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走后,我和情敌he了》 第1页 《白月光走后,我和情敌he了》作者:船锚【完结】 文案 人人都知道陆念柏炀不对付,只因两人的白月光是一人。 曾经有炮灰说了白月光的一句坏话,两人就争着为白月光出头,轰轰烈烈的校园三角恋闹得人尽皆知,最终却以荒唐收场。 六年过去,柏杨刚要接管家族企业,陆念却已经成为柏氏影业的高层,大有一手遮天之势。 柏炀轻嗤,不以为意,“凭他也配?” 友人沸腾,坐等看戏,期待二人再次掐起来,更期待柏炀把陆念赶出公司。 后来,白月光从国外归来,二人同去接机,不少人暗中看戏,期待他俩撕个你死我活。 却不知在机场停车场里,柏杨把陆念压在车上,声音微哑,“陆念,你别光看他,你也看看我。” 陆念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柏杨。 少年桀骜疏离,孤傲高冷,如同湖上孤月,落入他眼中,从此就扎了根。 陆念看着他,看着他喜欢上白月光,看着他为白月光跑前跑后。陆念转身,却不经意间听见有人背后诬蔑柏杨。 权当发泄,他把那人揍了一顿。而这事恰好穿进了柏杨耳里。 “别误会。”陆念拍拍手上浮尘,微微一笑道,“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白月光。” 柏杨目光微沉。 “我不喜欢白月光,我只喜欢你。” “从头到尾,都是你。” 1、温文尔雅腹黑傲娇受(陆念)X人狠话不多超护犊狼狗攻(柏炀),cp不逆不拆。陆念受,柏炀攻,【加粗,别站错】。 2、攻受双初恋,互宠甜文,事业线感情线并驱。 3、年下,差2岁,强强。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念(受),柏炀(攻) ┃ 配角:预收《只想和你贴贴》求收藏 ┃ 其它:预收《只想和你贴贴》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情敌变情人。 立意:抛却世俗杂念,勇敢面对自己心的声音。 第1章 S市的十月同往常一样,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得没完。眼瞅着十月末天儿刚放晴,“嘎嘣”一下,柏氏影视的掌门人柏建国,猝死在一小情儿的床上,听医生说是突发脑溢血造成的。 “陆总,到了。”司机老赵把车停在一处高档殡仪馆前,回头看后向座的陆念。 陆念望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人也没动。老赵又提醒了一遍,陆念才晃过神,收回复杂的目光,对老赵轻笑,“分神了。” 柔和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陆念的脸上,照出他脸上一层薄薄的绒毛,平添了几分疏离和易碎感。 “柏总的事儿,您也别太难过。”老赵忍不住出言宽慰。 陆念点头称是,然后下车。他刚走没两步,老赵又在后面喊他,“陆总,花没拿。”老赵跑下车拉开后门,小心翼翼地捧起后座上的花束,转身递给陆念。陆念接过花,无奈一笑,右手揉揉太阳穴,眯着眼睛有些自责,“瞧我这记性。” 这模样落在老赵眼里,就只剩下心疼。 别看陆念才26,平日里做事却是有板有眼、条理清晰,哪儿出现过今个这样先分神,后又忘东西的事儿? 老赵逾矩地拍拍陆念的肩膀,“陆总,还请节哀。” 陆念含笑说好,抱着黄白相间的菊花花束,不疾不徐地往殡仪馆走。 对于老赵一而再的安慰,他觉得有些好笑,他又不是柏建国的儿子,他节哀什么,难过什么?人柏建国的亲儿子,都不一定会难过。不对,以他的了解,柏建国的亲儿子一定不会难过。 殡仪馆门前不让停车,老赵只能把车停在对面,要去殡仪馆还要过条小马路。马路没有红绿灯,陆念小心避开车辆,往马路对面走。 他穿着白衬衣,扣子系到最顶头,露出来的脖颈线条清晰流利。车辆飞驰,吹起他黑色风衣的下摆,看上去酷飒酷飒的。 过了马路,就是殡仪馆。陆念视力极佳,远远就看到了穿着雍容华贵的柏夫人,还有两个男人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陆念不着急进去,三步两步绕进旁边的小花园,倚着树打量着其中一个男人。 不过几年未见,男人不仅身高又蹿了一截,面庞也愈发锋锐。他一头圆寸,标准的部队发型,穿着深色的宽大夹克,下面是一条松垮的牛仔裤,双手抄在裤兜里,一脸地不耐。 倒是他身边的男人,一身笔挺黑西装,面对宾客礼数周全。 “跟个土匪一样。”陆念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花束,心中无声吐槽。等他再抬眸时,就对上了那男人如鹰隼般锋利的眼神。 得,被发现了,躲不成了。 陆念眨眼起身,往殡仪馆走。那道刺得人如芒在背的视线,一直紧紧追随着他。陆念对这样的注视太熟悉不过了,一路上,他的表情变都未变,一如既往地得体大方。 陆念在殡仪馆门口站定,对柏夫人轻声道,“柏太太,还请节哀。 “嗯,好。”柏夫人面上没有半分悲痛之情,倒是在看到陆念的一瞬,她脸上涌上一股复杂的神色,目光在自家儿子和陆念身上游走了一圈,见自家儿子绷着脸,一副谁欠了他八百万的模样。柏太心里叹了口气,她哪儿应付得过来这俩人? 第2页 柏夫人礼貌地笑了下,拍拍陆念的肩膀,“呀,是小陆啊,记得上次见面你还在读高中呢,现在是愈发地帅气潇洒了。” 柏炀不满母亲含蓄客套,在陆念回答之前,他直截了当地追问,声音低沉,“你来干什么?” 他早就看到陆念躲在花园里,笑得不怀好意,一副欠揍样,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六年未见,柏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漂亮。”陆念对着柏太莞尔一笑,又看向柏炀,礼貌且客气道,“柏氏影视的发行总监,来祭奠前董事长,很奇怪吗?” 他脸上得体的笑,落在柏炀眼里,就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柏太也不知道陆念什么时候进的柏氏,还做到了总监。柏太只能笑着打哈哈,“是六年没见了,小陆也帅了不少,现在都做到总监了,很厉害呀!那快进去吧,里面还有不少你们公司的人。”说着,她就轻推着陆念的肩,示意陆念先进室内,她好把两个爆\\\\炸\\\\源隔开。 “好,那我先进去,柏太有事随时叫我。”陆念颔首,正要往里走,肩膀就被柏炀从身后一拉,柏炀手劲很大,逼得陆念不得不停住脚。 都24的人了,还是一点就炸,比印象里更毛躁了。 陆念转身抬眸看向柏炀,嘴角轻扬,“柏炀,就算好久不见,也不至于上来就动手动脚吧?”说着,他侧眸瞥了眼柏炀钳着他的手,下颚擦过柏炀的手。 “谁稀罕和你动手动脚。”柏炀松手,皱眉质问陆念,“为什么进柏氏?” 陆念似笑非笑,“总得讨生活。” 柏炀没说话,居高临下且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念,似乎想把他看穿,然后揭露他幼稚无趣的小把戏。 柏太皱了下眉,余光扫到谭琛的身影,她挥手唤来谭琛,自己转身走了,不想掺和进年轻人的漩涡之中。 谭琛匆匆跑来,看见柏炀和陆念正站在一起,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是谁把这两人放一块了? “陆念!”谭琛深吸一口气,带着十分商务的笑,对陆念伸出手,口气夸张,“好久不见,想死兄弟我了!”他自然而然地站在两人中间,用身体隔开这两个不安分的炸\\\\弹。 陆念噙着笑,微微躬身和谭琛握手,虚与委蛇,“劳谭少挂念,有空一起吃饭。” 谭琛边笑呵呵地应酬,边在身后戳柏炀,压低了声音,“先让人进去,人确实是柏氏的人,今个不能闹。” “我先进去了,谭少有事联系。”见柏炀不再说话,陆念抬脚往殡仪馆里面走。 陆念走后,柏炀阴着脸问谭琛,“他什么时候进的柏氏?什么时候做到总监的?” “大哥,你家公司的人你问我?”谭琛气的要炸毛暴走。柏炀淡淡地看了眼谭琛,谭琛翻了个夸张的白眼,掏出手机发消息,“我只知道他毕业后就去你爸公司了,当时圈子里炸了好久,说他妄图趁你当兵不在家,把“柏氏影视”改成“陆氏影视”。他又不跟我们玩,后面的事儿就没人知道了。我先帮你先问问去。” “凭他也配?”柏炀轻嗤一声,从兜里摸出烟,但考虑到在公共场合,他又把烟塞进兜里,睨了谭琛一眼,“怎么没人和我说过这事?” “谁敢在你面前提他?”谭琛白了眼他,哼了声。 陆念献了花,在殡仪馆里转了几圈。 柏建国作为公司董事,能力不足,昏招不断。作为丈夫父亲,不够忠诚,责任心也不够。作为朋友,又太过世俗油滑。所以来祭奠的人寥寥无几,实在没什么意思。 陆念和公司的人客套了两句,说了些没油没盐的话,趁着没人注意慢慢晃出了门。面子上的事他已经做到了位,就打算开溜。 出了殡仪馆,又过了马路,两道熟悉的声音钻进陆念耳里。他没转头看,只是稍稍挪了几步,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低头按手机。 谭琛和柏炀正背对着陆念,站在一棵树后抽烟。 谭琛说,“阿炀,伯父的事儿你也别太难受。” 柏炀回,“不会。” 谭琛知道柏炀家的糟心事,深知柏建国是个什么货色。他叹了口气,\\\也是。那你后面打算干什么?回部队?继续当兵,开大炮?\\\ 柏炀吸了口烟答道,“回不去了。” 谭琛听得嘿嘿直乐,“不回好,不回好,天天跟一群臭烘烘的男人待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晚点我带你去见见世面,好家伙,刚成年你就进部队了,这世界的美妙,你还不知道呢....” 柏炀打断他的话,回了个“滚”字。 陆念回头看了眼,没想到再次对上了柏炀的视线。他还没说话,柏炀便冷声道,“还没偷听够?” 谭琛被柏炀这句话0一提醒,才反应过来背后还有人。他转头“我靠”了一声,心里直嘀咕,柏炀是怎么留意到身后人的,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没见柏炀没回头啊。 陆念没搭话,他的视线从柏炀身上飘过,落在他身后的马路上,几秒钟后一辆商务车直直停下。陆念抬脚,上车,关门,仿佛没看见柏炀,更没听到他挑衅的话。 车子缓缓开动,在路过柏炀和谭琛身边时,陆念摇下车窗,微笑着对他们挥挥手,“再见。” 直到汽车尾气甩了人一脸,谭琛才反应过来,他用肩碰碰柏炀,“你凶什么凶,人不就是站着等个车吗?怎么这地是你家的,还不允许人站了?” 第3页 一拳打在棉花上,这种感觉不好受。 柏炀面色阴沉,直到汽车完全消失在视野里,他才狠狠地吸了口烟。 六年未见,陆念功力未变,还能精准地踩在他的怒点上,勾起他心中的火。 欠揍极了。 第2章 车上老赵问,“陆总,现在送您回家吗?” 公司的主心骨刚没,这两天公司极度混乱,全都在忙柏建国的后事儿,好多高管领导都趁着这个机会溜出去玩了。 陆念看了眼腕表,不过刚16点,便说回公司。刚才出师顺利,难免心情不错。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浑身惬意,嘴角一点点勾起。 老赵透过后视镜瞧见陆念的表情,摸不着头脑。刚刚还闷闷不乐的人,怎么参加了一场葬礼就...就这么高兴了?葬礼还有这效果?但总归是领导的事儿,他一司机也不好多揣测,只是稳稳地开车,把人送到公司。 陆念下车,进了柏氏传播,前台小妹和他打招呼,他微笑点头,又轻车熟路地上电梯,按了8楼,可视线却反复在“11层”的按钮上打转。 一会功夫电梯就到了,陆念下了电梯,还没走两步,就瞧见他的小助理娜娜,正被一圈人围着闲聊,远远就听见有一女人玩笑说,“哎呀,娜娜,你这双眼皮是做的吧?” “嗯,夏天做的,怎么了吗?”娜娜回答得不情不愿。 “怪不得看着这么不自然。” 旁边的男男女女笑闹成了一团,明显超过了正常玩笑的尺度。 陆念上前,围着的一群人看到他,立马哑了声,怯怯地叫了声,“陆总。”娜娜也看向陆念,可怜兮兮的,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陆念轻笑,看向刚开玩笑的女人,认真询问,“你的眼睛也是做的吗?” 女人摇摇头,颇为骄傲,“才不是呢,我这是天生的。” “这样啊...”陆念点头,顿了下,然后轻声感慨,“但看着好像有点不自然。” “行了,散了,都去忙吧。”陆念挥挥手,又对面色铁青的女人,笑说,“开玩笑的,别放心上,你眼睛挺好看的。” 这句话,是女人本来打算气完娜娜,再和娜娜说的,现在却被陆念抢了先。陆念却用女人的逻辑打败女人,逼得女人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在座的都是人精,明白里面的意思,纷纷回了工位,一边假装办公,一边偷瞥刚吃瘪的女人。 陆念也往办公室走,扬眉吐气的娜娜殷切地替他拉开门,狗腿地说,“陆哥,请进。”陆念没客气,进了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环绕了办公室一圈,下了命令,“收拾一下,等会把办公室搬到11楼。” “啊?”娜娜正接水,闻言一顿。 公司一共11层,越往上走越是重要领导董事的办公室。陆念能力强,进入公司不到三年,就混到了总监位儿。别看只是总监,但从另一个层面上说,他却是公司的中流砥柱,实际权力远大于职位名称。所以按理说他的办公室应该是要挪上去的。 但陆念一直说自己不是公司开国元老,之前又没给公司出过资,加上才26实在太年轻,不适合上顶楼,索性一直呆在8楼办公。人人都说陆总年少有为却也谦卑知分寸,将来前途无量,虽然顶楼的办公室也一直给他留着,但从没见陆念有往上走的意思。 娜娜从进公司就跟着陆念,一直没违背过陆念的意思。但这次,她也忍不住好言提醒,“柏总才刚走,新太子指不定哪天就来了。您现在着急搬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对新太子爷有异心,想取而代之呢。” “确实有点异心。”陆念勾起桌上一叠重要文书,抬脚走了,“办公室就交给你收拾了。” 顶楼的办公室自然豪华,里面不仅设施齐全,采光还好,除了办公会客场所,还自带了间休息室,和一排大大的衣柜。陆念摸了摸衣柜的木质门,心想他的一排的西装终于有地儿挂了,不至于再窝到椅子后,皱成咸菜干,没法穿出去见人。 看完了休息室,陆念慢悠悠地走到落地窗前,透过玻璃俯视芸芸众生。他站在柏氏影视的楼里,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柏炀。 他12岁才搬到湘南别墅区,看到10岁柏炀的第一眼,就知道完蛋,两人磁场犯冲,以后八成不对付。 事实也正如此,他和贺暮走得近玩得好。可贺暮又偏偏是柏炀的“白月光”,他一去找贺暮玩,柏炀就要揍他。尽管柏炀才10岁,但当时的身高体型已经远压他一头,他哪儿是柏炀的对手? 他只能哼哼两声,贺暮听声就出来拦柏炀。当着白月光的面,柏炀只好放下拳头,然后恶狠狠地盯着他,满脸写着“势不两立”。柏炀警告他,“离贺暮远点”,他又嘲讽柏炀,“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 一来二往,湘南别墅的小孩都瞧出不对,说他俩是情敌,在抢贺暮,纷纷押宝看看最后“花”落谁家。这一闹,就是8年,直到柏炀去当兵,才算告一段落。 童年的事儿,不敢细想,处处都透露着愚昧和无知。陆念笑着摇摇头,坐回椅上。 柏建国的葬礼结束后,柏太约了小姐妹去禅修,早早就跟司机走了。柏太是名门之后,和柏建国的婚姻也是商业联姻。婚后她才发现柏建国的德行,可又离不了婚,索性各玩各的。现在面对柏建国的死,她倒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第4页 柏太走后,谭琛说撺了个局,叫上了发小,要庆一庆柏大少重回S市。柏炀一口给回绝了,他在部队清规戒律地习惯了,对乌泱泱的酒吧实在提不起兴趣。 酒吧之行只好作罢。柏炀说就在家吃,又顺手点了某火锅的外送。谭琛在一旁吹胡子瞪眼,阴阳怪气,“柏大少可真是适合居家过日子呢。” “那你别来。”柏炀睨了他一眼,把订单里的肥牛删了几盒。 “去去去。”谭琛盯着柏炀把肥牛又加了回来。他掏出手机,把微信群名从“柏少的见世面之旅”,改成,“良家妇男的温馨居家日常”。改完,他还把手机在柏炀眼下一晃,柏炀哼了声“无聊”,任他去了。 柏炀和谭琛回到家时,屋外已经停了好几辆造型夸张的跑车,都是一起玩到大的发小,一群刚毕业不久的纨绔子弟。 众人玩笑几句,便坐下吃饭。 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吃得人面红耳赤。柏炀脱了夹克,随手往沙发上一扔。他单穿一件黑T,由于扔东西,手臂线条被崩得紧直,胳膊上的肌肉蓬勃且满富爆发力,小臂上几道深浅不一的淡粉色疤痕,又为他增添了几分不拘的野性。 柏炀回头,就瞧见众人正色眯眯地盯着他。 谭琛笑得最恶心,伸手就往柏炀的黑T上摸,“快让我摸摸兵哥哥的胸肌。” “滚。发\\\\情了就去找鸭子。”柏炀躲开谭琛的色手,拿起筷子吃东西。 谭琛翻了个夸张的白眼,边上有人起哄,“柏哥哪儿能让你玷污,他还要为贺暮守身如玉呢。” “贺暮早都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都不一定呢,柏哥该玩还是能玩。”有人又应了句。 说完,一伙人看向柏炀,期待柏炀的反应。 几人都是一个院里长大的,对小时候那点事熟的不能再熟。柏炀自小就人狠话不多,打起人来更是拳拳到肉,毫不手软。男孩子们天生就崇拜暴力,一伙人屁颠屁颠地给柏炀当马仔,跟在柏炀身后找乐子。起哄贺暮的事,就是他们最爱干的。 柏炀脸上没什么表情,照常涮菜吃东西。 有人叹了口气,说,“要是六年前柏哥没去当兵就好了。” 六年前,有人找贺暮的事儿,把贺暮放在心尖尖上的陆念和柏炀,肯定不能坐视不管,两人跟比赛似的,一前一后地为“白月光”报仇。柏炀下手狠,把对方打了个半死,奈何对方家里涉黑,扬言要卸柏炀一条腿。 柏建国大怒,多年未着家的他,气哄哄地赶回家,不分青红皂白,在院里拿着皮带就抽柏炀。那天,全湘南别墅的人都看到,柏炀赤裸上身,后背被他爹打得血淋淋的,但柏炀硬是一声没吭。柏太急得直掉眼泪,拦都不住。 后来,柏建国找了点关系,把高三的柏炀塞进了部队。逻辑简单,你家再牛逼,还能去部队砍人不成? 粗暴又直接。 柏炀夹了块肥牛,语气稀疏平常,“哪有那么多如果。” 提到这事,谭琛便想到了陆念,他一拍脑袋,一个机灵,“阿炀,你让我查陆念在柏氏的信息,刚我一做猎头的朋友给找到了。陆念四年前一毕业就进了柏氏,前年年末做到的总监。听说,他手上还有柏氏的股份呢。” 柏炀举起易拉罐,喝了口啤酒,眸色暗了几分。 看热闹不嫌事大儿的人,一听到“陆念”这个名字就兴奋了,“是当初和柏哥抢贺暮的那个陆念?” 谭琛点头,“你小子记性到好。” 那人不解,“那他去柏哥的公司做什么?抢股份?抢地位?” 谭琛摊手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有人想说,“凭他陆念也配?”但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地刹住了车。 当年,那个不怕死头铁的敢和柏炀作对?可陆念就敢。他们一群人打过赌,都说陆念会被柏炀揍死,但八年间,陆念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天天招惹柏炀,可愣是没挨过柏炀的打。 陆念是有点本事的,陆念敢和柏炀抢贺暮,他就也敢和柏炀抢公司。 气氛冷了一下,都是从小玩到大的,这伙人心里想什么,柏炀清楚的很。他脸色微变,却又不置可否,继续吃东西。 主角没回应,话题很快就被岔开,一伙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 “叮咚”一声响,柏炀手机一亮,他扫了眼手机,上面是贺暮发的消息,他的神色柔了几分,放下筷子,刷脸解锁,查看消息。 “柏炀,我听陆念说伯父走了,你还好吗?请你节哀,多保重。” 没完了,又他妈是陆念。 柏炀阴了脸,单手打字,另一手攥着易拉罐,“嗯,我没事,你也多保重。”发给贺暮后,他从纸巾盒抽了张纸,擦擦嘴角,看向一众好友,“谁认识好点的律师,帮我介绍下。” 周围静了两秒,立马炸开了锅,“我靠!我柏哥牛逼!支持柏哥把陆念从公司赶出去,我哥牛逼!” 椅子前脚翘起,柏炀单脚撑地保持平衡。他晃晃手中被捏得变形的易拉罐,抬手一掷。 正中红心,易拉罐稳稳躺在垃圾筐中,不偏不倚。 第3章 翌日一早,陆念刚到公司,就听前台小妹们八卦道,“新太子爷柏总来了,阵仗不小呢。”左一句“柏总好帅”,右一句“柏总我可以”的。 第5页 陆念轻笑一声,加快脚步上电梯。 真是美好的一天。 说来也巧,他刚下电梯,迎面就和新太子爷撞上了。柏炀今儿没穿皮夹克,穿了件浅灰色带帽运动衫,脚踩板鞋。 今天不像土匪,像过度发育的高中男生。 陆念晃晃手里的咖啡,忍着没笑,再一看,留意到柏炀身后还跟了个一身西装的男人。那人穿着讲究,连头发都一丝不苟地梳起,还带了个金丝眼镜,抱着电脑和一叠资料。 陆念心中明了,对方是柏炀的帮手,不是财务就是律师,要么两样都精通。 行啊,柏炀长大了,还知道找外援。 三人擦肩而过时,陆念无意地瞥了眼柏炀手里的文书,发现是公司股份明细。 陆念的偷窥小眼神瞒不过柏炀,当然柏炀也没打算瞒着陆念。 既然他要把陆念赶出柏氏,摸清陆念的根基就是最基本的。他不懂柏氏里的圈圈套套,总得有个懂行的人帮他看一眼,捋一捋。 柏炀着律师进了办公室,两人坐在沙发上,柏炀问,“刘律师,怎么说?” 刘律师推推眼镜,把资料又翻了几下,有些不可思议,“柏总,柏氏采用的是AB股的形式,柏建国先生的股份,也就是您现在的股份,占公司A股的9.5%,但...” “直说无妨。”柏炀靠在沙发上,沙发和茶几距离很近,腿窝得难受,他不由皱了下眉,换了个坐姿。 “因为A股的股权是B股的10倍,也就是说您只有50%的股权,对应50%的决策权。”刘律师皱眉琢磨了半天,想不明白,“一般来说,公司的创始人都要求掌握至少51%的决策权,保证自己能完全掌握公司。” 柏炀嘲讽地哼了声,就算他不经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柏建国的脑子一向如此,不然也不至于把曾经在业内数一数二的柏氏影视,搞成如今青黄不接的模样,让柏氏沦为二三线的影视公司。 柏炀眼珠一转,“算一下陆念的股份和股权。” 刘律师“啊”了声,翻了半天文书,才在最后几页的角落找到陆念二字,都不用笔算,刘律师脱口就说,“陆念先生占A股的0.1%,股权是0.5%左右。” 弟弟。 柏炀嘴角微勾,垂在地上不羁的长腿也跟着微晃。 该了解的也都了解得差不多了,柏炀便送走了刘律师。他刚到11楼出电梯,就见陆念和一小姑娘在等电梯。陆念瞧见他,晃晃手中文件夹,笑容温和地解释道,“公司月会。” 柏炀越过陆念,置若无闻地往办公室走。 陆念眨眼,“要参加吗?C506会议室。”他转头,看着柏炀背影,眼里闪过精光,“柏...柏总?” 他声音浅浅,笑意明朗,起调拔得很高,尾调却稳稳落地,声音里似乎夹杂一股不确定和试探之意,但又有一种笃定的味道。 别人不说,但陆念肯定知道柏炀肚里没货,没有从业经验,更对影视行业一窍不通。他现在语意不明地叫人“柏总”,傻子都能听出来这是嘲讽。 柏炀不是在乎口舌之争的人,更懒得搭理别人对他的评价。但从陆念嘴里说出来的每句话,他都锱铢必较。 柏炀脸上冷得能结出冰渣子。他回头看向嘴贱之人,可那人已经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夹缝中柏炀只看到陆念冲他挑眉,笑得一脸的小人得志。 电梯里,娜娜回忆起刚和新太子的一面之缘,不由抖了下。新太子看上去不像是善茬,陆哥昨天还那么强硬地搬上来。 说话也讲究艺术。娜娜脑子一转,用肩膀碰碰陆念,“陆哥,我听人说,新太子之前当了六年多的特种兵呢。” 看似是在说八卦,但本质是提醒陆念,对方是我们上级且还武力值爆表,咱们惹不起。 陆念纠正娜娜的错误,“五年八个月。” “啊?”娜娜呆滞了下,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才反应过来陆念的意思,新太子当了五年八个月的兵,而不是六年。怪不得陆哥是领导呢,情报收集得这么细,对新太子摸得这么细,失敬失敬。 一下子娜娜也来了兴趣,她追问,“陆哥那你说,他等下会来参加会议吗?” 这种月会都是经理级参与的,一般董事长都不出席,之前柏建国就没参与过。 电梯门开,陆念下电梯,嘴角勾起,语气笃定,“他会。” 娜娜撇嘴,心中持反对意见,新太子刚刚都没搭理陆总,又怎么会来参加这种会议。 三两步的功夫就到了会议室,磨砂玻璃上勾勒出攒动的人头,看样子人到得差不多了,可罕见的是,门外并未有以往的嘈杂之音,静得可以。 陆念冲娜娜微微歪头,一副胜利者姿态。娜娜不服,明明是她和陆总先上的电梯,新太子不可能跑得比他们还快。娜娜帮陆念推开门,陆念拉拉衣角,不疾不徐地进入会议室,“诸位抱歉,我来晚了。” 会议室气氛凝结,大家安静如鸡,只敢小声和陆念打招呼。娜娜一瞥,就见新太子坐在正中心的位置上,背部懒洋洋地抵着座椅,瞥了眼门口,又低头玩手机。 娜娜膜拜地看了眼陆念。 新太子要想赶在他们前面到会议室,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跑楼梯。新太子从11楼跑到5楼,不仅跑过了电梯速度,现在还能这么气定神闲,不愧是特种兵。 第6页 娜娜又钦佩地看了眼新太子。 大家不知道新太子为什么来参会,但看着他周身满是桀骜和疏离,没人敢问,也没人敢和他坐一起,都尽量往角落缩。陆念来得晚,剩下的座位只有柏炀手边上的,左边右边各一个,任君挑选。 “真是照顾我呢。”陆念落座柏炀右侧,耸耸肩,“谢谢大伙给我留这么个宝座。” 周围传来被压很低的笑声。气氛活络了些,陆念打开电脑,侧头看向柏炀,主动把决策和组织权交给柏炀。 柏炀把手机揣进兜,搭在桌上的手指点在桌面上,视线在办公室扫了圈,面色不太好。 他高中就进了部队,压根没有开过商务会议,又不熟悉公司业务,哪儿知道接下来什么流程。甚至,整个会议室里的人,他就只认识一个。 “我想先说。”陆念的时间卡得正好,没让场面冷太久。他轻车熟路地打开PPT,看向柏炀,意味深长,“可以吗,柏总?” 姿态摆得很低。 一听到陆念说“柏总”两字,柏炀就不舒心。奈何一众下属前,他也不能抓着陆念的衣领,挥挥拳头,让他闭嘴。柏炀刻意晃了陆念会,才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陆念起身,倒不是因为尊重柏炀,只是他习惯站着发表想法。他半举着笔,对着投屏,雍容闲雅。 他的语气不急不缓,结合实打实的数据,将他负责的业务徐徐道来,时而开个小玩笑,让人忍俊不禁的同时,又很难不信服他的能力。 陆念说了半个多小时,中间都不带卡壳,末了,他问,“我表达清楚了吗?”,众人点头。陆念又垂眸问柏炀,“你呢?”又浅笑一声,“柏总。” 语罢,眼神恰好落在柏炀身上。 柏炀手里的塑料中性笔发出“滋啦”一声,他略过陆念问题,沉声道,“下一个。” 下一位是策划部的张经理,一边讲一边偷偷观察新太子的表情。他讲完后,新太子还没发话,倒是陆念提问,“张经理,你说你们想构建一个男团选秀节目。但据我所知,光下个季度,就有200位小鲜肉等着市场考验,而明年上半年则有超过600位小男孩,等着被姑娘们pick。对于您的构想和预期目标,我个人持怀疑态度。” 陆念笑着摇摇头,同时也认真地看向张经理,是在探讨而非故意责难。 柏氏虽是做影视的,但这几年行情不好,公司整个处在艰难的转型期,也开始稀里糊涂地做起综艺试水。 “哈...哈哈。”张经理的脑袋上涌出一层薄汗,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我们主要是胜在新意。” 这个项目之前已经被柏建国批了,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现在再提柏建国,难免又不合适。 陆念抿嘴,转头问柏炀,“柏总觉得呢?” 柏炀原本已经有了困意。陆念汇报的生动形象,他勉强还能听下去。张经理在无聊得叽叽歪歪时,他的思绪早就飞出去了。更别提后面还有“pick”什么的,这些他压根没听过的词。 但陆念的一声“柏总”立刻就把他扯了回来。他下意识地想和陆念唱反调,却在扫过张经理的ppt时,一顿。 张经理所说的“胜在新意”,难道就是唱歌选秀+全程直播+砸钱投票吗? 柏炀抬眸,不咸不淡,“我表姐以前还挺喜欢这种形式的。”张经理眼睛亮了下,柏炀又说,“现在她女儿八岁。” 张经理灰溜溜地下了台,后面的人心更虚了,知道新太子不是草包柏建国,说话都带了点颤音。可谁知道陆念今天发什么疯,对每个人的报告都能找出问题,他们回答不上,陆念又问柏总意见,而新太子则沉默不语,看样子是默认站队了陆总的意见。 殊不知,柏炀不是不愿意说话,而是被陆念一声声带着笑意的“柏总”、“柏总你看如何?”、“柏总你的意见呢?”,给气到了。 他肚子没货,说不出一二三。但直接站起来挥挥衣袖大喊,“别听陆念的,就按你们的想法去做吧,出了事算我的,陆念你给我滚出会议室!”这种举动也太傻\\\\逼了,他做不出来。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公司水货的衬托下,陆念倒确实专业。 会议开了好几个小时,终于结束了,众人快马加鞭地往出跑。 柏炀听得脑袋都要炸了,门口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也起身往出走,却被一道文书挡住,紧接着就是讨人厌的声音。 “你还不能走,等下还有股东会议,股东会议不似业务会议,你必须得在场。” 柏炀站住脚,垂眸看陆念,一字一句,“也就是说,这场会我原本可以不出席。” 陆念靠着椅背,无辜抬眸,“我只是邀请你参加,没有说你一定要来。” 一股怒火从柏炀心中升起,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陆念,你有种。”说完,他越过陆念,大步往门外走,语气狠戾,“我警告你,少他妈招我。” 陆念不为所动,闭眼假寐,嘴角升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世上没有比让柏炀吃瘪还好玩的事儿了。 第4章 柏炀绕到会议室外的露天天台,天台空无一人。他从兜里摸出烟,斜叼在嘴上,正要点火,余光留意到身后的一侧落地玻璃,玻璃上窗帘拉得很严实,看不清玻璃后面情况。 稍稍动脑,三楼的户型图已然出现在柏炀脑海里,身后的这块玻璃,对应的就是会议室。 第7页 柏炀抽着烟走到玻璃边上,侧身倚着玻璃,舌尖顶在口腔内壁,冷冷地盯着一处玻璃。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对应的位置就是陆念的座位。 他和陆念没完。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他又不得不面对,从他10岁起,到18岁去当兵,和陆念相识的8年里,他没有一天不想掐死陆念,但他往往什么都做不了,还得看着陆念在他面前蹦跶。 人人都说陆念是翩翩君子,有时候他真想扒了陆念虚伪的壳,让大家看看里面灌的都是什么坏水。 陆念靠在椅背上小憩,娜娜进来看了眼,不敢打扰他,又悄悄退出去。 陆念睡得浅,娜娜一走,他就睁了眼。会议室因为要放ppt,一直拉着窗帘,黑乎乎的很压抑。陆念伸了个懒腰起身,懒洋洋地挪到窗边,打着哈欠拉窗帘。 窗帘刚拉开了个角,一张脸乍然出现在陆念面前,那双眼睛直勾勾、阴森森地看着他。陆念抖了下,下意识皱眉退后两步,缓了口气,才反应过来是柏炀。 柏炀也没想到陆念会拉窗帘,他优哉游哉地吐了个烟圈,薄唇轻启,蹦出两个无声的字,“弟弟。”而后,他转身,慢悠悠地走到天台边。他微微倾身,一手手肘撑在墙上夹着烟,一手抄在口袋里,半垂着脑袋,嘴角挑起一点。 陆念哼笑一声,摇摇头,上前把窗帘全部拉开,回到座位,打开电脑,翻阅文件。会议室陆陆续续来了人,都是公司重要股东,虽满头白发,但个个精神矍铄。陆念起身,躬身和他们挨个握手问好。 几个老头喜气洋洋的。他们曾经和柏炀爷爷一起打下的柏氏影视的江山。可柏老爷子走得早,公司传位给了柏建国,柏建国不学无术,一天光会胡闹,在公司呼风唤雨折腾了十来年,公司肉眼可见地下滑,一出事他就爱拿股权压人,谁也拦不住。 他们老哥几个早就把股份变卖了,另谋生路,只留一小点股份当作是初心,又或者是长线投资。 这几年要不是有陆念给盯着帮衬着,公司还勉强能在二三线上苟一苟,不然早不知道被市场扔到那个角落了。所以当他们知道柏建国猝死在女人床上时,有一种终于熬出来了的感觉,各个喜大普奔,堪比过年。 为首的老爷子拍拍陆念的肩,笑声洪亮,“小陆,我们哥几个能不能安享晚年,就靠你了。我们是喝茶遛鸟,还是早起挤公交,就压在你小子身上了。” 娜娜送来刚泡好的茶,陆念躬身分给老爷子们,玩笑道,“李叔就会揶揄我。您的投资那么多,随便在哪儿扣一点,都够正常人吃一辈子了。” 李叔失笑,“我这不是看重你嘛。” 陆念也笑,“那可真是甜蜜的烦恼。” 柏炀进会议室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他不擅交际,更不愿意逢迎讨好。他若无其事地落坐在正中心的位置上,察觉到老人们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有点尴尬,他只好掏出手机,缓解尴尬。 李叔上下打量一眼柏炀,皱了下眉,见到老一辈不打招呼,不问候。开会还穿一身休闲装,成何体统? 他给陆念使了个眼色,比了个嘴型,“那谁的儿子?”其他人也唰唰地看向陆念,等待陆念的回复。 陆念无奈点头,谦卑地弯腰给老爷子们添上水。 李叔“哼”了声,几个老爷子们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都把小陆吓得都不敢说话,这人肯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事说来柏炀也冤,他又不认识几个老爷子,更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担任什么职位。他一直在等陆念替他介绍,可陆念就跟个哑巴似的不说话,让他怎么办? 会议室的气氛冷了下,很快持有B股股份的投资公司负责人也到齐了,可以正式开会了。 “你来说?”连接电脑的插头在柏炀面前,陆念倾身拽过插头插\\\\在电脑上,小声问道。柏炀瞪了眼陆念,陆念狡黠一笑,起身主持大局,“大家都到齐了,那会议正式开始。” 陆念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白衬衣,身形笔挺,腰身窄而紧致,衬衣的袖子堆在手肘上,澈白的皮肤下透出一丝淡青色的血管,腕骨清晰干净。他修长的手指指向PPT,神色严肃。 “柏氏影视成立初期,靠买港台武侠小说版权,聘请编剧把小说改编成剧本,然后请港台大明星做主演,我们艺人做配的形式制成电视剧。从而达到不仅电视剧盈利,我们艺人也可以小火一把的目的。” “艺人火后,我们的编剧又会输出优质剧本,艺人再主演自家电视剧,彻底打响名声。之后老艺人再带着新艺人拍片,以此循环往复。达到脱离港台明星的依赖,形成一个可盈利的商业闭环的目的。” “后来,市场上电视剧越来越多,能翻拍的小说也都拍遍了。为了抢占市场,公司近几年拍了不少一言难尽的烂片。之前市场部做过调查,在受众心中,柏氏口碑已经损耗到了底点。” “在此期间,很多艺人选择离开柏氏。而编剧往往写出好本子,一看是新人出演,就又不乐意,从而造成编剧大量出走。编剧走得多了,艺人又觉得在柏氏没发展,也闹着往出跑。要知道艺人和编剧可不是单独一人,他们一旦逃离身后带着的是一整个团队。这就导致柏氏目前在演员、编剧、导演资源上越来越匮乏。同时,我们的现有可用的资金和盈利模式,也遇到了许多问题。” 第8页 分析得彻底且一针见血。 众人沉默,有人把目光落在了柏炀身上,毕竟这是他爹搞出来的烂摊子。 柏炀第一次了解到这些,他眉头轻皱,跟着陆念的节奏,陷入沉思。 陆念用余光瞥了眼柏炀,很满意柏炀的反应。会议室气氛不太好,他抬头,噙着笑,换了个积极点的语气。 “诸位也不至于这么悲观,柏氏也在尝试新的综艺、网剧形式,不仅帮艺人打通多渠道发展,也尽可能地为柏氏提供更多的营收途径。” “虽然现在演员出逃,编剧出走,但柏氏手上仍然有两支非常优秀的编剧团队,以及包括影帝江衡,视后王雨在内的一众出色的新老演员。我相信,柏氏的困局是可以被打破的。” 陆念的话很有感染力,加上他个人独有的魅力,很难让人不信服他。柏炀看了眼陆念,对上陆念的视线,他又很快低下头,翻阅那些他看不懂的文书资料。 陆念翻翻ppt,表情严肃了些,“今天邀请诸位来,是想和大家探讨一个新的商业模式。”他抬起头,看向众人,“我们要不要和其他传媒公司合作。两者结合,更丰厚的投资资金,更丰富的剧本资源,更优秀的制作班底,都是我们短时间内达不到的。” “机会永远与风险并存。”陆念舔舔嘴唇,“一旦我们决定这么做,后续将会有不同资本的介入,更加错综复杂的股份体系,甚至也会涉及到对赌协议。这些都是我们没有面对和遇到过的,甚至在行业内也是独一份,我们没有前车之鉴可以参考,只能自行总结经验。” “柏氏不能在原地踏步了,亦或者是说,柏氏已经退无可退。我个人倾向于为公司换一次血,注入新鲜动力。既然在原地是等死,不如我们就用仅有的资本去搏一条血路。” 陆念的目光落在柏炀身上,“同时我也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柏炀一瞬不瞬地看向ppt,他侧身坐着,一双长腿放肆地敞开,锋锐的面庞上看不出情绪。 底下的股东们思考片刻,说了些不同的观点,又抛出了几个问题,陆念回答得游刃有余。 柏炀自始至终均是一言不发。 哪怕他在怎么外行,但生活中也总会接触到影视类资讯,而种种迹象都表明柏氏昔日的光辉,已然不复存在。 陆念是天生的演说家,这点从除柏炀外,所有人都投了支持票,便可见一斑。陆念微笑看着柏炀,不疾不徐地等着公司最高持股人的意见。 柏炀投了支持票。因为就算他投反对票,也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毕竟他只有50%股权。陆念虽只有0.5%的股权,但剩下的49.5%股权也都变相掌握在他手上。相当于他和陆念持有的股权是相等的。 柏炀看着陆念在讲台上致谢,将与其他传媒公司合作的事宜,定为公司后半年甚至到明年的主要任务。他落落大方且信心十足地诉说着公司的前景,似乎这是他的主战场,他个人的solo专场。这里不是“柏氏影视”,而是“陆氏影视”。 会议结束,众人收拾文件打算离开,有人追问,“陆总,那柏氏未来的重心在哪里呢?听你刚说进军了网剧和综艺,所以是不打算专注影视了吗?” 陆念悠悠抬头,看向柏炀,语气谦卑,“这哪儿是我能决定的,具体的要看柏总的安排。” 第5章 柏炀回到办公室,反复思考陆念抛给他的问题,柏氏未来要怎么走。他坐在椅子上,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但总感觉这些想法都不太真实,有点幼稚和不切实际。归根结底,是他没有真正运营过一个公司,包括对柏氏,他都一窍不通。 直到电话响起,打断柏炀的思路。他接起,谭琛笑嘻嘻地问他,“阿炀,怎么样?首战告捷了吗?有没有把陆念赶走?” “你闲得没事干了?”柏炀揉揉太阳穴,想起今天一天的事儿,没好气地哼了声。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反应过来。他明明是要把陆念赶出公司,怎么现在开始琢磨陆念抛给他的问题?像个小学生似的,在课余时间还不忘兢兢业业地研究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 太蠢了。 对于柏炀的不耐烦,谭琛佯装委屈,“大总裁真是无情呢,你忘了王律师是谁给你介绍的了?” “行了,少不了你的好。你定地儿,我来找你买单。”柏炀懒得欠人人情,加上柏建国的葬礼,谭琛也确实帮了很多忙,他需要还这个人情。 谭琛在电话那头直笑,“那我就不客气了,也不给柏公子省钱了,来薄雾”找我,我先去开卡。” 柏炀说完“定位发我”后,便挂了电话。 听到“开卡”两字,尽管柏炀没去过酒吧,但也晓得那是什么地方。无奈话已说出口,柏炀也不好再让谭琛改,只能顺他的意。 谭琛发来定位,又搭配了个美女色眯眯的“老板,等你哦~”的表情包。柏炀没回消息,抓起手机离开办公室,他正要去坐电梯,就听见隔壁办公室传出声音: “你小子,终于想通了从8楼搬到这儿。我当时就说这儿的环境好,你就死倔不搬。” “以前不是没必要吗?” “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不是有必要了吗?” “你小子跟我玩文字游戏呢?” 里面一唱一和,笑声不绝于耳,听声音是陆念和一股东。柏炀不是爱听墙角的人儿,正好电梯来了,他便走了。 第9页 陆念靠在墙上,斜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黑色脑袋,笑容愈发明朗。 不能怪他偷窥哦,主要是柏炀近1米9的身高实在太优越,想不注意到都难。 电梯里,柏炀的眸色渐渐加深,琢磨陆念从8楼搬上来的原因。 原因无他,只有一点,陆念想抢公司。柏炀不知道陆念为什么总对他的东西这么感兴趣,从贺暮到柏氏。 男人之间难免都有竞争欲,何况遇到像陆念这么带劲的对手。尽管他不屑于柏建国留下来的柏氏,但柏氏姓“柏”,不会姓“陆”。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虽然陆念手上只有很小一部分股权,但陆念身后隐形的股权,不比他少。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用股权把陆念赶走,以他目前的实力也撑不起一个公司。用一个公司,上下几千号人的饭碗去置气,这行为既幼稚又傻逼,柏炀干不出来。 柏炀刚回S市,一直没买车,柏太的车花里花哨得他开不惯,所以出门就靠打车。柏炀随手召了辆出租,给师傅报了看了定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薄雾”。S市的十一月,天黑得早,八点刚过,外面就黑乎乎的。谭琛在外面也等候多时,看见柏炀下车,就连忙拉着他往里走。 酒吧里面人很杂,柏炀侧身避开和人不必要的接触。到了卡座他才发现不止谭琛,还有一众发小好友,一群人七倒八歪地瘫在卡座里,边上还有几个脸生的年轻男孩女孩,看样子是陪酒。 烫了一头锡纸烫的男孩叫朱旭,也是从小和柏炀玩到大的。他起身,拉着柏炀,笑嘻嘻地,“柏哥,来晚了,得罚酒。昨天放我们鸽子,虽然最后去你家吃了火锅,但也得罚酒。” “怎么玩?”柏炀坐下,客随主便,不纠结细节。 朱旭嘻嘻一笑,和谭琛对视一眼,两人搭配着拿出杯子,给柏炀倒酒,嘴里念念有词,“这杯是迟到的,这杯是昨天爽约的,这杯是为柏哥接风洗尘的,这杯又是敬柏哥的。” 四杯倒得满满当当的酒堆在柏炀眼前,都是出了名的烈酒,看样子是打算往死里灌柏炀。 谭琛不怀好意,“阿炀别怕,断片了今晚住我家。” 朱旭也打趣,“柏哥,请吧。” 周围也有人开始起哄,更有隔壁卡座看热闹的人,跪在沙发上,伸着脑袋往过看。 尽管柏炀不知道这里的玩点在哪儿,但还是一杯一杯地把酒喝了干净,一句废话都没有。其实,酒吧里这种游戏的乐趣就在于“劝”上,最好被整的人哼哼唧唧地讨价还价,众人在一起合力把酒给他灌下去,紧接着被整得人耍酒疯,大家看个免费马戏,一起乐呵乐呵。 柏炀喝了酒,除了面色红了些,也没什么太大反应。他在部队里逢年过年,或者是顺利完成了任务,上头都会给大家庆一庆,用的还都是正儿八经的高度数白酒。可以说柏炀的酒量是在一群老爷们中实打实练出来的。酒吧这地儿,酒水多多少少都掺假,柏炀喝下去除了有些飘,但也没到显露出来的地步。 谭琛朱旭对视一眼,坏水又出来了。“柏哥硬气。”朱旭夸了声,对柏炀竖了个大拇指,又给角落的男孩使了个眼色,“还不去伺候柏少?” 角落的男孩个子很高,不似一般陪酒男生的清秀软糯的长相,这个男孩长得有些英气,他应了声好,声音却带点柔。两相结合的感觉,有些奇妙的熟悉。柏炀侧头瞥了眼男生。 谭琛伏在柏炀耳边,“有贺暮内味了吧?” “无聊。”柏炀应了声,侧身给男孩挪开地儿,没有阻止男孩坐在他身边。男孩要给柏炀敬酒,他摆手拒绝。朱旭给男孩使眼色,男孩深吸口气,胆战心惊地起身,想坐在柏炀身上。 柏炀皱眉躲开男孩,起身说,“去个洗手间。”朱旭又对男孩扬扬下巴,让男孩跟上,男孩正要往出走,柏炀却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交代男生,“看着我衣服。”男孩悄悄“哦”了声,看了眼朱旭,又低下头,乖乖看衣服,没再跟上来。 柏炀在洗手间晃了会,掐着时间估计外面人的折腾劲也过去了,才出了门。他回到卡座上,见人都去蹦迪了。柏炀松了口气。 他不喜欢这类场合,也疲于应付这类事和人。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蹦迪的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大家简单碰了个杯。刚放下杯子,柏炀余光扫到有三五人正向他们的卡座走,打头的看着有点眼熟,柏炀懒洋洋地换了个坐姿,回忆了下,发觉那人是叶骞。当年就是他找贺暮的事儿,引得柏炀和陆念锤他。 “操,他怎么来了?真他妈晦气。”谭琛啧了声,眼里带着些鄙夷。 朱旭倾身倒酒,满是嘲讽地说,“呵,这几年扫黑除恶怎么没把这货带走,还留着他在这蹦跶。” 叶骞站在卡座前站定,向柏炀举杯,面带微笑,“柏炀,好久不见,喝一杯?”他的姿态放得很低,看上去也没什么恶意。 卡座里的人说话声音低了很多,都知道柏炀和叶骞的那档子事儿,想看柏炀今天如何爆锤叶骞。 “嗯。”柏炀对身侧的男孩抬抬下巴,男孩也是人精,三两下地给柏炀倒上酒,又把杯子送到他手边。柏炀拿着杯子,没起身,浅浅地和叶骞碰了下杯。他倚在沙发上,小抿一口后,抬眸看向叶骞。 叶骞一杯全喝了,但也没在意柏炀喝得少,他对柏炀点点头,“有空聚一下。”说完,转身就走了,看样子是真的来打招呼,不是找茬的。 第10页 几年前的事儿,只要叶骞不瞎蹦跶,柏炀也懒得再追究。当年叶骞断了两条腿,他也在部队呆了6年,算是能扯平。 旁边看热闹的人,却意兴阑珊,“就这?无聊,耽误爷一晚上的时间。” 什么意思?有人就等着看两人打架?难不成叶骞的出现也是有人提前招呼的? 柏炀扫了眼说话的人,视线不带任何温度。周围人静悄悄的,没人再敢说话。朱旭和谭琛对视一眼,都皱着眉,不知道这种害群之马怎么进来的。 柏炀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他不知道来的意义是什么,难不成就被这群人当免费马戏看,被这群纨绔子弟们折腾?既然这样,还不如坐在办公室,思考公司发展方向,或者琢磨如何把陆念赶出柏氏,来的有趣。 “累了,走了。”柏炀穿上外套,对卡座里的人挥挥手。朱旭和谭连忙起身想拦住柏炀,柏炀看向他俩,“没事,你俩玩,回头联系。”他又对男孩勾勾手,“跟着。” 男孩怔了下,怯怯地看了眼朱旭,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跟在柏炀身后。柏炀转身走了,留下身后一堆意味不明的起哄声,“柏哥哪儿是累了,是憋坏了吧?哈哈哈哈哈哈。”朱旭和谭琛也没有再去拦柏炀。 柏炀在前台报了卡座号,买了单,带着男孩离开了酒吧。大街上的冷风吹来,吹开酒吧里混沌的味道,柏炀才堪堪觉得舒服了些。 “哥,咱们去哪儿?”见柏炀没反应,男孩指向前方的一个酒店,“那边有个酒店,环境还行。” 柏炀睨了眼男孩,在光线充足的室外才看清男孩的长相,确实有点贺暮的影子,用流行语说就是“低配版”贺暮。柏炀掏出钱包,现在都不太用现金了,钱包里也只有七八百块,他又不愿意加陌生人微信,索性就掏出所有现金,递给男孩,“拿着。” 男孩接过钱,偷偷翻了个白眼,面前男人看着洒脱,怎么到出钱的时候就这么小气。 柏炀挥手打了辆出租,男孩也跟着往车上走,柏炀皱眉,“你干嘛?” 男孩眨眼,“不是去酒店吗?” “下车,不去。”待男孩下车之后,柏炀关上车门,让师傅把车开走了,只留下男孩一人风中凌乱,摸不清柏炀意思。 车子开上路,柏炀揉揉太阳穴,有些困乏。 陪酒是男孩自己选的路,他没权干涉,但在“贺暮滤镜”下,他还是希望男孩干点正经营生,至少在今晚。 “小伙,咱去哪儿?”出租司机转头问柏炀。 柏炀不假思索,“柏氏影视。” 第6章 一连几天,陆念心情都不错,一来公司终于能走上正道,二来柏炀也还算安宁,没让他太糟心。 一般人心情好,可能会选择睡个舒舒服服的懒觉,享受一下。陆念心情好,则是激动挂的,觉少易醒。既然醒了,陆念也不想浪费时间躺在床上,索性收拾收拾,打车去公司。 早上七点的S市,交通舒畅,空气清新,陆念神清气爽。他优哉游哉地买了早餐,又慢悠悠地晃进11楼。 路过隔壁办公室时,瞧见办公室的门没锁,他的脚步放慢,装作无意地侧头瞥了眼。屋里很整洁,办公桌上整齐地堆放着文件,可椅子角度没对着桌子,反而对着大门,上面还斜斜搭着一件运动外套,是柏炀昨天穿的那件,在沙发处还出现了一只黑色行李箱。 陆念挑眉,眼神再一转,落到了走廊的落地窗边。花园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运动短袖,在晨跑,估计是从部队带回来的习惯。陆念看了几眼,才走到自己办公室。 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打开电脑登陆公司内网,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些东西。果不其然,在公司内部的一系列文件中,包括公司每年的年报、营收状况、发展策略等等,都显示昨夜被人查阅且下载过。 至于谁下载的,陆念心知肚明。有权看到公司内部文件的,就那么几个人。但人生和时间,总要学会去浪费。陆念还是点进下载明细,是一个叫“boyang”的id,在昨晚23:22开始陆续翻阅和下载文件。 这么晚?柏炀会去研究公司年报是陆念意料之内的,但这个时间是他没想到的。 陆念突然就来了兴趣,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嘴角涌起不明的笑意,拨通了保卫室的电话,保卫室24小时都有人值班,电话也很快就被接通,还是保安队的总负责人,“喂,陆总?有什么事儿吗?” 陆念转着手里的笔,嘴上跑火车,“王队长,我昨天放在办公室的一文件找不到了...” 话还没说完,保安便打断,“是机密文件吗?陆总,您别急,我立马调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上去过,等会再去问问值班保安!陆总,您别急!” “我不急,你也别急,也不是什么要紧文件。”陆念失笑,安抚保安,“你把昨晚...”他顿了下,看了眼电脑上文件下载的时间,“十一点到今天早上七点的监控下载出来,发给我。” 保安“啊”了声,想不明白,“陆总,这个我们来检查就行。” 陆念“嘘”了声,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发我就行,你先别张扬,也别去问别人。” 保安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想起来电影里看到的商业大片,主角为了抢夺股份,做什么事都是悄悄的。他一下就顿悟了,也有模有样地压低声音,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好,陆总,等会邮箱见。” 第11页 陆念挂了电话,咬了口面包,心情不能更好了。十几分钟,保安队长就把监控发到了陆念邮箱。陆念没着急看,反而给保安打了个电话,满是歉意,“王队,视频发了吗?我刚找到了文件,是我助理放错了地儿,给你们添麻烦了,要是没发就不用发了。” 他一边说,一边下载邮箱里的视频。 王队长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为自己错过一场商业大战而难过。但总归陆念是公司的总监,是有查阅监控的权利的,他只说发了,也没说要追回视频。 公司网很快,视频很快就下好了。陆念靠着椅背,咬着面包,用倍速刷视频。视频显示晚上11点多,柏炀回到自己办公室。监控在楼道,看不到柏炀在办公室做什么,只能看到办公室一直亮着灯。 陆念调快倍速,凌晨2点多,柏炀离开办公室,但十分钟后他又上到11楼,还拎了个行李箱。陆念猜测,估计是柏夫人身边的助理给柏炀送的行李箱。再之后柏炀进了办公室,办公室的灯也一直没有灭过,直到早晨6点多,他换了速干衣,出去晨跑。 不到一刻钟,陆念就把柏炀昨晚的时间线整理得清清楚楚。他关掉视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意更甚。 他想起七年前,他和贺暮都在S大,A国TOP3的大学。而柏炀还没进部队,在读高二。那时候,柏炀在学校,除了学习以外,啥事都干,成绩吊车尾到没法看。指着柏炀的成绩,以后想混个三本都难。 周末陆念放假,索性天天窝在贺暮家,拉着贺暮当模特拍东西,又讨论校园社团的事儿,逼得柏炀没有插嘴的份儿。后来,就听说柏炀金盆洗手了,不玩了,开始学习啃书了,成绩也唰唰地往上升。要是没有那档子事儿,柏炀没入伍,兴许也能进S大。 一样的把戏,一样还是能压住柏炀。上次是贺暮,这次是柏氏传媒。陆念总有办法抓住柏炀的点,让柏炀走上他为柏炀画好的路。 陆念最是精明的规划师,挥挥手中魔法棒,柏炀这头满身逆鳞的大狮子,就会乖乖进笼。 柏炀晨跑完,在办公室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继续去啃那些晦涩难懂的文件。昨晚他把公司近十年的年报一一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加起来得有一两千页。他计划先把这些东西研究透彻,至少他得知道公司的运营流程、营收来源和市场大的环境。 年报里涉及的东西很多,从公司年度拍片简介,新老艺人简介、再到会计财务、管理层决策、股权变更、融资情况、利润分析与分配、公司治理、行业情况、当年政府政策和风险,来年眺望等等,事无巨细,是了解一个公司最好的途径。 柏炀抽出一支中性笔,继续早上的工作,先在文书里勾出陌生术语,再去网上查资料。不同行业的专业名词深浅不一,有些太深奥的,柏炀还需要再去了解该行业的一些基本常识。 电话响起的时候,柏炀还在探究“递延所得税资产和递延所得税负债”,本子上列满了数字和公式。 谭琛在电话那头问,“阿炀,昨晚怎么样,那小孩带劲吗?” 柏炀的脑子已经要炸了,里面一会是“债券资产”一会又是“实际意义的负债”,跟玩迷宫似的。他右手扒着鼠标,左手转着笔,右肩耸起夹着手机。他随意应了声,思绪仍跟着公式概念走。 也不知道谭琛又哼唧了什么,笑声猥琐。柏炀打断谭琛的话,下意识地问,“你知道递延所得税负债是什么吗?” “啥啥啥,你说的都是啥?”谭琛哪儿能知道这,“说什么鸟语呢。” “挂了,忙去了。”柏炀挂了电话,闭了下眼,缓解眼部疲劳。 “假设公司去年花了300万购置摄影器材一台,而预计摄影器材的使用寿命为5年,那么请问摄影机的折旧费用是多少?” 柏炀不假思索,脱口而出,“60万。”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他睁开眼,陆念正倚在办公室门前,歪着脑袋,笑得和只千年老狐狸似的。柏炀皱眉,问“你干嘛?” “妄图凭一己之力,拉高我司文化水平。”陆念一身运动服,看上去年轻活力了不少。他左手拿着高尔夫球棒,一哂,“假设我司去年盈利1000万,且仅考虑这一台机器的折损,那么税前利润是多少?” 柏炀没搭理陆念,转着笔,继续盯着电脑学习。 陆念看看手表,“5、4、3、2...” 声音跟念经似的,哒哒哒地,吵得人没完没了,更别提他的声音还带笑,太他妈欠揍。 柏炀经不起陆念的激,“940万,需缴税235万。”他抬头,淡淡扫了眼陆念,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ok。”陆念换了个姿势,站直身,右手懒懒地搭在门把手上,继续抛问题,“去缴税,税务局有新规定,该摄影器材的使用寿命按10年算,那么...” 柏炀不耐烦,“那么本年实际营收970万,需缴税242.5万,比预计少7.5万。” 陆念往办公室里面走,坐在沙发上,斜看向柏炀,“我现在是投资人,在看报表时,我就会有疑问,税前盈利940万,为何只交了242.5万的税,没有按照国家规定的25%上缴。”他倾了倾身子,右手手肘撑在膝上,托着脸,带了几分玩笑意味,“难不成你司在逃税?” 柏炀转了转椅子,面对陆念,坐姿不羁,“没有逃税。是我们预计的损耗,与国家新订的损耗标准不一致,导致实际营收不同。” 第12页 陆念点点头,“哦”了声,一秒进入投资人的戏,“那少的这7.5万的税款,以后还需要缴吗?” 柏炀沉默片刻,勾起桌上文件,低头翻阅。 陆念补充,“如果目前的税务差异只是暂时性差异,这笔税款以后还需要缴,那么这笔款项就叫递延所得税,需要单独记录。” 柏炀低头在文书上勾了几笔,陆念轻笑一声。他走到柏炀桌前,弯腰用食指敲敲桌面,待柏炀抬头后,他莞尔一笑,“好好学学吧,弟弟。” 昨天在天台柏炀说陆念是“弟弟”,现在陆念给还回来了。 柏炀脸色铁青,陆念才没心情管,他冲柏炀挑挑眉,优雅起身,带着高尔夫球杆往出走。 从背后看,他头扬得很高,脖颈细长,背部笔直,衣服平整,右手拿着高尔夫球杆,典型事业有成的闲散商业精英模样,看着就欠揍。 “砰”的一声响,一股外力撞向高尔夫球杆,陆念下意识松手,球杆被甩出去老远。球杆落地一瞬间,一只红牛易拉罐也跟着落地。 陆念弯腰捡起球杆,又好脾气地带上红牛罐,没回头,脸色也没变,依然慢悠悠地往出走。 走到办公室门口,陆念脚步一顿,松手,易拉罐掉进垃圾筐。他回头,似笑非笑,“垃圾还需要我帮忙?”他刻意强调了“垃圾”和“还”。 一语双关,合着刚被他帮过忙的柏炀也是“垃圾”呗。 别人可能听不出陆念的意思,但柏炀坚信陆念就是在嘲讽自己,他的脸色更臭了。 陆念就他妈欠揍。 第7章 虽说陆念今天去打高尔夫,但本质还是挪了个地儿去办公。 上次股东大会全票通过了与其他传媒公司合作的事儿,他一直想尽快把这事落到实处。刚好他大学学长余琰约他打球,余琰是国内顶尖的编剧,没有签公司,剧本供稿给各个传媒公司,公司各凭本事去抢他的本子。正是因此,余琰对各个传媒公司都了解颇深,陆念也想听听口风,加深对其他公司的了解,便欣然赴约。 几轮球打下来,俩人也乏了,便把球杆交给球童,坐下喝茶。陆念吹开茶里的浮沫,小酌一口,“学长的球技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余琰哈哈大笑,向里侧倾身,靠近陆念,满是狡黠,“你敢说你没让我?” “要是我敢呢?”陆念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余琰。余琰一怔,嘴唇动动,却没发声。陆念眨了下眼,低头一哂,给两人倒满茶,揶揄道,“要自信一点嘛。” 余琰收回身子,两手交叉抱着头,靠在椅背上,“哼。我那点傲气早都被你磨完了。”说着,他又白了眼陆念。 “又来了。”陆念把茶杯推到余琰跟前,有些无奈,“不是学长说,不让人提的吗?” 余琰没接话,微眯着眼睛,抬头看天。 当年,在S大,余琰大陆念两届,但两人同属于电影编导大专业,但不同的是,余琰偏编,而陆念侧重于导。陆念大二的时候,大四的余琰已经名声大噪,几个小试牛刀的剧本,在校内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连在学校挂职的老编剧看了本子,都夸余琰有天赋。 恰逢十二月要校庆,院里想搞点动静,就撺掇余琰把本子落实,找同学拍出来,又把大二的学弟陆念介绍给余琰,意思让俩人合作。少年余琰心气傲,何况又是自己的得意作品,怎么敢放心交给一小学弟去搞,而且还是未闻其名的人。 系里老师怕余琰不乐意,便拷了几份陆念拍的期末作业,让余琰先看看再做决定。余琰拗不过老师,只好照做。但在看到陆念片子的一瞬间,余琰就陷进去了。 非常漂亮的一镜到底影片,拍的还都是景色。本来一镜到底就很难,外加空镜头,更是考验导演的场面调度和讲故事的能力。取材地在一山林,青山绿树白云鸟鸣,就是片子的全部内容。片子画面干净,构图简单,但每一帧都是电影质感。可以看出导演运用镜头游刃有余,但又没有刻意炫技。 余琰深深地被触动了,他在陆念片子里,看到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艺术是共通的,他能从这个叫陆念的学弟片子里看出,他们俩的艺术追求是共通的。 三部片子,加起来不过半小时,余琰却反复看了一晚上。第二天就顶着俩黑眼圈,在教室找到陆念,“陆同学,有没有兴趣拍我的本子?” 闹哄哄的教室瞬间静了下来,一众学生都投来羡慕的神色,能和天才编剧合作,是很多学生梦寐以求的事情。余琰挺直了脊背,自信满满,陆念没有拒绝他的理由,而且他也精准地在陆念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喜悦。 可陆念却拒绝了他,“余学长,抱歉,我无法胜任。”说着,就神色匆匆地往出走,余琰拦住他,他推开余琰,低头道了声,“学长,麻烦借过。”就走了。 留下发懵的余琰,和一众吃瓜看热闹的学生。 后来,余琰也不是没有再去找过陆念,陆念每次都客客气气地拒绝他。余琰想不明白拒绝自己的理由,陆念明明心动过,也明明能报出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的水平,为什么还会回绝自己。 余琰没让别人拍自己的剧本,一直把剧本给陆念留着,打算再劝劝陆念。来年春天开学,余琰再去找陆念,才得知陆念封手了,再也不拍片了,还转到了经济管理学院,励志从商。 第13页 系里老师都心疼错失了像陆念这么好的苗子,就打趣是“余琰催得太紧,硬生生把人孩子给逼走了。”这句玩笑话,一下传开了,余琰每次都是沉默以对。终于在毕业晚会上,也许是喝多了,他一把拽住玩笑者的领子,红着双眼,一拳头砸下去,“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那天起,不仅院里甚至学校里,都知道余琰不让提这档子事儿,陆念当然也知道。 陆念顺着余琰的视线往上看了眼,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今天的天气真好,S市好久都没有这么好的太阳了。” “当年为什么转系?”余琰转头,看不清神色。 陆念看着云,眼底也似惆怅,嘴上却笑说,“因为做导演不赚钱,...” “少拿这套忽悠我。”余琰猛地打断陆念,语气染上了一丝焦躁,“四年,你毕业四年,在柏氏呆了四年,还没赚够钱?” 英雄惺惺相惜,他不忍心一介天才沦为市井商人。 陆念回头,疑惑地看了眼余琰,又低头帮余琰把已经凉了的茶倒掉,重新填上热茶,不疾不徐地推到余琰面前,噙着笑,“钱哪有赚够这一说?” 余琰察觉到自己失态,咳了声,“我看过柏氏去年的财报,你都分上股份了,钱应该没少赚吧?” 陆念揉揉太阳穴,看上去有些劳累,“别提了,都是辛苦钱。” 余琰舔了下唇缝,故作洒脱,“我听说柏氏换人了,新董事对业内一窍不通。柏氏本来就在走下坡路,这不就更雪上加霜了吗?”说着,他瞄了眼陆念的反应,见陆念还眯着眼,含着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为了挣钱,但留在那破公司,能挣几个钱?” 终于到了重点,陆念倏地睁开双眼,坐直,严肃皱眉,“那依学长的意思,哪家公司前途好?” “星耀传媒和绿地传媒,这两年的势头还不错。”余琰看陆念的表情,以为陆念是真的担忧自个未来发展。余琰哼了声,便简单分析了下两家公司,说了两家公司的各自优势,手上的艺人编剧导演等影视团队和风格,又对内部结构和管理提了两嘴。 陆念听得认真,眼珠咕噜咕噜地转,心中记下关键信息。听到最后,他要的信息已经掌握得八九不离十,便慢慢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嘴角扬起笑意。对于套余琰话的事儿,他不打算隐瞒。 一见到陆念的这个笑,余琰才意识到自己上套。他立马住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去什么传媒公司,你就该去拍电影!” 两人又东扯西扯了些有的没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两人便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两人说说笑笑走到停车场,正要分开,余琰拉了下陆念的袖子, “大学时的剧本,我一直没卖。” 昏暗的停车场里,陆念无声叹气,垂着头,浅声说,“那么好的本子,学长一定要让他见光。” “本子和我,都在等你。” 空荡荡的停车场里,不断地回响着这句话。 这话看怎么听了,要说暧昧也确实暧昧,但要在余琰的角度,倒也又能自圆其说,说得过去。 陆念心中微怔,抬眸诧异地看了眼余琰。他只知道余琰一心想让他去做导演,但他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没有更深的意思。当然他也不能上去问,“余琰你是不是喜欢我?”这太自作多情和自恋了。 顿了下,他假装没听见,帮余琰拉开车门,扬起脸,笑吟吟地,“还不上车?是想让我给你当司机?” 余琰盯着陆念看了几秒,转身上车,陆念含笑帮他关上车门,在关门的一瞬,陆念收起笑脸,认真看着余琰,“别等了。” 说的是本子,也是余琰。 语罢,陆念关上车门,施施然笑着,冲余琰挥挥手,而后才走开。仿佛刚刚的那句话,余琰只是幻听。 陆念坐在车上,看着余琰的车从面前开过,他抿着嘴,没着急让老赵开车。 刚刚余琰的话,确实有惊到他,他摸不准余琰的意思,他从不知道余琰对他有没有超出朋友范围的感情。如果俩人只是朋友,打探个消息,无非是欠个人情,日后请吃饭或者帮个忙,就能抹平。但要是有了情感这层关系,在要从余琰嘴里打探消息,未来的人情,他还不起,更是耽误了余琰。 短时间内,不能再联系余琰。 打定想法,陆念让老赵开车回公司。 回到公司,陆念上了11楼,柏炀的办公室灯火通明,他保持着上午的姿势,还在研究报表。陆念敲门,柏炀抬头扫了眼他,继续办公。陆念微微挑眉,转身就走,柏炀又在身后唤他,“进来。” 陆念转身,勾唇一笑,“干嘛?” “这些拿走。”柏炀推了推面前的文件,面色不虞。 陆念哼笑一声,走进办公室,扫了眼文件,佯装不解,“这些都是董事长要签的文件,你找我干嘛?” 柏炀睨了眼陆念,硬生生忍住挥拳头的冲动。陆念也见好就收,知道柏炀看不懂。柏炀看不懂文件,但也没乱签字,这让陆念有点欣慰。陆念视线在桌上环顾一圈,在桌子角落发现了只笔。 他弯腰半伏在桌上去勾笔,柏炀的文件被陆念的衣袖挡了大半,逼迫着柏炀被迫去看面前窄而紧致的腰身,笔放得很靠里,陆念伸长了手去勾,运动服被拉起一截,漏出的白皙的皮肤。柏炀看了两眼,转过视线。 第14页 好不容易陆念勾到笔,他靠在书桌边角上,左手捧着文件,右手用笔勾画文件,嘴上也没闲着,“柏总,该给我涨工资了吧?” 柏炀没心思再学习,他双手抱在胸前,没说话。 陆念翻完文件,查完没问题,便转身把文件递到柏炀眼下,起身时,他的发丝擦过柏炀下颚,柏炀垂眸,文件签字处外侧,都苍劲有力地签了“陆念”二字,而正中央需要柏炀签字的地方,却干干净净,摆明了给柏炀留面子。 柏炀顿了下,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陆念。 陆念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往出走,“我可从不给人白带小孩。” 别人是先扇巴掌再给糖,他这算什么。 柏炀愤愤地抓过笔,在董事长签字处,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又继续马不停蹄地学习查资料。 陆念太他妈欠揍了。 第8章 陆念回到自己办公室,娜娜刚收拾完东西,正打算下班,看到陆念惊了下,“陆哥,这么晚,你怎么回来了?” “签文件。”陆念走到吧台,取出咖啡粉倒入到摩卡壶里,又问娜娜,“要喝吗?” 娜娜摇头,“大晚上的谁要喝咖啡。”她趴在吧台上,脑袋撑在肘上,眨巴着眼,“那我等你一起下班?” 陆念睨了眼她,“又想坐顺风车了?行了,自己打车走吧,今晚我不回去。或者你看下老赵还在不在,他要是还没走,让他送你回家。” 娜娜噘噘嘴,颇为遗憾地往出走。陆念一边加热摩卡壶,一边叮嘱娜娜,“以后董事长要签的文件,记得都送到隔壁。” “啊?为什么?”娜娜不解,之前柏建国在的时候,这些文件都是由陆念代签的,一直都是送到她手上,她转交给陆念审阅,之后再送到柏建国手上。今天下午陆念给她发消息,让把文件送到柏总那儿,她还以为只是个个例呢。 陆念瞥了眼娜娜,打趣道,“不是你警告我,说人家是特种兵,又是新太子,让我注意点的吗?” 娜娜“哦”了声,意识到自己前后矛盾,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哼了声,视线乱晃,“我一天都快忙死了,我可没时间给他送文件,让他助理自己去取。” 小姑娘脾气上来了,耍气儿呢。柏炀哪儿来的助理? “确实委屈我们娜娜了。”陆念不疾不徐地转着摩卡壶,让壶底均匀受热,嘴角噙着笑,“你就把他当成我的...” “你的什么?”娜娜灵敏地捕捉到八卦,眨巴着眼睛看着陆念,“陆哥,你的什么?” 啧,最近太得意了,脑子都晕了。 陆念白了眼娜娜,“没完了,是吧?” “陆哥,你说嘛,你的什么?”娜娜来了兴趣,把包甩在沙发上,大步流星地走到陆念身边,竖起耳朵听八卦。 陆念双手抱在胸前,和娜娜对视两眼后,他走到桌边,抽出两个文件夹,作势要扔给娜娜,“既然不想下班,那就把里面的信息给我整理出来。” 没有任何一个打工人想加班!娜娜抓起自己的包,就往门外跑,一脸惊恐,“下班了下班了!万恶资本家少吸我的血!”出门时,还贴心地帮陆念把门带上。 陆念哼笑一声,走到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娜娜已经贴心地换上了新的床褥,是陆念喜欢和用惯的品牌的四件套。他拉开衣橱,里面整整齐齐地放了几身他常穿的衣服和鞋。洗浴室里,也是全新的洗漱工具。 休息室一下就有了半个“家”的味道。 小姑娘办事还算是靠谱,早上才交代下去的事,晚上就收拾妥帖了,陆念对此颇为满意,简单洗漱后换上了睡衣。出来时,咖啡已经煮好,他倒了杯咖啡,走到桌边,开始办公。 他打算先把柏建国的人开掉。也不是说这些人坏,就是跟柏建国久了,都学会那套应付人的事,嘴上说得好,工作干得一塌糊涂。柏建国曾经在世时,他就想动这群人,奈何有柏建国护着,他不好动手。尽管柏炀不对付柏建国,但陆念也不想亲手去搞柏建国,这事儿便一直拖着。 但现在这根刺可以拔了。 陆念也不知道弄到几点,后面他还研究了下余琰上午说的两家公司,又横向对比了其他几家传媒公司。天都快蒙蒙亮了,他才忙完进屋睡觉。可他感觉还没睡多久,就听屋外传出“咚咚咚”的声音,一下一下的,节奏清晰,由远及近,搞得陆念的太阳穴也跟着突突直跳。 陆念掀开沉沉的眼皮,勾起手机,扫了眼时间,早晨六点多一点。这个点不可能是装修队,保洁声音也不会这么大,其他人员更不会这么早来,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呢。 他突然就不困了,甚至还清醒了不少。陆念揉揉太阳穴,慢悠悠地往出走。 办公室门拉开的一瞬,柏炀刚好跑到陆念办公室门前,两人四目相对,柏炀身穿速干短袖,头发用发带束起,身上有好闻的须后水的味道。他的额头湿漉漉的满是汗水,紧身速干裤勾勒出强健的腿部线条,脚上是一双专业的运动跑鞋。 柏炀睨了眼陆念。陆念头发软哒哒地贴在额上,看着有点乖巧。他穿着一身质感绝佳的藏蓝色真丝睡衣,披着灰色薄毯,踩着纯色居家棉拖,手上捧了杯还在冒烟的热水。 跟个准备过冬的熊猫似的,柏炀哼了声,继续往前跑。 第15页 难以想象这样的两个人,出现在同一幅画面中。 陆念倚着门框,收紧身上的薄毯,喝了口水,扫了还在晨跑的柏炀,又把视线转到大理石砖的地面上。 合着把办公室楼道当部队操场了,在这拉练呢? 柏炀甩甩脑门上的汗,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昨晚,他也折腾得挺晚。本来他正打算去休息,但余光看到陆念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就被激出了一种幼稚的斗志,非得跟陆念赛着来,就撑着再又去研究年报。直到陆念办公室熄了灯,他这边也才去休息。他在部队待久了,有生物钟,早上到点就醒了,说实话,有些不舒服,但一想到不舒服的缘由是谁,他就憋了一肚子气。 柏炀再次和陆念擦肩而过,头上的汗液落在陆念真丝睡衣上。柏炀见目的达到,把陆念吵醒了,便也不在楼道里折腾,沿着楼梯走了,下楼去跑。 在楼道跑步,巴掌大的地儿,大理石地砖还打滑,柏炀也很憋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人乐意,人高兴,人还美滋滋。 陆念轻嗤一声,慢悠悠晃回卧室,实在没心思再睡觉。他冲澡更衣上班,完全不受柏炀影响。待娜娜来上班时,他才交代,让娜娜去联系后勤部。 中午一点刚过,柏炀扔下笔,去午休。他没有去卧室,索性就躺在沙发上,脚搭在扶手上,叠了件衣服当枕头。他感觉刚陷入梦乡,外面就传来了对话声,吵吵嚷嚷的。 “是这吧?上面报的就是11楼吧?” “就这就这!行了,你们赶快过来工作吧!” “来了来了!” 再紧接着就是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和挪动巨物的声音。柏炀盯着天花板,起床气一下就涌到头顶,他翻身下床,一把拉开大门。 迎面对上的就是陆念的目光,陆念一身正装,像早上一样靠在门边,含笑扫了眼面色不佳的柏炀,又对师傅们说, “真是辛苦你们了,这个点把你们叫上来。” 后勤部的人,多数是些农民工,平时在公司就干些杂活,人都很热情和朴实。听到陆念说这样的话,他们一边摆手,一边小心地挪开楼道里的摆设,把厚实的地毯铺平,“陆总说啥呢,这都是我们分内之事。” “诶,麻烦您抬下脚。”地毯铺到柏炀边上,老师傅抬头扫了眼柏炀,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我们得把这儿粘起来。” 柏炀向后退了一步,师傅眼疾手快地把地毯铺平,又用玻璃胶把地毯粘在地上,防止地毯乱跑。 柏炀瞪了眼陆念,陆念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留下生理性眼泪。他又问领头师傅,“王头儿,你说铺了地毯,人在跑...”他顿了下,笑吟吟地扫了眼柏炀,接着说,“人再在上面走路,该没声音了吧?” 王师傅摆摆手,打趣道,“好家伙,别说人走上去没声,就算把马戏团的大猩猩都请过来,让大猩猩在上面蹦迪,我保证都没声。” 陆念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又笑吟吟地问道,“我交代后勤要带个跑步机上来,带上来了吗?” “带上来了,带上来了。”带头的师傅抹了把额头的汗,挥手让人把跑步机挪进来,又和陆念开玩笑,“像陆总你们这天天坐办公室的,是得好好锻炼锻炼。” 陆念失笑,“我哪儿有时间和精力锻炼,就算锻炼也不会在办公室跑。跑步机那东西,都是给天天没事干的小屁孩瞎折腾着玩的。” 说着,他别有用意地看了眼柏炀,又指了指柏炀的办公室门口,交代师傅,“诶,把跑步机搁那儿就对了。” 师傅也看了眼柏炀,和陆念相视一笑。柏炀一把关上门,戴上耳机,进屋继续研究年报。可是年报里的那些字,他怎么也看不进去。 “妈的。”柏炀小声抱怨了句,强迫自己往里看,可那些字都跟长了翅膀似的往外飞,飞得人头疼。柏炀抓起笔,下意识在年报上乱画,“王八蛋陆念。”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后,柏炀嫌弃地“啧”了声,用笔把刚刚那行字,狠狠抹掉。 陆念使人发疯,陆念使人幼稚,陆念就他妈欠收拾。 柏炀都回办公室了,陆念一人呆着也无聊,和师傅客套了几句,回到屋里,绕进卧室,换上睡衣,打开香薰,戴上眼罩,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临睡前,他给娜娜发了两条微信。 “我睡了,别叫我。” “需要签字的合同,务必送到隔壁。” 第9章 陆念这一觉睡得香,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大半。他坐起身,揉揉脑袋,靠着床头休息了会,然后换了简单正装,简单洗漱,走出办公室,发消息让娜娜进来。 娜娜进来后,两人对了一下工作上的事儿,陆念一边批文件,一边问娜娜,“董事长的文件给那边送去了吗?” “送是送了。”娜娜收好文件,小声抱怨,“陆哥下次能不能别让我去了,柏总脸色太那什么,每次去我都感觉他能把我吃了。” 陆念一哂,能想象出柏炀那张臭脸。他合上笔,起身拍拍娜娜的肩,“年轻人要勇于面对苦难。” 娜娜摇头,“这句话安慰不了我受伤的心,给我打不了鸡血。” 陆念乐了,换了种说法,“拿人钱财,□□。”看着娜娜愤愤地走了,陆念笑得有些玩世不恭,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下笑容,往出走。 第16页 打着帮自己助理分忧的名号,陆念绕到隔壁办公室,门一如既往虚掩着,透过门缝往里看,柏炀趴在桌上,看着像睡着了。秉持着不能扰人清梦的原则,陆念垫着脚,轻轻地走进柏炀办公室。 柏炀弓着腰,右手攥着笔,左手搭在桌上,脑袋枕着左手。他面对着墙侧,背对着陆念,陆念看不到他的表情。 陆念也没出声,小心翼翼地抽出桌上的公司年报,翻了翻,上面被柏炀密密麻麻地记满了笔记,边上写满了算式,柏炀的字和他人一样,下笔利落,苍劲有力。可能是在部队勤俭惯了,他把纸用得也很细,基本没什么浪费的地儿。 柏炀的进度比陆念想象得快,不过两三天,他已经把公司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包括资产,股权,账务,发展。但后面对于行业的把控、市场的分析上,政策变化上,还差一点。陆念估摸了下,最晚在明天,柏炀就能把后面分析完,再给他两天时间,去对比近十年的年报,让他总结分析下,这周就算差不多了。后面再给柏炀两个项目,让他亲自上手做一做,积累些经验,初期的学习就算完成了。 陆念瞥了眼睡得昏沉的柏炀,轻笑了下。当年他大三从影视院到经管院时,下的功夫不比柏炀的少。他记得当时他上课,就跟听天书似的,情况不比柏炀强。后来他就泡图书馆,自学大一大二的知识,饿了就在超市吃泡面,没日没夜地学,眼睛都熬红了,人瘦了一圈,用了一个多月才算追上大三的进度。 后来他又进了柏氏,当时柏氏在柏建国的带领下,已然颓颓欲倒,工作强度算不上大。但为了守住柏氏,不让柏氏再往后倒,还不能违背柏建国的意愿,他又得动脑又得费心设计,想干点什么都得偷偷地来。这样一来,工作压力一下就大了,熬夜加班应酬,都是家常便饭,不是身体或者大脑上的累,而是心累。 陆念放下年报,有些怜爱地看了眼柏炀。他拿过桌上需要董事长签署的文件,一一核对检查,终于处理完了所有文件,他放下笔,无意间扫到年报某页,一片整齐的字迹中,有个很突兀的黑疙瘩,像是被人为抹去的。他生出来点好奇心,扯过文件,隐约看到了“陆念”二字。 这下就有意思了。陆念站起身,勾过年报,翻到背面,把年报举到灯下,认真看着上面的字,眼神中就几分期待,柏炀会写他什么? “王八蛋陆念” 看到内容的一瞬,陆念脸上的笑容瞬收。他扔下文件,双手抱在胸前,俯视柏炀,不一会又反气为笑。 还睡什么睡?王八蛋才让你睡,王八蛋才让你安宁,王八蛋才让你好过。 陆念伸出手指,正要敲桌子,柏炀却醒了,睡眼惺忪地睁眼看着陆念,皱眉,“你干嘛?” 从陆念进门的瞬间,柏炀就醒了,这点警觉性他还是有的。不过,他猜陆念是过来帮他签文件的,他不好意思主动求陆念帮忙,便索性装睡,只想着陆念弄完走了,他再睁眼。没想到陆念折腾了很久,都没有走的意思。 对上陆念明显不悦的目光,柏炀转移视线,垂眸扫了眼写着“王八蛋陆念”的纸张,就在陆念眼前。他咳了声,抽起纸,塞到边上,低头看年报。 不是因为怂,是觉得这事太幼稚,太拿不出手,太跌份。 陆念被气笑了,谁要让他不好过,他会让对方更不好过。他收起拳头,噙着笑,拉开椅子坐下,慢悠悠地,“叫柏总起床,是因为有事要和柏总汇报。” “柏总”一出,柏炀心里一怔,知道准没好事。但面上得装作沉稳,他问,“什么事?” 陆念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把昨晚调查的结果说给柏炀听,就是要拔掉柏建国之前留下的荼毒的事儿。当然陆念没提这是柏建国的心腹,也没明说要开除谁,只说那俩人工作懈怠,做不出成绩,又委婉建议,可以换新人试试。 那俩家伙人都是出了名的老油条,难对付,就算是陆念也没想到什么万全之策,只想着实在不行就来硬的。本来他也没想着要把柏炀拉进来,但现在,有人往枪口上撞,那这档子糟心事,自然就要转嫁给别人。 是吧,柏炀? 柏炀散漫地听着,但却在心里记下来了这几个人名,和对应的几个项目名称。陆念说完话,柏炀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还真有几分董事长的样子。陆念在心底轻嗤一声,面上还不忘交代,“明天开个会,他俩会来,你看看这事怎么处理。” 柏炀点头,知道陆念没安好心,但又不知道这事的雷点在哪儿,便也没再多说,陆念也懒得自讨没趣,就走了。只是出门的瞬间,他笑得像只千年的狐狸成了精。 陆念在办公室处理了些工作上的事,又专门提醒那俩残留欲孽明天开会,还不忘强调,“是柏总要开的。”两人旁敲侧击,想知道柏炀为何突然参会。陆念跟着他们一起着急发愁,“谁知道呢,但要柏总发难,我肯定向着咱叔两个,这你们放心。” 处理完一切事宜,陆念打算下班回家。临走前,他还不忘扫了眼柏炀办公室,见依旧灯火通明后,他才放心地走了。 柏炀在办公室忙得焦头烂额,陆念说的这事来的突然,他只能打乱了看年报的计划,在公司内网上搜索这两人人名,和对应的项目,打算先研究一番,不能光听陆念的一家之言,谁知道陆念有没有在里面埋坑。 第17页 看着看着,柏炀就发现有些地方不对劲... 陆念下午睡饱了,心情又好,实在懒得回家,又不忍心浪费美好夜色。他让老赵把他送到附近一清吧,打算去那儿消磨会儿时间。 清吧里放着淡淡的音乐,陆念坐在高脚凳上,点了杯度数不高的果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调酒师聊天。风趣幽默知进退又不卖弄的男人,到哪儿都受欢迎,调酒师也被逗得一乐一乐的,就窝在陆念身边,一边调酒,一边和陆念插科打诨。 酒吧人越来越多,气氛升起,室内开始燥热。陆念随手解开领口的扣子,继续逗小调酒师。调酒师笑得枝花乱颤,他再一抬头就见一个男人端着酒杯,正慢慢靠近陆念,酒吧有规矩,调酒师只能叹了口气,溜了,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两位顾客。 陆念转头,想和小调酒师说话,却发现人不见了,他侧头看了两眼,看到他老熟人叶骞正笑眯眯地走过来,坐在他身侧。 陆念“啧”了声,撇过脸,转着手里的酒杯,但也不打算走。 没必要为了这些糟心的人,浪费自己心情。况且,他还没玩够,他凭什么离开。 “好久不见。”叶骞坐在陆念身边,瞥了眼陆念纤长的脖颈,视野又悄悄下移几分。 陆念目不斜视,随口淡淡道,“最好永不相见。” 叶骞嘿嘿一笑,“还为当年的事儿气着呢?”说着,他摇摇酒杯,“我都不计较你打我的事儿,你和我气什么气?要我说,你还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把柏炀呲走,你那儿有和贺暮独处的六年。” 见陆念没接话,叶骞自顾自地往下说,“你没把握住那六年,没跟贺暮好上,把贺暮放出国,这可不怪我吧?” 陆念嘲讽地睨了他一眼,叶骞跟没看见似的,继续说,“那天我在薄雾见到柏炀了,听人说他现在接了他爸的盘,在柏氏当董事长,你俩之前就不愉快,现在他没少为难你吧?” 一想到柏炀现在还在公司加班,陆念就想笑。他仰头喝了口酒,实在没忍住,又低头轻笑,既笑傻乎乎的柏炀,又笑傻乎乎的叶骞。 这场景落在叶骞眼里就是另一番滋味,美人自怜,躲在阴影里悄然落泪。叶骞伸出长臂,虚晃着拦在陆念肩上,抛出诱人条件,“和我干吧,我能给你开的条件绝不比柏氏差。” 当年,柏炀进了部队,社会上也开始扫黑除恶专项整治,他家提不到台面上的生意也很难再往下做,慢慢就转型到了娱乐公司。明面上是MCN机构,私下却是培养小网红当外围,赚个中间抽成,里面水深得很。 他家最近也不太平,他哥和他在争股份,都憋着气埋头做公司。陆念是个人才,他打听过,他想把陆念挖到自己麾下,助自己一份力。 “你那皮肉生意也配拉我下水?”陆念甩开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站起身,俯视叶骞,冷哼一声,“我看你真是记吃不记打。” “当年被柏炀揍得满地求饶的时候,忘了?”陆念看向叶骞的眼里,满是嘲讽。 叶骞猛地起身,酒吧昏暗的灯光再怎么昏暗,也遮不住他脸上的瘟怒。他连带着声音都高了几分,“你他妈...” 陆念打断他的话,眼里满是讥诮,“怎么?挨柏炀的揍挨上瘾了,还想再试试?” 第10章 清吧安静,两人动静不小,引得酒吧众人频频回首。陆念优哉游哉,不甚在意,可叶骞面子上挂不住。他低吼一声,怒斥道,“你少他妈提柏炀。” “叶骞,是谁先三句话不离柏炀的?”陆念靠在吧台上,歪头轻笑,“就算不提柏炀,当年你胳膊骨折的事儿你忘了?” 叶骞扶额。这还不如说柏炀呢,他挨柏炀的揍还说得过去,毕竟柏炀就一土匪,能从柏炀手上溜走的人确实也没几个。但他被一向文质彬彬的陆念打断胳膊的事儿,说出来实在是丢人。 顿了顿,叶骞哼了声,努力找补,“呵,陆念,你让柏炀打我他就能来打我?陆念,你想什么呢,你以为你是贺暮?” 陆念放下酒杯,不甚在意地勾过桌边手机,不疾不徐地笑道,“打个赌?谁输了谁爬着从这儿离开。” 叶骞愣了下,又狠狠地瞪了眼陆念,佯装不屑道,“你他妈可真无聊。” 陆念懒得和这种垃圾再混在一起。他收起手机,端着酒杯,往前走。没成想,叶骞在身后拉了他一下。 紧接着,身后传来叶骞的声音,“陆念,你和我干,工资随你开,我这待遇不比柏氏差。你在柏氏四年爬到的位置,现在只要你开口,我都可以给你。况且,柏氏被柏炀他爹折腾的也没剩什么了,指望柏炀把柏氏搞起来,我看没戏。你在柏氏,还有什么出路?” 陆念轻嗤,甩开搭在他身上的手。他转身,背对着光,脸上的神色看不太清,声音是少见的低沉,“第一,你的皮肉生意我不屑于碰。第二,柏氏不会完。第三,你凭什么认为,你比柏炀强,我会放弃柏炀跟你干?” 说着,陆念又向前迈了两步,眸色晦暗地上下打量了番叶骞,像是在看一摊廉价商品,“你拿你和柏炀比,你配吗?” 说完,他摸出几张现金压在酒杯下,转身离开酒吧。 徒留叶骞一人待在原地,他神色不明地盯着陆念越走越远的背影。 肩宽腰窄,把正装都能穿的这么欲,也不知道床上是什么样... 第18页 意识到思想跑偏,叶骞收回视线,揉了把鸡窝似的头发。 陆念来酒吧之前,没让司机老赵等他。这会他离开酒吧,也懒得打车,索性一人沿着江边往家走。今晚又被人提起六年前的事儿,陆念心里不痛快。他找了个超市买了包烟,趴在江边的防护栏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 陆念其实不太会抽烟,但一想到六年前那桩子事,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当时,人人都以为他和柏炀为了争贺暮,才一前一后地揍了叶骞。其实不是。是他在无意间听见叶骞造谣柏炀,用的词一个比一个下流。他当年年轻气盛,脑子一热,在第二天夜晚,堵住独身一人喝的烂醉如泥的叶骞,找了个没人没监控的角落,弄断了叶骞一条胳膊,警告叶骞把嘴闭紧。 他以为他做得滴水不漏。但没想到全过程被角落一辆车的行车记录仪,完完整整地拍下来了。六年前,行车记录仪还只是个小众玩意,他也没想到他会在这儿翻船。 后来,叶家扬言也要卸他一条胳膊。他难免有些慌,他只是陆家一个不起眼的私生子,陆家才不会替他处理这些破事。 这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别人再问时,他没脸提是为了柏炀犯浑,只能含糊其辞地默认了是为贺暮出头。贺暮知道后,也很着急,一个劲地怪他冲动,但也没啥办法。贺家向来都是做学问搞科研的,打打杀杀道上的事儿,贺家也没招。 人人都说,陆念是为了贺暮出头才暴揍叶骞。大伙都翘首以盼地等着贺暮的另一追求者柏炀,等着看柏炀的好戏。果然,柏炀也没让人失望,打断了叶骞两条腿。 叶骞上次还只是断了一只胳膊,这次就是断了两条腿。孰轻孰重,显而易见。叶家自然而然地把矛盾转移到柏炀身上,扬言这事和柏炀没完。 在紧接着就是柏炀被柏建国暴打,柏炀迅速办理退学,进入部队。紧接着,他和柏炀失联六年。 陆念看着江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他浅浅地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 他知道柏炀只是为了贺暮出头。但无论如何,柏炀都算替他挡了灾,被迫走上了另一条路,改变了人生轨迹。 柏炀走后,柏氏的颓意愈发明显。于是,陆念做了个决定,转系,放弃导演梦,先替柏炀守住柏氏影视。他不知道柏炀是否想经营柏氏,但这是他此时唯一能替柏炀做的事。他不知道柏炀什么时候退伍,只知道自己像个上了发条的工具人,要绞尽脑汁,守住柏氏城池,等着完璧归赵。 他加入柏氏,不是为了等柏炀退伍后,让柏炀看到他在柏氏厮杀,然后柏炀感动,和他在一起,他陆念没这么卑微,也学不来低三下四的伏小做低。 他只是不想欠柏炀人情,占柏炀便宜。他想和柏炀银货两讫,哪怕柏炀从来都不是为了他。人嘛,只求个自己心安。 冷风吹来,人倒也清醒了不少,陆念把剩下的烟扔进垃圾桶,拦了辆车,回家睡觉。 柏炀又加了个通宵的班。他先是调出陆念反映的俩饭桶最近负责的项目,检查里面的纰漏,后又研究公司的各项规章制度和行政流程,最后还摸出了点时间去学习年报上的知识。天快亮时,他算是忙活完了,抽空小憩了会,又在生物钟的提示下,下楼跑步。 他刚跑完步,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就听见办公室门的门被轻轻扣响。他抬头看了眼,是陆念的助理娜娜。 小姑娘畏手畏脚地走进来,“柏总,董事长文件请您过目。” “嗯。”柏炀没接文件,又问,“策划部的张胜、和业务部的李松,你了解吗?” 娜娜“啊”了下,大脑飞速运转,思考有些事和话能不能说。她有点拿捏不准,不知道柏炀是不是“自己人”。 柏炀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道,“陆念想要开除他们,所以我需要了解。” 陆总最近确实为了这事忙的焦头烂额,娜娜是知道的。所以听柏炀说了这话,娜娜自然而然地把柏炀划到了“自己人”一侧。 她抿了下嘴,选择如实交代,“这俩人都是老混子了,仗着进公司久,也不好好工作,就会倚老卖老,陆哥早就想动他们了。但依我看,他俩哪舍得放弃柏氏这么块大肉,以后可是有得闹呢。” 柏炀眸色微沉。 合着这两人是块硬骨头,陆念打算拿他当枪使。 娜娜又说了些情况,柏炀对两人的情况有了简单的了解。他点点头,把桌上需要董事长签的文件,往前推了推,“我知道了。以后这些文件你先拿给陆念签,然后再找我签。”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三脚猫水平,还没到能独当一面签文件的地步。与其天天被陆念“羞辱”,不如先直接让给陆念签,他好在默默地在后面照葫芦画瓢,省的尴尬。 “啊?”娜娜一愣,老实巴交地往外说,“这些都是陆哥专门交代过,让先交给您审阅的,您现在怎么要送回去?” 柏炀一秒抓住娜娜口中关键词,“以前这些文件都是他批?” 娜娜点头,不明白为什么柏总脸色怎么又黑了。但无论如何,跑为上策,娜娜找借口开溜。留下柏炀一人在办公室,对着文件,面色铁青。 行啊,陆念,一层层地折腾他,还想拿他当枪使,欠揍到家,这事没完。 第19页 一想到今天就能解决心头大患,还不用自己动手,陆念简直不要太高兴。他来公司第一件事,就是组织开会,等着柏炀这把锋利的剑赶紧捅出去,好让他落个清净。 会议室一片寂静,开会的四人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陆念看了眼柏炀,对方稳坐如松,却迟迟没有开口之意。 “柏总?”陆念唤了声。 柏炀抬眸,看了眼即将要被批判的两位中年老头,又把视线转到陆念身上,略有谦逊道,“我才来公司,很多情况还不熟悉。这会既然是你组织的,那就你先说吧。” 这锅甩的好。 甩的陆念都有些发懵,难得愣了下。 以他对柏炀的了解,这人昨晚绝对会去下功夫翻阅资料,检查俩下属工作上的纰漏。柏炀那么爱和他争主动权的人,又怎么能在完全了解事情后,还会选择把主动权抛给他。 会议室里剩下的俩人松了口气,知道陆念是自己人,便笑问,“小陆,那你说这会是要干什么?” 陆念回神,今天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俩人解决掉。他打开电脑,调出二人最近的业务和业绩,收起笑意,“两位叔,先说说业绩下滑这事吧。” 两人睨了眼陆念。不知道陆念今个犯什么抽,不是说好都是自己人吗,哪儿有在大领导面前公开处刑自己人这一说的。 但说还是得说,奈何俩人都是老油条,三下两下就把锅推给市场、大环境,组织没配合好等等因素。 就连柏炀都能听出里面的敷衍和漏洞百出。陆念从柏炀眼里看出了几分不满,他心中轻笑,等着柏炀亮剑。 可柏炀仍旧不语,倒是下面俩人接着催促,“小陆,这到底是怎么了?” 陆念没工夫想柏炀在发什么疯。他阖上电脑,“张总、李总、我看您二位还是先歇一段时间吧。” “什么?”策划部的张胜一拍桌子,气儿就上来了,“陆念你什么意思?” 李松的视线在柏炀和陆念身上转了圈,笑的有些难看,“陆念,你是故意想在新领导前把我们给宰了,你好在新领导面前逞威风?” 在他的角度来看,就是陆念先组织他们开会,后又假情假意地提醒他们柏炀要来,装作对开除的事儿毫不知情。现在却猛地给他们使绊子,要开除他们。 陆念含笑招呼他俩坐下,“先坐下,哪儿有你俩说得这么严重。” 李松翻了个白眼,“陆念,你小子才当了几天的总监,跟我在这耍什么谱?你还真把你自己当盘菜了?” 陆念正要说话,一边的柏炀猛地皱眉,打断他,“行了,你们俩被开了。” 语罢,柏炀又瞥了眼陆念,神色颇为不满,“你和他们废什么话?”说着,柏炀又暗自小声哼了声,“叽叽歪歪的。” 第11章 对于柏炀突如其来的开口,陆念颇感诧异,两个小领导也噎了下。俩人看着气场强大的柏炀,又碍于柏炀的地位,不好直接骂,只能哼哧了半天,开始打感情牌。 “这些项目都是老柏总批下来的。”潜台词是,你要拿项目亏损说事,就去找你老子柏建国。 “我们也算是柏氏的老人了,和柏氏风风雨雨一路走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们两个小年轻,不能对我们这样。” “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就靠这个工作糊口呢。” 陆念知道会有这么套,心里早就准备了词儿应付,可他还没开口,柏炀便撂下话,“念你们都是公司老人,额外多给半年薪资,我和人事部打过招呼了,你们自己去领。” 说着,他就起身往出走,见陆念还没动静,他回头“啧”了声,“还不走?” 这样的柏炀有点罕见,有点...。尽管知道这俩鳖孙还没完,等会还有的闹,但陆念心里还是转了百八十个弯,决定任性一回,爱咋咋,这屁股他这会就是不想擦。 两人离开会议室,柏炀让娜娜去通知保安,以备不时之需。陆念微微挑眉,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圈,这俩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陆念不是吃哑巴亏的人。他一边往电梯前走,一边在脑内复盘刚刚的事儿。已知柏炀打点好了一切,摸清了人事那边的细则,并且知道这两人不能留,那为何还要在会议上装傻充楞。 想摆自己一道呗。行啊,孩子长大了,下次再想整孩子,得费点心思了。 电梯里,陆念抬眸看柏炀,似笑非笑,“有意思?” “有意思?”柏炀垂眸,斜斜看了眼陆念,重复了遍陆念的话。电梯门开的一瞬,他跨门而出,疑问句改为陈述句,“有意思。” 丝丝秋风吹来,十一月末的风已然带了些冷意,柏炀却觉得格外神清气爽。他右手抄在裤兜,透过楼道落地窗看了眼室外,树木泛黄,天气阴沉,实在没什么看头。他耸了下肩,半垂着头,嘴角稍弯,晃进办公室。 这算他第一次让陆念吃瘪?算是吧。 陆念跟在柏炀身后,看着冷风钻进柏炀的夹克,柏炀的后背鼓起大大的一个包,跟背了个降落伞似的。他轻嗤摇头,没着急跟上柏炀的脚步。 瞧把孩子乐得,小心别抽抽过去。 娜娜处理完会议室的事儿,刚上11楼,就被陆念叫到办公室。娜娜推门进来时,陆念正在懒洋洋地煮咖啡。陆念见娜娜来了,顺手给娜娜倒了一杯咖啡,抬手示意她喝。 第20页 娜娜象征性地浅抿了口咖啡,又放下杯子,“陆哥,咋啦?” 不是谁都和陆哥那个怪人一样,爱喝又酸又涩又苦的纯黑咖啡。 陆念瞥了眼娜娜,指指咖啡,“再喝点。” 是陈述句,不是反问句。 尽管陆念在笑,但娜娜却不由抖了下。 陆哥明知道她从不喝黑咖啡,今天这是什么意思? 娜娜脑子转了又转,想不明白,索性转移话题,“陆哥,我刚上来的时候,李总他们几个还在闹,说是要把他们手下核心的业务团队一起带走。” 这些倒也都在陆念预期里,砍棵树,还连带着根呢,何况这俩人还都是小领导。但之前他和团队核心成员聊过,组里都是年轻人,谁不想多拿点绩效提成,买房买车。可领导不作为,项目青黄不接,人人都有意见,都巴不得领导赶紧滚蛋,脑子长泡的才会和他们一起离开柏氏。 陆念“嗯”了声。 “我就知道是这样。”娜娜抱怨,“所以早上我和柏总还说呢,这俩人真是太烦了。” 终于到重点了。陆念靠在柜台上,双手抱在胸口,笑着重复了遍,“柏总?” 娜娜一五一十地把和柏炀的谈话内容告诉陆念,陆念失笑。怪不得呢,怪不得柏炀还跟他玩起了心眼子,原来是出了“内鬼”。 小姑娘叭叭地说了一堆,越说越激昂。陆念弯腰清洗摩卡壶,出其不意地打断她,“娜娜,你是谁的助理?” 娜娜咽咽口水,被吓一跳,“我肯定是陆哥你的助理啊!”说完,娜娜反应过来,又立马表忠心,“我...我我,我下次再也不给柏总说这些事儿了,让他自己去弄!” “不是这个意思。”陆念擦擦手,起身佯装责备地看了眼娜娜,一板一眼地教育她,“在公司要和大家团结相处。” 娜娜眨眨眼,又抿抿嘴,“哦...好。” “行了,没事了,忙去吧。”陆念对娜娜摆摆手,又拿过娜娜面前的杯子,向里看了眼,故作惊讶,“你不喝黑咖?” 娜娜点点头,跳下椅子,慢吞吞地往出走。她总觉得她说了点什么,又觉得她什么也没说。她好像得到了点什么指令,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娜娜走后,陆念照例办公,解决完余孽的事儿后,就是和其他传媒公司合作这一桩大事儿了。快到晚上,娜娜送文件进来,陆念瞧小姑娘一副要说不说的纠结表情,便问,“怎么了?” “就...”娜娜抬头望天,嫌话烫嘴似的,呼噜呼噜地往出蹦词儿,“柏总马上下楼吃晚餐。” 今天中午的那场谈话过后,她隐约觉得陆念是在点拨她,让她别离柏炀太近,又觉得是陆念是想让她和所有人都保持好关系。她们这层楼,虽说办公室多,但正儿八经常用的办公室就俩,一件柏炀,一件陆念,剩下的股东办公室一直空着。 无论出于哪个角度,是陆哥和柏炀不对付,还是关爱同事的角度,说下隔壁的动静,好像也都过得去。 陆念不知道娜娜的小心思,他看了眼表,眉头皱了下,披上外套就往出走,留着娜娜一人在办公室蒙圈。 娜娜追问,“陆哥,你去哪儿?要是买晚餐,我可以帮你!” 陆念走的风风火火,只留下一句,“去擦屁股。” 上午他没把两尊老佛给平安送走,以他的了解,这俩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公司有保安,他俩上不来,闹不了事,但在室外就说不准了。要是让柏炀碰上了,以柏炀的脾气去处理这事儿,难免出岔子,他不想闹得太不痛快。 陆念出门的瞬间,正好和柏炀撞上。陆念调整呼吸和表情,若无其事地和柏炀擦肩而过,两人相顾无言一起下电梯,又一起并肩往出走。柏炀没忍住,皱眉质问,“你干什么?” “柏总的好奇心就这么重?”陆念莞尔一笑。 得,有些人看上去挺帅,但怎么就长了一张嘴。 柏炀睨了眼陆念,懒得再搭话,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公司。 只是两人刚出公司没几步,张胜和李松二人不知道从哪儿倏地就钻出来,围住两人,嘴上扒拉着不干不净的词。 “你们凭什么赶我们走!” “柏炀你这样对我们,你老子的棺材板能压得住吗?” “陆念你小子就这样阴我们?真当自己有两把刷子了?” 陆念“啧”了声,微不可察地甩开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好声好气地讲道理,“二位叔,我都说了,你们就是回去休息一段时间,检查检查身体,陪陪嫂子孩子,不好吗?公司可是白给你们了半年的工资,休息半年,再去找工作,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以您二老的资历和能力,再找个工作有什么难的?” 李松哼了声,“你说的倒轻巧,我们能再去哪儿找工作?” “你要相信你们的能力嘛,柏氏无缘留不下你们,肯定还有别的地儿能高就。两位叔在影视圈里待了这么久了,我就不信没有猎头公司联系过你们?”陆念带着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尽量不堵道。 两人对视一眼,张胜呸了下,“还真把你们柏氏当块宝了?离开我们,我看你们柏氏何时完!” 陆念心中松口气,最起码这三人已经跟着他的逻辑走了,他正要说话,却被柏炀打断,“拿了钱就赶紧滚。” 第21页 完犊子,之前功夫白下了。 陆念扶额,开始后悔让柏炀掺进这件事中,越搅越乱。 柏炀这话一出,场面瞬间就混乱了。张胜站在陆念身侧,左手推搡着陆念,右手勾着就要去打柏炀,也许天色太暗看不清,这一巴掌最后就落在陆念脑后,“啪”的一声,力气不小,打的陆念有些发晕。 二人还在推嚷,柏炀拽着陆念西装后襟,把他塞到自己身后。他用肩抵着不让俩人靠近。一个拳头砸来,柏炀抬手一接,稍稍用力,就把那□□头压了下去,说话也冷冰冰的,“没完了?” “你他妈才没完!”张胜仍在推嚷,手脚并用的往柏炀身上打砸和踢踹。 陆念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这会他揉着脑袋,看着面前一幕,知道挽回不了。他脑袋还疼着,心里的气一下也上来了。他踮脚,伏在柏炀耳边,用气音说,“柏炀,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柏炀转身睨了陆念一眼,天色太暗,看不清表情。紧接着他抬脚,踹在张胜膝后,又用肘关节挡住李松的手,一个反击。两人向后一倒,身体跟着踉跄了下。 柏炀收拾这俩老家伙,就跟收拾小鸡崽子一样。 陆念揉了揉脑袋,装模作样地劝了半天架,又不疾不徐地走回公司,去叫保安出来善后。 第12章 十来分钟后,保安从办公楼里走出控场。保安好声好气地拉开柏炀,温声细语地劝说柏总,和谐社会,不能打架,一切要以和为贵。两个老家伙也是及时止损,拎着包愤愤地上车走了,还扬言这事没完。 柏炀转身发现陆念不见了,他环顾了圈四周,看到陆念早溜到一旁花园边上坐着了。柏炀迈步过去,俯身看着陆念,“头还疼?” 就陆念最娇气。 但再怎么说陆念这算是工伤,他作为领导也得关心。 陆念双手撑在身后,扫了眼柏炀,“哪有那么娇气。”他站起身,往公司走,柏炀拦他,问,“不吃东西?” 陆念回眸,半笑不笑,还是那句话,“柏总好奇心就这么重?” 得,就不该多嘴。 柏炀去吃饭,陆念回公司,二人就此分道扬镳。柏炀对吃上一向也没什么讲究,找了家干净的连锁餐厅,简单吃了个快餐就打道回府。但在路过公司楼下某甜品店时,他脚步顿了下,瞧见里面坐的个个都看着像是气质商务精英,穿西装打小领带,和人模狗样的陆念一模一样。 员工受了无妄的工伤,这是个事儿,是得安抚,这是领导的觉悟,是公司人文关怀的体现。 十五分钟后,柏炀提着瞎买的拿破仑和一杯拿铁走了出来。粉色的包装袋在柏炀手上怪不协调的,但又有丝萌感。 上楼后,柏炀叫住娜娜,让娜娜把甜点给陆念,谁知道小姑娘见他就跑,直说自己下班了,着急约会要走,脚下跟摸了油似的,跑的比谁都快。 柏炀看了看手上的袋子,想了想里面软不唧唧的甜点,是他不会吃的那种。秉着不浪费的原则,柏炀敲敲陆念的办公室,把包装袋放在茶几上。 陆念扫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柏炀没说话。 对于柏炀送东西,陆念还是挺诧异的。他走到柏炀身边,看了眼包装上的logo,挑眉轻笑,“这么可爱?” 柏炀“咳”了声,不想解释。 陆念打开袋子,取出里面的拿铁和甜点,嘴角一弯,“你把我当小姑娘呢?”柏炀正想说话,陆念打断,“行了,我又不是玻璃,哪儿有那么娇气,碰一下就要死要活的。” 柏炀嗯了声,转身要走,陆念抿了口拿铁,眉头轻蹙,“这做得是什么?”他又问柏炀,“想知道好喝的拿铁是什么味吗?” 柏炀头也没回,“没兴趣。” “又回去喝红牛?”陆念噙着笑,舔舔嘴唇,“那玩意儿...”他顿了下,见柏炀脚步放缓,才轻笑道,“喝多了...不好。” 柏炀头也没回地走回办公室,继续研究他的年报。 夜晚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抬眼就十点多了,柏炀有些困乏。他下意识去柜上取红牛,手伸到一半却猛地一转,绕向边上的速溶咖啡。只是他的手刚要碰到咖啡,办公室门口出却现一浅浅的影子。 都不用看来的是谁,柏炀手又转了个弯,回到红牛上,“什么事?”说着,他拉开红牛易拉罐,灌了一口,看向陆念。 “想请你尝尝什么是好喝的拿铁。”陆念照例倚着门框。他脱了西装外套,衬衣扣子解了两颗,双手抄在兜里,看着散漫的很。 见柏炀兴致不高,他哼笑一声,实话实说,“顺便商量下和其他传媒公司合作的事儿。” 这是正事。 柏炀起身往陆念办公室走。陆念瞥了眼柏炀手上攥着的红牛,微微挑眉。他挡在门口,故意不让柏炀往出走。 两人对视一眼,柏炀懒得搭理陆念,用肩轻轻撞开陆念,贴着缝走了。走到陆念办公室前,他还不忘转身对着陆念的方向喝了一口红牛。 陆念歪头微笑,抬手示意柏炀去看门,柏炀才发现陆念办公室门是锁着的,需要陆念指纹解锁。 就陆念事多,他的办公室门从来懒得锁,陆念进他办公室,就和逛菜市场一样。可他想进陆念的办公室,就跟要进什么秘密办事处一样,压根进不去。 第22页 陆念含笑,双手抱在胸前,无动于衷。 柏炀深吸一口气。他一口将红牛饮尽,捏扁易拉罐瓶,又抬手把易拉罐垂直扔进角落垃圾筐。他再次看向陆念,眼神里满是不爽。 柏炀喝的很快,下巴沾了些水渍,滴滴答答地落到黑色卫衣上,在米黄色的灯光下,胸口处呈现出浅浅的褐色。 陆念轻笑着收回视线,起身懒洋洋地走到办公室门前,刷了指纹,带着柏炀往里走。门一推开,就是股浓浓的咖啡味,甜而不腻,安宁舒缓,带点酸涩的冷冽,很像陆念身上的味道。 柏炀环绕了圈陆念的办公室,和他办公室的格局差不多,装潢也差不多,倒没什么稀奇的。唯一要说的就是体感温度。 陆念畏寒,他的办公室早早就开了空调,和柏炀的冰雪世界办公室相比,简直天差地别。柏炀在温暖的办公室里,忍不住瑟缩了下。他头一遭觉得,这个冬天有点冷,他得换件厚衣服了。 陆念示意柏炀坐在自己办公桌对面。他则绕进吧台,端出两杯咖啡,回到办公桌前。他递给柏炀一杯拿铁,上面有漂亮的拉花,而他自己喝的仍是传统美式黑咖。 柏炀皱眉扫了眼拿铁,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陆念不勉强他,也不再多言无关的事儿。他简单收拾了下桌面,把电脑屏幕转向柏炀,徐徐道来, “现在我们编剧手上有一部刑侦局,叫《最后的凶手》,走轻松搞笑风的,我看着还挺好的,也符合市场审美主流。” “目前计划是做中长篇电视剧形式。我和财务部门核算过制作成本,还是挺高的。如果只让柏氏一家出资,费用方便我们压力很大。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和其他公司合作。” 柏炀翻了翻剧本,简单看了几个故事片段,感觉还行。剧本逻辑缜密,节奏轻快,也挺引人入胜的。他没着急答复,认真地看了看项目报表后,才点头同意了陆念的观点。 陆念喝了口咖啡,调出绿地和星耀传媒的分析给柏炀看,“目前暂定了这两家传媒公司。绿地是老牌公司了,资本雄厚,实力强劲,要是能定下来,资金这方面肯定不是问题。但据我所知,他们公司内部弯弯绕绕的事儿挺多,后面涉及到的资本也是错综复杂,整体我们会比较被动。” “星耀传媒这边,后起之秀,虽然公司年轻,但出品的部部都是精品。他们公司以制作优良,细节考究著称,公司制度也相对简单,合作也会很愉快。但也因为他们是小公司,所以能提供的资本资源相应会少很多,相对的我们的成本压力会更大。” 柏炀问了几个问题,虽仍略显幼稚,但也算打到了点上,陆念一一进行了回复。两人商量半天,对两家公司心里都有了个数。 柏炀阖上文件,沉思片刻,“先联系绿地吧。” 陆念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他点点头,把电脑转向自己这侧,整理桌上文件,随口一问,“最近看报表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还行。”柏炀回答的模棱两可,他起身要走,无意间看到他晚上买的装甜品的粉色袋子,正躺在垃圾筐里,而装拿破仑的小盒子也扁扁地扔在一边,看样子是被吃了。 柏炀转身,勾过桌上凉了大半的拿铁,嫌弃地看了眼上面精致的拉花,象征性地喝了口。 甜不唧唧,也就陆念这种矫情怪会喜欢。 陆念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看柏炀,等着柏炀评价。 柏炀放下马克杯,舌尖舔过嘴角的白沫,“也就这样。”紧接着,他放下杯子走了。 屋内少了个人,一下子就空旷了不少。陆念挽起袖子,拿起两只马克杯去清洗。洗干净后,他把自己常用的那只杯子放在了手边,又把另一只柏炀刚用过的杯子,塞进了储物柜的内里。他刚擦干净手,正要去忙公务,电话却响起,叮铃铃的,一下子划破寂静的夜晚。 这么晚了谁会打电话? 陆念走去一看,是司机老赵。他滑动接听,问,“赵叔,这么晚有事吗?” 老赵那头听上去吵吵嚷嚷的,有小孩的哭声,也有行李箱摩擦在地上的声音,像是在人流密集的室外,“陆总,这么晚没打扰到你吧!我家里的一个老叔不行了,我现在就得回去一趟,要和您请个长假。” 陆念了然。 老赵是T城人,哪里相对S市要更保守些,有些小村落里还保留着宗族的概念,长辈过世全族的小辈都得来守孝,短则两周,长则三四个月。看老赵这急匆匆的样子,应该是和逝者关系很亲厚。 “这是大事。”陆念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调出老赵这几年的考勤表,规划着,“赵叔,我看你最近五年都没修过年假,索性这次把之前的攒的年假一起休了?” 陆念看了眼日历,“总之,你先处理好家事,在家也多陪陪嫂子和孩子,给自己也放个假。” 老赵在电话那头连连道谢,本来他还以为自己请假很难,没想到陆念三两下就替他规划好了,还帮他把经济损失降到了最低。倏地,他又犹豫了下,“陆总那你这段时间出行怎么办?我记得你没驾照啊。” 陆念大学忙着拍片啃书,毕业就加入柏氏,忙的四脚朝天,人跟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压根没时间去考驾照。 “没事。”陆念看着柏炀刚坐过的地方,无声轻笑,“这儿刚好还有个司机。” 第23页 第13章 联系绿地的事儿,陆念特意绕开余琰,找了其他的业内朋友帮忙牵线搭桥。他和绿地传媒的负责人搭上了话,相约几日后的中午在绿地传媒见一面,碰一下合作的事儿。 这次谈合作是个大事,陆念和柏炀这两天都忙的都不着调,天天大会小会的接着开,既要和编剧校对剧本细节,又要善后刚被开除领导的策划部,还得联系财务对公司资金做盘点,最后又和几个经纪人对了一下公司现有艺人的档期,争取把角色给自家艺人。所以,这几天两人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吃住基本全在公司解决。 很快就到了要和绿地负责人见面的日子。这天,柏炀刚晨跑上来,就见陆念在他办公室门口的跑步机上运动。 说是运动,可时速还不过6,和散步没什么区别。这种速度落在柏炀眼里,就是吃饱了撑的去溜公园。 他路过陆念,“你要是喜欢就把它挪到你门前。” 天渐渐冷下来了,陆念白衬衣上套了件羊毛背心,额前碎发用发胶固定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既干练又减龄。 “给你买的,挪我哪儿做什么?”他从跑步机上走下来,瞥了眼柏炀,催促道,“赶快去换衣服,等下一起走。” 柏炀无语。心说那玩意我什么时候用过,都你陆念在用。但他也懒得和陆念争辩,转身进屋洗澡换衣服。 十几分钟后,柏炀穿着皮衣牛仔裤运动鞋走出来。他敲敲隔壁办公室的门,“走了。” 陆念闻声抬眸,看见柏炀的穿着,无奈一哂,“今天是去谈合作,不是去拦路打劫。” 柏炀皱眉,“那你要怎样?” 陆念怪自己没提前让柏炀准备正装。他进到自己的休息室,找了件他穿大得多的干净衬衣,抛给柏炀,“内搭换这件。” 柏炀下意识接过衬衣,又把衬衣扔回给陆念,“麻烦。” 陆念后退两步,任衬衣掉在地上。他置若无闻地坐在沙发上,不疾不徐地翻开业内杂志,优哉游哉道,“那你就别去了。你穿成这样,过去只会给柏氏丢脸。” 柏炀看着陆念的势在必得的笑,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在圈内还没有自己的关系,搭不上绿地的熟人,他也不至于在这受陆念的气。 柏炀盯着地上的衬衣看了两三秒,猛地地走进陆念办公室,弯腰捡起地上的衬衣,脱下夹克和卫衣,开始换衬衣。 “不是...你...”陆念看着面前赤裸的背影,喉结一滚,眼神一闪。 柏炀转身。他半裸着上身,衬衣刚挂在身上,还没来得及系扣子。窄窄的一条衣缝中流露出漂亮的人鱼线,只是腹肌上隐约有几道长且深的伤口。他系着扣子,一脸的不爽,“又怎么了?” 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不断翻飞在漂亮的肌肉上,肉粉色的疤痕时显时隐。加上陆念的衬衣柏炀穿明显小,随着扣子一个一个的系上,蓬勃的肌肉全部被包裹在黑色的衬衣下,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陆念怔了下,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他背对柏炀,暗自调整呼吸,“对了,还没听你说过你在部队的事儿。” 柏炀系扣子的手一顿,看向陆念的眸色晦暗了几分。愣了几秒,他胡乱地扣上衬衣扣子,乱七八糟地将衣角塞进牛仔裤里。他勾起夹克,头也不回地往出走,“你到底走不走?” 楼道的冷风吹进办公室,吹翻陆念的衣角,陆念知道自己逾矩了。他收回复杂的目光,披上呢大衣,系好围巾,拎着公文包,和柏炀相对无言地下楼。 到了停车场,陆念才告知柏炀,司机老赵要请长假的事儿,意思就是今天需要柏炀开车。可意外的是,柏炀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甚至陆念故意落坐在后排,一个略带挑衅的动作,明显是把柏炀当司机的意思,柏炀都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道了声“走了”。 两人间少有的沉默,诡异尴尬的气氛不断蔓延。 陆念坐在车上,闭眼假寐。他知道只要和贺暮相关的事儿,就是他和柏炀之间的炸弹,不能提。 柏炀透过后视镜瞥了眼陆念,不由自主地用力捏紧方向盘。 两人到了绿地传媒,没有直接见到对方负责人,迎上来的是一个助理。助理礼貌地把两人带进一间会议室,抱歉地解释,“王总今天太忙了,事儿也多,一个会接着一个会的开,到现在都没忙完,您二位在此稍稍等下哈,实在不好意思。” 陆念微笑颔首,“理解。” 助理退下,柏炀低头翻看绿地的资料,陆念摆弄手机,谁也没再说话。 一个多小时后,王总还是连个头都没冒,柏炀“啧”了声,这明显是没把柏氏影视放在心上,耍人玩呢。陆念也皱着眉头,他正要把对方助理叫进来,却意外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双目相对,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 “陆儿,你怎么在这?”余琰看见陆念一喜,而后大步流星地进入办公室。 他今天来给绿地送剧本,顺便和导演交流下意见,没想到却在这遇到了陆念。上次在高尔夫球场后,陆念再也没联系过他,他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陆念一愣,随即起身迎接,又莞尔一笑,“来这儿谈个合作。” 余琰扫了眼只有柏炀和陆念两人的办公室,知道陆念八成受挫了。绿地这么大的公司,看不上日落西山的柏氏,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第24页 陆念指着柏炀给介绍,“余琰,这是柏氏的新董事柏炀。”他又对柏炀道,“柏炀,这是知名编剧余琰。” “还是你的大学学长,这才是最值得介绍的好吗?”余琰对着陆念狡黠一笑,补充道。他倾身和柏炀象征性地握了下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余琰走到柏炀对面坐下,又拉开身侧的凳子,对着陆念招招手,“傻站着干嘛,过来坐啊。” 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反倒是有种这里是他的主场的感觉。 柏炀撩起眼皮扫了眼余琰,又看了眼陆念。他的手搭在陆念刚坐过的凳子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凳面。 去坐那边都不合适。 陆念是柏氏的人,不能为了闲云散鹤的余琰,佛了柏氏的面子。最重要的是,余琰对他有哪方面的意思,陆念没有办法回应这段感情,更不便离余琰太近。 他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好困,我得站一会。” 余琰一乐,起身往前挪了两个位子,“呲溜”地坐在陆念眼下,玩笑道,“真是上年纪了,你上大学那会可不这样。” 陆念睨了眼余琰,顺着他的意思开玩笑,“是啊,时光只优待于你,没让你变老,成吗?” “这话酸的,还生上气了?”余琰笑着摇摇头,摸了摸眼角若隐若现的鱼尾纹,看了眼柏炀,和陆念揶揄道,“你说,咱们怎么能和柏总这种小年轻比呢?” 柏炀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两人,连个客套的表情都没有。 陆念象征性地哼笑了两声,心里有点不舒服。他又不是傻子,能感觉到余琰一直在主动招惹柏炀。他垂头挑眉瞥了眼余琰,眼神里有些警告,余琰心知肚明嘿嘿一笑,佯装自扇嘴巴,搏陆念一笑。 余琰打听过了,柏炀才24,刚从部队出来,压根没有影视公司的从业经验。加上柏氏影视已然岌岌可危,就算陆念不当导演,不拍他的剧本,他也不忍心陆念在这种地方耗时间。 “诶,陆儿。上次给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样了?”余琰问的漫不经心,却又十分刻意。 陆念心里“咯噔”地跳了下,面上仍端着笑意,“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 余琰愣了几秒,耸耸肩,换了个话题,“对了,你说你来这儿是谈合作是吧?怎么没见绿地的人呢?”余琰四周环顾了下,皱起眉头,“绿地是怎么回事,我帮你催催去,”说着,他起身就去门口喊人。 有余琰帮忙引荐,绿地这边谈合作肯定也会更方便些,抛开杂七杂八的感情琐事,柏氏的发展肯定是摆在第一位的。陆念正要去感谢余琰帮忙递话。 柏炀阖上文件,站起身,冷不丁地开口道,“到点了,饿了,先去吃饭。” 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惹得在场其他两人一愣,再怎么着谈公事也比吃饭重要。何况,这会才上午十一点,吃哪门子的饭。 柏炀走到会议室门口,客气且疏离地对余琰点点头,“感谢余...”余了半天,他也没想起来对方叫什么。他睨了眼陆念。 陆念提示他,“余琰。” “谢了,不劳你出手了。”柏炀没接陆念的话茬,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们要先去吃饭。” 小伙子口气还挺大。 余琰堵住门,似笑非笑,“那吃完饭呢?吃完饭接着来这里傻等吗?我一句话的事儿,能帮你们省下不少时间。你别不好意思,小陆是我的学弟,也是我的好友,我是帮小陆,不是帮你。” “不用。”柏炀摇头,说的轻飘飘的,“我之前的战友的父亲在广电总局工作,他刚和绿地打过招呼。刘希平在省城饭庄,让我们也过去,一起吃饭。” 传媒公司的半个命脉都掌握在广电总局手里,其分量不言而喻。广电人的一句话,接待两人的也从刚开始的普通经理,变成了绿地的董事刘希平。 余琰嘴唇动动,脸色也有不太好看。 柏炀斜看了眼陆念,“走了。” 第14章 陆念皱眉瞪了眼柏炀,示意他闭嘴。柏炀懒得再说,大大咧咧地走了。陆念宽慰余琰,“既然是他家的公司,那就让他自己去折腾,你就别替他操心了。” 余琰“嗯”了声,笑的有些难看,“早点把事办好才是最重要的。” 陆念点头,和余琰一起并肩离开会议室。余琰非要送陆念去电梯口,陆念便依了他。两人分别时,余琰还是没忍住,“陆儿,我是帮你不是帮他,还有那件事你再考虑考虑。” 陆念目视前方,“余琰,我们不可能。” 余琰还是笑,“陆儿,你再想想。” 陆念半垂着头,没接话。上了电梯后,他才抬起头,微笑着和余琰挥手说再见。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嘴角的笑意顷刻消失。 从他上学到参加工作,不是没有对他暗送秋波的人,可那些人他都好打发。余琰不同,多年的好友情分在里头,加上余琰又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他已经想办法明说了,可余琰仍是这样,他有些无奈,他不愿为了这些琐事,断了和余琰多年的情分。 陆念走到停车场。柏炀正靠着车门抽着烟,既吊儿郎当又有几分潇洒。他状似无意地扫了眼陆念,没说话。陆念打开车后排的门,正要上车,柏炀冷哼一声,“你真把我当你司机了?” 陆念勾唇一笑,也不着急上车。他迎着柏炀的视线,“不然呢?” 第25页 柏炀一噎,没想到陆念说的这么光明正大,连句客套都没有。 刚那个余琰,明明一开始就知道陆念受挫,又何必在会议室里阴阳怪气,挑衅半天,才似施舍般地去说帮忙递话。 他柏炀是看不惯陆念没错,他天天被陆念折腾的和孙子一样,他从小就没干赢过陆念,就连在抢贺暮的事上,他都不占上风。 但当别人踩在陆念头上,或者陆念的命脉被人捏着时,他就是不爽不忿不乐意。他被陆念折腾,陆念又被别人折腾,那不就等同于他柏炀被人折腾吗? 他柏炀从来不会被除了陆念以外的人捏扁搓圆。 倏地,他想起来他一战友家里在广电有些人脉,算是能和传媒行业搭点边,他才试探地发了个消息,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门路。 柏炀熄灭了烟,剐了陆念一眼,上了驾驶位。 陆念觉得好笑,他伸手敲敲车窗,含笑问道,“所以我到底该坐那?” 你这种人就应该坐车底! 柏炀没搭理陆念,只是把喇叭按得“叭叭”作响。 陆念也不是客气的人,见柏炀也不说话。他转身上了后排,优雅命令,“可以开车了。” 柏炀一脚油门踩下去,陆念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惯性作用整个人往前倒了下,脑袋撞在前排座椅上,椅垫是软的,倒也不疼。 柏炀透过后视镜看到陆念的囧样,心里舒坦了些,把油门降下来,调成正常速度,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出停车场。 陆念懒得再招惹柏炀,只是笑着摇摇头,系好安全带。 车里处处透露着互相较劲的气氛,但柏炀和陆念都悄悄松了口气,这样的氛围比早上强太多,最起码正常,是两人相处中的正常氛围。 路上,陆念好心劝说,“以后把你的臭脾气收一收,待人接物上稍微客气些。余琰脾气好不和你计较这些,可下一个人呢?” “闭嘴,听不见导航声音了。”柏炀透过后视镜白了眼陆念。 陆念失笑,换了个话题,“你那个广电的朋友是怎么回事?” 柏炀不耐烦,下意识反问,“你那个学长是怎么回事?” 陆念闭眼揉着太阳穴,没有正面回答柏炀的问题,只是在车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假寐,“困了,睡会。” 柏炀也没再说话,继续开车。 车很快就开到了省城饭庄。陆念下车,拉平衣角,抬头看了眼面前气派的酒楼,脸上自动浮现出不会出错的笑,又交代柏炀,“等会少犯浑。” 刘希平的秘书将两人带到包厢,包厢里不止刘希平一人,还有其他几人,都是一个圈子的,虽说平时说不上什么话,但陆念也能认出几人都是绿地的高层。 刘希平起身和陆念柏炀握手寒暄,“一直听人说柏氏换了新董事,今个终于是见到了。这小伙一看就是年少有为之人。” 见柏炀没什么搭话意愿,陆念接过话茬,“刘小少爷才是一表人才,听说已经开始接手公司事宜了。” 众人也跟着吹捧刘小少爷,刘希平哈哈大笑,问两人今天来要做什么。陆念从公文包里掏出《最后的凶手》剧本简介,和项目的计划书,递给刘希平,语气谦卑,“想请刘董帮忙看看这个项目可行与否?” 刘希平翻了翻本子,看了半天,对剧本称赞了一番。他又把项目书发给其他人,号召大伙都帮忙看看。 陆念悄悄观察众人表情,见对方都是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他暗暗松了口气。 一番商业吹捧后,菜也上的差不多了。刘希平便放下本子,让大伙动筷吃饭。陆念斟满一杯白酒,起身毕恭毕敬地走到刘希平身边,“感谢刘董对我们项目的指点,这杯我敬您。” “哎呦。”刘希平故作受宠若惊,但也给了陆念面子,象征性地喝了口酒。 他这人权高位重久了,看谁都有点不屑,今天要不是广电领导过来递话,以他的身份地位是不屑于见一个落寞的影视公司负责人的。可广电的面子他总是要给的。正好他也有个饭局,便让柏氏的人来饭局,想着应付一下就对了。 刘希平对柏炀抬抬酒杯,笑眯眯的,“柏小少,咱俩也喝一个?” 陆念扫了眼柏炀,见柏炀面色不善后,他又为自己满上酒,“他得开车,喝不了酒,这杯算我的。” “哦?”刘希平意味不明地道,看着陆念一饮而尽,他却没动杯。 酒的度数有点高,加上喝的猛,陆念飘了一下。他眨眨眼,含笑解释,“我司机请假了,只能委屈小柏公子了。” 柏氏已经落魄到这地步了,连个司机都请不起? 刘希平虽心中鄙夷,但面上还是笑呵呵的,仍然没动酒杯,“那开车是不能喝酒。” 明显只是客套,没把陆念和柏氏放在眼里。 柏炀不耐地目光扫过刘希平,陆念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坐姿,挡住柏炀不善的视线。 又对其他人敬了几杯,喝了两圈,陆念才含笑落座。他在桌下他用腿轻碰柏炀,借着夹菜的动作,对着柏炀皱眉摇头,提醒他不要胡来。 陆念吃了两口菜,擦擦嘴巴,“刚刚诸位也看了我们的项目,坦率说这也是柏氏后半年甚至明年的工作重心。但这类年轻形式的电视剧,对柏氏来说是个新的尝试和挑战,得有个老大哥替我们把把关,帮我们带带路。” 第26页 桌上众人对视一眼,表情各异。能把求合作说的这么温文尔雅的,怕也就陆念一人了。 “刘董,您看呢?”陆念嘴角噙着笑,看向刘希平,“绿地能带带柏氏吗?” 刘希平嘿嘿笑,绕着弯子说话,“哎呦小陆,你话都这么说了,我能不帮帮你们吗?”说着,他故作了无奈,“可是这公司也不是我一个人说得算,也得开会评估风险的嘛。” 陆念颔首,“那是自然。”他又敬了刘希平一杯,“有劳刘董。” 他也没指望绿地今天能和他们定下来。他只是想把项目书先递到绿地手上,能让对方认真考虑下合作的可能性。 喝了一轮又一轮,众人都喝的懒洋洋的,柏氏的项目书终于被刘希平装进了文件包。陆念没吃什么主食,加上又一直喝酒吗,现在胃里正如火烧。但在这种场合下,最忌讳露怯扫兴。他仍是笑眯眯的,面对递上来的酒水,不说一个不字。 柏炀和陆念坐得近,他无意看到陆念藏在桌布下的左手,搭在小腹上,轻轻揉捏按摩。陆念的酒杯再次被满上,旁人又开始起哄劝酒,陆念含笑说好,正要举杯喝酒,酒杯被人一把夺去。 “刘董,这杯换我来。”柏炀绷着脸,站起身举着酒杯。 “哎呦。”刘希平和属下对视一眼,一下就来了兴趣,“刚刚不是说不能喝,要开车的吗?” 陆念皱了下眉,他不知道柏炀要唱哪出,他不想让刚刚谈妥的事儿付之东流,自己的酒白喝。 “陆总不食人间烟火久了。”柏炀垂着的胳膊搭在陆念身上,微微用发力,按住想要起身的陆念,又略带嘲讽地睨了他一眼,“他不知道有种职业叫代驾。” 众人冲陆念笑和打趣。陆念揉揉脑袋,佯装苦笑,“瞧我这脑子。” 刘希平不是省油的灯,也不满柏炀刚刚端架子不和他喝酒。他转了下眼睛,“小柏,我可以和你喝,但我喝一杯,你得喝三杯,你觉得呢?” 柏炀“嗯”了声,一杯酒痛快喝下。他把酒杯递到陆念眼下,看着陆念发呆的模样,皱了下眉,“倒上。” 陆念眨眨眼,脑子短路了下,低头给柏炀满上酒。 第15章 从上午喝到下午三四点,身边的人进进出出,桌上的菜加了又加。 刘希平靠在椅背上,面红耳赤,喘着粗气,衬衣上的扣子一连解开了好几个。他对柏炀摆摆手,大舌头道,“小...小柏,里流逼...我们...下次我在...在找里喝!” “好。”柏炀坐下,顺手脱了夹克,塞到椅子后面。他动作幅度大,里面的衬衣本就不合身,哪儿经得了这么折腾。只听“撕拉”一声,胸前的扣子就被崩掉了两颗,流露出一片好风景,引得在场女士悄悄偷瞥。 一颗扣子弹到陆念脸上,他下意识去看扣子来源,正对上就是柏炀的前胸。陆念喉结一滚,眨了下眼,哑然失笑。 “操。”柏炀心中暗骂,又白了眼陆念。 衬衣已经开到了前胸口,柏炀不习惯这样,他想去拿外套遮一下,但要想夹克遮住胸前,就得把夹克拉链拉到头,看着傻不唧唧的。 陆念起身,把公文包塞给柏炀,又把自己的围巾随手扔在柏炀肩上,围巾边角恰恰遮住柏炀的前胸。 他对众人笑笑,“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他又走到刘希平身边,半蹲下身,拍拍刘希平的肩,“我回去等刘董好消息。” 柏炀也披上夹克,提着陆念的公文包,任陆念的围巾随意地耷在他胸前。 “诶诶...好。”刘希平点头,又拉住柏炀的衣角,说是下次必须还得约。柏炀不喜欢一身酒气的人,这次喝酒完全是为了替自家公司拉生意,又或者是帮陆念挡酒。他挣脱开刘希平的手,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出了饭庄,陆念脸上的笑顿时消失。 终于不用装孙子了,他脑袋里涨呼呼的,走路有点七扭八歪。柏炀在手机上约了代驾,两人不想在饭庄门口等,怕等会在遇到酒局里的人,还得假笑客套寒暄。他俩便走到饭庄百米外,并肩坐在长条凳上等代驾。 柏炀酒量再好,也经不住这么喝,多少也有些晕乎。他从兜里摸出烟点上,叼在嘴里,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以此保持冷静和清醒。 陆念侧眸看柏炀,浅灰色的烟灰一下一下地往下掉,落在他的围巾上。烟雾缭绕下,柏炀的五官立体又锋锐,危险又迷人。 陆念眨眨眼,伸手就去撩开围巾下摆。他的手被柏炀一握,柏炀皱眉冷哼,“你又要干什么?” “全羊绒围巾,经不起你的烟灰这么糟践。”陆念嘴角翘起,眼神迷离,脸上有酒后的红意,嗓音慵懒。 “...”柏炀权衡了下在大街上□□前胸的模样,亦或者是把皮衣扣子系到最上头。无论哪一种,都格外傻缺。 他甩开了陆念的手,灭了香烟,把烟头扔进街边垃圾筐。 他回来的时候,陆念正双手撑在身后,仰着脑袋看天,身体一晃一晃的。风吹来的时候,他一缩脖子,整个脑袋卡在衣领上,又浅浅的呼吸,脑袋顶上面涌起一团小白雾。 “弟弟。”柏炀轻嗤一声。 不是在公司很厉害吗?折腾起他来一套一套的,怎么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孙子,那么小的酒量还要和人拼酒。 第27页 柏炀坐回陆念身侧,和陆念一起抬头望天。陆念一摇一摇的,偶尔碰到柏炀,柏炀只是白他一样,懒得说话,任陆念去了。 一会功夫,代驾就来了,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车。柏炀在副驾驶,陆念在后座。陆念报了个小区名,柏炀报的是公司地址。 按照导航顺序,司机先送陆念回家。陆念缩在车里眯了会就到家了,他下车目送着车开走,他又慢悠悠地上电梯往家走。 今天虽然被王经理放了鸽子,但是却见到了刘希平,也算是因祸得福,后面酒桌上虽有不愉快,但好在也还算顺利。顺利的想让人睡一大觉,睡到地老天荒的那种。 陆念如是想到,他简单洗漱后,扑到床上,酒的后劲一下就上来了,他整个人像踩在棉花上似的,眼皮沉沉,一下就睡着了。 陆念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 他的母亲是S市某五星酒店服务生,不知道怎么着,就和来出差的富豪陆威名搞上了床,后来就有了他。陆家当然不认陆念这个“野种”,小时候陆念就和母亲挤在贫民窟的巷子里生活。巷子里的女人爱拉家常,看陆念和他母亲孤儿寡母的,久而久之眼神就都不对了,人前人后地议论陆念是“野孩子”。 他不忿,他怎么就“野”了,他的爸妈是他能选择的吗?小孩有样学样地跟着大人喊,上学放学路上追着陆念喊,“野种”、“没爹的货”。某天,刚上一年级的小陆念,在巷头按着一个正在起哄他的男生胖揍。他一拳一拳地往下打,打的小男生鼻涕横流,嗷嗷大哭。 当大人把俩小孩拉开时,小男生脸肿的老高,鼻子也出了血。小男孩母亲一巴掌要扇下来时,是他妈妈替他挡下的。他的母亲一遍又一遍地被巷里的人辱骂,却一次又一次地弯腰道歉。他不解,想要开口反驳,是母亲一把按住他,告诉他,“是我做错了事在先,他们说的都是对,所以这些骂名你和我都得背着。” 母亲能忍,他忍不了,但看着母亲泪眼朦胧的模样,他还是暗暗压下心中怒火,做起母亲眼里的乖孩子。院里小孩看他逆来顺受,欺负起他时也更猖狂了。从被偷走的课本,到教室黑板上的“野种陆念”,再到校园霸凌,无所不用其极。 他策划了一场行动,只有他一人参与的行动。他用了一年,在巷里德高望重的爷爷奶奶面前装乖,帮着老头老太倒个垃圾扫个地。对所有冷言冷语,他都选择默默承受,只是偶尔会在爷奶面前微微红个眼眶,一脸的敢怒不敢言的小委屈样,分外惹人心疼。 终于时机到了,二年级的陆念,笑眯眯把坏孩子的头头骗出巷子。只是一到巷外,他就红了眼,按住对方可劲地揍。 当对方的母亲带着被打成猪头的男孩,找到陆念家时,他一脸诧异地摸摸对方的头,眨巴着大眼,奶声奶气地询问,“小李哥哥怎么了?”女人一巴掌要打在陆念身上时,是巷里的老人们出声阻止的。老人们坚信,乖孩子陆念不会做这样的事,并替他做了不在场的伪证。女人的那巴掌最后落在了自己儿子身上,怒气冲天地骂道,“看我打死你这个爱撒谎的崽!” 后来,巷里再也没小孩敢欺负陆念,没人敢说他是“野种”,见了陆念都绕着道走。那些爱嚼舌根的大人们在老人的呵斥下,说话也收敛了些。 他12岁的时候,他的母亲死了。派出所打电话给陆家时,他们才想来还有这么个崽子流落在外。接回本家不可能,陆家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他搬到陆家一不住人的宅子里,又派了个阿姨去照顾陆念。总归算是给了他一条活路。 后来他搬到湘南别墅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10岁的小柏炀在花园揍人。明明被揍得人14岁,算是个少年,但10岁的小柏炀还是把人按在地下,挥起拳头,打的对方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痛苦嚎叫。小柏炀身上那股狠劲,连陆念这种“老狠人”看了都发憷。 他血液里某种因子瞬间就沸腾了,男孩天生就会崇拜武力值更高的人。陆念知道自己不是柏炀的对手。于是,他又布了个局,等着柏炀悄悄上钩。接近贺暮就是他做得第一件事,他要自己在柏炀心中的地位和任何人都不同。 陆念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冬日里暖洋洋的阳光洒进卧室里,很是惬意和舒服。陆念揉了揉浮肿的眼睛,盯着空气里的浮尘发了会呆,才给娜娜拨通了电话,让娜娜把电话转交给柏炀。 “什么事?” 电话那头只有柏炀低沉的声音,和“沙沙”地翻文件声和敲键盘声,看样子柏炀已经在办公了。 年轻真是好啊,这么快就缓过来了。 陆念略带羡慕地摇摇头,一边走去洗漱间,一边懒洋洋地命令道,“接我上班。” 柏炀质问,“凭什么?” “凭我的车是被你开回公司的。”陆念控制着没让自己笑出声。 “你不会自己打车?” 陆念不觉得有任何问题,“不会。” “我给你叫车。” 陆念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在洗脸台上。他一边不疾不徐地刮胡子,一边道,“陌生人的车我可不敢上。”说着,他又好心提醒道,“柏炀,两个小时后有个董事会。” 柏炀扔下笔,心说,就你陆念屁事多。 董事会陆念必须得出席。一来,陆念是董事。二来,没有陆念,以柏炀现在的水平要完全控场还是有点难。 第28页 “小区地址昨天你就知道了,我就不赘述了。”陆念不紧不慢地交代,“记得问娜娜要我手机号,然后保存好,到了给我打电话。” 说完,陆念挂了电话,想着柏炀吃瘪的模样,“噗嗤”一下笑出声。他不慌不忙地洗漱穿衣,又不忘喝杯黑咖啡,消消水肿。 一切事都处理完时,一个电话打进陆念手机,是个陌生号码。陆念扫了眼没接,决定再去喝杯咖啡。直到电话打到第三个,陆念才接起接起。他提着公文包,进入电梯,没等柏炀开口,便抢先道,“下楼了。” 又抢在柏炀暴怒之前,他挂了电话,嘴角噙着笑,把柏炀的号码存进通讯录里。 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16章 陆念上车时,发现柏炀双眼发红的,不是哭过之后的红,是整个眼睛布满血丝,红肿红肿的,看着不太健康的那种哄。他皱了下眉,随口一问,“昨晚几点睡的,你该不会是疲劳驾驶吧?” 柏炀揉了揉眼睛,兴致不太高,“不是。” 陆念倾身,挥手打掉他揉眼睛的手,啧了声,“少用脏手揉眼睛。” “系好你的安全带。”柏炀闷声说了句,使劲眨眨眼,缓解不适,然后开车往公司走。 一路上,陆念担心出事,坐在后座的他一直倾身看柏炀。柏炀被看得更烦了,皱着眉头,白了眼陆念,“你能不能坐好。” “前面路口放我下去。”陆念不由分说地命令道。 柏炀本来就不舒服,还一直被陆念盯着看,他难免心里窝着火。现在听陆念又搞这么一出,他的气一下就上来了。他猛地把车停在路口角落,打开车窗,任冷风呼呼往里灌。 他冷静了下,回头看着陆念,语气尽可能地克制收敛,又怎么了? “在这等我。”陆念下车,专程绕到驾驶室外,弯腰伸手通过窗户拔了车钥匙,防止柏炀独自开车跑路。 柏炀眼睛里仿佛被人为地塞了一把沙子,干涩且扎和蛰。倒也不是疼,就是不好受,让人始终没法忽视这种感受的难受,沙沙的特别不舒服。他不知道陆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加上车一时也开不走。他索性靠在椅背上,右手搭在眼皮上,用手背疯狂按压眼睛,以此缓解不适。 路口有家药店,陆念进去后熟稔地报了两个眼药水名,让店家帮忙找出来。柏炀眼睛的情况他在清楚不过了,当年他转系和进入柏氏后,也是不眠不休地翻文件看书看电脑,结膜炎就是家常便饭,所以他兜里永远都揣着眼药水。久病成医,他一看柏炀的情况,就知道是用眼过度导致的结膜炎。 出了药店,陆念在app上叫了个代驾。他提着药袋往车上走,开始反思,是不是他给柏炀的压力太大了,把柏炀逼得太紧了。不然依柏炀钢筋水泥一样的身体素质,扔在暴雨里跑个十公里都不带大喘气的体格,能被折腾成这样? 两步路到了车边。 “下来。”陆念拉开驾驶室的车门。 柏炀看他,“你又在折腾什么?” 陆念耐着心的解释,“去后座,滴眼药水,我叫了代驾。” “折腾什么...”柏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念捏着衣领往出拉。 陆念一边拖着柏炀去后座,一边语带嘲讽,“我折腾?我可不想横死在大马路上。” 看着柏炀上了后座,陆念绕到另一边上车,又把眼药水打开扔给柏炀,“自己点眼药水。” “不用。”柏炀揉着眼睛,恹恹地把眼药水给扔回去。 他没那么娇气,也没有一难受就用药的习惯。 怎么这么倔? 好脾气的陆念第一次有了爆粗口的念头。但一想到柏炀这样也多半有他的功劳,他还是生生给忍住了。他取出湿巾给手消了下毒,又拆开眼药水,倾身朝着柏炀压去。 他扒开柏炀搭在眼睛上的手,另一只手固定住柏炀的脸,半个身子压在柏炀身上,强行给柏炀滴眼药水。 C级轿车里面就那么大点地,柏炀一人坐着的时候,脑袋都快顶到了车顶棚了,腿也得委屈地收敛着。本来他就坐的就憋屈,何况现在腿上又加了个陆念?柏炀皱眉偏头,想要拨开陆念的手,以他的体力,弄走天天坐办公室的陆念就和玩一样。 但柏炀一睁眼,对上的就是陆念认真严肃且有点担心的眼神。看着面前男人崩成一条直线的薄唇,柏炀心里猛不丁地就软了下。他感觉眼睛更难受了,不用点药可能真的不行。他便也睁着眼睛配合着陆念操作,任他摆布。 陆念七扭八扭地窝在车里,脊梁骨顶着车顶棚,难受的要死。他往下缩了下,向着柏炀的方向贴紧了些,瞬时就感受到了柏炀带着热气的呼吸,钻进了他的衣领,贴在他的脖颈上,脖颈上的那块皮肤立马就沸腾了起来。 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了一起,轻飘飘地浮在车顶上,环绕在两人周围。 柏炀撇过脸,竭力忍耐不发出呼吸的声音。陆念咳了声,从柏炀身上下来坐好,他把眼药水封好装袋,扔到柏炀身上,“拿着,最近好好休息,每支药一天滴三次。” 药袋子被扔在角落,无人再说话,两人一左一右地看向窗外。过了十来分钟,代驾来了,开车把两人送回公司。 代驾是外人,陆念便没让他把车开进停车场,只让在柏氏大门前停着。陆念和柏炀下车,陆念把钥匙交给公司一眼熟的老保安,让保安帮忙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停好。 第29页 交代完一切,陆念正要进公司上楼,却瞧见柏炀脚步一顿,侧着头看着什么。于是,陆念也顺着柏炀视线去看。发现是之前公司开掉的那俩经理,张胜和李松,一起钻进了一辆车的后座,紧接着车子扬长而去。 柏炀眯着眼观察,“开车的是叶骞。” 叶骞? 陆念顿了下,联想到上次叶骞在酒吧挖他墙角的事儿,在结合这次叶骞带走张胜和李松,倒也没那么难以置信了。 “他俩最近经常在这片晃悠?”陆念问保安。 保安点头,“是啊,他俩这几天一直在公司楼下晃,但柏总说要把他们拦住,我们便也没放行。” 陆念对保安笑笑,“辛苦了。” 陆念和柏炀并肩往楼上走,又轻嗤一声,“叶骞的智商也就到这了,挖人连背调都不做了吗?” 柏炀“嗯”了声。对于叶骞他不想提,也不屑于提及。 虽然滴了眼药水,但眼睛还是不舒服,柏炀下意识就去揉眼睛。“啪”地一声,他的手被陆念打开。柏炀“啧”了声,不耐烦地看着陆念。 红红的眼睛,放在柏炀锋锐的面庞上,怎么看怎么好笑。陆念抿嘴一笑,轻飘飘地蹦出三个字,“小兔子。” ??? 柏炀这辈子就没被人说过小,更没和什么毛茸茸的笑动物联系到一起。他啧了声,皱眉撇开脸,“少恶心人。” 陆念笑笑,“回去记得按时滴眼药水。” 柏炀不置可否。 电梯停下,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各自的办公室。陆念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又是找保卫科看了下柏炀办公室门口的监控。 一查才发现,柏炀来公司的一个月,天天都是半夜2、3点才睡的觉。他白天还要正常上班开会,加上晨跑,而晚上又睡得这么晚,谁能受得了?就连陆念都觉得,柏炀比他当年还拼。 娜娜敲门,通知陆念开会了。陆念收起烂七八糟的思绪,点头往出走,路过柏炀办公室时,瞧见柏炀也正在收拾,看样子也是要去开会。 陆念眉头轻蹙,“行了,你在办公室休息,别去了。” “不用。”柏炀收拾文件的手停都没停,大步往出走。 陆念见拦不住柏炀,便让娜娜去办公室找了副眼镜。那是他刚进公司时别人送的,听说镜片能防蓝光,对眼睛有一定的保护作用。但他嫌戴眼镜麻烦,加上他又不近视,便一直没戴过。但是别人送的东西,不好扔,索性就一直塞在抽屉里。 他把眼镜递给柏炀,“戴上,眼睛能好受点。” “不用。”柏炀没接。 陆念耸肩不语,跟着柏炀一起往出走。电梯来了,柏炀和娜娜进入电梯,陆念却没动。柏炀扫了眼陆念,见陆念舔舔嘴唇,嘴角一弯,对着柏炀无声吐出三个字,“小、兔、子。” 他说得极慢,生怕柏炀看不到似的。 柏炀在部队的时候学过唇语,陆念说的话他怎么看不懂?柏炀场铁青着脸,眯眼看着陆念,陆念也歪头含笑看着柏炀,气场上毫不示弱。 娜娜不解,一边按着电梯,一边看着两人,一脸懵,“陆哥...你们在做什么?” 陆念莞尔,“想知道?” 娜娜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么恶心的词儿,柏炀不想再听,何况还有外人在场。抢在陆念动唇前,柏炀收回视线,烦躁地从陆念手里夺过眼镜,像眼镜和他有仇似的,胡乱地拆开戴上。戴好眼镜后,他又白了眼陆念。 陆念不疾不徐地跨进电梯,娜娜还在催促着问到底怎么了,陆念含笑摇头,“没怎么。” 只留下娜娜一头雾水,她觉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 今天的会议倒也简单,主要还是和股东们汇报和绿地传媒合作的进展,以及其他艺人项目的一些安排。这些项目柏炀多多少少也算都参与了,自然对项目进展聊熟于心,可以独立进行讲解。只是偶尔有些比较专业晦涩的问题,还是需要陆念解答。 会议时,陆念大大咧咧地盯着柏炀看。其实,那副金丝眼镜不太适合柏炀的气质,柏炀戴着像...像被强行招安的土匪。 陆念低头轻笑,等他在抬眸时,就瞧见柏炀在用手揉眼睛。陆念随手团起桌上不用的文件,趁着众人低头看文件的间隙,直直砸向柏炀的胳膊。 柏炀一把将纸团抓住,皱眉看向陆念。 陆念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狭长的眸子里满是狡黠,削而不尖的下颚轻轻扬起,白衬下的锁骨清晰明了。冬日一束阳光钻进会议室,他像只千年的狐狸的成了精,毛茸茸的尾巴托在地上一甩一甩的,嘚嘚瑟瑟。 欠揍到家。 第17章 开完会已经七点多了,陆念送走股东们回到办公室,发现娜娜早早就替他点了外卖。他看着打包盒里不知道窝了多久的蔫青菜,和飘着一层薄油的荤菜,实在提不起来什么胃口。 冬天天黑的早,外面冷飕飕的。娜娜还在喋喋不休,“今天的会怎么开了这么久?陆哥,你赶快来吃点东西,小心等会胃又不舒服,外卖我刚放微波炉里加热过,你快趁热吃。” 陆念的胃病是老毛病了,倒也不新鲜。这年头开个公司当个高管的,没有丁点胃病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爱岗敬业。 第30页 他应付了几句,好说歹说地让小姑娘放下心,承诺忙完手头的事儿一定按时吃饭。娜娜这才三步一回头地打卡下班了。 娜娜走后,陆念拿起筷子,意兴阑珊地在饭盒里戳戳,一丁点食欲都没有。 秉持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原则,陆念决定找一人替他解决。他走到隔壁办公室,门一如既往地虚掩着,敲门没人应。他推开门,瞧见他的饭桶先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饭桶先生一条腿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另一条腿踩在地上。他身上披了件羽绒服勉强当被子,脑袋底下枕的啧是一件叠起来的卫衣。 一米四的沙发哪儿容得下近一米九的人? 陆念啧了声,又走近了些,这才发现柏炀睡得极不安稳。柏炀的手背覆在眼皮上,透过指缝可以看到他皱起的眉头,和刚冒出来的青色胡茬。 陆念踢踢柏炀的脚,“怎么在这儿睡着了?醒醒,去卧室睡。” 闻声,柏炀指尖微动,缓缓睁眼,双目从涣散到对焦不过两秒。眼珠更是红的吓人,比上午那会更严重了。他坐起身,揉揉眼睛,“不用。” 陆念一把拍开柏炀的手,又去找上午买眼药水,找了半天才在柏炀办公桌下的角落找到。 怎么就这么不省心? 他把眼药水抛给柏炀,“自己上药。” 柏炀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半阖着眼,在沙发上摸索着勾过药水。他单手打开眼药水,又把眼药水胡乱往眼里怼。他给眼睛里挤了多少不知道,反正脸上是留下长长的两条泪痕,跟被人欺负了似的,看着怪可怜。 陆念知道这病就是得靠多休息,少用眼才行。他道,“行了,你进屋睡吧。” “不用。”柏炀扔下药,接着躺在沙发上。 陆念无奈。只得转身打开柏炀办公室休息间的门,想着最起码给柏炀抱床被子出来盖着。可是门开后,他却意外发现休息间里整整齐齐,像是一直没人住过似的。陆念愣了下,正要抱起床上的被子,却发现被褥上皆是一层浮灰,明显很久没人用过的样子。 陆念眉头轻蹙,放下被子,猜测这八成是柏建国之前用过的床品。 他猜,柏建国死后,柏炀火急火燎地上任。柏炀要学的东西很多,加上他也一直没助理。所以,他没工夫也没人帮他更换被褥。可能也是迈不过心里那关,柏炀一直也没在床上睡过,这一个来月都是在沙发上凑活睡着。 陆念抿了抿嘴,转身拉开衣柜,发现衣柜里也没挂衣服,只有角落有一只黑色的行李箱,是属于柏炀的。陆念又去到洗漱间,里面也就几个简单的洗漱生活用品,多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从里卧出来时,陆念再看着蜷缩着躺在沙发上的柏炀。一想到柏炀这一月就凑活着睡在沙发上,他心里不由酸了下。他蹲下身,用手背拍拍柏炀的脸,“行了,去我那儿睡吧。” “不用。”柏炀翻了个身,后背对着陆念,全身写满了拒绝。 陆念拽了几下柏炀,柏炀跟个石头似的都没动静,摆明了不想去。陆念“啧”了下,走到柜子上拿了两罐红牛,扔在手里一颠一颠的。他走到柏炀边上,半坐在茶几上,又朝柏炀身上扔了罐饮料。 易拉罐的饮料可不轻,砸在身上有够疼的。 柏炀不知道陆念又安的什么心,也懒得搭理陆念。他向沙发里侧挪了挪,等着陆念玩够,自己滚蛋。谁知陆念毫不气不馁,从地上捡起刚扔出的易拉罐,又连着手上还剩下的那瓶,接连不断地朝着柏炀地砸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扰,柏炀到底没忍住,愤怒起身,红着眼睛怒视陆念。 陆念笑吟吟的,“去我那儿睡。”说着,他又颠颠手上的易拉罐,嘴角一弯。 虽没说话,但那股子坏水劲傻子都能看出来。 两人对视两秒。 柏炀暗骂一句,起身拿起衣服,愤愤不平地往陆念办公室走。两人进入办公室后,陆念拉开里卧的门,又打开灯,侧身让柏炀走进去。 柏炀看到床的一瞬,就睁不开眼了,多日的疲惫终于涌上心头。但碍于陆念在场,他没明显表现出来,只是靠着墙,看着陆念弯腰收拾床铺,露出一截窄而紧实的腰线。 陆念把床上自己私人的眼罩、睡衣拿走,又点燃床头助于睡眠的香薰蜡烛,这才满意起身。他刚一抬头,就对上柏炀不带善意的目光。陆念懒得再招惹柏炀,径直往出走,“睡去吧。” 柏炀心里再怎么糟心,但也抵不过身体上的困乏。他犹豫了两秒,脱衣拖鞋上床。闻着被褥上陆念的味道,他嫌恶地闭上眼,沉沉睡去。 办公室。 陆念处理完公事已经11点多了。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里卧的门,见柏炀整个人埋在被子里,睡得正香。他不想打扰,从衣柜里取出一只备用枕头和一条毛毯,想着他今晚就在沙发上凑合一下。 陆念刚躺下,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人,他眼角一弯,接起电话,“暮哥。” “小念,这么晚没打扰到你吧?”虽是问句,贺暮的声音却带着笃定的笑意。 陆念抱着枕头,“暮哥的电话什么时候算过打扰?” 贺暮笑的轻快且优雅,“我们小念可真会说话。对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陆念笑道,“还不错,你呢?最近是在研究弗洛伊德,还是安东尼罗宾?” 第31页 “停停,我说停停。我觉得,或许我们可以探讨下安东尼奥尼,和德国新浪潮电影,当然法国新浪潮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对着电话哈哈大笑。之前陆念是影视专业,而贺暮主攻心理学。上大学时,两人就经常互相拿对方的专业课开涮。 贺暮笑够了便问,“小念,小柏最近怎么样?上次听你说他回柏氏了,你们相处得如何,没吵架吧?” 陆念从沙发上坐起,下意识地看了眼卧室的门,低声笑笑,“我俩就...还好。” 当着柏炀白月光的面,说这些事,陆念有些不自在。哪怕贺暮在对待他和柏炀上,从未有过差异。并且以他对贺暮的了解,贺暮也不可能和柏炀在一起。但基于柏炀对贺暮的感情下,他也得注意分寸。 他陆念从不屑于去挑拨别人的感情。 知道两人没在闹着要打架,贺暮松了口气。他又和陆念聊了些有的没的,才着急去上课挂了电话。陆念看着黑着的手机,心里有些不舍。 凭心说,他最开始接近贺暮,确实是为了引起柏炀的注意,毕竟谁都知道柏炀喜欢贺暮。但越是和贺暮相处,他越能感受到贺暮身上特有的魅力。 11岁的小陆念还是个盲目崇拜暴力的小男孩,充其量是有点小聪明罢了。但在贺暮的治愈下,他开始反思暴力所存在的意义,渐渐收敛起周身的戾气,慢慢蜕化为青年人该有的模样。 贺暮于陆念而言,既是良师亦是益友,是他人生中不可多得的一束光。 这样的贺暮,陆念觉得,没有人会不喜欢。柏炀的白月光如果不是贺暮,他反而会觉得诧异。 “咔嚓”卧室的门被打开,陆念撩起眼皮扫了眼,是柏炀。柏炀睡了一觉,衣服垮垮地挂在身上,眼睛虽然还是难受,但最起码没刚那会那么红肿了。柏炀接了杯水,倚着墙,嗓音沙哑,“贺暮?” 一句废话。 陆念进卧室取枕头的时候,他就醒了,后面的对话更是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清楚楚。 陆念“嗯”了声。 柏炀没说话,定定地看了会陆念,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他把手里的水一饮而尽,一晃一晃地往出走,“走了。” “你折腾什么?”陆念喊住柏炀,“赶快回去睡觉。” 柏炀顿住脚,没回头,“你去卧室睡,我回去睡。” “你回去继续睡沙发?”陆念轻嗤。 柏炀转头看着陆念,又点点头,“不然让你睡沙发?” 陆念那种商务精英,压根就不是睡沙发的人。说句难听话,柏炀甚至都能想到,今晚他敢让陆念睡沙发,明个陆念就能像金贵的豌豆公主似的,在他面前抱怨找茬,哼哼唧唧说沙发下的一颗螺丝,刮花了他娇嫩的肌肤。娇气又矫情。 陆念脑子里绕了两圈,才明白柏炀是不想让他睡沙发。可他也不想让柏炀一病号去挤沙发,柏炀的体格窝在沙发上就是受罪。 场面争执不下,柏炀推门要走。陆念喉结一滚,“那...一起?” ... 柏炀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陆念靠在墙上,舌尖舔过薄唇。他抬眸看向柏炀,嘴角噙着笑,“明天还要去绿地开会,你觉得你眼睛这样可以去吗?” ‘行了,要么你睡床,我睡沙发,要么一起...”陆念抓了把毛毯,声音低不可闻,“睡卧室。” 说着,他又打了个哈欠,双手抱在胸前,“困了,快点决定。” 柏炀一瞬不瞬地看着陆念。半晌,他走回陆念的办公室,关了陆念办公室的灯,朝着露出点点黄色夜灯的卧室走去,声音压得很低,“一起。” 他太了解陆念的性子了,只要陆念想做的事儿,就没有做不成的。至少,在他这里是这样。 陆念慢腾腾地抱起沙发上的毛毯和枕头,走进卧室。柏炀躺在床上靠里一侧,枕头也放在里侧,外侧给陆念留足了空间。 见陆念来了后,柏炀顺手接过陆念手上的毛毯,把原本他盖着的被子移到外侧,自己则是裹着毛毯,背对着陆念躺下。 陆念钻进被子里,也背对着柏炀,抬手关了夜灯。 靠着左边睡会压得心脏不舒服,半晌后,柏炀翻了个身,正对着陆念的后背。看着面前裹成一团呼吸浅浅的人,这一月以来的疲惫感再次涌上大脑,柏炀闭上眼,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之间,他的长手落在陆念的腰间?,把人带向自己的方向。 第18章 柏炀的眼睛休息几日就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也就在陆念的办公室住了一晚上,剩下的时候依然在自己办公室休息。陆念没说什么,但动了点小心思,旁敲侧击地给柏夫人打了个电话,明面上是报告公司业务,但旁敲侧击地说了下柏炀情况。 柏夫人虽然在国外度假,但听了陆念的话,二话不说就让自己的助理送来了一套全新被褥。柏夫人的助理把柏建国之前的床品悉数清理掉,又铺上了全新的被褥,连同着办公室原本的那些家具,也都清一色地换了新。 绿地的刘希平一直让助理来传话,希望双方可以再见面聊一聊合作的事儿,陆念跟柏炀也跑了几次绿地。但要么就是去陪刘希平喝酒侃大山应酬,要么就是听绿地其他经理画大饼、打太极。总之,就是敲不定合作的事儿。 绿地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柏氏的这个本子,谈不上多顶尖精美,但也不差,投资合作也不是不行。可就是到了年末,绿地公司上上下下用钱开支的地方多,他们手上还有几个项目没弄完,一些去年的欠债都没解决掉,加上公司层层的利益纠葛,没法直接拍定和柏氏合作。可他们又不想错过这个本子,只能想个办法先把柏氏吊着,打算拖到来年再议。 第32页 绿地的领导又一次打电话来,说要再去聊聊细节,碰碰想法。 柏炀开车,陆念坐在后排。 年底事务繁杂,陆念在车上仍在处理公务。他看了会报表,头晕的厉害,索性关了ipad丢在一边,揉揉太阳穴,“今年的营收相比去年低了3个点。听艺人经纪那边反映,影帝江衡大概率不续约了,几个小花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私下也不安分。编剧那边也是闹得厉害,异心不断,都想走。” “江衡在公司呆了10年,算是够意思了。”柏炀打着方向盘,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有一个顶奢的全球大使身份,柏氏正在帮他谈。他虽然是影帝,但也是5年前的事儿了,现在没几个人认他的头衔。加上他去年爆出来结婚,身价大幅缩水。抽空再找他聊聊,用大使身份当筹码,应该还有转机。” 陆念无声地叹了口气,眼下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事已至此,他只希望尽快同绿地把合作的事宜谈下来。哪怕在年前不能启动该项目,他也能先吊住艺人们,给编剧摄影策划后期部门定下来年任务,好稳住工作人员,总不能一直这么青黄不接的。 “网综那边情况怎么样?”陆念随口一问。 柏炀对答如流,“还是之前启动的两个项目,营收一般,且口碑持续下滑,目前能维持基本的开支平衡,但已经有了要崩盘的趋势。” 陆念皱眉,“既然如此,那做网综的意义是什么?” “我昨天拒了两个综艺提报。”等红绿灯的间隙,柏炀停下车,转头看向陆念,“我认为柏氏应该主攻影视,而非综艺。我调查过编导后期策划等部分工作人员,他们都是做影视出身,现在转去做综艺,压根没有阅片量和经验,做出来的东西根本不着调。” “虽说做综艺成本低,但我们没有好的团队,又何必自砸招牌?再等几年,等资金流动起来,可以扩大团队,找专业的综艺外包机构,到时候再做也不迟。” 陆念轻笑一声。 柏炀第一天上班时,他为了逗弄柏炀,说公司是发展网综还是只做影视,全凭柏炀决定。没想到柏炀到现在还记着呢,还给了他回复。 陆念含笑闭上眼,揉揉太阳穴,“我说过,这些事都是你说了算。” 柏炀转过头继续开车。 陆念缓缓睁眼看着柏炀的背影,心中感慨柏炀进步还挺快,从一插不上嘴的外行,到如今能提出自己看法。尽管里面或多或少有他的“鞭策”,但柏炀成长的速度和耐力,是他万万没想到,也控制不住的。 柏炀瞥了眼后视镜,突然皱眉,“后面那辆白车跟了我们一路。” “嗯?”陆念诧异,正要转头去看,柏炀呵斥他,“坐好别动,车上没贴防窥膜,他们看得见你。” 柏炀沉着冷静分析,“平S2376这个车牌号你有印象吗?从我们出公司就跟着我们。”也许是自他离开部队后,还没遇到过这么刺激的事儿,他嘴角勾起,来了兴致,“你猜是谁?” “这个车牌号我没有印象。”陆念摇摇头,顺着柏炀的问题往下想,脑中灵光一闪,却又不太肯定,“张胜和李松...还有叶骞?” “除了他们我想不到别人。”柏炀微微挑眉,“你坐好。”语罢,他猛地加快车速,在红灯亮起的前一秒,出其不意地向左一转,甩开了后面的车。 两人饶了路,到绿地的时候晚了些,接待他们的人和之前的又不一样,是另一批没见过的团队。对方带他们进了会议室,再次询问了遍之前都问过的问题,然后开始画大饼,重复着无聊的场面话。 陆念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严重怀疑绿地上层只要手上没事干,只要想摸鱼了,就会联系他们,溜他们玩。 陆念敲敲桌子,微笑进攻,“李总,今天这个事儿今天能定下来吗?再拖下去,我担心我司的法务部要放假了。” “小陆总,好事多磨嘛。你别急嘛,你们的法务部正常放假,我让我们公司的法务部加班!”被叫做李总的男人嘿嘿一笑,看着憨厚,打起太极时,倒是老手。 陆念也笑,“那后续和柏氏对接的都是您吗?” 李总摇头,“我这边就只是负责项目风险评估,其他业务你得找其他分部负责人。” 陆念柏炀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二人谎称公司有事,婉拒了李总要一起吃饭的请求。回到车上,陆念给刘希平拨了个电话,接听的却是对方助理,助理说刘希平喝多了,接不了电话。陆念想和刘希平再约个见面时间,助理又说刘希平后面要出趟国,腾不出来时间。 “不等了。”挂了电话,陆念翻动手机通讯录,“等下去趟星耀,我先找个人给星耀递个话。” “又找余琰?”柏炀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陆念抬眸扫了眼柏炀,“难不成我就他一个朋友?” 柏炀转过头,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 陆念找了个做发行的朋友,说明意图后,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这桩事。不过五分钟,对方就发来一串联系方式,说是星耀传媒的老板,又带话说对方让他们直接去公司见面聊。于是两人便驾车前往星耀传媒。 为了节省成本开支,星耀总公司开在城市郊区,两人赶到时,天色已经半晚。他们见到了对方负责人,一个很年轻的短发女人,穿着一身运动服,看着十分干练,叫萧桢。 第33页 没有握手寒暄的繁文缛节,萧桢带着二人往会议室走。路上,她笑看了眼陆念,语气轻快,“陆总也是S大的吧?” “能和萧总同一所大学毕业,是我的荣幸。”陆念看着萧桢脸上势在必得的笑意,自然知道萧桢也是S大的学生。他又问,“萧总是那届的?” “不要“总总总”的叫,感觉把人都叫老了。”萧桢翻了个夸张的大白眼,笑容明朗,“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学姐呢,我也是传媒院的,但比你早两年毕业。” 她又冲陆念狡黠地眨眨眼,“别问为什么我知道你是那年毕业的。当年的天才摄影师,连大编剧余琰的剧本都敢拒绝。还有你封手转到经管院,在经管院也能做到绩点第一。那件事不是闹得沸沸扬扬?想知道你还不简单?” 陆念失笑,“要是当年没转到经管院,可能就会错过和萧总...你的合作,那多遗憾。”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倒是跟在两人身后的柏炀皱了下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陆念。 星耀传媒虽然成片量少,但部部都是精品,很对当下年轻人的胃口。公司才刚成立,不管是合伙人还是员工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能看出公司的调性就是自由和年轻。但也由于是年轻人的小公司,都抱着要改变国内影视圈的决心,一直拒绝太多不相干资本的介入,所以公司规模和老牌传媒公司绿地实在没法比。 萧桢看了《最后的凶手》剧本大纲和项目策划书,颇感兴趣,一连问了好些专业的问题。她是个风风火火的人,当即叫来几个同伴,对着项目研判一番。最后萧桢承诺五个工作日,无论合作与否,一定会给柏氏一个准确答复。 从星耀出来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陆念没有感觉到放松,反而觉得压力更大了。对于星耀传媒的合作,他心里已经十拿九稳。可资金资源方面,他难免担心,柏氏饱经风霜千疮百孔,经不起赌,更经不起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再其次,要是在没有得到绿地明确不合作的指令前,他们贸然和星耀合作,怕是会得罪绿地一些人,惹出不必要的纠纷。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市场上,只有绿地传媒拒绝别人的份儿。还没听到过主动找上绿地要合作,然后又拒绝绿地的事儿。 柏炀把陆念送到小区门口,陆念正要下车,柏炀拦住他,“三点钟树林方向,平S2376。” 陆念瞥了眼,发现还是上午跟踪他们的那辆车,正停在小区一角落。他怔了下,“搞什么?” “行了,我送你上去。”柏炀掉头,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他把车停好,和陆念一起走到三点钟方向的角落。 平S2376的车纹丝不动。柏炀敲敲车窗,待车窗被摇下后,他冷声道,“什么意思?” 车里两个年轻男人,尴尬地对视一眼,悄悄摇上车窗,开车走了。 第19章 过了三天,星耀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想同陆念再见面碰一碰《最后的凶手》的细节。而后在会议上,她也直接了当地给了答复,表示愿意同柏氏合作。只是星耀能提供的资金支持确实少了些,比不上绿地。可绿地那边仍在装瞎打太极,哼哼唧唧半天放不出个屁。 柏氏内部也开了好几个会,对于到底同那家公司合作也是各有说辞。有求稳派,觉得可以再等等绿地。也有零星的几个激进派,觉得可以和星耀试试,搏一搏嘛。 但当陆念说到星耀的出资情况时,几个激进派也一齐沉默了,都知道这事儿赌不起。尽管陆念反复强调后期还会有招商活动,但大家还是有些担心。 星耀能拉来几个赞助?柏氏摇摇欲坠,跟在老大哥绿地传媒屁股后,也许还能讨口饭吃。可二线的柏氏加上新出的小公司星耀,这怎么看怎么就是个标准的失败组合。 僵持不下,只能不断开会。可折腾了三天都没弄出个名堂,陆念难免头疼,柏炀心里也憋着火,他最烦这些虚里吧唧的招式。明明优劣势大家心里都清楚了解,为什么还要不断重复一样的话题?开一样的会? 趁陆念去洗手间的功夫,柏炀敲敲桌面,“既然情况都知道了,那就直接投吧。” 有人出声制止,“可是陆总他...” “现在投。”柏炀毅然决然地拒绝对方,坚定地投了星耀。 可其余的股东们还是选择了保守的绿地传媒,毕竟他们的钱可不经烧。 投票结果是尴尬的50%:49.5%,就差陆念0.5%的决策权。要么一锤定音,要么继续重复无用的讨论。 柏炀眉头轻蹙,垂在腿面上的手不由攥了攥。 陆念回来的时候,柏炀冲他抬抬下巴,“刚投了一轮票,我们投完了,就等你了。” “你搞什么?”陆念皱眉瞥了眼柏炀。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陆念踱了两步,“现在投票情况是怎样?” “现在是...”有人正要好心提醒,柏炀打断了他的话。 他看着陆念,有些不满,“你投你的票,管别人做什么?” 这么大的事儿,赌上的事柏氏未来的前途,柏氏是柏炀才刚接手的,柏炀可以不在乎,可他陆念不行。 为了守住柏氏,为了把柏氏完整地交给柏炀,为了当年的事儿,甚至为了千名员工的饭碗,为了被他放弃的导演梦,他陆念每一步都得走的极其谨小慎微,不得出错。 第34页 “休息一会。”柏炀对大家挥挥手,又给陆念使了个眼色,示意陆念和他出来。 两人走到天台,陆念压低声音斥责柏炀,“你下次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能不能在我在场的时候在组织投票?” 柏炀扫了眼陆念,沉默地等着他情绪爆发完。 他早就看出来陆念状态不对,陆念想的太多,身上背负的太多,做决策时很容易受其他因素影响。 “我要是不这么做,哪怕再开几天会,合作的事儿也定不下来。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和星耀说?签还是不签?还是像绿地吊着我们一样,我们去吊着星耀?”柏炀反问。 已经到深冬了,柏炀一说话,面前就涌起一小团白雾。陆念看着柏炀,渐渐冷静下来,嘴角一动。 他久经沙场这么多年,居然还被柏炀这一毛头小子给教育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柏炀这个小屁孩,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其实会他心里一直都有答案。只是这两天他总在不停地开会,会后还会接连不断地被各种股东叫出去吃饭谈话,有意无意地拉他去站队,搞得他一个脑袋两个大。 陆念轻嗤一声,伸手从柏炀夹克上的口袋抽出烟盒。他叼了一根在嘴上,含糊不清道,“打火机呢?” 看着痞里痞气的陆念,柏炀轻嗤一声。他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又倾身帮陆念点上。 天台风大,打火机的火苗被吹得一闪一闪的,陆念主动贴近柏炀,柏炀垂着头,抬起手挡在打火机前,聚拢住火苗,帮陆念点上烟。 陆念浅吸了两口,眉眼慢慢舒缓开来。他熄灭烟头,把烟扔进垃圾筐,头也不回地往出走,“去开会。” 两人亦步亦趋地走到会议室,有个董事上前偷偷拉了拉陆念,想借一步说话,陆念含笑说了句,“稍等。”,微不可察地移开那人拉着他的手。 他站在会议室前,在众人瞩目下,舔舔干裂的嘴唇,报出自己的决策,“我投星耀。” 台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还是觉得此举太过冒险。 柏炀轻轻吐了口气,嘴角勾起,和陆念对视一眼,像是默契多年的老友。 这算是柏炀进公司以来,参与的第一个项目。这个项目不仅会落地发芽结果,还力排众议得到了陆念的支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儿。 不管其他股东董事们在说什么,事情也已经成了定局。陆念心里一直悬着的线瞬间就断了,这些日子压在他身上的压力,轰然倒地。 尽管其余人还在抱怨和不满,陆念和柏炀还是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会议室,乘坐电梯到了11楼。陆念睨了眼柏炀,说给柏炀听的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别松懈,后面才是硬仗。” 这人怎么这么会破坏气氛。 柏炀扫了眼陆念,有些少年心气道,“知道。”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陆念扫了眼来电提示,眼神一变。他把手机在柏炀面前晃晃,“你看,马上就有场硬仗。” 柏炀歪头去看,来电人是刘希平,估计又是来溜人玩了。 陆念接起电话,开了免提,似笑非笑,“刘董。” 刘希平道,“诶,小陆,今晚你和小柏出来,咱一起喝个酒,顺便再谈谈合作的事儿。” 要是搁往常,陆念再怎么样都会带柏炀去。但今时不同往日,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不久后绿地也会知道他们和星耀合作的事儿,绿地这边他们算是已经得罪了,他只能想办法把得罪程度降到最低。 陆念正要委婉拒绝,柏炀嗤笑一声,夺过陆念的手机,颇为嘲讽,“刘董,这么快就回国了?之前听你秘书说,你要在国外呆一个多月,怎么是国外的马场不好玩,还是那边的马不好溜?” 刘希平顿了下,又笑,“小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念瞪了眼柏炀,夺回手机,前去善后,“刘董,我俩今天抽不开身,来不了,改日一定登门致歉。年前都忙,我也不敢耽误绿地的时间,咱们两家合作的事儿,就先缓缓,等以后再说?” 刘希平声音骤降,“小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念抿嘴,“刘董,实在抱歉,我们这边....” “之前是柏氏求着绿地合作,现在找到下家,就想把绿地扔了。陆念,你这是什么意思?”刘希平巧妙地偷换了概念,把问题过错方全甩给了柏氏。 柏炀抢过陆念的手机,声音低沉,“绿地一直吊着柏氏,始终不签正式合同,这又算什么事儿?” 刘希平冷声,“柏炀,还没有人敢从绿地碗里抢食。” 陆念去抢手机,柏炀仗着身高优势躲开陆念的抢夺。他对着电话冷冷一笑,“那现在有了。”语罢,他利索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回给陆念。 陆念看着黑屏的手机,剐了眼柏炀,正要说话。 柏炀耸耸肩,无所谓地开口,“还打算顺着他们,求着他们?怎么,是打算停了和星耀的合作,还是陪刘希平喝个三天三夜,然后再割块腿肉送去负荆请罪?” “万一以后还要合作呢?”陆念叹了口气,“柏炀,你不能把路断死。” 柏炀不解,“这种调性的公司,为什么还要和他合作?” 陆念揉揉太阳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过争论。事已至此,绿地算是直接正面得罪了。虽然他们和星耀合作的事已然是板上钉钉,得罪绿地不可避免,但他也不想用这么惨烈且直接的方式得罪绿地。 第35页 陆念把手机塞进兜,没有再说话,转身进了办公室,坐回椅子上。他知道这事没完,以后还有的闹呢。想到这,他不由揉了揉太阳穴,浅浅地叹了口气。 第20章 确定要和星耀合作的第二天,萧桢的团队便登门柏氏签合同,并就《最后的凶手》中具体事宜同柏氏再展开进一步的讨论。 萧桢的团队很守时,说是九点便一刻不差,只是没想到在萧桢的团队里还有两个老熟人——余琰和马白安。 马白安今年50来岁,虽是满头银发但看着还是很精神。他之前拍过几部电视剧,反响和口碑都不错,拿过很多奖项,近几年在在S大兼任客座教授。 见到马白安时,陆念的眸光一闪,喜悦之情瞬涌,他立马起身,上前两步握住马白安的手,规规矩矩地喊了声,“马老师。” “马老您看,我就说陆念不能忘了您。”萧桢笑笑,又对柏炀解释道,“柏炀,这位是S大编导院的马教授,之前给我、陆念还有余琰上过课。这次我特意请马老师来做咱们《凶手》的制片,这也是马老师第一次当制片人呢。” 柏炀点头,和马白安握了握手,算是打了招呼,之后陆念便招呼一行人坐下。 余琰坐下后,碰碰马白安,笑吟吟地,“马老,您看您的宝贝徒弟陆念,现在都混到柏氏传媒的总监了。他当年说封手后,还真就不再碰摄影机了。” 马白安摇摇头,指了指陆念,颇为遗憾,“你小子不去拍东西,真是遗憾。” 他本是摄影出身,后来机缘巧合才做了导演。他在S大挂名教授时,虽说带过余琰和萧桢,但这俩一个偏剧本,一个偏后期剪辑,他对两人的帮助都不大。真正让他觉得是个苗子的,还是偏导的陆念,他还亲自带着陆念去剧组实习过一段时间,知道陆念的水平,也很看重陆念。当年陆念执意转系,他还和陆念怄了很久的气。 陆念笑笑,不为所动,“老师,人各有志嘛。” 毕竟是商务会议,也不便多说闲话,双方也很快进入会议流程。萧桢这次带的人还是挺多的。其中余琰也是负责编剧这块,和原有的编剧在一起打磨剧本。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双方在前期出资,责任划分,招商事宜,后期利益分配上都已谈妥。最后女主选的是柏氏的花旦白冰。男主还没定下来,但一切也先已柏氏的艺人优先,陆念顺口提了嘴自家一位叫黎夏的小鲜肉。 合同很快就签完了,双方的项目团队坐在一起研讨具体细节。陆念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就看见余琰正在门口等他。 陆念顿了下,甩甩手上的水,噙着笑上前,“找我有事?” 余琰眸色深沉地看了眼他,又“嗯”了声。 总归会议室有柏炀把关,不用太操心,陆念便带着余琰走到天台。 天台上风吹的呼呼的,两人都是畏寒的人,便止步于楼道。余琰点了根烟,看着陆念,神情复杂,“马老师昨天找我聊了会。说他有个朋友看上了我的剧本,就是我一直给你留的那个。马老师说,对方愿意投资,但指明要马老师当导演,问我愿不愿意卖。” 陆念真心替余琰感到高兴。他点点头,“好事,马老师经验颇丰,不会糟蹋你的本子,本子可以出手,杀青后通知我,一定去给你们捧场。” “你知道的,这个本子我是想留给你的。”余琰低头苦笑了下,又深吸一口香烟,“可马老师的面子,我不能不给。但是我问了马老师,说如果你愿意来拍,他可以把导演的位置让给你,他做制片。陆儿,你的意思呢?” 陆念抿了下嘴,决定挑明,“余琰,你只是因为我当年拒绝了你的本子,所以你心里有执念。但你仔细想想,马老师比我经验丰富,也比我...” “本子是我的,我自己知道更适合谁导。”余琰不由分说地打断陆念的话。 两人之间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半晌,余琰又说,“陆念,求人不过三,这是我今年第三次求你,也是最后一次。” 陆念正要拒绝,余琰打断他,嗓音沙哑,“我喜欢你是喜欢你,拍片是拍片,这两件事情不牵扯。你不要着急拒绝本子,你可以再好好考虑下。” 陆念叹了口气,摇摇头,轻声道,“余琰,你的本子马老师比我适合去拍,你身边也会出现更合适的人。” 没人再开口,余琰只是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半晌他哑声道,“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好。”陆念点头,离开了天台,回到会议室。 会议折腾到晚上,但也解决了不少事宜,效率也算得上快。星耀和柏氏都是干实事的,会后也没闹着要聚餐喝酒,会议结束后就散了,两家相约聚餐等到项目杀青再办庆功宴。 星耀的人走后,陆念又给自家参与这次项目的工作人员打了个鸡血,承诺只要这部片成了,来年年终奖翻倍。公司上下员工也被他煽动起来,情绪高涨,都想把这部片子做好,重振柏氏当年雄风。 会议结束,人都走了,陆念窝在椅子里,揉揉太阳穴,慢慢放松下来。 柏炀敲敲桌子,“走吧,我送你回家。” 陆念站起身跟着柏炀往停车场走。路上他问,“今晚你还睡办公室?” 柏炀“嗯”了声。 柏氏老宅离公司太远,开车单程都得两个多小时。柏太名下是有其他房产,但离公司也都算不上近,柏炀也一直没去。再加上这段时间太忙,他也没空去看房子。 第36页 陆念啧了声,“抽空去看套房子,天天住公司也不是事儿。” “再看吧。” 三步两步到了停车场,陆念上了车,窝在后排就开始犯困,睡得晕晕乎乎的。 猛地,他感觉到车子被人拐了下,然后又是一个紧急刹车。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车子停在在一处隧道的角落里,周围没什么车,静悄悄的。 “怎么回事?”陆念打了哈欠。 柏炀拔了安全带,面色阴沉,声音很低,“你坐好,有人找事,我去处理。” 陆念惊醒,定睛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的车被两辆小车前后包抄了。小车上下来五六个男人,个个人高马大,看着像是找茬的。柏炀已经下车,正在和他们交谈,但很快双方就动起手来,一群人渐渐围住柏炀。 陆念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少年时期打人更没手软过。他拔开安全带,脱下西装外套,活动四肢,跳下车,奔向人群。 柏炀先是踹倒一个壮汉,紧接着一拳砸在另一男人脸上,又按住男人的肩,灵巧地来了个背摔。他瞥了眼陆念,皱眉质问,“你下来做什么?” 虽然多年未打架,但骨子里的血气还是在的。陆念绷着脸,压住一人的胳膊,又把胳膊反扣到对方身后,再一脚踹倒对方膝上,把人压在车前盖上,一拳砸了下去。 柏炀“啧”了声,敏捷地踹开一人,从对方手上抢下甩棍,砸到对方头上。趁着对方迷糊之际,他上前两步,抓住陆念的衣领,把陆念往后一扯。 柏炀右手用棍,抵挡防御。左手拽着陆念的衣领,把陆念塞回车里,又用脚踹上门,你给我安宁点。 陆念虽不满,但长久不打架了,偶然一动,整个人还喘上气了。他看着场子上柏炀已然占据上风,他也就懒得下去了。 他拿出手机,对着外面拍了两张照片,着重记录下暴徒们的外形和车牌号,又拨通报警电话。报完警后,他按下车窗,双手撑着趴在车窗上,探出脑袋,喊了句,“柏炀!” 柏炀扬拳打在一个男人的下颚上,又抬脚踹在男人膝后,男人踉跄一下,跪倒在地。柏炀顺势反锁住对方的手,再一脚踩在对方背上,望向了陆念,“什么事?” 冷风吹起陆念的刘海,他眯了眯眼,嘴角上扬,声音不大不小,很是慵懒,“我困了。” 柏炀没再说话。五分钟后那群暴徒钻回各自车里,迅速开车逃窜。柏炀轻嗤一声,慢悠悠地回到车前,他没上车,只是靠在陆念身侧车外,点了根烟,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好久没打架了,这下还是有点爽的。 陆念靠在车椅背上,通过车窗斜看向柏炀。 柏炀额间微微出汗。他垂眸睨了眼陆愿,见陆念只穿一件白衬,跟个小狗似的巴巴看着自己。他低头笑了下,觉得自己是脑子抽了,才会觉得陆念是可爱的小狗。那家伙明明就是个贱嗖嗖的老狐狸。 两人虽一个车内一个车外,但离得很近。柏炀身上刚运动过的荷尔蒙气息钻进陆念的鼻腔,陆念舔舔嘴唇,看向夜色,“你猜是谁?” “张胜、李松、叶骞那伙,要么就是绿地。”柏炀吐了个烟圈,满不在意,“我倾向于前者。上次在你家楼下堵你,应该是来你家踩点,算好你回家的时间。所以今天这个时间这个点堵你。” “我也觉得不是绿地,他们要折腾我们不会这么low,随便请个水军,给我们某个剧刷个差评负分,都够我们恶心的。”陆念哼了声,又似笑非笑,“柏炀,你看你给我闯了多少祸?” 柏炀瞥了眼陆愿,“怪我?” 陆念不语,只是抬头看天,嘴角噙着笑。柏炀也看向夜色,不再多言。 警察很快就来了,陆念提供了照片视频素材,两人配合警方做完笔录,警察看他们身上也没什么大碍,便调取了周边的监控,又留下二人联系方式,让他们等结果。于是,他俩也就走了。 柏炀把陆念送到家楼下,刚出了那档子事,难保对方没有其他下三滥手段。柏炀心里放心不下,于是主动把陆念送上楼,见着陆念进了屋,柏炀转身要走。 陆念伸手拦了下他,随口一提,“挺晚的了,今晚住我这?” 第21章 柏炀把陆念送到家楼下,刚出了那档子事,难保对方没有其他下三滥手段。柏炀心里放心不下,于是主动把陆念送上楼,见着陆念进了屋,柏炀转身要走。 陆念伸手拦了下他,随口一提,“挺晚的了,今晚住我这?” “不了。”柏炀往电梯处走了两步,却没听到身后的关门声。他又转身,见陆念仍倚在门框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柏炀眨了下眼,想起今晚上的事儿,不禁皱眉,“你害怕?” 陆念勾唇一笑,散漫到家,嘴上依然不饶人,“我是害怕你明天不能按时来接我,导致我错过上班时间。”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关上门的同时还不忘交代柏炀道,“明天早上9点楼下接我,晚...” “安”字还没说出口,他关门的手就被一拦,他微微挑眉,有些诧异。 “我睡哪儿?”柏炀大咧咧地走进屋。 陆念把那一瞬的诧异掩饰的很好,他仍噙着笑,关上房门。 他家并不大,简单的三室一厅,装修也是极简风。他从鞋柜找了双棉拖扔到柏炀面前,又懒洋洋地指了指对面的某一客卧,“睡哪儿吧,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没人用过。我累了,先去洗澡。” 第37页 陆念去洗澡后,柏炀在客厅转了圈,角落的一个储物架吸引了他的目光。 米白色的架子上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一系列的摄影器材,从主机到一排排镜头到小蜜蜂再到稳定器,一应俱全。柜门上还挂着个小锁,柏炀扫了眼锁口,发现里面藏了不少灰,应该是很多年没被打开过了。 储物柜左边有个开关装置,柏炀顺手打开开关。柜里立刻亮起一排小射灯,照得那些摄影器材闪闪发光。柏炀侧身去看那些摄影器材,看到每个器材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联想到萧桢之前说过的,陆念是天才摄影师,却突然封手空降经管院,还有今天马白安对陆念的态度,柏炀双眸微眯。 他也记得他还没入伍时,陆念在S大读编导,天天拿个单反对着贺暮瞎拍,还发到他们三人群里,故意恶心他。为了这事,他也没少找陆念的麻烦。 怎么就突然不拍了封手了,还转系了? 他离开的那六年,陆念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柏炀关了灯,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贺暮的微信,犹豫几秒,还是发了消息: [柏炀:暮哥,陆念上学拍的东西,你哪儿有存档吗?] 贺暮没问原因,直接丢过来一个网盘链接,柏炀道了声谢,想再说点什么,但手指敲在键盘上,迟迟按不下去发送键。 [贺暮:我很好:)不用担心。倒是你,你不要再惹小念不开心,[敲打.jpg]。] 柏炀顿了顿,删除了刚打下的文字,回了句,“好,你也早点回来。”他又打下“我等你”,三个字,可想了想还是没有发出去。 陆念洗完澡出来,就见柏炀坐在沙发上按手机。柏炀拾眸看了眼他,指着客厅角落的电脑,问,“电脑可以用?” “随你用。浴室储物柜下面有新的毛巾和牙刷,自己取。”陆念擦着头发,往卧室走,又打了个哈欠,“早点睡,明天早上一起去公司。” 柏炀起身走进浴室,应了声,“知道。” 简单洗漱后,柏炀脖上挂着条毛巾,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他懒得去擦。他走到客卧,坐在电脑前,登陆网盘,找到被命名为“陆念”的文件夹,点开,里面是陆念上学时拍摄的作品。 八支影片,有空镜头,有微电影,也有纪录片,不长不短,不多不少,但足够少年陆念展现摄影天赋。 毕竟柏氏起家是靠影视,柏炀多多少少也能看出影片质量。况且他加入柏氏后,为了了解公司和当下市场影片风格,也没少看自家和其他家的影视作品。看得多了,自然而然也能分出好坏。 陆念是有天赋的,并且又很喜欢摄影,那为何他当年要转系? 柏炀的双眸微沉,眸色晦暗。 最近几天忙的连轴转,陆念也累的要死,导致他这一觉睡得极其死,甚至连闹钟响起,他都没听见。直到屋外传来踢踢踏踏地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他才迷迷糊糊醒来,意识到家里昨晚还有一个人。 屋里地暖开的很足,可陆念仍旧畏寒。他爬起床,披了件薄毯,打开卧室门,就瞧见柏炀单穿了件T恤,端着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见他起床后,柏炀把手上的盘子放在餐桌上,睨了眼他,又转头去把厨房的窗户关上。 陆念走到餐桌前,桌上摆着油条豆浆茶蛋还有些小菜。他懒洋洋地窝进椅子里,扫了眼柏炀,“你做的?” 柏炀无语,“买的。” 哦。陆念嘟囔一声,孩子气地用筷子戳油条上的气泡,眼神涣散。 柏炀打开他的手,“先去洗漱。” 陆念哼了声,起身脱下薄毯,随手扔到沙发上,一晃一晃地往卫生间走。他穿着藏青色的真丝睡衣,领口开的很大,露出清晰流利的颈部线条,和细白的锁骨。宽松的下摆本是为了修饰身材,可到了他这里,却似故意展示清瘦的腰线。真丝的垂感极佳,裤脚遮住他的脚踝,更显得那双腿细长且直。 真是个妖精。 柏炀收回视线,咬了口油条。 吃完饭,柏炀驾车,两人前往公司。路上,陆念给警方打电话,了解昨晚的情况。警方称通过监控查到了对方的车牌号,却发现车牌号是假的,后续情况还在追查中。陆念客气地感谢过警方后,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没说话。 “怕了?”柏炀打着方向盘,问道。 陆念轻嗤,“我怕什么?他们想了半天就想了个这招报复我,小学生么?” 柏炀不太满意陆念的散漫态度,“项目招商在即,不能出差错,最近你都跟着我,不要一个人乱跑。” 陆念莞尔,“我跟着你?昨晚是谁非要留宿我家的?” 柏炀透过后视镜睨了眼陆念,竭力控制声音里的不爽,“闭嘴吧你。” 陆念笑吟吟地按着手机,“真是麻烦,不过我家客卧也是要收费的。”趁着红绿灯间隙,他把收款二维码递到柏炀眼下,“一晚500,包月10000,丰俭由人,请君随意。” 柏炀瞪了眼陆念,勾起手机扫码,本来他想只付昨晚一晚上的钱,但瞧着陆念挑衅的眼睛,他没忍住,一气之下给陆念转了一万块。 瞧着手机上的收款提示,陆念愣了下,随即转笑。他看了眼收款消息,又随手在网上找了个看的顺眼的公益项目,把柏炀刚转来的钱,以柏炀的名义一齐捐了。 第38页 第22章 赶在年跟前,《最后的凶手》招商项目正式启动。 酒会上觥筹交错,大家对项目赞不绝口,可真到了要签订合同拿钱时,众人不是尿遁就是沉默,只有寥寥几个品牌签订了合作意向书,融到钱的钱远低于柏氏和星耀的预估。 陆念和柏炀对视一眼,陆念的右眼不由自主地一跳。他端着酒杯,走到一个游戏公司的代表面前,含笑道,“胡老师,我记得你们公司最近在做一个线上剧本杀游戏,风格和我们这部剧还挺搭的。” 对方叫胡天广,和陆念有几分私交。胡天广瞥了眼四周,拉拉陆念的袖子,示意陆念借一步说话。陆念眸光一闪,亦步亦趋地跟着胡天广走到角落。 走到角落后,胡天广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小陆,你们是不是得罪绿地传媒了?前两天刘希平在圈里放话,说《最后的凶手》本来是你们先找绿地的,绿地把合同都拟定好了,可你们却不守信用,眼瞧着都要签合同了,转头却和星耀跑了,给绿地留下一地烂摊子。” 胡天广压低声音,“刘希平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去投柏氏和星耀?谁还敢和绿地叫板,这不是打绿地的脸吗?不打算自家品牌以后上绿地的影视了?” 陆念心里一惊,脸上笑意却未变,他碰碰胡天广的酒杯,“感谢胡哥肯告诉我这些,这杯敬你。” 胡天广没喝酒,啧了声,焦急道,“小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还敢放绿地的鸽子?” 陆念微微一笑,“都是成年人了,没签合同,就代表事儿还没落地生根,双方随时都可以撤掉项目。这么个道理,懂的都懂。” “话是这么说,可绿地和谁合作时讲过道理?人家绿地传媒就是道理。”提到绿地传媒,胡天广心里也不爽。可没办法,谁让绿地传媒是行业翘楚,龙头大哥,他们也得罪不起。 胡天广又抱怨了会,陆念宽慰几句,也表示能理解胡天广此次不投资的行为。说到最后,胡天广还是建议陆念去给绿地赔个不是,让绿地网开一面。在这个圈里混,就得遵循这个圈里的法则。 陆念笑笑没说话。和胡天广分开后,他把从胡天广这儿得到的消息说给柏炀和萧桢。他说完后,二人不由皱起眉头。谁都没想到绿地心眼能这么小,会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要不今天先到这,你别急,我去想办法。”陆念拍拍萧桢的肩,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眸色愈发深沉。说到底,绿地针对的是柏氏,还害的星耀挨了这么一下。 尽管现下还毫无对策,可话从陆念嘴里说出来,就多了分笃定可靠的味道。萧桢只能点头,把场子交给陆念,自己带着团队先回公司,再去开会研究别的方法。 柏炀阴着脸站在一边,眼神看不出情绪。陆念垂眸哼笑一声,用自己的酒杯碰碰柏炀的杯子,清脆的碰撞音打断了柏炀的思绪,柏炀顺势看向陆念。 陆念含笑,视线虽落在场中众人身上,话却是对着柏炀说的。他声音也压得很低,“不怪你,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 柏炀还未来得及说话,边上就传来一道熟悉且难听的声音,陆念和柏炀对视一眼,皆是微微挑眉。 “呦,难得陆总和柏总都在。”叶骞着一身笔挺西装,头发用发胶精致地固定在脑后,单手抄兜,另一手拿着酒杯,微笑着向二人走来。 陆念的手上的香槟已经喝完了,而边上又没有酒侍。他便顺手把自己手上的空杯塞到柏炀手里,又勾起柏炀右手上的酒杯,面带笑容地走向叶骞,真诚道谢,“还未感谢叶总好心收留我的两位失业员工。” 叶骞愣了下,强撑笑意,佯装满不在乎,“他们只是被放错了地方的金子。” 提到张胜、李松这两哼哈二将,叶骞心里比谁都苦。之前他去柏氏堵陆念,想再和陆念聊一聊,尽量说服陆念加入自己的公司。可左等右等他也没等到陆念,却是瞧见张胜、李松这两家伙似乎也在蹲守陆念。于是,叶骞便上前套了个话。 张胜、李松都是老油条了。两人摆出之前在柏氏的深厚资历,又说了些漂亮的场面话,便把叶骞忽悠得团团转。叶骞想着既然拦不到陆念,那挖俩柏氏经验颇丰的老经理,也不错。于是,他便把两位大将请回公司。 叶骞也不是傻子,那两人在公司待了一段时间,他就看出俩人是废物的本质,这才想起来去做背景调查,发现这俩人就是被陆念赶出公司的,压根没什么实用价值。但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叶骞瞧着二人对柏氏颇有敌意,本着给柏氏找不痛快的原则,他便明里暗里地资助两人去跟踪骚扰陆念。 可没想到,这俩二货找了一群人,想去群殴柏炀陆念,结果却被柏炀反攻。这事儿还闹到了警察局,最后还得是他叶骞去给擦屁股。他找了点关系,才让警方把这事应付了过去。总归是没闹出什么大事,加上陆念柏炀到底是占据上风,压根就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而他们这边有几个骨折的和一个脑震荡的,这事才草草应付过去。 “那叶总真是慧眼如炬。”陆念颔首微笑,轻轻点头。 柏炀上前,不动声色的站在陆念身侧稍前位置。他看着叶骞,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叶骞一乐,舔舔嘴唇,瞬间找回场子,“听说《最后的凶手》在招商,我来自然也是为了投标。” 第39页 他早就听到了绿地打压柏氏的传闻,所以才上赶着地往这儿钻。一来、就算投不到标,也能恶心一把陆念柏炀。二来,没人敢给《最后的凶手》投标,指不定他还能落个便宜。总归他们这个小破MCN公司绿地看不上,他们也不会和绿地有合作,更不牵扯得罪绿地的事儿。 听到叶骞的回答,柏炀皱眉,正要挥手把人往出赶,陆念却拉了拉他的袖子。陆念从柏炀身后走了出来,一本正经,“你说的是真的?” 瞧着陆念眼里闪出的希翼和急不可耐的目光,叶骞不由失笑。他慢悠悠地饮了口香槟,带着救世主般的微笑,“叶某不屑骗人。” 陆念拿起酒杯和叶骞碰了个杯,“那你说说咱们怎么合作?” 柏炀睨了眼陆念,搞不明白陆念搞什么名堂。 陆念狡黠地对柏炀眨眨眼,又转头热切地和叶骞谈项目合作的事儿。柏炀懒得和叶骞客套应付,但碍于陆念在这,谁也不知道叶骞会不会突然发疯。柏炀想了想后,还是一脸不耐地站在两人身边。 五分钟后,叶骞和陆念握了握手,两人走上酒会舞台。陆念宣布,柏氏正在和叶骞的MCN机构洽谈一个合作位。 胡天广知道这家MCN机构,晓得他们私底下做得是拉皮条的生意,祸害了不少单纯的小姑娘。他皱了下眉,咳咳两声,意思陆念不要病急乱投医,再去好好做背景调查。 不止胡天广,底下其他人也是皱起眉头,啧啧几声。这些年这家MCN机构祸屡上新闻热搜,大家都挺嗤之以鼻的。 “胡哥有话要说是吗?小王,把麦克风递过去。”陆念对着工作人员招招手。 主持人把麦克风递到胡天广手上,胡天广站起身拿着话筒,欲言又止。边上有个大哥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女儿曾经差点就被这家公司忽悠。他夺过胡天广手上的话筒,气势汹汹地站起身,“这家MCN公司就他妈是个骗子!” 叶骞忙挥手要解释,下面的大哥却抢先一步,语气激昂,“你们家打着造网红的幌子,骗小姑娘们去陪睡,还骗小姑娘们去办整容贷,到现在微博上还有孩子们在维权!” 叶骞脸上挂不住,转头去看陆念。陆念却微笑摊手,也跟着发难,“叶总解释解释?” 叶骞哼哼唧唧了半天,屁都没放出来一个,脸上更是青红交加。 陆念对着柏炀抬抬下巴,“把他弄走。” 柏炀挑眉,上台推着叶骞往出走。 他和陆念擦肩而过时,陆念对着柏炀小声耳语道,“他之前还对我动手动脚。” 听着腔调还有点委屈? 柏炀瞥了陆念一眼,对着叶骞改推为踹。 直到柏炀和叶骞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会场里,陆念开口。他对着台下众人言辞恳切,“诸位,你们知道这家机构干的恶心事儿,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就算合作,柏氏也是会做对方公司背景调查和风险评估的。今天,我带他上台,不过是想让他出出丑,让他知道他干的肮脏事儿提不上台面。” 说着,他从讲台处拿起一份空白合同,“没有签合作合同之前,一切都是未知,双方随时都可以喊停。” 他是借着叶骞的事儿,说柏氏和绿地的纠纷。没有签合同,双方就没有绑死,两方随时都可以撤掉合作。 台下有人皱眉,有人低头,有人借玩手机缓解尴尬。 陆念笑笑,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不敢给柏氏投资的原因,不是什么道德与法律问题,而是怕得罪绿地。如果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招商始终都不会顺利。 第23章 陆念明白招商的事儿要想正儿八经地解决掉,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绿地松口,其他企业知道和柏氏合作不会被绿地封杀,才算是治标治本的解决了问题。 权衡利弊了半晌,他拨通了刘希平的电话。电话一接通,他便笑道,“刘董,有空吗,咱们一起约...” “省城饭庄,上次的包厢,要找我就来这。”刘希平不给陆念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完该说的话,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又是酒局,意料之中。 陆念叹了口气,眼底涌上一抹无可奈何。他从柜里摸出两颗护肝药,喝水吞下,又披上外套,离开办公室。 “陆哥,你去哪儿呀?”听到脚步声,娜娜从繁杂地文件中抬起头,眨巴着眼睛问陆念。 “出去一趟。”陆念一边说着,一边瞥了眼隔壁办公室。 果然不出三秒,隔壁办公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柏炀正穿着外套往出走,“我送你。” “不用你开车,今天是私事儿。”陆念莞尔。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眼柏炀,又微微挑眉,有些嫌弃,“现在就这么黏我?” 柏炀穿衣服的手一顿,剐了眼陆念,转身回了办公室,把门摔得砰砰响。 陆念笑容渐收,整理了下围巾,离开公司。他知道柏炀的脾气,柏炀适应不了虚与委蛇的场合,不太能接受社会行业的潜规则。他要是带柏炀去酒局,指不定柏炀就能把省城饭庄的房顶给掀了。 离开公司后,陆念找了家小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垫垫胃,然后打车去到省城饭庄。他在酒店前台报了名字,在前台小姐的带领下走到包厢门口。只是他还没进到包厢,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众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涌出笑容,推开包厢大门,嗓音清亮,“诸位抱歉,我来晚了。” 第40页 包厢里宾客满座,基本上都是同行,但都不是绿地的人。陆念摸不清刘希平的意思,但既来之则安之,他眨了眨眼,又脱下外套,把外套和围巾交给服务生。 “刘董,小辈来晚了,先自罚三杯。”陆念走到刘希平身侧,站着给自己斟满酒。而后他又三杯酒“唰唰唰”地下肚,倒立着空酒杯给刘希平看。 刘希平冷眼看着陆念喝完酒,没说话,也没动杯。边上有人拉开椅子,添上新的碗筷,招呼陆念快坐下,陆念也不甚在意刘希平的态度,含笑落座在刘希平左侧。 “刘董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喝酒,小陆你别见怪。”有人好心打了个圆场,又颇为同情地看了眼陆念。 陆念佯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又看向刘希平,轻笑道,“我怎么会和刘董见怪。” 见刘希平仍绷着脸,陆念福至心灵,想明白了刘希平的意图。他对众人笑笑,“既然刘董今天喝不了酒,那刘董今天的酒都归我喝。” 众人对视一眼,又把视线定在刘希平身上。待看到刘希平微微点头,他们这才说好,开始络绎不断地给陆念灌酒。面对不断递上前的酒,陆念来者不拒。他左边喝完,就去喝右边,多余的废话一句都没有。无论喝了多少,他脸上仍旧噙着笑,看不出丝毫不满的情绪。 那边陆念替刘希平喝着酒,这边刘希平这边的生意也是照谈不误。偶尔刘希平的合作谈的差不多了,他就冲陆念抬抬下巴。陆念明白刘希平的意思,也是二话不说,立刻给自己满上酒,又代表刘希平给对方敬酒,再利索地把酒灌进自己肚里。 在座的诸位都是人精,明白刘希平叫陆念来就是要整陆念,要发气。大家谁也不敢含糊,递给陆念的酒就没停下来过。陆念也明白这个理。所以不管是谁递来的酒,他都是笑眯眯地一口饮下,不说一个“不”字。 红的白的掺着黄的,陆念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轮。他只觉得胃里火辣辣的疼,面前的世界都在晃,跟地震了似的,他想往出跑,可双腿却一点劲都没有,双手下意识又接过别人递上来的酒,重复着机械性的灌酒动作。让脸上带着永远不会出错的体面微笑,脑子咕噜噜地转着,嘴上说着漂亮的不会出错的场面话。 刘希平滴酒未沾,却但把生意全都妥当。见陆念今天喝的确实也够多了,刘希平心里的气也消了些。他当着众人面,拍拍陆念的肩,赏识道,“小陆是个好小伙。” 这算是和他释怀了,不再给柏氏找堵了,在座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跑不了。 陆念扬起红透了的脸,晕晕乎乎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又给刘希平敬了一杯,“刘...刘董...这是谬...谬赞赞了!” 刘希平笑笑,浅浅地抿了下杯口,算是当作回应。 心里一直崩的弦儿,松了。陆念跟拔掉电池的玩具似的,一下就没了力气。他靠在椅背上大喘粗气,双目失神,嘿嘿傻笑。 晚上九点,柏炀办公室。 柏炀的桌上胡七八糟地堆着一沓文件,不像他平时严谨整齐的桌面风格。他起身,状似无意地扫了眼隔壁办公室,灯仍是灭的,连娜娜都走了。柏炀又坐回座位,转了转笔,看着桌上的文件,兴致乏乏。 陆念说去处理私事,下午出门到现在都没回公司,这算不算早退?但让他一大老板去人事考勤部找陆念的麻烦,他也做不来。 倏地,他脑子里闪过之前他给陆念转的一万块。他付了一个月的房租,才去住了一天,简直亏到家。思及至此,柏炀摸出手机,拨通陆念电话,想要质问陆念是不是黑店,说好住一个月。现在还在时间段内,可房东却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电话接通,柏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边断断续续地传来熟悉的男声,“省...省城...饭庄,接我。”再然后就是“咚”的一声,手机似乎掉落。任凭柏炀这边再怎么说话,对面都只是传来嘈杂的吵闹声和劝酒声,里面有些声音听着还很耳熟。 柏炀敏锐地捕捉到了刘希平的声音。 刘希平?陆念和刘希平在一起? 柏炀没挂电话。他迅速地披上外套,抓起车钥匙,戴上无线耳机,攥着手机,向停车场走去。路上,他开着车,时不时地冲着电话喊两句,可电话那头始终没得到回复,慢慢地手机里的吵闹声也愈来愈淡。 柏炀不由将车开的飞起,三十分钟的行程被生生缩短了一半。他赶到省城饭庄,刚进入酒店大厅,正好和刘希平等一群人擦肩而过。柏炀放缓脚步抬头去看,见一群人皆是衣冠楚楚,神志清醒,可里面却没有陆念的影子。柏炀皱了下眉,心中不安情绪愈演愈烈,他大步向楼上包间跑去。 到了包间门口,柏炀伸手去推门,手搭在门把手上时,他顿了半秒,才大力推开门。门还未大开,浓厚的酒气就先扑鼻而来。柏炀眯了下眼,用手在鼻前挥挥,等他定睛再去看屋内时,脑子轰地一下就炸了。 屋内,陆念斜趴在脏兮兮的桌上,眉头紧锁,面色潮红,大喘粗气,头发乱糟成鸡窝模样?,永远干净整洁的白衬衣上布满油渍。而他却不甚在意地将脑袋枕在脏兮兮的胳膊上,另一手捂着胃,手机掉落在凳下。 操了。 柏炀眸色一沉,舌尖猛地顶在口腔内壁。他脱下自己夹克,披在陆念身上,又蹲下身,捡起陆念的手机,用手背拍拍陆念的脸,“怎么回事?” 第41页 “呕...”陆念推开柏炀,捂住肚子,弓着腰,惨白着脸,鼓着嘴,往洗手间跑。 柏炀皱眉啧了声,快走两步,搀着陆念,三步两步带他走到包厢里的洗手间。陆念冲到马桶前,抱着马桶疯狂呕吐。吐完之后,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柏炀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又喊来服务生送水。 柏炀阴着脸帮陆念漱口,陆念软成一摊泥似的窝在柏炀怀里,不断痛苦呻吟,胸腔起伏一阵一阵的,五官也痛苦地扭在一起。 服务生看不过去,帮着处理现场,他看了眼陆念,又小声抱怨,“刚刚这伙人喝的可厉害了,可他们都指着他一人灌,真是的。” “喝了多少?”柏炀帮陆念顺着气,随口问道。 服务生瞧着柏炀的样子,有些发怯,小声道,“一共喝了好几箱啤酒,两瓶白酒,还有好多红的。我看其中有小一半都是他喝的。” 柏炀看了眼服务生,“他自己喝的,还是别人逼的?” 听见有人说话,陆念晕晕乎乎地撩起发红眼皮,迷迷瞪瞪地看见头顶柏炀铁青的脸。陆念乱七八糟地笑了下,伸手拍拍柏炀的脸,眼神干净纯粹,嘴上带着笑,“柏儿,刘...成了,能招...了。”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可柏炀却听得明明白白。一瞬间,柏炀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捏住,被迫阻断所有的血液运输,酸酸麻麻的受不了。他突然觉得他刚问服务生的话太傻逼了,陆念主动喝和被迫喝,在这个事儿上又有什么区别? 服务生缩了缩脖子,回答柏炀的问题,“他...他自己喝的。” 缓了两三秒,柏炀让服务生送来陆念的外套和围巾。柏炀用自己的夹克和陆念的外套,把陆念包裹紧实,又替他系上围巾。然后他打横抱起陆念,离开省城饭庄。 在服务生的帮助下,柏炀小心翼翼地把陆念放进后座。车里空间就那么大,陆念又是个大男人。他蜷着腿,睡得极其不踏实。 柏炀关上后排车门,睨了眼省城饭庄的门牌。他坐回到驾驶位,把空调调到最高,尽量平稳地开向陆念家。 回家路上,陆念哼哼唧唧地睡着不安稳,嘴上也跟着瞎嘟囔的,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 “说什么?”柏炀听得不太真切。 陆念哼唧了下,但柏炀还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柏炀皱了下眉。他把车停稳在路边,静下心,仔细分析着陆念说的话。 “我的手是拿...拿摄影机的,不是给你...你敬酒的。” 柏炀的视线牢牢盯在陆念身上,眉头也越皱越高。他盯着陆念看了会,什么也没说,继续开车。到家后,柏炀抱着陆念,用陆念的指纹解开门锁。 柏炀把陆念放在床上,帮他脱了鞋,又简单帮他做了洗漱,脱了外衣。弄完一切,柏炀已然热得满头大汗,他想去开窗,但看着床上眼尾猩红的人,到底还是没开。 他脱了外套,坐在陆念床边,陆念一会喊着要喝水,一会又是要起夜,还喊着胃疼。柏炀也不敢走,索性就一直坐在陆念边上,在外卖平台上叫了醒酒药,又点了些吃的东西。 两包解酒药喝下去,陆念状态好些,整个人陷进被子里,慢慢睡着了。 柏炀看着陆念,用食指戳戳他的脑门,心中腹诽,“你就不能给我安宁一天?” 第24章 柏炀守了陆念一夜。天快亮了,?见陆念也没再哼哼唧唧,他便关了陆念的闹钟和手机,又把屋内的床帘拉得严丝合缝,?悄悄离开了。 中途,陆念迷迷糊糊地醒过几次,?却都以为天还没亮,时间尚早。于是他又沉沉地睡去。直到彻底睡饱后,?他撩起沉沉的眼皮,?看着天花板发呆。他胃里翻天倒地的疼,?身上也乏力到家,?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脑子里断断续续地浮现出昨晚喝酒的事儿,?记忆只留在刘希平原谅他之时。 后来发生了什么? 陆念揉了揉发涨脑袋,?实在想不起来了。 “醒了?”柏炀推开门,?客厅里柔和的光线一下涌进黑乎乎的卧室,?陆念眯了下眼,?看见柏炀正倚在卧室的门框上。柏炀逆着光,?光晕勾勒出他立体的五官轮廓。 真是好看啊。 陆念眯了眯眼,?又收回视线。 柏炀走进屋里,?他从床头柜上拿起水杯,?递给陆念,“先喝水。” 陆念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出,?柏炀在他身后塞了个靠垫,?陆念靠上去,?接过水杯喝了口,声音沙哑,“现在几点了?” “下午五点,?自己算算你睡了多久?”柏炀淡淡道,顺手打开床头灯。 “招商那边怎么...”陆念皱了下眉,沿着床边寻找手机。 “我刚和萧桢同步过,招商目标已经完成了八成。”柏炀把他按回床上,声音冷冷,“昨晚的事儿,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听到招商已经可以顺利开展,陆念不由松了口气,心情也轻松了些。他瞥了眼柏炀,无辜摇头,轻笑,“我和你说什么?倒是你现在在我家,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一股气一下就涌到柏炀脑门上,但瞧着陆念苍白的面颊,他硬生生地忍住。他的舌尖顶在口腔内壁,盯着陆念看了好半晌,转身走了。 陆念收起笑容,揉揉酸胀的太阳穴。他做的不过都是分内之事,在这个职位上,拿着这个职位对应的不菲的薪水,他就有义务要替公司解决这件事。既然是这样,又何必大张旗鼓地拿出来炫耀讨功。 第42页 片刻后,柏炀端着个小碗走进屋,递给陆念,“先吃点东西。” 碗里是麦片煮荷包蛋,柏炀还在部队时,每次聚餐喝完酒后,食堂就给做这个,能养胃。他昨晚外卖点了食材,下午掐着陆念醒来的时间,早早就用小火煨着燕麦。 陆念瞥了眼碗里白乎乎的东西,兴致不高,“先放那儿吧。” 柏炀早就发现陆念一向不按时吃饭,而且还格外挑食。他睨了眼陆念,“胃不想要了?” 陆念没接碗,只是坐直身,倾身用勺子搅搅碗里白兮兮且软乎乎的东西,又恶趣味地戳戳荷包蛋,兴致乏乏,“不想吃,这东西太像呕吐物了。” 怎么这世上还有这么难伺候的人? 柏炀没忍住,伸手捏住陆念的下巴,逼迫陆念看向自己,柏炀眯眼俯视他,“能不能给我安宁点?” 陆念抬眸看着柏炀,突然就笑了。他眼睛跟着一弯,露出浅浅地酒窝,乖乖地说了声,“能啊。” 柏炀从没见过陆念这样的笑。他顿了下,松开手,尽管他就没用劲,但陆念的下巴上还是红了点。看到那抹红色的印记后,柏炀不太自然地瞥开视线。 陆念下床简单洗漱,走到餐厅坐下,柏炀把麦片端来,陆念低头拿起勺子搅拌麦片,看着确实规矩安宁了许多。柏炀走到陆念卧室,又给陆念拿了条薄毯。 只是他刚从卧室出来,走到餐厅,就见陆念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可可粉,然后用小勺往碗里舀。合着是要把原味燕麦粥变成巧克力味。 柏炀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快步走过去,打开陆念的手,收起装可可粉的桶,扔进厨房某一橱柜,走出来后冷声道,“你又要做什么?” “不想吃,没味。”陆念扔下勺子,双脚盘起缩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闭着眼。 柏炀就没见过这么会折腾人的人,他把手上的薄毯随手陆念身上。可半天陆念也不动,任薄毯胡乱地搭在身上,托在地上。柏炀深吸了一口气,蹲在陆念面前,躬身打开薄毯,耐着性子地替陆念盖好,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尽可能地用正常声音道,“先吃东西,等下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儿?”陆念揉揉太阳穴,随口一问。可等了半天都没见柏炀开口,陆念睁眼,迎面对上正冷眼瞧着他的柏炀。 作过头了。 陆念反思了下自己刚刚的行为举止。他坐起身,端起小碗,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地吃。碗里的东西也渐渐见底,他把碗放在桌上,看向坐在对面的柏炀,擦擦嘴,“什么事儿?” 看着陆念吃完东西,柏炀面色缓和了些,他双手交叉着放在腿面,“《清渡》这个项目你有印象吗?” 陆念点头。 这是柏氏最新的电影剧本,整体故事轻松幽默,看点也足。只是公司最近一直在忙《最后的凶手》,这个项目便有意无意地被搁置了。 “剧本我看过,挺好的,怎么了吗?”陆念道。 柏炀沉默了会,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你考虑过做《清渡》的导演吗?” “嗯?”陆念一怔,心里砰砰直跳。他倾身看向柏炀,目光里有丝探究,声音也不再散漫,多了份严肃,“柏炀,你什么意思?” 柏炀扬起下巴,点点陆念身后装满摄像机的储物柜,“我记得你大学读的是编导。” 陆念扫了眼自己的储物柜。他半笑不笑地看着柏炀,语气浅浅,“这么快就想把我赶出公司管理层,你自己霸权?” 柏炀白了眼陆念,心下无语。 他昨晚考虑了一晚上《清渡》的事儿。柏氏没有自家御用导演,《清渡》的定位就是小成本的商业电影。既然如此,那就可以考虑让陆念去试试水。他把这一切归为惜才爱才。既然陆念有实打实的功夫,又想拍电影,那他索性就圆了陆念的梦,看在陆念为柏氏付出这么多的份上。 “没吃饱。”陆念把桌上的空碗推给柏炀,又窝回椅子里闭着眼,仍是慵懒随性样,“先把《凶手》项目处理完,再说《清渡》的事儿。” 柏炀没再说话。他拿起碗,去厨房给陆念盛粥。 柏炀离开餐厅后,陆念睁眼看向储物柜,里面的镜头和相机闪着盈盈的光。 他清晰地记得每一个相机每一个镜头的参数,甚至只是远远的看一眼机子,他都能想象到这些玩意把玩在手里的感觉。 柏炀入伍的那晚,他决心封手转系。难过心痛遗憾是有,但更多的是一定要放弃的决绝。他不是天才,做不到一心二用。他知道如果他想两手都抓,那最后反而什么都做不好。 糟蹋了爱好,也守不住柏氏,更对不住柏炀,实在没必要。 他是个说到就能做到的人,封手后也没有再摸过机子。就连余琰、马白安劝他去拍片,承诺给他最好的剧本,最顶尖的制作团队,他都没有心动过。可当这句话从柏炀嘴里蹦出来时,他承认他有一瞬心动。 但也仅限于心动,尘封多年的东西,不是说捡起来就能捡起来的。 少了绿地的干预,《最后的凶手》招商大获成功,这让两个公司松了口气。《凶手》项目算是能落地开花了,拍摄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女主演定了柏氏的小花白冰,男主演经过商讨后,没有选择柏氏的黎夏,选了别家的男艺人。 第43页 下午三点,办公室里,柏炀给刘希平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对方的助理,语气匆匆,“柏总,我们这边马上要登机回S市,您有什么事麻烦长话短说。” “这么急?”柏炀问,“你们在哪个机场?” “T城。”对方助理也没想那么多,便随口一说,便挂了电话。 柏炀找到S市今日的航班信息,确定刘希平会在四个小时后下飞机。柏炀挑眉,披上外套,悄悄走了,似乎是怕惊动人,他连车都没开。 他离开公司后,上了路边柏太助理的车,驶向机场。下车后,柏炀从后备箱中取出两瓶价值不菲的白酒,特供的,一般外面很难买。 柏炀拎着酒,走进机场。他的时间卡的很准,到机场的时候,刘希平的航班刚好降落。柏炀在出口处守着,目光精准地从人群中锁定刘希平,他走上前喊了声,“刘董。” 刘希平一愣,又笑,“小柏,你怎么来了?” 柏炀晃晃手中的白酒,也笑,“上次在电话里出言不逊,总的给刘董赔个不是。” “瞧这话说的。”刘希平摆摆手,“小陆不是都来道过歉了吗?” 不提陆念还好,一提陆念,柏炀的眸子里便闪过一丝狠戾。他眨眨眼压下情绪,“不一样。” 刘希平边往前走,边说,“都一样。” 软得不行,那就得来硬的。 柏炀向着刘希平的方向挪了挪,声音压低,“听我祖父上次说,刘董最近在投资地产,他老人家让我给你带个话。” 果然刘希平脚步一顿。柏炀的姥爷是S市乃至A国的地产大亨,老人家手上的信息肯定不一般。但一想到明天还有重要会议要开,刘希平还是有些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去。 “两个小时。”柏炀看了眼手表,“就耽误刘董两个小时。” “成。”刘希平咬咬牙,决定赴宴。 柏炀看了眼刘希平助理,“你先去取行李,我们俩去吃饭。” 刘希平脸上虽闪过对柏炀擅自主张的不满,但还是应了柏炀的意。他跟着柏炀往出走的同时,又不忘交代助理,“两个小时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虽然柏炀看着没什么恶意,但他总觉得这会是一场鸿门宴,柏炀没那么简单。 两人还是去了省城饭庄,包厢开的也是刘希平常去的那间。柏炀随手点了几个菜,又让服务员给里面送上一扎啤酒。 “小柏,就咱们两个人,用不着点这么多吧?”刘希平皱了下眉,摸不清柏炀意思。 柏炀挥手让服务生按着自己点的上,他打开一瓶白酒,给两人满上,递到刘希平面前,勾起嘴角,“刘董,我喝十杯,您喝一杯,如何?” 两人在来的路上,柏炀对着刘希平瞎扯了一堆房地产项目,谈吐交流间也时不时吐出一些新鲜名词,哄得刘希平一愣一愣的。其实柏炀对地产行业也就是个半斤八两的水平,只是小时候在家听老人念叨得多了,耳濡目染学了些,但对付刚刚入行的刘希平来说,已经够用。 刘希平刚从柏炀这听完小道消息,学了点新玩意,占了点小便宜,这会他面对柏炀如此谦卑的要求,也不好拒绝,甚至还得给柏炀几分面子。他咽了咽口水,强颜欢笑,“别介,小柏,咱们今个就都不喝了。” “您不用喝,我喝。”柏炀唰唰几杯酒下肚,他倒立起酒杯,示意杯子已空。他嘴上说着“你不用喝”,用的也是敬词,但那双鹰隼般锋利的冰冷眼神,却紧紧盯着刘希平,一刻也不放过。 刘希平被他盯得后背发麻,咳了声,象征性地也喝了一杯。 “刘董别客气。”柏炀倾身给刘希平满上酒,也给自己加上。他又是“吨吨吨”地几杯下肚,笑着看向刘希平。 刘希平阴着脸,跟着喝了几轮。他看了眼手表,距离从机场出来,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他微不可察地松口气,心想再有四、五十分钟他就可以开溜,几十分钟倒也不至于喝醉误事,便也顺着柏炀喝。他喝一杯,柏炀喝十杯,面子上过得去就成。 但酒这东西,经不起喝,一旦开喝,兴致也就高了。 刘希平作为典型中年富商代表,话多,也爱显摆炫耀,拉着柏炀就聊政治、军事什么的。柏炀在部队呆了六年,应付个半吊子的刘希平还是绰绰有余。刘希平被哄得高兴,最后一拍桌子,不让柏炀多喝自己少喝,非说两人要喝就喝一样多,要平起平坐。 柏炀挑眉轻嗤,又借着无脑夸赞刘希平“宽宏大量”的名号,往复不断地给刘希平敬酒。半个小时不到,一瓶白酒就已见底。 刘希平开始发晕,潜意识知道要拒绝柏炀,然后赶快离开,他明天还要接见党委的人,有正事要做。可他就感觉到肩膀一直被人压着,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想起身却起不来。 “刘董,再喝一杯。”柏炀一手按住刘希平的肩,另一手给刘希平递上酒杯。 刘希平直摆手,嘴上嘟囔着,“不能喝了,不能喝了。” 可柏炀跟没听见似的,又是三杯酒下肚。他对着刘希平倒立起酒杯,声音低沉,“刘董,你就这点水平?” 酒杯内壁上还挂着几滴残酒,杯子一立起来,里面的水珠就稀稀拉拉地滴在刘希平脸上,这是一个极具侮辱性的动作。加上柏炀讥诮嘲讽的话,落在刘希平耳里,无异于挑衅。他奋力坐起身,挣开柏炀的桎梏,外套一脱,桌子一拍,就喊着要喝。 第44页 人家要喝酒,柏炀也没有道理不奉陪,他主动为刘希平倒上酒。两人又喝了几轮,第二瓶白酒开始慢慢变少。 柏炀喝得不少,也有些上头,他靠在椅背上休息,顺便睨了眼刘希平。刘希平已然仪态大失,敞着领口,脸红脖子粗地坐在椅上大喘粗气。 桌上刘希平的手机响起,刘希平不知道是迷糊了还是睡着了,总之没反应。柏炀挑起嘴角,勾过桌面上的手机,看到是“助理”二字,他果断选择挂断,而后关机。紧接着,他又把手机扔到桌上,手机与玻璃桌子碰撞,发出“噗通”一声,动静不小,可刘希平仍然没有反应。 柏炀站起身,简单活动筋骨,从里面锁住包厢的门,又开启包厢“请勿打扰”的模式。他单手把角落的一打啤酒拖到桌上,取出里面的12瓶酒,撬开瓶盖,依次排开,摆在刘希平的面前。 柏炀给杯子里倒了些酒,递到刘希平面前,声音带笑,眼神发冷,“刘董再来一杯?” 刘希平摆摆手,含含糊糊地说着够了,不能喝了。 你他妈也知道喝酒要有度? 柏炀周身的暴戾之气再怎么也掩盖不住了。他抬起右腿,小腿和膝盖压在刘希平大腿上,狠狠发力,阻止住刘希平乱动。他又用左手将刘希平的两只手腕抬起,固定于刘希平的头顶之上,再用右肘压住刘希平手腕,不让刘希平瞎扑腾。 整个动作流畅干净,毫不拖泥带水,像是训练多遍。 柏炀从桌上拿起啤酒,打开盖子。他用酒瓶拍拍刘希平的脸,趁着刘希平半梦半醒,嘴巴微张,柏炀猛地就把酒瓶怼进刘希平的嘴里。 刘希平一时没反应出来,大张着嘴,不少液体顺着嘴角流下。见势,柏炀肩脸并用夹住酒瓶,暂停往刘希平嘴里灌酒的动作。 他用腾出来的左手向上抬起住刘希平的下巴,逼着刘希平阖上嘴,又用两指夹住刘希平的脸颊,强迫他扬起脑袋咽下酒。而后柏炀松开手,给刘希平个喘息的机会,五秒之后,酒瓶又一次塞进刘希平的嘴里。刘希平哼哼哈哈地乱扑腾,柏炀微微加力,治刘希平和玩小鸡似的。 一瓶接着一瓶,两人脚下堆起越来越多的空酒瓶。柏炀双眼微红,看着桌上剩余的几瓶还未动的酒,二话不说再勾起一瓶,仍往刘希平的嘴里插。 看着刘希平痛苦惊恐的双眼,涨红的老脸,不断快速起伏的胸腔,还有喉间暴起的青筋,柏炀眼前飘得全是陆念当天在饭局上的模样。 发红的眼尾,脏兮兮的衣衫,和抱着马桶的狼狈模样。 在他没到之前,陆念是不是也被人这么折腾过? “妈的。”一想到这,柏炀暗吐脏话,拿着酒瓶的手更加发狠。 也许是真的到了刘希平的极限。他的喉咙开始上下滚动,用涨起的肚子不断撞向柏炀的腿,嗓子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眼瞧着就要呕吐。 柏炀眼神一闪,迅速松开刘希平,走到一边。逃离了桎梏,刘希平猛地弯腰扶着桌子,狂吐不止。从乱七八糟的啤酒,再到后来的食物残渣,直到后面胃里的酸水。吐完之后,刘希平坐在椅上,身上沾满脏物,一脸的呆滞。 柏炀倚着墙,强迫自己恢复平静。他瞧着刘希平的模样,明白再闹下去就会出事。他看着桌上剩余的几瓶啤酒,缓缓闭上双眼。 他脑海中闪过他最后一次执行任务的画面。 当时任务失败,他们小组被敌方控制。而他已三天滴水未进,肩部还中了一枪,又被敌方双手悬住吊在屋顶,用蘸了盐水的鞭子反复抽打。他整个人意识涣散,精神却又保持着高度紧张,以备应对敌方不定时的提问和套话。就连他自己都认为命不久矣,做好了随时英勇就义的准备。 精力被耗尽的一瞬,他无力地闭上眼。血液开始涌向大脑,脑内轰声一片,面前万物沦为虚幻,抽打在身上的鞭子只听得见声却感觉不到痛意。但在这一刻,他发疯地想见陆念,脑子里闪现的全是陆念的模样。 幼时的陆念,少时的陆念,青年时的陆念,最后汇聚成一张既温文尔雅又散漫欠揍的陆念。 这是只有他见过的陆念。 最后,他不记得他是怎么被救出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陆念。 但肩部的那一枪,意味着他以后的枪法肯定会受到影响。组织询问他的意见,看他要不要去任教或者转成文职。而那时恰逢柏建国去世,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退伍。 天色渐暗,工作上的事儿已经处理完了,陆念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喊隔壁司机先下班,却意外发现司机办公室的灯是关着的。 他扫了眼娜娜,“他什么时候走的?” “有几个小时了吧,我记得我下午去取奶茶外卖的时候,柏总办公室好像就没人。”娜娜从桌上拿起奶茶,看向上面贴着的制作单,“嗯?三点制作的,那差不多四点送到我手上,柏总四点就走的?” 这么早? 陆念眉头轻蹙,转身回到办公室,想了想还是给柏炀拨了通电话,准备给柏炀科普一下公司对于早退的处罚。 电话声再一次响起,柏炀睁开眼,情绪平稳了很多。他正要去拿刘希平的手机,却突然意识到刘希平的手机被他关机了,响的是自己的手机。 柏炀皱了下眉,从兜里掏出手机,扫了眼来电提示,一串纯数字,没有备注。他接起电话,“省城饭庄,接我。” 第45页 陆念带着娜娜赶到饭店,问都不用问地直奔刘希平常去的包厢。陆念敲着包厢的门,声音急切,“柏炀,你怎么回事,你给我开门。” 柏炀拉开门,一股浓烈的臭味涌出。陆念皱眉走了进来,见柏炀只是脸上发红,满身酒气,神志尚且清醒后,他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角落还瘫了个刘希平,刘希平下颚通红,嘴巴大张,眯着眼睛,晃来晃去,却没发现屋里来了人,明显是喝多了的模样。 “咦,恶心死了。”娜娜捏着鼻子,嫌弃地看了眼坐在污垢之中,眼神涣散的刘希平,又看向桌上惊讶道,“123...柏总你们喝了一打啤酒,还有两瓶白酒?” “嗯。”柏炀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陆念给娜娜了个眼色,娜娜会意。三下两下收好柏炀的物品,抱在怀里。她绕开地上的人,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念柏炀身后。 柏炀和陆念并肩往出走,又顺手把门关上。陆念正要开口,柏炀食指放在唇前,冲他“嘘”了声。下楼后,柏炀摇摇脑袋,稳稳当当地走到前台,买了单,又对前台小姐逻辑清晰道, “你好,海天阁的客人不要打扰,也不要放人进去。你们打烊前他还没出来的话,麻烦联系这个电话。”说着,他在前台提供的便签上,留下了刘希平助理的电话。 说完后,他回到陆念身边,勾过陆念的肩膀,重心倾在陆念身上。陆念拖着柏炀往出走。娜娜开车,陆念把柏炀扶上后座,任柏炀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 “陆哥,去那儿?”娜娜问。 陆念垂着眸子,看不出情绪,“我家。” 陆念扫了眼柏炀醺红的脸,又想到刚刚刘希平的囧样,用脚也能猜出来柏炀闹着一出,是为了什么。能把刘希平整的那般狼狈,除了喝得多意外,柏炀肯定还用了其他手段。 陆念他想起第一次见柏炀,柏炀就是这幅狠样暴揍其他少年,一晃已经过去了16年。可今日枕在他肩上的男人的气劲,却与16年前时毫无差别。 回到家,娜娜帮着陆念把柏炀送上楼,她心中诧异陆念把柏炀带回家的举动。毕竟,陆念的住处,她都没怎么去过呢。一进门,娜娜瞧见陆念很自然地拿出柏炀的拖鞋,她顿了下。又有意无意地瞧见洗手间里的毛巾、牙刷、剃须刀都是双套的,娜娜心中“则啧啧啧”了半天,觉得吃到了一手瓜,巴巴地看着陆念,想听细节,想听更多。 时间也挺晚了,等下还要照顾柏炀,陆念实在没心情和娜娜闲聊。他给娜娜叫了个车,叮嘱娜娜到家后务必给他发条消息。娜娜也知道这个情况下开玩笑不合适,乖乖走了。 送走娜娜,陆念一回头,就见柏炀靠在沙发里,一手搭在脑袋上,昏昏沉沉的。陆念眉头轻蹙,走到沙发上拉起柏炀,拖着他到客卧床上。陆念蹲在地上,帮柏炀脱了鞋袜。可看着柏炀仍穿着卫衣和牛仔裤,睡得肯定不舒服。 陆念喉结一滚,手伸到柏炀的皮带上,耳尖微红。他顿了顿,想到自己喝醉那次,第二天起床穿的是睡衣,应该是柏炀给换的吧? 那..那他帮柏炀换衣服,也不算逾矩吧? 陆念帮柏炀脱了牛仔裤,又要去脱毛衣,可毛衣刚掀起来,柏炀身上一条条一道道的疤痕,自然而然地跃进陆念眼里。陆念微怔,尽管他曾经远远见到过这些伤口,但远不及此次这般近距离观察到的触目惊心。 陆念眉头皱起,神色复杂。温热的指腹贴上柏炀身上的伤口。 那六年,柏炀过的怎样的生活,经历了什么事儿,很可惜他什么都不知道。 陆念给柏炀换完衣服,又找出柏炀上次买的醒酒药,给柏炀喂了两粒。柏炀酒品好,喝多了也不吵不闹,只是安静的睡觉。陆念放心不下,找了本书,打开柏炀床头的夜灯,坐在柏炀床边,以备不时之需。 夜半,柏炀嗓子里烈火燎原,他混混沌沌地睁开双眼,想去找水。却恰好看到陆念坐在一旁,双手扒在床边,脑袋枕在肘上,睡着了。 米黄色的小夜灯照在陆念黑密如鸦羽的睫毛上,柏炀不由顺着往下看。陆念的唇盈而不丰,鼻尖挺翘,皮肤澈白。他少了几分平日的精英范儿,倒多了几分居家生活气儿。 柏炀的嗓子更干了,他收回视线,拿起床头的水大口饮下,喝完水放下杯子后,他的视线再一次不由自主地看向陆念。 照顾人自己却睡着,不愧是弟弟行为。 柏炀坐起身,拦腰抱住陆念,把他挪上了床。柏炀本想把陆念弄到床左侧去,可没想到陆念一上床,就跟手机找到充电器似的,跟床贴的严丝合缝,挪都挪不走。 柏炀太阳穴跳了下,也懒得折腾,关了夜灯,向里挪了挪,睡着了。 陆念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柏炀床上。他眨了眨眼,发现他昨晚看的书被扔在地上。 不是,他不是在陪护吗,怎么就到床上来了? 直到察觉到小腹上正搭着一截温热有力的臂弯,身后还不断传来浅浅的呼吸声,陆念心里一凛,秉着呼吸轻轻翻身,柏炀俊挺的五官赫然出现在面前。陆念喉结一滚,脸上发热,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跟做贼似的立马逃离案发现场。 陆念折腾的那两下,柏炀也跟着醒了,他看着陆念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瞥了眼自己昨晚抱着陆念的手,皱了下眉。 第46页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睡姿这么差,居然还有抱人的习惯。 陆念简单洗漱后,走到厨房,找到柏炀上次买的麦片和鸡蛋,在网上搜了个食谱,照着教程学做饭,烧开热水,舀出麦片放进锅里。他第一次做饭,掌握不好量,一会觉得麦片少,又加麦片,一会又觉得麦片多,又开始加水,做饭搞的和做实验似的。最后瞧着差不多了,陆念给锅里打了两个鸡蛋,开着小火让他慢慢煮。 麦片煮得差不多了,陆念装了两碗,端到餐厅。柏炀已经醒了,正擦着头发从洗手间往出走。陆念回头看了眼,“怎么不穿衣服?” 柏炀赤裸着上半身,身上的伤疤大大咧咧毫不遮掩,牛仔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坐下身,看了眼陆念,“衣服臭了。” 昨晚喝了酒,卫衣上一股酒气,简直恶心到家,实在不想穿。 陆念失笑,走到主卧,打开自己衣柜,尽可能地找了件宽松的T恤扔给柏炀,“少在我家耍流氓。” 柏炀也觉得光着上半身不太雅观,便也没多说开始换上陆念的T恤,可当他的头伸进衣领的一刻,他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他刚把衣服穿好,余光就看见陆念已经开始笑了。 陆念只有178,体型修长偏瘦。而柏炀接近190,又是有肌肉的那一挂。他穿着陆念的衣服,就像肌肉男偷穿美少女战士的紧身衣似的,衣服紧绷在身上,处处透露着猥琐气儿。 柏炀脱下T恤,扔到一边。陆念也不再强求,笑说,“先吃饭吧。”柏炀睨了眼陆念,低头吃东西。陆念用勺子搅着麦片,没什么胃口,便拿出手机刷业内新闻, [今日上午,由C省党委宣传部主办、广电总局牵头、绿地传媒承接的年度扶贫电视剧《往出走》的座谈会在S市召开。相关专家学者,负责人皆出席到场,就该剧展开相关的观摩和学习。] 《往出走》是一部政府任务剧,当时绿地拿下该项目时,行业内还轰动了下。 陆念向下刷了下会议照片,发现下面的配图大多都是单人照。像这种活动,一般会拍一两张集体参会照放在前面,后面才穿插些重要人物发言的特写照片,《往出走》的图片报道确实有些奇怪。陆念睨了眼柏炀,再刷新闻。 新闻的最后才出现一张合体照,不是在会议室内,而是在户外,大家看着都没什么兴致。陆念着重找了下刘希平,却没有找到。他眸光一闪,给一位业内好友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 好友听到陆念的问题后,开启疯狂嘲讽模式。他说刘希平今天压根就没来,会场上本来给刘希平留的是最中间的位子,给刘希平留足了面子。但刘希平一直没来,位子也一直空着,特别难看,活动主办方更是不让媒体记者拍大全景。说着,好友还着重强调,几个政府领导的脸都臭死了,以后绿地想在搭政府的快车,怕得出点血了。 又聊了几句,陆念挂了电话,双肘撑在桌上托着脑袋,似笑非笑,“柏炀,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损?” “跟你待久了,学的。”柏炀放下碗,悠悠地扫了眼陆念,十指交叉叠搭在腿上。 ... 陆念罕见地被柏炀噎了一下。他失笑,拿起勺子,吃了口燕麦,立马就扔下勺子,皱起眉头,一脸嫌弃,“一股铁锅味。” 他煮的有点久了,荷包蛋沉底粘住了锅底,多多少少带点铁味,其实不影响什么,柏炀都没吃出来,可是陆念嘴就是挑。 “吃完,不许浪费。”柏炀淡淡地看向陆念。 陆念知道柏炀不喜欢浪费,他哼哼唧唧地拿起勺子,将就着一口一口地吃,越吃眉头皱的越高。 柏炀懒得搭理他,陆念的胃都破成那个烂麻袋样了,还敢不吃早饭? 吃完最后一口,陆念擦擦嘴角,看向柏炀,“年末了,公司在筹备年会,你知道吗?” 柏炀点头。 陆念又道,“嗯,下午去买衣服,你也得准备一套正装了,别天天穿的像个土匪。” 柏炀不想穿脏衣服,陆念叫娜娜去柏炀办公室的衣柜取了几件干净衣服,送了过来。娜娜来的时候,趴着门框,一个劲地朝陆念眨眼,非要听八卦。陆念哼笑一声,佯装要打人,娜娜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走了。 柏炀换好衣服,开着陆念的车,按照陆念的指挥,把车开到某高档西装店,跟着陆念一起走进店里。陆念对店里很熟,找到他的专属sales,对着sales指了指柏炀,笑道,“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遵命。”sales对陆念抛了个媚眼,又对柏炀微微鞠躬,“先生请跟我这边来。” 等待间隙太无聊,陆念随手翻了翻杂志,等再抬眸时,就见柏炀边整理袖扣边往过走。 柏炀着一身笔挺黑西装,内搭黑色衬衣,胸前鼓囊囊的,很是性感。他没打领带,领子上虚挂着一条银色的链子,泛出隐隐的冷光,衬的脖颈线条愈发清晰冷冽。西装裤垂感很好,但也只到柏炀脚踝,露出一小截麦色的肌肤,十足的禁欲和勾人。 sales冲陆念挑眉,“如何?” 陆念伸手,修长的指尖点向柏炀,又看向sales,扬起下巴,高贵的像个小王子在发布命令,“他身上这款拿一套我的码,衬衣替我换成白色。” 当两个男人穿着同款西装出现在卖场,店里所有顾客都回首看去。陆念把衬衣上的链子拿掉,换成了普通黑色领带。他打着领带,问柏炀,“好看?” 第47页 柏炀看着面前不断翻飞的修长十指,把视线转到面前的镜子上,“还行。” 陆念照照镜子,整理袖口细节,又睨了眼柏炀,“那还站着干什么?” 柏炀挑眉不解。 “傻站着干什么,买单去啊。”陆念上下打量了眼柏炀,笑道。看着柏炀愤然转身的背影,轻笑一声,慢悠悠地照着镜子,仔细调整领带位置。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的西装这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万分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25章 刘希平后来给柏炀打过电话,?询问那晚是怎么回事,怎么两人喝了那么多? 他那晚喝上头了,具体情况实在记不清。同时为了保面子,?类似于他为何最后睡在一堆呕吐物中的细节,以及他为什么下颚肿痛了好久,?他都没好意思提。 柏炀不善扯谎,更不想和刘希平这种人多交流。他只说忘了、不知道、没印象,?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最后还是陆念抢过电话,?对着刘希平嗔怪道,?“刘董,?你们那天怎么喝了那么多酒?我去接柏炀的时候,你还非要拉着他喝,?还自已把手机关机,?不让助理给你打电话。我看你们喝的实在太多,?才给前台留了你助理的电话,?让他们联系你助理带你走。回家后,?我们柏炀吐了好久才缓过来,?瞧您把他喝的。” 一边说,?陆念还一边含笑睨了眼柏炀,?嘴上继续跑火车,?用最真诚的语气说着讥诮的话,“刘董您都这个年纪了,?下次还是少喝点,?不然误事儿。” 刘希平嘿嘿两声,?摸不准陆念的意思,只能阴着脸挂了电话,吃了这个哑巴亏。他总觉得他被柏炀阴了一脚,?但又找不到实际证据。 陆念把手机扔在桌上,翘着二郎腿斜看向柏炀。柏炀勾过手机,从陆念办公桌上跳下,轻蔑地扫了眼陆念,转身走了。 年跟前了,公司也没什么大事,加上《最后的凶手》这两天在s市某影城取景,陆念决定和柏炀去探个班,让柏炀也能简单了解下基础的影视拍摄流程。 柏炀和陆念驱车到影城,出示证件后两人被放行,由工作人员带着往《凶手》剧组走。一路上路过好几个剧组,里面虽是吵吵嚷嚷的,但工作人员都在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工作着。陆念在剧组实习过,大学时没少往这儿跑。所以他对这地儿熟得跟自家后花园似的。 他转头睨了眼柏炀,交代道,“等会进组你注意点,别乱踩到什么线。” 柏炀看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也没应声。 两人到了《凶手》组,组里却是一片寂静。所有电子设备都是黑屏,灯光师、收音师们站在设备边抽着烟,场记皱着眉头在按手机,其余工作人员则低着头缩着肩小心地挪动道具,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倒是一众群演围坐在边上小声交头接耳着。 大白天的不拍戏,搞什么名堂?这场地租一天可不便宜,更别提这些设备人工费用。 陆念不动声色地微微蹙眉,视线在场内扫了圈,瞧见本剧女主白冰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翻剧本。白冰是柏氏的人,算是能搭上话,他便走向白冰。 “白冰,这是怎么回事?”陆念在白冰身边坐下,出声询问。 听到熟悉的声音,白冰抬眸,她的眼睛红红的,明显刚刚哭过,眼尾的眼线和眼影也晕成了一团,假睫毛也飞出来了一截,向下耷着,看着很是狼狈滑稽。 陆念追问,“你这是怎么了?” “陆总,柏总,你们来了。”白冰擤了下鼻子,笑了下,模样有几分委屈,嘴上却强撑着说,“我没事儿。” 她微扬着脑袋,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又指指场上的情况解释道,“制片马老师和李导又吵起来了,他们带着编剧出去改剧本了,统筹老师也跟着走了,剩下的我们只能先休息。” 又? 陆念眼皮一跳,“具体什么情况?” 白冰一边说一边指着场地比划,“刚那个镜头,李导说是要拍中全景,用三个机位。可制片马导却觉得不需要这个镜头,故事也能交代清楚。两个人争执不下,他们就问编剧的意思,可两个编剧也不出个名堂。一来二去几个人就吵起来了。” 陆念眉心皱起。 编剧一个是他们柏氏的,一个是星耀请的余琰。导演是他们外找的独立导演,而制片又是星耀请的马白安。几人来自不同的公司,身后关系错综复杂,加上之前又都没合作过,摩擦和纷争肯定少不了,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又问,“这种事儿发生几次了?” 白冰怯怯道,“好几次了。”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用袖子轻拭眼角,强笑道,“让陆总、柏总见笑了。” “纸。”陆念回头问柏炀要了包纸,拆开取了一张递给白冰,语气虽淡,但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白冰,你是柏氏的艺人,你受了任何委屈,柏氏都有义务帮你处理好。” 白冰接过纸擦眼泪,可眼泪却越擦越多。最后她自暴自弃地一摊手,哭道,“我出道四年了,拍的电视剧没有一起部也有八部,我也不是没得过奖,没有合作过大导演。可从来没有人指着我鼻子骂我演技差,明明李导都说那条可以过了,可马制片还觉得不行。” 她的助理也上前小声补充道,“一场落水戏,拍了一起多次,天儿这么冷,白姐今天还是生理期...” 第48页 导演和制片是拿白冰置气,想证明自已在组里的掌控权和话语权。可在这么争下去,倒霉的不止白冰,整个剧组都得跟着陪葬。 陆念把整包纸巾都放在白冰手上,轻声说,“先别哭了,我去处理。”说着,他又让助理叫来化妆师来给白冰补妆。 陆念带着柏炀往出走,脸上没有来时的轻松笑意。他对柏炀解释里面的状况,“《凶手》剧组的主权定位有问题,权利分配模糊,没有定好主导权。” 柏炀没跟过组,也不太了解拍摄的具体细节,“所以到底要听导演的还是听制片人的?” 陆念解释,“电视剧基本都是导演说了算。可能是马老师之前一直是导演,没做过制片,角色身份没转换过来,在剧组指手画脚惹到了李导。” 柏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陆念,没再开口。 两人走到《凶手》的保姆车前,陆念还没上去,但却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陆念顿了下没着急上去,他走到角落,盘算着这事怎么处理比较好。 无论如何,马白安都是他的恩师。让他在恩师气头上去劝恩师放权,这摆明了就是点炮行为。其次他还是制作方,地位无形地高于马白安。这时他在指责马白安做得不对,弄不好就成了他逼迫老师认清现实,损伤师徒情谊。 柏炀往保姆车上走,“我去说。” “别。”陆念拉住柏炀的袖子,啧了声,“你还不了解行规,说什么说?” 马白安养尊处优惯了,脾气不好人又有些古板迂腐。他这人好面子,吃软不吃硬。当年他在学校开讲座,有个大一新生当众指出,他的新剧有严重的逻辑问题。马白安脸上当时就挂不住,还是校方出来打了个圆场,让讲座才能继续下去。后来,马白安虽然变相承认了新生指出的问题,但每次聚会时,他都要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拿出来反复鞭尸。 柏炀坐在长椅上看手机。他余光扫见陆念正握着手机,抿着嘴,神情严肃,来来回回地踱步。柏炀一直以为陆念的信手拈来和雍容闲雅是与生俱来的。但没曾想过,陆念的精英做派也是一点点在现实的泥泞里滚出来的。 “陆儿。”余琰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闻声,柏炀蹙眉扫了眼余琰,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收起手机,无形中做出防御姿态。 不知道为什么,他见这人第一眼就不对付。 陆念怔了下,走向余琰,“你怎么出来了?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余琰咳了声,“我出来透个气,看到你在我就过来了。里面马老师还是不放权,一直压着李导,李导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就杠上了。”说着,他摇摇头,看了眼天色,“今这一天算是浪费了,统筹那边都快急疯了,这一天就烧进去了大几一起万。” 陆念一时还是想不到好对策,但双方要是一直僵持着,对剧组没一点好处。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上去看看。 余琰一把拉住他,低声呵斥,“你去做什么?道理谁不懂?但谁敢说?两人现在都在气头上,你要是顺着马老师,你就是欺负李导是外人,得罪的是李导。可你要当众教训你亲爱的马老师吗?” 柏炀扫了眼余琰拉着陆念的手,而后自顾自地迈着长腿往保姆车上走。 陆念见到柏炀走了,皱眉啧了声。他知道柏炀的臭脾气,不免心下一慌,甩开余琰攥着他的手,去追柏炀,“柏炀,你干什么,你给我站住!” 柏炀脚步加快,三步两步走到保姆车边,拉开车门,抬脚跨了上去。上车时,他透过后视镜扫到跟在他身后的陆念,和呆呆站在原地的余琰,嘴角不由勾起。 保姆车里烟雾缭绕,桌上堆满了烟头和文件。马白安和李导两个人原本本还在争论。但李导看到柏炀的上车的一瞬,选择了闭嘴。李导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对着柏炀、陆念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倒是马白安头也不抬,像是没注意到来人。 编剧是柏氏的人,见到柏炀和陆念后,他悄悄松了口气,“柏总,陆总,你们怎么来了?” 一听到“陆总”两个字,马白安立刻抬眸,略带挑衅地扫了眼李导,又对着陆念勾勾手,拍拍自已身边的位置,“小陆,来来,来坐这儿。” 果然李导闻言立刻皱起眉,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念,看着陆念到底要坐哪儿。 陆念太阳穴一跳,正在想推辞拒绝。柏炀却慢悠悠地走到李导身边坐下,冲着陆念挑眉,又睨了眼马白安身边的座位。 都忘了这个臭小子也是投资人,地位和自已是对等的。现在俩人一人一个坐在导演和制片人身边,就不涉及站队问题了。陆念无声轻笑,放松了些,在马白安身侧落座。 柏炀倚在真皮靠椅上,看模样还真有几分投资人的架势。他撩起眼皮扫了眼统筹,明知故问,“这么好的天气,怎么停工了?” 统筹敢怒不敢言,眼神从李导和马白安身上飘过,嘿嘿笑了下,没开口。 陆念佯装不知情,顺着柏炀的话,问马白安,“马老师,怎么回事?” “小陆。”马白安点了根烟,夹在手里,眯了眯眼,岔开话题,“我是哪一年获得栀子花最佳电视剧导演奖的?” 陆念不假思索,“08年、15年、还有去年,三年的最佳导演奖,都花落老师之手。” 第49页 栀子花奖含量极高,被誉为A国三大电视剧奖项之一。 马白安很满意陆念的答复。他弹了弹烟灰,调笑地看了眼李导,又故作嗔怒道,“让你小子说最近一年的,你说三年的做什么?” 李导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最讨厌有人仗着资历压人,何况他和马白安差了10多岁。他到了马白安的年纪,未必做不到马白安的成绩。 李导哼了声,“可现在我是导演,你是制片。” 他刻意加重了“制片”二字,又看向柏炀,把问题直截了当地挑开,“柏总,我是导演,马白安是制片人。我在拍片,他叽叽歪歪在旁边指点比划,要我按照他的心思拍。你说这算什么事儿?” 闻听此话,马白安一下就跳起来,?“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指导你是给你面子!就你那镜头表达能力,你们学校是怎么把你放出来的?故事讲都讲不明白!镜头语言白学了?” 李导自然不忿,也站起来,准备回怼。 柏炀敲敲桌子,打断二人无意义的重复性争执。他看着马白安,淡淡道,“马老师,你逾矩了,他才是导演,你只是制片人。” 他和马白安没什么感天动地的师徒情深,他只是一个投资方,只是在客观冷静地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 听到这话,李导一下就舒坦了。他满意地看了看柏炀,悠悠坐下身,呷了口茶,颇为自豪,“柏总是个明白人。” 被当众打脸,马白安自然不能忍。他周身微颤,食指指着柏炀。但他到底是理亏,憋了半天,也只想出一句话,“你他妈懂个p。” 半天也没等到陆念的反应,柏炀在桌下踹踹陆念的脚,又歪了下头。 陆念一顿,看了眼柏炀,立刻福至心灵。他脸色瞬变,猛地起身,伸手指向柏炀,满含怒气,“柏炀,你怎么和我老师说话的!你懂影视制作吗,你就在这儿瞎说?” 柏炀喝了口茶,看着面前暴怒的师徒二人组,依旧沉着冷静,一字一句地往外蹦,“我说的是事实,你的老师,马白安未免管得也太宽...” 他话还没说完,陆念就暴冲过来。陆念俯身拽起他的领子,佯装怒意,“你他妈知道个屁?给我老师道歉!” 柏炀嘴角轻扬,微微一个翻身就把陆念按在茶几上,也俯视他,沉声道,“想挨揍了?”说着他一个拳头就挥了下去,陆念下意识闭上眼睛,心中默念柏炀不是公报私仇,是解决问题,要忍耐,要忍耐。柏炀的拳头擦着陆念耳边滑下,重重落在茶几上。砰得一声响,听着还怪吓人的。 车内几人看状况不对,连忙帮把两人拉开。李导和马白安难得站在了一条战线上,呵斥着两人不许打架。 “滚,柏炀你给我滚!”陆念指着车门,铁青着脸。 “李导,我们走。”柏炀拍拍李导的肩,又给统筹编剧使了个眼色,几人一起离开了车。柏炀回头看了眼演技浮夸的陆念,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弯。 陆念耳尖一动,避开柏炀的视线,脸上表情收敛了些,一把将车门关上。 编剧和统筹走在前面,李导和柏炀都刻意放慢了脚步,跟在后面。李导看了眼柏炀,有些担心,“柏总,你手没事吧?” “没事。”柏炀不以为意,“这下你可以安心拍片了。” “啊...嗯。”李导扯起一个不尴不尬地笑意,应了声。他又偷偷瞥了眼柏炀,觉得今天这事闹的有点大了,怎么就让两个投资人打起来了?他开始反思自已是不是有些过了,对着马白安太咄咄逼人了,才把事情搞到现在这个田地。 保姆车上,陆念背对着马白安,一脚踹开一只碍事的椅子,低头暗骂一声。 “小陆,过来。”听见一向温文尔雅地陆念说了脏话,马白安皱了下眉,命令道。 陆念不敢回头,怕脸上的笑意藏不住,被马白安看出破绽。 马白安烦躁地起身,强行拉着陆念坐下。他白了眼陆念,“你给我过来!刚那个是你们董事?” “嗯。”陆念垂着脑袋,由于刚刚打斗过,头发乱糟糟的。他解开领口的扣子,有些颓废地靠在椅背上,对着车顶放空。 马白安狠狠地戳他脑袋,“你小子还敢得罪你领导?饭碗不想要了?” “谁让他对老师不敬。”陆念撇过脑袋看了眼马伯安,面色有些苍白,大有明天就要丢了官回家种地之势。 马白安脸色也不太好,眉头紧锁,瞪了眼陆念。 陆念揉了把头发,起身拉着马白安往出走,“走,老师这烂片我们不参加了,我送您回家。” 到这,马白安还不乐意了。他甩开陆念的手,一步也不挪,“为什么不拍了?我为什么不拍了?我不拍了违约金你给我付?” 陆念心中失笑,面上却还绷着脸,“反正我不能让您老在这剧组受委屈。” 马白安点了根烟,踹了脚陆念,怒斥他,“我在这受什么委屈了?谁敢给我委屈受?你说你的臭脾气跟谁学的?” 这会让他走,他还不乐意走了。本来上午的事儿,他也知道自已有错。他一制片确实不能凌驾于导演之上,只是当众被小他好几岁的李导指着鼻子骂,他心里难免也揣着气儿。无理也要辩个三分,争出个高低。 但为了这屁大点事,让他背负不菲的违约金倒没什么,但不能让陆念丢了工作。这小子当年那么好的天赋还非要转系,不就是看上柏氏传媒的名号了吗?他不能断了陆念的路子。 第50页 陆念和马白安又说了会话。他没让马白安再去剧组,他怕柏炀那边没处理好,让两人再吵起来。当然,马白安也懒得回去,现在回去算什么事儿?于是陆念便拉着老师去吃了点东西,缓解缓解心情。最后他把马白安送回家,自已再打车回家。 陆念到家的时候,已经11点多了。他下了电梯,尽量控制着不发出太大噪音,以防把邻居们吵醒。走到家门口,正要刷指纹开门,身后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陆念开门的手一顿,嘴角一扬,慢悠悠地转身。 柏炀从楼梯上起身往下走,“剧组那边没问题了,下午拍摄都还算顺利。” “嗯,收到。”陆念例行公事地回答道。他懒散地倚着门,嘴角噙着笑,歪头问道,“还有事吗?” 楼道里,声控感应灯灭了下,又很快亮起。柏炀抬眸看了眼灯,摸摸兜里的车钥匙,“你的车在我这儿。” 陆念点点头,示意自已知道,却没开口。 “走了。”柏炀把车钥匙抛给陆念,转身离去,又补了句,“明天自已开车去年会现场。” 这话就有点怨气了。年跟前了,公司给保安人员提前放了假,让他们早早回家过年。公司晚上没人值夜班,大门自然紧锁。柏炀进不去公司,只能开着车满城瞎转,转着转着就到了陆念家楼下。反正他给陆念交过房租,不住白不住。 陆念无声轻笑。他用指纹刷开家门,半个身子都迈进屋里了,才轻声道,“我又不会开车。” 半天没人进来,陆念探出半个脑袋,睨了眼在等电梯的柏炀,嘴欠道,“自已把指纹录进去,省的下次还要等这么久。” 第26章 第二天是年末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也是柏氏举办年会的日子。柏氏的年会一向都是外包的,公司也没有那么大的场地够几百号人聚餐。柏氏今年的年会定在T酒店,公司内重要的工作人员都会参加,?只有少数几个演员因为拍戏实在赶不回来,所以才请了假。 柏炀驾车和陆念一起前往T酒店。 陆念坐在后排,?抱着ipad带着耳机刷电影。他从小就喜欢看电影,国内外经典影视作品看了个遍,?所以上大学才会报考影视编导专业。他还没转系时,?每年的阅片量都很大,?也是电影院的常客。每逢质量高一点的新片上映,?他都会第一时间去影院观看,保证最佳体验。 后来转了专业进了柏氏后,?他虽然还保持着看片的习惯,?但阅片量肯定和以前没法比了,?只能抽空在视频软件上看看电影。 等红绿灯时,?柏炀手指敲在方向盘上,?透过后视镜扫了眼低着头的陆念。 他想问陆念考虑好要接《清渡》了吗,?可想了想他还是没问。既然他已经提过了这事儿,?那后面选择就是陆念的事儿,?他也懒得再催,?省的还会被陆念嘴炮攻击,自找不痛快。 车子停在T酒店门口,?服务生拉开后座车门,?毕恭毕敬地请陆念下车。陆念含笑道谢,?他扫了眼驾驶座没人理会的柏炀,又看向服务生,打趣道,?“他可不是我司机。” “啊...”服务生微怔两秒,立马反应过来,小跑着前去开门。 一般来往他们酒店的人,都是有司机的。他们只需帮后座的客人拉开车门就好,是不用管前排的司机的。像这种没有司机的客人实在很少,服务生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柏炀自己打开车门,迈着长腿下车。他把车钥匙抛给服务生,自顾自地系着西装的扣子,意味不明地哼了声,“不用,我没他那么多事儿。” 服务生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陆念笑着拍拍服务生的肩膀,塞给服务生一笔小费,?“辛苦帮我们把车停好。” 两人身着同款的正装,但陆念在西装外还穿了件长款呢大衣御寒,看上去很是文质彬彬。冰雪钢铁人柏炀只穿西装,好身材一览无余。 两人在展厅门口出示柏氏证件,然后被礼仪小姐带入会场。他俩是当晚的压轴嘉宾,都是卡点来的。两人落座后没多久,主持人就宣布年会开始。 无论谁家开年会,第一项都是重要领导发言。本来这事该柏炀来的,但柏炀最烦这种虚里吧唧的招式。讲台上的人慷慨陈词,狂喷吐沫,下面的人只想着什么时候开饭。可笑又无聊。于是他把这烂差事抛给了爱出风头陆念,陆念倒也没拒绝。 陆念起身,不疾不徐地走向讲台,拿过麦克风,冲台下点点头,又优雅一笑。他在西服口袋摸了半天,又佯装诧异,“哎呀,演讲稿忘带了。” 台下一阵善意的哄笑。 又耍花招。 柏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眼睛却挂在陆念身上,想看他还能搞出什么名堂。 “那就长话短说。”陆念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声,台下一片安静,“感谢诸位过去一年在各自工作岗位上的付出,同时也无比期待未来还能和大家一起携手同行,再创柏氏当年辉煌。” “柏氏的每一次成长和进步,都离不开诸位的付出,我敬大家一杯。”陆念对台下晃晃手中酒杯。 台下众人也对陆念举起酒杯。陆念的视线从众人身上滑过,落在柏炀脸上。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把视线从柏炀身上挪开。 柏炀舌尖卷起唇边的一滴残酒,也收回看着陆念的视线。 “今晚吃好喝好玩好,但不许灌人酒,发现年终奖全扣。”说完最后一句话,在台下齐鸣的掌声中,陆念走下讲台。 第51页 没有给员工画大饼,没有客套话,没有强行上价值观,更没有脑残兮兮的口号,简简单单的几句掏心窝话,却足以调动员工们的激情。 柏氏年会采取的是酒会形式,两道有精致的小点心和中餐西餐供人取用,人们三三两两地分布在会场各个角落,惬意闲聊。 陆念从讲台上下来的时候,柏炀正被一群股东经理围着,似乎在讨论着什么。陆念想着柏炀这两个月的进步挺大,应付这些人没什么问题。陆念懒得去凑热闹,便也没过去,只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着。 他想躲闲,可却总有人来找他敬酒。陆念兴致不错,也跟着小酌几口。给他敬酒的是另一部门新升上来的总监,两人关系还不是很熟。那人也就没话找话,“我刚去给柏总敬酒,听他们那边在聊“导演制”和“制片人制”的问题。柏总还蛮虚心的,一直在请教别人。” “是吗?”陆念笑笑,倒没有很诧异。 上次在《凶手》片场闹了那么一出,柏炀私底下要去学习充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和新总监寒暄完,陆念还没休息太久,就又有人迎了上来。 “陆总,我敬您一杯。”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念收了手机,抬眸向声源处看去。 一个男人正站在他身边。男人个子很高,穿着笔挺的正装。他微微低头,长相俊朗,笑容温和,是看一眼就会让人生出亲近好感的那种长相。 这人也是公司的艺人,叫黎夏,27岁,一直不温不火。属于二线之上一线之下的演员,处境不上不下,有些尴尬。 陆念和公司艺人的接触一向不多,也不明白黎夏找他做什么。但他还是站起身,礼貌地想和黎夏碰一杯,却发现自己手上没拿酒,陆念无奈一笑,“等会服务生来送酒,我再喝,好吗?” “是我来找您的,自然该我先喝。”黎夏浅浅一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又看向陆念,语气真诚,“之前听我经纪人说,《最后的凶手》的项目会议上,您给剧组那边推荐过我。”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但《凶手》已经开拍了,男主选的是其他演员,不是黎夏。 陆念轻笑,“客气了。我是觉得你的气质和《凶手》的男主很搭。但是选角这事,我也只能提一嘴,后面的很多事我也插不上手。” 黎夏点头,有些歉意地看向陆念,“有劳陆总引荐,但最后还是因为我个人原因,没有拿到角色,给您丢脸了。” 他的话说的漂亮,但脸上还是闪过一丝落寞。在这个圈里,27岁的男演员多少也属于大龄挂了,还没有出圈代表作,他难免着急。他这个年龄,小鲜肉的路子走不了,可距离熟男还有段距离,星途确实不顺。 “不至于,以后还有机会。”陆念拍拍黎夏的肩安慰两句。他抬头环顾四周,恰逢酒侍来送酒,他对着侍者招招手,又看向黎夏,“酒来了,可否有劳陪我再喝一个?” 黎夏莞尔,“荣幸之至。” “谢谢。”陆念接过酒侍手上的酒,对着酒侍礼貌点头,又拿着酒杯和黎夏浅浅碰杯,嘴角挂笑,“那...那就祝你从今以后星途坦荡。” “多谢。” 两只玻璃酒杯在空气中轻轻一碰,发出一声的轻响。 两人将手里的酒水一饮而尽,默契一笑,又一齐将手中空杯放在酒侍手上的空盘中。侍者刚要走,却被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的柏炀,一把按住。 柏炀看了眼两只空酒杯,又皱眉看向陆念,“你喝了?” 猛然搞了这么一幕,陆念微怔,“嗯?”了声。 柏炀又扫了眼边上的黎夏,眼神发凉。最后他把目光转向酒侍,冷声道,“掏出来。” 酒侍发懵,咽了咽口水,看向身侧的高大男人,红着脸,“先生...先生您说什么?” “掏出来。”柏炀重复刚刚的话。 陆念谨慎地看了圈周围环境包括黎夏,他低声道,“柏炀,你在做什么?” 柏炀右手控制侍者,左手拽着陆念的袖子,把他扯到自己身后。他又看向侍者,冷冷重复,“最后说一次,你给我掏出来。” 气氛凝结,陆念眉头轻蹙。他想制止柏炀,但又觉得柏炀不是胡闹的人。 他们这边动静闹得不小,周围已经有人开始偷瞥,好奇地看向他们这边,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黎夏挪挪身,不动声色地站在柏炀身侧,尽可能地凭借自身壮实的身材,挡住周遭人好奇的目光。 侍者涨红了脸,小幅度地抖动着,妄图挣开柏炀的桎梏。柏炀没耐心陪他浪费时间。他右手发力按住侍者,左手在侍者裤子口袋一掏,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白色药粉。柏炀拎着药粉回头睨了眼陆念,陆念看到药粉的一瞬,立马也阴了脸。 柏炀冷声质问侍者,“这是什么东西?” “我...我不知道。”侍者惨白着脸,一个劲地直摇头。 柏炀拿起侍者托盘中陆念刚用过的酒杯,在灯光下轻轻一转,杯体内壁上还残留的几颗尚未融化的小颗粒,瞬间暴露无遗。柏炀捏着侍者肩膀的手更加用力,侍者肩膀处传来隐约的“咔嚓”声。 “谁让你做的?” 侍者额上涌出汗珠,支支吾吾道,“我...我。” 陆念长这么大还没被人下过黑手,更别说下药。况且这药是要进肚子,影响身体的。他冷脸大步离开会场去找洗手间,打算去催吐。 第52页 “跟上,去洗手间门口守着。”柏炀给娜娜使了个眼色,让娜娜跟着陆念。娜娜紧张地点点头,踩着高跟鞋也跑了出去。 “要不我陪陆总去?我毕竟是男的,可以进去...”黎夏冷不丁开口。 柏炀看他一眼,“不用。” 这边动静闹得越来越大,不少人也纷纷侧头来看。考虑是年会这种场合,柏炀不想把事儿闹得太大。他的右手搭在侍者肩上,控制着侍者,逼迫侍者和他一起离开会场。 黎夏耸耸肩,犹豫半晌,还是跟着柏炀一道离开会场。 柏炀拎着酒侍走到会场外,随手打开安全通道处的大门,他把侍者往满是浮灰的地上一扔,又一脚踩在侍者腿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谁给你的药,给的是什么药?” “他就说...说人灌醉后,送到1108房...房间,我也不知...知道他是谁。”侍者疼得满地打滚,嘴里也含糊不清,“放过...我..” 陆念在洗手间干呕了半天,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他离开洗手间,寻着声音,和娜娜一并走到消防通道。柏炀见陆念来了,一把拽住他的小腕,把他向自己身后一拉。 陆念“嘶”了声,柏炀抓到他的骨头了,疼。柏炀回头看他一眼,手上力气松了些,但手依旧抓着陆念的袖子,陆念扫了眼柏炀的手,也没说话。 看着眼前混乱的情况,黎夏冷不丁地出声,“不然你们先去医院,人我看着?” 柏炀拒绝地很干脆,“不用。” 现在情况还尚且不清楚,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黎夏,是不是幕后黑手,谁也不知道。 柏炀踢了踢地上的酒侍,捡重点地和娜娜说,“看住这人,别让他跑,顺便去查1108住的人是谁。” 娜娜摸不清楚状况,只能乖乖点头。但安全通道不似室内有足够暖气,娜娜穿着小礼服,虽然腿上穿着光腿神器,但上半身都是直接暴露在冷气里的。她站在酒侍身边,还是不由抖了下。 陆念烦躁的慌,便脱了自己的大衣抛给娜娜,“看好他,我们先走一步。” 黎夏又一次开口,“柏总,其实我...” “不用,你管好你的嘴。”柏炀打断他的话,又看了眼娜娜,皱了下眉,“忍一下,等会我安排人来换你。” 瞧着两人紧张的模样,娜娜也不敢掉以轻心。她披上陆念的外套,脱下高跟鞋,光脚踩在地上,一脸警惕地盯着地上的就是,生怕他跑。 柏炀和陆念大步往电梯处走,柏炀脱下自己的外套扔给陆念,又顺手摸出手机给一发小打电话。 T酒店是他发小家里开的,这人也信得过。柏炀让发小派个人上来替换娜娜,再解决此事。挂了电话后,柏炀又在导航上确定了最近医院的方位,他把车开出停车场,带着陆念,奔向医院。 陆念坐在副驾上眨眨眼,觉得好像...还行?总归没有明显的不舒服。他看了眼把车开的飞起的柏炀,抿了下嘴,“注意安全,别开这么快。” “闭嘴。”柏炀的下颚崩得紧直,他灵巧地超过前方一辆车,没忍住还是呵斥道,“陆念你能不能长点心?” “我脑袋后边又不长眼睛,我怎么知道有人会给我下药?”陆念瘫在座椅里,不轻不重地哼了声。 柏炀想想也是这么个理。陆念的角度确实看不到侍者的小动作,其实就连他也看的不太清楚。 他只能看到侍者先是鬼鬼祟祟在屋内扫视一圈,又从兜里摸了会儿,再把手虚掩在酒杯上,眼睛慌乱地四下乱撇,看着就不正常。 但到底有没有下药,柏炀也没足够的证据,加上考虑到还是在年会这种公众场合,直接喊出来实在不妥。他只能加快脚步走到陆念身侧,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拦住陆念喝下酒。 T酒店是五星级酒店,酒店周围很繁华,医院也在不远处,开车不用太久。到了地方后,柏炀停下车,和陆念一起走进医院,先是挂号然后大夫。 老大夫询问是怎么回事,柏炀从兜里掏出从酒侍身上取出的药袋,递给大夫,刻意隐瞒细节,“他误服了这个药。” “多大的人了,还干误吞这种事儿?嘴怎么就那么馋?”老大夫透过眼镜上方瞥了眼陆念,一脸的嫌弃。 陆念有苦说不出,只能低下头,脸颊微红。 老大夫接过柏炀手里的药,倒了一点在手上,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是什么,但总归不是水银农药什么的,加上陆念看着也没有明显的异常情况,他便开了几个常规检查让陆念去做。 医院人很多,柏炀陆念并肩坐在椅上,等着叫号做检查。柏炀想起老医生刚说的话,扫了眼陆念,嗤笑一声。 向来都是陆念嘲讽柏炀,今个角色还调转了。陆念自然不忿,他心里躁得慌,耳尖没由来地红了片。他脱了柏炀的外套扔给柏炀,又用双手在耳边不断扇风。 第一个项目时做血常规,需要抽血,陆念早都过了害怕打针的年龄,但看着细长的针管扎进自己皮肤时,他还是微微蹙眉,觉得今个扎针特别痛。一个没忍住,他“啊”地叫了出来。 这叫声带了点软调,不似他平时的傲气模样。 柏炀瞥了眼陆念,“你还怕打针?” 陆念不想说话,只是皱了下眉,脸上又红了几分。他咬紧牙关,暗中责怪自己发什么疯。 第53页 几项检查做完,可能是抽了血,陆念感觉有点头晕腿软,脚上不禁打了个滑。柏炀眼疾手快地上前,从身后拖住陆念,“你怎么回事?” 被柏炀握住的后背皮肤立刻发出滚烫的热意。陆念直起身,拼命摇摇脑袋保持清醒。紧接着,又是一只冰凉的大手贴上他的额头,呼吸声贴在喷在他的脸颊一侧,“你发烧了?” 陆念没忍住,脑袋在柏炀手心一蹭。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陆念猛地退后一步,甩开柏炀,拿着诊断单走进屋,递给老医生。 医生看见陆念,惊了声,“呀,你脸怎么这么红?”说着,他立马拿起体温枪给陆念测体温,37.2°,倒也正常。医生又对着检查项目的数据研究了半天,嘟嘟囔囔道,“没问题啊。” 陆念坐在椅上,周身忍不住轻晃。 从他身上的反应,又联想到酒侍说的,把他灌醉送进某个房间....他大概猜到下的是什么药了。 下作。 “现在怎么处理?”柏炀追问老医生。 医生翻翻检查单,“我瞅着数值都正常,没事啊。”说着,他看了眼柏炀,“你要是还不放心就带他去洗个胃?” 就陆念的破麻袋胃,再去洗胃,不要了他的老命。 柏炀正要问医生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倏地,他的胳膊被一拉,他顺势向下看去。陆念眼尾发红,耳尖连着脖子也全都染上了粉色。 陆念撑着柏炀的胳膊站起身,拉着柏炀往外走。他腿上发软,声音沙哑,“走。” “病还没看好?你走什么走。”柏炀不解。可看着陆念的表情,猛地他像想到了什么的似的,喉结微滚,眸色一暗。他揽住陆念的肩,把外套盖在陆念头上,皱眉带着陆念往出走。 身后只留下老医生的喊叫,“哎,你们的报告单不要了?跑什么跑?” 柏炀尽量避开人群,带着陆念三步两步走到车边,陆念的呼吸开始沉重,软哒哒地倚在柏炀怀里,带着热气的哈声喷在柏炀颈上,柏炀的颈部难得也红了片。 犹豫两秒,柏炀把陆念塞进副驾驶,替陆念系上安全带,关上车门,他又绕回驾驶位,迅速开车往陆念家走。 柏炀开着车,脑子里乱糟糟的,看陆念刚刚的样子,他心里大概知道下了什么药。 但...医院都拿着药没办法,他能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上了车,在私密安全的地方,陆念心里的那根线瞬时崩塌。他难受的可以,脑子乱得和坨浆糊似的,浑身燥热。他靠在座椅上,尽量保持理智在线。但经不住药效强劲,他逐渐眼神迷离,不自觉地用后背磨蹭椅背,哼哼唧唧的嘟囔着什么。柏炀披在他身上的外套,也悄悄掉落在脚边。 只是一个掉头离开停车场的功夫,柏炀在去看陆念时,不由右眼一跳,立马躲开视线。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柏炀躬身从陆念脚下捡起外套,手忙脚乱地盖在陆念身上。 陆念就没有一刻能让他安宁过。 陆念事儿怎么就这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柏炀能怎么办,柏炀能怎么办,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处男啊(bushi!!感谢在20210413?10:55:28~20210417?1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niceeee!?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iceeee!?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叶的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柏炀把陆念扶进家时,?陆念哼哼唧唧的调儿已经完全变了味。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攀着柏炀的脖子,热乎乎的唇贴在柏炀一直暴露在冷气中被吹得冰凉的后颈。甜腻腻的勾人意味的哼唧声,就在柏炀耳边响起,?柏炀的太阳穴不禁跳了两下。 柏炀活了24年就没遇上过这种事。想了想,他把陆念带进卧室,?原封不动地把人塞进被窝,奋力扒开陆念缠着他的手,?火速关上门走了。 他去厨房冰箱里拿了瓶水,?背对着卧室,?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咽下。他缓了缓神后,?又转头瞥了眼陆念的卧室门。 跟作贼似的,有点窝囊。 24岁的男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时多多少少也有些欲望,?只是他在部队呆的久了,?朝夕相处的都是大老爷们,?平时训练工作强度也大,?再加上心里还有贺暮这个白月光,?他倒从来不会被欲望所困扰和左右。 但当有人在边上演活春宫的时候,?到底还是不一样。尤其这个人还是陆念,?还和他是情敌这样的关系。 收起漫无目的瞎飘的思绪,?柏炀给发小打了个电话,询问酒店那事儿处理的进度。发小很给柏炀面子,?之前刚接到柏炀电话,?他就立马派人去现场处理,?后来他也亲自赶回酒店,协助调查。 他们先是扣住了酒侍,在酒侍身上还找到了其他的药包。酒侍说都是一个陌生男人在没有监控的地下车库角落给他的,?男人不仅给他了药,还给他看了几张陆念的照片,让他务必给这个人下药。至于更多更细节的内幕,酒侍则表示他真的不知道了。 随后酒店的人又去调查了1108的开房信息,发现是个叫向田的25岁男人。酒店工作人员到1108房间去敲了敲门,但没人开门。 酒店这边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酒侍说的一定是真话。通了为了保证住户的隐私,他们也不好直接破门而入,只能留了两个保安,让保安在门口守着。待看到向田出门或是回酒店,立刻向上汇报。 第54页 柏炀听完发小的描述,思索半晌,“向田的开房信息和入住视频,发我。” “行,柏哥,你稍等我给你发过去。”发小答应的很利索。 “柏哥,东西等下我都发你,那个服务生我们也扣下来了,你抽空来处理就行。你留下的那个女助理,我也找人把她送回去了。”发小说话难得有些支支吾吾。他尽量斟酌用词,顿了顿,才继续说,“柏哥,那...那那这事,你能不报警吗?” 在自家酒店出了这档子事,还涉及到一名酒店内部的服务生,传出去对酒店影响多多少少都不好。 柏炀正要说话,身后屋里就传来“咚”的一声响,柏炀对着电话简单道了声,“再说。”便挂了电话,转身大步往陆念卧室走。走到卧室门口,他的手搭在卧室门把手上,有些微妙地犹豫了一瞬,而后才大力推开门。 尽管想象过屋内会是怎样的盛况,但柏炀也没想到会是这么的....精彩和狼狈。他深吸口气,把陆念从地上抱起,塞回被窝。他又去洗手间打湿了两条浴巾,盖在陆念的胸口和小腹上,以此使陆念保持冷静。 第二天,陆念睁开眼时,头晕脑胀,身上也软塌塌地提不起来劲,尤其两条腿跟不是自己的似的,动都动不了。他看着天花板,昨日那档子糟心事悉数涌入脑海,只是回家后的事儿他是真的记不清了。但他双手并用地缠着柏炀的场景,倒是历历在目。 一把年纪,阴沟翻船,还翻在柏炀面前,他妈这算什么事儿? 陆念老脸一红,藏在被窝里的手在身上一摸,光溜溜的。他耳尖红了点,翻身想下床,但却没爬起来。最后,他只能抿了抿嘴,试探着喊了声,“柏...柏炀?” 这声音就像小提琴初学者在拉一把劣质琴,沙哑难听到了家。 昨晚是得多激烈? 都是成年人了,都这样了,没发生点什么也说不过去。陆念舔了下嘴唇,盯着天花板,努力调整心态。 “叫我干什么?”柏炀推开门。 陆念缓缓转头瞥向门口,柏炀下半身穿着居家睡裤,上半身赤裸着,胸前红了一片,上面满是抓痕和挠痕。 “就是想叫。”陆念乏力地闭上眼,一手拍在脸上。 这算什么事儿? 陆念想翻个身背对着柏炀,可身上是真的没劲。于是,他满含怒气地瞪了眼柏炀。 不知道疼人的玩意儿。 柏炀不知道陆念那点小九九。 他昨晚被折腾了一宿,陆念跟发了疯似的,手脚并用地抱着他,又挠又叫又啃的,拦都拦不住。他虽然也...但他毕竟还有理智,在对方不清醒的情况下,占人便宜,实在是跌份没种拿不出手,行为太弟弟了,他不屑。 见陆念没再吱声,柏炀转身到客卧换上了件T恤。他刚洗完澡,听见陆念叫他,他怕出什么事儿,连衣服都没来及穿,就匆匆跑过去。 换好衣服后,他去厨房舀了碗饭,送到陆念床边。 进屋的时候,陆念正藏在被子里,他又喊了声,“吃饭。” 陆念这才跟土豆发芽似的,慢慢从被窝里钻出来,冒了个尖。 他没穿衣服,澈白的上身一点点暴露在空气中,上面也有几道抓痕,看着怪渗人的。那是昨晚柏炀强迫他老实睡觉时留下的。柏炀看着抓痕,也不自在地转过头。陆念看了看自己上半身,又闷声摸过边上的毯子披在身上。 柏炀把碗递给陆念,陆念一看,又是燕麦煮荷包蛋,他睨了眼柏炀,心里有气,“你就给我吃这个?” “不然你还想吃什么?”柏炀俯身扫了眼他,强行把碗塞到他手上。 家里就这点食材,年跟前外卖商铺都关门了,还想吃什么山珍海味? 就陆念事儿多。 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那事之后,不就是得吃流质食物吗? 陆念耳尖微动,接过碗,难得没在吃饭上叽歪,低头悄声吃东西。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柏炀咳了声,想坐在床边但又觉得不合适。他索性靠在衣柜上,“酒侍那边控制住了,1108的开房人是向田,男25岁,有印象?” 陆念眯眼回忆了下,摇摇头。柏炀从手机上调出一张图,扔到床上,扬扬下巴,“看看。” 陆念叼着勺子,勾起手机,手机上是一张视频截图,里面的男人着一身常见的黑色运动服,带着棒球棒和口罩,把脸挡的严严实实。 “没印象。”陆念放下手机,眯着眼回忆半晌,又摇了摇头。 “酒侍确定就是这个人和他对接的。他在1108开了房,但没进去入住过。你这边出了事,他那边就再也没回来过。”柏炀陈述事实。 也正在此时,陆念的手机一响,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来电人是公司的金牌经纪人Amy。 这个时候,打这个电话做什么? 陆念瞥了眼柏炀,示意他别说话。陆念则接起电话,声音沙哑,“Amy,有事儿?” “陆总,您这是怎么了?那什么不是我找您,是我手上的艺人黎夏要找你,我把电话给他了喔。” 陆念蹙了下眉,下意识地看了眼柏炀,又把手机调成外放模式。 一阵杂音后,黎夏明显被压低了的声音传出,“陆总,昨天最后没事吧?” 陆念柏炀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陆念冷着脸,却笑说,“有劳挂心,我没事。” 第55页 听到陆念这么说后,黎夏也没再多说什么,两人客套两句便挂了电话。 “下午再去趟T酒店查监控。他们只能给我发部分监控片段,详细的需要去酒店看。”柏炀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无论如何他都看不上给人下药的下作手段。 顿了顿,他又看了眼陆念,隔着棉被上下打量了下陆念腿的位置,“你能行吗?” 这话落陆念耳里,就是炫耀。问这话的核心,是想证明他的x能力很强。 “你觉得呢?”陆念微笑着看向柏炀,眼里却满含杀意。 而后,他一把拉开棉被,露出修长且带着淤青的双腿,强撑着利索翻身下床。他走得摇摇晃晃,路过柏炀身边时,还挑衅地撞了撞柏炀的肩,微笑道,“怎么,你还站这儿,是想帮我换睡衣?” 柏炀皱眉,不知道陆念在发什么疯。陆念推了把柏炀,柏炀意识到自己挡住衣柜了,他往边上移了移。 陆念轻嗤一声,从衣柜摸出一套睡衣,挂在肘上,拖着疲惫的双腿,慢悠悠地往洗手间挪。 他走得缓慢,两条大白腿明晃晃地闪在柏炀眼前。冷不丁,柏炀就想到一个词,“腿玩年”。他摸了下鼻尖,转开视线。 卧室到洗手间不过一起几步路,但真走起来,简直要了陆念的老命。进入卫生间后看,他扶着洗手台缓了缓,然后才去冲澡。冲澡的时候,他着重注意了下特殊部位,倒是干干爽爽。 柏炀还算是个人。 花洒的水喷在脸上,陆念闭着眼薅了把头发。 其实这事儿要真追究下来,真不怪柏炀。是他被下了药,是他缠着柏炀,算起来,柏炀还是吃亏哪一个。 但...但就是他妈的很糟心。 简单收拾后,陆念跟着柏炀出门,前去T酒店。陆念拖着他那双废腿,走路速度堪比蜗牛搬家。柏炀没那个耐心陪他蚂蚁散步,索性半架着他,拖着他往出走。陆念脸色简直难看到家,却也只能依了柏炀。 T酒店,监控室。大屏上开始循环播放着昨晚的柏氏年会的监控。 柏炀站在监控前,双手撑在桌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屏。陆念坐在椅子上,右腿优雅地搭在左腿上,也看着屏幕,视线紧紧锁在黎夏身上。 可能是心里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黎夏不过是低头看了眼手机,他都觉得黎夏是在和人通报密谋着什么。 柏炀一声不吭,看完了当日会议室内的所有监控。他又让监控师傅把当日会议室门口的视频,也全部调了出来。 视频冗长,柏炀调了倍速。陆念脑袋涨得厉害,可能药的副作用还没过去,他的注意力难以集中,胸口发闷,莫名想吐。他看着屏幕上的一个个人影“哗哗”地从眼前闪过,头更大了。 “暂停,右下角放大。”冷不丁地柏炀出声道。 放大后只能看到在消防通道口,有个黑色的脑袋一闪而过,可惜那里是监控死角,实在看不太清。柏炀掏出手机对比了下向田的入住信息。 “向田去过现场,看见酒侍被抓了。昨晚他也没回过1108,肯定是跑了。”柏炀笃定推理,“再调一下同个时间段,大厅出口和停车场出口的监控。” 不是黎夏通报?是凶手自己发现,所以才跑了? 陆念蹙了下眉。 监控师先是调了酒店大厅出口的摄像头,柏炀检查后发现没有向田的身影。他又看了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可也没有找到向田离开的画面。 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其实,他要是走这条道,沿着边走,可能还真的拍不到。监控师傅打开地下停车场的地图,指了指边上的一条小道,比划道,“只是这道隐秘且窄,可但凡体型胖点的,也许就挤不过去了。” 向田的模样早已刻在柏炀心上,那人瘦高瘦高的,要是真的从小道走的话,倒也说的过去。事情仿佛陷入到了僵局中,他们只能肯定向田是陷害陆念的人,最后驱车逃离。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知。 陆念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停车场出口的监控调一下。”柏炀开始反向思维。 既然能确定向田不是从酒店正门走的,那就只能是开车从地下车库离开的。虽然地下停车场的监控不完善,但停车场的出入口都会有道闸栏杆,这里面不会存在监控死角。 他只需要确定开车的人是不是向田,然后在定位车子的逃跑路线就可以。 陆念睨了眼柏炀。年轻真好,精力是真是旺盛。昨天把他折腾成这样,今天还能这么有精神调查办案。 陆念又捏了捏眉心,有些力不从心。 其实,要是没有柏炀,他自己也一定也会去认真的排查,就算他自己查不出,也会花钱请别人帮他调查。 他不是吃哑巴亏的人,哪怕多花些时间或金钱,他也一定会掘地三尺,把对方查个水落石出。但看着柏炀的背影,他却莫名地想偷懒,冥冥之中他就是觉得柏炀很可靠。 车子一辆辆地离开停车场,道闸栏杆升升降降,柏炀直勾勾地盯着车里的人,仔细分辨车里的人的模样。但车子闪得都很快,加上监控像素也很低,要想分辨车里的人,确实还有点难度、尤其向田还有可能不是自己开车,而是坐在后排,这样分辨起来的难度就更大了。 第56页 柏炀喊停了好几次,眯着眼睛仔细检查着车里的人,但始终一无所获。连调监控的师傅都觉得这样查下去实在没必要,但柏炀却丝毫不泄气,“再放一遍。” 师傅叹了口气,觉得这就是大海捞针,但又不得不做。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突然柏炀拍了下桌,道了声,“停。” 调监控的师傅一个机灵,立马按了停止键,又下意识放大驾驶位的位置,里面是个穿制服的男人,明显不是向田,而且副驾驶也没人。只是在离开时,后排窗户上闪过一个隐约的脑袋,但还是看不清人影,也分辨不出来是谁。 陆念眯眼看了半天,也没觉得哪里像向田,“有问题?” 柏炀没搭理陆念,命令监控师傅把重点放在车牌号上。 “平S2376。” 柏炀转身看了眼陆念。陆念思索半晌,缓缓摇头,他这个车牌号真的没什么印象。 柏炀啧了声,抛了个关键词,“和星耀谈合作当天晚上。” 陆念还是没什么反应,柏炀又补充道,“有人跟踪我们。” “叶骞?!”陆念眨了下眼,脱口而出,下意识就站起身,腿上还是使不上劲,人摇摇晃晃的。 柏炀睨他一眼,“你先坐下。” 所有矛头都能指向叶骞。首先,叶骞上次在招商会上被陆念羞辱,他有作案动机。其次,叶骞曾经派人跟踪过他们,跟踪的人车牌号正是“平S2376”。再者,要不是叶骞的人,那这辆车为何会在陆念被下药之后的几一起分钟,又立马驶离了酒店。 要是这样,还说全都是巧合的话,未免也太过牵强。 柏炀和监控师傅道了声谢,带着陆念离开了。 车上,陆念坐在副驾驶上眯着眼,眼神阴冷,一想到叶骞用这么下作的手段,他就想吐。 之前叶骞找人跟踪他,找人偷袭他和柏炀,甚至在酒会上挑衅他,他都可以不在乎,当个笑料,网开一面。但这次,叶骞是真的碰到了他的底线。 柏炀让谭琛去调查叶骞最近在哪儿混。谭琛是个玩咖,手脚也快,两下三下就抛来个KTV的地址,说是叶骞现在在这里开趴。 柏炀点开地址,扫了眼导航,问陆念,“怎么处理?” 陆念冷着脸,没搭话,还在想。 柏炀从兜里摸出两包药粉,扔到陆念腿上,面不改色,“昨天酒侍身上剩下的。” 陆念眼神一转,捻着小药袋看了看,嘴角升起笑意,又故作嗔怪地看了眼柏炀,“柏炀,你怎么这么坏?” 柏炀还未接话,陆念又指了指不远处的药店,顺手指挥柏炀,“既然你都这么坏了,那你就再去买点炜哥。” 昨天,叶骞给他下的药是春药,只会浑身燥热。那他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甚至还要再变本加厉,给叶骞来个双重夹击,保证叶骞也能爽歪歪。 瞧着陆念小人得志的模样,柏炀轻嗤。陆念睚眦必报的性格,针尖大小的心眼,他再了解不过了。但让他去买这方面的药,他也不乐意,“凭什么让我去买?” 问到点子上了,去药店买这玩意,多尴尬啊。都是男的,谁还没点哪方面的虚荣心了? 陆念先是一愣,而后嗤笑,“你觉得我看着像用那玩意的人?” “你觉得我就用得上?”柏炀瞬时反击。 陆念耳尖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自在地扭过头去,沉默了。 大白天的,怎么就还开起黄腔了? 两人争执不下,谁都不愿意丢这个老脸,最后还是决定下个外卖订单,让小哥给送过来。就这,陆念也不愿脏了自己的手机,非要用柏炀的手机点。柏炀懒得争论,索性依了他,掏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陆念倾身,越过车中间的阻挡,看着柏炀的手机,指挥柏炀下单。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窝在肘下,柏炀勾了勾唇,无意识地把手机向着陆念的方向推了推。 小哥很快送来了药,陆念也和柏炀一起驱车前往KTV。到了KTV后,两人找到叶骞的包厢。陆念推开门,大大咧咧地走进去,柏炀跟在他身后。包间里面众人见到两人皆是一愣,摸不着头脑,只能看向组局的叶骞。 叶骞看到陆念的一瞬,脸色就变了。 他以为他昨天计划的万无一失,就算没睡到陆念,整个计划也是滴水不漏。怎么这俩人这么快就找到这儿了。 “别停,继续唱。”陆念对台上的女孩抬抬下巴,又勾起叶骞桌上的酒杯,不加遮掩地把袋装药和刚买的药,利索地加入到叶骞的杯中。下完药,他又随手取了个吸管,在杯子里搅了搅,又把杯子递到叶骞面前,轻笑,“叶总,赏个脸,一起喝一个?” 边上的人大眼瞪小眼,想去阻止,但一看边上柏炀阴冷的脸和健硕的身材,就又不敢说话了。 叶骞垂眸看着酒杯,在五彩的灯光下,他脸色惨白,却强撑起一个笑,“陆念你什么意思?” “叶总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陆念微笑,任KTV灯光再怎么昏暗,他眼里的杀气也都藏不住。 包间里静成一片,陪酒们都是会来事的主,瞧着气氛不对,全都贴这边溜了。剩下的人,也都是叶骞的酒肉朋友,拿不住事,纷纷装作尿遁跑了,柏炀也没拦,任他们往出跑。 “不喝是吧?”陆念嘴角一点点挑起,轻轻唤了声,“柏炀。” 第57页 柏炀把包厢内人悉数赶走,又把包厢门反锁好,一步步走向浑身发颤的叶骞。叶骞想溜,柏炀一脚踩在他的膝盖上,单手攥着他乱扑腾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捏着叶骞的下巴,逼他张开嘴。 “灌。”柏炀冲陆念点点脑袋,单说了一个轻飘飘的字。 陆念噙着笑,眼神发狠,毫不费力地把加了药的酒倒进叶骞嘴里,一滴都不浪费。 弄完后,柏炀甩开叶骞,和陆念坐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叶骞在疯狂抠着喉咙,拼命催吐。期间叶骞想跑,柏炀单手拎着他的袖子,跟拎小鸡崽子似的,又把他扔回沙发上。 叶骞双眼通红,打碎了个酒瓶,捏着玻璃碎片冲向陆念。柏炀一个飞脚,叶骞连同玻璃碎片一齐摔倒地上。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柏炀打开门,和陆念并肩离开了这片乌泱泱的地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再次鞠躬~ 我也不知道为啥这章频繁就被锁,挠头.jpg。 第28章 处理完叶骞的事,?柏炀开车送陆念回家。进小区后,他没把车开进停车场,只是停在小区楼下。 下车的时候,?陆念没着急关门。他停住脚,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柏炀,?差点脱口而出,问柏炀怎么不下车,?怎么不和他一道回家。 半晌,?陆念眨眼耸肩,?轻笑一声,?顺手关了门,大步往前走。 柏炀有家有业的。就算柏建国走了,?柏太那边也是家大业大。柏炀之前住他家,?不过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柏炀才暂住他家。 说是暂住其实都是说过了,?只是偶尔几次特殊情况,?柏炀才不得不留宿。现在大过年的,?公司也没什么事儿,?柏炀自然是要回家过年的。 看着陆念离去的背影,?柏炀摇下车窗,?半伸出脑袋,冲着背影喊了声,?“我开你车走?” 陆念没回头,?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柏炀没着急摇下车窗,?他靠在椅背上看着陆念的背影一点点地在视野范围内变小。 新春将近,小区里处处都透露着合家欢的气氛。老老少少带着孩子抱着狗,穿着红彤彤的棉衣,?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一家人喜气冲冲地往小区里走。 陆念着一身黑,风把他的围巾吹得飞起。他孤身一人,脊背挺得紧直,双手抄在兜里,不疾不徐地往小区里走。在热闹的人群里,他显得格外突兀。 柏炀想起小时候,他和陆念、贺暮一起过年时的场景。 那时,柏建国天天不着家,柏太也巴不得这样,省的看见柏建国就糟心。每逢新春,柏太就带着柏炀去母家那里过年。 而陆念家的那点破事,别墅区里人人都知道。陆家不可能接陆念回本家过年,而保姆过年也要休假。所以每年新年,陆家连口热乎饭都没有。 于是到了新春,贺暮都把陆念带到自己家过年。陆念从小就能说会道,对着除了柏炀以外的人,演戏装乖都是一流。贺暮父母都是传统学者,也喜欢陆念这样乖巧的小孩,对陆念和对亲儿子一样好,贺暮有的东西陆念也一定会有。 柏炀在姥爷家过年,看到家里能说会道的小辈窝在姥爷身边,讨老人家欢心的模样,他总想到陆念巴结逢迎贺暮父母的模样。甚至,他连陆念如何讨贺暮的欢心,如何趁机和贺暮更亲密,如何给贺暮说自己的坏话的模样,都能想到。 一想到陆念,一想到脱离了他监控的陆念,柏炀就如鲠在喉。好不容易陪着老人守完岁,他就执意要回家。 柏太也是个随性的人,见他坚持,就让司机把他送回家。柏炀一回家,二话不说就往贺暮家跑,他要去盯着陆念。 贺暮父母也是来者不拒。老俩口见柏炀回来了,也笑眯眯地拉着他一起吃饭一起住。反正一个孩子也是养,三个孩子也是养,在老俩口眼里没什么区别。柏炀进屋后也不客气,就专坐在陆念对面,盯着陆念的小动作,防着陆念对贺暮逾矩。 柏炀还记得有次过年,贺母还给陆念织了顶红帽子,说是一定要给陆念补上本命年没有穿红的遗憾。红色毛线帽子很憨,但戴在陆念脑袋上却意外好看。 就连柏炀也觉得陆念看着顺眼了些。没想到,陆念在没人的地方就挑衅他,说贺母就给自己织帽子,不给他织。 柏炀不忿,闷声站在贺母身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让贺母给自己也织一顶帽子。陆念却在这时走了上来,笑嘻嘻地道,“哎呀,柏炀今年12岁。他才是本命年,这顶帽子还是柏炀合适戴。”说着,就把红帽子扣在他脑袋上。 柏炀小时候野,天天往出跑,皮肤被晒得黝黑,加上他一向个高腿长。以至于他戴着红帽子,倒显得土里土气的,像搞笑小品里的猥琐大叔。 贺家老小指着他笑了好半天,其中就属陆念笑的最开心,最欠揍。 但柏炀最后也没把帽子还回去。 笑就笑呗,反正他从陆念手上抢的东西,这东西还关乎贺暮,他没理由再还回去。 后来贺母为了补偿陆念,又给陆念织了一顶黑色的帽子。14岁消瘦的白净少年,戴着毛线黑帽子,既英俊又温暖,惹得不少小姑娘频频回头。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很快到了除夕。陆念睡了个自然醒,起床后简单收拾了下,打车去墓园,买了束花还有些祭奠用品,给他母亲扫了个墓。 第58页 结束后,他又打车去贺暮家。他从住到陆家后,每年过年都是在贺暮家过的。哪怕贺暮已经出国多年,他也照常去贺暮家过年。他陪着贺父贺母,贺父贺母也陪着他,算是相互作伴。 尽管新年礼物早就让娜娜寄给贺家了,但陆念也没空手上门,还是买了些老人的保健品。 到了贺家,陆念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年轻的英俊男人,对方穿着居家睡衣,看着刚20出头,稍显锋利的面庞上还是有藏不住的学生稚气。 两人相望,皆是一愣。 陆念回神,对男人礼貌一笑,“新年好,请问贺老师和叶老师在家吗?” 男人沉默地点点头,闷声接过陆念手里的大包小包,请他进来,又顺手关上大门。 贺母听见声,从厨房小跑着出来。她看了眼陆念带的礼物,嗔怪他乱花钱。陆念也不说话,任中年女人喋喋不休地念叨。 说了半天,贺母才一拍脑袋,对着陌生男人和陆念互相介绍道: “小林,这是陆念,是和暮儿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念念,他是林逸,是暮儿的...也是朋友。” 说到最后,贺母眼神稍显回避,说得也有些尴尬。陆念眉头微挑,却也没多问。他简单地和林逸握了个手,算是打了招呼。 贺父听见屋外声音,也从书房走出来。他拉着陆念坐在沙发上,询问他工作上是否顺利,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陆念剥着橘子,打趣道,“贺叔,还把我当小孩呢?” 贺父眉毛挑得老高,“你可不就是个孩子吗?当年就是我没盯着你,你才能干出那样的蠢事!” “是是,您老说的对。”陆念顺着贺父的话往下说,又顺手把剥好的橘子递给贺父,“我不该为了暮哥冲动。” 贺父还没说话,坐在沙发另一侧的林逸,不轻不重地把手里的水杯放在玻璃茶几上,茶几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为了贺暮?”贺父扫了眼林逸,又轻轻地重复了遍陆念的话,他没接橘子,只是抬眸看着陆念,眼里带着中年人特有的笃定的意味不明的探究。 这眼神太直白了,陆念一时没能抗住。他战术性地向后靠了靠,露出求饶的笑容,伏小做低道,“知道错了,您老就别揪着我了。” “你呀...”贺父轻嗤一声,把橘子扔进嘴里慢慢嚼着,眯了眯眼。 两人又聊了会,林逸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书,要和贺父探讨学术问题。陆念也趁机开溜,摸到厨房,给贺母打下手。 厨房里,贺母一边洗菜,一边絮絮叨叨地和陆念说林逸的事儿。 贺父是S大物理系的客座教授,林逸是他学生,现在读大三,明年才毕业。别看林逸还没毕业,却已经发了很多篇C刊,算的上学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也是贺父的得意门生和关门弟子。 陆念应了两声,心里还在琢磨贺父刚刚那一下,是什么意思。当年那事他没给任何人提过柏炀,贺父讲道理是不知道的。但想起刚刚贺父的眼神,他一时也有点拿捏不准。 吃了年夜饭,贺父拿出红包,塞给陆念。陆念也不墨迹,笑着收下,接受两个老人的祝福。他又坐了会,看天色渐晚,便起身告辞。他离开的时候,林逸却没有要动身的意思。而在换鞋时,陆念又留意到在贺家鞋柜里,有两双明显不会是贺父这个年龄人穿的运动鞋。 大年三十的晚上,不好打车,陆念沿着马路往家走,权当消食。他给贺暮拨了个电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不知道说到了什么,陆念顺嘴道,“今天去拜访叔叔阿姨的可不止我一人。叔叔阿姨又出去认干儿子,散播爱心了。” “自己儿子在国外,他们不操心,反倒还出去认儿子。”贺暮哼笑一声,又好奇追问,“谁呀?叫什么,我看看我认识吗?” “叫林逸,是贺叔的学生?”陆念回忆了下。 “他?不是他...”贺暮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诧异,顿了顿,他自言自语了句,“大过年的,他怎么去我家了?” 陆念没说话,故意抛出去一个间隙,贺暮没在这个事儿上多做停留,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陆念也没再追问。 两人聊了挺久,陆念走到了家。他刷指纹开门,可按了半天门也没动静,估摸着是密码锁没电了。陆念收回手,下了两层楼梯,在安全通道的防火栓后面摸出备用钥匙,又上楼用钥匙开了门。 贺暮还在分享国外的生活,陆念开了免提,一边听着,一边走到电脑前,上网查询密码锁要怎么充电。他刚打开浏览器,网页就提示几篇知网文章已经下载好。 这个电脑他很久没用过,都是柏炀再用。 柏炀还看知网? 陆念顿了下,点开下载链接,里面是几篇关于“导演中心制和制片人中心制”的文章。他回忆了下,是上次他们在《凶手》剧组遇到的问题,柏炀私下还在做功课。 挺好的,柏炀的自驱力比他想象的还好。也许很快,柏炀就能独立运营柏氏,不再需要他帮忙。 尽管一切都在陆念的掌握之中,但心底还是有丝怅然若失的无奈。他也是时候该去盘算盘算自己后面的路,离开了柏氏,他要去做什么。 贺暮还在电话那头絮叨,陆念回了两句话,又关了知网文章,返回浏览器页面,正要输入密码锁的型号,却发现搜索记录里的第一条是,“在电影拍摄中如何确立导演中心制?” 第59页 陆念握着鼠标的手一顿。他想了想公司接下来的电影计划,只有《清渡》这一部电影。之前柏炀有意让他去做导演,现在柏炀又在查如何确定导演中心制。 陆念握着鼠标,盯着屏幕,想起那次在公司年会上,也有人和他说,柏炀在咨询业内人士,在电影中导演中心制确立的问题。 倏地,大门门锁处传来悉索的动静,可折腾了半天,门却也没开。陆念闻声回神,看向门外,嘴角上扬,眼睛发亮。 “诶,小念我说话你听到了吗?是信号不好吗?”贺暮半天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便催问道。 陆念捞起手机,起身往门口走,“暮哥,我这有点事儿,晚点再给你打过去。” 贺暮在电话那头哼了声,顺他意,挂了电话。 陆念走到门口时,门上的动静已经停了,门上静悄悄的,甚至远远透过猫眼,也可以看出屋外楼道漆黑一片。 似乎刚刚响动的屋门,只是幻听。 陆念站在距离门口半米的位置,没再往前走。他握着手机,双眸微眯,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敛,疯狂跳动的心慢慢归于平静。 陆念自认为他不是个有冒险精神的人,相反他是个极其谨小慎微的人。从他很小的时候起,他就只做他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情。他迈出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决定,都经过深思熟虑和反复地权衡利弊。 他不想去赌未知,也不愿去赌未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上始终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陆念耸肩眨眼,转身走回客厅。可就在他转身一瞬,门上又传来“咚咚”两声。 敲门声不大不小,也就响了两下,似乎门外的人也带着不确定的纠结。 陆念脚步一顿,嘴角从绷起到上扬,再到笑出了声。他笑够了,收敛表情,不疾不徐地转身走到门边。他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却不着急向下用力开门。 直到第三声敲门声传来,陆念修长的指尖微微用力。 门只开了个小缝。 屋里的人懒得再推开门,像是对屋外的来者毫不好奇和也毫不欢迎。而屋外的人也不着急拉开门,一点都没有登门拜访时的激动雀跃。 屋内屋外两人隔着狭□□仄的门缝无语相望。 陆念神色如常地倚在鞋柜上,歪头打了个哈欠,眼角涌出生理性的泪水。在湿润及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门外面无表情、落拓不羁的柏炀,以及落在他肩上的,一小滩还未完全化开的雪渍。 “锁没电了。”陆念抬起下巴点点门上的密码锁,解释了句。他伸了个懒腰,转身往屋里走。 柏炀的视线从陆念身上落下,自觉去研究密码锁的结构,发现需要拆开锁芯去换电池,便道,“拿工具箱过来。” “储物柜左手边,自己去找。”陆念走到客厅关了电脑,又懒洋洋地绕到阳台。他趴在窗户边上,看着大朵大朵的雪花从天而降。 大年三十,十一点,柏炀在陆念家,他的情敌家,帮情敌修指纹锁。 这事太荒诞了,荒诞的让人难以置信。 他今年照样陪他妈回母家过年。家里老人年龄大了,对着过年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倒是一群儿女小辈,巴巴地拉着他祖父,说些恭维话,又顺带着排挤他,明里暗里地暗示他姓“柏”,是外家人,没资格分家产。 他母家是做地产业的,也算是名门望族。他祖父年纪渐长,手上握着产业的最大股权,却一直没定下来继承人。一伙人瞧着老人,就跟看见了肥肉的狼似的,各个绞尽脑汁地讨好老人家,想多分一杯羹。加上众人看着老人对他格外偏爱,多多少少都感受到了危机,对着他也阴阳怪气的。 没劲,虚了吧唧的,比陆念还虚。他连陆念都懒得应付,更何况这群人。 他对经商一直也没什么兴趣,要不是陆念当初把持柏氏,他连柏氏都懒得去管,更别提现在这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地产业。 索性他已经陪老人住了两天,该聊的都聊到了。所以吃完年夜饭后,柏炀就开溜,说要去处理公司的事儿。老人家交代他多保重,要照顾好身体少熬夜,又顺手扔给他一串钥匙,是老人家在柏氏附近的一套别墅,说让他先去住,然后就放他走了。 柏炀开车去了趟别墅,发现那里还是毛坯房,尚未装修。他莫名地松了口气,又开着车晃到了陆念家。他现在没有能去的地方,又给陆念付了房租,陆念也收了房租,他住陆念家,就是天经地义。 屋外,柏炀拧开指纹锁的螺丝,取下密码锁的电池盒,里面是四节五号电池。他探头,冲着屋内人下达命令,“下楼去买包电池。” “我回家可以用钥匙,指纹锁不是必需品。”陆念懒洋洋地走到密码锁前,扫了一眼门锁,又看柏炀,“谁要用指纹锁,谁去买电池。” ... 他就不该大过年的来陆念这儿,给自己找不痛快。 陆念的嘴里就永远吐不出象牙。 柏炀剐了陆念一眼,下楼买电池。回来后他给密码锁换了电池,又把工具箱塞回储物柜,去洗了个手。他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陆念正窝在客厅沙发里看电影。他扫了眼投影幕布,是一部柏氏早年的经典武侠片。 “要一起?”陆念靠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身上披了件薄毯,修长的双腿斜搭搭在茶几上,侧头看向柏炀。 第60页 因为要看电影,客厅关了灯,白色的荧幕上闪着老电影特有的暗色电影片头,昏昏暗暗的。 陆念把玩着遥控器,塑料遥控壳发出清脆的“哒哒”响声。气氛凝滞了一瞬,柏炀转身进了客卧,开了客卧的灯。 客卧明亮的白炽灯一下打乱了屋内昏暗的气氛,陆念识趣眨眼,收回视线。他耸耸肩,按着遥控器,拉快进度条,跳过片头,进入正片。 看着略带年代感的画面布景,陆念打了个哈欠。正当他纠结要不要先去休息时,“咔嚓”一声,客卧的灯一灭,穿着短T和睡裤的柏炀走了出来。 陆念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沙发就往下一陷。而后,身边人道,“往边上挪点。” 陆念慢悠悠地收回腿,往里挪了挪,“我还以为你不看呢。” “不看电影做什么?”柏炀换了个坐姿,随意散漫了些,他睨了眼陆念,“这么早就睡觉么?” “睡觉”两个字,在陆念耳边响起,他冷不丁就想到他被下药的那么夜晚。尽管他意识紊乱,但光凭第二天早上起来的不适感,差点要断掉的双腿,嘶哑的嗓音,还有两人身上的红痕,他都能想到那晚有多疯狂。 一系列黄暴的脑补浮现在陆念的脑海中,他脖子上泛起淡淡红意,又欲盖弥彰地哼了声,语意不明,“你脑子里除了睡觉就没别的事儿了?” 柏炀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陆念舔了下嘴唇,绕开话题,“闭嘴,电影开始了。” 荧幕上的片子是柏氏的代表作之一,很是经典,常年位居电影打分软件里的TOP10。陆念看过不下十遍,但现在他的心思完全没在电影上,他在想《清渡》的事儿。 他原本的人生规划里,转系封手只是为了替柏炀守住柏氏。柏炀回来后,他会按照计划,按部就班地给柏氏改革,带柏炀做项目,帮柏炀扫平一路上的障碍。然后,等着柏炀那天能独立接手公司,他就可以转身离开。 他不喜欢经营公司,也没打算在柏氏长久发展。但下一步具体要做什么,他一直没仔细想过,因为忙,也因为没想到柏炀成长的速度这么快,这么快就可以独当一面。 电影演到第一个高潮片段,女主在众人一致反对中,舍家弃业地跟着男二一起闯荡江湖。可惜女主的下场并不好,男二最后抛弃了她,徒留女主一人在乱世中孤独苟活。陆念想起他之前写影评时,就曾经无数次地批评女主太过恋爱脑。 “柏炀。”在激烈的影片背景音乐中,陆念目视前方荧幕,声音很轻,“《清渡》的本子我接了。” 柏炀侧眸,灯光昏暗,他看不太清陆念脸上的表情。只能随着忽明忽暗的荧幕光,看到青年流利好看的面部线条,盈而不丰的唇,还有浅茸茸的睫毛下清澈的眸。 冷不丁的,他就想起陆念被下药那晚,那张满蘸情欲的脸,勾人心魄的眼,还有胡乱呢喃着的绯色的唇,和现在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景。 他喉结一滚,挪开视线,“嗯。” 他的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咚咚”两声,客厅的窗上瞬间闪出各色各异的大朵的烟火,烟花爆炸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五颜六色的烟火也将屋内照的亮如白昼。 十二点的钟声跟着响起,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新年快乐,柏炀。”陆念转头看向柏炀,他的眼里映出各色的火光。 柏炀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微不可察地向后靠去。他把头枕在沙发上梁上,视线从陆念纤长发白的脖颈,在慢慢移到青年脸上,沉声道,“你也是。” 陆念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他也侧身歪着头,和柏炀一样把脑袋抵在沙发上,斜着柏炀对视。 四目相对,没人舍得眨眼。 屋内荧幕上镜头旋转,光影交互,主人公交缠着热烈拥吻,音响里传出古早的港式情歌;屋外烟花升腾,尖叫祝贺声四起,大朵大朵的白色雪花贴着窗户,从空中飘下。 陆念嘴角轻扬,呼吸浅浅,眼中恍若点漆。柏炀锋锐的神情慢慢卸下,一瞬不瞬地望着陆念,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冷不丁地,柏炀伸手,陆念没躲。柏炀的手在空中晃了一个不太自然的圈,最后落在陆念肩上,拉紧他身上的薄毯。 陆念侧眸去看,正巧碰上柏炀抽手,柏炀的手从陆念唇上滑过。 一软一硬的触感交织在一起,就像青年人飘在空中的荷尔蒙,只差一个引子,就能激烈燃烧,而后沸腾爆炸。 可就在此时,茶几上柏炀的手机一响,柏炀皱了下眉,倾身去看手机,看着屏幕上“暮哥”二字,柏炀怔了两秒,拿起手机,又下意识地扫了眼陆念。 陆念看着来电人提示,也微怔。他坐起身,把头转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亲儿子,只发糖,不发刀,副cp在正文里没有独立戏份,白月光独美,谁都不爱,不会成为陆柏的感情阻碍。再说一遍我们的宗旨:陆柏双向暗恋,柏炀爱而不自知。 那啥,你们想看的已经安排上了(望天,我可什么都没说,审核大大别搞我,昨天什么都没有写就把我锁了半天。我真的给您跪下了,脖子以下不能写已经刻进了我的肺里!!!) 昨晚的章节没有拉灯,是我觉得所有的x行为都应该基于双方意识清醒且自愿,真的已经安排上了。 第61页 感谢感恩大家,真的很感谢大家。 感谢在20210416?13:12:33~20210420?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嗯嗯?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只想睡觉?5个;niceeee!?3个;嗯嗯?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眼泪不值钱?50瓶;我是傻逼?10瓶;爱叶的花?2瓶;哞一、路过人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柏炀接起电话,?刻意压低声音,“暮哥,新年快乐。” 贺暮佯装愠怒,?实则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那一侧传来,?“柏炀,你这个臭小子还知道我是你哥?同样是当弟弟的,?你知道小念是几点给我主动打的电话吗?” “所以,?今年我的第一个新年祝福给小念咯。” 话语间,?贺暮还刻意加重了“主动”和“第一个”二字,?希望借此能引起柏炀深刻的反思。 柏炀眯了下眼,瞥了眼陆念,?又对着电话开口,?不知道是给谁听的,?“祝福从不分先来后到。” 陆念和柏炀坐的很近,?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陆念耳里。陆念打了哈欠站起身,?关了投影,?往卧室走。 他喜欢柏炀,?和柏炀喜欢贺暮并不冲突。他不会强行按头让柏炀喜欢他,?更懒得去挑拨柏炀和别人的感情。尤其这个别人,?还是贺暮。 “你倒是会说话。”贺暮也懒得再装刻薄人设,笑了笑,?恢复正常语气,?“诶,?你抽空也去趟我家,看看我爸妈。老两口天天给我念叨你,说你回来后都没去看过他们,?他们白心疼你了。” 柏炀看着陆念走回卧室。他的手指不由蜷曲,想了想最近的工作计划,“是我的疏忽,明天我一定亲自去拜访二老。” 贺暮哼笑,“不急,你抽空去就好,别耽误正事儿。反正小念才去看过我爸妈,老两口应该能安宁一段时间,短时间内不再给我唠叨。” 陆念最近不仅和贺暮有联系,今天还去了贺暮家? 柏炀眸色一沉。他和贺暮又聊了一会生活上的问题,而后挂了电话。柏炀起身在客厅踱了两圈,揉了把头发,心里有说不出的烦躁。 他突然就觉得,他今天大过年的来找陆念特别没必要。就算他的新家还是个毛坯房,但他想找个住的地儿其实并不难,可以去住酒店,可以找发小朋友借住,甚至回老宅都可以。他来找陆念,还不是因为... 柏炀绕到陆念卧室门前,抬手敲了敲卧室门,声音沉沉,“你今天去贺家了?” “今天没去。”陆念带着金丝眼镜躺在床上,手上翻着《清渡》的剧本,严谨地纠正柏炀的错误,“是昨天去的。” 柏炀噎了下,反应过来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算是新的一天。他盯了会陆念紧闭的卧室门,转身往客卧走去。进屋的时候,他又不自觉地把门摔得“啪啪”直响。 陆念听着“啪”地关门声,眼睛一眨。他摘下眼镜放下剧本,揉了揉眉心。 他去看贺暮父母,纯粹是因为老两口以前是真的把他亲儿子的养,加上他也很敬重贺暮,所以才会去贺家过年。但他没想到柏炀对这事的反应能这么大,也许柏炀比他想象的还要喜欢贺暮。 无论如何,他还是相信,该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他也没招。他可以沉默地向柏炀走99步,但最后一步一定要是柏炀坚定地走向他。最后这一步里,但凡柏炀有一丁点的彷徨和犹豫,他都不要。 柏炀坐在屋内,脸色不太好。 他也说不清他现在对贺暮的感觉。 小时候他家不太平。他爸天天不着家,外面养着一堆小情儿,他妈也是爱玩爱闹,对他也是散养为主。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导致他小时候性格不好,暴躁孤僻又易怒。所以当他身边出现个出身书香门第,父母恩爱,性格又温文尔雅的大哥哥贺暮,他天生的就想要靠近。 他打架受伤,贺暮替他包扎,告诉他暴力是最低级的手段;他爸妈在家撕逼争执,贺暮把他带到自己家,避开纷争;他考试不及格,贺暮给他讲知识点,又模仿大人的笔迹帮他签字。 这样温柔且天之骄子的贺暮,没有人会不喜欢。 直到当他和贺暮之间钻出个陆念,贺暮把对他做过的事也对陆念做时,他控制不住地产生了危机感。尤其是陆念对着任何人都是礼貌谦逊的模样,唯独对他就是尖酸又刻薄,他自然而然地就把陆念划到了敌对方。 现在猛地让他去想对贺暮的感情,他只剩下潜在的占有欲。这么多年的记忆里,他和贺暮的高光片段寥寥可数,倒是和陆念的斗智斗勇的事儿,他能抖出来一箩筐。 退伍到现在,他一直觉得他和陆念相处的还行。他不太想打破这种状态,但他没想到,陆念这人精,一边折腾着他,一边私下还和贺暮联系的飞起。 他以为他和陆念现在勉强算的上朋友,但没想到陆念还喜欢着贺暮,背着他还留了一手。 合着什么便宜都让他陆念给占了。 翌日,陆念睡到自然醒,简单洗漱后走到客厅。柏炀刚晨跑回来,顺带在超市买了速冻水饺,现在正在厨房里捣鼓。柏炀探出头和陆念对视一眼,又很快把头收回去。柏炀不开口,陆念也不主动。 第62页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陆念盘腿坐在地毯上,趴在茶几上继续研究《清渡》剧本。既然决定了要接《清渡》,他就不会草草应付了事。 柏炀端着饺子走到餐桌前,不太自然地咳了声,陆念低头在本上勾画两笔。柏炀又夹了了个饺子,金属制的筷子和陶瓷盘子发出不大不小的清脆响声。 陆念头也没抬,只是把剧本往后翻了一页。 仿佛两人处在同一空间的不同时空。 陆念心无旁骛地在本上画分镜,没留意到柏炀什么时候走到了他面前。柏炀弯腰敲了敲他的桌面,“吃饭。” 陆念抬头看了柏炀一眼,合上笔记本扔下笔,正要站起身,他腿上一抽,跌坐在沙发上。 盘腿坐地久了,腿麻。 陆念“嘶”了声,抱着小腿,窝在沙发上,轻轻敲打按摩小腿肌肉。 趁陆念低头的功夫,柏炀侧头轻嗤。他又转回视线,绷着脸,吐出两个字,“活该。” 陆念睨他一眼,一边揉腿一边摸过手机,调出收款二维码,设了个5000块的金额,往柏炀眼下一扔,“昨晚你损害公物,麻烦交一下罚款。” 柏炀顿了下,顺着陆念的视线,望向客卧的门,这才想起来他昨晚摔了门。 不是,这也要收费? 他哼了声,有样学样地也从手机上调出收款码,扔到陆念面前,“你先结一下昨晚修门的费用。” “昨晚,我全程没提过让你修门。”休息的差不多了,腿也不疼了。陆念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向餐厅,“还有,我说过,谁要用指纹锁,谁就去修门。” 说着,他坐在餐桌前,夹起桌上的一只水饺,不疾不徐地塞进嘴里,全然不顾身后猛地加重的呼吸声。 很快身后的手机就响起三道转账提示音,“xx宝收款到账5000元。” 三笔一共是15000元。陆念开始还有点诧异,想不明白后面的10000是怎么回事。但很快他就了然,他之前逗柏炀,说是住他家500一晚,一万包月,柏炀这是又续了一个月的租。 陆念眨了下眼,继续吃东西,难得的没有哼哼唧唧抱怨东西不好吃。 柏炀在陆念对面坐下,“我今天去趟贺家。” “嗯。”陆念咬开饺子,脸上没什么异色,“你是该去看看贺家二老。” 柏炀没说话,低头吃东西。 饺子突然就不好吃了。半晌,陆念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擦嘴角,“等下我和你一起去。” 柏炀夹饺子的手顿了半秒,抬眸看了眼陆念。 陆念抬起下巴,点点柏炀身后的酒柜,“上次有人给我送了瓶酒,我要拿给贺叔的,但昨天忘了。” 柏炀咬开饺子,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饺子里的汁水猛地呲了出来,溅了一身。他扔下筷子,扯过纸巾擦拭污渍。 他能听出来陆念这是临时扯的慌,目的就是不让他一人去贺家。 爱的可是真够深的,真是该给陆念颁个奖呢,感天动地真爱永恒无敌大奖。 饭后,柏炀洗碗,陆念站在酒柜前,取出两瓶好酒。 随后一句扯谎,就得搭上两瓶好酒,但好在是送给贺叔,他倒没那么心疼。 玻璃酒柜上反射出青年的脸,陆念盯着那张脸看了会,低头啧了声。 草率了,他这个决定草率且冲动。但刚刚心里的异样,他实在没办法控制。 两人到贺家时,贺父贺母已经等了多时。见到柏炀来了后,贺母眼眶微湿。 她算是看着柏炀长大的,当年要不是由自家儿子引出那档子事,柏炀也不至于被连夜塞进部队,她们连去送的时间都没有。一晃都六年了,柏炀从毛头小子长成了今天有模有样的大人。 贺母迎上来,拉着柏炀的手,“小柏,快过来坐下。” “好。”柏炀对贺母也有着天然的亲切。他把手中的礼物放下后,任贺母拉着他坐到沙发上。 贺父也坐在一边,眯眼打量柏炀,颇为欣慰,“你小子现在看着有点人样了。” “以前我就没个人样?”柏炀顺着贺父的话,跟他开玩笑。 陆念洗完手出来,正巧出来听到这么一句。他顺嘴接了柏炀的话,“没有。” 柏炀回眸扫了眼陆念。陆念无所畏惧,径直坐在沙发上,“打架翘课挂科抄作业,你以前做的哪件事,和人能沾的上边?” 贺父被逗得捧腹大笑。当着长辈的面,柏炀不想回呛陆念,只能剐了眼陆念。贺母知道这俩小孩从小不对付,经常一点就炸。她怕两个小孩吵起来,连拉着陆念起身,让陆念陪她一起去做饭。 陆念走后,柏炀和贺父又聊了会,气氛很是融洽。柏炀倾身为贺父斟满茶,酝酿了半天,他开口询问,“贺叔,陆念是什么时候转的专业?” “你前脚刚进部队,他后脚就转了专业。”贺父吹开茶叶上的浮沫,“我们当时都说他疯了,劝他冷静,就连贺暮都没把他劝下来。” “小陆这孩子,你看着温顺好说话,但骨子里倔得很。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儿,他就不会松口。” 柏炀嗯了声,又状似无意地随口一问,“那他为什么要转专业?” 贺父看了柏炀一眼,而后抿了一口茶,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 见贺父不言,柏炀也不再催问,他端起小茶杯,浅饮着。 第63页 “小柏,既然说到这,我也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贺父放下茶杯,“当时你进部队走得急,我也没来得及问。现在我想知道,你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 柏炀不假思索,像重复了万遍般的脱口而出,“暮哥的名誉不配被那渣子玷污。” 贺父笑了下,“所以,只是为了贺暮的名誉,你就赌上了你的六年人生。小柏,你觉得这是笔划算买卖吗?” “你不觉得这就像狗血电视剧里,用爱情和一条腿做对比衡量吗?” 柏炀刚想说话,贺父打断他,“柏炀,如果你在十三四岁时,干了这种蠢事,我可以理解你是少年心气作祟。但你当时十七岁,已经步入了青年人行列,你觉得你还会因为这种低级蹩脚的理由,去做这种傻事吗?” “柏炀,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想,你是为了什么打架。”贺父端着长辈的架子,认认真真道,“贺暮明确告诉过我,他只是把你当弟弟,你们两个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作为贺暮的父亲,我希望我儿子这一辈子过得潇洒快乐,不受限于任何繁琐的不必要的情情爱爱。同时我作为你的长辈,我也希望你过得好,过得幸福。我不希望你要一直背着“为了贺暮才冲动”的思想负担,守在原地,寸步难行。” 贺父抿了口茶,点到即止,“有些话,不是你说了一百遍,他就能从假的变成真的。” 柏炀想反驳,但话到了嘴边,对上贺父深沉的眸子,他还是强行咽了回去。 陆念陪着贺母在厨房忙活,菜肴都是之前保姆准备好的,他们只需要简单加热摆个盘就行,倒也是方便。 很快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就坐好了。几人围着餐桌坐下,正要动筷,贺母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对着贺父道,“要不要叫他一起出来吃饭?” 贺父咳了声,不太自然地看了眼柏炀和贺暮,“他昨晚改论文睡得晚,让他再休息会儿吧,饭菜给他留一份就行。” 陆念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猜测两老人说是人就是林逸。他昨天来时,和对方打过照面。 贺家二老没再往下多说的意思,柏炀和陆念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便也张罗着吃起了饭,没再重复刚刚的话题。 饭后,陆念和柏炀帮着收拾碗筷,又和两老人聊了会天,时间就到了下午。倏地,贺父一拍脑袋,想起他等下还有个线上会议。 他不仅在S大当物理教授,同时还参任S省的高中物理教材的编撰,做总审核组长。他们这群编教材的都是忙人,平时很难碰上头,只能在年假日期间,抽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开个视频会议。 “陆儿,柏儿。”贺老匆匆起身回屋调试设备,同时也不忘指挥两人,“你俩去小暮房间,他桌上有个黑箱子,里面是近几年的高中物理教材,去给我搬下来。” 贺母白他一眼,“你一天折腾你书房还不够,现在东西都堆到儿子卧室了?” 贺老脚底抹油,溜得飞快,怕听贺母的叨叨。 他一忙起来,书房就被弄得稀乱,加上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资料,导致也没人敢给他收拾书房。然后书房越来越乱,很多材料堆不下,他顺手就塞到了贺暮卧室,反正常年也没人住。 他身后的贺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臭老头子。” 陆念柏炀没招,只能上楼搬书,两人一前一后,轻车熟路地走到贺暮卧室门口,打开了门。贺暮虽六年未归家,但保姆却常来收拾房间,所以房间里清爽干净,没有那些难闻的潮湿味道。 六年前发生的事儿多,先是柏炀入伍,再是陆念转系,然后贺暮也选择了出国深造,往日天天黏在的一起的三人,渐渐走上了人生不同的分水岭。 陆念虽时常来拜访贺家二老,但也从未踏足过贺暮的房间。彼时他站在卧室内,扫视着周遭熟悉的家具摆设,心里一时感慨颇多。 贺暮书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黑色纸箱,都是物理资料,应该是贺父平时放过来的。柏炀倾身在里侧一个纸箱里抽出一本物理书,翻了翻,又抛给陆念,“是这个?” 陆念接过书,随手翻阅,嘴上功夫也没停,“你连高中物理教材都不认识了?” 话越往下说,陆念的声音越是低。 那本书应该是有些年代了,外表老旧泛黄,书封上的字迹也看不太清,确实不太好分辨年代。 看陆念难得吃瘪,柏炀嗤笑一声,斜跳着坐在桌上,继续寻找贺父要的那些资料。陆念站把书塞回去,也站在一边,翻找着另一半的纸盒。 柏炀仗着长胳膊长腿的优势,在书桌最里侧找到了几箱贺父说的材料。他转头正要叫陆念去看,却发现陆念正垂头翻着手里的书。 陆念今天穿的很休闲,鸡心领的毛衣加一条牛仔裤。他额间的碎发耷拉下,微微遮住眼眸。此时,他正捧着一本书,细细翻阅,看着有几分书卷学生气。 恍惚间,柏炀觉得回到了六年前,两人还在读书时。 柏炀喉结一滚,随手取了本书,放在手里翻阅,“你当年为什么要转系?” 陆念翻书的动作不变,“做导演不赚钱,管理公司赚得多。” “为什么又选了柏氏?”柏炀追问。 陆念把书又翻了一页,浅笑摇头,“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柏炀知道陆念又在糊弄他了。他心里有说不出的烦躁,他阖上手里书,把书塞回纸箱,又问,“那现在为什么又想拍电影了?还接了《清渡》?” 第64页 陆念头也没抬,“柏炀,是你让我接的《清渡》。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让我接《清渡》?” 柏炀想说,那晚陆念喝醉后,他听到陆念说想回去抗摄影机。 但话到嘴边他还是生生咽下。他想起他和陆念现在的关系,哪有给情敌送人头的?搞笑。 迟迟没等到柏炀的回复,陆念也没追问,继续低头翻找材料。 屋内静了下来,只有“沙沙”地纸张摩擦着发出的响声。柏炀心猿意马地翻着书,盯着上面既陌生又熟悉的物理符号,脑子里不由想起了贺父说的话。 贺父让他再想想当年为什么冲动? 其实柏炀甚少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但鉴于他一直尊重贺父,所以此刻他也不得不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柏炀撇头看向窗外,记忆回到六年前那个不太明朗的夏天。 彼时柏炀正读高三。他为了能和贺暮进一所大学,防着陆念勾搭贺暮,他没日没夜的啃书刷题。叶骞被揍得胳膊断了的事儿,还是谭琛来告诉他的。 叶骞的名誉在圈里不算太好,被人揍也是意料之中。柏炀没有停笔,继续在草纸上验算那些稀奇古怪的公式。 似乎是嫌他的态度不好,谭琛“啧”了声,“刷题刷题,你就知道刷题!人家陆念还知道为了贺暮出头,你就知道刷题!” 柏炀停下笔,顺着逻辑推理,“陆念打的叶骞?” 见他来了兴趣,谭琛笑得幸灾乐祸,说得也更加起劲儿,“是啊。没看出来陆念那小子还他妈是个情种,平时看着文质彬彬的,一听到叶骞嚼贺暮的舌根,二话没说就把叶骞的胳膊给打折了。” 说着谭琛又凑近了些,“你说,陆念怎么就敢揍叶骞?他就一陆家的不入流小三的孩子,谁给的胆子?” 柏炀双手抱在胸前,“叶家那边怎么说?” 谭琛一笑,仿佛一直就在等柏炀这句话似的,“真当叶家是吃素的呢?好家伙,叶家可是黑白通吃的主儿。这不,叶家昨儿放了狠话,陆念动了他儿子的胳膊,他们就卸了陆念的胳膊。” 说到这,谭琛啧了声,一脸不屑,“瞧叶家说的多伟光正,还一命换一命。但谁不知道叶家的手段,谁不知道陆念的身份?依叶家的手段,就算陆念明天少了两胳膊两腿,我看都说的过去。” 柏炀不记得他是怎么离开教室,只记得谭琛一个劲地在后头叫骂,“你他妈也是个情种,为了贺暮至于吗?”柏炀去找老师开假条,老师因他没有正当理由不肯放行,他也懒得多说,直直地从学校口跑了。 九月的微风拂过他略带汗意的脸颊,身后是校园保卫队的追击,还有班主任恨恨地咒骂,说他没老实学习几天,就又开始犯病逃学,一看就考不上大学。 柏炀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只知道撒开了腿的跑。直到他跳上出租车,把身后的人都甩在身后,看着快速闪过的街景,他的心跳才慢慢归位。 到了湘南别墅,柏炀前脚刚下车,后脚就遇上了陆念。二人对视,不知怎的,他归于平静的心又开始擂鼓,一时语塞。 陆念还是一如既往的文雅青年模样。在看到他后,陆念歪头轻笑,“你都知道了?” 那天的夕阳是橘红色,落日的余晖洒在陆念身上,宛如一幅漂亮的欧式古典油画。 柏炀没有吭声,依旧大步向前走,只是在和陆念擦肩而过时,他听到对方轻声说,“别误会。” 柏炀不解停脚,回眸去看陆念。对方垂下眼眸,拍了拍手上若有若无的细微浮尘,“我揍叶骞,不是为了你。” 陆念抬眸,迎上柏炀的视线,”是为了贺暮。” 柏炀听的牛头不对马嘴,他压根没听过什么陆念打叶骞是为了他。但在捕捉到“贺暮”二字,柏炀内心“轰”地炸开,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贺暮”二字?。他压下心中愤意,回陆念一嘲讽笑意,“揍人还把自己搭进去,你以为叶家就是吃素的?” 柏炀坚信他是冷静的,至少在按下叶家门铃时,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血液急速流淌在血管里的声音。叶家开门的是叶骞,叶骞右手手肘上缠了个白色的石膏绷带,嘴上叼着牙签,看着就他妈欠揍。 柏炀从不委屈自己的想法,于是他一拳就轮了上去。叶骞没反应过来趔趄了下。他乘胜追击,一脚踢倒叶骞,骑在叶骞身上,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下砸。 柏炀不记得他砸了多少下,只记得最后让他冷静下来的,是柏建国砸在他脑袋顶上的啤酒瓶。柏炀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白色的校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黑色,伴着汗水和黏兮兮的啤酒贴在身上。 他感觉嘴角出了血,热乎的腥味涌进鼻尖和唇缝,他还没来得及擦拭,就在人群中看到同贺暮一起并肩站着的陆念。两人清一色地皱眉盯着他,似有什么话要说,但都碍于一脸杀气的柏建国,不敢上前。 柏炀不记得当时的心情,也不记得他是怎么被柏建国用鞭子爆抽的,只记得当晚柏建国和叶家深谈过一次。柏建国提出把柏炀塞进部队,把两个孩子隔开,这事就算翻篇结束,贺家二老也找了相熟的人前来递话,意思也是这事到此为止。叶家最后碍于各路压力,也只能默认了这个法子。 第二日,柏炀着笔挺军装,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坐上去部队的车。上车前贺暮来看他,贺暮蹙着眉,不断警告他以后要收起暴脾气少犯浑。 第65页 车子的喇叭被按得滴滴作响,柏炀告别柏太和贺暮。上车前,他下意识回头,和站在距他很远之外的陆念对上了视线。 对方的头发没有精心打理,只有胡乱的狗窝状。他的衬衣也没有像以往一样规矩地塞在裤里,只是凌乱地挂在身上,领口更是罕见地解开了三个,看着带几分颓气。 人潮拥挤,推搡不断,柏炀视力极佳,陆念脸上的表情他看的一清二楚,却分辨不出那是饱含着什么情绪的神色。他匆匆收回眼,被推嚷着上了车。 车子启动,柏炀小心翼翼地卸下身上双肩包,身上被行李压着的伤口已经渗出血意,疼的柏炀龇牙咧嘴,只能撇开视线转移注意力。 无意间,他透过半透明的车后排玻璃,看到人潮已经散去。三三两两的男女老少挽着手一起归家,似乎他的离去只是短暂的分别,不值一提。 那天乌云密布,天色暗暗的,带着暴雨前特有的沉郁。一群不断倒退的人中,只有那个人还没有转身,仍是站在原地,跟座石像似的一动不动。狂风把他的衬衣下摆吹得飞起,似乎风再大些,他连着他的衬衣都会被风掀翻。 “咚咚”两声从门口处传来,陆念转头去看,发现来人是他上次见过的林逸。对方穿着睡衣,脸上带着熬夜很久后的疲惫痕迹。他站在贺暮卧室门口,脚尖紧贴在门缝上,却不越雷池半步。 “你醒了?”陆念对着林逸笑笑,又转身指指身后的黑色文件箱,解释,“贺老让我们来找高中物理教材。” 林逸瞥了眼桌上的纸箱,沉声道,“最里侧靠右边的三个箱子。” 陆念转头去看那几盒纸箱,又从纸箱里抽出一本书,对着林逸晃晃,“是这本吗?”见林逸离他们很远,他怕林逸看不清书上的字,便说,“你要么进来看一眼?” 林逸仍站在原地,回答的却很笃定,“不用,就是这三箱。” 见他不愿意进来,陆念也不勉强。纸箱不小,里面装了不少书,一个人要抱起来也挺费劲的。陆念抱了一箱后,手上就已经没了空地。柏炀也抱起一箱书,他冲门口的林逸点点头,“朋友,进来帮个忙?” 林逸目不斜视,视线直勾勾地环绕在贺暮的卧室里,又对着柏炀摇了摇头。 柏炀皱了下眉,不明白林逸是什么意思。陆念拉了下柏炀的衣袖,把自己手上的纸箱架在柏炀手里的纸箱上。他冲柏炀使了个眼色,又看向林逸笑说,“我们俩就可以。” 林逸仍是一言不发,一眼不眨地打量着贺暮的卧室,又定定地盯着陆念和柏炀走出贺暮的卧室。 陆念抱起一只纸箱走在前头,柏炀扛着两个纸箱走在后面。陆念离开贺暮卧室时,林逸微微侧身让了个道,陆念点头微笑算是回了个礼。轮到柏炀往出走时,林逸又把身子转了回去,微不可察地用肩撞了下柏炀。 柏炀撩起眼皮看着林逸,林逸只是抬手抱起柏炀手上多余的那个纸箱。他脸上仍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刚刚那一撞,只是柏炀错觉似的。 真是个怪人。 柏炀绕开他,抱着纸箱离开了,他上前两步跟在陆念身边。 这人怎么比陆念还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一直再追连载的朋友,你们真的是我一直写下去的动力鸭! 我一般两章合一起更新,如果你们觉得一章字很多,看着很累的话,辛苦提醒我一下,我以后就分成两章发哈~感谢在20210420?13:41:18~20210421?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乔乔、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过人间、愤怒的小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年后,?柏氏开始恢复正常运营。公司一路人忙着《凶手》的项目,另一路人在等着《清渡》项目开机,一切都在轨道上有条不紊的运行着。但陆念要接《清渡》的项目,?要当《清渡》导演的事,还是如颗惊雷似的,?在公司内部还是炸了开来。 大家反对意见明确。本来柏氏现在的发展就不是很好,拨给《清渡》的预算也有限,?但预算也勉强够请一个有过商业片拍摄经验的导演,?而不是请新人陆念来导。所以,?《清渡》的编剧和项目组成员,?旁敲侧击地哄着各方势力,求着盼着不想让陆念加入。 其次,?谁都知道,?尽管柏氏大权掌握在柏建国、柏炀手里。但真正说话拿事,?决定公司发展的还是陆念。现在陆念要去拍电影,?这一去不是三天五天,?而是最少也得小半年,?公司离开了掌舵人,?怎么能成?董事会始终觉得,?柏炀还不能独当一面,?他们自然也不肯放陆念走。 上午的会议结束,还是屁都没谈出来。会议成员三三两两约着去吃中饭,?会议室里只剩下柏炀陆念二人。 柏炀靠在椅子上,?揉揉太阳穴,?觉得挺窝囊的,他难道不是柏氏的霸总吗?为什么连给陆念弄个小破导演的事儿,他都不能一锤子定下来,?还得和人叽叽歪歪,车轱辘话说来说去的。 陆念心里压力倒没这么大。他深谙柏氏内部运营规则,知道他想接下《清渡》没那么容易,根本就不是柏炀一句话的事儿。其实,他也大可以再搞一轮投票,靠着他和柏炀股权的优势,拿下这个导演位置。 第66页 但在真的张罗要投票之前,陆念看着柏炀奋力和董事会争辩,但董事会的人都不支持柏炀,只要柏炀一张口,他们就会想法设法地和柏炀抬杠。被质疑得多了,柏炀情绪也逐渐濒临暴躁。 陆念虽然明白柏炀的实力,但也产生了一瞬的犹豫。柏炀真的做好准备,能独立一人去接手繁杂的公司,能去处理虚与委蛇的商场关系了吗? 也许他应该再带柏炀一段时间,等柏炀再上道一些,他再离开,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有时候陆念也觉得自己挺自私的。如果当年没出那档子事儿,依着柏炀的性子,柏炀肯定不会接手柏氏,进入商圈。但柏炀进部队后,陆念没什么能替柏炀做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替柏炀守住柏氏。 他也知道,柏炀退伍后,只要看到他在柏氏工作,柏炀二话不说一定会回到柏氏,和他竞争。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柏炀也算是被他折腾着,改变了两次人生,先是进部队,再又是进入柏氏。 陆念颠了颠手里的钢笔,去看柏炀,“不然《清渡》先算了,我再在公司待一段时间。” “不用。”柏炀起身,烦躁地拉了把领带。今早,他想着陆念都要去当导演了,以后就是他一人掌控公司,所以他也学着陆念的样,打起繁琐的领带穿上陌生的西装,想着以后也是成功人士了,却没想到一大早就被泼了一头冷水。 陆念指尖敲在桌面上。 柏炀在办公室踱步两圈,又转头看陆念,眼里有丝不可置信,“你也和他们一样,不相信我能处理好公司事宜?” 陆念指尖一顿,摇头,“我相信你。” 柏炀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冷静半晌,他坐下身,“那就去接了《清渡》。” “柏炀。”陆念把椅子一转,正面对着柏炀,有些严肃,“我相信你的实力,但你真的做好准备应付公司繁琐事宜了吗?” “未来还会有数不尽的刘希平;你还会遇上比绿地故意给我们泼黑水,还恶心百倍的事儿;类似马白安和李导这样争权的事情,更不会在少数;以及,像今天这样的重复来重复去的无用会议...” “你可以的,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柏炀打断陆念的话,也看向陆念。 谁都不是天生的八面玲珑,全方位开挂。陆念在泥沼里滚了四年练出来的能力,他柏炀也照样可以。 陆念被刘希平灌醉那晚,陆念说,“自己的手是抗摄像机的,不是给人灌酒的”,柏炀能感受到陆念其实也不喜欢商圈,他喜欢拍片。尽管柏炀不知道陆念为什么会封手转系,但既然他和陆念都不喜欢商圈,现在有个机会,有人可以跳出去,去做喜欢的事儿,那为什么不去做? 陆念有一瞬失神,很快又轻笑,“好。” 柏炀没再说话。他扯过笔纸,低头理了理思绪,在纸上记下那些董事们针对他的杠点,又一一为杠点找出突破口。 陆念看着柏炀在本上勾勾画画,心里渐渐也拿定了主意,他慢慢闭上眼,窝在椅上小憩。 下午会议照常开始,陆念全程没有开口。经过了中午的思维梳理,柏炀冷静了很多,对于各方抛出来的对于他能力的质疑,他也能稳稳接住,然后给出漂亮的回击。最后,董事会可以接受陆念离职,但项目组又旁敲侧击地提出问题,“怎么保证请陆念拍《清渡》,就比请商业片导演好?” 这个问题的主人公是“陆念”,而不是“柏炀”。陆念抢在柏炀开口前,拿出他上学时拍摄的样片,和参加比赛获得的各类奖项。项目组的人这才知道陆念之前是学导演的。 几支片子是很好,很有灵气,但也不能代表陆念可以驾驭大型的商业电影。项目组的人还是持保留意见。 “0片酬。”陆念关上电脑,双手叠搭着放在腿上,重复一遍,“我参与《清渡》项目组,全程0片酬。” 众人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陆念,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放弃高薪工作,然后0片酬去当导演。 “陆总,0片酬,您...您确定?”《清渡》项目负责人不确定地问了句。 柏炀也皱眉看着陆念。 陆念笃定微笑,“确定,片酬可以写进合同,我随时都可以签合同。” 有人竭力要把他往出送,他不能什么都让对方做,什么压力都让对方抗,自己总得也要付出点什么。 项目负责人脑子里算盘打得飞起。如果能少一笔导演费用,那别的地方就能多花一点,其实算下来也不亏。再退一步,就算他们再怎么不乐意陆念加入,但现在董事会已经愿意放陆念走了,陆念加入《清渡》也就是柏炀一句话的事儿。毕竟《清渡》的项目是属于柏氏的。与其最后和领导闹得不好看,还不如顺着台阶就下了。 项目负责人挂上笑,起身和陆念握手,“那欢迎陆总加入《清渡》。” 陆念礼貌地和对方握了握手。 柏炀转着手上的笔,看着项目负责人,问,“你们如何保证《清渡》是唯一的导演中心制?” 负责人笑容一僵,他本来想着先让陆念加入,再让制片人处处“提点”陆念,保证项目顺利进行。现在被柏炀这么一问,他倒有些尴尬。 柏炀扔出几点条例,都是他从业内人士和学术网上总结出来的经验,保证电影可以采用导演制。 第67页 从他想让陆念接《清渡》开始,他就想把最好的都给陆念,不至于让陆念受《凶手》组里李导的窝囊气儿。他相信陆念有能力可以全盘掌控一个项目,当然陆念也配。 陆念听着柏炀提出的条例,看着项目组的人把条例编写进合同里。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躁动,从他在家里电脑上发现“导演中心制”的资料时,他就猜到炀是在给他铺路,就像他当年给柏炀在柏氏铺路一样。 《清渡》的项目很快就定下来了,陆念是导演,且影片采用唯一的导演中心制,影片所有的执行权都掌握在陆念手上。而后,陆念跟项目组的人去核对剧本的事儿,柏炀上楼处理公司其他业务。 《清渡》项目组的人坐在一起,研读剧本。《清渡》的故事建立在江湖乱世的架空背景下,男主是个和尚,一直隐匿在深山中,同一只灵狐,过着清贫简朴的日子。某年天下大乱,妖孽从出,和尚决定离开山林去拯救苍生,而灵狐却不肯让和尚走,由此产生一段啼笑皆非的故事,揭开了灵狐和和尚背后更多的秘密。 陆念过年期间已经仔细翻阅过了剧本,对剧本很是熟悉,他提出了几个细节问题,经过项目组的商讨,大家也发表了些意见,肯定了陆念的想法。项目组的人也发现陆念不是空降的草包,脑子里有点东西,对他的态度慢慢尊重了起来。 聊到最后,演员负责人拿出选角名单,让陆念定几个演员,然后约他们来试镜。陆念也不知专横跋扈的人,拿着名单和大家商量着来。试镜名单本来都确定好了,但陆念往后翻了翻,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黎夏。 陆念想起上次年会的事儿,他刚开始还误会是黎夏给他下的药,对黎夏也没什么好脸色,现在想想他还挺不好意思的。陆念回忆了下黎夏的外形条件,倒也符合和尚的角色。他便拿起笔,在黎夏的名字上画了个圈,“也通知他来试试吧。” 项目组里有人对视一眼。 会议结束已经挺晚的了,陆念捶捶发酸的肩膀,刚踏进办公室,就见余琰正坐在里面。 余琰作为陆念的好友,以前也经常来找陆念玩。余琰这人没什么架子,和娜娜混的也很熟。娜娜不知道他和陆念之前发生的事,这次见余琰来了,还是热情地把余琰请进了陆念办公室,让坐在办公室里等着。 见余琰脸色不太好,陆念左眼一跳,挂上笑意,“你怎么来了?” 余琰冷声陈述,“你接了《清渡》,还是0片酬。” 陆念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在圈里传开了。他背对着余琰,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嗯”了声。 “陆念,你什么意思?”余琰猛地起身,声音拔高,“你放着我的本子不接,你去接《清渡》这个小成本电影。你说你进柏氏是为了赚钱,现在又0片酬接戏。” 抛去私人情感,余琰真的欣赏陆念的才华,他希望陆念能在导演路上有一番作为。他愿意给陆念提供业内最佳的剧本,最专业的拍摄组,可陆念拒绝了。而后他又转头接了0片酬的小成本电影。余琰本以为《清渡》是什么沧海遗珠,所以才进了陆念的眼,但他看了剧本,不过尔尔。于是他就更气了,气陆念把自己的导演事业不当回事。 陆念转身,“余琰,你先听我...” 他的话被余琰打断。余琰情绪激动,“你转系是为了进柏氏,现在你又为了柏氏接这种电影。陆念,我看你就是...” 所有的源头都指向“柏氏”,和柏氏身后的人。 陆念余光扫到走廊里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头脑率先作出决定,他快走两步,一把关上办公室的门,把余琰未说完的话,全部锁在自己办公室内。 办公室外,柏炀蹙眉。他刚刚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但剩下的话却没听到。他瞥了眼陆念办公室的窗户,玻璃上映出余琰和陆念两人的身影。 余琰怎么来了? 柏炀啧了声。但他没有偷听人墙角的习惯,加上陆念刚刚的举动,明显是不想让他听。他便也没在走廊多待,转身回到自己办公室。 陆念办公室内。 陆念站在余琰对面,靠着墙,神色淡淡,“余琰,你先冷静一下。” 余琰面色发红,平了平心绪,“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只读了两年的编导,只上过两年的专业课,也只拍过几支简单的小片子。”陆念平静地说出心里的想法,“我没有大型影片的拍摄制作经验,也没有带团队的经验。如果我现在去接你的本子,你猜会是什么下场,会不会最后一地鸡毛?” “余琰,我真的很感激,感激你愿意把你的本子留给我,愿意替我规划我的事业发展。”陆念看着余琰,“但我不能在我没有万全把握的时候,拿你的本子当练手作品,你知道吗?” 余琰愣了下,右手攥了攥,又很快松开,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陆念给他的理由太充沛了,他找不到反击的点。 见余琰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陆念起身去吧台煮咖啡。坦率说,他对于要重新掌机,也很焦虑和紧张,毕竟他有六年没有碰过机子了。所以,在柏炀第一次提出让他接《清渡》时,他没有贸然答应。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柏炀能在公司独当一面,也发现柏炀在默默替他铺平前方的路,再加上新年夜那晚,柏炀突然出现在他家,仿佛天时地利人和,他再也找不到拒绝《清渡》的理由。 第68页 0片酬,是他认为,他现在还是新人,进《清渡》更多的是练手找感觉,不值得多高的片酬。同时柏氏现在发展受阻,给《清渡》的经费也有限,他也不想薅柏氏的羊毛。 办公室里,很快弥漫起淡淡的咖啡香气。余琰抿了抿嘴,悄无声息地起身,站在陆念身后,嗓音沙哑,“陆念,我还是晚了一步,对吗?” 陆念手上的动作没停,“余琰,别再停滞不前,你该向前走了。” 余琰低头苦涩一笑,没说话。 陆念转身把咖啡递给余琰,“尝尝。” 余琰接过咖啡,浅饮一口,咖啡酸涩,倒和他现在的心情挺搭。他端着咖啡,又看陆念,“是柏炀?” 余琰这话说得没前没后的,但两人多年的默契还是有的,陆念明白余琰的意思。他倚在柜上,双手撑在身后,先点头又摇头,“也许吧。” 余琰喜欢陆念的坦诚。有一瞬间,余琰开始释怀。他拍拍陆念的肩膀,“既然决定了接《清渡》,那就好好拍,杀青记得通知我,我帮你宣传宣传。” “便宜不了你。”陆念嘴角一弯,也笑,“学长记得到时候包场支持。” “学长”这个词儿,一下把两人的关系拉回到余琰对陆念表白之前。余琰表白之后,陆念便再也没称呼过他这么亲密的词。余琰幌神,又很快回神,白了眼陆念,“行,都听你的。” 经历了这么场事儿,陆念和余琰的关系终于回到了正常轨线之上。余琰又在陆念这儿待了会儿,然后起身告辞。陆念送他下楼,两人有说有笑地路过柏炀的办公室。柏炀抬头看了他俩一眼。 送走余琰后,陆念回到楼上敲敲柏炀办公室的门,然后走进去,坐在沙发上,“我明天要飞p城,去踩几个拍摄场景的点。” “这么急?”柏炀停下手中的活,看了眼桌上的日历。 陆念点头,“所以来跟你办一下交接。娜娜,司机老赵,还有我的车子,都先留给你。对了,你家装修的怎么样了?” 他说的是柏炀姥爷给柏炀的那套毛坯房,那房子倒是离公司很近。 柏炀答,“装修队正在装修,但离交付还要一段时间。” “照这么说,我还得把我家也留给你?”陆念噙着笑,靠在沙发上看柏炀。 柏炀睨他一眼,“不愿意?” 陆念站起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明天要早起,你先送我回家。” 柏炀站起身,关了灯,和陆念一起离开办公室,送他回家。 家里,陆念拖出行李箱,又从衣柜里取出春季休闲衣衫,一件件的叠好放进行李箱中。柏炀倚着门框,垂眸看了眼被塞满的行李箱,“去多久?” “几个月吧,什么时候拍完,什么时候就能回来。”陆念叠起最后一件卫衣,p城属于南方,四季如春,不需要带太厚的衣服。 趁着把衣服放进行李箱的空档,陆念抬头看了眼柏炀,瞧见柏炀穿着正装,陆念又看看自己手上的卫衣,觉得有些好笑。 之前,他和柏炀见面,他穿西装,柏炀穿卫衣,现在怎么就还对调了? 柏炀被他看得不自在,随手解了领带扔在一边,又把衬衣扣子解了几个,再把衬衣从西裤里拉出来。然后他蹲在地上,帮陆念把行李箱阖上,推到门口。做完一切后,他去洗手间洗了个手。 “过来。”陆念在客厅喊了声,柏炀顺势走了过去。陆念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柏炀,又交代,“家里的备用钥匙、水卡电卡燃气卡物业卡门禁卡,都在里面,你收好。” 直到这一刻,要分别的感觉才被无限放大。自从柏炀从退伍回来后,两人基本天天都黏在一起。现在冷不丁地一人要出长差,确实还有些不自在。 柏炀没接文件袋,只是“嗯”了声。他单手抄在口袋里,摸了摸兜里的手机,想着要不要和陆念加个微信。毕竟现在他住人家家,万一陆念有个什么事儿,微信沟通会更方便。 两人都没再说话,安静了会,各自回卧室睡觉。 客卧里,柏炀打开手机通讯录,他这人有点强迫症,通讯录里每个人都备注着完整的姓名,整整齐齐的。只有在通讯录最下面,有一个突兀的,没有任何备注的一连串号码。柏炀复制手机号,在微信里搜索。他琢磨着,如果陆念的手机号是微信号,那他就加。如果不是,那就算了。 微信栏里,跳出一张名片,黑色星空头像,昵称是“不念”,一看就是陆念的微信。柏炀也没犹豫,顺手点了添加好友申请。 第二天,陆念的飞机在早上。司机老赵早早来接柏炀上班,柏炀让陆念一起上车,又让老赵先送陆念去机场。 路上,柏炀和陆念坐在后排,各自忙各自的。到了机场,陆念点开微信,想和《清渡》的人同步下他的位置。但他还没点开微信群,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就弹了出来。 纯黑色的头像,昵称就是直接简单的“柏炀”,也没有多余的备注信息。陆念看了看申请,又抬眸扫了眼身侧人,对方正忙着处理业务上的事,没有看他。 陆念嘴角翘起,低不可闻地轻笑出声,却没有处理申请消息。 车子停在机场口,柏炀从后备箱取出陆念的行李,陆念接过行李,拉着行李箱和老赵告别,然后转身离开。 第69页 柏炀站在原地,看着陆念渐渐远去的背影。柏炀垂在裤边的手,不自觉地抓了抓空气,他上前两步,“陆念。” 陆念脚步一顿,脸上升起笑意。他回头,右手松开行李箱,双臂伸开平举,又微微上扬,摆出一副闲适姿态,“嗯?” 但这姿势落在柏炀眼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柏炀快走两步,双手穿过陆念双臂之下,又微环住陆念的腰,把人带进自己的怀里。 这个拥抱来的太猝不及防,尽管也是在陆念的算计中。但当人真正的把他抱住时,他还是微微眨眼,但手却不由自主地攀上柏炀的肩。 平日里,柏炀的力气很大,但这个拥抱他却很轻,但着点到为止的意味,和不确定的试探。柏炀的脑袋贴在陆念耳边,陆念的发丝擦过他的鼻尖,扎扎的,不太舒服。柏炀皱眉,强忍不适,轻声道,“一路顺风。” “你也一切顺利。”在柏炀看不到的角落,陆念脸上的笑意直达眼底。 一个拥抱,很快就结束。陆念拉上行李箱,进入机场。柏炀等下还有会议,没空送陆念进进去。他站在机场外,看着陆念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一路上,陆念连个头都没回。 柏炀啧了声,觉得这人挺没人情味的。但转念他又唾弃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变得虚了吧唧的。 柏炀抓了把头发,转身回到车上。他打开手机,刚想刷新闻,微信却弹出消息, “不念已经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柏炀收起手机,把头转向车外,嘴角微微升起。 第31章 机场里,?陆念和《清渡》工作人员汇合。他点开柏炀的朋友圈,里面没有任何图文内容,只有一条灰色的长线。柏炀并不是一个倾诉欲和表达欲很强的人。 要登机了,?工作人员开始催促,陆念收了手机,?扔进兜里,跟着人群踏上飞机,?飞往p城。统筹提前在网上看了几个拍摄点,?但他们还需要去做实地考察。 到了p城,?下飞机时,?陆念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处理了几条未读消息,?但和“柏炀”的对话框里,?还是原始的那句“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没有其他消息。 陆念举起手机,?稍加构图,?然后拍了张天空图。他把图片上传朋友圈,?定位到p城,?再配文“到了”,?然后选择发布。发完朋友圈后,陆念收起手机,?跟上大部队去取行李。等行李的间隙,?陆念再掏出手机去看,?朋友圈处显示有个红点,他点开朋友圈消息,向下滑了滑,?柏炀的点赞赫然出现在最下面。 陆念勾起嘴角,回了几条评论,然后收了手机,推着行李箱,跟大部队上了大巴车,前往第一个拍摄地考察。 受《清渡》的故事限制,剧务选的地方都在P城周边的原始的农村,就算坐大巴车过去也需要很长时间。车上其他工作人员纷纷带上眼罩,开启补觉模式。陆念没睡,他从包里取出本子,一边看着剧本,一边在本上画着分镜头脚步。 尽管是中午下的飞机,但到了拍摄地点已经在下午了。毕竟还是初春,晚上天黑的也早,剧组人员也不敢耽误,饭都没来得及吃,赶忙去考察拍摄地。 陆念和其他工作人员站在一起,交流整合意见。他们对这个场景还算满意,但还需要再去多比较几个场地。 折腾到晚上,一群人刚从实景地回到酒店,统筹又立马安排他们去看演员的试镜。《清渡》剧组本来就穷,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加上拍摄地都在农村,所以住的也不会好,就是当地的招待所。 陆念和几个工作人员围坐在一起,齐齐盯着一台小电脑,上面播放着演员试镜片段。 一起来个演员的试戏片段,他们反反复复看了好几个小时,又围在一起讨论了许久。男主和尚角色,他们在黎夏和另一位叫沈祺的演员中反复权衡。最后,陆念综合大家意见,还是觉得沈祺更适合男主,便敲定了男主人选。 这边陆念刚定完男主,才吃上盒饭,那边道具组老师又来和他核细节。陆念放下盒饭,立刻去开会。等他再回房时,已经到了深夜,桌上的饭盒早就冷掉,看着油腻腻的,实在没胃口。 陆念用筷子戳戳软哒哒的菜,一天没吃饭,他现在胃里咕噜咕噜叫得难受。微信上,柏炀仍没有发来消息,陆念也不是主动的人。他拿起手机,随手拍了张盒饭的照片,po到朋友圈,配文,“晚餐。” 很快就有人和他互动。 圈里一朋友和他玩笑道,“剧组狗还想吃什么?有这吃的就不错了,狗头。” 陆念失笑,回复,“想吃燕麦荷包蛋。” 朋友回复,“就你娇气。” 陆念扔下手机,上床睡觉。累了一天,他现在困得不行,沾床就睡。 S城。 柏炀处理完公司业务也到了深夜。他没让老赵等他,下班自己开车回家。电梯里,柏炀突然觉得好笑,他开陆念的车,回陆念的家,而陆念还不在家。 柏炀摸出手机,点开朋友圈,刚好对上陆念新发的朋友圈,下面有条贺暮的评论,“摸头,小念辛苦了,想吃什么回来哥请你吃。” 柏炀盯着“贺暮”的评论看了两秒,上拉刷新,没看到陆念的回复。刚好电梯门开,他便收了手机,往家走。 第70页 站在家门口时,柏炀顿了一秒,又掏出手机,对着门上的密码锁处拍了一张,他把照片po到朋友圈,却不知道配什么文字。 柏炀平时不怎么爱发朋友圈,冷不丁地让他想文字,他还真想不出来。最后他学着陆念的文案,发了条“下班。” 柏炀千年都没发过朋友圈,这一发把不少人都炸了出来。贺暮也在下面留言,“这是只属于奋斗狗的夜晚。”柏炀回复给贺暮两个握手表情。 柏炀本以为他看到了贺暮的回复,心里会平静些。但似乎也没什么用,心里还是闷得慌,他把这一切归为加班后的饥饿和劳累之感。 大晚上的,他懒得点外卖,索性绕进厨房用之前剩余的材料,煮了碗燕麦荷包蛋。吃之前,他没忍住还是拍了张,po到朋友圈,没配文。 也不知道陆念想吃的是不是这个。如果陆念想吃的是这个,那贺暮可买不到。 p城。 早上六点,外面天还蒙蒙黑,闹钟却响起,陆念关了闹钟,缓了缓神。他拿起手机,登上微信处理未读消息。处理完消息之后,他又点进朋友圈,一连刷出两条柏炀的朋友圈。 陆念肚子饿得咕咕叫。他点开那碗燕麦粥,放大看了半晌,哼了声,心说便宜死柏炀了。再往下一刷,就是柏炀深夜回家的那条,陆念看了眼发文时间,都小一起二点了。 陆念啧了声。 吃吧吃吧,孩子都辛苦成那样了,就让他吃吧。 爬起床之前,陆念又回复贺暮那条评论,“暮哥请吃饭,吃什么都行。”简单洗漱后,他收拾好行李,在招待所门口同剧组人员会合,前往下一个踩点目的地。 陆念第一次跟这种组,没经验,不知道要提前备上点零食,以备不时之需。还是别人看不下去了,给他拿了点面包牛奶,让他先将就一下。陆念含笑道谢后接过,和工作人员再次坐上大巴车。 这天他们踩了两个点,路上还一起审了其他几个角色的演员试镜。他们都没停下来的时候,吃饭就靠速食食品解决战斗。陆念倒不觉得累,反而还挺开心的,总归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折腾了几天,他们最后敲定,P城西北处的一山头下为前期拍摄地。剧务通知所有工作人员往过赶,也通知之前选定的演员进组。 剧组里,陆念也没闲下来,不是跟编剧磨剧本,就是跟着道具组一起布置场地。他穿着运动外套,牛仔裤,运动鞋,干活手脚麻利,搬起重物来也不墨迹,更没有仗着导演权威压人。道具组工作人员刚开始还挺怕他的,到后来大家也都玩开了,干起活说说笑笑的,也挺有意思。 扮演男主的沈祺到现场时,就见包括导演在内的一群工作人员,正围成一圈蹲在地上吃盒饭。他们边吃边聊,几个糙汉子糙妹子们讨论着,男主的房顶上要再加点什么装饰,才能更贴近环境。导演陆念也跟着频频点头,对着面前指指点点,又说, “那门前就再加两个灯笼。我等会去用纸糊一个,省的买了。” 现在大家也不怕陆念了,便有人噘嘴玩笑,“反正花的都是柏氏的钱,陆导还这么抠。” 陆念抹了把额间的汗,也跟着笑,“要勤俭持家。” “那陆导可真伟大,不给自己持家,给柏氏持家。” 沈祺没见过这种场景,他以往去的剧组,导演都是高高在上的,没有这么随性。他掏出手机,对着陆念一群人“咔嚓”拍了张,然后上传微博,配文,“进组闭关修炼中”。 剧组人对摄像头都很敏感。沈祺这边刚一拍,那边就有人意识到,立马起身去拦沈祺,“诶,你谁呀,你要干什么?” 沈祺晃晃手机,“我是沈祺,今天进组。刚刚看大家聊得好,就顺手拍了张发了个微博,帮我们提前宣传宣传。” 工作人员皱眉,场地的布景,按道理来说都是保密的,不能外传的,也不知道这个沈祺刚刚拍到了什么。但毕竟对方是男主,工作人员也不好直接训斥他。 陆念擦擦嘴角,放下盒饭,站起身。他走到沈祺身边,脑中模拟了下,依照沈祺的身高、站位和拍摄角度,大概能拍到什么,他估计沈祺也没拍到什么不能拍的。 陆念对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别说话。陆念又看向沈祺,“沈祺你好,欢迎进组,我是导演陆念,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沈祺也握了握陆念的手,“导演好。” 陆念拍拍沈祺的肩,和他解释,“以后注意些,剧组的布景图不能外传。” 沈祺说了声好,但也没有要删博的意思。 陆念也没追究,在得知沈祺已经吃过饭后,他挥手招来工作人员,让工作人员带沈祺去后台试妆,晚点去拍定妆照。 S城。 老赵开车,柏炀带着娜娜一起去谈业务。自从陆念走了后,柏炀才真正的感觉到了业务压力有多大。以前有陆念替他分担,他不觉得什么,但一旦自己一人扛起所有业务后,他有时候还是觉得力不从心。 柏炀坐在后排,闭眼假寐。副驾驶处,传出娜娜刻意压低的笑声。柏炀睁眼时,车正好停在一处红绿灯前,娜娜见柏炀醒了,也不再刻意压制笑声。 她把手机往老赵面前一横,眼角笑出了泪痕,“赵叔,你快看陆哥!” 第71页 “哎呦。”老赵讶了声,接过娜娜的手机,放大照片某处,也跟着笑,“小陆怎么成这样了?” 柏炀敏锐捕捉到“陆念”的信息。他的指尖微动,扫了眼娜娜。 娜娜感受到柏炀的视线后,立刻收起手机,坐端正,怯怯地向后说了句,“柏总,抱歉啊。” 她在陆念面前没大没小惯了,今天冷不丁看到陆念信息,一个激动就忽视了柏炀的存在。 柏炀抿了抿嘴,“你们刚在说陆念?” 娜娜点点头。 柏炀想说,给我也看看,但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他低头,掏出手机,刷朋友圈,陆念没发新动态。他又登陆浏览器,搜索陆念二字,还是没有得到有效信息。 这是他能知道的所有获取和陆念有关信息的途径。 柏炀咳了声,娜娜脊背挺直,坐的更端正了,生怕惹新领导不高兴。 老赵咂摸了下柏炀刚问的话,又透过后视镜扫他一眼,“柏总,我们刚在看小陆的照片,你要看吗?” “好。”柏炀丝毫不犹豫。 娜娜打开沈祺的微博,找出那张照片,把手机递给柏炀。 自从娜娜知道陆念去拍电影之后,她对《清渡》一直很关注,知道男主确定是沈祺后,娜娜早就摸到了沈祺微博。 柏炀看着照片。照片里,陆念少了平时商务打扮,穿得像个刚出大学的学生。他脸上带着星星点点的灰尘,正端着盒饭,蹲在地上和人交流着什么。虽然看着落魄,但他脸上的笑意却直达眼底。 怪不得老赵和娜娜能笑成那样,陆念现在的模样和之前的落差实在太大了。柏炀把手机还给娜娜,“照片发我。” 娜娜眨了下眼,而后答应,把照片传给柏炀。 柏炀接收照片,又着重放大陆念的脸,看着陆念傻里傻气的表情,柏炀也笑了笑。 太弟弟了。这么弟弟不得嘲讽一下么? 柏炀保存照片,点开朋友圈,发布照片,配文,“公司新电影《清渡》,正在筹备,请多支持。” 一本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朋友圈。 他发完朋友圈,也没了困意,不断上拉刷新朋友圈,等着陆念的回复或者回击。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里面的意思,但柏炀坚信,陆念绝对明白。 p城。 陆念忙得四脚朝天,实在没空看手机。他吃完饭,先去处理了道具的事儿,后又去盯沈祺和其他演员的试妆。 沈祺的长相是那种传统的正派脸,不用多加修饰就,就很贴近剧本里和尚的形象,陆念对此很满意。上好妆后,妆造老师给沈祺带上光头发套。 陆念顿了下,笑问,“沈祺,你打算什么时候剃光头?” “剃光头?”沈祺一愣,诧异地看向陆念,“我还需要剃光头?” “没人给你说吗?”陆念皱眉,挥手叫来剧务。他之前给剧务交代过,主演一定要剃光头,带头套他总觉得不够真实。 剧务急匆匆赶来,得知事件始末后,他翻了翻和沈祺经纪人的聊天记录,又一拍脑袋,一脸愧疚,“我忙忘了...陆老师、沈老师实在不好意思。” 陆念浅吸一口气,调整心态。事已至此,骂剧务也没用。他看向沈祺,“?那你现在可以考虑剃头吗?男生头发长得快,一个月就能恢复。” 沈祺面色不太好,“陆导,如果我进组之前,你们告诉我要剃光头,我肯定不会进组。”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毕竟是过错方在陆念这边,陆念也不能再说什么。 下午到了拍定妆照的时候,其他几个配角倒都拍的很快。可到了沈祺这里,陆念觉得还是不行,他总觉得沈祺脑袋上泛着一层不正常的光。陆念一连让灯光师调了好几个打光角度,但还是不自然。陆念又让妆造老师给沈祺脑袋上铺了层哑光散粉,效果也不尽如人意。 陆念坐在显示器前,抿着嘴。其实在定妆照上,沈祺脑袋上那坨不自然的光,完全可以p掉,不影响什么。但陆念害怕的是动态视频,到时候就真的没招了。 沈祺在镜头前也站了很久,白炽灯打在他脸上并不舒服,加上还一直被要求换角度和动作,以至于他现在也不太高兴,拉着张脸。 陆念示意灯光师先关灯。他走上前,将沈祺叫到角落,还是想再问问他能不能剃光头。沈祺绷着张脸不说话,陆念也没招,只说今天先这样,他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让光头更真一点。 折腾了半天,什么也没拍成,尤其前面的角色还都比他拍的快,沈祺脸色自然不好。他哼了声,拉起身上穿的僧袍,大步往出走。他走得快,脚上一个没注意踩到了地上的线,灯光架子猛地往前一倒。 诶!”灯光师眼疾手快地上前抱住灯架,一个灯得小几万呢。他又提醒沈祺,“沈老师,走路小心点,注意脚下呀。” 沈祺面色铁青,白了眼灯光师,大步走了出去。 灯光师是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哪能受的住这气,加上沈祺也不是什么大咖,他冲上去就要和沈祺掰扯。陆念咳了声,拉住灯光师的袖子,给了个眼色。灯光师和陆念处的一向不错,也卖了陆念个面子,嘿嘿笑了下,没再去追。 陆念还在琢磨沈祺脑袋的事儿,他回到显示器前,也没再管灯光师的事。但在他身后,几个灯光师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露出行内人才懂得的坏笑。 第72页 后台,陆念和妆造老师反复研究如何让头套更真实。陆念在道具组拉来了个工作人员,让他当替身演员。他们给替身带上头套,又在两侧用酒精胶代替白胶固定头套,而后妆造老师兑了点粉底,捏着小遮瑕刷不断地给头套补充细节色。 折腾半天,替身演员的脑袋终于不再能看出破绽,陆念松了口气,剧组的人都很兴奋。陆念挥手叫来工作人员,“通知沈祺,让他再来试试这个头套。” “好。”工作人员很激动,哒哒哒地往出跑。半晌,她又拉着脸回来,小声说,“陆导,沈老师已经走了,回招待所休息了。” 他们拍戏的场景选在大山脚下,没住的地方。所以,剧组人员都安排在山外的招待所休息,一来一回的车程得一个多小时,平时都是由剧组大巴带大家往返。但今天沈祺的助理开车了,应该是助理直接带人走了。 陆念看了眼天色,这个点再让沈祺回来确实是不太可能了。 剧组人对视一眼,脸上都不太好看。陆念帮替身演员取下头套,“行了,今晚咱们也早点走,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众人散去,去收拾摄影器材和道具。剧务摸到陆念身边,还在为信息传达错误的事儿道歉。陆念拍拍他的肩膀,只提醒剧务以后注意。他相信剧务是无心之失,并且事情已经造成,剧务也认识到了错误,再多说也没意思。 所有人都走后,陆念坐在由简易房制成的化妆间里,回想今天一天的事儿,有些乏力。他揉揉太阳穴,摸出手机,刷朋友缓解压力。然后,就刷到了柏炀的朋友圈。 柏炀:“公司新电影《清渡》,正在筹备,请多支持。[图片]。” 陆念点开图片,看了眼右下角水印,确定了照片的来源。他又看了看照片里的场景,好在没有暴露剧组的布景。 他松了口气,最后才看到图片里的自己,哑然失笑。柏炀心里那点小九九,他心里明白得跟镜子一样。无非就是想借这事,非恶意的嘲笑他的装扮上的落差。 陆念指尖敲在手机屏幕上,嘴角扬起,一天的乏意倦意,还有抵挡不住的失败感慢慢退散,又重新被激起斗志。 有人向他抛出挑战,他没有理由不接,更何况这人还是柏炀。 统筹敲门,探头进来说,可以出发回招待所了。陆念收起手机,跟统筹一起离开化妆间,上了大巴车。 还有工作人员没上车,正站在原地清点设备。里面有男有女,都是年轻人,叽叽喳喳的,每天和打了鸡血似的,有用不完的劲。 趁乱,有男孩举着剧组相机,不知道给身边女孩显摆什么。女孩一脸不相信,男孩急了,举起相机对着面前的大巴车一阵乱拍,然后又把相机递给女孩看。女孩“哇”了下,一脸崇拜,又夺过相机,蹦跳着上了大巴车,把相机显示屏对给陆念, “陆导陆导,你快看!这是李斯刚刚拍的你,绝绝子!” “是吗?”陆念侧头去看显示屏里的照片。照片是他侧脸的剪影,他的脸位于照片前段1\3处,接近黄金分割点,一看摄影者就做了精心的构图。 “拍的挺好。”陆念掏出手机对着摄影机里的照片一拍,然后把相机还给女孩,“告诉李斯,明天我给他加鸡腿。” 女孩笑嘻嘻地拉开大巴车窗,向下喊,“李斯,陆导说明天给你加鸡腿!” “我不吃鸡腿。”叫李斯的男孩抬起头,也对着女孩喊,“我的鸡腿都给你吃!” 这就直接是打直球了。周围人立刻尖叫成一团,女孩“呀”了声,红着脸小声说,“你们都别乱起哄。” 陆念也笑,年轻人的恋爱直白又激烈,勾的他也想去谈个恋爱。陆念把照片简单调了个色,扔到朋友圈,配文,“今天。” 他知道柏炀看的懂他的意思。 s城。 柏炀的车停在回陆念家必经的隧道外。他接了个合作商的电话,和合作商打了会太极。挂了电话后,他松了松领带,靠在椅背上,顺手去看朋友圈。 陆念不可能不回复他的恶劣小心思。 果然,他再一刷朋友圈就出现了陆念的动态。柏炀点开照片。 照片是透过大巴车的窗户,拍的陆念的侧脸剪影。照片里,他坐在大巴车上,周围黑漆漆的,唯一的灯源就是大巴车里的小黄灯。昏暗的小黄灯浅浅打在陆念脸上,他微仰着头,目视前方。虽然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但也能感受到照片里的人,下颚线条清晰流畅,五官英朗。 照片背景做了轻微的虚化,在陆念身后,有人正把帽子盖在脸上睡觉,有人低头玩手机,有人正弓腰交头接耳,但只有陆念一人挺着脊梁,坐姿端正,气质出众。 这么一对比,他倒还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和上午蹲在地上吃盒饭的,仿佛就不是一个人。 拍的挺好。 柏炀盯着照片看了半晌,一不小心手滑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看到点赞的小标识后,柏炀立马坐起身,啧了声,皱着眉头,眼疾手快地取消点赞。 柏炀把手机关了扔到一边,又侧眸去看副驾驶,副驾驶上空荡荡的。 柏炀突然就想起那晚,叶骞找人跟踪他们,他和人打完架时,回到车前,透过副驾驶,看到的就是陆念的侧脸。和那张照片里的侧脸,一模一样。 第73页 柏炀又勾起手机,打开朋友圈,找到陆念的动态,点开照片,而后保存。 作者有话要说:  柏炀(沈腾老师表情):陷...陷进去了。 感谢在20210421?21:00:00~20210423?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五仔?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言?20瓶;乔乔、又是磕糖的一天?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第二天,?沈祺来得挺晚。陆念一直在忙别的事儿,加上今天也不是正式开拍,就只是拍个定妆照,?演员熟悉熟悉剧组。于是,他也没把沈祺来迟的事儿放在心上。 他忙完手头上的事儿,?让人叫沈祺出来,去拍定妆照。不知道在后台发生了什么事儿,?沈祺出来的时候脸色很臭,?脸上妆容不是很服帖,?跟在他身后的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是兴致乏乏。陆念和摄像师在调试设备,?没注意到沈祺的情绪。 等正式开拍的时候,陆念就察觉出了问题。灯光师们,?一会把灯直接怼上沈祺的脸,?弄得沈祺睁不开眼;一会又胡乱打光,?把侧灯悄悄调低,?衬得沈祺的脸一点都不立体;在过一会,?生生给沈祺打出个阴阳脸;反正灯光怎么死亡怎么来。 拍了几张,?陆念就看出里面的小九九。他呵斥了声,?“都行了!” 几个灯光师咂咂嘴,?收了手。 沈祺的脸垮得不能再垮。陆念让妆造师上去给沈祺补个妆,?他本想着趁补妆的时间让沈祺休息一下,调整下状态。却不想沈祺一把推开妆造师,?愤然离去。 妆造师是个小姑娘,?哪儿经得起沈祺这一推?妆造师向后趔趄了下,?边上的人去扶。妆造师擤了擤鼻子,带着些哭腔地感谢边上人。边上人也是义愤填膺地小声说着些什么,又哄了哄妆造师。 陆念头大,?他看了眼沈祺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委屈巴巴的妆造师。他让统筹跟上沈祺,他自己则走到里面,先警告地看了眼灯光师,后又问妆造师,“怎么回事?” 边上人七嘴八舌地说,陆念也听了个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 早上沈祺迟到了。他来的时候,妆造师刚给另一演员上好妆,正在休息室吃早餐。旁人叫她去给沈祺上妆,她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还是放下早餐,小跑着去上妆。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沈祺今早脸色很臭,妆造师小心翼翼地给他上妆。但在修眉时,沈祺动了下,锋利的刀片一下就挂到了沈祺的上眉,眉边裂了道小口,流了些血。这事在化妆时很常见,妆造师也立马鞠躬道歉。 但沈祺直接发了脾气,认定整个剧组都在针对他。他的动静闹得大,连其他配角演员也都来哄他。但越是这样,沈祺越是觉得被众人排挤,最后闹得很不愉快。 陆念扶额,这都是什么事儿。 但站在沈祺的角度,他倒也能理解沈祺,毕竟刚一进组就闹了光头的事儿,是个人的心情都不会好。 陆念叫其他工作人员带妆造师去休息,又狠狠批评了灯光师,不允许他们这么搞。灯光师见陆念真的生气了,不敢马虎,连连点头,承诺不再乱来了。 陆念走到演员休息室,想再跟沈祺沟通一下。他正要进休息室,刚好遇上统筹出来。统筹见陆念要进去,立马拉住他,带他走到角落。 统筹点了根烟,蹲在地上,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脸上露出崩溃的表情,那个沈祺就他妈是个神经病!大老爷们还跟个小姑娘似的,矫情死了,还叽叽歪歪地要人哄他。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陆念踢了统筹一脚,“咱们剧组的小姑娘那个矫情?那个叽歪?那个做事要人哄?” “说错了,说错了。”统筹自扇了两下嘴巴,又抽了口烟,长叹了口气,“我刚进去,沈祺就闹着要走,非说我们嫌他咖位低,全剧组的人都针对他。”说着,统筹抬眼,同情地看了眼陆念,“他还说,尤其是你,带头针对他。” 陆念无语,“我什么时候针对他了?” 统筹不想让陆念去触这个霉头,但陆念知道除了他没人能解决这个问题。他扔下统筹,进入休息室,想和沈祺好好再谈谈这个事情。 休息室里,陆念挪了个凳子,坐在沈祺对面,“聊聊?” 沈祺嚼着口香糖刷手机,“聊什么?” “我先替灯光组给你道个歉。”陆念看他,“我已经批评过他们,不会再有下次。” 沈祺不屑地“呵”了声,不咸不淡地看了眼陆念。 “所以现在可以去拍定妆照了吗?”陆念问。 沈祺“啪”得一下扣下手机,“你给谁摆谱呢?看不上我你就直说呗,阴阳怪气什么呢?你以为我就能看上你们这小破穷剧组?” 这两天,经过和陆念的相处,他拿定了陆念是个好说话的软柿子。他能和剧组人员打成一片,嘻嘻哈哈的。那天他拍了剧组的布景发了微博,陆念也没强制让他删;他说不剃光头,又提早下班,上班迟到,陆念都没说过说什么,他渐渐试出了陆念的底线。 陆念不解,“我给你摆谱,怎么说?” “昨天我进组,我不知道不能拍布景图,我就随手拍了张,你看你们对我的态度。”沈祺翻了个嘲弄的白眼,奚落起来,“不就是嫌我咖位不够大吗,不知道规矩吗?但你们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水平的剧组。” 第74页 陆念回忆了下昨天的事儿,实在想不懂他哪里有针对过沈祺。他抬抬手,示意对方继续说。 沈祺喋喋不休,“你们没有提前通知过我要剃头。但是我一来剧组,你们看到我咖位小,就开始喊着要剃光头,灯光师、妆造师都跟着捉弄我。有意思吗?你们不就是看不上我,要赶我走吗?至于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吗?” 陆念跟不上他的脑回路,怎么剃光头还能和咖位挂上关系?沈祺还在嘟嘟囔囔地咒骂,陆念没说话,想着让沈祺发泄完,也许就好了。 沈祺一连抱怨了一串。他喝了一口水,有些得意地看着陆念,又晃晃脑袋,“我可以继续拍,但有些事我得说在前头,我也有我的规矩。” 说着,他随手扯过笔和纸,在本上唰唰写了一连串,然后把本子扔给陆念。陆念捡起怀中的本子,翻了翻,沈祺在里面着重标注了,他早上九点上班,最晚八点下班,他需要剧组给他配私人助理,专属的妆造师,以及不住招待所要住酒店,还要开除掉今天早上的灯光师和妆造师。 陆念阖上本子,“还有商量余地吗?” 沈祺哼了声,吐出两个字,“没、有。” “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好好谈一谈,你先别冲动。”陆念又劝一次。 可他越是这样,沈祺越是得理不饶人,“我都说了没有,你听不懂人话吗?” 陆念笑了。他双手抱在胸前,向身后的椅背一靠,左腿优雅地叠搭在右腿上,“沈祺,你知道我除了是导演,还有什么身份吗?” 沈祺没说话。他只知道《清渡》的导演是个新人,加上看《清渡》剧组也不富裕,所以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陆念嘴角挑起,“柏氏传媒听过吗?他们的前发行总监叫陆念。” 沈祺有一瞬错愕。尽管柏氏近几年有倾颓之象,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柏氏的地位还是高于沈祺所在的小经纪公司,打压个小公司里的沈祺就跟玩一样。 沈祺抿嘴,再看向陆念的眼神有些复杂。面前男人虽然穿着满是灰尘的休闲衣衫,也端着笑意,但无端就给他一种压迫感。 虽是这么想,但沈祺还是嘴硬,“落..落魄的凤凰他还不如鸡,你只是一个前发行总监,现在谁认?” “是吗?”陆念莞尔,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柏炀。他拨了个电话过去,又顺手开了免提,再把手机扔到桌上,给沈祺解释,“柏炀,柏氏现在他说了算。”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接通。柏炀的声音传出,“什么事儿?” 陆念直奔主题,“柏氏发行总监的位置,还是我的吗?” “你觉得呢?”柏炀反问,声音没什么感情。 沈祺脸上透出一丝笑意,嘲弄地看了眼陆念。 陆念神色未变,“我觉得是。” 柏炀停下敲键盘,“知道还问。” 陆念没再搭理柏炀,勾过手机,挂了电话。他站起身,俯视沈祺,“我们小破剧组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沈祺语塞,“陆导,我...我...” 陆念把手里的本子抛回给沈祺,往出走,“离开剧组之前,去给妆造老师道个歉。” 沈祺要求的,他们给不了,双方谈不拢合作,那就好聚好散,都别耽误对方。他打这个电话,也没想要把沈祺怎么样,更没想过要仗势欺人。他只是单纯的想给柏炀打个电话,刚好碰上了这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清渡》剧组召集起来开了个会。剧务提议用之前落选的黎夏补上男主的位置,众人同意后,剧务立刻去联系黎夏的经纪人。 过了会,他愁眉苦脸地走回来,“黎夏有些私事,短时间内还赶不回来。” 众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事有些棘手。黎夏之后是还有其他的备选男演员,但黎夏毕竟是当时试镜的第二名,肯定要优先考虑他。 “我去试试。”陆念起身离开会议室,独自走到一处山头前,问黎夏的经纪人Amy,要到了黎夏的私人联系方式,然后他给黎夏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陆念自报家门,简单说了说《清渡》这边的情况,试探着问黎夏能不能赶来救个急。 黎夏爽朗的笑声传出,“都没人和我说过《清渡》是陆总的电影,我也不知道陆总你会去拍电影。这样吧,三天,三天后我来剧组报道。” 陆念松了口气,“不耽误你事吧?” “不耽误,还得多谢陆总能想起我。”黎夏笑笑。 挂了电话,陆念看了会风景,然后他往会议室走,路上又顺手翻了翻微信,发现柏炀给他抛来了个“?”。 是个人接到这种没头没尾的电话都会奇怪,柏炀也不例外。尤其是他还没问清是怎么回事,陆念那头就把手机挂了。 陆念按住手机,给柏炀发语音条解释,“刚有个小孩不相信我是柏氏的人,拉你出来给他解释下。” 那边回复的很快,像是一直在手机前守着。陆念点开语音条,把手机举到耳边去听,柏炀低沉浑厚的声音传出, “幼稚。” 陆念点开语音条又听了遍,在柏炀原本的声线下,又听出了丝隐藏的很好的笑意。 陆念噙着笑关了手机,没再回消息。他走回会议室,和大家同步了黎夏会出演男主的消息。而后,他又召集全剧组的人员,就灯光师的行径做了批评,并警告所有部门人员,以后都不许搞这样的小九九。 第75页 三天后,黎夏出现在《清渡》剧组外。陆念看见黎夏,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他之前误会了黎夏,在《清渡》选角时,也没给黎夏走后门。甚至还是因为沈祺出了事,他才想起来黎夏这人,催着黎夏来救火。 黎夏摸摸自己的光头,咂咂嘴,“冷不丁这个造型,我还不太习惯。对了陆总,我现在体脂率还有点高,但已经在减脂了,预计下个周就可以达标。” 其实他也不胖,身形和角色已经很接近了,但架不住他对自己要求高。 陆念和他一起往化妆间走,“我现在不是陆总了,你别这么叫了,你叫我的名字就好。” “陆念?”黎夏尝试着叫了声,又看向陆念,憨笑,“真的可以吗?合适吗?” 陆念撩起化妆间的门帘,示意黎夏进去,“怎么就不合适了?” 两人笑笑闹闹地走进化妆间,妆造师也早已等候多时,见黎夏来了,立马起身准备给他上妆,陆念给妆造师交代了两句,拍拍黎夏的肩,而后离开去忙别的事情。他离开的时候,化妆间里的几个工作人员看了看黎夏,又八卦地对视一眼。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四月,陆念脱下羽绒马甲换上T恤。 他和柏炀的微信对话框,还停留在之前的语音条上,没有新的消息。除了陆念到p城那条朋友圈外,两人在朋友圈也没有任何互动。但这也不影响他们乐此不疲地发朋友圈。有时候是互呛,暗戳戳地较劲,有时候就是单纯汇报生活工作进展。 剧组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天天都忙。 化妆间里,黎夏坐在椅上,妆造师给他上妆。他这人也没什么架子,妆造师和他混熟了,也八卦起来,“黎老师,你和陆导关系好好哦。” 黎夏闭着眼,任妆造师替他上粉底,“还行吧。” “骗人。”妆造师噘噘嘴,弯腰替黎夏遮瑕,小声道,“我听他们说,你的角色是陆导给定的。陆导还为了你,把之前的沈祺给赶走了。” 黎夏不觉得陆念是那种人,更不相信陆念会对他有意思。他睁眼,含笑看着妆造师,“你从哪儿听的这些胡话?” 这倒弄得妆造师有些不好意思,哼哼唧唧着,“就...就听他们说的嘛。” 妆造师的话还没说完,陆念就走了进来。他侧头看了眼黎夏的妆容,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挺好。” “那必须。”正好黎夏化完了妆,他便起身,和陆念一起往出走,“一起过去?” 陆念点头,和黎夏一起离开化妆间。 留在他们身后的妆造师,看着他俩的背影,咂咂嘴。就这还说关系不好呢,谁看了不得说一句有奸情。 《清渡》剧组氛围好,拍完当日的戏份后,一群主创还会坐在一起,回看今日拍的所有片段,看看还能不能想出更好的拍摄方法。尽管每日都是如此,但也没人抱怨过,哪怕他们回到招待所时已经很晚了。 大巴车停在招待所门口,陆念按照惯例让女孩们都赶紧上楼卸妆洗漱,早点休息,他们一群男生把设备搬上楼。黎夏和陆念站在原地守着设备,等其他人等下再出来搬。 深夜的小镇静悄悄的,连个蝉鸣都没有。黎夏和陆念站在招待所门口,小声讨论着明天要拍的戏份。 初春,p城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陆念跺了跺脚,瑟缩了下。瞧见陆念的小动作,黎夏轻笑,陆念笑着白他一眼,“就这么好笑?” 黎夏正要接话,陆念眉头一皱,大步走向深夜中,在半人高的灌木丛中,揪出一个女孩。 女孩脖子上挂着相机,陆念扫了眼相机镜头型号,是专业的高倍数变焦镜头,非影视从业者基本用不上,更不会买。陆念看着相机,大概猜出了女孩的身份。 陆念以前只听过“私生粉”这个概念,这次还是第一次遇上。他问女孩,“怎么处理?” 女孩的视线越过陆念,落在他身后的黎夏身上,又冲黎夏挥挥手,甜甜一笑,“黎夏哥,我们又见面啦。” 陆念回头看黎夏。 黎夏走上前,铁青着脸,罕见地压低声音,“你有完没完?” 黎夏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糊,却有私生粉这种顶流才会有的特殊粉丝。这姑娘跟了他快一年,在他家楼下堵他,在公司楼下也堵。他这次来到p城农村拍戏,本以为不会见到这姑娘了,却没想到这姑娘阴魂不散地又跟了过来。 陆念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默退到一边,让黎夏自己去处理。 小姑娘也不怕黎夏,反而从兜里摸出一只唇膏,笑眯眯地对黎夏晃晃,“黎夏哥,你看这是什么?” 看见唇膏,黎夏脸色一沉。 最近拍戏他总要上一层口红,为了保持唇部状态,他每晚都会用唇膏做简单护理。但他没想到,他昨天刚用完扔掉的唇膏,今天就在对方手里。 小姑娘嘿嘿一笑,把唇膏塞进口袋,又取出一只脏兮兮的,已经明显被人用过黑色口罩。她自顾自地戴上口罩,又道,“黎夏哥,这可是你的同款哦。” 陆念一噎,看着口罩上的污渍,胃里泛呕。 黎夏也受不了了,他上前推了把那姑娘,有些崩溃,“你能不能正常点?” “我怎么不正常了?”女孩眼里涌出水汽,定定看着黎夏,“黎夏,你知道你这话有多伤人吗?” 第76页 黎夏抱头,“你闭嘴吧!” “黎夏!我把山河拱手给你,为你背负四方骂名,可为什么连你也骂我?”女孩彻底崩溃。 黎夏气得直嘟囔,“你走吧,你走吧,我求你了,离开我的生活!” “黎夏,我恨你!”冷不丁地女孩从兜里掏出用于夜间防身的短小刀具,她握着刀,直直向黎夏奔去,“那我们就一起去死好了!” 电光火石之间,陆念脑子转的飞快,黎夏要是出事,《清渡》的进展就要受影响,整个剧组都要跟着耽误浪费钱,柏氏都快穷死了。 陆念大脑先于身体做出反应。他向前一扑,伸手揽住黎夏的腰,把黎夏用力地往后一带。紧接着,女孩的刀具就划在了陆念的右臂上,猛地呲出了不少血。 “陆念!” “陆导!” 黎夏一惊,刚搬完设备出来的工作人员也是一惊,连忙奔向陆念,又控制住那位疯狂私生粉。 陆念捂着小臂,蹲坐在地上,疼得倒吸了口凉气。黎夏面色黑如锅底,直接拨通报警电话。他之前考虑对方还是粉丝,有恻隐之心,一直没报警。但现在对方已经开始发疯伤人了,他必须得报警处理。 “120!120!赶快打120!” 工作人员也乱做一团,摸着手机要打急救电话。陆念用没受伤的左手拨开对方的手机,“还不至于。” 一群工作人员扶陆念进招待所,另一群工作人员留下守着私生饭,防止他跑。 招待所内,工作人员用酒精棉球轻轻擦拭陆念的伤口,替他消毒。陆念则坐在桌边,把玩着手机,分散注意力。 私生饭手里的刀本来就是防身用的小刀,并不锋利,在陆念右臂上也只划了浅浅一道,伤口有一扎长,谈不上多严重。 陆念扫了眼自己身上的伤口,眼珠一转,然后举起手机,“咔嚓”拍了张。 员工受了工伤,总得报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迫不及待想把后面的内容给你们看~ 感谢在20210422?21:00:00~20210424?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言?20瓶;又是磕糖的一天、克洛诺?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陆念虽然拍了工伤照,?但斟酌片刻,他还是没发朋友圈。他到底没有受了点小伤,就哼哼唧唧要讨赏的习惯。 私生粉被送进了派出所。剧组也没把这事张罗出去,?陆念也不想在《清渡》上映前,就背上一个炒作的罪名。 日子还是照样的过,?戏也照样得拍。只是经历了这么一件事,黎夏对陆念是各种感激不尽,?这到弄得陆念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知道自己帮黎夏挨那刀,?初衷不是为了保护黎夏,?只是不想耽误拍摄进度。 无功不受禄,?但里面各种因由,陆念也不好直接给黎夏说。思来想去也没招,?他只能被动接受了黎夏的示好。总归黎夏这人也不错,?陆念和他也是越走越近。 渐渐地,?剧组不少女孩看他俩的眼神变得奇怪。经常围在一起讨论什么“金瓜”、“娇花”,?有时候还一脸激动地看着他俩,?小声嘟囔着,?“磕到了”、“磕到了”。 陆念听不懂她们说的话,?但看她们也没影响到正常拍摄,?也就随她们去了。 S城。 四月来的很突然,?空气中弥漫着怎么也赶不走的柳絮。柏炀开不惯陆念的车,总觉得陆念的车太小,?他坐着憋屈。之前他抽空订了量宽敞的越野车,?今天刚好通知他去提。 4S店内,?销售收好合同,然后把车钥匙递给柏炀,和他玩笑,?“马上就到五月了,柏先生正好可以开车出去踏踏青。越野车嘛,您得让他多跑跑。” “嗯。”柏炀不善于应对别人的热络。 销售热情不减,一边送柏炀往出走,一边继续道,“T城、D城,还有P城,都是很不错的踏青地儿。” 听到“P城”两字,柏炀侧眸看了眼销售,心思微动。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走到了出口。销售对着柏炀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柏炀点头致谢,开车走了。 柏炀开车,车上放着新年夜那晚,他和陆念看的那部电影的主题曲。软绵的港式情歌,听得人心神恍惚。但很快,面前拥挤的交通,一声接一声地催促喇叭,步履匆匆的上班族,又把柏炀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夜晚,处理完公事的柏炀回家。他回的是他自己的家,装修队昨天刚把房子交付给他。柏炀坐在沙发上,揉揉太阳穴。 长期的加班,终于替他换来一个短暂的假期,这让他很愉悦。 但柏炀的愉悦没持续多久,他倏地睁眼,扑面而来的,还未散尽的油漆气呛得他难受,好心情一扫而尽。柏炀啧了声,勾起茶几上的钥匙,摔上自家的门,开车去陆念家。 深夜的S城静悄悄的,交通舒畅,也没有清晨的堵塞。柏炀听着歌儿,指尖有节奏地敲在方向盘上。到陆念家已经很晚了,柏炀窝进沙发,周身舒展,他目视着前方,思绪放空。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什么大病,放着新装修的别墅不住,非要跑到陆念的小公寓。 十二点刚一过,柏炀的手机“叮”地响起。他拿起手机,是公司内部app发来的消息,柏炀点开消息, 第77页 [柏氏小助手提醒您:今天是您同事“陆念”的生日哦,点击下方链接,为他送上生日祝福!] 柏炀盯着被特意标出的“陆念”二字。三十秒后,柏炀再次勾起钥匙,关上陆念家的门,快走到停车场,跳上新买的越野车,点开去P城的导航。 晨光熹微,天空泛起好看的鱼肚白色,高速公路上偶尔闪出几辆车,冷风透过车窗灌进车里,理智重新占据柏炀的大脑的上风。 他反复思索他为什么会开了一夜的车,去找陆念。 昨晚那一瞬,他太想见陆念了,想到一刻都不能耽误。可归根结底,他喜欢的是贺暮,他和陆念从小就是水火不容的情敌关系。他可以为了贺暮失智,但他为了陆念失智算什么。 高速路前方出现掉头的标识,柏炀握紧方向盘,眸色一暗,视线在掉头和继续直行上打转。拐弯处的最后一秒,柏炀猛地掉头,车子驶向回S城的方向。车边两侧开始出现来时的风景,比夜晚看的更加清晰。柏炀本以为他会平静下来,却没想心里更加烦躁。 五分钟后,柏炀下了高速,把车拐进介于S城和P城之间的小镇。他想就算不去找陆念,他这个假期也不能耽误。柏炀找了间酒店,开了个房,简单洗漱后,在房间眯了一会。他休息够了,拿着房卡打算下楼转转。 楼下的酒店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一群人站在一起骂骂咧咧,时不时蹦出难听的方言脏词。柏炀蹙眉,想贴边溜出去,却无济于事。无奈,他只能回到酒店大厅,坐在沙发上,等着那群人吵够散去,他再跟着出去。 边上有嘴碎的男女老少,说那家人闲话,“那个女的就是个婊子,跟别的男人钻酒店,这不被她老公逮住了吧。” 有人不同意,“哪儿呀,我听他们说,那女的是被被她老公强迫着娶的了,那男的还天天家暴她。我要是她,我也跑,我也在外面找男人。” 一群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闲话。柏炀听得脑袋大,他起身,想着无论如何也得走出去。 他半个身子都挤出酒店大门了,却听身后男人突然爆吼一声,“老子今天必须打断你的胳膊,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敢出去偷人!” 断胳膊,断腿? 柏炀下意识回头去看,男人袖间亮出一道寒光。柏炀立即转身,快步上前,拨开人群,左手抓住男人脖子,用力把男人向后一推,右手手腕在猛地怼在男人持刀的手上。冲击力的作用下,男人手上的刀“吧唧”掉在地上。 众人惊呼,这才想起来去拨报警电话。 “看老子不砍死那个死婆娘的手脚!”男人扑腾着还要去够刀,柏炀眉头一皱,一脚踹在男人膝上,男人向后一摔,柏炀顺势把男人的双手反手一扣。他蹲下身,直视男人,冷声道,“你要断谁的胳膊,断谁的腿?” 男人发出断断续续地哀嚎声。 民警来的时候,柏炀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男人被他弄得涨红了脸。民警拍拍柏炀的肩,夸了声,“小伙子,好身手!”随后又说,“但你还得和我去趟警局,配合调查。” 柏炀应了声,跟着上了警车。 民警是个中年大叔,一边开车,一边打趣,“小伙子,知道你身手好,但你刚刚下手也太狠了。不过狠点好,狠点好,活该让那个老刺头进进医院,糟个几天的罪。” 柏炀低声“嗯”了下,闭着眼靠在椅背上。 回想刚刚那事,他倒不觉得他冲动。他虽然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儿,但真的遇上对方持凶伤人,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管,这是原则问题。 但他今天确实下手有点狠了。他没想到自己会对男人那句,“打断胳膊,打断腿”这么敏感。刚刚他冲过去,夺下男人手中的刀时,脑海里出现的全都是,当年叶家刁钻蛮横地说,“要卸了陆念的胳膊和腿。” 柏炀皱了下眉。 他又想起贺父那次给他说的,要让他好好想想当年究竟为了什么打人。到底是贺暮一时的名誉重要,还是.... 还是陆念的命重要。 柏炀突然清晰的意识到,他当年打架不是为了维护贺暮的名誉,是为了保住陆念的命。 当年,陆念出了那档子的事,得罪了叶家,随时有断胳膊断腿的风险。而他柏炀也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愣头青高中生,他想替陆念摆平这件事,就只有把自己送进舆论中心。只有他犯了比陆念更严重的错误,叶家才会放过陆念转而盯着他。 陆念是陆家不受重视的私生子,但他背后还有柏建国、柏太的势力。他肯定会受到惩罚,但一定不至于缺胳膊少腿。 权衡利弊,只有他站出去,才是事情的最优解。 而所谓的贺暮的名誉,不过是少年心气作祟,为了掩盖不正常的行为逻辑,才随手扯得幌子。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六年前的冲动,执行任务时的脑中所想,还有今日的种种.... 他扪心自问,如果时间回到六年前的夏天,他还会这么做吗? 柏炀倏地睁眼,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中午十二点刚过,距离一天结束还有十二个小时。关掉手机,柏炀催促开车的民警,“麻烦快点,我还有事要处理。” 从派出所出来时,柏炀打车到了酒店,又在酒店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再次把车开上去P城的高速路。音响里还在播放着港式情歌,只是这次,柏炀内心不再漂浮和焦躁。他坚定地打着方向盘,不再犹豫。 第78页 P城。 陆念一大早就被各路祝福信息轰炸。贺暮也是一如既往地,在0点准时给他送上了祝福。陆念回了几条消息,刻意刷了下朋友圈,没有看到他想看的。他眨了下眼,收起手机,坐上剧组大巴,开始一天的工作。 剧组忙起来的时候,压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陆念也没空再去瞎想,连轴转了好几个小时,全部忙完都到了晚上就九、十点。陆念举着大喇叭,催促各部门清点整理设备,准备下班。 突然,四周灯一黑。陆念微怔,就见黎夏和一众工作人员,推着带有蛋糕的小车,唱着生日歌,缓缓向他走来。 陆念挑眉,立刻明白这事怎么回事,心里多少有些感动。他和大家笑笑闹闹地分了蛋糕,又聊了会天,然后一起上了大巴车,回招待所。 路上,陆念翻翻微信,他和柏炀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的两条语音条。他又特意点进柏炀朋友圈,最新的内容还是几天前他们的互呛,没有他想看到的。 “陆念,看看这张照片,好看吧?”黎夏坐在陆念身侧,举起手机,给陆念看上面的照片。 照片是刚刚他们庆生时,有人拍下的。都是影视圈的人,拍照自然不会差,构图调色滤镜绝对一流。 陆念笑笑,“是挺好看,发我。” “那你求我。”黎夏虽是这么说,但还是把照片传给了陆念。 陆念接收照片,睨了黎夏一眼,黎夏也看他一眼。 后面的工作人员,看着他俩,压低了声音,嗷嗷地喊着,“磕拉了!”“这你都不嗑吗?”。 陆念点开朋友圈,选择了照片,但在文案界面,他始终想不出配什么文字。他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已过。陆念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他退出编辑页面,把手机收起。 工作人员仍在笑闹,不断以陆念为中心,吹各种彩虹屁,又或者开玩笑,乱玩梗。陆念打起精神,陪着他们闹。 车子停在招待所门口时,陆念正侧着头和人插科打诨。有眼尖的人,远远注意到招待所门口,闪着个人影。他讶异道,“有人?” 陆念和工作人员玩的正欢,没注意到他说的话。 还是黎夏喊了声,“嘶...”他又戳戳陆念,眯了眯眼,“怎么有点像柏总?” 陆念听到“柏总”二字,心里一动,立刻转头,探头望去。 小镇人少,没什么路灯,前方黑成一团。陆念看得不太真切,直到大巴车缓缓开近,隐匿在黑夜中的柏炀,才被大巴的车前灯一点点的照亮。 起初是那辆黑色越野车,然后是柏炀被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紧接着是柏炀手里微燃的香烟,最后是他抬起的眼。 四目相对,周遭人的吵闹瞬间被按下静音键,有些东西立马就变了味。 车子停好,陆念内心雀跃跳动,没着急下车。在所有工作人员都下车后,他调整好心态,不疾不徐地走下车,正要指着柏炀和人介绍。 工作人员都是老机灵鬼了,抢在他开口前答道,“大老板呗,我们都知道。” “那你们知道的还挺多。”陆念和他们玩笑一句,又看柏炀,“怎么说?” 柏炀看了陆念一眼,又看众人,“隔壁饭店,我提前定了夜宵...” 他话还没说完,边上的工作人员就已经开始“哇哇”起哄,大喊大叫,“感谢老板投喂!”、“老板阔气!”、“老板活该发大财!”。 场面失控,统筹扶额。他走上前,和陆念商量了下。然后,统筹告诉大家先不着急搬设备,先去吃饭,吃完回来再搬。年轻人们再次爆发出欢快的声音,三三两两地往饭店走。 黎夏走了两步,又回头看陆念,“你不一起去?” “我等下去。”陆念站在原地,冲黎夏笑笑,“你先去。” 黎夏的目光从陆念身上移到柏炀身上。最后他也笑了笑,挥挥手,“那我先去了。” 走在前头的工作人员,突然转头,疑惑地问,“大老板为什么要请我们吃夜宵?” 旁人自作聪明,“你忘了今天是陆导生日了?” 那人一拍脑袋,“我就说呢。走走走,赶快走,陆导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这对话一字不落地落飘了过来,陆念失笑。他也想问柏炀夜宵是怎么回事,但话到嘴边,他又刹住了车。 重要吗?不重要。 工作人员人走远,四周安静下来。陆念看柏炀,“来做什么?” “考察项目。”柏炀下意识去看四周。 陆念也不恼,耸肩“哦”了声。 两人站在原地,谁都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大巴车的车灯被关掉,周遭暗了一片。只有招待所里羸弱的灯光,施舍似的漏了一点出来,照在两人身上。他俩隔了一臂之远,却都默契地没有开口。 突然,柏炀双臂伸直,学着几个月前陆念在机场时的模样,微微举起。陆念哑然失笑,却不着急上前,神色未变地看着柏炀,像是不理解柏炀在干什么。被晾了许久的柏炀有些尴尬,他的双手不自然地抓了抓空气,然后咳了声,正要收起手臂。 倏地,陆念上前两步,贴着柏炀踮起脚。他垂着手,但却把下巴搭在柏炀肩上,对他耳语,“是想抱一下吗?” 柏炀看了眼陆念的手,无声啧了下,自己的手却不由自主地环上了陆念的腰,没好气道,“你家抱人就这么抱?” 第79页 察觉到腰间的温热,陆念的嘴角溢出笑意。顿了半晌,他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胳膊受伤了,举不起来。” “怎么回事?”柏炀松开手,后退半步,去看陆念的胳膊。 陆念把右臂递出去,柏炀顺势捏住他的手腕。他秉着一口气,轻轻揭开陆念的袖子,借着光一照。他本以为会看到什么血淋淋的伤口,严重到胳膊不能自由活动,陆念不能伸手抱他。但没想到,袖子揭开,只是一小道刀伤,而且已经结痂,看着问题不大。 陆念抿嘴,强忍笑意,也低头看着伤疤,“工伤。” 柏炀顿了顿。在之前,要是有人敢举着这半大点的伤口,来给他卖惨说疼。他绝对会狠狠一巴掌拍下去,附赠一句,“滚。” 但现在不一样。 柏炀看着陆念的伤口,上面沾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絮状物。他低头吹开伤口上的棉絮,抬眸问陆念,“疼?” 柏炀的眼神太过炽烈,陆念一时没接住。他收回小臂,哼笑一声,“不至于。” “上去吧,我累了。”陆念打了个哈欠,指指面前的招待所。柏炀“嗯”了声,停好车,和陆念一起往里走。 招待所的房间条件有限。只有一个狭小的卫生间,一张单人床,和一张简单的桌子,二十来个平方。 柏炀坐在床上,环顾四周。房间虽小,但陆念却收拾得干净整齐,看上去很是舒服。 陆念拿着热水壶,在水龙头上接满水,又走到桌边,背对着柏炀烧水,“你今晚住那儿?” 柏炀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我等下去找前台,新开一间。” “挺晚的了,要去早点去,别耽误人家前台休息。”陆念取下刚刚才放在底座上的热水壶,把壶里面的生水倒进柏炀杯子里。 有些人就该喝生水,活该拉肚子。 “是么?”柏炀看了眼陆念的背影,“今天太晚了,不然我先住你这儿?” 陆念半天没接话,柏炀正想说他下楼去开房,却听陆念突然道,“你在S城住我家,在P城还要住我房间。” 这话是答应还是没答应?柏炀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陆念一边说话,一边又把刚倒进柏炀杯子里的生水,重新倒进烧水壶,再把烧水壶放在底座上,继续烧热水。 做完这一切,陆念正要转身,却无意间看到桌角,上面放着招待所提供的计生用品。 陆念想起之前年会时,他就和柏炀滚过床单。但那晚他意识不清醒,没有感觉到什么。 陆念上前,用食指和中指夹起那盒山寨的“杜蕾嘶”,吹了吹盒子上的浮灰,又扫了眼保质期,还在保质期内。 他转身,把盒子抛向坐在床上的柏炀,“要做吗?” 柏炀看了眼盒子,又抬眸看陆念,喉结不受控制地一滚。 陆念靠在桌边,双手撑在身后,又问一遍,“要做吗?” 招待所的白炽灯不算明亮,窗帘也被风吹的摇摇晃晃。柏炀猛地起身关上窗户,又走向灯光的开关处开关发出“啪”得一声响,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周围一黑,陆念没动,柏炀走到他身后,伸手环抱住他,把下巴抵在他肩上,贴着他耳语,轻声问,“确定要做?” 有了黑暗做遮掩,陆念的行为愈发放肆。他侧头吻住柏炀,用行动代替回答。 房间里只剩下烧水壶“咕噜咕噜”的声音。 招待所的单人床,很窄。糙布床单,既扎又磨。 陆念每每仰起头时,就像一只欲飞的水鸟。柏炀几近用蛮劲按住陆念,不让他飞。 中途,黎夏来敲门,“陆念,你怎么没下来吃饭?我给你打包带上来了,开门。” 陆念气息不稳,只能推推柏炀。 “他不饿。” 房间内传出柏炀的声音,黎夏一怔,又看了眼房门,悄悄走了。 单人床,本来就不是让两个人睡的。 尽管陆念被柏炀揉在怀里,两个人紧贴在一起。但陆念的腿还是不由从床上滑下,半踩在地上。 柏炀右腿一动,勾起陆念垂在地上的腿,又往里一带。被子里,两人的腿缠绕成一团。 柏炀进去的时候,陆念无意识地睁大了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偏在这时,柏炀又贴在他身后,胡茬反复摩擦在他后颈,声音压得很,“生日快乐。” 柏炀的话音还未落,“咚”的一声响,由远及近地传来。陆念知道,那是小镇上一直保留着的,传统钟声报时。 十二点已过,陆念正式27岁。他26岁的最后一天,收到了无数生日祝福,柏炀是最后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他27岁的第一天,他的第一个生日祝福,也是柏炀给的。 事后,没人开灯。 陆念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身上传来的感受,和那晚完全不一样,他再傻也能感受到哪里不对。 他踢了柏炀一脚,嗓音沙哑,“柏炀,年会那晚,我们没做?” 柏炀看他,“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陆念皱眉,“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柏炀开了一天的车,累得半死。闻听此话,他也皱起眉,“你问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  要真说起来,柏炀柏同志,是开了两天的车...(bushi! 感谢在20210331?16:20:02~20210420?20:5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80页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niceeee!、嗯嗯?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只想睡觉、niceeee!?7个;嗯嗯?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眼泪不值钱?50瓶;跪求展sir出道?20瓶;管青、我是傻逼?10瓶;只想睡觉?6瓶;呵呵哈哈、爱叶的花?2瓶;哞一、路过人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陆念被柏炀问得一时语塞,?半天没接上话。他抬起手,用手背盖在自己脸上,无声叹气。 他倒不是对性有多保守。他这个年龄的人,?有欲望很正常,他也从不引以为耻。只是他习惯在柏炀面前隐藏主动一面,?更多的等着柏炀主动,他做被动接受的一方。只是没想到,?在这个事儿,?他倒成了主动提出的一方。 果然人不能精虫上脑。柏炀昨天出现在那个特殊时间里,?他做不到不乱想。他潜意识就把柏炀的到来和自己的生日划上了等号,?再加上考虑到之前两人做过,他这才提出了组队邀请。但现在冷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柏炀是来考察项目的,?给他庆生可能只是顺便。柏炀也没说过,?请《剧组》吃的宵夜和他的生日有任何关系。 那句话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屋内气氛微妙。 柏炀抿了抿嘴,?消化了下陆念的话。他按照逻辑推理,?陆念是以为年会那晚他们做了,?然后才提出今晚也要做。今晚,?就只是成年人之间正常的事儿,不涉及任何其他感情,?他也没必要多想。在这件事儿上,?柏炀不觉得陆念是个随便的人,?这事讲究个你情我愿,是他也想做,也是他主动出击,?没必给陆念冠上那么难听的词。 但也正是因为知道了陆念的逻辑链,柏炀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那些他藏匿于心里,准备了一路的话,如果在这时说出来,就会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 两人各怀鬼胎地躺在床上两侧,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陆念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抖着双腿站起身,打算去椅子上坐一会,冷静冷静。只是他刚要跨过柏炀,小腿却被柏炀的脚一绊,本来陆念腿上就没什么力,这么一搞,他又跌回了床上。 “嘶,你干什么?”陆念转头去问。 柏炀向床里挪了挪,反手把陆念按在床上,又把他揉进怀里,“闭嘴,睡觉,折腾什么折腾。” 舟车劳顿了一天,柏炀的下颚长出青色的胡茬,贴在陆念的耳后,磨磨的。陆念偏头躲了下,没躲过去,柏炀又把手臂横在陆念腰间,不让他跑。没招,陆念只能翻了个身,后背抵在柏炀的胸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凌晨4点的闹钟准时响起,陆念从被子里伸出手,在桌上摸了半天找到手机,他迷迷糊糊坐起身,身上跟散了架似的,强撑着才关了手机。 “再睡会?”柏炀揉揉太阳穴,也是没睡醒的模样。 “那就再睡两分钟。”陆念闭上眼,含糊地哼了句,再次缩回被子里。 柏炀翻了个身,抱着陆念,也跟着闭上眼。 只是没想到,两人再清醒时,是二十分钟后统筹来敲门。统筹有气无力地敲敲门,也打了个哈欠,“陆导,醒醒,准备出发了,今天拍早戏。” 黎夏刚好路过,他站在门外,也对陆念喊话,“陆念,起床,别赖床了。” 陆念眨眼坐起身,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瞬间清醒。柏炀也跟着坐起来,揉着眼睛,侧头问他,“让他们先走,我等下送你过去?” 陆念打了个悠长的哈欠,眼角流出生理性眼泪,他冲门外喊了句,“起来了,你们先走。” 统筹追问,“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陆念起身穿衣服,“等下柏炀送我过去。” “啊...哦,哦,好。”统筹应了声,“昨天布景都弄好了,也没啥要提前准备的了,我先带演员去化妆,你们也别着急。” 说完,他转身就走,去忙别的事儿,黎夏也跟着耸耸肩,和统筹一并往出走。 陆念和柏炀一前一后地穿好衣服,开灯洗漱。 陆念匆匆收拾好,催促道,“走吧。” 柏炀没说话,只是一把拉住陆念,陆念不解回头,柏炀咳了声,伸手拉了拉陆念的衣领,神色不太自然,“遮一下。” 早起脑子不够用,陆念顿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柏炀的意思。他推开柏炀的手,转身走到卫生间去照镜子。不照还好,一照他也被吓了一跳,脖子上的红痕断断续续、高高低低的分布在脖间四处,压根就不是他身上的圆领卫衣能遮得住的。 陆念从洗手间走出来,蹲在地上翻翻行李箱,找了了件高领打底衫。他站起身,双手交叉抻着把卫衣脱下,套上打底衫,再把卫衣套在打底衫上。 他背对着柏炀,在白炽灯下,他身上的斑斑点点全部暴露在柏炀眼下,柏炀眯眼看着陆念的后背,眼神下移。 陆念换好衣服往出走,又转头催促柏炀,“走了。” 柏炀收起视线,加快脚步往出走。在他正要越过陆念的瞬间,陆念忽地拉住他的右臂,柏炀顿住脚,垂眼看陆念。 陆念皱了皱眉,“你怎么还穿正装?” 柏炀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正装。昨晚,他看到了陆念生日的提示消息后,就直奔向了p城,哪儿有准备行李的时间?现在更没有其他衣服可以换着穿。 第81页 “去剧组你穿这个干什么?”陆念啧了声,然后转身在卧室寻找柏炀的行李箱,“你不是来考察项目的吗?行李箱呢,赶快换一件衣服。” 柏炀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正想着这个谎他要怎么圆。 陆念脚步一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身看柏炀,“行李箱呢?” 柏炀没有扯谎经验,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释,只能低头往出走,“走了。” 考虑到时间,陆念也没多说,跟着柏炀一起往出走。只是在下楼梯的时候,他的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但这次,他不敢直接妄下推断。所以他一边下楼,一边摸出手机,给娜娜发了个消息,询问柏炀最近的工作安排。 娜娜之前跟着柏炀加了好久的班,这才好不容易换来了个休息假期。作为一名网瘾少女,她这个点刚打完游戏追完综艺,才想着去睡觉。就在她扑上床之前,她看到陆念的消息,便顺手一回。 压根就没什么要考察的项目。只有一个连行李箱都没带的人,昨晚从S城赶来,骗他说是考察项目。 陆念站在柏炀车前,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嘴角一点点挑起。 既然是这样,那他昨晚的主动,倒也不亏。 柏炀看陆念半天没动,他上前把副驾驶门打开,示意陆念上车。陆念收了手机,坐上副驾驶,柏炀正要关车门,陆念猛地倾身,伸手一把抓住柏炀衬衣领口,把人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陆念这次用得劲儿很大,指甲不可避免地在柏炀脖子上划出几道小伤口,伤口隐隐渗出血意,沾在衬衣的领口上。 柏炀没管脖子的痛意,他一手搭在车门上,又弓着腰,半个身子伏进车内,垂头看着陆念。两人离得很近,陆念眨眼,睫毛似有似无地滑在柏炀脸上,有点痒,但柏炀没躲。 陆念好看的桃花眼里涌上笑意。他松开抓着柏炀的手,似笑非笑,“今天拍早戏,下戏早。” “所以?”脱离了桎梏,柏炀却没着急换姿势。 “所以...”陆念眼珠一转,嘴角笑意愈发明显,“下戏后我带你去买衣服。” 意识到自己的谎话被戳破,柏炀也懒得找补。他耸肩“哦”了声,又起身关上车门,往驾驶位上走。只是在陆念看不到的地方,他也低头笑了笑。 就...虽然丢人,但又莫名地高兴。 经历了刚刚那一场,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消散了不少。 路上柏炀开车,陆念靠在椅背上,想补会儿觉,可却半天都睡不着。陆念索性坐直身体,伸手把车窗调低,靠在椅背上吹风。他看了眼柏炀,又收回视线,摇摇头,嘴角挂着意味不明地笑。 说了谎话又被发现,柏炀心里多少带着点小不甘。他扫了眼陆念,暗戳戳地去按总开关,悄悄把陆念的窗户给他关上。窗户第一次关上时,陆念还以为是系统自动定时关的,他又伸手把窗户按开。 但不到两分钟,窗户再一次被关上,陆念察觉到了不对。他目视前方,双手环抱在胸前,不咸不淡地喊了声,“柏炀。” 没人说话,但几秒钟后,车窗自动降下,有风涌进车内。 陆念窝在座椅里,侧头闭眼轻笑。柏炀按着方向盘,看一眼陆念,嘴角一点点扬起。 真是美好的一天。 陆念和柏炀到剧组的时,比大部队晚了十几分钟,但也不影响什么事儿。 剧组人头躜动,陆念远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是黎夏的经纪人Amy。他上前和对方打招呼,“Amy,你什么时候来的?” Amy本来正低头按手机,听到陆念说话,她也立马抬头,喊了声,“陆总。”她话音刚落,又看到站在陆念身边的柏炀,有些惊讶道,“柏总也在呀。” 柏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Amy收起手机,转头回答陆念的问题,“黎夏进组这么久了,我也忙,也没送他过来。刚好他接下来有个代言活动,我来和他说说活动细节,再顺便看看他。” 见陆念来了,黎夏放下剧本,站起身,走到他们三个身边。 几人闲聊了几句,Amy突然发现柏炀脖上的伤痕,她一愣,指了指,“柏总,这...脖子上,这是怎么搞的,要不要去处理一下?” 黎夏看了眼柏炀,眨眨眼,转头去看陆念,像是知道什么似的,他眼神带笑。 陆念和黎夏对视一眼。他想起昨晚,黎夏来叫他去吃饭,他正和柏炀正那啥,还是柏炀替他答的话,现在他被黎夏这么看着,他总觉得黎夏看出来了点什么。陆念又想起自己早上脖子上的吻痕,他不着痕迹地避开黎夏的视线,又拉了拉身上打底衫的领子。 陆念和黎夏的眼神互动,被柏炀悉数收进眼里。他哼了声,摸了摸脖子,绷着脸看陆念,问问,“我脖子是怎么回事?” Amy不知道内情,也去问陆念,“陆总你给柏总弄得啊?” 陆念知道柏炀就是故意的。 他白了眼柏炀,又踮起脚装作认真查看的样子。片刻后,他一巴掌打在柏炀伤口上,微笑着一字一句道,“我看没什么事儿。” 远处的小姑娘们,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悄悄往过瞥。见柏炀和陆念站在一侧,黎夏则独身一人,她们又想起早上陆念没有和黎夏一起坐大巴来,反而是被柏炀送来的。她叹了口气,“昨天我就不该吃大老板的夜宵。” 第82页 边上有人也幽怨地看了眼柏炀,委屈巴巴,“谁拆我cp,我和谁不共戴天!但都怪我嘴馋,呜呜呜,黎夏我对不起你。” 笑闹几句后,众人散去,各忙各的。Amy无聊,便在剧组乱转,她见那群小姑娘们围在一起说着“黎夏”什么的,职业素养使然,她也凑上去听热闹。 小姑娘们本来不想说,但做经纪人的那个八面玲珑的主儿?Amy几句话就和她们拉近了距离。小姑娘们便把偷拍的陆念和黎夏的照片拿给她看,又絮絮叨叨地说起这对cp的事儿,还顺带说了陆念为黎夏挡刀的光辉事迹,想拉她一起嗑cp。 挡刀这个事儿,Amy还不知道。她抬头看了眼陆念和黎夏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机里的照片。她悄无声息把照片传进自己手机里,一个小小的心思在脑中悄然升起。片刻,Amy又觉得自己刚刚那个想法是疯了,她摇了摇头,但到底没删除手机里的照片。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短了点,明天全补上,实在不好意思,捂脸跑...感谢在20210420?20:52:20~20210425?22:5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乔乔?2个;某、二五仔、国产读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誓.?40瓶;叶言?20瓶;十六?11瓶;bz?10瓶;乔乔、又是磕糖的一天、克洛诺?5瓶;愤怒的小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一起旦到了剧组,?陆念就自动进入工作状态。他到休息室里取出工作马甲,顺手披在身上。导演的工作内容琐碎,平时要带的资料一起大堆,?陆念没请助理,自己也不方便拿,?索性就买了个老头马甲,仗着口袋多,?东西能胡乱塞进口袋里,?他可以把双手腾出来,?好做别的事儿。 陆念从休息室出来时,?柏炀瞧他一起眼,又移开视线,?瞥头轻笑。在他印象里,?爱穿这种卡其色多口袋马甲的,?一起般都是些退休的钓鱼大爷,?没想到陆念年纪轻轻就享受上了这种待遇。 柏炀倚在角落的墙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正装,?又看看陆念的休闲装,?觉得有些奇妙。他印象里的陆念,?从来都是衬衣扣子系到头,?衣服不会有任何褶皱,穿得堪比风纪委员。而他才是总穿卫衣牛仔裤,?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人。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人的装扮还对调了? 柏炀换了个姿势,方便能更隐晦地去观察陆念。陆念正低头和黎夏说着些什么,看样子是在讲戏,?神色严肃认真。察觉到有人看自己,陆念也回头去看柏炀。 双目交接,陆念眼里恍若点漆,嘴角挂着明朗的笑意。 不是在商场上的虚假笑意,也不是平日里待人接物的礼貌笑意,是那种直达眼底、发自内心的笑意。柏炀收回视线,低头蹙眉,心里的好奇愈发浓重。 看来陆念是真的喜欢拍电影,那他当年为什么还要转系?还要进柏氏? 陆念刚给黎夏讲完戏,就见道具组正忙着布景,工作人员搬着大件小件地走来走去。陆念放下手里的本子,低头就去帮忙搬东西,只是他刚一起弯下腰,腰侧就传来一起阵酸麻。他搬东西的手一起顿,脸上笑意僵住。 “陆导,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吗?”工作人员见他状态不对,连忙上前问。 剧务也关心地凑上来,“怎么回事?陆导最近没休息好吗,还是招待所的床太硬了,怎么腰还不行了?” 搬道具的都是大老爷们,一起听到这话,脸上立刻露出色眯眯地的表情,呲牙咧嘴的“哇哦”了一起片,脸上挂着“都是男人,我懂”的神色。 陆念站起身,视线在剧组环绕一起圈,见罪魁祸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陆念又转头,看向刚刚玩笑的几人,脸上挂着宠辱不惊地笑意,“我叫个人过来帮你们搬东西。” 几人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就见陆念举起边上的喇叭,拨动按钮,“柏炀,过来。” 开玩笑的几人立马明白陆念是什么意思了,他们连忙拉拉陆念的袖子,“陆导,行了,不敢不敢。” 废话,谁想跟大老板一起起工作?何况大老板还一起身的“莫挨老子”气息。 “晚了。”陆念对几人微笑。 几人一起脸要死的表情,却还在互相鼓励,“保佑大老板不要过来,不要抢我们的活儿。” 这话还没说完,柏炀就已经走到了几人面前,“怎么?” 陆念扬起下巴,点点脚边的道具,给柏炀布置任务,“搬过去。” “为什么?”柏炀蹙眉不解,陆念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柏炀耸肩,虽然不解,但也只能弯腰去抱东西,但在他抱起的东西的一起瞬,立刻懂了点什么,他抬眸扫了眼陆念,眼底糅杂着几分戏谑。 那几个刚还在闹腾的工作人员,早就抱着东西跑的远远的了。陆念瞥了眼柏炀,又顺手拿起大喇叭,贴在柏炀耳边,“还不快搬?” 尽管陆念的声音很小,但在大喇叭的加持下,柏炀的耳朵还是跟着一起震。他嗤笑一起声,白了眼陆念,搬着道具走了。 今天下戏下得早,五点就忙完了。陆念没坐剧组的大巴车,他上了柏炀的车。柏炀开车,他俩也没回镇上的招待所,先去了趟镇上的商场。小镇商场里没什么大品牌,柏炀也不挑,随手买了两套休闲服,也就作罢。 第83页 两人从商场出来时,路过外边的路边摊,柏炀突然顿住脚,指着架子上的一起件老头马甲,问陆念,“你要吗?” 陆念转身,看了眼马甲,明白的柏炀的小九九,是想嘲讽他的工作马甲。他也不客气,索性对柏炀抬抬手,“你买我就要。” 柏炀也没客气,麻利地付了钱。上车后,他把装着老头马甲的袋子扔给陆念,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送你。” 陆念摸摸袋子,又看一起眼柏炀。 行啊,现在还长大了,还敢和他叫板了? 买完衣服后,两人默契地都没提要回招待所的事儿。他俩先去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开着车乱晃。看着镇上的街景风光,两人都是很久没有这么放松惬意过。 开着开着,车就开到了某处小山坡上。天色也黑了下来,四周没什么人,静悄悄的。柏炀停下车,指尖有节奏地搭在方向盘上,思考着要不要问陆念转系的事儿。 陆念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向外看去,外面漆黑一起片,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四面树林上的树叶正随风摆动。他突然噗嗤”一起声笑了出来。 柏炀思绪被打乱。他侧头看了陆念一起眼,“笑什么?” “柏炀,你还记不记得那年?”陆念也转头去看柏炀。 “那年?”柏炀抬手打开车内灯,方便更好地去观察陆念,“露营那年?” 陆念靠在椅背上,神色放松而又散漫,“嗯。” 柏炀眯眼看陆念。 两人的思绪不由回到了七年前的初春。 那年,贺暮读大三,陆念刚上大学,而柏炀还在读高中。某天,贺暮成功拿到了驾照,为了庆祝,他便租了辆房车,带陆念和柏炀去露营。他们去的地儿也是s城的周边山头,到达目的地时天就已经半黑了,三人笑笑闹闹地玩了会,贺暮便哈欠连天,窝在车里死活不愿再下去,没多会他就爬上床睡着了。 贺暮睡下后,柏炀和陆念一起前一起后的坐在车里,各玩各的手机,默契地互不打扰。陆念玩了会手机有些困意,于是他也放下手机去睡觉。只是他刚躺下,就透过车顶的透明窗户,迎面看到了漫天的星星,那是城市里不曾有过的风景。 陆念不想辜负这个美好的夜晚,他爬起身,悄悄从车上离开,走到户外。四周都是看不见尽头的树林,晚风徐徐,树叶也跟着翩翩起舞。他倚在一起棵树前,抬头看着星星,却没留意到柏炀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直到身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时,他才反应了过来。 “做什么?”陆念问。 十七岁的柏炀臭屁又讨人厌,对着陆念从来都没好脸色,“这地儿是你家的?” 陆念也懒得搭理柏炀,起身向树林更深处走去,可无论他走到哪儿,柏炀都跟到哪儿。陆念无奈,停住脚,回头看柏炀,“你跟着我要干什么?” 柏炀白他一起眼,“大半夜的你少乱跑。”说着,他回头看了眼房车,又冷冰冰地转过头,“省的暮哥明天找我事儿。” 原来是想在贺暮面前讨个好。 陆念没说话,加上他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于是他便找到块舒服的地儿,脱下外套铺在地上,顺势坐下,双手撑在身后看着天上的星星。 柏炀闷声站在他身侧。 过了半晌,陆念突然开口,“柏炀,你再不看书不学习,你将来怎么办?” “你少管我的事儿。”柏炀道。 陆念看他一起眼,轻声笑笑,眼里流露出几分炫耀的神色,“也是,你学不学习关我什么事儿?反正我会和贺暮会在S大度过愉快的四年时光。” 柏炀依旧抬头看星星,脸上的神色看不太出来,身后的手却悄悄攥紧成拳。 “你永远不会知道S大的食堂有多好吃,你也永远不会知道暮哥在S大有多风光,更别提我给暮哥拍的那些照片。”陆念看着星星,语气讥诮。他撑在地上的手,却因为用劲过猛,指甲微微嵌进泥土里。 柏炀垂眸俯视陆念,声音压低,“你管好你自己,少替我编排人生。” 话不投机半句多,陆念和柏炀之间一起向是水火不相容。陆念没再开口,柏炀也不说话。陆念看了半天的星星,困意涌上心头。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浮尘,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往房车里挪。只是他还没走两步,却察觉到身后人也再在走动,他懒得回头就随他去了。 他俩回到房车后,才发现贺暮趴在上层床上已经睡着了。贺暮的睡姿不太好,一起个人就占据了整张床,怎么叫也叫不醒。他们的房车就上下两层床,现在贺暮一起人占了一起张床,那剩下两个人就得挤一起张床。 陆念皱眉,又拍拍贺暮的背,“暮哥,醒醒。”贺暮翻了个身,什么都听不见。陆念还想去叫贺暮,刚要伸手,手肘却被柏炀一起握。陆念回眸,不解看他。 “怎么?把暮哥叫醒了,你去和他睡?”柏炀哼了声。 到这,陆念才反应过来,车里就两张床。要么他和柏炀睡,要么其中一起人就得和贺暮睡,柏炀是不满意他和贺暮睡。陆念收回手,看了柏炀两眼,转身钻进了下铺那张床。 陆念想,虽然贺暮现在叫不醒,腾不出床位,但是柏炀更不可能和他睡一起张床。他闭上眼,越是这么想着,睡姿也愈发嚣张,一起个人牢牢占据了整张床。 第84页 P城比S城靠北,温度自然也比S城低很多。越野车里没关窗户,冷风吹来,陆念瑟缩了下,思绪从回忆里抽出。他突然想起什么,又问,“诶,那晚最后你是怎么爬上我的床的?” “你的床?”柏炀看着外面的树林,轻蔑一起笑,“租来的房车怎么就成你的床了?” 两人的谈话间,有意无意地都避开了“贺暮”二字。 陆念垂眸,很快又去看柏炀,眼神戏谑且带着探究的意味,“那为什么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你抱着我?” 柏炀不知道陆念怎么知道第二天两人的姿势的。他猛地回头,正对上的就是陆念这幅神色。柏炀内心“咚咚”狂跳两下,仿佛七年前那个夜晚的冲动,穿越了时空,暴露在现在的环境中,落入喜欢的人的眼底。 七年前的夜晚,柏炀看着陆念的睡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他强压着心跳,打着莫名其妙“自己也困了要睡觉,贺暮神圣不可高攀”的幌子,蹑手蹑脚地钻上陆念的床。房车上的床很是狭窄,陆念睡在里侧,尽管他贴在外侧,两人却还是时不时会碰一起下。 这是他第一起次和其他人躺在一起张床上。他身体僵硬的不行,心跳更是如擂鼓,欢呼雀跃地停不下来。身边传来温热的呼吸声,他的指尖微动,右手不受控制地向着陆念的方向挪了挪,然后轻轻用小指勾了勾陆念的手。 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柏炀立刻收回手,猛地坐起身,脑袋狠狠撞在房车的钢筋铁柱上,撞得他一起阵眩晕,又跌坐回床上。他揉着脑袋,尽可能地向外侧着身子,远离陆念,而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再醒来时,就发现他和陆念紧贴在一起起,陆念钻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香。他猛地抽开双手坐起身,脑袋再一起次撞在铁柱上。他捂着脑袋,疼的呲牙咧嘴,却又竭力压低声音,观察着陆念确实还未醒,他便踮着脚尖和做贼似的逃离了案发现场。 他曾经为了这件事找了无数理由,什么自己睡姿不好,什么自己太困了。而后他才勉强说服了自己当晚是意外。 但当他今天在看这事时,却敏感地意识到,有些感情已经早早被种下。 “瞧把你吓得,但你的睡姿真的要改。”陆念哼笑一起声,眨眼收起玩笑的眼神,转身想开门想下去走走,手却被柏炀一起拦。 “怎么...”他一起边问,一起边回头去看柏炀。当他对上柏炀的双眼时,话却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柏炀倾着身,半个身子都快压在陆念身上,他一起手按着陆念的手,一起手搭在椅背上。在浅黄色的小夜灯下,他双眼紧盯着陆念,眼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侵略神色。像是野兽在盯着猎物,野蛮而又直接。 陆念被柏炀的眼神一起晃,很快他又找回场子。在柏炀给他划出的逼仄空间里,陆念尽可能地直起身,大大咧咧地回应柏炀的目光。 车内,气氛焦灼,没人说话,静得可以,仿佛连时间的流逝都可以听得到。 在狭小的车内两人再次正面交锋,两人皆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仿佛下一起秒就要把对方吃掉。在对方的瞳孔里,他们都看到自己笃定的眼神,但谁都不肯先把视线挪开。 陆念的后背深深陷进椅背中,双手不自觉地按紧身下的真皮坐垫,将真皮座椅划出了一起道长长的白痕。就在他要放弃的一起瞬,柏炀猛地抽身,一起把拉开驾驶位的大门,跳上了后座。 柏炀下车后,陆念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堪堪调整好状态。 他已经主动过了一起次,这次他绝对不能主动。 他透过后视镜去看柏炀,双目又是交接,柏炀眼里的急不可耐已然藏都藏不住。 陆念故意晃了柏炀三五秒,而后他嘴角挂起笑意,不疾不徐地走下车,打开后座的门,钻了进去。他的不慌不忙和倒是和柏炀刚刚的急赤白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次柏炀用的劲格外的狠,一起点情面都没留。结束后,陆念披着柏炀的外套,浑身乏力地窝在车内,脑袋枕在柏炀腿上。 柏炀将车内窗户开了点,他一起手搭在陆念脑袋上揉揉,一起手点了根烟,有一起口没一起口地抽着。陆念强撑着坐起身,借着柏炀的手抽了口烟。他对柏炀吐了个烟圈,嗓音慵懒,“你刚刚发的是什么疯?” 柏炀隔着烟圈和陆念对视,忽然沉声问,“陆念,你当年为什么转系?” 烟雾缭绕,氛围旖旎,柏炀的脸藏在烟雾下看不太真切。陆念心里一起软,用攀在柏炀肩上的手,拍拍柏炀的脸,“当然是因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车里就响起一起段手机铃声。陆念的理智渐渐回笼,伸手就去摸手机。柏炀按住他,眉头蹙起,“你先说,先别管手机。” “放开,这个点能打电话的都是剧组。”陆念皱着眉,伸手就去副驾驶上摸手机。柏炀啧了声,仗着长腿长脚的优势,帮陆念勾过手机,递给他。 陆念滑动手机,就听剧务聒噪的大嗓门道,“陆导,你在哪儿?剧组出事了!” 陆念简单听了两句,应了句,“好,我马上回来。” 没招,刚刚的话题只能被迫中断。柏炀捡起陆念的衣服,三下两下地帮他穿上,两人又一起起开车往剧组赶。 第85页 招待所内的楼梯很多,陆念恨不得一起次连跨三阶,奈何刚刚经历了一起场□□,他腿抖得厉害。柏炀上前,伸出胳膊,把陆念架起,三步两步地带他上完了楼梯。 两人到楼层时,正好见Amy踩着高跟鞋,背着托特包,神色匆匆地从黎夏房间走出。陆念碰上了,便问,“这么晚还要走?” Amy低着头,不太敢看陆念的表情,“嗯,其他艺人那边还有点事,我得早点回去。” 陆念皱眉,“太晚了,你不然等明天再走。”说着,他又越过Amy扫了眼屋内,见黎夏正垂头坐在沙发边抽着烟,神色罕见地不太好。 Amy顺着陆念视线看了眼黎夏,又很快低头往出走,“陆总,我赶时间先走了哈。”她走得匆忙,眨眼间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楼道内。 陆念再次看了眼黎夏,黎夏明显听到了屋外的动静,却迟迟没回头。陆念心里不解,但奈何剧组还有其他的事儿要处理,他便也无暇管顾,大步走到剧务的房间。 房间里一起片寂静,剧组的主要领导一起根烟接着一起根烟的抽,几个灯光师则抱头蹲在角落,边上还有两三个妆造师悄悄摸着眼泪。 “还有女孩在,都给我把烟都停了。”陆念被烟雾呛了一起下,他上前打开窗户,又坐在床边,问剧务,“怎么回事?” 剧务没搭话,倒是负责宣传发行和媒体对接的老师,开了口,“陆导,沈祺你还有印象吗?” 沈祺就是之前的男一起,但因为耍大牌不配合剧组,被陆念踢出了剧组,这才由黎夏顶了上来。 陆念点头,催促道,“具体怎么回事?” 宣发老师深吸一起口气,“沈祺接受了个采访,说咱们剧组刻意针对他。他虽然拿不出什么证据,但已经买了通稿,占据了舆论先机。现在我们手上也没能反驳他的证据。” 陆念抿嘴,大脑急速飞转,思考对策,却也一起时想不出什么招。要真的理论起来,剧组也确实有对他照顾不周的地方。但和他做的事儿比起来,剧组的所作所为也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灯光师见陆念迟迟不说话,他们对视一起眼,一起个代表站起身,“陆导,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针对了他,你现在把我们推出去顶罪。” “不能。”陆念揉揉太阳穴,打断他们的话。 如果他现在把灯光师推出去,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他们剧组欺负沈祺的事儿,后续再怎么说也没用了。 宣发老师抿抿嘴,给陆念出招,“陆导,不然我们先发个律师函?但咱们双方都没什么证据,也不可能对簿公堂。现在的网友都可精了,可能不认律师函。” “先发律师函。”陆念坐起身,无论如何他们得先把态度拿出来。半晌,陆念又看柏炀,“柏炀,柏氏的艺人能配合转发一起下吗?” 他想通过柏氏艺人的转发来扩大事件的影响力,顺便让柏氏艺人站出来为剧组背书。但他也知道这个请求是有点逾矩的,柏炀有理由不答应他。 柏炀对他挥挥手机,“已经在联系了。” 事已至此,这是唯一起的处理方法了。陆念又一起次在剧组强调了规矩,然后让剧组工作人员散了,都回去休息。 屋内,陆念正低头按手机。柏炀见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便拿着下午买来的衣服去卫生间过水。先清洗一起边,再穿在身上才放心。 陆念忙完,在洗手间找到柏炀。他低头一起看,盆里不仅有柏炀自己的运动服,还有柏炀给他买的老头马甲。小镇上的水大多是泉水,四月的水还带着丝丝冷意,柏炀的手泡在水里,手背隐隐发红,陆念看的心里一起软,从后面抱住柏炀,脑袋贴在他的背上。 柏炀知道经历了今天这么一起场无妄之灾,陆念心情难免不好,他便任陆念抱着,一起直没说话。他洗完衣服,正要转身去和陆念说话,房门却被一起敲,外面传出黎夏的声音, “陆导,您在忙吗?能出来下,我和您说件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还有一更,晚点发出来。感谢在20210425?22:51:03~20210427?21:1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边南邱奕?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黎夏和陆念站在招待所顶楼的露台上。陆念看了眼黎夏,?黎夏垂着头神色不太好,陆念又回想了下黎夏刚刚叫他出来的语气,不是两人之间正常的说话语气,?反而生疏了很多,还叫上了“陆总”、用上了“您”这个敬词。 陆念眉头稍皱,?上前拍拍黎夏的肩,“黎夏,?你还好吗?” 黎夏抬头,?冲陆念强撑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嘴唇微动,?“还好。” “有什么事你直说,我们之间不需要隐瞒什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陆念早就把黎夏归到了自己人的一列。 黎夏深深地看了陆念一眼,?又走到一边。他背对着陆念,?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陆总,?我能和您炒cp吗?” “啊?炒...炒cp?”听到“cp”一词,?陆念微怔。他脑中闪过cp的概念,?看看自己又看看黎夏,?有些不可置信,“我...我和你炒cp?我和你炒什么的cp?” 在他印象里,?cp都是明星和明星互炒,?从而达到互惠互利,?实现双赢。但这和他这个圈外人有什么关系? 第86页 黎夏没敢回头看陆念,“是,我和您炒。” 陆念眨眼,?消化了半天。他想起刚刚他回来时,看到的Amy反常的表现,他便问,“是Amy提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是Amy,她不敢来和你说,但她见咱俩关系好,她便让我来说。”黎夏没打算瞒着陆念,他把头压得很低,像是自己也不耻于自己的这种行为,“她带了我五年,我一直没给她做出什么成绩,她身上压力很大。她这个季度艺人商业价值的kpi还没有完成,于是她就想了这么个招。” “陆念,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我不想利用朋友,也不想背着你直接联系媒体炒作。”黎夏声音放低了很多,尽管Amy也是我的朋友,但我还是当即就拒绝了她的提议,和她闹得挺不愉快的。 那些从Amy嘴里说出的难听词语,再一次回荡在黎夏耳里,他狠狠闭了下眼。 陆念双手抱在胸前,微眯着眼看黎夏的背影,还是不太理解黎夏的意思,“那现在呢?现在怎么又想炒cp了?” 黎夏回头,眼里闪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和平时温润平和的模样截然不同。他看着陆念,一字一句道,“现在是我想和你炒cp。” “陆念,本来我是拒绝的,但刚刚的事儿我改变了想法。”黎夏抬头看了眼天,眼中复杂的神色更甚,“拜沈祺所赐,《清渡》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所有媒体都等着看着,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清渡》。何况马上还会有柏氏的艺人跳出来替剧组站台,之后更是有大量的粉丝替他们转发。你说,这是多么大的一个流量??” “我在这个圈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始终都没有爬上去,就是差这么一个曝光的机会。所以我想抓住这次的曝光机会。” 陆念皱眉,不认同他的观点,“黎夏,《清渡》上映后的曝光不会比现在小,你还是唯一男主,你为什么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黎夏打断。黎夏背过身去,避开陆念的眼睛,“我年龄在这摆着,我不能再错过任何一个曝光机会了。《清渡》也许会一炮走红,但也有可能会查无此影,扑到地心,这事谁也说不准。但这次事件的流量,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是我、我们能抓住的。” 陆念站起身,转了个圈,走到黎夏对面,和黎夏面对面,他看着黎夏的眼睛,“黎夏,你先冷静点。” 黎夏眼底糅杂着欲望、希翼、纠结和崩溃,最后演变成一种极其痛苦的神色。他拉住陆念的衣角,像落水的人拉住最后一根稻草,“陆念,我求你帮帮我。不对,这不仅是帮我,也是再帮你的电影。这是双赢,不是吗?” 黎夏咽了口口水,掏出手机,调出Amy之前发给他的照片,给陆念看,“你看,物料图片现在都有了,再加上上次你替我挡刀的事儿,随便找几个营销号舞一舞,绝美爱情的热度不就出来了吗?等我们的cp火了,电影不就保准能火了吗?” 陆念看着黎夏手里的照片,心里不太舒服。他倒不是介意有人偷拍他,是介意原本友情向正常的互动照片,现在要被生生拿去说成是暧昧的爱情,而他还得装作认可的模样。 虽然他也希望《清渡》大火,但他更希望是凭借自己的拍摄手法、编剧精湛的剧本、演员实力演出等因素,让这部剧火。而不是采用一些见不得光的营销手段。要是他想做营销,上次剧组来了私生粉,他替黎夏挡了刀,大可以拿那件事去营销炒作,宣传电影。 最重要的是,他一直就是个普通人,也打算当一辈子的普通人。他没有做好准备,把自己的私生活暴露在大众眼下,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供人消费。 看着陆念长久的沉默,黎夏心里明白了个大概。他犹豫几瞬,却仍压不住心里的欲望,他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姿态放得很低,话里话外不自觉地带上了道德绑架的味道,“陆念,我们是朋友对吗?当时沈祺在剧组撂挑子,我也是二话不说就赶来救了场。这次,就换你帮帮我,好吗?” 陆念看着黎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凭心说,他也一直觉得自己欠了黎夏一个人情,在年会上他误会了黎夏;在剧组出事时,他才想起黎夏,黎夏也是什么都没说,就匆匆赶来;在剧组里,黎夏这人也没什么架子,和他相处的也一向不错;更别提,他本意非为黎夏挡刀,但那刀下去后,黎夏一直对他比以前更好,他也默默接受了这份好。 黎夏年纪在这摆着,地位不上不下的确实也很尴尬。他是应该帮黎夏这个忙,但他也不是个专业演员,更没有办法和人去演一对假情侣。 “还是不行,是吗?没事,我不会让你为难的,那我们就不炒cp了。”黎夏在陆念的无言里获取了答案。他慢慢地垂下头。不过一会,他的肩膀开始微微颤动。 他从一毕业就进入了这行,一干就是八年。这八年,他勤恳磨练演技,在剧组也是兢兢业业,从不耍大牌。上至导演下至扫地阿姨,谁见了都会说他一声好。可他就是不红,就是等不到机会。 当初和他一起的演员,要么已经拿了影帝、视帝;要么就退圈去做生意,现在小日子过得也不错,未来充满希望;只有他还是个在三线混不上去的小演员,在剧组辛苦一年,赚的不多也不少,有时候真的看不到希望。他觉得自己就是差个机会,但当机会真的来临了,他真的很想抓住,却又只能看着机会流逝。 第87页 陆念叹了口气。他也曾付出一切,孤注一掷地去赌一个结果,他明白这种心情,也明白在黑夜时苦苦期盼黎明的到来,却不知道日出何时才会升起的滋味。 话到嘴边,陆念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黎夏。 他拍拍黎夏的肩,“黎夏,你要相信自己,你总有一天会凭自己的实力走红的。熬过暗无天日的现在,你的未来一定是万人掌声。” 两条直直的眼泪,瞬间就从黎夏眼里流出。他看着陆念的双眼,急切地从陆念眼里获取着力量,增强自己对未来的信心。半晌,他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接受了陆念替他描绘的美好蓝图,尽管他也不知道这个虚幻的未来,什么时候才会真的到来。 陆念从天台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简单洗漱后,和柏炀一起钻上床。一天的疲惫涌上心头,陆念打了个哈欠,往柏炀的方向挪了挪,又闭上眼,指指自己的脑袋,“累了。” 柏炀放下手机,去帮他揉太阳穴,“刚刚出去什么事儿?” 陆念躺的不舒服。他索性在床上一扭,换了个姿势,枕在柏炀腿上,“黎夏想和我炒cp。” “cp?”柏炀默念了下这个名词,有点不太能理解。 陆念睁眼,对着柏炀嗤笑一声。他又闭上眼,轻声给他普及cp的概念,和什么是炒cp。柏炀半天弄懂了概念,他贴在陆念额上的手一顿,“你答应了?” “没有。”陆念胡乱地抬起手,在脸上乱摸着找到柏炀的手。他拍拍柏炀的手,催促他,“别停。” 柏炀继续帮陆念按太阳穴,又微不可察地轻哼一声,“这都是什么演员?心思不往事演技放,净想一些歪门邪道的。” 陆念被按得舒服,困意袭来,他含含糊糊地和柏炀解释,“也不能这么说,他真的挺不容易的。” 柏炀不想反驳陆念的话,尽管世界上谁都不容易。他眼下更迫切的想知道,在车上,他问陆念,为什么要转系,然而被陆念卡在嗓后的回答,他潜意识觉得会跟自己有关系。但他一垂眼,就见陆念已经枕在他膝上睡着,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柏炀的话又全部被堵在喉咙里。 他放轻手上的动作,垂眸去看陆念的睡颜。他又想起七年前露营的那个晚上,陆念睡着时也是这个模样。一晃七年过去,仿佛就连时光也格外优待于陆念,今日的他似乎于七年前的他并无区别。只是眼角两条微不可察的小细纹,暴露了岁月的痕迹。 七年的时光,似乎也没有改变柏炀什么。曾经在黑夜里,瞥一眼陆念睡着时的模样,心里就砰砰跳的少年,到今日再去看陆念的脸,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发软。 柏炀把陆念的脑袋轻轻挪到枕头上。而后,他伸手关了夜灯,做了七年前不敢做的事儿。他双手从背后环抱住陆念,又把脑袋埋在陆念的脖颈里。两人贴在一起,一道深深睡去。 陆念心里揣着事,早上都不用闹钟叫,早早就醒了。他看着腰间环绕的手,轻声一笑。他用指腹摸了摸柏炀的手,又小心翼翼地挪开柏炀的手,起身踮着脚尖,想从床上翻过去。可惜技艺不精,他刚一动,柏炀也跟着就醒了。 “你干嘛?”柏炀勾过手机,看一眼时间,又把陆念拽回床上,提醒他,“还没到点。” 陆念坚持爬起来。他跳到地板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拖鞋,便光着脚去洗漱,“今天要拍黎夏的重头戏,我得提前去看看他的状态。” 柏炀提着拖鞋的手一僵。他走进洗手间,倚在门边,把拖鞋扔在地上,看着陆念穿上,又道,“他是演员还是大爷,你还得去哄他。” 陆念没察觉出柏炀的情绪变化。他一边刷牙,一边给柏炀交代,“今天赶大戏,我没空照顾你。你要么就别去剧组了,待在房间好好休息。” 柏炀睨他一眼,“你照顾我?昨天是谁让我在剧组搬了一天东西?” 陆念踮起脚,用湿漉漉的手背拍拍柏炀的脸,轻笑,“行,真乖,今天再去剧组当一天免费劳力。” 柏炀撇开脸,低头笑了声。洗手间面积很小,柏炀玩心瞬起,他靠在门的一边,又伸手抵在门对面,卡住出口,另一只手浅浅按住陆念的肩,把陆念拘禁在自己身前的小小空间内,他垂眸看陆念,“我从不给人免费当白工。” 摆明了要讨赏。 陆念和柏炀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带着笑意。半晌,陆念微微弯腰,“呲溜”一下,滑嫩地跟条水鱼似的,灵巧又优雅地从柏炀肘下的空间溜走。从洗手间出来后,陆念靠着墙一边穿鞋,一边去看柏炀,嘴角上扬,“白工就是白工,白工就不要多想。” 柏炀哼笑,动动手指,佯装要起身去追陆念。陆念眼疾手快地站起身,关上门,跑了。留下柏炀一人在房内。 陆念含笑走在楼道内,他走到黎夏的房间前,收起笑意,敲敲黎夏的房门,“黎夏,醒了吗?” 黎夏打着哈欠来开门,脸上又挂起熟悉的明朗笑意,“早啊,刚醒。” “早。”陆念上下打量了圈黎夏,见他调整了过来状态,心里放心了不少。黎夏侧身请他进屋,陆念便也跟了进去。进屋后,陆念站在一边,看着黎夏收拾背包。但在灯光下,黎夏的眼睛发肿,眼下能看到两大坨的乌青,一看就知道昨晚哭狠了。 第88页 陆念看着黎夏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谁能想到黎夏这种人高马大的人,会在昨晚崩溃成那样? 他俩没关门,屋外工作人员来来往往,陆念走到门口,随手拦了个工作人员,让对方去打三份早餐送来,又着重让工作人员多拿个白水蛋上来。 很快,工作人员就带着早餐走了进来,陆念道过谢后,接过其中两份和一白水蛋,让工作人员把剩下一份送到自己屋里。工作人员走后,陆念把屋内门关上。他把早餐打开,又把白水蛋剥开递给黎夏,“敷敷眼睛。” 黎夏有些不好意思,接过鸡蛋,咳了声。 陆念和他玩笑,“眼睛偶尔也得补补营养。” 黎夏冲他一笑,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回到了往日,昨天的事儿并不影响他俩。 两人吃完早餐,时间还早。陆念便拿出剧本,和黎夏一起研究今日的戏份。 工作人员敲门送早餐时,柏炀看了眼早餐,又问,“谁让你送的?” 工作人员实诚地报出陆念的名字,柏炀心情不错的“嗯”了声,收下早餐。 陆念在黎夏房间内吃完早餐,楼道就传出来工作人员的声音,催促着下楼集合。柏炀也起身往楼下走,只是他刚一出门,就见陆念和黎夏正说说笑笑地从屋里出来,黎夏手里还握了个蛋。 路过黎夏屋时,柏炀顺势向屋内一瞥,见桌上摆着两套餐盒,他噎了下,狠狠地剐了眼陆念。 大部队走到车边,陆念抬脚也往大巴车里走,柏炀一把拉住他,“你不上我车?” “坐大巴吧。”陆念看看大巴车里的位置,刚好还有空位,他回头看柏炀,“我还得和黎夏讲讲戏。” 柏炀没招,只能跟着陆念了上了大巴车。陆念顺势坐在第一排的黎夏身侧,那是他经常坐的位置,一来他和黎夏关系好,二来两人讲戏也方便。 陆念坐下后,才想起柏炀。他站起身,指指车后排的座位,“柏炀,你先去坐那儿。” “嗯。”柏炀看了眼黎夏,面色不太好地走到后排位置。 车里人到齐,大巴往剧组开去。车上,陆念站起身,在一众人头中找到负责宣发的老师,问,“沈祺那边现在怎么样?” 宣发答,“昨天我们的律师函已经下去,各路明星也有转发。目前舆论风向正常,对方那边还没有回复。” “好,辛苦你那边在盯着些,最近可以开始接洽一些媒体来做采访。”陆念把手里的资料卷成一个桶状,放在手里敲敲。 宣发老师答了声好。 陆念坐下身,继续和黎夏讲戏。两人凑得很近,时而还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两人的互动,一丝不拉地进入柏炀的视线。柏炀带上卫衣的帽子,往椅子里一窝,开始睡觉。 眼不见心不烦。 奈何,他这边想睡觉。那边,就有人偏偏不想让他睡觉。后排的几个女孩,偷瞥着陆念和黎夏,围在一起小声地嘟囔着,“开饭了,开饭了。陆导和黎夏,简直配一脸!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听到“陆念”二字,柏炀睁眼,回头去看身后的女孩们,“在聊什么?” 嗑真人cp,一向讲究圈地自萌。现在见大老板阴着脸,问她们这事,几个姑娘立马闭了嘴,面面相觑,连连对柏炀摆摆手。 柏炀试探着吐出几个字,那是他昨晚从陆念哪儿刚学来的词儿,“CP?” 几个女孩倒吸一口凉气,没人再敢说话。柏炀看着她们的神色,心里大概就有了数,他又问,“陆念和黎夏?” 小姑娘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一会摇摇头,一会又点点头,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名堂。 柏炀也没再为难小姑娘们,他转过身,靠在椅背上,看了会两个凑在一起的脑袋,又把视线撇开,去看窗外的风景。 到了剧组,陆念坐在监控器前,举着对讲,协调着各个部门。柏炀端了个小马扎,坐在陆念边上。 这场戏拍的是黎夏落水。四月的天儿,水还带着丝丝凉意,黎夏一次又一次地往水里跳,陆念始终觉得状态不对,这个镜头一连卡了好几次。陆念会导也不代表他会演,加上表演又是个极其虚幻的东西,没法用语言形容想要的感觉。 黎夏也没什么怨言,他擦擦身上的水,坐在凳上,规规矩矩地让化妆师给补妆。 陆念从监控器里调出之前的片段,反复看了几遍,又看了眼浑身湿漉漉的黎夏。他转头和柏炀感慨,“黎夏不火真的说不过去。” 柏炀看着那些片段,感觉都一个样,实在看不出来什么。但见陆念对着黎夏一脸的惋惜之情,柏炀哼了声,“心术不正的人,你要他怎么火?” 陆念知道柏炀说的是昨晚,黎夏要拉他炒cp的事儿。他不太认同柏炀的观念,“什么是心术不正?” 柏炀看他,“试图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心术不正。” 听着柏炀对“心术不正”的理解,陆念微怔。 他想,他当年为了能进柏炀的眼,为了能离柏炀近点,做得那些事儿,落在柏炀眼里,是不是也算心术不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7?21:11:45~20210428?20:5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嗯嗯?3瓶; 第89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就何为“心术不正”的问题与柏炀交流过后,?陆念坐回椅上,盯着面前的监视器看了会。而后他起身,越过一众器材往出走,?柏炀在后面拉住他,“去哪儿?” “我去看看黎夏那边的情况。”陆念回头看他。 柏炀的后背懒洋洋地抵在椅上,?哼了声,“那么多人围着他,?他还不够吗?” 陆念轻笑,?弯腰拍拍柏炀的脸,?“我是导演。” 柏炀一躲,?白了眼陆念,松开了拉着他的手。 陆念转身,?低着头,?绕开脚下缠绕着的各路设备线,?往黎夏的方向走。看着眼前交缠成一团的线团,?陆念的心情也跟着乱成一团。 他想,?他当年为了接近柏炀,?也是先搭上了贺暮的线,?然后曲线救国,?才和柏炀攀上了关系。 陆念抬头看了眼天,?扪心自问,他的所作所为于自己眼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一未坑蒙拐骗,?二未偷未抢,?只是换了种方法去实现目标罢了。也正是因此,尽管他不能接受自己和黎夏炒cp,但也可以理解黎夏的苦衷。并且,?也不觉得黎夏想和他炒cp,是多天理不容的事情。 只是他没想到,柏炀的反应会这么大。柏炀是个甚少评价他人的人,却在今天说出明显带着贬义的“心术不正”的词儿。如果按照柏炀对于“心术不正”的定义,那他当年的所作所为,也确实称得上一句“心术不正”。 妄图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陆导,你看等会这样拍行吗?”见陆念来了,副导演凑上前,指着前方比划着。 陆念收起繁杂的思绪,和摄影师交流了下,又去看了看黎夏的妆造。 拍了一上午的戏,中午太阳升起。午饭后,工作人员也渐显疲态,哈欠连连,陆念便让他们先休息一会儿。剧组工作人员也不挑剔讲究,随便找个墙角一卧,帽子往脸上一盖,身上批件外套,靠着墙就睡倒了一片,剧组也难得寂静下来。 陆念翻看完上午的拍摄片段。伸了个懒腰,见柏炀还在摆弄手机,他压低声音问了句,“有事?” “公司的事儿。”柏炀收回手机,转头去看陆念。刺眼的阳光直直照进他眼里,他双眼下意识一眯,眉头也跟着皱起。 柏炀的脸上很少有丰富的表情。陆念被他逗得一笑,“最近挺忙?不然你先回去?” “还行,不着急。”柏炀一手挡在眼前遮光,另一手搭在陆念身后的椅背上,无形中拉近和陆念的距离。 陆念睨他一眼,“你说你,公司的事儿不处理,说是来考察项目,也没见你去考察什么。” “这不是在考察你么?”柏炀努力找补。 陆念手肘撑在膝上,又托着脸,满脸真诚,略带谦逊地问道,“那柏总考察出来什么了?” 柏炀撇过视线,嘴痒翘起一点,又转头看陆念,“剧组调配的还行。” 两人都知道压根就没有调研这回事,但谁也没着急拆穿对方,索性就这事儿打哑谜。 “就这些吗?还有什么吗?”陆念佯装失望地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柏总的调研能力,实在令人堪忧。” 两句话的功夫,陆念就从柏炀嘴里抢回了主动权。仿佛他是领导,在调查下属柏炀的工作进度。 柏炀低头轻笑,大概能猜出来陆念想听什么。他向陆念的方向挪挪,两人凑得很近,“导演也挺好。” 柏炀不擅长给人吹彩虹屁,“挺好”就是他能想出来的最高赞美词。 “是吗?”陆念抬眸看柏炀一眼,眼里闪着笑意。半晌,他靠近柏炀,若有若无地贴在他耳边,声音低不可闻,“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等柏炀察觉到陆念说了什么后,陆念早已收回视线,散漫地靠在椅背上,目视前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柏炀哼笑一声,也转回视线,把搭在椅背上的手,悄悄移到陆念肩上。 察觉到那双手后,陆念没着急甩开。他抬头看了眼天,若无其事地淡淡道,“既然考察的差不多了,那就早点回去。” 说完,他又转头去看柏炀。两人对视一眼,柏炀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你别逼我在今天这个大好日子揍你”的意味。 陆念被他的表情逗得一笑。柏炀揽着陆念的手,悄悄移到陆念后脑勺上,强行把陆念的脑袋给拧了回去。他不允许陆念当自己的面,嘲笑自己。 陆念顺了柏炀的意,没再折腾,只是微颤的双肩,怎么也控制不住。柏炀手肘微微用力,按住陆念的肩,声音没有任何感情,“闭嘴吧你。” 陆念还要再说什么,负责宣发的工作人员就匆匆跑来,小声地和陆念汇报,“陆导,那边来了几个媒体采访,演员已经过去备采了,你要去看下吗?” “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陆念收起笑意,站起身。 他们剧组在p城的乡间,过来一趟并不容易。陆念本来在拍摄中都不打算请媒体来采访,省的出什么岔子。这次能同意媒体来做采访,完全是考虑到沈祺这事。他得给剧组“洗白”一下,所以早上才同意接受媒体采访,但没想到媒体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宣发老师抹了把额间的汗,笑说,“这还不是得感谢沈祺嘛。他这么一闹,现在多少眼睛都在盯着我们呢,媒体自然也要追热点的嘛,咱们电影还没上映就能先火一把。” 第90页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陆念心里还是排斥这样的热度。但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利用起来这波热度。 “嗯。”陆念对宣发点点头,又转头和柏炀交代,“我去看一眼。”柏炀点头,陆念并肩和宣发一起往出走。 剧组简易,一直没有设置过对接媒体的采访室。现在媒体来了,只能安排他们在演员的化妆室做简采。陆念到时,几家媒体正在采访主要演员。几个演员也都是老油条了,回答的也是滴水不漏,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打打太极也就糊弄过去了。 几个演员采访完,依次离开,黎夏也跟着往出走,但媒体却异口同声地喊住他,“黎老师,麻烦您留一下。” 黎夏一顿,又坐回椅上,笑眯眯道,“好,这边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陆念坐在镜头后的凳子上,看着黎夏又看看媒体,他用脚想都能想到媒体要问什么。 果然,媒体把话筒举高,言辞犀利道,“黎老师,沈祺在微博上说《清渡》剧组会针对他。对此,您是怎么看的呢?” 黎夏越过摄像机和陆念对视一眼,又看向镜头,摇摇头,“我在剧组过的很舒服,和大家相处的都很好,我还胖了几斤呢。” 媒体继续追问,“沈祺说是您抢了他的男一位置,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黎夏修养极好地笑笑,“剧组不是已经发律师函了吗?一切以剧组律师函的消息为准。” 媒体再次提出质疑,“可您确实占了沈祺的男一位置呀。” 黎夏抿嘴,“各凭本事吃饭。有人离开,就要有人顶上来,很奇怪吗?” 媒体接着挑事,“所以,关于沈祺在微博上对您的辱骂,您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黎夏摇摇头,“抱歉,我最近拍戏很忙,没有留意他的微博。” “那我读给您听听。”做媒体的,搞事都是一流的。记者连忙掏出手机,点开微博,就开始搜索沈祺。 黎夏拉下脸,神色不太好。没有人想在大庭广众下,听别人对自己无端的谩骂。 气氛僵住,陆念给了宣发一个眼色,宣发福至心灵,立刻走进去疏散媒体,“各位老师辛苦啦,黎老师等会还要拍戏,咱们今天的采访就到这儿了哈,我带大家在剧组再逛逛。” 媒体就是奔着这个噱头来的,现在怎么可能松口?他们推推嚷嚷地不肯离开,照旧围着黎夏,乱七八糟地喊着让黎夏回应。黎夏走也走不出去,只能在原地坐着,脸色难看。 陆念啧了声,大步走进去。 沈祺是他赶走的,而黎夏是他后找的,黎夏也压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何谈黎夏占了沈祺的位子。所以无论如何,这个锅不应该黎夏背。 陆念进入媒体圈,抬抬手示意媒体老师都坐下。待现场气氛被控制下来后,陆念站在黎夏身侧,接过黎夏手里的麦,对媒体道,“沈祺是我开的,开掉他的理由,在《清渡》的律师函上有写,你们可以自己查看。至于黎夏,他是在沈祺走了之后,才来的剧组。沈祺的走和黎夏的来,中间没有任何关系,更不存在什么区别对待。”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请不要再去为难演员。” 陆念身上的气场很强,说话条理性强又滴水不漏,两下就把媒体压了下去,宣发也趁机带着黎夏离开化妆间。 黎夏走后,媒体又涌上前去采访陆念。 陆念坐在黎夏刚刚的位置,第一次被一众长枪短炮包围着,感觉有些微妙。他眯着眼,尽量坐直身体,挂起不会出错的笑,然后被一堆镜头“咔咔”地拍着。他一边看着镜头,一边在脑子里飞速整理思绪,尽量完善的去回答记者抛出的问题。 他简单地回答了媒体的几个问题,又刻意把话题带到了影片本身上。媒体问了几个问题,发现实在套不出话,便也就作罢。 媒体走后,屋里一片狼藉。陆念乏力地靠在椅背上,收起脸上已经僵掉的笑意,揉了揉太阳穴。 一次采访带给他的疲惫感,远超拍一场大夜戏,又或者开几场会议。主要是暴露在镜头下,那种无处遁形的感觉太难受了。 果然,明星不是那么好当的。幸好,他也没答应黎夏炒cp。要是天天暴露在镜头下,他可能会疯,那日子就不是人过的。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陆念掀起眼皮,向门外一看,瞧见是熟悉的身影,他又闭上眼,问,“剧组现在什么情况?” “副导演在盯着。”柏炀倚在陆念椅边,答道。 陆念“嗯”了声。下午戏的拍摄难度不高,他提前做好了分镜头脚步,副导演跟着拍就行,问题不大。 猛地,脸上一凉,陆念睁眼,柏炀的脸出现在他脑袋正上方。见陆念醒了,柏炀把贴在他脸上的手机拿下,递给他看,又道,“统筹说明天休假。” 今天拍的是大戏,大戏过后就得休息一天,不然别说演员,工作人员都受不了。 陆念点头,又探头去看柏炀手机上的内容。 手机屏上是一块地图,柏炀拨动地图给陆念看,距离摄影组几十公里以外,有一处草原,应该还没有被过度人为开发,地图上没有显示有门票收费之类的,看着还是挺原始的。 “要去吗?”柏炀问他。 陆念眼睛一亮,仿佛已经闻到了草原上青草的香气。他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怎么去?” 第91页 “我回去开车。”柏炀把手机塞回口袋,“等你下戏,我带你去。” 倏地,今天这场戏就有了盼头。 陆念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往剧组走,“好,我等你来接我。” 剧组里,除了有量大巴车,接送工作人员往返剧组和招待所外,道具组还有辆专门的小车,以防剧组突然缺少什么,他们好及时开车去买。柏炀叫了个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开车送他回招待所。到了招待所后,他又上了自己的车,然后再开车去剧组。 半夜两点多,剧组才结束拍摄,工作人员各个都是夜猫子,把设备搬上大巴车后,又勾肩搭背地商量着晚上去哪儿玩,好庆祝明天能休假。最后他们决定在镇上买些零食,再回招待所玩他个通宵的剧本杀。 “陆导,一起,一起!”工作人员打开车窗,高声邀请陆念加入他们。 陆念站在车下,刚和剧务说完话。他抬眸,扫一眼车上的年轻小孩,又回头看了眼靠在越野上的柏炀,“你们玩儿,我今晚不回去。” “不回去?”车上人发出一阵唏嘘,又起哄道,“那你去哪儿,为什么不带我们!” “你问他。”陆念指指柏炀,转身上了车。 胆大的工作人员喊道,“大老板,所以你要带我们陆导去哪儿?能带我一个吗?” 见陆念上车后,柏炀转着手里的车钥匙,难得心情不错地和工作人员开玩笑,“带他去吃独食,怎么你也要去?” “都吃独食了,带我算什么。”瞧见柏炀脸上的表情,工作人员“嗖”地将脑袋缩了回去,其他人再次笑闹成了一团。 柏炀上车,准备发动车子,陆念打开车窗,冲车上人交代道,“都别熬太晚,好好休息,后天还是场大戏。” “放心,我看着他们。”剧务探头和陆念保证。 陆念点点头,随后大巴车和越野车开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柏炀车开得稳,陆念窝在车里睡得迷糊。等他再睁眼时,车子已经停在了某处公路上,两边黑乎乎的,但隐约能看到茂密的草被植物,正随着风悠悠摆动。车内开着小灯,他身上披着柏炀的外套,柏炀正站在车外,靠着车前盖抽烟。 陆念打着哈欠从车上跳下,柏炀听见动静后,回头看他,“醒了?” 刚睡醒的陆念身上还带着股懒劲儿,他不想说话,只是点点头。他走到柏炀身侧,双手向后一撑,跳坐在车前盖上。 微风吹来四周好闻的草香,近两日窝在陆念心里的关于剧组的烦心事,一下消散不少。 “之前不是想听我在部队的事儿吗?”柏炀转头看了眼柏炀,又问,“现在还想听吗?” “想听。”陆念把柏炀向自己的方向拽拽,枕在他肩上,轻声道,“如果你想说的话。” 柏炀的嗓音低沉,顺着时间线,挑着重点的给陆念讲他在部队的事儿,讲述他和陆念分开的六年,他在做什么。陆念借着月色细细打量柏炀的脸,脑海里又闪过六年前柏炀的脸。渐渐的,两张脸慢慢重合。 “最后一次任务,就是在类似这样的草原。”柏炀看着面前的草原,用波澜不惊的声线,讲着当时惊心动魄的事情。 陆念听得连连皱眉,却又忍不住去问,“然后呢?” “然后我受伤退伍,就回来了。”柏炀淡淡地讲完事情经过,没带什么感情。而后,他又撩起T恤,指指身上某几处刀疤,“那次留下的。” 周围寂静,月色朦胧,其实看不清什么。但陆念却莫名觉得,那几道伤口狰狞地可怕,呲牙咧嘴地吞掉了柏炀的六年。 陆念深吸了几口气,然后举起手,用指腹轻轻去触摸柏炀身上的伤、他嘴唇动动,却罕见地说不出什么。 尽管柏炀的语言足够写实,他的共情能力也很强,但他还是无法想象那六年,柏炀的经历。 柏炀垂眼看着陆念,心思空前活跃,他想说,“陆念,你知道我在最后一刻想到的是什么吗?”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刹住了车,只是问,“那你呢,我走后,你都在做什么?” 陆念的手一顿。柏炀在祖国某处边疆,用年轻的血肉保家卫国时,他在做什么?他为了那点情情爱爱,在商场摸爬滚打,学着虚与委蛇。和柏炀做得事儿相比,他做得实在是不值一提。 更何况,他做这一切的初衷,看似是接近贺暮,实则是为了离柏炀近点,这在柏炀的三观里是“心术不正”的。 陆念把头从柏炀肩上抬起,又收回抚摸柏炀伤口的手,转头去看风景,“读书然后参加工作。” 柏炀低了下头,再次提出心里一直的困惑,“那为什么转专业?”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坚持于这个问题。可冥冥之中,他就觉得,这背后的原因,肯定和自己有关系。不然没法解释,陆念那么喜欢电影的一个人,会在他进部队后,突然转专业,放弃电影,毕业后又偏偏进入柏氏。 世界上没有这么蹊跷的事儿! 他太想知道这背后的原因了,他甚至不惜用一个一直被自己隐藏起来的秘密,去交换陆念的一个秘密。 陆念按在车上的手不自觉用力。在一向正直的柏炀面前,他实在没法把那些见不得光的小九九,宣之于口。最后,他没敢看柏炀,只是淡淡道,“之前和你说过的,拍电影不赚钱,经商来钱快。” 第92页 柏炀看他,“真的?” “嗯。”陆念抬头看天,声音尽量放的平稳,“不然呢?” 柏炀雀跃的心一点点归于平静,慢慢接受现实。之前,他心里的那些漂浮的、不确定的猜想,在这一刻全都熄灭。其实他后面他还有很多衍生的问题可以问,类似于“那你为什么要进柏氏?”、“为什么现在又想拍电影了?”。 但这一刻,柏炀突然就觉得挺没意思的,没必要再问了。成年人得学会留给彼此最后的体面。 “咔嚓”一声,柏炀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夹在手上,吸了两口后,他低头自嘲似的笑了下,又看了眼陆念。他的脸上少了平日里的亲近,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模样,就连声音也带着些冷意,“陆念,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陆念也不明白为什么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成了这样,更何况他也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从车前盖上跳下,伸了个懒腰,往车里走,“困了。” 柏炀从后面拉住他,“所以是什么?炮友么?” “炮友”两字,炸裂在陆念耳边。陆念不喜欢这个词,但这个词也逼得他,不得不去思考和柏炀现在的关系。 思绪纷乱,他也不知道他要怎么定位两人的关系。似乎从柏炀来到p城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但一切改变的基础是建立在,他以为两人在年会当天做过,所以才会邀请柏炀组队。在那件事后,两人的关系才有了明显的进展。 基于性爱,促进起来的感情,这一刻实在没法给他更精准的定位。 陆念挣开柏炀的手,坐上副驾驶,用无声地沉默,表明拒绝回答问题的态度。 柏炀站在车外,背对着陆念,狠狠抽了两口烟,嘴里无声呢喃了两句,“炮友”。 陆念坐在车里,手背盖在脸上。 他和柏炀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回到了柏炀刚回来时。他俩怎么就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可能虐的啦~ 最近更新不稳定,实在实在抱歉,给大家鞠躬了!!!感谢在20210428?20:58:26~20210430?18:0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乔?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经历了那晚的事儿之后,?陆念和柏炀的关系降到了空前的冰点。尽管他们还住一个屋,睡在一张床上,仍旧还是会一起去剧组,?但少了曾经肆意的拥抱,少了互相调笑打趣,?就算在剧组也是各自坐在一边,各忙各的,?连基本的交流也少了很多。 成年人之间要保持疏远,?才不是像小孩子一样非要昭告天下。成年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迅速和对方划分出界线。 黎夏瞧出他俩不对,?还专程来问过陆念,问他和柏炀怎么回事。陆念不知道怎么解答,?只能笑着说没事,?敷衍着打发走了黎夏。只是当陆念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会想,?他和柏炀之间到底怎么了? 从柏炀来p城后,?陆念能隐隐察觉出柏炀对自己的感情。但他不知道,?柏炀为什么就非得抓住他转系的事儿,?还一定要问出个青红皂白。可偏偏这件事,?他无法向柏炀启齿。他也无法想象,?柏炀在知道自己六年前就开始暗恋他,知道自己接近贺暮目的不纯后,?又会对他作出什么评价。 陆念换位思考了下,?如果他是柏炀,?在得知自己的情敌,在很多年前,就想用“不光彩”的手段接近自己,?那他会是什么反应?他只是想想,就觉得后脊一阵发凉。 他不能给出柏炀关于转系的事儿的真实理由,可柏炀偏要认这个理。于是,他们的关系似乎陷入到了一种奇怪的死循环中。 最近几日,柏炀也忙了起来,就算在剧组电话也是响个不停。陆念心里明白,十有八九是公司在催柏炀回去,柏炀的假期也该结束了,可柏炀却一直没着急回去。 随着时间推进,《清渡》的拍摄也到了中后期的收尾阶段,陆念每天也忙得像个陀螺,和柏炀也是不咸不淡的处着。 这天拍完戏,两人并肩回到招待所。柏炀去洗澡,陆念则靠着枕头,坐在床边玩手机。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一响,是一个做媒体的朋友打来的,他滑动接听,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询问,“老李,这么晚了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我的小少爷,你自己的事儿你都不放心上吗?你还问我什么事儿!”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很是激动。 “我的事儿,我怎么了?”陆念不解。 “你怎么了!你都快被人扒干净了!你去看看论坛,你的底裤都要没了,而且现在陆陆续续已经开始有营销号下场带节奏了!” 陆念皱眉,坐直身子,声音不觉拔高,“到底怎么回事?”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察觉到浴室的水声一下小了很多,他看了眼浴室,又压低声音,“具体你发我微信,我们微信沟通。” 对面又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给陆念发来了几个论坛地址和几张营销号的截图。 陆念皱眉翻看着老李发来的东西。 上次,媒体来剧组采访,采访影片已经播出了。片子里,有他替黎夏挡话和解释的部分。然后黎夏的大粉便带头转发了视频,本质是想证明黎夏没有抢沈祺的位子。但也不知道怎么着,视频传着传着,重点就不在黎夏身上,就跑到他身上了。 第93页 大众传播简直可怕,粉圈个个都是显微镜女孩。有人在视频里,看到他替黎夏档采访,便乱拉郎,直呼磕到了。有人在视频里,看到他长得好看,便开始扒他的资料,他的各个社交软件的账号,都暴露在大众视野下。就连他的私生子身份,在校的经历,还有他当年打架的事儿,都在各个论坛传得沸沸扬扬。 然后网友扒着扒着,也提出了和柏炀一样的问题。那就是,他为什么会转系,为什么毕业后进了个二线的柏氏,以及为什么工作了几年后,又重新回到电影圈。 陆念退出论坛,返回到和朋友的聊天界面上,又点开朋友发来的几张截图。 截图是一系列的营销号,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发布了文字、配图相同的博文。文字内容是说黎夏和他互动很萌很戳,配图则是他和黎夏在剧组的一些互动照。而这些照片,陆念压根没让宣发提供给过媒体过。 陆念浏览着网上的信息,只觉后脊发凉。但他很快也就冷静了下来,他拜托老李先去阻断营销号传播,老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然后,他又点开论坛帖子,要求申请删除。但私人删帖,要提供大量的个人资料。 陆念皱眉扫了眼资料内容,又强迫自己耐下心去填写。他填写完资料,点击提交,却发现还需要排队。这个点人工客服早就下班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审核,成功删帖。 陆念在手机上忙得热火朝天,没注意到柏炀什么时候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坐在他身边擦头发,“出什么事儿了?” 两人已是许久未说话,柏炀冷不丁的这一声,倒是让陆念一惊。他微不可察地遮住手机,从床上起身,坐到边上的凳子上,公事公办地答道,“没什么。” 柏炀也没吭声,一边擦头发,一边低头按手机,两三下就找到了网上关于陆念的内容。 他简单浏览了下论坛上的内容。关于陆念为何转专业一事,有网友说陆念是作弊被抓,被迫转专业;有网友说他是参加比赛抄袭,没脸见众人才转系;更有人信誓旦旦地保证,说陆念是为了追经管院的系花才转系,是为爱转专业。 柏炀随便看了几条,尽管他也不知道陆念为什么转专业,但看着这些答案他只觉得离谱。 退出论坛后,他联系了柏氏的法务部,让对方收集造谣的证据,准备随时提起诉讼。而后他又联系了娜娜,让娜娜以柏氏的名义,对论坛内容提起申诉,要求平台立刻删帖。 处理完论坛后,柏炀本以为就完了,却没想到在微博上还看到了营销号的发文。他点开图片一看,是一连串陆念和黎夏的剧组私下照。照片里的两人亲密无间,小互动很多,时不时还对视着笑一下,确实挺有cp之间的氛围感。 看了几张照片后,柏炀扔下毛巾,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举着手机,走到陆念身边,冷哼一声,“你管这叫没什么?” “我自己可以处理。”陆念低头,不断刷新论坛页面,反复查看帖子有没有删掉。他不敢看柏炀,更不想让柏炀知道帖子里的内容,尤其这个帖子还提到了他转专业的事儿。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柏炀在屋内踱步两圈,把手机往陆念眼下一扔,“还是你已经答应黎夏,要和他炒cp?” 陆念刷新了手上的帖子,见帖子已经被删除后,他松了口气。看了眼柏炀手机上的照片后,他又抬头看柏炀,“怎么可能?” 柏炀面色铁青地点点头,舌尖顶在口腔内壁上,“也就是说,是黎夏单方面联系的媒体。” 陆念揉着太阳穴,提出更完善的可能性,“不一定,也有可能是Amy,也有可能是剧组里有人私联媒体。” “不管是谁,搞这么一出,最后的受益人只可能是黎夏。”柏炀脱下浴袍,换上常服,阴着脸往门口走。 陆念看着柏炀的动作,察觉出不对。他站起身,拉住柏炀,“你给我站住。” 柏炀回眸,皱眉看着陆念,“不管是不是他做出道,他都是既得利益者,他有必要站出来。” 陆念脑子里乱成一团。尽管他也知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黎夏和黎夏的团队。但《清渡》已经到了拍摄中后期,如果他现在跳出来指责黎夏,除了会将两人的关系闹僵外,还有可能延迟《清渡》的后续拍摄和上映计划,柏氏的收益也会跟着受损。 更何况,这件事涉提及到了他转系的事儿,他不想让柏炀掺和进来。 柏炀还是执意要去找黎夏,陆念再一次拉住他。柏炀不解,他尽量压下心中的暴躁,耐心地问,“不让我去,你总得给我个解释。” “我自己可以处理。”陆念抬眸看着柏炀。 柏炀不由嗤笑,“你处理,你怎么处理,你的老底都被人扒...” “柏炀!”陆念猛地打断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意,“我说了我自己可以处理!不用你插手!” 柏炀被陆念这一吼,弄得有些微怔。半晌后,他撇开视线点点头,甩开陆念抓着他的手,转身往房间里走,淡淡道,“随你。” 柏炀回到床边,背对着陆念坐下。陆念也背对着柏炀,仍旧保持刚刚的动作,一声不吭地看着门的方向。 天色渐渐暗下去,屋内没开灯,两人都隐匿于阴影之中,直至最后一丁点的光线也消失殆尽,屋内漆黑成一片。 第94页 最后,打破屋内沉默的是陆念的手机铃声。他无力地从兜里摸出手机,没看来电提示,便滑动接听,放在耳边。 贺暮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小念,我毕业啦。” 房间内静悄悄的,贺暮带着明朗笑意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柏炀耳尖微动,转头看了眼陆念。陆念抄在兜里的左手,下意识紧攥成拳。他强撑起笑意,对着电话笑道,“恭喜暮哥顺利毕业。” “谢谢。”贺暮笑的轻快而又优雅,“对了,我定了下月初回国的机票,你会来接我吗?” 陆念也不知道他最后说了什么,又是怎样挂掉的贺暮电话。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身后柏炀的手机也是一响,紧接着也是贺暮的声音传出。陆念向着墙边挪挪,半个身子倚在墙上,疲惫地闭上了眼。 身后的声音也没持续多久,很快柏炀就讲完了电话,周遭又恢复了寂静。 过了一会儿,柏炀道,“我明天回s城。” 陆念点了点头,又意识到柏炀看不到,他看向前方一处,眼神空洞,又轻声开口,“嗯,你是该回去了。” 他知道,一切该结束了,是时候该回到原点了。 两人仍是背对背,没人先开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的楼道传出嘈杂且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然后就是众人的尖叫,并伴随着“着火了,着火了,快跑!”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剧务用大嗓门喊道,“所有人带好设备,快点往出跑,楼下集合!” 陆念眨眼,回头和柏炀对视一眼。柏炀已经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勾过刚刚一直扔在床上的毛巾,跑进浴室。陆念咽了口口水,也冲到桌面上,把分镜脚本等资料随手塞进自己怀里,心跳的飞快。 他刚做完这一切,柏炀刚好也从浴室跑了出来。柏炀把打湿的毛巾叠成简易的方块,又盖在陆念嘴上,“自己捂着。” 陆念推不过柏炀的手,只能接下,“那你怎么办?” 柏炀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出左手一把将他死死搂住,又看他一眼,“跟紧我。” 天色昏暗,实在看不清什么。但在那一刻,陆念心却跳的飞快,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了柏炀的眼神,他点了点头。 柏炀把他再往自己的方向一带,然后猛地推开大门。 屋外,漆黑一片,浓烟滚滚,但好在没有看到明火。因为不是休息时间,所以火灾被及时发现,工作人员都得到了通知,正提着大包小包的设备,纷纷往出跑。 见大家都还正常,陆念心跳放缓,排队从楼梯上往下走。楼梯道窄,一次只能并排走三四个人,大家还提着各种设备,速度自然不会快。上面人催着下面的人,后面的人挤着前面的人,互相推嚷,胆小的工作人员已经叫尖叫出了声。陆念看了眼柏炀,两人垂在一边的手,不自觉地勾在了一起。 户外。 陆念和剧务一道清点完工作人员和设备后,都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什么人员和财产损失。陆念看了眼招待所,楼顶的房间正闪着骇人的火光,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去。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虽然拿着灭火设备,但设备长久不使用,加上火势实在凶猛,他们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等着消防队前来处理。 陆念啧了声,转过头去问,“起火的房间是谁住?里面什么情况?” 人群后排几个胖乎乎的小哥举起手,“陆导,着火的是我们几个的房间。今天下戏早,我们正在楼下和大家玩,就听上面说是着火了,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但我估计是电线设备出了问题,才导致这场火灾。我早就说了,他们的电路老化的严重。” 得知不是剧组人员的责任后,陆念放心了些,又去找剧务和统筹。现在这个招待所肯定是住不成了,他们得尽快再找好一个落脚处,安排剧组工作人员住进去。 剧务看了眼着火的房间,又长叹了口气,“这镇上就这一家招待所规模能大点,能容得下咱们组的工作人员。现在他们家出事了,咱们还能上哪儿去找?” 陆念双手抱在胸前,眉头蹙起,“先不说这些,今晚的住宿先给定下来。” 剧务烦躁地揉了揉脑袋,掏出手机开始联系附近的招待所。 他们这边为了后续剧组的安排伤透了脑袋,那边负责粗剪筛选视频的小哥,突然一拍脑袋,惊呼道,“硬盘!我的硬盘!硬盘我没带下来!” 硬盘里全是剧组之前拍摄的片段,部分片段他也已经完成了粗剪。而剧组一般将当天视频拷给他后,就会把原文件删掉,以此节省内存。现在,这个硬盘没了,就相当于剧组之前的努力全白废了。 不用陆念开口,边上的工作人员听到这话,全都气得跳脚。统筹直接上前开骂,“你一负责粗剪的,硬盘就是你的命,你知不知道!就算你死,硬盘也不能死!我他妈说了几遍,把东西带齐把东西带齐,你是听了个屁吗?” 负责剪辑的男孩红透了脸,小声辩解,“我当时没在楼上房间。出事后,我看到他们都在搬设备,那几个女孩搬不动斯坦尼康,我就上前扛了下来,然后就忘了回房取硬盘。” 剧务摘下帽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你他妈少给我狡辩!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一连串的事,弄得陆念几乎在崩溃。剧务和统筹还在骂人,其他工作人员跟着小声劝说,整个场面混乱成一团。陆念抬眼看了下满是火光的房子,明白现在已无事于补,他也不可能让工作人员上去冒风险取硬盘。 第95页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拉过边上的招待所的工作人员,问道,“消防那边什么时候能来?” 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但这具体时间谁能说的算...招待所的人支支吾吾的,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 陆念看了看外面的大路,迟迟也没见到消防车的影子,他踱了几步,猛地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心里烦成一片。 冷不丁地,陆念突然听到柏炀的声音,于是他抬眼去看。 柏炀站在负责剪辑的男孩面前,“你住哪个房间?” “啊...”剪辑男孩已经被骂傻了,这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柏炀重复一遍,“你住哪个房间?硬盘在哪里?”而后,男生报了个房间号,又说出硬盘的位置。柏炀在脑海中回想了下招待所的构造,对房间所在的位置大概有了个数。紧接着,他又看了眼招待所,判断出房间位置的火势,应该还不至于失控。 他深吸一口气,用刚刚给陆念捂嘴的毛巾,捂住自己嘴,然后便打算冲向招待所。陆念几乎是在瞬间弹起身,猛地上前拉住柏炀,“别去。” “我有数。”柏炀看了陆念一眼,见陆念还不松手,他便直接上手去掰陆念的手。 陆念摇头,声音不自觉提高,“柏炀,你给我冷静点!” “松手。”见陆念还没有放手的意思,柏炀直接使蛮劲甩开陆念。只留下一句“听话”后,他便奔向招待所。 周围的人瞧见柏炀的举动,惊呼了一片,陆念还要上前去追,几个工作人员上前拦住他,陆念罕见地失态,几乎是破口大骂似的喊道,“柏炀,你他妈给我出来!你在这儿给我逞什么能!” 直到消防队员来后,乱糟糟的人群才似得到了颗定心丸,逐渐安静下来。陆念抖着双腿,去和负责灭火的队长讲情况,“里面还有个人没出来,务必辛苦您给我把他带出来,其他东西我都可以不要。” 队长皱眉,“里面怎么还有人?” 陆念深吸一口气,再次交代,“东西我都不要,人一定要给我带出来。” 他这话音刚落,边上的工作人员就匆匆来拉他的袖子,指着招待所门口给他看,“陆导,陆导,大老板他出来了!” 陆念猛地回头去看,就见柏炀衣衫褴褛地,从漫天火光的招待所中走了出来。他一手用毛巾捂着嘴,另一手却伸进怀里,像是攥着什么东西。 陆念双腿一软,心脏简直要跳出胸腔。他眼睛狠狠闭上又睁开,强撑着走到柏炀面前。柏炀把手从怀里掏出来,把硬盘递给陆念,他的胳膊上满是烧伤后留下的水泡和红色伤痕。 陆念没接,甚至连硬盘看都没看一眼。他直勾勾地盯着柏炀,嘴唇微颤,眼底见泪。 柏炀脸上黑乎乎一片,还隐约带着几个伤口,他鬓角的头发被烧的焦黄,嘴唇干裂,看着很是狼狈,却依旧保持着递硬盘的姿势,垂眸看着陆念。 他像是一个执拗的小孩,非要沉默地递给别人糖果,却不告诉别人他给糖果是为了什么。 还是边上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了,上来推推陆念,小声提示,“陆导,大老板都受伤了。”陆念眨眼收起泪意,挥手叫来一个工作人员,“李斯,你开车,带我和他去医院。” 叫李斯的男孩点点头,接过柏炀的车钥匙后,小跑着去开车。陆念往车上走,柏炀却拉住他,扯着几乎嘶哑的嗓子道,“你就别去了,剧组现在离不开你。”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五一假期快乐~ 第39章 柏炀拉住陆念,?扯着几乎嘶哑的嗓子道,“你就别去了,剧组现在离不开你。” 陆念看了眼柏炀,?撇开脸嘲讽地哼笑一声。剧务瞧出两人气氛不对,弓着腰上前接过柏炀手里的硬盘,?又迅速溜到一边去了。 剧务走远后,李斯也正好把车开了过来,?“滴滴”地按着喇叭催促两人迅速上车。陆念站在原地,?柏炀也没着急动身。几秒种后,?陆念转身,?双拳紧攥,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剧组。柏炀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然后上了李斯的车。 现在这个招待所住不成了,?剧务临时联系了其他两个招待所,?安排着工作人员上车前往新的住所。而现在这个招待所的火还没灭干净,?还需要剧组留人等着善后,?陆念便让大部队先走了,?他自己则和房间着火的工作人员待在原地,?配合相关工作人员后续的工作。 处理完招待所的事已经到了深夜,?陆念没敢耽误,?又奔回剧组新的住处,连夜安抚工作人员又给他们做了安全培训。 折腾完这一切,?剧务给陆念递上新的房卡,?嘱咐陆念也早点休息,?明天大清早还要去拍戏。陆念“嗯”了声,把剧务送回房间。他没着急回自己的房间,反而朝着相反方向的楼梯走去。 陆念快步下楼,?给李斯发了条消息,问李斯要到了医院的地址。他站在招待所楼下,探头看着街道,伸手打车。 午夜十二点,小镇街道上的车寥寥无几,更别提出租车了。陆念眉头轻蹙,打开打车软件正准备尝试叫车,但看着软件上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的地图,他又退出软件,打开导航。导航上显示现在距离医院七八公里,陆念看了眼空荡荡的街道,果断选择步行前往。 空中只有一轮孤月,街道上空无一人,导航上响起机械性的女音,陆念收紧身上的外套,加快脚步。他不是经常运动的人,只是快走了十来分钟,腿上就开始发酸,呼吸也带上了喘意。终于在绕过第三个街角时,终于出现了出租车的影子。陆念弯腰去看车里,却发现出租车里没人,司机正坐在一边和人闲聊。 第96页 他走上前去问,“医院,走吗?” 司机看他一眼,“不去。大晚上去医院多晦气。” “说个价。”陆念面无表情地看着司机。 司机嘿嘿一笑,“这哪儿是能我说的。” 陆念从兜里摸出钱包,抽出五张钞票,伸手按在司机面前的桌上,弯腰和司机对视。司机看看钱,又看看陆念,咧着嘴角一笑。陆念松开手,转身坐到出租车的后排。 司机收起钱,伸了个懒腰,看了眼陆念的背影,和周围人打趣,“这怕不是个傻的。”周围人推他,催促着他快去开车,“你管他是不是傻的,钱是真的就对了。”司机点头咂嘴,也快步上了车,打着方向盘往医院走。 小镇上的街景开始迅速倒退,陆念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疲惫涌上心头,眼睛酸胀的难受,可他却不敢闭眼,更不敢睡。 夜半的街道别提车,就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司机三下两下就到了目的地,陆念又给司机五百,让司机在原地在等着。他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医院,按照李斯给他的信息,找到临时住院室。 他到的时候,李斯正坐在楼道的凳子上,眯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陆念上前拍拍他,“起来,在这睡小心感冒。” 李斯一个激灵睁开眼,脑袋撞到墙上,他不由“嘶”了声,“陆导你来了啊。” “柏...”陆念喉结一滚,“他现在什么情况。” 李斯揉着脑袋站起身,“大老板身上有几处烧伤,但都不严重,医生给做了简单的处理,又给挂了两瓶消炎药。” “辛苦你了。”陆念点点头,“快回去吧,楼下我给你叫了出租。” 李斯打了个哈欠,把柏炀的车钥匙,还有医院开的烧伤药膏递给陆念,又转述了下医生说过的使用方法。 李斯走后,陆念垫着脚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借着消防通报灯上的闪烁的红光,打量了下病房内的情形。 病房里窗户上的窗帘没有拉,屋外医院科室的光渗进病房内,倒是不算黑。病房是三人间,两边的床上被子整齐的叠着,只有中间的床上被子平铺开来,床上显示出了个人形。 陆念心里突然有些发怯,他在门口顿了许久,而后关上了病房的门,走到柏炀床边。见柏炀正侧身背对着他躺着,陆念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拉开被角,想去看看柏炀身上的伤势。 “不是不来吗?”柏炀冷不丁地开口,他没翻身,仍是背对着陆念,“现在又来干什么?” 陆念手上的动作一顿,“我喊你别进去的时候,你听我的话了吗?” 柏炀迟迟没开口,陆念犹豫两秒,继续手上的动作。既然柏炀醒了,他也懒得装了,索性直接拉起柏炀的胳膊,撩起他的袖子,借着屋内的光一照。柏炀的胳膊上起了一大片水泡,部分地方还裂出了伤口,看着很是吓人。 陆念忍不住地皱眉,“柏炀,我记得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要你以后别冲动。一个硬盘,你...” “不用你管。”柏炀微微用力,从陆念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把胳膊重新塞进被子里。 陆念抿了抿嘴,不知道再怎么接话。他坐在床边的看护凳上,盯着柏炀吊瓶里的剩下的余量发呆。屋里没人再开口,一时只剩下钟表走动的声音,“咔嚓咔嚓”的,既机械又无聊。 陆念打了哈欠,他拍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听见动静,柏炀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睨了眼陆念,冷声道,“要想睡觉就回去。”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陆念微怔,还没反应过来时,柏炀又补上一句,“少打着照顾我的幌子来睡觉。” 陆念搞不明白柏炀发什么疯。他揉了揉眼睛,缓解了下眼压,“你睡你的,我看着吊瓶。” 柏炀隔着黑暗看了眼陆念,哼了声,“我手受伤了,没法抱你上床。” 话都递到这儿了,陆念立刻就反应过来柏炀再说什么了。上次柏炀喝醉后,他为了照顾柏炀,便守在柏炀床边,却没想到没照顾上柏炀,反而自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他是躺在床上的,按照逻辑应该是被柏炀抱上床的。 想到几个月前,两人虽然也是偶尔拌嘴,但关系还没现在这么僵硬。陆念心里有些发酸,他耸耸肩,站起身活动了下,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放心,这次我不会睡着。” 柏炀突然伸手抓住陆念的衣角,用力往回一拽。陆念没想到柏炀会搞这么一出,他毫无防备地跌坐到床边,身体蹭到柏炀的腰上。柏炀腰上有伤,被外力一撞,他“嘶”了声。 “柏炀,你又发什么疯?”陆念立刻皱眉站起身,想要摆脱柏炀的控制。 柏炀用得劲很大,没让陆念甩开,他盯着陆念,声音也比之前拔高了很多,“我说睡觉!” “你睡你的,你拉我做什么?”陆念实在搞不明白柏炀今晚再干什么。 “我说睡觉。”柏炀依旧拉着陆念的衣角。他闭了下眼,又去看陆念,声音放缓,“我说让你也睡觉。” 陆念低头,不解地看着柏炀。两人眼神对上,柏炀很快又移开眼,侧头看着另一边。半晌后,他又轻声补充,“你明天还要拍戏。” 听到这话,陆念心里一软,知道是柏炀是在别扭地给他递台阶,暗示他想要和好。他闭了下眼,走近两步,低头认真看着柏炀。 第97页 柏炀躺在床上,头发柔软地耷在枕上。他身上穿着条纹病号服,领口不规矩地胡乱系着,胸口处的水泡和伤口还隐隐可见。本来很凌厉的一人,现在却因吊着吊瓶,显出了几分难得的乖顺。 半天没等到动静,柏炀转头看了陆念一眼,又默默把攥着他衣角的手甩开。他把手缩回被子里,翻了个身,侧卧着,沉默地用背对着陆念。 陆念低头轻笑,心里也跟着发酸。他走到柏炀躺着的那一侧,然后坐在床边,脱掉鞋子,翻身上床。 柏炀顺手将他一搂,往被里一带。陆念拍拍他的手,挣脱着坐起身,“你睡,我替你看着吊瓶。你吊完后,我再睡。” 柏炀白他一眼,松开环着他的手,撑着坐起身,借着屋外的光,直接把手上的针头给拔了。 陆念没拦住他,起身就要去叫护士,“你又在闹什么?” 柏炀再次把人往被里一按,睁着眼讲瞎话,“最后一瓶药,护士说打完了自己拔掉就行。” 陆念看了眼吊瓶,里面的液体确实要见底了,现在拔掉针头倒也没什么,只是他不信护士会说这种话。他还是想起身,想再去和护士确认。 柏炀在他身后搂紧他,趁着黑暗,手上的动作愈发肆无忌惮。他像两人没吵架之前一样,把脑袋窝在陆念耳后,贴着他耳语,“别扑腾了,你弄得我身上疼。” 柏炀很少卖惨,果然陆念听到这话后,立刻停止折腾,身体崩的僵直。 柏炀把手收紧,嗅着陆念身上熟悉的味道,觉得特别安心。 他想,前一段时间他就是有病。陆念几年前做了什么事儿,为什么转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甚至就连两人的关系如何定义,其实也大可不必深究。当下两人相处得舒服,比什么都重要。 陆念后背贴着柏炀的前胸,感受着柏炀胸腔的震动,近几日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连续多日连轴转的疲惫却浮上心头,他慢慢闭上眼。 就在他即将要睡着的一瞬,病房的大门被人推开,紧接着就是手电筒的强光扫在他的脸上,然后传出一道女声,“我都说了,吊瓶打完,要去叫我们给你拔,你自己胡乱弄什么弄!” “咦,为什么这儿还有一个人?你们两个怎么睡一张床?我们有家属陪护椅提供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啦~我就说了不会虐的嘛~节日快乐鸭~感谢在20210501?01:44:23~20210502?23:3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乔?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陆念脸皮薄,?听到小护士的话,眼珠一滚,正准备撩起眼皮,?起身和护士解释。柏炀反应快,他伸手直接遮住陆念的脸,?不让陆念睁眼。陆念想伸手去拨开柏炀的手,柏炀又用藏在被里的手按住陆念的手,?右腿跟着缠上陆念的腿,?双向禁锢着他。紧接着,?他又用极低气音道,?“别动。” 小护士见他俩半天不动,气得跳脚,?“你们有没有听到我说话!”说着,?她又把手电筒的灯光对准两人,?“起来呀!一张床上怎么能睡两个人?我们有家属陪护床的呀。” 陆念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面子上挂不住,?奈何他被柏炀按着不能动。于是,?他只能在被子下用后肘撞了撞柏炀。 本来柏炀让陆念和他一起“装死”,?是他害怕陆念听了小护士的话,?真去睡了家属陪护床,?那他今晚“作”了这一宿,是图什么?但看现在的模样,?陆念有可能是真的生气了。柏炀权衡了下利弊,?然后睁眼,?坐起身,双手却仍缠着陆念,不让他跑。 手电筒的光刺的人睁不开眼,?柏炀眯眼看了下小护士,压低声音,“起来了,麻烦先关下手电。” “你还知道起来。”小护士哼了声,把手电筒调暗,声音不自觉地也跟着放低,“都说了不让你乱动,你怎么还自己乱拔针?出事了怎么办?快点把手拿出来,让我看看。” 柏炀没招,把按在陆念脸上的手挪开,递给护士看。护士打着手电筒,尽心尽责地检查了下,看真的没什么问题后,她松了口气,又用下巴点点陆念,催促柏炀,“你赶快把他叫起来呀,我给他拿张陪护床,或者让他去睡旁边空着的床,和你挤一张床上算什么?” 察觉到身下人又开始鼓动,柏炀眼疾手快地按住他,又对护士脱口而出,“嘘,他睡着了。” 刚想起身睁眼的陆念,不禁扶额。这弄得,他要是现在醒来,不就是打柏炀的脸么于是陆念只能被迫继续“装死”。 “病人还没睡,倒是来陪护的人睡着了。”小护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声吐槽。她又对柏炀努努嘴,“他是谁呀?你朋友,同事,还是亲戚?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陆念屏息,停止身上的动作,心如擂鼓。他们上次吵架,就是因为关系的定位,怎么刚和好,就又是这个问题? 借着手电筒的光,陆念闭着眼,柏炀垂眼看着陆念的睡颜,眼里饱蘸爱恋与情欲,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眷恋。 半天没等到柏炀的回复,小护士察觉自己逾矩,眨巴眨巴眼,低头去关手电筒,转身想走。陆念不知道小护士要走,他睁开眼,挣扎着要坐起身,想着随便扯点什么,好避开这个话题。 第98页 柏炀当即伸手紧揽住陆念,他怕陆念还认为他们是炮友。他看了眼护士,薄唇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直到半秒后,他才轻轻道出两个字,“爱人。” 这话似一道惊雷,炸在陆念耳边。他一时忘了起身,呼吸停滞,只是睁着眼定定地看向前方。 窗外五彩斑斓的电子荧光溶进漆黑的夜色中,晚风把窗帘吹起好看的弧度,一切都那么温柔。在这一瞬,似乎医院里难闻的消毒水味,都变得可以被人接受。 “啊..?”小护士吃惊,低头看看陆念又看看柏炀,没搞懂两个男人怎么能是爱人关系。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啊...哦,哦。”小护士梳理了会思绪,慢慢反应过来。大抵也只有是爱人关系,病人才不介意陪护人在陪护中睡着。也只有是爱人关系,病人才不舍得,让对方去睡狭窄的陪护床。 小护士垫着脚走了,柏炀靠在床头看着陆念,心里怦怦直跳,他知道陆念没睡着,他的话,陆念刚刚也都听见了。但他不知道,他擅自给两人的关系的定义,落在陆念身上,他会是什么反应。其实,他刚刚有无数个借口理由,可以绕过这件事。 甚至,他大可以随口扯谎,说个朋友关系,把事情模糊处理一笔带过。但在那个瞬间,他实在没忍住,直接把心里对两人关系的定义,脱口而出。 屋里半天没有动静,柏炀闭了下眼,尝试开口找补,嗓音沙哑,“刚刚我和护士的话,你...”柏炀说到这一半,硬生生地刹住了车,剩下的话全部卡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因陆念已经翻身坐起,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两人沉默对视,皆是一眼不眨,一语不发。 倏地,陆念单手抓住柏炀衣领,借力倾身向前,嘴唇直直贴在柏炀的嘴上。柏炀眸色一暗,来不及多想,抬手按住陆念的脑袋,又向前坐起身,加深了这个吻。两人落空的另一只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十指紧扣,陷进软绵的被褥里。 这是两人第一次接吻,虽是由陆念主动开始,但柏炀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从最开始的嘬吻,到肆意深吻,直到最后两人皆是靠在床头大喘粗气。陆念唇上泛起隐隐水光,胸前起伏不断,柏炀眸色一暗,心思微动,不断用大拇指摩挲着陆念的掌心。 接吻后,两人默契地都没开口。 柏炀不知道这个吻是什么意思,就像他也不知道陆念今晚为何来看他。他总觉得陆念喜欢自己,却总找不到足够能说服自己的理由。算算他认识陆念已有14年,但还是会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陆念。他和陆念之间,始终隔着一道看不见的薄膜。 柏炀还想说点什么,陆念却把他按回被子里。陆念仍靠在床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伸手有节奏地轻拍着柏炀的肩,像是哄小孩般地哄着他睡觉。柏炀实在不忍打破这样的温柔,他看了眼陆念,攥着陆念的手,意识渐渐迷糊。 察觉到柏炀睡去后,陆念脸上的笑意收敛。他用手抚摸着柏炀的脸,静静地凝视着柏炀,那句“爱人”带来的刺激感,慢慢消退。 刚刚柏炀的那句话,基本能让他确定柏炀对自己的感情。十几年来压在心头的爱意,多年的精心盘算和踽踽独行,终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应,他不可能不欣喜和激动。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柏炀退伍后,两人基本就天天泡在一起,柏炀心思单纯,恋爱经验少,也许这腔爱意只是一时冲动,或者感情认知模糊,再甚至是,把对贺暮多年的感情,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陆念不信,年少时能为了贺暮名誉,挥手揍人,耽误自己六年人生的人,会在今天这么轻而易举地爱上自己。 他陆念不愿意,也不屑于,成为任何人的情感代餐,哪怕这个人是柏炀。 陆念反复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他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几个月。他比柏炀年长两岁,也比柏炀成熟很多,他不能给柏炀错误的引导,他得给柏炀一个缓冲,一个正确认识自己的时间。 同时,他也不断警告自己,要把今晚通通忘掉。他要有足够的心里准备,去面对贺暮回国后,柏炀有可能对他的疏离。甚至于,如果有天贺暮和柏炀在一起,他也要笑着祝福,然后优雅离场。 他比柏炀更珍惜和看重柏炀的人生,他不希望柏炀的人生再出错。柏炀替他顶替了那场祸端,柏炀的人生被他毁了六年。于是,他尽心尽力替柏炀守好柏氏,直到今天再把柏氏顺利交到柏炀手上。他替柏炀编排的人生将会是一帆风顺,他不允许自己再成为柏炀人生里的bug。 可能是前一晚消耗了太多精力,柏炀这一觉睡得很死。他清醒时,病房里已经洒满了大片的阳光。他眯了眯眼,才发现身边早就没了陆念的影子。 柏炀环顾四周,在病床前的桌上,发现了陆念留下的字条。柏炀拨开压在字条上的钥匙和药物,拿起字条,落笔干净,笔锋苍劲有力,一看就是陆念留下的便条。 上面写着烧伤药物的使用说明,柏炀看完通篇,发现陆念没有留下任何一句关心自己的话,也没有离开的解释,更没有说对昨晚的事儿的想法。 全是公事公办,没有私人感情。像是精明世故的老板,体恤因公受伤下属所留下的字条。 柏炀看了两遍字条,然后把字条折起放进钱包里。他伤得并不严重,加上又多是外伤,简单检查后医生也就放他走了。 第99页 柏炀开车回S城,车里放的还是他和陆念跨年听得情歌,高速两边闪的风景既眼熟又陌生。他再次觉得他不懂陆念,更读不懂两人现在的关系。他感觉他和陆念的感情进了一步,却又感觉倒退了很多,甚至只是原地踏步。 他想,也许陆念的血液里流淌着自由的风,也许陆念是只迟早要飞走的水鸟,但他仍想拼一把,他想把陆念牢牢锁在自己身边。 高速路上拐弯的一瞬,柏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他一顿,又猛地晃神,狠狠踩下油门。 难道陆念还喜欢贺暮,所以现在才会对自己这么疏远,想要刻意保持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是甜文,怎么会虐呢~ 这两天更新的少,明天晚点补上万字肥章~ 感谢大家的留言和支持,再次手动鞠躬~感谢在20210502?23:37:51~20210504?19:2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福西西阿呆姆0616?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z?10瓶;阿嚏?5瓶;龙舟?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陆念准时准点地回到了《清渡》剧组。回去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剧务去查剧组工作人员,看看有没有人私通媒体。他得确定他和黎夏在剧组私下的照片,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同时他也嘱咐了剧务,?这事要悄悄去办,不要让人发现。 剧组工作人员私联媒体,?未经允许给媒体通报剧组内部情况,这在业内是大忌。剧务把这事也放在了心上,?动用关系细细调查了一番。很快他就查出结果,?剧组没人对接过媒体的私访。 陆念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拍戏。他神色未变,?只是透过监控器,盯着黎夏的脸看了好半晌。 之后,?他仍是像往常一样工作,?拍戏时严肃认真,?下戏了又能和大家乐成一片。回招待所的路上,?他依旧会坐原来的位置上,?和黎夏并肩。黎夏话多,?陆念也只是笑笑,?依照心情不咸不淡地回个一两句。只是有时黎夏来敲门,?说想一起磨剧本,?陆念不再让黎夏进自己房间,反而带着他去编剧或其他演员房间。 陆念再去网上搜关于自己的私人信息时,?发现帖子已经被删除干净了,?搜不出来什么。他和黎夏的cp偶尔还有几贴,?但终究也没闹起来水花。陆念心里明的和镜一样,知道这是柏炀做得。他点进柏炀微信,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s城之后,柏炀又恢复到八辈子也不发一条朋友圈的状态。闲暇时,他点开自己的朋友圈,看着之前和陆念互呛的图文,心思也会微动。只是当他点进陆念的朋友圈,见陆念的朋友圈也长久未更新时,柏炀一瞬间也就丧失了表达欲,也懒得再发什么。 《清渡》很快就完成了拍摄。剧组在P城办了个小的庆功宴,工作人员喝的烂醉如泥,睡倒了一片。陆念只是象征性地抿了几口酒,脸上泛起红意,却没有醉。他坐在椅上,看着一众工作人员,心里升起难以言说的满足和感动。 时隔六年,他终于完成了一部属于自己的片子。当年,他封手是因为柏炀,而现在,让他拥有自己片子的,也是柏炀。 可能是酒精作用,陆念摸出手机,点开和柏炀的微信,开始敲击键盘,只是他的发送键还没按下去时,耳边就传来“咚咚”两声,是有人在敲击桌面。 陆念抬眼,看到来人是黎夏,他眨了下眼,收起手机。黎夏端着酒杯,半弯着腰,像和陆念第一次打招呼时的模样,“陆念,我敬你一杯。” 陆念勾起酒杯,却没和他碰杯,只是淡淡道,“需要借一步说话吗?” “好。”黎夏应了声,他低着头,脸上的神色看不太清。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饭局,转到餐厅一侧的天台。天台上,两人相视而站,黎夏向前递了下杯子,想要碰杯。陆念后退半步,明显拒绝碰杯。 “陆念,我们还是朋友吗?”黎夏收回酒杯,神色落寞。 陆念倚着墙,看他,“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真相的话,或许我们的关系还可以是陆导、或者陆总。” 黎夏抿嘴,“你都知道了对吧?”没等陆念开口,他又低头自嘲一笑,自顾自道,“我就说我没有红的命,Amy联系我的时候,我就该拒绝的,可惜...”说到这儿,他满是歉疚地看了眼陆念,又低下头,“对不起。” 意料之中的事情,陆念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只道,“谢谢你的坦诚。” “抱歉。”黎夏垂着头,长叹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我真的是太想红了,想红也有错吗?” 陆念摇头,“想红没有错。炒cp也好,其他营销也罢,都没有错。但是黎夏,我想我已经明确告诉你了,我不想炒cp。” 黎夏抬头看了眼天,“陆念,你有过很想得到的东西吗?你就没有无所不用其极过吗?” “有。”陆念的脑海中闪过柏炀的脸,“无所不用其极没有错,但尊重对方的意愿同样重要。” “是啊。”黎夏笑了两声,抬手在眼角处抹了抹,“我看你和柏总走得近,我想着你应该是gay,对炒同性cp肯定没那么排斥。再加上前一段时间,我看你们闹了矛盾,所以我才会答应Amy。我还想着,我们cp炒起来了,给《清渡》带来了实打实的热度,你就不会这么生气。” 第100页 事已至此,陆念不想过多纠缠于已发生的事儿上,也不想听黎夏在这儿煽情剖析。他索性直截了当地下了结论,“之后我会把Amy她开掉,换个经纪人带你。” 黎夏沉默地听着陆念的话,又沉默地点点头,“那我呢?对我的处罚呢?” “你在《清渡》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观众也会看到。该给的宣传我还是会给你。鲜花和掌声,都是你应得的。”陆念看着黎夏,“柏氏的资源你还是可以随便用,我不会在其中插手和阻碍。但以后我经手的任何片子,里面的任何角色都不会再考虑用你。” 过了好半晌,黎夏才轻声地开口道了声,“好,谢谢陆总。” 陆念用酒杯碰碰黎夏的杯子,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前途坦荡,一切顺遂。”黎夏看着陆念,迟迟没动杯。陆念抿了口酒,又冲黎夏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 他曾经真的拿黎夏当朋友,也欠过黎夏人情,今天这一遭,大抵就算还上了。 剧组也没在p城多做停留,加上陆念也算着贺暮后天要回国,便在第二日就组织剧组返回了S城。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挺晚了,剧组人员在机场分别,男孩女孩们叽叽喳喳地商量着等下去哪儿玩。剧务从人群中猫着腰走到陆念身侧,问他等下什么安排。陆念想着打个车,可掏出手机时,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连机都开不了。 剧务见状,非要帮他打车,陆念不是爱麻烦别人的性子,加上他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住址,便婉拒了剧务,转身去出租车口排队,总归他身上还有现金。 陆念到家时,已经小十一点了。他站在被家门口,抬手去按密码锁时,心跳竟也有一瞬的加速。直到打开门,瞧见家里黑乎乎的,显然没有第二个人在家里,陆念在黑暗中低头轻笑,转手打开鞋柜上的灯。 灯亮,陆念环顾四周,见家里倒是整整齐齐,像是一直没人住过的样子。他靠在鞋柜上换鞋,又在心中盘算着柏炀房子的装修情况,想着柏炀大概已经搬过去了。 换好鞋后,陆念把行李拖回卧室,换了身睡衣。他正准备去洗澡,却听门锁上传出“滴答”一声,他顿住脚,转头去看,正巧和柏炀打了个照面。两人相对,谁都没说话,像是两个陌生的合租舍友。 柏炀很快收回视线,阴着脸低头换好鞋,转身回了次卧,摔上了门。陆念眨眼,他能明显感觉到柏炀心情不善。陆念最后还是没深究,转身去洗了澡。直到他洗完澡,回到卧室给手机充上电时,才看到了几个小时前柏炀发来的消息,问要不要去机场接他。 陆念起身,推开房门,走到次卧门口,思考着要不要和柏炀解释下。想了想还是罢了,他转回卧室,把手机和充电器一起拔起,走到客厅,找了个显眼的插口,然后放上手机去充电。 做完这一切,陆念回到卧室,关上门,倚在床上看书。没多久,他耳尖一动,听到柏炀房门一开,有人先是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脚步声一停,又向着自己的卧室走来,紧接着门口就响起声音,“明天一起去接贺暮?” “嗯。”陆念轻声答道,又慢慢阖上手里的书。 门外很长时间没有传来声音,直到半晌后,才传来脚步声,而后便是“砰”地一声关门声。 柏炀面色铁青地坐在卧室里,胡乱揉了把脑袋。 他刚刚看到客厅处充电的手机,明显是人为故意放在那里的,他心里一喜,猜测是陆念变相的解释。可当他听到陆念明天要去接贺暮时,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但他心刚刚萌生出的窃喜,又顷刻烟消云散。 也许,只是因为陆念屋里的插口坏了,他才会把手机放在客厅充电。 第二天一早,陆念按照在p城的生物钟,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却没在家里瞧见柏炀,他估计是去跑步了。简单洗漱后,陆念肚子饿的咕咕叫,打着哈欠去厨房找吃的。 冰箱里只有一排鸡蛋,陆念懒得加工。他又懒洋洋地走到橱柜边,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速食食品。他拉开柜子,里面是包麦片,估计是他之前喝酒时柏炀买的。 陆念拿起麦片,打算凑合弄个麦片鸡蛋,却意外发现麦片的袋子是完整的,没有任何拆口。他眨了下眼,下意识去翻生产日期,上面显示是本月生产的,应该是最近才买的。 他站在厨房,拿着麦片,想起冰箱里的鸡蛋,和柏炀昨晚询问是否要接他的短信,眼神渐渐柔软下来,心思微动。但他很快又收回思绪,找到剪刀,打开麦片,倒进小奶锅里。 柏炀跑完步回来时,就见陆念正杵在厨房,左手举着麦片,右手拿着水,一下一下地给锅里乱加,把做早餐弄得和做化学实验一样。他洗手后走近厨房,接过陆念手上的东西,道,“给我。” 陆念看了眼柏炀,松了手,转身回了客厅。他坐在客厅里,打开万年不看的电视,随便挑了个频道,对着荧幕发呆。 陆念看了眼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又很快收回视线。他们曾经拥抱接吻做爱,现在却是沉默的刻意疏远。但就算是这样的日子,谁也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麦片鸡蛋粥很快做好,柏炀端上餐桌,陆念关了电视,难得规矩老实地坐在桌前,没在吃饭的事儿上折腾。他握着小勺,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咽着。 第101页 柏炀没动筷,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念。陆念去p城后,曾经发过一条朋友圈,大概是吐槽剧组的饭难吃。贺暮还曾在下面留言问过,问陆念不想吃剧组的饭,是想吃什么,他回来请陆念吃。 这一刻,柏炀也想问陆念,陆念想吃的是不是这碗粥。或者再退一步,陆念在p城时,有没有想过这碗粥和...他。 陆念硬生生顶着柏炀的注视,喝完了粥。他放下碗,伸了个懒腰,无视柏炀的目光,站起身,“快点吃,早点出发。” 柏炀的话生生被卡在喉里,他低头端起碗,右手捏着小勺,指甲却因用力过猛,泛出淡淡的白色。 陆念背对着柏炀走进卧室,打开衣柜,取出昨晚就精心挑选搭配好的衣服。屋里没开灯,窗帘又被拉紧,暗沉沉的不太亮,陆念换好衣服后,就坐在床边,半垂着头,一言不发。 直到有人来敲门,陆念站起身,拉平衣角,浅吸一口气,拉开屋门,从容不迫地走出房间,先柏炀一步地换好鞋。之后,他站在屋外,看着柏炀低头换鞋,又越过柏炀,去看两人曾经生活过的房间。 柏炀十月退伍回p城,彼时柏炀还是一毛头小子,他则是柏氏的一把手,他们一起接手了《凶手》的项目,和绿地传媒还有叶骞斗智斗勇。 一月,新年最后两小时,柏炀出现在他家门口,两人窝在这间房内,坐在一张沙发上,看了电影跨了年。 二月,他辞去了柏氏的位置,把柏氏完完整整的交付给柏炀,接手了《清渡》,成为《清渡》的导演。 四月,柏炀去剧组看他,两人把该做的都做了,可最后却落得一地鸡毛。 陆念也没想到不过半年,两人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柏炀穿好鞋,关上门,陆念也收回视线,和柏炀一起走进电梯,走到停车场。柏炀开的是自己的车,陆念看了眼副驾驶又看了眼后座,最后还是上了后座。柏炀阴着脸开车,又是一路无言。 他们到机场时,时间还早。柏炀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停好,却没着急下车,只是透过后视镜去观察陆念。陆念靠在后排,眸色沉沉地看向车外,没说话。 地下停车场静的可以,似乎连时间的流逝都听得见。半晌,陆念抬手看了眼表,推门下车,语气淡淡,“走吧,贺暮的飞机要到了。” 就在这一刻,柏炀是从没有过的心慌和焦虑。从停车场到接机处,不过一个电梯的距离,陆念上了这个电梯,就会见到贺暮。如果说在家他还可以等,那么,这一刻,他实在没法再坐以待毙。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柏炀眼神一变,倏地拉开车门,跳下车,从后面攥住陆念的手,在陆念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稍用巧劲,直直把陆念按在车上。陆念的后背和车身猛地撞在一起,发出“咚”的一声响。 这声响不大不小的回荡在停车场里,来往行人忍不住地侧头去看,见两个大男人正压在一起,他们啧啧两声,又压低声音议论。 停车场里的风吹得汗毛竖起,后脊上传来隐隐痛意,耳边传来旁人的闲话,陆念皆是无暇管顾。他呼吸位滞,一眼不眨地看着柏炀,心里是压不住的砰砰直跳。 “陆念。”柏炀的右手穿过陆念头下,把人带向自己的方向,按进自己的怀里。与此同时,他也低下头,脸贴在陆念侧脸摩挲了两下,嗓音低且哑,夹杂着模棱两可的卑微乞求,“你别光看他,你也看看我。” 陆念的耳朵贴在柏炀前胸,能听到柏炀的胸腔也和他一样,咚咚直跳。陆念有一瞬的眼酸,他闭上眼,把头埋进柏炀怀里,抬手虚环住柏炀的腰,嘴唇微动,可半天什么词儿也没有蹦出来。 陆念承认他有一瞬的破防,但理智还是不断提醒和告诉他,他要等等,再等等,他得给柏炀一个见贺暮的机会,他需要让柏炀分清对贺暮的感情。他要的爱,一定要是最纯粹的,不是这样,他宁愿不要。 “先上去吧。”陆念没有正面回答柏炀的问题。他拍拍柏炀的后颈,示意柏炀先起来。沉默了很久,柏炀站起身。 两人锁好车,一起往上走,路上也没再多说话。等他俩走到接机口时,贺暮的飞机已经降落很久,他俩在接机口没等多久,就见贺暮推着行李箱,姿态优雅地往出走。等他看见陆念和柏炀正站在一起等他时,他眨了下眼,眼珠一转,又仰起头,嘴角升起笑容,“小念,柏炀,我回来了。” 几人拥抱小庆后,贺暮把行李箱向前一推,柏炀下意识接过,又看了眼陆念,见陆念正和贺暮说笑,柏炀收回视线,推着贺暮的行李往出走。 三人走到停车场,柏炀刚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就见陆念和贺暮已经并肩上了后座。柏炀顿了半秒,上了驾驶位,开车离开停车场,往贺暮家开。贺家老两口在家里给贺暮做了接风宴,同时也邀请了柏炀和陆念一起。 车上,陆念侧头问贺暮,“暮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毕业后没多玩几天?” “对啊。”贺暮笑笑,眼神从柏炀身上滑到陆念身上,又狡黠一笑,决定给两人来个助攻。他向陆念方向挪挪,“你猜我这次这么着急回来是为什么?” “为什么?”陆念不解。 贺暮压低声音,却又保证声音的大小足够车里人听到,“因为...因为我要办离婚呀。” 第102页 “离婚?”柏炀眉头一皱,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他转头去问,“暮哥,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贺暮靠在椅背上一笑,但就不回答柏炀的问题。 陆念倒没有柏炀那么一根筋,他消化了下贺暮的话,脑里闪出一个名字,他侧眸去看贺暮,用嘴型无声地比划了个名字,“林逸?” 但这也不对,他们国家还没有开放同性婚姻法,贺暮又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结婚?: 贺暮对他笑着眨眨眼,不说是,却也不说不是。陆念也是个知分寸的,只是笑笑,便也没再问。柏炀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两人一来一去的互动,握着方向盘的手更加用力。 贺暮靠在车上,闭眼假寐,脑海里闪过林逸的脸,多的信息一句也不再提。 他和林逸“结婚”还是六年前的事儿。林逸家在很偏远的山区,家里条件不太好,尽管林逸考上了S大,但家里也成天闹着让他退学回家种地。可贺父看上了林逸在物理的天赋,便硬是和林逸家里交涉,一定要把林逸留在学校。 刚开始林逸家里死活不放人,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想通了,说是按照他们当地风俗,只有孩子被“嫁”出去,家里人才可以不管。贺父不敢耽误别人家的好姑娘,便一咬牙一跺脚,给自己儿子做工作,让把林逸“娶”回来。反正他们同性结婚也不用登记,更不会留下什么不好证据。 那段时间,贺暮为了出国留学的事儿忙的焦头烂额,也是稀里糊涂就应了这桩差事。为了这事,他还专程跑到林逸老家,和林家签了份所谓的婚姻协议,又给林家了笔钱,这才算是把林逸给救了出来。之后,他陪林逸回到S城,便也没在见过林逸,他也飞到了国外上学。 贺暮也是听说林逸现在在科研圈混的不错,也算摆脱了穷学生的身份。他担心和自己和林逸的婚姻,影响林逸后续的发展,便刚一毕业就赶了回来,想着早点把这事处理妥当。 他之所以不告诉陆念里面内幕,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考虑到林逸现在发展的很好,尽管他不觉得贫穷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原罪,但要他不确定林逸会不会这么觉得。 几人赶到贺暮家时,还没到饭点。贺暮便拖着行李箱上楼收拾,贺母把陆念拉到厨房,让陆念帮着打下手,贺父则是和柏炀坐在阳台喝茶。 柏炀探头瞥了眼厨房的动静,贺父敏锐地捕捉到柏炀的眼神。他放下茶杯,嘴角噙着笑,问柏炀,“在一起了?” “嗯?”柏炀转头,没太理解贺父的意思。 贺父又重复着问了一遍,柏炀摇摇头。贺父皱了下眉,换了个话题问柏炀,“上次让你想的事儿你想明白了吗?” 柏炀对着贺父点点头。他知道上次贺父说的是,让他想清楚六年前为什么打架。 贺父眯眼沉思,按道理说,在这个问题上,他给两个孩子都做了点拨,按道理来说,两孩子也该在一起了。所以,到底哪里出了错? 柏炀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他向前倾身,喉结不由自主地一滚,“贺叔,上次我问过您,陆念为什么转专业,您说你不知道。”说到后面,柏炀难得有些紧张,他缓了口气,一字一句道,“但其实,您知道,是吗?” 贺父睁眼,也倾身看着柏炀,“要弄懂这个问题,你不妨倒推。六年前,陆念为什么要打架?” “不是为了暮哥吗?”柏炀追问,心跳也开始加快,他总觉得,他离真相越来越近。 贺父失笑,抿了口茶,“柏炀,你和小陆,怎么总喜欢把事情往我儿子身上推?” 柏炀消化了下贺父话里的意思,又瞬间脱口而出,“那是为什么?” 贺父放下茶杯,“关于这个问题,我是第三方,能给你的始终是猜测。与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不去从问题源头上去下手?” 柏炀顿了两秒,快速从嘴里蹦出句,“贺叔,谢了。”随后,他从桌上勾起车钥匙,大步往门口处跑。 大门处传来“砰”的一声,贺母和陆念一起探头出来看。看清是谁跑出去了后,贺母啧了声,又瞪了眼贺父。 贺父立马举起双手解释,“是小柏他自己跑的。” 贺母哼了声,“他跑,你不知道拦?我做了咱们五个人的饭,现在小柏跑了,我不就做多了吗?” 贺父看了眼窗外,柏炀已经开车离去,院里却又有一辆新车开进,很快大门处就响起门铃声。贺父起身去开门,又冲贺母得意一笑,“这不就来人给你补上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4?19:22:46~20210506?20:5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福西西阿呆姆0616?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柏炀打听到叶骞昨晚入住了某一酒店,?这会儿还没退房。柏炀顾不上还没吃中饭,便迅速驱车前往该酒店。柏炀到酒店的时间尚早,叶骞还没退房,?他不便上去直接撬门,索性就坐在酒店大厅里等着。 柏炀双手交叉紧握,?双肘抵在膝上,身体微向前倾,?双眼半眯,?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和安全通道口的行人。等待的过程漫长又无聊,?他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少见的心绪乱飘。他心里隐隐升出了一个念头,难以置信却又在情理之中,?他急需去验证。可同时,?他又对结果生出隐隐地畏惧。他不想拉高自己的期待值,?害怕失望,?便索性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 第103页 叶骞从电梯下来时,?柏炀倏地弹起身,?猛地上前拦住叶骞。叶骞看他一眼,?眼里有些忌惮,?退后半步,冷声质问,?“柏炀,?你又要做什么?” 电梯后人来人往,?众人不满地看了眼堵在门口的两人,又皱眉绕道而行。柏炀拖着叶骞,把他带向角落处,?把他往后墙上一甩。叶骞的后脑勺和墙壁碰了下,疼的他呲牙咧嘴,怒骂,“柏炀,我他妈最近又没招惹你,你是不是有病?” 柏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叶骞,眸里一片晦暗。话到嘴边,他动了动唇,却没蹦出词儿。他眨了下眼,收起看向叶骞的目光,看向一侧的窗户,“当年陆念为什么要揍你?” “不是...”听到当年的事儿,叶骞脸上有点挂不住。他揉着脑袋,暗骂,“他妈你俩是不是都有什么大病?” 柏炀转头,睨他一眼,面色铁青,沉声道,“说不说?” “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叶骞哼笑一声,语气嘲讽,“你当你是我爹呢,我还得对你言听计从?” 柏炀向前一步,抓起叶骞的衣领,把人向上一带,阴沉着脸,“最后一遍,你说不说?” 衣领把叶骞的脖子紧紧锁住,致使他呼吸不顺,面色通红。可尽管是这样,他仍强撑着笑笑,又欠揍地皱眉,摇头,“柏炀,不是我不说,是我也已经记不清了。” 柏炀右手紧攥成拳,但理智却在线,他没有理由在这种公众场合,无缘无故地揍人。更没有资格,去限制叶骞的人身自由。他松开攥着叶骞的衣领的手,把人往地上一扔,转身走了。 瞧着柏炀走后,叶骞得意地嗤笑一声。他慢慢站起身,颤着手去整理衬衣。尽管他不知道柏炀为什么好奇当年的事儿,但只要能整到柏炀,他就是舒坦。 停车场里,柏炀没着急开车。直到叶骞晃晃悠悠地走进停车场,开车要走时,柏炀才打着方向盘,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叶骞的车。 叶骞的车先是停在一家饭店门口,见叶骞停好车,饭店里走出几人上前围上他,叶骞笑呵呵地和众人一起走进饭店。柏炀扫了那群人一眼,认出那些人都是些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们。 他也没着急下去,只是摇开车窗,点了根烟,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事已至此,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他一定要得到答案,一定要知道陆念当年转系的原因。哪怕不是他想要的原因,他也认了。 叶骞他们从饭店出来时,已经是好几个小时后的事儿了。一群人喝得醉醺醺的,勾肩搭背地上了车。柏炀灭了烟,再次跟上他们的车,跟着他们拐进了家酒吧。 时间尚早,天色也还没完全暗下去。柏炀仍没下车,也不着急。直到夜幕降临,酒吧前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一辆银黑色的商务车停在酒吧门前。保安上前打开车门,一溜的长腿短裙性感美女从车上走下,又步履匆匆的走进酒吧。周围的年轻人频频回眸,纷纷交换了个意味不明但也足够恶心的眼神。 瞧着那些眼神,柏炀心里大抵就有了谱。他摸出手机,拨通报警电话,实行每个良好市民都享有的举报权。挂了电话后,他怕当地派出所不当回事,他还专门找了个朋友,给派出所施了点压。约莫半小时后,警察就赶到了现场,很快又压着一批人往出走。柏炀眯了眯眼,在乱糟糟的人群中,精准定位到了叶骞和那群二世祖们。 一排的警车在前面开着,柏炀也跟在他们后面。看着警车拐进一家派出所后,柏炀把车停在派出所外,刻意卡了会时间,然后下车走进派出所。 派出所里,叶骞和一群二世祖正抱头蹲在墙角,衣衫凌乱,手还用手铐铐着挂在栏杆上,看着有些狼狈。 工作人员看到柏炀,上前询问,“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儿?” 柏炀收回视线,礼貌地对工作人员点点头,指指角落的叶骞,言简意赅,“交罚款。” 工作人员瞥了眼叶骞,“是你家属吗?” 叶骞虽不愿承认,但这个情况下,他也没脸叫来真的家属,便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见叶骞点头后,工作人员又对其余二世祖撇撇嘴,“看看,都学学人家,赶快给家里打电话,让来给你们交罚款。” 二世祖们在外面嫖娼,自然没脸给家里说。刚刚警察让他们通知直系家属来交罚款时,他们只能拿着手机乱按,不知道怎么办。却没想到叶骞还真的给家里发了信息,家里也还真的来了人。他们连连看着叶骞,使了个眼色,想让叶骞给柏炀通融通融,替他们把罚款也一交,把他们也赎出去。 工作人员要带柏炀进大厅办手续,柏炀退了半步,道,“我想先和他说两句话,行吗?” “行。”工作人员点头,“是该好好给他个教训,你去和他说说,好好教育教育,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干这种事儿。” 柏炀点头,走到叶骞身边,叶骞看了眼好友,又抬头看了眼柏炀,有些纠结。柏炀侧头,用下巴点点一边的角落,叶骞福至心灵,沿着栏杆滑动手铐,慢慢地向边上挪动。两人走到边上,柏炀垂眸,看着蹲在地上的叶骞,不威自怒,“说不说?” 见叶骞还在犹豫,柏炀嗤笑,“还不说是吧?”说着,他转身不疾不徐地往出走,“你朋友很快就会知道,是你拜托的我,去举报的你们嫖娼。” 第104页 叶骞挠头,骑虎难下。他刚刚为了能早点出去,在朋友面前变相承认了,柏炀是自己的“家属”。现在他再说他和柏炀不认识,朋友们肯定不信,反而还会听信柏炀的,觉得是他带头举报的众人嫖娼,他以后还怎么再在圈里混? 见柏炀越走越远,叶骞连忙向前一挪,抓住柏炀的裤脚,“我说。” 瞬时,柏炀心如擂鼓。他顿了顿,喉结微滚,而后转头,俯视叶骞,“说。” 叶骞没敢看柏炀的目光,他低着头,双手向外一撇,“就...就当时,我应该是喝多了,就在酒吧嘴你,也说的比较难听。”说到这,他偷瞥了眼柏炀,见柏炀虽站在原地,面色铁青,但没有明显怒气后,他继续喃喃,“然后可能陆念就听到了,他就把我揍了。他妈的,那小子下手也够狠的。” 叶骞话的后半段,柏炀压根没听进去。他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叶骞的前半句话,陆念是为了自己去打了叶骞,和贺暮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从头到尾,陆念的冲动,和贺暮就没有关系。一瞬间,柏炀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里,但又在瞬间跌回到原位。 胸口巨大的起伏落差,带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窒息感,和强烈的压迫感。柏炀从没想过,意料之中的事儿,还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冲击力。他喉结快速滚动,垂在裤边的手,不自觉地紧攥成拳,下意识抓了抓空气。他又抬起头,眨了眨眼,竭力压下心中起伏。 他心里一直对陆念那六年的疑问,瞬时都得到了解答。陆念是喜欢他的,喜欢到六年前不允许任何人说他坏话。但却因为两人的关系,加上陆念拧巴的性子,陆念才会骗他,嘴硬说是为了贺暮揍人。 柏炀不是瞎子,他退伍回来后,得知陆念在柏氏做到了高管,他也曾和别人一样,以为陆念是贪图柏氏的财产,想把“柏氏传媒”改为“陆氏传媒”。但这几个月他和陆念经历的一切,都让他明显感觉到,陆念压根就没把柏氏那点股份放在心上。甚至于,陆念还在变着法的,一点点把柏氏交还到他手上,并且替他扫平一切路上的障碍。 在接手公司后,柏炀也曾断断续续听人说过,六年前的柏氏烂的没眼看。是刚从大学毕业,初出茅庐的陆念,拿着一丁点的工资,靠着没命地熬夜做策划,和人出去拼酒,成宿成宿地堵在其他公司楼下拉业务,才一点点把柏氏给救了回来。 陆念那么爱拍电影的人,却偏偏在六年前他进部队后,收起一切设备,毅然决然地转系。除了早早就做好进柏氏的准备,早早就盘算好要替他扛起柏氏外,柏炀实在想不到任何理由。 在他离开的那六年,陆念放弃了自己的梦想,转头替他扛起了家族生意,做着不愿意做的事儿。六年,人生能有几个六年。陆念是怎么肯的?又是怎么下定的决心? 陆念从来没告诉过他,如果不是柏建国的意外猝死,不是他受伤退伍回到S城,陆念还要在这里替他守多久?作为既得利益者,他没资格站在上帝视角,得了便宜还卖乖,高高在上地评判陆念的决定是否正确,是否值得。 柏炀不是个情绪外显的人,但在这一刻,他鼻尖发酸,心里更是酸得难受,一瞬间甚至有流泪的冲动。 “诶。”叶骞瞧见柏炀状态不对,他咽了咽口水,伸手拽拽柏炀的裤脚,怯怯,“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赶快进去办手续,把我们哥几个捞出来啊。” 柏炀深呼吸,调整好状态,垂头睨了眼叶骞拉着自己的手,冷笑,“我又不是你的直系家属,我怎么捞你?况且就算直系家属来了,交了罚款,你还是要被拘留。” 叶骞眨眼,不可置信,“拘...拘留?” “多学点法吧。”语罢,柏炀头也不回地往出走,再也不管身后众人。 路上,柏炀把车开得飞快。他估摸着时间,猜测陆念应该还在贺暮家,便直接把车开到贺暮家。到湘南别墅区时,柏炀刚下车,就见贺暮和陆念正一起从屋里往出走,两人离得很近,正小声说着些什么,时而相视莞尔一笑。 柏炀的心态和上午已然天差万别。他上前一步,看着贺暮,“暮哥,我想和陆念说点事儿。” “哦?”贺暮挑眉,抑扬顿挫地道了声,又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陆念。他笑着对柏炀点点头,“好。”他又拍拍陆念的肩,轻笑道别,“小念,那我就把你送到这儿了,我先回去了。” 陆念对贺暮点头,“好,暮哥晚安。”语罢,他转身看着贺暮离开,一边冲贺暮摆摆手,一边又顺便问柏炀,“什么事儿?” 柏炀看着陆念清瘦的背影。他准备了一路漂亮的话,到这会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他顿了顿,只是轻声道,“陆念,我都知道了。” “嗯?你知道什么...”见贺暮已经进屋,陆念轻快转身,只是当他回头看到柏炀发红的双眼,和微颤的唇时,他轻快的语气骤停,脸上笑意瞬收,继而无形摆出防备姿态,“你都知道什么了?” 柏炀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一把揽住正要后退的陆念,大力将人揉进自己怀里,嗓音沙哑,词不达意,“陆念,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六年前。但谁知道,也许是更早之前。” 陆念正要推开柏炀的手一顿,尽量保持冷静地问道,“柏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105页 “我对我说过的每句话负责。”柏炀抬头,直勾勾地看着陆念,手仍紧紧地揽住陆念,语气坚定,“六年前,我不是为了贺暮冲动,我是为了你。” 陆念失神眨眼,反复消化着这句话。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灵敏大脑,却在这时,似年久失修的老电脑,怎么转也转不动。 看着陆念这个神情,柏炀除了心疼以外,别无他想。他继续道,“陆念,我也知道了,你是为了我凑了叶骞,也是为了我转系,为了我接管柏氏。” 老旧的电脑在这一瞬重启成功,所有的信息开始快速匹配,汇聚成一条完整的时间线,串联起六年前的桩桩件件。陆念还没反应过来时,眼泪便在瞬间夺眶而出,大滴大滴地往下滚。 偏偏柏炀还在喋喋不休,“当年,每年过年,我是因为想陪你,才会赶到贺暮家;害怕你被暮哥抢走,想和你进一所大学,我才愿意奋发学习;露营那晚,不是我睡姿不好,是我潜意识就想抱着你,接近你;叶骞那事,如果我不站出来,你就会受伤,所以我才要站出来;为了想吸引你的注意力,才会去天天缠着暮哥。” “陆念,我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陆念,我知道,和你相比,我做得这些微不足道。这六年,不,这么多年,你辛..”说到后面,柏炀声音越压越低。后面的词儿,他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陆念猛地推开柏炀,转身背对着柏炀,快走两步,蹲在地上掩面痛哭。 当年,他收起所有影视设备时,没有哭;他泡在图书馆,没日没夜地研究那些看不懂的经济学符号时,他没有哭;他顶着各种压力,进入柏氏,为了拿到单子,时常拼的感觉半条命都没了的时候,他没有哭。甚至于,这次贺暮回国后,柏炀有可能会重新回到贺暮身边时,他也没有哭。 他在暗无天日的道路上踽踽独行了六年,时刻在盼着天亮,却又在天将亮时,怯懦于真正的天亮。可当真的天亮时,他才意外发现,原来有个人和他一样,也在盼着天亮,和他一样盼着天亮。 这一路上积累的疲惫、委屈和压力,还有六年来的心酸,在这一瞬间全全爆发。陆念努力调整呼吸,竭力保持情绪正常,却是怎么收也收不住。 他自认不是一个恋爱脑,更不会把感情当作一生的重中之重。他始终认为,在他的人生中,排在他感情之上的,还有很多更有意义的事儿。却没想到,柏炀的那几句算不上情话的话,能让他彻底崩溃,理智轰然倒塌。 柏炀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抽一抽的,双肩微颤,他心里更是酸酸麻麻的没法形容。他蹲在陆念身侧,长臂搭在陆念肩上,只是轻轻把人一带,陆念就像不倒翁似的倒了过来,所有的重心都压在了他身上。柏炀没太能接住这个力,跟着一倒,索性就直接坐在地上。他双手环抱着陆念,眼眶也跟着发酸。 陆念拿出多年在商场上修炼的定力,拼命调整好状态。他靠在柏炀身上,全身乏力,像是脱水濒死的鱼倚在干枯的礁石上。他沉声道,“柏炀,我做的这一切,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从没想过要以此为要挟,要你给我提供任何感情上的回馈。” 柏炀耐心听陆念把话说完,再次坚定重复,“我不是因为感动和报恩,才想和你在一起。陆念,我对我说过的每句话负责。同时,我也对这么多年来,每一次真实的心动负责。” 陆念闭上眼,“我所作的一切,从来不是为了要得到你,或者以此为要挟,要让你和我在一起。柏炀,我想,我应该不算心术不正之人。” 这句话柏炀消化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之前在P城时,黎夏要找陆念炒cp,他说过黎夏这人心术不正。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陆念会把“心术不正”这个词儿,带到了自己身上。柏炀现在只恨不能穿越回当时,撕了自己的嘴。 他垂眼去看陆念,“你和他不一样。他是想要利用你,去炒热度。但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我。” 陆念点头,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留下任何负面印象。 柏炀揽着陆念,摩挲着他柔软的头发,和他耳语,“六年,我们怎么就耽误了六年。” 陆念看了柏炀一眼,又用双手撑在柏炀膝上,借力直起身,而后直直吻住柏炀。 既然过去已经无法追回,那么活在当下便比任何都重要。 柏炀单手揽着陆念的肩,另一手贴在陆念的后脑勺上,把人紧紧地按向自己的方向。 一吻终了,柏炀伸出大拇指抹掉陆念嘴角的水渍,又用小指勾起陆念的小指,把陆念的手攥在自己手里。陆念靠在柏炀身上,睨了柏炀一眼,任柏炀去搞小动作。两人脑袋窝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喂。”楼上方向传来一声响,两人抬头去看,瞧见是贺暮把窗户拉开,正探头向他俩喊话,“要谈恋爱出去谈。你俩坐在我家楼下谈恋爱,还让不让我睡觉啦?” 陆念摸摸头,不太好意思地站起身。柏炀也跟着站起身,弯腰替陆念拍掉身上的浮尘,他一手拉着陆念,另一手抬起,对着贺暮的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 初夏已然有了燥意,两人手牵手,手心皆出了层薄汗,却没人说要放开。他俩和个小学生似的,就围着别墅区内一圈圈的散步,时而抬眼对视,又时而低头。 第106页 时间倒回到15年前,两人初次见面时,谁也没曾想过,他俩日后会走在一起。兜兜转转,一年一年又一年,曾经的稚嫩的少年,早已成为了今日的俊朗青年。他们也曾错过6年,但好在未来还会有无数个6年,在等着他们一起并肩携手走过。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感谢大家喜欢这个故事,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再次鞠躬。 柏炀和陆念的爱情故事,我终于写完啦。直到写到今天误会解除,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们真的不容易。后续会写几个甜甜的番外。 再次感谢大家的鼓励,没有大家的陪伴,这个故事不可能这么顺利,再次手动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