而去。 张瑄望着高力士远去,嘴角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与家人的欢喜不同的是,对于皇帝突然一反常态、有违规制的如此破格摧升他的官职,张瑄心里非但没有感到兴奋,反而觉得有些诡异和不正常。 对于这个大唐皇帝的个性,他实在是太过了解了。 李隆基疑心这么重,在张瑄本来的考虑中,他“死而复生”的这一刻,就是皇帝将他调离东宫的一刻,张瑄料到皇帝不会允许一个能力太强的辅臣留在李亨身边,因为这会让李亨崛起、产生不该有的野心,从而威胁到皇帝。 可这一次,李隆基竟然没有按常理出牌,这让张瑄有些狐疑。 思之再三也想不出一个结果来,最后索性就不再去想。 将来的路还长,还需要脚踏实地地一步步走下去,至于现在一切随机应变即可。 回到房中,继续装病人躺在床榻上,崔颖端过一杯热茶来,轻轻笑道,“夫君,陛下升你的官职,你似乎不太高兴。” “颖儿,陛下行事向来令人难以揣摩,我这番固然遇刺受惊,但无在身却被擢升,实在是令人觉得诡异。” 崔颖一怔,想了想旋即又笑道,“夫君这么一说,奴家倒也真觉得有些怪……不过,夫君也不必想太多,先养好身体再说。 两人柔情蜜意地说着话,突然如烟如玉站在房门外恭谨呼道:“公子,夫人,太子殿下派人来见公子!” 第106章安禄山和李琬终于进瓮了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崔颖笑了笑,温柔地起身退到了内屋。 两人并未真正圆房,张瑄决定过了春节按期举行婚礼后再真正拥有这个有情有义的娘子。但为了照顾张瑄方便,崔颖还是主动搬进了张瑄的小院,与如烟如玉一起侍候张瑄。 崔颖是何等玲珑剔透的女子,虽然张瑄百般掩饰,但张瑄身上的这点“机关”还是没有能瞒住她。只是张瑄没有明言,她便就没有挑破这一层窗户纸。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她已经明白张瑄所做必有所图,如今这番,一则是做给皇帝看,二则是做给一些“敌人”看。 崔颖心里并无任何不快,经过了这一番风龘波之后,她的全部心思早已放在了张瑄身上。而张瑄对她的承诺和爱意,她又不是感觉不出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去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太监鱼朝恩匆匆进屋,见了张瑄便恭谨地笑着,拜了一拜道,“小的鱼朝恩拜见张大人。” “鱼公公免礼了。”张瑄凝视着这个后来呼风唤雨历史上亦是赫赫有名的大太监鱼朝恩,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不知殿下派鱼公公到本官府上来,有何要事?” 鱼朝恩笑了笑,“大人,殿下让小的来,一则是问候大人的伤情,二来是给大人送一封密函这是殿下的信函,请大人过目。” 说着,鱼朝恩毕恭毕敬地递上一封信。 张瑄也没有故作姿态半靠在床榻上,匆匆拆开信函扫了一眼心里一阵欢喜:安禄山和李琬终于进瓮了……他谋划”了这么久、小心翼翼地推进了这么久,最终所图的无非是这一个结果。 弄一个套,把安禄山和李琬全部都网罗进去,落入他的棋局,成为他暗中无形操控的棋子。 但心里虽然喜悦,脸上却是淡然自如。 捏着李亨的信函,张瑄沉吟良久,这才淡淡笑着向鱼朝恩道“嗯,本官知晓了。请鱼公公回去禀报殿下,就说本官过几日,待身体养好一些,就回东宫复职。还请殿下保重身体!” 鱼朝恩一怔,他本来以为张瑄会给李亨回一封书信的,结果张瑄却没有。但他目前不过是东宫的一个普通太监总管,在张瑄这个明显左右东宫局面的新贵人面前,焉敢造次只能恭声领命而去。 鱼朝恩走后,张瑄兴奋地一跃而下,下意识地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心念电闪。 李琬终于还是走上了出“大价钱”拉拢安禄山同流的道路。 安禄山一直不肯站出来走在李琬这一边,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无论是谁当储君都不是安禄山想要看到的结果。安禄山早已有了反心只是目前还没有准备好。他现在等待的,其实就是一个乱局,或者是皇帝的驾崩。 既然想要造大唐朝廷的反,又何必搀和皇子夺嫡这些烂事儿。他们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闹腾得越凶,他就越高兴。如果闹出些大乱子来,正好便宜了他姓安的。 这是安禄山的真实心态。 只是安禄山没有想到,李琬会这么疯狂,竟然开出了如此让他心动的大价钱。 李琬确实是疯狂了,他竟然亲自找上门去私底下许了一镇节度使的肥缺一只要安禄山肯上表支持拥立他为东宫储君,李琬宁肯将他所兼任遥领的陇右节度使让给安禄山来做。 安禄山动心了。他不能不动心。 他本身就身兼范阳、平卢和河东三镇节度使,如果再能兼任陇右节度使加上他族兄安思顺的朔方,整个安氏的势力范围就连成一大片几乎成为国中之国。这样一来,对于他日后的谋逆起事,无疑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纵然举事不成,亦能另据一国。 只是安禄山也有些犹豫,李琬固然是开出了大价钱,但皇帝肯不肯允准呢?毕竟,李琬纵然上位,也只是一个储君而已,真正说了算的还是皇帝李隆基。 但面对他的这个犹疑,李琬只撂下一句阴沉的话:“安郡王,请记住,本王不是太子亨,本王所图者,并不仅是东宫之位。若安郡王肯倾力相助,本王必竭尽所能让安郡王达成所愿。” 李琬的暗示,安禄山沉吟良久,又与儿子安庆绪商议再三,觉得不妨出面捧一捧李琬。纵然最终李琬没有能力兑现承诺,对于文卝字百卝度贴卝吧首卝发安家来说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因此,安禄山还是按捺不住,直接向皇帝上书,表示拥立荣王李琬为储君的态度。在安禄山的影响下,安思顺也不得不同时相从。 安禄山这个重量级的藩镇出手了。在这场本来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渐渐划上了句号的夺嫡之争,安禄山的横空出世,无疑又带来了很大的变数。 但在张瑄看来,如此还远远不够,李琬还不够疯狂。 他赤脚在房中转了几圈,心中放才拿定了主意,突然觉得身后有一双清澈的眸子正在凝视着自己。 张瑄心头一跳,回头见崔颖嘴角浅笑,若有所思地盈盈站在那里,凝视自己。 “坏了……”张瑄暗道不好,尴尬地笑了笑,走过去向崔颖长身一礼,“颖儿,张瑄绝非是有意欺瞒……种种不便之处,还请娘子见谅。” 前面叫“颖儿”,后面又换成了“娘子”,话语柔顺带有了几分“讨好求饶”的意味,崔颖嘻嘻一笑,将自己柔滑的小手递了过去,“夫君不必解释,夫君心有苦衷,妾心里知说……只要夫君真心待奴,奴家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张瑄心里一暖,情不自禁地一把将崔颖抱了过来,紧紧拥在怀中,感慨道,“张瑄何德何能,能遇上这种知书达礼有情有义的娘子!” 既然伪装已经被揭破,在自己房里,张瑄便干脆扯去麻木,恢复了原状,这让如烟如玉两个小丫头目瞪。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崔颖研磨,张瑄奋笔疾书。 崔颖非常稳重自律,哪怕是亲密如两人这般,她也未尝抬眼看一看张瑄写得什么,是给何人写信。 可她越是这样,张瑄对她就越加敬重。 张瑄写完书信,径自密封起来,看他那慎重的样子,崔颖微微一笑,停下研磨,却道,“夫君,有个事情颖儿想说一说。” “娘子请说。”张瑄笑了笑,将手里的信函轻轻摆放在桌案上。 “颖儿觉得萧家兄长与李氏嫂嫂住在前院并不合适,夫君这独院还有房舍三间,不若请萧家兄嫂移居后院,也好显得咱们尊重。” 崔颖笑着,给张瑄递过一杯茶去,“颖儿今日与李氏嫂嫂谈了一会,知晓了一些事情。萧家兄长对夫君恩深义重,实在是不可多得。” 张瑄沉吟了一下,笑道,“娘子,这后院一事,本来就交给娘子做主,娘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萧家兄嫂其实也不计较这些……” 之所以暂时把萧十三郎夫妻安置在前院,并非是张瑄有意怠慢,而是张瑄觉得,这两夫妻寄居张家并非长久之计,他已经派张力去为两人在张家隔壁物色一座府邸,将来也好让两人搬出去自成一户。 但崔颖却显然觉得让萧十三郎与张瑄居住在一起,更加能保护张瑄周全。崔颖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又是玉真公主的干女儿,对于皇家权力争斗这种事情,看得远远比普通人更透彻,这可是刀光剑影你死我活什么意外和后果都会出现。 张瑄站在荣王李琬的敌对立场上,李琬既然能向张瑄下手一次,谁又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这张家并没有太强力的护院,让萧十三郎跟张瑄住在一起,张瑄的安全系数就会高一些。 两人正在谈萧家夫妻,这萧十三郎和李苏苏就到了。 萧十三郎性情豪爽,自觉跟张瑄兄弟情分近,也等不得下人通禀,就站在院中朗声呼道,“兄弟,萧某来访。” 他这么喊了一嗓子,李苏苏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暗示他这是大户人家,一切都有规矩,容不得他这么江湖习气。 萧十三郎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张瑄哈哈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兄长,嫂子,请进。” 萧十三郎与李苏苏携手而进,张瑄和崔颖起身相迎。 见张瑄这般模样,萧十三郎吃了一惊。而李苏苏则惊讶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是暗暗扫了崔颖一眼,见崔颖神色不变,才放下心来。 “兄长,嫂子,请坐。如烟如玉,沏茶!” 张瑄明白两人心里惊讶的是什么,便又嘿嘿一笑道,“兄长,这一身麻木捆绑在身上,也着实难受……我就去了。” 说着,张瑄向萧十三郎眨了眨眼晴。 萧十三郎哦了一声,却也知趣地没追问什么,主动岔开了话题去。 “兄弟,某家也不喜拐弯抹角,你嫂子不好意思来问,某家就直说了一前几天,跟兄弟说的那事儿……” 萧十三郎的话还没说完,崔颖就笑着接口道,“兄长、嫂嫂莫急,秀儿妹子的事情,奴家已经托了玉真殿下去办了,估计也就是这两天就会有讯息了。” “应该没问题。兄长、嫂子放心就是。” 崔颖又追加了一句。 第107章杨贵妃见梅妃,下策 天唐 作者:格鱼 萧十三郎和李苏苏大喜。 崔颖这个玉真公主的干女儿肯出面帮忙,绝对比张瑄好使。既然崔颖这么说,那么,李秀秀的事情肯定没有问题。 李苏苏起身向崔颖大礼拜去,声音哽咽道,“苏苏多谢夫人,家妹若能得脱苦海,苏苏终生难报夫人大恩!” 萧十三郎也起身抱拳谢道,“弟妹盛情,萧某铭感在心。” 崔颖赶紧起身扶起李苏苏,笑道,“嫂嫂莫要如此见外,秀儿妹妹也是奴家妹妹,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嫂嫂要是还这么客气,奴家可不依了……” 李苏苏见崔颖恭敬情切,倒也不再故作姿态,幽幽一叹道,“奴家姐妹遇到公子和夫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秀儿若是脱了这一难,就让她留在夫人身边做个丫鬟,报答夫人的大恩大德。” 崔颖苦笑了起来,拉起李苏苏的手来,故意嗔道,“嫂子这是说得哪里话来?要是再这么说,奴家可要生气了!” 张瑄在一旁朗声一笑,“好了,颖儿,嫂嫂,你们就不要再争了。如果要说客气话,兄长对我的救命之恩比什么都重……还是那句话,兄长不拿我当外人,我必不拿兄长和嫂嫂当外人~兄长,可有兴致与兄弟饮上三杯?” “好,某家正有此意。” 安禄山与安思顺上书拥立荣王李琬,直接引爆了皇帝李隆基潜藏已久的怒火。 御书房里,皇帝咆哮的声音“铿锵激昂”,连带摔烂了好多价值不菲的器皿,把一干太监宫女吓得不轻。这个时候,也就只有高力士这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才有胆量留在李隆基身边。 对于安禄山,现实中的李隆基远远不像史书上写的那样“昏庸”和一味纵容。只是当皇帝意识到安禄山对大唐社稷构成威胁的时候,安禄山已经坐大,他一时间也拿安禄山没有什么办,只能徐徐图之。 如果没有现在这般夺嫡的风龘波,按照李隆基原本的计划,是先削弱杨家的势力,然后再逐步削藩,主要就是安禄山。但为了不激起安禄山的反弹,他又不能只针对安禄山一人,而只能面向所有藩镇。 但现在,安禄山竟然居心叵测地上书了。李隆基可不认为,安禄山会真心拥护李蜿,所图的不过是更大的利益,想要从皇室这里得到更大的好处。 但李隆基尽管心里对安禄山愤怒愤恨到了极致,可面子上却不能冲安禄山来,只能当着高力士的面,把荣王李琬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李隆基终归还是老朽了,年近七旬,在这个时代,其实已经算是高龄了。单单是发这么一通火,都把这个老朽的皇帝搞得非常疲倦。 李隆基有气无力地靠倒在锦墩上,声音嘶哑而低沉,“老东西,去,去,去,去荣王府传朕的口谕一就说朕对他非常失望,再要这么胡作非为,不要说太子,就是这个亲王,也保不住!” “是。”高力士立即领命,转身而去。 但还没走两步,就又被李隆基给叫住了,“罢了,老东西,你回来既然他们想要折腾,就让他们折腾起来。朕就是不信这个邪气一一他以为傍上安禄山,就能威胁到朕了吗?” “给杨国忠传话,就说朕身体不适,一概奏表皆由杨相权宜处置,不必报朕了。” 高力士心里咯噔一声,心里苦笑起来:皇帝已经失去分寸了,这一会抓权一会放权,一会打龘压一会扶植,说明皇帝自己也没了底气、没了主鬼……哎,皇帝真的是老了,不复当年那睥睨天下一切尽在掌握的皇者风范了。 “是,老奴遵旨。” 高力士慢吞吞地走出御书房,听到身后传来皇帝那低沉而落寞的叹息声,心里颇觉不是滋味。 杨玉环在玉真观呆了两日便回宫,李亨自然也相随回返。 杨玉环回到寝宫休息了一个时辰,听闻皇帝在御书房大发雷霆,也就没过去请安,而是直接起驾向上阳东宫而去。 上阳东宫是冷宫,在皇城的角落里,宫道破败,宫墙也颇有损毁之处,冷冷清清没有人烟。 杨玉环乘坐在车辇之上,行走在凄凄惨惨戚戚的宫道上,目光所及是那长文卝字百卝度贴卝吧首卝发满荒草的破日宫苑,心里也不禁有些凄惨。 梅妃被打入冷宫,固然与她有直接关系,但杨玉环本性善良温和,如今亲眼见到冷宫如此景象,心里便多少有些愧疚之心,觉得当年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 杨玉环轻轻一叹,“张德福,看这上阳东宫如此落败,本宫这心里颇觉不是滋味儿。” 张德福恭谨一笑,“娘娘冷宫年久失修是这样的一……” “娘娘,宫门到了,小的这就去禀报通传,让梅妃出来迎接娘娘。” 杨贵妃车驾仪仗轰轰烈烈而至,上阳东宫里面的梅妃早就得到了消息。如今的上阳东宫里里外外,其实早就都被荣王李琬收买,有荣王的关照看顾,梅妃这几年在上阳东宫里面过得还蛮滋润。 听说杨玉环来了,梅妃脸色陡然一变,恨恨地起身跺脚道,“她来干什么?来冷宫看看奴家受了怎样的苦?看看奴家是不是在这上阳东宫里苟延残喘?” 梅妃如今虽然对皇帝再也没有了情分,但当年被杨玉环和李隆基打入冷宫的恨意却是丝毫不减。 荣王安插在上阳东宫的一个年长宫女张氏轻轻亡叹,“娘娘莫要烦恼,莫要心焦,只要荣王殿下大事一成,娘娘的后福还在后边,而将来被打入冷宫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娘娘,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请娘娘三思!” 梅妃神色变幻了一番,这才勉强点点头道,“更衣,随本宫出去迎接贵妃娘娘!” 正在此刻,宫苑里传来一个太监尖细的呼喊声:“贵妃娘娘驾到,梅妃接驾!” 梅妃眼眸中隐隐投射龘出的一丝丝仇恨的光芒,杨玉、环并没有觉得意外。让她吃惊的是,眼前的梅妃姿容丰润,身材婀娜,比起当年更加艳丽妩媚端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憔悴晦涩。 杨贵妃深深打量着微微垂首的梅妃,心里头暗暗思量着:看来奴家倒是白操心了,人家在这里过得还不铠…… 一念及此,杨玉环突然想起张瑄在给她的密函中透露出的一个惊天秘密来,不由暗暗叹息了一声:看来那小冤家所说的不是虚假了……荣王也真是天大的胆子,梅妃纵然被打入冷宫,但在名义上也还是皇帝的妃子,他竟敢与梅妃暗中勾搭成欢,一旦暴露,可是万劫不复的大祸事。 但杨贵妃突然转念又想起那小冤家对待自己的大胆调戏,以及自己对那小冤家的几分暧昧,脸色不禁大红。 见杨玉环竟然就这样出神地望着自己,一言不发,梅妃垂首心里暗暗咒骂,但表面上却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梅妃,本宫有几句私房话想要单独跟你说一说一你们,先退下吧。”杨玉环扫了跪在梅妃身后的十几个宫女,摆了摆手。 张氏等人不敢怠慢,赶紧起身退下。只是临退走之前,张氏暗暗给梅妃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她要竭力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破坏了荣王的大计。 待众人退下,杨玉环轻轻笑了笑,“梅妃,看来这些年你在上阳东宫过得还不错,这倒是让本宫有些意外。前些日子,本宫跟陛下说了,看看抽个时机,就把你接出冷宫去,咱们姐妹一起侍候陛下……当年那些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了吧。” 梅妃心头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夺口而出,“多谢贵妃娘娘惦记着,臣妾在这上阳东宫安逸着呢,不愿意挪动地方……” 杨玉环听了梅妃这话,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还不愿意走了?呵呵!本宫惦记倒也不打紧,可是陛下最近惦记着你呐。好了,本宫这就回去跟陛下说,明日便下诏赦免你出上阳东宫,恢复梅妃的名号吧。” 说完,杨玉环转身就走,只留下面色瞬间变得惨白的梅妃怔怔地站在那里,半响才麻木地躬身喊了一声,“恭送贵妃娘娘!” 杨玉环心里轻声一叹:梅妃,本宫对你已经仁尽义至,也给了你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但是你若是还是把握不住,还要往绝路上走,那也就怪不得本宫了。 对于梅妃的处置,张瑄在密函中给出了杨玉环两个选择。 其一:侧面暗示梅妃,她已经知晓了梅妃跟荣王的奸情,从而迫使梅妃传讯荣王,引蛇出洞,让荣王继续往张瑄布置的陷阱里跳。 此为上策。 其二:让皇帝赦免梅妃,恢复梅妃的名号并安排皇帝宠幸梅妃……以这么一种曲线方式,同样迫使荣王更加铤而走险。此为下策。 张瑄明知杨玉环心太软,直接向梅妃下手的事儿,她肯定做不出来,于是就给出了这上述“上下两策”。前者的效果会立竿见影,而后者则带有一定的不确定性。万一荣王“忍辱负重”,甘心抛弃梅妃,那么这个计划也就废了一半。 第108章鸿门宴(1)求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大家看看榜单,几票就上去了,真的拜求月票啊,老鱼继续码字,期待一点动力。 ———————————————————————————————————————— 待杨贵妃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上阳东宫,梅妃才脸色苍白地慢慢瘫倒在了冰冷的殿面上。 张氏带着几个宫女匆匆从后殿奔出,见梅妃此状,不由惊呼了一声,“娘娘!” 几个宫女七手八脚地将梅妃抬到了床榻上,好半天梅妃才慢慢回过神来,但眸光中闪烁着无尽的恨意和明显的恐惧不安,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娘娘!”张氏低低呼道。 梅妃缓缓抬头望着张氏,幽幽一叹道,“奴家就说这几日心惊肉跳感觉不安,原来真的是祸从天降了……可恨这狐狸精,至今也不肯放过奴家!” “速速派人去荣王府通报李琬,就说皇帝要赦免了奴家,要奴家出上阳东宫归兴庆宫,随时侍候皇帝!”梅妃嘴角浮起一丝近乎疯狂的冷笑道,“不想一晃多年,皇帝竟然还想着奴家这残花败柳!” “通报荣王,且看荣王如何安置奴家。告诉他,要是晚了、奴家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奴家上辈子造下了无尽的孽障,这辈子托生在这宫里还债来了呀快去!” 梅妃突然厉声喝道,旋即歇斯底里地放声恸哭起来。 张氏脸色一变,立即起身向殿外行去。 张府。 张瑄独自一人站在府门口,静静地凝望着皇城的方向。家仆张力带着另外几个下人老老实实地侍候在一侧心里其实搞不清楚自家公子爷为什么从午后开始便默然站在府门口,似是在等什么人但却一直没有人来。 张瑄此刻在张府拥有着绝对至高无上的权威,在下人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了张府老夫人柳氏和大公子张焕、二公子张宁。因此张瑄不言,下人没有一个敢问。 达达! 张力等人侍候在那里多时早已有些昏昏欲睡,突然耳中传来清晰的马蹄奔腾声,精神一振,赶紧凝目望去。 只见一骑从皇城方向飞驰而至。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目光凛凛向前迈出了一步。 一个二十出头的宫中小太监纵马走到近前在一溜烟尘中翻身下马,向着张瑄拱手笑道,“张大人,还记得咱家否?” 张瑄朗声一笑,“张公公,下官等候公公多时了—请进府中说话!” 此人正是杨贵妃身边的亲信太监张德福。 张德福哈哈一笑,“有劳张大人,请!” 府中下人婢女见张瑄与一个宫中太监携手并肩走了进来,亲热无比吃了一惊,却远远地躲开了去。 两人直入客厅,分宾主坐定后,张瑄也没有继续客套,直接问道“张公公娘娘那里……” 张德福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来递了过去,轻轻道,“张大人,娘娘有密函一封,嘱咐咱家当面面交大人,请大人过目。” 张瑄接过信函,向张德福歉意地笑了笑,然后就拆开信函开始看了起来。看完杨贵妃的亲笔信函,张瑄心底暗暗叹息:杨玉环果然是选择了他所给出的下策。如此一来事情操作的难度就显然加大了不少,而且也增加了一些变数。 但此刻,张瑄也无可奈何。杨玉环天生就是这种性情说好听点是面慈心软,说难听点就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张瑄心里明白如果他不给出第二个选择,说不准杨玉环就不会配合他的行动。 在张瑄的谋划中,杨玉环的行动是极其关键的一环,如果杨玉环不配合,他的后续计划很难展开口 好在虽为“下策”,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结果。 张瑄心念电闪,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犹自面带微笑沉静自若。 沉吟了一下,张瑄起身向张德福笑了笑,“公公,烦劳稍待片刻,待下官给娘娘写封回函!” “张大人请便。” 张瑄笑着走去,却是向张力使了一个眼色。张力会心一笑,待张瑄的身影消失在客厅中,便上前去端着早已准备好的一份厚禾卜一十两金叶子送了过去,恭谨笑道,“张公公,这是我家公子爷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张德福一怔,旋即哈哈一笑,也没有客气,就笑纳了。张瑄跟杨贵妃关系密切,通传信息者多为张德福,这些日子来张德福也没少拿张瑄的好处,早已见怪不怪安之若素了。 不多时,张瑄便匆匆回转笑着将一封信函交给了张德福,“张公公,烦劳当面交给娘娘拆阅!” 张德福点了点头,“好了,咱家办事,张大人且放心就是。咱家一定会把信函亲自交到娘娘手上。” “如此,多谢公公了。”张瑄拱手道。 “咱家与张大人往来多时,这些事不需客套!张大人请留步,咱家告辞回宫!” 张德福急匆匆向外走,张瑄也不能不送到了门口。 张德福翻身上马,一溜烟消失在张瑄的视野中。而张瑄身后则传来萧十三郎低沉的声音,“兄弟,事干重火,这小太监信得过还是信不过?要不要某……” 张瑄回头来深深地凝望着萧十三郎,长身一揖,压低声音道,“再次烦劳兄长跟过去,看看中间会不会出岔子!万……” 张瑄的清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萧十三郎淡然一笑,身影一闪便飞腾而去,而半空中方才传来他飘渺的声音:兄弟且安心等候,某家去去就来! …… 黄昏日暮时分,原本清朗的天际突然乌云密布,旋即就狂风呼啸,黑压压的云团压了过来,笼罩在长安城的上空。 张瑄默然站在院中,抬头仰望着昏暗的天际,任凭寒风吹拂乱了他的发髻。 “乌云压城城欲摧啊……”张瑄轻轻一叹。 他转过头去,向前望去,张力顶风从前院匆匆奔行而至,跑到跟前喘息道,“三公子,太子殿下派人传信,殿下要驾临府上……” “哦?这就要来了吗?”张瑄沉默片刻,淡淡一下,在风中挥了挥手,“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完,张瑄大踏步走回卧房去。 崔颖正在带着如烟如玉以及她的两个陪嫁侍女一起收拾屋里,见张瑄进来,不由转头笑着迎了上来,“夫君,看这天气,似是要变天要下雪了呀!” 张瑄默然点头,“嗯,要下雪了。” 说到这里,张瑄突然一把抓起崔颖的柔滑粉嫩的小手来,深深凝望着她。 两人虽然名为夫妻,但实则并未真正圆房。这些日子同居一个屋檐下,耳鬓厮磨之间也免不了肌肤相亲,但张瑄一直都很尊重她,像现在这般当着几个侍女的面这样,还真是第一次。 崔颖俏脸绯红,幽深似水的眼眸中滚动着无尽的红霞。 “颖儿!”张瑄压低声音道,“我想让你暂时住到玉真观去!” 崔颖吃了一惊,猛然抬头望着张瑄,讶然道,“夫君,这是为何?妾早就说过,妾既然已经嫁进了张家,便就是张家的媳妇,不会……” 张瑄苦笑道,“颖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让你暂时去玉真殿下那里小住几天,过一段时间,多则一二月、少则大半个月,我便亲自过去接你回来!” 崔颖脸色一变,突然“反客为主”,主动反握着张瑄的手,颤声道,“夫君……“妾绝不离开!” 张瑄向如烟和如玉两个小丫头扫了一眼,这两个小丫头知趣地带着崔颖的两个陪嫁侍女出门去,为张瑄和崔颖关紧了门。 “颖儿……有些事情,我不能跟你细说,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让你回玉真观暂住,也不过是为了预防万……”张瑄压低声音轻轻道,“不仅是你,我娘、两位兄长等一干内眷,我也已经安排好他们即刻便去城外的农庄暂住时日。”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身边有萧家兄长,他会护得我周全……颖儿,你此去玉真观,也把李家嫂嫂带过去。” “颖儿,没有后顾之忧,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安全。”张瑄轻轻将崔颖拥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轻柔的后背,柔声道,“过了节,我再去接娘子过门来,还娘子一个轰轰烈烈的婚礼!” “好了,就这样定了。”张瑄陡然松开崔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大声道,“如烟如玉,帮本官更衣!” 太子李亨的仪仗队伍很是低调地出了东宫,急速直奔城南的张府。 张家中门洞开,但门口却只有张瑄一人迎接。府中空荡荡地,往日往来不绝的下人婢女此刻都不见了踪迹。 “臣张瑄,拜见太子殿下!” 李亨心情凌乱,也顾不上这些细节,他下了车辇,见张瑄迎接在门口,便匆匆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子瞻,本宫有事跟你商议。” 说完,不管合适不合适,就挽起张瑄的胳膊来,在一干太监侍卫的目瞪口呆中,与张瑄一起走进了张府。 见偌大一个张府竟然只有三五个侍女下人,李亨有些意外,却没有问什么。只是屏退了下人后,直接就将荣王李琬的请柬掏了出来。 “子瞻,荣王突然请本宫赴宴,本宫这心里犹疑不定,拿不定主意,因此便出宫来跟你商议一番一一荣王此刻视本宫若仇敌,他宴请本宫必然不怀好意,但——” 第109章鸿门宴(2)第二更求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第二更四千字,希望大家能看到老鱼的努力,投出保底月票,双倍双票马上就要结束了,谢谢大家。 “但本宫若是推辞不去,却又失却了东宫的体面。” “可本宫若是去了,这荣王府中于本宫来说,不亚于龙潭虎,本宫这一去,怕……”李亨皱着眉头小声道。 张瑄突然笑了。 当着李亨的面,他缓缓从身后也去过一封请柬来递了过去,“殿下,臣也接到了荣王的请柬。” 李亨脸色一变,皱眉不语。 “子瞻,荣王究竟意欲何为?”李亨的脸色变幻半天,方才轻轻问道。 “一场饮宴而已,殿下!据臣所知,荣王府今晚广开盛宴,遍邀满朝文武大臣和皇室贵胄。宾客多达数十人。” 张脆摆手笑了笑道,“鸿门宴便是鸿门宴,只是这鸿门宴臣以为,吾等还不能不去。 “子瞻……过……”李亨搓了槎手,肩眼间的一丝畏惧和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张瑄心里轻叹,这太子终归还是太怯懦了些,难怪李琬一直都看不起他,视他如废物。 “大庭广众之下,荣王必不敢轻举妄动。以臣看来,这场饮宴不过是荣王给殿下的一道下马威罢了,若殿下畏惧不去,必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殿下乃堂堂东宫太子,大唐储君这普天之下,岂有殿下不能去、不敢去的地方!” “区区一个荣王府就算是龙潭虎,殿下也该闯一闯!” “向太子下手,等同于谋逆造及一臣料定荣王李琬没有这个胆子!”张瑄看慨然道,心里却是又追加了一句,“他要真的铤而走险,你这太子反而暂时变得更安全了一些……因为阻挡李琬登上皇位的不是你这名义上的太子,而是当今皇帝李隆基!” 见李亨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张瑄不由皱了皱眉道“殿下,臣会让萧十三郎扮做侍卫跟随在我们身侧,一路相随保护殿下。请殿下安心。” 荣王府,宽大的正厅之中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荣王端坐主位,他的左侧是盛王李绮、咸宜公主等皇室,而右侧则依次是安禄山、安思顺、高仙芝、裴敦复、薛德旺等朝臣藩镇,他的有力追随者或者暂时的同盟。在场宾客果然如张瑄所猜测的那样,多达数十人。 有些是荣王的铁杆但有些尚处在摇摆不定的阶段。而李琬此举,似乎同时也有震慑这些人的意思。 但却没有杨家的人,包括杨国忠在内。杨国忠一系的人马,无一人至。而尽管如此,李琬的力量也几乎席卷了半个朝廷。 高仙芝等人左右四顾心里都异样震惊。荣王暗中积蓄的力量同样让他们目瞪口呆。 李琬默然不语。盛王李绮在侧皱眉轻轻道,“六哥,人都到齐了,宴会该开始了吧?” 李琬淡淡笑了笑,“绮弟,且稍安勿躁,咱们再略等片刻,看看太子殿下来与不来!” 李绮一怔,“太子?六哥也请了太子?” 安禄山笑着插话道,“荣王殿下真是妙人竟给太子摆下了鸿门宴。不过,此刻,太子岂敢踏足殿下的荣王府半步。以安某看来太子一向怯懦,今晚的宴会必不能至吾等还是即刻开怀畅饮罢!” 李琬转头向安禄山微笑着,“安郡王,既然本王的请柬已经送到,本王就要等他片刻。无论他来与不来,本王都要让诸位看看—U这便是堂堂的大唐储君!嗯?大唐数万里江山,祖宗创下的这片家国天下,将要交给如此一个不学无术、无才无德、胆小如鼠的懦弱之徒!岂不是可惜可叹、可悲可恨?!” 李琬说着,目光顾盼生威,凛然的目光从诸人身上扫过,一些皇室和外臣都暗暗心里一颤。 “这荣王果然有当今皇帝年轻时的几分风采……这厮要是成事,必然比皇帝更加难缠。”安禄山目光中的一抹阴沉瞬间逝去,旋即朗声哈哈大笑道,“然也。安某早就跟陛下说过,太子亨不堪为天下储君,而荣王殿下英明神武不亚于陛下当年,理当改立荣王殿下为当朝太子!” 裴敦复等人旋即笑着附和起来。 而高仙芝则暗暗皱了皱眉,心里有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从昨日开始,他就感觉荣王李琬整个人似乎有了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变化。只是荣王的这种变化,让他心里不安。 “诸位过誉了。”李琬摆了摆手,淡然道,“家国天下,祖宗基业,本王作为皇子,当仁不让。只是一……” 李琬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厅外传来一声高亢尖细的太监嘶喊“太子殿下驾到!” 李琬脸色一变。 盛王李绮与咸宜公主面面相觑:这明摆着是鸿门宴,但太子竟然就来了? “太子殿下真是好大的排场。诸位——”见众人有些下意识地起身要去迎接,李琬冷冷一笑,“请诸位稍安勿躁!” 裴敦复等人不敢违抗荣王的命令,悻悻地又坐了回去。 高仙芝皱眉扫了李琬一眼,心道你虽跟太子是对手、是政敌,但如今他还在储君的位置上,作为臣下,不起身相迎是为不敬,有违礼制……荣王这番,似乎也太过嚣张了,他想要干什么? 高仙芝心里猛然一跳,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难道……难道他要铤而走险? 只有如此,李琬才能如此不加顾忌。 李亨在前,张瑄在后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两人缓缓走进厅去,见高朋满座竟无一人起身相迎,李亨的脸色马上就变得极其难看、果然是一场鸿门宴! 但李亨马上就意识到了危险。他立即扭头望着张瑄,见张瑄神色淡然,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强自按捺下惶急的心绪,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行去。 李琬淡然笑着,端坐在那里也不起身,只是随意拱了拱手道“李琬见过太子哥哥。” 李亨嘴角一抽,怒视着李琬,却是不敢发作。 张瑄冷冷一笑,主动向前一步,撇过荣王李琬、盛王李绮和咸宜公主这些皇帝的皇子皇女,却扬手指着安禄山、高仙芝、裴敦复、薛德旺等人冷声斥责道,“要禄山,高仙芝、裴敦复……尔等身为大唐臣子,面见太子殿下竟敢不起身相迎如此悖逆礼制,想要谋反不成?” “太子乃大唐储君,太子驾到,如同陛下亲临!尔等不敬太子,其罪当诛!” 张瑄的声音冷厉而悠长在厅里久久回荡着。 这么一顶大帽子抛过来薛德旺第一个撑不住,他固然成为李琬一党不把太子李亨放在眼里,但在面子上,如此公开借越失礼,要是传扬出去、闹将开去,他可吃罪不起! 薛德旺起身尴尬一笑,拱了拱手道,“薛德旺拜见太子殿下!” 安禄山也虚伪地笑着,起身来向李亨草草一揖,“太子殿下安禄山有礼了!” 高仙芝也犹豫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跟李亨见礼,却听李琬猛然一拍桌案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张瑄,沉声喝道“张瑄,汝一个小小的太子辅臣,黄口小儿,竟敢在本王府上,在诸位皇子公主、郡王藩帅大人面前出言放肆,尔真是好大的胆子!本王要先问你一个不敬之罪!” 张瑄冷冷一笑,慢慢回头来目视着李琬,神色从容镇定。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向前迈了一步,淡淡道,“荣王殿下,张瑄的官职大小,与诸位面见太子、无礼谱越没有什么关系。太子威严所系……哪怕是东宫一仆从,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张瑄胆子再大,也断然不如荣王殿下胆子大。”张瑄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声音越来越慷慨,“作为主人,有贵客来访,不起身相迎,是为失礼;作为臣弟,太子殿下驾到,目无大唐律,是为悖逆!荣王殿下胆子之大,可谓天下罕有。” “更有甚者……”张瑄突然朗声一笑,“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鲛俏。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荣王殿下,可解诗中意否?” 李琬紧握酒杯的手猛然哆嗦了一下,目光中凶光毕现,杀机腾腾。 张瑄方才所吟诗作乃是梅妃自怨自艾之作,外臣鲜有知晓。张瑄突然将话题绕到了梅妃身上,李琬自然是马上就与昨日梅妃的通信联系起来,心中起了巨大的波澜,而那种疯狂的决心却是更加坚定了。 梅妃在李琬心目中的地位深重,两人这些年的私会也生出浓厚的感情。况且,如今梅妃已经身怀有孕,一旦出了上阳东宫必将暴露,而迟早要牵连出李琬来。所以,无论是于情于理还是于己身的安危,他都不能放弃梅妃,也放弃不得。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对是否走出最后一步犹豫不决,瞻前顾后。但梅妃的事情直接就成为一颗导火索,让他真正下定了决心。 当然,他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再无路可退了。 张瑄毫不畏惧地与李琬目光相对,任凭摩擦出多大的火花来也不为所动。 他此番来,主要目的就是往李琬这盆旺火身上再添一桶油的他倒是要看看,气急败坏、被逼到了一定程度的李琬,会不会最后疯狂起来,将大唐朝廷这谭浑水彻底搅浑! 李琬长出了一口气,目光冰冷而阴沉,再次一拍桌案,“放肆!张瑄,汝难道就不怕本王当场将你抓起来、治你一个出言不逊冒犯亲王之罪?在本王面前如此猖狂,尔算是头一个!” 张瑄纵声狂笑起来,“自前番遇刺侥幸不死,张某早就将这生死置之度外了一某还真就不信了,这荣王府上,难道还能再跳出两名挥舞着陌刀的军汉来行刺本官?” “来,本官就站在这里!” “死则死尔,又何惧之有?!” 原本是李琬居高临下、咄咄逼人,可几番对白下来,倒成了张瑄占据上风、肆无忌惮了。 安禄山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冷眼旁观着。这只是他第二次见张瑄,但对张瑄的印象却极其深刻,无非是因为当日张瑄在霖德殿上敲打其子安庆绪的一番话。事关安氏的绝对机密,但在这小厮口中却如数家珍一一如此种种,当时安禄山判断张瑄为杨国忠的人,受了杨国忠的指使。 但现在看来,这张瑄绝对不是杨国忠的人……说不准一—安禄山骤然脸色一变,“皇帝的安排?是了是了,如果没有皇帝撑腰,这小厮何以敢跟荣王顶上!” 想到这里,安禄山觉得自己的“计划,”该做一些微调了,而答应李琬的事情也少不得要见机行事。 一个身材雄壮的华服汉子腾地一声站起,怒视着张瑄几步就走了出来,“殿下,如此狂悖之徒,且休跟他废话,拿下一顿乱棍打出荣王府便是!” 李琬默然,却是默许了这汉子的行动。 未必要当场“打杀”张瑄,但一定要杀杀他的威风,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知道什么是老虎摸不得。 而他荣王李琬,天潢贵胄,不是李林甫或者杨国忠这种奸佞小人可比。 “尔是何人?”张瑄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凛然不惧。 他今天既然敢闯荣王府,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安排好了绝对的退路。 “羽林卫大将军霍青是也。”霍青不屑一顾地望着张瑄,陡然间大吼一声,“来人,将此人拿下!” 几个早已埋伏在厅外的彪悍的羽林卫士卒一哄而入。 但却听嘡榔一文卝字百卝度贴卝吧首卝发声,一柄锋利的宝剑瞬间出鞘,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圆弧,原本垂首站在李亨身后的萧十三郎身形一闪,就出现在霍青面前,而锋利而透射着寒光的剑尖则直抵他的咽喉。 “太子殿下在此,何人敢放肆!” 萧十三郎的声音轻柔而冷厉,霍青脸色陡然变得煞白,他甚至没有看清这护卫是如何拔剑的,他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任何风吹草动,这柄冰冷而杀气腾腾的剑就会刺入自己咽喉,一剑毙命。 李琬脸色涨红,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就在他恼羞成怒准备豁出去将张瑄“绳之于”的时候,却听厅外脚步嘈杂,人声鼎沸,旋即是一声嘶哑悠扬的长调一— “陛下驾到,荣王接驾!” 第110章鸿门宴(完) 天唐 作者:格鱼 “陛下驾到,荣王接驾!” 霍肯陡然色变,而萧十三郎则飘然收剑还身,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也就是扎眼的大就回到了张缝身后。 霍青恨恨地跺了跺脚,又有些畏惧地扫了萧十三郎一眼,狼狈地走回座位之后。他毫不怀疑,如果僵持下去,那柄冷森森的宝剑会一点也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咽喉。 李琬大吃一惊,不禁李琬,在场诸人突然听到皇帝来了的消息,都不禁吓了一跳。李琬摆明了要有所动作,这些人跟着李琬自然就心里有鬼,此刻最怕见到的就是皇帝。 李亨也很是意外,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只见皇帝龙行虎步脸色阴沉大步而入,身后只跟着一个高力士。 李亨率先躬身拜了下去,“儿臣李亨拜见父皇!” 张瑄淡然一笑,也随在李亨身后拜倒在地,“臣张擅拜见皇上!” 李琬稍稍迟疑了一下,也旋即起身朗声呼道,“儿臣荣王李琬,拜见父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等则微微有些惶然拜倒在地,山呼万岁。 安禄山、安思顺、高仙芝、裴敦复也默然拜倒,一干人等呼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李隆基嘴角了一下,清冷而凌厉的目光依次从李亨、李琬等人身上扑过,最后落在安禄山的身上,淡然道,“都平身吧。联今日听闻荣王大宴朝臣,就过来看看。” 李亨缓缓起身,退到了一侧'。里这才缓缓安定下来。皇帝一来,他自觉自身安全得到了保证,方才那浑身上下浮动着的种种不安惶急情绪渐渐消散了去。 李琬也起身笑道,“恭迎父皇士座。” 李隆基深深地凝望着李琬,眸光中投射出一丝极其隐晦的愤怒,沉默了片刻,却是摆了摆手淡淡道,“坐就罢了……”联有话与太子、荣王说,尔等且先退下吧。” “张瑄尔留下。” 见张瑄也要随众人一起退走,李隆基突然大声道。 “是,臣遵旨。” “臣等告退,吾皇万岁万万岁!”众人再次跪拜在地。 李隆基慢慢转过身来,凝望着一干皇子皇女和臣工渐渐退下的背影,扬了扬乎道,“荣王这一场饮宴,大半个朝廷的臣工都到了,几乎相当于一个小朝会了,足见荣王威信之高。太子,在这一点上,尔要学一学荣王。不要总是闷在东宫,见了膜唯唯诺诺…”,倘若如此,联如诃放心将大唐江山社稷交给汝?” 李亨心头一跳,恭谨道,“是,儿臣谨遵父皇圣谕。” “荣王”李隆基转头望着李琬,轻轻一笑,“联搅乱了汝的宴会,汝可抱怨联多管闲事?” “儿臣不敢。”李琬恭谨上前欠身道。 “不敢?汝还有什么东西不敢做?!嗯?”李隆基的声调突兀陡然间拔高了八度,脸色涨红,激动得扬手指着李琬斥责道,“汝结党营私,夤夜密谋,所图为诃,当联不知。” 李琬心神一凝,微微后退一步,低沉道,“父皇这话儿臣不懂,儿臣一向秉公守律……。” “罢了,给联闭嘴!”李隆基一声轻斥打断了李琬的话,怒视着李琬沉声道,“汝做的那些事,联一清二楚。只是联始终觉得,不论是太子,抑或是荣王,都是联的儿子。联的江山,亦不论是交给谁,都关乎着李唐江山的传承”,这不是联一个人的事,是尔等每一个人的事!” “太子之位,联意已决。太子宽厚,适为盛世明君,虽进取略有不足,但守成足矣。”李隆基扫了李亨一眼。 李亨感激涕零地哭拜在地,“儿臣拜谢父皇隆恩,儿臣诚惶诚恐不胜汗颜!” 李琬心下一沉,心里瞬间不忿起来,脸色也阴沉下来,他冷冷一笑,往后又退了一步,躬身下去,不言不语。 “尔等是亲兄弟,骨肉至亲,且不可兄弟阋墙,做出一些不堪的事来,让皇室蒙羞,徒为大唐子民笑料。”李隆基冷冷地盯着李琬,“联今日把话提前说到这里联不管尔等心中有无不服、有无怨气、有无借。”,…但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滋生事端,联绝不轻饶,严惩不贷!” “太子,汝是兄长,要拿出兄长的态度来。荣王”,…对联的话,汝可有不服?”李隆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李琬嘴角轻轻抽搐着,脸色阴冷却恭声回道,“回父皇,儿臣不敢。儿臣谨遵父皇圣谕。自今往后与太子哥哥相亲相爱,为大唐社稷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隆基站在那里沉默了片刻,突然挥了挥手,“好,很好。既然尔等愿意听联的话,联心甚慰。” “但愿汝等能以祖宗社稷江山为重……李亨,随联回宫吧。张瑄,你也跟来,联有几句话跟你说。” 李隆基率先行去,李亨随后。 张瑄一直默然垂首站在李亨身后,突然听皇帝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由抬头望了望高力士,见高力士向他默然点头,也就犹豫了一下,也追了上去。 “儿臣恭送父皇起驾回宫!”李琬慨然躬身拜去,但抬起头来的瞬间,目光变得阴狠如刀。 李琬心里本来还有一线希望,觉得李隆基最终还是会选择自己。但现在听了李隆基一番表态,他就知道自己这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失去了。李隆基这番连夜出宫来敲打自己,定然是意识到了什么,不惜亲自出面来帮李亨稳定局面。 “既然你宁可将皇位传给那个废物,也不愿意给我一丝机会,那么,就不要怪我无情无义了。这皇帝的位子……六李琬冰冷地笑着,“且看谁笑到最后!” 李琬挥了挥手,从王府角落的阴影里便闪出一个黑衣人来,向李琬躬身一礼,“王爷!” “李二,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李琬冷森道。 “回王爷的话,兄弟们时刻准备为王爷效死!”黑衣人声音嘶哑,极其低沉。 “好。去传本王的命令,将这名单上的人给本王请来。若是有谁不肯至…。”李二,汝知道该怎么做吗?”李琬仰首凝望着沉沉夜幕上的繁星点点,长长地吐出一口胸中的浊气来。 “诺,小的明白,王爷放心。”黑衣人躬身颌命,旋即隐入了黑漆漆的夜色中。 张瑄一路跟随皇帝的仪仗车驾进了兴庆宫。 皇帝没有开口说让太子跟随,李亨无奈之下,只得半路告退回了东宫,而张瑄继续跟随。 到了兴庆宫,车驾一行直奔杨贵妃的寝宫。 杨玉环带着几个宫女将皇帝一行迎接进了宫,见张瑄竟然也跟随而至,不由心头一跳,暗暗向张瑄投过闻讯的一瞥,张瑄默然摇了摇头。 皇帝去李琬府上,自然是他暗中推动的结果。但皇帝的表现,却大出张瑄的意料之外。 进了大殿,皇帝坐定,便挥了挥手,沉声道,“赐宴。” 杨玉环不敢怠慢,赶紧嘱咐宫女太监忙碌着设宴。待宴会摆定,李隆基又阴沉着脸摆了摆手。 杨玉环暗暗狐疑,却挥手屏退了太监宫女一干人等。空荡荡的大殿中,只剩下高力士、杨玉环、李隆基和张缝四人,气氛非常压抑沉闷。 李隆基仍旧是默然不语。他径自端起晶莹剔透的玉质酒盏来,一饮而尽。然后缓缓抬头望着张瑄,淡淡道,“张瑄,知道联为何将你带回宫来吗?” “臣不知,请陛下赐教。”张瑄起身拜道。 李隆基慢慢向后靠去,靠在锦墩上疲倦地凝视着张瑄道,“汝这小厮真是胆大包天。明知荣王府里是步步杀机,竟然还敢撺掇太子过去赴这鸿门宴。若不是联突然赶至,汝以为尔等还能从荣王府平安而退吗?” 李隆基此话一出,除了高力士神色不变之外,杨玉环和张缝都脸色骤然一变。 张瑄心里一个激灵:难道皇帝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或者是探知到了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计扑显然要再做一下调整了。 “三郎,难道荣王,。”“”杨玉环吃吃轻声道。 “荣王必反,只在这三两日间矣。”李隆基长出一口气,浑浊的目光突然变得精光四射冷气森森,“他有逼宫的心思,倒也不奇怪。但他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就让联有些意外了,。””” “这是欺联垂垂老矣了啊…”李隆基猛然一拍桌案,脸色涨红,厉声道,“联养虎为患,竖子大逆不道,真是令联恨煞气煞!” “联接到密报,荣王已经控制了羽林卫八千人马,并在城外蓄养贼兵三千…”,如今这皇城,已经危在累卵之间了。” “危机突至。联思之再三,竟无可用之人。杨国忠奸猾有余,能力不足,不堪倚重。而朝中老臣,非荣王一党即无能平庸之辈”……这让联情诃以堪?” 杨玉环脸色煞白,掩嘴发出一声依呼。 “看来,梅妃这枚棋子,似乎用不上了。”张瑄默然听着,心念电闪,从李隆基凛然的目光中读到了一丝极其浓烈的杀机。 “只要联活在人世一天,联便是大唐皇帝,至高无上的天可汗,何人敢欺联?”李隆基霍然起身顾盼生威,睥睨天下的声势倒是有了,只是从他那斑白的两鬓和徵微偻佝的身躯上,老朽和气血不足想遮掩也是遮掩不住了。 第111章鸩杀(第一更求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今天大爆发,基本上会一个小时一更,请大家猛烈月票炮火支援。 何人敢欺你?不要说现在随时都有可能发动的荣王李琬,单说是安禄山、杨国忠这些人,又有哪一个是善茬? 张瑄心道,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忘不了摆强势皇帝的谱儿,真是令人无语。 皇帝突然又长叹了一声,又缓缓坐了回去。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刚刚吹起来的气球被针扎了一下,吭哧吭哧就散没了气势。 “张瑄,朕可以信得过汝吗?”李隆基嘶哑着嗓子沉声道。 张瑄心里话,你要是信不过把我弄进宫里说这些干嘛,这不是闲扯淡嘛。但他却立即恭谨起身拜了下去,朗声道,“臣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汝年纪虽轻,但颇有智谋胆魄。太子能有今日,与汝背后营运不无关系。这些,朕都看在眼里。”李隆基深深凝视着张瑄,“朕今日带你入宫,谆谆教导、耳提面呼……汝可懂朕心?” 张瑄神色一凛,低低道,“臣懂。” “好。张瑄,这场危难若解,朕不会亏待了汝……这是朕的承诺。天子一诺,重如千钧。”李隆基说完,向身后的高力士扫了一眼。 高力士默然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密旨,递了过去。 张瑄双手接过,却是没有打开口 “朕调拨100宫禁宿卫相随于汝明日一早便以保护贵妃娘娘入玉真观为由,出城去持联密旨、金牌便宜行动。”李隆基长叹一声,“这长安城已经成了铁桶一般,牢牢控制在了荣王手中……朕预感到荣王这两天就要下手,汝的动作越快,朕这里就少一分危险。朕的安危、大唐的社稷江山,都挑在汝的肩上,汝千万不可懈怠!” “臣遵旨。臣,当赴汤蹈火、为陛下分忧万死不辞!”张瑄上前躬身道,犹豫了一下又轻轻道,“陛下,既然城中局势危机,以臣之见,圣驾何不暂且移居华清宫,避一避凶险?” 李隆基眉头一挑,冷笑一声道,“朕乃大唐皇帝绝不离皇宫半步。朕倒是要看看,这无父无君的孽子,究竟会怎样逼迫于朕?”、 别看李隆基说得大义凛然临危不惧,但张瑄听了心里却暗暗一晒:日后安禄山贼兵一起,你丫跑得比兔子都快连帝都长安都抛弃了何况是一座空荡荡的皇宫! “汝今夜就留在宫里。明日一早,就随娘子的车驾出城去,记住朕的话,凡事便宜行动,朕赐汝先斩后奏、代朕巡狩之权!”李隆基慢慢站起身来,又扫了高力士一眼道,“老东西,让李静忠跟着张瑄行事吧。” “诺。”高力士躬身。 “朕去御书房。娘子,你做好准备,明日一早便出宫去吧。”李隆基有些疲倦地挥挥手大步而去。 “三郎……”杨玉环神色有些复杂。 李隆基回头深深望了杨玉环一眼,点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张大人事干重大,一切要小心谨慎从事。陛下交予的千钧重担张大人莫要玩忽懈怠才好!”高力士匆匆向张瑄拱了拱手,然后也跟随离去。 夜风呼啸,寒气漫卷。 寂寞清冷的宫道上,李隆基的仪仗缓缓而行,远远望去,那若隐若现的宫灯却显得比往日凄惶了些。 “大家,老奴以为,张瑄所言有几分道理,大家何不……这宫里留太子殿下镇守即可。”李隆基迎风而行,高力士追上去小声道,“大家暂居华清宫,号令天下,剿灭逆贼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李隆基哼了一声,“老东西,非是朕不知通权达变一一李琬狼子野心,不在东宫而在于朕。朕要出城,他如何能答应?羽林卫拱卫长安,可恨羽林卫霍青这个逆贼,竟然将朕生生卖给了荣王,朕将来一定诛杀他的九族!” “李琬蓄势待发,如果朕在此刻出宫,必然会让他提前发动。羽林卫八千兵马,加上那三千贼兵,这长安城岂不是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朕只希望能为张瑄争取几日时间。”李隆基猛烈地咳嗽起来,迎风一呛,咳嗽得就更加猛烈。 “大家……”高力士文卝字百卝度贴卝吧首卝发担心地赶紧上前来轻轻替李隆基捶背,几个宫女太监也簇拥过来,乱成了一团。 李隆基突然别着头向高力士嘶嘶道,“老东西,汝说张瑄能完成朕之重托吗?” “张瑄年纪虽小,但一腔热血对陛下无比忠诚,兼之智勇双全,老奴以为,张瑄终归是比杨国忠靠得住的。”高力士斟酌词句,小心翼翼地说着。 他知道,其实皇帝心里也没有底。真正到了关键时刻,皇帝数来数去,竟然无—个真正合适、可用之人。杨国忠安于权势,畏首畏尾,很难担当力挽狂澜的大任;而太子,就更加不堪。 至于朝中这些大臣,非李琬一党即杨国忠一派,皇帝此刻根本都信不过。 而高力士到现在也搞不明白,荣王李琬为什么会这般急促地铤而走险,甚至不惜调动兵马形成逼宫之势!按理也不该如此,他既然谋划了这么多年,纵然有野心,不该如此仓促行动急于一时一一高力士越想就越觉得离谱和诡异。 但皇帝的讯息是绝对不会有假的。左右羽林卫八千兵马一明一暗,于今日傍晚时分半数开进玄武门之内,而其他兵马则分驻其他各个城门,这等兵力调动的意图早已昭然若揭了。而城外,荣王府蓄养的号称有三千的贼兵死士,更是枕戈待旦蓄势待发。 三千死士啊!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三千人的花费、操练和营运,李琬是如何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瞒过朝廷的?高力士认为其中或许有些夸大的水分。 李隆基虽然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却是为时已晚。李隆基做梦也没有想到,拱卫京师警戒皇城宫闱安全的皇帝私军左右羽林卫竟然从贼谋逆,而他一向器重信赖的羽林卫大将军霍青更是背叛了他,早早就投向了荣王一党。 所以,刚才李隆基出宫其实是冒了几分风险的,匆匆来去打了个时间差。而当面表明态度保护太子李亨,其实也是疑兵之计皇帝突然出宫驾临荣王府,且又义正词严地训斥了他一番,这会给人一种皇帝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震慑李琬不会轻举妄动。 不能不说,李隆基还是太过高看了自己的威慑力,而太过小看了李琬这个儿子的野,心和魄力。 而另一方面,张瑄撺掇太子李亨去荣王府赴鸿门宴,当然也是冒着几分风险。但张瑄赌的就是李琬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暂时不会彻底跟皇帝和太子撕破脸皮。 毕竟逼宫看上去动作简单粗暴,但却不是那么简单。不单是武力的问题,还需要做好诸多铺垫。比如起兵逼宫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再比如如何迅速在第一时间获得朝臣权贵的支持,排除干扰,逼皇帝退位,让朝臣拥立他为皇帝。 进了御书房,李隆基坐定,便缓缓闭上眼晴,只是高力士隐隐还能看见,皇帝的嘴角犹自在轻微的着,由此可见他内心深处的激动波澜。 高力士诚惶诚恐地习惯性地侍立在侧。 良久,李隆基骤然抬头来盯着高力士,目光阴狠疯狂,面目也变得极其狰狞。高力士吓了一跳,这么多年了,他还头一次见到皇帝这种神情。 李隆基抓过笔,刷刷写下几个字,然后将笔一扔,抬头扫了高力士一眼。 高力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浑身冷汗直流。他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李隆基这一瞥中所蕴藏着的冷酷无情,如那万年亘古不化的冰川。 “老东西,去,传朕的口谕,送一杯酒给梅妃。”李隆基青筋暴跳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将写就的一张纸递了过来。 高力士心里哆嗦了一下:梅妃!竟然是梅妃……皇帝竟然要鸩杀刚刚被赦免出了上阳东宫的梅妃!梅妃出了冷宫回翠微宫才几个时辰的时间,可皇帝就要…… “朕的话,汝没有听到?难道汝也欺朕老朽吗?”李隆基轻轻一哼。 高力士陡然一震,立即清醒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奴死罪,请陛下处置。” “滚,去宣朕的口谕。”李隆基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 高力士再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连滚带爬地起身来正要退出亲自赶去翠微宫,执行皇帝的决定,但刚走了没两步,突然又听李隆基阴沉的声音传来:“罢了,先搁置一日。待待明日午后,汝再去翠微宫。告诉梅妃,朕很快就会送荣王去与她相会,这一次,朕绝不负她!” 李隆基猛然一拍桌案,桌案发出嗡地一声响,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镇纸用品晃荡了一下。 张瑄在杨贵妃寝宫相邻的含元殿留宿。他是外臣,虽有皇帝旨意留宿宫中,却也不能呆在杨贵妃的寝宫中。 张瑄默然趺坐在桌案背后,静静凝视着那一盏摇曳的灯烛,从容梳理着自己的心绪。 殿外异样静寂,只能听见呼啸而过的烈烈西北风声。火盆里的炭火尽管熊熊燃烧,但张瑄还是感觉非常阴冷。这殿中的寒气如此之大,想必是许多年无人居住了。 沉重的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材婀娜长裙曳地的丽影划出长长的影线,出现在了他的眼帘中。 第112章夜半迷情 天唐 作者:格鱼 下—更在晚上六点半,第四更在晚上七点半。 杨玉环。 张瑄心中一跳,距离隔得远,他虽然没有看清楚,但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这个令他充满着说不清道不明感觉的梦幻一般的名字。 杨玉环从容走来,脚步是如此的轻盈。 张瑄慢慢起身,躬身见礼,“臣张瑄见过娘娘,不知娘娘到此,臣有失远办……” 杨玉环几步就走到跟前,绝美妩媚的脸上浮荡着某种异样的光彩,她突然探手过来抓住张瑄的手,轻轻呼道,“张瑄,本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就过来跟你说会话,你不会嫌本宫烦吧。” 杨玉环的手滑嫩而冰凉,张瑄轻轻一笑,“臣不敢。” “还你有这小冤家不敢做的事儿吗?”杨玉环越加靠的近了,吹弹可破的容颜上红霞微升,幽深似水的眼眸中勾人的神光闪烁。 张璜轻轻一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同时道,“娘娘胆子也不小,夜半时分来臣这里……” “小冤家,汝坏死了。” 杨玉环嘴角轻抿,挺胸仰首之间,披肩轻轻滑落在地,胸前汹涌的丰盈抖起一阵绮丽的波澜,几乎要跳脱低胸裙衫的束缚。 张瑄心头猛然一跳,心中火热,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上前一步,一把将杨玉环抱在怀里,想也不想,俯身就吻了下去。 杨玉环的樱唇柔软而滑腻,两唇相接,当张瑄轻车熟路地长驱直入,舌尖与伊人舌尖纠缠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感瞬间划过杨玉环的全身,她几乎软成了一滩香泥,全部靠在了张瑄怀里,任凭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年郎予取予求。 这一番热吻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这种长时间的现代国式湿吻,几乎让这个大唐歌妃迷离沉醉过去。她微微喘息着靠在张瑄的胸膛上,媚眼如丝轻轻道,“小冤家,还说汝胆子不大?” 张瑄嘿嘿一笑,“娘娘胆子亦很大做都做了,我还怕什么?” 说话间,张瑄腾出一只手来没有任何犹豫,穿过杨玉环的裙衫就直抵那空荡荡的几乎是一片真空的胸前,握住了其中一枚圆润挺翘的红苹果,肆意把玩起来。 “啊……”杨玉环嘤咛一声,面若红霞,一把扯住了张瑄的手,颤声道,“小冤家,现在使不得,使不得……” 杨玉环心中对张瑄情已动,已经无可遏制,所以今夜就悄然来此相会。但她固然对他有情,亦不排斥跟他亲热暧昧,但要真的如此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说实话,杨玉环还真的没有准备好。 杨玉环当年被皇帝霸道抢进宫闱,这些年虽得宠爱,但皇帝年纪如此之大,在杨玉环心里,这种宠爱其实是一种被动之爱。而懵懵懂懂之间,张瑄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从才华上的吸引到男女暧昧情愫的滋生,张瑄这个少年郎的身影在她心里一步步发芽生长。 她从张瑄身上所得到的,是皇帝从未给过她也给不了她的东西,这东西具有致命的吸引力。直到她醒悟过来,早已不可自拔了。长了这么大,这大概还是她头一次主动爱上一个男人。 这样无休无止、患得患失、瞻前顾后的思念着一个男人。 可张瑄正盛,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心道你都主动送上门来了、还有什么“使不得”的。既然知道“使不得”,你半夜里偷偷跑我这里干嘛。 张瑄不管不顾地俯身下去,埋头在杨玉环的**之下,深深地嗅着,一种异样的女子体香沁人心脾,他贪婪地呼吸着,双臂,几乎要把怀中的玉人儿要融进自己的身体里面去。 杨玉环是一个成熟的女人,感受到张瑄无遏制的情动,心里一颤。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张瑄横抱而起,几步上前摆放在床榻上,双手肆无忌惮地开始解她的衣衫。 “小冤家,求你了,不鬼……现在可使不得。”杨玉环蜷缩起丰腴的身子,无力地躲避着张瑄的进攻,哀求道,声音都起了一丝抖颤,“等……等……等出了宫,奴家…… “奴家是来告诉你,皇帝要鸩杀梅好……” 张瑄陡然一震,满腹的瞬间消散而去。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慢慢坐直了身子,轻轻道,“怎么会这样?”……嗯?” 杨玉环幽怨地瞥了张瑄一眼,羞红着脸匆匆整理着自己被张瑄半解的衣裙,然后垂首幽幽一叹道,“后面的事儿,本宫奴家还没有做呐。只是梅妃被皇帝赦免出冷宫,宫里肯定要捡拾一二,却不想就出了篓子——说是梅妃竟然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检查的稳婆宫女,已经被皇帝秘密处死,奴家也是方才得到了这个消息。” 杨玉环面带红霞,不敢再正视张瑄那火热而既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心虚气短之下,连自称的“本宫”都悄然换成了“奴家”。 张瑄眉头紧皱,沉吟了一下,“梅妃已经被赐死了?” “尚未。应该是明日午后。” 张瑄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这是在刺激荣王提前下手,一旦消息传出宫去,李琬肯定会立即动手,到了那个时候不好,明日一早,我等要提前半个时辰出宫!” 杨玉环慵懒地靠在张瑄身后的锦墩上,又是幽幽一叹,“皇帝的性子最是霸道。这世间只有他想做而没有不敢做的事儿……荣王与梅妃有私,皇帝能隐忍不发,已经算是殊为不易了。” “是吗?”张瑄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来,忍不住扫了杨玉环一眼。 杨玉环脸色一变,坐直了身子颤声道,“汝可是看轻了奴家?奴一一……” 张瑄一怔,知道杨玉环误会了他的意思,却是没有解释,直接抓起杨玉百卝度通天卝大圣卝吧更新最快。环的手轻轻抚摸着,安抚着她的情绪。这种时候,这种敏感的话题,即便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如实际行动。 “你这个小冤家,真是奴家一辈子的魔障……”杨玉,环犹豫了一下,还是依偎了过来,“皇帝一定还有另外的安排……汝要小心谨慎,不要亏了自己。大乱将至,奴家这次出宫,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宫……哎!” 此刻杨玉环的心情非常复杂。李琬发动逼宫,如若皇帝失败,必然这皇宫里就换了主人。既如此,杨玉环也就永远回不来了,这座赋予她无上富贵和荣宠的大唐宫阙于她而言,将真正属于历史。 张瑄缓缓扳过她的肩膀来,凝视着她柔情似水的双眸,淡淡道,“不论能不能回来一一从今晚开始,你都是我的女人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张瑄的声音平淡而又霸道,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冲击力。 杨玉环心里颤抖了一下,抬头痴痴望着张瑄清澈平静的眸子,无语地笑了。 “小冤家,汝要有这个本事,奴自然欢喜。只要汝真心待奴,奴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为你守住了这个身子……” 张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猛然将她拥在怀里,又是俯身一阵热吻。 杨玉环娇喘吁吁,推着张瑄,“夜深了,奴要回宫去了……宫中耳目众多,奴不能害了你。” 但张瑄的胳膊坚如磐石,任凭杨玉环怎么挣脱,却也挣脱不开。 杨玉环狠狠伏在张瑄肩头上咬了一口,嗔道,“小冤家,放开奴……” “让我看看。” 张瑄松开她,却轻轻道。 杨玉环一怔,旋即脸色大红,摇了摇头。 “我想看看你。”张瑄的声音坚定而执着有力。 杨玉环深深凝望着张瑄,见他清澈的眸光中满是炽热,轻声一叹,探手就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裙。 雪白晶莹的肌肤在烛光的摇曳中泛着轻微的红光那一对诱人的丰盈、那一抹优美的曲线和浑身醉人的迷离光彩……让张瑄看看得痴了。 “小冤家……”杨玉环微微闭着双眼,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张瑄默然上前,动作专注轻柔地替杨玉环拢起衣裙,又笨拙地帮她系着腰带。 夜幕沉沉,寒风仍旧呼啸。 杨玉环裹着厚厚的拨肩,在一个贴身宫女的引领下像做贼一般逃离含元殿回了自己的寝宫,直到进了自己温暖入春的寝宫,她才轻抚着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 “玉儿,唤张德福过来。” 张德福早已歇息了,其实这寝宫里的大多数宫女太监都入睡了,杨玉环只留下了这个名叫玉儿的贴身宫女,这些年在宫里与她感情甚笃的一个女孩。 “是,娘娘。”玉儿敛衽一礼,就要出去叫张德福。 望着玉儿有些单薄削瘦的身子,杨玉环轻轻一叹,“玉儿,最近辛苦你了。” 玉儿恭谨一笑,“娘娘,玉儿不辛苦。娘娘对玉儿恩重如山,玉儿愿意侍候在娘娘身边。” “去吧,去把张德福叫来,你就去歇着吧。记住,明日一早,我们要动身出宫。” “是,娘娘。” 不多时,张德福就睡眼朦胧地被玉儿叫到了殿中。张德福揉了揉眼睛,跪拜在地大声道,“娘娘,小的张德福恭候娘娘差遣!” 杨玉环轻轻扫了张德福一眼,突然笑了笑道,“张德福,本宫可是听说,汝最近从张瑄那里得了不少好处。” 张德福浑身一震,不敢抬头,伏在了地上,“娘娘,小的死罪,请娘娘惩罚!” “汝不要害怕,本宫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汝宫外还有父母亲人,花销用度甚人……” “本宫有一件事,需要汝去办。办好了,奴这里有重赏,张瑄那里也不会亏待了汝。”杨玉环摆了摆手道。 张德福被惊吓出了一身冷汗。宫里太监收外臣的贿赂神马的虽然司空见惯,但如果主子真要较真起来,轻则责打退赃,重则可以杖毙。 听杨玉环有事吩咐,还开出重赏,张德福心里更加汗颜和惊惧,不由俯身颤声道,“娘娘请吩咐,小的莫敢不从……” “附耳过来……” 张德福出了一身冷汗,起身过去。杨玉环轻轻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张德福脸色轻轻一变,却是立即躬身应是。 张德福走后,杨玉环默然趺坐在那里,良久不语。她如今心思全部系挂在了张瑄身上,考虑任何问题、做任何事情,都下意识地朝着有利于张瑄的方向去努力。 “小冤家,该做的奴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杨玉环轻声一叹,“长夜漫漫,如此煎熬……” ……“ 翠微宫。 张氏心急如焚地在殿中转着圈,而梅妃则脸色煞白地趺坐在那里,痴痴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娘孙……奴家已经派人出宫去密报殿下了一殿下一定会想方设营救娘娘的。请娘娘暂且安心等待。”张氏定了定神,不看看自己焦躁的样子,反倒是安慰起了梅妃。 梅妃默然良久,才轻轻一叹,“大不了一死而已。只是苦了这个孩子,还没有出世,就要随着娘亲一起赴命九泉了。” “殿下一定会救娘娘的。”张氏又劝道。 梅妃突然疯狂得格格娇笑起来,“他怎么救?在这深宫之中,他还能明火执仗将奴家抢出宫去?他老子有这个本事,他没有。” 张氏默然,心下亦是惶然。 出了上阳东宫,梅妃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御医和稳婆发现梅妃竟然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这个消息被密报给了皇帝,皇帝二话没说就派人将御医、稳婆和知情的几个宫女全部秘密处死。 虽然皇帝目前并没有动她,但梅妃心里明白,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而只要梅妃被处死,梅妃身边的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肯定要被杖毙。张氏此刻心底的惶急,一点也不比梅妃少。 “娘娘,殿下早有谋划,说不准起事就在这两日……”张氏突然想起前几日荣王的嘱咐,伏在梅妃身边轻轻道,“娘娘,我们此刻不能乱了阵脚,一边想办自救,一边等待殿下营救!” 梅妃一怔,渐渐也安静下来。她倒也不是怕死,只是腹中这个孩子太过无辜,她实在是想要保住这个孩子。 第113章喋血荣王府(第三更求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第二日一早,旭日方才升腾在云端,划破了一夜的阴霾和冰冷。 宫门洞开,声势浩大的杨贵妃的仪仗车驾逶迤出了朱雀门,沿着宽广而空寂无人的朱雀大街缓缓向南行去,直抵明德门。 城门口果然有羽林卫戒备森严。 管事太监上前出示金牌,贵妃出行,羽林卫没有得到上峰指令,不敢阻拦,只能放行。 张瑄化妆改扮为一名宫禁宿卫头目,率一百骁勇的宿卫护持在杨玉环车辇之侧。 车辇之内,杨玉环盛装端坐,四周轻纱笼罩。从外部,难以真正看到她的容颜身姿,只能隐隐透过纱帘看到她那高贵芳华的丽影。 此刻,杨玉环轻轻掀开纱帘,向姿势别扭骑在马上面带微微痛苦之色的张瑄投过一瞥,忍不住掩嘴轻笑。 张瑄前世只在养马场骑过马,纯属娱乐。可那种马不比这个时代纵横驰骋的战马,他今早上足足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在侍卫太监的帮助下,骑上马背并勉强坐稳,围着杨玉环的寝宫绕了一圈。 这一路行来,对于张瑄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如果不是张德福和一个侍卫随后“保护”在他的身边,有这么多双的眼睛盯着,他几乎要下马来步行相随。 好在骑马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从兴庆宫到皇城,又从皇城到朱雀门,数里的路程行下来,他多少也掌握了一些技巧,虽然姿势还很别扭,但起码是可以勉强独自行马了。 听到耳边传来杨玉环若不可闻的轻笑声,张瑄故作羞恼地瞪了她一眼,然后顺手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来,揉成一团,然后悄然掀开杨玉环的纱帘,扔了进去。 一个纸球滚进来,杨玉环愣了一下,这才捡起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大红。 “一团红玉下鸳幛,睡眼朦胧酒力微;皓腕高抬身宛转,耸罗衣。” “这个小冤家~竟写这种艳诗儿调戏奴家!”杨玉环恨恨地攥紧了粉拳,呢喃自语,“奴饶不了你!” 杨玉环嘴里发狠,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与张瑄含元殿浅尝辄止的缠绵一幕,回味起那几乎是荡气回肠的长吻,浑身发烫,脸色飞霞,红得能掐出水来。 荣王府,正厅。 李琬缓缓走进厅来,除了安禄山、安思顺没到,昨晚来荣王府参加饮宴的众人都到了场。厅中的气氛有些压抑和沉闷,除了高仙芝、裴敦复、薛德旺这些相对较为亲近的党羽知道李琬想要做什么、即将做什么之外,其他人其实还是一头雾水。 当然,谁都不是傻子,在目前这个极其微妙的时刻,李琬再次召集他们过来议事,意味着什么,并不难猜出一个表层来。 盛王李绮和咸宜公主等皇族被皇帝暗中派人警告了,本不愿意再来搀和李琬的事儿,但怎奈李琬派人软硬兼施,他们出于自身安危考虑,不敢不来。 所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很难了,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李绮抬头瞥了李琬一眼,欲言又止。咸宜公主刚要开口,却被李绮扯了扯衣襟,示意她不要自讨没趣。 在李绮看来,现在的荣王已经疯狂了,听不得任何反对意见,更见不得有任何背叛。 羽林卫大将军霍青一身甲胄腰跨宝剑,匆匆进厅,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看得出来,他似是刚从军中来。 霍青抬头向李琬躬身见礼道,“霍青见过殿下!”…… 说到这里,霍青大步走过去伏在李琬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李琬一怔,沉吟了一下淡然道,“先不用管杨妃,吾等大事在即,各方部署尚未到位,暂时不要节外生枝。” 李琬深深望着霍青,两人目光交汇,从霍青的目光中得到了某种保证和肯定,李琬这才朗声一笑道,“诸位,请坐。今日请诸位来,有一件大事相商。” “殿下请讲。” “殿下有事请吩咐。” “六哥说吧,我和咸宜姐姐听着哩。” 李琬点了点头,笑容一敛,目光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他缓缓起身来朗声道,“本王开元十五年授京兆牧,又遥领陇右节度大使。 二十三年,加开府仪同三司,余如故。天宝元年六月,又授单于大都护……直以来,都为大唐江山社稷鞠躬尽瘁,为陛下分忧,从不敢有任何懈怠。” “在数十皇子皇女中,本王自信才、德、不逊色于任何一人,堪为皇子女表率。而当今东宫太子李亨,才不足以治国,德不足以修身齐家,能不足以匡正天下……若大唐江山交在了他的手里,必断送了祖宗社稷江山。” “本王不才,曾上书自荐。而陛下亦曾当面提点,云百年后可将大位传百卝度通天卝大圣卝吧更新最快。于本王。” “然太子李哼勾结奸相杨国忠,串联贵妃娘娘,蒙蔽圣听……李琬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厉声道,“本王与太子乃是骨肉至亲,但江山社稷安危事大,兄弟之情又何足道哉?” “陛下年迈昏庸,听信谗言阻塞言路,纵容太子与奸相结党营私危及大唐社起……”……鉴于此,本王决定效仿前贤,实行兵谏!要求陛下废太子、诛奸佞、看君侧…… 李琬说到这里,声调变得更加慷慨激昂起来。 众人脸色骤变,尤其是盛王李绮、咸宜公主这些皇子皇女根本就没有想到,李琬竟然要起兵造龘反!什么兵谏,无非是聚众谋逆逼迫皇帝让位罢了。一个搞不好,说不准还会出现弑父夺权的人伦惨剧! 在场众人中起码有一小半震惊中带着惶然……”惶然中带着后悔。 他们虽然投入李琬门下,却没有想到李琬竟有带兵造龘反的一天。这造龘反谋逆之事,成王败寇,一旦事败,李琬死无葬身之地必不消说,他们这些从贼者亦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御史大夫冯韬大惊,起身颤声道,“荣王殿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殿下乃陛下亲子,争夺太子之位可以徐徐图之,且不可铤而走险、行那大逆不道的逼宫之事!” 李琬淡然一笑,冷冷望着冯韬,“本王决心已定,一切基本安排妥当,开弓没有回头箭,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既然殿下一意孤行,请恕冯某不从了。冯某食君之禄,乃是大唐之臣,这等叛逆之事,断然不敢从之!告辞了!”冯韬脸色一变,拱手就要离开。 李琬纵声狂笑起来,扬手指着冯韬沉声道,“既然如此,就休怪本王不讲往日情面了。来人,斩!” 李琬话音一落,厅外就涌进数十个杀气腾腾手持陌刀的黑衣汉子来,个个头上缠着黑巾,虎视眈眈地将陌刀一横,逼视着众人。 而其中一个汉子上前几步,手中陌刀挥舞间,一阵血光崩现,冯韬来不及任何反应,一颗大好头颅就飞上了半空中,然后重重落下,噗地一声溅起一地血痕。 …… 张瑄将杨玉环送入了玉真观。 玉真观侧有一座羽林卫的军营,就是派驻在此专司护卫玉真观安全的一支五百人的小型军队,羽林卫大将军府一般不能调动,直接听命于皇帝。而因为这些年驻扎于玉真观之外,其实早就演化成了玉真公主的亲信私兵。 有军队守卫兼之玉真公主的影响力,玉真观基本上是长安城外最安全的一个场所。李琬手中兵力有限,只能集中兵力控制长安逼宫,出城占据玉真观的可能性极低。 道理很简单,他只要逼迫皇帝退位,继任成了大唐皇帝,小小一个玉真观也翻腾不起什么风浪来。但反过来,他纵然是费心费力控制住了玉真公主,也于事无补,反而会因为力量分散而导致败垂成。 与长安城里的暗流涌动杀机四起相比,玉真观依旧是歌舞升平笙歌艳舞。 可当张瑄穿着一身甲胄手持宝剑带着十几个彪悍的护卫走进花厅,玉真公主为杨玉环举行的宴会不得不半路被打断。 玉真公主惊讶地扫了张瑄一眼,见他竟然是一幅武将打扮,不由奇道,“子瞻,汝这是……” 张瑄向杨玉环和玉真拱拱手,“娘娘,殿下,请恕张瑄甲胄在身,无全礼。” 说完,张瑄转头望着陪坐在末席的羽林卫左郎将贾永,拱了拱手,“贾郎将!” 张瑄虽然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又是玉真公主的干女婿,但贾永也是正第王品上阶品级,更因为手下有兵权且深得玉真公主信赖倚重,更是越过羽林卫大将军府直接听命于皇帝,所以这贾永架子也颇大。 贾永并没有起身,坐在那里随意拱手还礼道,“张大人这般打扮,倒是让本将吃惊不小。难道张大人如今又弃文从军了不成?” 张瑄淡然道,“本官是陛下册封的太子左赞善大夫、太子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本身亦有军职在身,又何须弃文从军?” 贾永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心道纵然有军职在身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个光杆将军而已,手下无一兵一卒,徒有郎将虚名而已。 贾永的态度不冷不热,不过张瑄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而所来,要的不是贾永的尊重,而是他手下的兵。 基于通盘考虑,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控制住这助人。这隆羽林卫人数虽少,却也是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在关键时刻就能发挥关键的作用。 第114章夺兵权(第四更求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当然,张瑄这种考量,也带有一点私心的成分。 崔颖、杨玉环、萧十三郎的妻子李苏苏以及其妹李秀秀,包括他的母亲柳氏,这些张瑄竭尽全力要保护周全的人都在玉真观,大乱将至一触即发,而护卫玉真观的兵马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张瑄有些不放心。 求人不如求己。 但张瑄心里又明白,要想从贾永手里取得兵权,不是那么容易,纵然他有皇帝的密旨、金牌,还有传召太监李静忠和100宫禁宿卫相随,贾永也不会轻易交出兵权令符。 张瑄望着贾永又拱了拱手道,“贾郎将,本官奉陛下旨意,要接管汝标下这500羽林卫。” 张瑄这话一出口,贾永陡然色变,霍然起身冷冷道,“接管本将的军马?” “请张大人出示陛下的诏书、羽林卫大将军府的调令、兵部的公文。只要手续兼备,本将自当遵从陛下安排。”贾永冷冷一笑又道,“如若没有,请恕本将不能从命。” 玉真公主皱了皱眉。 李琬的动静她略有察觉,但没有太放在心上;而皇帝的安排,她更是不知情。 见张瑄突然跑到自己这里,夺起贾永的兵权来,她有些不太高兴,却是瞥了杨玉环一眼,又见杨玉环神色淡定,就闭住了嘴,静静旁观着。 “贾郎将说的这些,本官没有。本官临危受命,来得仓促,陛下没有颁布诏书,亦没有通过羽林卫大将军府和兵部,但事情紧急,一切从权了。” 张瑄突然拍了拍手。 瞬间,从厅外涌进来十数名身着宫禁宿卫服色的士卒来,而宫中传召大太监李静忠手捧托盘,托盘上摆放着皇帝的密旨和御赐金牌。 李静忠清了清嗓子,尖声道,“陛下密旨:着张瑄替朕办事,凡所涉大唐兵马、官衙一切皆由张瑄通权达变,便宜处置。赐张瑄代朕巡狩、先斩后奏之权。见朕密旨、金牌,汝朕当面。钦此。” 按说,有皇帝的密旨和金牌,又有宫禁宿卫相随,这事儿肯定不是张瑄作假,作为贾永来说,遵命交出兵权就走了。 但贾永却觉得这事情有些诡异,皇帝如要调兵必会下调兵的诏书,提前通传于他,怎么会突然让张瑄持有什么密旨金牌,前来夺兵权:再者,这支军队专司玉真观护卫职责,朝廷几乎不对此进行调动安置,怎么好端端地,皇帝就派人来接管? 贾永越想越觉得不对,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最近东宫和荣王争太子之位争得厉害,莫非是这东宫李亨想要谋逆起兵,所以就让张瑄假诏来此,骗取兵权”……。 贾永想到这里,就淡然笑了笑,“本将这支军队,不归属羽林卫大将军府管辖,专司玉真观防卫和保护玉真殿下之责。本将统率十余年来,陛下还从未有过调令。张大人突然来此,要取兵权,本将实难从命。” “贾郎将,陛下密旨金牌在此,尔还有何话好说?”张瑄向李静忠扫了一眼,“李公公,可将陛下密旨及金牌,交贾郎将审验一番。” 贾永摇了摇头,“不必了,陛下密旨在此,本将不敢怀疑。只是陛下密旨吩咐张大人办事,与调动本将标下军马不是一回事。” “玉真殿下,小将领兵护卫玉真观十余载,忠诚不二……不见陛下调兵诏书,请恕本将不从。” 玉真公主皱眉道,“子瞻,汝奉皇兄密旨办事,事关机密,本宫也就不过问了。 但是贾永标下这500人,一向镇守玉真观,从无调动之说,汝此番……” 杨玉环笑了笑,插话道,“玉真妹妹,贾郎将,陛下昨夜下旨,本宫也是在场的。陛下授予机宜,命张瑄通权达变办事以本宫看来,贾郎将何不暂且交出兵权……本宫想来,一旦张瑄事毕,定会交还将军兵权的。” “娘娘,陛下曾对小将有严命……小将所属,职责所在,无敕令不调动。还请娘娘恕罪。”贾永躬身拜去。 见贾永如此软硬不吃,骨头极硬,张瑄事情紧急不愿意再继续跟他扯皮耽误时间,就向玉真拱手道,“殿下,张瑄奉旨办事,事出有因,待来日再向殿下解释请罪。” “来人,贾永违抗圣谕,不尊陛下密旨,将他拿下!”张瑄断然一声轻喝。 十余宫禁宿卫一哄而上,向贾永包围起来。 今日贾永来玉真观赴宴,虽穿着便服,也没有带武器,但终归是武将,身子极其灵活,一看情况不对,便闪身到了一侧,厉声道,“张瑄,尔擅自攻击本将,意图夺取兵权,莫非要造龘反不成?” 张瑄淡然一笑,“贾郎将,既然尔不尊陛下密旨,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张瑄摆了摆手,几个宫禁宿卫正要动手,见张瑄身后身影一闪,一个护卫打扮的青年人仗剑飞腾过去,剑光一闪,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就横在了贾永的脖颈处。 萧十三郎沉声低低道,“如敢妄动,小心汝之魁前!” 张瑄倒背双手上前一步,冷森道,“贾永,遵从陛下密旨,交出兵权;否则,杀无赦!” “杀无赦!”十余宫禁宿卫轰然一声喊。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玉真公主也看出几分端倪来了。如果没有皇帝的授命,张瑄断然不敢如此。皇帝让张瑄如此…………,难道李琬要逼宫? 一念及此,玉真公主顿时变了脸色,她坐在那里轻喝一声,“好了,不要在本宫这里闹腾,成何体统?” “事关紧急,贾永,汝且先交出兵权,先在本宫这里休憩几日一切,有本宫替你做主。将来张瑄若是不还兵权,本宫唯他是问!” 玉真公主对这支驻扎在玉真观外的羽林卫还是颇厚的,时常送酒赐宴。 今日贾永在玉真观里陪宴,而这军营驻地,羽林卫亦在饮酒作乐。 三个军头,一个校尉,两个兵曹,也聚集在帐内相聚饮酒。 突然,帐幕的帘门被掀开,捌h带着太监李静忠和几个宫禁宿卫闯了进来,而贾永也脸色阴沉地相随在侧。 “陛下有旨,命张瑄张大人暂代本军郎将之职,所属羽林卫皆听命于张大人。”贾永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尔等即刻拜见张大人!” 校尉张胜宽狐疑地扫了张瑄一眼,张瑄的名头他当然是如雷贯耳,可张[百卝度卝贴卝吧手卝打与你共分享]瑄这个东宫辅臣之首,突然跑到这里来接管军权,岂不是奇哉怪也。 兵曹黎南和周旭初也面面相觑,一时间呆在了那里。 张瑄干咳一声,李静忠尖声呼道,“尔等还不拜见张大人?” 张胜宽心里一凛,拱手拜了下去,“校尉张胜宽,拜见张大人!” “兵曹黎南(周旭初)拜见张大人!” 三人行礼毕,便狐疑地望着站在一侧的贾永。 张瑄随意摆了摆手,“贾郎将,本官暂且借兵权一用。尔且回府去待职,等候陛下旨意。” 贾永恨恨一跺脚,再无一言,阴沉着脸,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张瑄向萧十三郎使了一个眼色。 萧十三郎会心而去,不多时,就隐隐传进贾永的愤怒斥责声。张胜宽三人心头咯噔一下,心道郎将大人怎么说免就被免了,难道他犯了什么王不成?要不然,不但被罢官还被抓了? 其实张瑄并不是真正要抓了贾永。他命几个侍卫将贾永暂时拘禁在玉真观外一处房舍中昼夜监管,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他担心这贾永在这支军队中的影响力甚大,如果不把贾永控制起来,所谓的兵权在握,终归是一句虚话,还会增添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张瑄做事向来谨慎思虑周全,哪怕只是一线可能,他也绝不会冒险。 毕竟,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关乎身家性命,关于将来的前途,怎么敢有一丝不谨慎! 校场之上500羽林卫整装待发。 “张校尉,黎兵曹、周兵曹,本官奉陛下之命暂代郎将之职……”张瑄清冷的目光投射在三个低级军官的身上,三人赶紧躬身喊喏。 “本官圣命在身,不能耽搁。张校尉,汝与黎兵曹领军400开进玉真观,枕戈待旦,戒备森严,务必要保护贵妃娘娘和玉真殿下周全一若是贵妃娘娘和玉真殿下有任何闪失,不仅尔等项上人头不保,合家老小也必受株连。” “末将听命。”张胜宽不敢怠慢,赶紧领命。 “周兵曹,汝率100羽林卫随本官一起行动。好了,事不宜迟,立即召集全军,各自行动去吧。” …………………………………………………………………………………… “本王与诸位戮力同心,将来事成之后,诸位都是本王的肱骨之臣。本王今日立誓,只要诸位不负本王,本王必不负诸位!”李琬朗声而高呼。 厅上众人却都脸色惨白,沉默不语。 御史大夫一言之失就横遭断头之吻,血淋淋的场面犹在脚下,何人还敢站出来反对不从?既然李琬连朝廷命官说诛杀就诛杀了,由此可见他起兵逼宫的决心早已不可动摇。 “背弃殿下者,冯韬便是榜样!”羽林卫大将军霍青杀气腾腾地手持宝剑厉声喝道。 这时,一个黑衣人匆匆奔入,伏在李琬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李琬闻言色变,面目立即变得极其狰狞可怖。 第115章兵临宫门 天唐 作者:格鱼 李琬的脸色突然变得如此狰狞可怖,在场众人都畏惧异常,屁也不敢放一个。 从李琬的身上,盛王李绮和咸宜公主这些皇子女似乎看到了父皇李隆基当年的影子,霸道、专权、冷酷、狠辣,当机立断,从不拖泥带水。 李琬慢慢抬起头来,突然轻轻笑了,只是那笑容非常冰冷。 “诸位,我们的起事要提前发动了。” 李琬阴森的声音在厅中回荡着,李绮心里哆嗦了一下,垂下头去,紧紧攥着拳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事不宜迟,今日午时准时发动。” 李豌冷冷一笑,厉声道,“霍青!” “末将在。”霍青早已准备好了,诺然应声,躬身施礼,等待李琬发号施令。 在这些人当中,或许霍青才算是李琬真正铁杆的心腹力量。李绮和咸宜公主都觉得有些迷惑,霍青执掌羽林卫,向来是皇帝的亲信,到底是什么时候投入李琬门下的,而且还这么死心塌地……由此可见李琬的手段。 “霍青,汝即刻派兵封锁长安城各城门,城门封闭,官商百姓人等,一概不许出入。若有不从者,杀无赦!” “同时,汝自带2000羽林卫控制皇城、宫城,玄武门以北,皆要封锁起来。皇城内所有官衙部署,即刻封门,满朝文武大臣集聚大明宫,会商拥立本王为储君的大事。” “无论皇室、朝臣,无论官阶高低,凡有不从本王号令者,杀无赦!” “是,末将得令。”霍青慨然回道,然后持剑雄赳赳气昂昂而去。 “盛王弟,尔等就赶去大明宫吧,帮本王劝说一下那些冥顽不灵的东西,本王此番不成则成仁,任何挡住本王前进脚步者,杀无赦!” 李琬一连说了几个冷森森的“杀无赦”,盛王李绮心神战栗,起身哆嗦着手颤声道,“是,臣弟遵命。” 李绮等人仓皇而去。 李琬扭头来望着裴敦复和薛德旺等人,淡然摆手道,“裴大人,本王有一事相求。” 裴敦复赶紧拱手恭声道,“请殿下吩咐,臣莫敢不从。” 李琬满意地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颈,微微一笑,“裴大人,烦劳你带500羽林卫把杨国忠府上给本王给包围了,不要放过一个!活捉杨国忠,本王还有大用。” “是。”裴敦复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殿下,其他杨氏诸人又该如何?” “长安城本王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一只蚂蚁都休想逃得出去。杨家这些人,除杨国忠一人之外,皆不可虑,暂且不必理会。”李琬嘴角浮起一抹自信阴冷的笑容,“本王处置这些杨家走狗,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高帅,汝等随本王提兵6000从东市而入,将兴庆宫团团包围起来。打出旗号,本王要诛奸佞、清君侧、废太子。” 高仙芝心神一颤,躬身回道,“喏。末将遵命。” “高帅乃是天下将帅奇才,本王日后登基御极,依赖高帅之处甚多。你我君臣同心,何愁天下不尽在掌握!”李琬轻轻拍了拍高仙芝的肩膀,“诸位,随本王行动!” 长安城里寒风呼啸,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兵变了。荣王反了。大唐要变天了。 百姓、商贾和官僚奔走相告,皆躲避在家中不敢外出,生怕成为城门失火而被殃及的无辜池鱼。 霍青标下的羽林卫如虎狼一般在长安城里豕突狼奔,清扫着一切反对荣王李琬的各种障碍,长安城各大城门紧闭,这座千年繁盛帝都终于揭开喧嚣的外衣而露出其血腥冷酷的一面。 而城外却凤平浪静,一切如旧。 玉真观外通往骊山的官道上,一百羽林卫骑兵和一百宫禁宿卫列阵两旁,弓马齐备,刀剑闪光,整装待发。 杨玉环、玉真公主等人缓缓而出,而相送者无非就是张瑄。 随是正午时分,但天空之上阴霾密布,天地间一片昏暗。只是刮了一个上午的寒风,渐渐止歇了下来。 杨玉环有些担忧地望着4【张瑄,腹中有千言万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而当着众人之面,她又不得不拿捏着贵妃娘娘高高在上的架子和矜持,只能眉目传情表达着自己内心的焦灼不安。 玉真公主叹了口气,向前路张望了一会,又回眸凝视着长安城郭的方向,轻轻道,“子瞻,长安城门紧闭了……或许,荣王已经开始行动。 汝速去速回,皇帝和太子的安危,皆在汝之掌握之中……” 张瑄亦是回头凝望着长安城的方向,淡然一笑,“请殿下放心,张瑄一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张瑄不在,臣请殿下率众紧闭观门,严阵以待。如若#” 张瑄的话还没有说完,玉真就有些[贴吧更新提供]愤愤不平地挥手道,“本宫谅那荣王还不敢来本宫这里撒野!他要来逼迫于本宫,本宫必宁可玉碎不保瓦全!” 张瑄闻言嘴角轻轻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什么。 一个丽影匆忙而至,穿过众人的身影向张瑄扑来,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抖颤:“夫君!” “颖儿!”张瑄本想张开双臂与崔颖来一个拥抱别,怎奈这身上的甲胄太过沉重,活动起来不太利便。 张瑄告别众人,翻身上马,他的身侧便是轻飘飘跨在白马上的萧十三郎。张瑄本来想将萧十三郎留在玉真观,保护众人,但转念又一想,自己这番行动需要萧十三郎处更多,权衡利弊,他还是决定让十三郎跟随自己。 张瑄准备了一辆马车,可张瑄念及乱世将至,自己如果不能适应这种纵马奔骑的生活,将来终有不妥,便咬牙拒绝了玉真的好意,坚持骑马。 既然李静忠这个文弱的太监都能纵马而行,张瑄也就没什么不可以的。 “诸位,出发!”张瑄在马上高举宝剑,遥向前指。 “诺!” 一百杀气腾腾的羽林卫和一百彪悍的宫禁宿卫慨然领命,发出震天怒吼,纷纷一夹马腹,纵马向前驰去,扬起一溜漫卷的烟尘。 张瑄默然回头再次凝望着黑漆漆的长安城城郭阴影,心头微微有些感慨。局势发展到这个时候,已经渐渐超出了他这个穿越者的掌控,他所能做的,就是随机应变在乱局中保全自己,尽量推动时局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此时此刻,他有些担心在城中的杨三姐母子。但事出突兀,他来不及将杨三姐母子城来,只能默默祈愿她们一切安好。 “兄弟,走吧。”萧十三郎轻轻一笑,“不要担心,有哥哥在你身边……最不济,哥哥保护你们离开这长安,隐遁山林,等待时机再起,也是可行的。” 张瑄向萧十三郎轻轻一笑,嘴角浮起一抹刚毅的笑容。 他挥了挥宝剑,猛然一夹马腹,马便如离弦之箭一样飞驰了去。 萧十三郎一怔,摇摇头也追了上去。他觉得有些意外,自家这兄弟本是一介文弱书生,但接触兵戈行伍没有两天,身上却开始滋生弥漫着一种肃杀冷厉之气。 这个时候,皇城内所有部署司寺坊等诸多官衙已经全部被霍青手下的羽林卫控制封闭,而满朝文武大臣,除了荣王一党之外,都被羽林卫“驱赶”了大明宫正殿,圈禁起来,接受盛王李绮的“教导”,要求他们集体上书,要求皇帝废太子、诛奸佞、清君侧,改立荣王为储君。 而荣王李琬则与高仙芝亲自率数千羽林卫开进兴庆宫外围,在最短的时间里将皇帝所居的兴庆宫团团包围起来。不过,并没有攻击宫门。 兴庆宫虽然宫墙高深,但如果数千军马奋力攻杀,也没坚守。况且宫内只有千余宫禁宿卫供皇帝驱策,想要抵抗也抵抗不住。 兴庆宫正门前的广龘场上,黑压压的羽林卫持枪肃立,鸦雀无声。 荣王李琬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王服,头戴紫金冠,手持流金鞭,意气风发地跨在马上,遥望着那兴庆宫层层叠叠的米黄色飞檐。 “高帅,本王的信函可曾传进宫去?”李琬回头淡然一笑道。 “臣已经命人飞箭射进宫去,想来陛下已经收悉。”高仙芝恭谨压低声音道。 李琬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突然裴敦复纵马而至,喘息着急急道,“殿下,臣有辱使命,实在是羞愧之极!” 李琬眉头一皱,“如何?” “殿下,臣率人围攻杨府,怎奈杨府已经空无一人。据说,杨国忠已经聚集一干家奴护院数百人带着家眷提前退入了兴庆宫……”裴敦复苦笑着回复道。 李琬讶然一笑,“哦?竟然有这等事?也罢,裴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杨国忠躲进这兴庆宫里,本王正好一起瓮中捉鳖,还能怕他飞上天去不成?” 李琬正说着,突然听身后的羽林卫士卒队伍发出一阵不小的喧哗,眉头一簇,却听身旁的高仙芝扬手压低声音道,“殿下,陛下登上了宫门楼。” 李琬猛然抬头,只见李隆基龙袍在身,高站在宫门楼上,迎风而立。身旁站立着太子李亨和杨国忠,以及高力士。 相隔并不算远,李琬甚至能清晰地辨认出李隆基脸上那苍老而又愤怒扭曲的面部表情。 第116章各怀鬼胎、离心离德 天唐 作者:格鱼 李氏皇族向来有兵变的“习俗”。 李渊靠造龘反起家,太宗李世民一手导演了玄武门之变,射杀兄弟才登上皇位。而李隆基本人,更是亲自运作了两次兵变,并从中成为最大的获益者。 李隆基做梦也没有想到,同样的兵变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如今,他是皇帝,却也是一个被胁迫和逼宫者。 想来这个儿子,其心狠手辣不亚于他当年。 既然他提兵控制长安城并兵临兴庆宫之下,不达目的怎肯罢休? 李隆基心里非常清楚,李琬提出的诛杀杨国忠和废黜太子李亨,不过是一个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逼自己退位,好让他名正言顺地登临君位。 李隆基从得到消息,到仓促应对,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他没有想到,李琬的行动比他更快。或者说,这个儿子的手段比他更狠,当然这也昭示着皇帝的垂垂老矣,不管他承认还是不承认,在权谋心智上他都渐渐呈现出相应的颓势。 李隆基就这样站在宫门楼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宫前黑压压的羽林卫军马,以及那纵马站在队伍前面的荣王李琬。 他心里当然愤怒无比,但到了此刻,他的心神反倒是渐渐平静下来。 只有他身边的太子李亨,脸色惨白,肩头微微有些轻颤。如果不是怕皇帝答应李琬的斜坡,当场废除了他,他也没有胆量跟随着上来;而杨国忠,心里更是惶急。 他在李琬发动前探知了消息,也不愧是一代枭雄,在知晓退出城外无望之后,立即当机立断,纠集数百家丁护卫保护着一家内眷仓皇遁入了皇帝所居的兴庆宫。此时此刻,对于杨国忠来说,这长安城里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兴庆宫了。 李隆基怒视着宫前的李琬,突然扬手拼尽浑身气力斥责道,“李琬,汝带兵逼宫,无父无君,罪该万死!” “尔等羽林卫,若放下兵器,助朕擒拿荣王逆贼一党,朕不仅恕尔等谋逆从贼之罪,还重重有赏。” 李隆基旋即又扯着嗓子面向羽林卫士卒喊道。 李琬漠然冷笑,无动于衷。 他既然起兵,就有绝对的把握。 这羽林卫数千兵马掌握在他手里并非一日,都到了这个份上,如果仅凭皇帝一句话就将大好的局面瓦解,李琬不如去找块豆腐自己一头撞死算了。 数千羽林卫默然不语。 说实话,并非所有羽林卫士卒都心向荣王,都心甘情愿地从贼谋逆。只是羽林卫中的中上层军官几乎都被霍青控制在手里,作为普通士卒他们只能遵从军令。有任何风吹草动,怕也会被当即格杀清除。 皇子向皇帝逼宫,儿子向父亲讨权这在很多士卒眼里,谋逆的罪恶感其实是大大减轻的。 “李琬,孽障!狗贼!朕要将汝凌迟处死!” 李隆基苍老的声音在宫门前久久回荡着,却突然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儿臣荣王李琬,见过父皇。” 李琬纵马上前,马鞭挥舞,声音清朗平静,“当今朝廷,奸佞当道,太子无能。儿臣率这羽林卫八千儿郎,恳请父皇诛奸佞、清君侧、废太子,以正朝纲。” “诛奸佞、清君侧、废太子、正朝纲!” 数千羽林卫振臂呼应,齐声怒吼,声若震天。 宫门楼上的太子李亨和杨国忠脸色骤然一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李隆基脸上抽搐了一下,回头来扫了杨国忠和李亨一眼。 杨国忠暗叫不妙,这老皇帝在李琬的胁迫下已经产生了弃卒保车的心思,起了杀机! 杨国忠立即上前一步,躬身压低声音道,“陛下,臣以为,逆贼逼宫,势不可挡,不若让臣和太子纠集部众和宫禁宿卫,从兴庆宫后门杀出一条血路,拼死冲破延兴门,退出长安城,以保周全。” “只要陛下登高一呼,天下藩镇勤王而至,灭杀叛逆一党,又何足道哉?” 李亨也上前小声道,“杨相所言极是,父皇,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李隆基冷冷一笑,没有回应。 李亨和杨国忠失望地后退了一步,慢慢向宫门楼下退却,只留下李隆基和高力士二人,在几个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女簇拥下,与宫门下的李琬数千羽林卫兵马相持。 “取箭来!”李琬振腕一呼。 身后士卒赶紧送上弓箭。 李琬将早已写好的书函绑在弓箭上,然后搭弓引箭,瞄准皇帝身旁的宫门楼旗帜射去。 “陛下当心!”高力士陡然色变,一个箭步挡在了皇帝跟前。 嗖! 一声脆响,李琬射龘出的飞箭正中宫门楼的旗杆,一封书函颤巍巍地摇曳在寒风中。 “取过来。”李隆基声音嘶哑,缓缓坐在了宫门楼上。 他倒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如果李琬真要带兵杀进宫来,早就做了,就不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会陈兵宫外形成逼宫之势。他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走上那最后一步——如果能逼迫自己主动退位,对于李琬来说,那是最理想的结果。 高力士取过信函,递了过去。 李隆基接过扫了一眼,脸色大变,肩头抖颤,眸光中顿时起了无尽的杀意和疯狂。 李琬没有要他退位,只是要挟他立即将梅妃平平安安地放出宫来。如若不然,他会率兵杀进宫去。或者,派兵出城,将玉真观的杨贵妃擒拿而来,当着皇帝的面斩杀。 李隆基愤怒地将信函撕碎,顺手一扬,漫天纸屑便沸沸扬扬飘荡而起,情景煞是诡异。 李琬无动于衷,他料定李隆基不敢不从。 话说回来了,如果得到李隆基突然要将梅妃赐死的消息,他也不会提前一日行动。 “殿下,我等何不攻进兴庆宫……”高仙芝凑上前去轻轻道。 李琬摇了摇头,“不可。本王会给父皇两日的时间,相信,有这两日的时间,父皇会安排好一切……本王此举是清君侧而非弑君弑父,尔等需要铭记在心!” “本王暂且回府等候,转告盛王李绮,那群朝臣如若再不行文纳谏,拥立本王为储君,本王便不讲情面了。最迟明日一早……这是本王给出的最后期限。” 李琬回头冷冷扫了宫门楼上的李隆基几人,调转马头从容离去。 “大家……”高力士颤巍巍地躬身道。 “放梅妃出宫。但只梅妃一人,梅妃身边好个奴才,全部斩杀,装在匣里,一并送出去!”李隆基阴惨惨地说着,愤然起身,却忍不住打了一个趔趄。要不是身旁的太监眼疾手快,没准就要倒在地上。 被太监搀扶着,李隆基翘脚向皇城外凝望而去,心里暗暗祈祷祖先灵佑:但愿张瑄诸事顺利,及时赶回来,拯朕于危难之中! 而在城门楼之下,李隆基却不知,太子李亨与杨国忠却开始与他离心离德了。 李亨和杨国忠心里明白,一旦李琬叛军冲进兴庆宫,皇帝或许不会有危险,但他们两人必死无疑。 “殿下,看这局势,皇帝有抛弃我们的心思了。,!杨国忠冷笑着压低声音道,“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成为别人案板上的肉!” “杨相,可有后路可走?”李亨也惶急地左右四顾,见无人跟随,才轻轻道。 “太子,不如我们纠集宫禁宿卫和国忠的家奴,凑起来也有一千五百多人,我们由后门突然杀出,直冲延兴门。以国忠看来,延兴门矮小难守易攻,只要我等冲出长安,必能保全身家性命!” “可父皇……” “皇帝会随时放弃你这个太子……””杨国忠冷笑道,“殿下,不若我们赌一赌,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我们冲出长安,杀向剑南,臣当拥立太子为帝,日后积蓄力量,再号召天下藩镇,杀回长安,诛灭荣王逆贼!” “好!本宫这一回也豁出去了……杨相,吾等何时行动……” 杨国忠阴沉着脸抬头向宫门楼上扫了一眼,冷冷一笑,“殿下,入夜时分,请纠集东宫侍从,听国忠信号!” …… 骊山脚下驻扎着一支军队。非羽林卫,而是南衙禁军十二卫中的金吾卫一部,5000人,其实等同于宫禁宿卫,主要任务是守卫骊山华清宫。因为皇帝这些年,每年都要在华清宫呆上几个月,所以骊山周遭也是重兵防卫之地。 酉时时分,张瑄率一百羽林卫和一百宫禁宿卫来到骊山脚下,距离金吾卫军营大概不足一里远。 金吾卫军营绕山脚而布,大将军府则位于山脚下通往山中华清宫的官道左侧,虽不是京城衙署,却也高大巍峨气象万千。 200军士纪律严明地下马列队在官道之侧,张瑄跨在马上凝望着灯火点点的金吾卫大将军府默然良久,一言不发。 李静忠上前几步,在马下恭谨小声道,“大人,时间紧急,何不直入何金良的大将军府,宣布陛下密旨,然后率这5000大军返回长安……” 张瑄淡然摇头,“何金良不比贾永,此人位高权重,整军七年,宿卫此处,吾等只有陛下密旨而无调兵诏书,怕何金良不听召唤。” 李静忠犹豫了一下,却是不敢再言,默然退下。 萧十三郎催马上前伏在张瑄耳边小声道,“兄弟,为兄随你走一遭。若是这厮不听传召,也不需跟他客气 张瑄苦笑一声,轻轻道,“兄长,这金吾卫5000大军可不比玉真观外羽林卫那区区500人可比……何金良乃是正三品大将军,深受陛下器重,在军中威信极高……吾等就算是用了强制手段,也调不动他属下的这5000军马!, 第117章挟持了哥舒翰 天唐 作者:格鱼 萧十三郎叹息一声,对于这些事情,他确实不怎么精通。他可以使用高来高去的手段,孤身闯入大将军府,将那何金良刺死或者活捉,并从容而退,这没有问题。但如何调动何金良属下的大军,却不是他这个侠客所能办到的。 张瑄沉吟良久。 突然翻身下马,转过身来,向着他身后的一干宫禁宿卫深施一礼。 护卫在他身后的军卒吓了一跳,赶紧躲避不迭。 一个身材魁梧的高大身影轻轻一叹,慢慢走出队列来,凝视着张瑄淡然道,“张大夫!” “哥帅!此番必须要劳动哥帅随下官走一遭了。”张瑄声音一紧,“荣王李琬已然在长安发动兵变,控制长安羽林卫8000兵马起兵谋逆逼宫……事急从权,还望哥帅配合下官演完这场戏!” 哥舒翰慨然一叹,拱了拱手,却不多言,默许了张瑄的提议。 太监李静忠一旁看了,不由大吃一惊,此人是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大名鼎鼎的河西藩帅!哥舒翰竟然改扮为普通宿卫军卒,相随在队伍中,无一人知晓。 过……李静忠心里哆嗦了一下,心道:莫非这也是皇帝的安排? 后来李静忠才知道,这哥舒翰竟然是张瑄派人暗中从哥舒翰在城外的庄园中“劫持”而来,目的就是为了赚取这驻扎在骊山脚下的金吾卫大将军何金良标下的军队。 哥舒翰厌倦了城中宫僚贵族迎来送往的饮宴生活,因暂时没有皇帝敕令,不能离开长安归任,只好暗中避到了城外的庄园中。他正在庄园中自斟自饮,却被萧十三郎手持皇帝金牌给“挟持”了来。 何金良早年乃是哥舒翰帐下的校尉,能有今天,离不开哥舒翰的提拔。而其标下的这支军马,昔日也是哥舒翰麾下的精兵,曾参与石堡城之战。哥舒翰在这支军队中的威望,可谓无人可比。 “李公公,随本官和哥帅进金吾卫大将军府。”张瑄翻身上马,招了招手。 哥舒翰默然片刻,也纵身上马,与张瑄并肩驰去。 萧十三郎和李静忠急率数十宫禁宿卫紧随其后。 “今日冒犯哥帅虎威,实在是迫不得己……失礼之处,还请哥帅见谅一二。待平息叛逆之后,张瑄愿向哥帅负荆请罪!” 哥舒翰为人深谋远虑,亦忠于皇室。这是他一路相随张瑄而来的关键因素。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位年轻的后起之秀到底想要做什么、怎么做。 “哥某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哥舒翰突然向后瞥了身后纵马而来的萧十三郎一眼,又淡然一笑道,“张大夫身边这位义士剑术超群,实乃人间罕见,若是能随本帅前往军中效力,本帅敢担保,不出三年,必封侯拜将!” “我家兄长无意名,倒是让哥帅错爱了。”张瑄心里一笑:这个时候,这哥舒翰竟然还忘不了在我身边挖墙脚。 “哦,那真是哥某生平一大憾事。萧义士如此本事,却要在民间虚度,不能为朝廷所用,实在是可惜了!” “张大夫,其实汝多此一举了。哥某非常了解何金良,此人忠勇双全,一向忠诚于陛下。张大人既然手持陛下密旨、金牌,当此陛下危难之际,何金良必率大军开拔,进驻长安救驾!” 哥舒翰淡然道。 张瑄沉默了片刻,才叹息了一声,“哥帅,如若那何金良真的靠得住,陛下何不对下官明言,且直接下一道诏书给何金良,命其出兵?或者,不需下官出面,派人将一道密旨直接送达,何金良必起兵讨贼,又何必让下官多此一举?” “陛下没有明言,只是再三嘱咐下官要通权达变。” “汝是说何金良亦是荣王一党?”哥舒翰一怔,旋即笑了笑摇摇头,“断无可能。何金良乃是本帅一手提拔,此人忠肝义胆,绝绝不会背叛陛下,行这种谋逆大事。” “哥帅,羽林卫大将军霍青,也一向为陛下倚重,但结果如何?却是荣王府中的一条最忠诚的走狗!如果不是霍青反叛,荣王焉能起事?”张瑄反问道。 哥舒翰眉头一皱,目光微微有些闪烁。 “知人知面不知心。何金良调任金吾卫大将军,已多年矣。人心善变,何金良早已投向荣王,也未可知。”张瑄轻轻说着,停下马来凝望着哥舒翰坚毅道,“陛下怀疑,下官亦怀疑。此去,不论何金良有无从贼,他的兵权都要削去,标下这5000军马要由下官和哥帅来亲自指挥,以防不测。” “事有轻重缓急”……如若那何金良不识时务,杀无赦。”张瑄猛然挥挥手。淡淡的夜幕下,他神情凝重,容颜上尽管带着一丝明显的疲倦,但嘴角上翘勾勒出一抹坚毅的弧度。 张瑄的声音很柔和却也很冷厉。哥舒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戎马生涯数十年,久经沙场,可谓是心如铁石气势如虹。石堡城之战更是杀人如麻,铸就了赫赫声威。 但眼前这位貌似文弱的官场少年郎,言行举止间所透露出的狠辣果决,却丝毫不亚于他这位军中统帅,带给他一种别样的错觉。 三品的大将军,这小子竟然说杀就要杀了。难怪人皆传说这小子胆大包及…… 哥舒翰沉默下来。就在一行人即将靠近金吾卫军营的时节,哥舒翰突然轻轻道,“张大夫智勇双全、胆识过人、手段不凡,若是弃文从军,将来的成就必不可小觑。此事过后,本帅必向陛下保奏,邀张大夫军中效力!” 张瑄一怔,旋即笑了笑,默然不语。 不需哥舒翰说,他如今兵权在握,感觉确实不错。由此,他的心态也渐渐有了些许的变化。乱世将至,或许脱离朝廷上的争权夺利和蝇营狗芶,掌握培植属于自己的力量更加有说服力。 ………………………………………………………………………………………………………… 夜幕低垂,但兴庆宫外却是火光冲天。 火光掩映之中,梅妃穿看一身普通的宫女服饰,跌跌撞撞地走出宫门,脸色煞白。 李骁见状,从马上一跃而下,正要上前,却立即止住了脚步,向身后安排好的两个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那两个侍女赶紧奔上前去扶住了梅妃,然后急急而回。 高力士伏在宫门楼上,眼睁睁地望着梅妃被李琬救回,眸光变得非常复杂。 他蓦然挥了挥手,十数名宫禁宿卫突然扬手而下,十余个包袱被扔在宫前,发出噗噗的声响。 李琬紧紧的拥抱了一下梅妃,吩咐下人赶紧将梅妃带回府上,然后派人去查看那些包袱。 检查包袱的军卒打开一看,立即发出一声惊叫。 李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已经远远瞥见,在那包袱里包着的是一颗颗血淋淋烂乎乎的人头。毫无疑问,这是他安置在梅妃身边的那些心腹人了。 李琬兵临宫墙,李隆基不敢不放梅妃。但他同时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来向李琬宣泄他内心深处的巨大愤怒。 李琬抬头凝视宫门楼上,冷冷一笑,却突然向身后传令道:“击鼓,喊号!” 咚咚咚! 震天的鼓声骤然响起,而紧接着的是一声声整齐嘹亮而杀气腾腾的军号:诛奸佞、废太子、清君侧……诛奸佞、废太子、清君侧! 兴庆宫内一片凄凄惨惨戚戚。而这直冲云霄的鼓声和军号,足以让宫内为数不多的宫禁宿卫心惊胆战,有不少太监宫女都被吓瘫在宫道上。 …… 骊山,金吾卫大将军府门外。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缓步而来,身后跟随着浑身甲胄的十数名宫禁宿卫,张瑄和萧十三郎以及太监李静忠都混在其中。 这当然是哥舒翰。哥舒翰虽然穿着普通的便袍,但多年领军征战上位者的气势和杀气腾腾而出,那气度不是谁都能装出来的。 两排守门士卒厉声喝道,“大将军府衙重地,来者止步!” 哥舒翰淡然一笑,向两排军卒扫了一眼,沉声道,“本帅哥舒翰,要见何大将军!” 两排军卒吓了一跳。谁?哥舒翰?天哪,河西节度使哥帅怎会来此? 哥舒翰的名头之大,大唐军卒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这可是大唐军队中军神一般的存在。况且这支军马昔日也曾在哥舒翰帐下效力,有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一些老卒还是识得哥舒翰的。 一个头目模样的军卒走过来仔细打量着哥舒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果然是哥帅驾到,小的封二拜见哥帅!” “请起。去通禀何金良,就说本帅有要事求见。”哥舒翰一向爱兵如子,见这老卒分明是昔日标下军士,不由俯身浮起了这人。 军卒速速进内禀报。 不多时,金吾卫大将军何金良就带着一干侍卫前呼后拥地出府衙,见果然是哥舒翰,不由哈哈大笑迎上前来,“哥帅,竟然真是哥帅到此!” “哥帅,末将何金良拜见。”何金良躬身为礼。 哥舒翰也哈哈笑着,与何金良亲热地打着招呼。 而张瑄冷眼旁观之下,分明从何金良一闪而逝的眸光中捕捉到了一丝异样。他心头一凛,知道自己所猜测的基本大差不差,赶紧向萧十三郎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他做好动手的准备。 第118章拿下金吾卫大将军 天唐 作者:格鱼 何金良与哥舒翰亲亲热热地并肩一起走进了金吾卫大将军府的正厅,分宾主坐定,上茶。张瑄、李静忠和萧十三郎作为随从一起而入,悄然站在了哥舒翰的身后。 进厅的时候,张瑄扫了一眼厅堂上悬挂在正中的皇帝的御赐亲笔牌匾,上书“忠正威猛“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据说这个牌匾是有来历的。当初何金良因军调任京师,先是任羽林卫中郎将,宫禁宿卫。后在某次皇帝出宫微服私访在滑县遭遇刺客行刺时,其人奋不顾身冲在前面,替皇帝挡了一剑。由此,何金良一飞冲天,连升数级,被皇帝破格擢升为金吾卫大将军、封忠正侯,且赐予亲笔牌匾。 无论是羽林卫大将军霍青,还是金吾卫大将军何金良,这都系皇帝在军中的绝对心腹。要知道,羽林卫和南衙禁军中的包括金吾卫在内的两卫兵马拱卫京师,重要性可想而知,其将领一向是皇帝亲自荐拔。 然而,霍青却投入荣王门下,等于是背叛了皇帝。这让皇帝愤怒震惊,同时也是悚然出了一身冷汗。霍青的背叛,让皇帝的信心发生了剧烈的动摇,他心里其实也不敢保证驻扎在骊山的金吾卫大将军何金良是否也走上了霍青的老路。 因此,在宫中,李隆基并没有直接给予张瑄调动金吾卫军马的诏书,而是给了张瑄一道密旨,让之“便宜行动“。 然而,李隆基要想反击李琬,能指望的也就是金吾卫这5000军马,以及驻扎在蓝田的蓝田南衙禁军武威卫守捉使杨涟的2000兵马。华州倒是驻扎有万余兵马,但鞭长莫及,等张瑄带人过去调动军马,再返回长安,怕是长安城里早就变了天了。 杨涟是杨家的族人严格说起来,是杨贵妃的族侄。张瑄早就派人快马加鞭持杨贵妃的亲笔密函抄小路赶去蓝田,估计用不了多久,杨涟就会提兵而至。 没有问题。 保护当今皇帝就是保护杨贵妃保住杨贵妃就是保住了杨家全族的身家富贵。这个道理非常直白、非常简单,由不得杨涟有任何怠慢。 有问题的就是这何金良如果何金良真的成了蕖王心腹,这5000兵马调不动,长安城里的李隆基就彻底完蛋。 张瑄对此心知肚明。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要将何金良拿下,尽快率这丑口军马与杨涟的2000武威卫汇合,合兵一处,杀回长安救驾勤王。 可让他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发生了。从见到何金良的第一眼起张瑄就感觉不妙。 原因很简单。 何金良虽然对哥舒翰的态度非常恭谨友好热情但眼眸中若隐若现的警惕和杀机却瞒不住他这个有心人。 何金良是荣王一党,毫无疑问了。这就可以理解,荣王为什么会这么肆无忌惮了。城中守军尽在其掌握之中,城外距离长安最近的兵马也在他的控制中,他还有什么好惧怕的? 皇帝肯禅让退位便罢,非要给脸不要脸一一以李琬的心狠手辣刚毅果决性情来看,为了皇位贼父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张瑄到现在也非常想不通,这一向不显山雳水的荣王李琬怎么会暗中培植起了这么庞大的力量,竟然连皇帝的军中心腹都笼络了过去,简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哥帅何以至此?”何金良端起茶杯来向哥舒翰邀饮道“请哥帅用茶!” 哥舒翰哈哈一笑,“本帅这一次来京述职面圣,奉陛下圣谕,过了上元节才离京赴任。本帅今日出行游玩,突然想起老弟在这骊山金吾卫,便过来一叙旧情,倒是叨扰老弟了。” “哥帅说的哪里话来。哥帅对何某有提携之恩…哥帅返京,何某本当进京拜望才是,只是职责所在,不敢一刻檀离职守,还请哥帅原谅则个!”何金良也大声笑着。 两人笑着说着一些闲话,张瑄站在一旁却是感觉心焦气躁,始终拿不定主意。 这何金良也是老奸巨猾之徒,哥舒翰突然到访,想必已经令他起了疑心。想要将他诓出大将军府将之拿下,看来已经不太可能。仙…在这大将军府中动手? 万一失败,恐怕他们这些人包括哥舒翰在内,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张瑄悄然侧首向萧十三郎望去。 萧十三郎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示意他随时可以动手。 张瑄却向位列于何金良身后的十余名军曹士卒以及那厅口处严阵以待的诸多士卒扫了一眼,暗暗咬了咬牙,攥霉了拳头。 太监李静忠缓缓走出去,往厅中一站。 何金良冷冷地居高临下地望着李静忠,出人意料地没有斥责发怒,似是早有预料。莱。 “何大将军,陛下有旨——”李静忠一把扯去身上的侍卫服色,雳出其间的太监公服。 李静忠的话刚说了半截,就猛然听何金良拍案怒斥道,“尔是何方狂徒,竟敢冒充宫禁、来本大将军府衙中行那招摇撞骗之事!来人!” 他的话音一落,他身后那十数名军士立即包围过来,将李静忠以及哥舒翰诸人团团围住。而厅口也瞬间涌进一批刀斧手来,显然是事先埋伏好的。 何金良霍然站起,冲着哥舒翰冷笑道,“既然哥帅来意不善,那就莫怪本将翻脸无情了。” 哥舒翰大怒,也起身手指着何金良怒斥道,“陛下密旨到此一一何金良,尔敢不尊皇命,想要谋反不成?!” 何金良冷笑,“陛下圣旨何在?哥帅切莫信口雌黄,当本将是三岁孩儿吗?” 张瑄慢慢上前一步,凝视着何金良淡然道,“何大将军,荣王李琬谋逆,某今日与哥帅奉陛下密旨金牌,紧急调金吾卫5000兵马进京勤王救驾!陛下密旨在此,尔敢不从,必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还望大将军三思而后行!” 何金良摆了摆手,满厅军卒渐渐包围过来,他仰首放声狂笑,旋即冷视着张瑄斥道,“尔一个小小宿卫,竟然在本大将军面前出言不逊,污蔑荣王殿下,其罪当诛。来人,将这厮给某拿下,推出去砍了!” 张瑄也冷冷一笑,几把也扯去外面的侍卫服色,露出里面的官袍来,慨然道,“何金良,本官乃太子左赞善大夫、太子亲勋钥卫羽林郎将张瑄,奉旨来此调兵……谁敢动本官?谁敢上前?” 张瑄一手持皇帝密旨,一手持御赐金牌,凛然不惧,目光炯炯地环视四周,疾声呼道,“尔等想要造反不成?” 一干上前来的军卒不由有些犹豫,何金良的军令固然不可违,但对于普通军士来说,这皇帝的无上威权却更加令人畏惧。他们又都不是傻子,哥舒翰带人到此一一而这些人手持皇帝旨意金牌,且都是太监和宫禁宿卫打扮,显然并不那么简单。 何金良怒吼:声,“还不给某……。” 何金良后面的话不得不一口咽了回去,因为萧十三郎锋锐的匕首已经横在了他的咽喉处。何金良甚至都没有看清这原本站在哥舒翰身后的侍卫,是如何突破这数米的包围圈置身于自己前面的,只觉黑影一闪,咽喉处就传来一阵冷森的刺痛。 张瑄回头瞥了一眼,猛然沉声大呼道:“荣王谋反,金吾卫大将军何金良从贼谋逆,本官奉旨将其拿下一一尔等还不赶紧退下?!” “陛下有旨,命河西节度使哥舒翰暂代金吾卫大将军一职,即刻起兵,开进长安救驾勤王!”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夜幕沉沉,寒风渐起。 杨国忠纠集他的家奴护卫数百人,打着火把穿过兴庆宫的宫道,与李亨召集的百余人的东宫侍卫队汇合在一起,一路疾行,直奔兴庆宫的后门。 兴庆宫的后门紧挨着延兴门,只要冲出去,就还有一线生机。而留在兴庆宫,只能最终与皇帝一起陪葬。 杨国忠与李亨对视一眼,各自咬了咬牙,决定冒险一搏。 “殿下,国忠以为,李琬兵力有限,这后门守卫必然不多……,从这里到延兴门只有数百丈,只要吾等奋力冲杀,冲出长安城去大有可望!” 李亨长叹一声,默然点头。 杨国忠向身后的一个护卫使了一个眼色。 这护卫蹭蹭蹭攀上宫墙,向外张望了一眼,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兴庆宫后门,黑压压的满是戒备森严枪林如雨的羽林卫,一眼都望不到边。很显然,李琬并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防卫的死角,布下的这张天罗地网,没有任何缝隙。 仅凭他们这些人,如果冲出去,只能是羊入虎口,没有一丝幸理。 护卫溜下宫墙,脸色惨白地伏在杨国忠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杨国忠浑身一个激灵,绝望地凝视夜幕,狠狠地跺了跺脚,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良久。 杨国忠愤愤地从身后一个护卫手中夺过一个火把,奋力向不远处的一处宫苑扔去。 “烧!给某狠狠地烧!”杨国忠疯狂地挥舞手臂,命令家奴护卫将手里的火把扔出。 “杨相一一汝这是为何?”李亨大吃一惊,厉声道。 “既然是死路一条,不如纵火焚烧了这兴庆宫,大家同归于尽吧!”杨国忠阴惨惨地冷笑着,旋即纵声狂笑起来。 第119章哥舒翰比皇帝密旨好使 天唐 作者:格鱼 今天感冒了,—直输液,先两更,争取明日补上。请见谅。 兴庆宫里浓烟滚滚,哭声喊声震天响。 李琬眉头紧皱,轻轻回头扫了身后的高仙芝一眼。 高仙芝赶紧上前低低道,“殿下,这宫中突然起火,不知……是何缘故?” 李琬默然不语。转头继续凝望兴庆宫宫殿群的层层叠叠的华丽飞檐,良久才淡然一笑道,“且不管它。如果父皇想要自龘焚,跟本王死扛到底,那倒是也省下本王一番力气。” 1‘大明宫那边’动静如何了?” 高仙芝微微一笑,“盛王动作不慢。已经有九成朝臣联合签署,共同拥立殿下为大唐储君……殿下,臣以为,不若直接……” 李琬哈哈一笑,“高帅,这个急不得。” “本王可先做储君……至于这皇位,本王想,父皇下一步肯定会让本王来替他分忧吧。”李琬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来。 很显然,只要李隆基下诏废除李亨,册立李琬为太子。而旋即,李琬就会打蛇随棍上,再次威逼李隆基退让让贤。 这满朝文武和长安军力皆在李琬掌握之中,皇帝就如同光杆司令,由不得他不答应。 李琬之所以如此,因为他太了解自己这位父皇的性格。如果一下子就威逼李隆基退位,李隆基说不定会真的死扛到底而李琬固然不惧,最终也能达成心愿但终归还是会背上一个弑父弑君的恶名。 不到万不得已,李琬是不会这样做的。 李琬只索要储君之位,武力强迫之下,形势所逼之下,李隆基八成会答应下来。 而对于李琬来说,只要他登上了储君之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管大唐朝政权力,然后采取各种更加激烈隐晦的手段迫使李隆基禅让皇位。 “高帅,传本王的命令,让盛王带着朝臣的奏表,进宫去与父皇谈一谈。”李琬肃然挥手,上马驰去。 高仙芝愕然。 兴庆宫中。 李隆基脸色阴沉地站在御书房门外,凝视着那头火光冲天而宫女太监往来呼号救火的现场。 “杨国忠这个狗贼!朕要活剐了他!朕要活剐了他!”李隆基恨恨地大声咆哮起来,不过他的声音再大也被那边的救火声压住,“老东西,太子呢?让太子过来见朕!” 高力士轻声一叹躬身道,1‘大家’太子紧闭东宫之门,不准任何人出入一一老奴担心……” “担心什么?”李隆基猛然阴狠地回头斥道。 “老奴担心,绝望之下太子殿下会自寻短见。”高力士长出了一口气。 李隆基呆了一下身子同时也晃荡了一下,突然仰天喷出一口鲜血,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陛下!” “陛下速传御医,传御医!” 高力士个惶尖声惊叫起来。 …… 骊山。 金吾卫大将军府衙正堂。 哥舒翰一身甲胄,威风凛凛地坐在大堂正位,而侧面则是一身官袍面色肃然的张瑄。萧十三郎则手持宝剑,站在张瑄身后。 啪! 哥舒翰猛然一拍桌案,缓缓起身,凛然的目光缓缓从列队堂下的金吾卫郎将、长史、录事参军、兵曹、都尉、校尉等一干大将军府的文臣将佐,沉声道“诸位,请张大人宣布陛下旨意。” “喏。”众人不敢怠慢,躬身应是。 张瑄望着众人那或是狐疑或是震惊或是仓惶不安的脸色心里暗叫侥幸。 到了这个时候,张瑄才发现哥舒翰这个大唐名将的赫赫威风名望,远远比皇帝的密旨更好使。如果不是张瑄突发奇想将哥舒翰带到这里来,纵然是用雷霆手段拿下何金良,也无收复调动这支军队。 这支军马曾是哥舒翰的旧部。当年哥舒翰血屠石堡城的杀气腾腾、多年来在军中的威望,足以震慑住很多蠢蠢欲动的军中中低将领。 张瑄霍然起身朗声道,“荣王李琬起兵谋反,金吾卫大将军何金良从贼叛逆。本官奉旨将其拿下,金吾卫大将军由河西节度使哥舒翰暂代一哥帅,陛下危在旦夕,本官以为,应立即集聚兵将,向长安发兵,勤王救驾!” 哥舒翰慨然点头,朗声呼道“然。众将听令!速集聚兵马,兵进长安!” 金吾卫5000人马与杨涟的2000兵马合兵一处,统由哥舒翰一并指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百里之外的长安城急行军而去。夜幕之下,大军飞速行动,惊起无数夜莺飞鸟,发出凄厉的啼鸣声。 五更时分,这支7000人的军马悄然掩杀至长安城外。 以哥舒翰的意思,就要进通化门,发起强攻。由通化门而入,一路直逼玄武门,一路解救兴度宫。 但张瑄却认为,东面的通化门、北面的玄武门以及西面的开元门等,必是李蜿重兵防卫之处,唯有南面的明德、安化和启夏三门防卫较弱,可以强行攻破。 哥舒翰是军中宿将,战无不胜的统帅,他的目光自然是不会错的,但张瑄自有考量,只是不能明说罢了。 杨涟见张瑄跟哥舒翰“争执”起来,不由皱了皱眉。心道:你一个文官,就算有些谋略胆识,又怎能跟军中名帅哥舒翰相比! 但张瑄级别虽然不高,可持有皇帝密旨金牌,却是此行的真正首脑。而哥舒翰,不过是适逢其会被张瑄推到了这个位置上,杨涟纵有不满,也不能明说。 哥舒翰深深凝视着这个自己已经不敢小觑的年轻的皇帝特使,长出了一口气,轻轻道,“张大夫,通化门防卫虽重,但我军集中力量攻其一点,还是有很大胜算的。此门距离陛下所在的兴庆宫最近,吾等可一鼓作气营救陛下!” “哥帅,通化门防卫过重,一旦我军久攻不下,必会让荣王铤而走险,反而更加危及陛下安危……”张瑄轻轻道,“不如这样,哥帅率5000人猛攻通化门,杨守捉率军一千佯攻开元门,而本官则率一千军马攻击南面的明德门……” “兵力分散……”哥舒翰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慨然道,“这样也好,本帅率重兵吸引荣王兵马,二位分别从西、南方向进攻。诸位,切记,不论吾等哪一路先攻进长安,都须飞速进击兴庆宫,救援陛下!” “张瑄拱手道。心里却淡然一笑,他倒希望李琬把李隆基干掉,把这盘棋局彻底搞乱,然后推倒重来。可惜张瑄心里很清楚,李琬逼宫夺权不假,但弑父的可能性太低。 通化门外的旷野上,火光冲天,黑压压的军马压进,马蹄声军鼓声喊杀声,声声震天。 把守通化门的羽林卫大惊失色,赶紧传报荣王李琬。 李琬正在府中自斟自饮,慢慢想着明日待皇帝妥协后该怎么上位和处置长安乱局,突然闻报说城外有勤王兵马突至,领军者竟是哥舒翰,不禁面色大变。 李琬纵马直至通化门,上得城门楼,高仙芝匆匆迎了过来。 高仙芝的脸色很不好看,城外这支军马打着金吾卫的旗帜,哥舒翰亲率,这显然意味着皇帝早有安排,而李琬所谓的金吾卫皆在掌握,终归还是虚幻一场。 李琬俯身凝视着城外作势要立即进攻城门的金吾卫军马,神色因为极度意外、愤怒而扭曲抽搐起来。 “何金良,混账东西,误了本王大事!” “高帅,速速调集其他城门军马驰援通化门……高帅,本王只希望汝能顶住,只要给本王半个时辰的时间“汝懂本王的意思吗?” 李琬面目狰狞,声音低沉而冷厉。 高仙芝默然拱手领命,知道李琬危急之下要不管不顾立即向李隆基下手了。在这种时候,他哪怕是弑父也在所不惜了。 李琬率百余护卫直抵兴庆宫,当即命令包围兴庆宫的三千羽林卫猛攻兴庆宫。 而此时此刻,皇帝李隆基心力交瘁地躺在御书房里,早已无力指挥宫中宿卫抵抗羽林卫的进攻。 倒是太子李亨和杨国忠为了自保,也算是临死一搏,亲自冲上宫门楼,率宫中的千余宫禁宿卫和数百家奴护卫,仗着厚重结实的宫门与高大的宫墙,与猛攻的羽林卫展开了殊死战斗。 当然,这也正是通化门外的动静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坐以待毙是个死,拼死抵抗还有一线生机,何去何从就不难理解了。 兴庆宫竟然久攻不下,李琬烦躁暴怒,如果不是护卫的再三阻拦,他一定会亲自冲上前去参与拼杀。 在哥舒翰进攻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通化门之前,张瑄就早已亲率一千士卒潜伏在了明德门下。按照与哥舒翰商定的计策,他这一路进攻要等待通化门的动静,但张瑄显然并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去做。 他抬头凝望着高达数十米的坚固城墙,以及那城墙上隐隐绰绰的羽林卫旗帜,沉默片刻,才扭头望着萧十三郎轻轻道,“兄长,这城墙可能上的去?” 萧十三郎怎能不明白张瑄的意图。他淡然一笑,“兄弟,且少待片刻,待为兄潜进城去,打开城门,尔等便可趁机掩杀而入。” 张瑄深躬一礼,“烦劳兄长!” 第120章安禄山逃 天唐 作者:格鱼 萧十三郎是如何潜进城去的,张瑄不得而知,张瑄手下这一千军卒更是无从知晓。 反正对于萧十三郎这样高来高去的侠客而言,长安的城墙虽然高深,但也挡不住他。只是像萧十三郎这种侠客之流,本事虽然高强神奇,却高风亮节,不会依仗身手去为恶。 萧十三郎可以帮张瑄做一些事情,但却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如果张瑄纯属个人为恶,萧十三郎绝对不可能助纣为虐。当然,如果张瑄是这样的人,萧十三郎也断然不会跟张瑄结为兄弟。 黎明的曙光即将划破东边的天际,通化门那边还是一片沉寂。 在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即将到来的这段时间,是守城羽林卫士卒精神最为疲倦的时刻。等某个士卒发现一道黑影上了城楼且发出一声惊呼时,萧十三郎已经飞跃至了城楼的平台之上。 城楼上传来清晰的刀剑碰撞声以及斥责呼号报警声,张瑄与一众士卒仰首望去,精神高度紧张。 毕竟,把守明德门的羽林卫士卒起码有助人以上,萧十三郎的武艺虽然高强、剑术更是出神入化,但终归孤掌难鸣,能不能在数百人的包围中杀出重围且去想办打开城门,张瑄心里其实也没有把握。 不过,张瑄知道萧十三郎如果事不可为,从容逃生是没有问题的,否则他绝不会让萧十三郎去冒险。 过去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城楼上的动静越来越大,火把通亮人影往来叠叠,惨呼声此起彼伏。 而就在这个时候通化门那边火光冲天,嘈杂声马蹄声军鼓声震动天宇。 贾永手下的兵曹周旭初有些担心地凑过来,轻轻道,“大人,萧义士孤身一人深入虎,怕是……”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默然无语,犹自凝视城楼。 天色渐渐有些亮了长安东面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一具尸首从城楼上滑落,在张瑄以下一干士卒的注视下坠落城下,瞬间化为一团模糊的血肉。 沉重的城门终于还是开了,在萧十三郎潜进城去半个时辰以后。 把守明德门的羽林卫校尉孟杰被浑身血迹斑斑的萧十三郎挟持着,指挥几个羽林卫士卒打开了城门。 张瑄猛然扭头向其间望去,他第一眼就望见了城门侧手持宝剑横在一个羽林卫低级军官脖颈上、发髻散乱神情微微有些狼狈的萧十三郎。 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云淡风轻和气定神闲,由此可见他此战的艰苦和艰难。 张瑄大喜,一把抽出腰间的宝剑来挥舞向天,跨在马上沉声大呼道:“儿郎们,随本官杀进城去,诛叛逆、灭反贼、保护陛下!” 一个士卒奋力地擂起军鼓,在震颤人心的鼓点中千余士卒爆发出雷鸣般的怒吼声“诛叛逆、灭反贼、保护陛下!” 旋即,张瑄一夹马腹,率先向城门冲去。而千余士卒紧随其后,气势如虹。 张瑄并没有按照之前与哥舒翰和杨涟的约定,直接率军挺进兴庆宫。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此刻哥舒翰的大军还没有攻克通化门,他带领的这千把人马如果傻乎乎地冲到兴庆宫去,皇帝救不出来,反而会将自己陷进去,落入贼兵的重重包围。 张瑄不可能愚昧到这种程度对皇帝他可没多少愚忠观念。 因此,他完全是按照自己的路子来。 命周旭初率百余军士化整为零分散到城中的各个角落,四处鼓噪喊号:“诛杀叛贼荣王!” 亦或者“陛下有看,凡就地归降者一概免死!” 城中大乱喊杀声四起。坊间百姓惊惶闭门不敢外出自不待言,而更重要的是,城中的羽林卫八千兵马以及李琬蓄养的千把私兵,由此军心大乱,尤其是各个城门的守卒再也无心守城。 哥舒翰率军攻破通化门,直逼兴庆宫。而几乎是与此同时,杨涟也率千余军卒攻进开元门,在最短的时间里突袭兴庆宫,在半道上与哥舒翰的兵马汇合,合兵一处,向从四处退居聚集在兴庆宫外围一侧的霍青标下的羽林卫军马发起了正面进攻,羽林卫全线溃败。 “诛逆贼、灭**……杀无赦!” 张瑄纵马亲率900人沿着空荡荡的朱雀大街向城西北方向掩杀过去,沿途高喊军号。 萧十三郎在马上有些疑惑地扫了张瑄一眼,因为张瑄率军前行的这个方向与兴庆宫正好背道而驰。 900军马喊杀声震天穿过好几条街巷,渐渐逼近了安禄山的东平郡王府。 这两日李琬兴兵逼宫,不管外边怎么折腾,安禄山浑然视若不见,躲避在府中闭门谢客。 安禄山打的是如意算盘。如果李琬篡位成,他就在第一时间站出来恭贺,随后返回范阳,继续他的谋反准备大业。只要时机成熟,管他谁当皇帝,他都照反不误。 而如果李琬篡位失败,他也可以出证清白,没有直接从贼,顶多落个被胁迫的埋怨。 黎明前城里城外的动静都没有逃过安禄山的耳朵。在得知哥舒翰率军来援救长安勤王护驾的消息后,安禄山就在第一时间判断李琬这一次的兵变要以悲剧收场。 这是安禄山作为一个枭雄的一种直觉。 对于李琬的做,安禄山其实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昨日晚间李琬就应该率军杀入兴庆宫,将皇帝斩于马下,立即逼迫皇族和满朝文武拥立自己为帝,然后在第一时间稳定局势。 父子骨肉亲情,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算个鸟啊! 可惜李琬终归不是安禄山,李琬作为皇芋,他不仅过多考虑了自己上位的正当性和合性,要让他真正弑父,一时间他还是狠不下心来的。 当然,这也与他太过自信有关。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让皇帝主动下诏退位。 安禄山与长子安庆宗穿戴整齐,做好了随时面见皇帝请罪的心理准备。 但不成想,就在这时,府门外传来轰轰烈烈的军马行动和诛杀叛逆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奸贼的嘈杂声浪。安禄山一向多疑,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有鬼,听下人报说有一队兵马气势汹汹地朝东平郡王府冲杀过来,他心里立即惶然失措。 当即与安庆宗纠集两三百家丁和亲兵涌出府门,准备趁乱退出城去。 但刚出府门,迎面就与张瑄的900兵马对峙起来。 张瑄的900兵马是金吾卫中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杀气腾腾军容严整,不是安禄山手下这群临时由家奴、护卫和少量亲兵凑在一起的乌合之众能比的。 安禄山换上了一身普通家奴的服色,垂首不语。而安庆宗躲在家奴的护卫中高声喊道,“前面是哪位将军?在下乃是东平郡王、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之子安庆宗……” 张瑄冷冷一笑,装作没有听到,举剑大呼道:“诛逆贼、灭**……杀无赦!” “杀啊!”900士卒挥舞着陌刀长枪冲杀过去,安禄山的人根本不可阻挡,也吓破了胆。部分退入府中,部分被军马冲散,向城中四散逃窜而去。 一番混战之后,多数安禄山的人被剿灭。安庆宗被俘,但安禄山却不知所踪。 萧十三郎皱了皱眉,轻轻道,“兄弟,为兄带人再去搜,这老贼肯定躲在府中。” 张瑄轻轻一笑,压低声音道,“兄长,罢了。也不能真诛杀了这老贼,且让他逃出城去吧。” 说完,张瑄奋力大喝道,“儿郎们,速速随本官进军兴庆宫救驾!” 张瑄自然是有意要放跑安禄山。 因为在他看来,杀一个安禄山其实很容易,不要说有这种兵变的良机,就算是平时,他也有太多的方灭了安禄山。但杀了安禄山,并不代表着安禄山一党会覆灭,他的儿子安庆绪还在范阳,势力没有得到实质性的削弱,该起兵造龘反的还是会起兵造龘反。 而安禄山一死,说不定还会带来更大的不可控制的变数。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安禄山逃回去。 由此一来,安禄山纵然不会因为荣王李琬谋反一事受到直接的牵连,但也因为不尊圣谕私自逃离京师而引发皇帝的怒火,给了大唐朝廷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削弱其权力势力的借口。 这才是张瑄此番趁兵乱威吓安禄山的真正用意。 张瑄料定安禄山在此时准备不足,定然不敢起兵。历史上的安史之乱是天宝十四年,距离此时还有[百讣度遮卝天吧更讣新与你分享]年的时间。 得知有援兵攻进城中,杨国忠和李亨率宫禁宿卫更是死战死守兴庆宫。以至于李琬的军马在哥舒翰与杨涟大军赶至时,才刚刚攻破了兴庆宫的宫门。 里应外合内外夹击之下,再加上霍青的羽林卫兵马军心涣散,根本无心作战。大部分羽林卫跪倒当场放弃兵器投降,而少部分则护卫着李琬、霍青和高仙芝等人且战且往荣王府败退。 倒是退进了荣王府,但却被张瑄和哥舒翰率军团团包围,将荣王府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见大势已去,李琬仰天狂笑三声,喷出三口鲜血。然后手持宝剑,将自己的子嗣妻妾统统诛杀殆尽,然后自刎而死。 第121章劫后余波 天唐 作者:格鱼 “殿下!殿下啊!”霍青噗通一声跪在荣王府的院中,哀嚎半天,这才绝望地同样横剑自刎。 高仙芝仰天长叹,绝望地拔出佩剑,在清冷的寒风中,在渐渐升腾起来的朝霞下倒转剑柄,切腹而亡。 裴敦复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手持着一柄宝剑,瘫倒在地上,却是死活鼓不起勇气来结果自己的性命。 张瑄在前,哥舒翰在后,率杀气腾腾的军卒冲破荣王府的府门冲杀进来。 张瑄摆了摆手,军卒肃然列队止步。 张瑄大步上前,先是扫了一眼躺在血泊里已经断了气的霍青和高仙芝一眼,长叹了一声。 对于霍青,他没有什么怜悯之心,既然起兵谋反那就要有不成便成仁的勇气,死就死了。 但高仙芝却是大唐名将,本不该如此,却悲哀地沦为了荣王谋逆的牺牲品,倒在自己的剑下。 张瑄慢慢俯下身,凝视着高仙芝那张粗犷的、因为在死前剧烈痛楚而凝滞起来的充满了绝望表情的清朗面孔,探手过去,一把从高仙芝的尸体上抽出那柄如同秋水一般的宝剑来,随手仍在一旁。 张瑄抬头与同样感觉惋惜的哥舒翰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摆摆手向周旭初沉声道,“来人,将高仙芝的尸首城去,葬了吧。” 周旭初恭谨地拱手领命而去。 张瑄起身来冷视着哆哆嗦嗦已经说不出口来的裴敦复,冷笑道,“裴大人,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张大人……哥帅……下官被荣王……被荣王胁迫,还求二位饶下官一命,下官感激涕零来生结草衔环报答二位大恩。”裴敦复磕磕绊绊地颤声道。 张瑄淡然一笑,立即背过身去。 哥舒翰叹息一声,“裴敦复,尔从贼谋这……是死是活,还需陛下发落!来人,将裴敦复带下去,好好看管,等待朝廷处置!” …… 红日高悬,清风送暖,渐渐驱散了笼罩在长安上空的杀气、血腥气和漫天阴霾。 张瑄和哥舒翰骑在马上并辔而行,率大军缓缓穿过空荡荡的东市坊街向兴庆宫而去。 “子瞻老弟,此番救驾大已成,老弟青云直上指日可待,真是可喜可贺。”哥舒翰轻轻一笑,“怎么,有没有兴趣弃文从军,去河西做个节度副使?本帅自当在陛下面前保奏!” 张瑄在危急关头所变现出来的权谋胆识以及刚毅果决的品质,深得哥舒翰的赞赏。 张瑄微微笑着拱手道,“哥帅过誉了。此番救驾之,哥帅当居首位。没有哥帅与众军与诸将的拼杀征战,张瑄个人之力又能如何?” 哥舒翰摇头笑道,“不然。本帅不过是适逢其会,不敢居。倒是金吾卫和武威卫的诸将士齐心协力,其不小。子瞻老弟在陛下面前,当保奏一二。” 张瑄点点头,回头扫了跟随在两人其后的杨涟等将领一眼,朗声笑道,“诸位将军放心,陛下面前,本官必竭力保奏,以全诸位绩!” 杨涟等人大喜,在马上一起躬身拜谢道,“谢大人!末将等感激不尽!” 说话间,从大慈恩寺那边过来一支仪仗队伍。张瑄摆了摆手,向那边张望了一下回头向哥舒翰惊讶道,“哥帅,似乎是贵妃娘娘的銮驾从玉真观回返了!” 哥舒翰点点头。 大军列队肃立在街道一侧。杨贵妃的仪仗队伍走到近前,杨玉环在车辇上站起身来,扯开纱帘,远远凝视着张瑄,妩媚的脸上红霞淡生,良久才又慢慢坐了回去,挥挥手朗声道,“张大夫,哥帅,诸位将军,平叛救驾之,本宫谢过了。” 张瑄和哥舒翰带着诸将下马来躬身拜了下去,“末将等不敢居,见过娘娘!” 其实张瑄心里觉得很是奇怪,懈L刚刚平息,城中还存在诸多不安全的隐患,杨玉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进城回宫。但杨玉环担心他的安危,听说张瑄与哥舒翰带金吾卫和武威卫的兵马攻破长安,李琬自杀,便不顾玉、真公主殿阻拦,带着自己的仪仗队伍匆匆回返。 “微臣斗胆请娘娘鉴驾靠后,由末将等保护回宫。”哥舒翰躬身呼道。 杨玉环微笑着将自己隐晦而柔情的目光从张瑄身上收了回来,点点头道,“好,本宫明白。有劳哥帅了。” 当日受了风寒又吐了血,李隆基本来躺在病榻上起不来身,李琬带兵逼宫已经让这个老朽的皇帝惊吓过度心力憔悴,尽管他在口头上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但当他从高力士口中听闻张瑄和哥舒翰带兵攻进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城中,李琬叛军多数投降、少数被剿灭、李琬本人更是自杀身亡的消息后,精神就为之一振,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振作起来,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里大唐皇帝凛然勃发的精气神。 只是高力士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假象。经此一乱,皇帝的身子怕是不成了。纵然暂时生命无虞,但要想再跟往昔一样,根本不可能了。一个搞不好,就要就此卧床不起,直到生机绝灭,渐渐走向死亡。 “老东西,待朕更衣……准备车辇,朕要亲自出宫门迎接勤王之将士!”李隆基哈哈笑着,从床榻上翻身坐起。 “是,老奴遵旨。”高力士心里当然也是欢喜,只是欢喜中掺杂着深深的对皇帝身体的担忧。 太子李亨和杨国忠也是带着几个侍卫喜气洋洋地迎候在了兴庆宫高大的宫门前。两人本来绝望透顶,以为必死无疑,结果绝处逢生,张瑄的救兵竟然从天而降,荣王李琬的叛军潮水一般来又潮水一般地退却溃败,他们心头的狂喜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皇帝的车辇仪仗缓缓而来,因为不少宫女大监和宫禁宿卫死于守宫之战,加上兴庆宫目前一片狼藉,还烧毁了一片宫苑,所以皇帝的鉴驾仪仗显得有些冷清不全。 李隆基半靠在车辇上,冷冷地望着李亨和杨国忠,眸子里闪出几分愤怒的寒光来。 此时此刻的李隆基,对李亨彻底失望,早已暗暗拿定主意,待局势平稳之后,一定毫不留情地坚决废除了李亨。在危机关头,作为太子,李亨竟然要背弃他这个皇帝,与杨国忠暗中逃窜。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对于杨国忠,他心里就更加憎恶愤恨。杨国忠不仅撺掇太子抛弃皇帝,还竟敢在兴庆宫中纵火,如果不是乱局之中,李隆基恨不能立即诛杀了杨国忠。 见皇帝冷哼连声目光凶狠颇有跟太子和杨国忠秋后算账的意思,高力士赶紧干咳了几声,伏在他耳边小声道,“大家,叛乱方平,局势不稳,大家……大家且安心保重身体为要!” 李隆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却仍是气不过地冷哼了一声,“太子令朕失望透顶。更可恨的是杨国忠这狗贼,不但敢临危逃脱弃朕于不顾,还敢纵火焚烧朕之宫阙!其罪当诛!” 高力士轻叹一声,“大家……且见了张瑄和哥舒翰再说吧。” 皇帝冰冷而充满杀气的目光投射过来,李亨和杨国忠岂能感觉不到。只是到了这个份上,他们也顾不上这些了。 “杨相,父皇对吾等似是……李亨嘴角轻轻了一下,有些犹豫的轻轻道。 杨国忠默然片刻,才冷冷道,“殿下,吾等也没有什么大错。荣王叛贼大兵逼宫,难道还要让吾等坐以待毙不成?” “不管怎么说,这满朝文武、皇室戚贵之中,从贼者不计其数,唯独只有本相和太子殿下与陛下坚守在兴庆宫!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若是没有吾等拼死反抗,怕荣王叛军早就冲进宫中了……以本相看来,陛下会宽恕吾等之过的。” 杨国忠颇有几分流氓光棍地摆摆手说着,他倒是不怕皇帝跟他秋后算账。这大唐朝廷经此一乱,几乎伤了根本,为了国政,相信皇帝还是要指望他来署理。相对而言,与那些从贼的大臣相比,他杨国忠那可是大大的忠诚不二了。 况且,还有杨贵妃在后面。而杨家诸人在这场风龘波中,除了受牵连至死者,多数跟随到了兴庆宫,少数躲在家中闭门不出,也算是表明了忠诚的态度了。 兵曹周旭初率百余士卒飞驰至虢国夫人府门口。 周旭初翻身车马,匆匆上前去急速叩门。 好半天,才有人从门缝后颤声道,“尔等是什么人,这是虢国夫人府邸…… 还没有等他说完,周旭初就有些不耐地沉声道,“本将乃是羽林卫兵曹周旭初,奉张瑄张大人之名,率军前来护卫夫人和裴徽裴公子,汝不要废话,且速速去通报吧。” 里面那家仆呆了一下,旋即惊喜交加,回头向府中猛跑了去,边跑边喊道,“夫人,公子” 杨三姐正焦急地在客厅中转着圈子。虽然长安城里乱成了一团糟,从后半夜就开始闹腾,直到天色大亮才渐渐消停下去,但她却不敢让人打开府门出去打探消息……因为李琬谋反,杨家必成荣王一党的眼中钉肉中刺,听说杨国忠已经逃进了兴庆宫,此刻还生死不知。 闻报张瑄派人来护卫府上,杨三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慢慢落了下去。 第122章受封,一飞冲天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和哥舒翰率军行进至兴庆宫前。 见皇帝的车辇已经迎侯在了宫门口,张瑄与哥舒翰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一起翻身下马,并肩向皇帝车驾前大步行去。 行至距离皇帝车辇不足丈余处,两人一起拜了下去。 “臣张瑄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臣哥舒翰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见两人跪倒,身后的数千兵马也在诸将的带领下轰然跪倒在地,慨然朗声呼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声响彻云霄。 这一时间,李隆基顿觉精神抖索,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无尽的办量。他朗声笑着,缓缓站起身来,下得车辇来,笑吟吟地俯身一手一个,将张瑄和哥舒翰拉了起来,然后示意两人一左一右侍立在他的两侧。 “诸将军士平身!尔等忠于朝廷救驾有,朕稍迟会重赏封赠,以为嘉奖!” 李隆基威势凛凛地摆了摆手,奋尽全身力气喊道。 “皇恩浩荡,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红光满面。 但张瑄方才却明显感觉老皇帝的手都在发颤,而貌似爽朗的笑声中也蕴藏着几分抖颤。 看来,这一次的荣王逼宫,对老皇帝的冲击不小。张瑄心里暗道。 霖德殿。 满朝文武有一大半跪拜在地,长跪不起,心头忐忑不安。唯有张瑄、哥舒翰,杨国忠和太子李亨等人站着。 荣王李琬的党羽就不必说了,就算是那些被荣王胁迫而联名签署奏章拥立李蜿的臣子、皇亲国戚,此刻也郁闷凄惶之极。而盛王李绮和咸宜公主等追随荣王的皇子女更是心下惊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李隆基静静地坐在龙椅上,强自按捺下愤怒和激动的心情。他知道,如果一味追究株连起来,这些人起码要诛杀一大半,大唐朝廷可能因此就要瘫痪了。既然他此刻连杨国忠都可以放过,那些当了墙头草的臣子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荣王谋反,朕心悲痛。朕之子,如此逼迫于朕:朕之臣子,如此逼迫于朕;朕之子民,如此抛弃于朕,岂能不让朕寒心愤怒!” “但朕仁德治国,卿等纵然抛弃了朕,朕亦下不得狠心。罢了罢了,此番,朕只诛首恶,从众者既往不咎!但尔等……”李隆基说到此处,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家”高力士有些担心地轻轻呼道,在身后为李隆基捶着后背。 李隆基剧烈的咳嗽声在大殿之上回荡着,有些臣下羞愧交加,跪伏在地上哀伤一片。 “陛下,臣等死罪,请陛下降罪!” “陛下,臣挥之莫及,愿以死谢罪!”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请罪”,李隆基愤怒地猛然一拍桌案,“好了,不要吵了!” “真是有心悔罪,便当着朕的面,在这朝柱上撞死了吧,朕一定会奉赠汝一个忠诚谥号。去吧。”李隆基冷笑着,撇了撇嘴。 那些呼喊的人顿时哑巴了起来,跪伏在那里,屁也不敢放一个。 李隆基嘴角一阵抽搐。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道,“李琬、高仙芝、霍青三个首恶已经伏来……来呀,传朕的旨意,原五府经略使裴敦复、金吾卫大将军何金良、尚书右丞薛德旺从贼谋逆,诛九族!其他某贼贼首一概斩首示众。” 李隆基说到这里,喘了口气,将阴狠的目光投射在盛王李绮身上。 李绮和咸宜公主这些皇子女哆嗦着身子,畏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盛王李绮夺去亲王位,咸宜公主夺去封号,各自幽禁府中三年……”李隆基终归还是念及了一分父子亲情,并没有对李绮等子女下狠手,只能算是略施薄惩。 当然,对于盛王李绮和咸宜公主来说,王位封号被夺,这作为皇子女的权势就基本上落了空。从今往后,长安城里就失去了他们的舞台。富贵或许还少不了,但孜孜以求的权势就化为泡影了。 李隆基缓缓扭头望着原本没有资格上殿参与朝会的武威卫守捉使杨涟,淡然道,“杨涟,汝对朝廷、对朕赤胆忠心,接受传召进入长安救驾有,朕绝不负汝。册封汝为明扬伯、金吾卫兵马指挥使、龙武将军,调集华州鹰扬卫一部5000人入驻骊山。” 杨涟呆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竟然一下子将他擢升到了金吾卫龙武将军的位置上,这可是正四品的官职,独领一军,再上一步就是一卫之大将军了。 张瑄在前面轻轻干咳了一声。 杨涟如梦初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感激涕零道,“末将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淡然一笑,“平身吧。” “哥舒翰。” “臣在。” “汝遵敕召,救驾有,朕心甚慰。特此加封汝为开平郡王、开府仪同三司,扔兼任河西节度使、河西兵马招讨使。” 哥舒翰封郡王是意料之中的是,因为哥舒翰本来就位高权重,贵为藩镇节度使,在官职上没有太大的向上空间了,唯有册封爵位,以显恩宠。所以,无论是哥舒翰还是张瑄,以及众臣,都没有太过意外。 李隆基沉吟了一下,将目光投射在撕I的身上,慢慢变得有些火热。 对于张瑄,此刻的老皇帝心里是一千一万个满意。张瑄不仅没有让他失望,还带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很快控制住了长安的乱局。 “张趴,汝受朕之密旨金牌,危难之际为朕奔走呼号,终成救驾靖难之勋。如此种种,可谓是有胆有识有谋有略知进退善把握,真乃天下之奇才、大唐之肱骨、朕之爱臣也。” 李隆基颇有几分感慨地说着,“朕心甚慰。有卿在朝,实是大唐江山永固天下繁盛之吉兆。” “张瑄,上前听封。” 张瑄定了定神,上前三步,跪倒在地,“臣张瑄在!” “册封汝为辅国忠勇侯,银青光禄大夫,金吾卫大将军、羽林卫大将军、亲勋翊卫指挥使、京兆府尹。,李隆基一口气说完,微微有些喘息。 包括哥舒翰、太子李亨和杨国忠等人在内,满朝文武都大吃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瑄虽然救驾勤王有,但也不至于一下子便擢升到如此高位上去吧?且,不仅封侯爵,还集文职武职于一体、三大禁军力量指挥权于一身,同时还兼任京兆府尹。 皇帝这简直就是不按路数来,等于是将整个大唐帝都的行政军事大权全部放在了张瑄一个人的身上……恩宠之重、荣耀之高,已经无再用语言来形容了。 张瑄也很是意外。不过,他瞬间便回过神来,皇帝此番一则是对他的勋进行相应的回报,二则是此刻他实在也找不到比张瑄更值得信任的人了。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长安局势真正平稳下来之前,他只能选择信任张瑄一人了。 “臣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在张瑄跪伏在地的山呼万岁声中,所有朝臣皇亲国戚复杂艳羡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他的身上如果说之前的张瑄还有很多人不放在眼里,那么,如今的张瑄,可谓是重权在握一飞冲天。 在这大唐帝都长安,纵然是权相杨国忠也有所不如。 毕竟,掌握军权和京畿行政大权的张瑄,才算是真正的实权派。假以时日,他在品秩上超过杨国忠等人,是一个顺理成章的结果。 太子李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 他心里明白,皇帝重封张瑄,等于是将张瑄彻底从他的东宫调离,录去了张瑄身上的东宫辅臣标签。而失去了张瑄的辅佐……他这个空有其名的太子殿下,又将何去何从? 当然,以上这只是皇帝对于张瑄、哥舒翰、杨涟等高阶官员将领的御口封赏,随后吏部和兵部还会按照规制对参与这次平叛的所有中低层将领乃至普通士卒,都要进行“论行赏”。 张瑄走出霖德殿,抬头仰望着高悬当空的晴日,心头微微有些感慨。 从一个普通的士子,到今天的数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手中重权在握,个人之力就可以翻云覆雨左右一个国家的局势……想起过去种种今日种种,觉得犹如梦境一般。 “张大将军!”身后传来杨国忠那微微有些市井气息的招呼声。 张瑄缓缓转身,扫了杨国忠一眼,拱手淡然一笑,“见过杨相!” “大将军年轻有为,弱冠之年便位居如此高位,想我大唐开国以来,大将军乃是头一位了。”杨国忠虽然微笑着,但声音里却饱含着一丝嫉妒和不忿。 他爬到今天的相辅位置,经过了多年营运,几经波折。而张瑄竟然轻而易举地就一飞冲天,几乎能跟他平起平坐了。而论起实权,论起皇帝的信任,显然此刻的杨国忠是不能跟张瑄比拟的。 对于杨国忠的情绪,张瑄心知肚明,却不为己甚。 随意跟杨国忠打了一个招呼,正要转身离去,却听高力士站在殿门口处向他朗声喊道,“张大人,陛下有旨,召汝御书房见驾。 第123章与皇帝的密谈 天唐 作者:格鱼 “杨相,陛下传召,下官便告辞了。”张瑄向杨国忠拱了拱手,轻轻一笑便转身而去。 杨国忠嘴角一抽,却没有说什么,经自大步离去。 路上,时不时有刚刚被皇帝赦免了的原荣王一党的朝臣主动上前来,极其谄媚地跟杨国忠打着招呼,但杨国忠都面沉似水,端着架子毫不理睬。 有些朝臣悻悻而去,而有些则在心中暗暗咒骂:你杨国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嚣张个什么?陛下早晚也要收拾了你!杨家一哼! 左相陈希烈匆匆追了上来,喘息着招呼道:“杨相!且缓行几步!” 杨国忠放缓脚步,让陈希烈追了上来,淡淡道,“陈相,找本相有事?” “杨相,叛乱方定,诸事杂多,老夫有多事要向杨相请教,还讣……”陈希烈欲言又止。 其实请示工作是假的,陈希烈心里没有底,想找杨国忠通通气是真的。 荣王叛乱,陈希烈虽然没有从贼,但却被逼无奈地在奏表上签了名字,拥立荣王为储君。等于就是在胁迫皇帝的文书上留下了某种“罪证”,心里终究还是惶惶不安。 陈希烈为官数十年,宦海沉浮,对李隆基的性情非常了解。 他知道,从暂时来说,皇帝为了安定局势,肯定不会株连太广;但接下来,等局势平稳下来之后,一切就很难说了。皇帝一向阴狠果决对曾经背叛他的臣子绝不姑息一将来若是秋后算账,陈希烈尽管居于高位怕也很难幸免。 杨国忠很是看不起陈希烈这个没有节气、没有骨头的老东西,完全就是一棵墙头草,随风摇摆,听话当然是听话了,但却根本靠不住。 李林甫当年上台,他背弃张九龄投向李林甫;李林甫死后,杨国忠起家,他又再次投向杨国忠。而此番李琬叛乱他又站在了李琬一边,固然是有“被逼”的一面,但谁又能否认,这老东西很“不是东西”呢? 杨国忠冷冷地扫了陈希烈一眼,又淡淡道,“诸事自有陛下做主,这个时候,吾等保持沉默就好。” “陈相,不是某家多嘴汝好歹也是三朝老臣,士子出身,这风浪来时却是没有一点原则,总是随风摇摆,这点不好很不好。” “况且陛下正在气头上,本相自身也难保,陈相还是自求多福吧。” 杨国忠冷冷说完,扬长而去。 陈希烈被杨国忠数落得脸色涨红,心里哆嗦了一下,望着杨国忠离去的背影半天没吭声。只待杨国忠去的远了,才狠狠跺了跺脚,低声咒骂道:“小人,狗贼!” 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陈希烈心下凛然赶紧闭住了嘴。 哥舒翰和程千里并肩而过,向陈希烈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就走了过去。 程千里有些羡慕地望着哥舒翰笑道,“恭喜哥帅了此番靖难勤王勋甚大,封了郡王,不仅光宗耀祖,名垂青史亦是必然。” 对于哥舒翰和程千里这样的实权藩镇来说,权力和级别已经没有太大的指望,因为他们本就占据高位,向上的空间不大了:但爵位,却还可以期盼一下。封国公、封郡王,都是有先例的。 军中权力只能暂时归属于个人,但爵位却可以荫及子孙,给整个家族带来无上的荣耀。 封了郡王之后的哥舒家,真正列入了长安城一流权贵之列。 因此,程千里多少有些羡慕。 哥舒翰轻声一叹,“程兄,某家此番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想那张瑄突然找到某的头上,某家念及陛下隆恩,也推辞不得。” “这张瑄还真是不简单呐。”程千里也感叹着说,“本帅也没有想到,我朝竟然会出现如此少年英才,名满天下权势冲天,怕是当年的张九龄也难以比拟。” “张九龄一介文士,书生意气,焉能与他这幼子相比。某家也着实没有想到,张九龄会生出如此有胆识、有魄力的儿子程兄还不知,此子谋略过人、刚毅果决、颇有手段,如今执掌兵权,更是一飞冲天,就在一二年中,这长安城里怕是无人可及他的锋头。” “李林甫之后,杨国忠起家。但从现在看来,杨国忠被张瑄压过风头去,是迟早的事情。 说不准陛下还可能外放张瑄一个藩镇……” “哦?外放藩镇似乎……似乎早了些。”程千里的目光有些闪烁不定,如果张瑄真的当上了节度使,怕会成为大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节度使和一方诸侯,不仅空前而且绝后。 “程兄,某有预感,甚强的预感。陛下一定会大力扶植张瑄起家,目的只有一个一—原来,某以为是制衡杨国忠,但现在看来,杨国忠根本不足为惧。” 哥舒翰压低声音道,“不知程兄可曾注意,安禄山匆匆逃离京师,不尊诏命不告而走,但陛下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提也不提一句……某家猜测,陛下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是呵,安禄山势力坐大,积重难返。荣王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陛下不能不有所防备。如果再不防备,他日安禄山必反了。”程千里点了点头,亦轻轻说着。 两人边走边说,不多时就各自上车,出宫回府而去。 …… 那边,张瑄与高力士并肩向御书房行去。 高力士回头暗暗瞥了张瑄一眼,心头感慨万千。 不久前,张瑄还是不足挂齿、让很多人不以为然的朝中的中下层官吏、东宫的辅臣,但弹指一挥间,他就青云直上一跃成为需要文武大臣抬头仰望的敬畏的对嘉 “子瞻老弟此番救驾有,咱家也是心有所感。若是没有老弟当机立断临危不乱,怕是咱家此刻也见不到子瞻老弟了。” “大将军过誉了。陛下有命,张瑄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大将军对张某的提携、提点,张某更是铭记不忘。大将军有所吩咐,一个口信或者一封书函出宫,张某必无有不从。” 张瑄拱手笑道,态度还如之前一样,对高力士微有几分敬意。 说实话,别看这大唐朝廷这么多人,可很多人在张瑄眼里,还真不如高力士这么一个太监。高力士虽然贪财好物,深得皇帝信任,但却很少因为个人原因在皇帝面前口出谗言,构陷大臣,看问题也极其有远见、很有原则性。 而且,此人的难得之处还在于,从一而终,从始至终对皇帝忠诚不二,毕生不移,颇有风骨。 “哈哈!好,子瞻老弟的话,咱家记在心上了。他日咱家若是有难,还请子瞻老弟援救一二。”高力士哈哈笑着,“走吧,子瞻老弟,别让陛下等急了。” 张瑄点头,与高力士一起加快了脚步。 但即将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张瑄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望着高力士压低声音道,“大将军,陛下是否有意要废除太子?” 杨国忠和李亨在兴庆宫“表演”的那场逃离未果、恼羞成怒之下又焚宫的大戏,张瑄也略有所闻,由此猜出太子肯定引起了皇帝的深深记恨。 高力士轻叹一声,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张瑄走进去,见李隆基半躺在床榻上,脸色又有些灰败,就知道皇帝的身体怕是不容乐观。暂时的兴奋头过去之后,浑身的病怏就又泛起,李隆基就算是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住了。 御医刚走,李隆基也刚刚服下了药,御书房里满是干涩的药味。 张瑄定了定神,拜了下去,“臣张瑄,拜见陛下。” “起来吧。”李隆基深深凝望着张瑄,只是那浑浊的老眼中再也挤不出多少凛然的威势光彩来,很黯淡,真的很黯淡。 “是。”张瑄默然起身,站在了一侧。 “张瑄,朕有话要问汝。” “请陛下吩咐。” “”李隆基张口欲言,突然尴尬地闭住了嘴,脸色阴沉了下来,犹豫一会才压低声音道,“汝等清查荣王府,可曾见到梅妃……“究竟是死是活,给朕一个准信。” 张瑄心头一跳。他倒是疏忽了这个事儿,也不知道梅妃已经被李隆基放出了宫去“这等宫闱秽乱蒙羞的机密大事,怕李隆基羞于启齿吧。 想到这里,他躬身轻轻道,“臣这就去办。” 李隆基摆了摆手,声音变得微微有些抖颤嘶哑,“这个先不急,汝记在心上就好。朕让汝过来,替朕去办几件差事。” “其一,所有的宫禁宿卫全部撤换,包括朕身边的一些人。全部更换。朕担心,朕的身边还有荣王逆党漏网之鱼,汝务必要尽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快办妥此事。” “其二,裁撤东宫宿卫,东宫宿卫交由羽林卫大将军府署理,汝可明白朕的意思?” “是,臣明白。”张瑄恭声道,心里却是暗笑,知道老皇帝的猜忌之心越来越重,已经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再也信不得任何人,生怕会再冒出下一个逼宫的荣王来。 由此可见,皇帝废除太子的心思是越来越重了。 “其三,传朕口谕,清查诸王、宗室仪仗护卫,凡有借越者,严惩不贷!” “臣遵旨。”张瑄躬身领命。 “汝坐吧,朕还有几句话要跟汝说一说,听听汝之意见。”李隆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微微有些喘息。他定了定神,挥挥手,“来人,赐坐。” 第124章削藩合并大计 天唐 作者:格鱼 李隆基终于还是提起了安禄山。 张瑄心里冷笑,嘴上却恭谨道,“陛下,安禄山虽未真正从贼谋逆,但与荣王亦有勾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否则,荣王叛乱兵败,安禄山就不会不奉陛下诏命便潜逃回范阳。” “陛下,假以时日,安禄山必反。”张瑄轻轻又追加了一句。 李隆基嘴角轻轻了一下:这种话早在几年前就有人跟他提过多次,而杨国忠更是不断弹劾安禄山有谋反不臣之心。 但以前李隆基都不以为然、没有放在心上,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安禄山已经坐大坐强,此刻就算是李隆基想要收拾安禄山,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会逼反了安禄山。 安禄山要举兵造龘反,对大唐江山的伤害力量可就大了。 “张瑄是如今安禄山坐拥三镇之军,哪怕是朕,也不得不顾忌三分。”李隆基眸光中闪过一丝阴狠,却是长吁短叹起来 皇帝真的老了,心态都变了。要是往昔,皇帝怎么可能当着一个臣子的面如此暴露内心的真实想?高力士站在李隆基身后,心里也是感慨起来。 “陛下,安禄山的兵权必须要削弱,否则尾大不掉,最终会难以收场。” 李隆基长叹一声。 “陛下,安禄山一人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拥有大唐接近过半的军马。如果再不加以削弱,一旦安禄山起兵谋反,朝廷将难以控制局面。荣王谋反前车之鉴在前,还望陛下三思!” 张瑄起身深躬拜了下去。 李隆基目光闪烁不定。 “臣知陛下担心朝廷削弱安禄山的权力,会引发安禄山的反弹,甚至会逼反安禄山。然在臣看来,只要朝廷削权的动作柔和一些、且不要专门针对安禄山一人,安禄山就只能接受现实。” “朝廷要削藩而不是削安!安禄山还有何话好说?” “削藩?此话怎讲?”李隆基眼前一亮,沉声问道。 “陛下,臣以为,陛下可借荣王谋反一事,趁机下诏整合天下十大藩镇,缩减为八大藩镇大都督府。”张瑄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安西、北庭事关大唐边防,可保留;可将河东一部、陇右一部、朔方一部划归河西,设立河西大都督府;陇右与朔方余部并为一体,设立陇朔大都督府:将平卢一部划归渤海大都督府,将河东一部划出,与河南、东都诸州禁卫军合并,设立河南大都督府,拱卫京师;河东、平卢、范阳三镇余部合并,设立范阳大都督府;将山南、岭南一部并入剑南,设立剑南大都督府。” “安西、北庭、河西、陇朔、渤海、河南、范阳、剑南八大大都督府,分掌大唐兵马。朝廷设立总领天下兵马大都督府,由陛下任天下兵马大都督,节制各镇大都督府。如此一来,就无形中削弱了安禄山三成左右的力量……朝廷整体调控调动,安禄山也就无话可说了。” “纵然心里怨言,此刻,他也反不起来。因为安禄山的根基在平卢、范阳,河东一镇掌控时间太短。三成力量被削弱,安禄山只能隐忍下来,继续积蓄力量。然待朝廷将天下兵马大权收归中央,区区一个安禄山又何足道哉?” 张瑄声音激昂,侃侃而谈。 李隆基越听心里越舒服,紧皱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 其实张瑄的话只说出了一半,另外一半他没有说。他的最终目的是推进大唐地方军政权力分开,文官行政系统与军事系统互为掣肘、互为制约,彻底改变大唐现行这种军政合一的藩镇集权体制。 但他知道,暂时来说,这还只能是一种构想,无推进实施。如果真要彻底录离各镇节度使的地方管理权限,恐怕引起反弹的就不止安禄山一人了。 “八大大都督府,总领天下兵马大都督府,朕亲任天下兵马大都督……”李隆基喃喃自语,眸光中的光彩越加浓重。 “好,朕这就下诏,让杨国忠等人开始廷议布置。老东西,给安禄山下一个问责诏……这贼子不尊朕之昭命,擅自离京,其罪不小。着停他一年的俸禄,以观后效。”李隆基声音变得清朗起来,向高力士瞥了一眼。 高力士赶紧躬身应诺。 “子瞻啊,八大大都督府—安禄山仍任范阳大都督,哥舒翰河西大都督,程千里任北庭大都督,剩余安西、剑南、渤海、陇朔、河南五大都督人选,尚空缺,朕心难决。” “陛下,臣斗胆进言——” 李隆基哈哈一笑,“朕既然问汝,汝就畅所欲言。 “陛下,以臣之见,驸马都尉杨箭心性沉稳,颇有胆识谋略,又是皇室宗亲,可顶替高仙芝出任安西大都督兼安西都护府大都护;臣闻高仙芝标下行军司马封常清乃当世名将,可调动出任剑南大都督;而平原太守颜真卿文韬武略,名冠一时,可出任河南大都督,渤海大都督乃一虚职,可着太子殿下遥领。” “至于这陇朔大都督,陛下,臣以为,暂且由安西顺出任。”张瑄拱手道,“此乃权宜之计,可迷惑安抚安禄山,免得安贼铤而走险。” 听张瑄说得头头是道,李隆基默然点头,他本来有意给张瑄一个机会,外放下去做个藩镇,也好作为皇帝心腹大力扶植他,将来无论是制衡安禄山亦或者是杨国忠,都有备无患。 “陛下破格提拔,封常清等人必定感恩图报,誓死相报陛下隆恩。再加上哥舒翰、程千里这两个忠诚老臣在,天下兵权大半落入陛下掌握,安禄山也就不足为惧了。” 张璜霍然起身,躬身拜了下去,“陛下,削藩合并之事,宜动用雷霆手段。如此安定营运一二年天下自然安定无忧……” 李隆基微一沉吟,突然挥手朗声道,“然。爱卿所言极是,朕准了。” “陛下可传八百里加急密旨,急召封常清、颜真卿入京面圣,陛下可面授机宜,赋予重任亦安抚其心。”张瑄微微笑着,又顺着皇帝的心思说了这么一句,正中皇帝的下怀。 张肮推荐的这些人都算是中唐名人,都是靠得住的忠臣良将。如果朝廷能真正做到信任放权不猜忌,张瑄相信杨筋、封常清、颜真卿等人会很快在藩镇站住脚,并发挥重要的作用。 待到安史之乱真正爆发,这些都将成为张瑄暗中布下的力挽狂澜的支柱性力量。 至于更加有名气的郭子仪、李光弼等人,张瑄则准备留给自己。他的最终目的,还是要争取外放为一方诸侯,掌握地方军政大权,真正施展拳脚。留在京师,在皇帝眼皮底下,终归是遭受各方掣肘。 “老东西,速传朕的密旨,八百里加急,急召封常清、颜真卿进京见朕。” 李隆基摆了摆手,示意高力士速去准备。 望着高力士离去的苍老背影,李隆基的心情突然就好转了起来,脸上浮起了舒心的笑容。 “陛下,臣还有本奏。”见皇帝心情甚好,张瑄趁机笑着提出了太子李亨的事儿,“陛下,叛乱放定,朝中局势不稳,此时不宜废立太子,还请陛下三思!” 李隆基冷哼了一声,皱眉挥手道,“罢了,朕就先缓一缓。只是太子李亨太过令朕失望……危难当头,太子竟要弃朕而去,如此无父无君之子,朕如何能放心将大唐江山交付于他?” 张瑄默然。 张瑄心情非常舒畅地出了宫,乘车缓缓向张府而回。 皇帝不仅采纳了他削藩合并的大政方针,同意了他荐举的几个大都督人选,还将失去了主人的荣王府赐给了他作为他的大将军府邸。张瑄本待拒绝,但见高力士一个劲地朝他使眼色,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左右,以他现在的官职身份,也该有属于自己的府邸了。堂堂大唐辅国忠勇侯爷、金吾卫羽林卫两卫大将军,岂能继续蜗居在张府那一个后门小院中? 同时,他还向皇帝讨了一个“人情”,为萧十三郎求了一个职位:羽林卫镇军校尉,正七品官阶。而在这次平叛行动中深得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张瑄赏识的原贾永标下兵曹周旭初则调任晋升为羽林卫兼金吾卫大将军府长史,协助大将军参赞军机要务,从六品官阶。 萧十三郎虽然淡薄名利,但张瑄知道,如果不给他一个晋身的职位,萧十三郎留在他身边一则名不正言不顺,二则无真正产生归属感。只有让他有了职位、有了前程,为了妻子后半生的富贵荣华,他才会有动力、有奔头。 否则,萧十三郎对于张瑄的一腔兄弟之情,终归还是要渐渐淡化的。 好在此刻萧十三郎已经不排斥出仕为官安定下来,张瑄的好意他当然不会拒绝。 张瑄回府而去。而萧十三郎则带着他手下的护卫军卒,赶去荣王府,清点一切,替张瑄接收这座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豪华大宅院。 第125章光宗耀祖 天唐 作者:格鱼 张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比过年还要热胤 虽然张瑄还没有归府,但此刻过府来贺喜拜访的大唐权贵们已经是络绎不绝,张家门庭若市。虢国夫人母子更是提前赶了过来,一直等候在张家的客厅里,由柳氏相陪说话。 辅国忠勇侯,银青光禄大夫,金吾卫大将军、羽林卫大将军、亲勋翊卫指挥使、京兆府尹这一系列的爵位和高级官职,是之前张家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可几乎就是在一转眼之间,自家这位三公子就陡然间鱼跃龙门,成为长安城里真正数一数二的实权派。 张家因张瑄而再次兴盛,此刻张府飞腾而起的气势,比起当初张九龄在世在位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正的光宗耀祖。 张家人真正的扬眉吐气了。 张九鸡、张九皋、张焕、张宁等张家的主要人物,亡起迎候在府门口。而他们的身后,张家阖府的家仆婢女几乎全部都涌了出来,兴高采烈地站在其后,笑声不绝。 张力焦急地等候在街巷口,见远远地过来两队军容声整的军卒和一辆豪华的马车,心头大喜,一溜烟跑了回去,大声喊道,“三公子回府了,三公子回府了!” 张九鸣皱了皱眉,突然挥挥手,回头来望着阖府下人沉声道,“尔等需要谨记,从即刻起,三公子之称废止,要拜称大将军礼不可废—‘子瞻如今是朝廷重臣,忠勇侯爵、两卫大将军尔等不可怠慢。” “是。”众人一起呼道。 谈话间,两列军卒护卫着一辆马车飞奔而至,表情肃然地分列两侧。一个军卒上前替张瑄挑起车帘,周旭初则恭谨地躬身道,“请大将军回府!” 张瑄身着崭新的紫色官服,腰间配着显眼的金鱼袋,神清气朗地下了车,向周旭初微一点头。然后袍袖一甩转身向自己的家人行去。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往日那英挺潇洒的少年郎,如今紫袍更身,多了一股让人敬畏和凝重的无上气度,掩盖住了张瑄之前的儒雅气息。这便是权力和官位所致的结果了,并非是张瑄故作姿态。 到了一定的层面上,因为拥有权力,人自然也就有了气势。所谓不怒自威,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两位叔父大人两位兄长!”张瑄微微一笑,拜了下去。 张九鸣和张九皋以及张焕和张宁赶紧闪避着,张九皋哈哈笑着,“子瞻啊,汝如今是朝廷重臣位高权重吾等可当不起忠勇侯爷和两卫大将军的礼数!” “叔父大人,在家中,张瑄终是晚辈,礼不可废,请叔父大人受侄儿一拜。” 张瑄坚持着拜了下去。 张九鸣感慨万千,上前去一把拉起张瑄的手来,神情激动声音都有了些许的哽咽,“子瞻,我们张家,因汝而荣耀。兄长英灵不远当告慰九泉了!” 张九皋则回头扫视一干家仆婢女,大声道,“尔等还不拜见辅国忠勇侯、大将军?” “拜见大将军!”家仆婢女即兴奋又敬畏地呼喊着拜倒在地上。 张瑄笑吟吟地望着一众家奴突然从人群中发现了如烟如玉两个小丫头的身影。两个小丫头壮着胆子抬头来投过兴奋的一瞥,却听张瑄哈哈大笑道“大家都起来吧。如烟如玉,你们二人过来。” 如烟如玉一怔,旋即欢喜地红着脸在众人的羡慕眼神中轻盈地走过来,恭谨地端端正正地敛衽施礼,“奴婢如烟(如玉)拜见大将军!” 张瑄几乎是下意识地、亲昵地同时探手摸了摸了两个小丫头的臻首,柔声道,“周长史,汝带我这两个贴身侍女去那边的府邸,凡一干内务,都让她们先管起来吧。” 张瑄无意的动作落入张焕的眼中,张焕心道:看来以后这两个丫头也该被三弟纳入房中吧。 周旭初不敢怠慢,躬身朗声道,“喏。下官谨遵大将军令。两位姑娘,请随下官去。” 虽然是两个下人,但周旭初却不敢有任何小觑。开玩笑,大将军身边的贴身侍女,这将来起码也是小妾的存在,地位也不低。 张瑄再不停留,与张九鸣、张九皋以及张焕张宁兄弟俩说说笑笑,便进了府中。 这个时候,柳氏已经陪着虢国夫人母子迎了出来。 “娘亲!”张瑄定了定神,向柳氏拜了下去。 “瑄儿,好孩子……娘亲为你自豪。”柳氏激动地流着泪扶起张瑄,紧紧地将他拥抱在了怀中,情难自已。 张瑄有些尴尬地被柳氏抱住,有感于柳氏真诚的母性流露,他心头也是一暖。不久,柳氏才松开了张瑄。 杨三姐目光复杂地望着张瑄,眸子里闪动着的柔情如若一泓秋水。 张瑄心下突然起了一丝惭愧。危难当头,他虽然是出于无奈,但终归还是没有照顾到杨三姐母子。 但当着众人的面,张肪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向杨三姐投过温柔的一瞥。 裴徽兴奋地走过来,大礼参拜了下去,“学生裴徽,拜见先生。” “裴微……好。”张瑄扶起裴徽,使劲拍了拍裴徽的肩膀,向杨三姐笑了笑,“夫人,请进厅中说话。” 杨三姐忍住扑上前去哭诉一场的冲动,抿着嘴唇默默转身走进厅去,张瑄随后而入。裴徽随后跟进,却没有进内,只是转身将厅门掩住,亲自守在了厅口。 杨三姐儿痴痴地望着张瑄,嘴唇哆嗦着,颤声道,“奴家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张璜心头一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去将杨三姐拥在了怀里,柔声道,“三姐,对不起!这几天,苦了你了!” 杨三姐儿紧紧地贴在张瑄的胸膛上,忍不住泪如雨下,强行压抑住想要恸哭出来的。 裴徽在外轻轻呼道,“先生,娘亲,盛王殿下、咸宜公主殿下求见!” 杨三姐吃了一惊,赶紧抹了一把泪,推开张瑄,起身退到了厅里。 张瑄则定了定神,起身走到厅口,向裴徽点点头,然后推开厅门,见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两人并肩站在院中,正向这厢张望着。 李绮和咸宜见张瑄出来,赶紧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施礼道,“见过张大将军!、。 张瑄避到了一侧,拱手为礼,“张瑄不敢当,两位殿下请进。” 盛王和咸宜虽然被夺去了亲王和公主的封号,但始终还是皇帝的子女,张瑄虽然对这两人并不感冒,但在面子上,却不能失了礼数。 进厅,分宾主坐定。 咸宜向盛王使了一个眼色。李绮拱手笑道,“大将军,某和咸宜姐姐听说父皇赐下荣王府为大将军府,特来贺喜。些许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大将军笑纳。” 说着,李绮向自己身后的一个家奴扫了一眼。那家奴赶紧上前来毕恭毕敬地呈上了礼单,张瑄笑了笑,也没有拒绝,接过来顺手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拱手谢道,“多谢两位殿下盛情,张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将军少年英才,名动长安……”咸宜公主笑吟吟地说了一大通的恭维话,张瑄淡然笑着相陪,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有放在心上。 他心里明白,这两人来找上自己肯定是有所图的。应该是害怕皇帝不会真正放过他们两个,想要让自己在皇帝面上美言几句。 李绮与咸宜一唱一和,终于还是拐弯抹角地说出了来意。张瑄没有矫情,直截了当地就答应下来。这两人虽是皇室,但却无关紧要,如果他们识相,不再暗中充当搅屎棍,张瑄也不吝拉他们一把。 “陛下盛怒之中……两位殿下且稍安勿躁。待陛下怒气平息,张瑄自当向陛下进言,恢复两位殿下的封号爵位。只是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张瑄答应下来,李绮和咸宜欢喜地对视一眼,旋即笑道,“大将军请讲。” “殿下为陛下亲子,当克己修身,以为天下典范。如此,则陛下幸甚,大唐社稷江山幸甚。” 张瑄拱手笑了笑,话没有说透,也说得简单和简短,泛泛而谈。 但李绮和咸宜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张瑄的意思。 两人脸色一红,长出了一口气,咸宜默然点头,而李绮则长叹一声,“不消大将军提醒……某与咸宜姐姐一步走错,悔之莫及。从今往后,当闭门思过,再不参与任何是是非非,以保这后半生的安逸吧。” “如此甚好。”张瑄随意笑了笑。 送走了李绮和咸宜,张瑄正要回到自己的小院,进屋去好好睡一觉,周旭初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却面色恭谨地匆匆走进府来,伏在张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张瑄脸色陡然一变 “怎么回事?” 周旭初压低声音轻轻道,“回大将军,末将与萧校尉带人清查整个荣王府,在荣王的寝殿之下,发现了一条密道……” 张瑄皱紧了眉头,沉吟了一下,挥挥手道,“走,随我去看看。” “喏。”周旭初躬身领命,眸子里却是闪过了一丝奇光。 第126章惊天之密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带人匆匆赶至原先的荣王府。 虽然时间不长,但宽大的荣王府招牌已经被摘下,悬挂上了庄严肃穆的“大将军府”牌匾。张瑄站在高深的府门前,凝曰四顾,带着些许的感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周旭初赶紧带着几个亲信军卒紧随其后。 荣王府在长安城里算是数一数二的豪华宅院,大抵跟荣王在诸皇子女中的较高地位有关。高门深户,雕梁画柱,美轮美奂,气势恢宏,论起规模,起码比张府大上三倍都不止。 所谓一如侯门深似海,单是从前院到**的那条廊径,以张瑄的急促步伐速度,还走了一盏茶多的时间,可见这座府邸之大、之深邃。 府中异常静寂。原先荣王府的宫女、太监、杂役人等,除了葬身于兵变者之外,其他都被聚集在前院一个角落里,被军卒严密监视看管。 府邸的**就是荣王与其内眷居住的一个独立的“复合宫苑”,与前院的两进院落有宽可行马的路径相通,但同时又可门庭紧闭起来。 **正面是一个大花厅,此刻花厅门口正有着两列军卒肃然守卫着。 见张瑄带着周旭初等人过来,两列军卒不敢怠慢,立即躬身拜了下去,齐声唱道:“拜见大将军!” 张瑄摆了摆手,飘然而入。 周旭初紧跟着,犹豫了一下,挥挥手,让军卒将厅门紧闭起来。同时压低声音沉声道,“紧闭厅门,没有大将军军令,任何人不得进入花厅半步。违者,斩!” “喏。”一众军卒轰然道。 张瑄站在厅中左右四顾,萧十三郎从厅中的一面精美屏风后面闪出,大步走了过来。 “大将军!”身着校尉官服的萧十三郎稍稍犹豫,还是笑着拱了拱手见礼道。 张瑄微微一笑,“兄长不必如此,没有外人在场,你我兄弟相见,莫要这么生疏才是。” 萧十三郎摇了摇头,“礼不可废。既然某从了军职,见了大将军岂敢不拜?” 见张瑄还要说什么,萧十三郎笑了笑又道,“事关大将军威仪,岂能因某而废?好了,私下里,你我还是兄弟相称,但公事上,某是属下,不能失礼。” 张瑄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再坚持。因为他明白,萧十三郎既然在他手下当差,终归还是要保持几分恭谨礼仪的,否则,落入其他人的眼中,就是大不敬,对他个人的前程也不好。 “大将军,某带人搜索到此,无意中发现在这屏风后面,地下有条暗道。”萧十三郎引着张瑄和周旭初绕过屏风,张瑄眼前的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张瑄倒吸了一口凉气。 沉吟良久,却是轻轻道,“此事可张扬出去了?” 萧十三郎会心一笑,轻轻道,“大将军且放心,暗道是某家发现的,此事除周校尉之外,无人知悉。那些军卒,某下令让其守在外面,没有大将军的军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张瑄哦了一声,慢慢回头来扫了周旭初一眼。 周旭初心中一凛,躬身压低声音道,“末将绝不敢泄露半点风声。” 张瑄点点头,笑了笑,“兄长,点起火把,随我进入一观如何?” 萧十三郎早就准备好了火把,听张瑄如此说,也没有废话,直接点燃火把,然后率先沿着暗梯走下密道。 张瑄定了定神,也随后而下。 周旭初知道自己不能跟下去,就老老实实地守在密道口处。 荣王府中出现密道,显然里面会涉及一些荣王府的机密大事。说不准,这还是荣王私蓄的内庠。而如今这座荣王府的主人已经换成了张瑄,不管其中有何等机密或是宝藏,都归属于张瑄。 这等重大机密之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周旭初自觉自己还未成为真正的张瑄心腹,为避免大将军忌讳,还是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好。 所以,周旭初没有跟下去。 且说张瑄和萧十三郎下入密道中,沿着一人多高黑漆漆的曲折的密道慢慢前行,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张瑄估摸着走了大约有四五百米远,在火把光芒的照射下,一座密室出现在两人眼前。 密室重门上锁。 张瑄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片刻,回头向萧十三郎点点头笑了笑。 萧十三郎将手中的火把递给张瑄,然后拔剑奋力劈去,只听咔嚓一声,铜锁坠落在地。 萧十三郎横剑在胸,一推,密室的门戛然而开。 空气中没有阴沉的霉味传过来,张瑄当即就明白,此密室定然是竟然开启有人出入,否则,绝不会如此。 密室很大,里面堆积摆满了数十个黑漆漆的铁箱。张瑄俯身打开一个,目瞪口呆:里面竟然全是明晃晃金灿灿的金叶子! 张瑄颤抖着手马上又打开了其他的铁箱,大同小异,非金即银,还几个箱子装着滚圆流光的珠宝玉器。 萧十三郎也是嘴角轻轻了一下,他虽然视金钱如粪土,但如此庞大的一笔财富,骤然落入他的眼中,也给了他巨大的感官冲击力。 也不知道荣王李琬是通过何种渠道、历经多少年才聚集了这么巨大的一笔财富……张瑄心念电闪,心神慢慢平定下来。 不管如何,这笔资财他没有任何理由“让”出去。他并不是贪财之人,而事实上因为穿越两世为人的缘故,对于名利禄他看得都比普通人要淡;然而,对于他今后注定要波澜壮阔的人生道路来说,如果有这么大一笔财富支撑,显然会事半倍。 但这样的秘密要守住,却不容易。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张瑄并不知道,荣王府中清楚这一前宝密室存在的人有多少。当然,很显然,这种机密大事,知道的人也不会太多。除了荣王的内眷之外,大概也就是个别心腹下人了。 “兄长,先出去再说吧。”张瑄长出了一口气。 萧十三郎点点头,刚要与张瑄退出密室,却突然脸色一变。一个箭步窜到左侧的密室墙壁上附耳聆听着什么。 片刻的夫,他在墙壁上摸索了两下然后一推,墙壁上突然打开了一扇暗门,而暗门之内又是一间小密室,却是闪烁着灯火。 张瑄也是大吃一惊,而让两人更为吃惊的是,这间小密室里虽只有一塌一案,除此之外别无长物,但榻上却趺坐着一个姿容秀美脸色煞白的三十许宫装美妇。 美妇目光绝望冰冷地望着孤身一人走进来的张瑄,嘴唇哆嗦着,却是默然无语。 张瑄深深地凝望着美妇,也是默然无语。 良久,张瑄才轻轻一叹,小声道,“梅妃娘娘吧一……” “不想荣王会将你安置在这种地下密室里。你可知,荣王谋反失败已经自刎身亡了?” 梅妃煞白的脸色抽搐了一下,缓缓垂下头去。 荣王将她秘密接入荣王府,但因为她的身份非常特殊,急切间又无公开安置,就派人将她安排在了荣王府的地下密室里。 荣王大势已去挥剑杀尽子女妻妾旋即自刎身亡,却是忘记了在地下密室里的梅妃。梅妃虽然不敢出去,更不知外界情况如何,但因为一直没有婢女再下来为她送饮食,她心里其实基本上猜出,荣王八成是悲剧了。 走出密道,张瑄扫了周旭初一眼,淡淡道,“周校尉,其内是荣王府的一间暗室,怕是荣王修来作为逃生避祸之用。这样吧,暂且将这里封闭起来。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这座花厅。” 周旭初不敢多问,恭声道,“喏。末将遵命。” 张瑄与萧十三郎缓步走出,慢慢又向前厅走去。路上,萧十三郎低声问道,“兄弟,这个女人留在府里,一旦消息传了出去,怕是会对兄弟不利……要不然一一 张瑄神色变幻着,眸光中的冷厉之色旋即又被某种复杂的无奈之色替代。他倒也不是妇人之仁,只是梅妃身怀有孕,要杀梅妃就相当于毁灭两条人命,对于他这个现代文明社会的穿越者来说,根本就下不了这个狠1心。 而如果将梅妃交出去,交给皇帝,这女人又深知荣王府密室的机密,倘若将此捅了出去,这笔惊天财富张瑄又保不住。 “兄长,非是我妇人之仁,只是这妇人身怀六甲,腹中还有一个无辜的婴儿……我实在是下不了这个狠心。”张瑄叹息了一声,“暂且将她拘禁在密室之中吧。兄长,控制在我的手里,她不会出问题的。” 萧十三郎眸中奇光一闪,他却是没有想到,以张瑄刚毅果决在某些关键时刻甚至有冷酷一面的性情,竟然做出如此决定。 在他看来,梅妃固然无辜,但这荣王府中无辜的人多了去了,既然她们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命运不济,被谋反的荣王裹夹在了一辆战车上,就要有殉葬的准备。 萧十三郎暗暗咬了咬牙,决定先缓几日,实在不行,就由他暗中下手,先将这女人灭了口再说。至于张瑄会不会怪他,他也在所不惜了。 诸位书友,实在是抱歉之至,今天全小区停电,老鱼无奈只能去网吧,但网吧里实在是太乱,心静不下来,今天只能一更了,明天一定补上。抱歉,请大家理解一下。 第127章太子请罪(第一更求票) 天唐 作者:格鱼 如果没有月票,就投几张免费的推荐票吧。谢谢。 出了府门,张瑄回头向萧十三郎笑笑,“兄长,这府邸甚是宽大,如果兄长不嫌弃,就与嫂子过来,独居一院。你我兄弟也好早晚叙话。” 萧十三郎也没有客气,点了点头道,“某早有此打算。些许杂事,大将军就不要过问了,这府中杂事,某也不擅长,不过让周长史带几个下人过来打理就是。内宅有如烟如玉两个小丫头,应该问题不大。” 张瑄笑了笑,“好,一切就烦劳兄长了。” “周长史,备马,本官要进宫去面见圣上。此外,荣王府所有仆从下人,都要严加看管起来,不得出任何批漏。” “喏。”周旭初恭谨领命,下去安排。 张瑄带着几个护卫军卒,骑马进宫而去。作为长安城里权势赫赫的新贵人,他有足够的资本和理由摆出声势浩大的仪仗队伍,但张瑄却选择了低调。 此刻,长安城的防务和宫禁防卫都交由了张瑄带来平叛的这7000兵马,打乱原先的编制军号,自动转化为禁军羽林卫了。 而跟随荣王谋反而归降的部分羽林卫,虽“不责众”,皇帝不至于杀掉数千军马,但却被变相“驱逐”出长安城,分散到周边十二卫兵马之中。 骊山华清宫的防务,就交给了新任金吾卫兵马指挥使、龙武将军杨涟了。 但金吾卫的最高统帅还是张瑄。这就相当于张瑄直接控制了京城与骊山别宫的防卫军权皇帝把自己的安危重担交在了张瑄的手上。而羽林卫和金吾卫在京畿周遭各州还有其他戍守兵马,也一并受张瑄的节制。 张瑄刚刚离开自己那还没有完全“规整”好的大将军府盛王李琦、咸宜公主、杨国忠和虢国夫人都像是约好了一般,给张瑄送来了入主大将军府的贺礼。 金银财帛必不可少,也不消说。最重要的是家仆,偌大一座宅院,如果没有人打理,那慢慢就会荒废起来。 盛王李琦送来家仆10人、婢女仆妇10人,歌舞伎女各10人。 咸宜公主与盛王李琦几乎相同。 杨国忠亦送了家仆奴婢数十人。 而杨三姐送的东西不但多而且心很细,几乎方方面面都替张瑄考虑到了。家仆家具一应用度,婢女,歌姬舞女……甚至连马车都送了三辆,大将军府长史周旭初暗暗咋舌,猜测虢国夫人是不是搬空了半个虢国夫人府。 都听说虢国夫人母子跟大将军关系密切,由此可见一斑。 周旭初不敢做主,就询问请示萧十三郎。萧十三郎虽然官阶比他低一品,但他是张瑄的义兄,绝对的亲近之人。这府中大小事务张瑄都已经交给了萧十三郎。所以,有些事周旭初还是要问萧十三郎。 李苏苏刚带着两个侍女搬过来,萧十三郎知道张瑄也没有时间和精力考虑这些,也不客气,自己在张瑄的**左侧选了一个幽静的小院作为自己的私宅。 萧十三郎正笑着看李苏苏兴奋地带着两个侍女收拾屋子突听周旭初来了,就笑了笑,“周长史,莫要客气,请进。” 周旭初客客气气地走了进去,向萧十三郎施齐唉 萧十三郎爽朗一笑,“周长史客气了,你我同僚,同在大将军帐下听命,自是一家人。” “萧大人乃当世豪杰周某敬仰之极。”周旭初笑了笑,向李苏苏施礼道,“这位是嫂夫人吧?周旭初见过萧夫人!” 李苏苏俏脸一红赶紧还了一礼,“奴家李苏苏见过周大人。” “萧大人方才盛王李琦、咸宜公主、杨相、虢国夫人皆送来财礼一宗,家仆婢女若干。本官不敢擅专,特来与萧大人商议一二。” 萧十三郎一怔,旋即笑道,“大将军事务繁多,如今进宫去了。这些杂事,周长史就全权做主了吧。某家对这些事儿不甚精通,就烦劳周长史了。” 萧十三郎刚刚出仕,其实还没有什么上下级的观念,他甚至并不太清楚,周旭初的官阶比他高一些,是从六品。所以他说起话来,也随便得紧,只是周旭初怎么敢跟萧十三郎计较。 萧十三郎这几日的表现早已在军中传开,尤其是那晚潜入城墙,独自一人力敌数百羽林卫,打开城门迎张瑄兵马入城的壮举,更是传得非常神奇。面对这么一个侠客之流的人物,周旭初心里自有几分天然的敬畏。 周旭初微微一笑,“大将军无暇处置这些琐事。某家想了想,是不是这样:盛王李琦、咸宜公主、杨相的财礼收下,但谢绝家仆。虢国夫人母子与大将军关系甚笃,面子不能不给,所以财礼与家仆婢女都收下,以充符盈……萧大人看这样处置可妥当?” 萧十三郎想了想,点点头,“然。” 周旭初这才拱了拱手,笑着告辞去前院处置。 周旭初一走,李苏苏轻轻笑道,“十三郎,这位周长史稳重谦卑,做事很有头脑,将来必成大将军心腹。郎君与他多交往,对郎君将来有好处。” 萧十三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他踏入仕途,主要还是为了妻子李苏苏和李苏苏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既然为人夫、为人父,他就不能不有所改变,安定下来,给妻儿一个富贵无忧的生活前景。 “十三郎,奴家想把秀秀也接过来与我们同住,不知郎君可同意……”李苏苏柔声又道。 其实李苏苏知道萧十三郎对自己呵护备至、言听计从,却还是没有做主,而是先征求萧十三郎的意见。 萧十三郎笑了笑“娘子,那是自然。自家妹妹与我们同住是正理。对了,前些日子兄弟给某家提过一件事:说是张夫人柳氏想认秀儿为义女,不知娘子有何意见?” “那敢情好,只是我们是不是高攀了柳夫人。”李苏苏大喜,知道张瑄这是在为自己妹妹安排一个体面的出身,将来也会寻个好人家嫁出去,以求后半生的依靠。 萧十三郎摆了摆手道,“娘子姐妹也是名门之后如今拜在柳氏夫人膝下,也算是名至实归,当不得什么。” “郎君,日后在大将军帐下听差,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一些的……不要再兄弟长兄弟短的了。”李苏苏犹豫了一会,还是轻轻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张瑄跟萧十三郎固然结义兄弟,但地位终归是千差万别,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萧十三郎作为下属如果失了礼仪,会让人非议。 萧十三郎哦了一声,他心里自有主见,却是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再多说什么,主动岔开了话题去。 张瑄进了宫。他如今有敕令和金牌在身出入宫闱可不用事先通报。 张瑄直入御书房却在御书房门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凄冷的阳光下,太子李亨和张良娣带着东宫一干宫女太监,直挺挺地跪在了御书房门外,神色非常凄惶。 张瑄吃了一惊,向迎上前来的太监李静忠扫了一眼,轻轻问道,“李总管,太子这是……” 李静忠曾经跟随张瑄从头至尾参与了平叛一事,张瑄的胆识、谋略和手段,让这个颇有城府和心机的宫中大太监暗生敬畏。 在李静忠看来无论是之前的李林甫,还是如今的杨国忠,都不能与张瑄比。未来张瑄三五年之内必成大唐自皇帝以下的第一权臣。 因此,李静忠对张瑄的态度在恭谨中又多了几分敬重。 “大将军……”李静忠伏在张瑄耳边压低声音说着“早上,太子来请安,大家突然大发雷霆,斥骂太子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太子旋即就带着张良娣跪在了御书房外请罪,但大家一直没有回应。” 张瑄一怔,心道李隆基又发什么疯。难道这太子李亨,又犯了什么事儿,触怒了老皇帝? 可不应该啊。此时此刻,李亨应该倍加小心谨慎诚惶诚恐才对,怎么可能再次撞到皇帝的枪口上。 张瑄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太子李亨木然地跪在那里,看到张瑄过来,沉寂的眸光中闪动着一丝热烈、一丝渴望。可令李亨意外的是,张瑄并没有过来跟他说话,而是径自在大太监李静忠的带领下进了御书房。 李亨有些失望地嘴角抽了抽,又丧气地垂下头去。 经此平叛一,李静忠在宫中的地位大涨,已经成为皇帝身边自高力士以下的第一大太监,权力不小。 张瑄进了御书房,李静忠入内通报,旋即出来请张瑄进去。 “臣张瑄,拜见陛下。” 李隆基抬头来凝望着张瑄,声音嘶哑低沉,“平身吧。张瑄,朕安排汝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其他诸事,臣正在着手办理。唯……唯梅妃一事,臣特进宫来密奏陛下。”张瑄上前一步,轻轻说了一句。 “如何?” 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下来,张瑄明显看到老皇帝嘴角了一下,脸色微微有些扭曲,青筋暴跳的双手紧紧抓住坐垫,足见他内心深处的波澜起伏。 人都是自私的,老皇帝自然概莫能外。他可以不讲理抢了自己的儿媳妇,弄进宫来当贵妃,却容不得自家儿子跟自己的妃子私通。哪怕是一个打入冷宫的妃子。 更加让老皇帝不能忍受的是,梅妃竟然怀了李琬的孽种。 第128章保太子(第二更求票)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轻声道,“回陛下,臣秘密派人清查荣王府,没有发现其人踪迹……现,臣已经将所有荣王府下人仆役一干人等,皆严加看管起来,等待陛乍处置。” 李隆基陡然色变。 梅妃怎么可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怎么可能!难道是逃了……旦让她逃了出去,事情泄露,皇家的颜面何在?他这个天可汗的颜面何在? 张瑄心里暗笑,皇家还有什么颜面可存? “陛下,臣以为,当时荣王持剑诛杀其家眷子女,而梅妃其人怕是就在其中。荣王府内一座宫苑曾经失火化为灰烬,臣怀疑……”张瑄轻轻又道。 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向皇帝交出梅妃的,因为这事关荣王府地下密室的庞大财富。 这笔财富对他将有大用,他绝对不会放弃。而一旦把知晓内情的梅妃交给皇帝处置,谁知道会不会泄露出去。而如果要将梅妃灭口,说实话,作为一个现代文明社会的穿越者,对于一个孕妇,张瑄真的下不了这个手。 所以明知留下梅妃会形成后患,他还是将梅妃留在了密室之中。 既然如此,就编个幌子让梅妃彻底从人世间消失吧。而事实上,自从梅妃出宫之后,梅妃这个名号就已经荡然不存了。纵然李琬逼宫成,梅妃出现在他身边也断然要放弃梅妃的名义。 但他忽视了皇帝对李琬与梅妃私通一事的冲天嫉恨。 李隆基眉梢一挑,脸色阴沉了下来。 良久,他陡然挥了挥手,冷冷道,“张瑄,传朕的旨意,将荣王逆贼一党统统坑杀于城外,不得留半个活口!” “此事,交太子去办。” 张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老皇帝也忒狠毒了,荣王府幸存下来的仆从人等有百余人,这么多人,多为无辜,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统统诛杀? “请陛下收回成命。荣王家仆多数为无辜不知情之人,如此全部诛杀,实在是有伤天和、亦损陛下仁德清誉,还请陛下开恩!”张瑄当即跪拜了下去,事关百余条性命,他不能怠慢。 “若是荣王得逞,朕今日怕亦是死无葬身之地。而朕身边的这些人,又能有几个能活命?”李隆基阴惨惨的说着,挥舞着手臂,“从贼谋逆,罪当诛杀九族。若朕不加严惩,今后还有谁敬畏于朕、敬畏于大唐皇室?” “老东西,汝出去告诉太子,就说朕让他办妥此事。事情办妥,朕就既往不咎。如若不然,朕绝不姑息养奸!” 高力士慨然应诺,出去之前,暗暗向张瑄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为了一些叛逆之人跟皇帝较劲,会引起皇帝的强烈反弹。 自打李琬逼宫之事后,皇帝的性情变得更加喜怒无常、猜忌无常,动不动就雷霆暴怒起来。单说方才,太子来请安,也没说什么,可皇帝就看他非常不顺眼,猛然就发起了火。站在御书房里把太子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吓得李亨赶紧带着张良娣跪在门口请罪。 “张瑄,难道汝亦要违抗朕的旨意?!”李隆基厉声喝道,身子猛然站了起来,眼眸中放射龘出腾腾的杀气和疯狂的冷漠。 张瑄心里暗暗冷笑,嘴上却转了风向,因为他知道事有可为有不可为,既然自己左右不了的事情,他不会因此把自己陷进去。 他做事做人,向来只求问心无愧和心安理得。既然皇帝要杀,那就杀吧一这场政治风龘波,死得人还少吗? 张瑄咬了咬牙,轻轻回道,“臣不敢。臣尊圣谕。” 李隆基深深望着张瑄,长出了一口气,神态柔和下来,疲倦地倒在榻上摆了摆手,“好了,只要汝忠诚于朕,朕绝不负汝。” “自当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瑄微微一笑。 “不需汝去赴死,只需汝对朕忠心,为朕扫清障碍,朕心甚慰。”李隆基突然长叹一声,“子瞻啊,朕这些儿子中,若是有一人像汝一般,朕又何至于对大唐社稷江山传承忧心忡忡食不甘味夜不成眠?” “陛下过誉,臣不敢当。” “子瞻,朕与汝私下里说说,汝觉得朕这些儿子里,哪一位还堪造就?趁着朕还健在,也着力培养一番。”李隆基叹息着又道。 张瑄皱了皱眉”心道有几分能力的儿子都因为“出头”而死于或变相死于你的手下,剩下的这些,基本都是些平庸之辈,甚至是无能之辈。相比起来,还是李亨强一些。 对于张瑄来说,保住太子李亨,是最有利于自身的结果。如果废了李亨,再改立一个皇子,局势会更加难以掌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握。 因此,张瑄肯定是要力保李亨的。 “陛下,请恕臣斗胆直言。”在关键的问题上,张瑄从来都不会拖泥带水,不管李隆基愿意不愿意听,他都会直言进谏,“请问陛下,荣王与太子孰强孰弱、谁更有才干?” “显然是荣王。但荣王虽有干才,却无德品。多年来暗中结党营私,私蓄甲兵,串联将士逼宫谋反,犯下无父无君的滔天罪孽,如今更是身败名裂、人虽亡却遗臭万年。” “而太子则不然。虽能力平庸,但却稳重踏实,敬畏陛下。” 李隆基冷笑一声,“他是有谋反的心,也没有那个胆子,更没那个本事。那日,他竟然要弃朕而去……朕今一想起来,便愤怒不已,要废了他!” 张瑄轻声一叹,“陛下,太子不过是危难之际一时糊涂而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太子乃陛下亲子,陛下应时时提点教诲……臣以为,有陛下开拓的万世基业,太子做一个守成之君足矣。” 李隆基目光闪烁起来,他突然觉得撕I说得也有道理。李亨固然无能,但却听话和稳重,正如张瑄所言,做一个守成之君足矣。但是…… 李隆基马上又想起貌似太平繁荣的大唐天下所蕴藏着的诸多隐患危机……不说别的,单是安禄山的威胁,李亨又将如何面对?在他心里,十个李亨捆绑起来也敌不过一个安禄山。 张价看出了老皇帝的犹豫,便又轻轻压低声音道,“因此,臣以为,陛下当尽力平定天下隐患,交给太子一个繁盛太平江山……而事实上,安禄山之流,也唯有陛下的赫赫威名才能镇得住他!” 张瑄不着痕迹地拍了老皇帝一记马屁。但老皇帝却显然很以为然,非常爱听。 他哈哈一笑,手指着张瑄道,“汝说得不错,说起来,这安禄山放眼天下也只畏惧朕一人……所以朕才担心,朕百年之后,安禄山一旦起兵造龘反,何人能镇得住他?” “陛下明家……对于安禄山,臣以为,可施行温水煮蛙之策。” 李隆基一怔,笑着问,“何为温水煮蛙之策?” “陛下,在一口铁锅中加满冷水,坐在火灶上,然后在铁锅中放入一只蛙。慢慢加热铁锅,起初,蛙感觉不到热度会自由游动,也丧失应有的警惕;但当水温慢慢升起来,当蛙感觉不对劲想要跳出铁锅时,却无能无力了,只能挣扎死在铁锅里。”张瑄耐着性子给皇帝灌输着于一千多年后的“哲学理论”。 好在这个理论也通俗易懂,李隆基很快就醒悟过来,越听越是暗暗点头。 “陛下,表面上可以继续对安禄山恩宠不减,以迷惑其人。可另一方面,朝廷却要逐步缓慢地削弱安氏的权力。等安禄山醒悟过来,已为时已晚。到了那时,陛下一道诏书,他又何处遁逃?而纵然铤而走险,在天下兵马的围剿之下,也翻腾不起什么大浪头来。” “好!朕就依你此温水煮蛙之策。”李隆基猛然一拍桌案,“朕会命三省六部,多方下手,逐步推过……朕要在有生之年,灭了安禄山这个忘恩负义的胡儿!” 张瑄缓缓走出御书房。 御书房外,李亨已经带着张良娣起身,皇帝的口谕传到,他自然是不需要再跪了。只是高力士传了皇帝的口谕下来,他又心里颇多惶然、颇多怨愤。 皇帝让他主持坑杀荣王谋反逆党的事儿,无疑是想要让他这个太子承担这一残暴的恶名,让他当替罪羊。 “殿下,张大将军在陛下面前拼死力谏,才让陛下转了心思……殿下当记在心上才是。”李静忠望着张瑄缓步走来的英挺身影,在李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李亨默然点头,脸色微红。 “臣张瑄,拜见太子殿下。”张瑄笑吟吟地向李亨见礼。 “子瞻!”李亨有些慌不迭地赶紧扶住张瑄,毕竟,此刻的张瑄位高权重权势兴起,已经不是之前无兵无权的东宫辅臣了。张瑄的支持与否,将直接决定他的命运生死。 “本宫惭愧……”李亨本来想说跟张瑄说几句体己话,但临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觉得甚是惭愧。 “殿下不必如此。世事莫测,但只要殿下守住本心,内修才德外修悔……这大唐天下终归还是要交到殿下手上。”张瑄说着语速甚快地说了一句,“良臣不事二主,臣并非口是心非之徒,这一点,还请殿下宽心。” 第129章聚香阁上(上)第三更求票! 天唐 作者:格鱼 李亨心下狂喜,却明白自己不能公开表现出来。更新超快! 他后退一步,向张瑄点了点头,然后就带着张良娣等人退回东宫而去。 只不过,来的时候心情凄凄惶惶,而走的时候,却就踌躇满志了。 张瑄的能力有目共睹,而他目前深受皇帝信赖重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张瑄是老皇帝着力培养扶植起来准备辅佐新君的一个重要力量,前途无量是必然的。只要张瑄肯站在东宫一边,李亨登位的可能性就大增。 路上,张良娣轻轻道,“张瑄如今青云直上,傲慢骄矜,已经不把殿下放在眼里了。” 跟随张良娣车驾的东宫太监总管鱼朝恩也轻声附和道,“殿下,如今张大将军权势冲天,隐隐有压住杨国忠之势……少年得志,心气高一些也是在所难免的。” 李亨眉头顿时一紧,低声冷斥道,“闭嘴!子瞻对本宫一如既往,尔等要是再胡乱多言,本宫必不轻饶!” 张良涕撅子撅嘴,却是不敢再说什么。 “鱼朝恩,汝一个内监奴才,竟敢非议当朝重臣……岂有此理,来人,将这狗贼给本宫拖下去,杖责三十!” 鱼朝恩大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殿下饶命啊,小的一向对殿下忠心耿耿……殿下饶命啊!” “良娣救救奴才……” 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张良娣不知道李亨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气,皱眉轻轻开口为鱼朝恩求情道,“殿下,鱼朝恩一向忠诚不二,做事谨慎,偶有失言—一请殿下看在臣妾的面上,饶恕了他这一遭吧。” 李亨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临去前撂下一句狠话,“今后,凡东宫所属,有任何人敢妄言、敢对大将军不敬者,一概杖毙!” 鱼朝恩瘫倒在地上,出了一身冷汗。 东宫一行人离去不提,且说张瑄出宫回府。 回到府上,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张瑄在如烟如玉、两个丫头的侍候下换了一身青衫便袍,准备出府去逛逛长安的夜景,也算是散散心。 出了**,见周旭初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不由微微一笑,“周长史,可是在等本官?” “大将军,下官有事向大将军通禀。”周旭初一五一十地将下午杨国忠、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虢国夫人四家各自送来贺礼和家仆婢女的事儿说了一遍,听到周旭初的安置,张瑄不禁暗暗点头。 他果然没有看错这周旭初,沉稳老练精于世故,的确是一个可堪重用的辅官能吏。接下来,他需要再考察的,便是这周旭初的忠诚度了。 “很好。”张瑄笑着点了点头,“烦劳周长史了。京畿防务正在交接之中,本官还要兼顾京兆府衙门,大将军府事务繁杂,还要周长史多费心了。一干属员官吏,汝从权调度,有把握不准的,可以向我禀报。” 见张瑄出门,已经被张焕从张府调拨到大将军府的下人张力,赶紧带着几个家仆跟上。但张瑄还没有出门,就听门房来报,说京兆府衙门的几个官吏就在门外恭敬求见。 此刻张瑄还身兼京兆府尹,这京兆府的诸多事务也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张瑄苦笑,调回头带着张力几个人转向后门而出。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商客,张瑄信步走向西市,见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聚香阁酒客人来人往,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传入,就勾起了张瑄的几分食欲。 说起来,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还真是没有静下心来品尝一下大唐所独有的美味佳肴。他参加的上流社会饮宴固然不少,但那种场合重心不在饮食上,根本就吃不进多少东西。 “张力,咱们进去点些酒菜开开荤如何?”张瑄回头来望着张力笑道。 “好的,公子爷。”张力还是习惯称呼张瑄为公子。 张瑄笑了笑,便带着张力几个人走进了聚香阁。 一楼人满为患,无奈何便上了二楼。但二楼的大厅的情况也基本如此,只有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还有一张桌案。 “堂绾,还有雅间没有?我家公子爷要用些酒菜。”张力拦住一个满头大汗忙着传菜的伙计,伙计顺手摸了一把汗摇摇头道,“客官,雅间都满座了。客人要用酒菜,只有那里有座。” 张力皱了皱眉”心道以公子爷现在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留在大厅里与一干普通酒客一起用餐?这个乱哄哄的,怕是要搅了公子爷的雅兴! 张力刚要说什么,张瑄却淡然一笑,径自向那张空闲的案几行去。 张力几个家仆无奈,只得跟上。 坐下点了几个菜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一壶酒,但迟迟没有送上来。张力担心张瑄不耐,就喊过伙计来斥责了几句。张瑄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着急,慢慢等。 周遭乱哄哄,猜拳就令声、嚷嚷声、杯盏碰撞声、放肆或者粗野的哈哈大笑声,混杂在一起,再加上厅中因为人多空气混浊就产生了某种异味。就连张力都感觉有些憋屈,但低头看去,却见自家主子淡定自若微笑不语,微微闭着双眸,似是养精蓄锐。 砰! 一声巨响传过来,一众酒客都吃惊地扭头望去。 大堂对面回廊上,一间雅间的门被踢开,一个穿着华美头答红花的青年站在那里皱着眉头大声斥道,“嚷嚷什么?都赶紧吃饱了滚蛋,不要搅了大人们的雅兴!” 这在大厅上用酒菜的都是普通酒客,也就是长安城里的寻常百姓和商贾,天子脚下煌煌帝都,生活在这座城池里的人都是有几分眼力的,见这华服青年气势不凡,就猜出是长安权贵子弟,便个个都垂下头去,不敢对抗,各自闷头吃喝,却是加快了速度。 从那头的角落里匆匆过来两个锦衣家奴,站在大厅中吆五喝六地挥手驱赶着众人,“赶紧结账滚蛋,我家公子正在宴请贵客,尔等还不速速退去!” 一众酒客敢怒不敢言,面面相觑间,就开始有人心有不甘地起身悻悻离去。 张瑄微微皱了皱眉,淡然道,“张力,这是什么人,这么霸道?” 张力躬身压低声音说,“公子爷,小的看刚才那人似是前太子少师韩休之孙、工部韩侍郎之子韩堑。” 张瑄哦了一声,却是扫了那两个家奴一眼。 那两个家奴一眼望过来,见张瑄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大声斥责起来,“那人,赶紧走,赶紧走!吃完了还不赶紧走,留在这里喧哗作甚?、。 张力不忿地抬头冷笑道,“我家公子爷的酒菜还没上,走什么?” 这两个家奴其实不是韩垄家的奴才,而是驸马都尉杨錡府上的人。今日杨錡与太华公主的儿子杨侥和韩堕一起做东,宴请刚刚升任金吾卫兵马指挥使、龙武将军的杨涟,自然有家人相随。 别看杨錡个人并无多大权势,但毕竟是当朝驸马,所谓宰相家丁堪比七品官,驸马家的家人心气高也是正常的。 见眼前这文士的家人竟敢“顶嘴”,一向霸道惯了的驸马府家奴就吃不消了,骂骂咧咧地就上前来。 按说这些豪门家奴都是很知眉眼高低的,善于察言观色。但盛唐又是衣冠时代,多从衣着看人,见张瑄穿着普通,这两家奴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否则,就是给他们一个豹子胆,也不敢过来挑衅。 张力如今心气也高了,因为自家主子现在权势冲天。见这两锦衣家奴冲上来,张力也不甘示弱地“迎”了上去。 张瑄眉头紧蹙,轻轻拍了拍桌案,淡然道,“张力,回来!” 张力闻言,不敢说什么,只好又恨恨地绕了回来。 “这聚香阁开门迎客,并非汝等的私产。吾等在此用酒菜,天经地义,你们如此咄咄逼人,岂不是欺人太甚?”张瑄这话一出口,顿时就引起了一些好事者的呼应。 “就是,就是,凭什么撵我们走?” “简直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两个家奴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却见那雅间的门被推开,方才那华服青年与另外一个高个子姿容秀美的华服少年并肩而出,向这边瞥了一眼,沉声道,“怎么回事?” 两个锦衣家奴见主子出来,心气一壮,就跑过去手指着张瑄几个人嘀咕了几句。 韩堕和杨做算是“同学”,两人师从蜀中大儒孟雪章,在成都游学数载,此番是回京来参加春闱科考的。因为回京不久,所以对张瑄并不熟悉。 杨就乃是公主的儿子,天潢贵胄,那骄矜傲气就不用说了。他缓步走过来,冷视着张瑄沉声道,“这厅我们包下了,汝要用酒菜,可到楼下去。今日吾等在此宴请贵客,尔等且回避吧。” 在杨做看来,他如此耐着性子跟张瑄“好好说”,已经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天大的面子。 却不料,张瑄根本就不鸟他。犹自静静龘坐在那里神色淡然,等待着伙计上菜。其实伙计早就端着菜盘躲在一旁,哪里还敢过来给他上菜? 韩堕有些怒了,手指着张瑄斥道,“杨公子跟汝说话……汝是聋子不成?” 张瑄他本来不过是想凑个热闹吃顿酒饭调剂下心情,却不料又遇到这种事情,兴致大减。 第133章江采萍,江萍儿(第一更求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第133章江采萍,江萍儿 如烟抱着一堆女子衣裙,因为她只是一个婢女,也没有太华丽的衣裙。不过,作为大户人家里受宠的贴身侍女,如烟的衣服品质也不能算差,起码比小门小户里的小姐穿得要好。 张瑄率先而行,沉默不语。 如烟乖巧地跟在后面,也不敢说什么。 张瑄要去密室看梅妃,之所以带如烟而不带如玉,因为如烟比如玉沉稳有心机,知道该怎么把握自己的言行。要是如玉,她太过天真单纯,保不准会无意中泄露出消息去。 而如烟则不同,人小心不小的她,肯定会将一些话烂到腹中也不会乱说半句。 这倒也不是说如玉不可靠,只是性格的原因,太单纯的女孩子总是不适合参与一些机密事。 张瑄带着如烟在沉沉的夜幕下左拐右转,其实是绕了一个大圈也又折返回来。因为密室所在的花厅就在后庭,距离张瑄的书房也不远。 但张瑄并没有直接带如烟过去,而是有意绕了圈。不是故作神秘,而是张瑄需要将自己多少有些凌乱的心绪疏理清楚。 梅妃留在府中,肯定是一个潜在的隐患。或许平安无事,但也或许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出来,对张瑄和张家构成冲击。 张瑄绝对不是那种空有妇人之仁不能当机立断的人。但作为接受了现代文明的穿越者,哪怕他心如铁石,也很难对一个孕妇下手。 既然这样,就只能将梅妃幽禁起来。 置于他没有冒着一定的风险去与皇帝抗争到底,为荣王府的那些下人争取一线生路,是因为他知道皇帝为了梅妃的事情铁了心要杀人灭口。荣王跟梅妃的事情,荣王府中下人知道的固然不会多,但毕竟还是有人知晓一些内情。倘若让这些人活下来,将来必会传出一些风言风语。皇帝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为了自己作为皇帝的权威和作为男人的面子,李隆基不会有丝毫的让步。如果张瑄硬要强行跟皇帝唱对台戏,风险之大可想而知。 目前的权势保不住,甚至还有可能遭遇万劫不复之灾。权衡利弊之下,他选择了沉默。 这个世界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冷酷和弱肉强食,这种天然的规则,充满着血腥,不是他一人之力所能抗衡的。 那间花厅已经上锁被封闭起来,而持有钥匙的只有张瑄一人。 张瑄上前去默然开了锁,却没有进入,而是站在厅门前的阴影下沉吟良久。如烟没有敢打扰他,老老实实地侍立在一侧。 张瑄心念电闪,慢慢走了进去,回头向如烟笑了笑,“如烟,随我进来,进门上锁。” 对于梅妃的事情,既然张瑄已经拿定了主意,就不会再有任何动摇。 其实,在他的潜意识里,梅妃的秘密也不需要保持终生,只需要在皇帝健存的这最后几年间保守住秘密就成了。等过了这几年,只要老皇帝一死,真正对张瑄形成威胁的人就不多了。 如烟越走越震惊,她跟随在张瑄身后走下暗道,走进密室,一张俏脸变得极其涨红,瘦削的肩头都有些轻颤。 张瑄凝望着那些铁箱子,他没有去打开,但如烟心性玲珑,焉能猜不出里面装得全部都是财帛之物。 张瑄不知道面前满满一密室的庞大财富究竟有多少,暂时也不想搞清楚。只是他知道,目前的大唐中央财政一年收入也不过四五千万贯钱,密室里的财物折算起来,怕真的会视一个惊人的数字。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又上前去推开了那间小密室的门。 昏暗的烛光下,梅妃脸色苍白趺坐在床榻上,目光呆滞地盯着走进来的张瑄和如烟。 这府里的地下密室,竟然藏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这……公子爷这是……如烟偷偷瞥了一眼张瑄,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 张瑄默然凝视着梅妃,梅妃也自麻木地望着张瑄,两人默默相对,却没有碰撞出如烟这个小丫头心里猜测的火花来。 如烟乖巧地放下手里的衣裙,悄然退了出去,一直退到了外间密室之外,而出来之时还替两人掩上了门。因为她明白,自家公子爷要跟这女人有机密话要说。 虽然公子爷不准备瞒着她,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能不知情便不知情的好。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主子,都是好事。 尽管她心里回荡着万千的疑问,少女好奇的心性更是促使她不断猜测这密室女子的身份。她终归还是一个少女,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女人竟然是皇妃,而并非自己主子暗暗蓄养的女人。 良久。 梅妃幽幽一叹,声音绝望而嘶哑,“是不是奴家该去了?” “其实你心里明白,我不会杀你。如果要杀你,早就做了,亦不必等到今天。”张瑄轻轻一笑,径自在床榻上坐了下来。 “而你其实也不想死……不仅仅是因为你腹中的孩子,我说的对吗?” 梅妃干瘪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江采萍……”张瑄轻轻道。 梅妃陡然一震,抬头来望着张瑄,无神而麻木的眸子里透出一丝光亮来。 “或者叫江萍儿吧,宫里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于叛乱,毫无疑问。” “你心里充满着恨……你恨宫里的老家伙对你无情无义,其实对宫外这个小家伙也没有多少情分。跟他走在一起,怕也是为了报复老家伙。” “当日听到李琬身亡的消息,你的情绪很平静。这说明你早有思想准备。”张瑄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其实我倒是有些替李琬不值。如果李琬不是为了你,肯再隐忍一段时间,局面恐怕就会有另外的结果。李琬对你有情有义,而你却对他毫无情分,这是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呢?” 梅妃苍白的脸陡然涨红起来,她哆嗦着嘴唇颤声道,“他们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老的抛弃了奴家,小的趁机霸占了奴的身子……你以为李琬真的是担心奴家的安危吗?奴家有了他的骨肉,皇帝会放过他吗?” “进了这荣王府,奴家就被幽禁在此……想必,等他谋反成功,真正坐上了皇帝之位,或者说待奴家生下了这个孩子之后,他便会杀奴家灭口吧?” “普天之下,知晓他拥有如此财富者,除了他自己,便是奴了。因为这些,本是前隋密藏,而藏宝图不过是恰巧落入奴父手里。” “奴家看出他的野心,便送了他一场大富贵,看看他如何弑父弑君……” 梅妃疯狂而嘶哑地笑了起来,“可恨他得手之后,却将奴父、兄满门灭口。而奴虽打入冷宫,却也还是皇妃,但宫里的老东西竟然对此不闻不问!奴家好恨,恨不能食这父子之血肉……” “你要杀奴灭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梅妃凄厉落寞地一笑,“能不能告诉奴家,你究竟是谁?” 梅妃这么一问,张瑄一怔,旋即笑了。 李琬与梅妃的事情暴露,有他在暗中推动的因素。但不能不说,一直幽禁在冷宫之中消息闭塞的梅妃,却也不知晓眼前这英挺不凡的少年郎究竟是谁。 不过,荣王事败能占据荣王府为己之府邸,怕也不是寻常人物。 “在下张瑄,张九龄之子,官拜辅国忠勇侯、金吾卫羽林卫两卫大将军、京兆府尹。”张瑄淡然一笑道。 梅妃吃了一惊,如此年轻便身居高位,显然…… 但她此刻却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毕竟对她来说,张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不能活下去,把孩子生下来。如果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恐怕早就绝望自杀了。 “我不会杀你。”张瑄一笑,“你大可放心。” “为什么?难道你不怕因为奴家不死而给你带来祸端吗?”梅妃抬头怔怔地望着张瑄。 “因为你是孕妇……”张瑄淡然道,“且,梅妃已死,记住我的话,汝今后叫江萍儿,过去的梅妃葬身叛乱之中,仅此而已。” “至于这个孩子,我会收养。”张瑄猛然摆了摆手,“汝且安心在这密室之中,过几日,我便会将你安置出去……我想,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该怎么做。” “脱下你的宫装,换上这身衣裙,从今而后,梅妃已死,汝便是江萍儿。” 张瑄说完,飘然而去。 密室中,只留下江萍儿怔怔地趺坐在床榻上,旋即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掩面发出低沉的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声。 …… …… “如烟,日后便由你来照顾这个女人。记住我的话,今天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说,包括如玉在内。你明白我的话吗?” 如烟小脸一正,恭谨点头道,“公子爷,奴婢知道的,奴婢就是死了,也不会跟外人说的。” “以后这片地方,就是府中的禁地,任何人不能靠近。” “钥匙我交在你的手上,除了你一人之外,任何人胆敢靠近——” 张瑄冷冷一笑,“杀无赦!” 如烟心里一个激灵,有些畏惧地垂下头去,轻轻“嗯”了一声。 张瑄是什么人,如烟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他说过的话从来说一不二,作为贴身侍女,她只有将张瑄交给的事儿办妥,这是最基本的。一旦出了差错,哪怕张瑄再宠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第134章崔家门庭若市(第二更求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第134章崔家门庭若市 第二日上午,长安城里有两件大事几乎是同时进行中。 京兆府少尹马卢受张瑄的委托,全权代理京兆府事务。京兆府衙门前的广场上,七个驸马杨錡府上的家奴被京兆府的衙役推出来,当场示众半个时辰。 马卢缓缓步出府衙,身后跟着几个京兆府衙门的普通属官和衙役班头赵虎。 目前的京兆府衙门,府尹张瑄是兼职,因为事务繁忙几乎不来衙门坐镇,这京兆府上下最高的行政长官就是这少尹马卢。 马卢出了府衙,向跪在广场冰冷地面上的七个驸马府家奴扫了一眼,心头颇有些感慨。 这长安城里,权贵子弟乃至权贵府里的恶奴,在城里欺男霸女、胡作非为者不是少数,但能被京兆府衙门绳之于法的,却少之又少。京兆府接到百姓报案,对这种事情顶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像如今这般,闯到驸马府外抓人,并将之按律惩处,在马卢十余年的官场生涯中,还是头一遭。如果没有新任府尹张瑄张大将军的魄力和雷霆手段,马卢焉敢如此? 给他一个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带人到杨錡府门前呼号抓人哟。 就说今日上午的当众惩处,马卢本来不愿为之。因为驸马府交出了恶奴,这已经算是损伤了面子,如果再当面杖责这几个恶奴,无疑又是往杨錡和太华公主的脸上抹黑。 但张瑄政令如此,马卢不敢不从。 听说杨驸马府恶奴被惩处,长安城里赶过来看热闹围观的士子、百姓和商贾不少,不多时就将广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有些精明的小贩甚至将买卖也做到了这个地方,京兆府的衙役们时不时就能听到场外传来时高时低当街叫卖的吆喝声。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班头赵虎皱了皱眉,走过去伏在马卢的耳边轻轻道,“马大人,这样做合适吗?杨驸马府的脸面……” “大将军明令如此,本官也无可奈何。大将军令下,我等只能遵从。”马卢向当空拱了拱手。 “大人,不知大将军此举究竟是……难道是杨驸马得罪了大将军?”赵虎犹豫着又追问了一句。 马卢回头来冷冷地扫了赵虎一眼,淡漠道,“赵虎,这种话日后休要再提。大将军如何,不是尔等可以非议揣测的。否则——必严惩不贷!” 马卢说得严重,赵虎吓了一跳,赶紧垂下头去,再不敢多言。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着,话题与赵虎的追问其实大同小异。不过,张瑄为什么这样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很多人因此明白,现在的京兆府衙门“变天”了,在这长安城里,任何人哪怕是皇族子弟,不守规矩、不尊律法,都有可能被惩罚下狱。 张瑄铁面无私,冷酷无情。 驸马和公主的面子都不给,何况是其他普通权贵。 当然,在一些人眼里,这也算是张瑄新官上任三把火,其意在趁机立威罢了。 马卢向赵虎摆了摆手。 赵虎赶紧吩咐两个衙役,一个敲锣,一个手持京兆府新推出的“长安城治安防卫令”,绕场三周,当众宣读。 “聚众滋事者,杖责二十,罚钱十贯。” “当众行凶者,杖责三十,按律流配。” “仗势欺人者,欺男霸女者……” 等衙役宣布完这在众人看来非常新鲜的以大唐律为基础的“长安城治安防卫令”,一些人才慢慢醒悟过来,京兆府衙门的这一行政禁令基本上是专门针对权贵阶层颁布实施的。 这一禁令当然是出自张瑄的思路,马卢的手笔。 衙役宣布完毕,完后就将禁令公开张贴在了京兆府衙门之外的告示栏上。 马卢仰首看了看天,沉默片刻,朗声道,“巳时已到,行刑!” 赵虎恶狠狠地大声呼道,“大人有令,行刑!” 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列队过来,三人一组,两人将杨錡府恶奴摁倒在地,另一人手持杖,准备杖打。 赵虎挥了挥手。 随着衙役们整齐划一的杖木狠狠地落下去,七个恶奴发出震天的凄厉的惨呼声。一开始惨呼声甚响,可到了后来,就变得有气无力呻吟不绝,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杖责三十 这些权贵家奴平日里养尊处优,怎么能吃得消这般苦头。三十杖完,所有人都当场晕厥了过去。 …… …… 京兆府衙门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城内权贵,让很多人心里都很不舒服。 要说对张瑄一点看法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张瑄如今权势正盛,又站在了奉旨整肃长安治安、贯彻执行大唐律法的正义高度上,谁也不敢公开跳出来去撞张瑄的枪口。 这个时候,绝对是谁不长眼蹦出来,就打谁的局面。 而这些心里不舒服,可还是要强行压制住内心的负面情绪,备车带着厚礼赶去崔家祝寿。崔琚过寿诞,崔家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下发请柬,但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崔焕和崔进兄弟站在府门前代父迎客,却是大吃一惊。 崔家本来只请了相熟的宾朋和亲友,但主动前来拜寿的人却是纷至沓来络绎不绝。 朝中重臣、皇族、清流士子、有头有脸的城中大商贾,都不请自来。哪怕是杨国忠,都颇给面子,派出自己的长子杨勋过来捧场。 崔家没有准备,不得不临时再开宴席。 而崔琚夫妻也赶紧盛装出来,亲自迎客。因为有些客人,可都是大人物,哪一个都怠慢不得。 崔焕有些感慨地扫了进出府门的宾客人群一眼,知道这些人不是冲崔家来的,而是冲崔家的女婿张瑄来的。 张瑄如今平叛有功,深得皇帝信赖,位高权重,可以说是皇帝之下,仅次于杨国忠的第三号实权派,当之无愧的新贵人,谁不想与之交好? 崔焕想起当初张瑄的纨绔声名,想起崔家以张瑄为羞的往事种种,又想起张瑄才气高绝、一飞冲天、大权在握,百感交集,站在原地却是想得有些痴了。 突听崔进在一旁干咳了两声。 崔焕赶紧定了定神,见张瑄母亲柳氏带着一个姿容秀美端庄大方的少女下了车,微笑着缓步过来,他不敢怠慢赶紧与崔进一起迎了上去。 “老夫人驾到,崔家荣幸之至。”崔焕和崔进一起拜了下去。 柳氏是崔颖的婆婆,也就是他们兄弟俩的长辈,不说张瑄现在的权势,两人也不能有任何失礼。 柳氏性情平和,从未因儿子得势而变得“趾高气扬”,还如往昔一般。 她笑吟吟地虚虚一扶,“两位公子不必多礼,老身闻听亲家翁过寿,便带着我这女儿过来相贺。” 崔焕抬头来有些诧异地扫了柳氏身侧的那个清秀少女一眼,心道柳氏何时又有了一个女儿? 那少女见崔焕投过目光来,颇有些羞涩地垂下头去,一只手却怯怯地抓住柳氏的胳膊,显得非常娇柔。 或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也或许是一见钟情的巧合,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瞥间,崔焕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门开了,这个清秀少女的身影牢牢地印在了他的心上。 直到柳氏带着少女走了进去,崔焕犹自有些痴痴得望着少女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火热起来。 咳咳 崔进又是几声干咳,轻轻扯了扯崔焕的衣襟,压低声音道,“二弟,你今日是怎么了……” 崔焕回过神来,脸色一红,却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大哥,柳夫人何时又有了一个女儿?” 崔进恍然大悟,哈哈一笑,手指着崔焕轻轻道,“二弟,原来你看中人家小姐了。张府何时有了一个四小姐,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一会你去问问颖儿不就得了?说不定,是张九鸣或者张九皋府上的小姐……” …… …… 崔琚心情非常好,崔家今日的门庭若市,让他回忆起几十年前崔家高门的盛况。崔氏一门,出将入相者代代有人,而到了现在,随着崔琚官职的低微,崔家其实也正在慢慢走向式微。 当然,终归是天下世家高门之一,崔家的底蕴和数百年积累的能量,也不是普通贵族门第所能比拟的。 崔琚心里很明白,崔家今日之荣耀来自于何人。只是他放眼望去,长安城里的官僚权贵来了大半,有些地位高者,亲临觉得跌份儿就派了下一代过来充作代表;可他的女婿张瑄,却迟迟未到。 张瑄不到,这个宴会就无法开席。虽然张瑄只是他的女婿,是晚辈,但怎奈很多时候,权势地位比辈分更重要。 崔琚有些焦急地左顾右盼,他生怕在场的这些权贵会因为等待时间过长而发作,却想不到,纵然是再等得久一些,这些人也绝不会生出怨言。 他们来崔家给崔琚贺寿,本就是为结交张瑄而来。只要能换得张瑄的友好姿态,不要说等上片刻,纵是登上半日,也是值得的。 崔琚向郑氏夫人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夫人,贤婿未到,怎么颖儿也还不出来?” 郑氏夫人笑了笑,“老爷,妾身去催一催。张瑄一早就来了,估计这会儿在颖儿房中呢……” 郑氏夫人起身而去。 崔琚向上座的玉真公主恭谨一笑,“下官贱寿,承蒙殿下捧场,实在是荣幸之至!” 玉真公主李持盈轻轻一笑,“崔大人不必如此。颖儿也是本宫的女儿,本宫自当过来为颖儿充充门面。”。 第135章岳母大人羞红了脸(第三更求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第135章岳母大人羞红了脸 张瑄当然是来了,今日他来得甚早。 以他和崔颖的感情来说,崔颖的父亲过寿,他怎能怠慢。 只是他一直留在崔颖闺房中,没有出去,主要是不愿意去跟到场的宾客搭讪寒暄,本心里他还是有些厌倦这种上流社会的饮宴场合。 两人虽然在房中郎情妾意,但府中的动静却没有瞒住他们。 崔颖听侍女说很多权贵人物不请自来,不由幽幽一叹,望着张瑄轻轻道,“夫君,这些人肯定是冲着你来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倒是可见一斑。” “呵呵,世情如此,非是你我可以改变。” “来就来了,所谓开门不拒笑脸人,正好也为岳父大人寿辰壮壮声势,这是好事。”张瑄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却是笑道,“颖儿,好久不曾听你弹琴了,趁着无事无聊,你弹奏一曲如何?” 崔颖一怔,摇了摇头,“夫君,妾的琴废了呐。那日……弦断,妾就再也没有抚琴过了。” “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张瑄旋即想起当日崔颖素服自嫁入张府为他守灵的泣血一幕,心头一热,怜惜地一把将崔颖拥在怀中,柔声道,“颖儿,苦了你了!” 崔颖乖巧地依偎在张瑄怀中,两人虽未举行正式婚礼,但此刻崔颖已是公开的大将军夫人,如果不是张瑄非要坚持再给崔颖补一个隆重盛大的婚礼,此刻崔颖早就住进了大将军府里。 两人静静地拥抱着,一时间都有些动情。 张瑄俯身下来,不由分说就吻住了崔颖的红唇。同时一双手也在崔颖娇柔的身上来回抚摸着。 崔颖本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邵龄处子,如何能经得起如此的阵仗,只片刻的功夫,就被张瑄引逗得媚眼迷离。情浓之极,身子更是软成了一摊香泥。 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反正她的身子是再也无力抗拒张瑄的采摘了。 “娘子……” “夫君……” 崔颖迷离地呢喃着,任凭张瑄的手透过自己的衣裙探入了自己的胸前私密处,不由浑身轻颤,娇柔白皙的肌肤上浮荡着一层旖旎的红晕。 崔颖在这盛唐,在这个以丰腴唯美的年代,倒也算是一个另类。她姿容秀美,气质高华,文采更是横溢,唯独就是身材纤细,尤其是那腰身盈盈一握,显得与众不同。 然而对于张瑄这个穿越者来说,崔颖几乎就是上天赐予的良配。 与杨贵妃和杨三姐那种成熟丰腴风情万种相比,崔颖就像是一株空谷幽兰。 这么一个骨感的知性美女,如此“鹤立鸡群”,岂不正是冥冥中的缘分和命数? …… …… 亲热了一会,好在张瑄知道现在不是卿卿我我亲热的时候,就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只是他犹自将崔颖抱在怀里,一边说话一边轻轻地爱抚着她。 崔颖身心早已归属张瑄,加上情动,就没有太过抗拒。只是张瑄偶尔触及她的私密处,就会引起她的娇柔薄嗔。 “融酥年纪好邵华,春盎双峰玉有芽。画槛横依平半截,檀槽侧抱一边遮。” 张瑄轻轻吟诵着,那双手却还是忍不住探了进去,轻轻握住了那盈盈可握小巧玲珑的一团。 崔颖嘤咛一声,霞飞双颊,她亦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才女,焉能听不出来张瑄口中吟诵的正是描述她……的情诗。 “好一个登徒子……好不羞你……”崔颖狠狠地抓住张瑄作祟的手,嗔道,“是不是往昔留恋花丛眠花宿柳中练出来的本事?这种羞人的艳诗到底做了多少出来……” 察觉到崔颖的手抓住了自己腰间的一片软肉,张瑄连连讨饶。 “娘子饶命啊……这诗儿只做给娘子一人听哟……” 张瑄这样说着,心里却想起那天写给杨贵妃的“同类诗”,心下多少有些汗颜。 “哼,就饶了你吧。”崔颖本就不是真生气,只是跟自己夫君调笑而已。兼之她被张瑄抚弄得意乱情迷,这个时候,如果不是父亲的寿宴还要两人出席,她宁可赖在张瑄怀里不起身。 甚至就此……崔颖面若红霞。 “颖儿,你们怎么还不出去……”郑氏夫人说话间就大步走了进来。 张瑄和崔颖没有料到有人会进来。小姐的闺房,没有主人的允许,下人婢女是不能进入的,更何况姑爷还在里面。 但郑氏夫人却没有这种顾忌,她也没有想那么多,径自推门而入,就向两人望来。 而这一望,郑氏夫人面红耳赤,心如兔跳,掩嘴一声惊呼,陡然间就仓皇地转身逃了去。 此刻,崔颖被张瑄抱在怀里,张瑄的手还透过衣裙探在她的胸前,而几番抚弄之下,崔颖的长裙几乎被褪去大半,春光大显。 而郑氏夫人进门来得突然,张瑄根本没有来得及抽出手来,就凝滞在了那里。 郑氏夫人惊呼而去,瞬间,崔颖也回过神来,羞得掩面地呼一声,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从张焕身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衫。 …… …… 郑氏夫人虽有一子一女,不过也方才不到四十的年纪,男欢女爱的事儿根本就不是外行,怎么还能不知道女儿和女婿在干什么。 她红着脸,心里怦怦直跳,一路疾行,在厅外定了定神,才进了厅归坐。 崔琚见夫人脸色微红,皱了皱眉,刚要问几句,却听厅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呼喊——贵妃娘娘驾到 崔琚夫妻大吃一惊,在场众人也赶紧起身,跟在崔琚夫妻身后迎了出去。 “臣崔琚(臣妾郑氏)迎接娘娘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杨玉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本宫听说崔大人过寿,就过来凑个热闹……哦,人来得不少,咋不见令婿张大将军呢?” 杨玉环左右四顾,没有发现张瑄的身影,便有些好奇地随口问出。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张瑄清朗的声音,“臣张瑄,拜见贵妃娘娘!” 张瑄牵着崔颖的手,缓缓拜了下去。 杨玉环面带笑容,望着郎才女貌的张瑄与崔颖,眸子里一丝复杂的光芒一闪而逝。 “颖儿!”她笑吟吟地出人意料地走了过去,俯身亲自扶起了崔颖,然后亲热地牵着崔颖的手率先向厅内行去。 张瑄起身笑了笑,就与众人开始寒暄见礼。 “大将军!”盛王李琦第一个上前来跟张瑄相见,作为一个皇子能亲临至此,要是以往,根本不太可能。但现在的李琦被皇帝夺去了封号,依仗张瑄处还甚多,也就顾不得亲王的颜面和体面了。 “见过盛王殿下。”张瑄自然给予李琦相应的敬意。 “大将军……” “下官见过大将军!” 一干朝臣权贵涌上前来,挨个跟张瑄见礼,态度之殷勤、之热烈,让站在一侧的崔焕崔进兄弟俩看得目瞪口呆。 最后有三个人让张瑄有些意外。 一个是驸马之子萧复,一个是陈希烈之孙陈和,一个是杨国忠之子杨勋。 这三人可以说是长安城里首屈一指的公子哥儿,先后都曾经与张瑄发生过不愉快的往事。尤其是萧复,因为暗恋崔颖,更是对张瑄心怀怨愤。 只是如今的张瑄,已经不是三人所能惹得起的大人物。不要说他们,就是他们身后的父辈,此刻面对张瑄,也只有逢迎结好的心思。而事实上,他们也正是父辈打发来的,要求他们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跟张瑄缓和关系。 萧复定了定神,勉强笑着过来向张瑄拱手为礼,“萧复见过大将军!” 张瑄不为己甚,也微笑还礼。 按说以张瑄如今的身份地位,微微点头也算是还礼了,因为萧复只是一个白衣士子,虽是名门之后,却无官职。但张瑄却还是拱了拱手,给了萧复一定的面子。 这让萧复心里多少有些平衡了。 对于陈和,亦是如此。 虽有嫌隙,但如今已经不站在一种层面上,张瑄怎么可能还与这几个公子纨绔一般见识? 杨勋不愧是杨国忠之子,倒是继承了杨国忠的几分市井光棍习气,他浑然忘却两人之前的“不虞”,亲亲热热地走过来深施一礼,“杨勋见过大将军……家父嘱咐杨勋,要多向大将军请教!” 张瑄哈哈一笑,拍了拍杨勋的肩膀,“大公子客气了。” 杨錡和太华公主并肩行来,向张瑄笑着拱了拱手,“大将军!” 张瑄上前紧走两步,拱手还礼,压低声音道,“今日之事,乃是迫不得已,有得罪驸马爷之处,还请谅解则个!” 杨錡微微一笑,“些许几个家奴而已,犯了国法,理应严惩。岂能因为某和公主的面子,就网开一面?” 杨錡心里并无芥蒂,因为他知道张瑄意在“杀一儆百”,并不是要刻意羞辱他。而与张瑄举荐他为安西大都督相比,这种面子上的失却又何足道哉? “多谢驸马爷宽厚,张瑄汗颜。”张瑄与杨錡说说笑笑一起进厅,倒是让厅中诸人感觉诧异。 张瑄抓了杨錡的家奴,而且如此不给杨錡面子,当众杖责公之于众,但杨錡看上去似乎……有些人暗暗思量着,沉吟着。 第136章拜寿、余孽 天唐 作者:格鱼 恭祝诸位书友小年快乐!去老人家里匆匆坐了半个多小时,吃了几个饺子就赶回来码字,汗…… ———————————————————————————— 厅内,崔琚心满意足地咧嘴笑着,感觉太有面子了,这应该是近十年以来他过的最光彩、最体面也是最盛大隆重的一个寿辰。 如果说玉真公主来贺,是看在崔颖的份上;而满朝文武权贵不请自来,看重的则是女婿张瑄的面子。而非常明显,贵妃娘娘亲自驾到捧场,同样还是因为张瑄。 杨玉环毕竟是贵妃娘娘,当今宫廷事实上的“皇后”,她出宫来到崔家贺喜,无疑带有一定的“官方色彩”——这一点,让崔琚倍感荣耀。 玉真公主的第一贵宾位置调换给了杨玉环,然后玉真次之。盛王李琦、咸宜公主、驸马杨锜和太花公主这些皇亲国戚再次之,而很多朝臣权贵则都轮到了外围去。 崔琚左顾右盼,见环绕自己主位的两侧竟然全是往昔需要翘首仰望的存在,心头的振奋可想而知。 不过,他并没有得意忘形。高门世家的出身,让他具有良好的修养和礼仪风度。 崔琚定了定神,与郑氏夫人并肩起身,向杨玉环、玉真公主李持盈等拜了下去,朗声呼道,“臣的贱辰,有劳娘娘和各位殿下,实在是愧不敢当。” 杨玉环摆了摆手道,却是下意识地暗暗瞥了张瑄一眼,笑道,“崔大人不必多礼……本宫此来,无非也是凑个热闹,在宫里闷得久了,顺便出来散散心。” 玉真公主也笑笑,“好了,崔大人,开席吧,大家都等得困乏了。” 琚与郑氏起身招呼下人开席。 按照基本礼仪,酒过三巡之后,就是崔家一干晚辈当众向崔琚拜寿的环节。 崔琚一共二子一女,再加上崔家其他府门里的晚辈,一共有30多人需要面呈拜寿。 虽然是长幼有序,但崔焕作为嫡子,还是要第一个出场,崔进和他妻子宋氏、子崔坤随后。张瑄和崔颖一起。最后才是崔琚同族的侄子、侄女之类。 崔焕施施然出列,率先向崔琚夫妻拜了下去,“儿子恭祝父亲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恭祝母亲大人身体康健,诸事吉祥!” 实话,崔焕也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才子名士,在张瑄横空出世之前,因为才清高、家世好,他几乎是长安青年一代士子的领袖。而人也是生的极其秀美挺拔,很有气度。只是在张瑄耀眼的光芒下,他的光彩被遮蔽了许多。 盛唐最重凤仪,很看重一切外表虚头八脑的东西,神清气朗的崔焕出场顿时就引起了一些低低的叫好声和赞叹声。 而崔焕拜毕抬起头来的时候,突然发现乖巧趺坐在张瑄母亲柳氏夫人身侧的那个秀美少女向他投来轻轻的一瞥,心头一动,忍不住扭头回望了过去。 少女被他微微有些热切的目光盯视得俏丽飞霞,立即飞速地移开目光,垂下了臻首。 那模样儿娇柔无比,令人油然而生几分怜惜之意。 崔焕不禁看得痴了,浑然忘却了此刻的场合不对。 崔琚和郑氏夫人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又扫了柳氏身边的少女一眼,然后轻轻干咳了一声。 崔焕猛然回过神来,涨红了脸垂首退下。 崔焕的“小动作”落入了很多人的眼中,包括张瑄和崔颖。 张瑄很是意外,心头却是一动。 崔焕出身名门,德才兼备,又尚未娶妻——他对于李秀秀来说,可以算是一个极佳的良配。看这两人,似乎也已经产生了些许淡淡朦胧的情意。 崔颖焉能不清楚张瑄在想什么,只是崔颖知道李秀秀的身世,心头却是暗暗摇头。按说李秀秀也算是名门之后,只是曾经落入教坊司——尽管李秀秀在教坊司不过是单纯的奏乐歌女,身子清白,但毕竟落了籍,身世留下致命的污点。 崔家这种名门世家,崔琚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嫡子崔焕娶一个曾经的教坊司歌女。 要知道,崔焕日后可是要继承崔家的衣钵传承,成为高门崔家的下一代家主,而他的夫人就是家主夫人,这身份来不得半点含糊。 张瑄回头来瞥了崔颖一眼,明白崔颖的担忧和心思,心里却是很不以为然。 不过,这事儿急也急不得,且看看情况再说。 如果李秀秀与崔焕之间真的产生感情,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玉成这桩姻缘。 曾经的过去算个鸟,就凭李秀秀现在是柳氏的义女,两卫大将军张瑄的妹子,这样的身份配崔焕足够了。 杨玉环也好奇地望着李秀秀,轻轻笑道,“柳夫人,这是谁家小姐,姿容秀美气质端庄,真是不俗。” 柳氏笑着起身向杨玉环施礼道,“贵妃娘娘,这是老身刚认的女儿秀秀——秀秀,还不起身拜见贵妃娘娘?” 柳氏起身施礼的当口,在场众人任谁都没有想到,杨玉环竟然起身避了一避。柳氏虽是臣下诰命夫人,但却是张瑄的母亲,心里有暧昧的杨玉环怎么敢生生承受柳氏的大礼?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杨玉环笑吟吟地径自走过去,拉起李秀秀的手来问长问短,甚是亲热。好在也没有人往别处想,只是觉得贵妃可能特别喜欢这个看上去非常乖巧的女孩。 李秀秀性格本就柔弱,又加上命运多难,一直压抑着少女的心性。如今见贵妃娘娘如此拉着她的手,她一时间却也有些不知所措,俏脸涨红,垂首一句话也不敢说。 柳氏站在一旁暗暗一叹,笑着替她解释道,“娘娘,这孩子胆子小,失了礼数,还望娘娘不要怪罪她。” 杨玉环过去跟李秀秀说话,本是被动掩饰为之,听了柳氏的话,立即笑着摆了摆手趁机又走了回去。 话间,崔进夫妻带着幼子也上前为崔琚拜寿。 完了,就轮到了张瑄和崔颖。 见众人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张瑄心里多少有些不爽,颇有一种耍猴的感觉。只是事关礼仪,事关崔颖的面子,他也不能不勉力为之。 他定了定神,笑吟吟地站起身来。然后,侧身向前一步,又向崔颖伸出手来。 他当众这么一伸手,崔颖脸色一红,却还是大着胆子伸过手去,任凭张瑄握着。 两人并肩前行,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羡煞了在场的很多公子小姐。 萧复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直到现在,他虽然明知自己对崔颖已经没有了一点指望,也慢慢开始接受崔颖嫁给张瑄的现实,但当面见两人如此般配恩爱,他心里还是浪潮起伏难以自已。 杨玉环的脸色也有些复杂。 “小婿(颖儿)恭祝岳父(父亲)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按说以张瑄此刻的身份,他能向崔琚躬身一拜就算全礼,毕竟他的权势地位比崔琚高出太多。但纵然是崔颖都没有想到,张瑄竟然跪倒大礼拜了下去。 崔颖心头一暖,直到郎君此番纯属是怜惜自己,为崔家助长声威,便也欢喜无比地跪在了张瑄身侧。 …… …… 崔家的寿宴尽欢而散。 张瑄离开崔府,在往大将军府赶回的半道上,就接到了长史周旭初的急报。云羽林卫在警戒全城履行定时巡逻职责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荣王府余孽残留的一处据点。 羽林卫士卒本来欲包围这处私宅,然后请示上官后再定行止,但奈何私宅中的荣王余孽发现行藏败露,立即攻杀出来,羽林卫措不及防之下,只得仓促应战。 几十个黑衣人与百余羽林卫激战的结果可想而知,不过,这些黑衣人应该是李琬之前蓄养的死士,武技精湛,凶狠嗜血,拼死反抗之下,羽林卫死伤惨重。 三倍于敌的一百多羽林卫围攻几十个黑衣人,竟然死伤过半,由此可见这些荣王死士的战斗力。 张瑄闻报,脸色骤变。 他本来就担心这城中还潜藏着荣王府的余党,所以才命羽林卫最近加强防卫,每日上午、下午与夜间,分成数队人马定时巡逻全城。发现荣王余孽是正常的,但竟敢公开反抗且杀伤如此之多的羽林卫,就不能不让他震惊。 这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而是这背后是不是隐藏着更深层次的问题。 张瑄摆了摆手,“且慢回府,带本官去现场看看。” …… …… 张瑄放弃马车,在几个军卒的护卫引领下,纵马来到城西角落里距离开元门只有一条街距离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 这里便是羽林卫与黑衣人方才交战的现场,一片狼藉,地上、院墙上血迹斑斑,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大将军长史周旭初和校尉萧十三郎正指挥着百余羽林卫清理现场,宅院门口的一侧,就整整齐齐堆放着数十阵亡羽林卫士卒的尸体。 见张瑄纵马而至,周旭初和萧十三郎赶紧迎了上去。 而那些羽林卫军卒也各自停手,自觉列队肃立在两侧,恭迎大将军。 “大将军!”周旭初躬身施礼。 张瑄翻身下马,面沉似水地越过周旭初的肩头,凝视着那一侧血淋淋的一地尸体,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第137章一个惊世骇俗的判断 天唐 作者:格鱼 第二更了……很累,今天请个假,就两更吧,谢谢大家理解。 —————————————————————————— 张瑄默然大步走过去,向尸体躬身一拜,躬身的姿势凝滞了几分钟。 良久。 张瑄转身来望着周旭初和萧十三郎,沉声道,“二位,究竟怎么回事?” 周旭初躬身恭谨地低低道,“大将军,一队士卒巡逻至此,发现几个黑衣人进出行踪诡秘。正要派人回报大将军府,却被府中突然冲出来的几十个黑衣人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大将军,这些黑衣人应该是荣王李琬圈养的死士,非常凶猛彪悍。” “我军死伤惨重。”周旭初的声音变得压抑了起来。 叛乱已平,可突然又冒出一批死士来。谁知道这城里还有没有同样的荣王余孽把持的据点?谁又知道这种悍不畏死的死士,李琬又隐藏埋伏下了多少? 张瑄沉吟了一会,突然沉声道,“周长史,这批死士都死绝了?有没有人逃出去?给我一个准话,不要含糊其辞!” 周旭初心里一凛,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大将军,下官实不敢确定所有的黑衣人都已伏诛。但根据现场羽林卫的回报,凡冲出来的黑衣人都与羽林卫拼死一战,全部战死,一共31人,尸体全部在那里。” 周旭初指了指那座宅院的另一侧。 “战后,羽林卫进内搜查,并无任何人的踪迹。” “事情紧急,还请大将军宽恕下官擅自做主的僭越。下官已经传令羽林卫,紧闭所有城门,满城拉网搜查,力争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以防还有荣王叛党余孽残留在城里。”周旭初拱手恭敬地请罪道。 张瑄摆了摆手,“你做得很好,理当如此。此外,传本官的命令,命京兆府衙门配合羽林卫全城搜查……本官一会就进宫面见陛下,禀报此事。” 话间,张瑄就向宅院内迈步而去。 萧十三郎和周旭初赶紧带着众多羽林卫护卫了进去,虽说羽林卫已经检查了数遍,宅院内并无人影。但万一要从哪个角落里再冒出个死士来,张大将军的安全谁来保障?张瑄要是出个意外,他们这些人就不用再活了,乖乖等着被皇帝处死吧。 张瑄围着宅院匆匆走了一遍,直入其后宅。推开一间正房的门,张瑄鼻孔轻轻抽了抽,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至。 房中装饰精美,可以说富丽堂皇。铺着大红地毯,里面的摆设用度皆不同凡响。张瑄凝视着那张紫檀木的床榻,以及那摆放在包骨架上的古玩玉器,嘴角浮起了一丝深深的狐疑。 他慢慢走过去,突然瞥见床榻上残留着一件丝绸袍衫,探手一抓还残留余温。 张瑄抓起来抖了抖,一股更加浓烈的熏香传出。 而一枚精巧的玉佩噗地一声滑落在床榻上。 张瑄扔掉袍衫,捏起玉佩来扫了一眼,见上面雕刻着龙纹,不禁脸色骤变。 周旭初和萧十三郎站在他的身后,多少有些迟疑,不知道张瑄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走,出去看看。” 张瑄站在那里捏着那枚玉佩沉吟良久,神色变幻良久,然后就转身走出了这间房。 周旭初和萧十三郎莫名所以,只得默然跟了出去。 站在后院墙下面,张瑄凝望着墙头,回头瞥了萧十三郎一眼。 萧十三郎长出了一口气,他已经看出此处留下了有人攀爬而过的痕迹。看这痕迹如此之深,应该不是之前的那些死士。 萧十三郎身子一纵,就上了墙头,凝视四周良久,回头来向张瑄低低道,“大将军,墙外只有一条小巷,左侧紧挨城墙,而右侧,似乎是一座道观。” “取梯子来。”周旭初赶紧吩咐羽林卫士卒。 待羽林卫取了梯子来,张瑄轻灵地借助梯子登上院墙,打量着周遭的环境,深沉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座门庭幽深一片死寂的宽大道观之中。 张瑄压低声音摆了摆手,“周长史,速速派人去查探,那座道观是什么所在?!” …… …… “回大将军,那座道观是……是永穆公主殿下的永穆观。”军卒报后,周旭初亲自回禀张瑄。 张瑄站在距离永穆观约有百余米处的地方,凝视着不远处那座死气沉沉的观门紧闭的道观,眸子里闪动着让周旭初和萧十三郎解读不了的复杂光彩。 永穆观……张瑄虽然没有见过永穆公主这个人,却也知道她是李隆基的长女,母柳婕妤。开元十年下嫁王繇,天宝七年,王繇死后永穆出家,就将原先的一座家宅改建成了道观。日日在其中修身养性,从不与外界往来。 不过,虽然出了家,但长公主的身份却还是在的。皇帝偶尔还能想起这个年长的女儿来,不时派人出宫赏赐永穆一些财帛用度。 张瑄慢慢低下头来,张开手,凝视着手掌中的那枚龙纹玉佩。 “周长史,李琬子女五十八人,都死了吧?”张瑄蓦然回头问周旭初。 这句话很古怪,也很突兀。 周旭初一怔,旋即恭谨回道,“是的,大将军。李琬亲自击杀大半,幸存者都被陛下赐死,尸体都由内监和有司查验过,一个不缺。” “李琬本人呢?李琬的尸身如今何在?” 周旭初心头猛然一跳,低低道,“按照陛下的旨意,葬于城外了。”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 他抬头望天,看了看天色,猛然挥手冰冷道,“周长史,传我的军令,紧闭各城门,立即调三千羽林卫将这永穆观包围住,禁止任何人出入,有违抗军令者,斩!” 周旭初吓了一跳,迟疑道,“大将军,这……” 他心说,这永穆公主虽然是出了家,但终归还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在皇族中颇有威望的长公主殿下。你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包围永穆观,这永穆又岂能善罢甘休? 这永穆公主可不是那性格软弱、在皇帝心里没有任何地位的太华公主能相提并论。皇帝一向宽待这个大女儿,一旦让皇帝得知,你这个羽林卫大将军擅自调兵围困永穆观,怕是也要大发雷霆。 在周旭初看来,就算是张瑄怀疑有荣王余孽逃进了永穆观去,也需要先向皇帝禀报,征得皇帝的同意批准后才能调兵搜查。 “周长史,我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张瑄冷冷一笑。 周旭初凛然,不敢再说什么,躬身一礼,然后飞速转身去传令调兵。 半个时辰后,就在日头西斜照耀在长安城门楼上的时节,三千羽林卫轰然而至,将永穆观包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但只是包围,没有张瑄的命令,羽林卫也不敢擅自闯入永穆观。 其实张瑄此举也有几分铤而走险赌一把的味道。 他心里一直在回荡盘旋着一个惊世骇俗的猜测判断,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确定。 那房中的熏香包括那件丝绸内衣袍衫上的熏香,都不是普通的香料,乃是波斯进贡来的珍品。除了皇帝和皇妃,也就是皇子女们有资格使用。 这种香味张瑄太熟悉了,无论是杨玉环,还是盛王李琦、咸宜公主这些人,身上都是这种熏香。而更重要的是那枚龙纹玉佩,如果张瑄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荣王李琬的贴身玉佩。 这枚玉佩和种种的迹象让张瑄心头泛起一个大胆的念头:李琬没有死,李琬一定还活着 李琬为什么没有死,他想不清楚,暂时也没有太多有力和站得住脚的证据;但穿越者两世为人的第六感却提醒他,如果他不当机立断,他或许会为自己日后埋下一个巨大的祸根。 张瑄不想冒这种险,也不会冒这种险。 纵然因此得罪了永穆公主,也在所不惜。 “大将军,兵马到位,已经将永穆观团团围住,还请大将军下令行止。”羽林卫郎将顾惜翻身下马,在张瑄面前拜了下去。 张瑄淡然一笑,摆了摆手沉声道,“顾郎将,汝与周长史率军给我围住永穆观,禁止任何人出入,凡有不尊军令者,杀无赦!” “待本官进宫一趟,回来再说。” “喏。末将遵命。”顾惜朗声道。 张瑄翻身上马,回头扫了萧十三郎一眼。萧十三郎会心一笑,默然点头。 …… …… 驾!驾 在数十羽林卫士卒的护卫下,张瑄一骑绝尘向皇城而去。 而这个时候,长安城里早已是乱成一团百姓闭户商贾关门打烊,人心惶惶,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乱子。 城门紧闭,数千羽林卫在城中骤然开动,这可是不小的动静,早已震惊了全城。 永穆观内,正殿。 四十多岁身材丰腴的道姑永穆神色复杂地盯着眼前默然趺坐的弟弟李琬,目光闪烁。 她没有想到张瑄会这么快发现李琬的踪迹,竟然派重兵将自己的永穆观团团包围住,无视了她这个玄宗皇帝长公主的尊严;但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李琬对此竟然异常的冷静和沉默。 李琬还活着,永穆当然知晓。要不然,李琬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逃入永穆观中来。 “六弟……”永穆那无奈和哀伤的声音响起,李琬缓缓抬头来望着她,却是面无表情。 第138章李琬自尽 天唐 作者:格鱼 永穆公主很是想不通,当此危急关头,连她都坐不住了,李琬这个“当事人”却还是稳坐如泰山。第一时间看VIP小说,就来[..] 一旦羽林卫搜查了进来,李琬就再无藏身之地,等待着他的就是毁灭一途。然而李琬看上去似乎并不慌张。 “六弟……”永穆公主又轻呼了一声。 李琬原本面无表情,这时突然笑了,很是轻松地摆了摆手道,“永穆姐姐,六弟绝不连累姐姐,姐姐要么将我交出去,要么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羽林卫进来抓人吧。” 永穆公主恼火地瞪了李琬一眼,轻轻斥道,“六弟,你把姐姐看成什么人了?既然六弟避在了姐姐这里,姐姐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保的六弟周全。” 李琬淡淡一笑,“永穆姐姐的好意,六弟心领了。只是如今这个状况,姐姐想保恐怕也保不住我了,还会连累姐姐……我们那父皇陛下,可是对我恨之入骨呐!” 永穆公主轻轻一叹,心道你本来很有希望继承皇位,顶多就是再熬一熬、等一等,可你却等不及,非要起兵逼宫篡夺皇位;逼宫成了还不打紧,反正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只要你登上皇位,朝野也就慢慢没了争议。可问题是,你却失败了。成王败寇,自古都是如此,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又能怨得谁来? “永穆姐姐,六弟能有今天,其实全拜父皇所赐。” 李琬冷冷一笑,“之前父皇专门将我召进宫去,暗示我要结党谋权,只要时机一到,就会废除太子,将皇位传给我。然而,事后我才发现,这不过是父皇的帝王权术……我,或者太子,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永穆姐姐,说到底,我们这位父皇陛下,从始至终就没有放权的意思,无论是对于太子,还是对于我。他恨不能能长生不老永掌皇权,眼里根本就容不下任何对他皇权皇位构成威胁的人,哪怕是他的儿子,亲儿子。” “因此,我不得不这样做。我的能力越强、势力越大,就会更加引起父皇的忌惮,反倒是李亨,因为无才无能无势力,终归还是有惊无险安然无恙。” “如今我也想透彻了,李亨或许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无知愚蠢。他在父皇面前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怕正是一种手段……这一点,我不及李亨。” “成王败寇……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我命如此,那就认命吧。”李琬陡然起身,脸色变得狰狞而疯狂,“我倒是要看看,我们这位父皇陛下,此番会怎么处置于我?!” …… …… 永穆观的沉重的观门缓缓打开了。 永穆公主在两个女道士的护持下走出观门,神色冰冷地凝望着包围了永穆观的羽林卫。 “哪位将军带队?近前说话!” 羽林卫郎将顾惜和大将军府长史周旭初并肩上前,躬身一礼道,“永穆殿下,末将羽林卫郎将顾惜、大将军府长史周旭初在此。” 永穆公主冷笑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宫虽然代发修行,但长公主的封号还在,尔等竟敢无缘无故包围本宫清修之所……待本宫进宫面见父皇,必定治尔等死罪!” 顾惜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无语地暗暗瞥了周旭初一眼。 周旭初上前一步恭谨笑道,“今日羽林卫巡城,发现荣王叛贼余孽,羽林卫与叛党交战,战死了数十人……我等发现荣王叛党逃入永穆观——因事情紧急,为防止逆党逃脱,只能权宜如此,请永穆殿下息怒。” “张大将军已经飞速进宫去面见陛下请旨,还请公主殿下稍待。” 永穆公主皱了皱眉,“哪一个张大将军?真是好大的胆子!” “回公主殿下,乃是辅国忠勇侯、羽林卫金吾卫大将军兼京兆府尹张瑄,张大将军!”顾惜拱手道。 “张瑄?张九龄府上的幼子张瑄?”永穆公主纵声狂笑,“好一个张瑄小儿,好一个欺人太甚的张大将军!待本宫进宫面圣,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着,永穆公主摆了摆手,她的身后,就涌出几个女道士和奴仆来,带着她的马车。 顾惜脸色一变,周旭初犹豫了一下上前又恭谨赔笑道,“还请公主殿下稍待片刻,大将军进宫请旨,马上就要回返了。” “怎么,难道本宫也成了荣王叛党?本宫要出观进宫拜见父皇,还要受尔等尔等的管制?”永穆公主冷笑着,怒斥道。 “来人,备车,本宫要进宫面圣!” 周旭初心里暗暗叫苦,脸色非常难看。张瑄给他的命令是不许任何人出入,包括永穆公主,可…… 在得罪永穆公主和违抗张瑄军令之间,周旭初稍稍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前者。他宁可因此得罪永穆公主,也不能因此获罪于张瑄面前。 张瑄看上去斯斯文文儒雅至极,但实际上手段果决从不拖泥带水,一旦违抗了他的军令,周旭初就算是有一万条理由,也说不通。只有一个下场,被收拾被处理。 因此,周旭初咬了咬牙,上前去躬身下去,“还请公主殿下谅解。大将军有命,永穆观中任何人不得出入……” “也包括本宫吗?”永穆公主愤怒地咆哮起来,“尔等实在是欺人太甚!汝一个小小的将军府长史,竟然在本宫面前吆五喝六耀武扬威!该死!” “来人,本宫上车,看谁敢阻拦!” 周旭初叹了口气,面色一凛,猛然挥了挥手,“儿郎们,大将军军令如山,任何人不得出入永穆观!” “谨遵大将军军令!”周遭的羽林卫爆发起雷鸣般的怒吼来,手持长枪陌刀围拢了过去,摆出了一副永穆公主若是要强行离开就拘谨拿下她的架势。 永穆公主愤怒得脸色都抽搐扭曲起来,只是她却知道自己不能硬闯。要是硬闯,这些彪悍的羽林卫肯定不会放她过去。 永穆公主恨恨地跺了跺脚,扭头拂袖而回。 周旭初长出了一口气。 羽林卫郎将顾惜有些担心地附耳过来轻轻道,“周长史,这样不太妥当吧?永穆公主虽然出家,但毕竟是陛下的长公主,若是……” “顾郎将,一切有大将军在。我等不过是遵从大将军军令而已。”周旭初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但嘴上却不能泄气。 其实这个时候,张瑄已经从宫内回返。 在羽林卫列队包围永穆观的外围,街口处,张瑄骑在马上,而他的身边则是一辆蒙着厚厚车帘的马车。 数十羽林卫士卒和宫里的宫禁宿卫远远护持在远处。 “陛下……” “张瑄,朕跟汝说的,汝可曾记在心上?” “臣牢记在心。” “派人进去搜查……如若真是李琬那个逆子还在世,给朕当场灭了他,不要留他活口,汝明白朕的意思吗?” “臣明白。”张瑄脸色不变,对于皇帝的心思他心知肚明。 他进宫跟皇帝直言,之前死去的荣王李琬很可能是李琬早就谋划准备好的一个替身,而真正的李琬可能还活着,目光很可能潜藏在永穆观中。 老皇帝当场就震怒起来,立即微服悄然带着护卫与张瑄一起出宫。这一次,他是要亲眼看着李琬死去,要不然他不安心。 对于张瑄的话,李隆基倒是没有太多怀疑。纵然只是一种怀疑,也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况且,他比张瑄更加了解自己这个城府深沉的儿子——这种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去吧,朕就在这里等待。朕要亲眼看看,那孽子是不是真的将朕玩弄于股掌之中……”李隆基的声音即嘶哑又阴沉。 “臣遵旨。”张瑄在马上微微一躬身,然后就挥手带人纵马过去。 “大将军!” 周旭初和顾惜赶紧上前见礼。张瑄摆了摆手,沉声道,“陛下有旨,彻查永穆观,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荣王叛党余孽!” …… …… 羽林卫正待冲进永穆观中,永穆观的观门缓缓打开,十几个黑衣人手持宝剑护卫着穿着一身崭新王袍的荣王李琬缓步走出观门,站在台阶上冷目四顾,然后抬头望着张瑄,扬手道,“张瑄小儿,本王在此,汝待何为?” 张瑄翻身下马,站在原地冷笑一声,“某奉旨捉拿叛逆,李琬,汝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哈哈哈哈哈!”李琬仰天一阵狂笑,面目疯狂扭曲着,“本王英明一世,却不想败在了一个小儿手中!张瑄,是本王小看了你,但你给本王记住——这天底下,无人可以左右本王的命运,皇帝不能,汝这小儿,更不能!” “父皇啊父皇,儿臣李琬就此拜别了……儿臣就在阴曹地府,等着父皇下来的那一天!哈哈哈哈哈哈!” 李琬狂笑着袖口处滑落一把锋利的匕首,然后倒转匕首,狠狠地义无反顾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鲜血喷涌间,李琬的尸身缓缓倾倒,一众羽林卫目瞪口呆。 不远处,李隆基坐在马车里,神色阴沉,嘴角猛然抽搐了一下,一仰头,一口浑浊的鲜血喷射而出。 第139章 危机从老皇帝中风开始 天唐 作者:格鱼 李琬终于还是死了,不论他之前怎么使用了诡异的替身,然后又隐藏了下来,这回是真的确定死亡了。 他或许还有下一步的谋划,但随着他的毁灭,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无从追究,也不必追究了。 老皇帝当场吐血气怒攻心昏迷了过去,立即被送回宫去急救。 李隆基吐血,不是心痛李琬这个儿子的自尽,感伤于骨肉相残的悲剧,而是被李琬临死前的那句话给生生气得。 “父皇啊父皇,儿臣李琬就此拜别了……儿臣就在阴曹地府,等着父皇下来的那一天!哈哈哈哈哈哈!” 李隆基直到在昏迷过去的瞬间,这句恶狠狠的话还萦绕在他的耳际。在老皇帝看来,李琬居心是何其之恶毒,非但毫无悔意,还竟敢诅咒自己! 皇帝心里除了愤怒就是愤怒,亲情什么的早就被抛之脑后了。 张瑄站在永穆观前沉默了良久。 皇帝没有来得及出最后的“指令”,但张瑄猜测,皇帝一定是不愿意将李琬“死而复生!,又“生而复死”的消息宣扬出去—一 张瑄扭头望着羽林卫郎将顾惜和大将军府长史周旭初等羽林卫将校,摆了摆手。 “大将军!”两个人赶紧簇拥过来,静听张瑄命令。 “顾郎将,周长史,你们带人进永穆观中彻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务必要将荣王余孽清理干净。此外,传本官命令,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泄露出去,违者军从事。另,妥善收敛李琬的尸身,等候陛下旨意。” “我的意思,尔等可曾听明白?” 周旭初和顾惜对视一眼,躬身朗声道,“末将明白。” “去打开城门,恢复城内秩序。去京兆府衙门传本官的命令,命京兆府少尹马卢协助羽林卫处理善后事宜。 张瑄说完,翻身上马在数十军卒的护卫下向皇城飞驰而去。 他非常担心李隆基的身体状况。李琬谋反逼宫,对皇帝来说,可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自那以后身体就每况愈下,精气神大不如前。而这番,又被李琬刺激了一下,很难说会不会出现意外。 张瑄心里明白,老皇帝暂时还不能死。有他健在、震慑天下,安禄山还能保持暂时的安稳。而一旦老皇帝驾崩,不仅安禄山必反无疑,大唐朝廷也就乱套了。 张瑄匆匆进宫,天色已接近傍晚。 虽然春节在即,但长安城里的天气仍然非常酷寒。冷飕飕地小北风不疼不痒地吹着,吹得人面生疼,又让人心烦意乱。 张瑄作为宫禁宿卫的“领袖”,又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大臣,持有御赐金牌,因此他拥有在皇城内驰马奔行的资格。 张瑄一马当先,在寒风中一溜烟地奔驰至御书房门外。而这个时候,已经有众多御医和百余太监宫女守候在门外的小广龘场上,神色微微有些凄惶。 张瑄翻身下马,面沉似水地大步走来。身后,数十彪悍的羽林卫军卒紧紧跟随。 张瑄摆了摆手,那些军卒令行禁龘止,立即躬身一礼,退避在了一侧。 张瑄向肃立在门外的一干御医扫了一眼,他认识打头的一个,正是太医署的太医令钱泶林。而在御医的身后,他还现了两个身材修长面容清朗的道士,年约四旬,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张瑄心里明白,这肯定是老皇帝御用的宫廷炼丹师了。 炼丹服食之风在唐朝最为炽热,王公贵族、文人名士纷纷以此为时尚。而唐朝皇帝最喜服用丹药,因此历代因服食仙丹而中毒驾崩的皇帝也以唐代最多。 这种社会风气下,老皇帝李隆基自然也不能例外,自从他感觉精力不济,就开始召进炼丹师日日清心寡欲、炼制所谓“天清丹”,企图逆天改命,纵然不能长生不老,也要延年益寿数十载吧? 钱泶林望见张瑄,赶紧带着一干御医迎了上前,躬身见礼道,“下官太医令钱泶林,率太医署属员,见过大将军!” 张瑄淡然笑了笑,“钱大人不必多礼,诸位不必多礼。” “钱大人,陛下的身体状况如何……”张瑄没有废话,直接抓住钱泶林就问了起来。 “回大将军的话,陛下乃是中风之症。陛下多年来操劳国事,积劳成疾,导致脏腑虚损,能失调,病邪稽留日久,正气耗损。兼之今日情绪激愤,这才诱病因……”钱泶林恭谨地回答。 张瑄吃了一惊,脸色一变。 他虽不懂医术,但也知道中风之症的严重性。轻则偏瘫在床,重则危及生命。不要说在这盛唐时代,就是在他生活的现代,中风也是重症,很难以彻底根治痊愈。 张瑄默然片刻,长出了一口气,又沉声问道,“钱大人,可曾为陛下用药?然陛下……” “大将军,下官等人经过会商,采用滋阴健脾养身、针灸活血化瘀之,已经为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陛下服用复原丹丸和解凝活络丹。陛下安危……当可无恙,然、”钱泶林说着,犹豫了一会方才凑上前去伏在张瑄耳边压低声音道,“陛下病重累积骤于顷刻,今后怕是很难再……” 钱泶林的意思张瑄也听明白了,老皇帝中风了,或许死不了,但却要偏瘫在床龘上,意识都未必能保持得太清楚。 张瑄倒吸了一口凉气。 朝廷的削藩合并之策刚刚颁布推行,天下藩镇的局势还未稳固,多数新的藩镇大都督尚未到位,在这个节骨眼上,老皇帝却成了这个样,如何能镇得住局面? “大将军,或许可让那些丹士尝试一下。”钱泶林作为天宝名医,本来最反感、最不屑一顾的就是炼丹师,一粒所谓仙丹就能祛除百病还能长生不老,这不是扯淡的事情嘛!只是这个时代的风气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张瑄冷冷一笑,扫了那两个炼丹师一眼,摇了摇头。 老皇帝身体这么糟糕,可以说处在了风雨飘摇之中,如果再让他服用毒性很强的“仙丹!”只能是往黄泉路上送他前进。 这个时候,那两个炼丹帅飘然上前,微微稽,朗声道,“贫道三痴(包覆),见过大将军!” 张瑄淡然摆了摆手,“陛下龘身体不适,这丹药之术,就先停了吧。” 那三痴道人一怔,却是昂然道,“贫道奉旨炼太清丹,采用产自昆仑国及波斯国西方明之境的五金八石三黄材料,集五行之气炼之,经七七四十九日可成丹。丹成,可夺天地之造化,起死人肉白骨……陛下小恙,又何足道哉?” 三痴道人还要再说几句什么,却见张瑄理都没理他,转身就向御书房内行去。不由尴尬地挺了挺胸,鼻翼了几下,又恢复了那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大太监李静忠带着两个小太监守在门口,见张瑄过来,赶紧笑着躬身见礼,“大将军安好!” 张瑄向李静忠点点头,“李公公,陛下情形如何?” 李静忠瞥了不远处的太医令钱泶林一眼,轻轻道,“太医下了药,陛下已经醒了过来,只是仍然卧床不起……” “我进去看看陛下。”张瑄说着大步往里进。 李静忠犹豫了一下,本待劝阻,突然又将话咽了下去。 高力士虽然严令任何人非传召不可进入御书房,但张瑄毕竟不是普通臣属,李静忠没敢阻拦。 高力士静静地守在李隆基的病榻前,而杨玉环则趺坐在病榻之下,望着老皇帝脸色煞白、口眼歪斜、嘴角还流淌下一丝垂涎的狼狈样子,目光复杂,心情非常复杂。 高力士突然听到有人进门走动的声音,不禁双眉陡然一挑,正待作,却看见张瑄转过屏风来,就嘴角一抽,又保持了沉默。 杨玉环看到张瑄,神色变得更加复杂。她默默地侧过头去,却又缓缓站起了身子。 张瑄扫了皇帝一眼,心里一紧:这看症状,果然是中风! “大将军,陛下……”张瑄扭头望向了高力士。 高力士脸色有些灰败,轻轻叹息道,“子瞻啊,陛下刚刚服药,御医诊断为中风之症。 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奴才,李隆基突然病入膏肓,要说在这宫里,心情最酸涩、最不是个滋味的也就是高力士了。 正在这时,老皇帝浑浊的眼睛突然缓缓睁开了,嘴角歪斜着轻轻着。 张瑄赶紧俯身过去,轻轻道,“臣张瑄,拜见陛下……还请陛下安心静养龙体,切勿以国事为念。” 老皇帝的手哆嗦着慢慢探过来,抓住了张瑄的手,口中絮絮不清,张瑄只能隐约听到“杨国忠”三个字。 老皇帝已经口齿不清了,看上去神智也不是太清楚,但意思张瑄却明白了。 张瑄任凭老皇帝那只无力而抖颤的手抓住自己的手,回头来望着高力士压低声音道,“大将军,陛下有旨,密传杨国忠见驾!” 高力士点了点头,正要出去吩咐李静忠亲自去宣杨国忠,突然又听张瑄轻轻道,“大将军,以某之见,陛下中风之事,消息暂且要封锁起来,以免引起天下动荡。” “当今之计,最好也把太子殿下宣来。” 高力士猛然回头来望着张瑄,见张瑄脸色平静而从容,只是那眼眸中的凛然光彩若隐若现。高力士心里一颤,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不仅是张瑄,就连高力士和杨玉环心里都很清楚,又一场新的危机已经从老皇帝中风拉开序幕。 第一更。补昨日。昨日突然有事,只来得及写了一更。今天补上,至少三更。另:因为年前琐事杂多,所以更新时间也不太固定,待过了春节,老鱼一定争取固定时间更新。请大家谅解一二。 第140章 李亨头一次距离皇位这么近(第二更 天唐 作者:格鱼 高力士明白张瑄的意图,他要封锁老皇帝病重的消息,免得引起朝廷和天下藩镇动荡。这种思路是对头的,高力士自然也不排斥。 只是张瑄提出让太子也过来,这显然有要扶植太子上位的明显意图了。这显然与老皇帝心里的“谋划”不相一致。老皇帝虽然暂时答应不废李亨,但作为他身边的绝对心腹,高力士却知道老皇帝最近正在考察凉王李瘠。 李瑄是皇帝的第二十九子,初名涨,母武贤仪。 开元二十三年七月,封为凉王。二十四年二月,改名塔。 李潜是皇帝目前在世的最小的一个儿子,比李亨小十余岁,正值青壮年。 可这只是老皇帝的一种很不成熟的“考察”而已,还没有来得及化为实际行动。当此危机时刻,高力士也明白,如果皇帝不能完全恢复健康,李瘠上位的可能性就是零。 如果张瑄和杨国忠联合起来,要推举太子李亨接替皇位,皇帝纵然想要反对,怕是也无能为力了。 所以,高力士识趣地保持了沉默,没有与张瑄唱对台戏。 而在情理上,皇帝病重,在第一时间传唤太子过来,也是正常。 高力士出门来唤过李静忠,压低声音道,“汝去杨相府上,传陛下口谕,宣杨国忠即刻入宫见驾!” 李静忠心头一凛,不敢怠慢,赶紧领命而去。 望着李静忠离去的背影,高力士长出了一口气。 高力士定了定神,慢慢向外行去。 那群太医署御医在太医令钱泶林的率领下,犹自顶着寒风肃立在广龘场上,皎洁而清冷的月光照射下来,将这群个头不一、胖瘦不同的御医哆哆嗦嗦的身影拉长拉短,参差有致。 高力士慢慢踱步过来,矜持着向钱泶林招了招手。 钱泶林匆匆小跑了过来,喘息了一声,躬身施礼,“下官见过高大将军!” “钱大人,陛下突患疾病,这几日就要辛苦诸位御医了。”高力士慢条斯理地说着。 “不敢,这是下官等当今之本分。”对于高力士这个皇帝身边的第一权监,钱泶林有着充足的敬畏。当然,与钱泶林有着同样敬畏的人,在朝廷中不在少数。 “诸位暂且不要出宫了,就在荣光殿安歇,随时听候陛下传召。此外,陛下有旨,陛下患病之事,任何人不得传扬出宫,如有违者,杀无赦、诛九族。” 这“杀无赦、诛九族”从高力士的嘴里说出来,很是轻描淡写,也很是云淡风轻,只是落入钱泶林耳中,却是震天的一个霹雳。 “喏。下官谨遵圣命。大将军,下官等这就去荣光殿安置,随时听候陛下传召。” 钱泶林勉强笑了笑,躬身拜了下去。 高力士有些疲倦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在宫里要守宫里的规矩。” 老皇帝吭哧吭哧地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又歪着嘴留了一阵口涎,沉沉昏睡了过去。 张瑄缓缓转过身去,避开了老皇帝的病榻,站在了屏风的一侧。 杨玉环脚步轻盈地走过来,站在张瑄面前,目光微微有些摇曳,还有些惶然不知所措的味道。 张瑄深深地凝望着杨玉环。对于她此刻的心态,他心知肚明。 这个历史上原本最薄命的绝世红颜,无疑因为李隆基的突然病中风而变得慌乱和无所适从。如果李隆基一旦归天,她下半辈子的路又应该如何去走。 杨玉环满腹心事,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张瑄笑了笑,突然探手过去一把就将杨玉、环抱了过来,紧紧地拥在怀里。 杨玉环吓了一跳,稍稍有些挣扎,但旋即就幽幽一叹,任凭张瑄拥抱,却是伏在他怀中压低声音轻轻絮语着,“你这个小冤家,胆大包天,这是什么所在……” 张瑄微微一笑,猛然俯身吻了下去。 这一记热吻下来,杨玉环娇喘吁吁,面红飞霞。 “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在。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伤害你—记住我的话,你是我的女人。”张瑄突然伏在杨玉环耳边道,然后轻轻推开了杨玉环,示意她留在内间,而他自己则大踏步走了出去。 杨玉环站在那里望着张瑄的背影,忍不住看得痴了,也想得痴了。张瑄的话很霸道很自信,充满着不容她拒绝和反抗的味道,可是杨玉环心里却很欢喜,纷乱的心绪也慢慢安定了下来。 或者,她需要和正在等待的就是张瑄的一个承诺。 张瑄快步走出内间,在御书房的外厅正好迎住了匆匆走进来的高力士。 “子瞻,吾等……”高力士勉强笑了笑,拱了拱手,欲言又止。 张瑄呵呵一笑,“大将军,趁杨相和太子未来,张瑄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要先跟大将军通通气。” “子瞻,请讲。” 两人坐定,旋即有个宫女送上茶来。 “大将军,陛下突然病,张瑄以为,吾等需做这样两件事。”张瑄拱手为礼,“其一,陛下患病消息秘而不宣。大将军也知道,如今朝廷正在推行削藩合并之策,诸多藩镇大都督还未到任,天下局势并不稳定。若是传出陛下病危的消息,张瑄担心有人会蠢蠢欲动,酿成祸端。” “且,荣王叛乱刚刚平息,长安城以及朝廷百废俱兴,此时,暂时不宣布陛下病患的消息,也能防止人心动荡。” 高力士默然点头,“然。子瞻斯言甚是,某家也是这样想的。这个倒也好办,封锁消息便是了。” 见高力士没有开口反对,张瑄便又继续道,“其二,必须要尽快确立储君的威权地位。” “陛下一旦驾崩,储君顺利登位御极,这对于稳定大唐江山社稷,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倘若在这个时候,储君人选仍然不明朗,难保不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来。而朝廷内乱一起,安禄山必然会趁机起事。这一点,张瑄相信大将军比我看得更透彻。” 高力士叹了口气,“子瞻所言,倒也不是虚话。那安禄山狼子野心,最近两年更是昭然若揭。只是安禄山这个胡儿一直畏惧于陛下天威,若是陛下驾崩,某家也担心这大唐朝廷无人能震慑住他。唉……只是……” 张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请恕张瑄直言。在陛下现在的诸多皇子当中,最合适做皇帝的也就是太子殿下了。其他皇子都不合适。为人君者,重仁德,而太子殿下便是这仁德之君。” “荣王李琬颇有才干,在陛下皇子中屈一指。然荣王大逆不道,起兵逼宫,无父无君,德行溃败,是故才有身败名裂的下场。” “张瑄相信,太子殿下或许不是一个开拓之主,但一定会是一个守成之君。” 高力士神色变幻着。张瑄说得这些,他不是不清楚。只是他一向忠诚于老皇帝,不愿意违背老皇帝的真心意图。 而且,他还明白,老皇帝之所以不太喜欢李亨,是因为李亨太过懦弱,主弱而臣强,老皇帝担心自己一旦死去,李亨这个皇帝会被杨国忠这些权臣架空。 而对于高力士来说,现在所担心的不仅仅是杨国忠,还有张瑄。 一旦李亨登上皇位,张瑄便有拥立之。他一开始就是东宫的辅臣,如今更是太子身后的大靠山。太子御极,张瑄的权势想必会一举压过杨国忠,成为大唐朝廷自皇帝以下最大的权臣。 以张瑄的手段,怕到时候杨国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张瑄知道高力士在担心些什么,却也微笑不语。 他料定如今除了李亨之外,高力士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拥立其他皇子,他和杨国忠都会反对。只有选择李亨,才能达到几方利益的平衡点。 高力士沉吟不语。 张瑄笑了笑,突然插话道,“大将军,待局势稳定之后,张瑄愿意离京外放一个藩镇,为大唐戍守边陲,以消大将军的担忧。” 高力士老朽的脸色涨红了起来,尴尬地摆手笑道,“子瞻切莫误会,某家不是这个意思……” “大将军,张瑄为人做事,向来但求无愧于心。”张瑄朗声笑着。 两人说话的时候,其实李亨已经赶到。 皇帝突然出了状况,因为高力士和张瑄封锁消息,东宫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那边根本不知情。直到内监过去宣旨,李亨匆匆过来,才猜出了一个大概。 而他静静地站在厅口,听完张瑄与高力士的一番对话,心里更是有些狂喜也有些感动。 狂喜的是,皇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招手可及唾手可得。他做了十多年太子,可真正的一国储君却没有做过一天;而感动的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过去小小的东宫辅臣还是今天的位高权重,张瑄都始终站在他的一边,努力为他登位蝉精竭虑。 哪怕之前,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站在了他这个太子的对立面,而张瑄依然不改初衷。 一时间,李亨眼圈一红,竟然就站在那里流下两行清泪来。 他这个太子当得真是太辛苦了、太憋屈了。 第141章 太子监国 天唐 作者:格鱼 “太子殿下。”李亨站在那里,听到身后传来杨国忠那微微有些油滑的声音,赶紧定了定神,回身来向杨国忠拱手为礼,“杨相!” “呵呵,殿下面带忧色,可是为陛下龙体欠安担忧?臣以为,陛下洪福齐天,一定会安然无恙的。”杨国忠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暗笑道,“你最好祈祷老皇帝从此一病不起,要不然,你的皇位终归还是一场幻梦。” “但愿如此。”李亨长叹一声,“杨相,请进!” “殿下请。” 杨国忠与李亨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张瑄和高力士对视一眼,起身来竟然一起向李亨拜了下去,“臣张瑄(老奴高力士)拜见太子殿下!” 李亨有些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请起,请起。” 四人坐定,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最后还是张瑄挑了头,他沉声道,“太子殿下,杨相,陛下中风之症龙体缠身,已经无力处理朝政国务……” “张瑄以为,一方面,朝廷对陛下病情秘而不宣,以稳定天下局势,防止一些野心之徒祸乱天下;另一方面,宣布陛下诏书,以陛下龘身体欠安为由册命太子殿下监国,代替陛下履政。 “此事宜早不宜迟,拖延不得。”张瑄笑了笑,又坐了回去。 高力士暗暗瞥了李亨一眼,也淡然道,“某家支持子瞻的意见。紧急关头,迟疑不得,太子殿下入主东宫十数年,如今代替陛下监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杨相以为然否?” 李亨坐在那里,虽然脸色不变,但心里却是非常兴奋。然 高力士、张瑄、杨国忠,这三人代表了当前朝廷上下的三大权力力量。高力士掌握内监和内宫,张瑄掌握兵权和京畿防卫,杨国忠当朝宰辅掌控着大唐朝廷的行政机器,只要这三人达成协议,一起拥立,这个皇位就没跑了。 而监国,不过是真正登基的前奏和预演罢了。 只要老皇帝撒手西去,他随后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穿上龙袍成为新皇。 高力士和张瑄已经取得一致意见,现在主要就是看杨国忠的态度。但杨国忠却沉吟不语,神色变幻着。 张瑄心里冷笑,他知道杨国忠不过是故作姿态。 这人真是流氓习气,哪怕是心里早就同意,他也得讲讲条件要挟一下,再捞些好处。 张瑄微微笑着,向李亨投过暗示的一瞥。这事儿必须要有杨国忠的配合,要不然,离开了大唐朝臣的支持,李亨监国就空有其名无有其实。 李亨心领神会,起身向杨国忠拱了拱手,“杨相,贵妃娘娘乃是本宫之母,他日本宫登基,必册封娘娘为皇太后,绝不食言。” “杨相主持朝政多年,本宫甚为倚重。本宫这个监国,其实不过是空有其名,大唐朝廷真正离不开的还是杨相和诸位朝臣。” 李亨这话就算是比较直白了。 再提册封杨玉环为皇太后,表明了继续关照和扶持杨家的态度。而继续倚重杨国忠料理朝政,又保住了杨国忠个人的权势。 而这也正是杨国忠所需要的。 杨国忠哈哈笑着,“承蒙殿下看重,国忠愧不敢当。” “既如此,以国忠看来,事不宜迟,今日就让陛下下诏公布太子殿下监国,然后明日早朝会,殿下以监国出席吧。” 深夜。皇帝册封太子李亨监国的诏书颁布。这个消息在杨国忠、高力士和张瑄三人的合力操控下,很快就最大程度地传达了下去。 很多长安官僚权贵一夜醒来,突然听说皇帝退居兴庆宫养病太子监国的消息,大吃一惊。 当日的早朝会上,高力士亲自相陪李亨出现,在空置的龙椅之下设置了一把座椅。而张瑄和杨国忠这一文一武“一唱一和”,满朝文武和李氏皇族中人这才醒悟过来,看来太子李亨已经得到了这三位的鼎力支持这大唐朝廷的天,似乎要变了。 至于皇帝,真的是养病还是其他什么状况,自然引起了众人的背后猜测和议论纷纷。 猜测和议论是正常的。但对于李亨来说,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的背后有张瑄和杨国忠全力支持,在这长安城里,没有人能翻腾起风龘波来。 监国之后,李亨一扫往日的颓势,日日召开早朝会与满朝文武议政,诸事亲力亲为,对臣下态度温和,渐渐就树立起属于自己的威信来 很多人这才蓦然现和觉得:原来太子殿下也不是一无是处,当是一个勤政爱民之君! 时间转瞬即逝。在天宝十二载的春节来临之前,封常清、颜真卿两人终于还是赶进京来,准备接受册封。而在此之前,在张瑄和杨国忠的大力支持下,李亨代表皇帝向全国颁布“削藩合并设立八大都督府昭,”将暗中进行的“削藩合并之策”转化为官方的正式行动。 “安西、北庭事关大唐边防,保持不变;将河东一部、陇右一部、朔方一部划归河西,设立河西大都督府;陇右与朔方余部并为一体,设立陇朔大都督府;将平卢一部划归渤海大都督府,将河东一部划出,与河南、东都诸州禁卫军合并,设立河南大都督府,拱卫京师;河东、平卢、范阳三镇余部合并,设立范阳大都督府;将山南、岭南一部并入剑南,设立剑存大都督府。” 这是李亨监国之后的第一个面向全国地方衙门和藩镇势力颁布的诏书,以监国太子李亨的名义。 东宫正殿。 李亨监国之后,宴请朝臣以及其他不适宜在朝会上商议的国策大计,都改在东宫的正殿举行。 杨錡、封常清、颜真卿、哥舒翰、程千里、安思顺六人进殿归坐。 封常清和颜真卿这两人风尘仆仆奉旨进京,却没有见到皇帝,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哥舒翰、程千里和安思顺进京述职,要在年后才能返回各自藩镇履职一至于会不会被重新调整任职,他们自己也拿不准。 毕竟,原先的十大藩镇缩减合并为八大都督府。 安禄山仓皇逃离长安,皇帝也没有加以处罚。但朝廷却旋即推行了削藩合并令—一安思顺觉得,这几乎是针对安氏来的,因此,安思顺心里也不是那么舒服。 六人各怀心事,各自默然不语,殿中气氛异样的压抑和沉闷。 不多时,杨国忠昂阔步走进殿中,众人起身问安,他矜持地笑着,与众人打着招呼,然后大模大样地坐在了左侧的位上。 殿外,李亨走上台阶,微微有些迟疑。 张瑄在身后轻轻道,“殿下如今乃是大唐监国,形同陛下,万万不可瞻前顾后,失了天子威严!” 李亨微微有些汗颜,默然点头,然后定了定神,大踏步进了大殿。张瑄神清气朗,紧随其后。 李亨平视前方,面带从容的微笑。 杨国忠率先起身来,与杨錡六人躬身拜了下去,“臣等,拜见监国太子殿下!” 李亨朗声一笑,“诸位请起,平身免礼。” 这个时候,以永穆公主和凉王李稽为,数十个皇子皇女齐聚兴庆宫皇帝的御书房门外,嚷嚷着要见老皇帝,向父皇请安探病。 李隆基病重的消息,在高力士、杨国忠和张瑄的联手封锁下,不要说宫外,就是宫内知道实情的也不多。 高力士一看顶不住,就赶紧吩咐李静忠亲自赶往东宫通知张瑄,让张瑄过来处理此事。高力士虽然握有内宫大权,但毕竟是一个内监,很多事情无出面。而张瑄则不同,他负责宫禁宿卫,皇城职守,职司所在,自有话说。 “高大将军,我们要一尽人子孝道,探视父皇病情,汝何以阻拦?汝到底居心何在?”永穆公主恼羞成怒冷声斥责道。 高力士眉梢一挑。他虽然是一个奴才,但权势之重,朝野上下没有人敢小觑他。可这永穆公主竟敢对他口出不逊,高力士心里冷笑起来,却默然不语。只是摆了摆手,一众内监和宫禁宿卫牢牢把守住御书房的门,不让永穆公主等人逾越雷池一步。 凉王李瘠也上前拱手沉声道,“大将军,吾等要见父皇,这是人子伦常大道……还望大将军成全!” 高力士淡然扫了李瘠一眼,轻轻道,“诸位殿下,不是某家不让你们探视陛下,而是陛下有旨,任何人都不见。纵然是监国太子殿下,要来见陛下,也未必能见得到。” “本宫看你们就是别有用心,把持门户,幽禁父皇,拥立太子,居心不轨!”永穆公主见高力士软硬不吃,怒气上升下终于还是将内心深处的某种猜测和怀疑说出口来。 永穆公主这话一出口,高力士脸色一变,手猛然一挥,正要回应,突听不远处传来张瑄清冷的声音:“永穆殿下请慎言!构陷监国殿下和当朝重臣,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永穆公主扭头一看,见是张瑄,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永穆本来对张瑄并无太深的印象和成见,只是之前因为李琬之死,心里对张瑄就产生了几分记恨。 第142章 枪打出头鸟(第一更) 天唐 作者:格鱼 永穆公主与荣王李琬关系甚笃,可以说在李隆基的皇子女中,两人的感情很不错。要不然,李琬也不会暗中潜入永穆的永穆观中躲避。而他在安排最后的落脚点时,也选择在永穆观周边,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永穆公主虽然在驸马死后就出了家,但毕竟是皇帝的长公主,无论是在皇族中还是在调野上下,均拥有相当程度的影响力。 但实事求是地讲,永穆确实没有参与荣王的反叛,只是后来荣王暗中找上她,她就同意庇护他一时。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犯下了欺君大罪。 如果皇帝要较真,永穆公主其罪难逃。 可惜皇帝被李琬气得中风昏迷,根本就没来得及考虑如何处置永穆的事儿。 张瑄原本也有意放开了此事,不准备继续深究下去。永穆的责任肯定有,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毕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绝。 张瑄这是不愿意因为行动过激,把跟李氏皇族的关系搞僵。虽然他并不惧怕,但关系太僵终归还是不利于他目前的展大计。 可不成想,这永穆公主竟然如此不识相,倒是反过来主动开始挑事了。 这群皇子女明显是她撺掇进宫来的她想要干什么?难道单纯是为了探视老皇帝以尽为人子女的孝道? 张瑄觉得有些荒诞。皇室亲情本来就无比淡漠,李隆基的这些子女对皇帝,恐怕也只有敬畏谄媚,而无真正的父子之情。 张瑄狐疑的目光从永穆身上扫过,落在了站在永穆身侧同样义愤填膺态度激烈的凉王李璿身上,心头一动,不禁想起了之前老皇帝说过的某种暗示。 这李请……难道竟然也对皇位产生了觊觎之心? 这就有些搞笑了。 皇帝不是谁都能当的,皇帝的子女众多,但皇位只有一个。如果谁都有资格来分一杯羹,皇位也就不值钱了。不是说这凉王就才能不够,而是他根基太过浅薄无人拥护,他想与李亨争位夺嫡,岂不是很可笑的说? 从张瑄本心来说,他不愿意看到有皇子再站出来产生野心,因为皇权争斗背后就是冷血无情,要杀人要流血,容不得半点情分。 无论是张瑄、高力士、杨国忠三人的立场,还是李亨的立场,都不容许有人插手进来。为了自身的政治利益,谁站出来就要打压谁,这是毫无疑问的。 张瑄心里明白,李亨也不是没有手段,为了捍卫自己的皇权地位,他在占据优势的前提下,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哪怕对方是他的弟弟妹妹。 张瑄有些悲悯地扫了李璿一眼,心道你这是逼着李亨下狠手,自寻死路啊!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概只能说明皇位和至高权力的无与伦比的魅力。李璿在确信自己还有一线希望的时候,自然就想冒险一搏,看看有无成的机会。 这个时候,永穆的撺掇,就直接诱了他心里的野心。当然,这也跟之前皇帝单独对他的暗示有关。知道父皇有意将皇位传给自己,李璿欣喜若狂。 可时隔不久,就传来老皇帝养病不理国政让太子监国的消息。这让李璿心灰意冷,同时也猜测这是李亨提前下手了。 因此,他和永穆纠集一干皇子女就闯进宫来,想要一探虚笑 永穆对张瑄有几分记恨,因此说话的态度肯定很不友好,她冷笑着望着张瑄,“张大将军真是好大一顶帽子!本宫这些人,都是陛下的亲生骨肉,陛下有病,吾等作为皇子女,岂能不探视?而尔等,凭什么横加阻拦?凭什么?” “父皇何在,吾等要见父皇!张瑄,汝不过一外臣,拥兵在宫禁之中,本宫看汝就是图谋不轨!”李璿也忿忿地斥责道。 “本官奉旨防卫宫禁,护卫陛下安全,职责所在,何惧流言蜚语?”张瑄冰冷的目光投在李璿身上,“陛下龙体欠安,正在御书房中将养身体,诸位殿下在此喧哗,难道就不怕陛下治罪吗?” “本官职司所系,不管是谁,要见陛下,都需经过陛下允准。陛下不准,哪怕是皇子皇女,也不能逾越雷池半步!”张瑄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谁要是在宫禁当中肆意喧哗滋生事端,休怪本官只认律不认人情!” 张瑄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着冷酷无情的味道。 一干宫禁宿卫士卒杀气腾腾地上前一步,宝剑横跨在腰间,声威不小。 有些皇子女畏惧地往后退缩着。 “放肆!张瑄,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宫乃是陛下长公主,汝一个小小的羽林卫大将军,竟敢对本宫无礼,永穆公主愤怒地呼喝道。 张瑄没有理会永穆,而是扭头静静地望着凉王李璿,轻轻道,“凉王殿下,张瑄有一句逆耳忠言,殿下愿意不愿意听?” 李璿嘴角一抽,下意识地道,“你说。” “陛下养病,太子监国,这是陛下的诏命,亦是朝中重臣的拥立。已成事实,无可更改。希望殿下能认清形势……殿下可扪心自问,自己可比当日之荣王否?” “荣王势力雄厚,掌兵逼宫,尚且落了一个家破人亡遗臭万年的下场,何况是殿下!” “进一步是万丈悬崖,而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今大唐人心思定,容不得再生事端。太子乃仁德之君,只要殿下肯就此放手,张瑄可以保证殿下终生荣华富贵。”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希望殿下不要被某些人蛊惑,走上一条万劫不复的不归路!” 张瑄语很快,李璿听了神色大变。 紧接着,张瑄回头来凝望着永穆公主,淡淡道,“永穆公主殿下,人呐,要知进退。张瑄一向以为殿下乃出世清修之人,却不料殿下仍有野心。” “汝休要血口喷人!张瑄,本宫要见父皇,可有错处?”永穆恼羞成怒,忿忿道。 张丘I冷冷一笑,“殿下要见陛下,当然没错。但陛下不见殿下,殿下聚众滋生,便是不轨!” “来人,将御书房让开,本官倒是要看看,谁敢违抗陛下禁令,不宣而入!”、 张瑄陡然暴喝一声,挥了挥手。 守卫在御书房门口的宫禁宿卫和内监轰然让开,肃立两旁。 “谁敢违抗圣命,不宣而入,随便进。本官可有一句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惊扰了陛下,陛下怪罪下来,休怪本大将军翻脸无情!” “永穆殿下,请吧。” 张瑄冷笑着。 永穆公主上前一步,却又迟疑起来。而其他人,更是面色复杂,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陛下之病,乃是生气淤积所致。这一点,永穆公主汝难辞其咎。” 张瑄上前一步,逼视着永穆公主,“荣王李琬假死逃避,日前潜藏在永穆观中,陛下获悉震怒之下,命羽林卫前去擒拿。荣王自尽身死,陛下伤怀愤怒之下,方才患病不起。” “殿下的包庇窝藏叛党之罪,陛下尚未追究……汝又纠集诸位殿下来宫中滋生事端,张瑄倒是请问永穆殿下一—这便是殿下作为陛下长公主的孝道?” 张瑄的话让永穆脸色变得惨白,而其他皇子女也脸色大变。 荣王竟然假死,一直躲避在永穆观里,刚刚才自尽而亡……这个惊天的消息,让跟着一起来起哄的皇子女们听了,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李璿肩头哆嗦了一下,明白自己上了永穆的当。他固然有野心,但也不是不识时务之徒。此番前来,本也不过是怀有试探的用意。 见事情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和诡异,他浑身上下起了一身冷汗,向张瑄拱了拱手,沉着脸扭头便走。而其他皇子女,也纷纷一哄而散。 只留下穿着一身道袍的永穆公主,进退两难,脸上的神色复杂尴尬,甚至还有一丝惊惧。 张瑄没有再理会她,拂袖而去。 对张瑄来说,在这盘棋局上,永穆公主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存留与否都无关大局。反正今天已经深深地警告了她,如果还要继续执迷不悟,那就是自寻死路。 所谓枪打出头鸟一给了机会抓不住,那就怪不得谁了。 张瑄带人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呼唤:“张瑄,张瑄,留步,留步!” 张瑄一怔,回头来望去,见不远处一个身{百度天唐吧最快熬更新}着华丽宫装长裙曳地姿容清秀的女子,从另一侧的宫道上一溜烟小跑了过来,身后紧追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宫女和小太监,而夹在宫女太监中的还有之前张瑄所见到的那名炼丹术士三痴道人,又名三痴子。 看这装束,肯定不是皇妃,更像是公主。 至于是哪一位公主,张瑄并不认识。 李隆基有3o个儿子,31个公主,这么众多的皇子女数量,在历朝历代皇帝中也是少见的。 张瑄停下脚步,便迎了上去。 那女子气喘吁吁停下脚步,秀美的圆脸上五官非常精致,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只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张瑄。 第143章 梅开二度(第二更)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淡然笑着。 那女子掩嘴格格一笑,这才神色一正,轻轻道,“我叫万春,张大将军可曾听说过我?” 张瑄一怔,旋即微笑了起来。 他定了定神,躬身拜了下去,“臣张瑄,拜见万春公主殿下!” 万春公主是李隆基的小女儿,母亲是杜美人,在后宫粉黛中品级十分低微,很不受宠。但杜美人的女儿万春公主,小小年纪便被父皇视为掌上明珠,获得格外恩宠,并成为后宫中的一位活跃人物。 这位公主从小就聪明伶俐,相貌甜美,生性活泼,爱唱爱跳,李隆基常戏说她是番邦进贡来的“洋乖圄”,闲暇时总爱把她抱在膝上,逗她说笑取乐。 万春天资颖慧,跟着老师读书,很善于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宫中人都称她是“女才子,”十二三岁的年纪,便能作一手绝妙的诗文。 除了读书外,她似乎更喜欢音乐歌舞,曾跟从当时的琵琶圣手张野狐研习音律,又随宫中著名的舞伎谢阿蛮学习舞蹈。时常随皇帝出入教坊和书院中,参加歌舞盛宴,在长安城里也有些名头。 这么一位美慧而多才多艺的公主,倾慕者当然甚多,但因为万春眼高于顶,皇帝又不忍心强迫她,所以这婚姻大事就暂且搁置下来。 杨玉环与万春感情很好,据说流传后世的“霓裳羽衣曲”与“霓裳羽衣舞”就是根据李隆基的构思,由杨玉环和万春揣摩编排而成的。 但张瑄之所以虽未谋面却很熟悉这位公主不在于她性格外向活泼,不在于她有才有貌而在于一个历史典故:梅开二度。 万春虽不是真正的“梅开二度”的女主角,但其经历也颇为类似。 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万春今年引岁,两年后由杨玉环引线撮合,嫁给了杨国忠的儿子杨烛。然而好景不长,安史之乱爆后,杨家一夜之间失势。战乱中,而杨灿也与万春失散不知所踪随后又是很多年过去,万春与同样丧妻的杨锜渐渐走到了一起,只不过短短五年的时间,万春就在悒郁中去世了。 “免礼吧。嘻嘻,我可是久闻你的大鬼了,听父皇和娘娘说你诗才横溢,我前不久还准备请你去我的青灵苑饮宴一番呐,却不料就出了父皇患病的事人……”万春笑着,似是又担心起皇帝的身体笑容便旋即被深深的忧色所替代。 这个活泼开朗纯真的公主跟其他的公主有些不同,不太喜欢动不动就“本宫”长“本宫”短,摆公主的架子,除了某些很正式的场合之外,她一般说话都很随便。 “臣要往东宫监国太子殿下有国事相商……不知万春殿下唤住张瑄有何赐教?”张瑄对万春印象甚佳,微笑着又拱了拱手。 “哦。”万春哦了一声,“我也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来一三痴道人,你过来!” 万春笑着向站在不远处的三痴子招了招手。 那三痴道人大步走过来,矜持着向张瑄稽为礼,“贫道三痴,见过大将军!” 张瑄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没回礼。 对于这种装神弄鬼害人不浅的炼丹术士,他没有什么好印象,也懒得理会。如果不是看在万春的面子上他肯定会转身就走。 万春见张瑄没有回礼,不由皱了皱眉,心道这小子真是好大的架子。好端端的一个才子文士当了官就沾染了些俗气,真是可惜! 而三痴道人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他虽然是一个炼丹术士但在这宫廷中却是颇为吃香的。不说皇帝之前对他封赏有加,这宫里的公主妃子们,哪一个也对他礼遇三分,都想托他炼制永蒋容颜的“青春丹”。 “张大将军,父皇不见我,可我心里担心他老人家的身体。这样啊,三痴道长乃是修炼有成的道德之士,炼丹之术非常神奇。今日,三痴道长炼成了一炉“太清丹”,可以夺天地之造化,起死人肉白骨,因此—一” “我想托大将军将此丹进献给父皇,让父皇服下,以消病痛。不说长生不老,延年益寿也是好的呀。” 万春公主的话语轻柔,很真诚,眸子里没有一点杂念。 张瑄相信她是真心牵挂老皇帝的身体,送丹也是出自一片赤诚。只是这种明明是毒药的所谓“仙丹”,张瑄怎么敢让老皇帝服用。本来他的身体就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要是再服这种烈性毒药,等于是变相的自杀了。 万春取出两个晶莹剔透的玉瓶儿,递了过来,眸光清澈。 张瑄叹了口气,轻轻道,“殿下,生老病死乃是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人生规律,所谓长生不老完全是蛊惑人的鬼话。所谓炼丹养生,更是术士骗人的小把戏,殿下聪慧过人,不该被这种骗术所愚弄。” “陛下的病,需要静养调理……医术手段,可是比这丹丸更可靠。” 万春俏脸便沉了下来。她最近痴迷炼丹术,觉得非常神奇,怎么会被张瑄几句话所打动。她还倒是张瑄有意阻拦……想起宫里的一些传闻和小道消息,她心里就有些烦躁。 “此物堪比砒霜,服之等于自戕。”张瑄又道。 那三痴道人见张瑄说他是招摇撞骗之人,不由也恼火起来,他冷笑道,“大将军切莫亵渎道术神通。炼丹之术乃是上古仙人存留,有典籍所载,岂容污蔑!” “若是等若毒药,这长安城里服用丹丸者不知凡几,可有何人中毒而死?” 张瑄冷冷扭头望着三痴道人,“你这三痴贼道,骗人不骗人,你自己心里有数,非要本官揭穿你的假面具吗?” “炼丹主要用五金、八石、三黄矿物为原料,炼成的多为砷、汞和铅的制剂,服用以后就会中毒乃至死亡。慢性毒药,自然不能瞬间体现,可若天长日久,尔等这种江湖术士又可编造其他谎言,来蒙蔽视听。” 万春皱了皱眉,声音也冷了下来,“张大将军,本宫乃是一片孝心。这仙丹之事,宫里宫外颇为盛行,若如你之所言,岂不是我辈都成了无知之徒?” 张瑄心说,你们可不都是一群傻蛋,拿着毒药当灵丹,不仅傻还很可悲。 但心里这样说,嘴上却不能说得太直接。 张瑄苦笑道,“万春殿下,张瑄就事论事,无意冒犯殿下。简而言之,陛下龙体虚弱,御医正在竭力调治,这个时候,不宜服用丹药。” 这个时候,高力士也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过来,笑着也插话道,“万春殿下,子瞻所言极是。丹丸乃大热大补之物,陛下龘身体若虚,不宜服之。” 万春一片孝心、一腔赤诚而来,却在张瑄这里吃了闭门羹,心里很不舒服。 她性格外向也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很不高兴地盯着张瑄,沉声道,“危言耸听,本宫看你的话才是无稽之谈。本宫服用仙丹,自觉身轻体健,何来毒药一说。” 张瑄无语苦笑。 他犹豫了一下,向万春公主探出手去,“殿下,烦借这丹丸一观。” 从万春手里接过那两个玉瓶,张瑄扒开塞子,还没有往鼻孔下凑,就闻见一股刺鼻的硫磺味,不禁皱了皱眉,扭头望着一脸愤然之色的三痴道人冷冷道,“好一个三痴贼道,汝炼制的这哪里是仙丹,分明是硫磺毒药……想要谋害陛下不成?” 三痴道人大惊,立即羞恼的驳斥道,“大将军切莫污蔑贫道。贫道自入宫以来,为陛下炼丹弹精竭虑,耗神费力,已经虚耗了十余载力,岂敢谋害陛下?” 张瑄冷笑着,心念电闪。 他有心将这炼丹之风匡正一下,但奈何没有真正的凭据。如果单凭嘴上解释,肯定不会有人接受。而如果是…… 想到这里,张瑄嘴角渐渐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子,一个足以让长安城里众多炼丹术士仓皇逃窜的子。 “万春殿下,张瑄有一,可验证这丹药的真伪。”张瑄向万春拱手一笑,“然现在张瑄必须赶往东宫,监国太子殿下有要事相召……这样吧,殿下,明日,明日上午在玉真观,张瑄定然亲手揭破这炼丹骗局,还请殿下到时做个见证可好?” 万春愣了一下,沉吟着大声道,“好,本宫就答应你了。不过,张瑄,到时候你要是哄骗本宫,拿不出凭据来,本宫可饶——” 万春本来要说“本宫可饶不了你”,突然想起这人乃是当今权臣,自己这个小公主还真的动不了她,不由有些气馁和羞恼地狠狠瞪了张瑄一眼,跺了跺脚,提留着裙角,转身离开。 那三痴道人也神色不爽地赶紧跟上。 张瑄淡然笑着,突然扬手指着那三痴道人的背影,转头向高力士朗声道,“大将军,明日也请去做个见证,看张某如何戳破这种无耻的谎言骗术!” 高力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子瞻其实不必较真。万春殿下也是一片孝心,至于这炼丹之术,也是由来已久。” 张瑄叹了口气。这唐时人中毒已深,仙丹健体的观念深入人心,根本就不是他几句话就能转变的。 第144章 大都督人选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回到东宫,这一来一去消耗去了大半个时辰。 说实话,不要说杨国忠,就连哥舒翰六个人都等得有些不太耐烦。但太子李亨一直在闭目养神,摆出了一副张瑄不归,宴席不开始的架势,他们无奈,也只好耐心等候。 由此可见,在李亨心目中张瑄的位置和分量。 张瑄匆匆走进殿来,走到李亨跟前,俯身在李亨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将方才永穆公主和凉王李璿带着一干皇子女在御书房门前闹腾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至于万春公主那一场,则忽略不计了。 李亨脸色一变,心里很不高兴,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笑着摆了摆手道,“子瞻,且归座,吾等开宴!” 张瑄点了点头,归坐后,李亨挥了挥手,丝竹音乐响起,一群舞女袅袅登场,表演起了曼妙的歌舞。 只是众人的心思都不在歌舞上,所以看得都有些意兴阑珊。 张瑄心知肚明,却是微笑不语。 朝廷推行削藩合并之策,重新整合设立八大大都督府,取代了之前的十大藩镇。多数藩镇的势力范围得到强化,而安禄山的三镇却被“掐头去尾”斩去了一部分,可以说吃亏最大的就是安禄山。 而很显然,朝廷此番基本上就是针对安禄山来的。 不过,在场众人大都对此持肯定赞同态度。安思顺除外。 其实张瑄这个熟知历史进程的穿越者很清楚,安思顺虽然是安禄山的族兄,但究其本质,还与安禄山有些差别。 安思顺并无谋反之心,后来也无谋反的行动。安禄山叛变后,大唐朝廷免去安思顺的节度使职,入为户部尚书。不久就被皇帝处死,一起赴死的还有安思顺的弟弟太仆卿安元贞。 因此,安思顺的心思最复杂。他明白安禄山要做什么,却又无可奈何。而反过来说,对于大唐朝廷,他又因为“姓安”,在这边很难取得真正的信任。 李亨挥了挥手,舞女退下,音乐声骤停。 李亨与张瑄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向杨国忠投过谦卑闻讯的一瞥,杨国忠满意地笑了笑,亦是点点头。 对于监国太子李亨对他尊重有加的态度,杨国忠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只是作为政治流氓,杨国忠更看重的是利益。倘若今后李亨不能继续给予他应有的利益,他倒戈相向也不是不可能。 杨国忠这种人,本就没有什么气节可言。 李亨微微一笑,举杯向众人邀饮道,“诸位大人,本宫奉旨监国,今日召诸位来此,一则是饮宴作乐,二则是宣布朝廷最新的册封安排。” “众所周知,朝廷推行削藩合并之策,将天下十大藩镇整合合并为安西、北庭、河西、陇朔、渤海、河南、范阳、剑南八大大都督府,分掌大唐兵马。朝廷设立总领天下兵马大都督府,统率天下八大都督府。” 李亨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众人的精神立即被调动起来,一个个都竖起耳朵来仔细聆听着,因为到了事关个人政治利益的关键时刻。 “哥舒郡王任河西大都督府大都督兼河西兵马招讨使,为八大都督府之。” 李亨的话一出口,哥舒翰长出了一口气,起身向李亨躬身道,“臣哥舒翰,谢监国殿下隆恩,谢朝廷信任!” 李亨笑了笑,“哥舒郡王军赫赫,又有大于社稷,勇冠三军,德高望重,理应居这藩镇之。” “谢殿下赞誉,臣愧不敢当。”哥舒翰对于自己的任职心里有数,所以也没有太过吃惊。 “安禄山原本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合并为范阳大都督府后,着安禄山仍任范阳大都督,加开府仪同三司。” 对于安禄山的任命其实也在意料之中,除非朝廷目前就要彻底拿下安禄山,并不惧怕安禄山起兵造龘反,那就只能如此。先把安禄山安抚下再说,然后徐徐图之。 不过,安思顺也由此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并不是害怕朝廷动安禄山,而是担心安禄山铤而走险起兵造龘反。安思顺对于安禄山的野心很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虽然安禄山拥有雄兵数十万,但要想拿下这大唐天下改朝换代当皇帝,不过是痴人说梦的事儿。 原因无他,安氏本是胡人,想要坐稳这以汉人为主导的天下,太难。 如果安禄山起兵造龘反,安思顺一家必受牵连。所以在本心里,其实安思顺比任何人都强烈反对安禄山造龘反,只不过是说不出口而已。当然,说了也是白说。安禄山的野心不会因此而缩减半分。 “程千里任北庭都护府大都护、北庭大都督府大都督。”李亨旋即又宣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布到。 程千里起身向李亨拜谢,“臣多谢监国殿下恩宠。臣当镇守北庭,蝉精竭虑,抒解朝廷之忧。” “程帅乃是军中宿将,劳苦高,亦是父皇倚重的重臣。大唐北庭门户安危,就全权托付给程帅了,本宫在这里,替大唐千万子民拜谢程帅。”李亨起身还了一礼。 李亨再怎么着也是定的一国储君,如今更是监国,形同皇帝,如此礼贤下士,程千里大为感动,默然无语,拜了下去,“臣不敢当。” “驸马都尉杨錡德才兼备,经张大将军和杨相荐举,本宫与父皇商议后,决定由杨驸马出任安西都护府大都护、安西大都督府大都督,兼西域诸道安抚使。” 李亨说着,微笑着望了杨錡一眼。 杨錡大喜过望,起身拜倒了平丢,“臣杨錡,叩谢陛下和监国殿下隆恩,臣当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亨笑了笑,“杨大都督请起。本宫对此不敢居,杨大都督要谢,就谢过子瞻和杨相吧。” 杨錡喏然,起身向张瑄和杨国忠深施一礼,“某谢过大将军、杨相荐举之恩。” 张阶笑着起身回礼,“杨帅不必如此,杨帅乃是当朝干才,为朝廷出力也是理所应当。” 杨国忠则哈哈一笑,“老弟啊,我杨家出一名帅,国忠与有荣焉。” 今日被太子召集在东宫正殿参加饮宴的都是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像哥舒翰、程千里、安思顺等人,都是当世赫赫有名的军中统帅。与哥舒翰等人相比,封常清和颜真卿目前不过是两个小人物。无论是官职,还是绩、威望,都相差甚远。 与到了此时,两人心里也慢慢回过神来了,李亨此番大抵是在宣布天下八大都督府大都督的人选……既然如此,将自己二人召集同来,究竟是何用意?难过…… 封常清和颜真卿暗暗交换了一个狐疑的眼神,心里冒出一个想,却是不敢相信。 李亨看也不看两人一眼,继续淡然道,“册封杨国忠为渤海郡王,遥领渤海大都督。册封鸿胪少卿安庆宗为渤海侯、渤海副大都督。” 杨国忠封郡王了……与他所遥领的渤海大都督相比,郡王的爵位才更实惠。哥舒翰与程千里对视了一眼,心下暗暗一叹,知道这边是杨国忠与李亨政治妥协的结果,或者说,这就是李亨为争取杨国忠支持的政治代价。 但将安禄山的长子安庆宗册封为渤海侯兼渤海副大都督,这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削藩合并之策旨在削弱安禄山的力量,可朝廷却一边在削弱安禄山的兵权,一边又赋予安禄山的儿子兵权,岂不是自相矛盾?虽然是副大都督,但却是实际上的渤海大都督府主要长,兵权的真正掌握者。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老奸巨猾的程千里沉吟不语,若有所思。 册封安禄山的长子安庆宗为侯、任命其为渤海副大都督,其实是张瑄提议并与杨国忠和李亨、高力士四人再三商讨确定的结果。 渤海大都督府处在蛮夷之地,在八大都督府里其实是最无关紧要的,而且兵力部署微弱,又很容易受到当地蛮夷土著的牵制。安庆宗想要在渤海地区搞出风浪来,可能性并不大。最起码,三两年之内是不可能。 但这样的册封,却能迷惑安禄山。安禄山会认为,这是大唐朝廷对他的某种补偿,也是对他的某种畏惧。 安思顺也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料到,李亨和张瑄、杨国忠等人竟然走了这么一招棋。 渤海距离安禄山的势力范围也不算太远,难道他们就不怕安禄山父子联手将三镇属地与渤海连成一片,经营成国中之国?安思顺狐疑的目光投在李亨身上,又扫向杨国忠,最后落在了张瑄身上。 安西、北庭、河西、渤海、范阳,八大都督府已去其五。他们准备如何安置老夫?难道就此失却藩镇之位?安思顺心头微微有些不安。 安思顺慢慢抬起头来,向李亨望去,这时却见张瑄淡然笑着,向他投来平静的一瞥。 安思顺心里一动。 这八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人选,虽然是由监国太子李亨口中宣布而出,经由朝廷颁布册封才具有合性,但实际上安思顺知道,这不是李亨一个人能决定的结果。在这背后,肯定有张瑄、杨国忠干预操作的影子。甚至,直接是这两位权臣一手操办,不过是借李亨的嘴宣读出来、朝廷的诏书公布出来罢了。 第145章 真诚与阴谋(第四更) 天唐 作者:格鱼 “原陇右节度使安思顺,调任剑南大都督府大都督。”李亨没有再卖关子,径自直截了当地将对于安思顺的任命说出了口。 安思顺呆了一下。剑南大都督府地域辽阔,掌兵甚重,还关乎大唐西南门户安危,可以说在八大都督府里的重要性不比河西诸镇差多少。 安思顺没想到,在安禄山这个心腹大患的“辐射下”,他这个本该被忌惮和受猜忌的人,竟然还被委以重任。 “安帅劳苦高,一向精忠报国,朝野上下有口皆碑。本宫以为,安帅定会安抚西南诸地,为大唐守住这西南门户。”李亨淡然笑着。 在安思顺的任命上,李亨完全听从了张瑄的意见。杨国忠有些不太同意,但张瑄强硬坚持,他也不好因此就跟张瑄闹翻。 张瑄缓缓起身微微一笑,“安帅不必猜疑。监国殿下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安帅乃是忠臣,且安心赴任剑南,他日成,名垂青史亦是可期。” 安思顺嘴唇哆嗦了一下,突然痛哭流涕地拜倒在地,“臣安思顺叩谢殿下隆恩,臣当肝脑涂地,以报殿下和朝廷恩宠。” 安思顺确实是非常激动。这些年,他因为安禄山没少被朝廷猜疑。他一直心里都明白,皇帝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他,无非是忌惮安禄山,唯恐引起安禄山的反弹而已。 可如今,却获得了如此信任,无与伦比的信任。 这怎能不让安思顺激动如斯、感激涕零? “子瞻,替本宫扶起安帅。”安思顺的感激涕零,李亨看了心里很是舒服,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安思顺与安禄山不同,他没有野心,崇尚汉文化,通晓诗书礼仪,只要怀柔得当,就绝不可能起兵谋反。况且,他此去剑南,要想在剑南站住脚,没有三五年是办不到的,因为剑南还有一个鲜于仲通一—杨国忠的心腹。 而等安思顺站稳了脚跟,在张瑄的谋划中,安禄山之患也该平息了。没有了安禄山,安思顺想反也反不起来。 这是张瑄力主起用安思顺的关键。 张瑄哈哈一笑,上前去一把扶起安思顺道,“安帅不必如此,吾辈臣工,既得朝廷倚重和信任,就理应为社稷江山、为大唐子民尽职尽责,上报朝廷,下报黎民,成就万世业,岂不快哉?” 安思顺抹了一眼眼泪,向张瑄投过感激的一瞥,低低道,“张大将军盛情,安某铭记在心,他日必有所报!” 说完,安思顺起身再向李亨长拜一礼,然后默然归坐。 宣布完六大都督府大都督的人选,李亨顿时就没了下文。这让坐在一个角落的封常清和颜真卿微微有些失望,但旋即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就不再奢望。 宴会很快结束。而几乎是与此同时,一纸正式的官方诏书从皇城里传出,昭告天下一一 任命哥舒翰为河西大都督府大都督、河西兵马招讨使; 任命安禄山为范阳大都督,加开府仪同三司; 任命程千里为北庭都护府大都护、北庭大都督府大都督; 任命杨錡为安西都护府大都护、安西大都督府大都督,兼西域诸道安抚使; 册封杨国忠为渤海郡王,遥领渤海大都督。册封鸿胪少卿安庆宗为渤海侯、渤海副大都督; 任命安思顺为剑南大都督府大都督。 天下八大都督府大都督任命了其中的六个,但剩下的两个却不见动静,这让很多朝臣觉得奇怪。 李亨与张瑄和杨国忠一起将哥舒翰几人送出了东宫正门,此等礼遇已经是李亨这个监国太子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 谁也明白这是李亨的笼络之意,但作为臣下,还是被这种礼贤下士所感动。 “诸位大帅,事关天下安危,希望诸位即刻启程赴任,无在长安过节了。”李亨拱手一笑,“本宫与杨相、张大将军就在这里为诸位送行,待来年上元节,本宫定在宫中大摆筵席,为诸位庆!” 哥舒翰几人肃然躬身一起拜下,朗声道,“臣等遵命!” 哥舒翰等人没有迟疑,匆忙离去,各自回府准备,第二日一早就要离开长安赴任。 望着哥舒翰几个人远去的背影,杨国忠呵呵一笑,“殿下,子瞻,国忠有些疲倦,就先失陪了。” “杨相慢走。”张瑄笑着拱了拱手。 李亨则微微点头,“杨相操劳国事,可是要保重身体。 杨国忠心满意足地离去。 李亨有些疲倦地转过身来,一边向宫门内行去,一边向张瑄笑道,“子瞻,本宫其实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封常清、颜真卿两人颇有才干,心性忠诚,何不一起册封了,何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必要再拖下去呐。” “殿下,两人的才干人品毫无疑问,无可挑剔。但殿下须知,此二人位卑职轻,此番倘若一下子就破格擢升两人于高位,难免不会让其滋生骄狂之意。” “先凉他们一凉,一来继续考察其心性,二来等待形势稳定。”张瑄笑着拱了拱手,“殿下此刻监国,将来还要御极天下,作为君上,运用权力需要张弛有度、宽柔相济……” “哥舒翰等人分赴各地藩镇赴任,假以时日,这大唐天下便安定了大半。目前我们最大的隐患,就是安禄山这个狼子野心的胡儿。” “子瞻所言甚是。”李亨想了想,“本宫受教了。” “臣不敢当。” 李亨长叹一声,猛然转身深深凝视着张瑄,眼圈微红,轻轻道,“子瞻,本宫能遇到你,也算是本宫前世修来的运气。有你在本宫背后,本宫觉得心安了许多。” “子瞻,本宫来日若是真有御极天下的一日……卿不负我,我必不负卿!” 张瑄微微一笑,“臣相信,殿下御极天下之日为期不远了。” 张瑄毫不怀疑李亨此刻的真诚,但日后究竟如何,却很难说。 张瑄不至于被李亨这一时有感而的两句真诚迷惑过去,在这权力场中,真诚与阴谋其实根本无真正分得清楚。 此刻,李亨觉得张瑄是忠臣、是可以倚重和必须要信任的肱骨,但等他登上皇位真正掌握了皇权之后,还会不会这样想,谁也不清楚。 张瑄相信,卸磨杀驴的事儿以李亨的心性为人,可能很难做出;但猜忌之心,是迟早要滋生的。 这便是人性。 这便是围绕着权力的某种必然的宿命,因为权力具有排他性和独裁意识。 张瑄离开宫中,回到大将军府。 刚进了门,就闻报说,封常清和颜真卿求见,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 张瑄心里暗笑,知道这两人从宫里出来就直接进了大将军府。至于来意是什么,也不难理解,无非是想要从张瑄这里探探口风。 张瑄等的就是两人。 这两人在张瑄的未来谋划和整体布局中至关重要。不过,这两人虽有才干亦是名臣,但如果不能成为“自己人”,张瑄宁可弃用。 张瑄缓缓走进会客厅,脚步轻盈,几乎是悄无声息。 颜真卿和封常清正并肩站在一起,仰望着张瑄亲手所书的“兼济天下”牌匾。 颜真卿是当世书名家,张瑄这手字虽还过得去但却不能让颜真卿动容,真正引起颜真卿关注的,是这四个大字纵横开阖刚柔相济的雄浑气势。 “在下这拙劣笔迹,岂能入颜公眼?”张瑄轻声一笑,朗声道,“颜公书如忠臣烈士、道德君子,其端严尊重,人见而畏之、敬之,素来为在下敬仰。” 颜真卿和封常清赶紧会身来躬身见礼,“下官拜见大将军!” 张瑄笑着摆了摆手,“两位大人不必多礼,请坐。张力,看茶!” 张瑄与颜真卿和封常清在厅中关门畅谈了很久,而到了晚间,张瑄又留两人吃了晚饭,才亲自将两人送出府去。 颜真卿和封常清两人出了大将军府,在暮色中并肩行进了一段,直到街角,才准备分手各自返回住处。 “封支度,在下在平原,也曾闻得张大将军的才名。今日当面一见,果然是才华横溢,少年英杰,名不虚传。”颜真卿笑了笑,“难怪能博得陛下青睐,一飞冲天。” 封常清比颜真卿年长,此时已是中年有余,他闻言轻轻一叹,“颜公,张大将军能有今日,岂是区区才名所致。某观他年纪虽轻,但谋略深远,刚柔相济,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某二人奉召进京,想必定然是张大将军的主意。今日这一番长谈下来,某心里也渐渐明白,我等要想有所寸进,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封支度此言何意?”颜真卿拱手笑道。 “投于大将军门下。”封常清压低声音道。 颜真卿沉默了下来,眸光一阵闪烁。 “不知颜公……可曾有意?”封常清轻轻道。 “封支度又将如何?”颜真卿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封常清缓缓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轻轻道,“封某当年毛遂自荐于高仙芝门下,不为高仙芝所喜。后随军建有微,才蒙陛下荐拔。” “封某此生,空有报国之志,但却报效无门。若此人能让封某一展胸中抱负,投入其门下又能如何?” 颜真卿默然无语。 第146章 金鲫数尾戏三痴(上) 天唐 作者:格鱼 封常清和颜真卿走后,张瑄独自一人站在后龘庭的院中,站在那棵苍劲的古槐树下,凝视着繁星点点的浩淼夜空,想起前世种种,又念及如今种种,感慨万千,感觉恍若一梦。 萧十三郎和李苏苏并肩行来,大老远就招呼道,“兄弟真是好雅兴,这寒风吹着,倒是在院中观赏夜景!” 张瑄回头一瞥,见萧十三郎笑吟吟地扶着李苏苏走过来,而李苏苏的小腹微凸,已经明显有了孕状。 张瑄哈哈一笑,“兄长,小弟今日喝多了酒,头昏脑胀的,就站在这里吹吹风,清醒清醒!” 李苏苏走到近前,撇开萧十三郎的搀扶,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奴家见过大将军!” 张瑄悄然一避,笑道,“嫂嫂不要如此——院中风寒,嫂嫂有孕在身,且请进厅说话。” 说完,张瑄也不客气,率先进了厅。 他心里明白,萧十三郎两口子过来,肯定是有事要找他,要不然,李苏苏断然不会出面。 果然,进了厅,萧十三郎就按捺不住,不顾李苏苏的眼色阻拦,直接说道,“兄弟,此刻没有外人,为兄有一事相求。” 张瑄笑了笑,“兄长,你我兄弟相交贵在知心、坦诚相待,有事请直言,只要兄弟能做到,一定竭尽全力。” “好。”萧十三郎的神色微微有些动容。 虽说他跟张瑄建交于张瑄起家之前,但随着张瑄地位权势的暴涨,尤其是萧十三郎又在了他麾下做校尉,张瑄会不会慢慢淡了这点情分,萧十三郎其实自己也拿不准。 见张瑄态度仍然不变,仍与往昔一般真诚,不掺杂一点水分,萧十三郎心头大是感动。 “兄弟,是秀秀妹子的事儿。”萧十三郎轻轻道。 张瑄一怔,心头一动。心道:难道是李秀秀跟崔焕之间的事儿?这一段日子,听说崔焕经常出入张府,打着拜望柳氏夫人的旗号,以求于李秀秀相见。 之后,两人就有了一些往来,似乎也互相有了情意。 “兄弟,秀秀妹子如今年岁渐长,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可为兄夫妻在长安城没有根基一一是故,想要拜托兄弟出面为秀秀妹子择一佳偶……” 萧十三郎的话还没有说完,张瑄就皱了皱眉打断了他的话,“等等,兄长—一秀秀妹妹不是与崔家的崔焕性一?” 萧十三郎闻言叹息了一声,却是无语。 李苏苏勉强笑了笑,“大将军,秀秀出身卑微,怎么能配得上崔家这种高门大户家的少爷公子哥儿。但求大将军为秀秀做主,择一良配,也好去了奴家的一桩心事。” 张瑄心里暗叹,心道果然是如此…… 他沉吟了一下,轻轻笑道,“嫂嫂莫要担心。秀秀也是小弟的妹妹,秀秀在家母跟前尽孝,家母甚是欢喜,那日家母曾与小弟说了——日后,秀秀便是张府的四小姐。” 李苏苏感激涕零,起身福了一福,“谢谢大将军提携,奴家替秀秀谢谢大将军和老夫人。” 张瑄皱眉沉声道,“嫂嫂,我们乃是一家人,以后嫂嫂如果还是这么见外,休怪小弟翻脸了。” 萧十三郎咳咳两声,嘿嘿笑道,“好了,苏儿,你就不要再谢来谢去了一—某就说了嘛,秀秀如今是老夫人的女儿,谁敢小觑了她?” “嫂嫂,请跟小弟说句实诚话……秀秀妹妹与崔焕,是不是互有情意?而此事是不是得到了崔家的反对?”张瑄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问道。 李苏苏幽幽叹息一声,没有回答,但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了,嫂嫂,小弟知道了。”张瑄摆了摆手道,“男欢女爱,本应抛开那些门第世俗之见,什么门当户对,都是扯淡!只要秀秀妹妹与崔焕情意真诚,张瑄定然竭尽全力玉成这桩姻缘。” “好,果然是某的兄弟,这等心胸怕是当世豪杰也难望项背。”萧十三郎眼前一亮,拍手叫好。 李苏苏嗔怪地扫了萧十三郎一眼,摇摇头轻轻道,“大将军,秀秀姿色浅陋,出身卑微,确实配不上崔公子。” “什么出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张家现为大唐名门,可吾父吾祖之前,不过是江南一商贾尔。家门因人而兴,其实说穿了一文不值。”张瑄不以为然地挥挥手,“纵然要论出身,某这个辅国忠勇侯、两卫大将军、京兆府尹的妹妹,难道还配不上崔家一个白衣公子?我张瑄的妹妹,谁敢小觑?” 张瑄话语间豪情外放,那种无形的自信和傲然,让萧十三郎看了暗暗点头。 “嫂嫂,这事儿你就不要管了,一切让我来做主。过几日,我便让颖儿回去跟崔家去说,如果说不通,我亲自上门去说!”张瑄淡然一笑,“如果我的妹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妹配不上崔家的人,这长安城里还有谁配得上?” 第二日早朝会后,张瑄回府,没有去玉真观。 揭破三痴贼道炼丹术骗局的事儿,他本来想兴师动众在玉真观搞一次“现场观摩大会”,借此匡正一下长安城里社会风气。可他转念一想,觉得没有必要,就改了主意。 决定在小范围内做一做这事儿,给万春公主一个交代是一个方面,另外他还有深层次的考虑。 大将军前院花厅。 张瑄吩咐几个下人在地上摆上了一个彩陶大盆,盆中盛水,盆底铺设了一层光洁的鹅卵石,放入了十数条从玉真观放生池里取来的红色小鲫鱼苗。 然后又让人抬进一个漆制精美的木架,将陶盆置于其上。 花厅四周摆设着四个大火盆,室内温度甚高,温暖如春。不多时,鱼就活泼地在盆中游来游去。 张瑄微微一笑,吩咐下人去厨房取来一些胡饼,随手拈了一块碾碎,然后洒入盆中。 十数条红色的小鱼争相抢食,在盆中来回游动,有的甚至窜起溅起轻轻的水花声。 几个婢女好奇地围观着,在她们的认知中没有这种概念这河里池中养的鱼,还能养在盆中室内? 如玉调皮地试探着将手伸入盆中,旋即出轻轻的一声尖叫,“呀,公子,它咬奴婢的手指头呐!” 如烟也是好奇地问道,“公子,盆中养鱼能养得住吗?” 张瑄哈哈一笑,“如烟啊,养得住。养得好的,能活很多年。” 他心却说,养是养得住的,只是不能养太多,像这十数尾就显然多了,时间长了肯定要缺氧而死。 其实张瑄本来想弄几条金鱼来做道具的,但这个时代还没有金鱼,金鱼要在宋时才培育出来,无奈何,只得找了红鲫鱼苗来替代。 不过,只是道具而已,足以达到效果,也就不那么较真了。 “大将军,万春公主殿下到了!”张力匆匆跑进来禀报。 张瑄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他扬了扬手,飘然而出,亲自去迎接万春公主。 一直迎出府去,万春正下了车驾,带着十几个宫女盈盈走了进来,随从的太监和护卫则留在了府门之外待命。 而那三痴道人,则昂挺胸跟随在宫女之后,只是望见张瑄淡然而冷厉的目光,他立即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去。 “万春殿下驾到,臣张瑄有失远迎,还请殿下莫怪!”张瑄笑着拜了下去。 “张大将军,你这大将军府还不错嘛,好在一座宅院,清静幽深,不错不错,是父皇赐予你的吗?”万春笑颜如花,眼珠子滴溜溜只转,挽着袖口左右四顾,根本不顾什么公主的仪态端庄。 张瑄一阵汗颜,心道你难道不知这是以前的荣王府? 转念又想,这老皇帝的子女众多,加起来近百,人多了,感情就淡,其中有些互不往来也是正常的。万春不太跟其他皇子皇女往来,没有来过荣王府也不奇怪。 但张瑄却不能去解释,只笑而不语。 张瑄陪着万春往前院的花厅行去,花厅前面有一块门前石,露出地面约有三寸许,张瑄侧身想让,却不料万春陡然提留着自己的宫裙,轻轻一纵就跳了过去。 胸前一抹雪白绽放,波涛起伏,香艳之极。 张瑄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却立即撇过头去。 万春抚着胸口突然俏脸一红,回头来狠狠地瞪了张瑄一眼。 进得厅去,万春稍一打量厅中的摆设,水汪汪灵动的一双大眼睛就落在了那蓄养着十几尾金鲫鱼苗的彩陶盆上,好奇地顿了顿,然后一溜烟跑了去,俯身一看,讶然欢喜道,“呀,张瑄,你竟在盆中养鱼,这,这鱼能在盆中养得住?” “养得住,殿下。只是这鱼苗大了,就必须要放生,然后换小鱼苗。”张瑄走过去笑道。 “盆中养鱼,水要勤换,一般三天更换一次,要用同类之水;而喂食要少,两日少量喂食一次便足矣。” 张瑄随口道。 万春眨动着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张瑄的话,显然对这盆中养鱼的事儿很是感兴趣。 “好呀,宫里放生池里有金鲫,我回去也弄个陶盆养鱼——果然是长安第一才子,这等风雅之事也能想得出来……好了,看在这盆中养鱼的份上,今日你就是拿不出丹药有毒的凭据来,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万春嘻嘻笑着,立即又低头去看着盆中游来游去的红鲫,早就将此番出宫来的目的放在一旁了。 今晚还有更新,感谢大家的月票。 第146章 金鲫数尾戏三痴(下)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倒是也不心急,好整以暇地站在一侧,笑吟吟地旁观。 万春俯身逗弄了一会鱼,这才起身神色一正,撅嘴道,“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张大将军啊,你让我大老远地从宫中出来,到你这大将军府上,不单是为了看这盆中养鱼吧?” “当然不是。”张瑄淡淡一笑,立即扭头望着那站在不远处的道貌岸然的三痴道人,冷声道,“三痴道人,本官今日便让汝无话可说!” 那三痴道人虽然畏惧张瑄的权势地位,但自恃是宫廷御用炼丹师,心下也有几分依仗,就也沉声道,“大将军羞辱贫道不打紧,但若是要污蔑炼丹神术,可是亵渎道祖的大不敬!” 张瑄晒然一笑,“汝这三痴贼道,先不必给本官扣大帽子。” “本官且来问你,若是本官揭穿了你这骗术,你又该如何?” “贫道任凭大将军处置。” 张瑄轻轻一笑,冷冷道,“好,本官一会便让你心服口服。本官也不处置你,便罚你在本官府中做个家奴!” “殿下,可为张瑄做个见证。” 万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赶紧吧,我要回宫去跟娘娘谈曲儿。你要是真有凭据,这三痴道人便听你处置就是。” 张瑄微微一笑,“殿下,那所谓的太清神丹可曾带来?” 万春洁白光洁的手腕一翻,晶莹如玉的手心里便出现了一个玉瓶,“喏,拿去!” 张瑄接过玉瓶,从中倒出几枚圆溜溜但明显散着硫磺气息的丹丸来,在手中颠了颠,望着三痴道人冷笑道,“三痴道人,你这仙丹人吃了延年益寿羽化登仙,不知给这盆中鱼儿服用,会不会出现鱼跃龙门的光景?” 三痴道人吃了一惊,迟疑片刻方才道,“这仙丹来之不易,乃是贫道耗尽心血炼就,岂能白白便宜了这畜生?” “是吗?”张瑄淡淡一笑,“张力,取杯盏来。” 早已侍候在一侧的张力赶紧取过一个杯盏来,张瑄将手里的几枚丹丸倒入盏中,吩咐张力用热水融化。 张瑄缓缓将杯盏中的丹丸水倾泻倒入鱼盆,扭头向万春笑了笑,“殿下,若是仙丹,这鱼服用了,自然也会有几分灵气吧?” 万春狐疑地望着张瑄,轻轻道,“张大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给鱼喂食仙丹,这……” “还请殿下少待片刻一一来人,上茶,摆宴。” 张瑄挥挥手,吩咐如烟如玉指挥着婢女上茶上果品茶点酒肴诸类。 良久。 一直等候在鱼盆边上仔细观察的如烟突然抬头来向张瑄惊声道,“公子,这鱼都翻了鱼肚,好像都快要不行了。” 万春吃了一惊,立即起身过去查看。 张瑄心里暗笑,心道要是不死就怪了。这丹丸明显就是化学产物,里面含着少量的砒霜之毒,人服用了短时间内肯定看不出什么来,但鱼对毒却是异常敏感。这也就是鲫鱼,若是金鱼或者是前世的热带鱼,怕当场就会完蛋。 况且,张瑄事先便命张力在杯盏中放了些许的砒霜粉末,这么一杯浓烈的砒霜水倒进去,这些鱼不死就奇怪了。 十数尾金鲫都翻了身子,多数已死,漂浮在水面上,只有少数几条犹自大口吐着水泡,亦是苟延残喘了。 万春皱着眉头,猛然抬头望着张瑄。 张瑄笑了笑,“殿下,请恕臣直言。这所谓丹丸,不过是从矿物中提炼之物,含有毒素。人服用,短期肯定不会起反应,但久而久之,长期服用之下,毒素便在人体之中积累下来,终成大患。” “而这鱼儿则不同,对毒素反应灵敏。这丹丸化水融入盆中,鱼便会中毒而死。道理就这么简单,请殿下明鉴。” 张瑄拱了拱手。 万春公主也是灵慧过人的女子,她沉吟着,觉得张瑄说得很有道理。而事实摆在面前,这丹丸若是无毒,原本好端端的鱼儿又岂能会中毒而死? 这一切,都是张瑄当着她的面做的,她亲眼所见,真真切切。 纵然炼丹术……但想必这三痴道人炼制的这太清神丹,不是什么好东西。幸亏被张瑄阻拦,没有让父皇服用,要不然一— 万春暗道侥幸,狠狠地怒视着三痴道人。 三痴道人已经傻眼了。 他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他炼制的丹丸肯定没有所谓的神奇疗效,可也不至于就是毒药啊一— 张瑄突地一声怒斥,“兀那三痴贼道,汝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三痴道人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地连连求饶。 张瑄嘴角的一丝笑容一闪而逝,“张力,将这厮拖下去,剥了他的道袍,留在府中充作家奴!” 张瑄将万春送出了府去。 在即将上车之前,万春突然扭头望着张瑄,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狐疑的光彩,“张瑄,我怎么就觉得上了你的当呢?” 张瑄一怔,笑了笑,“臣不敢欺瞒殿下。生老病死人生规律,这仙道之术本来就是虚幻,若是世间有仙人,岂不是乱了套?而退一步讲,纵然仙道有凭,人生而为仙,怕也是要清心修炼方能至,仅凭一粒丹药,就能羽化成仙,岂不是荒诞?” “仙人要是这么容易做,恐怕那仙界早就人满为患了。” 万春咯咯一笑,“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我就姑且信你这一回。” “对了,上元节要到了,我要与娘娘谱曲编舞,你帮我们写个歌令可好?”万春精巧的小鼻头了一下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就当是惩罚你好了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耍得什么心眼人……” 张瑄愣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万春已经上了车,放下了车帘,车马开动而去,空气中只残留着她清脆的娇笑声。 张瑄凝视着万春车驾远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扭身回头匆匆进府,直奔后龘庭。进了他的书房他立即让如烟和如玉,将那三痴道人给他带过来。 那三痴道人被张力带着几个家人生生录去了道袍,换上了普通大将军府的家奴衣着,没有道袍映衬,其人身上的仙风道骨之气荡然无存,反倒是露出了他的真本色。 三痴道人麻木地被张力带进书房来,惶然无措地拜倒在地,口中嗫嚅着,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瑄玩味地望着这人突然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你也不必紧张,本官不杀你,亦不惩罚于你。只是你落在了我的府中今后就只能老老实实做个下人听候本官的差遣,你可明白我的话?” 三chī道卝人畏卝惧地望着张瑄,声音嘶哑地伏地叩,“小的明白,小的叩谢大将jun不sha之恩!” “神仙之术纯属hú扯,你自己恐怕也未必就相信。这样吧,安安稳稳在我府中做个执事,他曰要是有所成,本guan必不会亏待了你。这道卝士,就不要做了一一你俗家姓名为何?”张瑄淡淡问道。 “小的俗家姓孙、命虎。” “孙虎?这名字不雅,得了,汝入我这府中今后就叫张三bsp;三chī道卝人嘴角轻轻一抽,却是不敢反驳嗫嚅道,“多谢大将jun赐名!” “按说你这炼丹之术,也并非一无是处。据本guan所知,尔等在炼丹之中,能炼制出燃卝烧起火的火卝yao来吧?”张瑄凝视着张三bsp;张三chī陡然一惊,抬头望着张瑄,旋即恭谨回道,“是,大将jun。木炭、硫磺和硝石混在一起,偶尔会产生bao卝zha和起火。” “拿去吧,这是我无意中从一本古籍中得来的一个火龘yao配方。当然,事无一定之规,你可酌情更改试验。本guan给你拨一个院落,调几个仆役,你就专心给本guan按照配方研制这火卝yao出来,若是能成,本guan必有重赏。” 张瑄说着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张三会命人全部供应。” 张三chī诚惶诚恐地去了。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 火卝yao的明与炼丹术密切相关。而根据他前世的记忆,唐末时,就已经有沿用火卝yao的记载。既然如此,张瑄利卝用这张三chī去研制火卝yao,其实还是切实可行的。 研制出稳定的火龘yao配方,然后可以继续研火器,要是用于jun卝队,其效力可想而知。 张瑄当然没有本事让这个冷兵器时代直接跨入热兵器时代,但试验一下简易的火器,为日后做好准备,作为秘密武器出现,并不虚幻。 这个想也是临时产生,这才是他煞费苦心布这么一个局,引三痴道人入毅的重要原因。 张瑄缓缓起身来,向如烟如玉招了招手,“如烟如玉,快要过年了,公子给你们准备了红包哟——来,拿去!” …… 朝中的局势渐渐稳定下来,张瑄穿越到盛唐的第一个春节,天宝十二载的春节终于还是来了。 中国的文化绵延日久,每个时代的节日都有不同的过。作为古代最为繁盛的时期,唐朝的春节自有其特点。 节日有假期,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对于满朝官员而言是一种放松,而皇帝却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从岁除到元正,一天一夜,是皇帝最忙的时候。出于对民间守岁风俗的重视,每到岁除之时,皇帝都要与贵戚、重臣们聚会宴饮以笼络感情。 只不过,今年老皇帝缠绵病榻苟延残喘,而监国太子李亨代替了皇帝的身份。 拜谢大家的月票。 第148章 春节之老皇帝的杀机 天唐 作者:格鱼 天宝十二载元正(春节)。岁除。午后。 一直缠绵病榻中风多数时间都处在半昏迷状态中的老皇帝李隆基突然清醒了过来。 高力士正带着李静忠指挥着几个小太监和宫女布置御书房,披红挂彩,虽然老皇帝病卧不起,但该有的节日气氛还是要营造些许的,也算是为老皇帝冲喜。 不能不说,高力士这个老奴才对于老皇帝的忠诚之心,日月昭昭,无人能比。 高力士正在吩咐人做这做那,突然听到里间传来轻轻的声响,像是有人叩击床榻的声音。 高力士吃了一惊,赶紧向李静忠沉声道,“静忠,你带人安排,某家进去看看陛下。” “等等——去传一名御医来。”高力士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小声嘱咐道。 “喏。”李静忠躬身应是,待高力士匆匆走进里面,李静忠这才抬头来望着高力士的背影,微微沉吟起来。 老皇帝已经半死不活多时了,只是吊着一口气。御医每日都来为老皇帝针灸按摩下药,而高力士则带着两个贴身的亲近宫女亲自为老皇帝翻身腾挪,更衣洗漱,侍候熨帖。 高力士走进里间,第一眼就望见了老皇帝那睁着的正常而微微有一丝光彩的眼眸。 李隆基吃力地探手向高力士招了招手,旋即无力地垂了下去。 高力士狂喜,当即涕泪交加,几步冲过去叩拜在地哭喊道,“大家!大家!老奴力士在此侍候陛下!” 李隆基伸出冰冷无力的手去慢慢抓住了高力士的手,眸子里的一丝神光渐渐兴盛了起来。 他的嘴唇哆嗦着,像是要说话,但却说不出口来,好半天,憋的涨红了脸才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字来:“说!” 高力士定了定神,明白老皇帝是要他汇报最近的大唐朝廷各种情形。看来,他虽然口不能正常说话,但头脑在此刻还是有些清醒的。 高力士哽咽着轻轻道,“大家!大家突然患病不起。张瑄和杨国忠拥立太子监国,对陛下患病的消息秘而不宣……一如今,太子在张瑄和杨国忠的辅佐下料理朝政,倒也风平浪静,没有滋生什么事端。” “大家还是要将养龙体,老奴已经传唤御医到来,为陛下诊治。” 高力士说到这里,猛然觉老皇帝的手剧烈地哆嗦起来,他抬头来望着老皇帝,见老皇帝嘴角抽搐得厉害,眸子里竟然闪动着愤怒的光芒。 高力士以为老皇帝是对太子李亨监国不满,不由轻轻一叹道,“大家先将养龙体,太子监国不过是权宜之计。待大家龙体康健起来,太子自然回复东宫。” 高力士心说:大家啊大家,纵然你万般不喜李亨,但此刻的局势却是不得不让李亨上位。李亨有张瑄和杨国忠的支持,纵然是老奴想要反对也无能为力呀。其他的皇子,想要在张瑄和杨国忠手里夺下这片江山来,太难太难了。 “糊……涂……”老皇帝费劲全身气力又挤出两个模糊的字眼,剧烈得喘息了几下,又奋力轻轻道,“来……杀!” 高力士吓了一大跳,陡然间冷汗直流,汗湿后背。 高力士跟随老皇帝数十年,对老皇帝的了解太过深刻,两人之间的默契太深。虽然老皇帝只是一个眼神,几个含糊不清的字,但高力士还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老皇帝的杀意。 大家怎么对张瑄动了杀机?这张瑄分明就是他着力摧升培植的辅佐下一代大唐皇帝的肱骨之臣,托孤之臣,亦是制衡安禄山和杨国忠的重要棋子,如今还没有真正挥作用,大家却怎么就起了杀心……、……这是为什么? 高力士清晰地记得,在病之前,老皇帝还是对张瑄恩宠信任有加……这? 老皇帝呼呼地喘着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可他尽管闭上了眼睛,并不算完全清醒的脑海中却始终回荡着一幕让他浑身热血沸腾的景象,而耳边也始终在盘旋着那种极其暧昧缠绵的声响。 张瑞和杨玉环做梦也没有想到,那日两人在御书房屏风一侧拥抱亲吻的片刻缠绵,竟然被半精神半糊涂的老皇帝恰好听见了个大概。 只是老皇帝当时心里愤怒归愤怒,但奈何嘴上却说不出话来。而他也明知自己此刻病体沉重,若是当面戳破,很可能引起张瑄的铤而走险,只得咬牙隐忍了下来。 本想待自己病好再跟张瑄和杨玉环秋后算账,可随后他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每天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沉睡昏迷之中,有心无力了。直到今日精神头略好,他就急不可耐地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将高力士唤进来,勉强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高力士倒吸一口凉气,凝视着老皇帝,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老皇帝缓缓又睁开眼睛,吃力地哆嗦着嘴唇,“宁……宪……琳……见朕……” 高力士愕然。旋即明白过来,老皇帝这是要让他将让皇帝宁王李宪的儿子嗣宁王李琳传进宫来进他。 难道……高力士陡然警醒,难道大家要将皇位传给让皇帝李宪的后人? 当年李宪作为睿宗皇帝长子,将皇位让给李隆基,而如今李隆基在万般无奈之下又想要将皇位传承给自己的侄子,将皇权归还给李宪一脉。 睿宗皇帝李旦一共有六个儿子,实事求是地讲,李隆基这几个兄弟的情分还是深厚的。李宪是长子,皇位本该传给长子,但李隆基不仅有还有才干,在几个兄弟里是最合适当皇帝的人选。 李宪为了保全兄弟之情,宁可放弃皇位。 因此,李隆基对李宪这一脉一向很是优待,带有某种补偿之意。据说李宪开元二十九年李宪病死时,李隆基号哭悲伤不能自已。随后,按谥推尚善曰“让”,德性宽柔曰“让”,追谥了李宪一个“让皇帝”的美名。 李琳是李宪第三子,也是李宪诸子中健在的最年长的一个儿子,为人豪爽好客,善骑射,在皇室中威望甚高。 老皇帝又疲倦地睡了过去。 高力士瞻前顾后前思后想了良久,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这才暗暗拿定了主意。他虽然比较赞赏张瑄,但奈何他是老皇帝的一条忠狗,在关键时刻,他只能选择服从老皇帝的密旨。 高力士缓缓走出内间,站在外厅向李静忠招了招手。 李静忠恭谨地走过来,躬身道,“大将军!” “静忠,汝出宫,去将让皇帝之子、嗣宁王李琳传进宫来,大家要召见他!记住,这是大家的密旨,切记不要声张!”高力士压低声音沉声道,“若有一丝泄露出去,小心汝的脑袋!” “是,小的不敢。”李静忠心里一个激灵,赶紧点头应下。 如今李静忠虽然也是宫里的大太监,在宫里的权势地位仅次于高力士之下,但高力士终归还是高力士,远远不是他所能比的。多年积威之下,他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不敢生出。 李静忠不敢怠慢,立即出宫去嗣宁王府传旨。 只是在路上,李静忠却是心念电闪,想了很多事情。他不明白,这好端端地,大过节的,东宫那边的监国太子李亨正在召见群臣入宫饮宴守岁,而老皇帝却突然醒了过来,还要召见让皇帝李宪的儿子李琳……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似乎有些诡异。 李静忠猛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里的光彩骤然放大起来。 他犹豫了片刻,突然咬了咬牙,吩咐车夫立即改道,前往张瑄的大将军府。 李静忠急匆匆暗暗来到大将军府,求见张瑄。但张瑄却不在,府中下人说张瑄已然外出,似是进宫去了。 李静忠有些失望,无奈之下,只得再次改道直奔嗣宁王府。 张瑄并没有进宫,因为晚些时候他要进宫陪着太子李亨与一干朝臣守岁饮宴,所以要提前回到张府,向自己的娘亲柳氏请安。 张瑄赶到的时候,崔颖也提前到了,正与李秀秀一左一右围着柳氏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见到张瑄进来,崔颖笑着起身来温柔地招呼道,“夫君!” 李秀秀也乖巧恭敬地起身拜了下去,“秀秀拜见兄长!” “呵呵,秀秀妹妹不要多礼。娘亲,儿子给娘亲请安来了。”张瑄向柳氏长身拜了下去。 柳氏温和一笑,“瑄儿,起来吧。瑄儿,你今日不是要进宫陪监国太子殿下与朝臣一起饮宴守岁嘛,社稷大事事关重大……娘亲这里,有秀秀和颖儿陪着,你就放心进宫去吧。” 说话间,张焕的妻子宋氏,张宁的妻子焦氏,也都带着几个孩子说笑着走了进来。 宋氏和焦氏见到张瑄,赶紧福了一福,“妾身拜见大将军!” 虽然张瑄是张府老三,但他的官职权重,宋氏和焦氏虽然是嫂子,却也不敢怠慢,有半点不敬。 说起来,如今这张家全凭张瑄才有今天,张府上下对于张瑄的态度多是敬畏感激参半的。 张瑄却不敢受全礼,赶紧躲在了一侧,笑道,“两位嫂嫂,如此大礼不是要折杀小弟吗?” 第149章 春节之密谋 天唐 作者:格鱼 嗣宁王府。 今日是岁除,嗣宁王府的下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张灯结彩,府里府外与长安城其他府邸一样并无太大的差别,都洋溢着过年的气氛。 在张瑄看来,这唐人的春节习俗,与他前世的现代社会春节习俗都差不太多。岁除就是除夕,在除夕前,在外的人们都要尽量往家赶,以求与亲人团聚。 除夕之夜,全家同样是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喝花椒酒,以驱寒祛湿。喝花椒酒就是把花椒放在盘中,饮酒时撮一点放入杯中。吃过团圆饭,全家人围坐火盆到天明,称为“守岁”。 所谓“守岁阿戎家,椒盘已颂花。” 也所谓“对此欢终宴,倾壶待曙光。” 或者“阖门守初夜,燎火到清晨。” 写的就是唐朝人过春节吃团圆饭和守岁的情景。 “锵锵华驷客门馆贺新正……”。大年初一过后,唐朝人亦是开始走亲访友,互相邀宴,称为“传座”。 嗣宁王李琳虽然也是大唐宗室,但终归不是嫡系的县子,而是隔了一层的皇侄,加上李琳只有一个银光禄大夫的文散虚职,所以这嗣宁王府在长安城里算不上什么第一流的高门。 非但如此,因为为让皇帝之子,李琳刻意韬光隐晦,以避免引起皇帝及其嫡系皇族的猜忌。 其实也不仅是李琳,李宪的几个儿子都是如此。 而说得更远一些,李隆基其他几个弟弟一—岐王李范、申王李据等人的后代也多都保持低调。以至于这些支系皇族的身影,渐渐都淡出了长安百姓的视野当中。 因此当宫里的大太监李静忠,赶来嗣宁王府传达皇帝密旨的时候,嗣宁王李琳感觉非常吃惊。 “李公公,请问陛下召小王进宫,是……”李琳笑着问道。 李静忠笑了笑,“嗣宁王殿下,陛下急召,至于为何咱家着实不知。高大将军吩咐了,让殿下立刻虽咱家进宫面圣,还请殿下启程吧。” 李琳不敢怠慢,立即更衣着装,完了匆匆跟李静忠进宫。 进了宫,避开宫里热热闹闹忙活过年的太监宫女,沿着一条幽径,李琳紧跟在李静忠的后面,亦步亦趋地进了御书房。 高力士已经等候在门外。 “小王李琳拜见大将军!”李琳见了高力士立即躬身施礼。 他这个没落的皇族面对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其实底气也不足。 高力士微微一笑,上前去扶起了李琳,“嗣宁王殿下,请进陛下正在等候。” 两人前脚进了御书房李静忠后脚也跟了进去。 高力士回头意味深长地瞥了李静忠一眼,压低声音沉声道,“静忠,汝亲自把好门,不经陛下允许,任何人不许入内半步!” 李静忠心里一跳,赶紧恭声道,“喏,谨遵大将军之命。” 高力士和李琳进了内室,将门掩紧。 李琳进了内室见到躺在病榻上神色枯镐嘴角抽搐嘴歪眼邪的老皇帝李隆基,大吃一惊,忍不住惶然向高力士望去旋即默然叩拜在了李隆基面前。 高力士叹息一声,俯身在李隆基耳边轻轻呼唤道“大家,大家!嗣宁王殿下到了!” 片刻的夫,老皇帝浑浊的双眸渐渐睁开了,似乎隐隐有了一丝光亮。 他的嘴唇起来,说话根本含糊不清。 高力士凑近仔细倾听着,良久才直起身来面对李琳轻轻道,“嗣宁王殿下,陛下龘身患中风之症,多时矣。只是太子为了确保监国地位,秘而不宣罢了。” 李琳惶恐地拜了下去,心道尽管如此,与某又有何干?把某家传唤到宫里还作甚? “陛下重病,危在旦夕。陛下一向主张废黜太子另立新君,只是因为陛下突然病,还没有来得及行废立之事。”高力士轻轻说着,凝望着李琳沉吟了一下又道,“陛下决定将皇位传承给让皇帝宪一脉,而殿下文成武德皆有过人之处,又承袭了让皇帝的爵位,陛下属意于殿下……” 李琳吓了一大跳。 高力士的话太突然、太让他震惊了。 这好端端地,老皇帝突然要把皇位传给自己……这,这……这是真的吗? 李琳多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看高力士那肃然郑重其事的样子,显然又并非是开玩笑。当然,皇位传承大事,也开不得这种玩笑。 李琳心里即慌乱又惊喜还有几分惶恐,一时间心乱如麻,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陛下的意思,殿下可曾听得明白?” 李琳耳边传来高力士那微微有些尖细的声音,他猛然抬头来望着高力士,神色异样的复杂和惶恐。 “大将军,这……某实在是……” “嗣宁王殿下,这天下之主本为让皇帝所属,当年让皇帝高风亮节,让位于陛下,陛下始终记挂在心。今陛下诸子皆平庸无能之辈,陛下担心大唐社稷江山败于他人之手,所以当机立断,下密诏将皇位传承于殿下!对此,殿下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高力士言之凿凿,慷慨激昂,李琳听了心头也渐渐活络起来。 皇位是个好东西,既然皇帝真的有此心,还下了传位密诏,要说李琳不动心,那绝对是假的。 “琳……”躺在病榻上的老皇帝突然张嘴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 李琳膝行几步,上前去伏在李隆基榻前,“陛下,臣李琳在!” 李隆基今天说的话太多,消耗精力过甚,已经无再跟李琳表达他的意思。只是他颤抖的手紧紧抓住李琳的手,传递出某种坚定的决1心。 李琳心头的火热越来越重。 但李琳终归不是热血冲动的小青年了,作为熟稔大唐局势的皇族中人,他深深明白,纵然有老皇帝的密诏,他想要从李亨手里夺过皇位来,那几乎也是一件痴人说梦的事情。 不说老皇帝的传位密诏太突然、太出人意料,单说他在朝野的根基,根本就没跟李亨这个做了十多年太子的合储君相比。而李亨如今又有张瑄和杨国忠的大力扶持,杨国忠掌握朝廷行政系统,而张瑄则执掌兵权和宫禁宿卫。 这两人配合起来,足以翻长安城的天。 他李琳凭什么推翻李亨?就凭高力士手上那一纸老皇帝的密诏? 老皇帝虽然还活着,但看这情形根本就难以真正挥作用……这一纸密诏,在杨国忠和张瑄那里岂不是就相当于一张废纸? 似是看出了李琳的担心和迷惘,高力士轻轻一叹,“李亨势大,难以撼动。殿下,陛下亦考虑到了这一层。这是陛下诛灭张瑄和杨国忠的密旨——” “殿下可如此如此……”高力士凑上前去,伏在李琳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李琳脸色骤变,嘴角着,苦笑着轻轻道,“大将军,这……成吗?” 高力士淡然一笑,凝视着李琳目光凛然起来,“殿下,所谓富贵险中求。 这皇权大位,唾手可得,但凭殿下思量!” “有陛下这两道密诏,有皇室众人呼应,有某家与陛下敲边鼓,咱们一鼓作气,大事可成矣!” “说实话,这宫里的千余宿卫,虽然划归羽林卫,但实际上某家也是能有几分话语权的。殿下行事之时,某家立即命人封锁宫门,策应殿下行事……” 高力士压低声音道,“陛下还传召了玉真殿下……以玉真殿下在朝中、在皇室的影响力,何愁大事不成?” …… 外厅。 李静忠蹑手蹑脚地凑近门缝,仔细聆听着内室的密谋声。虽然有些话听不太清楚,但李静忠也听出了一个大概:老皇帝和高力士谋划着要立即废了太子李亨,改立让皇帝之子嗣宁王李琳登位。而且,还下了传位密诏和诛灭张瑄和杨国忠的密旨。 李静忠浑身上下出了一身冷汗,心如兔跳。 李静忠不敢再偷听,躲避在御书房门口心神震颤,好久都没有平静下来。 李亨监国气势渐起,张瑄和杨国忠一唱一和把持大权——李静忠做梦也想不到,这情势突然之间就急转直下,张瑄和杨国忠竟然列入了皇帝铲除的名单,而李亨被废似乎就在顷刻间! 他们会成吗?李静忠思量着,觉得成的几率或许有,但失败的几率更大。 在这长安城里,张瑄和杨国忠联手翻云覆雨,纵然李琳有高力士的支持,有皇帝的密诏,恐怕也翻腾不起太大的风浪来。 作为一个颇有几分城府和头脑的大太监,李静忠看问题倒也深远。 李静忠曾经从张瑄平叛,对于张瑄的手段感受深刻。他几乎不能相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张瑄,会栽倒在毫无根基的嗣宁王李琳手里。 皇室的联合呼应?李静忠心里冷笑一声,皇室这些窝囊废算个{百度天唐贴吧}鸟啊,荣王李琬算是有手段有能量的人了,但结果如何?最后还不是死在张瑄的手里。 李静忠咬牙沉吟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 正如高力士所求,富贵险中求,这天大的晋身机会就在眼前,可是不能错过! 高力士啊高力士,这一回,咱家要踩着你这老东西的尸体走上去! 想起高力士多年来的颐指气使和霸道行径,李静忠眸中的冷厉越来越重,几近疯狂。 独树一帜的历史大神作者贼道三痴回归历史新作《雅骚》(书号:22o71o1)穿越到万历四十年,既想吃喝玩乐,又想直线救国。没错,就是这么一个充满情趣和矛盾的故事。诸位看官,这三痴贼道文笔精湛,力非凡,大家过去看看绝对不会失望的。本书也有一个三痴贼道,大家过去使劲踩扁他,看这厮怎么高雅的龘骚呐! 第150章 春节之玉真公主的条件 天唐 作者:格鱼 高力士与李琳在老皇帝的病榻前密谋着,商量着一些行事的细节。 所以说至高皇权是一碗勾人的毒药,足以让无数人不惜豁出身家性命去冒险一搏。 李琳思想前后还是决定当仁不让,豪赌一次。 机会难得,终生可能就这一次。成则拥有家国天下,失败则唯有一死而已。与其平淡终老郁郁而终,不如赌一把。 高力士前前后后的话慢慢勾起了李琳那蛰伏在内心血脉深处的野心来。野心能让人疯狂,同样能让人冷酷无情。 “大将军,若是小王事成,必不负大将军!”李琳向高力士深躬施礼。 “殿下不必如此。某家如此,亦是为了遵从陛下的旨意。某家数十年忠于陛下,至死不改。陛下有命,某家纵然是粉身碎骨,也要达成陛下所愿!” “请殿下安心,到了关键时刻,某家必然与陛下亲至,为殿下助阵!只要陛下还健在一日,这大唐天下就由不得太子做主!” “至于张瑄、杨国忠之流,陛下能赐予其权力,亦能夺其权势。陛下诏书在,这两人如若反抗就是逆贼,人人得而诛之!”高力士阴狠地断然说道。 高力士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叹息道,“张子瞻啊张子瞻,汝休怪咱家,咱家本是陛下的一条狗,陛下让咱家咬谁咱家就只能咬谁!既然陛下要除你,咱家无奈,只能唯陛下之命是从!汝要怪,就怪自己气势太盛,引起陛下不安了吧。” “大将军盛情厚意,小王铭记在心!他日但有寸进,必有回报!”李琳大喜,又向高力士拜了一拜。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听外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禀告大将军,玉真殿下奉召而来,求见陛下!” “殿下,你我一起出去迎接玉真殿下!”高力士笑吟吟地挽起李琳的手,一起向外行去。李琳稍稍有些不自在,但旋即又平静了下来,安之若素了。 高力士和李琳出门迎接玉真,玉真公主李持盈下了车驾,突然在这里见到嗣宁王李琳,很是意外。 “老奴见过玉真殿下!” “李琳拜见玉真皇姑!”李琳此刻有求于玉真公主,便大礼参拜了下去。 李持盈皱眉笑了笑,“琳儿不必多礼。高大将军,皇兄传本宫来所为何事?皇兄的身体可曾好些了?” “请殿下进内说话,陛下在内室等候。” 高力士肃然让进。 李持盈也没有客套,直接就往里进。 进了内室,看到老皇帝如此模样,李持盈大吃一惊悲从中来,扑了过去抓住老皇帝的手哀呼道,“皇兄,皇兄!~一” “高力士,皇兄何以成了这般模样?!为何秘而不宣?”李持盈愤怒地回头低声斥责道。 李持盈与李隆基本是一母同胞,感情一直很好。而这些年来,李隆基也非常看顾这位妹子,几乎是恩宠备至有求必应。见到李隆基如此,李持盈焉能不伤心欲绝? 高力士拱了拱手,“玉真殿下且请息怒。荣王李琬之事,陛下伤怀之下突然中风,已经有些时日了……” “那为什么秘而不宣?可曾命御医诊治?”李持盈咬牙道。 高力士迟疑了一下,轻轻道,“是太子、杨相和张大将军合议,秘而不宣……” 李持盈愤怒地一甩手,“混账东西,岂有此理!陛下乃天子,天子病,天下不安,岂能因为个人私利而贻误陛下龙体!” “杨国忠如此,本宫倒也不奇怪,可张瑄颇有见识,怎会如此?” “这太子,真是皇兄的好儿子……真真令本宫气煞!” 李持盈俯身看着李隆基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姿态,心下幽幽一叹。 她从高力士手里接过老皇帝的传位诏书和诛灭张瑄、杨国忠的密旨,手心不禁都哆嗦了一下。 她虽然有些生气,因为张瑄、李亨和杨国忠三人联合将皇帝的病情瞒住,就为了保住李亨的太子监国之位;但要说因此就废黜李亨,诛杀张瑄和杨国忠,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但她已经清楚,这确实是老皇帝的真实意图,并非高力士背后搞鬼。高力士也没有这个胆量。 废黜李亨,改立李琳,倒也罢了;可为什么要诛杀张瑄和杨国忠呐?! 她不仅欣赏张瑄的才华和才干,还因为张瑄是干女儿崔颖的夫君而高看一眼,骤然看到皇帝要铲除张瑄的密旨,她心里就乱成了一锅粥。 “高力士,废黜太子亨也就罢了。甚至,拿下杨国忠也可以理解,可为何要除掉张瑄?” “张瑄少年英才,德才兼备,又有大于陛下和大唐社稷,陛下怎么能如此兔死狗烹、卸磨杀驴,这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吗?”李持盈皱眉道。 高力士默然无语。其实对于老皇帝要灭张瑄的指令,他心里也隐隐有些排斥,觉得太过翻脸无情。只是皇帝金口玉言,令出绝无更改,他只能贯彻执行。 “嗣宁王,张瑄乃是世所罕见的贤臣英杰,有他在朝,必是社稷之幸。”李持盈转头望着这个被皇帝推到前台来的侄子,眼神有些复杂。 李琳尴尬地笑了笑,无言以对。 “玉真殿下,成大事不拘小节——不除张瑄,太子不会倒,而嗣宁王接任就是一句空话。 高力士轻轻又道,“太子亨懦弱无能,他要是登基为帝,主弱臣强,假以时日,皇权必会被张瑄和杨国忠这等权臣架空。而如若张瑄日后有了野心,怕是大唐的宗庙社稷也保不住。” “因此,陛下决断,李亨断然要废黜。否则,必为李氏皇族重大隐患。” 李持盈嘴角轻轻一抽,从权力的角度来说,高力士说的不无道理。以李亨的懦弱和张瑄的强势,时间长了,难保张瑄不会生出野心来 她轻轻一叹,“高力士,张瑄执掌兵权,杨国忠执掌朝廷,要拿下这两人谈何简单?况且,这两人要是一倒,这朝廷就乱了,难免要被安禄山所趁,闹出大乱子来。” “玉真殿下,杨国忠之后还有陈希烈为相。陈希烈此人虽无风骨,但料理朝政没有问题。有诸多老臣和皇室贵胄在,这朝廷—一乱不了。” “而兵权方面,老奴已经命人八百里加急召东都禁军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进京。陈玄礼执掌禁军日久,张瑄之后也必然能镇龘压住局面。”高力士又道。 李持盈冷笑了起来,“高力士,你这个老奴才,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把张瑄拉下马了。本宫看汝往日与张瑄关系还不错,如今何以心狠至此?” 高力士嘴角一抽。 拱手凛然道,“玉真殿下,力士惭愧。张子瞻亦是力士赞赏看重之人——但力士终生都是陛下的奴才,只能忠于陛下一人。陛下要废太子灭张瑄、杨国忠,力士纵有不愿,也只能唯陛下之命是从,哪怕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高力士的话掷地有声。 李持盈眉头一挑,却是沉默了下去。 高力士对于李隆基的忠诚之心毋庸置疑,无论是过去、现在或者将来,都不用怀疑他对老皇帝一人的忠诚度。 皇帝在高力士心中,就是天就是地,就是生命存在的意义。 李持盈沉默了良久。她实在是左右为难,一方面是皇兄的旨意,一方面是崔颖的柔情牵绊,她不想违逆皇兄的意思,又不愿意让崔颖伤心。 若是张瑄死了,以崔颖的烈性而言,只能天上人间生死相随。 李持盈一念及此,抬头来望着高力士和李琳,淡然道,“本宫可以助尔等一臂之力,但本宫有一个条件。” “玉真殿下请讲。” “张瑄少年英才,乃是臣,诛杀有损朝廷和皇室威望。如果尔等能答应本宫,容张瑄做一个富家翁,本宫就可以答应。” “夺其权势也就罢了,难道非要赶尽杀绝吗?纵然是杨国忠,本宫建议尔等也谨慎从事。纵然皇兄有旨,但皇兄病体缠身,所作决断或有斟酌之处,尔等行事大可权宜处置。” 高力士和李琳对视了一眼,一起拱手道,“如此,也好。只要张瑄不违抗陛下旨意,吾等自然不会赶尽杀绝。” “玉真皇姑,若是张瑄不与琳儿为敌,琳儿自然会便宜行事。” “哎……”李持盈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来望着李琳和高力士,“事已至此,本宫多说也无益了。只是本宫还是想劝你们两句,一定要周密谨慎从事,不要到头来鸡飞蛋打一场空,还要牵累了皇室诸人,祸乱及大唐江山社稷啊!” …… 高力士、李琳和玉真公主三人分别,各自紧急行事。 而这个时候,东宫那边正在紧张地准备着晚上监国太子李亨大宴群臣和长安贵族皇室,一起守岁的宴席歌舞。 黄昏日暮,张瑄缓步向东宫宫门走去。他的身后,紧紧跟随着数十彪悍的羽林军士卒,带队的正是萧十三郎。 一个青衣小太监匆忙而至,冲着张瑄而来。 一个羽林卫士卒眼尖,赶紧上前斥责一声:“大将军当面,还不回避!” 张蹦摆了摆手,示意士卒退下,因为他已经认出了这人是杨贵妃身边的心腹小太监张德福。 第151章 春节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天唐 作者:格鱼 拜大年,祝大家节日愉快,全家幸福。 “大将军,咱家有要事禀奏,还请大将军借光几步。”张德福压低声音,声调急促而焦虑。 张瑄心头一跳,还倒是杨玉环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不由就点点头,挥手止住众护卫军卒不要跟上来,然后就带着张德福三拐两拐,拐进了宫道一侧的紫竹林。 料峭的春风吹拂地竹林扑簌作响,一只飞鸟受惊扑腾扑腾地飞了起来,惊落一地枯叶。 “张公公,何事?” “大将军,大事不好了。李静忠紧急传过消息来,娘娘让小的马上来报大将军……”张德福语无伦次地轻声说着,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毕竟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这等重要机密大事,李静忠本要亲自报信。但奈何他离不开御书房,一旦他离开太久,必然会引起高力士的怀疑。 无奈之下,他只得趁高力士外出做某种准备的时候,匆忙奔至杨玉环的寝宫,当面向杨玉环密报。选择向杨玉环密报,也算是李静忠的一点心计。 他深知杨玉环与张瑄关系甚密,杨玉环肯定非常关心张瑄的安危。 而另一方面,杨玉环还是太子李亨名义上的母亲,李亨在位,对杨玉环来说非常重要,因为起码能保住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所以,杨玉环肯定是百分百支持李亨的。 还在于如果这一次让高力士和李琳做成了此事,杨家必受致命的打击甚至是连根拔起。杨家没了,杨玉环这个贵妃也不好过。 有鉴于此,李静忠选择通过杨玉环行事。 而事实上,他确实看准了。 杨玉环闻报大惊失色,赶紧屏退李静忠,吩咐他继续回御书房听差,不要露出马脚;而随后,就命心腹太监张德福飞奔急报张瑄。 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关键时刻耽搁上一分钟,就有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毁灭深渊。 张瑄听完张德福的话,脸色骤变。他真是没有料到,会突生如此枝节。 老皇帝!高力士! 张瑄嘴角一抽,猛然挥手低沉道,“烦劳张公公了……张瑄若是能脱此劫,日后定有重谢!烦请张公公回去禀告娘娘,请娘娘安心在宫中不要外出,今晚的守岁饮宴就莫要出席了。” “喏。大将军保重。”张德福拱手为礼匆忙跑去。 张瑄猛然回过身来,脸色变得极其阴沉。 老皇帝啊老皇帝,既然你要置我于死地,那么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高力士,你这只喂不饱的老疯狗老子今天就看看你怎么狂吠! “就凭老皇帝的一道所谓的密诏就想成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张瑄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心里冷笑着,“老皇帝,你不该小看了我,更不该小看了杨国忠。” 这个事儿对张瑄来说,确实突然,没有准备。但是,就算是没有李静忠的密报,以张瑄的临危处变能力,也定然不会让高力士和李琳得逞。 宫内这数百宫禁宿卫或许因为种种原因受高力士的掌控但宫外那七八千效忠于张瑄的羽林卫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到了危机时刻,萧十三郎肯定会护着张瑄逃出宫去,一旦张瑄逃离宫阙以他的果决手段,必会立即起兵闯宫直接将高力士和李琳等人拿下。 皇帝的密旨?诏书?承认,就是诏书,不承认,就是一张废纸。老皇帝如今这种半死不活的情形,张瑄完全可以大做文章。 反正,这所谓的诏书肯定也是高力士根据皇帝的大概意思一手“炮制”的,本身就存在相应的“先天缺陷”。 不过,这事儿也给张瑄提了一个醒,他觉得自己终归还是因为灵魂于现代文明社会,有些事情顾忌太多,心还不够狠辣。置身于冷血无情的王朝权力纷争漩涡之中,这有可能就是一个致命伤。 比如说这宫里的宫禁宿卫,张瑄原本以为这毕竟是内宫所在,不好插手太过,就没有全部更换新人,而是保留了当初曾经保护李隆基承受李琬逼宫的那部分宿卫。 可不料,这却成了他的短板,被高力士捏在了手里。 萧十三郎带着一众军卒守候在路边,见张瑄出来脸色不好,就迎了过来。 “兄长,此番又要烦劳你了。”张瑄压低声音道。 萧十三郎一怔,旋即凛然道,“兄弟有话就说,咱们之间不要如此客套!” “老皇帝要废黜太子,今晚还要拿我下手……兄长,事情紧急,容不得细说了。兄长且立刻出宫去,调集五千羽林卫埋伏在宫门之侧,待夜幕垂下便接管几个宫门防务一一随后,让郎将顾惜亲率一支羽林卫奔袭东宫!” 萧十三郎大吃一惊,刚要纵身离开,突然又担忧道,“既然如此,兄弟何不立即随我出宫,亲自调集人马杀进宫来……” “不然,兄长。我要是不在宫里,他们未必会动。如果他们不动,我等率军闯宫,就变成了叛逆。兄长且放心离去,我自有主张。”张瑄摆了摆手道。 萧十三郎还是有些犹豫,“可某家要离开了,兄弟的安如……某放心不下!” “兄长宽心,他们还要折腾一阵子。纵然要逼太子退位拿我开刀,也需要有个过程。 等他们表演完了,兄长的兵马也就到了。”张瑄冷然笑了笑,“我倒是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傍晚时分,东宫华灯初上,喜气洋洋。 五品以上文武大臣、宗室诸王、诸皇子公主驸马,大唐权贵们都携带家眷纷纷赶至东宫,参加由监国太子召集的守岁宴会。 宴会设在东宫正殿,这场盛大的宴会要持续整整一夜。 李亨的坐席在中央高处,右侧是玉真公主以下诸皇族贵戚,而左侧则依次是杨国忠、张瑄等朝中重臣。 大殿中央铺着崭新的红地毯,一群舞女袅袅起舞,舞乐相得益彰,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张瑄站在大殿进口处的一侧,默然凝望着6续进场的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 来了,果然来了! 伴随着殿口小太监急促而底气不足的报名声,睿宗李旦的女儿霍国公主打头,其后是嗣宁王李琳,李琳身后则是让皇帝李宪的其他几个儿子女儿,李隆基弟弟申王李撝的儿子嗣申王、鸿胪寺外卿李睛,唐睿宗第四子岐王李范的儿子嗣岐王李谨,等等。 今天的宴会大概是李氏皇族聚会最齐的一次了。这一波皇族进入归坐后,以永穆公主为的当今皇帝的皇子皇女也罗贯而入,各自找到坐席坐下。 张瑄默然打量着众人,正在这时,门口的小太监陡然一声高唱:“玉真公主殿下驾到!” 玉真公主李持盈一身崭新的道袍,没有带侍女,与一袭华丽宫装更显清秀可人的崔颖携手而入。 其实李持盈很不愿意让崔颖过来,因为今晚在这东宫正殿,将要上演一场夺权大戏,涉及张瑄,崔颖在场显然会受刺激。但崔颖却坚持要来,李持盈找不到理由拒绝,无奈何只得带了她来。 因为她知道,如果崔颖要来,不从她,也会从了她的母亲郑氏夫人。 李持盈并没有现张瑄,但崔颖心有所属,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夫君。笑着招手道,“夫君!” 张瑄淡淡笑着走了过来,柔声道,“颖儿。” 李持盈妩媚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和尴尬起来,但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张瑄紧紧盯着她的眸光,却没有如以前那么恭谨施礼。 只是玉真心里有事,也顾不上注意这些细节,没有跟张瑄打什么招呼,便自顾坐了上去。 见众人都以归坐,张瑄飘然沿着红地毯前行,直至自己的坐席。 袍袖一甩,他淡然归坐,神色平静。 李亨环视众人,呵呵一笑,举杯邀饮道,“诸位宗室,诸位臣工,适逢新春佳节,岁除之日,本宫奉父皇旨意,在这东宫正殿宴请诸位,是为守岁。” 李亨的话刚说了半截,就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太子好说辞一~奉父皇旨意?请问太子,父皇如今安在?我们要见父皇!” “然。父皇纵然养病兴庆宫,这守岁之宴,焉能不出来与众臣同乐。”又一个公主站出来附和道。 “是啊,皇兄病体有恙,可这么久了,怎地还避宫不见。本宫先后三次进宫探病,都被阻拦一—本宫倒是请问太子,汝这究竟是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李隆基的妹妹霍国公主也缓缓起身,直接冷笑着问道。 难了,开始了。张瑄将清冷的目光投射在带头的永穆公主头上,眸子里一丝冷酷一闪而逝。 除了李琳安坐沉默之外,诸多皇子皇女和皇室宗亲都站出{百度天唐吧更新提供}来质问太子,尤其是让皇帝李宪的那几个儿子女儿,更是言辞激烈,一时间大殿中场面乱成一团。 张瑄注意到,那个被他警告过的凉王李璿并没有参与进来。 这是个聪明人。张瑄暗暗点头。 李亨被质问得面红耳赤,咬牙沉声道,“父皇病重,尚在将养身体……” 永穆冷笑一声,“既然父皇病重,为何不让我等探病?太子究竟是何居心?” “以本宫看来,太子这分明就是把持门户、幽禁和挟持父皇,图谋篡位不轨!” 第152章 崔颖的决绝 天唐 作者:格鱼 永穆公主这话一出口,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立即变得鸦雀无声。 这个时候,有些大臣权贵其实也看明白了,今天的守岁宴看来是一场逼宫宴,这群皇室联合起来向李亨难,恐怕目的并不那么单纯。 李亨气得脸色白,肩头轻颤,哆嗦着扬手斥道,“永穆,你不要出口伤人,满口胡言乱语!本宫向来仁孝,岂能做出那种胁迫父皇的大逆不道之事?” 霍国公主冷笑一声,“那可难说。当日荣王李琬,在叛乱之前谁敢说他是不忠不孝之徒?” “这权欲熏心之事,有人还是能做出来的。” “霍国皇姑,莫要血口喷人!你说本宫不忠不孝,可有证据?”李亨也急了,站起身来当面挥斥。 他斥责的瞬间,同时望了张瑄和杨国忠一眼。 张瑄面无表情,静观好戏上演。 而杨国忠一向狡猾,他已经从这种蛛丝马迹间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不过他还是没有想到,老皇帝竟然下了密诏,直接要传位给李琳。而更没有想到,高力士和李琳竟会铤而走险,兵走危棋,控制宫闱直截了当地要废太子,同时将张瑄和他自己拿下诛杀。 “汝还要证据?” 霍国公主冷笑了起来,“汝口口声声宣称陛下龙体欠安,留在兴庆宫养病。但直到如今,无论是皇室贵戚还是满朝文武大臣,都无一人见到陛下……此意为何?这还不是证据?” “我等再三求见陛下,探视陛下安危,太子派人横加阻拦,阻塞宫门,这难道不是证据?” “陛下久病不出,太子监国独揽大权,安插亲信,结党营私,这是不是证据?” “若是要本宫信你,只有请陛下出来,只要陛下亲口说一句,这监国太子之位乃是陛下圣偷,本宫愿意当面向太子请罪!” 霍国公主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她已经接近六旬,这么激动得呼喊下来,顿时就有些气喘吁吁,旁边的侍女赶紧扶住她坐下。 “对,请陛下出来,吾等参拜陛下。” “若是陛下病重,吾等理应亲去探视。” 众人七嘴八舌地吵吵起来,殿中的气氛乱哄哄。 砰! 杨国忠猛然一拍桌案,“放肆!太子监国,乃是陛下旨意,谁敢不服,便是蔑视陛下,是为大不敬……本相奉劝诸位皇室贵戚,这无凭无据之事切莫胡乱开口,免得祸从口出,白白害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杨国忠这句阴惨惨的话就颇有几分威胁的味道了。 但李琳等人铁了心要演完这场戏,将李琳扶上马,同时灭了张瑄和杨国忠,清除皇室的两大心腹大患,怎么可能被杨国忠一句话吓回去? 也不知曾几何时,张瑄和杨国忠因为权势太大,已经引起了皇室中人的不安。 如今杨国忠车马过处,连公主都要退避三舍,由此可见一斑。 “凭据在此!”殿口处突然传来一声清朗而尖细的喊声。 张瑄心里冷笑着:这只老疯狗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登台亮相了。 张瑄面无表情,但杨国忠和李亨却是脸色骤变,因为他们已经听出来这人正是高力士。 高力士高举两道圣旨,大步进殿。 众人的目光顿时就聚焦在他的身上。 “陛下有旨。”高力士朗声呼道,打开圣旨宣道,“朕病体缠身,难以为继。太子亨不忠不孝、无才无能,不堪为帝王之表,朕为大唐社稷江山虑,决废黜太子。” “朕之皇位,实让皇帝宪之,今朕观嗣宁王李琳文成武德深孚众望,朕决意立李琳为大唐储君,恪守东宫神器……” 高力士这道旨意宣布完,殿中几乎炸了锅。 皇帝要废李亨并不能让太多的人震惊,因为皇帝这种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然而皇帝却要将皇位权力还给让皇帝李宪一脉,立嗣宁王李琳为太子,这就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倒没有人怀疑圣旨的真实性,因为这是高力士出面。 高力士与李琳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又朗声大呼道,“肃静,肃静!” “陛下还有圣旨。” 高力士语调尖锐地将后面一道圣旨宣布完毕,大意就是说张瑄和杨国忠勾结太子,挟持朕躬,图谋不轨;且两人结党营私把持朝政,祸乱朝廷,理当诛杀。云云。 这道圣旨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改立嗣宁王为太子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诛杀张瑄和杨国忠……一杨国忠是出了名的奸相,但张瑄却是少年得志的大才子,深得皇帝信任,不久前还曾经立下平叛大。 可以说,如果没有张瑄,这老皇帝早就被荣王赶下台了。 杨国忠大惊失色恼羞成怒起身手指着高力士怒斥道,“狗阉货,汝竟敢伪造圣旨,污蔑本相和张大将军,可知死罪难逃?” “杨国忠,这是陛下旨意,咱家岂敢作假?陛下下旨之时,玉真公主殿下亦在当场。”高力士冷冷一笑,也手指着杨国忠骂道,“汝这祸国殃民的奸相,今日陛下有旨,定将汝绳之于!” 众人大是意外,扭头看向了玉真公主李持盈。 玉真公主李持盈犹豫了一会,扫了自己身边俏脸煞白的崔颖一眼,缓缓起身沉声道,“本宫在场,这确是陛下亲旨。陛下圣旨真伪不难鉴别,这种事情大可当场鉴定。” 崔颖这个时候,也算是明白了。 在场这些所谓的皇室贵戚今天不仅要把太子李亨赶下台,还要拿她的夫君张瑄开刀,大概张瑄就是一块绊脚石吧。 崔颖没有想到,玉真公主竟然也参与了此事。直到这个时候,崔颖才蓦然现,所谓的母女深情与权力、利益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高力士心头一针舒爽。玉真公主在县族和朝野中影响力很强,有她出面,这事儿就成了大半。接下来,他暗暗扫了李琳一眼。 李琳陡然一声断喝,“来人,将逆贼杨国忠、张瑄拿下!”、 轰然一声,早已埋伏在殿门之外的百余宫禁宿卫,一般守住了殿口,一般冲进了殿中,向张瑄和杨国忠威逼而去。 崔颖苍白着脸起身来,身子踉跄了一下。 李持盈心里一痛,却是有些羞愧难当。为了皇族和自己的利益,她终归还是选择放弃了张瑄。这种取舍在她看来,尽管有些难,却还是能舍的。 “娘亲……这是颖儿最后一次拜见娘亲了。”崔颖缓缓跪在玉真公主面前,声音凄婉决绝而坚定,向玉真拜了一拜,然后霍然起身,“自今往后,崔颖便与玉真殿下再无任何瓜葛,恩断义绝,请诸位做个见证。” 崔颖转身向张瑄那边奔去。 李持盈脸色大变,嘴角哆嗦了一下,抬了抬手想要说几句什么,却还是无力地垂下去。 “夫君,颖儿陪着你,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天上地下,再不分别。”崔颖紧紧抓住张瑄的手,声音抖颤而激动。 张瑄心中一暖,他当众抱了抱崔颖,然后伏在她耳边轻轻一笑,“颖儿,且宽心,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这个死字且不要提了。” 说完,张瑄轻轻推开崔颖,缓步上前,清脆地拍了拍手,鼓掌道,“真是好一场戏,真是演得妙极,妙极了!” 张瑄冷冷地望着那簇拥包围过来的几个宫禁宿卫,大喝道,“谁敢动我?汝等宫禁宿卫,职司所在,竟敢违禁听从一个内监的调遣,当真是死罪!” “高力士,张某一向敬重于你。因为张某觉得,你虽然是一个太监,虽然贪婪好物,但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能分清是非,不会昧着良心说话。” 张瑄手指高力士冷笑道,“看来,张某是看错人了。” “高力士!你拍着胸口说一说,张某是图谋不轨的叛贼吗?”张瑄呸了一声,“无耻之徒!当初,陛下中风,你、我、杨相、太子,我等四人商议,为防止天下动龘乱,这才将陛下病危的消息秘而不宣……好家伙,到了现在,倒成了我们居心不轨要谋反要篡位夺权,而你这个狗东西却成了老好人了……” “伪造圣旨,串联宫禁宿卫,包围东宫,逼迫太子退位,企图谋杀大臣——高力士,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张瑄一通痛快淋漓的斥骂,将高力士骂了一个狗血喷头,面红耳赤,肩头轻颤。 “来人呐!”张瑄陡然奋力暴喝道。 殿口处突然传来{百度天唐贴吧}密集的刀枪碰撞声,片刻间,萧十三郎和羽林卫郎将顾惜率一队杀气腾腾的羽林卫冲了进来。 李琳和高力士陡然间脸色惨变。 宫城四门都被他们的人控制住,张瑄的兵马从何而入?却不知,羽林卫早就将宫城和皇城接管了,顾惜率千余羽林卫突袭东宫,早已包围了东宫外围。 萧十三郎则伪装成送菜的太监暗中潜进殿中,给张瑄打了一个信号。 “顾郎将,将伪造圣旨祸乱宫禁威逼监国太子企图谋害大臣的逆贼高力士、李琳,给我拿下!” 张瑄朗声喝道。 “喏。”顾惜一挥手,羽林卫士卒就包抄了过去。 高力士还好些,脸色虽苍白却依旧站得笔直。 可那嗣宁王李琳,却惊惶畏惧失措,瘫倒在了地上。 第153章 痛斥高力士 天唐 作者:格鱼 拜年!过年期间很多客人,无正常安心码字,所以更新少了,请大家谅解。昨天家里有客人,喝多了酒,只更了一章,抱歉。今天争取三更。正在努力码字中…… ———————————————————— 如狼似虎的羽林卫没有迟疑,立即就将嗣宁王李琳和高力士给牢牢控制在手里。 李琳倒也罢了。 虽然是皇族,但却是那种并不太显山露水的皇族后裔,李隆基的侄子;但高力士却一直都是大唐朝野上下公认的拥有无上权柄的大人物,可这样一个大人物,却骤然之间就轰然倒下! 成为阶下囚。 张瑄手里的阶下囚。 一时间,殿中的气氛变得极其压抑低沉,满朝文武和一干皇族神色复杂地望着被羽林卫捆绑起来的高力士,那吓瘫在地上的李琳,以及那昂挺胸云淡风轻的张瑄。 很多没有从众滋事的皇族暗道侥幸,尤其是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暗松了一口气。两人对视了一眼,觉得自己真是运气不错,又一次押对了础码。 在之前,李琳、永穆公主等人也不是没有找上两人寻求支援,实事求是地讲,两人也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李琦想起张瑄的手段,想起如今长安城的局势,便拒绝了。 在李琦看来,就算是李琳手里的皇帝密旨是真的——这真的是其父皇李隆基的意思,但想要成,可能性还是极低的。 而且,就算是拿下了张瑄和杨国忠,李琳就能如愿以偿地坐上皇位? 压力和障碍仍然是重重。 在潜意识里,李琦、咸宜公主这些嫡系皇子皇女,对李隆基传位给侄子李琳还是很排斥的。 李亨再怎么不成器,那也是他们这一脉的皇子,李亨当了皇子,他们这些人仍然是直系皇族,可一旦让李琳当上了皇帝,他们就变成了支系。 别看都有血缘关系,但实际上,差别大了。 李琦甚至有些愤怒,永穆公主怎么去帮一个外人夺自己人的皇位? 他却不知,永穆公主因为李琬的事情,已经对张瑄无比嫉恨,连带着对李亨也生出了浓烈的恨意。只要能把李亨拉下马,只要能灭了张瑄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怎么都成。 反正,不管谁做皇帝,她都是一个远离朝廷核心权力的女道姑而已。 太子李亨此刻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微微有些感激、同时也隐隐有些畏惧地瞥了张瑄一眼,对于张瑄的逆转形势,他是打心眼里舒爽和感激,因为张瑄又一次救了他的性命、保住了他的地位;但与此同时,他心里渐渐也滋生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敬畏。 张瑄对于形势的判断,对于突局面的处置……无一不显示出了他高人一等的手段,同时也昭示了他对当今大唐朝廷乃至宫廷那日渐增长、无与伦比的掌控力和影响力。 这样的掌控力和影响力,原本只有一个人拥有,那就是他的父皇李隆基。 这样的力量让他感觉放松,也让他感到害怕。 当然,在这个时候,感激还是第一位的情绪。而些许的敬畏并不足以改变李亨对张瑄的全身心信赖和倚重。 李亨的眸子闪动了一下。 张瑄眼角的余光很快捕捉到了这一点。他的嘴角轻轻了一下,却装作没有看到。 杨国忠倒吸了一口凉气,缓缓在那里坐直了身子,嘴角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旁观着张瑄的处置。 但接下来,张瑄却没有继续借越。 他回身向太子李亨躬身一礼,“监国太子殿下,臣幸不辱命!” 李亨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大将军,免礼。” 张瑄笑了笑,起身向李亨投过深深的一瞥。 李亨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前一步,走上了台前。 张瑄给了他一个天大的面子,同时也给了他一个立威的最佳机会。 “嗣宁王,朝廷待汝不薄,而本宫也对汝礼遇非常,可汝竟敢勾结内监假传圣旨、试图谋逆篡位,实在是让本宫失望……”李亨缓缓而阴沉地说着,冷视着李琳,目光中投射龘出浓烈的愤怒,只是如今的李琳早已失神,根本就不知道李亨在说什么。 “高力士……”李亨缓缓转头望向了高力士,神色很是复杂,对于高力士这个人,他一向是恭谨以对,极尽逢迎和巴结,对于一个太子来说,对一个太监如此,也算是殊为不易了。可这些年的努力付出,却没有换来高力士的一丝回报,这焉能不让李亨气羞恼万分。 高力士虽然被羽林卫捆绑了起来,又被两个羽林卫挟持住,但站在那里却昂然不惧。 “太子……从个人感情上,咱家希望你能成为皇帝,但是咱家始终都是大家好奴才,咱家只能唯陛下之命是从一—”高力士微微有些感慨地冲着李亨轻轻说着,陡然扭头望向站在李亨身侧的张瑄。 “张大将军,没有料到,咱家行事机密,却最终还是落到了张大将军的手里——” 高力士轻轻一叹,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尖细无比,“但咱家行事都是陛下旨意——张瑄,汝乃是陛下一手培植提拔的重臣,深受陛下知遇之恩,理当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一……可此刻却仪仗权势与咱家作对,违抗陛下圣意……” 张瑄朗声一笑,“高力士,张某本来敬你是一个忠义之人,但如今看来,你不过是一个目光短浅利欲熏心的小人罢了。” “你口口声声奉陛下密旨行事,忠于陛下一人一—那么,张某且来问你,陛下密旨何在?所谓的陛下密旨,不过是你一手炮制盖上了陛下的玉玺而已,这样的一纸诏书,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你这个权力一手遮天的大太监的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张瑄心里冷冷一笑,心道高力士啊高力士,既然你想要置我于死地,那就别怪老子无情无义了。 张瑄心里明白,此番虽然是成王败寇,高力士和李琳等人已经沦为阶下囚,但这种事情事关皇权争斗、关乎李亨继承皇位的合性、正当性,如果不站住一个“理”字,就会在满朝文武大臣和一干皇族心里落下阴影,无论是对于李亨还是对于他本来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虽然不惧怕,但也不愿意授人以柄。 所以,他没有立即对高力士和李琳等人动手。 李亨的想显然与他有些不谋而合。 事出突然,李亨甚至都没有真正搞清楚这场祸事的缘由。但他毕竟是居于太子之位多年,又对父皇李隆基非常了解,隐隐猜出高力士的做并不是没来由的。 单凭强力手段镇龘压住,强行平息这场风龘波,并不妥当。 “你……血口喷人!”高力士一时无语,他愤愤地凝望着张瑄,气得眉毛胡子一起颤抖起来。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哪怕是如今落在张瑄手里迟早是死路一条;但被张瑄当众怀疑他对皇帝的忠诚,指摘伪造圣旨,他心里却是无休止的愤怒起来。 “高力士,你就不必惺惺作态了。”张瑄冷笑一声,“这些年,陛下历经波折而不废太子,这表明,陛下对太子虽有不满,但总体而言,还是希望殿下能继承正统。如若不然,荣王之乱,陛下大可以就废了太子,又何必等到今天。” 张瑄清朗的声音在殿中回荡着,很多朝臣和皇族若有所思地暗暗点头。 皇帝有意废太子,这不是什么秘密。但这些年,终归还是没有真正废立。这说明,在皇帝心里,李亨虽然不是最佳的人选,却是一个相对最合适的人选。 “陛下突然要废太子,事出诡异。此其一。更令人疑惑的是,陛下要废太子,不通过朝廷重臣为之,乃是通过你一个内监。此其一”一一。 “纵然陛下要废太子,却没有理由改立嗣宁王为太子,陛下皇子数十人,张某就不相信,在这其中,就选不出一个合适的皇储人选,以至于要将皇位传给嗣宁王!此其三。” 张瑄这话一出口,很多皇子女就颇有同感。是啊,皇帝没有理由传位给侄子,有这么多的儿子在,凭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什么轮到一个外人? 盛王李琦愤然起身手指着高力士怒斥道,“高力士,你这个逆贼!亏了父皇对你信任有加,但你却趁父皇病重,伪造圣旨,企图败坏大唐宗庙社稷,其罪当诛!” “然。这个老奴才竟敢假传圣旨,勾结嗣宁王谋朝篡位,该死该死!” “杀了他!” “灭他九族,狗东西!” 李琦这么一打岔,很多皇子女都群情激奋起而攻之,七嘴八舌将高力士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高力士气得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张瑄摆了摆手,李琦等人渐渐都坐下,平静了下来。 “这第四疑点就在张某的身上。张某不愿意自我表白一一但张某入朝为官,乃是陛下一手提携。当日荣王谋逆,陛下将张某密传入宫,授予平叛重责,可见陛下对张某的信任。如今荣王叛乱方平不久,要说陛下突然就要诛杀臣,说实话,不仅张某不怎么相信,恐怕在座的各位也不相信。” “高力士,如此种种,你如今还敢说,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吗?” 张瑄淡然一笑,手指着高力士厉声道。 第154章 杀人有很多种方法 天唐 作者:格鱼 高力士被张瑄一连串的反问给呛了一下,虽自觉理直气壮,但嘴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气急交加,剧烈地咳嗽起来。 玉真公主李持盈坐在那里神色变幻良久,犹豫着,终于还是选择开口支持高力士。 虽然她明知高力士如今已成阶下囚,但作为站在高力士身后的人,作为这一次行动的直接参与者,她知道自己根本无置身事外。 张瑄和李亨在形势逆转之后没有将矛头对准自己,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她的存在,无非是顾忌她的身份。 但当面不提,不代表不会秋后算账。 经此一事,李持盈纵然不受株连,想必也会权势大减。 这是必然的。 李亨或许不会对她这个皇姑下狠手,但却绝对容不下一个曾经要将他赶下台的人。 玉真公主今天的权势无非是于皇兄李隆基,有了这一遭,一旦李亨真正得势上台,她所谓的在朝野的影响力也就随之化为泡影了。 为了自己,李持盈虽知此刻在站出来也等于“做无用”,但还是要站出来。 本心里,她还是有些不死心。换言之,她还是太过高看自己的能量和地位。她料定李亨不会真正拿她怎么样,更觉得张瑄不会向她下手。 说白了,她就是有些有恃无恐。 “太子,张瑄,本宫可以证明,这两道密旨确实是皇兄之意。”李持盈缓缓起身来,走到场中,神色平静。 永穆公主等人见玉真公主出面,心下一喜,心中又升起了几分侥幸心理。 目前的情况来说,想要继续达成所愿将李亨废了、同时诛杀张瑄和杨国忠,基本上是痴人说梦了,但玉真公主出面力挺,却可以保持他们这番行动的合性—一最不济,可以保住他们的性命。 永穆公主不相信,李亨敢动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可不比普通长一辈的大唐公主,她是李隆基的亲妹妹,几十年感情很好,圣眷之隆无人可比。而且,玉真公主这些年结交朝中权贵,已经形成了一股盘根错节的上层势力。 动玉真,不是那么好动的。 可李亨不敢动,不代表张瑄不敢动。 正如李亨下不了手,不代表张瑄下不了手一样。 “太子,皇兄下诏之时,本宫就在一旁。本宫可以对天誓,此事绝无半点虚假。” 玉真公主轻盈上前,向李亨投过高高在上的一瞥。 李亨心里一阵愤怒,心道玉真皇姑你太过分了,这么多年本宫对你敬畏恭谨,时时处处不敢有任何怠慢之处,却不料如今只是换来了你的落井下石无情无义—— 玉真公主慢慢将头转过来,环视众人,淡然笑道,“诸位宗室、诸位大人,尔等以为,本宫有必要撒谎吗?以本宫的权势地位,无论是谁做皇帝,其实都无关紧要。本宫之所以支持嗣宁王,无非因为这是皇兄的意思。 “同时,亦是出于对大唐江山传承的考虑。” “皇兄为什么要改立嗣宁王,看上去似不可理解,实际上却是蛮有渊源的。当年让皇帝宪不是没有机会登临皇位御极天下,但却毅然将{吧帖唐天度百在就快最新更}皇位让给了当今陛下。为什么呢?原因只有一个当今陛下雄才武略,比让皇帝宪更适合当皇帝,能守住宗庙社稷江山。” “而事实上,陛下登基数十年来,文成武德无与伦比。” “如今,陛下愿意效仿让皇帝当年的高风亮节,将皇位传给嗣宁王,无非还是为了大唐基业的传承。太子亨与嗣宁王李琳,都是本宫的晚辈,骨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本宫不愿意偏向谁,只是李琳确乎比亨儿更适合当皇帝……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诸位以为然否?” 玉真公主的话云淡风轻,众人听了默然不语。 这个时候,嗣宁王李琳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虽然还在羽林卫的控制之中,但已经不像方才那样不堪了。 听到玉真公主的话,他灰败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希望的光彩。 按说李琳不该这么不堪。只是他这短短一日间,这冰火两重天、天堂与地狱的情绪大起大落,让他很难控制住。他本来好好的做他的藩王,突然遇到皇帝送上了一个诱人的馅饼儿,这个馅饼儿可是皇位,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内心深处的野心被高力士挑动和蛊惑起来,他当即就铤而走险了。 可骤然间,形势急转直下,突然就从踌躇满志的准大唐储君变成了身败名裂的阶下囚,他一时间乱了心神绝望间有些失态其实也是在所难免的。 张瑄转头凝望着玉真公主,心头颇有些许感慨。 实事求是地讲,在这之前,玉真公主对他还是不错的。有玉真公主的幕后支持,他才能更好的掌控朝中局势,有了今天的地位。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玉真是一个比较关键的人。 但玉真公主终归还是一个利益为先的女人,一个皇族中的长辈。在她的字典中,皇族的整体利益和个人的政治利益,要胜过一切。某种意义上说,这倒也无可厚非。 因此,张瑄对玉真并不记恨,因为各自的立场不同。 但既然站在了对立面上,既然玉真公主选择做他的敌人而不是朋友,张瑄又不会心慈手软。 如果玉真一直保持沉默,就此沉默了下去。张瑄好、李亨也罢,还真不好公开向她下手。可奈何玉真到了这个份上还是不死心,还是要试图将两人置于死地。 张瑄自然就无再保持沉默。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呵呵,玉真殿下抛开陛下圣旨的真伪不谈一……”张瑄猛然扭头扬手指着李琳,厉声道,“这便是玉真殿下口中比太子殿下更适合当我大唐君主的人选吗?” 李琳的脸色陡然变得涨红起来,肩头轻颤着。他被羽林卫捆绑着,双腿打颤,表现可是比高力士这个老太监差太多了。 最起码,高力士虽被缚,却腰杆挺得笔直,颇有几分气度和骨气。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琳身上,谁都听出了张瑄口中的某种讥讽之意。 “尔等把持宫门试图逼宫,太子殿下再不堪,却也临危不乱,没有丢掉一国储君的体面;而这位嗣宁王,刚才是个什么样子,玉真殿下也看到了……这样的人会被陛下看重,居然声称文韬武略不属于当今陛下,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也?!” 张瑄朗声一笑,“诸位相信否?” 盛王李琦等也暗笑了起来。 玉真公主眉头紧蹙,一时间无言以对。说实话,对于李琳的表现,她确实很不满意。但不满意,又能如何? “张瑄,你伶牙俐齿,巧舌如簧,本宫辩不过你。”玉真公主轻轻一叹,“但陛下的旨意却是真的,无论你如何狡辩,都改变不了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玉真清冷的目光从一众羽林卫的身上扫过,淡然道,“本宫知道如今你占据主动,掌握兵权,想必此刻羽林卫已经将宫城团团围住,一切尽在你的股掌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连本宫的性命都掌握在你的手中一 “但是本宫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在场这么多人,除非你能将我等都杀了灭口,否则一—”玉真语音一变,“你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而皇兄虽病重,却也病体好转的一天,到了那个时候,张瑄,你就是自绝于大唐天下。” “与其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不若退一步海阔天空。张瑄,听本宫一句劝,急流勇退遵从陛下诏书,本宫可以保证你终生的荣华富贵。” 听了玉真公主貌似语重心长的话语,张瑄忍不住仰哈哈狂笑起来。 “看来,玉真殿下不把太子殿下废了、不把张某灭了,是不甘心了。只是张某很是好奇,张某何时、何处得罪了玉真殿下,让殿下对张某如此怀恨在心,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将张某推向绝路?” 张瑄轻声一叹,淡然道。 玉真公主长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张瑄,你一向是本宫看重的人才,本宫对你只有欣赏没有其他——本宫要说,直到现在,本宫也不想伤了你的性命,之前本宫就与嗣宁王与高力士说,无论如何要在陛下面前求情保你一条性命和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玉真公主说着,瞥了脸色苍白的崔颖一眼,又是幽幽一叹,“张瑄,本宫的话,你信还是不信?” “张某相信。”张瑄轻轻一笑,“但杀人有很多种方,未必要亲自下屠刀……这个道理,玉真殿下想必比我更清楚。 玉真公主脸色一变,冷冷道,“张瑄,本宫好言相劝,你仍然执迷不悟。既然如此,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好好好,我等都是叛逆,你和太子就看着办吧。本宫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将陛下的旨意昭告天下!” 退一步海阔天空?都是屁话。一旦让李琳上了台,成了大唐储君,他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力,第一个要清除的人恐怕就是我和杨国忠。至于你玉真公主的保证,可以说是一文钱都不值。 当老子是三岁孩童哄骗吗?威胁老子不敢杀人吗?张瑄心里冷笑着,凝视着玉真公主,只将玉真那张妩媚成熟的脸逼视得有些心虚和变幻起来。 无意中现复制上传,显示有些不正常,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在只是个别地方、个别字出问题,待过了节,老鱼问编辑,看看能否解决。第二更送到。 第155章 杨玉环的选择 天唐 作者:格鱼 第二更这到,求月票啊! 第155章杨玉环的选择 玉真公主的威胁,也落入了李亨的耳中。 李亨嘴角哆嗦了一下,慢慢举起手,却又无力地放了下去。 此时此刻,他心里真是恨极,恨不能当即下令将高力士、李琳以及玉真公主、永穆公主这些人统统处死,但他却实在是下不了这个手。 杨国忠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便是杨国忠的聪明之处。他深知自己只有权势威名,没有名声威望,这个时候出面,只能坏了张瑄的事儿。 如今他与张瑄形同一体,共同进退—一反正局面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大不了——大不了狠狠心,将这些混账东西全部诛杀了,有何不可? 杨国忠眸子里闪动着阴狠的光芒。 张瑄眼角的余光现了李亨的小动作,心里暗暗一叹,知道要让李亨下这个狠心,是大不易了。 其实张瑄也不愿意赶尽杀绝,也想得饶人处且饶人,留个美名什么的。只是他更加清楚,他留情人家不一定会留情,如果不将隐患的萌芽消灭干净,不定哪一天就会酿成大祸。 足以让他悔之莫及的大祸。 玉真公主或许可以夺其权势留其一命,但高力士和李琳这两个恶以及永穆这个得寸进尺的帮凶,必须要死! 张瑄几乎是在瞬间就拿定了主意。 “罢了。”张瑄慢慢转身向李亨深施一礼,“殿下,臣这便去兴庆宫奏请陛下出,此番局面,如果陛下不出来说句话,不仅张瑄要成为万夫所指的乱臣贼子,就连殿下的储君之位,也是不保了。” “咱们虽然问心无愧,却耐不住众口铄金。” 李亨目光摇曳了一下,却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只是他心里却很不安,李隆基如今的身体状况虽然很糟糕,但也不排除有暂时的清醒。万一高力士等人的行动真是皇帝暗中指使,那么一一 只是张瑄却没有给李亨留出疑惑的时间来,他转身就向殿外行去,边走边淡然沉声道,“顾郎将,传本官的军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东宫,违者斩!” “喏。”顾惜躬身领命。作为羽林卫的中层将领,他渐渐受到张瑄的倚重和信任,隐隐有成为大将军之下掌握羽林卫实权的人物,忠诚度是可以信赖的。 而且顾惜亲眼见到张瑄逆转乾坤的手段,心里更加敬畏。 “诸位,且请少待,待张某去奏请陛下。” 张瑄撂下一句话,飘然而去。 瞬间,玉真公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对张瑄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张瑄既然要这么做,必有其原因和理由。 御书房。 张瑄带着百余杀气腾腾的羽林卫军卒纵马奔驰而至。 一直焦躁地等候在御书房门口,正翘凝望着东宫方向的太监李静忠,见到张瑄的身影,不由大喜。此刻,张瑄能抽身来此,显然是高力士和嗣宁王李琳的行动失败了。 而张瑄能扭转乾坤,他的密报显然是至关重要的。最起码,李静忠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大将军!咱家拜见大将军!”李静忠定了定神,拜了下去。 张瑄哈哈一笑,翻身下马,俯身将李静忠搀扶起来,压低声音道,“李公公的高义,本官铭记在心。高力士之位,必由李公公代之,还请公公稍安勿躁。” “多谢大将军提携,小的感激涕零,必为大将军肝脑涂地誓死报之……”李静忠狂喜,又拜了下去。 “呵呵,不必如此。李公公,太医令钱泶林可曾宣到?” “来了,正在外厅等候。 张瑄沉吟了一下,摆摆手又道,“李公公,烦劳再去请贵妃娘娘过来。” “喏。”李静忠领命,赶紧吩咐人过去请杨玉环。 张瑄再无犹豫,大步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厅,太医令钱泶林正忐忑不安地等候着,来回走动,心神慌乱。 “钱太医令。”张瑄淡然一笑。 “啊——下官拜见大将军!”钱泶林赶紧拜了下去。 他也不是傻子,宫里的动静也隐约猜出了一个大概。 他心里很明白,如今的局势已经牢牢被太子和张瑄控制住,一个搞不好,就会闹出一场血雨腥风来,连自己这个局外人都要被陷进去,身家性命难保。 “陛下情况如何?”张瑄也没有客套,直截了当地就问道。 钱泶林斟酌了一下词句,轻轻恭谨道,“回大将军的话,连番调理用药之后,陛下的情况应该正在好转一、昏迷的时间渐渐少了,头脑清醒的时间多了,只是这中风之症很难根除,陛下——” “你实话实说,不要遮遮掩掩。”张瑄断然挥挥手。 “是。陛下虽有好转,性命暂时无虞,但恐怕终生只能缠绵病榻,口不能言——想要恢复往习雄风,是不可能了。”钱泶林轻轻道。 “哦。”张瑄长出了一口气。暂时来说,他需要老皇帝活着,尽管老皇帝今天搞出了这么一场让他很被动,但现在老皇帝活着,有利于长远。 “我需要陛下暂时的精神好转……你能不能做到?”张瑄淡淡道,“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钱泶林心里哆嗦了一下,连连点头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下官这就去为陛下针灸,下药。” 作为医者,钱泶林知道现在用一些特殊手段刺激老皇帝的神经,实质保持暂时的清醒,肯定会透支老皇帝生命力,相当于饮鸩止渴;但他此刻,怎么敢反抗张瑄的命令? 钱泶林进内去为老皇帝针灸、下药,不提。 张瑄静静地站在御书房门口,眼望着杨玉、环的仪仗銮驾从那边飞行来,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温和的微笑来。 杨玉环其实一直在为张瑄担心着,此刻见张瑄安然无恙,心里就放松了下来。 她有些痴迷地望着张瑄,妩媚绝伦的脸上闪动着淡淡的红霞,缓缓投入了他的怀抱。 她最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对张瑄的思念犹如是春天的野草,越长越旺;这份相思又像是一剂毒药,明知要受煎熬,却还是义无反顾了。 她紧紧地贴在张瑄的胸膛上,呢喃自语着,“小冤家,抱紧了奴家,奴家这心里空荡荡地,好害怕……” 张瑄紧紧地拥抱着怀中这具足以让天下所有男子痴迷疯狂的,心中却没有一丝欲念。 他的手在杨玉环丰腴的肩上滑过,从腰间直到,然后轻轻捏了一把,笑道,“害怕什么?” 杨玉环嘤咛一声,满面飞霞嗔怪地抬头瞪了张瑄一眼,“轻一点呐,捏疼奴家了。” “奴家着实厌倦了在这宫里的生活……吣里很乱,也不踏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事……”杨玉环旋即幽幽一叹。 “如果你愿意出宫,我可以安排。只是从今往后,你就再也没有了贵妃娘娘的权势和荣光,而且还要隐姓埋名,做我张瑄一个人的女人。我不勉强你,你自己做决定。” 张瑄突然轻轻道。 杨玉环陡然一震,惊喜地抬头来望着张瑄,心头明白,如今宫里出了这种事,张瑄有太多太多的子把自己宫去,然后将罪责归于高力士等人身上。 “奴家愿意。奴家早就厌倦了,奴家宁愿出宫去做一个白衣妇人,守着你这个小冤家过日子……但是你这个小冤家能一直对奴家好吗?”杨玉环痴痴低声道。 “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有啥好贪恋的。奴家这前半生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为谁活着……可现在,奴家要为自己、为你这个小冤家好好活着。” “只要你愿意,我会保护你,让你过得幸福快乐。”张瑄俯身在杨玉环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从今往后,不会有人能伤害你。” “只要你不哄百卝度卝贴吧卝更卝新最卝快]骗奴家,为了你这句话,奴家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了。”杨玉环情浓之际,再次投入张瑄的怀中,用双手圈起他的腰来,喃喃絮语着。 两人相拥温存了片刻。 杨玉环突然抬头来凝望着张瑄,眸子里的柔情越来越重,郑重其事地道,“子瞻,可奴家要是出了宫,杨家就倒了。杨国忠虽然位极人臣,但如果没有奴家在,他迟早要被李亨拿下的。” “有杨国忠和杨家在,对你有好处。要是杨国忠和杨家失了势,李亨一旦当了皇帝,迟早会向你下手。若是你们两人这样相互配合相互牵制着,他无论动哪一个,都会有所忌惮。” 张瑄默然点了点头。 情势就是如此。杨玉环虽然不参与朝政,也不喜这些蝇营狗苟的争权夺利,但她终归是杨贵妃,不喜欢、不参与不代表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 “那,奴家就留下。”杨玉环嘴角一抿,坚决而坚定地轻轻道,“但是你这小冤家一定要经常进宫来看奴家。” 张瑄叹了口气,轻轻道,“你不必如此的。李亨对我生出猜忌之心,是必然的,但目前来说还不可能。至于以后,还是以后再说吧。” “不,奴家留下……”杨玉环倔强地摇了摇头,“皇帝家的人不讲情分,别看李亨现在对你感激涕零,可等他当上了皇帝,恐怕就会慢慢翻脸。” 第156章 借刀杀人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默然无语。他深深凝视着杨玉环,从她幽深似水的眸子里读到了一丝温柔,一丝坚强和坚定刚毅,心头就渐渐被一团温情脉脉缠绕住了。 “我不希望你压抑自己……”张瑄温柔地抱紧了杨玉环,“我希望你今后为自己活着,做一个快快活活的小女人,而不是现在这个戴着假面具假装快活的贵妃娘娘。” “奴家现在很快活呢。”杨玉环躺在张瑄怀里闭上了眼睛,眼角闪烁着幸福的泪花儿,“奴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快活过!” “小冤家,抱紧奴家啊……” 张瑄出了偏厅,进入御书房的正厅。 与杨玉环片刻的温存并不能影响他此刻坚硬的心境,因为他明白,任何的优柔寡断或者妇人之仁,带给他和他所要守护的一切的都是毁灭之灾。 早已等候在此的太医令钱泶林赶紧躬身施礼轻轻道,“大将军,下官已经为陛下诊治完毕。陛下的情况好了很多。” “好,很好。钱太医令,你做得很好,先下去吧。召几个御医来守在宫里,我看就住在御书房的临近,随时接受陛下传召,为陛下诊病救急。” 张瑄摆了摆手道,“陛下的龙体要紧。” “是,下官遵命。”钱泶林轻轻道,赶紧退了下去。 张瑄回头望着李静忠,淡然道,“李公公,守住门口,本官要与陛下说一件机密事,任何人不许进入。违者斩!” 李静忠心里凛然,赶紧躬身应喏。 张瑄定了定神,缓步走进了内间。 老皇帝静静地躺在榻上,目光虽然浑浊但却闪烁着一定的神采。 这么多日子以来,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头脑清醒过,除了仍旧口齿不清、下半身仍然瘫痪不得动弹之外,他几乎觉得自己无异于常人了。 高力士现在没有守候在他的身边。 老皇帝心里明白,高力士是做什么去了。他自打清醒过来之后,就一直躺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对于这个老东西的办、事能力,他非常放心。 有了玉真公主的支持和一干皇族的响应,有了他的密旨和传位诏书,李隆基心里对高力士做成此事还是颇有几分期待的。 其实,选择推侄子嗣宁王上位,是李隆基绝望之后的一个突然产生的念头。对于自己那些儿子,他实在是失望透顶了,于是就决定还权于让皇帝李宪一脉。 反正在老皇帝看来,权力只要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掌握在儿子还是侄子手里,其实差别都不大。 不能不说,李隆基是一个自我至上的人。 他真正关心的始终都是自己,以及自己手里的权力。 而皇位的传承,在很多时候,更像是他调动诸多皇子拼抢逗乐的一种游戏,他试图跳出棋局之外做一个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只是不成想这一次将自己也陷了进去,无可自拔了。 张瑄缓步走进内间,抬头瞥处,正好与李隆基的目光相对。 李隆基目光顿时一凝,肩头立即起了一丝轻颤,嘴唇哆嗦着。 一眼看到张瑄进来,这意味着高力士失败了。他的暗中布置,失败了。 毫无疑问。 张瑄静静地站在那里,与李隆基目光相对,神色非常平静。 而李隆基的脸色慢慢愤怒扭曲起来,他哆嗦着抬起手指了张瑄一下。哪怕是躺在床榻上不能动弹,口不能语,这皇帝颐指气使的气度还是存在的。 此刻面对张瑄,他没有愧疚、没有恐慌,只有一丝失望和愤怒。 张瑄淡然一笑,上前一步轻轻道,“陛下,看到臣来,定然是非常吃惊、也是非常失望了吧。” 张瑄说着坐在了床榻边上的锦墩上,“臣实在是很困惑,陛下要拿下太子情有可原一—但何以非要置臣于死地呢?” “一开始,臣非常疑惑,不解。现在,臣想通了。陛下不愧是叱咤风云数十年的大唐皇帝,看问题很是深远。”张瑄淡然笑着,“陛下一定是担心将来臣坐大了,会架空了太子的权力……甚至,担心臣会有造龘反的野心,夺了李氏皇族的江山社稷!” “改朝换代,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如今的李唐天下,也不过是夺自前隋之手。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代更迭,是无更改的历史规律,这个不是你或者我,能够左右和主导的。” “倘若李唐气数已尽,被取代,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反过来说,如果李唐天下仍然稳固,陛下这种担心就纯属多余。” “所以,对于将来的事情,我不能给陛下一个承诺,真的不能。因为纵然是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我,也无预料将来的所有事情。” “但是现在的情况,我可以给陛下说道说道。”张瑄轻轻摆了摆手,又道,“陛下授意高力士串谋李琳这些皇族,向太子和我下手……过程很复杂,但结果很简单。李琳和高力士这些人都在我的手上,只要我一句话,这些人就会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张瑄嘴角一晒,冷笑了起来,“陛下不必愤怒。请恕臣无礼了,臣总不能坐以待毙,让人当成案板上的肉来随意切割吧?” “玉真殿下诬陷臣勾结太子挟持陛下夺权篡位……但实际上,臣何尝做过这种事情?陛下中风事突然,臣之所以与杨国忠商议着,对这个消息秘而不宣,是为了安定天下局面。” “想必陛下比臣更清楚,一旦让安禄山知道陛下病入膏肓,他会立即起兵谋反。现在的局面是,安禄山反了,天下必然大乱。为了大唐江山稳固,臣选择了保守秘密,这又何尝有一丝私心?” “至于说这大唐储君,还有何人比太子更加合适?陛下那些皇子,争气的实在是不多了。如今太子已经有了一些根基,渐渐稳定住了朝中的局势。可就在这个时候,陛下却偏偏来添乱了……” “现在是岁除之夜啊……本来是温情脉脉辞旧迎新的守岁之夜,却被充满着刀光剑影的血腥气。” “可臣也没有办。臣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为了自救和自保,臣也顾不得许多了。这场血雨腥风,由陛下而起,终归还是由陛下结束,也不知道有多少陛下的亲人要为此做出无谓的牺牲啊……真是令人可悲可叹呐!” 张瑄轻声叹息着,脸上却全是玩味的笑容。 而片刻之后,张瑄又是冷冷一笑,“是是非非就在陛下的一念之间了。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此刻没有外人,你我君臣不妨坦诚相待一一若是臣有不轨之心,陛下如今还能安生生地躺在这里吗?” “这是臣的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假。”张瑄起身来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转身来望着脸色灰败扭曲抽搐着的老皇帝,淡然笑了笑,“这些人诬陷臣谋权篡位,还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李隆基干枯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心里起了惊天的波澜。 张瑄的话可以说非常坦诚了,但同样也表露出明显的威胁之意。 张瑄的意思很直白了一这事儿可大可小,如果张瑄愿意暗中操纵推波助澜,想将事情闹大,甚至会将很多皇子皇女和宗室皇族乃至朝臣都席卷进来,会在最短的时间里给大唐王朝造成一场足以影响社稷基础的权力震荡和血雨腥风。 张瑄此时绝对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机会。 李隆基或许不在乎皇族中人的死活,但不能不考虑李唐江山的稳固。这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因此,张瑄的话就以这样一种直白的方式击中了李隆基的软肋,由不得他不就范。 张瑄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皇帝的反应。 李琳和高力士串联玉真公主及一干皇族掀起的这场风龘波,已经彻底激怒了张瑄。 这也给张瑄提了一个醒,在有些时候,还是需要铁血杀戮手段震慑的。 但张瑄心里更加清楚,杀人未必一定要亲自动刀,让皇帝出面为这事儿做一个干脆的了断,无论是对于李亨还是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东宫,正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人的心情低沉压抑到了极致。本是岁除之夜,岂料横生波澜一一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真的是皇帝操纵出来的,还是李琳百卝度贴卝吧卝更卝新最卝快]串通高力士铤而走险? 很多朝臣心里都在思量着,斟酌着,猜测着这件事将会如何收场。但不管如何收场,嗣宁王李琳是死定了。 这个人真是很不自量力,以为有高力士支持就能夺了李亨的皇位?李亨身后的张瑄和杨国忠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左相陈希烈默然坐在杨国忠的下,扫了已经沦为阶下囚的李琳和高力士一眼,暗暗摇头。 虽然面前的案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但没有一个人有食欲。 杨国忠向不远处自动聚拢在一处的杨氏族人投过暗示的一瞥,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杨家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虢国夫人三姐妹的坐席当然是紧挨在一起,只是此刻杨三姐的人虽然留在殿中,但心神其实早已追随张瑄而去。如果不是张瑄临走时投来的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早就坐不住了。 第157章 与老皇帝的交易 天唐 作者:格鱼 “你……逼……朕……”李隆基奋尽全力才挤出这三个含糊不清的字眼来,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锦被,喉咙里出嘶嘶的犹如野兽闷吼的声响。 “谈不上逼迫陛下,只是求陛下还臣的清白而已。”张瑄又是一笑,“如果陛下不肯,那么,臣只能去想其他的办。” “一场叛乱,被太子殿下平息……只不过,陛下的皇子、皇女、皇侄,陛下的妹妹,陛下的近臣——到时候被牵连进来的人就多了,臣敢保证,为了保住自己的储君之位,太子殿下和杨相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只要陛下肯还臣的清白,确保太子的储君之位,臣可以对天誓,保证两点:第一,只要陛下在世一日,陛下始终都是大唐至高无上的皇帝,任何人不能取代;第二,此番只诛恶,概不牵连从众。” “甚至,臣可以向太子殿下求情,保住玉、真殿下。” “所以,这不是胁迫陛下,而是臣与陛下的一场交易而已。”张瑄淡然笑着拜了下去,“臣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张瑄的声音拔高,朗声呼道。 老皇帝身子猛然哆嗦抖颤了一下,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双眸缓缓闭上,眼角滑落一颗浑浊的泪花儿。 繁星点点的夜幕下,宫城内灯火闪烁,四处洋溢着一片喜庆气氛。但谁又知道在这雍容华贵的喜庆背后,隐藏着无尽的杀机呢? 这个岁除之夜对于很多人来说,注定是一个惊心动魄的不眠之夜。 从兴庆宫到东宫的幽径的宫道上,张瑄带人护卫着李隆基的銮驾前行,而侍候在李隆基身边的亲近太监,却从高力士换成了李静忠。 东宫正殿,包括太子李亨在内,众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只是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说什么无论是朝臣还是皇亲贵戚,其实都怕被惹祸上身。 李琳已经绝望地站在那里,因为双手被缚站立的时间太久,双脚麻木,几乎要瘫倒在地。 因为张瑄没有下令如何处置他们,所以羽林卫士卒除了不让高力士和李琳随意走动之外,倒是没把两人怎么着。 永穆公主等人越等越是心焦,越是惶恐。 她虽然对权势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却同样怕死。她从太子李亨眼眸中看到了愤怒和厌恶以及并不掩饰的杀机。表面上不以为然,心里其实渐渐畏惧起来。 永穆突然离席匆匆走到玉真公主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玉真皇姑救命啊……” 玉真公主叹息着轻轻道,“永穆其实本宫很是诧异你为什么要搀和进来,你本来不该参与这些事情的。” 永穆咬了咬牙,面目变得狰狞扭曲起来,“永穆好恨啊,是,是他们害死了琬弟—一要是李亨和张瑄赶尽杀绝,琬弟又何至于在永穆门前自戕?” 旁边的盛王李琦心头一动,瞥了一眼因为情绪过度激动而变得疯狂起来的永穆公主,心道看来永穆和李琬姐弟有私的传言是真的了…… 玉真公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的嘴角轻轻一抽又是幽幽一声长叹,“永穆,本宫现在自身难保救不了你们了。”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殿口传来一声尖细而有力的呼喊——“陛下驾到!” 高力士本来站在那里双目紧闭,听了这声呼喊,猛然睁开凌厉的双眸,从嘴里迸出愤怒压抑的一个名字来一—“李静忠!” 到了此刻,高力士蓦然觉,问题出在哪里了。一定是李静忠这个尖细密告了张瑄,从而导致他们的逼宫之举败垂成。 高力士没有想到这个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竟然会出卖了自己!最不可能背叛的人背叛了,这只能说明高力士并不真正了解李静忠。 李静忠未必见利忘义,但却拥有野心。他一直不甘心居于高力士之下,被高力士牢牢压制。如今有了翻身的机会,他又焉能放过? 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的因素。另一个方面的因素是,张瑄提前在李静忠身上做了很多有形或者无形的“夫”,到了关键时刻,这种“日常多烧香”就显示出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张瑄也曾经在高力士身上下过“苦”,可惜事实证明,高力士的确是老皇帝的一条忠狗,再大的代价都不足以让他背叛李隆基。 这不是张瑄的错,也不是高力士的错。 “李静忠这个该杀千刀的狗奴才!”高力士想通了这一层,心胸愤怒起来,嘴角紧紧咬着,都咬出血迹来。 李隆基躺在开放式的车辇上,身上覆盖着华丽的锦被,被人抬了进来。 车辇旁,张瑄亦步亦趋。而另一侧,则是面无表情的李静忠。尽管高力士那几欲要吃人的愤怒眼眸投射过来,但李静忠却还是无动于衷。 众人的眼眸瞬间都聚焦在李隆基的身上,见李隆基神色虽然憔悴灰败,但双眸却睁开着,显然头脑非常清醒。 李亨心里一跳,率先拜了下去,“儿臣拜见父皇。” 众人和一干皇族也赶紧原地拜了下去,“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玉真公主是最后一个跪倒在地的,她一直站在那里凝视着老皇帝的神色,见老皇帝脸色平静,眸光正常,心头便也狐疑着曲下了双膝。 老皇帝迟缓而费劲地摆了摆手,这几声震天响的“吾皇万岁”倒是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显得精神焕了起来。 李静忠尖细的嗓音适时响起,“陛下有旨,诸位大人请起!” 李亨赶紧指使下人将殿堂正中的位置腾了出来,正好以容纳李隆基的软榻。 待李隆基的软榻安放完毕,而老皇帝那复杂的眸子又徐徐落在高力士和李琳身上的时候,张瑄微微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却见那高力士疯狂了一般冲出羽林卫的包围,噗通一声跪倒在老皇帝软榻前,痛哭流涕道,“大家,老奴无能,有愧陛下托付,老奴该死啊!” “坏了陛下的大事,老奴百死难赎其罪!请陛下惩处!” 高力士砰砰砰叩下去,额头上满是血迹。 张瑄静静地凝望着高力士,心头微微有些感慨。高力士虽然愚忠,但这份忠诚却着实打动了张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张瑄真的想给高力士留一条生路。 可惜,高力士作为罪魁祸,却不能不死。 李隆基眸子里闪动着一丝异样的柔情,却缓缓闭上了眼眸。 张瑄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请问陛下可有废太子传位嗣宁王之密旨?” 李隆基嘴角了一下,猛然睁眼望着张瑄,却是重若千钧地缓缓摇了摇头。 老皇帝这已摇头,太子李亨和杨国忠一起松了一口气。而无论是跪在地上的高力士,还是李琳、永穆公主及玉真公主李持盈等人,都心神巨震绝望之极。 玉真公主不可思议地起身凝望着李隆基,快步上前去颤声道,“皇及……” 李隆基冷漠无情的眸子望着玉真,缓缓而吃力地抬头来挥了挥。李静忠淡然一笑轻轻道,“玉真殿下,陛下让殿下暂且退下!” “诸位,陛下龘身患中风之症,虽然头脑清醒,但仍然存有言语障碍。此刻,陛下原本需要静养生息,不宜打扰,但事关重大,本官不得不亲赴兴庆宫,冒死求见陛下,请陛下出面做主。” 张瑄向目光摇曳的众人扫了一眼,然后转身来向老皇帝拜了下去,沉声道,“陛下,内监高力士串谋嗣宁王李琳、永穆公主等数人,把持宫门,威逼监国太子,图谋不轨——如此种种,请陛下裁处!” 李隆基的嘴角着,出一阵含糊其辞的轻微声响。 李静忠俯身下去,附耳过去,良久起身朗声道,“陛下有旨,李琳、高力士、永穆公主谋反,其罪当诛!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赐其自裁。玉真公主李持盈失察从贼,难辞其咎,着夺去公主封号和三千户食邑,归玉真观闭门思过!” “从者,着太子李亨权宜处置。” 殿中一片死寂。 高力士和李琳面色惨白,永穆公主也惊惧交加,瘫倒在了地上。高力士还好些,目光呆痴地望着缓缓点头的老皇帝,绝望地失了神;但李琳闻言,却歇斯底里地叫冤起来,“陛下,陛下,臣侄冤枉啊!” “陛下救命啊!” 李隆基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杨国忠突然起身来暴喝道,“张大将军,陛下有旨,还不拿下叛逆!” 张瑄玩味的眼神在气势汹汹的杨国忠身上扫过,淡然摆了摆手道,“来人,将一干逆贼推出去——” 如狼似虎的羽林卫一哄而上,将高力士、李琳和永穆等人带了出去。 而玉真则怔怔地坐在那里,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起来。 她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被夺去了封号和食邑,她的权势随之就荡然无存了。恐怕从今往后,玉真公主李持盈就要彻底退出大唐视野了。 玉真公主突然觉得非常冤枉。对于她来说,这几乎等于是一场无妄之灾。如果不是皇帝的意思,她岂能搀和到这样的事情里来?可临了,皇帝却翻脸不认人了。 玉真心里隐隐猜出来,皇帝的表现定然与张瑄有关。而她、高力士和李琳等人,不过是被皇帝抛弃的牺牲品罢了。 第158章 狗仗人势的鱼朝恩 天唐 作者:格鱼 高力士、李琳、永穆三人就在这个岁除之夜,在天宝十二载的这个春节凌晨钟声敲响之前,被一杯毒酒鸩杀。而这场风龘波的相应从者,虽然老皇帝交由太子权宜处置,但李亨却在张瑄和杨国忠的暗示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基本上不予追究。 除了玉真公主李持盈被皇帝夺去公主封号和三千食邑。 按照李亨的意思,站出来闹得挺凶的让皇帝李宪一脉的几个宗室,都要夺去郡王封号,贬为庶民,流配三千里。但张瑄思之再三,觉得此时的大唐朝廷不宜再生动荡,真要乱了起来,最终受冲击的还是太子一系。 岁除之宴不欢而散。 老皇帝走后,皇族权贵和满朝文武大臣也相继告辞出宫。 走到最后的是玉真公主李持盈。 张瑄还没有离开。 张瑄淡然一笑,不愿意再说什么,径自要离开,却听李特盈轻轻呼道,“子瞻,本宫今日行事乃是迫不得已,待本宫向颖儿说一声一—就说本宫心里非常难过。” 张瑄脚步一停,慢慢转身来望着李持盈笑了笑,“颖儿并不怪玉真殿下。玉真殿下乃是皇室长辈,自有诸多难言之隐,张瑄可以理解。” 李持盈嘴角了一下,脸色涨红起来。 “子瞻,本宫问一句……皇兄安然无恙否9” 张瑄眉梢一挑,淡然道“陛下中风之症,难以痊愈如今瘫痪在床,这是事实。非人力可为。但只要陛下在世一天,陛下就始终是大唐皇帝、天可汗,无人可以替代。而陛下若辞世驾崩,张瑄定当辅佐太子登临皇位御极天下!” “张瑄做事做人,向来只求心安理得问心无愧。张瑄绝不会成为第二个李林甫或者安禄山,这一点,请殿下放心就是。” 李持盈轻声一叹“本宫没有想到,短短时间里,汝已经成为连本宫都不可撼动的权臣。若是太子登基,汝之地位远远要越李林甫和杨国忠啊……本宫如今惟愿汝能尽心尽力辅佐天子,造福天下黎民苍生!” 张瑄笑了笑,却没再接话。 心里却是暗暗鄙夷,心道你争权夺利的时候怎么就想不起黎民苍生?你们这等皇室贵族,想得都是自个儿的权势地位,老百姓的福祉什么的又有几个人放在心上? 玉真叹息着落寞而去。 望着玉真的车驾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中,张瑄长出了一口气。 显赫一时的高力士已死,玉真公主李持盈也成为永久的过去。这意味着这个时代已经翻过了旧的一页,翻开了崭新的篇章。 既定的历史轨迹在一点点地偏移着,改变着。但大的历史走向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张瑄对此心知肚明。 安禄山谋反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张瑄目前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向后推动延缓安禄山的起兵,为自己也为大唐争取应对的时间。 张瑄仰望天,暗暗叹了口气。他正要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太监的呼唤声:“大将军,殿下有请。” 张瑄回头来望去,只见李亨身边的当红太监鱼朝恩笑吟吟地站在那里望着自己,不由淡淡笑了笑,“鱼公。殿下还不曾歇息吗?” 鱼朝恩现在随着李亨的得势而春风得意起来,早已不复当年那落魄的景象。张瑄知道这个太监也不是一个好乌,要忠诚没忠诚要能力没能力,贪赃枉弄权奸佞,比高力士差得远了。 张瑄对鱼朝恩没有什么好印象只是因为他在李亨身边,而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 鱼朝恩嘿嘿一笑“殿下还不曾歇息。殿下让咱家出来看看,如果大将军还没走,就传大将军去书房叙话。走吧,大将军,随咱家去见殿下吧。” 鱼朝恩其实自己都没注意,他对张瑄的态度已经生了某种无形的变化。恭谨之心去了很多,而骄矜之心生了不少,说话就显得随意了些。 张瑄皱了皱眉,他倒不是对鱼朝恩的态度心里不爽利,而是快最新更吧贴度百]突然觉得这个历史上出了名的坏种留在太子身边,怕不是什么好事。 张瑄心念电闪,也没有说什么,默然摆了摆手道,“前面带路!” 张瑄的声音有些冷漠。 鱼朝恩听了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他如今正得势,每日里被奉承和巴结环围着,总领东宫内监,渐渐有成为第二个高力士的趋势。而此番,太子也有意让鱼朝恩取代高力士的位置,出任三宫检责使、左监门卫将军。 张瑄权势虽大,但终归是一个外臣。 一旦太子登临皇位,咱家就是第二个高力士,还能比你张瑄差了多少?咱们都是太子的人,地位相当,你在咱家面前摆什么大将军的官威? 这是此刻鱼朝恩的真实心态。 却不知,在张瑄眼里,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暂且没有时间理会、一旦有了时间,随手就能捏死的小人物。 鱼朝恩在前面走着,到了东宫的书房之外,就转身来随意摆了摆手道,“大将军且先等候,待咱家进内禀报。” 张瑄淡然点头。 鱼朝恩进了书房的外厅,却没有立即进内通报,而是好整以暇地在两个小太监的侍候下坐在那里,端上一杯茶闭目养神起来。 张瑄在门外等候良久,见迟迟没有回应,不由就有些不耐。 见书房内人影绰绰灯火通明,他稍稍犹豫,就主动推门而入。 他进门一眼就看到了趺坐在那里摇头晃脑悠然自得品茶的鱼朝恩,原本淡然的神色立即就阴沉了下来。 两个小太监骤然看到张瑄,吃了一惊,赶紧拜了下去,“奴才见过大将军!” 鱼朝恩吓了一跳,立即慌不迭地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来尴尬地笑着。 张瑄面沉似水点了点头,也没理会鱼朝恩,径自向两个小太监摆了摆手道,“殿下可在?去禀报殿下,就说张瑄奉召等候!” 两个小太监畏惧地扫了鱼朝恩一眼。 见两个小太监竟然没有动弹,张瑄勃然大怒,沉声道,“本官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 鱼朝恩嘿嘿笑着,凑过来解释道,“大将军稍安勿躁,殿下正在小憩,请稍待片刻!” 张瑄冷冷一笑,“殿下召本官到此,岂能拖延不见?鱼朝恩,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官面前耍机锋!” 鱼朝恩脸色涨红,也沉声道,“大将军这话咱家可不愿意听。咱家侍候殿下,是殿下的奴才,自然要为殿下着想。殿下最近身体欠安,略事休息,咱家岂敢打扰?” “我的话你不愿意听吗?”张瑄缓步上前,逼视着鱼朝恩,声音异样的冰冷,“真是给脸不要脸了。你一个小小的东宫内监,竟敢阻塞门庭,阻拦本官见殿下商议朝廷大事……如此肆意妄为,胆大包天,该当何罪!” “汝该当何罪?!” 张瑄这话可就有些重了。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裹夹着大将军的气势和威风,鱼朝恩心里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又立即红着脸挺直了腰板,梗起了脖子。 鱼朝恩正要反驳几句,张瑄向前迈进一步,扬手指着鱼朝恩,“狗仗人势的东西,你再给本官狡辩一声试试?” 鱼朝恩惊惧起来,他突然想起面前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一般的朝臣,而是百讣度天卝唐卝吧更讣新与你分享]手握重权翻云覆雨且刚刚平息了一场宫廷叛乱的张大将军,又想起张瑄那冷酷果决的手段,他张了张嘴,又将冲出口去的话都咽了回去,羞愤得脸色有些扭曲起来。 “滚开!”张瑄怒声道,手指着那两个早已吓得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斥道,“还不去通禀太子殿下?” …… 李持盈出了宫,直奔玉真观。进了观,立即吩咐人紧闭观门,从今天开始,她就不能再如以往一样开门迎客,时不时大宴长安文人权贵,饮酒作乐了。 玉真公主屏退侍女,沿着玉真观幽长而雕刻精美的木质长廊,直奔自己的卧房。这是一间非常奢华宽大的卧房,布置之精美,丝毫不亚于贵妃杨玉环的寝宫。 推开卧房的门,走进去,李持盈掩过门去背靠门上,原本平静的脸色突然变得凄苦起来,她眼圈一红,竟然哽咽着落下泪来。 一个身材魁梧面目清朗四旬有余的男子从卧房深处大步走过来,讶然呼道,“盈儿,何以悲苦至斯?” 李持盈见了这男子,又是一阵悲从中来,奔行上前,投入这男子的怀抱,紧紧得拥着他,在他怀里哭了一个昏天黑地。倒不像一向叱咤风云的玉真公主,而更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好不容易找到人撒娇的小妇人。 男子虽有些震惊,但还是紧紧地拥抱着李持盈,轻轻地拍打着她丰腴的双肩。 良久。 李持盈如少女一般痴痴地抬起头来,呢喃道,“青郎,带奴家离开长安去终南隐居行吗?” 男子迟疑了一下,轻轻而柔声道,“盈儿,你今晚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跟某家说说……” 求月票啊,哭啊,咱们订阅越来越高,月票怎么就起不来呐,杯具啊…… 第159章 高力士的接班人 天唐 作者:格鱼 泪求月票,不给俺就大哭…… ———————————————————— 李持盈幽幽一叹,“青郎,奴家的公主封号和食邑都被夺了,从今开始,锦衣玉食的生活荡然不存了……这长安的蝇营狗苟着实令人伤感,奴家想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奴家再终南还有一座宅院田产,足以让我们两人安安静静地终老了。” “青郎,奴家是真正想开了,放开了,荣华富贵若过眼云烟,没有什么好贪恋的。奴家与青郎离开长安,隐居山野,做一对神仙眷侣……” 男子也是轻声一叹,“盈儿,这句话某家等了十余年。可是,盈儿你真的放开这一切了吗?” “陛下为什么要夺去你的公主封号和食邑……”男子叹息着又问道。 李持盈没有回答。沉默良久,才絮絮叨叨将事情的经过大体说了一遍。 男子眉梢一挑,沉声道,“这么说来,夺去你的公主封号和食邑,绝非是陛下的本意。一定是那张瑄用了手段,威逼陛下所致。” “盈儿,以某对陛下的了解,这传位诏书和密旨绝非作假,只是你们行事不慎走漏了风声,让太子和张瑄等人有了准茶……从陛下的身体状况来看,陛下已经落入了太子的掌控中,这太子登基为帝已成定局。” 李持盈长出了一口气,“青郎,这些奴家心里很清楚。皇兄传位给快最新更吧贴度百]嗣宁王李琳绝非是高力士的假传圣旨,因为当时奴家也在场。只是皇兄缠绵病榻口不能言被太子和张瑄挟持,只能忍痛鸩杀高力士、李琳和永穆。” “就连奴家,都差点陷进去。看来,张瑄对奴家还是留了情面的,只夺了奴家的封号和食邑,饶了奴家的性命。”李持盈自嘲地笑了笑,“不成想,奴家眼里的一个小后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左右朝廷局势的权臣,连杨国忠都有所不如,实在是令人嗟叹。” “这小厮着实忘恩负义。要是没有你的看顾照拂,他能有今日?就凭他那几三脚猫的诗歌,可笑之极。”男子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要是有机会,某家定然让这小厮出个大丑!” 李持盈摇了摇头,“这倒也怪不了他。成王败寇在所难免。虽然奴家在嗣宁王和高力士面前讨了人情,但其实奴家也知道,一旦李琳事成,第一个要诛杀的恐怕就是张瑄和杨国忠。这两人不死,他的皇位终归是不稳的。” “可这真的不是奴家的本意。奴家要是对他有恶意又何必等到今天?”……”李持盈又是一阵悲从中来,抽泣道,“颖儿一定是恨死奴家了,当面与奴家断绝了母女关系……哎!” 男子眼神复杂地望着面前的李持盈,心中感慨万千。作为李持盈的地下情人,其实他比谁都了解,眼前这个大唐公主那极其矛盾和复杂的个性。正如十数年前,两人有情有意,但她却始终放不下公主的权势地位,而一旦分开了她又痛不欲生恨不能自杀殉情。 分而合、合而分、如此藕断丝连纠缠十多年,将一对盛年有情男女磋蹴到了鬓生华。 就如现在的李持盈说真正放开了、看透了,但男子其实却还是犹疑的——她真的放下了吗? 李持盈抹了一把珠泪抬头望着男子,似是知道男子在想些什么幽幽一叹,“青郎,是奴家错了,奴家这些年名为出家出世,其实一日也没有离开红尘富贵。” “青郎,奴家已经人老珠黄,不复当年容颜……如果郎君不嫌弃,过了上元节奴家便进宫求旨,与青郎结为夫妻,离开长安去终南隐居,可好?” 男子狂喜,一把将玉真拥抱进怀中,颤声道,“盈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青郎,奴家可曾在你面前说过假话? …… 东宫。李亨的书房。 在张瑄凛然目光的逼视下,鱼朝恩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惹到了一个惹不起的主儿。 此刻,他懊悔之极。但后悔却已经晚了。 这个时候,李亨脸色很难看地走了出来。 其实,张瑄进门的时候,李亨就听见了动静。 而随后,从张瑄与鱼朝恩的一番对话中,他便也猜出了某种端倪。肯定是鱼朝恩怠慢了张瑄,想要在张瑄面前摆摆谱,不料被张瑄一脚就给踢了回去。 李亨暗暗咒骂着,将鱼朝恩的祖宗八代都数落了一个遍。 他本来不想出来,但见张瑄作起来,又不能不出来圆场。 张瑄拱了拱手,“殿下!”李亨笑了笑,“子瞻。” 与此同时,李亨脸色一变又扭头过去怒视着鱼朝恩,斥责道,“鱼朝恩,汝一个内监,竟敢对大将军无礼一一来人呐,将这个狗奴才拖出去杖责一百!” 鱼朝恩大惊失色,这杖责一百可是要杖死了呀。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心惊胆战地哭喊道,“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奴才知罪了呀!” 李亨监国之后,确实对鱼朝恩宠信有加,因为李亨身边其实也无人可用。高力士处死,宫里的“总管大太监”位子就腾了出来,李亨就有心想要扶植鱼朝恩上位,刚才就给鱼朝恩露了一个底,此番找张瑄过来就是商议此事的。 却不料,鱼朝恩竟然恃宠而骄,野心膨胀之下,连张瑄都不放在眼里了。 “推出去,杖毙!”李亨咬了咬牙,张瑄在他心目中是何等重要,他岂容一个太监去破坏他跟张瑄之间的关系。 “大将军,奴才知罪了,大将军……”鱼朝恩见李亨要下狠手,痛哭流涕地膝行过来抱住张瑄的腿,连连叩求饶。 张瑄皱了皱眉,甩开鱼朝恩,后退了一步。 对于鱼朝恩这种小人得志狗仗人势的太监,张瑄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也不可能跟他一般见识。只是在这个时候,张瑄明知李亨这番多半是做给他看的,未必想真的弄死鱼朝恩。既然如此,如果张瑄真的坐视鱼朝恩被杖毙,恐怕李亨心里还是会留下一个疙瘩。 到目前为止,张瑄觉得自己与李亨之间的君臣关系还是很真诚很融洽的,他也不想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鱼朝恩而破坏这种融洽。 他笑了笑,向李亨拱拱手道,“殿下,念在他忠心侍候殿下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张瑄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拿定了主意,抽个机会,一定将这鱼朝恩调离东宫。这种小人,只要不给他机会和权力,他屁都不是。 张瑄求情,李亨顺势下了台阶,奋力踢了鱼朝恩一脚,怒斥道,“如若不是子瞻求情,本宫定不饶你!滚下去!” 鱼朝恩鼠窜而去。 李亨和张瑄进了书房坐定,倒是尴尬地无话可说了。 李亨叫张瑄来,本来是谈让鱼朝恩接替高力士的职位,出任任三宫检责使、左监门卫将军的,但现在横生枝节,鱼朝恩这个混账东西刚刚触怒了张瑄,这话又如何开口? 张瑄静静地凝望着李亨,知道李亨想要说什么。 内监总管事关重大,李亨肯定想安排自己的心腹。虽然鱼朝恩有些不堪,但终归还是他身边的人,相对比较信任。 可有张瑄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鱼朝恩做到这个位置百讣度天卝唐卝吧更讣新与你分享]上去。一旦让这个贪婪势利的太监上了位,肯定会在内宫兴风作浪,说不定还会坏了张瑄下一步的谋划。 “殿下召臣来,是不是为了内宫总领一职人选的事儿?”张瑄主动开了口,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如果臣没有猜错的话,殿下一定是要推举鱼朝恩起来吧?” 李亨尴尬地笑了笑,“倒是如此,只是这厮太不争气……” “殿下!”张瑄正色道,“鱼朝恩断然不可主政内宫。 非是臣对此人有成见,也非打击报复。臣观此人不仅野心太重,还无比贪婪,这还没怎么着,就已经打着殿下的旗号在宫里嚣张跋扈,如若真的抬举了他恐怕会酿出大乱子来……” 李亨嘴角一抽,轻轻一叹道,“子瞻,本宫也知道鱼朝恩这厮不成器,只是……” 李亨欲言又止。 张瑄轻轻一笑,“只是殿下龘身边无人可用,只能矬子里面拔将军?” “殿下,恕臣直言,殿下如今监国,将来御极天下指日可待,格局还是要开阔一些……何为殿下的亲信?不在于在殿下龘身边呆了多久,而在于对殿下能不能保持忠诚,能不能替殿下打理后宫解除后顾之忧。” “他日殿下登基,这天下之人都是殿下的臣民,何人敢忤逆殿下的旨意?” 李亨犹豫了一下,迟疑道,“子瞻,你的意思是?” “鱼朝恩才德不足,威望不足,不足以震慑管理内宫。而兴庆宫大太监李静忠则不然,此人有胆有识颇有才干……以臣之见,由李静忠接替高力士,最为妥当!” 张瑄目光清澈地望着李亨,“臣还未来得及禀报殿下,李静忠一向心向殿下,今晚臣能从容应对叛乱,全赖了此人提前密报……否则,你我君臣怕早成了嗣宁王李琳的阶下囚了。” 第160章 提拔李静忠 天唐 作者:格鱼 爆开始,老鱼努力码字,拜求各位月票火线支持! 第16o的章提拔李静忠 李亨吃了一惊,却又神色闪烁道,“原来如此。子瞻,此人对本宫有恩,本宫定厚加封赏,只是此人能出卖高力士,他日未必就不能出卖本宫……真的值得信任吗?” 张瑄轻轻一笑,“殿下,此人并不是出卖高力士,而是识时务。他认为高力士串联嗣宁王李琳谋反夺权,纯属蚍蜉撼树必然失败,认定了殿下将来必登大宝一既然如此,又何必跟着高力士一起走向毁灭?” “当然,他也不过是想从殿下这里图个出身。”张瑄挥了挥手,“这也是人之常情。对于这样的人,陛下只要恩威并重,他就会老老实实为殿下办事,不敢有丝毫怠慢。” 李亨沉吟了一下,突然抬头笑了,“子瞻所言有理,本宫准了。 既然如此,本宫这就传那李静忠过来,敲打一二,看看他可堪大任。” 李亨如此心急,张瑄倒是有些意外。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百讣度天卝唐卝吧更讣新与你分享]凌晨了。 不过,内监总管关系着宫禁安全,对于皇族来说,非常重要,也难怪李亨要连夜荐拔到位。 吩咐小太监去兴庆宫传唤李静忠,李亨转头来望着张瑄又叹息道,“子瞻,这宫禁宿卫以本宫来看,也该全部撤换了。要不然,本宫睡在这宫里,也睡不安稳,生怕一觉醒来,就会有人拿着刀枪逼迫本宫让位啊。” 前有荣王李琬,后有高力士和嗣宁王李琳,这连番的“逼宫”事件,已经让李亨杯弓蛇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张瑄拱手应是,“臣尊命。臣这就命人将宫禁宿卫连夜撤换,这倒下来的宫禁宿卫军卒,就流配骊山别宫,交付金吾卫吧。” 李亨长出了一口气点点头,“然。子瞻啊,有你坐镇长安,本宫这心里可是踏实多了。” 张瑄微笑不语,心里却道,恐怕等你登上了皇位,我要继续留在长安,就会成为让你睡不着的心头芒刺了。 在这王权时代,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善始善终的君臣关系。从来都没有。 做一个权臣似乎并不难,但难就难在,权臣很少有得到善终的。李林甫就是一个近在眼前的例子。而按照原本历史的轨迹,杨国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虽然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但张瑄却并不想让自己的命运交给皇帝去主宰,因为这太不可靠。 自己的命运,理应由自己主宰。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并不在于要操控谁、架空谁,也不在于要谋夺多大的荣华富贵和权势地位,而是一点点、一步步稳固推进,力争在未来的日子里,能掌控起自己的命运。 君臣两个在书房里谈笑自若,李亨又让太监上了些酒菜,两人开始对酌。 没有多久,李静忠就匆匆赶到了东宫。 此次太子召唤,李静忠心头非常振奋,隐隐猜出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书房门口,鱼朝恩静静地站在回廊那头,神色忿忿地凝视着大步走来的李静忠,两只手紧紧地扣住回廊,嘴角着。 这个时候,太子和张瑄传李静忠过来干什么,别人不清楚,他心里可是猜出了一个成。 一定是张瑄,一定是他,他坏了咱家的大事!想起方才张瑄对自己的羞辱,鱼朝恩的面目狰狞扭曲起来,想要仰天怒吼一声,却终归还是不敢。 那头,李静忠进了李亨的书房,拜倒在李亨面前恭谨呼道,“奴才李静忠,拜见监国太子殿下!” 李亨轻轻一笑,摆了摆手,“平身。李静忠,汝助大将军平叛,立下大,本宫定有重赏。” “多谢殿下,奴才不敢居。”李静忠起身来向侍立在一侧,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张瑄一眼,更没有向张瑄见礼。 张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这个李静忠真是有点意思,很有几分心机。难怪日后能掌握大唐权柄,叱咤风云于一时。 李静忠在历史上的评价也不高,同样属于祸乱宫廷的奸佞内监之一。只是在张瑄看来,这李静忠只要用的好,还是有其存在的价值的。至于将来,不给他掌控大权的机会就是了。 野心于权力。只要权力交付有度,相应的野心自然不会滋生。 这人稳重目光长远,且相对来说清廉勤奋,远非鱼朝恩能比。如果要用,张瑄一定会用李静忠而放弃鱼朝恩。 “汝老成持重,颇有才干,本宫思之再三,决定将这内宫之事托付于汝。汝可愿意为本宫分忧?”李亨淡然一笑,深深地凝望着李静忠。 李静忠心里狂喜,但面上却做出了一副感激涕零诚惶诚恐的样子,不慌不忙地跪倒在地,没有矫情推拒,而是直接叩谢恩,“殿下提携,奴才敢不从命!奴才一定恪尽职守,为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李亨哈哈一笑,回头瞥了张瑄一眼,心道这厮倒是有趣,一般人会客套性地推拒两声,说两句“才德不足以胜任”什么的,可他却直接就当仁不让应承了下来。 “本宫就敕封你为三宫检责使、左监门卫将军。同时赐你辅国之名,希望汝今后打理内宫尽职尽忠,不要辜负了本宫的期许。若是有半点懈怠渎职,本宫必不饶你!”李亨沉声道。 “殿下隆恩,奴才万死难报。”李静忠径自跪在地上连连叩,甚是,磕得砰砰直响,而再次抬头来的时候,额头上早已是淤青一片血痕斑斑。 虽然明知李静忠有“表演”的成分在内,但他这样的举动还是让李亨看了心里很舒服。 他笑了下,摆了摆手,“好了,汝且退下。记住本宫的话,兴庆宫那边,陛下的安危就交给你了。除了御医之外,没有本宫的口渝或者诏书,任何人都不得擅自探视陛下。” “奴才遵命。” 虽然李享再丢挽留舟张瑄还是谢绝留宿宫中,而是连夜离开东宫,准备回府。 已经是三更时分了,远端的天际都有了一丝光亮。 清冷的微风中,淡淡的月光下,张瑄带着数十名彪悍勇猛的羽林卫护卫沿着幽静的宫道大步而行,他的马车停在宫门之外。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宫道一侧。 张瑄身后的一个羽林卫护卫警惕地窜了上前,沉声喝道,“谁?大将军在此,还不退避!” 那黑影当即跪倒在了宫道上,轻轻道,“大将军李静忠在此等候多时了……” 张瑄呵呵一笑,上前去扶起了李静忠,“李公公如今也是重任在肩,你我同为殿下之臣,日后不必如此多礼。” 李静忠坚持着拜了一拜,这才起身低低道,“大将军的提携之恩,静忠铭记在心。大将军如有所命,静忠无不遵从!” “呵呵。”张瑄笑了笑,“如今诸事纷纭,李公公能做好份内的事,为殿下分忧,安定这内宫三千,便是一项大劳。将来殿下登基,李公公封侯进爵,自是可期了。” “好了,夜深了,本官这就出宫去了。” 张瑄拍了拍李静忠的肩膀,又伏在他耳边小声道,“东宫的鱼朝恩颇有快最新更吧贴度百]野心,替本官看住这厮,不让让他闹出事端来。 “静忠遵命。恭送大将军!”李静忠侍立在一侧,直到张瑄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再也看不到,这才缓步离去。 这正是李静忠的聪明之处。他知道今天的权势地位从何而来,如果不是张瑄的力荐,太子李亨肯定不会推他起来。最近这东宫的鱼朝恩可是一天比一天嚣张,仰仗着太子的宠信,渐渐在宫里开始横行。 张瑄带人出了宫,这一路行来,天色渐渐放亮,而隐隐还能听见城中不远处有孩童早起放爆竹辞旧岁的声响。 大年初一的早晨来了,天宝十二载的元正之日,原本是一个长安权贵呼朋唤友饮宴相聚的日子,但因为昨晚的一场宫廷夺权风龘波,大多数权贵都紧闭门户,约束家仆,不再外出过年,这城里的气氛倒是显得有些冷清。 张瑄掀开车帘,探出头去,望了望东边天际的鱼肚白,沉吟了一会,朗声道,“改道,去虢国夫人府!” 护卫和车夫一怔,但却还是默然遵命改道,掉头来向虢国夫人府上行去。 这一夜,虢国夫人趺坐在卧房中,一夜没有合眼。她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张瑄,从宫中分别的时候,张瑄答应他过府与她相聚一次,可直到现在都没有来。 是不是又出了事?还是这小冤家哄骗了奴家、让奴家空等一回?杨三姐心念电闪,抓住小茶几上的茶盏攥在手里,目光闪烁了起来 正在这时,突然侍女站在门外轻轻禀报道,“夫人,夫人……” 杨三姐不耐烦地呼喝一声,“何事?奴家还在歇息着。” “回夫人,大将军求见。”门外侍女怯怯地回道。 杨三姐腾地一声就起身来,大喜道,“快请进来。” 张瑄飘然而入,杨三姐穿着睡衣迎候在门口,见张瑄进门,赶紧将门关紧,然后扑入张瑄的怀抱,紧紧抱住张瑄再也不肯撒手。 第161章 锦被深处暗生香 天唐 作者:格鱼 月票啊,度吧。这是第二更,月票不停更新不止。老鱼继续码字,今晚就让我们一起狂欢吧。———————————————————— 杨三姐积累了多时的热情勃,几乎要活生生地将张瑄融化。 张瑄拥抱着这具成熟的胴龘体,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开心怀,俯身下去吻住了杨三姐鲜红的樱唇。 人生得意须尽欢,在这个可以合合理纵情放欲的时代,面对这样一个对自己情深似海投怀送抱的娇媚女子,张瑄不想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杨三姐与其他长安贵妇人不同,她心思未必单纯、但却简单,没有野心,没有权欲,没有很多弯弯绕绕,虽喜奢华生活,但终归还是一个性情中人。 喜欢就是喜欢了。管什么身份地位、年龄差距……杨三姐统统都放开了,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一番热吻,杨三姐娇喘呼吁地呢喃道,“小冤家,要了奴家吧,奴家想你想得好苦!!。 张瑄嘿嘿一笑,轻车熟路地探手进去,握住了那一枚早已成熟的苹果,随手捏了捏,触手可弹的丰盈带给他极大的刺激。 杨三姐浑身一颤,媚眼如丝地瞥了张瑄一眼,面目飞霞嘤咛了一声,“小冤家,小坏及……你轻点,弄疼奴家了!” 料峭的寒风吹拂过全城,门外日高渐起,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昭示着长安城这个元正之日的繁华正式拉开了序幕。而虢国夫人府上杨三姐的卧房中却是春色无边。 张瑄拥抱着杨三姐躺在榻上,俯身凝视着面前杨三姐那保养得极好肤色白皙异常滑腻的身子目光热切而具有侵略性。 杨三姐抬起两条凝脂玉臂圈住张瑄的脖颈,红着脸轻轻道,“小冤家,你还在等什么?奴家都这般不要面皮了,你还要奴家怎么做呐?” 张瑄探手下去又握住了杨三姐胸前的挺翘,而另外一只手则在她的娇躯上轻轻游走,轻轻一叹道,“三姐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杨三姐虽情浓如火,但听了张瑄此话还是微微一怔。 却听张瑄柔声又道,“三姐,你要是做了我的女人,这一生就只能做我一个人的女人,我要的绝对不是片刻之欢。” 杨三姐妩媚的脸一红,眸光流转,却是格格娇笑道,“看不出你这小冤家还挺霸道呐奴家既然要跟了你,哪里还能三心二意呀一一你摸摸奴家的这颗心,看看还能容得下其他男人吗?” 杨三姐坐直了身子,放肆而大胆地抓住张瑄的手,放在了自己突突直跳的两只大白兔中间“奴家的心你还不明白吗?奴家不要什么名分只求你能对奴家好一点,别忘了奴家独守空房,日日夜夜都在等着你就好了。” 杨三姐的卧房门外,院中的桂花树下。 裴徽一个人独自默然站立,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张瑄进了他娘的卧房已经许久了,都没有出来,房中在做什么,恐怕傻子都能猜出来。 这些年来,对于娘亲的悲苦和寂寞,裴徽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其实并不排斥杨三姐有属于自己后半生的依靠。 娘亲喜欢上了张瑄,裴徽早就看出来了。而且,他心里很清楚娘亲是动了真感情,真真正正地想要委身于这个男人。 只是两人的年龄差距大了一些在这个风气开放的盛唐时代,虽然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但杨三姐想要正当光明地嫁进大将军府,几乎是不可能的。 希望他能对娘亲好一点,也希望娘亲能得到自己的幸福。裴徽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正要转身离去,却见几个侍女慌不迭地从前院跑过来。 裴徽脸色一正,生怕惊扰了房中的杨三姐和张瑄,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何事惊慌?不要大声喧哗!” 侍女一怔,却是不敢反驳,只得躬身福了一福,轻声道,“公子爷,万春公主殿下到访。” 裴徽皱了皱眉,“元正之日,天色尚早,万春殿下到我们府上来作甚?” 侍女暗暗苦笑,心道,公子爷啊公子爷,这天色还早啊,都日上三竿了。这府上都来了好几拨给夫人拜年的宾客了,只是夫人不起床,不出面接待罢了。 裴徽正在询问几个侍女,却听不远处传来轻轻急促的脚步声,一身华丽盛装宫裙满脸笑吟吟的万春公主已经捏着裙角闯了进来,大老远就招呼道,“裴徽,夫人好懒哟,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起床!” “本宫这就去叫夫人起床,本宫今日可是跟夫人说好了一起去曲江池赏玩呐。” 万春和老皇帝其他的女儿都不大一样。依性格而论,她既没有一般公主的刁蛮,也没有贵族女性的内敛,每天活蹦乱跳,二十几岁的人还和小姑娘一样。 以相貌而言呢,万春长得虽不是蓝眼睛黄毛儿、眼窝深陷,但猛一看倒像是个有胡人血统的混血儿。 裴徽大为尴尬,迎上前去恭谨低低道,“裴徽见过万春殿下。万春殿下,我娘昨晚受了一些风寒,如今服了快最新更吧贴度百]药岳在睡着。万春殿下且先请前院客厅待家……” 万春公主神情跳脱地摆了摆手道,大咧咧地道……“本宫也不是外人。既然夫人有病,本宫更要去探病了。好了好了,裴徽,本宫这就去夫人的闺房看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不必陪着本宫。” 说完,万春就脚步轻盈地嘻嘻笑着向杨三姐的卧房行去。 裴徽脸色大急,生怕万春闯进去撞破了张瑄和杨三姐两人的情事,想阻挡万春却又不敢,只得心惊胆战地高声呼喊起来,“娘亲,万春殿下到了!” “拥雪成峰,援香作露,宛象双珠,想初逗芳喜,徐隆渐起,频拴红袜,似有仍无。寂难描,鸡头莫比,秋水为神白玉肤,还知否?问此中滋味,可以醍醐。” “罗衣解处堪图看,两点风姿信最都,似花蕊边傍微句玳瑁,玉山高处,小缀珊瑚。浴罢先遮,裙松怕褪,背立银红喘未苏。谁消受,记阿候眠着,曾把郎呼。” 张瑄赤条条地伏在小案几上挥笔而就,然后笑吟吟地将手里的纸张递给了杨三姐。 杨三姐儿也是赤着身子披着锦被接过来一看,不禁脸色大红,嗔怪地瞪了张瑄一眼,咬牙恨恨道,“好你个小冤家,仗着有几分才学,就写这种艳词来调戏奴家……” 杨三姐儿将那纸张一撇,俯身就压在了张瑄身上,一双柔夷掐住了张瑄腰间的嫩肉,生生拧了一下。 张瑄吃痛正要“惨呼”一声,突然院中就传来裴徽那声扯破嗓子的高喊。 杨三姐脸色骤然一变,张瑄也是大吃一惊。 两人面面相觑,突然听到门外有人轻轻地叩门声,张瑄正要飞起身穿衣,杨三姐脸一红,心道你起来也出不去。便掀开宽大的锦被,示意张瑄钻进去。 张瑄无奈,只得钻了进去,贴着床榻里面,将自己隐藏在锦被中。 而杨三姐飞地整理好了床榻,也躺了下去,扯住了锦被,任凭躺在锦被中的张瑄贴着自己赤、裸的身子藏好,然后才慵懒地轻声呼道,“万春殿下呀。且先在门外等一等,待奴家更衣再见吧。” 万春最近与杨三姐往来密切,因为万春与杨玉环的关系好感情好,所以她与杨家的这些人尤其是杨三姐也走得近。 她往来杨三姐这里习惯了,又都是女流,兼之她性格活跃跳脱,哪里还有耐心在门外等着,说话间就使劲一推门,走了进来。 在这虢国夫人府上,杨三姐的卧房就是一个禁地,就算是她的儿子裴徽,不得允许也不能擅入,所以杨三姐儿也就没有栓门。 谁能想到,万春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公主会直闯了进来? 其实杨三姐也是因为跟张瑄情浓蜜意,忘记了昨日跟万春的约会。 万春格格娇笑着就走了过去,大咧咧地坐在了床榻边上,望着妩媚的脸上红晕薄生的杨三姐,讶然道,“夫人哪里是有病哟,本宫看夫人神色颇佳,精神头十足呢。” 杨三姐心里紧张,她倒不是害怕跟张瑄的事儿泄露,只是她担心这样会影响张瑄的名声,毕竟他不仅是当朝重臣,还是士林名士。 男欢女爱纯属正常,但被当朝公主撞见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杨三姐红着脸尴尬地一笑,扯了扯锦被,盖住自己半裸的酥胸,掩饰道,“万春殿下,奴家昨夜偶感风寒,起得晚了……殿下先去客厅用茶,奴家这就来相陪殿下。” 正说话间,突然觉得小腹处传来一阵的感觉,好像是张瑄的一只手轻轻从她的身体上滑过。 欢爱刚毕,杨三姐的身子何其敏感,这么轻轻的触摸,瞬间就让她霞飞双颊,媚眼如丝起来,差点没呻吟出声。 万春轻轻呀了一声,有些狐疑地起身过去探手摸了摸杨三姐光洁的额头,扫了一眼她泛红的酥胸肌肤,不由又格格笑了起来,“夫人竟然赤身睡眠,倒是跟本宫一样!” 张瑄躲在锦被里本来正觉得有些憋闷,突然听到万春的这句话,差点就笑出声来:原来这万春公主竟然有裸、睡的习惯……观念倒是很前呐! 杨三姐尴尬地嘴角一抽,下意识地又扯了扯锦被掩住了自己胸前的春光。 第162章 羞死人了 天唐 作者:格鱼 第三爆了,月票有木有啊?还不给呀!感谢徐飞兄弟的慷慨打赏和月票,老鱼感激不尽。老鱼还在拼搏,还会有更新爆出来!—————————————————— 杨三姐的床榻够大,锦被也足够大,锦被掩伏,性格本就有些大大咧咧的万春没有现有什么异状。 只是觉得今天的杨三姐似乎别样的妩媚,眉眼含春,格外慵懒娇柔。 要说这万春的性子真是足够跳脱,她望着媚人的杨三姐,竟然想起了宫里一直有的传闻,说是老皇帝有意也要将杨三姐纳进宫去充作嫔妃。而事实上,万春倒也知道,自己的皇帝父亲对杨三姐的美色的确是有几分觊觎之心的。 “夫人如此美艳动人,难怪父皇都生了心思,要把夫人迎进宫去册封为妃子呢。”万春格格娇笑着,“本宫要是男子,也会被夫人迷住的。” 但万春欢喜的神色慢慢又变得低沉萧索起来,紧接着又叹息道,“可是父皇现在身体这样,应该是没有了这份心了。” 杨三姐心里又羞又急,恨不能叫万春几声小祖宗,让她赶紧离开。 她生怕万春的话让锦被里的爱郎听了心里不舒服。 张瑄倒是没怎么把万春的话放在心上,老皇帝现在就算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本事了,想这些根本没有可能生的事情,纯属浪费精神。 只是张瑄在锦被中呆得久了,觉得异常憋闷,有些喘不动气来,身子无意中就扭动了一下。 杨三姐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了,赶紧催促道,“万春殿下,还请客厅待茶,奴家这就起身来相陪!” 万春哦了一声,正要起身,突然眼角的余光现杨三姐的枕头边上散落着一张纸,就顺手拿了过来。一边看一边笑道,“夫人真是好雅兴哟,这写的什么诗赋呢?” 这种闺房之乐的私密艳词怎么能让外人观看,杨三姐大急,猛然坐起来,赤着上身就去抢夺万春手里的纸张。 张瑄在锦被中也是暗暗叫苦,心道坏了……坏了。 万春笑着立即起身闪避,避过了杨三姐的抢夺。 但只扫了几眼,她的俏脸就立即涨红起来,手一松,纸张随意飘落在地。 杨三姐无语凝噎,也羞得掩面扑倒在床榻上,轻轻着肩膀。 “真是羞死人了……”万春呆了呆,就红着脸掩面逃了出去。 她虽然性格活泼好动,开朗跳脱,但也是才学满腹,怎么能看不出这是一男人写给女人的私密艳词儿,说得便是那男女间的情事。 万春再也顾不上跟杨三姐去曲江池赏玩的事情,匆匆出了虢国夫人府,就往宫里回返。 回宫的路上,她抚了抚一直在扑通扑通直跳的胸口,涨红脸暗暗道,“这杨三姐儿好不知羞,肯定是跟情人卿卿我我恋床不起,还说什么偶感风寒病体缠身……骗鬼哟!” “呸呸呸……好艳词儿,好不知羞!” 她瞬间脑海中又浮现出那虽匆匆几眼却印象极其深刻的几句香艳词儿,俏脸红得能掐出水来。 “杨三姐一直独守门户,门风还紧,这番找了男人,不知又是谁呐。” 万春坐在豪华舒适的马车里,歪着头猜测着,突然柳眉儿轻轻一皱,自言自语道,“看这笔迹纤瘦有力,勾画独特,大是与众不同,似乎是在哪里看到过,似曾相识啊!” 万春皱着眉头思量着。 车马疾驰进了宫。 张瑄悄然回到了大将军府。 换了一身衣服,便带着几个护卫和家奴先去张府去给母亲柳氏拜年,然后又去两位叔父府上拜望,最后径自去了崔家,去给岳父岳母请安。 听说张瑄要来,崔家早早地就打开了中门,崔焕和崔进兄弟两个亲自带着一干奴仆迎候在门口。 张瑄轻车简从而来,见崔家如此兴师动众,不由一阵汗颜。 他跳下马车来上前去拱手笑道,“烦劳两位兄长久候,小弟愧不敢当。” 崔进哈哈一笑,拱手还礼道,“哪里话来。大将军如今是快最新更吧贴度百]朝廷重臣,家父说了,先公后私,我等先迎接辅国忠勇侯、两卫大将军和京兆府尹过府,其次才是欢迎崔家女婿登门。” “拜见大将军!” 崔家的家仆轰然跪倒在地,齐声呼道。 张瑄朗声一笑,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起来吧。张力,送些压岁的赏钱给大家。” 张力笑吟吟地带着几个大将军府的下人捧着早已准备好的铜钱分,就在崔家家仆欢天喜地连呼“多谢大将军恩典”的当口,张瑄在崔进和崔焕的陪同下就进了崔家的高门大宅。 走了半响,张瑄突然停下脚步转望着崔焕轻声一笑道,“二哥,前些日子小弟来与岳父母大人一席长谈,不知可见效果?” 崔焕脸一红,向张瑄使了一个眼色,暗暗点了点头。 张瑄说的正是崔焕与李秀秀的婚事问题。 崔焕是崔家的嫡子,将来要承继崔家门庭。对于崔焕的婚事,崔家当然非常看重。像崔焕这种名门子弟,婚配对象要么是皇室公主,要么是豪门千金,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崔焕和李秀秀虽然情投意合,情比金坚,很难再分开。而李秀秀更是人品端方,姿容秀美,冰清玉洁。可毕竟因为家门不幸,曾经入了教坊司当过几年的乐姬。 李秀秀想要嫁入崔家当正室夫人,肯定面临着巨大的障碍。 李秀秀其实并不求名分,只要能跟崔焕在一起,做妾也是情愿的。只是崔焕倍加珍惜她,执意要给她一个夫人的名分。 崔焕明知父母不会同意,就央求了崔颖去求情。崔颖求情不过,又找上了张瑄。 作为穿越者,张瑄对这种门户之见很不以为然。况且,李秀秀是萧十三郎的姨妹,而萧十三郎不仅曾经对他有救命之恩,还是他的结拜义兄,如今更是在他的手下鞍前马后不辞辛劳。 三则,李秀秀在娘亲柳氏膝下承欢,乖巧异常,颇得柳氏夫人欢喜,张家上下早已接受了这个小姐。 基于种种考虑,张瑄决定玉成这桩姻缘。 他便亲自来了崔家,找上了崔琚夫妻。 张瑄直截了当,跟崔琚夫妻说明了三点:第一,李秀秀亦是出身名门,李邕之孙女,家传渊源,才学品德无可挑剔;第二,李秀秀虽有入籍之经历,但外界并不知情。李秀秀拜入柳氏门下为义女,可以更名为张秀秀,以张府小姐的身份公开嫁进崔家;第三,李秀秀是他这个当朝第一重臣的妹妹,这个身份足以说明一切,谁敢轻视? 张瑄承诺,只要崔家肯接纳李秀秀过门,张瑄会进宫为李秀秀奏请一个诰命夫人的封号,而崔焕本人的仕途,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张瑄相信,现实的利益最重要。崔家虽是世家高门,但如今在朝中已经没落,空有一个大架子,品级高的崔家官员犹如凤毛麟角。如果张瑄肯大力扶持崔焕起来,这对崔家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再次崛起的机遇。 张瑄料定崔琚夫妻会动心。果然,崔琚就勉勉强强点了头,同意李秀秀以张家小姐的身份嫁进崔家,在崔焕今年春闱登科后就为两人完婚。 张瑄进了崔家的客厅,意外地现,李秀秀和崔颖一起站在郑氏夫人的身后,正在亲亲热热地说着什么。 她跟崔焕的婚约已经确定,元正之日来给未来的公公婆婆拜年,也是人情之常。 说实话,李秀秀兰心慧质,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才学不比崔颖差。否则,崔焕这种眼高于顶的士子,也不会对她情有独钟。 兼之她温柔贤淑,端庄大方,几番走动下来,很快就博得了百讣度天卝唐卝吧更讣新与你分享]崔琚夫妻的好感。而与崔颖也是一见如故,两女经常凑在一起谈诗作画,渐渐也成了闺中密友。 张瑄向崔颖投过柔和的一瞥,然后大礼参拜在崔琚夫妻面前。 “小婿张瑄,拜见岳父岳母大人,恭祝二老福寿永康!” 崔琚夫妻相视一笑,生受了这一礼,然后笑着道,“贤婿不必多礼,请起,看座。” 崔家高门大户,规矩甚严,长辈面前,晚辈一概无座,只能站立。但张瑄虽是女婿晚辈,却也是朝廷重臣,崔琚亦是不敢怠慢。 崔焕和崔进可以无座,张瑄却不能。 张瑄还没有坐下,李秀秀就微微羞红着脸走过来向张瑄福了一福,柔声道,“秀秀拜见兄长。” “小妹不必如此一—”张瑄笑着转头向崔琚夫妻道,“家妹日后嫁入崔家,还望岳父岳母大人多加看顾……” 崔琚矜持着笑了笑,却是没有说什么。 郑氏夫人温和地笑着,“秀秀这孩子很乖巧,老身就当是又生了一个女儿……不过,就怕柳氏姐姐抱怨老身抢了她的女儿哟,呵呵!” 崔家后花园。 张瑄与崔颖并肩而行,观赏着花园中正在盛开的梅花。而身旁不远处的小径上,崔焕和李秀秀也在漫步而行。 张瑄望着李秀秀和崔焕的郎才女貌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一个非常滑稽的问题,不由站在原地哈哈朗声大笑了起来。 越想越是开心,越想越是有趣。 崔焕和李秀秀吃了一惊,一起走回来望着张瑄,不知道张瑄在笑些什么。 “兄来……” “子瞻,你这是……” 崔颖也皱了皱眉,轻轻扯了扯张瑄的衣襟,柔声道,“郎君,你好端端地笑什么呀?吓了我们一跳!” 第163章李白约斗 天唐 作者:格鱼 咳咳! 张瑄猛然止住笑声,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他旋即望着崔焕,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我在笑他—一” 对崔焕,因为崔颖的关系,张瑄向来是称呼崔焕为“二哥”的,但现在却称呼为“他”,崔焕和李秀秀没听出来,但细心的崔颖却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崔焕讶然,“笑我作甚?” “我笑你呀……”张瑄又是一阵开怀大笑,“用不了几天,你就该称呼我为兄长了!” “我叫了你几个月的二哥,而你却要叫我一辈子的兄长,想起这个我就想笑。” 崔焕一怔,恍然大悟。而李秀秀则羞红了脸,娇羞地跺了跺脚,嗔道,“兄长!” 就是这个道理。从崔颖来说,崔焕是崔颖的兄长,张瑄是崔焕的妹夫,一定要称呼兄长;但反过来,崔焕又找了张瑄的妹妹,又变成了张瑄的妹夫,今后岂不是要改口称呼兄长? 崔颖哑然失笑。不过,想想却也是个问题,两人今后这称呼上确实有些尴尬,很难真正分得清楚。 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崔琚的声音,“子瞻乃是朝廷重臣,又是秀秀的兄长,今后,焕儿你理当以兄视之,礼不可废!” 张瑄本来是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如今听崔琚当了真,他自己便有些尴尬起来。 崔焕虽有些不情愿,但父命如山不得不从。他定了定神,只得躬身向张瑄拜了一拜,“崔焕拜见兄长。” 张瑄避了过去。 “郎君,父亲这一命,二哥不敢不从。奴看,父亲的意思,二哥的前程还是要落在你的身上。”崔颖轻轻一笑,“当初你为了帮秀秀说话,可是在父亲面前做了承诺的。” “呵呵。他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才子,今年的春闱一定没有问题。如果大差不差,想必杨国忠也会看在我的面上,给几分照顾。” 张瑄嘴角的笑容看上去有些狡黠,“其实就算是不为了秀秀—一他可是你的二哥,我还能不帮他了?哈哈!” 崔颖一怔,旋即也轻笑起来,“郎君好滑头!父亲大人上了你的当了……” “嘘。”张瑄手指轻掩嘴唇,“颖儿,这个事儿日后不要再提了,我怕秀秀知道了会心里不舒服。” “嗯。”崔颖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前行,身旁的梅花怒放清香扑鼻,张瑄笑着顺手掐了一支,给崔颖递了过去,“颖儿,梅花香自苦寒来,自有一番风骨!” 崔颖皱眉嗔道,“郎君,好端端的花儿,你摘它作甚?伤了枝,明年就难芽了。” 张瑄嘿嘿一笑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崔颖喃喃吟唱着,眸子里闪动着别样的光彩。 “真是妙句天成,妙极妙极啊!子瞻出口成章,才气横溢,我自愧不如啊。”崔焕在一旁听了,当即拍手叫绝。 李秀秀也眸光闪亮,轻轻交好道,“兄长才思敏捷,世所罕有,这端的是好句。” 张瑄一阵汗颜,赶紧主动笑着岔开了话题去。 在崔家游园畅饮,自然是尽欢而散。 只是在张瑄还在崔家与崔家父子饮宴的时候,张力匆匆进了崔家的客厅,伏在张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张瑄听了,非常惊讶,神色就变得非常古怪。 崔颖有些奇怪,就轻轻问道,“郎君,可是家中有急事?要是有事,郎君就先回府去吧。” 崔琚也笑了笑,“是啊,贤婿,你是朝廷重臣,身负要职,要是有繁忙公务,就先去忙吧。我们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张瑄摇了摇头,苦笑了起来。 片刻,他回头望着张力,淡淡道,“张力,不必理会他,把那帖子搁置在书房里吧。那人要是再来,你就说我没空见他。” 张力点头领命而去。 张瑄回头来望着崔颖和崔焕长出了一口气,“李太白登门拜访,给我下了一个帖子,约我上元之夜,玉真观相会斗诗!” 众人都吃了一惊。 李白的仕途虽然快最新更吧贴度百]不如意,早几年就被老皇帝“赐金放还”,相当于是罢了官驱逐出京去。但此人名满天下,是公认的诗仙人,天下读书人的领袖。 李白成名日久,可不是刚刚崭露头角的张瑄所能比的。 张瑄不知道李白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在他看来,以李白的傲气和才情,他应该不会因为自己有点小才名,就产生嫉妒心理主动找上门来吧? 如果李白是这种人,张瑄还真看轻了他。 但张瑄不准备理会李白。 一来是他事务繁多,没有精力去斗什么诗;二来他也有自知之明,他虽然掌握有穿越者的金手指,但要想压过李白这个诗仙,几乎是不可能的;三来他如今已经位居高位,再也不需要去博名声出风头了。 大权在握,该做的事情很多,这种无聊的斗诗活动,再也提不起他的兴趣来。 “贤婿啊,李太白名满天下,诗情豪放,怕是无人能及。贤婿准备如何应对?”崔琚皱眉问道。 张瑄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崔颖已经抢先笑道,“父亲,李白固然是诗中仙,但张郎才情亦不输于他……郎君,怕他作甚?就跟他较量一番,纵然略有所失又有何妨。” 崔焕连连点头附和,“然也。兄长出口成章,文采冠绝,不必太过怯场。索性跟李白斗一斗,让天下人看看兄长的才华!” 张瑄轻轻笑了笑,摇摇头道,“不,我不准备回应他。” “倒也不是我怕了他,只是现在诸事杂多,没有时间亦没有精力去应酬这种事情。”…… …… 事白去大将军府下了相当于战书的斗诗帖,没有得到张瑄的回应。 不过,李白第二日又去,虽然没有见到张瑄,却还是又倔强地送上了第二份斗诗帖。 一连几日,无论李白怎么执着,张瑄都丝毫不加回应。 不过,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城,引起了不少流言蜚语。 有人说张瑄畏惧了李白的才名,不敢与李白当面斗诗;也有人说张瑄虚有其名,生怕在李白这个大诗才面前露陷出丑。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总之,舆论呈现出一边倒的姿态。 也难怪,李白的名气真的是太大了,大到一个让人没有争议的程度。与李白相比,张瑄顶多是一个后起之秀,仅此而已。 只是无论城里城外、宫里宫外议论如何纷纭,张瑄总是稳坐钓鱼台,不做任何回应,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在上元节之前,依旧是上午进宫协助太子理政,下午坐镇大将军府,处理两卫军务。间或去京兆府衙门巡视一番,以履行职责。 张瑄沉默不加回应,但宫里的杨玉环却有些忿忿不平了。 杨玉环承认李白有大才,但她同样坚信,张瑄的才华才气才情绝对不会输于李白。而且,李白只是一介布衣士子,除了会吟诗作对之外一无所长,但张瑄却几乎是文韬武略无所不通。 杨玉环寝宫。 万春嘻嘻笑着,“娘娘,要不然这样,由娘娘和万春出面组织一次上元诗会,把张瑄和李白都请来,让他们当面斗一斗,分个胜负出来?” 万春最喜这种热闹的场合,她恨不能立即将李白和张瑄召进宫来,让他们比试比试。 杨玉环犹豫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好。本宫出面,上元节之夜,在皇城朱雀门楼之上举行上元诗会,也算是与民同乐,共度良宵了。” 万春欢喜地拍了拍手道,“娘娘,万春这就去张罗……” 玉真观。书房。 李持盈放下手里的书卷,望着缓缓走进来神色比较郁闷的李白,展颜笑道,“青郎,你又去找张瑄下帖子了?” 李白点了点头,却冷笑了一声,“可惜这小厮不回应一一亨,他不回应,我就等到他回应为止,我一定要为盈儿你出了这口恶气。不是号称长安城中第一名士、大唐朝廷第一才子嘛,怎么连与我会面一斗的勇气都没有?” 李持盈摇头轻声一叹,“青郎,此子确实有些才气,这倒也不是虚假。只是他或许有自知之明,不愿意百讣度天卝唐卝吧更讣新与你分享]回应你,也是一种聪明之举。算了,青郎,还是别去惹这种麻烦了一一 李持盈说到这里,突然眼眸中亮光一闪,深深凝望着李白,幽幽又道,“青郎,莫非你还有出仕之心?” 李持盈猜得没错。李白邀斗张瑄,一方面是为李持盈出气,另一方面亦是为了再博声名,看看有无再次出仕的机会。要是老皇帝身体健康在位,他也就没有了这种心思,可如今是太子临朝,他的心又活络起来。 李白目光闪烁了一阵。他默默点了点头,轻轻道,“盈儿,我被贬出京游历天下,这些年饱经风霜。我至今不能释怀,为什么我即有报国之志、又有安国定邦之才,却始终报效无门!我不甘心呐!” “此次我重返长安,是有寻个机会的考虑。不过,既然盈儿你出了这种事,我这心也就淡了。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自今往后无论生老病死都不离你半步。” 第164章 上元诗会 天唐 作者:格鱼 李白话语低沉,蕴藏着只有李持盈本人才能听懂的万千情意。 李持盈眼圈一红,缓缓垂下泪来。 李白大惊,赶紧上前去柔声道,“盈儿,若是你不高兴,我绝了这个念头就是。” 李持盈抹了一把泪,幽幽道,“青郎,奴家没有怪你的意思。奴家只是感到内疚和自怨自艾,奴家虽贵为皇帝亲妹,但如今却不能为自己的爱郎谋一个报效朝廷的职位……” “盈儿……”李白笑着抓住李持盈的手,“此番进京能再与你在一起,我已经算是收获良多了。能不能出仕为官,就不重要了。你我年纪都已不小,所剩时日无多,惟愿这后半生能相依相伴生死不离而已!” “你真的不怪奴家吗?”李持盈破涕为笑,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依偎进李白的怀抱轻轻说着,“那张瑄曾经为杨贵妃写下太真仙子赋,名噪长安;奴家也要你为我写一篇美嘛……好不好嘛?” 李白慨然点头,“容我明日动笔。所谓太真仙子赋,不过是哗众取宠逢迎贵妃的小玩意儿,虚有其表,只有华丽词藻却无真情实感,何足道哉?” 李白对张瑄的诗作歌令等不屑一顾。要是别人这样说,李持盈肯定会觉得他是妒忌其才,但李白的骄傲却有一定的资本。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在书房门外轻轻禀奏道,“殿下,宫里万春公主殿下派人传来讯息,说上元节之夜,贵妃娘娘与万春殿下在皇城朱雀门宫门楼之上,举行上元诗会,邀请殿下和李先生参加。” 李白大喜,“颖儿,如此甚好。只是不知那张瑄会不会参加……” “贵妃组织的诗会,又是上元节饮宴,太子必然参加。而只要太子驾临,张瑄作为太子左膀右臂,也肯定会出现。只是这小子心机深沉,他未必肯与你当场斗诗。” 李持盈沉吟了一下,轻轻说着。 李白冷笑起来,“当面相会,其实就由不得他了。” 上元节很快就到了。在上元节之前,李亨作为监国太子,颁布诏书大赦天下。 平时的帝都长安,是要实施宵禁的。但是在上元节前后三天,朝廷就会按照惯例取消宵禁的限制,以方便百姓赏灯,称为“放夜”。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骑皆微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夜幕低垂,长安城里每一条街巷都张灯结彩,而围绕皇城周遭以及朱雀大街两侧,更是灯轮、灯树、灯楼林立,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出外赏灯。 从朱雀门的城门楼上向下望去,只见车马塞路,人潮汹涌,热闹非凡。 平日里长安城是见不到这么多人的,这种人潮涌动摩肩接距的大场面,纵然是张瑄这个穿越者看了也是感慨万千。 这个上元之夜是无比奢侈的,单单是这些花灯就不知道耗费多少,如果再加上宫里的歌舞典宴以及民间的自游戏,耗费的钱粮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固然与盛唐喜好奢华的风气有关,但也昭示着大唐的强盛国力。 李亨当先,张瑄和杨国忠随后,上了城门楼,一则参与上元诗会,二则与万民同乐。这个时候,如果有有心人注意观察,就会现,此刻侍候在太子身边的太监已经不是鱼朝恩,而变成了李辅国。 城楼之上,灯火通明。 满朝文武、皇室宗亲、长安权贵,乃至有名的文士,几乎都来了。这次上元诗会因为是杨贵妃出面组织,就带有了官方色彩,得到了朝廷的大力支持。而一手操持诗会的万春公主,更是点名请了很多人。 杨玉环居中而坐,她的左侧留着空位,显然是留给太子李亨和张瑄、杨国忠等朝廷重臣的;而杨玉环的右侧,则依次是快最新更吧贴度百]杨三姐等杨氏族人以及部分皇室宗亲。崔颖因为与张瑄的关系,也被杨玉环召到了身侧。 杨玉环笑吟吟地与身旁的杨三姐说着话,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青衣道袍的女道姑李持盈以及紧随她身后的李白。 李持盈虽然没有了公主的封号,但毕竟是皇帝御妹,在这种非正式的场合,她的座位还是很靠前的。 杨玉环向李持盈招了招手,“玉真妹子,来,坐本宫身边。” 李持盈神色有些复杂地走了过去,向杨玉、环默然躬身施礼,然后就归坐在杨玉环右侧后方处。 杨玉环又扫了李白一眼,轻轻一笑,“前面莫非是李太白乎?” 李白和杨玉环自然是熟人了。李白那三脍炙人口的清平调,写的就是杨玉环。 李白定了定神,微笑着上前拜了下去,“草民李白,拜见贵妃娘娘!” 李白的声音清朗而有力,很多在场宾客都讶然转过身来,将玩味的目光投射在李白身上。 杨玉环点了点头,“免礼,平身,赐坐吧。” 万春正站在当场,指挥着太监宫女安排一切,听到动静,就扭头来深深打量着李白,见此人虽四旬有余却神清气朗仪表堂堂,也是暗暗赞了一声。 万春很快就游目四顾,寻找着张瑄的踪迹。找来找去没有现张瑄,不由有些失望。 这个时候,太监总管李辅国那尖细阴沉的声音响彻全场—— “监国太子殿下驾到!” 除了杨玉环之外,在场众人全部起立迎候,然后拜了下去,“臣等拜见监国太子殿下!” 李亨朗声一笑,“诸位,平身免礼。” 说完,李亨大步上前,在杨玉环面前拜了下去,“儿臣李亨,拜见母妃娘娘!” 李亨公开诏书认杨玉环为母妃,此刻当众自然是不能失了礼数。他虽然是监国太子,但终归不是皇帝,今天的主角是杨玉环而不是他。见了杨玉环,该拜见还是要拜见。 杨玉环也给了李亨足够的面子,她轻盈地站起身来,微笑着虚虚一扶,“亨儿请起,且与本宫一起与万民同乐,共度上元佳节!” 元月当空,灯火与明月交相辉映,这个上元之夜,长安城里的繁盛景象堪比人间天堂。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九声震天的鼓点响起,一列盛装歌女头戴花冠,身穿霞帔,伴随着鼓点和舞乐之声,袅袅婷婷走进场中,在红地毯上翩翩起舞,长袖飘飘,美轮美奂。 万春眉开眼笑地扭头向杨玉环道,“娘娘,这是万春亲自编排的舞乐,可曾入娘娘眼?” 杨玉环呵呵一笑,“万春啊,你费心了。这歌舞,很不错。” 杨玉环的话音一落,却听音律一转,由婉转缠绵陡然变得高亢有力,有一个歌女身形一旋,仰朗声唱道一一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持……” 这歌女唱的正是李白的《将进酒》,李白诗歌的气势配上这歌女嘹亮的歌喉以及相得益彰的伴舞,直接将这开场的上元舞乐推向了一个。 场上掌声雷动。 李持盈有些自豪地回头瞥了李白一眼,李白微微一笑,却是不语。 杨玉环和杨三姐儿却皱了皱眉。 杨玉环更是不满地瞥了万春一眼,心里暗暗抱怨:万春这丫头搞什么鬼,怎么一开场就引用了李白的诗歌,这不是摆明了要将李白推向前台吗? 万春的眼眸中却是闪过狡黠的笑意。她下意识地扭头向张瑄瞥去百讣度天卝唐卝吧更讣新与你分享],见张瑄面无表情趺坐在那里,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眼睛眨了眨,突然计上心头。 她盈盈起身,走向场中挥挥手大声道,“娘娘,太子哥哥,诸位,今日上元诗会,盛况空前,本宫看来,往年寄情即景吟诵上元灯会诗作泛滥成灾,今番不妨改个章程。” 万春说完扬手指了指当空的明月,笑道,“今日上元之夜,明月当空,何不以明月为题,为灯会助兴?” 李亨拍手称快。 李亨这么一点头,众人就开始轰然响应。 万春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突然扭头望向了李白,扬手一笑,“本宫久闻李太白诗中谪仙人,今日适逢其会,可愿意为诗会抛砖引玉?” 李白正在思量着如何找个机会上场表现一番同时邀斗张瑄,突然听到万春公主相唤,不由大喜。 吟诗作对于他而言,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他如何能怵头? 李白霍然起身,走到当场,向杨玉环和太子李亨躬身一拜,然后又向众人团团一揖。 “李白不才,愿意抛砖引玉。”李白没有过多客套寒暄,略加沉吟,便吟出了一—— “上元明光里,丽人结伴游。春风开紫殿,天乐下朱楼。艳舞全知巧,娇歌半欲羞。更惜花月夜,宫女笑藏钩。” 李白吟诵完毕,场上立即起了热烈的掌声。 万春亦是鼓着掌,却扭头望着张瑄,嘻嘻笑道,“张大将军,你也是当世才子,上元诗会,岂能无诗?”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聚焦在张瑄的身上。 第165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天唐 作者:格鱼 李白与张瑄一— 在场很多权贵旋即想起最近李白邀斗张瑄的事儿,又见这万春公主极尽怂恿之能事,不由就心里暗笑,知道今晚有一场热闹看了,不免都有些期待。 李白的诗才毋庸置疑,虽然有些恃才傲物,但才华却是世人公认的。而张瑄年少成名,也算是长安城里声名正盛的青年士子,有长安第一才子之称。这两大才子的激龘情碰撞,岂能不让人关注和期待? 李白心里太舒爽了。他正愁着怎么才能在不失风度的前提下,让张瑄主动站出来,他再从容在才情上压制住他,一来打压张瑄给李持盈出一口恶气,二来也为自己换取一个博得太子李亨青睐的机会,争取再次出快最新更吧贴度百]仕的机会。 从这一点上看,李白的城府和见识其实还是略差一层的。 他根本就不曾想过,如今这大唐朝廷虽然名义上掌握在监国太子李亨手里,但实际上真正左右局势的却是张瑄和杨国忠。 如果李白得罪张瑄,纵然李亨再欣赏他,也断然不会给他机会。 李持盈静静得坐在那里,心头激荡,非常复杂。 她自然是深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没有给李白点醒而已。在李持盈看来,李白只适合做文士,并不适合为官,尽管他有才学。因为他的心思太“单纯”,在官场上肯定是要吃亏的。 所以,当年经她举荐,李白曾经一度得到李隆基的信任,宠信一时。可不多时,就被李隆基厌恶,“赐金放还”。那个时候,李持盈没有为李白求情,就是觉得他不适合留在朝中。至今,李持盈还是这么认为。 但李白的性情非常倔强,甚至可以说有一点刚愎自用。李持盈只得保持沉默,让李白去碰个软钉子,然后就会死了出仕的这种心思。 李持盈现在动了隐居的心思,自然是希望李白能陪伴她归隐。 万春公主如此热络,怂恿张瑄和李白斗诗的态度非常明显,李亨看了呵呵一笑,回头来望着自己身侧的张瑄朗声道,“子瞻,万春妹妹邀你赋诗作乐,你可有意再出佳作,也让本宫和诸位开开眼界?” 张瑄扫了万春一眼,淡然一笑,拱手道,“殿下,臣最近臣忙于国事军务,心神俱乏,这赋诗之事就算了吧。” 李亨呵呵一笑,倒是没有勉强张瑄。 谁都没有想到,张瑄会避而不回应。 万春有些失望地嘟起了嘴,大声道,“张大将军真是令人扫兴,如此良辰佳节,岂能无诗?” 张瑄皱了皱眉,起身拱了拱手,“万春殿下,良辰佳节,自然不会无诗。今日到场者,不乏我大唐名士,诸位不妨敞开心扉一展所学,与万民同乐—一至于张某,请恕我职司在身,戍守京畿安危,保护殿下和诸位大人安全,就不能相陪了。” 张瑄微微笑着,向众人拱了拱手,然后又笑着归坐。他的意思很明白,他是两卫大将军,掌控京城安全,像今天这种重大节日,更是担负有保卫京畿的重任。 不能不说,张瑄的这个借口找的很妥帖,也是妙极。 以如今他的权势地位来说,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场合里再跟谁斗什么诗了,才气什么的,都是无聊的虚名,当前的他不需要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 没有必要。 很多人明知他纯属不想回应李白的邀斗,但却说不出什么来。 从始至终,张瑄都没有看李白一眼。 这让李白心里大不爽。 酒过三巡,李白突然再次起身走出去,跪倒在杨玉环面前,朗声道,“李白求娘娘赐予美酒三杯!” 李白冲着张瑄来,虽然张瑄不加回应,但总归是扫了张瑄的颜面。 杨玉环心里虽不怎么高兴,但也不能扫了众人的兴致,便挥挥手让宫女给李白端上美酒三杯。 李白谢过,然后起身神情潇洒地连连举杯一饮而尽。饮罢,借着酒意,李白转身向众人团团一揖,朗声就吟一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李白此诗的韵味与气势俱佳。 月光皎洁,灯火闪烁,他长身而立,从容吟来,一气呵成,引了热烈的掌声。 “好!” “好一个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众人纷纷交口称赞,李亨也不禁拍案叫绝,赞叹道,“好诗!不愧是诗中仙人!来人,赐李太白——美酒、红花、玉带!”张瑄淡然笑着,也自是随和众人,鼓了鼓掌,轻轻道了一声好。 “叩谢殿下恩赐。”李白朗声笑着,犹自站立场中,接连狂饮,神态狂放却是潇洒之极,勾引得不少长安贵妇人暗暗抛起了媚眼儿。 李白放下酒盏,突然转头望着李持盈的方向,声音变得低沉柔和了起来,“娘娘,殿下,诸位大人,当年李白离开长安时,曾有一旧作,一直埋藏在心底不为人知,今日适逢其会,当一诉衷曲了一—”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禄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李白轻声吟诵,声音低沉而哀婉,如泣如诉。 李持盈心底一颤,妩媚的玉面上当即浮动着无尽的感伤,坐在那里眼圈一红,顿时泪如泉涌。她缓缓起身来,飘然进了场中。 众人的目光聚焦下,李持盈眉眼间闪动着万千柔情,与李白默默相对,浑然忘记了今天是什么场合,竟然执手相看泪眼,看得痴了。 李持盈和李白才子佳人当年的情事,在长安城里,并不算什么新鲜事。只是两人当众这么表达了出来,不再顾忌什么,倒是让大多数人都吃惊不小。 张瑄非常意外,太意外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玉真公主竟然跟李白是一对有情人,这……他忍不住暗笑起来,深深地凝望着眉目含情的两人,嘴角浮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来。 片刻的夫,李持盈竟然主动探手抓过李白的手来,两人双双跪拜在了杨玉环和李亨的面前,幽幽道,“娘娘,监国太子殿下,玉真孤守空门数十年,阅尽人世铅华……今蒙青郎不弃,玉真斗胆请旨还俗,与青郎成婚隐居,以度残生。还请殿下允准。” 李持盈的封号爵位食邑非常被夺,但终归还是皇室长辈。李亨微微有些尴尬地起身来俯身扶起了她和李白,还未开口,便听杨玉环感慨得轻声一叹道,“玉真妹妹寻得幸福归宿,本宫也替你欢喜呐……今夜上元佳节,本宫与太子以及诸位大人为证,恭祝玉真妹妹和李白琴瑟相合白头到老!” 杨玉环这样说了,李亨自然是无有不允。 斗诗的热烈,被李白和李持盈的郎情妾意冲淡了不少。在场有不少皇族宗亲,不断起身向李持盈和李白敬酒祝贺,就连杨国忠都背不过面子去,举杯遥祝。 张瑄向崔颖的方向扫了一眼,见崔颖俏脸绯红神色微微有些犹豫。就知道崔颖虽然因为自己跟李持盈当面断绝了母女关系,但她的心肠极软,时过境迁之后就又想起玉真公主之前待她的诸般好处来,今日见玉真公主有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心下也是激荡。 有心想去敬一杯酒,又抹不开面子去。 张瑄笑了下,便主动起身过去,牵起崔颖的手来。 两人情投意合早已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崔颖红了红脸,便乖巧地跟随在张瑄身后,两人一起端着酒盏向玉真和李白的坐席走了过去。 张瑄走到近前,举杯笑道,“玉真殿下,张瑄与颖儿一起恭祝殿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持盈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张瑄和崔颖会不计前嫌过来敬酒,这显然有主动修好的用意了。 她心神一阵激荡,起身来向张瑄点点头,道了一声谢谢。旋即又望着张瑄身后的崔颖,嘴角轻轻哆嗦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颖儿一一你还好吗?” 崔颖眼圈一红,缓缓垂下头去。 有些感情断了就是断了,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了,所谓覆水难收就是这个道理。 崔颖其实非常善解百讣度天卝唐卝吧更讣新与你分享]人意,知道玉真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和苦衷,但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玉真帮着外人一起对付自己的丈夫。 这就是一个无解的疙瘩。纵然崔颖现在已经不怪玉真,但心里这个疙瘩终归是无解开的。 崔颖向玉真福了一福,一言不,又默然转身走了回去。 李持盈心下悲苦,望着崔颖离去的娇俏背影,紧紧地咬着嘴唇,忍不住落下泪来。 张瑄淡然一笑,也正要转身离去,却听李白陡然一声轻喝道,“张大将军,留步!” 张瑄皱了皱眉,知道这李白还是不死心。 此刻,张瑄已经猜出,李白再三找自己的茬,邀斗诗文,一方面是要给玉真出气,而另一方面无非是想要压自己一头,拿自己当前进的踏脚石罢了。 想到这里,他便心头浮起一丝愤怒:老子敬你是名士,给你留几分面子,但也不能这样给脸不要脸! 166章 张瑄的大境界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止步,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李白,淡然笑了笑,“太白先生,不知有何打教?” 李白生性狂放不拘小节,不畏权贵,面对张瑄这种当朝权臣也是毫不怯场,他借着酒意斜着眼眸大声道,“李白远在千里之外,就听闻了张大将军的名声,有长安第一才子的美誉。然李白不远千里而来,当面一见,却现大将军的才子之名其实不过如此,徒负盛名尔。” “才学如何尚未可知,但这气度、心胸却是差了几分。” 李白的话不阴不阳不冷不热,充满了挑衅之意。 周遭的宾客听了,多吃了一惊,心道张瑄如今权势冲天,哪怕是杨国忠都要礼让三分,何况是你李白一个布衣文士! 不过,李白如此倒也不让人奇怪。当初,李白在玉真公主荐举下初次入朝,放浪形骸蔑视权贵,曾经当面“调戏”过李林甫和高力士,就是对皇帝李隆基,也并不是那么卑躬屈膝。 万春扭头向这边看来,清澈的眼眸中光彩一闪,隐隐射龘出了几分期待的情绪。 她恨不能让李白和张瑄当场“闹”起来,她好看看热闹。 她倒也不是居心不轨,而实在是天性如此,喜欢“凑热闹”。在她看来,李白和张瑄这两个当世才子,斗诗斗文一定是相当精彩的插曲。 杨玉环和杨三姐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无语的眼神。 在两人看来,李白虽是大才,但张瑄的才气也差不了多少。在这种场合下,在李白一而再、再而三地“邀斗”下,张瑄不应该退避三舍一一与他一分高下又如何?如果能压住诗仙李白的风头,张瑄个人的名望岂不是会更一层楼? 可惜她们并不懂张瑄的心思。 在场众人中,大概也就只有崔颖明白,张瑄之所以不回应李白的“挑衅”,并不是畏惧,更不是担心会在李白面前栽跟头,而是认为没有必要。 事实,以张瑄如今的身份地位,他所作之诗纵然才情略逊于李白,在场众人也会给予很高的评价,喝彩声甚众。因为张瑄手里的权力。 这就跟皇帝与臣子斗诗,皇帝的诗好与不好并不关键,关键之处在于,谁敢指摘皇帝的诗才不佳? 既如此,他又何必去跟李白计较什么诗文的短长? 显然没有任何意义。 但李白却明显有些不识趣、不识时务了。如此咄咄逼人,张瑄的姿态再高、涵养再深,也生出了几分怒火,觉得这人有才则是有才,其实却有些不知进退自命不凡的样子。 李持盈吓了一跳,生怕李白的蔑视和傲慢,会彻底激怒张瑄。 虽然李持盈觉得张瑄也是名士,不会因为一点言语的细节跟李白“较真”,但张瑄如今毕竟身居高位,在权力高层站着,自有其不可挑衅、也不容挑衅的威严。 李持盈赶紧瞥了张瑄一眼,见张瑄神色不变,没有“恼羞成怒”,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张瑄淡然笑了笑,“不作诗、不与太白先生斗诗,便是风度心胸、格局不够吗?先生这话,张瑄看倒是失了当世诗仙的风度。” “太白先生诗才绝世,名冠天下,号称诗中仙人,天下公认。与太白先生相比,张瑄些许才学其实不值一提。故而,今日元诗会,张瑄实不愿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不过,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文采风流之事,向来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谁敢妄言自己天下第一,那就纯属是一种无知了。” “太白先生以为然否?”张瑄扬手指着李白,嘴角晒然一笑。 李白傲然一笑,“李白自不敢称天下第一,但自信在这诗文,并不曾落于人后——白愿与大将军当面一比高下,为娘娘、殿下和诸位大人助助兴!” 李白一则是真骄傲、真有底气,二则是有意激将。他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肯定是不想轻易放过张瑄这块“试金石”,拿定了主意要与张瑄斗一斗,借张瑄搏位。 张瑄的火气渐渐升腾起来,但面却是平静从容。 李白这话一出口,很多人都开始起哄叫好,万春更是嘻嘻笑着坐在那里拍掌称好道,“是啊,张大将军,空口无凭、有诗为证,斗一斗,比一比,才是真本事。” 杨玉环也暗暗一叹,柔声道,“子瞻,既然李太白再三邀斗,本宫看你也不必谦让了。 张瑄的眉梢一扬。 他挥了挥手,向前行了几步,扬手指着城楼下载歌载舞欢声笑语的人群,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娘娘,殿下,诸位大人,在张瑄看来,诗文不过是一种娱乐的工具,颐养身心即可;而一身所学、真正的大境界者,绝非是日日舞文弄墨、吟诗作对自乐乐或者众乐乐,而应是化为报效国家兼济天下的实际行动。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张瑄以为,这方是天子士子所坚持和秉承的大节操、大气度。” “张瑄所愿者,大唐江山兴盛,政通人和,百姓富庶……安得广厦千万间,能庇天下寒士尽欢颜——这便是张瑄有生之年所要努力追求的目标和境界。” “至于诗文一事,又何必计较一时之短长?!孰高孰低、孰强孰弱,又有何妨?徒费精力、没有意义!”张瑄猛然向下挥手,然后又回来望着众人,目光清澈,声音慷慨而激昂。 杨玉环和杨三姐儿听了张瑄的话,眸光中光彩连连,柔情闪现。而万春,则歪着头红着脸喃喃吟诵着,似是回味得痴了。 李亨眼前一亮,暗暗点头。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安得广厦千万间,能庇天下寒士尽欢颜。”王维长叹一声,起身来向张瑄长揖为礼,“大将军如此境界,如此风骨,如此心胸气度,王维自愧莫如了。” 萧复等年轻一辈的权贵士子,正等着看张瑄的笑话,突听张瑄这番不疾不徐从容慷慨的“境界论”,也不由都涨红了脸,呆在了那里。 萧复虽然嫉妒张瑄,但也不是没有见识。他心里不得不承认,单是张瑄这番视野和境界,就不是他所能比的。 崔颖心神激荡,欢欢喜喜地抬头望着自己的夫君,俏丽的容颜神光湛然。 不用再比试什么诗文了,张瑄与李白的境界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真是没有比的必要了。纵然张瑄作诗不如李白,也不能影响张瑄成为大唐朝廷的一代顶梁之臣。 张瑄心怀天下、志在辅国安民,文韬武略皆出类拔萃,而李白不过是一介文士,诗才再高终归还是落了下乘。 这是在场大多数人的真实感受。 原本对两人的诗文比拼充满了期待,但听了张瑄的有感而之后,这份期待就淡去了。 陈希烈等老臣暗暗长叹:难怪张瑄以如此年纪便纵横朝堂,这等心胸岂是常人能及? 李持盈暗暗一叹,扭头望着李白。 李白脸色微红,怔怔地站在那里,目光闪烁着。 李白并非不学无术之辈,张瑄的话自然深深打动了他。由此,他对张瑄原本不良的印象立即扭转了过来。 他本来以为张瑄不过是善于投机钻营、卖弄权术而已,与李林甫、杨国忠等属于一类人,不成想张瑄竟然心怀兼济天下的至诚胸怀。 就凭这番见识,这人应该不是奸佞之人。李白深深地望着张瑄,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只是李白恃才傲物百讣度天卝唐卝快更讣新与你分享自视甚高,要想让他因此就熄灭了心中与张瑄一决高下的念头,怕也是不可能。反而,这样更加激起了他的好胜之1心。 李白大踏步走过去,向张瑄长揖,朗声道,“治国安邦,李白不如大将军,但这诗文传世,大将军亦不如我!” 说完,李白平视张瑄,傲然微笑。 张瑄无语地笑了,也是无可奈何地笑了。 这李白也太清高、太孤傲、太目空一切了。 尽管张瑄不得不承认,论起吟诗作对,这大唐天下比李白强的人还真不算太多。纵然是放眼历史,在这个领域,李白也算得是拔尖的人物了。 只是这等恃才傲物,终归还是不合群、要与这个时代和社会脱节的。 张瑄回望着李白,轻轻摇头。 李白此举肯定有在李亨面前“毛遂自荐”心思在内,但这种个性为文可以,为人和为官就很不讨喜了。这样狂放不羁,李亨心里怎么会喜欢? 张瑄摇着头,深深望着李白,轻轻笑了起来,“太白先生的自信和傲气,着实让张瑄无语。” “这天下有才之士,如若过江之鲫,只是有人愿意显露才华、如太白先生一般人前显赫,而更多的人则宁静淡泊不为世俗名利所动……太白先生切莫小视了天下人。” 张瑄的笑声渐渐变得冷淡起来。 “李白却知大将军并非隐士元诗会,大将军何苦谦让至斯?”李白针锋相对,看这架势,今晚张瑄若是不作诗,他是不肯罢休了。 李白说着凝视着张瑄。他当然是骄傲的,但却没有骄傲到一根筋。到了这个份,他之所以还扯住张瑄不撒手,主要是因为潜意识里想要靠斗诗来压张瑄一头,为李持盈出口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67章如烟如玉放歌对李白 天唐 作者:格鱼 167章如烟如玉放歌对李白 张瑄突然笑了,笑容是那样的不可捉摸。 这斗诗之事,他着实厌倦。当初为了博声名,无奈而为之。 如今功成名就,再去以自己之短去与别人之长相抗,非他所愿。虽然拥有穿越者无可替代的金手指,但本心里,是能不用则不用的。 可既然李白掐住他不肯放手,他似乎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太白先生,张某还是那句话,天才有才者如若过江之鲫,我辈士子文人,还是要谦虚谨慎,莫要小觑了天下人为好。”张瑄轻轻挥了挥手,“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张瑄这话一出口,李白眼前一亮,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好一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大将军果然不同凡俗,不过,李白还是拭目以待,意欲与大将军比试一二。” “张某之前说过,诗文之事,没有必要一较短长,这本身就落了下乘。”张瑄淡然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既然是上元诗会——张瑄府中有两侍女,颇有才情,闲来也喜好做几歌令自娱自乐,就让二人当场各自吟一,算是为诸位凑趣,博诸位一笑吧。” 说完,不待李白如何表态,张瑄就大步向自己的坐席走了回去,然后慢慢坐下,向侍立在自己身后的如烟如玉使了一个眼色。 如烟和如玉这可是头一次经历这种大场合,心里自然是紧张非常。如今又见自家公子把自己推到了台前,心里就更加紧张,俏脸绯红,垂着臻蹑足不前。 众人的神色便都有了一丝古怪和玩味。 而李白的脸色旋即变得很难看。 张瑄从始至终不愿意与他斗诗,如今却又推出两个侍女来吟诗,这岂不是蔑视和看轻了他李白? 区区两个婢女,纵然有些才气,岂能与诗仙相提并论?这是一种羞辱 李亨讶然。 杨玉环诧异地与杨三姐儿交换了一个眼色,却也保持着沉默。 崔颖暗暗轻轻一笑,心道:夫君也真是有趣……看来这李白再三咄咄逼人,已经让夫君动了真气。不过,这李白也着实骄傲,这样压他一压,也未尝不可。 “大将军如此,真是令李白失望透顶。”李白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莫非在大将军眼中,李白还不如大将军的两个侍女?” “太白先生此言差矣。张某这两个丫头乖巧伶俐自幼饱读诗书,论起才学其实也不差。张某最近料理军务国事,心力交瘁,确实无心作诗作歌,让这两个丫头上场凑个乐子,不过是博诸位一笑而已,太白先生又何必当真?” “难道,太白先生之才,非要与人比较才能彰显吗?”张瑄轻轻一笑,嘴角向上一挑。 他无意羞辱李白,但今天既然李白如此不知进退,他非要压一压他的傲气,让他知道这世界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人不可无傲骨但不能傲气太甚。 如果你想要出仕为官,这份目无余子的骄傲必须要改了去,要不然寸步难行。张瑄扫了脸色涨红神情激动的李白一眼,回头向如烟如玉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如烟如玉,不要紧张,径自吟来。” 实话说,张瑄做事向来为自己留足后手和退路。今日来参加上元诗会,他已经考虑到会当面遇到李白,设计好了诸多应对之策。而让如烟如玉登场亮相,其实只能算是一个下策。 而就在刚才李白和玉真公主李持盈深情相对上演那一幕情感大戏时,张瑄已经跟两个小丫头密授机宜。 见自家公子眼眸中全是鼓励,如烟如玉壮了壮胆子,定了定神,红着脸牵着手走到场中。 先是叩拜杨玉环和太子李亨,又团团拜见了在场皇族权贵,虽有紧张恭谨,却也落落大方端庄娴静。 这两个小丫头身材一般无二,姿容一样清秀,明眸皓齿,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杨玉环认真地打量着如烟如玉,心里暗道:这小冤家身边竟然藏着这么两个宝玉似的美婢,真是好享受哼,难怪整日里逍遥快活暖玉添香…… 而王维等名士则暗中艳羡,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婢女,张瑄人中之龙,身边的婢女也是明珠儿一样熠熠闪光,不同凡俗啊。 杨国忠嘿嘿笑着扭头向张瑄道,“大将军真是少年风流,好艳福这两个丫头如此美艳,却是千金不换呐” 张瑄脸色一正,肃然道,“杨相说笑话了,张某府中只有这两个从小跟大的侍女,哪里比得上杨相姬妾成群府中美人如云呢?” 场上,李白愤愤地拂袖而下,归坐。 李持盈回头来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压低声音道,“青郎,稍安勿躁,且看她们如何收场。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吧,莫要让那张瑄恼羞成怒……” “恨煞某家了。”李白恨恨道。 …… …… 如烟如玉见礼毕,却是有些紧张地垂站在那里。 李亨哈哈一笑,扬声道,“尔等莫要害怕,尽管吟来,若是吟得好,本宫重重有赏” 如烟如玉慌不迭地再次跪倒在地叩谢道,“奴婢谢殿下隆恩。” 叩的瞬间,如烟轻轻扯了扯如玉的衣襟,示意她先。两女知道自己上场,断然不能丢了主子的颜面,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不能有任何的退却。 如玉轻轻咬了咬红唇,起身大声吟唱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如玉吟唱的同时,张瑄心里暗道:辛公啊辛公,实在是对不住。只是这李白之才,非大家不能抗衡,只好委屈一下你老了。 如玉的声音婉转清脆犹如百灵鸟鸣,这么抑扬顿挫地放声吟唱下来,把辛弃疾这《青玉案?元夕》演绎得美妙绝伦,听见众人耳中,如若仙音绝唱。 很多人听得痴了,醉了。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幕别样的景象:上元之夜,东风拂过,数不清的花灯晃动着,仿佛催开了千树花,焰火纷乱,往下坠落,又像是空中的繁星被吹落了,宛若阵阵星雨。华丽的豪华马车在路上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醉人香气弥漫着朱雀大街。凤箫那悦耳的音乐之声四处回荡,月亮在空中出明亮的荧光,光华流转……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万春轻轻吟唱着,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却又喃喃自语,激动得流下泪来。 现场气氛一阵静寂,只能听见众人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王维一干当世名士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扫了如玉一眼,惊叹良久,方才又把目光投向面带微笑的张瑄,目光渐渐变得炽热起来。 谁也不相信,这样妙绝天伦的歌令竟然会是一个侍女所作。 李白面色陡然一变,嘴角轻轻地抽动起来。 纵然是他,也无法回避和否认如玉所吟唱这歌令的至高境界。如果……李白肩头一颤,陡然扭头望向了张瑄,紧紧咬着嘴唇,却见张瑄也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杨玉环在聆听的过程中闭上了眼眸,此刻缓缓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好,好极”李亨第一个忍不住,率先叫起好来,“来人,看赏赐这丫头钱十贯,绸缎一匹。” …… …… 如玉欢欢喜喜地谢恩领赏,退了下去。 如烟有些窃喜,正要接着吟唱,突听张瑄朗声一笑,“且慢——这位乐工,借洞箫一用。” 那乐工不敢怠慢,赶紧将手里的碧玉箫送了上前。 张瑄接过箫,略微试了试,就摆了摆手示意如烟开始。 如烟早已不紧张了,见公子爷要亲自配音,不由更是跃跃欲试。 她清了清嗓子,朗声吟唱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抵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如烟的嗓音尖细而清幽,她放声高歌,在张瑄如泣如诉的洞箫乐声旋律中,道尽了这《水调歌头》的神韵。 如烟轻灵的歌声在夜空中回荡着,间或夹杂着砰砰的礼花爆竹声响,紧接着是众人激烈的叫好声和鼓掌喝彩声。 张瑄轻轻一笑,将手里的碧玉箫还给了身后的乐工,然后慢慢归坐,望着李白朗声道,“太白先生,这两歌令凑趣,还能入先生法眼吗?” 李白神色变幻了良久,陡然起身,大步走了过去,向张瑄长身一揖,“大将军才情高绝,李白敬佩万分。今日李白方才如梦初醒,方才明白大将军所言——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的真正含义。如此种种,李白着实惭愧” 张瑄哈哈一笑,起身还礼道,“太白先生能悟到这一点,才学精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自不是难事。而做文先要做人,学会做人先生方能做事。这是张某的几句肺腑之言。” 李白神色一肃,再次长揖道,“李白受教了。 168章冲冠一怒 天唐 作者:格鱼 第三更,承诺完成,拜谢月票。月底了,最后的冲刺时刻,拜求大家投出月票来吧若是月票给力,明日还要爆。 ———————————————————————— 168章冲冠一怒 李白固然骄傲,但却光明磊落豪爽之极,没有因为自己风头被盖过而恼羞成怒,反而谦虚受教,这种名士风范让张瑄颇为赞赏,心头对李白的那点芥蒂早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上元诗会和上元饮宴持续到凌晨方才结束,张瑄也喝了不少酒,微带酒意带着如烟如玉这两个今晚出尽了风头的两个小丫头回府。 虽然明知这两歌令并非如烟如玉所作,但这两个姿容秀美若明珠玉露一般的美婢还是赢得了满堂彩。不仅太子李亨厚加赏赐,就连杨玉环也赏赐了不少物件。 以至于一辆车都装不下,侍候在城门楼下的张力赶紧又回府调了一辆马车过来。 马车徐徐前进,微有颠簸。 而车窗之外,城中的彻夜狂欢远远没有结束,欢声笑语不时传了进来。 张瑄心情舒畅地倚在车里的锦被上,醉眼朦胧地望着跪坐在自己身侧的如烟如玉,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如烟如玉,今晚你们两个是最大的赢家,得了太子和贵妃娘娘这么多的赏赐,哈哈哈” 如烟乖巧地轻轻为张瑄揉捏着小腿肚子,而如玉则嘻嘻笑着,“都是公子爷的光彩呐……” 如烟也笑道,“奴婢两个要什么赏赐,回府去这些就都交给府里的账房吧。” 张瑄摇了摇头,“不不不,你们自个儿留在房中使用吧。” 张瑄本是一句无心之言,顺口就出。 但听在如烟耳中,却是狂喜起来,这意味着张瑄将来要纳她们为妾室。要不然,她们一个婢女,哪里来的独房啊,一般都是主人在哪里她们就侍候睡在哪里。 如烟涕泪交加,哽咽着跪伏在张瑄的腿上,“谢谢公子,奴婢一定好好侍候公子爷……” 如玉也不傻,也跟着如烟跪了下去。 张瑄一怔,心道这至于感激涕零吗? 不过,张瑄何等心智,旋即就想通了这一茬,同时也弄清楚了两个小丫头的真正“野心”,不由感慨起来。 当做一个小妾成为一种孜孜以求的人生追求,这个时代的等级森严,由此可见一斑。 张瑄叹息了一声,酒意顿时消散了许多。 他一手一个将两个小丫头拥在怀中,柔声道,“好了,不要哭,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现在年龄还小——将来,将来我自不会亏待了你们。” …… …… 几乎是与此同时,李持盈的马车也缓缓驶过朱雀大街,向城外的玉真观行去。 李持盈和李白对面而坐在马车里,中间还隔着一个小茶几。 “青郎,你决心已下了?”李持盈轻轻问道。 “盈儿,张瑄所言甚是,今晚某家触动良多。”李白轻轻叹息了一声,“吾辈士子,饱读诗书所为何来?绝非是日日吟诗作对附庸风雅,最大的境界还是要报效国家辅国安民,以展胸中所学。” “盈儿,只要心静,何处都能出世。” “盈儿,你要是执意要离开长安,某家……某家宁可放弃心中所愿,也要陪着你,不离不弃。” 李持盈紧紧地盯着李白,默然良久,才幽幽叹息着道,“青郎,只要你愿意,我们就留在长安也无妨。只是入朝为官……对于你来说,怕……” 李白目光闪烁着,点了点头,“某家刚才还在想张瑄的话。做文先要做人,学会做人先生方能做事。某家之前,只会做文不会做人,所以自以为能做事结果一事无成。” “如梦初醒啊,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某家茅塞顿开。” “数十年光阴,竟然懵懵懂懂如此虚度,岂不让某家羞煞?” “青郎,你能悟通此节,奴家心里高兴呐。”李持盈温柔地探手过来,主动抓住李白的手,轻轻摩挲着。 “明日,某家便去大将军府投门,某决定投入大将军做个门生,以求寸进。”李白慨然道。 李持盈大吃一惊,颤声道,“青郎,这……” “颖儿,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张瑄才情胆识心胸冠绝当世,与杨国忠李林甫之流截然不同。某愿意从他门下,好图个报效朝廷的出身。” 第二日上午,红日高悬。 张瑄还未起身,张力便匆匆走进大将军府的菊花,远远站在张瑄卧房的门外,犹豫了一会,还是轻轻呼唤道:“大将军” 张力方才喊了一声,便见卧房的门听听推开,如烟露出头来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张力不要再叫。 如烟出门来,压低声音道,“张力,昨夜饮宴至凌晨,公子爷还在沉睡,你有事吗?” 张力苦笑亦是压低声音说着,“如烟,我也不愿意来打扰大将军,只是府上来了贵客,必须要大将军出面接待一下哟” “谁呀,这么早就跑人家府上来拜访,还让不让人家睡觉了。”如烟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张力又是一声苦笑,扬手指了指天色,“我的小姑奶奶,这都快午时了……” “这人是太子张良娣的弟弟太常卿张清,也是一号大人物……” 张良娣是太子李亨妻妾中地位最高也是最受宠的一个,同时还出身名门。她的祖母窦氏为老皇帝母亲昭成皇太后之妹,曾经对李隆基有抚养之恩,际遇甚隆。 按照目前的局势,如果太子登基,张良绨将来肯定是要被封为皇后的,而她的弟弟就是国舅爷,张力如何敢怠慢? 如烟吃了一惊,犹豫着,“好吧,我试着回去叫醒公子爷,看看公子爷接待不接待了。” 如烟匆匆进得卧房,张瑄却已经醒了。 他睡觉极轻,只要稍有动静,就会醒来。张力和如烟在院中的一番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 …… 张瑄是太子李亨一系的人,是坚定不移支持李亨登基的重大支柱。所以,太子身边的人对张瑄自然是分外亲热。 张瑄其实并不清楚,李亨的这个小舅子找上自己做什么。两人之前并无往来,只是在东宫见过一两次面而已。 不过,在面子上,他也不能不虚与委蛇。 张瑄进得大厅,见大厅的墙壁处站着一溜娇媚可人身材丰满的胡姬,有十二人,而地面上还摆放着绫罗绸缎珠宝美酒等诸物,不由皱了皱眉,心道这厮跑我这里来就是为了送礼? 好端端地,送什么礼? 张瑄很快转过头来,面上挂起了程式化的笑容,拱了拱手道,“张大人” 张清年纪也不算太大,也就是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他见到张瑄进厅,赶紧哈哈笑着起身见礼道,“下官见过大将军” 张瑄也笑了笑,“张大人客气了——不知张大人这是……?” 张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吟吟地指着那十二个艳丽胡姬道,“大将军,这是某家花大价钱买下的十二胡姬,年轻貌美能歌善舞别具异域风情……还有这些薄礼,一并奉赠大将军,还请大将军笑纳” 张瑄淡然一笑,“所谓无功不受禄,如此厚礼,张瑄岂敢接受。” “呵呵,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夜上元诗会,下官见大将军府上的两个侍女着实清秀可人,心下甚是喜欢……故此——呵呵”张清很自然地说着,虽然话没有说尽,但言下之意却是很直白了。 他要用这些金银财帛和十二个美貌的胡姬,来换取如烟如玉作为小妾。 实事求是地讲,在这个盛唐时代,权贵之间互换、互相赠予婢女乃至侍妾,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张清昨夜见了如烟如玉,心下如同猫抓痒痒之极,回到家里就决心不惜代价弄来充作小妾暖房。 在张清看来,他以如此高的代价去换取两个婢女,已经算是很仗义的了。 再加上他自恃是太子的小舅子,太子接任皇帝之位为期不远,张瑄岂能不给这点面子? 但对于张瑄来说,这却是一种绝对接受不了的事情。甚至,对他来说,这几乎等同于是一种羞辱。 他虽然没有破了如烟如玉的身子,但两女跟他这么久了,耳鬓厮磨间早就有了很深的感情。自己的女人,他岂能将两女交换出去?岂有此理 张瑄脸色陡然一沉,猛然一拍桌案,怒斥道,“混账东西,岂有此理” 张瑄的反应过于激烈,倒是吓了张清一跳。 张清起身来也有些羞恼道,“大将军你何故如此失态?不过是两个婢女而已,何足道哉?不要说下官还带了厚礼来,就是不带礼物,大将军送给下官又能如何?” 如果张清不追加上这番话,而是狼狈而逃,张瑄还真不会把他怎么着。 但他这番话却真正把张瑄的怒火给挑动起来。 张瑄脸色涨红,穿越至这个时代以来,他还从未像今天这样暴怒而难以控制。 他扬手指着张清,怒吼了一声,“来人,把这个狗东西给我一顿棍棒轰出去” 大厅里瞬间便冲进数十个彪悍的羽林卫军卒来,手持长枪棍棒,不由张清分说,就将他轰赶了出去。 张清惊惶而逃,却怎么能逃离这些如狼似虎的羽林卫军卒的手心? 169章李亨的决断(上) 天唐 作者:格鱼 求月票啊!最后关头了,要冲刺了。—————————————————————— 张清狼狈而逃。 好在张瑄盛怒之下只是下令将张清驱逐出去,没有说乱棍打死,否则,张清的小命难逃。 下手的羽林卫军卒戍守京畿,眼界和心机自然要比寻常的地方军卒要深沉,知道张清的来头和身份,倒也没有太下狠手。 虽然棍棒招呼着,却没有往张清的致命处下。 要不然,张清怕也逃不出大将军府去。 张清带来的婢女家仆见主子突然被揍……”惶然大惊,也赶紧伴随着逃了出去。 张清鬼哭狼嚎连滚带爬地出了大将军府,仓皇上了马车逃遁。 数十羽林卫军卒这才嘿嘿笑着,一哄而散。 不过,大将军府内外的这番动静已经传了出去,很多人得知太子的小舅子张清被张瑄一顿乱棍从大将军府里打出,都呆了一下,暗暗思虑着长安城里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消息很快传遍长安城,成为长安城这个春天里最轰动的一件新鲜事。 张清逃离,张瑄怒气方息。当然,他方才当着张清的面勃然作,也有几分表演的性质。 张清的“色迷心窍”突然给张瑄提了个醒:觊觎如烟如玉美色的长安权贵肯定还有,如今就借张清挥舞一下“杀威棒”,免得再有人找上门来。 张瑄面沉似水端坐在客厅之中,而张清带来的那十二名胡姬则噤若寒蝉地垂靠墙站着,动都不敢动一下,等待张瑄落。 张力微微有些敬畏地走进来恭声道,“大将军,那张清被打出府去了……” 张瑄默然。 片刻后才淡然点头,“我知道了。张力,带人将这十二名胡姬和这些财礼都送还张府,转告张清,此次略施薄惩,下次再有冒犯,让他小心他的狗头!” 张力应诺。赶紧挥挥手,一边吩咐下人将张清带来的财礼收拾起来,一边示意那十二名胡姬跟自己离开。 如烟如玉匆匆奔至,俏脸有些苍白。 她们刚才听说有个长安贵人带了胡姬和大批财礼来要将她们两个弄回去做小妾,心头绝望之极。但没有多久,前院就又传来消息说,公子爷冲冠一怒将那权贵子弟一顿棍棒赶出了府去。 两个小丫头冲进厅来,感动至极涕泪交加地跪倒在张瑄膝前。 “公子爷……” “公子,奴婢……” 两个小丫头泣不成声。 在她们有限的生命记忆中,还从未听说有为了婢女不惜跟权贵当场翻脸的主子。遇到如此有情有义的主子,如此知疼知热的主子,岂不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张瑄分别探手抚摸着两个小丫头的臻,轻轻柔声道,“起来,不要哭。我早就说过,你们在我身边,没有人敢欺负你们。好了,如烟如玉,帮我更衣,我要进宫一趟。” 张清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之苦,鼻青脸肿的,但却没有重伤。不过,皮肉之苦或许不算什么,太子小舅子的面皮却受不过。 他躺在马车上一边呻吟叫苦,一边咒骂张瑄,陡然间就狠咬了咬牙,指挥下人赶着马车不回家拐进了皇城去,直奔东宫。 这种哑巴亏,不能就这么算了。 张瑄权势再大,也不能如此欺人太甚。 张清咬牙切齿地进了东宫,被两个下人抬着,哭喊着就进了张良锑的寝殿。 张良锑正在惬意地躺在床榻上想着自己的心事,如今她在宫里的地位大幅提高,而太子对她也日渐宠爱。这不,刚才李亨才来与她欢好了一次,刚离开。 突然见自己的弟弟张清如此狼狈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又哭又叫,她吓了一跳,赶紧从床榻上下来,趺坐在张清身边,紧紧抓住张清的手,凝望着张清脸上的淤青,倒吸了一口凉气。 “清弟,你这是怎么搞的?莫不是又出去寻花问柳,让祖母大人逮住了狠狠教训了一顿?” 张良涕轻轻叹息着数落了起来,“你呀你,都成家立室有子女的人了,还如此没有正行,让姐姐不放心!” 张清撇了撇嘴,哭喊道,“姐姐,请为小弟伸冤做主啊!” “我让那张瑄一顿乱棍打了……呀,痛死我了。”张清嘶嘶叫着,又是一阵大呼小叫。 张良涕大吃一惊,皱眉沉声道:“张瑄打你?怎么回事?” 张清连哭带叫将快最新更吧贴度百]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说了一个大概,添油加醋地说张瑄如何如何傲慢狂妄,如何如何地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云云。 张良涕非常意外,张了张嘴,本想句火,突然又觉得不合适,又生生咽了回去。 张瑄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地殴打张清,但张清的做法虽然略有不妥,却也并不过分。在张良梯看来,就算是你张瑄不肯交换那两个婢女,也没有必要恼羞成怒翻脸打人。 张清是谁?我张良娣的弟弟,窦氏老祖宗的亲孙子,太子的小舅子,无论哪一层身份都值得张瑄给一个面子。可张瑄却如此不给面子! 目中无人啊……张良涕越想越是有些生气。 只是张良涕深知张瑄此刻在长安在朝廷中的权势地位,又深知太子李亨对张瑄的倚重之心是如何深重……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要是其他人敢如此做,她早就采取行动给自己兄弟和自己娘家找场子了。可对张瑄,她不敢。 她脸色阴沉得能掐出水来,却迟迟有没有回应。 张清这个时候早已停止了大呼小叫,试探着呼道,“姐悔……” 张良涕霍然起身,狠狠地瞪了张清一眼,怒斥道,“你这混账东西,总是给姐姐找麻烦。那张瑄,是轻易能上门去招惹的人吗?你非你惹谁不好,非要惹上张瑄!” 张良涕烦躁地在殿中走来走去,始终拿不定主意。 她身边的亲信太监鱼朝恩突然走过去,伏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良娣,那张瑄向来嚣张跋扈,何不让殿下出面为舅爷出口气?” “张瑄虽然贵为两卫大将军,但终归还是一个外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张瑄如此殴打舅爷,就是不把殿下放在眼中,良娣何不如此如此……” 张良娣眼前一亮,却是犹豫了一下,“鱼朝恩,殿下对张瑄宠信之极,我的话殿下未必轻信。” “良娣与殿下乃是一家人,将来殿下登基,良娣就是当朝皇后,大唐国母。张瑄如此不给良娣面子,殿下不会坐视不管的。”鱼朝恩媚笑着又怂恿道。 在宫里,鱼朝恩是少数几个对张瑄恨之入骨的人。在鱼朝恩看来,如果没有张瑄,他早就成为这宫里最有权势的大太监,那李辅国的位子本来就属于他。 鱼朝恩虽然畏惧于张瑄的权势不敢当面反抗什么,但在暗中做点煽风点火的小动作,还是可以的。 张良娣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鱼朝恩,你去把殿下请来!” “来人,快去禀报殿下,不好了,良娣病倒了……” 鱼朝恩在书房门外急吼吼地喊着。 李亨正在书房看书,方才与张良涕白日间情浓之极春风一度,心情舒爽,便来书房看了会书。突然听到外面这般嚷嚷,霍然起身冲了出去。 “怎么回事?良娣怎么突然会病倒?”李亨站在书房门口大喝道。 鱼朝恩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道,“殿下,奴才也不知为尔……” 李亨皱了皱眉,甩开鱼朝恩,大步向张良娣的寝殿行去。 李亨赶到的时候,两个太医正从张良娣的寝殿里出来。 “拜见太子殿下!” 两个太医正要躬身行礼,却被李亨一把抓住,急道,“良娣身体如何?” “殿下不要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担心,良娣安然无恙。只是良娣有些气血不足,气急攻心就晕了过去,臣已经下了药,将养两天就好了。” 李亨松了一口气,撇开两个太医,赶紧向殿中行去。 进了殿,见张良涕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几个宫女正侍候在侧。 李亨冲过去,坐下抓住张良梯的手轻轻问道,“娘子,好端端地,怎么就了病?” 张良娣双眼一闭,竟然流下泪来。 李亨吃了一惊,正要追问,却听旁边有个怯怯的声音传来:“拜见太子殿下!” 李亨扭头一看,见张良娣的弟弟张清鼻青脸肿地跪在床榻另一侧,顿时吃了一惊。 “张清?汝怎么在这里?又如何是这般模样?” 听完张良娣的解释,李寺的脸色陡然变了,目光也变得阴沉下来。 张良娣与张清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都沉默着,等待着李亨的表态。 李亨沉默良久。 突然冷视着张清淡然道,“你这厮也忒不识时务,混账透顶,张瑄身边那两个侍女他自己宠爱之极,怎么可能给了别人?你这样上门去索要他的贴身侍女,岂不是自讨没趣?好了,挨一顿打,也算是长长教训川一—此事就这么罢了,赶紧回府去养伤吧。” 说完,李亨缓缓起身转身离去。 张清羞急正要辩解几句,却被自己的姐姐给扯住了衣襟。 张良梯望着太子李亨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容。 几年的夫妻下来,她太了解李亨的性情了。他越是这样说,越代表他心里越是不满。 170章李亨的决断(下) 天唐 作者:格鱼 直到李亨的背影全部消失不见,张清这龇牙咧嘴地望着张良娣,不满道,“姐姐,你怎么不让我说话?我这顿打白挨了不打紧,咱们家的脸面、太子的面皮就这么不要了?” 张良娣笑了笑,“清弟,不需再说什么了,殿下已经生气了。殿下肯定会为你做主的,你且放心回府去养伤。” 张清愕然。 张良娣嘴角浮起一抹阴狠的笑容。她虽然是一个女流之辈,但也颇有心机和城府,同时还有几分野心。而事实上,历史上的张良娣也不是一个善茬儿。 随着李亨的起势,她的野心和**也在看涨。 要知道,太子如今没有太子妃,她这个良娣就是太子的正妻,如果不出意外,她就是未来的大唐皇后,母仪天下。 她自问非常了解李亨的性情,但实际上,她真的了解李亨吗? 李亨走到今天,可以说一波三折,坎坷重重,非常不容易。他的性子本来就谨小慎微,如今更是如履薄冰,从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一开始,听说了张清的事情,李亨确实有些不满。 但瞬间,他马上就意识到,张瑄虽然强势,但却不是嚣张跋扈之徒,如果不是张清触怒了他,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张良娣做梦也想不到,此刻的李亨非但没有想着如何去给张清出气,找回自己这个太子的面子;而是在思量着,这事儿会不会破坏他跟张瑄之间密切融洽的君臣关系。 张良娣忽视了张瑄在李亨心目中的地位,同时也并不真正了解李亨胆战心惊数十年下来,对于这个皇位的无比炽热。 别看李亨现在是监国太子,但如果失去了张瑄的支持,他要继承皇位,还要面临着诸多变数。而一旦张瑄抛弃了他,杨国忠等人肯定也会跟风,到了那个时候,他这个太子又将是孤家寡人。 妻子可以更换,随时更换,但皇位只有一个,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而事实上,这些年,他为了保住太子之位,也更换了好几个妻子。 他虽然宠爱张良娣,却还没有到昏了头的地步。至于张清这个小舅子,在他心目中就更没有什么地位。 要让他为了张清去跟张瑄撕破脸皮,是断无可能的。 李亨虽然软弱一些,但也并非没有自己的主见和决断。 只是因为老皇帝太过强势,一直都死死地压制住他,让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表现的机会。 李亨沉吟良久,脸色慢慢变得无比阴沉。 有一点他看得很清楚:张瑄未来或许也会是一个权臣,但他却与李林甫和杨国忠却不是一路人。纵然是日后张瑄因为权力太大架空了他,这大唐朝廷也不会乱。张瑄有能力,有治世大才,绝非杨国忠之流可比。 他其实心里明白,他如今跟张瑄的君臣关系看上去牢固无比亲密无比,其实很是脆弱。他不再是过去的太子,而张瑄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崭露头角的东宫辅臣了。 而如果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两人的关系就会有破裂的危险。对于李亨来说,这是一个接受不了的结果。 他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他与张瑄之间的平衡。 此时此刻,他焉能还不明白,张良娣今日无非是演了一场戏给他看。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在他的内心深处,种下一棵仇视和排斥张瑄的种子。 李亨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慢慢变得非常愤怒起来。 在他处在人生低谷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了他,直到张瑄横空出世,一步步出谋划策蝉精竭虑将他推到了现在的位置上;然而,他刚刚起势,身边就多了诸多闻风而动的奸佞小人。 他猛然一拍桌案,呼喝道,“来人!” 一个小太监恭谨地进来跪倒在地。 “去把刚才给张良娣诊病的两个太医给本宫传唤过来。同时,把鱼朝恩也叫过来!” 李亨冷着脸,摆了摆手道。 两个太医还没有离开东宫,就又被李亨叫了回来。进了李亨的书房,见李亨脸色很不好看,两人心头就有些忐忑。 “本宫来问你们,良娣身体究竟如何?本宫刚从良娣殿中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出来不久,良娣就病,这事儿着实诡异。”李亨淡然道,声音严肃低沉,“尔等要从实说来,要是有半点欺瞒,本宫不会轻饶了你们。 两个太医刚收了鱼朝恩的贿赂,帮着张良娣做了一场戏,此刻见李亨似乎知晓了一切,且还有兴师问罪的架势,哪里还敢装腔作势弄虚作假? 立即跪拜在地,哆哆嗦嗦地说出了实情。 李亨倒是没有太过震怒,因为这已经在他的意料当中。他冷冷挥了挥手,“滚下去!下一次若是再敢传统内监弄虚作假,本宫定斩不饶!” 两个太医狼狈鼠窜而去。 李亨缓缓起身,慢慢出了书房,站在了宽阔的宫苑中。 鱼朝恩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刚要上前来叩见,却听李亨陡然间怒喝一声,“狗奴才,跪下!” 鱼朝恩吓了一跳,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当场,面色陡然变得极其苍白。 “把东宫所属宫女、太监、杂役,全部集聚,本宫要训话。另外,把张良娣她们也找来。”李亨转头吩咐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不敢怠慢,匆匆而去。 不多时,百余东宫所属宫女太监全部集聚在这个宫苑中,而张良娣等十几个李亨的女人也结伴而来,看到这种情形,都是脸色大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张良娣匆匆瞥了跪在当场的鱼朝恩一眼,心下一震,隐隐猜出有些不妙。 她惊慌失措地走过来,见李亨面色阴沉,也就没敢再开口,老老实实地站在了李亨身后。 李亨环视众人,慢慢就开了口。 “鱼朝恩,你可知罪?” 鱼朝恩脸色惨白,颤声道,“奴才不知犯了何罪?殿下饶命啊!” “汝一个小小的东宫内监,却再三在宫内搬弄是非,肆意构陷朝中大臣。这已经不是汝第一次了,一而再、再而三,让本宫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宫作为监国太子,东宫所属理当做出表率。从今日起,谁要是再不守本分、不尊规矩,休怪本宫不讲情面。无论是谁,本宫都将严惩不贷!” “来人,将鱼朝恩这狗奴才当众杖毙了!” 李亨猛然挥了挥手,声音里带出了那么一丝狠劲和冷酷。 当鱼朝恩的惨呼声传遍整个东宫宫阙的时候,张瑄其实已经到了门口,只是没有进来。 他今天盛怒之下,痛打了李亨的小舅子,无论如何,也得进宫一趟,跟李亨多少解释两句。但张瑄却没有后悔,如果再有人登门效仿张清,他定然还会不留情面。 张瑄稍加思量,便明白,太子这样做,大概也是做给他看的。李亨用这种少有的决断和冷酷,向张瑄表明他坚定不移的态度。 张瑄心里暗叹,果然是老皇帝的儿子,骨子里终归还是有那么一点心狠手辣的血脉。而如今看来,李亨似乎也开始慢慢成熟了。 李亨当众训川话并将鱼朝恩杖毙,刚回到书房不久,就闻报说张瑄求见。 张瑄缓步而入,正好与面色苍白嘴角犹自轻轻颤抖的张良娣走了一个对头。 李亨当着她的面,杖毙了鱼朝恩,张良娣心里惶急,她倒也不是心痛鱼朝恩一个太监的死亡,而是担心自己会随之失宠,失去目前来之不易的一切。 张瑄淡然一笑,长身一礼,“臣张瑄,见过张良娣!” 张良娣勉强笑了笑,“大将军多礼了,殿下正在书房等候。” 张瑄进书房门的时候,微微有些感慨。鱼朝恩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太监,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张瑄之前还琢磨着如何让李辅国牢牢控制住他,不给他兴风作浪的机会。 可今日,他却死在了李亨的手里。 李亨抬头往来,目光清澈。而张瑄望去,目光亦是平静。两人目光相接,片刻停滞。 张瑄长身拜了下去,“臣张瑄,拜见太子殿下,今日进宫,特来向殿下请罪!” 李亨哈哈一笑,起身虚虚一扶,“子瞻,何出此言?本宫今日闲来无事,正要派人出宫请你进宫来与本宫对酌,不想你就来了。来,坐。” 张瑄轻轻一叹,半是表演半是真诚道,“臣年轻气盛,一时冲动,伤了张良娣的弟弟张清……事过之后,臣自觉悔之莫及,特进宫来向殿下请罪。” “呵呵,张清这厮咎由自取,该打该打!不过,本宫看子瞻对那快最新更吧贴度百]两个丫头视若珍宝,如此宠爱,难道就不怕崔家小姐……”李亨笑着伏身过来,轻轻跟张瑄调笑了一句。 “殿下,这两个丫头从小服侍臣,臣对两女自有一些感情……有失礼之处,让殿下见笑了。” 李亨拍了拍张瑄的肩膀,朗声大笑起来,“没想到,子瞻还是一个风流胚子。这样吧,本宫这里也有几个美艳的宫女,今儿个就送子瞻几个,让你带回府去暖玉添香……哈哈哈!” 李亨脸上露出了某种属于男人的**之色。 张瑄也笑了起来,只是他心里清楚,李亨开始学会演戏给他看了,这未必就是什么好兆头。( 第171章张瑄软硬不吃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从东宫回府,还带回了十个李亨赠予的美貌宫女,这场风龘bo看似暂时平息了。 但东宫李亨的态度却jī怒了张请和张良娣的祖母窦氏。窦氏出身名门,一门曾出了好几个大唐皇后,而窦氏本人也是老皇帝李隆基的小姨娘,在皇帝面前很吃得开。 窦氏年近七旬,在这大唐时代,已经算是级高寿的老寿星了。 虽然年纪大,但窦氏身体徙康耳聪目明精神头十足。 听说自己最宠爱的小孙子张清被人打了,而东宫李亨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张家,非但不给张清做主,还怒斥张清不通时务,这让窦氏很不满。 老人家一般都是护短的,窦氏自然不能例外。 亲眼看到孙儿张请的一身伤痕,窦氏勃然大怒,当即就带着人坐车去了张瑄的大将军府,准备当面向张瑄要一个公道。 窦氏赶来的时候,张瑄也正好从东宫回返。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张瑄对气势汹汹而至的窦氏比较客气,耐着xìng手给窦氏解释了几句。 可窦氏却根本听不进去,一味嚷嚷着要张瑄还张清和张家一个公道。如若不然,就要闹进宫去找老皇帝做主。 张瑄渐渐就变得才些不耐烦。这老fù人着实霸道,又如此护短,根本就难以沟通。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神sè淡然地凝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犹自气冲冲的窦氏,轻轻道……\"老夫人想要张瑄,怎么做,就直说吧,不必遮遮掩掩。” 窦氏傲慢地摆了摆手,一头雪白的鬃微微颤抖,\'“老身也不难为你……这样,你将那两个小丫头送到张府,并当面向张清陪个不是,这件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老身既往不咎。” 在窦氏看来两个shì女而已,难道窦家、张家加上张良娣的面子,还顶不上这么两个卑贱的shì女? 所谓年老成精老jian巨猾,这窦氏老夫人看上去骄横跋扈,其实蛮有心计。她诺大年纪亲自找上门来,不怕张瑄不就范。一来,她不是一般人,乃是当朝皇帝的长辈,皇帝对她想来颇多看顾;二则,她年高为大就算是撒撒泼提提苛刻要求张瑄也拿她无可奈何。 张瑄忍不住轻轻笑了,他摆了摆手……“老夫人真是好算计。张清登我门庭欺我在前还要张某反过来登门道歉……请问老夫人,如果张某不答应呢?” 张瑄尽量控制着自己内心的火气,不愿意在一些口头上刺jī这个老fù人。他不是怕她,而是没才必要,面对这么一个高龄老人,无论他怎么生气也不能失态。 “哼,既然你不答应,那么就休怪老身翻脸不认人了。老身这就进宫去请陛下做主!老身的孙子,是谁都能打的吗?在这长安城里,还真没有一个人敢!你张大将军真是好大的胆子如此欺凌我窦氏和张氏两门,老身虽然年迈但也誓死拼争到底!” 窦氏拍案而起。 以她这么大的年纪,如此声音洪亮气场很足,着实令张瑄有些意外。 张瑄神sè不变,稳坐如泰山。 他淡然笑着望着气急败坏的窦氏……“老夫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既如此,张某就恭送老夫人了!” 说着,张瑄就起身不急不缓地向窦氏拱了拱手。 张瑄软硬不吃。窦氏大怒,她活了这么大年纪,哪怕是老皇帝李隆基,都给她几分面子。可这张瑄,竟然如此待她! 窦氏怒冲冲地瞪了张瑄一眼,扭头蹭蹭蹭地就向外走。 张瑄笑吟吟地紧随其后,一直将她送到了府门口。 窦氏没才进宫,她进宫找证去呢?现在的老皇帝缠绵病榻,时而昏mí时而请醒,处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根本不见外臣,她去了又能如何? 但窦氏心里这口气憋着出不来,自家的这个面寻找不回来,怎肯善罢甘休。 她回到府里作了半天,又坐着车去了东宫。 李亨正在心情烦躁之中,窦氏的到来,无疑是火上浇油。 李亨沉着脸听窦氏絮絮叨叨地着牢sao,一声不吭,yīn沉的目光却是瞥向了作陪的张良娣。 张良娣心里一颤,感知到李亨的怒气勃,不敢怠慢,赶紧起身来走到窦氏背后,笑着轻轻为窦氏捶着背,柔声道,“老太君,您老莫要生气。要以孙女说,这事儿呐,也不能怪人家张大将军!” “人家张大将军宠爱的两个shì女,这将来肯定是要做妾的,清弟不识趣,一头找上门去索要,人家岂能不生气?老太君,这事儿是清弟不对在前,孙女看,就这么算了吧。” 张良娣说着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是气苦。 她心道,您老就别再来添乱了,再要闹腾下去,孙女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窦氏满是皱纹的眼睛一翻,不满道……“那我的乖孙儿,你的亲弟弟,就这样让人家白打了一顿?老身和张家的脸面住哪里搁?” 张良娣心里憋屈,却说不出口来。她心道,面手值几何?若是我将来当上皇后,张家权势地位还能缺得了?若是我被打入冷宫,你们争这种面子又有何用? 张良娣咬了咬牙,面sè凄苦地竟然跪在了窦氏面前,埂咽道,“老太君,看在孙女的面上,就息事宁人了吧。本是一场误会嘛。” 窦氏轻轻一叹,赶紧起身来扶起了张良娣。 她虽是长辈,但张良娣却是太子妻室,主臣才别,她不能生受张良娣的大礼。 李亨冷眼旁观着,这个时候方才勉强一笑道,“是啊,老太君,这就是一场误会。方才子瞻还进宫来跟本宫请罪来着,张清年少冲动,子瞻呢年轻气盛,两人闹了一点不愉快,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这点小事,实在犯不上闹大,老太君,回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偌大年纪,还是保重自己身体最重要!” 窦氏面sè一变,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是没才再坚持下去。向李亨施了一礼,然后就貌似忿然地转身离开。 张良娣赶紧相送。而李亨扰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这就是给张良娣的面子了。毕竟窦氏是张良娣的亲祖母,也算是他这个太子的长辈。 张良娣注意到李亨的行为细节,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她红着眼圈声音哽咽道……“臣妾家人不知进退,给殿下添麻烦了,臣妄心里愧疚难安!” 李亨轻轻拍了拍张良娣的肩膀,叹息了一声道,“非是本宫不近人情,而是这事儿着实让本宫难做。不要说张瑄并无大过,纵然张瑄有些过错,本宫也只能宽容一二。毕竟,张瑄对本宫有拥立之功,为本宫争位殚精竭虑,些许小节,本宫……” “好了,本宫不怪你了。不过,今后你在内宫行事要小心谨慎,咱们东宫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啊……””李亨叹息着,扭头慢慢离去。 窦氏离开东宫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绕了一圈又转了回来,悄然再次进了东宫,直奔张良娣的寝殿。 张良娣有些吃惊,赶紧迎了出来。 望着自己的孙女儿,窦氏眸光闪烁……把将她拥在怀里,压低声音道……“乖孙女儿,你受委屈了。” “老身去大将军府上一趟,又跑来东宫,明着是给张家找面子,但实际上是为了你这孩手哟。” “太子倚重张瑄,自然是不肯怪罪,老身心知肚明。老身也不是不知进退之人,只是老身听说太子今日当众处死了鱼朝恩,就猜出太子对你起了嫌隙之心……老身这一次来,就是给你这孩手一个台阶下一一太子怎么说?” “他说不怪孙女了。但要孙女日后行事要小心谨慎……””张良娣这时方才醒悟祖母的用心良苦,不由感动至极,扑在窦氏怀中轻轻抽泣起来。 “乖别女,莫哭、……”窦氏眉梢一挑,“太子说得也对,你个后行事要谨慎一些了。现如令,太子还没才登上皇位,一切都需要隐忍三分。” “这一次,老身退让一步,这张瑄就欠下老身一个人情。老身过几日再找上他,让他答应将来全力支持你成为皇后。”窦氏轻轻一笑……“不就是喜欢美婢嘛,老身这就再送他两个!” …… 窦氏来闹了这么一场,张瑄并没有放在心上。窦氏离开,他立即进了大将军府中一角张三痴独居的一个院落。张三痴带着几个杂役和工匠,抓紧时间研制火龘药,巳经有了一些眉目。 其实按照一定的配方,研制出火龘药来并不难。难就难在实际应用,张瑄要求张三痴在最短的时间里,用他给的思路和图纸概况。研出一些简易的可以装备于军用的火器。 在张三痴的火龘药作坊里转了一圈,就离开了。出了这个院子,一个军卒就来相报,“大将军,吐蕃王手赤松德赞求见!” “赤松德赞?”张瑄吃了一惊。熟知唐史的他知道,这位吐蕃王子就是几年后的吐蕃王,文治武功,颇才作为。在吐蕃历史上与松赞干布、赤祖德赞并称吐蕾三**王。是唐和亲公主金城公主的儿 第172章吐蕃王求亲 天唐 作者:格鱼 赤松德赞,这人应当算是吐蕃历史上的英主之一。 赤松德赞时期,吐蕃王朝臻于全盛,不仅表现在武力强大,还表现在他对吐蕃王朝内政建设和不断引进、学习、吸收外族文化。 赤松德赞厘定法律,严格等级制度,明确贵族与属民界限,展经济生产,仿照唐制,设置诸道节度使,大量屯军耕牧,在他统治的数十年间,吐蕃国力强盛,成为大唐的死敌。 他来作甚? 张瑄沉吟了一下,猛然挥了挥手,“请吐蕃王子客厅待茶,本官随后就去。” 张瑄慢慢思量着,先是回了自己的卧房,在如烟如玉的shì候下更换上了紫sè的官袍正装,穿戴整齐,这才大步向客厅行去。 进了客厅,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高大健硕的背影,站在那里仰观看着墙壁上张瑄手书的《天下为公》的大字牌匾,身形不动如山,散着一种无形的威严和气度。 张瑄脚步放沉。 张瑄拱手为礼,操着微微有些生硬的大唐官话道,“赤松德赞见过大将军!” 这人气度沉凝,厚重如山。一代异族雄主,果然不同凡响。张瑄凝望着眼前这个即将上位的吐蕃新王,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冲动。 要借故将这赤松德赞拿下,将这振兴吐蕃王朝的中兴之主消灭在萌芽状态,避免大唐将来的心腹大患。 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万万不可的。赤松德赞以吐蕃使臣的身份出使长安,无缘无故灭杀外国使节,有伤大唐国体,负面影响力太大,朝廷肯定不会同意。 张瑄眼眸中闪出一丝杀机。 这丝杀机当然没有逃过赤松德赞的眼眸。赤松德赞一惊,有些拿不准张瑄为何对他动了杀机。 要知道,如今的吐蕃与大唐暂时达成了和盟之约,正处在长时间的休战和平期。而他这个吐蕃嫡系王子来长安进贡朝拜大唐天子,大唐没有任何理由对他不利。 但赤松德赞终归不是寻常吐蕃贵族,他旋即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笑道,“上元诗会上,赤松德赞也在当场—一大将军心xiong、气度、才华之高,实在令人仰慕。” “今日特来拜访大将军,承méng大将军会见,不胜荣幸。” 张瑄杀机一闪即逝,淡然笑了笑也拱手道,“赤松德赞殿下过誉了,张瑄实不敢当。殿下请坐。” 两人分宾主坐下,张瑄笑了笑道,“请恕在下直言——殿下来张瑄府上,不知有何指教?” 赤松德赞朗声一笑,“赤松德赞母亲乃是大唐金城公主,小可幼从母教,向来对大唐上邦文化仰慕之极,今奉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父王之命进京朝拜天可汗,一来进贡珍品以结唐蕃两国和平盟约,二来瞻仰天朝威仪以偿夙愿。” “大将军乃是大唐肱骨之臣,文韬武略冠绝一时,赤松德赞心仪已久,来府上拜访大将军,特备薄礼,还请大将军笑纳。” 赤松德赞笑着拍了拍手,瞬间,从厅外走进十名美艳之极的吐蕃歌姬来,而两个吐蕃随从手里则端着两个玉盘,玉盘上放着形制优美奇异的两尊金身佛像。 张瑄扫了一眼,又笑了笑道,“所谓无功不受禄,如此厚礼,张瑄实不敢受。” 赤松德赞眉梢一挑,轻轻道,“些许薄礼,不算什么,还请大将军赏脸笑纳。赤松德赞此来,有事相求于大将军。” “殿下请讲。” “大将军,赤松德赞虽是吐蕃之人,但身上也流淌着半个大唐人的血脉。吾母向来教导于小可,遵从大唐上邦礼仪教化。今赤松德赞不才,愿意效仿父王,求娶大唐公主,以休两国永世之好。” 赤松德赞缓缓起身,向张瑄深施一礼,“还求大将军在陛下和监国太子殿下面前美言一二,赤松德赞感jī涕零,铭记不忘。” 张瑄眸光中神光一闪,深深地凝望着赤松德赞,声音慢慢变得冰冷起来,“吾皇驾下公主皆以婚配,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若是殿下青睐我大唐女子,张瑄府上倒是有美姬两名可以奉送殿下!” 这和亲之事,张瑄非常反感和抵触。在他看来,这种政治联姻本身就带有一定的屈辱sè彩,意味着一个庞大帝国对异族的畏惧和隐忍;同时,其价值也形同虚设。有唐以来,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和亲吐蕃,但何尝阻挡住吐蕃人进犯大唐边境的野心? 吐蕃占据汉人江山的野心日益膨胀,两国之间的战乱频仍,岂能是一个和亲的公主所能消弭的。 所谓的和亲以及随后的和平盟约,不过是暂时的利益妥协。换言之,这不过是吐蕃人利用和平间隙积蓄力量的借口和幌子,一旦战争的储备完成,吐蕃人的铁蹄还是会冲向中原,烧杀掳掠无所不为。 赤松德赞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笑道,“据小可所知,天可汗公主中,尚有万春殿下未曾婚配。上元之夜,小可曾见万春殿下,姿容秀美端庄,令人仰慕之极。 小可斗胆,请大将军代为引荐,若得婚配万春公主,吐蕃愿世世代代儿臣于大唐朝廷,永世修好,永为岳婿之邦。” 听了赤松德赞的话,张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大将军何笑也?”赤松德赞面sè不变,拱手道。 “张瑄笑殿下心口不一口是心非。”张瑄摆了摆手淡然道,“请恕张某直言,吐蕃入侵中原之野心,历经百余年而不绝。所谓的世世代代儿臣于大唐朝廷,永世修好,不过是一种可笑的借口罢了。” 赤松德赞嘴角一抽,神sè不变道,“两国分分合合,虽有疆域纷争,但总体友好,这一点,大将军想必也否认不了。” “贞观年间,文成公主和亲吐蕃,吾祖松赞干布自此效忠于大唐朝廷,终生誓死不渝。大唐与吐蕃数十年友好往来,便是明证。” 张瑄冷冷一笑,“太宗皇帝在位,大唐国力强盛,天下异族莫不归附。汝小小吐蕃偏居一隅,想要入侵中原,何其之难。畏惧于大唐国力,并不代表效忠之心,这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远的不说,单说本朝,吐蕃进犯我大唐疆域,两国战事何止数十次?开元二十一年,两国订立了赤岭之盟。但八年之后,吐蕃又撕毁盟约,进攻陇右、西域,试图进犯中原。其间,大大小小百余战,陇朔西域一线,尸横遍野血流成海,此等事实摆在眼前,赤松德赞殿下还言永世修好?” “吐蕃坐大,如今挟持吐谷浑、南诏等蛮夷,亡我天下的野心不死。在这种情况下,请恕张某不敢相信,殿下所言有一丝一毫的诚意。” 赤松德赞面sè终于变了。 他来大唐朝廷求亲的目的,主要因素是想要通过和亲来换取更长久的和平时间来让吐蕃休养生息,同时也míhuo大唐朝廷。正如张瑄所言,吐蕃人进犯中原的野心始终存在,所谓和亲不过是一种带有威胁的政治战略。 略一沉吟,赤松德赞神情慷慨地道,“大将军所言,小可实在是羞愧之极。无可否认,吐蕃之所以屡屡进犯大唐,根本原因在于吐蕃地贫民穷,民生艰难。是故,为了生存展之需要,不得不对外扩张,占有丰腴之土。” “但赤松德赞却深知,两国交战伤及国本,导致民不聊生。因此,赤松德赞向来主张两国修好,贸易往来,以贸易来恩养吐蕃万民……不瞒大将军,小可乃是吐蕃储君,他日小可登上吐蕃王位,必效仿先祖,永为大唐儿臣之国,永世不犯大唐一寸土地!如违此誓,必让赤松德赞死无葬身之地!” 赤松德赞的话掷地有声,他从抱了抱拳,神sè肃然。 张瑄静静得望着赤松德赞。 “两国正式盟约都可撕毁,何况是一句虚无缥缈的誓言。”张瑄轻轻一笑,“殿下当张某是三岁孩童吗?” 赤松德赞长出了一口气,深深凝视着张瑄。知道自己这一次来找张瑄的目的,算是落空了。 他这人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缓缓起身来向张瑄拱了拱手道,“既然大将军不肯帮忙,赤松德赞也不敢奢求。就此告辞了。小可会厚颜向杨相、向监国太子殿下当面提出求婚之事。” 张瑄也起身来,淡然道,“也告殿下知,在下会强烈反对吧贴度百]和亲之事。张某对事不对人,还请殿下莫怪。” 赤松德赞眸光中冷厉的光彩一闪而逝,他稍稍犹豫便哈哈大笑起来,“小可明白。小可断然不敢抱怨大将军、—赤松德赞就此拜别大将军!” 赤松德赞拂袖而去。 离开了张瑄的大将军府,在即将坐上马车的瞬间,赤松德赞回头扫了门庭肃穆庭院深深的大将军府邸,嘴角浮起了一抹冷酷的笑容。 他就不相信,大唐朝廷会不同意吐蕃和亲的请求。 如果大唐朝廷不从,吐蕃数万铁骑一定会纵马陇朔sao扰一时。赤松德赞看得准了,大唐朝廷目前外有安禄山的隐患,内部也不稳,如果吐蕃再趁乱起兵,后果真是难以预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73章万春密报(求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赤松德赞离开后,大将军府长史周旭初从一侧闪出,默然shì立在倒。 张瑄轻轻一笑,“周长史,可是有话要说?” “大将军,下官听说,这吐蕃王子这几日在京里四处送礼结交朝中权贵,屡屡提及和亲之事。以下官看来,杨国忠和众臣一旦上表,太子殿下恐怕不会反对。” 周旭初轻轻道,其实他本来想说,“这吐蕃王子想要娶个大唐公主就娶吧,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大唐公主也不是头一次和亲吐蕃,如果能因此换来数十年的和平,何乐而不为呢?” 但张瑄明确表示反对和亲,这种话他又如何敢直言。 张瑄默然良久,才淡然道,“周长史,和亲有伤国体。况且,和亲的价值不大,白白牺牲一个大唐公主,无谓折损我大唐锐气。所以,本官这才反对和亲。” 周旭初yù言又止。 张瑄扫了他一眼,他懒得跟周旭初辩论这种问题,因为价值观不同,根本无法沟通。 正在这个时候,张力匆匆跑来报道,“大将军,万春殿下到访!” 张瑄皱了皱眉,却是立即迎向了大门口。 大将军如此排斥和亲,莫非是因为赤松德赞看中了万春公主?难这……周旭初怔了怔,望着张瑄的背影,面上渐渐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容来。 周旭初心念转动着,自以为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若是让张瑄知道他此刻所想,肯定会一脚将他踹飞。 张瑄走到府门跟前,见万春公主正站在府门前,跳着脚大呼小叫地指挥着一群舞女乐工搬着各种乐器进府,看到张瑄,便嘻嘻笑着连蹦带跳地冲上了台阶。 “张瑄,我把上元诗会上你的那两歌令排成了舞乐,我让他们演奏舞动一回,你来看看,可曾满意,也顺便给我提提意见。” 万春眉飞sè舞地说着,幽深的眸子里一片清澈。 望着眼前这个心xìng单纯活泼外向的另类公主,张瑄长出了一口气,轻轻道,“万春殿下,下官还有军务和国事要料理,这舞乐之事,请恕下官不能相陪了。” 万春顿时就歇了菜,非常失望地撅了撅嘴,旋即又扯住张瑄衣襟央求道,“好人啊,我只耽误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可否?半个时辰啊……很快的!” 万春那张吹弹可破的面孔凑了过来,脸上全是期冀之sè。 咳咳咳! 张瑄干咳了两声,赶紧扯开了万春,往后退了两步。 “万春殿下,下官听闻吐蕃王子赤松德赞要向朝廷提出,要求朝廷将万春殿下婚配于他……完成大唐与吐蕃的和亲。下官正要进宫……”张瑄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万春尖叫了一声,跳脚羞愤道,“张瑄,你此话当真?没有骗我?” “下官岂敢欺瞒万春殿下。”张瑄苦笑。 万春面sè陡然大变,怔怔地呆在了当场。 片刻后,她猛然转身跳下了台阶,匆匆上了车,大声呼喝着回宫而去。 第二日,万春公主带人出了宫,直冲吐蕃使臣所在的驿馆而去。她这个大唐公主冲进驿馆,找上吐蕃王子赤松德赞,当面训斥了一番,无非是表明她绝对不会下嫁吐蕃的决心,要赤松德赞死了这条心,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云云。 但这样,万春还是不放心,就又回宫找上了杨玉环,说了说,央求杨玉环帮着她顶一顶。一旦朝廷商议和亲之事,一旦太子李亨威逼她下嫁,请杨玉环出面护着她。 万春与杨玉环十多年来感情不错,xìng格相投,经常在一起编排舞乐。 杨玉环望着万春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轻轻一笑道,“万春啊,何必如此着急上火呐?不要说这和亲之事朝廷还没有真正答应下来,就算是朝廷最后决定与吐蕃和亲,也不一定要将你嫁出去呀。” “你可是当今陛下的亲生公主。按照惯例,册封宗室郡主为公主下嫁,这才是和亲的规矩。你又何必太过担心?” 万春想了想也是,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抚着xiong口颤声道,“娘娘,万春可不想嫁到吐蕃那种蛮荒之地去,要是那样,万春宁死不从!” “你这丫头啊,之前本宫就劝你,赶紧择主出嫁,可惜你总不从。如今你年纪也大了,总留在宫中也不是一个长法。本宫看杨国忠的儿子杨绌倒是你的良配,要不然本宫出面去替你说说,让陛下给你指了婚?” 杨玉环笑吟吟地道。 万春俏脸涨红,慌不迭地连连摆手,“娘娘,使不得,万春不嫁,万春不嫁!”……” “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若是没有心仪之人,万春宁可效仿玉真皇姑,出家为道姑,终生不嫁。”万春神sè摇曳着,垂喃喃道。 杨玉环一怔,深深地打量着万春,犹疑道,“万春啊,莫非你心里已经有人了?说出来跟本宫听听,本宫一定为你做主!” 万春俏脸飞霞,摇了摇头,“没有呐,娘娘不要乱猜!娘娘,万春暴了,想要回宫歇息去了。” 说完,万春抬脚就走。 只剩下杨玉环轻盈地站在殿口,默默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思索之中。 万春离开杨玉环的寝宫,向自己的宫苑行去。 路过兴庆宫中御书房的时候,万春眉梢轻轻一跳,叹了口气道,“改道,去御书房,本宫去看看父皇。” 万春的车驾到了御书房门外停下,万春不待宫女搀扶,就轻盈地跳下车来,向门口望去。 见门口一侧停着太子东宫的仪仗,万春心中讶然:太子哥哥很少来见父皇,今儿个怎么就跑来了?难道是那吐蕃王子求和亲的事儿,太子哥哥过来向父皇禀报?不应该啊,父皇昏睡不醒,口不能言,太子哥哥过来也是白跑一趟呀。 万春思量着就往御书房里进。 门外守门的两个小太监不敢拦阻,知道内间有李辅国在,就任凭万春进了去。 可万春进了外间,却没有现李辅国的身影,继续向里行去,却见李辅国神态诡秘地伏在内间的门上,似乎正在认真倾听着什么。 万春皱了皱眉,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探手过去轻轻扯了扯李辅国。 李辅国正聚精会神听里面的动静,突然觉有人过来,张了张嘴正要惊呼,却又猛然掩住了嘴。 万春冷冷望着他,李辅国尴尬地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是没敢弄出动静来。 作为内监,他偷听太子和皇帝的动静,已经是犯了死罪。要是万春闹将声张起来,他恐怕难逃一死。 万春皱着眉头也将耳朵贴了过来。 她毕竟好奇心盛,觉得李辅国如此偷听,想必内里必有机密。 里面传出太子李亨极其低沉压抑的声音,“父皇的意思,儿臣明白了。如果儿臣说得对,父皇就点点头,不对就摇摇头。” “父皇可是同意将皇位禅让给儿臣,但必须要儿臣除掉张瑄和杨国忠?” 里面又沉寂了一会。 万春脸sè骤变,肩头轻颤了起来。 这时又听李亨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父皇,儿臣实在是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一定杀了张瑄方才甘心……现在儿臣倚重张瑄掌控朝廷局势,要是向张瑄下手,岂不是自断膀臂?” “父皇这是在难为儿臣啊……” “儿臣……” 接下来的话变得模糊不堪,很难再听得清楚。 万春暗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神sè苍白地慢慢退了下去,然后匆忙出了御书房上了自己的车驾。 夜幕低垂,春风吹拂。 虽然上元节才网过,但这春风里已经带着一丝丝的暖意,不再像上元节之前那样春寒料峭。 万春默然站在自己的宫苑中,仰望着漫天繁星,俏脸苍白。 父皇和太子哥哥竟然密谋要除掉大将军张瑄,这个消息太让她震惊了,简直过了她的承受能力。 她心xìng较为单纯天真,很难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她只知道张瑄此刻是支持李亨继承皇位的重臣和功臣,太子一向倚重和信任,怎么突然刽…… 她想不通,也接受不了。 面前浮现起张瑄那吧贴度百]张清朗而英tǐng的面孔,她眼眸中的mí离之sè越加浓烈。 她有些mí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作为皇室公主,自身的立场告诉她,无论父皇和太子哥哥怎么做都是无可挑剔的;但一想起张瑄会死去,她的心就感到无休止的刺痛。 她犹豫良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她回头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亲信宫女小翠,轻轻道,“小翠,帮本宫更衣,我要出宫一趟。” 不多时,宫女小翠就带着一个太监赶着一辆马车在宫禁之前出了宫,在夜幕中飞驰,直奔大将军府。 张瑄正在书房与如烟和如玉调笑,他晚上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可言,这唯一的娱乐就是偶尔调戏调戏这两个春风懵懂的小丫头片子了。 张力站在书房门外,听着里面如烟如玉那清脆的笑声,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轻叩门禀报道,“大将军,万春殿下宫中有人求见!”a。 第174章再定谋划(求保底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万春宫中来人? 张宣皱了皱眉,心头却是一跳,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张力,把她带到我的书房来如烟如玉,你们两个先回避一下。”张宣摆了摆手道。 不多时,书房的门开了,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闪身走了进来。 张宣望了一眼,大吃一惊,立即起身来讶然道,“万春殿下?殿下到访”臣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张宣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万春公主本人亲自来了。而且,看她这架势”乔装改扮成了普通宫女,显然是秘密潜出宫来的。 万春静静地凝望着张宣,目光微微有些摇曳。 “万春殿下请坐。” 万春默然站立,没有回应。 张宣皱着眉头也望着万春,两人目光相对,张宣却从万春那清澈如水的眸子里读到了一抹无法言语的担忧。 张宣心念电闪。 良久。 万春才轻轻一叹道,“张宣,本宫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更不知道从何说起。本宫想问问你”你可是犯了什么大罪,惹得父皇不快? 或者……” 张宣猛然凝视着万春的眼睛,沉声道”“张宣不懂殿下的意思”还请殿下直言。” 万春嘴角轻轻颤抖了一下”两只白皙的手捏着自己的裙角,声音低沉而mí茫“本宫听到父皇和太子哥哥密议”似是要对你下手……,本宫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反正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万春匆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然后就深深望了张宣一眼,转身离去。 她不敢再停留下去了,她无法面对张宣,更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 作为皇族公主”她原本应该站在父皇和太子的立场上,然而, 一想起张宣因此会死去她心里就说不出的刺痛。 张宣没有来得及跟万春说一声什么,万春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张宣望着书房开了又关紧的门”脸sè陡然变得无比的yīn沉。 此时此刻,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处境。因为他相信,李亨绝对不会听从李隆基的“建议””向自己下手。道理很简单,李亨的翅膀还没有硬。而就算是李亨翅膀硬了”想要动张宣,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 牵一而动全身李亨也不是傻子。 事实上况且李亨也实在想不通,老皇帝为什么突然会如此痛恨张宣竟然到了失去理智不惜诛之而后快的程度。 李亨下午无意中的一次探视,李隆基含糊不清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如果是之前,他对于李亨的影响力毋庸讳言,但现在,缠绵病榻半身瘫痪生命之火虽是可能熄灭的老皇帝在李亨心里的地位已经不是那么重了。 这皇位禅让不禅让的,都是自己的,又何必急于一时? 李亨心里想了半天,只能将之归咎于老皇帝病入膏盲已经神志不清了”头脑不清醒,肯定要说胡话。 老皇帝的这点意思,李亨决定烂在自己腹中,就当什么都没生过。 然而李亨没有想到的是,他跟老皇帝的几句对话被万春无意中听到,又密报给了张宣。 老皇帝还是不甘寂寞啊生命越是走到尽头,他的心思就越是疯狂。张遣心里暗暗冷笑起来,“不知道李亨会不会真动了同样的心思一看来,明日需要进宫去试探一下这位踌躇满志的太子殿下的口风了。” 张宣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神sè越加的凝重。 这是一个令他非常意外的消息。虽然在他看来,并不会真正构成威胁但很显然,一向行事稳重喜欢谋而后动的他,肯定要因此对后续的人生规划进行某种修订。 如烟和如玉见他神sèyīn沉”也不敢过来打扰他静静地shì候在墙角处,垂不语。 ………………………………, 第二日上午朝会结束后,张宣撇开一众随从,慢慢踱步去了兴庆宫的御书房。 一场春风一场暖,过了上元节的长安,一日暖过一日。和煦的春风轻轻吹拂着,宫道两侧的杨柳都已经抽出了绿sè的新芽。 张宣健步如飞,站在御书房门外,静静凝望着这幢威严肃穆的宫廷建筑。 两个小太监守在门口,见远远过来一个人”正要玉斥几声,突然现是张宣,赶紧慌不迭地跑过来拜了下来,“奴才见过大将军!” 张宣淡然一笑,挥挥手道,“本官去东宫,路过此处,特来向陛下问安。” 张宣正要进内,李辅国面sè恭谨地迎了出来,只是他的目光微*有些闪烁,不敢正视张诣的眼睛。 按理,前往大将军府密报的不该是万春”面应该是李辅国。但李辅国却担心事情一旦泄1ù,有万春“作证”他很快就会暴1ù,想必大子肯定不会放过他。 当然,更重要的是,当李辅国得知老皇帝和李亨父子竟然动了诛杀张宣的念头、而张宣有可能失势乃至身死之后,他的心态悄然变了。 对手利益为先的李辅国来说,他的忠诚度建立在自身利益的基础之上。如果与自身利益起了冲突,他的忠诚度自然是不可靠的。 张宣对此心知肚明,他压根就没对李辅国给予太大的希望。 “大将军”辅国有礼了。”李辅国深施一礼。 张遣扫了李辅国一眼,态度虽然没啥变化但声音无比的冷淡”“李公,不知陛下身体状况如何?” 李辅国心里一颤,恭谨回道,“陛下身体安好,只是一日之中” 多在沉睡。御医每日来下药针灸一次,一切正常。” 张遣哦了一声,挥了挥手,“本官去探视陛下,尔等且在门外等候。” 说完,不管李辅国反应如何,张宣径自飘然进了御书房。 张宣在御书房内呆了大半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跟老皇帝说了一些什么。或者”干脆就什么都没说。 张宣出了御书房,看也没看李辅国一眼,扬长而去。 在他心里,李辅国已经成为一个弃子。 李辅国面sè有些狰狞,狠狠地望着张宣的背影,咬紧了牙关。嗯了想,李辅国交代了两个小太监一声,唤来马车向东宫奔去。 东宫。正殿。 李亨笑吟吟地与杨国忠、张宣、陈希烈三个当朝重臣说着话儿,有小太监进来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李亨皱了皱眉道”“让他先在书房候着。” 张宣眉梢一挑,眸中一丝冷厉一闪而逝。 李亨回过头来笑道,“杨相,陈相,子瞻,咱们言归正传。这吐蕃王子赤松德赞请求和亲之事,你们可以敞开来商议一番。” “殿下,吐蕃人陈兵陇朔前线,虎视眈眈。若是朝廷拒绝了和亲,吐蕃人肯定再次举兵南下,攻略我大唐疆域。若是往昔,咱们也不怕他”可是此番朝廷内忧外患,如果再与吐蕃兴起刀兵,恐怕”陈希烈犹集了一会,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杨国忠点头应是,“殿下”与吐蕃和亲”虽是权宜之计,但也能换得数年安宁,朝廷也好休养生息。” 李亨笑着将目光转移到张宣身上,却是没有开口。 张宣的态度很明确,坚决反对与吐蕃人和亲。在今日早朝会上” 张宣已经公开阐述了自己的态度。令李亨意外的是,朝中竟然有不少臣子站在张宣一边,言辞慷慨反对与吐蕃和亲。 “子瞻啊”李亨笑了笑,“本宫知道,子瞻是在担心和亲损伤大唐国体,但本宫觉得,暂时的忍让不代表什么,为了朝廷大计,这和亲一事其实不妨姑且为之。” 张宣拱了拱手轻轻道”“殿下,臣的意见非常明确,反对和亲。 一则”和亲损伤国体国威,二则和亲作用不大。吐蕃人此刻虽然摆出了一副进兵中原的架势,其实是虚有其表。连年征战,吐蕃人已经人困马乏”他们比大唐更需要休养生息。若是吐蕃此刻兵强马壮,他们焉能施行和亲之策。” “和亲的目的是索取我大唐的公主作为人质,同时索要大宗的钱粮财帛等物作为嫁妆。” 张宣淡然一笑”“不过,臣保留个人意见。若是朝廷允准与吐蕃和亲,臣建议殿下尽量减少嫁妆财帛,同时暂且关闭剑南与吐蕃的商道。 如果不是万春的消息,张宣的态度肯定是坚持到底不会有任何回旋余地的,但此刻,他另有考虑,也就不再坚持。 李亨眼前一亮,向杨国忠笑道,“杨相”子瞻所言甚是有理。和亲可以允准,但是这陪嫁之物不可太过铺张”免得以此助长吐蕃国力。 “然,臣明白。”杨国忠嘿嘿一笑道”“臣也不舍得给这些吐蕃蛮子太多财帛,一切从简吧。 “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杨相,陈相,万春与赤松德赞和亲的事儿就交给两位去办。”李亨笑着”“本宫还有一事,要跟三位大人通通气。” “八大都督府尚有河南大都督府和陇朔大都督府大都督空缺,不利于藩镇军务,本宫想着,尽快确立人选,免得生出事端来。三位可有人选推荐?”a。 第175章杨国忠举荐张瑄(求保底月票) 天唐 作者:格鱼 “本宫的意思是,河南大都督府大都督,由颜真卿任。荐拔封常清为陇朔大都督府大都督兼兵马转运使,节制全国兵马大都督府大都督由本宫兼任,副大都督由子瞻兼任。” 李亨笑了笑,“三位可有不同意见?” 这本来就是早就定好的事情,杨国忠和陈希烈怎么可能有意见。 是故,纷纷点头同意。 李亨正要拍板,突听张缰朗声道,“殿下,臣以为不妥。” 李亨皱了皱眉,心道你有什么意见,这还是之前你跟本宫定下的人选,怎么临了反倒是你站出来反对来了。 但心里这样想,李亨表面上却笑吟吟地道,“哪里不妥,子瞻但讲无妨。” “殿下,颜真卿任河韦大都督没有问题。只是封常清军中盛望资历略逊,若是骤然荐拔到大都督职位上,臣担心陇朔军中怕有不服。不若这样,先任命封常清为副大都督兼陇朔兵马转运使,至于这陇朔大都督一职,可由杨相或者陈相遥领。” 张遣笑了笑,望着陈希烈和杨国忠。 杨国忠嘴角暗暗一撇,笑道,“国忠已经遥领渤海大都督,不宜再兼军职,陈相乃是文臣之,料理国事精力有所不逮,这陇朔大都督某家看,不若让子瞻兼了。” 陈希烈深深凝望着张瑄,稍稍犹豫了一下”也笑着附和道,“然。殿下,老臣年迈,乃是文臣,在殿下身边协助国务尚可,要兼任藩镇军职,确实能力不逮。大将军文韬武略皆是人中之杰,兼之年富力强,“…” 李亨沉吟了起来。 张擅则默然不语,却是在抬头的瞬间与杨国忠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杨国忠和陈希烈都推荐上了张瑄”李亨心里并不乐意,因为张遣已经掌握京畿军权,若是再遥领陇朔大都督,日后要是……恐怕会成为第二个安禄山。 不知曾几何时,李亨的心态已经悄然变了。他开始下意识地考虑张殖今后的“野心”和“威胁”了,这意味着他的皇权意识正在逐步确立起来,也意味着两人纯粹的君臣关系也因为种种外力因素的影响渗透,开始生本质的变化。 但当着张缰的面,李亨却不好说什么,只得勉强笑着,“子瞻任职京畿,又是京兆府尹,若是再兼陇朔,这精力上能否照顾得过来?” 杨国忠马上跟上道,“殿下,子瞻年富力强颇有谋略”吐蕃犯边,朝廷上下无人可用。不若让子瞻去陇朔呆上三两载,一为历练,二为震慑抵抗吐蕃。至于这京畿防务,臣以为,可调任龙武大将军杨涟接替。” 杨国忠此话一出口,李亨呆了一下。 他当然明白,杨国忠这是想要将张缰排挤出京城去,想要将京畿防务交在杨家一系的人手里。而对于李亨来说,他此刻即对张瑄起了一丝忌惮防备之心”但却又还要想依仗张遣来制衡杨国忠。 一旦张瑄离开长安外放藩镇,这长安城里何人能制衡杨国忠? 这杨涟也是杨家的人,如果杨涟接替张缰朝政大权由杨国忠掌握,军务大权由杨涟掌控,自己这个监国太子岂不是就成了杨家案板上的肉? 李亨沉吟良久,扫了张缰一眼。 他见张瑄神sè从容沉静,心头突然一紧~ 难道,张瑄也一门心思想要外放藩镇?他何以如此? 想到这里,李亨定了定神道,“事关重大”本宫不敢擅自做主,待本宫去与父皇禀报之后”再做决定。” 杨国忠和张瑄并肩走出东宫。 杨国忠左右四顾无人嘿嘿轻笑,压低声音道,“子瞻啊,某家看,殿下对你外放陇朔,似乎有些不太安心呐。” 张瑄淡然一笑针锋相对回应道,“恐怕殿下担心的不是张某外放藩镇,而是担心这京城文治武功,大权皆落于杨相之手呐。” “若是张某,就断然不会推荐杨涟进京任职。这一个杨字,已经引起了殿下的无比忌惮。” 杨国忠笑容一敛,嘴上说什么,心里却冷笑道,由不得他李亨了。 只要你张缰不在京城,肯外放藩镇出京,老子有的是办法修理这软绵绵的太子。到时候,在这长安城里,还有谁敢忤逆本相的意思! 杨国忠没有想到,张瑄竟然提出在这个时候外放藩镇。虽然在杨国忠看来,张殖这个心思怕是有些野心,但这却符合他杨家的政治利益。 目前在这长安城里,只有张缰能与杨家抗衡。若是张殖离开外放藩镇,长安城和大唐朝廷就成了杨国忠一个人的天下。 因此,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 两人在宫门口处分手各自上车,与杨国忠的志得意满相比,张瑄自有一份冷静。 乱世将至,外放*镇拥兵自重,这是最佳的自保点策。而事实上,张瑄长期以来的谋划和筹备,都是在为今天做准备。包括对于八大都督府大都督的人选调配,都有他深层次的考虑。 不过,在他原本的计划小中,外放藩锋要在今年年末。得到万春的消息后,张瑄沉吟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个外放的时间提拼了。 至于李亨乐意不乐意,其实也由不得他了。 …………………………………… 陈希烈有些忐忑不安地望着太子李亨,他有些拿不准,李亨半路上将他召唤回来作甚。 季亨此刻也在打量着陈希烈。 “陈相,杨相举荐张缰为陇朔大都督……””李亨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不知陈相以为然否?” 陈希烈心头一个jī灵。 他又不是傻子,刚才张缰和杨国忠摆明了是一唱一和,定然是张瑄想要外放藩镇,不过是让杨国忠亲自提出来而已。张瑄为什么会这样?其实陈希烈也想搞清楚。 但不论如何,从种种的迹象来看,似乎这太子与张殖之间的关系……不像以前那样牢固和亲密了。 太子暗中单独将自己召回,就很说明问题了。 一念及此,陈希烈心头猛地一跳: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他为官数十载,以前被李林甫压制着,李林甫死后又被杨国忠掌控着,虽名为左相,其实不过是一个说话点头的傀儡。但他也算是身居高位者,焉能没有野心? 陈希烈正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却听李亨轻轻一叹道,“子瞻要是外放陇朔,本宫身边可就没有了一个体己之人,今后还有谁来为本宫分忧?” 陈希烈猛然惊醒过来,慨然跪倒在地大声道,“老臣愿意为殿下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李亨见陈希烈识时务,就微微一笑,俯身将陈希烈扶起来,“陈相乃是三朝重臣,本宫自当倚重。” “陈相啊,张殖外放陇朔,倒也未尝不可,本宫也信得过。只是这京畿防务,也非同小可,本宫一时间也无人可用。若是用了杨家的人,本宫更不安心。” 陈希烈宣誓效忠,李亨便也不再遮遮掩掩。 陈希烈yù言又止,他知道自己这个口一开,就跟杨国忠站在了对立面上。 犹豫片刻,他才咬了咬牙,拿定了主意。机会摆在面前,一旦把握不住就会瞬间溜走,只要得到太子这个未来的皇帝支持,杨国忠又算什么?假以时日,他陈希烈也自能与杨国忠平起平坐。 他宦海沉浮数十载,也是朝臣中的老油条了。他焉能不明白,李亨留下他的目的何在。无非是看到张殖去意已定、或者说是他也想趁机让张遣离京,这才又想起了自己,想要扶持自己来抗衡杨国忠。 “殿下,杨涟绝不可用。老臣可荐举一人。”陈希烈朗声道。 李亨眉梢一扬,“何人?” “东都禁卫龙武大将军陈玄礼。”陈希烈轻轻道,“陈玄礼此人稳重忠诚,一向以淳笃自检,若是殿下厚加宠信,必能威为殿下左膀右臂。” 李亨眼前一亮。 这陈玄礼,李亨倒也知道此人,印象也还不错。只是因为陈玄礼率军镇守东都洛阳,他一时间也想不起陈玄礼来。 “好,陈相,替本宫传令,召陈玄礼即刻进京。”李亨猛然摆了摆手。 “老臣遵旨。”陈希烈再次跪倒在地,叩兼张擅出宫没有回大将军府,而是直奔城南张府,去见自己的母亲柳氏。 柳氏正在跟张秀秀母女两人在卧〖房〗中说话,突然见张瑄急匆匆闯进来,不由讶然道,“殖儿?今日咋有空到娘亲这里来了?” 张秀秀上前施礼,“秀秀见过兄长。” 张擅呵呵一笑,“秀秀妹子不必多礼、娘亲,儿子有事求娘亲做主!” 柳氏一把将张殖拉在自己身边坐下,柔声道,“殖儿,有话就跟娘说吧。” “娘亲,儿子让人查了,二月初三是黄道吉日,儿子想要在这一天将颖儿迎娶过门,还请娘亲做主!” 张擅的话让柳氏大吃一惊,轻轻道,“缰儿呀,你跟颖儿的婚事不是定好三月三日吗?怎么突然要提前?这仓促之间,婚礼…………” “孩儿等不及了,孩儿要尽快将颖儿迎娶过门……”张殖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sè心不跳,但却让柳氏和张秀秀听了一个目瞪口呆。 等不及了?这孩子!柳氏心里啼笑皆非。 而张秀秀则俏脸飞霞,垂下了头去。a。 第176章张瑄的野心(第一更) 天唐 作者:格鱼 东官。 李亨带着陈希烈走进书房,李辅国等候在那里多时,久等太子不来,正心生忐忑,突然见李亨与陈希烈一起进来,不由吃了一惊。 李辅国yù言又止。 李亨淡然一笑,摆了摆手威严道,“陈相乃是本宫倚重之肱骨,汝有什么话,可但讲无妨!” 李亨这么轻飘飘地一句话,让陈希烈感jī涕零,但让李辅国却是心惊胆战。 他今天跑来东宫向太子密报张瑄的动向,怎么能当着陈希烈的面说出来,一旦消息泄1ù出去,他就会死的很惨。在张瑄没有倒台之前,想要捏死他李辅国,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走到了这个份上,不说话是不行了。 李亨沉声道,“有话快说,本宫还要与陈相商讨国事。” 李辅国没有办法,只得咬了咬牙,躬身下去,低低道,“回禀殿下,今日张大将军去御书房探视陛下,在内大半个时辰而归。另,昨日殿下探视陛下时,万春公主殿下亦曾到场。” 李辅国的语很快,他说到张瑄去御书房的时候,李亨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张瑄去探视老皇帝也属于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李辅国说到张瑄再御书房里呆了大半个时辰的时候,李亨就眉头轻轻一皱。 老皇帝清醒的时候不多,张瑄独自一人在其中呆那么久干嘛? 等李辅国隐晦地说到昨日万春公主曾出入御书房的时候,李亨陡然一震,抬眼气势凛然地凝视着李辅国。 李辅国心里一颤,但却坦然自若地站在那里。 李亨也不是傻瓜,李辅国的暗示他自然听得出来。由此,他心里的疑huo便隐隐解开了一—难怪张瑄突然间想要外放为藩镇,竟然是自己跟老皇帝的一番并不能当真的密谈泄1ù了出去! 李亨的目光yīn沉冰冷起来,他了李辅国一眼,淡然道,“汝回去,一定要守住御书房,不要让人随意惊扰了父皇。传本宫的口谕,没有本宫允许,任何人包括皇子女皆不得探视陛下!” 李辅国不敢再说什么,躬身拜了一拜,领命而去。 李辅国离开,李亨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陈希烈没有敢插话,静静龘坐在一侧,也是默然不语。 此时此刻,李亨心里有些mí茫,也有些如释重负,同时还有些恐慌。 他信任和倚重张瑄的时间太久了,他的任何事情都有张瑄在暗中谋划1打理,一旦失去了张瑄这个军师和靠山,他心里空落落地。 他心里很明白,两人之间的芥蒂已经产生,因为种种的原因。既然如此,让张瑄离开长安外放藩镇,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只是李亨心里还是担心的,没有了张瑄,他能扛得住杨国忠吗? 眼前这陈希烈虽然也是三朝老臣,但……李亨心里没有底。 沉吟良久,李亨抬头来望着陈希烈微微笑道,“陈相,本宫署理国政时日尚短,今后倚重陈相处甚多,还请陈相不吝指正。” “将来若是本宫登临大位,必有回报于陈相。” 李亨轻轻说着,神sè肃然,算是一种郑重其事的承诺了。 陈希烈心里狂喜,慨然躬身道,“老臣当蝉精竭虑,为殿下分忧,誓死不辞!” “如今朝廷内忧外患,父皇身体又危在旦夕,本宫这心里焦虑呀。”李亨叹了口气道,“如今之计,陈相何以教本宫?” 陈希烈思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拿出一点东西来,要不然李亨的信任就不那么坚实。他必须要让李亨看到自己的能量,才能在他心里产生分量。 “殿下,臣以为,殿下要抓兵权。兵权在手,天下安定。”陈希烈轻轻道,“张瑄外放为藩镇,便是殿下抓兵权的前奏。张瑄素来对殿下忠诚不二,有他领军陇朔,一则抗拒吐蕃,二则为殿下威震天下。” “八大都督府大都督,皆是殿下调配人选,对殿下自然忠诚。殿下只要略加安抚,这天下藩镇就安定矣。” “安禄山为我大唐朝廷心腹大患,在老臣看来,只有张瑄吧贴度百]方能抗衡。殿下扶持张瑄,待张瑄在陇朔站稳脚跟,他日若是安禄山起兵谋反,张瑄必会领兵阻击安禄山,砥柱中流,捍卫殿下江山社稷。” 陈希烈的话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李亨的脸sèyīn沉下来。 李亨皱了皱眉道,“本宫怕张瑄不是安禄山的对手,况且扶持藩镇坐大,安禄山的前车之鉴在前,本宫不能不担心啊……” 李亨没有想到,陈希烈竟然也会替张瑄说话。 陈希烈咬了咬牙,轻轻道,“请恕臣借越了。老臣斗胆以为,殿下能坐稳监国太子之位,张瑄居功不小……不论从哪个方面看,张瑄只会忠于殿下一人,而事实上,离开殿下,他今日之权势地位也将不保。” “老臣看来,张瑄与李林甫、杨国忠不同。杨相弄权,多为一己之sī利,而张瑄重权,则意在保国安民。所以,张瑄日后或为权臣,但绝不会成为佞臣和叛臣。” “殿下当外扶张瑄为藩镇之,外抗安禄山,内慑杨国忠,成三足鼎立之势。”陈希烈慨然道,“méng殿下恩宠知遇之恩,老臣所言皆出自公心,还请殿下三思!” 李亨略一沉吟,便哈哈大笑起来,“陈相之言,本宫甚是认同。本宫虽担心藩镇坐大尾大不掉,但张瑄毕竟是本宫倚重之臣,有他为藩镇之,本宫也可安心了。” 李亨不能不承认,陈希烈说的确实有道理。当下,他只能信任张瑄继续重用张瑄,因为他没有别的人可用,而张瑄一直在为他上位而努力。相对来说,还是张瑄可以信得过。 至于将来张瑄坐大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安禄山,那就是日后的事情了。当前对于李亨来说,最重要的是顺利登上皇位,消除安禄山这个外患。 “殿下,老臣还有一言。”陈希烈见李亨听从了自己的谏议,心头也振奋起来。最起码,这个太子听得进臣子的忠言去,不像老皇帝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陈相请讲。” 李亨微微一笑。 “殿下可下令,调陇朔兵马两万入河南大都督府,而从河南道调陈玄礼所部进京护卫京师原京师羽林卫金吾卫兵马派驻陇朔……”陈希烈压低声音道。 李亨眼中一亮,却又听陈希烈又道,“京师所部羽林卫金吾卫受张瑄掌控,若是陈玄礼到任京师,要站稳脚跟尚需时日。不若将陈玄礼所部兵马一起调进京来,这样一来,长安京畿防务就固若金汤,殿下可安枕无忧矣。” …… 杨玉环这几日正住在杨三姐那里,这宫里,她是越来越不想呆了。 反正老皇帝那个样子,这宫里也没有人管她,她有事没事,就出宫来住进虢国夫人府。 张瑄缓缓走进厅来,杨三姐眼眸中闪出一丝柔情,起身来笑了笑,“子瞻,奴家和娘娘正在等着你一起用晚膳呢。” 杨玉环却是眉头紧锁,凝望着张瑄轻轻道,“我听说你要外放藩镇?去陇朔?这怎么能成?你去陇朔军中没有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根基,要站稳脚跟费时日久;而在京师,你便是当朝托孤重臣,根基越来越深,谁敢小觑了?” 张瑄没有立即解释,笑了笑,坐在了杨玉、环的身侧。 “是啊,子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留在长安多好,日后太子登基,你便是毫无争议的辅国重臣,杨国忠也要屈居在你之下。好端端地,去陇朔作甚?”杨三姐儿也附和着问道。 两女正是因为得到这个消息,才派人将张瑄请了来张瑄长出了一口气,他心里谋划深远,不宜跟两女明说。 想了想,他轻轻道,“大唐朝廷看似繁盛似锦,其实暗藏危机。乱世将至,唯有拥兵自重才是上策。我迟早要走这一步,只不过是提拼了大半载而已。” “你们放心,我虽要离开京师,但京师之事也在我掌控之中。”张瑄嘴角浮起一抹极其自信的笑容来,“太子登上皇位,必须要借助外力制衡杨国忠和安禄山,除了我之外,他没有更好的选择……过程或许很复杂,但结果只有一个。只要杨国忠不倒,安禄山不倒,我的地位就非常稳固。” “杨国忠为了保住自己和杨家,也必须要与我联动,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若是我栽了跟头,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他—一李亨先就会向他下手。” “目前的局势,我,杨国忠,安禄山,三足鼎立之势很难打破。我留在京师远不如拥兵陇朔,不用多了,只要给我一年的时间……区区安禄山何足道哉?” “殿下会竭尽全力支持我在陇朔站稳脚跟,因为他没有选择。”张瑄轻轻一笑,“况且,为了这一天,我已经谋划安排多时了。” 杨三姐皱眉不语,张瑄的话她并不难完全明白。 杨玉环毕竟是当朝贵妃,虽不喜权力争斗,但处在权力争斗的漩涡中讨生活,又怎么能看不懂其中的一些弯弯绕绕呢?所以,张瑄一说,她就悟了。 “奴家果然没有看错,这小冤家野心不小啊。”a。 第177章张瑄的布局(第二更)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笑吟吟地坐在那里,神sè从容平静,眸光清澈。 杨玉环心里幽幽一叹,转头的功夫无意间瞥见杨三姐毫无遮掩投向张瑄身上的一抹深深的柔情,心头滋生起典丝醋意,不由恨恨地探脚过去,踢了张瑄一脚。 张瑄吃痛,正要“呼痛”却看见杨玉环那气狠狠气鼓鼓的样子,不由一阵汗颜,掩住了嘴嘿嘿笑着别过了头去。 杨玉环又恨恨地踢了一脚。 张瑄早有防备,手腕一翻,就抓住了杨玉、环的丰腴玉足,捏在手里若无其事地把玩起来杨玉环妩媚的脸上绯红一片,使劲往回抽着,却没有抽动,只得红着脸定了定神,任由张瑄捏把着。 一阵阵sū麻的感觉从脚心传来,她几乎要下意识地出舒服的shēn吟声。 两人挨得甚近,有杨玉环长裙和桌案的遮掩,杨三姐并没有现两人的小动作。 杨三姐起身出厅去方便,杨玉环这才红着脸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道,“你这小坏种,赶紧松开奴家的脚,要是让三姐儿看到,奴家看你怎么交代!” 张瑄嘿嘿笑着,冷不丁勾指在杨玉环的脚心挠了一下,杨玉环忍不住出轻轻的shēn吟,嗔道,“小冤家,奴家求你了,放开奴家的脚!要让下人看到,这,这成何体统!” 张瑄旋即松开了杨玉环手感甚佳的玉足。 杨玉环匆忙做贼似地抽回脚去,正襟端坐起来,却不料张瑄猛然探身过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就亲了一口,然后飞回来坐好。 杨玉环吓了一跳赶紧左右四顾,见没有shì女shì候在侧,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转头过去故作嗔怒道,“小冤家,你疯了!” 张瑄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三人密会,自然不会让下人在场。在这厅中,不会有外人进来张瑄自然胆大包天。 跟杨玉环的事儿,迟早会让杨三姐儿知晓,这是必然的。张瑄也没有打算瞒着。 说话间,杨三姐儿脚步轻盈地进了厅,手上竟然亲自端着一盘精致的小点心。 三人在此饮宴,难免会说一些sī密话和机密事,所以杨三姐也没有让下人进来照应。 “娘娘,子瞻,吃点点心吧。”杨三姐儿走过来将点心分成两份,一份给了杨玉环,另一份则放在了张瑄的案头上。 她俯身放的瞬间,张瑄下意识地瞥见了她xiong前那一抹粉白的沟壑,那几乎是真空的xiong前bo澜起伏他赶紧撇过头去挪开眼睛因为他已经看到杨玉环那几乎要吃人一般的凶狠眼神投射过来。 张瑄脸sè一红,一阵汗颜。 也不知怎么回事,在这两个容颜绝美成熟妩媚的美fù人面前,他心底的情yù会彻底放开,自控力差了许多。 杨三姐媚眼含笑地又走了回去。 杨玉环平静了一下心神,扭头过去望着张瑄,声音柔和而委婉,“子瞻,此刻也没有外人,你也别遮遮掩掩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跟我们说一说一一……” 张瑄犹豫了一下,缓缓起身来走到场中转身望着杨玉环,扬了扬手“十大藩镇缩减为八大都督府,主要就是针对安禄山,而我外放陇朔,还是为了防备安禄山。” “西域有杨锜,北庭有程千里,河西有哥舒翰,此三人都与我交好。他日安禄山若是起兵,我便联络三人,从河西和陇朔兵勤王。安思顺在剑南,安贼鞭长莫及,安思顺为了己身,必然不会从贼。颜真卿有勇有谋,勤政爱民,颇有威望,他在河南拱卫京师,必能阻挡安禄山叛军于一时。” “只要颜真卿能抵挡安贼月余,我便能率大军东进,绝了安贼的后路。两相夹攻之下,安禄山必败。” 张瑄声音慷慨jī昂,手臂在半空中挥舞着。 “我之所以选择陇朔,因为陇朔地理位置独特,且正处于安贼势力的后方。若是我就任河南,很有可能要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独力承受安禄山叛军的巨大压力,只有陇朔,才适合我从容布局。” 张瑄说到这里,目光轻轻闪烁了一下。 他之所以选择陇朔,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不过没有讲出来罢了。 郭子仪、李光弼这些大唐名将此刻都在陇朔军中任职,张瑄一方面也是冲着这些名将去的。他煞费苦心将封常清安排进陇朔,也是这个目的。 在他的谋划布局中,郭子仪这些人将成为他平息安禄山叛乱的主要力量。 杨玉环讶然轻叹,“子瞻,你就这么肯定,安禄山一定会起兵谋反吗?本宫看这胡儿,未必有这种野心和胆量。” 张瑄摇了摇头,沉声道,“安禄山必反无疑。” “道理很简单,他如果不反,他就必死无疑。” “哎——”杨玉环幽幽一叹,“你离开长安,本宫这心里就没了底。你准备跟崔家小姐婚后就走吗?” “这个倒是还没有确定,毕竟朝廷还没有任命。只是我心里有数,太子大概是希望我尽快离开长安的。我走了,他才好安排培植自己的心腹,这长安城的安危交在外人手里,他心里终归是不安稳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接替我任羽林卫大将军的必然是陈玄礼,而接任京兆府尹的人也必然是陈希烈的亲信张成安。”张瑄眸光闪烁着,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太子越来越成熟了。这对朝廷来说,是好事。只是希望我离开长安之后,其他的皇子女不会再蹦醚出来给他找麻烦。” 杨玉环默然。 杨三姐儿在一旁却是插话道,“没有子瞻,哪有太子今日。可这太子还没有坐上皇位,就开始排挤有功之臣了。” 杨三姐的声音微微有些气不过。虽然张瑄没有把事情挑明,但聪明如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张瑄与太子之间的关系肯定走出了一些问题。 否则的话,以张瑄一贯坚定不移支特太子的政治态度,他就算是要外放藩镇,也必然是在李亨登基之后。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显然另有隐情。 杨玉环幽幽一叹。 心道:如果李亨连你这个功臣都开始排斥,奴家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母亲就更加不用说了。说是登位之后要尊奴家为皇太后,但看这架势,还真是很难说很难说了。但反过来说,奴家也不稀罕什么皇太后之位,只要这个小冤家别忘了奴家还留在宫里受苦,就成了。 第二日上午。 陈希烈的孙子陈通悄然进了张瑄的大将军府。陈通是陈希烈的长孙,也是嫡长子陈宽的独子,陈和的堂兄,陈家的嫡长孙,第三代的继承人。 今日张瑄没有去参加朝会,今日之朝会也没啥大事,无非是会商允准吐蕃与大唐和亲、将万春公主下嫁给吐蕃王子赤松德赞的事儿。张瑄反对此事,懒得去参加会商,索xìng就告假不朝。 张力缓缓走进书房向正在翻阅兵书战策的张瑄恭谨轻声道,“大将军,陈相之孙陈通求见!” 张瑄嘴角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来。 沉吟了片刻,才吩咐道,“让他直接到我的书房来。” 张力领命而去,不多时,就把陈通带到了张瑄的书房。 陈通扫了张瑄一眼,躬身朗声见礼,“陈通拜见张大将军!” 张瑄深深地打量着陈通,见这人年约二十四五,身材不高不胖不瘦,肤sè较黑,宽额面方,给人一种老成持重的感觉。与陈希烈另外一个孙子陈和的奶油气和风度翩翩相比,陈通无疑走了另外一个极端。 张瑄笑了,这笑容让陈通看了多少感觉心里没底。 陈通其实并不太明白,祖父为什么会勒令自己投入张瑄门下,而且还要自己充当张瑄与陈家联系往来的密使。 陈通想不明白,只是他向来孝顺,祖父说如何那便是如何了。 “陈兄,请坐。”张瑄缓缓起身来,摆了摆手道。 陈通笑了笑,也没客气,就径自坐了下去。 “大将军,家祖让陈通转告大将军,云:大将军所托之事基本就绪,望大将军此去陇朔鹏程万里一飞冲天。”陈通原封不动地复述着陈希烈的话,同时拱了拱手。 “替本官向陈相致谢。”张瑄轻轻点头,“本官这里还缺个录事参军,不知陈兄可有意?” 陈通一怔,旋即起身来躬身拜了下去,“陈通但凭大将军安排,无有不从!” 陈通的沉稳和不吧贴度百]卑不亢引起了张瑄极大的好感,第一印象很不错。 在现在的长安城里,恐怕谁也没有想到,陈希烈会与张瑄暗通款曲。杨国忠不会想到,太子李亨也不会想到。 张瑄一向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或者敌人,但却有永恒的利益。只要利益相通,敌人也会成为朋友。陈希烈肯与张瑄暗中结盟,原因在于他还有野心。 张瑄早已料定,他与杨国忠一唱一和,肯定会引起李亨的猜忌;而只要自己想要外放藩镇,李亨为了制约杨国忠的权力,就必然会扶持陈希烈。 但陈希烈虽然是三朝老臣,但毕竟在朝中势力浅薄,要想真正成为杨国忠的对手,单单有李亨的扶持是远远不够的。有基于此,张瑄很快与陈希烈达成了暗中的默契。a。 第178章加官进爵(第三更) 天唐 作者:格鱼 陈通是陈希烈派来充作陈家与张瑄联系的“中间人”,同时也有意让陈通追随张瑄不在军中谋取功勋,将来还图个出身。 这陈通与陈和不同,不喜诗文,喜欢的是射猎武艺之术,早就立下了从军报国的志向。只是陈希烈一直不肯放他从军,此番正好送入张瑄帐下听命。 这也算是两人暗中结盟陈希烈的一个附加的小条件。张瑄没有拒绝,在合适的时候,他不吝啬给予陈通一个合适的功勋,让此子从军途获取出身。 陈通走后,柳氏就赶来了大将军府。虽然柳氏觉得诧异,但儿子既然说要提前举行婚礼,她这个当娘亲的,就无法拒绝。 柳氏亲自去崔家道明来意,崔琚夫妻虽吃惊,但还是同意婚礼提前。 于是,张崔两家从昨儿个晚上开始,就准备操持起了张瑄和崔颖的婚礼。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是为六礼。这唐朝的婚礼在张瑄看来,远远比后世更复杂、程序更繁琐。 距离张瑄提出的二月初三,还有短短几天的时间。张家要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完成诸多婚礼的程序,其实是颇不容易了。不过,以今日张家的财力和人力,其实还是没有问题的。 与母亲柳氏说了一会婚礼的事情,张瑄感觉头昏脑胀。好在柳氏不过是来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该怎么做自有主张,见儿子如此便笑骂了几句先行离开了。 朝会刚结束,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就在长安城里传播开来:朝廷同意了吐蕃的和亲请求,准备让万春公主下嫁给吐蕃王子赤松德赞。 和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大唐很多年没有跟吐蕃人和亲过了,因此这个消息很快就成为长安坊间百姓商贾津津乐道的热点新闻。 最高兴的还是商贾,尤其是那些运转于吐蕃与大唐之间的唐蕃商贾。两国和亲,意味着长达几年的和平休战期,趁此机会,两国商贾可以自由往来贸易大赚一笔了。 但旋即,又一个更大的消息再次从宫中传出,震动了整个长安城。 朝廷册封张瑄为唐蕃和亲特使、节制天下兵马大都督府副大都督、辅国忠勇灵武郡公、陇朔大都督府大都督,开府仪同三司。 京畿羽林卫与金吾卫大将军一职由东都禁军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接任。 此消息一出,长安城里无论权贵还是百姓,都议论纷纷。张瑄在京城里一手遮天权势无人可比,此番突然加官进爵外放藩镇,到底意味着什么? 从官职上,张瑄的兵权接近了臣子的巅峰。相当于天下兵马副元帅然后又拥有陇朔十数万兵马,自成一镇。要知道,张瑄在京畿,只不过拥有一万多兵马的指挥权而已,骤然兵权扩大到十数万人且成为执掌地方军政要务的一方诸侯引起了无数官僚权贵的艳羡。 节制天下兵马大都督府副大都督当然只是一个虚职但在某些特定的时刻,这个虚职也会挥重要的作用。这是张瑄对这一官职志在必得的重要因素。 张瑄外放藩镇的消息太过惊人,以至于颜真卿被任命为河南大都督府大都督、封常清被任命为陇朔大都督府副大都督兼兵马转运使的消息,就无形中被很多人自动过滤了。 一时间,张瑄的大将军府登门道贺者络绎不绝。 就连崔家,都派了崔焕过来道贺。 但在宫里,万春被朝廷和亲的消息却掀起了一场轩然**o,主角便是活泼外向xìng格跳脱的万春公主。 听说朝廷答应要将自己下嫁给吐蕃王子赤松德赞,万春几乎是当场晕厥了过去。她眼高于顶,一直抱着找不到心仪的如意郎君便终身不嫁的心思突然要下嫁给一个来自蛮夷之地的吐蕃王子,她心里的慌张、恐惧和愤怒可想而知。 万春回过神来,便带着一干宫女太监跑去了杨玉环的寝宫没有找到杨玉环,便又兴师动众地找上了老皇帝的其他几个嫔妃试图让这些嫔妃为求情,但没人愿意出面。 万春心里愤怒,便又找到了东宫,当面指责太子李亨罔顾兄妹情谊将自己当成了牺牲品,在东宫吵嚷了半天,把东宫闹了一个鸡飞狗跳。 李亨无奈之下,只好拂袖而去。 万春在东宫没有达成目的,又直接闯到了兴庆宫的御书房,跪在李隆基g榻下哭了一个昏天黑地。李辅国不敢阻拦,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万春闹腾。 万春身边的亲信宫女小翠见主子哭得伤心绝望六神无主,感同身受,就也流着泪伏在万春耳边轻轻道,“公主殿下,奴婢闻得朝中大臣们都赞成大唐与吐蕃和亲,只有张大将军反对和亲……殿下何不去大将军那里,让大将军进宫去太子殿下面前说一说呐。” 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万春当即就想起了张瑄,眼泪一抹,起身匆匆道,“小翠,走,我们出宫去张瑄府上。” 万春带着数十宫女太监声势浩大地出宫而去,直奔张瑄的大将军府。 但到了大将军府门外,万春突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从车窗内探出头来轻轻道,“停步!小翠,你附耳过来,本宫有话要说!” 崔府。 崔琚庶长子崔进在崔琚夫妻的卧房之外徘徊着,犹豫着,始终拿不定主意进门去。 还是崔琚从窗内看到了他,见他踯躅良久都不进门就沉声喊了一嗓子:“进儿,进来!” 崔琚盘tuǐ端坐在g榻之止郑氏夫人就在他的身侧。两人笑眯眯地望着崔进。 崔进定了定神拜了下去,轻轻道,“儿子拜见父亲大人、夫人!” 崔琚笑了笑,摆了摆手道,“进儿,老夫看你在门外踯躅良久,可是有事?” 崔进恭声道,“是父亲大人。儿子有一事想要求父亲大人允准。” 崔琚一怔,笑着瞥了崔进一眼,“有话就说,不必遮遮掩掩!” 崔进抬头望着崔琚,稍稍犹豫才轻轻道,“父亲大人,儿子才疏学浅能力不强,这仕途一道也走不太远。如今妹夫外放为陇朔大都督,掌握十数万兵马署理一镇政务,儿子就想从妹夫西去陇朔,在妹夫军中效力做一个小吏,日后但有寸进,也为崔家列祖列宗脸上增光添彩。” 崔进鼓足了勇气一口子将心里话说完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崔琚的回应。 他才学不及崔焕,在崔家又是庶子,将来肯定没有什么太大的前途,也不能继承崔家的家业,顶多是在长安朝中做一小吏终老。听到张瑄外放藩镇的消息,他便动了心。 一方诸侯,安排个吧官吏军职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如果他能跟着张瑄建功立业,日后自成一体自立门户也不是没有可能。 崔琚闻言,深深地凝视着自己这个庶出的长子心念电闪,瞬间就明白了崔进的所图。 只是崔进的想法也无可厚非,他也有权力追求自己的个人前途以求封妻荫子。 崔琚沉吟了良久,方才轻轻一叹道“进儿,你能如此上进,老夫心中甚慰。只是这事儿,需要征得你妹夫的同意。这样吧,你先去跟颖儿说一说,待颖儿过门后,让颖儿再与张瑄商量!” 崔进见父亲没有反对阻拦,不由心内大喜,赶紧跪倒在地叩谢不止。 离开了父亲的卧房,崔进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就去找上了崔颖。 崔颖对这个兄长还是颇为敬重的,虽然他并非嫡系出身。 崔颖是何等聪明灵慧之人,听了崔进的请求,便马上明白了崔进的心意。 她笑了笑略一犹豫便答应下来,“兄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等颖儿与郎君说一说,无论如何,也给兄长谋一个出身职位。” 崔进欢天喜地地离开。望着崔进离去的背影,崔颖忍不住幽幽一叹。 作为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崔颖对崔进的处境其实是蛮同情的。明明是长子,但因为并非正室夫人所出,崔进在崔家的地位并不高。 如果不是崔颖和崔焕这两个嫡出的崔家二代子女xìng情谦和,又极重骨肉亲情,对崔进极尊重,恐怕崔进在府中的情况会更不妙。 崔颖犹豫了片刻,伏在书案上匆匆写就了一封书信,信上把崔进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然后恳求张瑄给崔进一个上进的机会。 写完信,崔颖唤过一个shì女来,柔声道,“缨子,你去大将军府上,将奴家的书信当面交给郎君,不要耽搁了。” shì女答应了下来刚要出门送信,便听门外传来了郑氏夫人的声音:“颖儿,老身看,这事儿还是先缓一缓的好!” 说话间,郑氏夫人就走了进来。 崔颖知道自己母亲对大哥崔进存有一定的芥蒂,因为小妾生子在她之前,这么多年了,她心里始终有些不太舒服。 崔颖笑着迎了上去,“娘亲,大哥始终都是颖儿的大哥,既然大哥找到颖儿,颖儿……” 郑氏夫人皱了皱眉,轻轻道,“颖儿,娘亲不是反对你为崔进说情儿,只是你还未过门就要干预夫君的军务大事,娘亲怕张瑄心里会对你有所不满……” 崔颖怔了怔,旋即又笑道,“娘亲,不会的,郎君甚是疼爱颖儿,这点小事,郎君不会挂在心上的。”a。 第179章三点式内衣的风情万种(第一更)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坐在书房里,看完崔颖写给他的亲笔书信,忍不住笑了。自打他外放藩镇的消息传开后,不知道有多少权贵子弟托人托关系找上门来,要投入他门下,从他军中建功立业。 这显然是看中了张瑄的个人潜力。 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张瑄几乎是来者不拒。甚至让周旭初列了一个名单出来,谁谁谁希望做什么、出身哪一家、谁的关系和背景等等,以备他随时查看。 既然如此,崔进要来他标下效力,他更加不会拒绝了。好歹也是自己的大舅哥,该照顾的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请周长史来。”张瑄向如烟笑了笑道。 如烟赶紧领命去请周旭初。 周旭初是大将军府长史,张瑄此番就任陇朔大都督,周旭初自然也要跟了去。其实不光是周旭初,目前京畿防卫的一万多羽林卫和金吾卫兵马精锐,都要跟随张瑄北上陇朔。 张瑄为周旭初营运了一个大都督府长史、中郎将的职位,比目前品级高一阶。 目前张瑄所有的各种事务,都由周旭初在署理。 周旭初跟随他时间不算短了,这人的组织协调能力相当强,也具有相应的忠诚度,张瑄对他还是比较满意和信任的,算是他身边的亲信之一。 虽然张瑄还没有到任陇朔,但因为涉及一万多兵马的调任,还要担任唐蕃和亲使相关诸事杂多,周旭初忙得团团乱转。 周旭初听到张瑄传唤赶紧跑了来,进了书房,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张瑄笑道,“老周啊,先坐下喝口水喘口气再说!” 周旭初没有坐下,而是定了定神躬身道,“末将拜见大都督!” “老周啊崔家的崔进也要跟随我入陇朔,你看着哪里还有职位空缺,就安置一下。”张瑄轻轻一笑。 听说又有“关系户”要安插进来,周旭初的头都要大了。最近张瑄吩咐要安排的“关系户”多达十几二十个,他这个严格意义上说还没有真正到位的大都督府长史,怎么安置这些人?品级低一些,可以掩人耳目,但品级高的,必须要报吏部和兵部备案哪能说安排就安排了? 况且,这些人多是纨绔子弟,跟随前往陇朔军中,怕是只能添乱。 周旭初很是疑huo,张瑄不是那种耳根子软的人怎么此番对这种事情来者不拒呢?以他一向的强势只要拒绝一个,就不会有人效仿登门了。 当然,周旭初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有说什么。更何况,这一次张瑄要安排的是大都督夫人崔颖的哥哥崔进,他更不敢说什么了。 周旭初心里的问题张瑄心知肚明,只是不能解释,也不愿意解释。 他比谁都清楚,带着这么一群长安权贵子弟去陇朔,怕是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 但与“麻烦”相比这同时又隐喻着利益。在张瑄看来,这是他与长安权贵阶层保持密切联系共同进退的重要纽带。 有这些权贵子弟在他的军中效力,很难想象这些长安权贵不在朝中为他说话。 就当是圈养了几只宠物吧。张瑄心里暗道。 安排完崔进的事儿张瑄就向一直恭恭敬敬shì候在书房一角的崔颖的shì女缨子笑了笑,“你回去转告颖儿待张某率军启程离开长安之日,让崔进到我军中找周长史报道即可。” “是,奴婢遵命。”缨子躬身施礼,正准备离去,却听张瑄又道,“把这包东西带给颖儿,就说是我送给她的礼物。” 张瑄从书案上拿起一个密封严实的包裹来,递给了缨子。 缨子接过包裹,张瑄又犹豫了一下,扬了扬手喊道,“如烟!” shì候在门外的如烟应声而入,张瑄笑着指着缨子手里的包裹轻轻道,“如烟,你带上这个去崔府,帮颖儿穿戴试一试。” 如烟闻言莫名其妙地俏脸绯红,无语地躬身点头,逃跑式的接过包裹离去。 万春公主的贴身shì女小翠匆匆进了张瑄的大都督府,在门禁军卒的引领下,直入后龘庭,奔着张瑄的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书房就去。 军卒在门外轻轻呼报了一声:“大都督,万春殿下派人来求见大都督!” “进来!” 随着一个清朗有力的声音,小翠心情忐忑地推门而入。不是她见到张瑄这个达官贵人紧张,而是万春公主交给她的任务人……那个啥,她觉得有些荒诞,不知道张瑄会不会答应下来。 “奴婢拜见大都督!”小翠定了定神,拜了下去。 张瑄笑了笑,挥挥手让小翠起身。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清秀可人的小宫女,心里其实猜出来万春这个时候找她做什么。万春公主肯定不愿意下嫁吐蕃王子赤松德赞,成为唐番和亲的牺牲品,找上他,无非是想要让他替她说情。 说实话,如果不是心里另有所图,他肯定会为万春说话的。一来,万春对他曾有传信密保之德,他始终欠下这个xìng格跳脱的公主的一份重大人情;二来,纵然是和亲,也没有必要非要下嫁万春公主这个老皇帝的嫡亲公主,效仿前朝,从宗室里找个王公之女封个公主名号下嫁就是了。 但张瑄另有想法,所以也就没有去坚持什么。在他看来,有万春这个开朗活泼xìng格另类的公主在身边配合,更加能容易成事。要让那些老实巴交的郡主出场,做起事来肯定会更加费劲。 “大都督,奴婢奉公主殿下之命,请大都督去万春别苑一会,公主有要事与大都督商议。”小翠垂眉顺眼地轻轻道。 张瑄沉吟了一下,本想拒绝,但想起万春那日冒着大忌讳和相当程度的风险亲自过府来向他通传信息,他心里就有些柔软,不忍拒绝。 “好。 本官这就随你前往,小翠姑娘前面带路吧。” 小翠先是一怔,她没有想到张瑄会这么好说话;旋即欢喜起来,只要张瑄肯去,就说明他对公主还有情分在,说不准肯出头帮公主说话求情的。 不要说万春极度排斥下嫁吐蕃,就连万春身边的这些贴身shì女也是极度排斥和恐惧的。要知道,万春公主要是嫁到了吐蕃,她们势必是要作为陪嫁品一起过去的。 这辈子,可能就要老死在吐蕃那种蛮夷之地了。这种结局,想想,都令小翠浑身冰凉。 …… 如烟抱着那个包裹,进了崔颖的闺房,面对自己家这位未来的主母,她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和不敬,旋即就跪拜在地,轻轻道,“如烟见过夫人!” 崔颖微微一笑,示意缨子扶起如烟来,“如烟,郎君有东西送给奴家,让缨子捎回来就是了,又何必让你跑一趟?” 如烟起身来望了望自己手里的包裹,小脸蛋上顿时涨红了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缓缓解开包裹,1ù出里面的两件衣物。 只是这两件衣物在崔颖看来,非常怪异而不可理解,几条细长的带子连接着两个半包裹状的小件,其内是柔软的麻布而外部则缝着一层红sè的绸缎。而另外一件就更加诡异了,像是男子的衬kù又极短极短,只是腰间缝制着两条带子。 这显然是张瑄闲极无聊就地取材命府中仆fù根据他的指点缝制的内龘衣kù。 这唐人不分男女,是不穿内龘衣内kù的,里面空dangdang真空,感觉非常不舒服。张瑄很不习惯,就暗中命人给自己缝制了内kù,反正也不复杂。后来就灵机一动,又画了画图纸,跟如烟和如玉说了说其中的“关节”,让如烟如玉、监工,由府中裁缝fù人明了这种极端简陋的三点女式内龘衣kù。 如烟和如玉试穿了一下,感觉还不错,所以张瑄就根据崔颖的体型,给她专门设计了一套,如果崔颖能接受,那自然是可以继续缝制的。 “这是何物?”崔颖疑huo地提在手里晃dang了一下,如烟的小脸更红了。 她匆匆回身去关紧了房门,躬身福了一福小声道,“请夫人宽衣,奴婢服shì夫人穿戴。” 崔颖一怔,旋即脸sè大红,嗔道,“宽衣做什么?这究竟是何物?” “夫人,这是公子爷亲自为夫人设计的内龘衣,公子爷把这叫做三点式内龘衣。请夫人宽衣解带……”如烟的声音小若蚊蝇脸若红布。 崔颖一阵无语。 不过,崔颖还是在如烟和缨子的服shì下脱了一个精光。纵然同为女子,但崔颖还是羞得面红耳赤。 只是当如烟动作轻柔地将这两件看上去比较怪异的衣物以一种很吧贴度百]特别的方式系在她的xiong前和腰身之下,她俯身看着自己,却是自己这一抹三点式的风情万种而看得痴了。 这……这样也能行? 这三点式内龘衣纵然带给了她极大的视觉和身体感官刺jī,但她灵慧过人,稍加活动尝试,便明白了这种所谓内龘衣的作用,保护sī龘处且具有保暖效果啊。 这个郎君啊,真亏他想得出来……崔颖霞飞双颊,无语凝噎。 其实张瑄也不过是无意为之,却不料,他却因此开启了唐人穿内龘衣成为时尚的新时代。 这个本来只为方便和舒适的“小明”,在最短的时间里风靡了整个大唐天下。而他的名字,也真正因此被三教九流士农工商广为传颂,真正是fù孺皆知了。a。 第180章万春别苑的温柔(第二更) 天唐 作者:格鱼 崔颖尝试三点式内龘衣的震撼姑且不表。单说张瑄轻车简从在宫女小翠的引领下,出了城,直奔城外的万春别苑。 这座庄园是万春被册封为公主时,老皇帝赐予的属于万春个人的产业之一。与普通的公主不同,万春因为备受老皇帝宠爱,封地和食邑仅次于之前的玉真公主,在长安城里,也算是当红的公主之一。 只是万春xìng情活泼跳脱又不喜排场,热衷于歌舞音律,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反倒是咸宜公主这种经常出入各种场合,在长安民众中的知名度甚高。 出了长安城,马车一路疾驰,大约半个时辰后,才赶到了万春别苑。 万春公主很少来这座庄园,庄园里只有几个宫女和太监在打理。 突然见到公主驾到,这几个宫女和太监其实也慌了神,赶紧打扫卫生清理门户,好在万春心思不在此,也没有注意到些许细节,一头钻进了她的寝室就没再出来过。 张瑄座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庄园多少有些破败,同时异常清幽,没有一丝声响,清静得令人多少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门口迎候着几个宫女太监,张瑄没准会把这里当成是一座废宅。 张瑄在小翠的引领下匆匆而入,直奔万春的寝室。 守门的几个太监因为长年戍守庄园,很少进城,也不认得张瑄不知道这究竟是何方神圣,以至于要让万春公主在别苑sī会。只是看那气势和气度应该也不会是普通公子哥儿。 小翠将张瑄带到寝室跟前便止步了,轻轻笑道,“大都督,公主殿下正在室内恭候,请进!” 张瑄笑了笑,向小翠微一点头,然后推门而入。 室内红烛高照,灯光通亮。虽然外表看起来不起眼但其内却装帧豪华精美,一应用度器皿皆非凡物,毕竟是公主的别苑。 地上铺着略微陈旧的红sè地毯,张瑄踩在其上,轻轻向前行去,只见万春一身鹅黄sè的华丽宫裙,满面梳妆,容颜清丽,正趺坐在案几后面双手托腮静静地凝视着张瑄走过来。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拱了拱手道,“下官张瑄,见过万春殿下!” 万春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坐直了身子挥袖轻轻道“大都督请坐,有劳大都督鞍马劳顿,万春谢谢大都督能到此相会。” 万春xìng格好动跳脱,很少这般安安静静地正儿八经地说话,今儿个如同淑女一般的作风,倒是让张瑄看了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这唐蕃和亲的事儿已经让这个原本长不大的公主似乎在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谢殿下。”张瑄静静地坐在了万春对面,两人隔着一张案几,四目相对不多时,张瑄便尴尬地败下阵来,下意识地避过了眼神去。 “唉……”万春突然幽幽一叹“大都督,万春有一事相求不知大都督可愿出面为万春说几句话……” 张瑄明知万春说的是什么,但却无法直言以对,只能默然道,“殿下请讲。” “万春实不愿嫁给吐蕃人,去那种蛮荒之地郁郁终生大都督可否进宫去向太子哥哥求一个情面,给万春留一个机会?”万春轻轻道,紧紧地盯着张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张瑄轻轻一叹,“不知殿下可信得过张瑄否?” 万春紧紧抿着嘴,“若是信不过大都督,万春焉能在此恳求大都督?” “若是殿下信得过张瑄,便且安心等请……殿下对张瑄有恩,张瑄断然不会负于殿下,将来,张瑄必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张瑄轻轻说着,目光清澈地回望着万春。 万春闻言,神sè微微有些失望,目光闪烁起来。 张瑄言语中的深意她没有往深处体会,只当这是张瑄不肯帮忙的托辞。 沉默良久,万春再次幽幽一叹,猛然挥了挥手,大声道,“小翠,设宴,待本宫与大都督饮几杯!” 酒菜摆上,小翠带着几个宫女赶紧退了下去。 两人默默相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意而饮。 只是饮着饮着,张瑄便觉浑身燥热头昏脑胀,有些坐不住了。而mí离的目光中,对面的万春公主也面红如霞,媚眼如丝。 张瑄心头一跳,暗道一声不好。 他猛然一下子就要站起身来,却不料刚刚站起,身形就踉跄了一下,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脑海中一片混沌,渐渐失去了清醒的知觉。 隐隐地,张瑄觉得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万春那张清理飞霞的俏丽俯了下来,而一具软绵绵香扑扑的jiao躯也瞬间投入他的怀抱,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要闪避开去,但就此眼前一黑,浑然不知所踪。…… 待张瑄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的时节。 万春公主的寝室内烛光微弱摇曳,窗外月光明媚,一片死寂,只能隐隐听见一声犬吠。 张瑄缓缓睁开眼睛,却动也没动一下。 怀中那具赤条、条犹如美女蛇一般的身子也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只是那张清丽的脸蛋上还浮dang着残留的红晕,是一种欢好后的余韵。 张瑄默然良久,才轻轻一叹,“我不明白,你这是为何?” 万春眼眸中闪过一丝悄不可见的温柔。但马上就嘻嘻笑着径自坐直了身子,任凭xiong前那对小白兔生生跳动着,张瑄赶紧闭上了眼睛。 万春突然感觉羞处生疼,就轻轻shēn吟了一声。 低头见张瑄一挑,嗔道,“什么便宜都让你赚了,你还做什么惺惺作态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这样……”张瑄眼睛,心头一阵头疼。 他虽然对万春颇有好感,但这种好感却远远没有上升到感情的角度。可万春却在他喝的酒里下了药,天知道这精灵古怪的公主从哪里弄来的mí药或者说是春药。 不该生的事情生了,张瑄心乱如麻。 “哼,我就是想要让你去太子哥哥那里帮我说话。你的分量重,如果你坚持反对和亲,或是坚持反对由我去和亲,太子哥哥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你要是不肯帮我,我就去太子哥哥和满朝文武大臣那里说,你占了我的身子,却始乱终弃!” “我也会告诉那个吐蕃王子,我早就是你的女人了……” 万春眨巴着眼睛,“恶狠狠”地道。 张瑄猛然浑身一震,抬头凝视着万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要以万春的xìng子,这种事她还真能做得出来见张瑄那幅震惊无比的样子,万春突然脸sè一变,变得极其幽怨,眼圈一红,落下泪来“你不要紧张吧,我只是跟你玩笑两声。” “我只是不甘心就这样嫁给一个陌生的吐蕃人……我原本誓,此生没有心仪的如意郎君宁可终生不嫁,可谁料天不从人愿,这和亲的担子竟然落在我的头上。” “既然如此,我宁愿把我的身子交给一个我所喜欢的男人……张瑄,你不要为难,我绝不会赖上你,更不会破坏你跟崔颖的婚事,我只是想在嫁到吐蕃之前,给自己留一个完整而美丽的梦吧。” 万春又躺了下去,自己盖上了锦被,尔后扭过身去,“你走吧。”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来匆匆将自己的衣衫穿戴整齐,然后俯身将万春裹着被子抱了起来。 “万春,我不会让你嫁到吐蕃去的,你放心就是。” 张瑄目光闪烁了一下,“原本就不会,现在就更不会了一一我先回去,记住我的话,不要再去找太子了,太子已经铁了心将你下嫁吐蕃,谁说都没有用了。” “为什么?”万春陡然抬头来望着张瑄,眸子里闪动着某种复杂的光彩。 “想必是因为一~那日你在御书房里偷听到了太子跟陛下的谈话吧。”张瑄缓缓将万春放在g龘上。 “该死的李辅国!这狗奴才竟敢在背后说本宫的闲话!”万春立即羞恼了起来,挥舞着雪白的玉臂,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带羞意地就将手臂又缩了回去。 张瑄出了万春的寝室,默然回头凝视着室内粉红而摇曳的烛光,心头的感觉微微有些复杂。 万春突然闹了这么一悔……但张瑄突然现,他虽然意外或许还有点不知所措,但似乎却并不排斥。 这个xìng格跳脱的公主以这种跳脱的方式直接走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想要拒绝都无法拒绝。张瑄并不是圣人君子,作为一个男人,对于委身于自己的女人,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推出去。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已经注定。既然万春已经成为了他的女人,就只能是他的女人。 张瑄忍不住轻吧贴度百]声一叹,他蓦然现,在这个可以合法放纵情yù的时代,他作为男人的某种人xìng本能被无限放大了,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这么的霸道,毫无一丝遮掩。 月光皎洁。 张瑄匆匆离去,只留下一个长长的背影。 寝室的门轻轻开了,出吱呀一声轻响。 万春那张俏丽的臻1ù出来,喃喃自语道,“张瑄,奴家自此今生再无遗憾。和亲车驾踏入吐蕃境内之时,便是奴家香消玉殒之刻,奴家绝不会在那种蛮夷之地孤苦一辈子,绝对不会!”a。 第181章大婚(第三更)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与崔颖的大婚进入了如火如荼的倒计时。 婚礼定在二月初三,距离现在只有三日不到。有些需要在婚礼前走完的程序早已走完,两家都是张灯结彩,就等初三日迎亲过府的重要时辰到来了。 而这场婚礼,也成为长安城里百姓商贾最为津津乐道的一件大事。 就在张瑄忙着操持自己婚礼的时节,谁都没有想到,万春公主竟然一反常态,不再强烈排斥下嫁吐蕃王子赤松德赞,反而主动跑到了东宫李亨那里,索要丰厚的嫁妆。 原本,李亨是杨国忠商定,为了不给吐蕃人增加国力,嫁妆一切从简。 但万春主动索要,理由还正大光明,云自己是当今陛下的嫡亲公主,身份尊贵,她的嫁妆不能少了,体面不能差了,否则,她宁死不出宫门。 李亨无奈,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时间转瞬即逝。 二月初三上午,全府上下披红挂彩甚是喜庆。 而张家所有的内眷和亲属,包括张九鸣和张九皋一系的宗亲,都聚集在了张瑄的大都督府里。 大哥崔焕作为兄长,就是这场婚礼的主要操作人和导演者。 因为唐时婚礼要在夜间举行,所以迎亲一般在午后为之。 书仪记载:“引女出门外,扶上车中,举烛,整顿衣服,男家从内抱烛如出,女家烛灭。”所谓“婚礼必用昏,以其阳往而yīn来也。” “粟三升填臼。” “席一枚以覆井。” “泉三斤以塞窗。” “箭三只置户上。” 崔焕站在府中前院朗声呼道指挥着府中的下人婢女来回忙碌着,进行着婚礼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柳氏带着张秀秀和两个儿媳fù从厅中出来左右四顾,大呼道,“如烟如玉!” 两个小丫头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老夫人!奴婢在此!” “瑄儿呢?此时该更衣准备迎亲了。如烟如玉,你们两人赶紧去找瑄儿,为他更衣,张力赶紧安排人员车马仪仗,准备去崔府迎亲!”柳氏朗声道。 “是奴婢遵命……” “小的明白。” 如烟如玉立即向后龘庭跑去,但找来找去,也没有现张瑄在哪里。如玉讶然轻轻道,“这大喜的日子,公子爷难道又出门去了?” 如烟沉吟了一会,她轻轻笑了笑道,“如玉、你再去前院找找,如果找不到,就去萧大人的宅院找找,我在后面也找找,公子爷一定没有走远。” 如玉没有多想立即答应着又向前院跑去。 望着如玉离去的背影如烟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向着府中后龘庭两处禁地之一跑去一一就是那间地下密室所在的花厅。 这府中还有一处禁地是江采萍所在的小院,院门紧闭,闲杂人等一概不许接近,这是张瑄的死命令,如果下人若有违背,定斩不饶。 如烟悄然来到了那间花厅之外,见花厅门虚掩着,便知道张瑄在里面。 犹豫了一会,如烟轻轻走了进去。 密室之外张瑄手持火把,静静打量着密室那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帛。 这是一笔荣王李琬累积十数年集聚起来的巨大财富,这笔财富将是张瑄真正起家的根本。而张瑄之所以坚持外藩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如果是留在长安,这笔钱他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只有远离京师这笔财富才能挥作用,成为他实现xiong中抱负的现实动力。 大婚之后,他将很快离京就藩,而借此机会,他准备将这笔财富运出长安,妥善营运。 就连帮他营运这笔财富的可靠人选,他都已经有了主意。 听到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张瑄没有回头便淡然道,“如烟,去将虢国夫人和裴公子请到这里来,不要惊扰了别人。” 烟立即止步,扭头原路返回。 杨三姐和裴徽母子狐疑地悄然跟着如烟进了这间被封闭的花厅,尔后又下了密道,进了密室。 杨三姐望着眼前这金灿灿白花花的一室金银珠宝,目光凝滞,震惊得嘴角都抽搐起来。 她虽然享尽荣华富贵,名下产业众多,最不缺的就是钱财。可吧贴度百]眼前这么巨量的财富,却着实出乎了她的想象之外。 至于裴徽,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人都痴痴呆呆地愣在了当场。 杨三姐慢慢才回过神来。她知道不管张瑄从哪里弄来的这笔财富,这都是属于张瑄的秘密,而张瑄肯把秘密与她一起分享,这本身就说明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而事实上,此事除了如烟之外,张瑄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家人和他即将过门的妻子崔颖。不是信不过崔颖,而是张瑄不愿意将这种沉甸甸的心理重担压在她的肩上,她是一个需要宠爱和保护的女人,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之能事不可承受之重。 杨三姐抬头的瞬间,目光已经变得非常温柔。此时此刻,她心里充满着幸福的柔情,连这笔财富从何而来,都不想再开口问了。 “三姐,这是荣王遗留在府中密室的财物,被我无意中现。目前,知晓这笔财宝的人,除了如烟之外,只有你我在场三人。”张瑄轻轻道。 其实知晓这笔财富的还有萧十三郎,但萧十三郎与他情同手足,绝不会泄1ù半分。 杨三姐眸子一亮,幽幽道,“小冤家,你把我们娘俩找来,告诉我们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不是单纯想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三姐,事关重大,他人我无法相信,只有依赖三姐了。”张瑄轻轻道,当着裴徽的面把杨三姐拥在怀里,柔声道,“我想利用这笔钱做很多事情……三姐,你能帮帮我吗?” 杨三姐温柔地靠在张瑄的xiong膛上,心里却是吓了一跳:这小冤家究竟要做什么?他…………好大的野心啊! 罢了,奴家这一生就遇到这么一个中意的男人,这一辈子就为了他活着了。管他做什么,奴家豁出这条命去也要帮了他。只要他高兴就好—— 杨三姐探出双手去将张瑄的腰身环绕抱紧,轻轻道,“奴家明白了。奴家过几日就上书给太子,请求回蜀中故里养老了……从今往后,奴家就隐姓埋名做一个大唐独一无二的女财主一—” “天下最有钱的女财主。”张瑄轻轻一笑。 他又抱了抱杨三姐,这才松开她,走到裴徽跟前,柔声道,“裴徽,你心xìng柔弱,其实不适合仕途朝堂。以我之见,你还是帮着三姐做些事情,也好帮我照顾三姐。” “我会在军中为你挂一个功名,三年,顶多三年之后,我会帮你营运一方官职爵位,好让你承袭杨家门户。你看这样可好?” 裴徽轻叹一声,躬身施礼道,“先生,裴徽对做官之事不甚乐衷……裴徽愿意为先生做事,但求先生对我娘好一些。” 杨三姐听了儿子的话,脸sè微微一红。 张瑄轻轻拍了拍裴徽的肩膀,“我是什么人,裴徽你也清楚。我可以对天誓,此生对三姐不离不弃、竭尽所能呵护她一生一世,如违此誓,必死无葬身之地!” 张瑄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力。 他虽然不是君子圣人,对敌人也很冷酷无情,但对于自己的女人,那却一定会竭尽全力呵护周全的,绝不会让她们受半点委屈。 “莫要这种毒誓……”杨三姐感动地眼圈一红,再次扑入他的怀中哽咽起来。 裴徽眸子中闪着一丝泪光,他朝拥抱在一起的张瑄和杨三姐儿躬身一礼,然后轻轻退了出去。 黄昏时分。 张瑄一身吉服骑在高头大马上率一众浩浩dangdang的迎亲队伍,穿过大半个长安城街道坊市,吹吹打打,来到了同样披红挂彩的崔府门前。队伍后面,远远跟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和孩童。 按照规矩和风俗,张瑄这个新郎官带着一干下人围着崔颖所在的阁楼绕了几圈,在崔府众亲眷和宾客的簇拥下,一边读着程序化的催妆诗,一边接受崔家众亲友的哄笑“调戏”。 而张力则率十余个穿戴一新的下人在崔颖的阁楼下放声高喊:“新fù子,催出来!” 这催妆风俗起于北朝,盛行于唐朝,是迎亲队伍至新娘家,新郎高声朗读催妆诗,催促新娘尽快打扮停当,出来乘车去新郎家完婚。 阁楼下哄笑着嬉闹着欢呼着,爆竹声声脆响。 只是阁楼上还是一片沉静。 张瑄有些着急地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仰张望着,这时却见阁楼的门扇窗户打开,一个俏丽的shì女探出头来大声笑道,“要吉钱,吉钱不够,小姐不下楼!” 张瑄一怔,他根本就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只能任由摆布。他回头看了看张力,只见张力和另外一个下人抬着一个用红sè绸缎铺底缠绕的草筐,筐内满满地全是明晃晃的用红绳串好的铜钱。 张力抓起一把铜钱,在手里颠了颠,嘿嘿笑道,“吉钱有,吉钱到,小丫鬟拿钱,大小姐上花轿!” “吉钱有,吉钱到,小丫鬟拿钱,大小姐上花轿!” 张府一干下人卖力地呼喊唱和着,张瑄微微苦笑,仰凝望,见崔颖凤冠霞帔一身喜服,在两个shì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楼。a。 第182章再次解缨终成眷属(第一更) 天唐 作者:格鱼 傍晚时分,张瑄被折腾得脱了一层皮,疲倦不堪,终于才算是按时将新娘子迎回门来。 府门前摆放着一个崭新的、系着红绳的马鞍,顶着红盖头的崔颖在如烟如玉的搀扶下在马鞍上坐了一坐,这才跨进府门去,迎亲的环节终于告一段落。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 大都督府里人满为患,前来恭贺的宾朋无数。长安权贵,满朝文武,皇族中人,乃至城里有名的大商贾,都带着贺礼前来赴宴。 新娘子暂时入了洞房休息,之后还有很多程序需要折腾,必须要养精蓄锐了。 张瑄在花厅中与道贺的宾客一一寒暄表示感谢,正在此时,突然听厅外传来一声高亢的太监呼号—— “贵妃娘娘驾到一—” “监国太子殿下驾到一—” 杨玉环和李亨来了。张瑄杨玉环和李亨,都必须要给几分面子。尤其是李亨,更是要充当今日张瑄大婚的主婚人。 众人艳羡的目光顿时聚焦在张瑄的身上。 这满城权贵家举行婚礼,谁家能有荣幸引来当朝监国太子和贵妃娘娘一起来道贺?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呀! 张瑄没有迟疑,立即与众人迎出了厅外。 李亨与杨玉环并肩行来,笑容满面。 只是也只有张瑄这个有心人才能现,杨玉环的笑容微微有些勉强。此时此刻,亲自来参加自己准备托付后半生的男人的婚礼她心里要说没有一点嫉妒和异样的情绪,那是不可能的。 “臣张瑄拜谢贵妃娘娘、监国太子殿下!” 张瑄大礼参拜了下去。 李亨朗声一笑,上前一步扶起张瑄,笑道,“子瞻,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本宫焉能不来贺喜?本宫与娘娘一起过来,礼物没带多少,单为讨你一杯喜酒喝!” “贵妃娘娘和监国太子殿下共奉辅国忠勇灵武郡公、陇朔大都督张瑄大婚吉礼……”李辅国大声唱完了礼单却见张瑄投向自己的目光中一丝冷厉一闪而逝,他心里一颤,却是微微后退了半步,不敢再正视张瑄的眼神。 张瑄没有如他想象中的倒台,而是权势更上层楼。这让李辅国心中惶然恐惧,终日忐忑,不知道张瑄何时就会向他算总账。好在知道张瑄即将离京就藩,他心里才好过了一些。 新郎和新娘喝交杯酒也是唐人婚礼的一个精彩环节,即“合巷”。“合爸”可不是那种挽着胳膊喝的“交臂酒”而是把葫芦从中间破开,一分为二,合起来则成一个完整的葫芦。 剖开葫芦,分别盛酒。因为葫芦是苦的,用来盛酒必是苦酒。所以夫妻共饮合苍酒不但象征着夫妻由婚礼开始合二为一,永结同好,而且也含有让新娘新郎同甘共苦的深意。 “合爸”之礼,一共要喝三次酒。 “初祭酒!与子同衣!”司仪朗声高喊。 张瑄与崔颖柔情相对,一起举起葫芦一饮而尽。 “次祭酒!与子同食!” “终祭酒!与子偕老!”司仪继续朗声高呼着,张瑄和崔颖各自饮完,由司仪将两个半个葫芦相对合起,这才算是完成了这道礼仪。 到了这个时候,张瑄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双tuǐ麻双臂迟缓,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极其僵硬。而崔颖的样子,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她本来身子就弱折腾了大半天又一个晚上,焉能不累?只是这是她的人生大事纵然累死,也是心甘情愿心里比mì还要甘甜。 张瑄没有想到,这唐时竟然也有闹洞房的习俗。 等一些至亲宾朋尽兴折腾完,张瑄这才关紧了房门,一屁股倒在g榻上,眼睛一闭,差点没昏睡过去。 崔颖含羞地坐在g榻上,悄然探手扯了扯张瑄。 张瑄慢慢坐起身子来苦笑道,“颖儿,这婚礼之事,实在是折腾死人,好比上了一次战场!” “郎君,为妾解缨吧。”崔颖羞怯怯地柔声道。 婚礼最后一个仪式是解缨,新郎亲手把新娘的髻解开。因为在新婚洞房里,妻子头上盘着的髻,自己是不能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解的,只能由丈夫亲手来解开。同时再把新娘的衣带解开,这便是要花好月圆好事成双了。 张瑄心中一颤。他顿时就想起当日崔颖披麻戴孝自嫁进张府的一幕,那一日,他“死而复生”,崔颖也曾解开麻衣1ù出其内的大红喜裙来柔声道,“妾的缨带,请君一解!”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探手过去抓住崔颖柔弱的小手来,柔声道,“颖儿,当日张瑄便说要还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今日之时,张瑄心里欢喜。”“思君如明珠,煎心且衔泪……”张瑄探手抚mo着崔颖那如画的精美面庞,轻轻解开了她的髻,“张瑄得妻若此,岂不是上天修来的福分?颖儿当初为张瑄哭干了眼泪,自今往后,张瑄便不会再让颖儿伤心片刻!” 崔颖情浓之极,整个身子都依偎进了张瑄的怀抱。 任凭张瑄那双手在自己身上mo索着探寻着,而她身上的衣裙渐次脱落,只1ù出那粉nèn白皙如雪的晶莹肌肤来。 “请君怜持……”崔颖羞怯怯地jiao柔柔地躺了下去。 待耳边传来张瑄急促的喘息声,以及那凌乱草草的脱衣声,张瑄那火热的身子就扑了上来。崔颖忍着羞和泛滥起来的情意,呢喃道,“郎君,待妾去吹灭了火烛吧。” “我来。”张瑄哦了一声,急吼吼地翻身跳下g,赤脚跑到喜案前将两台烛火吹灭,然后又匆匆上了bsp;觉张瑄那双手抚在了自己那深藏了十八年的羞处上,那端于身体而震颤于灵hún的悸动和yù望的勃,直接摧毁了崔颖那最后一丝jiao羞的理智。 “杂君……”她嘤咛共声,身子便化成了一滩香泥。 洞房花烛夜,春风得意时。 洞房门外,两个听房的小丫头蹲在窗户底下,窃窃sī语着。 “如烟,里面好像又有动静了……呀,公子爷和夫人这一宿都不睡了吗?要不要提醒一下?” “呸!如玉,你好不羞!” “咋了?”如玉皱了皱眉轻轻道,“老夫人不是嘱咐过咱们嘛,要咱们半夜时分敲打一下门户,说夫人身子弱……要早些安歇。” “我看看……”如玉刚要起身把着窗台往里偷看,吓了如烟一跳,她赶紧把如玉扯回来,压低声音道,“我的小祖宗,你真是不懂事儿呀。老夫人让咱们来听房,是让咱们随时shì候着,万一公子和夫人有事好招呼,又不是让你来破坏公子的洞房花烛夜!” 如玉嘟囔着,“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先mí糊一会,你守着吧。 说完,心思单纯的如玉就顺着墙根出溜了下去,不多时就靠着墙抱着头睡着了,竟然还出了轻微的鼾声。 如烟轻轻一叹。 此时此刻,她多么想像如玉一样单纯无暇,如果那样就省却了现在这么受煎熬。 听着公子爷在里面与夫人洞房,她知道自己不该有什么不该有的情绪,但心里却还是起了一丝名字叫醋意的涟漪,虽然只是一丝,却也足够让她不安稳了。 如烟幽幽一叹,心道夫人过了门,不知道公子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宠爱奴和如玉…… 如烟患得患失地盘算着自己的心事,想着想着竟然也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尽管昨夜极尽欢愉疲倦不堪,但极为守礼的崔颖一直绷着心弦,天刚亮就醒转了过来。 她强自撑着自己刚刚破瓜的身子,强忍着那一阵阵不便的隐痛,起身穿好了自己的衣裙,然后又将张瑄的衣衫收拾整齐,轻轻扯了扯呼呼大睡的张瑄,柔声道,“郎君,起身了,今日早上,还要给婆母大人敬茶!” 张瑄根本就睁不开眼睛,他眯缝着眼草草道,“颖儿,再睡会吧,敬茶不敬茶的,娘亲也不会计较的一一呃,咱们再睡一会,好困!” 崔颖眉头一皱,又柔声道,“郎君,不可失礼。妾初次进门,不给婆母大人敬茶,怎么可以?这是媳fù的本分,若是婆母大人不高兴,你让妾如何在张家立足?” 张瑄无奈地坐起了身子,揉了揉眼睛,慢慢由崔颖服shì着穿衣。 按说,这是丫头们干的事儿。虽然是洞房之夜,但崔颖心里明白,门外肯定有丫头shì候着,只要一声呼唤,就会有丫头进来帮着照应一切。 可崔颖非常享受这种shì候夫君的感觉,不愿意让丫鬟代劳。 两人穿戴整齐就打开了门。张瑄出门去本来打算喊两个丫头过来帮崔颖梳妆,一开门就看到墙角处mímí糊糊睡着如烟如玉这两个小丫头。 张瑄一怔,却又忍不住一阵头皮麻:难道这两个小萝莉昨夜竟然听了一夜的洞房?我的老天爷! 咳咳咳! 张瑄干咳了几声,如烟如玉立即惊醒过来,见张瑄一脸yīn沉站在身前,不由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该死,奴婢竟然睡着了!” 张瑄俯身下去捏着如烟的小鼻头,“凶狠”地压低声音道,“小丫头,谁让你们在这里听房了?一会回房,让公子爷打屁股!”a。 第183章女剑客(第二更) 天唐 作者:格鱼 如烟大羞,但心里却长出乎一口气,心底那点因为崔颖嫁进府中的些许不安,一时间消散无踪了。 张擅越是这样,代表他心里对两女的亲昵越是没有丝毫改变。只要主子仍然还宠爱自己,在心里有自己的一点点位置,如烟就心满意足了。这是如烟作为贴身shì女的一点最朴素的价值观和逻辑意识。 她的一生,只能依附于张擅,张瑄宠爱她便欢乐:而反之,则就是灾难,她的人生暗淡无光。 如玉则格格一笑,跳起身轻轻道,“公子爷好不羞,又要打如烟的屁股…………” 如烟吓得赶紧一把就掩住了如玉的小嘴,心道如玉啊如玉,你这是要害死奴家!什么叫“又要打如烟的屁股”这岂不是说公子爷经常打如烟的屁股…………这要是让夫人听到,心里岂不是很不高兴? 贴身shì女肯定是主子的shì妾,这谁都明白,但任何一个女主人都不会允许shì妾所得宠爱高于自己之上。哪怕是崔颖再大度宽容,也不会容许如烟恃宠而骄。 崔颖缓缓走了出来,脚步有些虚浮。 她倒是听到了两女跟张缰的一番对话,却没有放在心上。她毫不怀疑张遣对她的挚爱和深情,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高度,她怎么会吃一个shì女的醋。 这个时代,男子尤其是有权势有地位的男子从来都是三妻四妾女人众多,但不论张瑄将来有多少女人,她在他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一点,崔颖从来没有怀疑过。 作为幼承庭训家教甚严的大家闺秀,崔颖自然知道怎么做人。况且,她天xìng就是一个雍容大度肚量甚广的女子。 崔颖笑了笑,“如烟如玉,以后你们两个就留在奴家身边吧。 如烟如玉听了这句话,心内狂喜,又无比感动。 崔颖这话可不是随随便便说的。这意味着夫人认可和同意了她们作为通房shì女兼shì妾的身份,同时也意味着崔颖宁可放弃自己从崔家带来的两个贴身陪嫁shì女,而转而起用如烟如玉,这本身就是一种难得之举。 一般大户女子嫁进夫家,从娘家陪嫁带来的shì女都是她的亲信,会留在身边。崔颖肯放弃自己的陪嫁shì女,认可张瑄身边的两个丫头,这本身对如烟如玉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宽容和恩宠。 当然,崔颖做出这个决定显然是因为看出如烟如玉在张殖心目中的地位,出于替郎君着想的考虑。 如烟如玉涕泪交加噗通一声跪倒在崔颖身前”叩谢谢恩道,“夫人……奴婢……” 张擅心里一暖”望向崔颖的眼眸中柔情更重了。 轻轻一笑,张缰轻喝道”“还不扶夫人进门去梳妆?” 如烟如玉赶紧抹了一把眼泪,毕恭毕敬地搀扶着崔颖梳妆。 而张殖则自己吸了一把脸,清醒了清醒头脑。 大都督府前厅”也就是正厅。 柳氏端坐主位,张九鸣和张九皋也坐在一侧的主位上。 这是张瑄大婚后的第一日,新fù要给长辈敬茶,而同时也有与夫家诸人相识见面的意思。 张焕张宁两兄弟及其夫人子女,张九鸣和张九皋的一些子女,也一起出现在客厅内。 目前的张殖,已经成为整个张氏宗族的言人和顶粱柱,张殖大婚,张氏族人没有一个敢怠慢。 张擅与崔颖缓步走进厅来,厅中热烈喧闹的气氛顿时平静了下来”众人都笑吟吟地望着张殖夫妻,张焕和张宁等张殖的同辈兄弟姐妹,则都起身站了起来。 柳氏见崔颖身边是如烟如玉两个贴身shì女,而不是她从崔家陪嫁进来的婢女,眼前一亮。悄然转头与张九鸣和张九皋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暗点头。 这个儿媳fù果然非同一般,难怪自己儿子对她如此情深意重。 张擅与崔颖相视一笑,两人一起跪倒在柳氏和张九鸣、张九皋面前,“儿子(媳fù)给娘亲、叔父大人敬茶!” 如烟和如玉赶紧将两杯茶递在张殖和崔颖的手上。 “擅儿,颖儿”快起来……你们大婚成家立室,娘亲心里欢喜着呢。”柳氏起身一手一个扶起儿子和儿媳fù”心情jīdang之间,竟然落下泪来,“老身也对得住你那死去的爹爹了!” 张擅心头的温情越来越重,此时此刻,处在张家亲人的团团包围中,他作为穿越者与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这个家族的最后一点隔膜被揭破。 他的灵hún觉得非常温暖,浑身暖洋洋地。 敬茶之后少不了要全家饮宴。 今天的场合,萧十三郎夫妻、还有已经改名为张秀秀的李苏苏的妹妹李秀秀,也被请了来。张秀秀现在是柳氏之女,出现张家的家宴自不稀罕,但萧十三郎夫妻出现却就体现了崔焕这个人的大局观和心思缜密。 一来是给张秀秀面子,二来走进一步融洽张家与萧十三郎夫妻的关系。而事实上,柳氏*人对于李苏苏概极尽亲热,李苏苏产子午后,柳氏夫人竟然亲自过门来探视了两次,送了不少礼物。 连带着,张焕和张宇兄弟俩也各自派自己的妻子过来探视送礼。 张家人的关爱和善意,让李苏苏心里感动至极。尤其是柳氏夫人对秀秀的关怀和宠爱,更是让李苏苏感同身受。 张秀秀即将以张家女的身份嫁入崔家,这显然原本在李苏苏看来是很不可能的事情。由此可见,张家为她们李家姐妹所做的一切。 但李苏苏是那种拙于言辞的人”萧十三郎就更不用说了。这份情意只能深深掩藏在心底。 酒过三巡,张缰微微有了一丝醉意。他今日敝开xiong怀,与诸位长辈和兄弟姐妹畅饮。 李苏苏抱着自己几个月大的婴儿,与秀秀低声笑语。张焕和张宁的孩子们也凑过来,好奇地逗着李苏苏怀中沉沉睡着的婴儿。 萧十三郎幸福的眼眸落在自己娘子和儿子的身上,又旋即投射在张缰身上,眸光中闪动着异样的神光。 这种温情脉脉和对于家庭的归属感,是他以前所没有体验到的感觉。 但突然之间,萧十三郎的眉梢突然一扬”不经意间向厅顶扫了一眼,一丝寒光一闪而逝。 他端起酒盏来大步走向了张缰,“兄弟,某敬你一杯,恭祝你与弟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张擅哈哈一笑,起身来与萧十三郎碰碰杯,却没有立即干杯,而是伏在萧十三郎耳边轻轻窃笑道,“兄长。嫂嫂如今有了儿子”一门心思照顾孩子,可否让兄弟送你两个美妾服shì枕席?” 萧十三郎吓了一跳”感jī回头来扫了李苏苏一眼,有些羞恼道,“不要乱说,免得让你嫂嫂听到!” 张擅哈哈大笑起来,举杯一饮而尽。萧十三郎这个侠客越来越像普通人了,这是他心里最为高兴的事儿。 在他看来,脱红尘固然清高,但又何尝不是失却了人世间最为宝贵的东西和情感? 一道绚烂的白sè剑光突然以肉眼见极其细微的弧度飞射而至,直刺张殖的咽喉。 电光石火间,剑光冰冷拂面杀气腾腾,张殖心头大震,却是无可躲避。 呔! 萧十三郎一声轻斥,张缰只是感觉眼前一闪,萧十三郎就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而他手中的酒杯倒转”以杯底迎上了那道风驰电掣的剑光。 膛啷一声脆响! 那道剑光被杯底所阻,没有冲破,却又立即倒飞了回去,直刺hua厅穹顶。 噗地一声巨响! 剑光刺破穹顶,消失不见。 萧十三郎长啸一声,身形一闪”就地拔起从穹顶直冲而出。 一个身材婀娜tǐng拔的女子身着黑衣,头戴纱帽,气息冰冷地站在大都督府hua厅的飞檐之上,与萧十三郎遥遥相对。而那道白sè的剑光似是已经回收在此女的身侧”隐隐可见白光吞吐。 “你是何人?”女子的声音轻柔而yīn冷。 “你又是何人?”萧十三郎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来人手段高强身怀异术,真正相斗起来自己怕也很难胜了她。 那黑衣女子默然。她似是明白,今日有萧十三郎在,她想要刺杀张殖,几乎是不太可能了。她没有想到,在张殖身边,竟然也隐藏着一个与自己同等境界的剑客。 突然转身飞腾而去,身形在几处飞檐上闪了闪,就消失了踪迹。 张府的亲眷都被疏散回了密室。张缰却在数十军卒的护卫下,静静等候在厅中。这厅的穹顶已经破了一个大洞,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给张遣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 萧十三郎飞身而下。见张擅如此,眼角忍不住1ù出一丝赞赏之sè。张遣如此镇定自若临危不惧,没有乱了分寸,这张府并没有乱成一团,由此可见他的心xìng和手段。 “兄长!”张瑄分开军卒迎了上来。 “那人是一个剑客,女剑客。”萧十三郎轻轻道。 张遣大惊。在他前世的记忆中,唐朝是一个剑客和诗人遍地横行的年代,而那些野史和演义中更是将那些口吐飞剑瞬息飞遁千里取人级如探囊取物的大神通者称之为剑仙或者剑客“……,难道,这种人真的存在?起……, “剑仙?”张殖长出了一口气。 “呵呵,这世上只有剑客没有剑仙。仙道之说,纯属世人妄语胡言。这剑术乃是一门异术,炼到极致可随心意飞转驰骋,如同暗器……至于飞天遁地那就是瞎扯了。”萧十三郎笑了起来,“兄弟你看,为兄也能。” 说话间,萧十三郎袍袖间滑落一道青光,在其掌心之上飞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几成一道光彩,而随着萧十三郎轻喝一声,光彩瞬间消散,一柄巴掌大的小匕散着寒光落在他的掌心里。a。 第184章劫持(第三更) 天唐 作者:格鱼 萧十三郎静静地望着张瑄,yù言又止。 张遣默然不语。 “兄弟,你可还有仇家?”萧十三郎心道,这种剑客绝非是常人所能驱驰,若非深仇大恨,身怀这种异术手段的剑客也绝不会下贱到沦落红尘当那刺客。 张瑄沉吟了良久,方才míhuo地苦笑了起来,“兄长,我之为官,自是得罪了一些人,但以某看来,这大概还不至于成为生死仇敌,非得派出刺客来置我于死地。要说仇家,只那死去的荣王李琬一人,“” 说到这里,张缰猛然想到了前不久被老皇帝赐死的嗣宁王李琳、永穆公主和高力士三人来。 永穆公主嫁于王繇,王繇死后她便出家修道,终生并无子嗣。而高力士一个绝后的太监,就更不消说了。 至于嗣宁王李琳一脉,倒是有些后裔,难道是那嗣宁王李琳的后人买通刺客来行刺? 张遣眉梢一挑,眸中闪出一丝厉sè。 而萧十三郎显然也是想到了此处,就抬头来望着张殖沉声道,“兄弟,是不是嗣宁王李琳的后人?” 张擅轻叹一声。李琳虽然是老皇帝赐死,但究其根源还是死在张缰手里。但张瑄却心安理得,因为李琳要拿他下手他总不能坐以待毙。 李琳有三子一女,不过,因为李琳的缘故,爵位都被夺去,在皇族中目前只能算是最底层了。而再过了这一代李琳这一支就会彻底掉出皇族的行列,沦为普通贵族。 “兄弟,让某家去探查探查!”萧十三郎当即就要离开,却被张殖喊住了。 “兄长,算了。这刺客一次行刺不成,怕是还会有第二次。迟早会1ù出马脚的。”张瑄摆了摆手道,“这府中的安全,烦劳兄长费心了一来人,把有人行刺本官消息传出去!” 张擅遭到行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长安城一石jī起千层浪。 羽林卫数百军卒出动,在大都督府内外布防警戒,严阵以待。 消息传到宫里,李亨正在与陈希烈和杨国忠议事。自打张缰准备外放为藩镇,他就几乎不进宫参与〖中〗央朝廷的议事了,原本的三人“议事小组”就更换成了李亨、杨国忠和陈希烈。 李辅国匆匆走进来伏在李亨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李辅国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是振奋的。他知道自己已经得罪死了张瑄,只要张瑄抽出精力来“对付”他,他就必死无疑。 这个当口出现行刺张缰的刺客,据说还是高来高去的剑客李辅国自然幸灾乐祸。 李亨脸sè一变,大惊道,“杨相,陈相,竟然有刺客潜进大都督府行刺张擅!” 陈希烈和杨国忠也是吃了一惊,对视了一眼,各自默然。 天子脚下,不惜潜进当朝重臣府上行刺,这不仅意味着刺客手段高强“艺高人大胆”还意味着刺客跟张缰有深仇大恨。可张殖这般年纪,入朝时间并不长,要说得罪人也就是因为前后两次平叛前者荣王李琬,后者嗣宁王李琳。 也就是说,如果张殖真有仇家那么基本上可以断定是皇族中人。 最大的嫌疑就是嗣宁王李琳的后人。 杨国忠和陈希烈想到此节,李亨也当然想到了。 由此,李亨的脸sè就变得很难看。 沉吟了片刻,他摆了摆手沉声道,“杨相,传昭大理寺会同京兆府衙门立即着手搜查全城,缉拿凶手。另,派兵防卫大都督府,加强戒爸” “陈相传本宫的命令,命让皇帝一脉所有子嗣进宫本宫要跟他们谈一谈。” 杨国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心底的话说出口来。要依他的主意,还费神费力地搜查什么,赶紧把李琳的后人抓进大理寺,一顿刑讯逼供,真相就大白于天下了。 这个时候,要说朝中谁最关注和关心张缰的安危,那便是杨国忠了。 因为他心里很明白,一旦张缰不在,李亨肯定会向他下手,最不济,也会削弱他的权力,夺去杨家大多数人的权势。 无论杨国忠接受还是不接受,目前的张缰都与杨家成为了共同进退的政治联盟,成为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长安城里的气氛又开始紧张了起来,羽林卫的军卒和京兆府衙门的捕快来回在城中穿棱搜查,见到可疑人等立即盘问,将城中搞了一个鸡飞狗跳。 大都督府里虽然戒备森严,但张殖的心神却很平静,该怎么还怎么。 第二日,按照风俗和规矩,张瑄和崔颖要回门。也就是说,崔颖这个刚刚嫁出去的女儿,要带着丈夫回娘家探亲。 这里有个tǐng有意思的规矩,叫“下婿”。 “婿拜阁日,fù家亲宾fù女毕集,各以杖打鸳为戏乐”女婿回门,拜见岳父岳母时,女方家眷亲朋皆至,用木杖、竹杖打女婿为乐,直到女婿被揍的晕头转向才罢休,这大可理解为女方的示威,唐人在这方面还真有点男女平等的意思,既然有闹洞房捉弄新娘子,那就得有女婿回门时挨揍的游戏。 只是因为此番有刺客向张擅行刺的事儿,这个规矩也就不了了之了。崔家亲眷知道张瑄心情不佳,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刻去触张缰的霉头。 以崔颖的意见,事出特殊,这回门之礼就罢了。但张瑄不肯,他不愿意因为一个刺客就搅乱了自己的终生大事,更不愿意因此给崔颖心娶留下一个莫名的遗憾。 于是”就坚持来了崔家。只是有数百军卒前后护卫,萧十三郎更是贴身保护寸步不离。 原本,张殖要留在岳丈家过了晚宴才能回,但萧十三郎和崔颖担心张殖的安全,再三催促他离开,张瑄无奈,只得在黄昏时分就告辞离开崔府。 从崔家到张瑄的大都督府,要经过繁闹的西市,然后拐入朱雀大街”然后到达位于大慈恩寺附近的大都督府,行程大约有半个时辰。 数百彪悍的军卒前面开道,后面护卫,中间还有数十家仆,萧十三郎与张擅并辔行马,崔颖乘车。 萧十三郎建议张瑄乘车,但张缰却担心与崔颖共乘一车,万一那女剑客再来行刺,未免会伤害到自己娘子,就再三不肯,坚持行马。 一路安全无话”警戒森严的车马队伍快步进入朱雀大街,向南前进了数百米,这才又拐向东,向大都督府行去。 见大都督府已然在望,不少军卒都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这一次又是有惊无险了。 可就在此刻,一个黑影突然凌空飞至,身形在半空中倒悬下来,手中寒光闪闪的宝剑径自向骑在马上的萧十三郎刺去。 呔! 萧十三郎拔剑从马上跃起迎击,动作轻盈一气呵成,度之快只让人看到了一团光彩的流动。 铛铛! 那刺客与萧十三郎宝剑相抗,出震耳的鸣响,两人在半空中jī烈对战,倒是一时间棋逢对手难分高下。 “保护大都督!” 领军的校尉大声呼喝着,数百军卒顿时手持长枪围成一个圈”将张殖和崔颖的马车护卫在了其中。 张擅骑在马上神sè焦急地望着半空中刀光剑影已经分不清敌我身形的萧十三郎和那黑衣剑客,心头越加的凝重。 此时,他倒是异样的冷静下来。 数百军卒护卫,萧十三郎贴身保护,如果在这样高等级的戒备中他仍然被刺客得逞,他无论是在外还是在府中,那也没有区别,那就是他命中注定的结局了,怕或者慌乱都没有任何作用。 可任谁都没有料到,另外一道黑影电光石火间就飞射而至”众军卒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头戴纱帽的黑衣女剑客已经纵身骑在张瑄的马上”一把锋利的匕横在了张缰脖颈处。 “再动,必死!” 张瑄陡遭变故,身子更要挣扎,不仅脖颈处寒气逼人,耳边也传进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他全身一震,便不再动弹。 “大都鼻!” “还有一名刺客!” 军卒们呼喊着倒转枪头包围过来,那黑衣女剑客猛然一夹马腹,一手持缰绳,另外一只手上的匕则依旧横在张殖脖颈处,厉声喊道:让开,否则,张殖必死无疑!” 张擅被挟持住,军卒唯恐伤了张瑄,便犹豫着后退着。 “大都督!”萧十三郎厉声呼喝道,奋力一剑将那黑衣人挡下,然后向这边飞射而来。那黑衣人没有任何迟疑,旋即又纠缠了上去。 此人身手与萧十三郎不分上下,这么拼死纠缠住,萧十三郎很难再脱身萧十三郎心里这个悔呀,他万万没有料到,刺客竟然有两人,竟然都是剑客! 而此时,那女刺客已经挟持着张殖猛然冲出了包围圈,飞驰进了一条小巷。众军卒掩杀过去,可原地只剩下一匹恢恢直叫打转的马匹,马上的黑衣女剑客和张殖早已不见了踪迹。 张擅清醒过来的时候,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暗室之中,室内只点燃着一盏摇摇yù灭的小油灯,光线非常昏暗。 张遣动了动,觉自己被绳索牢牢缚住,便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室外传来两个女子的对话声,一个略显苍老,一个清脆冷漠。 “师傅,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这厮?” “空儿,我们来长安办大事,此人是公子点名要见的人,暂时不能死!” “那,奴便去杀了那杨国忠……” “空儿,你为何这般不懂事?杀杨国忠狗贼如若探囊取物尔,但这个时候,我们要先办大事,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况且,公子爷也嘱咐过了,杨国忠暂时杀不得。”那苍老的声音低低斥道。 那年轻的女子声音沉默了下去。a。 第185章刺客的来历 天唐 作者:格鱼 室内,张宣也沉默了下去。 听完了这番对话,他大概猜出,自己暂时不会出现危险。 如此被挟持,出乎了张宣的意料之外。如此刺客的疯狂和铤而走险,也出乎了他的预计。 如此种种,他立即就有了一个比较理xìng的判断:刺客绝非是李氏皇族中人委派,嗣宁王的后人,荣王李琬或者也有隐匿下来的后人,他们肯定视张宣为仇敌,但他们绝对不会顶风而上,接连两次行刺,他们没有这个胆子和魄力。 刺客究竟是何来历?选择在这个时候行刺,是否有特殊的用意?张宣苦苦思索。 穿越以来,除了因为荣王反叛他曾出京调兵之外,足迹没有踏出长安城,所得罪之人无非也就是大唐权贵中人”基本上都是李氏皇族。 说实话,张宣曾经怀疑过老皇帝。 因为这种身怀异术绝技的剑客绝非是大街上到处可见的大白菜,能调动这种力量且这般嚣张地于京城中行刺当朝重臣,怕也只有李隆基无所顾忌。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老皇帝目前神智不太清楚、更是瘫痪在g,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能力了。 张宣打量着这间密室,密室没有窗户”光线极其黯淡,这说明很可能是位于地下的暗室。既然刺客将自己藏于此处,恐怕指望营救来脱身的可能xìng也不大了。 张宣咬了咬牙”他心xìng坚韧理智,又是两世为人,纵然是面临绝境之中,也不会轻易放弃。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觉得绳索很紧,以他的力量想要挣脱怕是比登天还难。 这时,又传来那两个一老一少的女子对话声。 “空儿,老身去面见公子爷,你好好看住这小子。对了”给他些水喝,不要饿死了他。这是公子爷点明要的人”你可切记不要坏了公子的大事。” “空儿,老身知道你身怀家仇,对这人恨之入骨,但老身又何尝不是?空儿,记住老身的话咱们最大的仇家是皇帝,是李家,只有灭了这李家”我们才能大仇得报!” 顿了顿那老fù人又叮嘱道”声音里透1ù出丝丝的飘渺和无尽岁月累积起来的愤恨。 那年轻的女子默然不语,旋即没了动静。 张宣沉默了片刻”稍稍犹豫了一下,这才用力活动了一下,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密室的门骤然推开,一个头戴黑纱面容看不清楚的身材婀娜的年轻女子缓步踏入”目光冰冷地凝视着地上的张宣。 “你最好安静一点”老实一点,你呼救也是徒劳,这在地下暗室之中。 你最好不要jī怒了我,让我忍不住取了你的xìn子的声音无比冰冷。 张宣轻轻一笑”“我不会呼叫”张某不会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儿。” “只是张某至今也想不明白,张某究竟与姑娘有何仇怨,惹得姑娘如此”不惜在长安城里众军之中要行刺于张某。” “张某扪心自问”此生没有做过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而且”张某不到二十岁,基本上都在长安城里,也不可能与人结怨。” “张某乃是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落在姑娘手上”想必是死路一条。只是姑娘能不能让张某做一个明白鬼告诉张某”你我可有sī怨?” 女子默然不语,但目光仍旧非常冰冷。 张宣叹息了一声”“既然姑娘不愿意说,张某也无能为力。只是张某内急,姑娘能否打开方便之门”让张某方便一下?” “张某不会逃的。张某一介书生,在姑娘的手段面前,还能逃得了?” 那女子似是皱了皱眉,突然上前几步,俯身一把将捆绑张宣的绳索解开”然后冷冷扫了他一眼”“随我来。” 张宣赶紧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跟随女子出门。 门外是一条幽深光线暗淡的通道,看不清尽头来路。张宣没有轻举妄动”他知道这女子肯放了他就不怕他逃跑,地形不明,在这样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子手里,张宣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 女子将他带到了一间似是茅厕的密室中”示意他进入方便。 张宣笑了笑,就走了进去。 他确实要方便,这倒也不虚假。 解决完内急,他没有立即出来,而是继续思考着逃生之计。 从那些对话当中,他判断出这两名刺客背后肯定还有主子,而自己便是这主子点名要的人。这说明,自己手里有她们郡主子需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这会不会成为自己保命的筹码? 难道是李琬密室中的财富?张宣摇了摇头,自己否认了。 这个消息他保守甚严,没有任何外泄的*能。而知道机密的人都已经死了,他当初狠下心没有阻拦老皇帝诛杀荣王府所有下人,也走出于保守机密的考虑。 那又是什么? 突然之间,张宣脑海中灵光一现:莫非是火药之术和火器? 火药之术由于炼丹术的盛行,怕也不是什么机密。但能将炼丹术无意中炼出来的火药雏形提炼成可以固定配方和研制并作用于火器的,只有他一人。 张三痴带人负责火药和火器的研制,如今已经研制出了一种威力不小的火箭和一种摔炮。只是张宣做事向来谨慎,火药和火器的核心配方、一些关键xìng的技术和图纸,他并没有交给张三痴,而是自己掌握。在某些重要的环节上,张宣甚至不惜亲自动手。 从始至终,张三痴等人都是按照张宣提供的配方进行试验,而每一个环节都分开独立进行,所以”张三痴这种火药工程师并没有掌握全部的技术”更遑论是普通杂役了。 张遣知道这个东西保密时间不会太长”但能守住一时算一时”最起码在他没有应用到军队中之前”他不愿意让世人知晓。 以这两女刺客的手段,想必暗中潜进大都督府挟持张三痴询问一些机密事也不难。只是她们显然不能从张三痴那里得罪最关键xìng的东西,因为这些都在张宣一人的脑子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张宣嘴角轻轻一抽。 门外传来很冰冷很不耐烦的声音,“你完了没有?”“好了,好了。”张增笑吟吟地推开门”向着女子拱手道,“有劳姑娘!” 张殖一眼,带头行去。 回到密室,女子正要继续将张宣捆绑起来,却见张宣缓缓坐在地上,摆了摆手笑道,“张某手无缚鸡之力,有姑娘守在门外,这捆绑不捆绑的”怕是作用不大了。” “张某愿意跟姑娘谈一谈。” “闭嘴!”那女子冷斥道。 “姑娘挟持张某,如果不是跟张某有深仇大恨,那便是想要从张某这里得到一些什么。这样吧,姑娘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张某为了保命,只要张某有的东西,姑娘开口,张某无有不从。” 那女子似是想到张宣逃不走,最后索xìng也懒得绑他,将手里的绳索一扔”“1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我剑下无情!” 张宣笑了笑,心里却是想”这女子手段虽高,但看样子似乎不太通世事。 说话虽然冷漠,但却没有多少心机。 “请教姑娘贵姓!” 那女子冷冷斥道,“你闭嘴,你不要找死!” 张宣不管她怎么火”自顾絮叨叨地说着,不是探寻她的姓名来历,就是抱怨自己冤死了,最终还是把那女子说火了,她上前一步”袖口处滑落一柄匕,探向张宣的咽喉,冷冷道,“你要再呱噪,我便杀了你!” “你杀吧。”张宣眼睛一闭,轻轻道”“张某见姑娘虽然挟持张某,但却未伤害张某的护军,可见姑娘不是那种随意伤害无辜的嗜杀之人……如果姑娘一定要杀,那便杀吧。” “只是能不能让张宣死一个明白?” 那女子眸子里闪过一丝奇sè,手里的匕缓缓挪开,随手一掷”那匕就斜插在张宣身后的墙壁上,出嗡得轻响。 “既然你如此不死心,那我就让你死心”让你死一个明白。”那女子声音旋即变得悲愤起来”她缓缓掀开面纱,1ù出一张清丽绝伦的年轻面庞来……, 柳眉如弯月,眼眸似海深”只是那无尽的冷漠涌动着,让她的绝美容颜大为失sè。 张宣深深凝视着眼前这张面孔”皱了皱眉道,“张某并不认识姑娘。” 那女子眉梢一扬,漠然道”“我姓李,名腾空!” “李腾空?!”张宣大惊,“你是李林甫之女?” “正是。如今你可觉得还冤枉?”李腾空冷笑了起来,“要不是家师再三阻拦,我早就杀了你!” 张宣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有想到,眼前这女刺客竟然是李林甫的女儿。他倒是知道李林甫有一个出家访道的女儿不知所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苦笑了起来,“李小姐”如此张某就更冤枉了。在下与你们李家无冤无仇,你要报家仇,应该进宫去找老皇帝或者杨国忠,找上在下岂不是冤枉之极?” 李腾空冷笑着,“杨国忠我会杀的,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a。 第186章无赖,恶棍,流氓,我要杀了你!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沉默了下去。 “你当众辱骂我父,这可是事实?没有你的撺掇,狗皇帝焉能将我全家流配,导致我全家几乎灭了满门!”李腾空愤怒地手指着张瑄,声音虽然不再冰冷,但却充满了恨意和杀气。 “前面一个,张某承认。当日,曲江池诗会之上,张某的确骂过李林甫。”张瑄淡然道,“但是张某问心无愧,李小姐,令尊为相数十年,祸乱朝政,méng蔽圣听,只手遮天,想要骂他的人不计其数。李小姐可以杀了张瑄,但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李腾空的面容狰狞起来,愤怒吼道,“闭嘴!” “至于说是我撺掇皇帝,将你们全家流配,这简直就是无中生有、无稽之谈。李相死时,张某尚未入朝为官,只是一介布衣文士,如何能在皇帝面前进谗言?” “从始至终,张瑄都未与李相见过一面,只是当日诗会之上,书生意气借着酒意骂了令尊两句,这大概罪不至死吧?令尊大人当时都未曾向张某下手,反而是姑娘要仗剑杀人,令人无语。” “李小姐,你们李家的仇人是杨国忠。当然,严格说起来,是老皇帝。你不去找正主儿,反而把张某挟持至此,明明是另有所图,反而打着报仇雪恨的旗号,岂不是令人可叹?当张某就那么好méng蔽吗?” 张瑄声音慷慨起来,当然,有一半是做戏。 李腾空的神sè明显迟疑了一下。李林甫死时她正随师云游在外,等她得到消息,李家已经完了。而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来自于她师傅的口中。 她心xìng爱憎分明,知道张瑄不会说假话,因此虽然神sè不变,但内心深处对张瑄的恨意已经消减了很多。 “你也不必在我面前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你既然落入了我们手里,那就不要再做妄想。没错,是有人要见你,你还是安心在这里等着,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如果再呱噪,我定杀了你!” 说完,李腾空冷冷地扫了张瑄一眼,转身就离开了密室。 出了密室的门,李腾空心潮翻滚,恨意升腾。 狗皇帝,杨国忠!我一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不知过了多久,李腾空的师傅迟迟未来,不要说张瑄,就连李腾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和焦躁不安。 她们手段虽高,但外面显然已经因为张瑄的被劫持而陷入了满城疯狂之中,一个不小心,她师傅就会陷入羽林卫士卒的疯狂包围中。 还有,张瑄身边那个高手,也不会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李小姐,咱们谈一谈吧。张某被挟持,城中肯定四处搜捕,你们手段虽高,逃离没有问题,但想要再办事,怕是就难上加难了。” “不若我们好好谈一谈,你们需要什么,只要张瑄有的,一定遵命奉上就是。” 密室中传来张瑄慢条斯理的说话声,李腾空恨恨地跺了跺脚,心道这人怎么如此呱噪,这么久了,这张嘴就没停过,不断得唧唧歪歪也不嫌啰嗦。 李腾空推门而入,怒视着张瑄冷冷道,“闭嘴,你烦不烦,再要呱噪……” 李腾空的话还没说完,张瑄就笑了起来,模仿着她的语气冷冷道,“闭嘴!再要呱噪,我就杀了你!” 李腾空一怔,她自小跟随师傅修行,但却很少接触世人。张瑄这种在她看来脸皮厚心xìng坚韧的人,还真是头一次遇到,张瑄这么一路喋喋不休的呱噪下来,她嘴上虽然很硬,但心里的杀机已经消散了个殆尽。 这人真是……李腾空的嘴角轻轻抽了一抽,背转过身去,掩饰着自己嘴角即将浮起的一抹不经意的笑容。 “李小姐……” 张瑄刚要再次开口,李腾空就猛然回头来怒道,“闭嘴!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不成?” 张瑄静静地凝视着李腾空,长叹了一声,却突然直tǐngtǐng地倒了下去。 李腾空正等着他继续呱噪,突然听没了动静,一怔,低头一看,将张瑄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似是晕厥了过去,便皱了皱眉,走过去俯身探手放在他的鼻孔处。 她这么一俯身下来,张瑄突然猛地睁开眼睛,奋尽全身力气圈住李腾空的腰身,然后不管不顾地就ěbsp;张瑄虽然是书生,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再加上他穿越后坚持每日锻炼身体,还是有几把力气的。 他这番拼命抱住李腾空的腰肢,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又ěn住了李腾空的嘴,堵住了她的呼吸。 李腾空措不及防剧烈地挣扎着,她虽然剑术高强,手段也多,但怎奈张瑄这种近乎无赖的做法她一时间根本就难以应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张瑄翻身压在了身下,死命地压住她的吧贴度百]身子,而那张可恶的嘴还是没有放过她的红bsp;李腾空又羞又急,几乎要窒息过去。 她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被男子近身过。张瑄如此压在她的身上,带给她的各种感官冲击力之大可想而知。 张瑄已经豁出去了。 他不知道李腾空身上还有没有第二把匕,但就是有,他也只能铤而走险。 他喋喋不休地呱噪试探了这么久,终于认定李腾空是一个不通世情的女子,虽然声音冰冷,但心肠其实没有那么坚硬。这种女人其实好对付,张瑄觉得自已该下手了,如果再不下手,等李腾空的那个老妖精师傅回来,他怕就很难再脱身了。 李腾空竭力挣扎,倒像是一个反抗强暴的弱女子,而张瑄奋尽全力压制,倒像是一个无耻的强暴者。如果有外人在场看到这一幕,怕会目瞪口呆。 两人身子紧密接触,难免肌肤相亲,而又是嘴对嘴不分开,心里的异样感和即将窒息的紧迫感让李腾空眼前一阵头晕目眩,竟然慢慢晕厥了过去。 张瑄没有放松,继续压着,继续“亲”着,待身下的女子没有了反抗的迹象,他才试探着抬起头,见李腾空陷入了暂时的晕厥状态,他不敢怠慢,赶紧起身仓皇逃去。 从这条黑漆漆的过道上去,是一座废弃的宅院里一间储藏杂物的房屋,隐蔽xìng很强。张瑄顾不上打量四周的情形,赶紧狼狈地翻墙逃离了宅院。不过,以他沉稳的心xìng和为人,他虽然逃地甚急,却没有忘记扫了一眼大概的位置。 长安城疯了,大唐朝廷疯了,羽林卫的士卒们疯了。 堂堂辅国忠勇灵武郡公、天下兵马副元帅、陇朔大都督,竟然在长安城里被刺客当众挟持而去,李亨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城门紧闭,一万多羽林卫士卒和数百名京兆府衙门的差役全部出动,逐条街巷搜查,几乎把长安城翻了一个底朝天。 全城戒龘严,任何人不得外出。 百余名羽林卫士卒从街头那边搜查过来,现了一个匆忙奔逃的身影,就大喝着追了过去。但那人反倒是不跑了,喘息着站在原地望着他们。 羽林卫士卒到了近前,现竟是张瑄,不禁喜出望外。 与此同时,顶多就是盏茶的功夫,密室中的李腾空幽幽醒转了来。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容愤怒而复杂。她之所以晕厥,一大半是羞愤所致。她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情,遇到这种无赖的男人。 “无赖,恶棍,流氓,我要杀了你!”密室中传出李腾空那尖细的喊声,如果仔细听,那里面其实包含了一丝哭泣。 张瑄安然无恙,有惊无险。 回到府里,崔颖泪如泉涌,抱着张瑄再也不肯撒手,直到太子李亨得到消息,亲自出宫来探视。 “臣张瑄,迎接殿下来迟,还请殿下恕罪!”张瑄拜了下去。 李亨几步上前来抓住张瑄的手,急急道,“子瞻,你没事就好,那刺客何在?”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叹息道,“殿下,臣趁刺客不注意,仓皇逃出密室,也算是侥幸。至于那刺客,有两名……此刻,想必已经逃离了那座宅院。” “本宫一定不放过这些大胆的刺客!”李亨恶狠狠地道,“就是把长安翻一个底朝天,也要把刺客抓获!” 其实,现在李亨最想知道的是刺客为什么要行刺张瑄,张瑄与刺客相处了这么久,从刺客手里逃离,想必了解一些事情。 但张瑄却没有说什么,李亨也不好问,只得嘘寒问暖一会,也就回宫去了。 李亨离开以后,又来了几bo探视的人。 待众人都走了之后,萧十三郎神sè古怪地走了进来,望着张瑄轻轻道,“兄弟,你跟为兄说句实话,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刺客找上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瑄难得的脸一红,苦笑了起来,“不堪回,不堪回啊,兄长,能否不谈这个问题?” 萧十三郎哦了一声,眸光中的奇sè却是更重了。 “兄长,你随我来。”说完,张瑄抬tuǐ就往后龘庭角落里一个院落行去。 他刚一回府,就派人拷问张三痴。果然,半个月前,曾经有刺客潜进院落,逼问他火龘药的配方和火器的图纸,还拿走了一个火箭的半成品,可他因为担心刺客向他下手,就一直没有向张瑄回报。 如此隐瞒不报,差点让张瑄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张瑄一怒之下,让人将张三痴杖毙了。 由此,张瑄就有了一个清晰的判断:刺客以及刺客背后的人,是冲着他的火龘药和火器来的。 ……a。 第187章诈唬安庆绪 天唐 作者:格鱼 第四章诈唬安庆绪张撞带着萧十三郎左拐右拐,直奔后龘庭那一处秘密研制火龘药和火器的宅院。 因为张瑄方才一怒之下杖毙了张三痴,所以这座宅院里的气氛非常紧张和凄惶。几个杂役心惊胆战地跪伏在地,口呼“大都督“头也不敢抬。 张瑄凝视着这跪伏了一地的杂役,淡然道“都起来吧,都不要多想,只要尔等不泄1ù机密,本官绝不会亏待尔等……从今日起,工钱翻倍。” 一地杂役又惊又喜,连连叩谢。 张撞与萧十三郎走进其中一座“车间“拿起一件火箭的半成品来笑着递给了萧十三郎“兄长,你看这个哪” 萧十三郎一怔,大都督府后龘庭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秘密的院落,倒走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他知道这是张瑄的秘密所在,也就没有多想。”这是何枷……“萧十三郎打量着手里的物件,有些好奇地问道。”兄长,此物名为火箭。内充火龘药,外接引线,点燃引线,此物便可飞射冲天,既有飞箭的锐利,又有火势的助燃,若是应用于军中,威力之大可想而知。”张擅笑了笑,随意解释了几句。 萧十三郎一惊,马上就清醒了过来:”子瞻,莫非是此物引来了觊觎?” 瑄沉声道“那刺客前段时间潜入府中,试图从那三痴贼道身上获取火龘药配方和火器的图纸……可恨这三痴贼道竟敢隐瞒不报,几乎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方才,我已经让人杖毙了此人!” 张撞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森起来,一丝杀气不可遮掩。 萧十三郎轻轻一叹“子瞻,你创制此物,若是威力一如你之所言让人觊觎是必然的。不过,觊觎此物者必非常人,这……” “兄长所言极是。”张瑄冷冷一笑“兄长,我已经大概猜出了刺客背后的主使者是谁还烦劳兄长随我一起去缉拿刺客!” 虽然张瑄已经卸任羽林卫和金吾卫大将军,目前驻守京畿的这一万多名羽林卫军卒也即将随张擅开赴陇朔换防,但因为接任的陈玄礼及其所部军马来未来到所以这京城防务暂时还是由张擅掌控。 张瑄一向着文职官袍,很少穿上将军铠甲。但今日,张瑄却披挂整齐,腰佩宝剑,杀气腾腾地坐于大都督府正堂,两列羽林卫所属郎将、校尉等武官严阵以待。 连续遭遇两次行刺,虽然安然无恙,但张擅心底的怒气和那股狠劲儿都被jī了出来。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当机立断,将那两名刺客及其背后的主凶拿下将来还会有大龘麻烦。 尤其如……,张撞环视众人,凝望着堂下众将,目光yīn沉而凛然。 左第一人乃是新任陇朔大都督兼陇朔兵马转运使封常清,封常清虽然还未到任,但张瑄召集他焉敢不到。右第一人则是羽林卫郎将顾惜,顾惜之下则是昭武校尉萧十三郎。 张撞沉默了片刻,陡然朗声呼道“封大人!””大都督,下官在!” “刺客祸乱京师,天子脚下本官职责所在不敢怠慢。”张擅挥了挥手“封大人与周长史率军5ooo,即刻出城将玉真观团团围住,不许放出一人!有不尊号令擅闯军阵者,立杀无赦!” 张撞的声音非常冷酷。 封常清心里一颤,他搞不清楚张瑄缉拿凶手怎么就要去包围玉真观。这玉真公主李持盈虽然被夺去了公主封号,但毕竟还是当朝皇帝的御妹,皇族中的长辈影响力很大她所在的玉真观怎么能说包围就包围? 但封常清却没有敢犹豫,立即出列拱手领命而去。 他已经看出来张瑄正处在一个爆的节点上,在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对他的军令提出质疑,肯定会引起张瑄极大的反感,甚至是愤怒的反弹。 封常清匆匆而去,带走了刃口羽林卫。张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来,他就不信了,你武功再高,再身怀绝技,可好汉架不住人多,数千兵马将玉真观围一个水泄不通,倒看你如何逃离? 之所以怀疑刺客会藏身玉真观,因为张擅无意中现李腾空黑衣里面是一层大红sè的道袍,而李腾空所用之熏香,张瑄非常“耳熟“玉真观那些女道士基本都用这种。再加上张遣知道,李腾空是李林甫的女儿,跟玉真公主肯定也是熟人,她与其师进京行刺,最安全最隐蔽的落脚地怕就是玉真观。 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断。 不过,目前事情紧急,张瑄来顾不上斟酌了。打着缉凶的旗号,一切都可从权。 李亨来时,他就向李亨请示过。 张撞沉吟了一会,又向顾惜摆了摆手道,l,顾郎将,你与萧校尉带羽林卫1ooo人,随我去城西安禄山的府邸……” 安禄山在长安的府邸,也算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权贵宅院,其娓模和气势丝毫不亚于张瑄的大都督府。 千余羽林卫突然奔驰而至,将安府包围了起来,安府的家丁护卫大吃一惊,赶紧去通禀常住长安的安禄山长子安庆宗。 安庆宗匆匆带着几个下人出门来,见张遣独自一人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之下,身着铠甲手握宝剑,身前身后有众多军卒护卫,神sè冷厉,杀气腾腾。 不由赶紧满脸堆笑地迎了下来,拱手见礼道“大都督,安某不知大都督驾到,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之至!” 安禄山的这个大儿子性格比较文弱,素为安禄山所不喜,因此就派他常住长安,一来打理安氏的生意买卖产业,二来也在朝廷混了个普通文职,算是安家在长安的代言人。 张撞扫了安庆宗一眼,淡然道“大公子,本官来此,想见一见二公子!” 安庆宗心中一颤,勉强笑道“大都督,我家二弟还在范阳,这“大公子,二公子当真不在京师吗?”张瑄冷冷一笑“据某得到回报,二公子已经进京和……,还是将二公子请出来一见吧!” 安庆宗的脸sè立即难看了下来,他嘴角一阵哆嗦,猜不透张瑄的真实用意。 张瑄清冷的目光从这人身上扫过,知道他是安禄山家族的“废物“一些机密大事安禄山肯定不让他知晓,如果刺客背后的主使者当真是安家,那就只能是安庆宗,而非安庆绪。 安庆宗或许真不知内情。 “本官奉监国太子殿下诏,缉拿刺客。如果大公子不合作,那本官只能让羽林卫进内搜查了……”张瑄淡然摆了摆手。 安庆宗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回头向府内望去。 安庆绪是来了,来子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安庆绪来做什么,安庆宗并不太清楚。 难道……,安庆宗吓了一大跳,浑身上下冒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刺杀张撞的人是二弟所派? 就在这个时候,安庆绪一身华服大步流星地从府内走出,大老远就拱手朗声笑道“安某在此,见过大都督!” 安庆绪走到当面,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不过一闪而逝,掩饰得很好。 他此番奉安禄山之命进京,打探朝廷的虚实,无意中得到密报,说是张瑄正在研制一种威力甚强的火器,就大感兴趣,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不过,刺杀张瑄!却并非是安庆绪所命,而是李腾空擅作主张。安庆绪并无杀张瑄的念头,只是想得到火器的配方。 李腾空之师凤鸣道姑乃是前隋朝皇室后裔,一向对李氏皇族心怀国仇家恨,安禄山稍加笼络,就投入了安氏门下效命。此番凤鸣道姑进京保护安庆绪,李腾空也就跟了来。 谁料李腾空按捺不住,竟然擅自行刺张擅,打乱了安庆绪的计划。安庆绪见事已至此,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派凤鸣道姑劫持张撞,准备威逼张撞交出配方。 然而,李腾空竟让张瑄逃了。 这让安庆绪感觉不妙,立即就有了动身逃离长安的念头。可惜他没有来得及行动,张瑄就带人来了。”大都督,家父得知陛下患病,特派安某进京来进献上等百年人参两枷……,安某到京之后听闻大都督新婚大喜,正要准备过府去祝贺……呵呵。”安庆绪心念电闪,他不认为张擅抓到了他什么把柄。 张瑄默然,突然上前一步,伏在安庆绪耳边冷声道“二公子,交出两个刺客,本官不为己甚,此事就这么罢了。” 安庆绪脸sè大变,故作惊讶道“大都督的话,安某听不明白!” “二公子当真听不明白吗?”张擅冷冷一笑“若是二公子当真听不明白待本官属下从玉真观将那两名刺客拿下,再来与二公子说道说道吧。” 张瑄眸光中闪过一丝冷酷,凝视着安庆绪缓缓举起了右手的宝剑。 安庆绪嘴角哆嗦了一下,颤声道“大都督……安某,明白了。” 安庆绪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张撞向来以雷霞手段和心狠手辣著称,安庆绪明白,如果张撞真的掌握了证据,想要灭了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 张撞心里暗暗笑了。他气势汹汹掌兵而来,不过是一诈。 幕后主使是安庆绪,他也不过是猜渊和推断。因为对他的火龘药和火器感兴趣的人,满朝上下,大概也只有安禄山一党了。 而安庆绪的表现,显然证明了一切。a。 第188章围困玉真观 天唐 作者:格鱼 萧十三郎站在张瑄身侧,作势待。只要张瑄一声令下,萧十三郎会在第一时间出手将安庆绪拿下。 但张殖却并不想拿下安庆绪。 尽管,此刻,张瑄有充足的理由拿下安庆绪甚至将之当场诛杀。 但,这个时候动安庆绪,无异于逼安禄山立即起兵造反。出于大局的考虑,张缰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但安庆绪可以放过,那两名刺客却不能放过。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张殖都必须要将凤鸣道姑和李腾空师徒拿下。 张遣淡然冷笑着,“二公子明白就好。本官还是那句话,交出两名刺客,本官看在安郡王的面上既往不咎~” 安庆绪神sè变幻了起来,为了保命,他当然会随时抛弃凤鸣道姑和李腾空师徒,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两个女道姑虽然名义上是他的“保镖”但到了关键时刻,她们肯定是不会束手就擒的。 其实张殖也没有指望安庆绪能交出李腾空师徒,否则的话,他就不会派重兵包围玉真观了。他带兵来此,一则是求证两个刺客的下落是不是真的在玉真观,二则是要诈唬安庆绪,并通过安庆绪警告安禄山。 同时,为了预防万一。万一那李腾空师徒逃离玉真观,肯定还要回头来与安庆绪汇合。这也算是一处埋伏。 “二公子”张某今日有几句话,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张缰淡淡一笑,“安郡王之野心,天下人皆知。朝廷亦然。朝廷之所以不动安郡王,无非是考虑到江山稳定和天下黎民百姓安危,不愿意轻起战端。”“但如若安郡王真要不顾朝廷眷顾,不以社稷苍生为重,那么,那便反吧。”张缰沉声道”“杨锜在安西,程千里在北庭,本官即将就藩陇朔。若是安郡王铤而走险,那么,本官与杨锜、程千里三镇,必从后袭之。” “安思顺在剑南,鞭长莫及,而安大都督向来忠于朝廷,必不从反。安郡王起兵进攻长安”自有颜真卿率河南道兵马相抗。只要颜真卿依仗天险地利能阻挡安郡王兵马半月,本宫三镇兵马并从后赶至,前后夹击之下,范阳兵马必败无疑。” “二公子以为然否?”张擅纵声狂笑起来。 安庆绪和安庆宗脸sè煞白,心神大乱。 安禄山有野心固然是天下人皆知,但只要安禄山没有谋反,谁也不会把这层窗户纸当面挑破,可张殖今番来却当着安氏兄弟的面,无情地捅破了这一层遮羞布。 张擅笑声一敛,淡然摆了摆手道,“顾惜!”“末将在!”顾惜赶紧上前拜了下去。 “汝率羽林卫保护安郡王府,免得二位公子受刺客袭扰。”张虐转身翻身上马,挥了挥手,“随本官出城,去玉真观!” 玉真观。 夕阳西下。 五千羽林卫士卒奔袭而至,将玉真观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牟水泄不通。 玉真公主李持盈正和李白在书房里郎情妾意对饮,突然得到这个消息,脸sè骤然一变,立即出观查看,见玉真观已经落入了羽林卫的团团包围之中,黑压压的羽林卫士卒一眼望不到边。 李持盈倒吸了一口凉气,面sè苍白起来,还当是太子李亨向她下手。 她眼前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个踉跄,身边的李白赶紧扶住了她。 定了定神,李持盈缓步上前,下了玉真观的台阶”向站在不远处的羽林卫领军将领望多封常清一身甲胄大步上前,行走间金属碰撞之声清脆悦耳。 封常清拱了拱手”淡然笑道,“玉真殿下,请恕下官封常清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李持盈咬了咬牙,沉声道”“封常清,本宫虽然被夺去公主封号,但终归还是当今陛下御妹。请问本宫犯了何罪,尔等竟敢举兵包围我玉真观?” 封常清微微有些尴尬,轻轻道,“玉真殿下见谅,下官奉大都督军令,不得不为之。”“张殖?他要做什么?欺本宫落魄至此吗?”李持盈厉声呼喝道。 周旭初皱了皱眉,匆匆上前来伏在封常清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封常清呆了呆,稍稍犹豫了一下,尴尬地苦笑了一声,然后猛然挥手下令道,“来人,有刺客,将玉真殿下和太白先生保护起来!” 封常清一声令下,众多羽林卫就涌动上前,将李持盈和李白围了起来。 李持盈气得肩头都颤抖起来,嘴角哆嗦着,手指着封常清颤声道”“封常清,尔敢!” 封常清轻叹一声,“殿下,下官职责所在,大都督军令所至,不敢不从。还请殿下见谅!” 玉真观内。凤鸣道姑和李腾空师徒隐蔽在观内高大的围墙之下,眉头紧皱,脸sè都非常难看。 李腾空师徒选择躲在玉真观,本来以为是最安全、最不惹人主意的地方,却不料张瑄竟然举兵包围了玉真观。她们虽武艺高强,但要说冲破这数千人的军卒队伍逃离玉真观,怕也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凤鸡道姑怒视着李腾空,轻轻斥道,“空儿,都是你!要不是你不听为师之言,焉能有今日之祸事!你我陷入羽林卫包围不说,还坏了二公子的大事!” 李腾空默然垂下头去,清冷的脸上浮动着无尽的羞愤之sè。此时此刻,她没有去想如何脱身、是不是坏了安庆绪的所谓大事,而是猛然想起了那个无赖和臭流氓张擅。 他,他竟敢…………李腾空咬紧牙关,低低道,“师傅,待我出去杀了那张擅!” “闭嘴!数千兵马围困,你出去岂不是送死?”凤鸣道姑轻斥道,“老身只是担忧,张瑄找到这里来,是不是二公子那边出了问题!” “恐怕是那安庆绪泄1ù了咱们的藏身之地吧。”李腾空有些不满地扫了凤鸣道姑一眼,轻轻道。 对于凤鸣道姑投靠安禄山,她一直不以为然。她虽怀有家仇,但还不至于要颠覆大唐江山。可这安禄山明白着是要造反谋逆,凤鸣道姑从之无疑就是从贼。 可李腾空旋即又想起自己师傅的身份,暗暗幽幽一叹。 凤鸣道姑出身前朝皇族,一直仇视李氏王朝,之所以投入安禄山门下效力,无非是想要帮助安禄山祸乱大唐天下而已。 凤鸣道姑犹豫良久,突然抬头来望着李腾空,眸子里闪动着某种疯狂之sè,“空儿,事已至此,想必是你我师徒缘分尽了。” “为师拼死冲出观去,无论如何,为师也要保得二公子周全。空儿,你便潜藏在这观中,寻机逃出去。” “师傅……”李腾空皱了皱眉,“师傅,不如你我师徒合力,冲出观逃命去吧。纵然师傅能冲出去,再要进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凤鸣道姑摇了摇头,“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为师既然答应安郡王,要保护安庆绪周全,纵是一死,也不能舍了安庆绪。 “空儿,为师去矣!”凤鸣道姑轻轻拍了拍李腾空的肩膀,突然长啸一声,纵身而起。 凤鸣道姑站在围墙之上,身形柔若无骨,随风摇曳。 她袖口一挥,一柄锋利的宝剑顿时闪烁在她的手上,俯身凝视着那密麻麻遍布玉真观四周旷野之中的杀气腾腾的羽林卫,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了。 以她的身手,在数百羽林卫中突围而出,不算难事,但这眼下却是一支大军! 她只要冲下去,必然有无数箭矢飞射而至,数千人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足以淹死她了。 但纵然如此,左右也是一个死,她如今也只能冲下去。冲出去算是命,冲不出去还是命。 凤鸣道姑微微闭上了眼睛,陡然又怒目圆睁,厉声呼喝道,“拦路者死!” 一道剑光闪过,凤鸣道姑纵身飞跃观下,顿时就落入了羽林卫的重重包围之中。左突右奔,势不可挡。 封常清见那道姑勇猛非常,不禁皱了皱眉。 他回头望着跨在马上的张缰,躬身道,“此刺客,不知大都督是要死要活?” 张遣淡然一笑,“如能活捉最好。擒拿不了,诛杀不计!”李持盈见自己观中竟然真的冒出一个刺客来,而且还是与自己相熟的凤鸣道姑,不禁脸sè大变。 这个时候,张殖回头来望着李持盈,拱了拱手淡淡道,“事急从权,为了护得殿下安全,有失礼之处,还请殿下见谅一二。” “此人……本宫且不知她竟敢行刺大都督!”李持盈轻轻一叹,神sè变得无比的复杂,她知道自己这一次又莫名其妙地陷入了一场祸事之中。无论如何,如果张瑄给她扣上一顶窝藏甚至是主使刺客行凶的罪名,她便是真正走上了绝路,再也无路可退了。 但张殖却知道这事儿其实与玉真无关,他压根就没有趁机铲除玉、 真的想法。 他因为荣王叛乱、嗣宁王逼宫之事,与李氏皇族的关系搞得非常紧张,如今如果再动了玉真公主,那他真的会成为李氏皇族中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张遣虽然不怕,但终归对他不利。a。 第189章空儿姑娘……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瞥了脸sè苍白的李持盈一眼,淡然道,“玉真殿下不必多虑。张某知道这刺客另有来历,与殿下无关。请殿下放心,张某绝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把殿下这个无辜之人也牵连进去!” 说完,张瑄翻身下马,向封常清挥了挥手。 封常清默然点头,立即翻身上马,纵马前冲,开始实地指挥羽林卫变阵。 凤鸣道姑虽然武艺高强,挥舞宝剑左冲右突势不可挡,但怎奈面对如此大军的人海战术,她就是豁出命去,也很难逃出重围。更何况,外围还有一圈羽林卫手持弓箭作势待。 只要凤鸣道姑有突出重围的迹象,那密如雨丝一般的箭矢就会骤,把凤鸣道姑射成一个刺猬。 普通羽林卫显然不是凤鸣道姑的对手,片刻的功夫,死伤在凤鸣道姑手里的羽林卫士卒已经有十余人。 站在张瑄身侧的萧十三郎皱了皱眉,却没有动弹。因为他知道,两名刺客,此刻只有一人突出来,万一他离开张瑄身侧,另外一名刺客冲杀出来,会对张瑄的安全构成威胁。 封常清手中的令旗挥舞着,羽林卫士卒从惊慌到镇定,再定有条不紊地按照军令布阵飞变幻阵型,一排排士卒纵横奔跑喊杀交错间,凤鸣道姑顿时就陷入了有节奏有韵律的阻击当中几乎是寸步难行了。 如此一来,羽林卫的士卒伤亡率大大降低。 张瑄眼前一亮。回头向萧十三郎笑了笑道“兄长,这封常清果然不凡,这羽林卫兵马到了他的手上,就拧成了一股绳,你看那刺客已经深陷重围,想要逃离那是痴人说梦了。” 萧十三郎目光警惕地环视四周,旋即轻轻一笑道,“封大人深通兵法谋略善于用兵,日后在大都督标下必能建功立业。” 论个人武力,封常清肯定无法与萧十三郎相比,但论起调兵遣将和兵法韬略,十个萧十三郎也比不上一个封常清。 在张瑄眼里,封常清应该是大唐名将中最为怀才不遇且下场最为凄惨的一个。他在高仙芝手下不受重用,好不容易得到了皇帝的重视,又因为安史之乱出师不利被皇帝赐死,悲哀地死在太监边令诚的手里。 铁一般的历史事实证明封常清退保潼关的战略是十分正确,如果这一计划得以实施,战争绝不会旷日持久,安史之乱说不定早就被平息了。 封常清不如哥舒翰威猛,不如郭子仪威权亦不如李光弼等人能征善战但胜在全面稳重,目光深远。张瑄决定起用封常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夕阳在西边的天际即将滑落最后一抹血红的余晖。 封常清陡然示意身边的传令兵仰吹响了军号。 包围凤鸣道姑的羽林卫士卒得令,旋即飞有阵型地后退,将凤鸣道姑一个人闪在了一个空场上。 凤鸣道姑抹了一把汗,正要继续前冲奔行,突然见前排的羽林卫蓦然单膝跪地,将后面的三层弓箭手让了出来。无数弓箭手搭箭引弓,冰冷的箭矢对准了场上的凤鸣道姑。 凤鸣道姑心中哀鸣,“吾命休矣”。她知道,自己再做挣扎也是徒劳无功了。 她扔掉手中的宝剑盘膝坐在地上,飞向身后的玉真观扫了一眼,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放弃抵抗了?张瑄嘴角1ù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却是挥了挥手。 数十羽林卫士卒悄然奔跑向前,同时大喝一声扬手将手里的绳网向凤鸣道姑投射而去不多时,就将凤鸣道姑捆成了一个粽子。 凤鸣道姑已经死心绝望,也没有再挣扎,任凭羽林卫将她用绳网套住。 淡淡的夜幕下,张瑄借着周遭羽林卫士卒手里的火把光线打量着这凤鸣道姑,见她不过如杨三姐儿一般大的年纪,宽额柳眉面如满月,肌肤细nèn,吧贴度百]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张瑄用手里的剑柄轻轻挑起凤鸣道姑的下颌,淡然道,“落在了本官的手里,你还有何话好说?” “呸!张瑄小儿,贫道既然落在你的手上,要杀要剐轻便吧。”凤鸣道姑猛然睁开精光四射的凤眼,怒视着张瑄冷冷道,“休要羞辱贫道!” “呵呵,凤鸣道姑,你当真是不怕死吗?不,不,你怕死。你要是不怕死,刚才在战阵之中何至于束手就擒?”张瑄的声音里充满着无尽的嘲讽。 凤鸣道姑羞愤之极,猛然挣扎起来,却被旁边紧张戒备的羽林卫士卒怒斥一声被一脚踢了一个踉跄。 张瑄笑了笑,突然拔剑指着凤鸣道姑,“凤鸣道姑,如果抓不到你们两个,我便会杀了安庆绪。既然安庆绪将你们两个卖给了本官,本官就饶他一条狗命。” 凤鸣道姑心里一颤,立即愤怒起来,脸sè变得铁青。 她面临绝境还想着要冒死进城救那安庆绪,但不料安庆绪竟然出卖了她们师徒!难怪这张瑄竟然找到了玉真观,原来如此! 凤鸣道姑心中怒火高炽,紧紧地咬着嘴,嘴角渗出了一丝丝血迹。 张瑄扫了凤鸣道姑一眼,突然回头望着玉、真观那隐隐绰绰的高墙,奋尽全身力气高喊道,“空儿姑娘,本官数到十,如果你不出来主动就擒,本官就当场诛杀了凤鸣道姑!” “一、二……” 张瑄的话音刚落,一声清斥就从高墙上传下,一道窈窕的黑影从上而下飞驰而至。萧十三郎淡淡一笑,横剑挡在了张瑄身前。 “张瑄,我要杀了你……无取……臭流氓!”李腾空仍旧是黑巾门g面,手里的宝剑却是扔在了地上,任凭羽林卫士卒将她捆绑起来,口中怒斥成声,只是一开始她的声音很大很jī烈,而说到后面就有些微弱含糊,大多数人都没有听清这个女刺客口中在嘟囔什么。 只有萧十三郎听得真真的。 张瑄。 张瑄脸一红,借着夜幕遮掩了过去。 “来人,将这两名刺客押解到府,本官要亲自审问。” 张瑄撂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大都督府后龘庭花厅。 厅外重兵把守,而厅内却只有萧十三郎和张瑄两人,李腾空和凤鸣道姑两人被牢牢捆缚在厅中的柱子上,动弹不得。 红烛通亮,光线却是非常柔和。 张瑄执意要单独审问这两个刺客,萧十三郎不放心,生怕出了意外,还是坚持也守在他的身边。 张瑄换上了一身居家的青衫,长束带,倒背双手,整个人看上去潇洒飘逸。他缓缓转过身来,笑吟吟地望着清丽的俏脸上羞愤一片的李腾空,淡然道,“空儿姑家……” 他这一声“空儿姑娘”,不仅让李腾空的脸sè更加羞愤,让萧十三郎觉得诡异,还让凤鸣道姑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张瑄从李腾空手上逃离,凤鸣本来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今见张瑄竟然一口一个“空儿姑娘”叫的这般亲热,不由冷冷地转头望着自己的徒弟。 被安庆绪出卖了,凤鸣虽然觉得愤怒但也就罢了,但如果被自己的徒儿出卖了,她心里就会崩溃。 李腾空羞愤之极,咬了咬牙,抬头来怒视着张瑄,眸光中能喷出火来,“闭嘴!张瑄,你这个无赖,你无耻!无耻之极!” 张瑄轻轻一笑,“张某有几句话直言相劝。李小姐毕竟是李相之女,也算是出自名门。李相家道中落,自是可悲可叹,只是李氏宗族无论是在长安还是在岭南,都还拖家带口产业颇众,李小姐行刺本官事小,从贼谋逆事人……如此岂不是要将李家族人拖入毁家灭族之境地?” 李腾空脸sè瞬间变得惨白。张瑄说得没错,李林甫子女族人虽多在流配途中殒命,但毕竟还是有些亲人迁徙至岭南苟延残喘。此番,她行刺张瑄被俘,肯定会牵连她所剩无几的家人和族人。 “你待如何?”李腾空颤声道。 张瑄扫了李腾空一眼,没有回答。 却是转身凝视着凤鸣道姑,淡然又道,“凤鸣道姑是前朝皇族之后,对吧?只是前隋亡国百余年矣,大唐江山永固天下兴盛。时至今天,汝还是如此顽固,试图颠覆大唐社稷,岂不是可笑之极?” “汝投靠安禄山一个胡儿,助纣为虐,撺掇安禄山祸乱中原,可对得住这天底下的黎民苍生否?” 凤鸣道姑冷冷一笑,“你纵然巧舌如簧伶牙俐齿又能如何?贫道事已至此,既然落在你手,还有何话说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要杀要剐,随便你吧。” “汝投靠安禄山,行刺朝廷重臣——犯下罪行滔天,这何止是要杀要剐,乃是灭汝九族的重罪!” 张瑄冷冷一笑,“汝虽一道姑,但想必不是无根浮萍,若是本官上奏朝廷,不需半年,便将汝九族之人连根铲起,一个不留!你信不信?” “不要在本官面前卖弄这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江湖习气,本官不吃这一套!正如你所言,既然你落在本官的手上,一切就由不得你了。a。 第190章卖身为奴 天唐 作者:格鱼 说到这里,张瑄冷冷望着凤鸣道姑,神sè冷看。 凤鸣道姑的脸sè变得极其惨白。正如张瑄所言,她虽是一介道姑,但也不是无根浮萍。 严格说起来,她的家族只有稀薄的前隋皇室血脉,而经过了百余年的稀释,其实也就是姓杨而已。只是作为硕果仅存的前朝遗民,她这一族自始至终都秉承祖训,对李氏皇族怀有深深的仇恨。 她的家族在洛阳城中,也算是大族。只是族人多以商贾为业,鲜有入朝做官者。 如果张瑄将她交给朝廷处置,显然,等待着凤鸣道姑的不仅是个人的身死恨消,还有整个家族的覆灭。何况她还有直系的诸多亲人在世。 行刺当朝重臣的罪行,投靠安禄山以及前隋皇室遗民的身份,都足以让她和她的族人们面临万劫不复的境地。李腾空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凤鸣道姑嘴角轻轻哆嗦了一下,但神sè却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你待怎样?”凤鸣道姑十岁出家学艺,至今混迹江湖二十多年,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知道,张瑄既然今日单独将师徒两个拘押起来审讯,又说出这番话,必然是另有所图,否则他不会多此一举,直接将她们送交京兆府衙门,按律处置就是了。 张瑄默然。 良久,他轻轻笑了,“张某想和你做个交易。” 凤鸣道姑抬头凝视着张瑄颤声道,“什么交易?” “取安禄山的人头来,张某就可以既往不咎。”张瑄随意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道。 凤鸣道姑眉梢一扬,冷冷一笑,“你不如杀了贫道。那安禄山拥有重兵,府中戒备森严难以接近,兼之此人狡猾如狐,居无定所,很难掌握行踪。纵然贫道能潜到安禄山身边将其诛杀,但最终也难逃一死。” “既然左右也是一个死,贫道又何必多此一举?” 张瑄冷冷一笑,“你们师徒敢在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本官,难道就不敢动那安禄山?” 凤鸣嘴角轻轻一抽,心道这长安城怎能与安禄山的元帅府相比。那安禄山时时刻刻都在预防有人行刺,加上身边这些年笼络了不少高手死士,想要杀他,比进宫行刺皇帝还难。 张瑄静静地望着凤鸣,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取不到安禄山的人头也成,那就投入本官门下做个贴身shì女兼shì卫……本官也学学那安禄山,身边聚拢一批高手保护,将来也好防备有人再来行刺……” 张瑄的话语里就多了一丝调戏之意。 凤鸣听了只是嘴角抽了一下,但李腾空却是反应剧烈,羞愤地呼喝道,“你休想!” 张瑄淡然一笑,他根本就无视了李腾空,只是盯着凤鸣神sè变幻的脸庞,冷冷道,“投入本官门下为奴效忠于某家,反之,死!诛九族!” “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考虑。” 说完,张瑄扬长而去。萧十三郎皱了皱眉,也跟了出去。 厅门口,张瑄仰视浩瀚的夜空,神sè平静。 萧十三郎站在他身边默然片刻,才低低道,“兄弟,为兄实在是不懂你的意思。你难道真的要逼这两人去刺杀安禄山?” 张瑄轻轻笑了笑,回头望着萧十三郎,淡然道,“兄长,安禄山不是那么好杀的。此人心怀野心,多年来积蓄力量企图叛逆,身边自然是防卫森严,要想刺杀他比登天还难。” “要是派刺客能解决了安禄山这个大祸患,恐怕皇帝早就做了。” “这个时候,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刺jī安禄山提前起兵……我这不过是一句戏言而已。” 张瑄当然只是一句戏言。 不要说刺杀安禄山几乎注定要失败,还会刺jī安禄山,引起一系列的负面反应;纵然是凤鸣道姑真能杀了安禄山,张瑄也不肯。 安禄山对于张瑄来说,既是心腹大患,又是机会道具。如果没了安禄山,他还怎么积蓄个人的力量。倘若失去了安禄山的威胁,恐怕李亨将来会第一个向张瑄下手。 此刻,安禄山的威胁越大,张瑄就越安全,而机会就越多。 大唐朝廷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竭尽全力扶持张瑄,以张瑄来制衡安禄山。 “那……你这是何意?莫非真要……”萧十三郎眉头紧皱着,“请恕为兄直言,这等江湖游侠根本不拘礼法,纵然她今番为了活命而勉强答应卖身为奴,将来也难免会反叛。”…… 张瑄冷冷一笑,“她敢!即入某家门下,那她就只能忠诚不二。若是有半点异心,某家绝不会心慈手软!” “这凤鸣道姑可不是兄长这种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她投靠安禄山,打着国仇家恨的旗号,其实不过是贪图富贵而已。原因无它,她怕死。怕死的人,心恩就多……” 张瑄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她要是不怕死,不贪恋荣华富贵,某倒也拿她没有办法……只有处死。可如今这番,某有的是办法对什她!” 萧十三郎犹豫了一下,心里虽然还是担忧,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已经看出,张瑄已经拿定了主意。而跟随张瑄这么久,他也很了解张瑄的个xìng,只要是他拿定了主意的事儿,那基本上是无可更改了。 张瑄缓缓转过头去。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其实,将凤鸣道姑师徒纳入门下,也是临时起意。 乱世将至,他必须要为自己将来的谋划做些深层次的打算。安禄山身边奇人异士定然不在少数,与之相比,张瑄觉得自己身边仅仅有一个萧十三郎,是远远不够用的。 毕竟,在这个刀光剑影的强权和武力代表一切的时代,权力并不是万能的。 张瑄并不担心两人会反叛。面世为人,看破红尘,他一眼就看穿了凤鸣道姑的本xìng。只要她有野心有yù望有牵挂,就容易掌控。 斥中。 凤鸣扭头望着李腾空,压低声音道,“空儿……” 李腾空对于自己师傅的xìng情,自然是非常了解,见凤鸣道姑这般神情,她心里就凉了半截。 李腾空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旋即睁眼幽幽道,“师傅,你要知道,你要答应他的要求就是卖身为奴了……而将来,也很难说他会不会出尔反尔……” 凤鸣轻轻一叹,“空儿,你我师徒心有牵挂,你我纵然不畏一死,但如若是祸延九族,又将情何以堪?” “以师傅的意见,你我姑且忍辱负重,日后再做打算。”凤鸣压低声音轻轻道。 李腾空闻言心里一冷,缓缓闭上眼睛,再无言语。 既然师傅怕死想要卖身,她又有何话可说?况且,她也担心张瑄会因此会连累她的家人和族人。 不多时,张瑄和萧十三郎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刚走进来,张瑄就朗声一笑道,“两位考虑得如何?” 李腾空闭目不语,俏脸微微有些抽搐。 凤鸣则勉强一笑,“贫道可以答应为大都督效力,但前提是大都督不得羞辱贫道师徒!为大都督身边宾客可,为奴绝不可。若是大都督一意孤行,贫道豁出这条命去,也绝不会答应!” 张瑄笑容一敛,大步走到凤鸣道姑跟前,探手伸出两根手指抬起了凤鸣光洁细腻的下巴,淡然道,“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没有跟本官讨价还价的余地。一句话,入籍为奴,否则诛杀连带九族!” 凤鸣脸sè陡然涨红,目光中喷射龘出些许愤怒来,但瞬间又收敛了回去。 她使劲甩头,撇开了张瑄极具有调戏意味的两根手指,颤声道,“大都督不要欺人太甚!” “尔等行刺本官,本官能网开一面留你一条命已经是莫大的恩德、莫大的肚量了。”张瑄挥了挥手,“凤鸣,你是聪明人,只要你好好为本官做事,本官将来未尝不能脱了你的奴籍,同时给予你想要的荣华富贵!” “本官的耐心有限—一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么就休怪本官无情了。”张瑄沉声道,“来人!” 张瑄的话音刚落,凤鸣就颤声跟进了,“贫是……贫道答应了便是。” 凤鸣羞耻地闭上了眼睛。 张瑄无声地笑了,挥手屏退了冲进来的一干羽林卫。 “自今往后,脱了这身道袍,本官看着就不爽利。”张瑄哈哈一笑,吧贴度百]“凤鸣,你俗家姓名为杨金花,今后本官就呼你为花奴儿。” 说着,张瑄瞥了李腾空一眼,见此女羞愤yù绝的样子,不由暗暗笑,却是没有再出言再1iao拨她。 凤鸣猛然一睁眼,浑身出了一身冷汗: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俗家姓名? 旋即又想起,自己十数年前进京与玉真公主等京城贵fù过从甚密,否则又怎能收得李林甫之女李腾空为徒。她的来历如何,李持盈一清二楚。 一念及此,凤鸣心底的那点“曲折”的心火顿时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她稍有异心,张瑄便会对她的家人和族人下手。 张瑄朗声笑着飘然而去。a。 第191章萧潜还是萧鼎 天唐 作者:格鱼 长安城里旋即传出消息,行刺张瑄的两名刺客在羽林卫的围剿中被乱箭射死,一场风bo来得突然、来得猛烈,但消失得却异常迅和悄无声息,就如那无痕的春梦,很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涟漪就消散一空了。/../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张缰的大都督府由此多出了两个与众不同的奴婢兼护卫,只接受张瑄一个人的管束。 而居住的地方,也单独位于后庭一个小院之中,张瑄不召唤,师徒两个便深居简出,不在人前抛头1ù面。 张殖没有想到,夫人崔颖跟李腾空竟然是旧识,以前关系还不错。 当年,两女都出身权贵之门,也都是玉真观中的常客。 崔颖第一次见到李腾空的时候,是在张缰的书房。崔颖听说张擅收了两个身怀绝技的奴婢,倒是没有多想,觉得自己夫君将来从军陇朔,一来要抵抗吐蕃,二来要抗衡安禄山,随时要防备安禄山起兵谋反,身边的能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最起码,能保护得张擅的人身安全。 但崔颖却万万没榫到,这里面竟然有多年不见踪迹的李林甫幼女李腾空。 李腾空站在张瑄的书房门外良久,才将心里的羞愤情绪强行压制了下去。为了保住自己硕果仅存的家人和族人,她不得不向张瑄屈服低头,卖身为奴。但只要一想起那日张瑄的“流氓行径”她心里就羞愤难耐几yù疯狂。 而且,还要时时面对这个人。每一次见到张殖,都会勾起她内心深处那羞耻不堪的记忆。 咬了咬牙,李腾空低着头走进书房,默然肃立在一侧,勉强施了一礼,轻轻道”“空儿见过大都督,不知大都督召唤”有何事吩咐?” 张殖哈哈一笑,向穿着一身青sè曳地长裙垂眉顺眼一扫往日江湖侠女气概的李腾空望去,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自己身边的夫人崔颖出一声jī烈的惊呼声。 ,“腾空?!是你?!”崔颖张了张嘴,惊讶地合不拢。 李腾空其实早就知道崔颖的存在,只是没有想到能这么快就当面与崔颖撞上。 李腾空清丽的脸顿时涨红起来,嘴角抽搐着,强自按捺下羞愤难堪的情绪,施礼道,“见过夫人!” 崔颖几步就走了过去,一把拉起李腾空的手来”回头来半是狐疑半是嗔怪地道,“郎君,你这是怎么回事呀,怎么” 崔颖本来想说你怎么把李林甫的女儿都弄进来做奴婢,这岂不是太离谱儿”但突然想起李腾空的面子,就戛然而止,静静等待着张擅的回答。 张擅一怔,旋即尴尬地笑了笑。 他有意让李腾空保护内眷,主要是保护崔颖,因为崔颖每日往来于大都督府、张府和崔府之中,他担心她的安全。 但不成想,李腾空跟崔颖是旧识。也怪他疏忽了,李林甫的女儿跟崔颖认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颖儿,呵呵”张缰觉得很难跟崔颖解释。 李腾空这个时候倒是平静了下来,她淡然望着崔颖低低道”“李腾空犯下重罪,自愿卖身投靠大都督……” 崔颖眼睛眨了眨,虽然觉得里面有些故事,但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而是拉着李腾空的手,问长问短,两女在一旁说着话,倒是把张擅撇在一边。 张殖悄然出了书房,大步向前院行去。 此刻已经是午后,他还有一个场合需要去参加,那便是玉真公主和李白的,“喜宴”。两人都这把年纪了,无论是李白还是李持盈,都不愿意再举行风光的婚礼,两人决定一起请几个相熟的宾客饮宴一次,就算是公开宣布两人的婚姻夫妻关系。 张殖的请柬,是李白亲自送来的,以示对张瑄的尊重。 如果单凭张瑄的权力,李白断然不会如此,但张瑄的才学得到了李白的高度认可,在李白的心里,张缰已经是一个良师益友型的人物了。 李白之前来张瑄府上,郑重其事地拜入了张瑄门下。他来意真诚且非常执拗,张瑄无奈,只得出面荐拔,向李亨推荐李白为国子监博士。 李白本意是做个可以参政建言的御史大夫,但张擅觉得李白xìng情豪爽不拘礼法,兼之不通人情世故,在御史台或者其他衙门做言官,不要说会不会引起太子李亨的反感,哪怕是人际关系,对李白来说都是很大的压力。 因此,张瑄认为,李白还是人尽其才为好。他擅长诗歌文采风流,就理当去国子监做个教授学生的,“专业xìng官员”。 当然,如果经过几年的历练,李白在政治上真正成熟起来,张瑄肯定还会提出荐拔。 张擅站在前院略等了片刻,萧十三郎匆匆而至。 ,“刺客风bo”刚,过,只要张瑄出门,萧十三郎必定相随保护,寸步不离,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张殖笑吟吟地望着萧十三郎拱了拱手道,“兄长,咱家儿子可乖巧?” 萧十三郎叹了口气”“萧某这才知晓,养儿不易。这孩子夜间不睡,白昼闹腾,实在是让人不堪其苦。哎对了,你嫂子要你给孩子起名呐……” ,“兄长,我早就有了腹稿。有两个,一为萧潜,二为萧鼎,就看兄长想要让孩子将来是做个潜世的世外高人,还是做一个建功立业鼎天立地的好男儿了。” 张瑄轻轻一笑。 萧十三郎眉开眼笑当即叫好,“兄弟不愧是长安第一才子,这名字起得好。无论是萧潜还是萧鼎,都甚合某意,不错不错要是让某选择,某定会选” 萧十三郎的话音未落,就听那厢传来李苏苏清脆的声音”“大都督,奴家选萧鼎。咱这儿子,将来要是能有大都督一半的出息,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奴家心里也就知足了。” 萧十三朗嘿嘿一笑,也附和了起来。 ,“嫂子好眼力。”张瑄拍手赞道。 没有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有成就,既然有机会、有缘分、有张瑄这个义父做靠山,李苏苏自然盼着自家儿子将来能建功立业。她这种心态很正常。 ,“谢谢兄弟赐名,萧郎一介武夫,将来鼎儿长大成人,还需要兄弟多加教导。”李苏苏向张瑄福了一福,张遣赶紧闪避了过去”“嫂子不要客气,鼎儿也是我的儿子,自当视若己出。” ,“兄长,你还是留在府中帮嫂子照顾孩子,我带hua奴和几个shì卫去,应该不会有问题。”张瑄说完,不由分说,便派人去将已经更名为hua奴的凤鸣道姑叫来。 凤鸣道姑脚步如飞,轻盈而至。 她脱掉道袍,换上一身女子的劲装,虽然不施脂粉,但也看上去妩媚可人,别有一番风韵。见她柳眉若弯月,面灿红霞,行走间如微风拂柳,张瑄嘴角不禁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 眼前这成熟充满着英武气息的美fù人,很难让人想起几日前的那个手持宝剑纵横驰骋的凤鸣道姑,前隋皇族后裔杨金hua。 萧十三郎本想说几句什么,却被一旁的李苏苏扯了扯衣襟”这才神sè古怪地闭住了嘴,不再多言。 ,“hua奴见过大都督。”杨金hua面无表情地躬身施礼。 张殖将自己打量的目光收回,淡然笑道,“hua奴儿,你随我去玉、 真观一” 张殖说完,就挥挥手,飘然而去。 杨金hua犹豫了瞬间,便默然带着几个府中的护卫,追了上去。而门外,还有百余名羽林卫军卒相随。 张擅一行人走后,李苏苏轻轻一笑,伏在萧十三郎耳边笑道”“萧郎,妾身看兄弟对这凤鸣师徒有些意思呀要不然,他怎么会逼着她们卖身为奴呐。” 萧十三郎嘿嘿笑着,“这娘们年纪也不大,容颜也过得去。兄弟要是看上她,是她的福分,就给兄弟做个shì妾又如何?只是这娘们儿可靠不可靠,还需要观察。” 李苏苏羞恼地瞥了萧十三郎一眼,嗔道,“呸,什么娘们儿,好难听呐!” ,“不行,某还是不放心,某要跟上去看看。”萧十三郎摆了摆手,“娘子,你且回去照顾鼎儿,某家去去就来!” 张殖的马车算是比较宽大豪华的那一种,这是太子李亨赏赐,也配得上张殖如今的权势地位。 杨金hua手持宝剑,跨在马上相随在张擅的车侧,看上去英姿飒爽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 杨金hua正在马上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见张擅掀开车帘,探出头来淡然道,“hua奴儿,弃马,上车来给本官捏捏肩,本官觉得困乏得很。” 杨金hua羞怒交加,刚要作,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由暗暗咬了咬牙,心道奴家暂且忍着熬着,等时机到了,奴家一定将你这无耻的小 厮碎尸万段,以出奴家心头之气! 杨金hua脸上的羞愤之sè一闪而逝,旋即恢复了平静。 张殖看在眼里,却是沉声道,“快些!” 杨金hua默然,将手里的马缰绳松开,递给一旁的另外一个shì卫,然后纵身飘落在张瑄的马车上,掀开帘子就钻了进去。 周遭的大都督府护卫和一干军卒,神sè古怪地相视一笑,继续赶路,却是放缓了度。 不烧了,老鱼慢慢恢复,逐步提,拜求谅解,今天至少两更的。a。 第192章调教女奴 天唐 作者:格鱼 马车之中布置得极其豪华舒适。 四周挂毯,车上更是铺着bo斯进贡的红毛地毯。而地毯正中,还摆着一张小型案几,案几上放着茶壶与茶盏,嵌入了案几上的凹槽之中,设计很是精巧。 这设计来自于张瑄。当然,他只是将唐人的思路加以改良了而已。 张瑄正半躺在那里,随意翻看着一本兵书战策。他即将从军就藩陇朔,相应的兵法领军智力储备不可或缺,他早就开始进行积累。 要不然,到了军中,他这个天下兵马副元帅、陇朔大都督,对这冷兵器时代的排兵布阵一窍不通,岂不是成了笑话? 他不至于亲自操刀上阵,但起码的常识还是要懂一些。 “花奴儿,来,给本官捏捏tuǐ。” 张瑄轻描淡写地说着,却是看也没看杨金花一瞩杨金花抿着红,慢慢爬过来趺坐在张瑄脚下,犹豫了片刻,才抬手给张瑄捏着小tuǐ肚子。 她星然是道姑,但却习惯了锦衣玉食,是一个被人伺候的主儿,哪里会伺候别人,下手自然就没个轻重。 张瑄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书卷沉声道,“轻点!” “再轻点!” 杨金花猛然抬头怒视着张瑄,却又被张瑄淡然从容的目光给“逼视”了回来。 她心里轻轻一叹,俯身下去,专心致志地开始为张瑄捏tuǐ。 她这么一用心,一开始虽然还有些笨拙,但到了后面就变得轻车熟路流畅自如了。 “嗯,就是这样……舒服啊——”张瑄继续看书,口中偶尔迸出一声舒服的shēn吟。 “靠上点。” 杨金花无奈之下,只得渐渐从小tuǐ向上开始捏向了大tuǐ。 “再靠上点!” 杨金花羞愤yù绝,猛然放开手去,将头撇过了一旁。 再靠上就是男人的羞处了,杨金花虽然是成**人,其实未经人事。她纵然是再江湖出身、再能忍耐羞辱,也有个极限,张瑄的这个无礼要求也让她有些承受不住了。 张瑄眼角的余光望着杨金花。 他当然不是对杨金花起了什么yù念,而是趁机故意“消遣”和消磨杨金花那桀骜不驯的xìng子。只有将她彻底征服,张瑄才能放心让她跟随在自己身边。否则,张瑄终归还是心怀戒备的。 这是一只太野的母豹子,必须要磨去她的野xìng才成。张瑄心里暗笑,却是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花奴儿,过来,过来!” 杨金花脸sè难看地扭过头来,慢慢凑了过来,直到张瑄那张英tǐng的面孔在她眼前无限放大之后,她才缓缓垂下了头。 陡然,她浑身一震。 因为张瑄竟然将手拍了拍她的丰tún,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给本官捏一捏。” 还从未有男人这样触mo过她的身子,这一生当中,她更没有如此近距离地以这种暧昧的姿态、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中与男人单独相处,还被生生占了便宜去。 杨金花脸sè涨红,羞愤得嘴都起了明显的哆嗦。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张瑄随手将手里的书卷一仍,然后淡淡道,“花奴儿,不要忘记了你的身份。你是本官的shì女兼护卫,是大都督府里的奴才。” “说句难听的话,不要说给本官捏捏tuǐ,就算是本官让你shì寝,你也得老实脱光衣服伺候着!” 杨金花紧紧地咬着牙,垂下头去,肩头剧烈的颤抖。 张瑄心里轻笑一声,知道今天的女龘奴调教应该到此为止了。过犹不及,凡事都有度,过了度就会触杨金花不计后果的反弹—那种结果,并不是张瑄想要的。 张瑄也没再理会杨金花,翻了个身就眯缝上了眼睛,舒服地轻轻道,“算了,今天不捏了,待晚间再去卧房,给本官好好捏一捏。” “你出去吧。” 杨金花慌不迭地狼狈逃去。 玉真公主李持盈和李白郎情妾意地并肩站在玉真观门口迎客。 除了皇族之外,李持盈和李白邀请的外臣权贵也不多,大概是往日里相熟的一些人。 远远地,张瑄一身锦衣华服,手中摇着折扇,身后跟着一个身着劲装手持宝剑的美貌shì女,而另外一个护卫则给张瑄抱着几卷书和一坛酒。 张瑄就这么施施然走了过来,神态从容,俨然一副公子哥儿的装束和打扮。 “玉真殿下,太白先生!”张瑄哈哈笑着走了过来。 “大都督大驾光临,白与有荣焉。”李白向张瑄深施一礼。 “玉真殿下,两人新婚大喜,张某就送太白先生几卷书、一坛美酒,权当贺礼了。 李持盈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杨金花来,直到李白跟张瑄寒暄完毕,杨金花跟着张瑄往里进的时候,她才骤然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你……你莫非是凤鸣?” 杨金花默然垂,两只手却是攥得紧紧的。 张瑄回头来扫了杨金花一眼,又冲着玉真公主拱了拱手随意道,“玉真殿下,哪里有什么凤鸣这是张某新收的shì女花奴儿……” “花奴儿,还不快快拜见玉真殿下和太白先生?” 张瑄一声轻斥。 杨金花紧咬牙关,躬身拜了下去,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生硬之极,“奴婢拜见玉真殿下、太白先生!” 李持盈目瞪口呆地望着杨金花亦步亦趋地跟在张瑄身后走了进去,神sè闪烁起来。 但对于此刻的李持盈来说,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经过了这么多是非之后,她的心思已经变得娴静下来。不管凤鸣道姑为什么会成为张瑄的女龘奴,她纵然再好奇、再震惊,也绝对不会多管闲事了。 跟随张瑄参加玉真和李白的“婚宴”,这是花奴儿第一次在长安权贵面前公开亮相。也就是从今日开始,长安城上流社会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瑄身边有一个武艺高强的美貌shì女,名叫花奴儿。 此是后话,姑且不提。 李持盈面带一丝羞红,举杯笑着邀饮道,“诸位,奴家与青郎多年情分终于结成正果,如今我们当众结为夫妻眷属,请诸位做个见证!” 众人举杯齐声恭贺。 一角,王维放下手里的酒杯,望着玉真公主与李白好事成双含情相对的样子,面sè微微有些复杂。 张瑄无意中扫了王维一眼,心里不由一动:记得有野史上戏言,这王维也是一个情种,看他这样子,想必对玉真公主也怀有几分暧昧的心思。只是被李白拔了头筹,心里定然有几分失落。 不过,张瑄看来,王维是一个君子,当朝名士,纵有不舍和嫉妒,怕也只会深深隐藏在心底。此时此刻,他所能做的也就是祝福和祈愿李持盈与李白花好月圆而已,仅此而已。 而一些皇族中人心下也暗暗感慨,玉真孤苦了这么多年,终于算是有了一个理想的归宿。作为一个女人来说,有个家、有个知疼知热的男人其实比荣华富贵更重要。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李持盈才悟通了这个理儿,但愿还不算太晚。 张瑄朗声笑着,举杯拱手道,“张某恭祝玉真殿下和太白先生,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永为连理枝,今生今世,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张瑄这句祝福说得很是真诚,不管玉真之前如何,李白之前如何,这两个有情人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走到一起,这本身就让人唏嘘不已。 李白和李持盈举杯回礼,“谢大都督吉言。” 张瑄哈哈笑着,回头扫了杨金花一眼,大声道,“张某身边这花奴儿剑术甚高,曼妙多姿,不若让花奴儿举剑而舞,为玉真殿下和太白先生助兴。” 周遭传来权贵们轰然的喝彩声和起哄声,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垂眉顺眼身形婀娜的杨金花身上,更有不少好事者开始热烈鼓掌。 杨金花眉梢一挑,紧紧咬着嘴,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默然片刻,她突然纵身场中,宝剑出鞘,舞动起来,剑光闪出,若九天蛟龙。而紧锣密鼓之间,她的剑舞越来越密集,又如那暴风骤雨一般,只能见剑光盘旋,而不见身形。 众人看得痴了。 李白则仗臂高歌,吟唱起了他的挚友杜工部之前所作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一诗来一— “昔有佳人公孙氏,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sè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李持盈则默然不语,眸光中闪过一丝奇sè。 这凤鸣道姑竟然真成了张瑄身边的女龘奴,这种事儿,李持盈越想越觉得诡异和惊讶。 酒过三巡,歌舞乐起。 悦耳婉转的丝竹乐声中,一个肤sè黝黑的羽林卫军卒匆匆奔至,绕了一个圈进了场中,伏在张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张瑄脸sè大变,霍然起身。 向李持盈和李白以及众人拱了拱手道,“玉真殿下,太白先生,诸位,张某军中突要务,需要处理,就此告辞了!” 说完,张瑄没有任何犹豫,大步流星地就出了场,然后出观门而去。 杨金花只能紧紧相随。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93章兵变,下马威 天唐 作者:格鱼 出了观门,张瑄犹豫了一下,朗声呼道,“备马!” 一个军卒赶紧牵过一匹马来,张瑄翻身上马,率先驰去。|| 杨金hua纵马相随,而身后更是有数十军卒打马呼啸而去。 张瑄带人从开元门进,穿过大半个长安城,然后又从通化门出,绕了半个圈子,直奔宫城北面玄武门外的羽林卫大营所在地。 之前,张瑄虽然就任羽林卫大将军,但他却很少来此“办公”将整个羽林卫的指挥枢纽转移在了他的大将军府之中。 大营之外,栅栏高立,往日里那一面高高迎风飘扬的锦绣羽林卫旗帜,如今却被人践踏在了地上,营内更是一片狼藉,两帮军卒正虎视眈眈斗牛一般僵持着,手中的武器碰撞作响,而中间的地上明显有一大滩血迹。 张瑄纵马驰来,脸sè变得yīn沉起来。 他翻身下马,扫了一眼,便明白了情形的大概。 看这两帮军卒的军服,张瑄心里就明白,靠近自己这边的是羽林卫,而对面的则应该就是刚刚来自东都洛阳的禁卫军,东都禁卫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的标下军马。 张瑄就藩在即,陈玄礼奉太子之命紧急调军进入长安,准备接管长安防务。 这些基础军务,张瑄没有管,而是全权交给了封常清和长史周旭初。 却不料,还没有正式办理防务交接的两队军马,却生了械斗冲突竟然死伤十数人,酿成了流血事件。 “尔等意yù何为?”张瑄上前一步沉声斥道。 羽林卫这边,数百军卒纷纷放弃手里的兵器,呼喝着拜倒在地,“拜见大都督!” 张瑄皱了皱眉,微微沉默了片刻。 他的嗅觉极其灵敏,这空气中仍然有未被春风吹散的些许淡淡的血腥味儿冲进他的鼻孔,他的嘴角忍不住轻轻抽搐了一下。 “封常清!”张瑄猛然大喝道。 一片沉默。 郎将顾惜膝行上前,神sè惨淡道“大都督,封副都督与周长史在城外整军,尚未赶至。” 张瑄标下的一万多羽林卫大部分已经移军城外,随时准备随张瑄开拔。而留在羽林卫玄武门大营的,就是顾惜手下这几百人。 只是不知为何,突然与陈玄礼手下的人冲突出来。 “怎么回事?顾惜,你且起身来说话。”张瑄淡淡道。 顾惜霍然起身,忿忿不平地恭声道,“启禀大都督末将奉命驻扎玄武门大营留守。按照朝廷之命,待大都督率军离开长安之际,末将才将玄武门大营移交东都禁卫,然他们今日气势汹汹而来,手持陈玄礼大将军令牌执意让末将率军退出大营。” “末将军令在身焉能擅自行办……” 顾惜的话并没有夸张。他的确是奉命驻守,准备坚持到最后一刻。 这虽然是封常清下的军令,但其实是张瑄的意思。 张瑄一日不离开长安,这长安的驻防,他便不愿意交给陈玄礼。 况且,陈玄礼的军马刚至,就连陈玄礼本人都没有当面拜会过张瑄,张瑄自然不肯放权。 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张瑄不吃这一套。 谁知陈玄礼竟突然派人来接管玄武门大营。 双方僵持不下,话不投机半句多又都是一些作风彪悍粗暴的军汉,就生了冲突。 “大都督,末将无能属下死三人,伤十一人请大都督治罪!”顾惜心内忐忑,声音仓惶。 按照大唐军律,为将者,酿成兵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张瑄怒,一声令下,便可夺了他的军职官位,甚至将他绳之以法当场处死。 张瑄的眉梢跳了一跳。 就本心而言,他是一个比较护短的人。听闻死伤者竟然全部都是羽林卫这一边,他心里的怒火就不由自主地升腾起来。 他扭头扫了对面那数百神sè肃然的东都禁军,冷冷道,“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闯入羽林卫大营,哗变行凶,该当何罪?” “谁人带头?谁人未将,给本官站出来!” 一个东都禁军将领甲胄响动间大步而出,向张瑄拱手道,“末将东都禁军中郎将邱乐,见过张大都督!” “邱乐,你好大的胆子!”张瑄上前一步,扬手指着邱乐冷斥着,“挑动哗变,违反军纪,按律当诛!” 邱乐面不改sè不卑不亢地笑了笑,“大都督是yù加之罪何患无辞!我部受朝廷调遣进京接管长安防务,天下吧贴度百]皆知;而末将奉陈大将军军令,派人进驻玄武门大营,何罪之有?” 邱乐手指着顾惜等人又冷笑道,“羽林卫阻挡末将执行军令,末将岂能从之!” 来自东都洛阳的这些禁军几乎没有人知道张瑄的名字,纵然是中郎将邱乐,也不过是略有所测其名。这支军马在东都洛阳一向嚣张跋扈惯了,只听命于陈玄礼一人,怎么可能将一个即将就藩的藩镇大都督放在眼里? 听了邱乐如此相抗,这些军卒竟然轰然上前一步,做出了威逼的架势。 顾惜吃了一惊,赶紧率兵也上前一步,将张瑄团团保护了起来。 张瑄冷笑一声,扫了顾惜等人一眼,斥道,“慌张什么?都给本官退下!” 张瑄上前三步,距离那邱乐只有不到三米之遥。杨金hua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盈地一纵身,就到了张瑄身后。 张瑄指着邱乐淡淡道,“你想做什么?摆军威威吓本官吗?尔等想要造龘反不成?” “给我退下!退出玄武门大营,交出行凶者,本官既往不咎。如若不然,尔等没有一个能逃死罪!” 邱乐淡然一笑,拱了拱手又道,“末将不敢威吓大都督。只是末将有陈大将军军令在身,不敢擅自行动,还请大都督见谅。” 张瑄彻底怒了,不过他不怒反笑。熟悉他的顾惜知道,这是张瑄愤怒到极致的表现。 张瑄缓缓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来,高举在手中,“本官不仅是陇朔大都督,还是天下兵马副都督,不要说尔等这区区数百东都禁卫,就是天下诸道藩镇兵马,本官亦有号令调动之权。” “好一个陈玄礼,好一个东都禁卫,好一个邱乐!” “汝一个小小的东都禁卫中郎将,擅闯军营行凶伤人在前,罔顾本官军令在后,其罪当诛!”张瑄暴喝道,“hua奴儿,将此人给本官拿下!” 张瑄的话音刚落,杨金hua的宝剑就已经出鞘并横在了脸sè苍白的邱乐脖颈之下,只要邱乐敢稍有异动,必身异处。 东都禁卫呱噪sao乱起来,张瑄大喝一声,“尔等要敢轻举妄动,全部就地处斩!” “顾惜,将这些叛兵被本官拿下,要是逃了一个,你就再也不要来见本官。” 封常清率羽林卫助骑飞驰而至,将那数百东都禁卫团团包围。那群士卒缴械跪倒在地,神sè都失去了原本的桀骜。 这个时候,陈玄礼也率百余护军赶来,他在马上大老远就呼道,“张大都督,陈玄礼来也。” 张瑄默然不语。 陈玄礼奔驰过来,先是扫了被缴械和包围的自己属下的东都禁卫军卒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愤怒和yīn沉。 他向张瑄拱了拱手道,“张大都督,派兵围攻本将标下禁军,所为何来?” 张瑄淡淡一笑,“陈玄礼,你好似弄错了。是你的人擅自闯进羽林卫大营,行凶伤人在前,威吓本官并罔顾本官军令在后,形同谋逆!本官将这些叛兵拿下,没有当即处死,已经算是给了你很大的面子。 你还在本官面前呱噪什么?” 陈玄礼竟然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这直接jī怒了张瑄。 他冷视着陈玄礼,心道以为傍上了太子,就敢目中无人了吗?今日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张大都督,本将奉监国太子命接管京师防务,派人进驻玄武门大营有何不可?大都督属下非但不予配合,反而聚众抵抗,这才是违抗朝廷诏令,其罪不小。”陈玄礼也冷冷一笑道。 作为军中宿将,他还真看不起张瑄这么一个横空出世的年轻人。在他看来,此人不过是因为拥立太子有些功劳一时得势罢了。一介文弱书生竟然也敢领军,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张瑄笑了,笑容是那么的诡异和自信。 “本官所部羽林卫担负长安防务,只要本官还未离开长安,防务未曾交接,这长安的防务就还归羽林卫统管。”张瑄扬手指着陈玄礼,淡然道,“况且,本官身为天下兵马副都督,对天下兵马自有节制之却……陈大将军想要摆官威,也且等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张某离开长安再说!” “封常清!”张瑄陡然大喝道。 封常清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恭声道,“下官在。” “此人率军擅闯玄武门大营,行凶伤人,导致兵变。兼之对本官无礼,罔顾本官军令,按照大唐军律,该当何罪?”张瑄手指着犹自被杨金hua挟持得动也不敢动一下的东都禁卫中郎将邱乐。 封常清长出了一口气,清朗道,“斩,立决。” 陈玄礼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有料到张瑄会如此狠辣果决。而邱乐更是脸sè如土,身形都有些颤抖,在杨金hua的剑下,再也站不稳了。 努力三更了,今天补前日。明日也争取三更,补昨日欠下的。老鱼有病不下战场,大家可否给几张月票鼓励一下?a。 第194章斩,立决! 天唐 作者:格鱼 陈玄礼也有些愤怒了,他挥了挥手沉声道,“邱乐奉本大将军军令从事,而本大将军则奉有监国太子殿下诏刽……如此种种,还望大都督看在本将和太子殿下的面上,不要太过分,把事情做绝。” 陈玄礼心道你不要把事做得太绝。如果做绝了,本大将军弄能怕你一个弱冠小儿? 张瑄冷冷一笑。 陈玄礼要是不提太子李亨,张瑄心里的火气还能压制几分。他这么打着李亨的旗号来进行要挟,张瑄的杀机就变得无比浓烈。 此时此刻,张瑄猛然现,此事似乎是太子李亨对自己的一个试探。如果自己退一步,李亨将来必然会再进一步。 看起来,自己还没有离开长安,李亨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清除自己在长安的影响力了。 张瑄缓缓转头凝视着邱乐,目光渐渐变得冰冷和坚硬。 他本来不是非要杀邱乐不可,但如今,邱乐却必须要死。他已经成了一个杀一儆百的道具。 张瑄慢慢挥了挥手。 封常清旋即派几个军卒上前接替杨金hua,将邱乐押解了回来。 “张大都督!手下留情!”见张瑄竟然要动真格的,陈玄礼忍不住急急呼道,脸sè无比的yīn沉。 那数百被缴械跪伏在地上的东都禁卫军卒目瞪口呆地望着中郎将邱乐被押解到对方阵型中,又被一个军卒踢了一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而两个侩子手手持锋利的陌刀大步上前,站在了他的身后。 众东都禁卫都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了陈玄礼。 邱乐出了一身冷汗他绝望地抬头望着陈玄礼,惨呼道,“大将军,末将奉命行事,何罪之有?” “大将军,救救末将啊!” 现场一片死寂,微风拂过,军旗猎猎带走森森的杀机。一众军卒急促的喘息声不绝于耳,数匹战马偶尔仰长嘶,又打破了这异样的沉寂。 邱乐的哀呼声回dang在全场,东都禁卫军卒心里凄惶,感同身受;而顾惜手下的那些羽林卫则神情振奋,刀剑出鞘,彪悍的脸上闪动着野性的红光。 “张瑄,你一意孤行竟要擅自诛杀朝廷命官,本大将军一定会在监国太子殿下面前参你一本!”当着这么多军卒的面张瑄一点面子也不给,陈玄礼不禁恼羞成怒,手指着张瑄怒斥道,“本大将军在此,谁敢动某家手下的将官?谁敢动!” “我敢动。封常清!”张瑄淡淡呼道。 封常清心里一个jī灵他本来以为张瑄不过是做做样子不成想张瑄竟真要诛杀东都禁卫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标下的中郎将。 张瑄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封常清已经听出了义无反顾的杀机和坚定。 封常清长出了一口气,朗声喝道,“刀斧手准备!众军听令,若有反抗、不尊大都督号令者,杀无赦!” “喏!”羽林卫士卒轰然应命,上前一步,将陈玄礼及那数百东都禁卫包围起来,而封常清后面带来的助骑更是在马上搭箭引弓,蓄势待。 “张瑄……你……放肆!”陈玄礼气得浑身哆嗦几乎控制不住身形,要一头从马上栽倒在地。 张瑄看也不看陈玄礼一眼,抬起手云淡风轻地挥了一挥。 封常清眯缝起眼来,断喝一声“斩,立决!” 那一名早已站在邱乐身后高举起屠刀的侩子手,领命立即挥刀斩去。血光一闪,邱乐没有来得及惨呼出声,便头颅落地,裹夹着一摊殷红的血迹在地面上滚了一滚。 众多东都禁卫哀鸣起来,伏地痛哭流涕。 练弈礼眼睛一间,愤怒地暴喝道‘娄瑄小儿,你不要太嚣张!本大将军必不忘今日之耻!你且等着!” 张瑄淡然一笑,“本官等着陈大将军。” 陈玄礼暴怒进宫而去。如果不是今日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以他的作风和为人,他一定会召集众军与张瑄手下的羽林卫决一死战。 但张瑄恨不能如此。如果陈玄礼敢聚集军马围攻羽林卫,张瑄就会有足够的理由将陈玄礼灭杀。 封常清大步走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道,“大都督,要不然,由下官进宫去向太子殿下解释一下今日的事儿?要是让那陈玄礼恶人先告状,我们……” 张瑄漠然摇了摇头,“东都禁卫挑衅在前,导致军营哗变,事急从权,本官按律诛杀一个中郎将,并不逾权。那陈玄礼进宫去告状就让他告去,本官倒是要看看,太子殿下究竟会不会秉公处置!” 封常清眉梢一扬,躬身退了下去。 “来人,传本官的军令,从即刻起,若东都禁卫主动挑衅,众军可先斩后凑!” 张瑄冷冷凝视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这些羽林卫士卒,目光从领头的顾惜身上划过,冷笑道,“顾惜,你可知罪?” “末将知罪,诸大都督治罪!”顾惜脸sè苍白,伏地不起。 “你抬起头来!”张瑄厉声道,“你之罪,不在其他,而在整军无能。两军哗变起了冲突,但死伤者竟然全部都是你的手下军卒……手下军卒如此不堪一击,你这个郎将羞耻不羞耻?” “如此战力,尔等还要随本官去陇朔抵御吐蕃,本官倒是很好奇,尔等在骁勇善战的吐蕃骑兵面前,有没有还手之力?” 张瑄的声音越来越冷,而顾惜的脸sè则越来越涨红,众多军卒更是羞愧无言伏地不起。 “本官暂且不罚你。但是,如果再有下一次一一顾惜,你也不要再来见我,直接去找面墙壁一头撞死算了。” “大都督,末将无能,末将知罪!” 张瑄皱了皱眉,调转马头驰去。 杨金hua一直在一侧冷眼旁观着,见张瑄如此种种,年纪虽轻,但心狠手辣刚毅果决,心头暗暗一凛,心里的那点侥幸心理瞬间破灭了。 她本来以为张瑄是一介文士,应该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却不料张瑄的作风如此强势和强硬。此刻,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张瑄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拿不下她也会向她的家族下手。 杨金hua像一朵柳絮儿一般飘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就上了马,瞬间追着张瑄而去。 在场的羽林卫军卒倒吸了一口凉气。听说大都督身边有两个武艺高强的女shì卫,如今他们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顾惜望着杨金hua纵马驰去的背影,轻轻向封常清道,“封大人,大都督身边这女子……是否就是……” 顾惜要问什么,封常清很清楚。但封常清却回头冷冷扫了顾惜一眼,顾惜心头一惊,赶紧咽下了还没有说出口的话。 …… 陈玄礼怒冲冲闯进东宫,在门口,遇到了奉召来的左相陈希烈。 陈玄礼虽然是在盛怒之中,但对于陈希烈却还是恭敬有加。一来是因为陈希烈对他有举荐之恩,二来是因为陈希烈渐为太子所看重,成为李亨身边倚重的第一辅臣,权势渐起。 “陈相。”陈玄礼压制住火气,拱手为礼。 “大将军这行sè匆匆神sè愤怒,所为何来?”陈希烈边走边问。 “陈相,那张瑄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也!”一想起方才的情景,陈玄礼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xiong中的怒火燃烧着,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陈希烈大吃一惊,猛然一把抓住陈玄礼的手,急急道,“怎么回事?” “本将奉殿下命,带军进京接管长安防务……本将手下中郎将邱乐率军进入玄武门大营,准备接管大营,但张瑄手下的军卒拒不交接防务,两军就起了冲突。” “然那张瑄太过狂妄,依仗权势,目中无人,竟然当着本将的面,活活斩杀了邱乐!”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此人狂悖,目无朝廷,目无殿下,其罪当诛!” 陈玄礼愤怒地大呼小叫。 陈希烈吓了一跳,赶紧掩住陈希烈的嘴,压低声音道,“大将军,慎言!慎言!” “大将军有所不知,张大都督对于朝廷、对于太子殿下居功甚伟。如果没有张瑄,殿下的储君之位不保。 荣王李琬谋逆,嗣宁王李琳和内监高力士勾结,前后两次逼宫,若不是张瑄力挽狂澜,殿下也没有今日监国的局面。” “老夫给大将军说这些,一来是告诉大将军,张瑄在殿下心目中地位甚高,轻易不可撼动。二来,也是告诉大将军,张瑄虽年轻但手段很不简单,大将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跟他为敌……” 陈希烈轻声劝道。 他的话只说了半截,算是一种善意的提醒,至于陈玄礼听吧贴度百]与不听,那就任由他了。 陈玄礼目光闪烁了一下,虽然退却了些许的怒气,但却有些不以为然。 张瑄再有功劳,但主子还是主子,李亨终归是要做皇帝的,只要李亨做了皇帝,迟早是要对付张瑄。而如今将张瑄外放藩镇,调自己所部兵马进京接管长安防卫,这本身就是一种对张瑄的猜忌。 至于张瑄的手段就更不消说了,一个弱冠青年,除了年轻气盛之外,手段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也不能怪陈玄礼轻视张瑄,实在是因为张瑄的年纪太轻。a。 第195章与杨国忠的再次合作 天唐 作者:格鱼 陈玄礼并不知道,此次外放藩镇乃是张瑄自我外放,是他后续谋划中的重要一环。如果张瑄不是自己想要离开长安去陇朔拥兵展,李亨就算是心里略有猜忌,也夺不走张瑄的京城防卫军权。 他小看了张瑄,对大唐朝廷如今的局势看得不透,更对天下大局缺乏判断力,并以他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李亨或许因为种种原因,对张瑄起了一些防范之心。其实这也是帝王心术的必然,随着李亨的权力日渐稳固,他当然是站在了皇权的高度去考虑问题。 要确保皇权无虞,必须要消灭权臣的存在,不论是安禄山、张瑄或者杨国忠,都是李亨心里的肉刺。 只是安禄山这根刺是明的,杨国忠这个权相的威胁也是明的,只有张瑄在暗。而李亨还要倚重张瑄来制衡安禄山和杨国忠。 李亨选择信任陈玄礼,准备将陈玄礼培植成自己的绝对心腹,心态是正常的。但要知道,陈玄礼毕竟归附他时间太短,在李亨心目中的地位还远远不能与张瑄相提并论。 所以,听完了陈劫匕的怒诉,李亨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张瑄的做法,的确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但张瑄却站在了理上。以李亨对张瑄的了解,张瑄既然这么做了,肯定有其这么做的理由,他就不怕朝廷的降罪。 但李亨现在考虑的却是:自己利用陈玄礼的某种试探,是不是引起了张瑄的强烈反弹,如果是这样的话,张瑄心里一旦产生了芥蒂,与他这个太子离心离德,将来就很难收场了。 李亨扫了陈玄礼一眼,心里渐渐有些恼火:本宫只想让你试探试探张瑄,谁让你搞出这么大的风龘波来,让本宫无法收场? 陈玄礼皱了皱眉,显然对太子沉默的态度有些不满。 陈希烈则肃然坐在一侧,不语。 “张大都督是本宫倚重的当朝肱骨之臣,陈玄礼,你莫要怠慢了他。”李亨突然开口慢条斯理地道,“两军冲突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就此罢了,休要再提。” “两军防务交接也不急在一时,陈玄礼,好好约束你的手下兵马,不要再给本宫闹出事端来。如若不然,本宫必不饶你。” “邱乐触犯军纪,事急从权,张瑄处置亦无不妥。传本宫的诏令,今日在玄武门大营闹事的东都禁卫军卒三百人,全部杖责三十,流配岭南。”…… 李亨这话一出口,陈玄礼脸色大变,他跑到宫里来求李亨做主,却不料倒成了这种结果。张瑄非但无罪,还要继续惩处他手下的军卒……区区三百军卒流配了也就流配了,但从今往后,他这个禁军龙武大将军的威信和颜面何存? “殿下……”陈玄礼脸红脖子粗地抬头道,“臣冤枉之极,臣手下军卒冤枉之极!” 李亨的脸色一冷,声音也冷漠了下来,“也没有什么冤枉的,些许误会,本宫要警告你,不要再挑起事端一—此刻,朝廷与吐蕃和亲在即,你要是坏了本宫的大事,休怪本宫无情!” “陈玄礼,你且退下吧。” 陈玄礼还待争辩几句,抬头见李亨脸色冷肃,咬了咬牙,忿忿施礼离去。 望着陈玄礼离去的背影,李亨突然笑了起来,“陈相,你看这陈玄礼,年纪是张瑄的两倍有余,但论起手段却不及张瑄一半。” “殿下,这些都是小节,殿下作为一国储君,大可不必纠缠于这种小事。 老臣以为,张瑄自有分寸……至于陈玄礼,除了脾气暴躁一些,为人忠诚,这长安防务交给他,还是可靠的。” 陈希烈斟酌着字句,轻轻道。 “是啊,要说张瑄行事霸道一些,本宫倒也相信。张瑄跟在本宫身边多时了,本宫还是很了解他的。但要说张瑄对本宫不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倒也不信。本宫永不能忘记,若是没有子瞻,本宫今日又何尝能安坐东宫?” 李亨微微感慨地说着,心里却是另有心思。 对于李亨来说,此刻最重要的就是稳定,稳定压倒一切。他在真正坐上皇位之前,大唐朝廷不能乱,大唐天下不能乱。 “陈相,传本宫的诏令,让兵部出面,厚加抚恤今日兵变中死伤的羽林卫士卒。也给张瑄传一句话,就说本宫当日所说的话,此生不移!” 李亨缓缓起身来,淡然道,“本宫要去兴庆宫探视一下父皇,陈相,你且退下。” 陈玄礼像吃了屎一样郁闷出宫,直接回了自己的临时居所喝起了闷酒。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太子李亨何以会这么纵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容张瑄,张瑄如此公开挑衅太子尊严,李亨居然都视若不见。 想起张瑄轻描淡写当着自己的面诛杀邱乐的情景,陈玄礼愤怒之极,愤愤地将手中的酒盏摔碎在地,拔出宝剑,奋力一劈,将案几连带一案几的酒菜都劈成了两半。 陈玄礼喝闷酒的时候,张瑄没有回府,却是去了杨国忠那里。 今日杨国忠大摆筵席,招待杨家诸人。出于照顾本家的考虑,杨玉环也出宫来到了杨国忠府上,参加饮宴。 老皇帝瘫痪在床,朝不保夕,虽有清醒之时,但多数时间都处在半昏迷状态。杨玉环在宫里,除了去御书房陪伴老皇帝之外,便是出宫“活动”,多数是去杨三姐的虢国夫人府停留,很少在宫里独居。 老皇帝这样,也就没有人顾得上杨玉环,她倒是成了这宫里最悠闲最自由的一个。 杨家诸人正在饮宴,气氛很是热烈。 突然,一个侍女匆匆走进来伏在杨国志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杨国忠有些意外地放下手中的酒盏,犹豫了一会,还是起身迎了出去。 “杨相!”厅外,张瑄笑吟吟地拱了拱手,“听说杨相大宴宾客,张某不请自来打扰几杯水酒喝,不知可否?” 杨国忠哈哈大笑起来,“张大都督乃是贵客,国忠素日邀请都邀请不到来,大都督请进!” 杨国忠与张瑄谈笑生风地并肩走了进来,除了杨玉环之外,杨家众人赶紧起身跟张瑄见礼寒暄。 杨三姐儿向张瑄投过温柔的一瞥,张瑄也没有客套,就大步走向了那厢,向杨玉环躬身一礼,“臣张瑄,拜见贵妃娘娘。” 杨玉环有些莫名的尴尬,但见到张瑄,她心里更多的是莫名的欢喜。 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失态,只轻轻点头致意。 张瑄坐在了杨三姐的上,杨玉环的下。 他扫视杨家众人,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金吾卫将军、兵马指挥使杨涟。杨涟在杨家本无什么地位,但因为上次跟随张瑄平叛,立功升任金吾卫将军,率军物雌防骊山别宫,此刻在杨家的地位自然抬升了许多。 最起码,之前他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杨家内亲聚会,如今就有资格了。 见张瑄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杨涟赶紧起身向张瑄躬身见礼道,“末将杨涟,见过大都督!” 张瑄拱了拱手笑道,“杨将军别来无恙。杨将军在骊山驻防,军务繁忙,今日怎有闲暇回长安来?” “回大都督,末将回长安探视,特来向三叔问安。”杨涟轻轻笑道。 他口中的“三叔”便是杨国忠。 杨国忠神色玩味地望着张瑄与杨涟“一唱一和”,突然插话道,“大都督,听说今日东都禁卫与羽林卫两军冲突,导致哗变,引得大都督盛怒,倒是斩了陈玄礼麾下的中郎将邱乐,不知消息是否属实?” 瑄回头望着杨国忠,“那邱乐罔顾军令,率军行凶,导致哗变,张某按律处置,斩了他。” 张瑄心道,好你个杨国忠,倒是跟我耍起心眼子来了。我的来意你肯定清楚,如果再要装糊涂,此事就算作罢。 “大都督一怒,溅血五步,诚哉斯言。”杨国忠知道适可而止,便嘿嘿笑道,“那陈玄礼在洛阳一向骄纵,来到长安也纵兵行凶,大都督整治整治他,倒让国忠心头畅快。” “这人骄矜专横,这长安防务要是交在他的手里,国忠心里其实不太放心。”杨国忠举杯邀饮,又笑道,“可惜大都督执意要外放藩镇,否则,这长安城里,大唐朝廷,你我一文一武,何愁天下不安定?” 张瑄和杨国忠如此云里雾里地说着话,杨家众人不懂深意,只能默然聆听,没有一个敢插话。 杨三姐毫不遮掩自己的情感,望向张瑄的柔情**意,在场诸人都看得出来;而杨玉环则只能用极其隐晦的目光在张瑄身上打着转转。 “杨相所言,张某深以为然。张某以为,长安防务京畿安全,事关重大,单由一军一人掌控,并不妥当,不若也将杨将军的金吾卫也调进京来,与陈玄礼的禁军共担大任。” 张瑄朗声道。 杨涟听了自然狂喜。而杨国忠心里也是喜笑颜开,他是文官,觊觎军权多时了。只是他本人不好掌握军权,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同族之人。 杨涟是他的侄子,如果杨涟能率军进京担任一般的防卫权,当然是能给杨国忠增添一道沉甸甸的础码。(未完待续。 第196章敲山震虎、父母获封 天唐 作者:格鱼 张擅与杨国忠的再一次联手合作,直接将导致陈玄礼的兵权被削弱了一半。 与陈玄礼交恶,张瑄当然要为日后考虑。 他虽然离开长安,但也绝不希望这长安城的掌控权落在陈玄礼手里。 诛杀陈玄礼当然不可能。陈玄礼是龙武大将军,位高权重,除非有大罪,否则张擅也动不了他。但张缰暂时动不了他,不代表张殖拿他没有办法。 几乎是在陈玄礼暴怒进宫告状的瞬间,张擅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让杨涟进京来分陈玄礼的兵权。杨涟也算是他昔日的下属,又有提携之恩,再加上张殖跟杨家的友好关系,杨涟在京,对张殖是大大有利的。 陈玄礼的品级虽然高于杨涟,但杨涟身后却有杨国忠的支持。对于在长安城里根基浅薄的陈玄礼来说,杨涟足以成为一个重量级的对手。 当然,这只是张瑄和杨国忠的一种意向,能不能实现,还要看朝廷批准不批准。 不过,在张殖看来,有杨国忠亲自提出,再由他从旁敲边鼓,李亨很难拒绝,也无法拒绝。 杨国忠与张瑄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杨国忠将威严的眸子投向杨涟,沉声道,“涟儿,还不拜谢大都督的提携之恩?” 杨涟这才上前恭敬地拜倒在地,朗声呼道”“杨涟拜谢大都督再三提携,末将感jī不尽,今后当为大都督效犬马之劳!” 张殖笑了笑,“杨将军不必多礼,张瑄只是顺水推舟、锦上添hua罢了。” “只盼杨将军能率军镇守长安,一则戍卫京师,二则协助杨相掌控长安局势。”张殖起身去将杨涟扶起,又扭头向杨国忠慨然道,“杨相”为防安贼谋逆,长安乱不得。希望杨相能以大局为重,维持朝廷的正常运转。” “天下安,则杨氏兴。天下乱,则杨氏灭。不知杨相和诸位以为然否?” 张殖朗声笑了笑,拱拱手,“在下尚有军务在身,就此告辞!” 说完,张擅转身飘然而去。 他来杨国忠这里,为的就是跟杨国忠达成协议,同时向杨涟示好,表示要扶持杨涟上位。既然目的达到,他没有兴趣再留下跟杨家人浪费时间。 张殖在杨国忠的府门前,换乘了马车。 杨金hua带着数十军卒护卫一路保护,慢慢向大将军府行去。 但刚走到半路上,他就掀开车帘”吩咐车夫改道,直奔盛王李琦的府邸。 张殖突然到访,让盛王李琦大吃一惊。不过,他殷切接待之下,也没有现张瑄到底有何用意。只是在他的府上喝了几杯茶,说了几句冉话,然后就告辞而去了。 五日后是三月初三,大朝会。 本次朝会的第一大议题,当然是讨论商定大唐与吐蕃和亲的事宜,定下了万春公主三月十八离京赶赴吐蕃,由张擅这个兼任的和亲大使一路护卫至吐蕃境内。 万春公主是嫡系公主,当今天子的亲女儿,这种和亲的排场自然不会低。鸿胪寺和内府从即日起就要开始忙碌操持,直到万春的和亲仪仗离开长安为止。 和亲的事情早就已成定局,自然没有什么争议,很快李亨就拍板定夺。 只是接下来,杨国忠出班参奏,云长安防务事关重大,单单是陈玄礼的一万兵马太过单薄,表示要增加兵力”提出调任镇守骇山别宫的金吾卫将军、兵马指挥使杨涟率本部兵马同时驻防京师,设立左右禁军衙门和左右禁军大将军。 左禁军大将军自然是由陈玄礼出任,而右禁军大将军则由杨涟升任,撤销玄武门大营,在城西与城东同时设立左右大营。 杨国忠的话义正词严,虽然谁都看得出他是在扶植自己杨家的后辈。 杨国忠在朝中“一枝独秀”朝臣中有大半都以他马是瞻。杨国忠这么一提,立即就有众多朝臣附和,一时间朝议纷纭,李亨慌了手脚。 从本心来说,李亨是极端排斥由杨家人参与京畿军权的。但但他毕竟不是皇帝,而且根基不稳,对于朝臣需要拉拢而不是打压,所以他根本无法直接反对。 陈希烈心里暗叹,将目光投射在脸sè难堪的陈玄礼身上。 心道,老夫不让你跟张瑄叫板,你偏要不听好人言,结果如何?连杨国忠都对张瑄礼让三分,你一个从洛阳来的军中宿将,公开跟张擅作对,岂不是自寻死路? 张殖一直站在那里,保持沉默。 李亨看着张擅,轻轻道,“张瑄,你意如何?” 张殖上前一步,朗声道,“殿下,臣以为,杨相之言甚是有理。长安防务京畿安危,何等重要,区区一万人不足以保护京师安全。我大唐从太宗皇帝起,长安城就向来是两军分治,鼎足而立。开元年间, 长安驻防兵力更是高达三万余。” “为朝廷安危计,臣以为,朝廷当分设左右禁军衙门,增加兵力,由两军轮换宿卫宫禁或拱卫京师。” 张殖的话音一落,李亨默然,脸sè一变。 众臣也是默然等待,谁都明白,张擅这么一站出来表示赞成,恐怕这事儿就这样了。 季亨心里渐渐觉得冰冷起来。 他将无奈的目光缓缓从张瑄身上挪开,心里明白,这大概就是自己猜忌和试探张瑄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吧。当然,若是没有陈玄礼,张殖八成也不会如此“反戈一击”。 想到这里,李亨猛然望着陈玄礼,心里不禁升腾起某种厌恶的情绪。 陈玄礼心里咯噔一声,脸sè骤然变得煞白。他又不是傻子,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能不明白,所谓增加兵力、分设左右禁军衙门不过是张擅向自己示威的现实举措。 就这么被夺了一半的军权,他自然是心有不甘,只是群情鼎沸,连李亨都无可奈何,何况是他。 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憋在心里。 李亨想着想着,心里就有些忿忿然。 ,“就以杨相和诸位所言吧,着大都督府和兵部全权处置。”他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站在他身后的李辅国赶紧扯着嗓子呼道,“殿下有诏,改日再议,退朝!” 李亨脸sèyīn沉似水,离开霜德殿,也没上鉴驾,而是大步步行向东宫行去。 身后,一干宫女太监和宿卫追随其后。 李辅国小跑着追了上去,观察着李亨的脸sè,却是没有说什么。 一路进了东宫,李亨气愤愤地一脚踢开书房的门,就走了进去。 李辅国屏退宫女太监,自己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茶走了进去。 ,“殿下,请饮茶。”李辅国轻轻恭谨道。 ,“不喝,拿下!”李亨沉声道。 李辅国无奈,只好又将茶盏端走。 “李辅国……”李亨突然道。 李辅国赶紧回身来拜了下去,“奴才在!” ,“本宫听说最近张大都督与盛王李琦、咸宜公主过从甚密?”李亨的声音很yīn沉,也很复杂。 “是,奴才得到消息,说是这两日,张大都督去盛王府两次、而盛王殿下回访大都督府三次。”李辅国小心翼翼地说着,不敢夸大更不敢虚构。 “张瑄与盛王素无往来,突然走得近了,究竟想要干什么?” 李亨口中喃喃自语,却是沉默了下去。 良久。 李亨突然抬头望着李辅国,沉声道”“李辅国,传本宫的诏令,追封张殖之父张九龄为英国公,册封张缰生母柳氏夫人为英国夫人。 赐张府宅院一座,田百顷,奴田人,金银财物若干。” 李辅国浑身一震。 张殖与柳氏亲自进宫拜谢太子,当日在东宫饮宴,尽欢而散。 虽然两人依旧谈笑生风,关系亲密,看起来与往日并无任何不同,但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份猜忌和隔阂一旦产生,想要弥补缝合几乎是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陈玄礼被朝廷册封为左禁卫大将军,杨涟则出任右禁军大将军,一时间风光无俩。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转眼间就是三月十五日,距离张擅的离京之日,同时也是万春公主嫁出长安的日子,还有三天。 虢国夫人母子突然上表请求来日返回蜀中养老。李亨准了。 可杨三姐母子离开没离开长安,没有人关注和注意到,但长安城里却是开张了一家规模很大的商行,名为,“中华商号”动静却是不小。开业当天,不少长安权贵尤其是杨家人纷纷出面捧场,这让长安与大唐的商贾们开始猜测这家商号的神秘背景。 午后。张殖悄然带着几个shì卫就出了门,出城直奔城外的一座庄园,那是归属于张家的一座园子。 张殖独自一人进园,让shì卫守在了外边。 寝室里。 杨玉环慵懒地躺在榻上,手里捏着一个果子,神情落寞地望着张瑄幽幽道,“小冤家,若是我不厚着面皮找上门来,你是不是准备就这样不告而别了?” “你倒是走了舒心,跑到陇朔去,可留奴家一人在长安受煎熬。”杨玉环说着说着,眼圈一红,竟然珠泪涟涟。 依旧三更,补前日所欠。有月票的投张月票,木月票的投张推荐票也成,需要大家棒场啊。a。 第197章奴要做你真正的女人 天唐 作者:格鱼 杨玉环悲悲戚戚地哽咽看。 她本就是国sè天姿倾国倾城的成**子,如今这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之态,对于L个男人来说,无异于勾hún摄魄了。 催情的毒药啊。 张瑄轻轻一叹,缓缓上前。 与杨玉环的开始起于突然,但张瑄向来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生了就是生了,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而他同时又是一个骨子里隐隐有一丝霸道的人,无论如何,杨玉环已成了他的女人……在很多时候,杨玉环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责任。 属于一个男人的责任。 张瑄几步上前,坐在了榻上。 说来也奇怪,杨玉环本来凄惶不安的心,随着张瑄的坐下而悄然变得安定起来。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纯属于女人的第六感。 杨玉环看上去不通世情、沉涵于荣华富贵的mì罐子里,好像是那温室中极其稀缺美丽的花朵,经不起一丝风雨;但实际上,她生活在大唐权力核心层的漩涡当中,怎么可能“一窍不通”呢? 如果说之前的张瑄,要就藩、要外放,杨玉环心里虽然有不舍,但终归还是怀有希望。 她相信这个年轻的男人,这个不容她拒绝、强行霸占了她内心世界的男人,会保护他、珍惜她、会给予她一个无限美好的未来。 属于两个人的未来。 变相推动太子李亨成为她的儿子,让李亨日后尊她为皇太后,便是这种爱护和关心的体现。但杨玉环却渐渐淡了荣华富贵的心思她越来越感觉到,宫里的锦衣玉食一生远不如与自己喜欢的男人呆在一起一天。 朝闻道夕死可矣,若真爱,一夕之欢亦是刻骨铭心。 张瑄不是杨玉环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但却是她真正敞开心扉毫无遮掩爱上的第一个男人。 与张瑄的开始,才让杨玉环真正体会到,男人不仅代表着权力和尊崇,不仅是靠山和荣华富贵的来源,还是一个值得倾心去珍惜和相守的对象。 李隆基给了她无上的恩宠和荣华富贵但却没有给她作为一个女人最珍贵的人生记忆。 对于李隆基,她只有曲意逢迎,因为她无法反抗,更潜意识地忽略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东西。 然而,最近的种种端倪却令杨玉环现,张瑄和李亨的密不可分的关系纽带有了断裂的迹来……而接下来的种种,又让杨玉环再一次看到了张瑄的手段和野心,这是一个不甘于人下、且极度抵触被人操控的男人啊! 在王权时代,要做一个不被皇权操控的人那只有一条路一那便是站在最高处。 杨玉环越来越觉得,张瑄已经准备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而就藩离开长安,怕就是漫漫征程的第一步。 因此,杨玉环怕了,慌了有些六神无主。 她害怕张瑄从此离开长安两人再无相见之日,刚刚开始的缘分就走到尽头。 杨玉环抬起头来,泪汪汪地凝视着张瑄,呢喃道,“能不能带奴家一起走?” 杨玉环的眼眸里充满着无尽的期待和眷恋。 张瑄摇了摇头,“不能。” 杨玉环的眸光顿时灰败下来,她无力地垂下臻,哀伤的情绪充斥着屋中。 但陡然间,她感觉张瑄脱鞋上了g棍,然后一把将她拥抱在怀中伏在她耳边轻轻一笑,“因为,我还会回来!” “你还会回来……可等你回来了奴家还在人世吗?”杨玉环任凭张瑄拥抱着,却是落寞地靠在张瑄的xiong脯上将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捏住张瑄的手,一点点抬起,放在自己bo澜壮阔的xiong口处。 “我早就说过,只要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张瑄霸道地一个翻身,将杨玉环扑倒在g龘上,然后极其温柔地将她本就单薄的衣裙一层层揭开,1ù出其内那晶莹剔透红晕丛生的dong龘体来。 杨玉环的眼眸mí离起来,不过,在情yù的泛滥之下,这仅有的一丝mí离却消散了。 然她等待了良久,却没有感觉到张瑄的下文,不由缓缓睁开美眸,羞涩地嗔道,“小冤家,你还在等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要了奴家吗?奴家这一次要做你真正的女人,哪怕只有一次,奴家也死而无怨了。” “我走之后,有杨国忠和杨家在,李亨不敢动你。只要给我两年的时间,就足够了。两年的时间,足以让我做很多事情。你在长安等我两年,你我以两年为约,我会将你从宫里接出来!” “奴家等你,一直到死。” 张瑄目光清澈,认真而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眼前这具美极人寰的身子,轻轻探手上去,抚mo着杨玉环的丰盈,动作是如此的轻柔。 杨环如少女一般jiao羞地微闭着眼睛,静静享受着男人的爱抚,整个心神都慢慢平静下来。 “要了奴吧……奴等了好久呐,你这个小冤家,让奴等得好苦!” 张瑄最后一抹清醒也被这女妖精1iao人的呢喃所攻陷,他扑了上去。 春风数度,欢乐之极。 室外的春风是如此的暖荣大地,但与室内这无边的春sè相比,还是逊sè了许多。 张瑄喘息着紧紧抱着怀里那具犹自扭来扭去情yù放纵不肯罢休的身子,苦笑道,“真是一个妖精,你真要把我吸干了才算罢休啊。” 杨玉环jiao喘吁吁,慵懒无力又热情如火地抱着张瑄,声音媚到了骨头里,“奴家要让你永远记住奴家……” 杨玉环突然赤着上身,不顾xiong前那bo澜的起伏颤动着,从张瑄怀中挣脱出来,俯身下去,在张瑄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下去。 嘶!张瑄吃痛,轻轻在杨玉环丰润tǐng翘的玉tún上拍了一记,那手威是如此的弹xìng和滑腻,他心中沉淀下去的情感再次喷薄而起,嘿嘿笑着又将她一把扯倒在怀中,翻身压了上去。 唔……杨玉环嘤咛一声,扭着身子似是抗拒又似是迎合,呢喃自语,“奴家要死了……小冤家,你轻点!” 黄昏日落,夕阳绚烂无比。 杨玉环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泥,再也无力动弹一下。 这个疯狂的下午,对于杨玉环来说,那几乎是走过了一生的历程。 她将内心深处积累了多时的情感全部释放出来,尽情地喷着,无所顾忌。她疯狂的索取,又疯狂的给予…… 张瑄温柔地拥抱着她,他的手轻轻在杨玉、环粉nèn的躯体上滑过,感觉到这个极其敏感的女子又有了融化的迹象。 “要是舍不得,就带奴家走,奴家陪你去陇朔。”杨玉环勾人的媚眼儿挑起,探出纤纤玉指在他的xiong脯上随意画着圈圈。 “奴家跟你说着玩哩……张郎,你此去陇朔,一定要保重自己。那军中,可不比长安城,凶险着呐。” “奴家知道你的心很野,奴家不会劝你什么,只是奴家希望你能记住奴家,不要忘了奴家,哪怕最终是一个死,奴家也要留在你的身边。” 杨玉环媚态尽去,神sè肃然地轻轻道,“这是我们的约定。你要是负了奴奴家就一……” “我不会做安禄山,你放心吧。”张瑄轻轻一笑,他知道杨玉环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他不想解释,因为有些话,他也无法解释。 “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女人,就足够了。 “我不论做什么,都不会负了你。这是我的承诺。”张瑄轻轻笑着,一手抓住杨玉环那弹xìng的丰盈,捏了捏,“我也舍不得不是?” “小冤家……小坏蛋……”杨玉环羞红了脸,埋在张瑄怀里,心里却是幸福得要晕厥过去。 …… 人都是有野心的,谁都不能例外。 只是野心有大有小,而有些人野心潜藏在内心深处,终生都没有机会显现出来。 作为皇族子弟,作为当今皇帝的亲子,盛王李琦当然也是有些野心的。只是他的野心,因为他的能力不足而埋藏起来,直到张瑄无意中的一个举动,就像是催化剂一样,催生出了他内心深处的野心种子。 这一萌芽生长,就像是春天的野草,疯狂长了。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李琦都踯躅徘徊在张瑄府里的正厅里,焦急地等待着张瑄。陪伴着他的,还有那与他关系最好的一母同胞姐姐咸宜公主。 咸宜公主嫁的杨洄,杨洄是长宁公主和杨慎生的儿子,不过是前隋的皇室后裔,与杨玉、环的杨家有些亲戚关系,却并非一族。 杨洄因为牵连到前太子李瑛的谋反案中也被老皇帝杀了,年纪轻轻就成为寡fù的咸宜公主几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这个弟弟身上。 李琦的心思,咸宜如何不清楚。这一次,她陪着李琦过来,无非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张瑄的口风。看看张瑄究竟是不是两人猜测的那个意思…… 但等了良久,张瑄都没有回府,不知所踪。 望着坐立不安犹如热锅上蚂蚁的弟弟李琦,咸宜苦笑了一声,“琦弟,你又何苦如此?你我不若回去吧,这张瑄……我看还是莫要招惹为妙!” 继续码字,还会有更新,如果大家不睡就等着看,呵呵。a。 第198章天大的误会 天唐 作者:格鱼 李琦望着咸宜,轻轻道,“姐姐,如果我不问个清楚,我寝食难安!” 咸宜幽幽一叹,“琦弟,姐姐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这是一个火坑,一旦跳下去,就很难再抽身了。现在做一个亲王,不是tǐng好的嘛,最起码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那个位子,不是谁都能去争的。” 李琦眉梢一挑,咬着嘴压低声音道,“李亨都能,我为什么就不能?” “琦弟,你想想荣王李琬,想想嗣宁王李琳和高力士……”咸宜面sè有些白,她这才陡然现,自家弟弟的野心已经开始膨胀到一个无法遏制的程度。 “那不说明李亨多能,而是因为他身后有张瑄。”李琦冷笑道,“如今这局势,我也看清楚了,搞不好就要大乱一—那范阳的安禄山要是反了,朝廷也会乱,姐姐,你以为李亨还能安然无恙地坐上那个位子吗?” 咸宜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静静地凝视着李琦,突然觉李琦有些陌生。 “张瑄之间有了嫌隙吗?” “张瑄外放就藩,这意味着李亨已经开始猜忌张瑄。而最近,陈玄礼带兵进驻长安,又跟张瑄起了冲突,让张瑄诛杀了中郎将邱乐……我可以断言,将来李亨跟张瑄迟早要翻脸!” 李琦轻轻说着,神sè有些变幻。 咸宜又是轻叹一声,“太子刚册封了张瑄的父母足见两人的关系还是很亲密的。太子也不是傻子,他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放弃张瑄的。没了张瑄的支持他的皇位也是不稳的。” “他突然这样封赏,这说明李亨心里慌乱了。他越是这样,将来跟张瑄翻脸的可能xìng就越大。姐姐,你想想看,张瑄诛杀邱乐,又串通杨国忠逼迫李亨同意让杨涟分了陈玄礼一半的军机……李亨心里岂能不生嫌隙?” 咸宜无奈地望着李琦,压低声音道,“太子的事情咱们不管。琦弟,听姐姐一句劝,死了这份心吧,这样太危险。母妃不在,父皇又这样,姐姐就你一个亲人了,姐姐不想失去了,真的,琦弟!” 李琦摇了摇头笑道“姐姐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那个机会而已。如果有机会,我为什么要放弃?” 两人压低声音小声说着话,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脚步声。 不多时,张瑄红光满面地大步走了进来拱手笑道“张瑄出城署理军务,让两位殿下久等了,实在是抱歉之至。” 李琦朗声笑着,起身拱手道,“大都督客气了,本王来得仓促,打扰大都督,还请见谅。” 咸宜也站起身来,矜持地笑了笑。 李琦和咸宜的来意,张瑄心知肚明。他为了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无意中拿李琦当了一回道具,不料却让李琦生出一些其他的心思来,这倒是让张瑄有些意外。 “盛王请坐公主请坐。”张瑄哈哈笑着,“不知两位殿下有何见教?” 张瑄有些明知故问了。 李琦一怔,却是无话可说了。有些话,是无法直接说的。 他总不能当面问张瑄:你是不是跟李亨要闹翻了,要不要支持我当皇帝? 他敢保证,如果他这样说出口来,张瑄会拿他当成疯子,拂袖而去。 咸宜心里一叹,主动开口道,“本宫跟琦弟来,倒也没啥大事,只是听闻朝廷册封大都督父母,特来恭贺。” 哦。张瑄轻哦一声,“谢两位殿下,朝廷恩典,张瑄一家铭记在心,感jī涕零。” 三人坐在厅里闲扯了许久,李琦虽然百般试探,但奈何张瑄口风甚紧,只是装糊涂避而不答。 正值晚饭时节,张瑄设宴款待两人。正在饮宴当中,突然听到厅外传来一声太监尖细的高呼:“监国太子殿下驾到一—” 李亨竟然来了。 张瑄讶然,起身相迎。 而李琦和咸宜则震惊地面面相觑,也不得不起身出迎。 李亨微服而来,只带了几个太监、宫女和shì卫,銮驾停在门口。 李亨大步而来,在正厅前止步。 张瑄神sè一肃,拜了下去,“臣张瑄,迎接殿下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李亨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扶起张瑄来大声道,“子瞻啊,本宫方才出宫去玉真观探视玉、真皇姑,路过你的府邸就过来看看……” “哦?盛王弟和咸宜妹妹也在这里?” 李亨清冷的目光投射在李琦和咸宜的身上。 咸宜和李琦也拜了下去,“臣弟(臣妹)见过监国太子哥哥!” 李亨淡然一笑,挥挥手道,“都起来吧。 看来本宫来得不巧,打扰了两位和子瞻的雅兴了。” 李亨口中的不咸不淡,李琦咬了咬牙,装作没有听见。而咸宜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听了,心里则一个jī灵,心道琦弟啊琦弟,奴再三劝你你不听,如今被太子察觉……将来,将来可怎么收场? 被李亨插了一杠子,这饮宴自然就草草散了。 李亨从头至尾也没有说什么,完了就离开回宫了。只是张瑄心里很清楚李亨的用意,他再三示好,包括封赏他的父母,无非是表明自己宴定不移相信和支持他的态度,不愿意让别人有机可乘。 咸宜和李琦也匆匆离去。 张瑄送走了这三位,有些疲倦,就准备回房休息。今天崔颖回了娘家未归。 刚回到卧房,在如烟如玉的shì候下更衣ang,下人就又来回报说,咸宜公主去而复返。 张瑄皱了皱眉,心道这咸宜公主终归是不知趣啊,怎么还来? 不过,出于面子上,他也不好不接待。 赶紧再次穿戴整齐,披散着头,就在后龘庭的客厅跟咸宜会面。 咸宜扫了张瑄一眼,不由脸sè一红,施礼道,“打扰大都督休息,还请见谅。” “殿下客气了,殿下有事请直言吧。”张瑄没有客套什么,直截了当地就问起了咸宜的来意。 “盛王心xìng简单,不是为帝王的材料。……咸宜不知大都督何以会如此,但想来大都督并无扶持盛王之意。这一点,咸宜能看得出来。只是大都督这样一来,不仅勾起了盛王的非分之心,还让太子对盛王起了猜忌之心!” 咸宜神sè一肃,沉声道,“大都督这样做,太不厚道,究竟是何居心?他日若是陷琦弟于万劫不复之境地,本宫就是豁出一死,也不会放过大都督!” 张瑄笑了,“殿下多虑了。殿下与其将心思花在张某身上,不如多劝劝盛王。太子不是心xiong狭隘之人,若盛王能安守本分,太子自然不会有什么。” 咸宜有些恼火地冷笑起来,“既然大都督并无此意,为何不直言相劝,让盛王死了这点心思?” “你这样暧昧不清,就是挑唆和暗示!” 张瑄扫了咸宜一眼,见面前这个清秀的女子年轻的小寡fù有翻脸的架势,看得出来,她对盛王倒是一片护犊子的心思。 “呵呵,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殿下,多想了。好吧,既然此事因张某而起,那么,张某便答应殿下,改日为盛王消消心魔,可否?” “深夜了,男女有别;兼之张某操劳了一日军务,实在是疲倦不堪,困乏之极,就不留殿下了。”张瑄拱了拱手,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咸宜脸一红,恨恨地瞪了张瑄一眼,心道若不是为了琦弟,本宫也懒得跟你废话什么。 咸宜转身就走,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望着咸宜离去的背影,张瑄眼眸中闪过一丝奇sè。 …… 盛王李琦慢慢乘车回府,眉头却是紧皱着。 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又受到了李亨的猜忌,心里当然是郁闷之极。 不过,得到自己姐姐咸宜公主半路返回张瑄大都督府的消息后,他心头一动,便命下人改道,去了咸宜的驸马府。 不过,等了一夜,也没见咸宜回来。 第二日上午,咸宜才精神疲倦地回了府,见李琦居然呆在自己这里,不由吃了一惊。 “琦弟?你咋在我这里?” 李琦目光玩味地望着咸宜,轻轻笑道,“我想来跟姐姐说说话,就来了。不过,等了姐姐一夜,也未见姐姐回府,不知姐姐去了哪里……” 咸宜轻轻一叹,“我出城去了玉真观,跟玉真皇姑说了一夜的话。” 她心道,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混账小子。 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她怕张瑄另有yīn谋,利用并将李琦玩弄于股掌之中,将来让李琦受到太子的打压。与张瑄挑明之后,她还是不安稳,就连夜唤开城门去了玉真观,把这事儿跟玉真公主谈了谈。 李琦嘴角的笑容更加诡异和玩味,他轻轻一笑,“姐姐寡居多时,也该找个新驸马了……” 咸宜一怔,旋即涨红了脸,嗔道,“琦弟,你瞎说什么?” 李琦嘿嘿笑了笑,“可惜啊,姐姐,张瑄已经有了崔颖为妻,要不然,弟弟一定进宫奏请父皇,将张瑄指婚给姐悔……” 咸宜勃然大怒,斥责道,“李琦,你胡说八道,姐姐生气了!” 李琦却嘿嘿笑着,转身就“逃”。 咸宜越是火,李琦就越觉得咸宜跟张瑄有暧昧。他心道,难怪张瑄会突然登本王的门,原来是姐姐跟他有了sī情。 咸宜眼前黑,头晕目眩,yù哭无泪。a。 第199章李琦求亲 天唐 作者:格鱼 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这更是一个要命的误会。 尽管咸宜公主恼羞成怒,但盛王李琦却还是“仓皇逃离”,没有给咸宜留出任何解释的机会。 在这盛唐时代,男女礼教之防形同虚设,男女sī情之事寻常若家常便饭。 在李琦看来,咸宜跟张瑄有了暧昧固然有些吃惊,但也不是不可能生的事情。在这长安城里,每时每刻,都无时不在生着你情我愿的情事,也不稀罕。 否则的话,玉真公主李持盈怎么可能跟李白产生一段才子佳人的绯闻佳话,如今更是修成了正果。 李琦回到自己的盛王府,犹豫再三,终于拿定了主意。 他再次向咸宜府上而去,咸宜见李琦去而妄返,有些诧异。正要开口劝解李琦两句,不要再打皇位继承人的主意,却听李琦直接提了一个请求。 听了李琦的这个请求,咸宜啼笑皆非,知道自家这个弟弟的野心已经膨胀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程度,强行压制只能引起他jī烈的反弹。 李琦竟然要跟张家结亲。 张瑄叔父张九鸣有一幼女,名为张雪梅,美貌有才,在长安城里颇有名声。而如今更是随着张瑄的起势,张雪梅也算是长安权贵圈里的知名大家闺秀。 李琦盛王妃去年病逝,一直未曾另娶。也不知李琦是什么时候产生了这个念头,竟要咸宜出面帮他说媒,要娶张雪梅为王妃。 皇族跟权贵大臣结亲倒也不稀罕。 如果李琦单纯是看中了张雪梅,咸宜公主自然乐于玉成这桩姻缘。可惜,李琦要跟张家结亲,显然是想要跟张瑄走得近一些。这种政治xìng的目的,在咸宜看来,非常幼稚,以张瑄的为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张雪梅而改变主意? 如果是张瑄的亲妹妹,或许还有可能。堂妹嘛,就差了一层。 其实咸宜并不了解张瑄,张瑄不愿意做的事情,哪怕是至亲之人,也无法左右他的决定。 咸宜苦笑着,无可奈何地望着李琦,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姐姐,烦劳姐姐帮小弟一次,小弟感jī不尽!”李琦躬身施礼。 咸宜嘴角轻轻一抽,“琦弟,不是姐姐不帮你,你娶盛王妃,不是你自己能说了算的事情。朝是……太子哥哥,怕是不会同意的。” “他做他的监国太子,我娶我的王妃,我看中张家小姐,与他何干?他凭什么要阻拦?姐姐,我这就进宫去求父皇恩准,还请姐姐替我去张九鸣府上说一说这事儿。”李琦的情绪显然有些jī动。 咸宜幽幽一叹,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已经看得出,李琦主意已定,纵然自己不同意,他也会去另找别人。与其让别人搀和进此事来,还不如自己权宜处置,免得滋生事端。 李琦离开后,咸宜犹豫良久,还是出门去了张九鸣府上。 张家虽然因为张瑄的存在,成为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权贵之家,但毕竟张九鸣的官阶太低,与真正的豪门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底蕴。 听说咸宜公主到访,张九鸣不敢怠慢,率夫人和两个儿子打开张府中门,迎了出来。 “下官张九鸣迎接咸宜殿下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张九鸣拜了下去,他的夫人曹氏和长子**、次子张同,也都随着一起拜了下去。 咸宜微微笑着,俯身虚虚一扶,“张大人不必多礼,本宫来得突然,打扰之处,还请见谅一二。” 张九鸣毕恭毕敬地陪着咸宜公主走进张家的正厅,坐下说话。 虽然张瑄并不怎么把咸宜公主这些皇室子女放在眼里,但对于张九鸣来说,这些皇室亲王公主没有一个能轻易得罪。得罪了任何一个,都足以让自己万劫不复。 **和张同悄然打量着这个长安城里名头甚劲的嫡亲公主,眼眸中闪动着某种奇光,暗暗揣测着咸宜公主的来意。 张九鸣心里则非常清楚,咸宜公主能对自己这么礼遇,无非是看在侄儿张瑄的份上。如果没有张瑄,自己这个下层文官,根本不可能入皇族公主的法眼。 “请殿下用茶!”张九鸣多年宦海沉浮,起码的镇定还是有的。他没有问什么,只是执礼甚恭,静静等待着咸宜自己道出来意。 “张大人,本宫就不藏着掖着了。盛王妃早逝,盛王至今没有娶妻。本宫听闻张家雪梅小姐待字闺中,才貌双全,品德贤淑,堪为良配。因此,本宫就替盛王来做个媒……” 咸宜的来意一说,张九鸣一怔,很是意外。而**和张同则大为惊喜,交换了一个喜悦的眼神,赶紧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自己老父身上。 虽然同为张氏宗族,但张九龄与张九鸣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小家族,指望张瑄这个侄儿暂时还可以,但长远来看,并不可靠。如今能有机会跟皇室结亲,对于张九鸣全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如果自己妹妹能成为盛王妃,那该是何等的荣耀? 但张九鸣却考虑得更多、更深远。 他先疑huo的是盛王为什么突然要跟自己结亲。以他的政治经验来看,盛王李琦肯定是带有政治目的的。而结亲的背后,肯定与张瑄的权势有关。 而既然牵扯到张瑄,就容不得张九鸣不谨慎从事。 张瑄是如今张氏宗族最大的靠山,是张家崛起的希望所在。有任何不利于张瑄展的事情,张九鸣作为叔父,绝对不会去做。 张九鸣旋即想起最近朝廷上下穿得沸沸扬扬的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太子李亨猜忌张瑄,渐渐产生嫌隙,而张瑄为了保住自身的权势,已经有改而扶持盛王李琦的意思,云云。 一念及此,张九鸣心神一震,却面不改sè地笑了笑道,“盛王殿下的青睐,下官与有荣焉。只是小女xìng格顽劣,姿容浅陋,怕是配不上盛王殿下!” 咸宜轻轻一叹,张九鸣这般说,显然就有推拒之意了。当然,也未必是真正的拒绝,他肯定是要先去征求张瑄的意见。 而这事儿要是到了张瑄那里,肯定会被张瑄一口否决。 “张大人不必过谦,雪梅小姐才名远播,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咸宜轻轻笑着,“盛王虽然不才,但终归还是陛下子嗣,太子殿下亲弟……” 张九鸣心里咯噔一声,明白咸宜这话就未免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威胁的意味。 他苦笑一声,拱了拱手道,“殿下,容下官与夫人及小女商议商议如何?” “好。 本宫等着张大人尽快给一个答复。”咸宜笑吟吟地起身来,“本宫先行告辞了。” 送走了咸宜公主,**和张同几乎是同时开口向张九鸣道,“父亲,跟盛王结亲,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小妹能做盛王妃,对咱们家来说……” 张九鸣没好气地扫了两个儿子一眼,冷声道,“闭嘴!你们懂个屁!” “你们也不想想,盛王怎么会突然看中梅儿?无非还是为了瑄儿。这事儿老夫不经瑄儿同意,怎么敢轻易应允下来?若是此事将瑄儿牵连进来,老夫就是张家的千古罪人!” 张九鸣拂袖而去。 张九鸣出了府门,直奔张瑄的大都督府。 叔父张九鸣到了,张瑄赶紧亲自迎了出来。毕竟是自家的长辈,他这个大都督权势再大,也是一个晚辈。 “瑄儿拜见叔父大人。” 张九鸣呵呵一笑,“瑄儿不必如此,你如今是朝廷重臣,老夫可不敢当你一拜。” “呵呵,瑄儿就算是一国宰辅,也还是叔父大人的侄儿。”张瑄笑着,“在内宅之中,不论公礼尊卑,只序长幼。” 听完张九鸣的话,张瑄眉梢一挑,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叔父大人,这盛王倒是认真执着,令人无语。” 张九鸣听了张瑄这话,当即就明白张瑄并无扶持李琦的心思或者打算。否则,他便不会如此说。 张九鸣虽然面带微笑,但心里其实有些失望。 在他看来,自己女儿能成为盛王妃,对自己一家还是有很大好处的。沾了一个皇亲国戚的边,自然有无穷的好处。 可张家宗族以张瑄马是瞻,既然是张瑄反对的事情,张九鸣肯定不会去做。 其实他还是不吧贴度百]了解自己的侄子。对于张瑄来说,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带有功利目的的政治婚姻。不要说他无扶植盛王的心思,就算是有,也绝对不会拿自己堂妹的幸福婚姻当筹码。 不过,张九鸣眼眸中的一丝失望之sè也落入了他的眼帘。 他心头一动,突然轻轻微笑道,“叔父大人,这事儿还得问问雪梅妹妹吧?如果雪梅妹妹愿意,其实……” 张瑄闭口不言,沉吟起来。 张九鸣见张瑄虽然没有把话说死,但口风却是1ù出来了。他并不赞成这桩婚姻,虽然没有强烈反对。 张九鸣心里轻轻一叹,也自是拿定了主意,决定不再提这事儿。机会固然是一个机会,但离了张瑄的存在,这个机会其实也不算是一个机会,说不准还会成为女儿的苦难。a。 第200章监军 天唐 作者:格鱼 送走了叔父张九鸣,张瑄略微想了想,就决定不再被这种小事牵扯精力。 今天已经是三月十六,距离他率军就藩、保护万春下嫁吐蕃离开长安的日子,不足两曰了。最近,他诸事杂多,忙得焦头烂额。 这一次离开长安,他必须要提前安置好后路。换言之,要为家人铺好路,所有的家务事要安置妥当。 根据张瑄的建议,柳氏已经带着张家的一家子全部搬进了张瑄的大都督府。 好在这座宅院深门大户,小院房屋甚多,容纳整个张家不成问题。 而安置完家事之后,对于张瑄来说,剩下的就是自己暗中谋划的大事了。 大都督府地下密室的里的金银财宝,他已经派人暗中将其中的半数分批次提前运出了城去,大部分转移给杨三姐母子作为商业营运资金,少部分装入车马混入他的军列装备队伍中,他要随军带进陇朔。 好在这一次他率一万多军马行动,能重苌多,兼之又有万春下嫁吐蕃和亲的各种仪仗陪嫁,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 目前他身边的可信之人并不算太多。内务杂事全部交给长史周旭初,而军务则倚重封常清和顾惜。 犹豫良久,张瑄决定起用夫人崔颖的哥哥崔进。 崔进为人踏实,虽然不如崔焕那样文采出众,但胜在稳重。两家又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崔颖在,崔进大抵是值得信任的。 跟崔进密探了一个时辰后崔进就成为张瑄这个即将上任的陇朔大都督府的行军司马兼粮草转运度支使,主管张瑄麾下的所有后勤事务。 张瑄立即上报兵部和吏部很快就能得到任命行文了。 崔进对张瑄的信任非常感动,尤其是在分享了部分张瑄的机密大事后,更是如此。 他与崔焕不同,他在崔家是庶子,几乎没有出路。要想摆脱这个出身只有建功立业自立门户,而目前能给予他这个机会的只有张瑄。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崔进虽然不是士子,但也有几分风骨。况且为张瑄做事就相当于为自己前途考虑,由不得他不尽心尽力。 至于火龘药和火器的“研究所”和“工艺作坊”,张瑄决定全部转入陇朔。而这部分事务,他全权交给了周旭初。 对于周旭初来说,这是他逐步通过自己的忠诚和努力获得张瑄信任的现实体现。 安排好这些事,张瑄就开始考虑长安府邸的安全防卫问题。他虽然离开长安,但他的家人和妻子却都要留在长安,这是唐时藩镇的惯例。 一般藩镇的家眷都要留京,不能随军。想哥舒翰等人的家眷都在长安。就算是安禄山,也不得不在长安留了一个长子安庆宗。 现在张瑄身边有三个武艺高强的人选。萧十三郎,花奴儿杨金花,李腾空。 最值得信任的当然是萧十三郎,留他在长安能护得家人安全以备万一。但萧十三郎身兼军职,张瑄觉得他留在自己军中才能挥作用,放在长安似是有些浪费。 于是就有了一些犹豫。 三人中,他最信不过的是花奴儿,这个女人他必须要随军带走,只有他才能压得住这个女人。把这个女人留在长安,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而对于李腾空,张瑄的心情微微有些复杂。 从最近的情况来看,李腾空似乎跟崔颖的关系越来越好,几乎是朝夕相处寸步不离。而崔颖也没有把李腾空当成下人来看待,两人在一起,更像是闺中密友。 如果这样看把李腾空留在崔颖身边,放在长安以备不时之需,是可行的。可是,张瑄始终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毕竟,李腾空师徒几乎是被他通过强硬手段留在身边为奴的,时间尚短,他并未完全掌控两女。 虽然崔颖在枕席边无数次地说李腾空绝对可靠,但张瑄还是不能拿定主意。 他终归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不想冒一点风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李腾空要在长安给他闹腾出一点乱子来,他就鞭长莫及没法收场。 他正在书房里沉吟思量,周旭初匆匆来报。 “大都督,所有军马、辎重以及万春殿下的车马仪仗陪嫁诸物,都已经准备停当,在城外整军待,只待大都督一声令下,就可开拔。”周旭初恭谨地道。 “好。这些日子,辛苦周长史了。待本官就藩之后,再行重赏。”张瑄笑了笑,“另外,本官交代给周长史的设立火器营一事,可曾办妥?” “回大都督的话,下官从军中选拔精锐士卒2oo,又从长安荐拔3oo杂役工匠,组成火器营,另成一队,准备妥当了。” 张瑄朗声叫好,“好,你且下去准备,不要出一丝砒漏。” 周旭初yù言又止。 “嗯?周长史有话就说,你我不是外人,当坦诚相待。”张瑄扫了周旭初一眼。 周旭初有些感动地望着张瑄,轻轻道,“大都督,下官听说朝廷有意要在我军中派驻监军……不知大都督可有对策?” 监军?张瑄一怔,旋即就想起这由老皇帝明的“太监监军”一事来。他沉吟了一下,淡然一笑道,“且不去管,若是朝廷愿意派监军随我等进入陇朔,那就派吧。这是朝廷规制,我等不能不从命。”…… “是,下官明白。”周旭初不敢再说什么,拜别而去。 张瑄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心里却并不轻松。他此去陇朔,要的是拥兵自重培植自己的势力,如果有个内监跟随在身边,自然是十分碍眼。 但这是大唐朝廷的规制,老皇帝明推动的结果,在明面上,他也不能公开跟朝廷叫板。 既然如此……张瑄嘴角浮起一抹冷酷的笑容来,霍然起身,向如烟如玉摆了摆手道,“如烟如玉,我要出门。若是夫人问起,尔等就说我进宫去见太子了。” “是,公子爷。” 崔颖和李腾空一前一后说说笑笑从后花园转出来,态度非常亲密。 两人本是旧识,年纪又相仿佛,如今朝夕相处,在崔颖的再三看顾下,自然是感情越来越好。 崔颖没有把自己当下人看待,在这座深宅大院里尽量护着李腾空,这让李腾空心里温暖之极。那些因为张瑄而产生的诸多负面情绪,渐渐因为跟崔颖的相处而消散一空。 “空儿,走,随我一起去见郎君吧。”见李腾空在书房门口止步,崔颖笑着拉起她的手。 李腾空摇了摇头,脸一红,轻轻道,“还是夫人自个儿进去吧,我……” 崔颖轻轻一叹,她能看得出李腾空跟张瑄之间的一些“猫腻”儿。李腾空为什么会卖身张府为奴,崔颖没有再追问,张瑄和李腾空也都没有再提,但崔颖是何等聪颖之人,早就猜出李腾空定然是前段时间的女刺客之一。 “空儿妹妹,其实郎君是一个很好的人……呃……”崔颖正待再解释两句,突然见如烟如玉迎出门来,就止住不言了。 “奴婢参见夫人。”……如烟和如玉拜倒在地。 崔颖笑了笑,“你们起来吧,郎君可在书房?” “回夫人的话,公子爷出府进宫去见太子殿下去了。” 崔颖的卧房。 李腾空跟崔颖对面而坐。 李腾空还是一五一十地将她跟张瑄之间的“故事”说了一个遍,包括张瑄那日耍无赖从她手里脱逃的一幕,都无半点隐瞒。崔颖如此坦诚待她,她心里惭愧。 崔颖面sè古怪,张大了嘴。 她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郎君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 “他就是一个无赖,流氓。”虽然过了这么久,李腾空还是恨恨不已,脸上的表情非常羞愤。 崔颖尴尬地摇了摇头,无语。 “夫人,奴家受人méng蔽,其实被安禄山利用。事败之后,奴家自知死罪难逃,却不料张大都督以家人安危来威胁奴家,逼着奴家师徒卖身为奴,还入了籍。”……李腾空幽幽一叹,“奴家也不傻,想来大都督是看重了奴家师徒的一身武艺,想要奴家师徒为他卖命罢了。” “请夫人放心,奴家此去陇朔,一定保护他安全,就算是报答夫人对奴家的看顾之恩。”李腾空突然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眼圈一红,跪拜了下去,“还请夫人看在空儿的面上,替空儿照顾一下家人!” 崔颖叹息着扶起李腾空来,柔声道,“空儿妹妹莫要伤心,这奴不奴的,都是挡挡外人的眼,有我在,谁敢小看了你。你放心吧,过上两年,我跟郎君说说,给你除了奴籍就是。” “都是一场误会,至于空儿妹妹的家人一!”崔颖刚想说几句,突然想起张瑄前一段日子似乎派人去了岭南,就缓缓闭住了口,改口道,“空儿妹妹,不如留在长安吧,也跟我做个伴。” 李腾空酸涩一笑,“夫人,大都督不会放心留奴家在长安的。如果奴家没有猜错,他一定会留那萧校尉在长安保护张家,而带奴家师徒去陇朔。” 崔颖一怔。a。 第201章张瑄设下的圈套 天唐 作者:格鱼 崔颖一怔,沉默了平来。 她知道李腾空说得有理,如果是这样的话,以自家夫君的个xìng,肯定不会将李腾空留在自己身边。 崔颖知道张瑄是一个骨子里做事非常谨慎的人,任何事都会想好退路,兼之注重细节,几乎是面面俱到。在很多时候,不像一个年轻人,而更像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油条”。 李腾空轻轻一叹,垂下头去。 在张瑄的大都督府上,虽然因为崔颖的厚爱和看顾,她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但她毕竟走出身权臣贵族之家,又有一身群的本事,这样窝在人家府里做一个女奴,心里要说不憋屈是假的。 只是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张瑄并没有给她其他的选择。 这大概就是命吧。李腾空心里一酸,想起自家的境遇,又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禁有些悲从中来,难以自己。 崔颖有些怜惜地看着李腾空,心里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来。 昔日的大唐权相之女,豪门千金,如今沦落为女奴,这种反差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 崔颖有些不忍,探手过去抓住李腾空的手,柔声安慰道”“空儿,你再等等,待过些时日,我跟郎君说说,除了你的奴籍,让你归去吧……” 李腾空轻轻摇头,没有说什么。 她心道,你还是不太了解你的夫君。这人怎么可能放了我?要是奴家师徒不为他所用,想必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之而后快张瑄进了东宫,在宫门外遇到了内监总管李辅国。 李辅国如今主管内管一切事务,是监国太子李亨身边的红人,在后宫的权势一时无人可及,直追昔日的高力士。 李辅国从李亨那里出来,正要回兴庆宫。如今的李辅国可不是之前的李辅国了,前呼后拥从者甚众,李辅国坐在车轿上眯缝着眼”闭目养神,开道的两个小太监呼喝着,队伍正要行动,突然见到紫sè官袍累身的张瑄带着十余名彪悍军卒缓步而至。 太监们有些畏惧地望着张瑄,赶紧停下前进,避在了一侧,微微垂,静候张瑄一行过去。 张瑄在宫里的权威是经过了前后两次宫变平叛,以雷霆一般的手段累积起来的”宫里诸人,不论是太监和宫女”还是嫔妃,都对这今年轻的新贵人具有说不出口的敬畏。 李辅国坐在轿子里,皱了皱眉,冷斥道,“怎么回事?停下作甚?” 一个小太监赶紧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大人,张瑄都督到了,我等暂且回避一时。” 李辅国吃了一惊,一把掀开轿帘,正好一眼看到了抬头向自己这边投来深沉一瞥的张瑄。 李辅国陡然放下车帘,沉默了下去。 他没有下车轿见礼。 随着地位的升高,随着权势的增强,随着越来越被李亨所信任和倚重,他自觉自己已经到了跟张瑄平起平坐的程度,没有必要再在张瑄面前低三下四极尽谄媚”失了自己的身份。 张瑄冷冷地扫了一眼李辅国的车轿,淡然继续向前。 进了东宫宫苑,在李亨的书房之外,又遇到了张瑄娣的弟弟张瑄,也就是之前那个向张瑄索要如烟如玉两个小丫头的张瑄。 张瑄当日被张瑄狠狠收拾了一顿,挨了n顿打”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这火憋的时间长了,便成了某种仇恨。 张瑄见到张瑄,嘴角一抽,脚步一停”往道旁让去,却没有拜见。 张瑄扫了他一眼”也没有理睬他,不过也没往心里去。 以张瑄如今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跟张瑄这么一个小人物一般见识。 张瑄昂而去。 张瑄回头来望着张瑄的背影,心里暗暗恨恨道,“老子看你还能嚣张瑄几时!待太子登上皇位,咱家姐姐当了皇后,就是你张瑄的下台之时!” 张瑄似有所感,猛然停下脚步回头来冷视着张瑄,张瑄心里一个jī灵,赶紧垂转身匆忙离去。 张瑄进了李亨的书房,拜见完毕,坐下。 正如周旭初所说的那样,这两天李亨正在考虑是不是往张瑄军中派一个监军。虽然往藩镇派监军不是他的明,而是老皇帝的,“独创”但却也不是一定非派不可。比如安禄山那里,朝廷就无监军存在。 在现在这个时候,往张瑄那里派监军,无疑就等于告诉天下人,他这个太子对张瑄起了猜忌之心。 李亨担心因此会jī张瑄的反弹情绪。所以,就有些犹豫不决。 张瑄坐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李亨,突然轻轻道,“殿下,按照朝廷规制,殿下应该派内监常住军中,以为监军n…… 李亨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张瑄竟然主动开口要求派驻监军。 他这是什么意思以退为进?李亨心念电闪,脸上却是笑道”“虽是朝廷规制,但却非得要墨守陈规,子瞻统军陇朔,抵御吐蕃,本宫放心。这监军之事,就罢了吧。” 张瑄起身躬身朗声道”“殿下,朝廷规制不可废。这个口子开不得,若是此番朝廷不派监军,其他藩镇监军之事就名不正言不顺。臣为殿下分忧,自当为天下藩镇表率!” 张瑄义正词严,神态慨然。 李亨闻言,心里倒是觉得有些惭愧。 ,“子瞻本宫”李亨本待再,“客套”两句,突然又想起李辅国之前的话,心头就一动,旋即改口道”“也好,既是朝廷规制,那就例行公事。” “殿下,臣恳请殿下将李辅国为监军派驻陇朔。李辅国忠诚沉稳,颇有才干,他监军陇朔,一则协助臣抵御吐蕃,二则作为万春殿下和亲昏使,以示朝廷厚重。” 张瑄再次躬身道。 李亨一怔,迟疑道”“李辅国?子瞻,此人日前署理内宫,井井有条,这宫里也离不开他派驻军中内监,本宫再随意指派个吧。” ,“殿下,臣此去陇朔担负抵御吐蕃重任,身边若无干才辅助,怕难以胜任!臣恳请殿下允准!” 张瑄再次拜去,神态非常真诚与执着。 李亨沉吟了起来,迟迟没有作答。 他实在是不愿意将刚刚用的顺手的李辅国派出去,但张瑄却点名要李辅国,如果他不答应派出李辅国,那便也不好再委派其他内监。强行委派,必定恶化他跟张瑄之间的关系。 张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李亨的回答。 他相信,李亨不会拒绝的。若是李亨拒绝,这监军一事就可作罢。 既然想在我身边安插钉子,那就让李辅国来到了陇朔”这李辅国,张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yīn冷,旋即一闪而逝。 李亨权衡再三,觉得派驻李辅国去陇朔,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李辅国是他提携的人,是他身边为数不多的亲信之人之一,让李辅国去陇朔监视张瑄,放眼将来,也有好处。 想到这里,李亨朗声一笑道”“好吧,好吧,既然子瞻跟本宫要人,本宫就忍痛割爱了。” ,“来人,传本宫的诏书,册封李辅国为大唐和亲哥使,灵武将军、陇朔监军。” 李亨派身边当红太监李辅国往张瑄军中担任监军的消息传开,朝廷上下猜疑纷纭。 李琦得到消息,更加认定,李亨与张瑄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化。这么一认定,他心里的野心就更加窜长,心思更加活络起来。 而消息传到李辅国那里,李辅国当场就面如土sè,心中绝望惶恐一片。 他曾经背叛过张瑄,张瑄虽然一直没有做出反应,但不代表张瑄会永远无动于衷。而一旦到了张瑄军中,他虽是代表朝廷和皇权的监军,但以张瑄的手段,想要收拾他还不是跟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奈何李亨的诏书已下,他也不敢反接。 但宫里很多管事太监,却纷纷到李辅国那里去恭贺。毕竟,能出任大唐和亲昏使,灵武将军兼陇朔监军,这对于太监来说,这意味着权柄,意味着油水,意味着无上的荣耀。 内监监军在藩镇军中的地位一向然。 可李辅国心里却明白,自己在张瑄的眼皮底下,日子好过不了。 因此,太监们的恭贺引起了李辅国的雷霆大怒,当场驱逐撵人,拍马屁拍到了驴屁股上,太监们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李辅国脸sèyīn沉着站在自己独居宫苑的天井里,凝望着yīn沉沉的天空,心乱如麻。 这些日子以来,他最担心的就是来自于张瑄的打压和报复。好在张瑄一直没有动静,而在他的曲意逢迎之下,他已经渐渐成为太子身边的新贵人。 本来在李辅国看来,只要李亨登基为帝,他拥有了像高力士那般的权势,就不怕张瑄了。可不料,李亨却派他成为陇朔监军“这一定是张瑄那厮给咱家设下的圈套,他这是铁了心要把咱家逼上绝路!”李辅国咬了咬牙,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脸sè变得分外狰狞可怖。 一个小太监本来想进来回报个什么事儿,见李辅国如此,吓了一跳,赶紧又缩了回去。a。 第202章果断决定纳妾 天唐 作者:格鱼 在从宫里回府的路上,张瑄拿定了一个主意。 他决定,把李腾空留在长安,留在夫人崔颖身边,看顾整个张家的安全,以备不时之需。 萧十三郎是他身边最可信任和倚重的人,此去陇朔事关重大关系着他后续的谋划……”必须要跟在他身边。而花奴儿这个女人,野心太大,更不可能留下,只能带走。 客观地来说,与花奴儿相比,李腾空年纪小心思简单一些。而她跟崔颖的关系又不错,相对值得信任。 张瑄还是不足以放心留她在长安的。 张瑄果断决定纳妾。纳李腾空为妾,公开纳妾,公开李腾空的身份,将她牢牢栓在张家。 只有这样,李腾空才能彻底息了异心,死心塌地为张瑄做事。 在整个长安城里,大概也只有张瑄才能做出这样的决断,抱着这样的目的来纳妾。 回到府中,张瑄直奔卧房。 他要纳妾,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必须要先获得夫人崔颖的同意。虽然张瑄可以自行做主,纳妾就纳了,崔颖也不会说什么。但张瑄却非常尊重崔颖,不愿意因此让崔颖心里产生疙瘩。 崔颖正半靠在榻上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见张瑄进门,赶紧起身迎了上去笑道,“郎君,你从宫里回来了……如烟、如玉、” 崔颖正呼唤如烟如玉来帮着给张瑄更衣,张瑄却摆了摆手,轻轻道“颖儿,且不忙更衣我有话想跟你说。” 崔颖哦了一声,温柔地拉着张瑄的手在g榻上坐下,两人对面坐着。 张瑄yù言又止。他虽然拿定了主意,但要他当着崔颖的面要说出“想纳李腾空为妾”的话儿,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崔颖一怔,笑道,“郎君,不是有话跟颖儿说嘛怎么又不说了?” 张瑄尴尬地笑了笑,咬了咬牙,有些不敢正视崔颖明亮的眼睛轻轻道,“颖儿,我想纳个小妾,不知娘子同意不同意……” 以张瑄现代人的思维逻辑来看,崔颖因此耍耍脾气或者闹些情绪都是正常的,这才是一个女人的正常反应。 但不料崔颖只是微微一怔,旋即轻笑道“郎君看重哪家的女子了?跟颖儿说说,颖儿这就去给郎君办妥了。” 在这个三妻四妾合理合法的王权时代,稍稍有些权势地位的男子都是家中妻妾成群。哪怕是她的父亲崔琚严重惧内,府中还有妻妾十多人,何况是张瑄这种当朝重臣一方藩镇。 因此在崔颖心里她从来就没想过张瑄会只娶她一个妻子,纳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有着这样的心态,她听了张瑄的话顶多就是有些意外,但却很快接受了下来。 纳妾算什么,只要她正妻的位置牢不可破,张瑄的女人再多,她也不在乎。 崔颖如此“放松”,张瑄觉得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抬头望着崔颖,有些汗颜道,“颖儿若是你不同意,我……” 崔颖掩嘴轻轻一笑,“郎君还不好意思嘛大丈夫三妻四妾乃是寻常事,颖儿绝不是善妒之人请郎君放心就好。” 张瑄脸一红,轻轻道,“颖儿,是这样……我想纳李腾空为妾。” 张瑄轻轻道。 这一次,崔颖真正吃惊了。她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她心道,难道你把人家逼成奴婢,就为了今天纳妾? 不,不对!郎君不是这种人。崔颖旋即就否定了自己心里的猜疑,紧紧抿着嘴望着张瑄,等待着张瑄的解释。 听了张瑄的解释,崔颖一时间无语。对于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郎君,她现在实在是“无语凝噎”了。 “郎君,真亏你想出这种馊主意……怪不得空儿跟奴家说你那日、” 崔颖的俏脸一红,脸sè变得古怪起来,不再往下说。 她凝望着张瑄又轻轻一叹道,“空儿是个好姑娘,她毕竟是一朝宰辅的女儿,郎君,咱们莫要太过羞辱和轻贱了人家。” “这不是轻贱她,是给她机会。做我的妾室,也不能算委屈了悔……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地把她留在你身边。”张瑄也叹了口气,借着叹息的空儿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他那日对李腾空做的事情,虽然是出于脱身逃命心切,但如今想起来,确实是有些“不地道”。 “郎君,待奴家去问问空儿的意见,好吗?”崔颖知道张瑄这样做终归还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心里很是感动。在这长安城里,恐怕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个男人来像张瑄这样,纯属为了自己妻子的安全去纳妾了。 “嗯,空儿,事情紧急,我就书房等她。她若是同意,就让她去书房见我。”张瑄说完,就起身而去。 崔颖望着张瑄的背影,感动之余,突然又有些啼笑皆非。 半个时辰后。 李腾空脚步重若千钧,脸sè涨红中带着一丝苍白,慢慢向张瑄的书房行去。 崔颖的话几乎让李腾空当场羞愤得晕厥过去。她没有想到,张瑄竟然要纳她为妾,还要公之于众,公开她李林甫女儿的身份。 如果不是崔颖再三解释和宽慰,她没准会拔剑自刎。她宁可自刎,也不能接受这种羞辱。更无法接受,成为这个“臭流氓”的小妾。 羞愤过后,李腾空渐渐意识到,这不过是张瑄为了将自己牢牢栓在张家的一个手段。而要命的是,她无力反抗,也无法抗拒。 最后索xìng咬了咬牙,为了保住自己的家人,她也豁出去了。奴婢都做了,小妾又能如何? 李腾空站在张瑄书房门外,沉默良久。 张瑄知道她在外边,等了半天没见她进来,就主动起身去开了门,淡然道,“来都来了,还不进来?” 李腾空羞愤yù绝,咬着红,终于还是大步走了进去。 “空儿小姐,这里没有外人,我就跟你说几句实话。”张瑄轻轻一笑,“当日冒犯小姐,并非我之所愿。小姐对张某怀恨在心,心情可以理解。” “但反过来说,小姐行刺张某,差点让某家一命呜呼,那么,张某是不是又该对小姐恨之入骨呢?” “张某做人做事,一向是向前看。过去的就过去了,揭过去不提。张某此去陇朔,放心不下家里,想要让空儿小姐留在夫人身边,帮张某看顾府邸,同时以备不时之需。” “但张某放心不下。”张瑄静静地望着李腾空,“所以,出此下策。” “空儿小姐不必如此,这只是一个名分。说实话,做张某的妾室,以你们李家现在的局面,当也不至于辱没了你。” “你可以把它当成是你我之间的一个交易。”张瑄摆了摆手道,“前些日子,我已经派人去岭南接你的家人回长安,估计快到了。你的两位兄长和三位姐姐,张某会保他们一世荣华富贵。甚至,再次入朝为官,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瑄说完,便闭口不言。 李腾空眸光中亮了一下,她紧紧盯住张瑄,轻轻道,“你所言当真?” “张某从不说假话。”张瑄淡然一笑。 “若是你能兑现承诺,庇护我的家人,我可以答应你死心塌地为你卖命。但是,你休想碰我!”李腾空咬紧牙关毅然道,“你要是对我用强,我宁可自刎也不会从了你这个无赖!” 张瑄嘴角抽动了一下。 “空儿小姐放心,张某对小姐绝无非分之想,你我之间,不过是一个名分,仅此而已。” 李腾空长出了一口气,冷冷望着张瑄一字一顿道,“张大都督,希望你说话算话,不要出尔反尔。若是你执意羞辱奴家,奴家就豁出去跟你鱼死网破,也断然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张瑄突然笑了,却是笑而不语。 李腾空转身就走。 当天下午,长安城里就传出了张瑄纳妾的消息,纳李林甫的幼女李腾空为妾。 这个消息震动了整个长安城,让很多长安权贵大跌眼球。不过,震惊归震惊,以张瑄如今的身份地位,纳妾实在是太正常的事儿,谁也不会去说三道四。 只有一些李林甫昔日的心腹属下,心内暗暗感慨万千:昔日的豪门千金,如今沦为他人小妾,世事变幻如斯,岂不令人嗟叹! 当晚,张瑄大宴宾客,为了这次纳妾还举办了一次不小的仪式,不少人过府来贺喜送礼,就连杨国忠和玉真公主都派人送了贺礼来。 李腾空堂而皇之地摇身一变,从神秘的、府中多数人不知真实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来历的奴婢,变成了张瑄的如夫人,第一房公开纳的小妾。 小妾的地位虽然也不高,但终归比奴婢要强太多。 别看李腾空对此心里满怀羞愤,但却被府中大多数shì女羡慕之极。 萧十三郎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还倒是张瑄从一开始就看中了李腾空。但他的夫人李苏苏却不这么看。以李苏苏的细心观察来看,张瑄此番纳李腾空为妾,怕不是众人想象的那样简单。 在整个张府当中,此刻心情最复杂的当属李腾空的师傅花奴儿杨金花了。 当她得知张瑄纳李腾空为妾的时候,站在自己房中的窗户下默然良久,心里才幽幽一叹,心里明白,自此之后,她这个徒弟就不再是她的徒弟了,也不再是过去的李府千金,而成了张瑄的小妾。a。 第203章让张瑄倒履相迎的人 天唐 作者:格鱼 三月十六日,是张瑄纳妾之日。此时,距离他率军就藩陇朔不足两日。 宴请完宾客,当晚尽欢而散。 解决了李腾空的问题,相当于解决了后顾之忧。 有李腾空在崔颖身边、留在长安保护自己家人,张瑄的心态放松起来。 夜幕低垂,他微带酒意心情畅快地大步向后龘庭行去。 如烟如玉两个丫头见张瑄走得急,也赶紧跟上,可惜她们两个小丫头片子,体力有限,无论怎么紧跟,还是跟不上趟,只好一溜烟小跑着。 如烟如玉今晚其实心里颇有些醋意。两女没有想到,最先被张瑄纳入房中的竟然是那个进府不久的李腾空。不过,李腾空的身份曝光后,两女得知李腾空竟然是李林甫的女儿,也很是吃惊。 张瑄在自己和崔颖的卧房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笑吟吟地望着一路气喘吁吁跑着跟过来的如烟和如玉,轻轻道,“你们两个也早点休息吧,累了一整天了,不用总跟着我。” 如烟喘了口气,有些诧异。 在她看来,今日既然是张瑄的纳妾之日,也就相当于是他和李腾空的成亲之日,今晚,张瑄应该去李腾空的房间歇息,怎么又回到夫人这里—— 如玉眨了眨眼,嘻嘻笑道“公子爷又当新郎官,奴婢得shì候着夫人说了,公子爷不安歇,我们两个就不能睡呐。” 如烟犹豫了一下,恭谨地柔声道,“公子爷,李夫人的卧房在那厢~一奴婢领公子爷过去吧。” 如烟这样说,其实是崔颖背后嘱咐过的。 在崔颖看来,无论李腾空跟张瑄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去”和“现在”但如今都成了张瑄的妾shì,这就是既定的事实。既然李腾空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就得有给人做妾的觉悟和心思。 崔颖认为,让张瑄和李腾空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无论是对张瑄还是对李腾空,都有好处。尽管张瑄纳妾另有他图,但纳了就是纳了,他总不能纳了妾连人家的门都不进。 张瑄一怔,淡然一笑摆了摆手,“你们不要管了,我今晚在夫人这里歇着。好了都去睡觉去……” 说着,不顾如烟和如玉那复杂和诧然的眼神张瑄径自推门进了崔颖的卧房也就是他的卧房。 崔颖却不在。 这个时候,崔颖正在李腾空那里,给李腾空“做思想工作”。 她准备等张瑄过来,她便离开,然后让两人成其好事。完了,就云散雾收一片晴朗了。男女之间,即便有再大的“隔阂”,一旦成了一家人,有了夫妻之实,什么都会过去。 这是崔颖的心思。 可李腾空却心里拿定了主意。答应公开身份嫁给张瑄为妾她终归还是为了家人。如果张瑄不遵守两人事前的约定,要对她用强的话,她定然会豁出去捍卫自己的清白。 她的那柄匕一直就藏在枕头底下。 崔颖在李腾空的新房跟她说了好半天的话,左等右等都不见张瑄的踪迹,不禁皱了皱眉,呼唤下人去寻找,得到消息说张瑄已经回房睡了。 崔颖尴尬地起身向李腾空笑道,“空儿妹妹,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去让郎君过来。” 李腾空默然不语。 崔颖回到卧房的时候,张瑄早已在如烟如玉的伺候下宽衣解带沉沉睡了过去。这几日,他忙于军务大事,又要兼顾万春公主的和亲事宜,忙得不可开交,早已是疲倦不堪。 崔颖轻轻一叹,也没叫醒张瑄,自顾脱衣解带,悄然ang躺在了张瑄身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多时也睡了过去。 三月十七日早晨。 张瑄的大都督府门外来了三人。 领先者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气度沉稳,肤sè白皙,身材瘦高,身着一身县令的官袍。而他的身后则跟随着两个男子,一个正逢壮年,一脸虬须,面目粗犷,看上去孔武有力;另一个则不足三十,眉清目秀,身材tǐng拔,气质英武。两人都着劲装,应该是这名官员的护卫或者随从。 官员停下脚步,回头来向两人微微一笑,“万春,南八,你们暂且在此等候,待某家去拜访一下这位吧贴度百]张大都督!” 那虬须男子拱了拱手,面容英tǐng的青年则拱手为礼笑道,“大人请便,某等在府外恭候大人!” 那官员点了点头,大步上前向大都督府门口的看门军卒拱手笑道,“下官卸任邢州清河县令张巡,拜见张大都督,烦劳通报一声。” 说着,他递上了自己的名刺。 军卒有些傲慢地扫了张巡一眼,大咧咧地挥了挥手,“你先候着,大都督军务繁忙,有没有时间见你,还要另说。” 所谓宰相家丁七品官,张瑄这个当朝权臣的看门军卒,心里的底气自然也很足。张瑄的大都督府往来者不是朝廷重臣就是皇室中人,就连监国太子都是府中常客,这军卒怎么会将一个小小的县令放在眼里。 张巡暗暗皱了皱眉,却默然点头,转身等候在一旁。 张巡是开元末的进士,天宝年间被调任河北清河县令。在清河任上政绩斐然,此番任期满回京接受朝廷调配。 按照朝廷的潜规则,卸任的地方官要想获得升迁或者高位,必须要拜谒当朝重臣,以求荐拔。如若不然,就会长期被冷处理,挂在京师迟迟不能安置。 张巡不图高官厚禄,但却想做事,这样干呆在京城,也不是个事儿。 很多同僚和同年劝他去杨国忠那里活动一下,张巡犹豫了一下,也去了,但是没有送礼。一则是不愿意谄媚权贵,二则也是囊中羞涩。 不带礼物,杨国忠根本就没有见他,直接让家奴把他给轰出门来。 张巡在杨国忠那里吃了闭门羹,得了羞辱,犹豫再三,又决定来张瑄这里碰碰运气。张瑄的名头,他在任上就有所耳闻,而来京城的这段日子,更是如雷贯耳。 望着军卒慢吞吞向府中行去的背影,张巡暗暗一叹,心里也冷了下来,不抱多少希望了。 张瑄一大早就醒了,不过,并没起身,而是跟崔颖欢好了一回。 崔颖知道自家夫君即将离开长安,此去不知何日才能相聚,所以就敞开心扉尽情地迎合张瑄。两人情浓mì意之际,自然就有些动静。 如烟和如玉一早恭候在卧房门口,准备随时伺候张瑄和崔颖起身,却不料听了一幕活春宫,俏脸绯红,垂着扯着衣襟站在那里,肩头都有些颤抖。 欢好完毕,张瑄爱抚着躺在自己怀里幸福地成了一滩香泥的崔颖,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崔颖吃了一惊,羞红着脸颤声道,“郎君,已是白昼还是晚间再让奴家服shì郎君吧。” 这白昼宣yín的事儿,对于崔颖来说确实是一道心理障碍。可张瑄却怎么会顾忌这些。 张瑄嘿嘿笑着,那双手轻轻地在崔颖身上游走,崔颖的身子本就非常敏感,哪里能经得起这般挑逗,不多时就媚眼如丝jiao喘吁吁,陷入了mí离状态。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说话声,张瑄皱了皱眉。 旋即,传来了如烟那恭谨的脆生生的甜美声音:“公子爷,府门外有个卸任的邢州清河县令张巡求见!” 好事被打断,张瑄没好气地沉声道,“谁也不见——” 但张瑄马上就一个jī灵,从g榻上坐起,高声喊道,“如烟,是谁求见?” “邢州清河县令张巡求见!”如烟大声道。 张瑄面1ù狂喜之sè,他霍然起身来,崔颖吓了一跳,面带红霞柔声道,“郎君何故如此一一……” 张瑄哈哈大笑着,俯身在崔颖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匆匆道,“颖儿,这人很重要,我去见见此人!” “如烟如玉,进来帮我更衣。” 如烟如玉赶紧进门来,帮张瑄穿衣整冠,还没有收拾利索,张瑄就跳下g榻来,匆匆套上靴子,往外跑去。 如烟心里急,喊道,“公子爷,靴子穿反了……” “公子爷,还没洗漱净面!” 张瑄跑到半路,才意识到靴子穿反了。 不过,此刻,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这张巡对他来说太重要,他正想着该怎么想个法子把此人调到自己麾下,不成想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张巡在历史上不算多出名,但在安史之乱中,他却是一个很有分量的历史人物。 至德二载,安庆绪派部将尹子琦率同罗、突厥、奚等部族精锐兵力与杨朝宗合,共十几万人,进攻雕阳。面对强敌,张巡固守不降,士气不衰,坚持了大半年才被敌军攻克城池,英勇殉国。 这不仅是一个忠臣,还是一个能将。更重要的是,他身边还有两员名声不显的猛将,雷万春和南霁云。 对于张瑄来说,他目前帐下缺的就是张巡这种忠勇兼备文武皆能的人才。这样的人才送上门来,他焉能不狂喜万分倒履相迎? 张瑄跑到了大门口,张望着,他一眼就望见了张巡。 张巡目光瞥来,见张瑄倒穿官靴,不禁一怔。a。 第204章收名将 天唐 作者:格鱼 看守门口的军卒当即拜倒在地,朗声呼道,“大都督!” 张瑄淡然一笑,向张巡投过温和的一瞥,然后拱了拱手道,“这位可是张巡张大人?” 张巡急急过来躬身拜了下去,“下官张巡,拜见灵武郡公、陇朔大都督!” 张瑄哈哈一笑,“久仰张大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来人,打开中门,迎接张大人进府!” 几个守门军卒和家丁吃了一惊。这大都督府的中门平时是不开的,只有重大节日或者特别尊贵的客人到访,比如太子李亨等,才会打开中门。张巡一个小小的卸任县令,有什么资格让大都督府开中门相迎? 张巡也是非常震惊。他慌不迭地躬身再次拜去,恭声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张瑄扫了张巡一眼,又顺势向站在不远处的雷万春和南霁云望去,见这两人气度不凡,便猜出了两人的身份,不由摆摆手笑道,“张大人乃是当世贤臣,大唐朝廷肱骨,本官仰慕已久一—来人,打开中门!” 张瑄再次吩咐,军卒再也不敢迟疑,立即打开了中门。 张瑄暗暗瞥了雷万春和南霁云一眼,束手让客道,“张大人请进!” 以张瑄如今的权势、身份和地位来说,他如此相待,张巡要说感jī涕零倒也不至于,但受宠若惊是有的。 “大都督请!”张巡定了定神,躬身施礼。 张瑄朗声笑着也没有再客气,率先行去。 张巡随后跟随慢慢就进了张府前院的正厅。 进了客厅坐下,张瑄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张巡笑道,“本官闻得张大人到访,一时喜出望外,这仓促之间,倒是穿错了靴子,让张大人见笑了。” 说着,已经赶到前院来的如烟和如玉赶紧上前来给张瑄脱掉靴子然后又更换了过来。 到了这个份上,张巡要是心头还不为所动,那显然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历史上求贤若渴倒履相迎的事儿不少,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其实没有几个。以张瑄的身份能如此,最起码已经表1ù出相当高的诚意。 张巡长出了一口气,起身长拜了下去,“大都督礼遇,下官感jī莫名,愧不敢当!” “张大人不必如此。张大人忠勇兼备乃是当朝贤士。贤士到访,本官岂敢怠慢?”张瑄微笑着,“张大人请用茶!” …… 两人相谈甚欢,又颇投机。 张巡没有料到,这朝廷上下传说纷纭甚为强势的张大都督竟然是如此礼贤下士同时满怀报国之志。 “张大人,本官此去陇朔,一来镇守边陲抵御吐蕃,二来屯兵陇上防备安贼谋这……这等军国大事,非张瑄一人可为,张大人可愿与本官共往陇朔一行,为国效力为朝廷分忧?” 张瑄轻轻道。 他的态度很真诚。今日与张巡相见,他给予了张巡规格的礼遇,又表1ù出相当的诚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巡几乎不可能拒绝他的邀请。况且,张巡本来就是来求张瑄荐拔谋求职位。 张巡起身躬身道,“士为知己者死—一门g大都督不弃张巡敢不从命!” 张瑄哈哈大笑起来,也起身来扶住张巡“能得张大人为某家膀臂,某家此去陇朔,心中信心倍增。” 张巡心中不免感动。与张瑄的位高权重一方藩镇相比,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地位差距之大,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若不是张瑄这般礼遇,他都没有资格跟张瑄平等对话。 张巡稍稍犹豫了一下,再次起身躬身道,“大都督,下官身边有两看义士,通晓兵法武艺,骁勇善战,怀有一腔报国热血,只可惜投效无门。张巡不才,愿斗胆荐举两人为大都督效命!” 张瑄心里欢喜,脸上却是面不改sè。他一直在等张巡的这句话,他之所以看重张巡,与张瑄身边的雷万春和南霁云也有莫大的关系。 这可是两员虎将。尤其是那南霁云,会七十二路枪法,善骑马射箭,能左右开弓,百步之内箭无虚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 若是能收拢此二人在帐下为将,将来对抗安禄山的底气更足。 一念及此,张瑄微微一笑道,“张大人举荐之人,必非常人。不知此二人何在?可唤来本官一见!” 雷万春和南霁云奉命进府晋见的时候,张瑄已经设宴宽待张巡。 雷万春和南霁云进了大厅,张巡赶紧起身手指两人介绍道,“大都督,此为雷万春,清河县人,是乡里有名的义士,能征善战,武艺高强。” “此为南八、南雾云,魏州顿丘人,枪法娴熟,弓马骑射无所不通。” 张瑄向雷万春和南霁云使了一个眼sè,朗声道,“尔等还不拜见张大都督!” 雷万春和南霁云相视一眼,抱拳拜了下去。 张瑄微微一笑,竟然起身来点头致意。 雷万春和南霁云心神一振,眸光中却是闪亮。 两人身怀大志又有一身武艺,只是投靠无门,只能暂时委身于张巡门下以图进取。只是张巡官职卑微,很难给两人带来理想的机遇和前程。 今日见张瑄位高权重却不骄矜,神态平和持重,两人心头暗喜,心道:此人年轻得志权势冲天,却能如此礼遇下人,心xiong气度之高,非常人可比。若是能在此人门下效力,将来必能大展宏图建功立业。 “两位义士请坐,来人,设宴摆座!”张瑄此话一出,不要说雷万春和南霁云了,就连张巡都心头猛然一跳。 张瑄礼遇张巡倒也能说得过去,毕竟张巡也是朝廷命官,有官职功名在身,但雷万春和南霁云却是白丁,兼之出身卑微,张瑄能容他们当面拜见已经是莫大的气度,再给他们设坐一一雷万春和南霁云一起躬身下去,“大都督盛情厚意,小人等感jī涕零。只是在大都督面前,断没有小人的坐席,还请大都督收回成命。” “此是张某内宅,两位即来张某府上,就算是张某的客人。即并非公堂,又何必分什么高下尊卑——好了,两位不必客气,请坐下畅饮几杯!” 张瑄爽朗地笑着,不以为意地挥挥手,继续让下人为两人摆设桌案。 “张力,去请我家兄长来。”张瑄又示意张力去叫萧十三郎。 这一场酒宴可谓是尽欢而散。 有萧十三郎的作陪,雷万春和南霁云也就稍稍放开了一些,不再那么拘谨。 张瑄三人告辞之后,张瑄立即命周旭初去了杨国忠府上,向杨国忠索要张巡其人,要求由张巡出任陇朔大都督府丞兼灵州安抚使,同时为雷万春和南霁云补了两个从七品校尉的缺。 张瑄出面,杨国忠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况且又不是什么高阶官职,又都是张瑄的从官属员。在杨国忠的亲自督办下,张巡的任职手续和敕令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至于雷万春和南霁云,低级军中职务,张瑄可以全权做主,向兵部报备就是了。 黄昏时分,张巡从吏部衙门办完自己的任职手续回到寓所,张瑄已经让萧十三郎带人亲自给雷万春和南霁云送来了象征着低级武将身份的铠甲和文书。 三人坐在屋中,面面相视,如同做梦一般,心头感慨万千。 良久。 张巡才轻轻一叹,望着萧十三郎拱手道,“烦劳萧大人。请萧大人转告大都督,明日张巡三人必按时向大都督帐下听命,不敢有丝毫懈怠!” 张巡又转头望着雷万春和南霁云,慨然道,“两位,张大都督如此礼贤下士、看重我等,今后我等在大都督麾下做事,当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以报今日知遇之恩!” “大人,张大都督心xiong开阔非常人所及。难怪他以如此弱冠年纪,便能身居高位,为朝廷所倚重。”南霁云向萧十三郎拱了拱手道,“南八能有此际遇,全凭大都督提携,今后敢不为大都督效死!” 雷万春闷声道,“雷某是一介武夫,谁对某好、谁真心待某,某便豁出这条命去誓死相报。” 萧十三郎哈哈一笑,“张大人,两位校尉,实不相瞒,萧某本是江游游侠,一向逍遥自在天高海阔任驰骋不受拘束,如今能在大都督帐下效命,图的也就是大都督的待人以诚。” “好了,咱们来日方长。三位且请歇息,明日一早,还请三位准备停当赶赴大都督府听命。萧某这就告辞了。”萧十三郎拱了拱手,大步而去。 萧十三郎回到大都督府,直接去了张瑄的书房,见张瑄正在与封常清和周旭初商讨明日的起兵开拔之事,便静静等候在一旁。 待周旭初和封常清告辞离去,他才上前笑了笑道,“兄弟,那张巡三人都是忠义之士,兄弟识人的眼光令为兄钦佩。恭喜兄弟又得三位将才,日后在陇朔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张瑄微微一笑,默然不语。 他今日之所以这般礼遇张巡三人,除了有收拢他们的用意之外,更多的是对这三人忠义品行的深深敬重。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进程,几年之后这三人便会在安史之乱中壮烈殉国。 可既然到了张瑄的帐下,他们的命运轨迹就改变了。a。 第205章兵车行 天唐 作者:格鱼 三月十八日,卯时。大都督府。正堂。 张瑄手下的文武属官全部提前到齐,都分列两班等候张瑄到来点卯。 今日,是张瑄正式率军离开长安,就藩陇朔,同时护送万春公主和亲吐蕃的日子。 张瑄换上了平时不怎么穿的军装铠甲,披挂整齐,慢慢出了后龘庭向前院行去。 身后,崔颖、李腾空带着如烟和如玉缓步相送。 张瑄停下脚步,回头来望着崔颖,见崔颖神sè凄婉充满离别的哀伤,不禁大步走回去一把将她拥在怀中抱了抱,伏在她耳边轻轻柔声道,“颖儿,莫伤心,至多仲秋,我必回返长安与你相聚。” 新婚燕尔即要分离,崔颖一时情动,忍不住泪盈满眶。 她紧紧伏在张瑄xiong膛上,哽咽道,“妾从今天开始,日日盼郎君东归长安!今后,妾不在郎君身边,郎君要照顾好自己。” “郎君将行,妾无以为送,就为郎君抚琴一,为君壮行。” 崔颖从张瑄的怀里脱出,示意如烟去取琴来如烟和如玉将崔颖的琴取来,崔颖席地而坐,定了定神便开始抚琴。 两人眉目相对间,无尽的情意在心底滋生流淌。一切无言,却胜似有声。 崔颖纤纤玉指轻轻弹动,当日宫中饮宴上她曾经弹奏过的、代表着两人真正心灵相通感情相融的一曲子,倾泻而出。 张瑄轻轻一叹,仰望天然后又静静地低头来凝视着在这一刻显得异样端庄和温柔的妻子,目光中闪动着丝丝不舍。 崔颖玉指连拨琴音变得婉转低回起来,张瑄朗声唱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1ù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伴随着张瑄的歌声崔颖的琴音即jī越流畅又百转千回,待张瑄唱完最后一句,她的琴音也及时走向了尾声。嗡地一声,琴弦出充满离别伤怀的颤音,崔颖缓缓起身凝望着张瑄轻轻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郎君好走,妾不远送了!” 说完,崔颖深施一礼然后转过身去,向回走去。 张瑄明显看到她清瘦的背影上,肩头轻颤。 张瑄招了招手,却又毅然放下。对于他来说,暂时的分别不算什么今日的离别是为了来日终生的厮守。 李腾空怔怔地神sè复杂地望着柔情mì意难分难舍的两人张瑄和崔颖共和的那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更是让她心神摇曳,颇为所感。 张瑄扫了李腾空一眼。 大步走过去,望着她,突然拱了拱手道,“颖儿和张某全家,就拜托空儿姑娘了!他日张某返回京师,必有所报!” 李腾空眉梢一挑,默然点头,转身追着崔颖而去。 张瑄定了定神回头深深凝望着一片静寂的后龘庭,以及后龘庭那跪伏了一地的下人婢女,朗声一笑转身大步而去。 张瑄缓步走进了正堂。 正在互相小声交谈的文武属臣立即肃然,tǐng直了腰板目视着张瑄气势昂扬地走上主位坐下,然后一起上前拜伏道,“下官(末将)等拜见大都督!” “诸位免礼。”张瑄目光凝然,坐在那里向众人望去。 此刻在堂上之人,基本上都是他的心腹班底了。 文有副大都督兼陇朔兵马指挥使封常清、大都督府长史周旭初、大都督府丞兼灵州安抚使张巡、行军司马兼陇朔转运使崔进、shì御史兼大都督府录事参军陈通,武有刚刚升任中郎将的顾惜、郎将萧十三郎、校尉雷万春和南霁云吧贴 此外,十几个出身大唐权贵家族的子弟,也在张瑄这里谋了职位,要随张瑄一起赶赴陇朔。 周旭初出班恭谨道,“启禀大都督,时辰已到,请大都督出城阅军点卯,军马整军待,万春殿下的车马仪仗也已经出了城。下官还得到消息说,监国太子殿下要亲率文武百官出城为大都督送行!” 张瑄点点头。 他向那十几个神sèjī动看上去颇有些踌躇满志的权贵公子哥儿扫了一眼,向录事参军陈通,也就是陈希烈的长孙笑了笑,“陈通!” 陈通虽是权贵子弟,但心性却异常沉稳,老练成熟,远非他的弟弟陈和那种只会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可比。 “下官在。”陈通出列拱手恭谨地回道。 “陈通,过来一些。”…… 陈通一怔,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了张瑄的帅案。 “陈通,此去陇朔,事关重大。我给你劲护卫另组一队,你的任务就是给我把这些公子哥们收拢起来,缓缓随大军一起行动,务必要保护得他们周全,将他们安全带到灵州。” “约束好他们,一路之上,不得违抗军纪、不得滋事生非,告诉他们,若是有违抗军法者,本官绝不姑息养jian。” 张瑄附过去轻轻道。 陈通一怔,旋即苦笑了一声,点头道,“谨遵大都督军令。请大都督放心,下官一定将他们安全带到灵州。” 陈通说完,回到队列当中,扫了那十几个公子哥儿,心里却是暗暗叫苦。看上去,张瑄给了派了一个悠闲的差事,其实这差事一点都不悠闲。 这批公子哥儿出身贵族,一向jiao生惯养花天酒地,如何能吃得了长途跋涉的辛苦和寂寞,在路途之上,万一闹出什么事端来,恐怕他也控制不住。 陈通本来想在张瑄麾下好好表现一番,将来也好图个不错的前程,不料却成了权贵子弟观光团的团长,心里自是郁闷之极。 他心里明白,这些长安权贵之所以明知陇朔地处边陲还要送这些嫡系子弟跟随张瑄去吃这种苦头,无非是跟他一样,想要在军中镀金。 红日高照,春风送爽。 城外旌旗招展,马嘶长鸣,人声鼎沸。 一万多军马、数千人的辎重粮草运输队伍,再加上万春公主和亲吐蕃的各种杂役、护卫、工匠等千余人,此番跟随张瑄前往陇朔的人马总数接近了两万。 旌旗遮天蔽日,车马仪仗一眼望不到边。 而现场之中,还有无数赶来送别的军卒亲友,长安官僚以及围观的商贾百姓,开元门外人山人海,那条通往骊山的官道上挤满了人群。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杜甫的这几句诗,正是此时最佳的写照。 军马列队,这一万二千名羽林卫,半是骑兵,半是步卒。从张瑄一行纵马奔驰出开元门的角度来看,刀枪林立,寒光闪闪。 咚咚咚! 震天的军鼓敲响,张瑄率文武属官纵马驰至,翻身下马,直奔高高的点将台。 张瑄长身而立,在数万人的注视中昂站立,心里升腾着一种莫名的jī动的情绪。 他清澈的凌厉的目光缓缓从台下一干属官的脸上扫过,目光落在了停驻在不远处的万春公主的和亲仪仗上。那辆级豪华宽大的马车上,万春探出头来凝望着这厢,清秀的脸上浮dang着复杂而柔和的光芒。 虽然张瑄给了她一个承诺,但万春心里其实却没有多少底气。 和亲的事情再也没有一丝更改的回旋余地,她目前已经成为了载入金册的和亲公主,而那个可恶的吐蕃王子赤松德赞就骑在高头大马上,披红挂彩,得意之极。 此去吐蕃,大约月余的路程。而到了陇朔,再往前就是吐蕃境内。万春实在是想不出,张瑄还有什么办法能将她留在陇朔,不往吐蕃。 出尔反尔,擅自扣留和亲公主,若是引吐蕃与大唐战争,纵然张瑄权势再大,也难逃死罪。 这些日子来,她一直默默地等候在宫中,没有出宫去找张瑄。她静静地等待着,这个已经成为她男人的年轻藩镇,将会带给自己怎样的惊喜……或者,是绝望。 哎……万春幽幽一叹,将头缩了回去。 军鼓再次敲响。 大都督府长史周旭初大步上台,站在张瑄身后挥动令旗朗声呼道,“吉时已到,大军出在即,大都督点卯!” “陇朔兵马大都督府副大都督、陇朔兵马指挥使封常清!” 封常清肃然上前慨然道,“下官在!” “大都督府丞兼灵州安抚使张巡!” “下官在!”张巡也出列上前。 “大唐和亲副使、灵武将军兼陇朔监军李辅国!” 周旭初唱完名字,没有看到李辅国出列应卯,不由皱了皱眉。 “大唐和亲副使、灵武将军兼陇朔监军李辅国!” 周旭初加重语气再次朗声点卯道。 台下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宫里派来的太监监军究竟何在。 张瑄的脸sè旋即yīn沉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开元门的方向疾驰来数辆马车,扬起一溜烟尘吧贴 车马到了近前,脸sè并不好看的李辅国带着两个贴身的小太监下了车,匆匆来到点将台下,随意向台上的张瑄拱了拱手道,“大都督,咱家奉召去东宫,晚来了片刻,请大都督见谅!”a。 第206章杀威棒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冷冷地居高临下的望着李辅国,那目光之冰冷、之淡漠,看得李辅国心头一颤,浑身冷毛骨悚然。 张瑄本来没想在这个时候,收拾李辅国,日后到了陇朔,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 张瑄前世今生两辈子为人最痛恨的就是李辅国这种背叛者。趋炎附势、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张瑄也从来没有把李辅国当成是一个忠诚可靠之人。如果他单纯是卖身投靠李亨,张瑄绝无二话可说。 只是李辅国却跑到太子李亨那里出卖了张瑄。最近更是不断地进谗言,挑拨张瑄和李亨的关系。虽然李亨并没有真按照他说的去做,但毕竟在李亨心里埋下了猜忌的种子。 这种祸害,与其让他留在长安煽风点火,不如将他束缚在身边一甚至是寻机除掉。 对于李辅国这样的jian佞内监,张瑄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觉张瑄的目光越来越冰冷,李辅国心里一沉,暗道一声不好。 张瑄没有回头,径自淡然道”“周长史,按照大唐军律,军中点卯三次不到者,该当何罪?” 周旭初眉梢一挑,恭谨朗声道”“按律当杖责二十!” 张瑄默默向开元门的方向望去,见城门洞开,太子李亨率文武百官正缓缓出城准备为大军与和亲队伍送行,当即就挥了挥手”“按律处置!” 周旭初不敢怠慢,立即唤过两个军卒沉声道”“监军李辅国误了点卯,杖责二十!立即施刑!” 李辅国大惊失sè,颤声高喊道”“张大都督,咱家奉太子昭命去东宫,这才误了时辰,这怪不得咱家,你凭什么杖责咱家?” ,“你公报sī仇,滥施刑罚,咱家要去太子殿下面前参你一本!咱家冤枉!” 李辅国在台下跳着脚大呼小叫起来,连声喊冤叫屈。 张瑄冷冷笑着,望着李辅国冷斥道”“你要是再敢有半句狡辩,本官就将你杖毙了!” 李辅国脸sè惨变,哆嗦着身子垂下头去,再也不敢嚷嚷半句。这时早就有几个如狼似虎的军卒冲过去,一脚就踢翻了他。然后将他摁倒在地上,高举杖木就打了下去。 一杖下去,李辅国出一声高亢的尖细的震动全场的惨叫,这声惨叫把正乘坐在车辇中闭目养神的李亨吓了一大跳。 还没等李亨反应过来,随着军卒手中的杖木落下,李辅国接连出杀猪一般的哭号,非常难听,把跟随李亨前来的文武百官搞得心惊肉跳,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李亨皱了皱眉,向身旁的小太监招子招手。 ,“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回报本宫。” 小太监飞快地纵马驰去,打探完情况然后又纵马驰回,跪拜在李亨车辇前低低道”“回殿下的话,陇朔监军李辅国耽误点卯,被张大都督正军令施刑杖责!” 李亨嘴角轻轻一抽,却默然了下去,挥挥手示意小太监退责。 李辅国当众被杖责二十,一开始还惨呼连连,到后来就晕厥了过去。尽管周旭初已经暗中嘱咐军卒要,“放放水”但奈何李辅国这种长年在宫中不经风雨细皮nèn肉的内监,怎么能经得住如狼似虎的军卒杖责?几杖下去,就皮开肉绽不成样子了。 这一番杖责下去,恐怕这从长安赶去陇朔的路上,李辅国都要在马车之上死去活来地将养杖伤了。 张瑄当众杖责监国太子派驻的监军,这被很多朝臣和百姓当成了张瑄心中不满情绪的宣泄,再一次将张瑄的强势展1ù无疑。 但就张瑄麾下这一万多军马而言,张瑄以这种过于jī烈的方式郑重宣告了他严明的军纪和治军作风。普通军卒还好一些,对于监军李辅国的被杖责只是暗暗拍手叫好,但对于校尉以上的将领而言,这其实也是一种无形的敲打和警告。 雷万春和南雾云站在队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凛然。 而陈通领导下的,“长安权贵子弟陇朔行军观光团”就更不消说了,十几个权贵子弟华服盛装骑在高头大马上,面面相觑浑身冷,吓得脸sè苍白。 张瑄连太子委派的内监监军都不给面子,犯了军纪说杖责就杖责,何况是他们这些人。要是犯了错,让这些彪悍的军卒一顿杖责,八成是要送掉小命。 张瑄倒是没有想到,他杖责李辅国一次,大大震慑了这批权贵子弟。此去陇朔的一路上,这些公子哥儿都老老实实地令行禁止,尽管苦不堪言,却没有一个敢出头闹事的。 万春这边,万春被李辅国尖细难听的惨呼声惊扰,下了马车向点将台这边张望着。见是张瑄命人杖责内监李辅国,不由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来,嘟囔了一句,*打的好,打死这狗奴才才好!” 吐蕃王子赤松德赞骑在马上深深凝望着站在点将台上身形笔直不动如山的张瑄,眸光中闪烁着一丝奇sè和惊sè。 他认识张瑄时间并不很长,但张瑄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刻下的印痕越来越重。 这今年轻的大唐权臣,似乎真的不太好对付。此人如此手段,他日镇守陇朔,必成我吐蕃人大敌。这一次回到吐蕃,倒是要想办法从长计较,一定要盅huo大唐朝廷把此人调离陇朔才好。赤松德赞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 李辅国被拉了下去。 ,“监国太子殿下驾到一”随着一个小太监尖细的呼喊声,李亨带着杨国忠、陈希烈、陈玄礼等文武百官赶至近前,诸多皇族亲王公主也位列其中。 张遥几步走下点将台,向李亨躬身道”“臣张瑄,见过监国太子殿下,请殿下恕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李只朗声一笑”“子瞻请起。今日大军开拔,此去陇朔山高路遥,本宫在这里率文武百官送别诸位将士!” ,“来人,取美酒三杯,待本宫与张大都督践行!” 李亨笑吟吟地与张瑄说着道别的话儿,至于方才李辅国被杖责的一幕,李亨提也不提。既然李亨不提,张瑄自然也不加解释。 他的目的在于立威和震慑,做了就是做了,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何必再去解释。若是解释,就是多此一举,反而解释不清楚,同时也显得他心里有鬼。 杨国忠的目光则微微有些闪烁。张瑄的狠辣果决手段,他不是头一次领教了。只是张瑄选择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下当众杖责李辅国,那显然就显得有些意味不一般了。 ,“子瞻老弟,国忠敬你一杯酒。待来日大都督回返长安述职,国忠再设宴为大都督庆功洗尘!”杨国忠端着一杯酒笑吟吟地走上前去。 张瑄从杨国忠手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望着杨国忠轻轻一笑”“杨相,张瑄就藩陇朔,这朝廷诸事就烦劳杨相了。此外,张某家人亲眷,还烦劳杨相看顾一二,张某感jī不尽。” 杨国忠哈哈大笑起来”“大都督客气!请大都督放心就是,咱们山高水长,来日再见!” 张瑄向前来送行的大唐朝臣一一拱手为礼,目光在与陈玄礼同为禁军大将军的杨涟身上略微停滞了一下。杨涟会心一笑,拱手致意,却是没有上前。 而站在陈希烈身后的陈玄礼,则目光yīn沉,默然不语。 震天的,“大唐威武”的军卒呼喊声中,军鼓雷鸣般敲响,旋即是鼓乐齐鸣。 ,“殿下,诸位大人,张瑄就此拜别。”张瑄拱了拱手,翻身上马,向身后挥了挥手。 众将也纷纷上马,大军开始缓缓行动。 旌旗招展中,车马声刀枪碰撞声不绝于耳,烟尘滚滚。 李亨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大军开动,慨然一叹,良久不语。 杨国忠也静静地站在李亨身后,轻轻笑道”“殿下,臣等护卫殿下回宫去吧。” 李亨无语转身,大步上了车牟。 这个时候,开元门的城门去,杨玉环的仪仗正抢先一步缓缓回返。 坐在车辇中,杨玉环缓缓打开张瑄留给她的亲笔书函,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妩媚之极的脸上暗暗滑落两行珠泪。 这个小冤家最终还是走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杨玉环幽幽一叹,将手里的信函折起收在怀中,目光变得无比的落寞和哀伤。 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夹在送别的权贵官僚队伍之中,并辔行马,伴随着李亨的车驾缓缓回城而去。只是李琦的脸sè并不好看,他本来想亲自来给张瑄送个行道个别,却不料李亨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而张瑄,似乎又没有现他的存在。 咸宜扫了李琦一眼,心里轻轻一叹,压低声音道”“琦弟,如今张瑄已经率军离开,这长安城里变了天了。从今往后,你我还是紧闭门户,少生事端,免得落入太子的手心不好相处。” 李琦轻声冷笑”“他还不是皇帝呢,父皇仍然健在,我就不相信,这长安城里他就一手遮天了?” 咸宜无奈地望着李琦,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感觉,要依李琦现在的这种心态,他将来的下场恐怕……a。 第三卷或跃在渊第207章绕道的意图无人懂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率军离开长安就藩陇朔,同时护卫万春公主和亲吐蕃。 按照常规路线,大军行程应该是出长安,到雍州,然后经蒲州,向西北到庆州,然后沿洛水西进到夏州,然后再经怀远到荷兰山下,抵达最终的月的地灵州,原朔方节度使驻地、现陇朔大都督府所在地。 但张瑄却没有让大军走常规路线,而是亲自拟定了一条绕道路线。 从雍州、蒲州,东进并州,然后由并州外围折返向西北,在安禄山的范阳河东藩镇之地绕一个圈子,经夏州、怀远郡,再抵达灵州。 这条绕道的路线比常规路线远了许多,前者大军行程至多月余,而后者则起码需要两月有余。一万多军马辎重相随、再加上万春公主的和亲陪嫁仪仗队伍,声势浩大,本来就行走极慢,再这么一绕道,恐怕达到灵州时就接近初夏时分了。 更改路线,是张瑄在离开长安后第一日晚间宿营时提出来的。众人都不解其意,但没有一个人敢问。唯有萧十三郎隐隐猜到张瑄的意图,似乎是为了拖延时间。 大军缓缓行进,第一日行进了丢六十里,到第二日黄昏时分才感到雍州外围的一座小镇。 这座小镇人口稀疏,突然来了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和仪仗队伍,人喊马嘶的乱成一团,顿时就搅乱了小镇的平静。所有小镇百姓都慌成一团,家家闭门不出生怕会惹出什么祸端来好在张瑄军令下达,大军不进城镇就在镇外的开阔地上扎营。 只是张瑄的帅帐、大军的指挥枢纽以及万春公主的仪仗,进了小镇,征用了几座宅院。 扎营还没有完成,就刮起了微寒的春风,而片刻间,天空上就落下稀稀落落的雨点来。 不一会儿,雨丝就越来越密集,远近的景物都被mí门g的雨雾笼罩了。用过晚膳雨虽然没有停,却也没有再下大,仍然淅淅沥地滴着。 张瑄静静地站在帅帐门口,在几个军卒的护卫下仰望天,任凭雨丝飘落在他的身上,渐渐就打湿了他的衣襟。 雨确实不大,滴滴答答的,不像是在下雨,倒像是在下雾眼前的世界被封锁在密如珠网的雨丝中。往远处看去,小镇、房屋、密密麻麻的军营帐幕,都只剩下了一个有些模糊的轮廊。 天上又是几阵闷雷响过,张瑄走进雨雾中,顿时一阵清新凉爽的感觉渗透全身。雨滴在身上是冰冷的可是空气中却有一股湿润温暖的气息。 “好一场春雨!”张瑄回头来向紧紧相随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亲兵,笑了笑,摆摆手道,“传本官军令,传所有人等到本官帐幕议事!” 张瑄大步走回了帅帐。 亲兵赶紧招呼传令兵,站在雨中吹响了主帅召集诸将官员议事的军号。 苍凉婉转的军号在雨幕中回dang着,旋即就从四面八方传来急促有力的脚步声、奔跑声,所有能排的上号的张瑄属下的文官武将,都从各自的营地向帅帐而来。 张瑄的帅案之下,左右设座。 封常清第一个走进帐来顺手mo了一把额头上的雨丝,向张瑄躬身拜道,“下官封常清拜见大都督!” “封大人请坐。”张瑄微微一笑和声道。 不多时,周旭初张巡,崔进,陈通等文官,顾惜,萧十三郎,雷万春,南霁云这些武将也都先后进入帐幕,礼毕归坐。 张瑄向左侧第一个空着的位置扫了一眼,嘴角浮起一抹不可捉mo的笑容。这个座位属于昨日被当众杖责的内监监军李辅国。李辅国是和亲副使,又是陇朔监军,论起职位和品级来,与封常清平齐,而高于周旭初和张巡贴吧提供张瑄淡然一笑,“去请李监军来议事。” 张瑄此话一出,众人的脸sè都不禁有些复杂和古怪。 昨日李辅国被杖责二十,到现在还起不来g,行军过程当中,不少军卒都能听到他伏在马车上随着道路颠簸而出的痛苦shēn吟声。 但张瑄这样说了,周旭初不敢怠慢,立即派人去传李辅国。 李辅国正在自己的营帐里趴在被窝里shēn吟连连,刚刚有军医来给他换了药,他的tún部血痕累累,至今还没有消肿,根本就无法起身。 他嘴上shēn吟着,心里更是诅咒着张瑄,累积着对于张瑄那滔天的恨意。只不过,只能默默地憋在心里。 正在这时,有军卒来报,说是张瑄传他到帅帐参与议事,不禁气得脸sè苍白,嘴哆嗦了起来。他都这个样子了,根本无法下g行走,怎么能去参加议事?这张瑄也忒欺人太甚! 李辅国在心里将张瑄骂了一个狗血喷头,但终归还是不敢忤逆张瑄的意思。 只得让两个军卒抬着他,缓缓向帅帐行去。 对于张瑄的手段,李辅国领教太深。他知道,在军中如果他再有把柄落在张瑄的手上,下一步他所要面临的就是一场灾难,说不定会危及生命。 一路上,李辅国心里狠,嘴上不敢言,嘴都被生生咬破,渗出了一丝血迹。 在临近帅帐的时候,他悄然探手进怀,捏了捏临走前太子李亨传他到东宫给他的一道密旨,目光中闪烁着yīn狠和仇恨。 李亨给了李辅国一道密旨,密瞩他如果见张瑄有了不尊朝廷的不轨之心,他就可以持密旨罢免张瑄官职并权宜行事,取而代之。 当然,这道密旨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张瑄与安禄山一样有了反叛之心。李辅国只能在某种关键的时刻拿出来才能挥作用,现在拿出来,只能是葬送自己的小命。不要说张瑄饶不了他,恐怕李亨就第一个要杀他灭口。 “张瑄小儿,你莫要留下把柄在咱家手里……咱们就等着,等着看谁笑到最后。到时候,咱家会让你毁家灭族,以雪今日之耻!” 李辅国心里出一声无声的充满了怨愤的咆哮。 众目睽睽之下,李辅国被两个军卒抬了进去,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被。他伏在担架上,勉强拱手笑道,“辅国见过大都督,辅国起不得身,有失礼之处,还请大都督见谅!” 两个军卒将他放在了地上。 李辅国伏在那里,面对着来自于帅案后张瑄那高高在上的威严目光,以及周遭文武臣属那古怪的瞩目眼神,自觉自己像是耍猴一般,羞愤等身。 他微微垂下去。 在进入帐幕之前,他就做好了继续承受张瑄羞辱的充分的思想准备。但张瑄却笑了笑道,“无妨。今日本官召集议事,李大人乃是和亲副使、陇朔监军,自然不能缺席。” 李辅国将自己视为了张瑄的“敌手”,却不知,张瑄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将他放在眼里。在张瑄眼里,他就如同蝼蚁一般。 众将看得都觉有些诧异。张瑄对待手下很是谦和,又极其尊重别人,甚至可以说是礼贤下士,却为什么对这个李辅国如此不待见一一很多人都觉得,这是张瑄对太子派驻监军之事极为不满心怀怨气的表现。 其实不然。 张瑄环视众人,心里暗笑,却是猜出了诸将的心思。 他转身凝视着伏在担架上的形sè狼狈的李辅国,突然淡然一笑道,“李大人,昨日本官为正军纪,不得不施刑,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李大人见谅一二。” “本官治军,素来崇尚严字当头,军令如山。人无信则不立,军无纪则溃不成军。大军行动,必须要令行禁龘止。今日本官再次当着诸位之面重申一遍,自本官以下,无论是谁,违反军纪国法,本官都不会股息,都会严惩不贷!” 张瑄的声音慢慢变得清冷起来。 封常清等人赶紧起身一起躬身道,“下官(末将)等谨遵大都督令!” 李辅国心道你少猫哭耗子假慈志,杖责了咱家二十几乎要了咱家的小命,反过来又讨什么好? 李辅国用他那招牌性的尖细的声音轻轻道,“辅国违犯军纪,被大都督军法从事,心中惭愧,绝无半句怨言。” 张瑄朗声笑了起来,“李监军能这样想,本官心里甚是安慰。说起来,李监军此行陇朔,还是本官亲自去东宫向监国太子殿下恳求来的结果。太子殿下本不愿放行,只是本官觉得此去陇朔和亲吐蕃事关重大,若有李监军从旁参谋军机,能为本官分担不少压力。” “周长史啊,一会吩咐军医,去给李监军诊治杖伤。这一路行军陇朔,路途遥远,李监军带伤随军,多有不便。” 张瑄这番话说下来,封常清等人都吃了一惊。这李辅国被派驻军中做监军,竟然是张瑄自己主动要求的? 陈通觉得有些诡异,暗暗扫了张瑄一眼,皱了皱眉。跟张瑄接触了一段时间,陈通一直都觉得张瑄这个人看不透,身上好似围绕着一层mí雾。他又想起了临行前一晚,祖父陈希烈嘱咐他的话“通儿,张瑄此人虽年轻,但却杀伐果断,权谋手段非常人可及。你在他手下做事,要小心谨慎,切忌妄言多语,切忌耍小聪明。记住老夫的话,有老夫在长安,张瑄自然能送你一场功勋富贵。”a。 第208章这吐蕃王子好不识趣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与众人商议了—会军务大事,正待散场,突然有军卒来报。 “启禀大都督,吐蕃王子赤松德赞求见!” 张瑄一怔,旋即淡然一笑摆了摆手,“让吐蕃王子进来。” 赤松德赞焦急地等候在帐幕之外,任凭雨丝浸湿衣襟,也是一无所觉。 他不知道,张瑄为什么要改道,走了这么一条古怪的行军路线。明明有常规路线可走,却非要绕道而行,他究竟是何居心? 此去陇朔就藩,护卫万春公主和亲,他竟然朝着安禄山的范阳河东一地缓缓行来。赤松德赞思虑了一整日,想不通张瑄的心思,心里烦躁,索性就来当面问一问。 没有人知道,张瑄这貌似古怪的续道行军,直接打乱了赤松德赞的战略意图,甚至可以说,让他的yīn谋破产了。 赤松德赞早就将大唐朝廷同意和亲,并将万春公主和亲吐蕃的消息传了回去。这个时候,在吐蕃与陇朔边境线上,恐怕早就有十数万吐蕃铁骑整装待,虽是准备进入大唐境内迎亲。 而事实上,就在半个月前,在鄂州、临姚、河州、珉州一线上,吐蕃大军全线掩上,蠢蠢yù动。而在河西的哥舒翰,因此忧心忡忡,率全军枕戈待旦,早已进入了战备状态,随时准备迎接那山崩海啸一般的吐蕃起兵来犯。 迎亲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吐蕃人的真正目的是,趁机进入大唐境内,打大唐兵马一个措手不及不在于攻城略地,而在于烧杀掠夺财物以战养兵。 经过了一个冬天,吐蕃人的粮食匮乏,各种物资更是稀缺,而在吐蕃人眼里,大唐靠近吐蕃的陇朔、河西一带州府,向来就是吐蕃的钱粮府庠,后勤补给的大本营。 这个战略计划当煞是由赤松德赞推动主导的。不能不说,这个人不愧是吐蕃历史上有名的中兴之主无论是战略眼光还是大局意识都相当强,他看准了大唐朝廷如今内忧外患,潜藏动dang;而主持大唐国政的监国太子李亨又性格软弱,并非李隆基那种强势派,在赤松德赞看来,吐蕃人打着迎亲的旗号掠夺一次满载而归,大唐人绝对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绝对不敢因此向吐蕃用兵。 而如果大唐一旦正式用兵,吐蕃马上就回缩回吐蕃高原的老巢。赤松德赞料定唐军绝不会深入吐蕃百余年的对抗中,唐军更多的是“自卫反击战”,从无主动进攻之举。 一般都是收复失地,然后固守。就此罢休。 这些,张瑄自然没有得到明确的消息。只是张瑄却认定以赤松德赞的为人他这一次肯定要借和亲的机会有所动作。这人堪称当世枭雄,有这种机会怎么可能不去把握住。 所以,他命大军改道而行,算是一种未雨绸缪的应对,也算是一种无形的试探。 赤松德赞大步走进帐幕,向端坐在其上的张瑄拱了拱手,“大都督。” 毕竟是吐蕃王子,大唐朝廷如今的驸马都尉。在明面上,张瑄也不能失礼。 张瑄起身回礼笑道,“赤松德赞殿下请坐。” 赤松德赞摇了摇头,沉声道,“坐就不必了。小王来此不过是想当面问一问大都督,何以突然改道行军?大都督要去陇朔就藩而在下要迎万春公主回吐蕃,而我们现在的行军路线,却正好是背道而驰。小王不懂,还请大都督明示!” 张瑄轻轻一笑,“哦,是这样。本官得到军报,由蒲州向西北到庆州的路径堵塞,行路不通,所以本官才决定绕道而行。呵呵,请殿下放心,本官一定安安全全将殿下与万春公主送至吐蕃。” 赤松德赞眉头一皱,“大都督所言,小王不可理解。长安通往陇朔的官道非常畅通,小王在长安时,刚有随从自吐蕃而来,怎么好端端地就道路堵塞了?” “大都督莫非是故意延迟小王与万春殿下的婚事,破坏大唐与吐蕃的和亲大事?” “如若大都督不给小王一个满意的答复,小王定由此折返长安,向大唐皇帝陛下,向监国太子殿下要一个交代!” 赤松德赞言辞冷厉,咄咄逼人。 张瑄冷冷一笑,声音也冷了下来,“赤松德赞殿下真是好大的排场!本官要给你什么交代?” “本官作为唐蕃和亲使,职责是将殿下与万春公主安全护卫至吐蕃。这才刚刚离开长安区区两日,赤松德赞殿下就迫不及待要返回吐蕃,莫非是别有所图?” “破坏唐蕃和亲大事?好大一顶帽子。”张瑄冷笑着,霍然起身扬手道去“请教赤松德赞殿下,本官出于大军行军和公主殿下的安全考虑,稍加改道前进,有何不妥?本官就算是带着殿下围着大唐疆土转一圈,最终也还是要赶赴吐蕃,区区几日行程,殿下就等不及?” 赤松德赞气场很足,奈何张瑄根本就不吃这一套,更加强势。 赤松德赞咬了咬牙,沉声道,“我国已经派出迎亲使团等候在唐蕃边境,而小王与万春公主的婚期早已定好,若是让大都督这般耽搁下去,岂不是耽误了小王的佳期?” 张瑄眸子里射出一丝冷厉,在赤松德赞的身上一闪而逝。 “那就让贵国迎亲使团先等候两日,慌什么?唐蕃和亲乃两国联姻大事,岂能仓促为之。好了,本官还要与诸将商议军务,殿下请回吧。稍安勿躁,本官职责在身,不会有丝毫怠慢。” “来人,送吐蕃王子回营安歇!” 张瑄朗声喝道。 几个彪悍的军卒冲进来,围向了赤松德赞。 赤松德赞嘴角抽动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又向张瑄拱了拱手道,“倒是小王焦躁了。即如此,小王先行告退!有失礼之处,还请大都督莫怪!” 赤松德赞转身就走,神sè淡然平静,没有拖泥带水。 只是在转身的瞬间,他的脸sè马上就yīn沉似水了。 “难道我军集聚大唐边境,让唐人察觉了?莫非河西的哥舒翰那边向长安来了急报?要不然,张瑄怎么会突然要改道有意拖延时间。”赤松德赞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盘算着,暗暗决定回去立即派人抄小路奔行吐蕃,通传消息。 望着赤松德赞离去的背影,张瑄长出了一口气。 封常清犹豫了一下,起身来拱手道,“大都督,下官有几句话说。” “封大人请讲。”张瑄摆摆手。 “大都督,以下官看来,这吐蕃人一向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此番虽然与我朝和亲联姻,但也保不准吐蕃狼子野心,以迎亲为借口,冲进我大唐边境掳掠边民抢夺粮草。” 封常清顿了顿又道,“大都督改道绕行,想必也是有此担忧吧。拖延时日,那吐蕃军马等待不及军心必然溃散,若是轻举妄动,自有哥舒翰的河西军马和郭子仪、李光弼的陇朔守军抗之。” 其实封常清心里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来一如果吐蕃人擅自用兵,进攻大唐,这和亲之事自然就作罢了。万春公主大可不必再去吐蕃。 张瑄望着封常清哈哈大笑了起来,“封大人果然智谋深远,不愧是当世名臣,一眼就看出了本官的良苦用心。” 封常清苦笑,“下官惭愧,若不是这吐蕃王子来此,下官还真想不到此节。大都督深谋远虑,封某自愧不如。” “然也。吐蕃一向觊觎我大唐疆土繁盛,本官料定吐蕃此次八成会借迎亲事宜起兵祸乱我大唐边境。因此,本官这才决定绕道而行,尽量拖延时间,打破吐蕃人的谋划安排。”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管吐蕃人有没有yīn谋,咱们绕绕道,在路上拖上几天再进陇朔,也没什么损失嘛。 咱们这边拖得时间越长,河西与陇朔的兵马就战备越充分。”张瑄再次放声大笑,“这吐蕃王子好不识趣,本官带他一路游览观赏大唐美好江山,领略中原风土人情,他倒还唧唧歪歪!” 封常清等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张巡一边笑着一边望着张瑄,心头暗生敬畏。 按说张瑄的谋划也不算多出奇,可以说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可言,但间题的关键在于:张瑄看问题的目光深邃和大局观,已经近乎为妖了。再平常的事情,可大多数人都不会去想,也没有想吧贴 方才弱冠之年的年轻人啊,竟是这等谋略和如此心xiong开阔,怎能不让人望而生畏?张巡心里感慨着,慢慢垂下头去。 张瑄的帅帐,前面是议事堂,后面则就是寝室。 张瑄此去陇朔,没有携带家眷和shì女,身边只有一个男装改扮的花奴儿相随,而花奴儿的身份也是贴身shì卫。当然,封常清等人大多知道花奴儿的身份。 花奴儿静静地趺坐在后面,耳边却是竖起来,聆听着前堂的动静,微微有些出神。 张瑄慢慢掀开帘走进来,轻轻干咳了两声。 花奴儿猛然惊醒,神sè复杂地默然起身来,垂shì立在了一侧。a。 第209章性感 天唐 作者:格鱼 因为没有外人,hua奴儿并没有穿责外衣,而只着了真丝绸缎的内衣,是那种劲装式样的女式内裙。xiong前开口较大,短袖,贴身。 hua奴儿的身材比崔颖和李腾空这种清瘦型的要略微丰腴一些,但比杨玉环和杨三姐儿那种成熟的丰满又略逊sè一筹,平日里她穿着男式袍衫看不出身材好孬来,而脱去外衫,就显1ù出其内那玲珑剔透的身体曲线,看上去风情万种、非常xìng感。 这是张瑄扫了她一眼后的第一印象。 这个女人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她对于物质的需求极高。纵然现在身为女奴,可她的穿着和一应用度都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她这一身内裙质料上乘,比长安城里的那些贵fù人也差不了多少。 这当然是张瑄的供给。张瑄知道这个女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贪恋富贵喜欢享受,既然她好这一口,张瑄也不吝啬,权当是高薪聘了一个女保镖了。 张遥轻轻一笑,将目光又转移到正中案几上,hua奴儿泡的一壶极品香茶上。她喝茶也极讲究,与张瑄的风格正好相反,张瑄喜欢清淡,她则热衷浓艳。 张瑄慢慢坐了下去,hua奴儿赶紧从一侧取过另外一个茶壶来,重新给张瑄泡了一壶清茶,任何调料都不加的那一种。在这大唐上下,恐怕也就只有张瑄喝这种淡而无味的清茶了。 张瑄手持茶盏静静地品着。 hua奴儿有些失神地望着他,她搞不懂这种淡而无味的清茶有什么好喝的,张瑄为什么这般乐此不疲:正如她越来越看不懂张瑄的人一样,此时此刻,在她心里,对于张瑄的某种愤恨早已渐渐消散,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mí惘和茫然。 ,“这些日子,你过得倒还滋润?”张瑄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 hua奴儿妩媚的脸红了一下,旋即又被她强行掩盖了过去。 她淡淡道”“méng大都督关照,奴家过得很舒适。” 张瑄的人在大军之中,有诸多军卒和诸将护卫,萧十三郎又寸步不离他的左右,安全已经没有问题。作为护卫的hua奴儿因此就闲了下来,也就是顶多像这样照顾一下张瑄的饮食起居。 ,“舒适就好,我不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心里还抱着仇怨。”张瑄舒舒服服地躺倒在舒适的地毯软榻上”“你想要的我会给你,将来,我甚至还可以解除了你的奴籍,给你一场天大的富贵。但是现在,你的任务就是留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安全。” hua奴儿默然不语。 ,“来,给我捏捏,我要睡一会。” hua奴儿眉梢一挑,却又咬了咬牙,走过去跪坐下,然后探手轻轻轻车熟路地给张瑄捏着小tuǐ肚子,然后逐步往上。 不能不说,hua奴儿这种武艺高强的女子在保健按摩上具有很高的天赋,稍加引导,上了道之后,拿捏地就很好,不多时,张瑄就出了舒爽的shēn吟之声,浑然不顾hua奴儿脸上浮起某种羞愤,渐渐沉沉睡了过去。 赤松德赞刚回到自己的营前,却见原本帐幕前后周遭的亲信护卫都消失不见,地面上一片狼藉,不禁眉头紧皱起来。 他随身带着百余护卫和奴隶,作为吐蕃王子,他还是有自己的仪仗和排场的。 赤松德赞刚要呼喝几声,只听身后传来有力沉稳的脚步声。他猛然回头,见张瑄手下的校尉雷万春带着百余名大唐军卒快步奔行过来,不多时就将赤松德赞的小营地团团包围起来。 赤松德赞大惊,怒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本王是吐蕃王子,是大唐皇帝陛下册封的驸马都尉,你们竟茶……, ……”” 雷万春嘿嘿一笑,拱手闷声道”“吐蕃王子殿下,末将奉大都督军令,特派军卒来护卫殿下的安全。请殿下放心,末将手下这些人绝对不敢对殿下无礼你们都给老子听着,谁要是敢违抗军令,敢冒犯吐蕃王子殿下,本将奏明大都督,必杀无赦!” ,“听到没有?”雷万春暴喝一声。 ,军卒轰然应道。 ,“本王的护卫仆从何在?”赤松德赞yīn沉着脸,怒视着雷万春。 ,“封昏都督军令,大军行动统一调配,殿下的护卫与仆从编在另外一营。请殿下放心,到了吐蕃,这些人末将会一个不少地交还给殿下。” 赤松德赞的脸sè变得非常难看,怒吼道”“你们这是在幽禁本王吗?岂有此理,本王要立刻返回长安,向大唐皇帝陛下、监国太子殿下要一个交代!” 雷万春嘴角一抽,却是嘿嘿笑着,没有回话。 他心道,你一个狗屁的吐蕃王子,在老子眼里*个球,尊你是个王子你就是个王子,说你是堆狗屎你就是堆狗屎!冲老子吼吼什么? “赤松德赞殿下!”身后传来一个稳委而有磁xìng的声音。封常清一身官袍,冒着小雨,在几个手持火把的军卒非卫下大步而至。 “见过封大人!”雷万春和手下军卒立即拜道。 封常清是张瑄的昏手,张瑄以下的第一人,张瑄对封常清又非常尊重,没有人敢不敬他。 赤松德赞愤怒地扭头望着封常清,“封大人,请给本王一个解释!” “赤松德赞殿下,此去陇朔千里迢迢,山高路遥,为了保证殿下的安全,完成朝廷交给的和亲使命,本官特拨派军中精锐士卒充当殿下的临时护卫。大都督嘱咐本官,务必要保得殿下的绝对安全因此,还请殿下见谅理解一二。” 面对赤松德赞的咆哮大怒,封常清神sè平静,说话不急不缓。 “好了,吐蕃王子殿下的安危就交在尔等手中,殿下若走出现问题,1卜心你们的脑袋!”说完,封常清浑似看不到赤松德赞那疯狂扭曲的面目表情,向赤松德赞拱了拱手,点头致意,然后匆匆转身离去。 赤松德赞站在丝丝沥沥的小雨中,望着封常清离去的背影,愤怒的脸sè瞬间收敛,变得无比的冷静。他轻轻一个转身,就进了自己的营帐。 赤松德赞明白,他被张瑄变相幽禁了。无论他怎么愤怒,都无济于事。他所要做的就是冷静、等待和寻机行动。 张瑄的帅帐。 hua奴儿瞥了沉沉昏睡过去的张瑄一眼,怔怔地趺坐在那里,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来。 良久,她缓缓起身,走向营帐一角的洗漱处。倒上一桶刚刚烧好的热水,脱去了劲装,1ù出其中的三点式内衣来。 这种过于暧昧的三点式内衣,本来是张瑄“明”送给崔颖的小 礼物,但后来随着崔颖与诸多长安贵fù人的交往,这种款式的内衣已经逐步在长安贵fù圈里流行开来,hua奴儿也搞了一套。 俯身打量着穿在自己身上的“三点式”hua奴儿的脸sè变得有些红润和古怪:一想起这行头是身后这个沉睡过去的男人弄出来的东西,她心里就涌动着一种别样的情绪。 这今年轻的小男人,他脑子里究竟装着一些怎样的弯弯绕绕,连这种女儿家sī密的物件他都能鼓捣得出来?真是名昏其实的huahua公子! hua奴儿回头扫了张瑄一眼,见张瑄睡着还传来微微的斯声,便咬了咬牙,匆匆解开三点式内衣,赤着身子走进木桶坐了下去,低头轻轻擦拭着自己凹凸有致的身子,她的手在自己保养极好且很有弹xìng的肌肤上滑过,心头却升起一丝丝的异样。 她尽量小心翼翼地清洗着自己的身子,没有弄出声响来,怕惊醒了张瑄。 其实张瑄早就醒了,只是无意中现hua奴儿正在清洁洗浴,就装作继续睡着。hua奴儿虽然是他身边的shì女兼护卫,三十多岁的熟女颇有姿sè,但他并没有动她的心思。 奈何张瑄等了许久,hua奴儿那边竟然还是没有洗完穿衣的动静。 张瑄想要方便,等得急了,便忍不住轻轻干咳了一声。 坐在木桶里陷入失神状态的hua奴儿陡然一个jī灵,猛然站起身来,身手矫捷地从木桶里窜出,在最短的时间里穿好自己的衣物,然后背向张瑄,一言不。 她乌黑的长湿漉漉地飘洒在脑后,浸湿了她单薄的绸缎衣裙。 她其实是不敢回身。因为她已经现,因为全身湿漉,内裙已经全部紧贴在身子上,将所有的妙处和曲线反衬无疑。如果回过身来面对张瑄,那几乎跟赤身1uo体没有什么两样。 张瑄坐起身来,下意识地向hua奴儿的方向瞥了一眼。见她那本来就紧身的绸缎内裙裹夹在身上,从丰腴的双肩一泄而下直至丰满tǐng翘的玉tún,勾勒出勾人hún魄的xìng感弧度。 两条白皙的健美修长的tuǐ紧闭着,似乎又紧绷着,姿势有些别扭和僵硬。 张瑄忍不住又多望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有些诧异:仓促间,hua奴儿来不及穿戴那三点式,直接套上了衣裙,那大红sè的“三点式”正悬空挂在边上的木架上,微微有些晃dang,看上去煞是……xìng感。 这女人脱去了道袍,还真是tǐngxìng感的呐。张瑄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a。 第210章来自长安的消息 天唐 作者:格鱼 他没有想到,自己无意中弄出来的一个小玩意儿,竟然有了流行开去的趋势。要是这东西在大唐流行起来,进入了寻常百姓家,那么,传统式的女子抹xiong是不是就该绝迹了。 这可是更简洁、更实用、更舒适的具有先进理念的“高科技替代品”啊。张瑄多少有些啼笑皆非。没想到,自己真正改变了这个时代的,竟然是这种小物件。 花奴儿似乎意识到张瑄的目光落在那些羞人的物件上,她心里大急,顺手一把将“三点式”抓过藏入怀中,犹自是背着张瑄,心头忐忑。 她担心张瑄会想要她的身子,而一旦张瑄起了那种心思,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彻底爆起来咬牙承受一些张瑄偶尔的调戏,留在张瑄身边充当一个贴身shì女,这已经是她如今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咳咳! 张瑄缓缓起身,径自出了营帐,出去方便。 其实营帐内有马桶的,只是当着花奴儿的面,张瑄如论如何也方便不出来的。 雨夜沉沉,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说实话,这种春雨tǐng熬人的,不如哗哗地猛下一场,这么细腻的、漫不经心的、如抽丝剥茧一般的下着,诗人或许还会有诗情画意,但对于普通的大唐军卒来说,这不会带来什么好心情,就是一种遭罪由百卝度贴卝吧提供! 张瑄找了个角落,匆匆解决了问题,然后又慢慢溜了回来。不过没有再到后面去,而是让人点亮了帅帐正堂的灯烛看了会书后,才到后面睡下。 只有他睡了,花奴儿才蜷缩在他的脚下,和衣睡下。 这一夜,就这么过了。 张瑄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花奴儿生一点什么,而花奴儿似乎更不愿意。让花奴儿留在身边贴身伺候,主要是张瑄考虑到安全隐患。 毕竟,目前的他已经成长到了一个足以威胁到一些人利益的高度。 花奴儿显然没有伺候人的习惯和觉悟,张瑄这个主子都醒了,她犹自沉睡不起。不过,张瑄也没有计较什么,径自去洗漱。花奴儿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来要帮着张瑄洗漱。 张瑄摆了摆手,示意她莫要过来。 清理完个人卫生,张瑄回头来望着花奴儿淡然一笑“你这个贴身shì女不太称职,欠缺调教……待咱们到了灵州安顿下来,你要好好学一学怎么伺候主子。” 花奴儿脸上的笑容一僵,旋即听张瑄哈哈大笑一声,然后就走了出去。 嘹亮而呜咽的军号声传遍全营。 封常清纵马驰来在帅帐前翻身下马向守卫的军卒沉声道,“去禀报大都督,封某求见!” 话音刚落,张瑄就一掀帘子走了出来,望了封常清一眼,轻轻一笑道,“封大人,雨还没有停,行军多有不便,以本官看来今日还是暂时休整待,等雨停了再说吧。” 封常清点头应是,他知道张瑄有意要拖延时间不肯让大军冒雨行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他不奇怪。 这是他来找张瑄却不是为了行军的事儿。 犹豫了一会,封常清伏在张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张瑄听着,眉头一皱,却是无语。 长安方面传来的消息称,张瑄率军离开长安的第二日,也就是在昨日,监国太子李亨就与满朝文武大臣一起,率军护送老皇帝李隆基去了骊山别宫,说是要在骊山之上为老皇帝设立祭坛,召集天下得道高士为老皇帝祈福祭天。 声势浩大,震动整个长安城。 李亨想要干什么?张瑄思量着,老皇帝是典型的中风瘫痪失语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休养治疗得当,不至于危及生命,但要想康复,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况且,李亨真的希望老皇帝康复起来吗? 张瑄心里冷冷一笑,觉得这事儿着实诡异。 难道,李亨等不及了,要铤而走险下狠手吗?张瑄陡然间一个jī灵,脸sè一变。 无论是对于大唐,还是对于张瑄个人的展而言,老皇帝活着都比死了好。别看老皇帝瘫痪在g榻之上,但对于天下藩镇而言,尤其是对于安禄山而言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可如果老皇帝一旦驾崩,安禄山的野心肯定会瞬间膨胀,导致其谋反的时间大大提前。 而李亨提前登基,如果镇不住局面,势必会引朝廷纷乱。这是张瑄最为担心的事情。 张瑄以为,安禄山谋反是一把双刃剑,利用的好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只是这有一个前提,就是应对准备充分。在张瑄还没有充分准备好之前,安史之乱提前爆,这几乎就是一场灾难。 张瑄沉吟着,信步而行,浑然忘却了天上还飘着连绵细雨。 封常清赶紧挥手示意军卒打一把油纸伞过来,这时现穿着一袭男式青衫的花奴儿脚步轻盈地跟了上去,瞬间就撑开了一把油纸伞,为张瑄遮着雨。 封常清一怔,知道花奴儿是张瑄身边的shì女兼护卫,实际上就是当日那个高来高去剑术了得的女道姑女刺客。捉拿花奴儿师徒的时候,封常清正好在场。当然,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仅限于张瑄身边的这几个高层。普通将士只知道张瑄身边有一个很厉害的女侠客当保镖。 封常清定了定神,也追了过去。 张瑄皱着眉头在雨中踱步,看也没看花奴儿一眼就挥了挥手,“不用遮雨,你且回去。” 花奴儿暗暗有些羞恼,心道老娘这拍马屁还拍出毛病来了……爱淋雨就淋吧,老娘还不伺候了。 花奴儿黑着脸收起雨伞转身就走。 封常看凑了过去。 张瑄停下脚步,望着封常清压低声音道,“封大人,你以为此事如何?” “监国太子殿下为陛下祈福,一片孝心所在,无可非议。只是陛下中风之症,最忌讳的就是更换水土,免得加重病情……大都督,下官以为,或者,陛下今后将长居骊山别宫了。”封常清犹豫了好半天,才遮遮掩掩地说了几句,隐晦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张瑄眼前一亮。 封常清所言极是,李亨未必会下狠心弑父弑君,但肯定会借故将老皇帝安置在骊山别宫,渐渐让老皇帝淡出大唐朝廷的视野。 这是谁给李亨出的主意呢?杨国忠?陈希烈?亦或者陈玄礼? 张瑄摇了摇头,向着封常清笑了笑,“封大人,以陇朔大都督府和本官的名义写一封奏折,派人送到骊山别宫,就说我陇朔大军祈愿皇帝陛下早日康复!” “派人快马加鞭,赶赴骊山。” “是。下官遵命。”封常清点头领命而去。 张瑄的意图他很清楚,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变相暗示李亨,你们想要做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虽然我离开了长安,但对于长安的形势还是了若指掌。 当然,对于张瑄来说,暗示李亨是次要的,主要是暗示李亨身边的那些人。尤其是那些对张瑄心怀叵测的人,如陈玄礼。 …… 范阳。幽州府城内,安禄山的东平郡王府。 与雍州城外这座小镇的春雨绵绵相比,幽州城里艳阳高照,天气晴朗,气温急升高。 安禄山端坐在大堂之上,两侧是他的心腹爱将,以及文臣谋士。 他的身边猛将如云,文臣谋士甚多,这是他多年来的笼络和经营所致,并非一日之功。 张瑄的强势崛起,前往陇朔统兵,必将威胁范阳的后方,引起了安禄山的极大忌惮。 安庆绪起身拱了拱手道,“父帅,儿子接到飞鸽传书,那张瑄竟然绕道东进,气势汹汹只向我范阳三镇而来,这分明就是故意挑衅,气焰嚣张至极!” 安庆绪想起几次三番栽倒在张瑄手里,心里更是羞愤不堪,越说越jī动,“父帅,如此黄毛小儿,屡次三番蔑视父帅威风,真是其心可诛!以儿子看来……不如一……” 安庆绪恶狠狠地挥手做了一个砍头的姿势。 安禄山眉头一皱,沉声斥责道,“你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不知道动动脑子。你士一次在长安,给本王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几乎让本王陷于万劫不复之呃……那张瑄掌控重兵,又是朝廷重臣,怎么杀?你想杀就杀?” “派人行刺,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径。想想你上一次的教训吧。”本文字由百卝度贴卝吧提供! 安禄山当着众将和一干谋士斥责他,安庆绪脸sè涨红,却是不敢反驳。 安禄山的军师于非扫了尴尬的安庆绪一眼,轻轻笑着插话道,“王爷,于某倒是觉得,小王爷的建议很有道理。” “张瑄此人有胆有识有谋略,若是让此人掌兵在陇朔站住了脚,假以时日,必成我范阳心腹大患。他日王爷举兵,这张瑄必串通河西哥舒翰、西域的杨錡与北庭的程千里,三路军马从后进攻,我军难免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因此,不若派刺客行刺张瑄,将此人诛杀,然后一劳永逸。此为上策。” 安禄山摇了摇头,“不行!张瑄被刺,天下人都会知道是我安禄山动的手。这个时候,我军尚未准备好,如果朝廷威逼,仓促起兵必不要功亏一篑。” 周末了,大家等一等,一会还有一更,今天保证三 第211章爱慕、杀机 天唐 作者:格鱼 安禄山老jian巨猾,他并不是反对刺杀张瑄,其实他比谁更希望除掉张瑄。从去年以来,他就深竟体会到张瑄的威胁。而当年荣王李婉谋反,张瑄派人围攻长安安府的惊险一幕,至今还历历在目。 从那个时候起,张瑄这个名字就深深印刻在他的内心深处。随后,他虽然人在范阳,但长安的眼线却随时将京城的动向以及张瑄个人的消息传回来。张瑄的横空出世,已经被安禄山视为了继李林甫、杨国忠之后的最大敌人。 当然,在他看来,张瑄毕竟还年轻,根基浅薄,目前他最需要对付的还是长安城里那即狡猾又流氓的权相杨国忠。 派出刺客行刺张瑄,不过是挥挥手的事儿,这种下三滥的行径安禄山也没少做。当年,他差点还想派刺客进京行刺李林甫,后采因为事情偶然泄1ù这才不了了之。 张瑄会引起大唐中央朝廷的强烈反弹,得不偿失,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充分的谋反起兵准备。而事实上,在大唐朝廷的各和策略干预下,他的起兵准备已经变得艰难和更隐蔽,耗时日久。 安禄山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又落在安庆绪的身上,嘿嘿笑了笑,”罢了,都不要再争了。职然张大都督有意向范阳而来,那么,本王就带些人暗中潜行过去,与张大都督会一会。诸位啊,这个天下,并非都是我们的敌人,很多也是可以成为我们的盟友哟。” 于非皱了皱再,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安禄山此人刚愎自用,他既然这么说了,就是摆明了谁的意见也听不进去。 安庆绪却是急道“父帅,这怎么可以?” 安禄山冷冷一笑沉声道“怎么就不可以?好了,就这么定了冫本王即日启程,本王离开之后,范阳一干行政军务,就交由于军师从旁协助,庆绪署理。””下官遵命。”于非赶紧拱手应是。 安庆绪无奈地垂下头再不敢反对安禄山的话。 ……”……”……”……”……”……”……”” 午后,雨还在下。张瑄没有外出,一直留在帐幕中看书。 上午他拒绝了雍州刺史等一干官僚的拜见,一路上,大军路过府城州衙无数,若是一个个接见会面,烦都能烦死,张瑄索xìng一开始就定下娆矩,地方官拜见邀请饮宴什么的,一概婉言谢绝。实在拖不过去就让封常清替代他出席。 张瑄正在闭目养神,一个宫女悄悄走了进来,躬身道,“大都督,万春殿下有请大都督过去一叙有要事相商。” 张瑄一怔,旋即苦笑了一声,沉默片竟,点点头道“好,请转告公主本字这就过去。” 自打跟万春有了实质xìng的亲密关系之后张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与万春单独相处,所以就尽量地避免与万春会面。 张瑄在压根就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和感情储备的前提下,就落入了万春的红粉陷阱,在不太清醒的境界中将一个活生生的大唐公主变成了自己的女人。 这和关系来得太突然,太猛烈。 虽然万春的做法让张瑄心里有些不满,但不满归不满,既然万春已经成了他的女人,他就没有任何理由再弃她于不顾。他不可能将自己的女人拱手送给一个吐蕃王子只是他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疏理与万春之间的情感乱麻。 犹豫了半天,张瑄还是起身独自一人去了万春的营帐。 万春已经设下宴席静静地等待着他,帐幕中空无一人,连一个shì女都不见。 万春默然地站在那里,幽幽地望着张瑄进来。因为和亲的事儿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坎上,以至于这今生xìng活泼跳脱的女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欢快笑容。 她再没心没肺,也知道自己去了吐蕃,是怎样的命运和下场。”你一直在躲避着本宫吗?“万春声音极其哀婉低沉。 张瑄尴尬一笑,“哪里有,我一直忙于军务,今天正好想过来看看你。””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准备就这样把我送进吐蕃去了?让我嫁给那个吐蕃王子赤松德赞?” 万春哽咽着几乎要落下泪来,“我绝不会去吐蕃的,若走到了那一日,我宁可死在大唐疆土上,也不会踏进吐蕃半步!” 万春的话轻柔而坚定。 张瑄见她如此伤怀,不禁心头一软,走过去一把将她落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背,柔声安慰道,“你先不要着急,我早就说过,我不会让你去吐蕃的。 绝对不会。“”我不信,我想不出一你能有什么办法来。无非是绕绕道,拖延拖延时间罢了。“万春紧紧地困住张瑄的腰身,黯然道。”你要相信我,相信你的男人。“张瑄微微笑了,为了安抚万春的情绪,他扳过万春的身子来,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这么jiao滴滴的美人儿,我也舍不得送给吐蕃人不是?” 或许是张瑄这句“相信你的男人“和这亲昵的爱抚,让万春渐渐平静下来。她想了想,破涕为笑道“你不骗我?哼,你要是骗我,我就死给你看,让你一辈子都想着我!” 张瑄苦笑,正要说几句什么,却见万春已经主动翘起脚来,媚眼如丝微闭着双眸,将樱送了上来,没等张瑄反应过来,就主动笨拙地ěbsp;万春接ěn的动作非常生疏和笨拙,但这个玩意儿,却是男女间的本能。张瑄略加引导,她便就轻车熟路了起来,那条滑润的香舌像灵蛇一般探入张瑄的嘴中,不断地索求。 这一番热ěn两个人都很投入,以至于有些忘我,直到帐幕外传来一个宫女轻轻的禀报声:“公主殿下,吐蕃王子殿下求见!” 张瑄怀里起来,皱了皱眉,沉声道,“本宫不见他,让他赶紧走!” 张遣眉梢一挑,却是捏了捏万春的手,轻轻伏在她耳边笑道,“见他一见又何妨,有我在这,你怕什么?他要是敢动你,我就让他进宫给太子当太监!””坏蛋!”万春扑哧一笑,羞红了脸,姿态1iao人地瞥了张瑄一眼,慵懒地道,“那就见一见吧。来人,让那个吐蕃王子进来吧。” 赤松德赞向大唐请求和亲,本是政治策略,但亲眼见到万春的美艳高贵之后,他对她却真正生出了爱慕之心。 赤松德赞手里捧着一个华美的匣子,匆匆走进来,却见张瑄也在场,忍不住一怔,皱了皱眉。但旋即他就微笑着向张瑄点头致意,然后拱了拱手…”上王拜见万春公主!大都督也在啊…“”公主,这是小王从吐蕃带来的采自耍峰之巅的七瓣雪莲花,有养颜解毒之奇效,请公主笑纳。”赤松德赞将匣子献上。 万春轻描淡写地让shì女手下,然后淡然道,“这雪莲花本宫倒是听说过,不过,新鲜的雪莲花采摘下来,能保存这么久吗?””回殿下的话,这是用吐蕃秘方烘干秘制的雪莲花,可以直接服用,若是日服一瓣,效果最佳。以殿下的国sè天香,与这雪峰雪莲更是相得益彰。”赤松德赞轻轻笑着“待来日进入吐蕃,本王与公主成婚之后,本王会命全体吐蕃国民上雪山为公主采掩雪莲,以求让公主青春永驻红颜不老!” 万春嘴角一晒,笑了笑道“本宫就谢谢王子殿下的美意了。” 三人在万春这里饮宴,持续的时间葬不长。饮宴上,赤松德赞公然无忌地向万春表白他的爱幕之意,然后郑重表示,回国成婚后,他将接任吐蕃赞普,等到了那一天,他会立万春公主为吐蕃皇后。同时效仿唐制,统一吐蕃部民,改良体制,推进汉文化,施行中央朝廷与地方郡县治理,云云。 赤松德赞的保保而谈,让张瑄看到了他的野心和雄心壮志。 张瑄毫不怀疑,这个吐蕃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中兴之主有这个魄力,也有这个能力。如果给他时间和机会,他会带领吐蕃不断走向强盛。但吐蕃强盛起来,对大唐就构成了致命的威胁。 站在赤松德赞的立场上,赤松德赞没有错;但站在张瑄的立场上,张瑄也没有什么错。 安禄山这一个内患就够让人头疼的了,如果再有吐蕃人在背后捣乱和虎视眈眈,大唐的日子不好过,张瑄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一瞬间,张瑄的眼眸中起了一丝浓烈的杀机。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不管三七二十一,管他什么毁坏两国邦交,直接将赤松德赞干掉,除掉这个未来的大祸患。 张瑄的杀机外泄,赤松德赞很快就感觉到了。他心头一颤,却是无动于衷。 不过,心里却起了万千bo澜。 只是真正惊起他内心bo澜的并不是张瑄的杀机,而是万春公主在举手投足间对于张瑄无意识流1ù出的柔情mì意。 赤松德赞意识到,万春喜欢张瑄,两人之间似有……”这让赤松德赞嫉妒和愤怒,但更让他毛骨悚然和惊惧不已。由此,他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危 第212章密见安禄山(上) 天唐 作者:格鱼 第212章密见安禄山 “公主殿下,大都督“小王告辞了。“赤松德赞笑吟吟彬彬有礼地告辞,回了自己的营地。 但进了营帐,赤松德赞脸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惧。 张瑄的杀机回荡在他的心底,赤松德赞几乎瞬间做出理性的决定,连夜潜逃回吐蕃。这和亲一事,就此作罢。他虽然爱慕万春的美色,但他更美人更爱江山,与吐蕃一国的权力和自己的生命安全来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赤松德赞是一个当机立断的大魄力者,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吐蕃历史有名的中兴之主了。 原本,张瑄的打算就是以无形之手段逼迫赤松德赞潜逃回吐蕃,从而搅黄了这桩本来不该生的唐蕃和亲。 但到了现在,张遣却又改变了主意,丶对于赤松德赞,他甚至生出了斩草除根的念头。 入夜,三更时分。 整华镇一片死寂,大军行营空旷无声,偶尔有巡逻的军卒手持火把走过。 赤松德赞换了一身黑衣,牵着自己的马匹,悄然潜出了营地,避过巡逻的哨兵,出了大营,立即拐了官道。 他不敢怠慢,在夜色中纵马连夜逃去。拂晓时分,他就出现在一条岔路口。 左边通往长安城,右边则是通往陇州的官道。 赤松德赞稍稍犹豫了一下,义无反顾地打马驰了前往陇州的官道,他到达陇州之后,可以抄近道疾驰到氓州,从珉州入吐蕃。 他已经下定决心,回到吐蕃以后,立即跟唐朝撕破脸皮,率吐蕃十数万铁骑全线出击袭扰大唐边境,重点放在张瑄即将就藩的陇朔,目的不在于攻城略地,而在于抢夺粮草和掳掠人口,顺便给张瑄找麻烦,好出这一口恶气。 赤松德赞并不担心因此会了两国间的正面战争。唐朝人内忧外患,此竟绝对不会瑄自开启战端。 在赤松德赞看来,只要吐蕃给予大唐陇朔边境巨大的压力,张瑄乃至大唐朝廷都会再次主动提出恢复和亲,乖乖地把万春公主送到吐蕃去。 赤松德赞转过马来,凝视看来路的方向,脸色阴沉目光阴森,轻轻冷笑道,“张瑄小儿,咱们一定还会再见的。本王一定让你在陇朔坐立不安,以为到了藩镇就是一方诸侯了?好,本王就让你尝尝我吐蕃铁骑的味道“ “万春公主,本王在吐蕃等着你!” 赤松德赞暗暗了一会狠,正要调转马头开溜,突然现前面不远处的官道陡然间从两侧冒出一支彪悍的军马来,全是骑兵,带兵者是一牟英妾勃垩的青年将官,赤松德赞认得此人,正是张瑄手下的心腹校尉南雾云。 赤松德赞大吃一惊,在马后退了几步。 “赤松德赞殿下,末将奉大都督军令在此等候多时了。“南雾云好整以暇地从自己身后摘下自己的弓来,笑吟吟地向赤松德赞扬了扬手。 赤松德赞面如土色,立即一夹马腹,转身向长安的方向驰去。 南雾弃朗声长笑起来,“殿下如此不告而别,岂非太过无礼?” 说话间,南雾云搭箭弓弓,嗖地一声,一支箭矢刻破长空,闪电般而至,正中赤松德赞的马腹。 那马吃痛,前蹄猛然窜起,悲嘶长鸣,一个扭动,就将马的赤松德赞给掀翻下来。 “来人,将这厮给本将给绑了。“南雾云挥了挥手。 几个军卒纵马前,翻身下马,立即控制住了赤松德赞。 赤松德赞脸色阴沉,形态狼狈,却没有做无谓的反抗。 赤松德赞被活捉回营,但他潜逃的事儿在军营中却没有掀起一丝波澜。除了张瑄身边的少数几个心腹人之外,没有人知道吐蕃王子逃了一回又被南雾云给抓了回来。 赤松德赞被南雾云悄然送回了营地。张瑄没有见他,更没有声张,也没有限制他的自垩由,只是守卫更加密集,被变相幽禁起来了。 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午,大军缓缓开拔,继续向范阳藩镇的方向行进。 赤松德赞微闭双目骑在马,夹在行进的大军之中,前前后后都是张瑄手下的军卒。他纵然是有花奴儿那样的高来高去的本事,恐怕也逃不出去。 到了这个时候,赤松德赞心里非常清楚,他已经落入了张瑄精心编织的一张大网之中,欲罢不能了。一个搞不好,不要说他的生命安全没有保障,就连整个吐蕃都或许会被牵连进来。 赤松德赞心念电闪,猛然在马回头向位于整个军列正当中的万春的仪仗和张瑄的指挥中枢望去,眸中闪过一丝奇色。 他实在是想不通,张瑄究竟想要演一出怎样的戏。 他再绕道再拖延,顶多也就是拖延一两个月,终归还是要赶赴陇朔的。他是大唐朝廷册封的唐蕃和亲使,他的责任就是护卫万春公主去吐蕃,他难道会公然违抗大唐朝廷的命令? 不太可能。赤松德赞摇了摇头。 这人显然对自己动了杀心。但昨夜潜逃之事,他却没有大做文章。 其实他大可以暗中将自己诛杀,然后推说自己连夜潜逃回了吐蕃,将自己的责任一堆了之。 但张瑄却没有这样做。 这正是赤松德赞的不解之处。 张瑄卸去盔甲,换了官袍,不再乘马而了他那辆豪华的宽大马车,随着大军缓缓行进。 在封常清的有意安排下,大军行进的度极慢,每日行进不足五十里。按照这个度,赶到陇朔起码要夏天了。 花奴儿跌坐在马车一侧,张瑄则坐在正中的地毯,手里却是翻阅着一本关于吐蕃的籍。因为就藩陇朔,抵御吐蕃是张瑄的重大任务之一,他为此做足了准备工作,搜集了大量的关于吐蕃的籍和信息。 他身边甚至还带了一个多年往来吐蕃与大唐商道的商贾巫咸。巫咸是刽南道人,多年往来唐蕃,做的就是那风险极大但利润却又极高的生意。此人说的一口流利的吐蕃语,通晓吐蕃风土人情,可以说是一个吐蕃通。 甚至,还与吐蕃贵族有一定的贸易往来,还在吐蕃逻些城设立了一家商铺。 此恋,巫咸就恭恭敬敬跪在张瑄的面前。 马车很宽大,没弃因为容纳了三个人就显得拥挤。 马车缓慢平稳,略有颠簸。张瑄将手里的卷放下,望着巫咸轻轻笑了笑,“巫成先生,本官叫你来,有几件事想请教,但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请大都督吩咐,小人遵命。“巫咸心里颇有些忐忑不安。 张瑄大军从长安出之前,张瑄就派人找了他,要求他从军随行,并同意他的商队跟随大军行动。 可离开长安之后,巫咸现,张瑄竟然改道向范阳而进,不由很是失望。这样走下去,等达到吐蕃又到了夏季,他今年要跑两趟商队的打算就落空了。因为过了秋天,吐蕃高原会下大雪,封堵道路,商队根本无法进入。 “这吐蕃王子赤松德赞在吐蕃国内威望很高?“张瑄随意问了一句。 “是的,大都督。弃松德赞是吐蕃赞普早就册立的储君,能征善战,能文能武,是吐蕃人心里的英雄,有雪山雄鹰的绰号。” 瑄哦了一声,“吐蕃王尺带珠丹有十六七个儿子,能继承王位的就只有赤松德赞一人?” 巫咸眼珠子暗暗转了一转,他似乎从张瑄的话里品出了一丝别的味道,却不敢确定。 “回大都督的话,吐蕃王子之间也是有些王位争夺的。只是赤松德赞获得绝大多数吐蕃臣属的支持,还有尺带朱丹的青睐,普通吐蕃王子很难对他构成威胁。要游,“只有三王子赤柱有些势力,是吐蕃权臣东则布的外甥。” 东则布?张瑄默然沉吟起来,良久,他猛然抬头来凝望着巫咸,目光平静而威严,“巫咸先生,本官有一事相求。” 巫咸嘴角一抽,赶紧躬身拜了下去,“大都督但有所命,小人不敢不从“ “你带着你的商队赶赴吐蕃,看看能不能联络那吐蕃三王子赤柱,“张瑄的声音平缓而低沉,“这件事若是办成,本官就送你一场大富贵。本官就藩陇朔其间,你的商队将会得到本官的看顾。本官甚至还可以给你的子侄后人在军中安排一个职位,送你一个前程。” 巫咸狂喜,嘴角因为激动都开始哆嗦起来。 张瑄是陇朔大都督,权势冲天,这河西陇朔之地,都将在他的掌控之下,今后他巫咸的商队若是有了官方的保护,跟吐蕃的生意显然会更加顺畅。更重要的是,他虽然有些家财,但终归是商贾,没有什么政治地位,如果他的儿子能得到张瑄的荐拔出仕,这无疑就改变了巫咸家的身份出身。 这可是一今天大的机遇。 “但是本官也丑话说到前面,此事你不得泄露半分,一定要把事办稳妥。若是有半点差池,本官绝不轻饶了你。” 张瑄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起来,巫咸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丶人遵命“未完待续。 第213章密见安禄山(中) 天唐 作者:格鱼 第213章密见安禄山…”去,把事情办妥。这是本官的令牌,你好好保存。来日你从吐蕃返回,可以直接去灵州找本官。”……张瑄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下去。”………”小人明白,小人一定为大都督办妥。”……巫咸不敢再呆下去,感激涕零地拜了拜,然后退下工 车帘紧闭起来,张瑄长出了一口气,又叹息了一声。 他慢慢闭眼睛,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杨三姐母子。 按照他的安排,杨三姐和裴徽母子暗中从商,开设了一家大商行一…”中华商号…………,其营运的资本就是张瑄从大都督府密室中获得的部分财富。 张瑄让杨三姐母子从商的目的很简单……一…”洗钱“……将这批惊人的宴藏财富转换为合法的钱财和资本;二是配合他的后续谋刮,提供资本和物资的全方位支持。 现在杨三姐母子应该正在赶往陇朔的路。张瑄要求杨三姐在最短的时间里构建起陇朔通往长安的商路贸易线路,在陇朔、河西等地建立贸易基地,可以不惜代价、不计成本。必要的时候,他甚至会动作手里的权力,为杨三姐的“中华商号。,运营扫除各种障碍。 赚钱不赚钱无所谓,但一定要跟张瑄在陇朔展的脚步。这是张瑄跟杨三姐私底下交代的底线。 杨三姐名下本来就有很多产业。她手下有现成的商业操作人才和相应的人脉资源,只是张瑄给了她充足的资本,让她尽快做大做强罢了。 长安权贵没有人注意这对母子,就算是杨家的人,也在虢国大人宣布退出长安流社会归隐后,渐渐不再把杨三姐放在眼里。任谁都没有想到,退居幕后的杨三姐母子,在几年之后横空出世,竟然一跃成为大唐最大商号的幕后大老板富可敌国。 从这个意义说,杨三姐母子算是张瑄的编外后勤部长。在他的谋刮篇章,所占的分量极重。 张瑄心念电闪,闭着眼睛下意识地舒展开了身子,然后伸出右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花奴儿旋即脸红羞愤地咬着牙,恨恨地瞪了张瑄一眼。稍稍犹豫了一会,才过来探手下去又开始轻轻为张瑄揉捏按摩起来。 她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拿捏地力度掌握的越来越娴熟,以至于张瑄现在已经渐渐习惯了接受她的全身按摩,成为一种放松身心的最惬意手段。 车马缓缓而行,突然咯噔一声,似乎是骤然停下,车身起了剧烈的摇动。 张瑄猛然睁开眼睛,而花奴儿措不及防之下,被惯性一带,不由自圭地井衡喜张瑄的身。 花奴儿轻轻惊呼一声,两手一撑张瑄的胸膛就要起身却被张瑄探手圈住她的腰身,又将她扯了过来。 她的整个人都贴在张瑄身,而脸部几乎与张瑄面贴面,这个姿势实在是撩人之极也羞人之极工 以花奴儿的身手,她要强硬反抗张瑄肯定抱不住她。但花奴儿却无法强行反抗,只得使劲抬起脸,羞愤地低低道”“你要做什么?赶紧松开奴家!。” 张瑄皱了皱…“嘘!不要嚷嚷!。, 见张瑄似乎不是起了花花色心,而似乎是别有原因花奴儿一怔间正要说什么,突然又感觉车身颤动起来,仿佛天旋地转起来,而车窗之外,人喊马嘶声乱成一团。…”地震了!。”张瑄脸色一变,立即坐起身来喝…“别愣神,赶紧下车!”…… 竟然真的是地震了震感很强烈。好在张瑄的军马队列行走在旷野和官道除了有些马匹受惊、马车角翻之外,倒是没有人员伤亡。 张瑄下了车在花奴儿的保护下,找了一块空场站定。只见连绵不绝数里的军马队伍经过了暂时的慌乱之后,很快又恢复了秩序,由此可见封常清的治军有方。 左侧的官道之下,地面开裂,而前面的农田沃野之,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大陷坑。 在张瑄看来,这不过是正常的地震地理现象,而围观的军卒显然有些慌乱和惊惧。 就连封常清等人,都面色骤变,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应该归属于天示警之类。 张瑄面色如常,示意封常清立即安抚全军,原地休息不要移动,以防备还有余震。他无法给这些属下解释地震的科学常识,也懒得去解释。 花奴儿从未经历过地震,脸色有些苍白。她紧紧跟随在张瑄身边,见张瑄犹自站在高处凝望来路,神色变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离开长安数日,行走缓慢,此地距离长安应该不是很远。既然此地生地震,说不准长安也是如此。就是不知道这次地震的震中位置在哪里,是身后的长安、雍州,还是前面的蒲州? 如果是前面的蒲州那倒也罢了……可如果震中在长安一带,那么,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地震恐怕就不仅意味着一场自然灾害……还意味着一场政治的风波了。 李亨目前正在率满朝文武大臣在骊山设祭坛举行祭天仪式,为老皇帝亦福。 偏偏在这个时候生地震,又偏偏会被视为是“凶兆…………或者“天示警。,““那么…… 张瑄大步走下这个已经开裂的土坡,封常清等人赶紧围了过来。…”大都督!“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环视众人,淡淡…“不要慌乱,一场地震而已。号令全军,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后,继续启程。”…… 说到这里,张瑄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向张巡招了招手“”张大人,陈通何在?。, 张瑄拱了拱手…“陈参军应该正在那—,“……, 说话间,陈通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拜见大都督!。” 张瑄几步走过去,一把抓住陈通的手来,压低声音…“你的人没有伤亡?”………”回大都督的话……只有一个堕马轻伤,其他无碍。”……陈通知道张瑄担心他管理下的这些公子哥儿出岔子,给他惹麻烦。 张瑄默然点头……“好,你要管住他们,不要出乱子……, 陈通领命而去,封常清慢慢走过来……张瑄扫了他一眼,轻轻…”封大人,立即派出探马去,看看前面的蒲州有无地震状鬼“……,“同时,加强与长安的联系,有什么消息随时通报于我!。” 探马得来的消息表明……这地震的主要区域应该是来自于长安一线。而随着军马的继续东进,地震的迹象越来越轻微。 正如张瑄所猜测的那样……长安城正好处在这场地震的中心位置,城中房屋倒塌无数,就连皇城之中都有些宫苑毁于一旦。地震来袭……死了不少人,长安城百姓惊惧交加……人心浮动,很多人逃出长安城投亲靠而去。 而李亨率文武群臣所在的骊山别宫……自然也没有逃过这一劫。骊山别宫的个别宫苑倾覆,道路开裂,就连刚刚建成的祭天祭坛也出现了局部的毁坏。 虽然人员伤亡不大,但对于李亨来说,这几乎就相当于老天爷狠狠地往他的脸扇了一巴掌。他作为监国太子署理国政……此番又是为老皇帝游福,却在这个当口生这种天灾……对他的清誉声望是一和无形的打击。 已经有不少流言蜚语传播开去……说是李亨施政无德,引起天不满,特安警兆,云云。 李亨面色阴沉地站在骊山别宫正殿前的空场,他的身后是很多面色复杂的朝臣。 陈玄礼大步而至……向李亨拜了下去”“殿下……已经查实,长安城倒塌民房一百一十四间,街道坊市毁坏,兴庆宫倒塌宫苑两处,皇城城墙塌陷一处“共计死亡百姓测余人……” 李亨的嘴角轻轻一抽……猛然挥了挥…“安抚百姓,修复房屋和宫苑,““且从长计较!。” 说完,李亨转身楠袖而去。 杨国忠、陈希烈等人赶紧跟了去。 三日后……大军逼近蒲州府城,在城外扎营。这么大的一支兵马扎营,自然是声势浩大……引起了城里城外的震动。 蒲州刺史李德率一干从官出城来拜见张瑄……却只见到了封常清。军营帅帐里,只有封常清与众人正在议事。…”封大人,蒲州刺史李德求见大都督!“ 封常清眉梢一挑,暗暗苦笑了一声。大军还没有赶到蒲州城,张瑄就已经带着花奴儿、南雾云几个人脱离大军……微服改扮进了蒲州城。张瑄要做什么……封常清不知道,更不能问。 封常清与张巡等人将李德迎进帐来。…”封大人,下官特来拜见大都督,不知大都督“。,李德笑着拱手道。…”李刺史,大都督最近身体不适,在后帐休养,暂时不见外客,还请刺史大人见谅一二……”封常清轻轻笑着回礼。 李德一怔,心里暗暗叫苦。 他这一次来拜见张瑄是假,奉了安禄山的命令,邀请张瑄进城去他的刺史府饮宴是真。 一日前……安禄山突然微服带着百余护卫潜入蒲州……吓了李德一大跳。后来知道安禄山要来见张瑄,更是吃惊不未完待续。 第214章密见安禄山(下)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确实是带着hua奴儿、南雾云等人微服进了蒲州城。不过,他并没有什么,“用意”而纯属是浏览风土人情,同时也进城去找个客栈洗个热水澡,找个饭馆吃一通祭一祭这淡出鸟来的嘴。 hua奴儿自然是欢喜相随,而南雾云则奉了封常清的命令,带着十余彪悍军卒化妆成商人保护着张擅进城。 这萍州城在盛唐来说,只能说是一个小地方。或者说,是范阳大都督安禄山治下的一个并不算大的府城,名不见经传。 但对于张擅来说,这个地方却是如雷贯耳。既然来了,不游览一番,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这个地方出名,就在于王之涣的一诗:登鹘雀楼。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yù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这是千古名句,后世传诵后人给予了相当高的评价。而作者王之涣又是这个时代的人,与高适王昌龄等人齐名。 这千古名句中的,“鹘雀楼”就在蒲州城外黄河渡口处,张瑄焉能过门而不入。 严格说起来,这座城池不算大,但位于交通要冲。张殖独步在前,南雾云和hua奴儿则紧随其后,最后才是那十几个军卒改扮的壮汉,一行人打扮成了商客的模样。 过往人群11流如棱,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一派繁华景象。 张殖目1ù奇sè”仅仅凭第一印象,他就断定,此城商业达、人口密集,这说明地方官很有才干。未必是清官,但肯定不是庸官。 张殖停下脚步,向身旁的南雾云笑了笑道”“南八,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顿饭,然后找个客栈住下歇息一日,明日一早,我带你们出城去游览*雀楼和永清禅院。” ,“是,公子爷。”南雾云躬身笑道。 不多时,一行人随意走进一座看上去规模tǐng大的酒肆。 酒肆里酒客不少,一楼的大堂里人满为患,声音嘈杂。 见张瑄皱了皱眉,南雾云赶紧招呼过店小二来”“1卜二哥,有没有安静一点的单间”我家公子爷要用酒饭!” 这车马店行之人最是善于察言观sè,店小二见这张瑄衣着华美”气势不凡,又有这么多的随从跟随,便猜是有身份的官宦子弟或者是有家财的大商贾子弟。 “极几位客官请上二楼,楼上有雅间,请”请!”店小二笑吟吟地前头带路,张瑄等人随后跟随,不过,除了南雾云和hua奴儿之外,剩下的随从就都留在了一楼大堂中,随意找了一处,点了些酒饭,一边吃一边等待张缰三人。 安禄山来到蒲州,刺史李德焉能怠慢,虽然安禄山再三强调不要声张”但如果是有心人的话,不免就注意到从昨日下午开始,刺史府的守卫就变得格外森严,州衙的捕快差役明里暗里地出现在周遭的街道上,闲杂人等一概不允许通过。 李德去城外军营拜见张瑄未果,悻悻而回,跟安禄山回报了之后,安禄山倒也没火,只说不着急,暂且先等两日再说,反正张瑄的大军就在城外扎营,据说三两天之内也走不了。 说来也巧”张缰三人刚上了这家名叫“待月楼”的酒肆二楼,安禄山就在蒲州刺史李德和两个随从的陪同下也随后而入。 店小二非常健谈地一边引路一边给张瑄等人介绍着蒲州的风土人情,对自家的酒菜更是倍加夸鼻。 ,“这位公子爷,1卜的听您的口音应该是长安人吧? 嘿嘿,咱们这蒲州城虽然地方小,当然比不得天子脚下帝都京城,但要说到这饮食小吃,不是咱自夸,蒲州可是大大的有名。咱们待月楼更是蒲州城里有名的大酒肆,像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山里长的,只要客官想吃,咱这里就有,而且能做出sè香味俱全的hua样来” 小二的嘴很赶趟,这一会的功夫,他已经把待月楼的招牌菜详详细细介绍了一个遍,而且还不惹人厌倦。 张殖有些好笑地望着这小二,呵呵笑了起来”“1卜二哥真是好口才。好了,你也别自夸了,我们也不点菜了,你捡你们待月楼最有名的菜给上几个,再上一壶酒。” “南八,赏。” 南雾云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钱来塞给了小二。 “谢公子爷赏咧。公子爷先请,马上就来,包您满意。”1卜二欢天喜地下楼去上酒菜,张瑄三人则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南雾云不敢入座,站在一侧。 张殖笑了笑,“南八,此刻没有外人,坐下说话,不要跟我这么见外。” 南雾云犹*了一下,才向张瑄深施一礼,“谢大都督,末将遵命。” 而hua奴儿则不待张瑄说话,径自跪坐在张瑄身侧从自己随身带的包裹里取出两套茶具来,在南雾云有些错愕的眼神注视下,一一用软布擦拭干净,然后用店家刚送上来的开水冲了两壶茶,一壶自用,一壶摆在了张瑄面前。 张殖扫了hua奴儿一眼,嘴角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这个女人真是与众不同,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享受生活”1卜日子是越来越滋润了。 南雾云并不太清楚hua奴儿的来历,只是知道hua奴儿身手不凡,出身江湖,是张殖身边的女保镖而已。 在南雾云看来,其实hua奴儿根本就不成体统,失去了做shì女做护卫的本分,但既然张擅这个主子都不说什么,他一个手下将官就更不能说三道四了。 或许是因为拿了张瑄的赏钱,这小二上菜很快,态度也甚是殷勤。 菜上齐了之后,更是没有离开,径自站在门外,随时准备伺候着。 张殖刚要动筷子,却见hua奴儿又从身后取出一条软布来,蘸了热水将他案前的筷子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遍,然后也把自己的擦拭一遍,至于南雾云的则没有管。 而紧接着,hua奴儿又取出一根银针来,挨个试了试菜,这才示意张擅可以下手了。 张殖无奈地耸了耸肩,南雾云则有些苦笑和尴尬。 说是三人同桌,其实是张瑄自饮。hua奴儿不饮酒,只喝茶,而南雾云能跟张瑄同桌共食,已经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怎么敢放开心怀大吃大喝。 “南八啊,这菜品的味道远不如店小二的口才好,呵呵。”张擅放下筷子,向着南雾云笑道。 南雾云恭谨一笑”“大都督,这种市井小人的说辞,多为夸大,听听就罢了。” 张殖点头一笑,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外面传来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渔鼓声”“唱道情了,蒲州小调,一文钱一曲!” 旋即又听那小二斥责的声音”“老东西,谁让你上来了?这楼上全是贵客,可惊扰不得!” “小二哥,让老头子唱一唱吧,赚几文钱好吃饭!” “快走,再不走,别怪老子不客气!”1卜二压低声音怒道。 张殖皱了皱眉”“南八,打开门,让他唱一曲,给他一些钱!” 雾云起身去打开门,扫了一眼门口的老苍头和小二,沉声道”“好了,不要吵了,我家公子爷说了,让他唱一曲!” ,“老人家,这点钱你收好。” 南雾云掏出一把铜钱仍在了老苍头的布兜里。 ,“谢谢客官,谢谢公子爷。”老苍头欢喜地连连鞠躬,然后就站在门口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人道为人好,我道为人忙不了。纵然富贵不关心,也要朝思幕想登仙岛? 拍掌高歌,叹世人宛如灯烛,笑虚生浪死,成何收束? 名利场宽空白战,诗书债满面寻丹诀。问先生何日海天游?容吾说。 亲尚在,家难出。恩最重,情难绝。把名缰解下,且归茅屋。秦豆承欢耕绿野,山樽介寿载黄菊。要等我shì白头人,方才决。” 老苍头虽然唱得抑扬顿挫,但声音沙哑底气不足,根本就没有什么悦耳可言。不过,张缰意不在此,倒也不计较。 就在这时,对面的雅间门打开了,一个气势不凡的中年男子走出来冷声斥道”“不要唱了,休得呱噪!赶紧退下!” 老苍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店小二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是蒲州的父母官,蒲州刺史李德李大人。他吓了一大跳,赶紧连推带搡地就把老苍头给带到了楼下。 李德向张瑄这边扫了一眼。 张殖面无表情地回望了他一眼,见此人气度不凡,正在猜测他的来历,却突然目光一凝,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肥硕的身影:安禄山。 安禄山竟然来了蒲州城?张瑄皱了皱眉。 他向李德的身后望去,很显然,那边的安禄山也注意到了张瑄,而随意一瞥,也是目光猛然一抽,也认出了张擅。 两人曾经有过交集,对于这个潇洒俊逸气质沉稳的年轻人,安禄山的印象很深很深。 两人的目光交汇间,没有擦出什么火hua来,却谁都没有动弹,端坐不起。 张殖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而安禄山则向他遥遥拱了拱 第215章是不是故意投怀送抱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淡然一笑,若无其事地回头来,却是意味深长地向已经默然垂下去的hua她匕扫了一眼。 hua奴儿脱去了道袍,整个人的气质和形象生了极大的变化。安禄山断然不会认出她来,但hua奴儿却一眼就看到了安禄山。 在这个地方与安禄山,“巧见”这让hua奴儿当即就开始怀疑张瑄进城来的〖真〗实用意。 难道安禄山和张瑄暗中约定在蒲州相会?hua奴儿猛然抬头向张瑄望去,见张瑄脸sè平静,没有带出一丝bo澜。 三人吃了饭,就自行离去。而从始至终,安禄山也没有过来“联络”或者“接洽”甚至没有跟李德挑明,张瑄此刻就在这蒲州城里。 张瑄带着hua奴儿和南雾云以及那十数名随从,找了一家客栈,包下了一座独院。 这一路上,张瑄见hua奴儿神sè微微有些紧张瑄便知道自己一行人身后肯定有安禄山的人暗中监视或者尾随。 但张瑄故作不知,镇定从容。 进了客房,hua奴儿见张瑄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静静品茶,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由心里暗暗急。 蒲州城没有安禄山的存在,有她和南雾云等人的保护,张瑄的安全肯定没有问题:但安禄山来了,天知道安禄山是来做什么的,hua奴儿知道安禄山身边高手不少”如果他要在这蒲州城里对张瑄下手,恐怕…… hua奴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暗暗急,这几乎成了她现在的一种潜意识的本能了。她焦躁不安地在张瑄面前转来转去,张瑄皱了皱眉,扫了她一眼,“你坐下,不要来回走动!” hua奴儿直勾勾地盯着张瑄,压低声音道,“你还是回到军营去吧,这里不安全。” 张瑄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轻轻道”“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吗?” hua奴儿脸一红,冷笑着转过身去”“奴家不担心什么,听不听都在你。” 张瑄轻轻笑了起来”“你说的是安禄山吧。你放心,安禄山不会动手的”最起码,在跟我摊牌之前他是不会动手的。如果真要动手行刺我”安禄山本人又何必出现在蒲州城里!” ,“再说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用一次也就够了,还真当本官是榆木脑袋吗?” “好了,本官要歇息了”来,帮本官更衣。还有铺瑄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你这个贴身shì女越来越不称职了来,过来!” hua奴儿忿忿地走回来,黑着脸开始帮张瑄宽衣解带,突然眼角的余光现张瑄那眼眸中闪动着一丝丝的玩味和调戏,她顿时就羞愤上涌,几乎要当场作起来。 蓦然,窗外有一道黑影闪过,hua奴儿瞬间将张瑄扑倒在g榻之上,尔后手中寒光一扬,半空中生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一柄匕夹着一封密函便颤巍巍地插在了〖房〗中的粱柱上。 这一切来得电光石火,非常突然。 hua奴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身子竟然扑在张瑄身上”双tuǐ开叉,xiong股相贴,姿态不雅之极。而此时此刻,张瑄正脸sè如常地甚至可以说是好整以暇地探出两条手臂,牢牢地圈在了她的腰身之上。 ,“你干什么?外面有刺客!”hua奴儿顾不上羞愤,急急道就要挣脱责。 却听张瑄轻描淡写地笑着”“哪里是刺客,分明是送信的,人家肯定早走了。” ,“这匕飞来的方向分明就不是冲我来的,而是冲你来的,我看得清楚呢。”张瑄轻轻一笑,声音变得极其细微和暧昧起来”“hua奴儿啊,你是不是故意趁机投怀送抱想要勾引主子我吃了你呐?” “你!无耻之尤!”hua奴儿恼羞成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正要奋力挣脱,却突然意识到张瑄那双手竟然紧紧地抚mo在了她tǐng翘的玉tún上,那种突如其来的、从未有过的震颤和悸动感,让她有了片刻的mí离。 窗外,南雾云纵身飞腾上客栈的院墙,搭弓引箭飞射,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非常流畅,他静静地站在院墙之上,嘴角浮dang着一丝自信的冷笑,而那一支离弦之箭正以常人无法想象的度,像一条灵蛇一般,追着那道在夜幕中渐行渐远的黑影而去。 南雾云浸yín箭术接近刀年,弓箭几乎成了他的生命。他的武功剑术,肯定没法跟hua奴儿、李腾空和萧十三郎这些高手相比,但他在箭术上的成就,恐怕很难有人能越。 在一定的距离之内,绝对是箭无虚。 果然,那黑影身形一个踉跄,顿了顿,还是悄然隐去。 “你放开我…… hua奴儿紧咬牙关,愤怒低低道、 ,“不放。明明是你压在我的身上。”张瑄的手又紧了紧,顺便在她的tún部上又捏了一把。 “你……无耻……” “你不要逼我”hua奴儿脸sè通红整个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其实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这究竟是一种愤怒的颤抖还是一种异样情绪的暴动。 张瑄突然笑了,他缓缓松开了手。 在他看来,hua奴儿就是一匹野马,有着性格缺陷的野马,需要一点点的驯服,过犹不及,也不能太着急。 hua奴儿羞愤地立即起身来,但在她起身逃离的瞬间,她xiong前那巨大的bo澜起伏让张瑄看得一呆,心道这女人好雄厚的本钱,以前倒还真没有注意! 旋即,张瑄情不自禁地有了一丝汗颜。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这个可以合理合法纵情纵yù的时代,他原本深深隐藏起来的性格中的另一面一或许也可以说是男人yù望的天性,正在被逐渐you出来。 hua奴儿站在〖房〗中一角平息着自己几乎要暴走的情绪。良久,她一个纵身将那匕摘下来,将其中的信函愤愤地转身扔给张瑄,脸sèyīn沉得能掐出水来。 张瑄笑了笑,躺在g榻上展开信函一看,见上面就写了一行字:明日鹳雀楼上,与君一见! “鹳雀楼上嘛,不错不错。这安禄山还tǐng会挑地方。”张瑄将手里的信函揉成团,然后轻轻一弹,就弹向了地面上的一个角落。 ………………………………, 第二日上午,张瑄用了早饭,便带着hua奴儿和南雾云等人出城向鹳雀楼而去。 张瑄神sè从容平静,但南雾云和那十余名军汉改扮的随从却非常紧张瑄昨夜有人潜进客栈张瑄的居所,虽然并没有行刺,但却让南雾云觉得这蒲州很不安全。 如果不是知道张瑄身边的hua奴儿身手高强,南雾云都要斗胆劝张瑄出城离去,返回大营。有了大军的保护,这才是真正的安全。 否则,大都督要是在外有个三长两短,出个任何差错,他都担待不起。 出了城大约十余里,就到了黄河渡口处,而那巍峨雄伟高耸入云天的鹳雀楼也就到了近前。 这鹳雀楼处在一片旷野之中,正因如此,才显得它无比的高大和无比的壮观,而越走到近前,越显得人之渺小。 这鹳雀楼是邻近地区的重要景观,也是整个蒲州一线文人墨客聚会的最佳场所。所以,张瑄等人赶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多数是士子及其随从。 以张瑄现代人的目光来看,这座鹳雀楼顶多也就是四层高楼的样子,对于见惯了摩天大楼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之所以来此一看,主要是实地感受一下这古风高楼的气氛。 张瑄带着hua奴儿和南雾云等人上了楼,直奔最高处。极高远眺,才能显出此楼风韵来。 鹳雀楼顶楼之上,似乎是有人设宴聚会,已经有很多年轻的文士摆下桌案,摆上酒菜,趺坐在一起,面向楼下的高山大河,谈笑生风。 张瑄朝这群年轻士子扫了一眼,向另一侧行去,hua奴儿和南雾云几个人寸步不离。 这时,有个家仆模样的人大步走过来拦住了张瑄的去路,神情倨傲地摆了摆手道”“今日我家大公子在此宴客,闲杂人等不许进入,你们且到楼下去吧。” 张瑄眉头一皱。 南雾云飘然上前冷冷道”“这鹳雀楼可是你家的sī产?” 那家仆摇摇头,有些不耐烦地挥手道,“别废话了,赶紧下楼!” “既然不是你家的sī产,你家公子能在此宴客,那么,我家公子也能在此观赏,此地尚有空闲,我等看看风景就回,也不会打扰你们宴客。”南雾云不卑不亢地说着。 那家仆显然是嚣张瑄扈惯了,而事实上,在这蒲州境内,还真没有人敢不给他的主子面子。 他冷冷地扫了南雾云一眼,大声斥责道,“你可直到我家公子是谁?” “你家公子是谁,在下不感兴趣。在下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这鹳雀楼上的风景。”张瑄淡然一笑,继续前行。 ,“站住!”那家仆有些恼羞成怒了,暴喝道,随着他的一声暴喝,周遭又过来几个彪悍的家奴。 南雾云突然笑了,他环视着这几个气势汹汹的家奴,淡淡道”“几个下贱的家奴竟然如此霸道,竟然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伤人吗?”a。 第216章我的野心与你不同 天唐 作者:格鱼 南雾云扫了张瑄一眼,见张瑄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底气一足。 带着自己属下的几个军汉向那几牟家奴迎了上去。 南雾云就不消说了,纵然是这几个军汉也都是彪悍善战之徒,岂是几个恶奴所能比的。 奄雾云他们的气势一出来,其实那为的家奴就有些怯场了。 他不住地往后缩着身子,虚张瑄势地呼喝着”“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冒犯刺史大人的大公子!你你你,上,把这几个恶人拿下送官!” 张瑄猛然回头来,他倒是一怔:刺史李德的儿子? 不过,李德的儿子又能怎样,区区一个蒲州刺史,还放不到张瑄的眼里。 那几个家奴挽着袖口吆五喝六地,却没有一个真正上前,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文士大步走了过来,向那几个家奴斥责道”“退下!” 青年文士走过来,向张瑄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见张瑄衣着考究,气质沉稳淡定,他是官宦子弟,眼光自然不同凡俗,心下便猜张瑄来历肯定不凡。 一念及此,此人便笑了笑,向张瑄微微一拱手见礼道”“在下李凯,有礼了。 张瑄淡然一笑,微微点头算是致意。 李凯自觉自己放下架子而来,可眼前这人却甚是倨傲,竟然在自己面前端起架子来了。李凯心下不喜”神态也就随之转冷”“在下在此宴请宾客以文会友,若是阁下有意,便过来喝杯水酒凑个热闹,若是单为观赏风景而来,那便请改日吧。” 说完,李凯拂袖而去。 他是刺史李德的大儿子,在这蒲州城里城外那就是一呼百应前呼后拥的上流社会第一大少,谁敢对他不敬?他本来以为”自己的身份摆在这里,加上又不算失礼,张瑄这些人应该识趣一点自行退下,却不料张瑄竟然无动于衷。 若不是这两天城里来了大人物,李德再三警告府中人不要惹是生非,李凯早就派人传州衙的人过来,将张瑄等人带走了。 李凯咬了咬牙,回头扫了张瑄等人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yīn狠。 那个家仆俯身过来说了几句”李凯摇了摇头。 他心里很清楚,如今安禄山就在这城里”这个时候,他不能给自己的父亲惹麻烦。 “派人查清楚他们的来路,看看他们住在哪里。”李凯压低声音吩咐着。 张瑄站在栏杆处向下眺望着,任凭和煦的春风拂面,极目远眺” 心旷神怡。 “景致果然不错。南八,黄河若玉带,青山接碧水,此地果然是好去处!”张瑄手指着楼下,扬手笑道。 南雾云笑了笑,轻轻道”“小的为公子爷带了酒菜来,如此美景,公子爷何不小酌片刻。” 张瑄一怔,旋即一笑道,“也好,来,摆上,我们一起边饮边观景。 李凯那边十余公子哥儿纵酒放歌,声音嘈杂,说是以文会友”其实是一群乌鸦围着一只自以为是凤凰的翘尾巴鸟大拍马屁,令人不堪。 hua奴儿听得那边的动静,暗暗皱起了眉头,低低说了一句,“不要脸”聒鼻!” 张瑄若无其事地跟南雾云谈笑着,对饮着。 ,“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张瑄微有感叹地吟道,旁边的hua奴儿听了眼前一亮,她早就听说张瑄诗才名动天下,但却没有真正见过张瑄吟诗。 南雾云轻声赞叹道,“末将在清河就听闻了大都督的才名,就连诗仙李白都甘拜下风,今日大都督这绝句一出,末将这才知道盛名无虚,大都督,不若题诗在这墙壁之上,也为这鹘雀楼留下一片佳话。” 张瑄一怔,笑了笑”“王之涣的登鹘雀楼名动天下,后人再来这鹘雀楼上吟诗作赋,很难再越此人了。我不过是略有所感,当不得真,呵呵。” 正说话间,突然听身后传来一个粗狂的男声”“好一个“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张瑄瞻真是好雅兴好诗才,让安某好生羡慕!”张瑄没有回头,也猜出是安禄山来了。 南雾云霍然起身,将一个身材肥硕的矮胖中年胡人带着两个随从从楼梯口那边大步走过来,他心头一动:此人是谁?听起来像是大都督的熟人!” 张瑄哈哈一笑,也换换起身来向着安禄山拱了拱手,声音却是微含讥讽”“当日老兄在长安不告而别,让张瑄好生惦念!” 安禄山眸子里闪过一丝羞恼,却是掩饰刻极好,他哈哈笑着,走过来跟张瑄寒暄客套了几向,径自坐下与张瑄对饮起来。 南雾云和hua奴儿立即起身站在了张瑄身后,而南雾云无意中现,hua奴儿竟然背转身去,望向了别处,神态颇有些诡异。 张瑄和安禄山慢慢下了鹘雀楼,向黄河渡口处信步而去。无论是安禄山的随从还是南雾云hua奴儿等人,都默然在身后不远处跟随着。 在黄河渡口处,安禄山停下脚步,回头来望着张瑄笑了笑,“子瞻老弟,今日安某潜入蒲州来,就是想跟老弟当面一谈交一交心。” “天下人都道安某有野心,是逆贼,却不问,李氏皇族的天下又是从何而来!既然李家能从杨家手里抢了皇位来,我安某又为何不能坐拥这大好江山?” “安某在范阳三镇经营数十年,自冉兵强马壮,铁骑所至,无人可挡。”安禄山tǐng起xiong膛来,朗声而言,倒是也1ù出了几分睥睨天下的枭雄气概。 “既然安郡王如此有信心,起兵造反就走了,夺了当今皇帝的天下,由你安家来坐江山便是。”张瑄淡然一笑,却是嘴角浮起了一丝嘲讽。 “不瞒子瞻老弟,安某之所以至今还未动,一则是要准备充分,二则是等待时机这天下人都知道安某必反,可又能耐我何?” 张瑄冷冷一笑,“既然如此,安郡王约本官到此,又是所为何来?” “安某想和子瞻老弟合作。”安禄山yīnyīn一笑,转头望着张瑄,“子瞻老弟统兵陇朔,若是能为安某抵御住河西哥舒翰和西域的杨锜兵马从后进犯,只要给安某三个月的时间,安某必能攻下长安,一统中原!” “到了那时,安某愿意与子瞻老弟平分天下。你据河西,我据河东,各自称皇道寡,岂不强似于为人做奴才?” “安郡王倒是打的好算盘。让张瑄为你解除后顾之忧,然后你长驱直入,夺下江山登临皇位,再集中天下军马将张瑄剿灭于陇朔之地?”张瑄嘴角轻轻一晒,“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安郡王的好意,请恕张瑄不能芶同。” “此外,张瑄也想奉劝安郡王几句,老老实实做你的藩镇郡王,自能保一世富贵。若是起兵谋反,将来必落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颜真卿在河南,本官与哥舒翰、程千里和杨锜在后,若是颜真卿能抵御范阳大军月余时间,吾等大军就会从后掩杀而至后果如何,安郡王当自思量吧。” 张瑄所言,正是戳中了安禄山的痛处。他目前做担心的就是张瑄和哥舒翰等人在他的身后,若是他起兵,张瑄和哥舒翰从后而至,与朝廷的兵马前后夹击,范阳大军再强盛也难以抵挡。 安禄山有些羞恼地望着张瑄,也冷笑道,“安某一片赤诚,子瞻老弟竟然不领情。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么若是本王联合吐蕃、南诏和吐谷浑三部一起用兵,尔等又能如何?” “吐蕃十数万铁骑足以牵制住陇朔河西兵马。”安禄山眉梢一挑,傲然道,“本王谋划1多年,岂能半途面废?天大的笑话!” “不要跟本王说,你忠于李亨这个太子,你,张瑄,有野心!” 安禄山冷冷逼视着张瑄,“你的野心不比安某差多少!” 张瑄轻轻笑了,“安郡王不妨一试。 看看吐蕃人能不能听安郡王的使唤,也看看吐蕃人的军马能不能牵制住张瑄和哥舒翰的大草。” “另外,安郡王说得没错。必须要承认,张瑄人是有野心的。但是需要告诉你的是,我的野心与你不同,我的野心你并不懂!” “话已至此,就此告别。”张瑄淡然一笑,拂袖而去。 此人,必须要死!安禄山猛然转过身来,望着张瑄离去的背影,面目涨红扭曲,极其狰狞可怖。 张瑄与安禄山不欢而散,不过这样的结果,显然是注定的。 张瑄绝对不可能同意跟一个胡儿合谋篡夺天下,让天下陷于危难之中,更不可能让中华正统落于胡儿之手。 张瑄带着hua奴儿南雾云等人缓步而回,此番也不准备进城了,正要绕道去城西郊外的大军军营,却在半路上被一伙州衙的衙役给了拦住了去路。 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老百姓遇到官府中人,其实也是说不清楚的,况且对方还是故意找茬而来。a。 第217章记住,你欠本官一个天大的人情! 天唐 作者:格鱼 张瑄皱了皱眉,任由南霁云带着一干军汉将他团团保护在其中,由南霁云出面跟那些来意不善的差役交涉着。 以南霁云的意思,这些差役也不过十余人,索xìng就率手下这些军汉干翻了他们,径自保护着张瑄先回大营再说。这些虚张声势平日里只能吓唬吓唬老百姓的官服差役跟这些如狼似虎的军中悍卒,根本就没法比。真要动起手来,他们怎么可能是南霁云这些军人的对手。 但毕竟张瑄的身份摆在这里,不能太过失了身份。 “我等商客,路过蒲州,没有触犯刑律,你们凭什么抓人?你们是官衙差役还是市井流氓?”南霁云耐着xìng子冲着领头的一个差役“抗龘议”着,而他手下的军汉其实早就有些蠢蠢yù动了由百卝度贴卝吧提供! 领头的差役冷笑着,“咋,还tǐng牛气?少给爷们废话……本州生重大盗抢案,十数盗贼潜逃,爷们看你们形迹可疑,八成就是盗贼。来人,把这些人带回州衙去,等待刺史大人升堂盘问。” 这领头的差役也就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人高马大,作风粗鲁野蛮,很令人生厌。他站在那里指指画画,唾沫星子四溅,挥了挥手,那群差役就围了上来,逮住张瑄的随从们就开始往脖子上套锁链。 军汉虽然愤怒,但没有得到张瑄的命令,也不敢擅自动手,只能恨恨地咬着牙等待着一会的爆。 对于这些军汉来说,这群差役算个乌啊只要张瑄一声令下,他们立即上前,三拳两脚就拿下了。 南霁云回头瞥了张瑄一眼,有些无奈地嘴角一抽。 张瑄冷冷地打量着这些差役,心里也猜出这麻烦大概是来自于刚才鹳雀楼上的那个所谓刺史家的大公子李凯。 张瑄本来见这蒲州商业达,百姓安居乐业,治安清明,对这刺史李德的治理才能颇为赞赏;但突然遇到了这种事情心里的好感几乎是瞬间就消散了。 张瑄分开随从,走上前去,扬手指着那领头的差役淡淡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无凭无据,就敢胡乱抓人,尔等知法犯法,其罪当诛!”本文字由百卝度贴卝吧提供! 张瑄神清气朗衣着考究,气度不凡,一望可知绝非是普通人。那差役也是见惯了场面、善于察言观sè的玲珑之辈,望着张瑄稍稍有些踌躇。只是他奉命而来,刺史家大公子的命令他要是敢不听他这份养家糊口的差事就不用千了。 甚至还会下场更惨。 因此,此人还是硬着头皮呼喝道,“好一个巧言善辩的匪徒,看看你们进了州衙大牢,还敢不敢嚣张狡辩?” “好,很好。”张瑄扬手止住正要上前去斥责的南霁云,摆了摆手,“那么,在下就随你走一遭。不过,我可是把丑话说到前头你可要想清楚,不要乱抓人!要是抓错了人,你一个小小的衙役头目可是要吃罪不起!” 说完,张瑄飘然上前。 南霁云脸sè一变心道大都督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这个时候,还不赶紧亮出身份来走人,跟这群地方州衙的人治什么气?只要回了大营,一个军令传进城去,还怕那刺史李德不老老实实出来请罪? 但张瑄如此,南霁云却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紧紧相随,保护在张瑄身后。 那领头的差役心里更没有底了,大抵也猜出了眼前这个公子哥儿也不是一个善看儿,只是他骑虎难下,也只能豁出去了反正在他看来,在这蒲州城里,天大地大都没有刺史大人大。哪怕眼前这人有些来头,有刺史公子撑着,怕什么? 况且,看刺史公子那样子,无非是想要拿这些人出出气,关进大牢收拾个三两日,然后就寻机放了应该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除了张瑄和南霁云之外,其他随从都被戴上了锁链。那领头的差役毕竟还是怀了几分心眼儿,没有跟张瑄太过撕破脸皮,没有给他套锁链,只是让两个差役在背后“挟持”着张瑄和南霁云缓缓向城中行去。 一路上,南霁云一直在暗中观察张瑄的脸sè,拿不准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在城中商贾和百姓的窃窃sī语声中,张瑄一行人被押解到了州衙门口。张瑄脚步一停,默然转过身来,望着那领头的差役淡然一笑,“我不进这个门,什么都还好说,若走进了这个门,这出戏你可就没法收场了。班头,我给你一个机会,放我等离去,我既往不咎,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生、—” 那差役听了这话心里其实有些羞恼了,他心道你就算是有此来头也不用在老子面前装大头,牛什么?无非是一个来自京城的官宦子弟,可这里不是长安,是蒲州!你就是条龙,老子让你趴着你也得趴着! 他怒斥了一声,“老子看你是读书人,给你留几分面子,不上刑具,可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来人,把这厮给我拷起来!” 两个差役凶狠地就帅了上来。 正要动手,却听南霁云陡然一声暴喝,“辅国灵武郡公、钦命范阳河西陇朔三镇宣抚使、唐蕃和亲大使、陇朔大都督张瑄张大人在此,尔等竟敢无礼?!” 那冲上前来的两个差役吓了一大跳,手里哆嗦了一下,锁链刑具等曈螂一声坠在地上。 而领头的差役更是面sè骤变,蹭蹭蹭后退了几步,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张瑄,冷汗直流,双tuǐ颤,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他不是傻子,城外就是张瑄的大军,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人冒充张瑄。八成……八成今天是闯下了大祸了! 那些军汉见状纷纷挣脱锁链,怒冲冲地围拢过来,护卫在张瑄身旁。 张瑄神sè平静,淡淡笑着,扬手指着那瘫倒在地上的差役道,“本官给过你机会,可惜你没有把握住好了,本官也不难为你,你只要说出是谁指使,本官就饶你不死!如若不然,本官现在就杖毙了你这恶徒!” 蒲州刺史李德面sè如土地带人迎出州衙,然后将张瑄一行毕恭毕敬地迎进了刺史府。 到了正厅,李德将张瑄让到正座上,然后就怒喝一声,“将那孽子给本官带进来!” 李凯形sè狼狈,只穿着内龘衣就被带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肩头都有些轻颤。他刚从鹳雀楼跟一帮狐朋狗友饮酒作乐回来,正要ang睡一会,就被他愤怒的老子命人抓了过来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心下惶然绝望一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 “李凯,你且抬头来。”张瑄淡然挥了挥手。 李凯哆嗦着嘴颤巍巍地抬头来望着张瑄,却是不敢正视张瑄那清澈威严的双眸。 “刺史大人,你生的好儿子!这鹳雀楼也不是你李家的sī产,本官带人游览一番又犯了哪条王法?然,你这儿子先是指使恶奴行凶在前,又撺掇差役当街抓人在后,当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了!” “若本官只是寻常商客,恐怕这会儿已经进了你刺史衙门的大牢了。国家重器乃是社稷之本,但如今却沦为你刺史大人一家为所yù为的sī器李刺史,你可知罪?” 张瑄冷声喝道。 李德长叹一声,袍袖一甩,慨然跪倒了下去,“下官教子无方,冒犯大都督,触犯大唐律法,还请大都督惩处!” 李德就这么跪了下去。 张瑄虽然不是他的直接上司,但却是大唐朝廷位高权重的重臣之一,公爵,藩镇大都督,还是钦命的范阳河西陇朔三镇宣抚使,有督查地方官的职能。若是张瑄揪住此事不放,上奏大唐朝廷,他的刺史官位难保。 而他的儿子李凯,为泄sī愤擅动公器,更是其罪难逃。一个搞不好,就要丢了小命。 李德长跪不起。 张瑄面sè如常,却是默然不语。 良久,他才轻轻一笑,“本官见蒲州政通人和,商业兴盛,百姓安居乐业,本正想上奏朝廷,嘉奖你的治理地方之办……罢了,本官念及你治理地方政绩斐然,这一次的事情,就此罢了。” 李德一怔,旋即狂喜,猛然抬头来望着张瑄深拜了下去,“下官多谢大都督宽恕之恩!” “本官可以不计较。但是这蒲州百姓的眼睛却是雪亮。李刺史,本官希望你今后严格管束子女家人,不要再依仗权势欺压百姓,否则,本官定上奏朝廷,参你一个玩忽职守纵子行凶鱼肉乡里重罪!” 张瑄说完,霍然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扶起李德,然后伏在李德耳边淡然道,“李大人,莫要忘记了,你可是欠下本官天大一个人情!” 说完,没有给李德留出任何思量的时间,张瑄朗声一笑,拂袖而去。 李德愣了一下,赶紧追了上去,毕恭毕敬地一路相送,一直将张瑄送到了城外的大营之外。 这一路上,张瑄再也没跟李德说一句话。而李德,耳边却一直在回dang着张瑄那句淡然而放佛又意味深长的话。a。 第218章 李亨:把张瑄召回? 天唐 作者:格鱼 长安。东宫。正殿。 因为地震突,祭天的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李亨带着文武群臣匆匆回到长安,开始部署长安的“抗震救宾,事宜。当然,老皇帝还是被留在了骊山别宫。 其实对于李亨来说,这不过是一次天灾而已,顶多是巧合。但奈何长安朝臣和百姓并不这么想,他固然有监国太子的无权势,却无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各种流言蜚语四起,“矛头”几乎都瞄准了他这个当政的太子。 什么为政失德引起天震怒云云,诸如此类。 这倒也罢了,些许流言还不至于威胁到李亨的皇位。只是李亨却得到消息,他的兄弟中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四处联络朝臣,往来密切,摆出了一副落井下石的架势。 李亨非常愤怒,分郁闷,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此刻,杨国忠就不将说了,就连陈希烈也是犹犹豫豫,拿不出像样的主意来。 这种关键时刻,他突然想起了张瑄在的时候。如果有张瑄为他分忧,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苦恼。 他心底骤然升腾起一个惊人的念头:想要将张瑄半路召回,继续留在他身边辅佐。 他正在房里苦闷烦躁,却听太监来报,“殿下,张良娣和户部尚张大人求见!” 李亨皱了皱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闷气,然后挥挥手道,“传!” 张良涕与李亨新提拔的户部尚张继勇一—张良娣的族兄,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张良娣欠身为礼,“臣妾见过殿下!” 张继勇赶紧大礼参拜,“臣张继勇,拜见殿下!” “都起来,且坐。”李亨淡然挥手。 张良娣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李亨的脸色,心里知道李亨在为什么苦恼,就恭谨地笑着柔声道,“殿下还在为天灾一事烦恼?张尚此来,就是来向殿下禀报这救灾事宜……” 张良娣向张继勇使了一个眼色。 张继勇朗声道,“殿下一一” 张继勇的话还没有出口,李亨就有些烦恼地摆了摆手沉声道,“本宫不听这些琐事了,尔等酌情处置就是了。” “张继勇,本宫意欲将陇朔大都督张瑄急召回京来,为本宫分忧,你看如何?” 张继勇闻言吃了一惊,嘴角轻轻一抽。 他扫了一眼李亨的脸色,咬了咬牙,低低道,“启禀殿下,臣以为不妥。张瑄不仅是陇朔大都督,方才册封的一方藩镇,还担负有唐蕃和亲重责,若是中途换将,怕会有闪失,还请殿下三思!” 张良娣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心道:让张瑄回来?真亏他能想得出来!若是让张瑄回来,我们张家…… 但纵然心里有万般反对千种抵龘制,她作为后宫嫔妃,都不能在这种军国大事擅自插言,否则,绝对会引起现如今非常敏感的李亨的反感。 “陇朔大都督一职,可以更换。至于唐蕃和亲……”李亨淡然一笑,“封常清暂代即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好了,你们先退下,容本宫再斟酌斟酌!” 张继勇本来有好几个事情要奏报,这么一来,却是一件也说不成了,只得与张良娣匆忙而去。 宫门之外,张继勇向张良娣拱了拱手道,“良娣,我先回去了。” 张良娣屏退左右,扯住张继勇的袖口压低声音道,“大哥,一定要阻止殿下把张瑄召回京来,此人一向与我们张家过不去,若是他回来,后果不堪设想!”字由百度贴为您提供! 张继勇轻声一叹,“现在的殿下,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太子爷了。现在的殿下掌权自重,根本听不进臣下的进谏了。如果殿下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不过,我这就出宫去一趟杨府,我就不相信,杨国忠就会希望张瑄回来跟他争权?” 张良梯摇了摇头,“大哥,不要寄希望于杨国忠。杨国忠越是阻止,殿下就越是想要将张瑄召回。大哥,你去找找陈玄礼……” 张良娣伏在张继勇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第219章速滚回范阳,若不然必取汝狗头! 天唐 作者:格鱼 第2198章冻滚回范阳,若不然必取汝狗头! hua奴儿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帐幕,只见张擅默然站立,抬头凝望着帐幕高高悬挂着的军用地图,不语。 hua奴儿静静地站在一侧,没有出一点动静。 张笤这冷酷无情的一面,带给她极大的震撼和压力。由此,她不禁暗暗出了一身冷汗,她毫不怀疑,若是她平日里流1ù出任何“不轨” 的迹象,恐怕张殖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清除掉。 方才这刺客,他可以放、可以抓、甚至可以交给朝廷问罪”但他都没有,却直接命南雾云当场射杀了。她心里也清楚,安禄山此番已经彻底jī怒了这头年轻的小狮子。 良久。 张殖慢慢回头来望着hua奴儿,声音清冷而有力,“hua奴儿,把雷万春和南雾云给我找来。” hua奴尼点点头,默然出帐。 不多时,雷万春和南雾云就跟在hua奴儿的屁股后面进了大帐。南雾云今晚没有饮酒,恪尽职守地与萧十三郎一起暗中保护在张擅的左右:而雷万春却是开怀畅饮,有了几分醉意,方才刚睡下,又被人叫醒,这会儿还有些睡眼朦胧。 他揉了揉眼睛,刚要大咧咧地说几句,突然见张擅清冷而威严的目光投射过来,不禁心头陡然一凛,赶紧闭住了嘴,不敢再多嘴多舌。 他清晰地感知到,张缰身上散着一股子浓烈的杀气。 “万春:南八,点助骑兵,随本官起行动!”张擅断然挥了挥手。 南雾云暗暗扯了扯雷万春的衣襟,两人一起躬身领命而去。 张殖大步出帐,临出门口的时候,回头来扫了hua奴儿一眼,淡然道,“hua奴儿,你也跟我来!” 萧十三郎潜入蒲州城中”直接就入了刺史李德的一座别院,此刻安禄山一行人的居所。虽然这座别院目前警卫森严,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护卫,但以萧十三郎的手段,他一路潜行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可以说神不知鬼不觉。 安禄山独居一室,却没有安歇,而是穿戴整齐”做好了随时离开蒲州返回范阳的准备。 他派人去给张擅送这封信,信上并没有实质xìng内容,主要目的是震慑和威胁。 当然,如果张瑄还是无动于衷,接下来,他将会采取包括行刺在内的各种手段,将张瑄处之而后快。 安禄山的价值观很简单”既然不能拉拢、不能联盟、不能为他所用,那么,张瑄就是他最大的敌人和对手,起兵谋反的最大障碍,必须要死、要加以铲除。 他甚至还准备派人去联络吐蕃,利用张擅这一次送亲去吐蕃边境的机会,让吐蕃人灭了张瑄。 他有恃无恐,料定张擅不敢向他下手。 虽然天下人都在怀疑他安禄山必将起兵谋反,但只要他一天不反,就始终还是大唐的东平郡王、范阳大都督”权势冲天。不要说张擅,就是太子李亨,也拿他无可奈何。 萧十三郎站在安禄山卧房的屋檐下,透过窗户向里望去。见里面烛火通明,安禄山端坐在那里,正在自斟自饮。而他的面前”跪坐着一个如hua似玉的shì女,显然是刺史李德府里的丫头,派来贴身shì寝的。 萧十三郎冷冷一笑,从yīn影中潜出,也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就打开门鬼影一般地闪了进去。 安禄山举杯一饮而尽,那shì女恭谨地端起酒壶正要给安禄山满上,眼角的余光却现,一个黑影鬼魅一般站在自己身后,刚要惊呼一声,却被萧十三郎挥手击晕了过责。 那shì女手里的酒壶向地面坠下,萧十三郎当即脚尖一挑,那酒壶就噌地一声,飞腾而起,落在他的手上,酒壶里的酒没有一点洒落。 “大”安禄山大惊失sè,那声“大胆”的暴喝还没有完全出口,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就贴在了他的咽喉处。 “你可以喊,大声地喊,但是在下认得你安郡王,我手里的宝剑却不认人!”萧十三郎淡然一笑,往前逼近一步。 安禄山面sè煞白,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他额头上冷汗如雨,慢慢直起了身子,企图尽量距离萧十三郎的剑尖远一些,可惜这怎么可能。 安禄山毕竟也是一代枭雄,倒也算是个人物。片刻的慌乱和惊惧过后,很快就将情绪稳定下来。 他微微笑道,轻轻笑道,“安某与壮士无冤无仇,壮士此为何来?” 萧十三郎冷冷一笑,“奉张大都督之命,前来给安郡王传几句话。” “张大都督说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用一次也就够了。你安郡王会用,他一样会用。若是再有下一次,他必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取你的狗命!” 萧十三郎的声音冷厉而慷慨,在安禄山耳边回dang着。 安禄山倒抽了一口气,面容抽搐起来。 ,“这是张大都督给安郡王的亲笔信。”萧十三郎另一只手一挥,一封信函就轻飘飘地落在桌案上。 ,“在下告辞。”萧十三郎宝剑一收,转身就走。 ,“壮士慢走。安某平生最仰慕和最愿意交好的就是壮士这种侠义之士,安某手下也有不少。若是壮士肯改弦更张投入安某门下,安某愿意与壮士以兄弟相称,给予壮士黄金千两、明珠一斛,美女十名。” “他日安某若是取得天下,壮士就是我的开国功臣,当封列侯。” ,“这厮有些意思。这个时候,竟然还不忘记收买拉拢人”萧十三郎脚步一停,心头暗暗冷笑了起来。 萧十三郎回头来神sè玩味地望着安禄山,淡淡道,“你这种货sè若是也能成事,那这上天也真是瞎了眼睛了。” ,“顺便告诉你,张大都督比你有钱。”萧十三郎哈哈狂笑起来,而笑声一落,他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安禄山缓缓拆开张瑄的信函,打眼望去,而这一眼看去,他的脸sè立即铁青yīn沉起来,拿着信函的手微微都有些颤抖。 信上只有几行字,笔走龙蛇,非常有气势:,“滚回范阳,若不然,定取汝狗头!收敛野心,若不然,大军所至灭汝若土鸡瓦狗!” 砰! 安禄山愤怒地将信函撕烂,然后狠狠的一拳击打在桌案上。 不过,这个时候,猛然听见一声声嘹亮呜咽的军号声从城外传来,生生划破了这静寂的深夜。 安禄山脸sè骤变,立即起身出了房门,站在院中急急呼喝道”“准备,马上保护本王出城,连夜赶回范阳!” 蒲州刺史李德不知道安禄山为什么要仓皇连夜离开,反正等李德穿戴整齐带人准备亲自去为安禄山一行送行的时候,安禄山已经带着他的百余护卫唤开东城门,纵马驰去,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李德皱了皱眉,骑在马上,于城门口向范阳方向张望了一阵,见没有动静,便就准备回城。 他正要调转马头,却听见前方隐隐传来急促的军马奔腾声,刀枪碰撞声,似乎是有两支军队正在交锋。 李德大吃一惊,猛然回头望去,只见前方的旷野上火把闪烁,月光下烟尘漫卷。 蒲州长史沈谦俯身过来,压低声音道”“大人,我们要不要” 李德yīn沉着脸,沉吟了一下,断然挥手呼喝道”“走,我等立刻回城一关紧城门!” 安禄山率百余护卫连夜逃出蒲州城,刚沿着通往范阳的官道奔驰了不多时,就从道路两旁冲出一支军马来,将他们团团包围在官道上。 安禄山的护卫大惊,立即将安禄山护卫在其中,抽出长刀来准备拼死保护着安禄山冲出去。 呜咽嘹亮的军号再次吹响。 张殖跨马从前方缓缓而来,身边正是披挂整齐的南雾云、雷万春。 而hua奴儿则隐在黑暗中的某处,并没有现集熊熊燃烧的火把光芒照耀下,张瑄清冷英tǐng的面孔出现在安禄山眼前,甚至于,他那悬挂在嘴角的那一抹冷酷的笑容都清晰可辨。 ,“来者何人?”张瑄扬着马鞭朗声道。 安禄山臃肿的身形畏缩在马上,而整个人的面目显得非常狰狞,他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惊慌情绪,定了定神,撑起身子来大声道”“前面可是张大都督?本王安禄山。安某要返回范阳,大都督何故率兵阻拦?” 安禄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谁都能听出来。 此时此刻,安禄山非常后悔,为什么要到这蒲州来跟张瑄会面。他万万没有想到,张擅竟然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似乎想向他下手,而且还是公然率兵而来。 张殖厉声斥道”“放肆!安郡王远在范阳,尔等何方贼寇,竟敢假冒安郡王!” 安禄山心里愤怒地咒骂着,嘴上却犹自大声道”“张大都督,本王在此,你焉能不认?” 张殖默然了片刻。突然笑了”“原来竟真的是安郡王?安郡王不经朝廷允许擅自离开范阳,这可是大罪!” 安禄山气得肩头都哆嗦起来了。 他暗暗咬了咬牙,狠地瞥了一眼左右,使了一个眼sè,示意众护卫立即做好准备,要拼命冲出去,只要他能逃回范阳,一切都好说一这笔账,他会慢慢跟张瑄清算。a。 第220章安禄山心里畏惧的种子 天唐 作者:格鱼 ,“给本王冲!若是保护得本王安全回到范阳,每人赏金百两!” 安禄山沉声暴喝道。 左右听命,立即挥舞着长刀保护着安禄山纵马掩杀过去,这些护卫也都是一些彪悍的范阳军卒,危机关头,为了保护主子,也都不会惜命怕死。 张瑄朗声一笑,打马让过一侧。 而雷万春和南雾云的两支骑兵却没有跟安禄山的人正面搏杀,而是阵型不乱,让开了正面的位置,任凭安禄山的人冲杀过去。 这当然是张瑄的命令。 若不然,雷万春和南雾云率领属下这5oo骑兵,肯定能将安禄山的这百余人留在蒲州城外,或许会付出一定的伤亡代价。 但张瑄的目的只是威慑,而不是真的要杀了安禄山。 要是真杀了安禄山,一则是没法向朝廷交代:二则,会打破暂时处于平衡的局面。安禄山死了,但安禄山的势力还在,这只能逼着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闻讯后立即起兵谋反。 如果是这样的话,肯定会打乱张瑄的整体布局。 ,“放箭!用火箭!” 南雾云率属下骑兵一边纵马虚张声势地追赶,一边命令军卒立即起用张瑄命人刚刚研制成功的第一批简易火器火箭。 这种火箭外形像只乌鸦,使用时点燃引线利用起火的推力使火箭升空,当它落地时其中的火药点燃爆炸,借以烧毁敌军。 本来,这种火箭只适合于阵地战和攻城战,在追击过程中,未必有准头,虽然声势浩大,但给敌人造成的伤亡却不会太大。 可张瑄为了检验一下火箭的威力,还是命人取了这第一批火箭装备了南雾云的属下准备借安禄山的人做一次实战演练,看看实际效果。 一支支火箭从南雾云属下骑兵手里飞射而出,出呲呲呲的轻响,瞬间划破夜空,向着安禄山逃命的阵型落去。 不过,真是准头太差。有的火箭落于前,有的落于后,而只有极少数落于阵型当中。 一支支冒着青烟的古怪箭矢从天而降,或前或后竟然还闪烁着火光,安禄山大惊失sè只能高声呼喝护卫奋力逃离。 砰! 一支火箭爆响,箭矢头部的尖锐物质飞射而至,直入安禄山身侧一个护卫的咽喉。那护卫只来得及出一声惨叫,就坠落马背,旋即被奔腾的军马踩成肉泥。 而紧接着一声声剧烈的爆响此起彼伏,夜空之中锋利的箭矢四处飞溅,不少护卫或者马匹都中了彩头。更重要的是,他们胯下的马匹受惊,开始不听指挥,长嘶着不择方向逃窜而去。 阵型乱了,不过,安禄山仓皇之中,也顾不上这些了,在几个心腹的死命保护下门g着头向范阳的方向疾驰逃命而去。 南雾云没有再追赶,他勒住马,挥了挥手”“止!回去!” ,“大都督,末将缴令!”南雾云走进张瑄的帅帐,抱拳拱手道,“大都督,末将率军追赶安禄山数十里,安禄山一行狼狈逃窜,伤亡甚萎。” 张瑄微微一笑,“好,很好。南八你这一夜可是把安禄山的胆都给吓破了。怎么样,火箭的效果如何?” 张瑄说到火箭,南雾云的神sè顿时变得有些〖兴〗奋,而望向张瑄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丝敬畏。 他想不到,张瑄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能研创出这等神奇无比威力无穷的火器。虽然这火箭的准头不够,但若是装备全军,两军交战之际,己方猛然射出火箭如雨,敌军焉能不乱?必败无疑。 ,“大都督,火箭威力无穷,若是装备全军”南雾云有些振奋地望着张瑄”“我大军所至,敌军必闻风丧胆不战而退。” 张瑄哈哈一笑,却又摇了摇头道”“装备全军不太可能。这火箭制作不易,成本太高,这批火箭的研制,已经几乎要把本官的家底耗尽了。” 南雾云一怔,旋即也笑了起来。 这等火器制作肯定不容易,成本也会很昂贵,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其实,南雾云此刻心里想问问张瑄,为何不把火器的图纸和配方提供给朝廷,由朝廷举全国之力来制作,从而装备全军。但南雾云为人谨慎,极有分寸感,知道张瑄所做任何事都有主张,既然他没有贡献给朝廷,说明就有他的用意,作为属下,他不该问的绝对不能问。 张瑄淡然一笑,扫了他一眼,似是猜出他心里所想,就淡然道”“这火器本是本官无意中弄出来的一个小玩意儿,目前还很不成*。待日后安定下来,本官再向朝廷奏报吧。” ,“南八,本官准备到达陇朔之后,筹建火箭营,归你统率,你可愿意——”张瑄轻轻道。 南雾云大喜,躬身拜了下去”“末将感谢大都督信任,末将敢不从命!” ,“去吧,夜深了,休息去吧。”张瑄挥了挥手,也起身回了后帐。 后帐。 hua奴儿趺坐在那里,手里捏着一支成品火箭,左右把玩,目光极其复杂。 当初,她就是为了这个玩意儿,才跟张瑄生了,“交集”从而落入了这个人的手心里,沦为了一个非常悲催的女奴。今晚,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这种张瑄取名为,“神火飞鸦”的巨大威力,心底的震撼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散。 张瑄大步走进来,扫了hua奴儿一眼,轻轻一笑”“还没有看够?要不要自己出去试一试?” hua奴儿幽幽一叹,将手里的,“神火飞鸦”1卜心翼翼地放在了桌案上,起身来向张瑄敛衽一礼”“hua奴儿服shì大都督更衣安歇!” 这一晚,hua奴儿的心境变化很大。张瑄这个人今晚带给她的冲击太大,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张瑄的身影就在她心里无限拔高放大,以至于她避无可避,只能默默地接受了现实。 她几乎不再抱任何幻想,除非这人同意,否则自己很难脱离了他的魔掌。 hua奴儿认命了。 张瑄看了一怔,旋即轻轻一笑”“乖巧了很多哟。好,不错,不错,以后就要这样。来,给我宽衣解带,咱们安歇吧。” 如果是往常,hua奴儿肯定会羞愤地转身而去。 但如今,却是脸sè一红,稍稍犹豫,便点头应是。 hua奴儿垂着头走过来,开始为张瑄宽衣解带,动作有些笨拙。 张瑄一呆,无语地挥了挥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拂晓时分。 距离蒲州城一百多里外的一座山坡上。安禄山狼狈地在几个护卫的搀扶下坐在一块巨石上歇了口气,被张瑄手下的骑兵用火箭袭扰了几十里,他手下的百余人除了伤亡之外,还有不少走散,目前留在他身边的也就是不足坠人。 安禄山喘了口气,回头望着蒲州的方向,面sè复杂苍白。此时此刻,对于张瑄的某种愤恨,早已被某种巨大的惊惧所取代。 他不知道张瑄手下骑兵昨夜所用的是何种武器,但威力之大,他自然心知肚明。这种神秘的武器若是用于兵团作战,那几乎就是克敌制胜的神兵利器。 这想必就是不久前庆绪儿所言的张瑄秘密研制的火器了。这种火器若是装备于大军之中,万箭齐,火势冲天,两军对垒,谁人可敌? 安禄山坐在那里心念电闪,心中的惊惧越来越浓烈。 ,“不行,本王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获得这种火器的制作方法。”安禄山霍然起身,冷声道”“走,我们继续走,先回范阳再说!” 安禄山带着剩余的护卫狼狈逃窜,直到返回范阳,他心惊胆战的心绪还是没有安宁下来。 或许连安禄山自己都没有察觉,在他的心里,已经悄然埋下了一颗畏惧张瑄的种子,不知何时,就会芽生长起来。 第二日一早,蒲州刺史李德就派人暗中出去打探消息,但除了在城外十余里现了一处狼藉不堪火烧痕迹密布的空场之外,一无所获。 李德在府中坐立不安,他隐隐猜出昨夜生了什么,但却不敢去想象结果。 他不知道,如果安禄山当真死于张瑄之手,他这个蒲州地方官,又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惊天骇浪。 他搞不懂安禄山和张瑄为什么要在蒲州城外,“火拼”但他却明白,如果安禄山死了,他绝对难辞其咎。 李德咬了咬牙,蹄蜀徘徊了一个多时辰,刚要准备去城外大营探探张瑄的口风,却得到回报,说张瑄的大军已经拔营继续进了。 李德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挥了挥手,屏退了下人,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写下了一封密函,把心腹家人李二叫了过来。 李二毕恭毕敬地施礼道”“大人!” ,“李二,你立即启程带本官密函去京师,投于杨相府上,面交杨相。本官会为你准备一箱金银,作为你的hua费用度。”李德将手里密封好的密函递了过去,沉声道”“记住,想办法面交杨相,不得有误!”a。 第221章长安又要变天了 天唐 作者:格鱼 长安。东字。 张瑄率大军离开蒲州的当日,监国太子李亨在自己的书房里秘密会见了龙武左卫大将军陈玄礼、左相陈希烈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户部尚书张继勇,避开了渤海郡王、右相杨国忠与龙武右卫大将军杨涟。 李亨默然趺坐在正座上,神sè复杂。 他今日里秘密召集陈玄礼等人,乃走出于无奈。目前,因为突的天灾,朝野上下的舆论对他极其不利,而其他皇子开始暗中活动,隐隐有威胁他皇位继承权的迹象。 陈希烈三人走进书房,一起拜了下去”“臣等拜见监国太子殿下!” 李亨长叹了一声,疲倦地挥了挥手”“都起来吧,诸位大人,请坐。” 三人各自坐下。 李亨复杂的目光从陈希烈三人身上扫过,轻轻道”“这一场天灾,朝野上下颇多议论,本宫心里也寝食不安,日日反思己身,可是本宫监国以来,有失德之举,引得上天震怒?” ,“然本宫再三自省,却觉得无愧于心。自父皇患病,本宫奉旨监国,本宫殚精竭虑从未有一日懈怠,不敢说保国安民,有功于社稷,但敢说无甚过错。”李亨的声音慢慢变得jī动和愤怒起来”“可有些人却把矛头对准了本宫,生生往本宫头上扣了一盆脏水,说是本宫失德无能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请教诸位大人,本宫该如何做?!” 李亨的面sè涨红,嘴角都有些抽搐,足见他内心的jī动情绪。 陈希烈默然不语。 张继勇犹豫了片刻,朗声道”“殿下文治武功足以匡扶社稷,监国以来,施行仁政有目共睹,天下人皆知。” ,“这一场天灾纯属偶然“殿下无需自责!” 陈希烈旋即接过了话茬道”“殿下,张大人所言极是。以老臣之见,殿下问心无愧,不必多虑。至于些许小人流言,假以时日,必不攻自破。” 李亨苦笑了一声”“谈何容易。本宫虽然问心无愧,但奈何有人蠢蠢yù动,隐隐有成为第二个荣王的架势!这是在用软刀子逼迫本宫啊……”” 陈希烈当即默然。他明白李亨所说的是盛王李琦、咸宜公主这些嫡系皇族。目前老皇帝李隆基剩余的十几个皇子联合起来,暗中结交群臣,培植势力,有扶持推举盛王李琦为太子的架势。虽然只是一种苗头,还未付诸于行动但对于非常敏感的李亨来说,这已经算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了。 李亨自打当上了太子之后,这样无形的压力早已不是头一遭。虽然每一次都侥幸逢凶化吉,但厄运总是这样围绕着他,他心里的愤懑之情可想而知。 陈玄礼慢慢抬起头来,神sè有些变幻。但瞬间,就变得极其刚毅果决。 他起身来向李亨拜了下去”“殿下,臣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殿下若是臣之所言有失礼僭越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陈玄礼陡然直起身来,腰杆tǐng得笔直。他朗声道”“殿下监国不过数月有余,这天灾纵然是上天示警,昭示朝廷失德也与殿下无关,殿下何必不安若此?” 陈玄礼这话一出口,陈希烈眸子里陡然一亮,升腾起了一股火焰却又立即掩饰着熄灭了下去。 而张继勇则是嘴角轻轻一抽,心道你这个陈玄礼说话当真是没有分寸,也不怕引来杀身之祸。 上天示警,朝廷失德,与李亨无关,那就是与老皇帝有关了。虽然老皇帝目前瘫痪在g,但也不是一个臣子能随意非议诟病的。 李亨皱了皱眉,本想斥责陈玄礼几句,却又沉默了下去。 ,“请恕臣斗胆。”陈玄礼咬了咬牙,心道一不做二不休,富贵险中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一次就豁出去了。 陈玄礼伏身跪拜在地”“臣冒死进谏。上天示警昭示朝廷失德, 朝廷应当自省。而陛下本人,也当下罪己诏,同时将皇位禅让给殿下,以平息天下纷乱,安抚民心。” 陈希烈闻言,嘴角哆嗦了一下,猛然抬头望着陈玄礼,目光无比震惊。 张继勇则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扫了陈玄礼一眼,张了张嘴,脸sè变得苍白起来。 陈玄礼的胆子太大了,太大了他竟敢如此大逆不道,让太子……这相当于是变相逼迫老皇帝退位! 李亨全身一震,霍然起身拍案怒斥道”“陈玄礼,你好大的胆子!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当着本宫的面说出。!来人,将陈玄礼给本宫拿下!” 陈玄礼昂然不惧,猛然叩在地,哽咽着慷慨道……,殿下,臣之忠心,天日可鉴。臣对殿下,绝无异心。臣冒死进谏,为殿下、为大唐社稷江山,也为天下万民之福祉!” ,“陛下患病在g,不能署理国政,殿下长期监国,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朝廷内外纷乱四起,若殿下不能当机立断,则夹唐社稷江山危矣!” 陈玄礼砰砰叩,额头上满是血迹。 血迹顺着他的额头留下来,显得他的面孔分外yīn森可怖。 ,“殿下,臣一片忠心,请殿下三思!臣纵然一死,也不悔!” 李亨目光闪烁了一下,其实他没有真怒,只是做做样子。陈玄礼的话正中他的下怀,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这种事情,需要臣下推动进谏劝进,他需要的就是陈玄礼这种冒死之人不顾忌讳,“仗义执言”。 李亨缓缓坐了下去,叹了口气道”“罢了,陈玄礼,本宫知你一片赤诚,就不怪你了。只是这种事情再也休提。父皇只要在世一日,本宫就坚决不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张继勇目光闪烁了一下,毅然也跪倒在地,朗声道”“殿下,臣以为,陈大将军所言甚是。殿下乃是一国储君,已经监国。陛下病体沉重,禅让皇位于殿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亨默然,但目光却是悄然扫了陈希烈一眼。 陈希烈心里一颤,心里暗道,这事儿八成是太子提前跟陈玄礼、 张继勇密谋的结果,既然如此,如果老夫再不附和,恐怕会引起李亨的猜忌。 一念及此,陈希烈也毫不犹豫,跪了下去”“殿下,老臣附议。 老臣将率群臣上书,劝陛下退位,下罪己诏,禅让皇位于殿下!” 李亨心里狂喜,但面上却是犹豫迟疑。他轻轻道”“诸位大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这事儿需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陈相,你乃是三朝元老,做事稳妥,不可陷本宫于不义之中啊” 陈希烈心下一叹,这才明白,李亨此番已经铁了心要上位了,他等不及老皇帝咽气驾崩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做恶人。 他沉吟了一下,笑道”“殿下,老臣以为,殿下当即刻主政兴庆宫一这东宫,不能久居了。” 李亨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然,就依陈相所言。” 长安城的天又要变了。 出宫的时候,陈希烈坐在马车上长吁短叹,直奔杨国忠府上。 他奉了李亨的命令,去杨国忠那里跟杨国忠翰旋和,“谈判”争取杨国忠的支持。要知道,这事儿若是没有杨国忠的鼎力相助,就会遭遇很大的阻碍。 只要杨国忠点头,李亨上位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李亨给陈希烈的底牌是,若是杨国忠肯支持,他登基之后,承诺加封杨国忠为太傅、安国郡王,同时将他的女儿延光赐婚给杨国忠的长子杨勋。 可以说,这已经是一个皇帝所能给予臣下的恩宠之极限了。 若是杨国忠还不满意,就只能改朝换代,由杨国忠来做皇帝了。 陈希烈走后,李亨抬头来望着陈玄礼,沉声道”“陈玄礼,最近长安防卫一定要牢牢掌控,不得出一丝纰漏。”“请殿下放心,臣自当竭尽全力,维护长安稳定。”陈玄礼慨然应诺,心下也自是〖兴〗奋起来。 只要李亨登上皇位,他就是具有拥立大功的重臣,权力会达到顶峰,直接将那杨涟死死压制住。 张继勇犹豫了一下,突然插话道”“殿下,臣还有本毒。” ,“你说。”李亨扫了张继勇一眼。 ,“殿下,臣得到呈报,说是陇朔大都督率军改道范阳,绕行前进。 如此,不仅过多耗费朝廷钱粮,还惊扰地方,其罪不小。”张继勇躬身道。 李亨一怔,皱了皱眉道”“张瑄为何要绕行范阳?他什么意思这是?” ,“臣不知。不过,臣听说,张瑄一路行军缓慢,每到一处都大肆停留,纵容军卒袭扰地方州郡,已成隐患。”张继勇轻轻道。 李亨眉头皱得更紧了,立即挥挥手道”“传本宫的诏书,命张瑄加快行军,不得袭扰地方,不得贻误唐蕃和亲要务!” 张继勇心里一喜,立即领命与陈玄礼一道而去。 李亨望着张继勇和陈玄礼离去的背影,脸sè慢慢变得〖兴〗奋起来。 与他即将登临皇位的大事相比,张瑄的军马行进路线如何根本就无足轻重了。a。 第222章皇权是一碗“春药” 天唐 作者:格鱼 杨国忠府。 杨国忠面带冷笑,自顾坐在书房里随意翻看着一些地方官上呈的奏本。太子李亨今日在东宫密召陈希烈三人会面,他早已得到了消息。 应该说,他主掌相权独揽朝政多时,已经在朝野上下宫里内外培植起了相当庞大和细密的势力体系。在这长安城里,杨国忠的影响力和掌控力,远远不是陈玄礼或者张瑄勇所能比。 虽然在李亨的刻意扶植下,张瑄勇和陈玄礼青云直上,权势渐起。 而陈希烈作为老臣,又有其相应的价值。这三人联合起来,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但暂时来说,还是无法与杨国忠分庭抗礼。 如果杨涟不分走了陈玄礼一半的军权,杨国忠或许还会高看陈玄礼和张瑄勇一眼,可如今,杨家人掌握兵权,他又掌握政权,怎么可能把陈玄礼和张瑄勇放在眼里? 看来张瑄说的没错,若是没有了张瑄的存在,恐怕这李亨迟早要向老子下手。由此可见,杨家只能跟张瑄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共享权力和富贵,才可能长久。 杨国忠正在思量间,突然长子杨勋来报”“父亲大人,陈希烈来访。” 杨国忠冷笑一声,“来了吗?无论他们背后搞什么,最终还是要回到老子这里来。没有老子的支持,就凭陈希烈这个老东西,陈玄礼和张瑄勇这两个无知的蠢货,又能做成什么事儿?” “让他到书房来。” “是,父亲。”杨勋离去。 陈希烈缓步而来,大老远就见杨国忠笑吟吟地站在书房门口,向他招了招手。 陈希烈朗声笑着,抱拳施礼道,“杨相!” ,“陈相大驾光临,国忠阖府生辉啊。”杨国忠哈哈大笑着”“怎么,陈相进宫与殿下议事完结了?” 陈希烈陡然一震,却是尴尬地勉强一笑,“杨相,殿下传召,老夫不敢不从……不便之处,还请杨相宽谅一二啊。” ,“哎陈相客气了,殿下传召,我等臣子,焉能不从。国忠听闻,也本yù前往,可惜身体略有不适,就作罢了。”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客套寒暄着进了书房,分宾主坐下。 陈希烈没有绕圈子,直接就将李亨的,“暗示”说了一遍。 杨国忠微微有些震惊。他倒是没有想到,一向软弱的太子李亨, 竟然产生了如此“强硬”的念头居然”居然要逼迫老皇帝退位,直接登位成为皇帝了。 反正老皇帝现在基本上人事不省,头脑不太清楚,只要一道诏书,假以皇帝的名义,再有群臣的劝进,直接施行禅让大典就走了。而且,以老皇帝的名义提前下一道罪己诏,也就将所谓天灾示警的事儿遮掩了过去。 好一个完美的计划啊。杨国忠心里一突,冷冷道,“陈相,事关重大,请恕国忠不敢芶同。” “杨相,若是继续保持这个样子下去,太子监国时间过长,名不正言不顺”迟早会酿成大祸。朝廷一旦动dang,对于你我,都没有任何好处。”陈希烈知道杨国忠非常狡猾,本来就没指望他能一下子就答应。 以杨国忠的流氓本性而言”纵然是心里同意,但嘴上也会推三阻四”借以讨价还价,争取个人的最大利益。 杨国忠就是如此,他是真正的政治流氓,流氓在了明处。众臣都深知他的性情,只是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陈相啊,你我为陛下效命多年,陛下性情如何,你我心知肚明。陛下尚健在人世,他焉能禅让皇位与太子?此事不妥,大大不妥!”杨国忠摇了摇头。 陈希烈心里暗骂,心道老皇帝此刻根本就没有自主权,你假惺惺地做什么?难道你杨国忠还是一个忠孝之人不成? 陈希烈耐着性子笑道”“杨相,殿下承诺,事成之后,当进封杨相为太傅、安国郡王,并将殿下之女延光赐婚于长公子杨勋。” ,“杨相即将位极人臣,这天下何人可比?老夫这里恭喜杨相了。” 杨国忠眸子一亮,闪烁了一下,却又不动声sè地叹息道”“陈相啊,你也是三朝老臣,当知这种事情关乎国体,更关乎你我的身家性命。 若是成了便罢,一切皆休,可若是不成,我等可就有杀身之祸!” ,“国忠必须要斟酌斟酌。” 陈希烈心里有些不耐了,皱了皱眉道”“杨相,陛下重病神志不清,太子监国,即皇帝位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何祸之有?你我劝进拥立太子,就是拥立重臣……”杨国忠淡淡一笑,摆了摆手道,“陈相,你以为,这劝进之事就这么简单?我等朝廷臣子喊几嗓子,太子就是皇帝了?” “皇室同意不同意、天下掌握兵马的各大藩族拥护不拥护,这都是很大的问题。” 杨国忠眉梢一扬”“若是殿下能得天下藩镇上表效忠,国忠自当充当马前卒。” 陈希烈一怔,旋即沉吟了起来。 离开蒲州百余里处,黄昏时分,张瑄的大军再次扎营。 帅帐。 张瑄望着分坐在左右两侧的封常清、周旭初、张瑄等人,淡然一笑道”“召集诸位来,有一事相商。” ,“本官决定,提前抄近道赶赴陇朔“我走之后,秘而不宣,大军由封大人、周长史和陈参军掌管,按照既定路线,缓缓前进。” “封大人,吐蕃王子和万春公主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张瑄轻轻道。 封常清苦笑一声,起身拱手道”“大都督脱离军中微服奔行灵州,若是朝廷有诏令下或者……下官如何处置?”张瑄轻轻一笑”“能拖就拖,若实在拖不得,就直言相告,说本官率前锋已经昼夜兼程,赶赴灵州去,为唐蕃和亲打前站而去。” 封常清无语,只能默然点头。 这事儿是张瑄早就跟他商量好的,他心里有数。知道张瑄要提前进灵州,有所谋划1。至于谋划什么,他没有过问。 ,“周长史,赤松德赞以及他手下的吐蕃人你一定要给本官看管好,不得放跑了一个。”张瑄望着周旭初,目光凛然。 周旭初抱拳施礼,“下官遵命。若走出了任何差错,但凭大都督军法处置!” 半个时辰后,张瑄率张瑄、萧十三郎、雷万春和南雾云、hua奴儿等领如骑兵悄然脱离大军,抄近道直奔陇朔治所灵州。 陈希烈第二日午后再次进宫,面见李亨,向李亨转达了杨国忠的意思。 见李亨的脸sè不太好看,陈希烈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道”“殿下,杨国忠所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禅让之事,急也急不得,不若等天下藩镇上表拥立,然后臣等再群起而呼应,大事可成矣!” ,“此为稳妥之策。” 李亨长叹一声”“陈相啊,非是本宫着急,只是这天下藩镇一本宫没有太大的把握。而且,这等事情需要一个从中牵头串联之人……” 陈希烈微微一笑,“:殿下莫非忘记了张瑄都督乎?张瑄都督对殿下忠诚不二,若是由张瑄都督从丰牵头,此事必成。” “张瑄?”李亨微微沉吟起来。 “殿下,张瑄与河西哥舒翰、西域杨锜、北庭程千里关系甚密,有他带头,哥舒翰三人必从之。而河南道的颜真卿,张瑄亦有荐拔之恩,张瑄一封书函过去,想必颜真卿也不会不给几分面子。至于安禄山和剑南道的安思顺,可以忽略不计了。” 李亨长出了一口气。陈希烈这话一出口,李亨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张瑄在悄然之间,已经成了一个在大唐天下举足轻重的人,对于自己具有不可替代的重大作用。 想必杨国忠故作姿态,也与张瑄有关吧。李亨心里暗叹一声,默然良久才道,“然,本宫深以为然。这样吧,本宫会亲自写一封密函,派人传到陇朔军中,让子瞻出面替本宫谋划一二。” ,“另外,陈相你去张瑄走一趟,就说本宫听闻张瑄鸣有一女名为雪梅,才貌双全,品德贤淑,堪为良配,本宫十四子李僖尚未婚配……”李亨慢条斯理地道。 陈希烈嘴角一抽。 最近长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盛王李琦向张瑄求亲,要娶张瑄鸣的小女儿张瑄梅为续弦王妃。可李亨却要将张瑄梅赐婚给自己的十四子……这摆明了是要跟李琦宣战…… ,“是,老臣遵命。” ,“还有,禅让之事可以暂缓。但这朝廷自警、下罪己诏安抚天下,却迟延不得。”李亨淡然一笑,挥了挥手,“此事就交给陈相全权处置。” 陈希烈嘴角的苦笑越浓,却只能躬身领命。 陈希烈离开兴庆宫,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重。他觉得此刻的李亨,与往昔大有不同。不仅性格yīn沉了许多,浑身上下也透1ù出几分杀气。 皇权果然是一碗春药的。有了皇权的刺jī,这太子已经开始变得像一只猛虎,张瑄了森森利口。对任何人,都是虎视眈眈,怀有几分先天的猜忌。 这个时候,谁要是来抢他的皇位,不亚于就是虎口拔牙了。a。 第223章张瑄的心腹班底初步成型 天唐 作者:格鱼 长安风起云涌之际,张瑄在行军路上虽然也不断得到消息,但却都置之脑后。毕竟,对于他来说,此刻最重要的是就藩陇朔,尽快将陇朔的局面掌控起来,打造出自己穿越至唐的第一牟安身立命建功立业的,“根据地”。 至于长安,他认为不会闹出太大的乱子来。就算是李亨强行上位,会引起一些风bo,但也不至于影响到朝廷的根本。 张辖唯一担心的是,范阳的安禄山。安禄山若是趁势起兵,肯定会彻底将这谭深水搅浑。只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安禄山提前起兵的可能性不大。 本原的历史上,安禄山天宝十四年起兵叛乱,而此时才是天宝十二年春末。不过,留给张擅的时间也不算太多了。 他之所以要脱离大军,抄近道奔行陇朔,不是虚晃一枪或者故弄玄虚,而走出于某种深层次的谋划。要知道,他要将唐蕃和亲的事情搅黄了,避免万春嫁到吐蕃,就必须要提前赶赴灵州,做一些安排。 张瑄一向坚定不移地反对和亲,对于这种屈辱性的政治让步,他很难芶同。这不仅走向吐蕃人示弱、助长吐蕃人的野心和嚣张气焰,还会给吐蕃人带来诸多现实的利益。 比如万春公主庞大的嫁妆,这批嫁妆里包括大量粮食、财帛、金银制品和丝绸乃至各种先进技术和工匠。而且,万春公主作为和亲公主,按照政治惯例,大唐朝廷要在唐蕃边境划拨一地作为万春的,“沐浴食邑”这很有可能会成为吐蕃人进攻大唐的重要补给基地。 金城公主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金城公主的“沐浴食邑”已经沦为吐蕃人的前哨据点,至今还掌握在吐蕃人手里。 而赤松德赞千方百计地追求和亲,日的就在于此。 目前的吐蕃人需要休养生息,需要粮草补给。而和亲就是最佳的政治策略。 因此纵然万春公主不是张瑄的女人,张擅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以某种公开的阳谋去破坏和亲。 这就是一种大局观。 一个月后。 张瑄率张巡、萧十三郎、雷万春、南雾云和hua奴儿带5oo骑兵一路疾驰奔行,终于赶到了陇朔境内,朔方郡的朔方县。 黄昏时分。最后一抹血红的斜阳慢慢向西坠下,逐渐从面前这座高山之巅隐去,那林深茂密绵延数十里不绝的山脉,仿佛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红光。 张瑄一勒缰绳,止住了马。 轰隆的马蹄声停息。而他的身后,张擅等人也勒住了马5oo骑兵骤然止住马所掀起的烟尘漫卷,说不尽的苍凉与古朴。 张瑄打马上前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高山以及那依山而建的一座小 城池笑道”“大都督,那便是契吴山,而山下,则是朔方城曾为大夏国的都城统万。” “大都督,此地至上都一千五十里,东南至东都一千八百五十里,东至银州一百八十里,东南至延州四百里,西南至盐州三百里,西北至丰州七百五十里。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据下官所知,此地为陇朔兵马大都督府治下振武军驻地,驻扎有兵马2ooo余人,主将振武军使、右威卫中郎将什固怀恩此人是铁勒族仆骨部人,世袭金微都督。” “振武军受朔方兵马指挥使、右威卫将军李光弼的节制,下官听闻,这两人关系密切,是患难之交。” 张瑄微笑点头,示意张巡继续介绍。 ,“大都督陇朔兵马统率者有两人,一为郭子仪。原陇右节度雷使,现陇右兵马指挥使、灵武太守。另一位就是李光弼此二人都文武双全,在军中颇有名望。” ,“只是”说到这里张巡微微有些犹豫,却是闭口不言了。 ,“只是什么?”张瑄笑着问道。 ,“呵呵大都督,下官也是道听途说,不足当真。下官在清河县任上时,就闻郭子仪与李光弼不合这两人都是天纵之才,互有不服,也是有的。”张巡轻轻一笑。 张擅哈哈大笑起来”“郭子仪驻灵州,李光弼驻夏州,两人素有不合,本官也曾略有耳闻。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官统率陇朔军马,这两人都在本官帐下这就足够了!” 张擅的话颇有些意味深长的sè彩,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自信。 张巡默然点头,再不多言。 张巡为人谨慎,可以说是谨言慎行,但到了关键时刻,张擅身边真正能做到直言进谏居功无sī的人,还是要属张巡。 张巡为人忠诚且有气节,品性端方且颇干练,进能领军杀敌,退能署理行政,可以说能文能武,非常全面。 所*,在张瑄心里,张巡的地位其实非常高。在张瑄后续的谋划中,张巡是一个关键人物,将逐步培养成他的鬲手。只是如今张巡资历浅薄,不可能一下子擢升高位,只能暂居封常清之后。 封常清也是重要的辅佐之才,但封常清虽能力足够、心性沉稳,却大局观不强,稍有骄矜。以张瑄来看,封常清治理一个藩镇没有问题,但若是放眼天下,就略有欠缺。 至于郭子仪和李光弼,这都是大唐历史上名垂不朽的帅才和名将,张瑄当然要重用。但仅限于军事领域。统率军马可,治理藩镇则不宜。 这是张瑄作为熟知历史拥有信息前瞻优势的穿越者,对封常清等人的客观评价。当然,其中也掺杂了些许的个人sè彩。 张巡主管行政,兼顾军马,周旭初次之。 封常清掌握陇朔财政后勤,兼顾军马,崔进、陈通次之。 陇朔军马9万,郭子仪分领5万抵御吐蕃。 李光弼领军四万,经略藩镇内地,威慑安禄山。 而张瑄从京师换防而来的一万两千兵马,则由中郎将顾惜为,萧十三郎、雷万春、南雾云次之。这是张瑄的嫡系兵马,直接掌控在他的手里。 上述,基本上就是张擅未来一段时间内经营陇朔起家的心腹班底,在张瑄从长安领军离开一日开始,其实就初步成型了。 在这个小集团里,张巡、封常清、周旭初、崔进、萧十三郎、雷万春、南雾云等是绝对心腹,而郭子仪、李光弼等人则暂时位居第二序列。他们固然是名将,但要得到张瑄的信任,还需要时间的考验。 张擅沉吟了一下,朗声一笑道,“张巡,你率军在此扎营,不要惊扰地方。我带几个人进城去看看。” 张巡犹豫了一下,本来担心张瑄的安全,后转念一想,此地已是陇朔境内,张瑄这个陇朔,“一把手”只要表明身份,没有人敢动他,也就放心了。 张擅还是一身文士公子哥儿打扮,而萧十三郎和南雾云、雷万春依旧是改扮城他的随从一路相随,hua奴儿还是男装,亦是文士装束,紧随张瑄左右。 一行人在朔方城外的无定河渡桥处下了马。 前面的桥上,正有一队军卒押送着数十胡人打扮的男女过河。 这些胡人衣衫褴褛,形sè狼狈憔悴,身锁铁链,在军卒的厉声呼喝和皮鞭驱赶中缓慢前行。 张瑄皱了皱眉,回头向萧十三郎轻轻道”“兄长,这好像是俘虏? 兄长见多识广,这是回纥人还是吐谷浑人?” 萧十三郎凝视片刻,笑了笑,压低声音道”“这是回纥人。昔年我浪迹江湖,曾经去过回纥之地。” ,“看这样子,应该是振武军抓获的回纥俘虏。” 张瑄一怔,在他的印象中,这个时代的回纥与大唐王朝的关系算是比较亲密和友好的,安史之乱期间,回纥人先后两次出兵帮助郭子仪平叛。 回纥与吐蕃不同,回纥并没有侵犯唐朝边境的野心,而只把唐朝作为后盾和援助。只有背靠大唐,回纥人才能抵抗吐蕃和突厥的双重威胁。 ,“回纥与我朝关系亲密,边境开放,往来不绝,不会有战事。既无战事,何来战俘?况且,这振武军主将仆固怀恩也是铁勒人”与回纥同出一脉,按理更不该如此!”张瑄皱了皱眉,向前望去。 萧十三郎默然无语。他心里也是有些好奇,当年他往来此地进入回纥地域游历,亲眼见到回纥境内很多地方杂居不少唐人,这显然是经过了多年的融合才形成的局面,唐与回纥之间或许有局面的小冲突,但大规模的战事最近二十年之中没有。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张瑄将手里的马缰绳递给hua奴儿,径自大步走上了桥去。 张擅边走边沉吟,突然被n声清脆的鞭响吸引。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彪悍的军卒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往一个回纥壮汉身上抽去,鞭子抽过去,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然那回纥壮汉虽满面痛苦之sè,却犹自怒目而视,昂tǐngxiong,两只脚死死踏足原地,任凭鞭挞,也不肯前行半步。 ,“你这夯货,想要找死不成?再不走,老子抽死你!”那军卒见驱赶不动,更加恼羞成怒,手中的鞭子雨点般落下。a。 第224章郭子仪的儿子? 天唐 作者:格鱼 那回纥汉子浓眉大眼一脸虬须,身材雄壮。任凭鞭挞如雨,他愣是咬牙不吭一声,昂然站在那里,怒视着鞭挞其身的军卒,不动如山。 军卒非常羞恼。若是此人能shēn吟两声,他也能找回一丝面子。 鞭挞继续,那回纥汉子身上血痕遍布,血迹渗出把褴褛的衣衫全部印红,嘴角都剧烈地抽搐出来,披头散,模样着实可怖。 可尽管如此,却还是硬气如斯。 张瑄看了倒吸一口凉气。 这回纥汉子真是一块硬骨头,如此鞭挞,若是普通人,早就痛晕过去了,但他却咬牙硬抗着,还颇有气势。 此人定非常人。张瑄心里感叹,起了一丝怜惜之意。 张瑄身后的萧十三郎等人也颇为意动地望着那汉子,神sè动容。 萧十三郎下意识地握紧了斜插在背上行囊内的宝剑,有要出手救下这汉子的冲动。 张瑄回头来扫了萧十三郎一眼,萧十三郎暗叹一声,握紧宝剑的手旋即松开了。 毕竟,他此刻的身份是张瑄手下的将官,而并非往日游侠四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了,不能随便出手。 ,“你走不走?不走老子抽死你!抽死你!”那军卒暴怒起来,跳着脚,手里的鞭子更是猛然挥舞着,歇斯底里地呼喝着。 所有被押解的回纥人都愤怒地停住脚步,回头望着,眸子中都隐隐喷出火光来。而另外几个军卒皱了皱眉,其中有一个匆匆走回来,猛然抓住这军卒的手腕,沉声道,“老吴,够了,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死球了!” ,“打死这***”混账回纥人。”那军卒犹自挣扎着,想要继续挥鞭。 拦阻他的军卒似是个小头目,低低斥责了一声,“打死了他,仆固将军面前不好交代!” 听了这句话,那挥鞭的军卒不以为意地冷笑着”“有少将军在,怕什么?我们又不是仆固怀恩的手下!这些回纥人得罪了少将军,本来就该死罪!” 正在这时”那回纥汉子突然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痰”正中这军卒的面门。 军卒暴喝一声,脸sè涨红,几近狰狞。他奋力挣脱开拦阻他的军卒头目,从腰间抽出佩刀,就凶狠地向回纥汉子砍去。 ,“住手!”张瑄再也忍不住,陡然大喝了一声。 随着张瑄的喝声,hua奴儿一个箭步飞跃上前,挥剑击挡将军卒手里的佩刀磕飞,膛啷一声落入河中,旋即沉了底。 数十军卒抽出佩刀,气势汹汹地将张瑄等人团团包围。 那军卒小头目凶狠地望着张瑄等人,怒喝道,“尔等是何人?竟敢攻击军士庇护凶犯,不想活了吗?” 张瑄微微退后一步,让张巡到了前面。 张巡心里苦笑”知道张瑄不愿意在这里抛头1ù面,只得自己勉为其难了。 张巡淡然一笑,挥挥手道,“本官乃新任陇朔大都督府府丞、灵州安抚使张巡尔等何故在此阻塞道路,鞭挞伤人?” 那军卒吃了一惊。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张巡”迟疑道”“你有何凭据?冒充朝廷官属,可是死罪!” 张巡冷笑着”“本官乃是朝廷册封之臣”赴灵州上任,焉能哄骗尔等几个卑微的军汉!大胆,还不让开道路,让本官等过去!” 说着,张巡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册封印绶高举。 封建王权时代,官僚高高在上。张巡自称灵州安抚使,又有印绶在身,看样子也不像是冒充。纵然不是灵州安抚使,也肯定是个官, 这些军卒心里没底,根本不敢阻拦,便下意识地散开,让开了一条道。 张巡大步行去,张瑄等人紧随其后。 张巡走到那回纥汉子近前,扫了他一眼,停下脚步道,“此人犯了何罪?尔等如此刑责于他?”军卒头目目光闪烁着轻轻道”“这些回纥人冲撞了我家少将军,被少将军率军拿下,此刻要押到城中听候少将军处置!” 少将军?张巡心头迟疑,嘴上却没有问。 张瑄突然向张巡使了一个眼sè。 张巡明白了张瑄的意思,立即傲然道,“此人本官看中,放了他,与本官做个随从。” 那军卒头目吃了一惊,犹豫着抱拳道,“大人,此事不妥。此人是我家少将军点名要的人,待仆固将军审过之后,便要送到我家少将军那里做个家奴……请恕小的不能从命!” 张巡勃然大怒,怒斥道,“区区一个军汉,竟敢在本官面前推三阻四。还不赶紧放了他?放了!” 军年头目皱了皱眉,这汉子不能放,因为这是他主子点名的人。若是其他的回纥人,他就做主了。可这人,他做不了主。否则,他也不会阻拦方才那军卒动粗了。 ,“放了他!”张巡傲慢的斥责声传进耳朵,这军卒头目也有些火气升腾起来,心道你就算是灵州安抚使,也管不着老子。灵州安抚使算个屁啊,我家主子在这陇朔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人! 一念及此,这军卒头目也强硬起来”“说不行就是不行。除非我家少将军有命,否则,此人绝不能放!” 就在这时,十几骑从前方奔驰而至,当先一将全副铠甲手持宝剑,威风凛凛。 那人跨在马上扫着张瑄等人,淡然道,“尔等何人?” 张巡上前一步,抬头凝视着这将军,见此人气度不凡,胡人长相,年约三旬,就猜出他是这振武军的主将仆固怀恩。 张巡拱了拱手道,“在下张巡,新任陇朔大都督府丞、灵州安抚使。” 张巡将手里的印绶往前一递。 仆固怀恩吃了一惊,扫了一眼印绶,旋即翻身下马,拱手笑道”“在下仆固怀恩,添任振武军使、右威卫中郎将。” 仆固怀恩与张巡平级,正是同僚,只是职属不同。 张瑄也笑着拱手与仆固怀恩见礼,双方简单一寒暄,张巡便手指身后这些回纥人,“仆固将军,我朝与回纥交好,边境向来开放”通通商贸易往来不绝,何以掳掠回纥人为奴?” 仆固怀恩轻轻一叹,正要说什么,那军卒头目就冲过来大声道”“仆固将军,这些回纥人可是我家少将军点名要的” 仆固怀恩面sè一变,眸子里闪过一丝羞恼之sè,却是瞬间收敛起来,扫了那军卒头目一眼,转头向张巡抱拳道”“这些回纥人在我境内犯了重罪,因而被拿下呵呵,张大人远道而来,何必为些许小事耽搁,请进城去,待在下略备薄酒为张大人接风洗尘!” 张巡淡然一笑,“不敢有劳仆固将军。以在下看来,若是回纥人犯有重罪,当禀报朝廷裁处。擅自刑拘乃至诛杀,恐引起边境战事,还请仆固将军三思而后行!” 仆固怀恩长出了一口气,他其实早就看不下去了,毕竟他与回纥同出一脉。只是碍于这些军卒背后的主子,他不得不暂时隐忍三分。 如果不是因为张巡等人出现,他肯定不会多管闲事。可既然张巡当面,若是对此不闻不问,如果张巡将此上奏朝廷,他也吃罪不起。 想到这里,仆固怀恩犹豫了一下,挥手朗声道,“来人,先将这些回纥人押入城中,严加看管,待本将奏明朝廷,再做处置!” 仆固怀恩的手下围了上去,原先那些军卒惶急之下,也围拢了起来,双方对垒起来。 张瑄站在一旁,心道这情形有些诡异。 按理说,仆固怀恩是此地此城主将,怎么这些军卒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违抗仆固怀恩的命令。而看仆固怀恩的样子,似乎这些军卒口中的,“少将军”究竟是何许人也? 莫非是李光弼的儿子? 仆固怀恩见“少将军”手下的军卒公开违抗他的命令,当着张巡的面,面子上很是下不来,不由怒喝道,“尔等好大的胆子!让开,再若抗命,休怪本将军法从事!” 突听身后有人淡然一笑道,“仆固将军好大的威风,不知在下手下这几个军卒如何触犯了仆固将军的军律,惹得仆固将军如此大怒。” 一个身材高大的英武青年穿着一身华服劲装,手持宝剑,缓步而来。他的身后,跟随着数十个彪悍的军汊。 仆固怀恩脸sè一变,回身勉强一笑,拱手道,“郭将军!” 那青年眉梢一扬,脚步沉稳,顾盼生威。他扫了仆固怀恩一眼,又望向了张巡,淡然道,“这位是?” 仆固怀恩笑道”“郭将军,这位是朝廷新任陇朔大都督府府丞、灵州安抚使张巡,张大人!” “张大人,这位是灵武卫郎将郭旰郭将军,郭令公次子。” 张巡吃了一惊,心道原来是郭子仪的儿子,难怪了在这陇朔之地,能被称之为郭令公的,也就是郭子仪了。郭子仪曾经是陇右节度哥使,现在又是陇右兵马指挥使兼灵州太守,又刚被朝廷加了御史大夫衔,在张瑄这个大都督尚未到任之前奉命署理陇朔军政要务。 郭子仪大权在握,威望极高,难怪仆固怀恩也要隐忍三分。a。 第225章大都督驾到! 天唐 作者:格鱼 郭旰神sè微动,傲慢地瞥了张巡一眼。 张巡的名字他也曾经听父亲郭子仪说过,知道这是朝廷敕命的灵州安抚使,还没有正式到任。但尽管如此,他却没怎么把张巡放在眼里。因为纵然是张巡到任,也是郭子仪的下官,算不得什么。 在潜意识里,不要说张巡了,就算是张瑄这个灵武郡公、天下兵马副元帅、陇朔大都督,在郭旰心里的地位也不太高。 一个朝廷下放的年轻权贵而已,在朝中争权夺利或许能行,在藩镇领军治理地方,那绝对是“外行”。在郭旰看来,他父亲郭子仪在陇朔威望甚高,根基很深,这陇朔大都督一职本该其父担任。 张瑄若是到任,离了郭子仪和郭家,他在陇朔寸步难行由百度贴吧为您提供! 当然,持有这种心态的人不仅是郭旰,很多陇朔军将和官员都是这样想。 “哦,原来是灵州安抚使张大人。本将有礼了。前些日子,听家父说朝廷下放一位灵州安抚使,原来就是张大人。” 弃旰略微一拱手,算是回礼。 这郭旰如此倨傲的神情让张巡心里有些不喜,但看在郭子仪的面上,他也不能跟郭旰一般见识。 张巡微微一笑,“郭将军,我朝与回纥一向交好,回纥王上元节前还曾入京朝见天子,门g受朝廷册封和赏赐。不知这些回纥人究竟犯了何罪,惹得郭将军如此雷霆大怒,将掳掠了这么多人来……” 郭旰有些不耐烦地扫了张巡一眼,心道你一个刚来赴任的小小的灵州安抚使,管什么闲事?老子做什么、怎么做,还需要向你禀报不成? 郭旰的声音旋即有些清冷了下来,他淡漠道,“本将奉父帅之命,率军巡视怀远、夏州一线,现这些回纥贼寇犯我边境,入我村庄烧杀掳掠人口和粮草……本将焉能坐视不管?故而,本将率兵将之击溃,俘获俘虏数十人。” 张巡皱了皱眉,便轻轻道,“原来如此。郭将军保国安民,令人敬仰。不过,事关重大,此事当上报朝廷,由朝廷处置为好。” 郭旰不屑一顾地望着张巡,傲然道,“我父帅受朝廷昭命,节制陇朔兵马,署理陇朔政务防务,此事我已经上报父帅,父帅下令,要将这回纥贼人解往灵州裁处。” 张巡一时默然无语以对。 张瑄站在张巡身后,玩味的目光投射在郭旰身上,心里却是在判断着郭旰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虽然郭旰的话说得理直气壮义正词严,但凭直觉,张瑄总觉得有些古怪。 回纥人很少进犯唐朝边境,双方贸易往来不绝,边民相处更是融洽。怎么会突然入侵夏州外围的村庄?吐蕃人能做出这种事儿,但回纥人却不会。此其一。 要说是回纥贼寇犯边,在理论上倒也能成立。但夏州、怀远、朔方、灵武一线边境,大唐重兵驻防,回纥贼寇怎么敢轻举妄动? 因此,这事情明显另有隐情。 张瑄正在思量间,却陡然听到一声愤怒的暴喝声,抬头望去,见那血痕累累身形摇摇yù坠的壮汉,吃力地扬手指着郭旰,斥骂着什么,只是含糊不清,听不懂在说什么。 或许说的是回纥语,也或许是汉人陇朔方言。 郭旰大怒,眸子里闪过一丝yīn森。 他挥了挥手,大喝道,“放肆!竟敢辱骂本将!来人,将这贼给本将就地斩了!” 这郭旰确实有够嚣张。在场上,他的官职最低微,但气势却最嚣张。竟然当着张巡和仆固怀恩的面,径自下令要诛杀这个回纥汉子。 张巡倒也罢了,他是赴任官员,还未到任,且此事出在朔方,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可仆固怀恩却不同,他是朔方军政主官,在朔方境内,任何政务军务需由仆固怀恩做主。郭旰如此行事、如此作风,显然根本就没把仆固怀恩放在眼里。 仆固怀恩脸上掠过一丝羞恼,却咬了咬牙,垂下头去,装作没有听到。 他本是异族之人,在大唐为官,本身就受排挤和猜忌;如今郭子仪在陇朔权势冲天,仆固怀恩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郭子仪。 纵然是他的老上司李光弼,也对郭子仪隐忍三分。 郭旰手下的军卒得令,凶狠狠地持刀一步步逼近那壮汉,正要当场举刀诛杀了此人,张瑄眉头一皱,猛然上前一步,大喝一声,“住手!” 张瑄因为一直没有出头,以张巡的随从面目出现,所以郭旰手下的军卒根本就不理会他的呼喝斥责,那高举起来的屠刀寒光闪闪地照旧落了下来。 萧十三郎正要行动,却见花奴儿已经抢先一步,也不见她怎么动弹,身形就闪到了那挥刀行凶的军卒旁边,挥剑电光石火间就将他手里的陌刀磕飞,那军卒惊呼一声,一下子没有控制住身形,竟然蹭蹭蹭后退几步,噗通一声栽入河中挣扎了起来。 花奴儿手里的宝剑一挥,就将那壮汉护在了身后,神sè淡然而平静。 众人都吃了一惊。 仆固怀恩意外地望着张瑄,而郭旰则无比愤怒地怒视着张巡,沉声道,“张大人!你这是何意?本将执行军法,你公然阻拦,这便是干预军务,越权了!” 张巡嘴角轻轻一抽,心道你这小子这是在给郭子仪添堵。你在张大都督面前如此嚣张狂妄,且看你如何收场! 张瑄已经出面,张巡自然默然退后,再也不一言。 仆固怀恩注意到这个细节,更是心头一沉。 他仔细打量着张瑄,见张瑄弱冠的年纪,身材修长面容英tǐng,气质儒雅眉宇间自有一股华贵之气。 仆固怀恩原本没怎么注意张瑄的存在,如今这么一仔细打量,却猛然现,这绝非是张巡的随从……此人,此人……仆固怀恩猛然面1ù震惊之sè,嘴哆嗦了一下:此人莫非是即将上任的陇朔大都督张瑄?! 郭旰声sè俱厉,张瑄却没看他一眼。他倒背双手径自走到那壮汉跟前,仔细凝视着他然后轻轻一笑道,“请教壮士尊姓大名……你有何冤屈,可对在下一言。 若是你有冤屈,在下可以保证你的性命无碍。” 那壮汉吃力地睁大眼睛,静静地望着张瑄。他浑身血痕,重伤之下,身形已然不稳。 见他的身子晃dang了一下,张瑄挥了挥手,雷万春一个箭步窜过来伸手就扶住了他。 “你是谁……”那汉子声音嘶哑,说的是熟练的汉话,只是带有浓烈的陇朔方言口音。 张瑄笑了,只轻轻说了几个字:“在下张瑄,来自长安。” 张瑄的声音很小除了近旁的雷万春等人之外其他人根本就听不清楚,只是见他面带笑容嘴bsp;那汉子陡然目光一凝,爆闪出一丝精光。 他猛然奋力挣脱雷万春的搀扶,单膝跪倒在地,慨然道,“大人救命!” 说完,那壮汉就轰然倒地,当场晕厥了过去由百度贴吧为您提供! 张瑄默然,望着晕倒在自己脚下的这个壮汉,眉头一挑。 他猜出这汉子的身份不一般应该是回纥人中的贵族,因为他的气势不一般。所以他在这汉子面前说了“在下张瑄来自长安……”的话若是这回纥人当真身份不同,便自然知道他的名字。 “万春扶起他来,加以诊治。” 张瑄说完,大步向桥这边行来。 仆固怀恩猜出了张瑄的身份,微微回退一步,心头暗暗振奋,却是神态恭谨,并没有主动行礼拜见。 郭旰这个时候也隐隐猜出张瑄身份有异,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是张瑄,陇朔藩镇之帅。无论是爵位、职务,还是权势,都是他的父亲郭子仪所不能比拟的当朝大人物。 张瑄静静地望着郭旰,目光微有厌恶。 在张瑄心里,郭子仪是兴唐名将,战功赫赫、大公无sī、名垂青史的人物。可不成想,郭子仪竟有这么一个嚣张狂妄的儿子。 良久,张瑄淡淡道,“郭将军,我看这些回纥人来历不明,事出蹊跷,需从长计较,不可轻易诛杀,免得让两国交恶,引起战端。” 郭旰皱眉冷视着张瑄,“你又是何人?敢妄言干预陇朔军务大事?” “我?”张瑄探手指了指自己,纵声大笑了起来,“你且不要管我是谁。” “久闻郭令公治军秉公无sī,行军不扰百姓,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在陇朔勤政爱民,乃是我大唐少见的忠勇名臣。”张瑄轻轻向前一步,嘴角悬着玩味的笑容,“可今日一见郭将军,在下却觉得传闻有误、言过其实了。” “你这般嚣张跋扈,足见郭子仪教子无方。治家不成,何以治军?” 郭旰当即暴怒起来,在他心里,他的父亲郭子仪就是一座丰碑、一个盖世无双的大英雄,谁敢对他的父亲不敬,你就是要他的命。 盛怒之下,郭旰也顾不上再思量张瑄的身份,扬手指着张瑄怒斥连声,“放肆!你竟敢侮辱我的父帅!我父帅的名讳,岂容你妄言妄语!” “郭子仪的名讳、—”张瑄笑容一敛,面容转冷道,“说实话,郭子仪的名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放肆!”郭旰气得脸sè涨红,扬手指着张瑄,壮若凶狠。 南霁云大步上前,护卫在了张瑄身侧,大喝道,“大胆!灵武郡公、陇朔大都督在此,你竟敢放肆无礼!” 南霁云这一声大喝,震动全场。 而张巡则双手持着张瑄的册封诏书、御赐金牌,缓步向前。 仆固怀恩早已有所心理准备,所以他第一时间内反应过来,当即上前拜倒在地,冷声呼道,“末将仆固怀恩拜见大都督!末将不知大都督驾到,有失礼之处还请大都督宽恕一二!” 仆固怀恩这一跪倒,他身后的军卒当即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拜见声响彻全场。 郭旰面sè骤变,凝视着张瑄一时间有些心神错乱。 而他的手下军卒早已心惊胆战地跪倒在当场,叩下去,不敢抬头。 张瑄是什么人,是陇朔藩镇,朝廷重臣灵武郡公。掌握陇朔十万兵马,对陇朔军政要务生杀予夺,有先斩后奏之权。在张瑄面前,郭子仪的权势根本就不值一谈。 对于这些普通军卒来说,张瑄这个潘镇的威慑力可是比皇帝还要犬。 “末将不知大都督驾到,请大都督恕罪!”郭旰略一犹豫,也脸sè尴尬地缓缓跪拜了平去。 张瑄淡然一笑,也没再搭理郭旰,俯身扶起了仆固怀恩“仆固将军请起,诸位不必多礼。” “南八,传命,让城外山谷中的兵马进朔方城来。”张瑄挥了挥手。 “仆固将军,此事甚是蹊跷且将这些回纥人带到城中从长计较。” 仆固怀恩恭谨地朗声道,“是,末将遵命。” “请大都督进城安歇一……”仆固怀恩心里欢喜,能提前结识张瑄这个陇朔大都督,如果伺候得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说不准将来自己会成为他的心腹,免得再受郭子仪、李光弼这些汉人将领的排挤。 瑄也没有矫情。他已经暴1ù了身份,也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张瑄率先行去,仆固怀恩毕恭毕敬地牵马相随。 张瑄走了几步回头来见郭旰犹自跪在当地,伏地不起,心头就冷笑一声。若不是看在郭子仪的面上他今日不会轻饶了这郭旰。 仆固怀恩幸灾乐祸地望着郭旰,心道你这小厮一向得寸进尺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且看你今日如何收场!冲撞了张大都督,嘿嘿,不要说你这小儿,就算是你父亲郭子仪,也吃罪不起! 张瑄瞥了郭旰一眼,终归还是郭子仪这个未曾谋面却如雷贯耳的名将在他心里占据了很重的地位,他朗声一笑,“郭将军,本官并不怪你。只是令尊郭公英名来之不易,为人子者要谨言慎行,莫要坏了自家父亲的名望!好了,你起来吧……” 张瑄朗笑而去。伏在地上的郭旰面容抽搐着,脸sè有些白。 当面冲撞了张瑄倒也没有什么,他并不太过担心,他不相信,张瑄能为此拿他怎样,毕竟他父亲的威望和影响力摆在那里:可……可这些回纥人落在了张瑄手里,这背后的事儿若是败1ù了,他……又该如何是好? 郭旰伏在那里,心里越来越惊惶。 一个军卒悄然走过来扶了他一把,“少将军!” 郭旰霍然起身,回头就扇了这军卒一巴掌,面目狰狞凶狠地沉声道,“都是你们这些无用的废物,若是早早将这些回纥贼寇押入城中,怎么会有这些是非!” “若是有什么差池,你们这些混账东西,一个都别想活,本将必将你们全部杖毙了!” 这朔方城虽是一座小城,以军屯为主,但也有不少百姓居住,同时因为此地是大唐与回纥、吐谷浑等地贸易通商的中枢,来自内6的诸多客商也大多在此落脚。 张瑄直入城中,进了仆固怀恩的将军府。 不多时,张瑄标下的助骑兵也轰然进城。由此,灵武郡公、陇朔大都督张瑄就藩陇朔的消息,就从这座陇朔小城传出,由过往商客传播开去。 仆固怀恩设宴招待张瑄和张巡等人,态度非常恭谨。 这仆固怀恩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名将,安史之乱时,仆固怀恩随郭子仪行军作战,任朔方左武锋使,骁勇果敢,屡立战功。 此人与回纥关系良好,曾出使回纥借兵,并嫁二女与回纥和亲。安史之乱中,仆固怀恩家族中有四十六人为国殉难,可谓满门忠烈。平乱之后,仆固怀恩率朔方兵屯汾州。后因被宦官陷害,举兵叛唐,不久病死。 对于熟知历史的穿越者张瑄来说,仆固怀恩是唐史上一个比较悲剧性的人物。若是没有外力的逼迫,他断然不会谋反。在张瑄看来,既然自己穿越至此,足以改变仆固怀恩的命运。 宴会上,张瑄时时凝望着仆固怀恩面1ù沉吟之sè,这让仆固怀恩多少有些mo不着头脑,心里有些忐忑。 “大都督,边塞小城,菜蔬简陋,还请大都督见谅!末将……”仆固怀恩举杯起身躬身拜去,“末将敬大都督一杯!” 张瑄拿定了将此人收归己用的招徕心思,便呵呵笑着起身虚虚一摆手,“仆固将军忠于朝廷,为国戍边,劳苦功高,本官亦是久仰大名了。来,不必多礼,请坐。” 说着,张瑄竟然走过去亲热地拍了拍仆固怀恩的肩膀,拉起他的手来,一起回席。 仆固怀恩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 他以外族之人的身份投靠大唐为官,长期以来在陇朔并不受待见。以张瑄的权势身份地位而言,能对他如此礼遇,他心里焉能不被打动? 酒过三巡,张瑄有意示好,仆固怀恩也就渐渐放松了下来。 众人正在饮宴,突然有军卒来报:“大都督,将军,郭将军求见!” 仆固怀恩的脸sè当即就有些yīn沉下来,扭头望着张瑄。 张瑄淡然一笑,“让他进来。”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