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考核[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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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考核[无限]》作者：魏朝瑾【完结】
    文案
    【一】
    当某一天，地球文明发展到一个节点，迎来宇宙文明等级考核。
    全球六十九亿人口一夜之间卷入测评之中。
    这是一场无休止的考试，等待有人将它终结。
    【地球已经失败了四次。】系统冰冷的宣布：【这是第六次。】
    【地球资料搜集完毕。】
    【模式锁定高考。】
    【测评开始。】
    【二】
    “通关到最后，将地球登记为四级文明，考核结束。”
    ————这是全地球公开的秘密。
    “通过预备考核的人，才能取得正式考试资格。拥有自己的专属考试系统，比如四川考生的熊猫，山东考生的挖掘机，北京考生的豆汁......下洛夫哥罗德的蚊子，圣彼得堡的红肠……苏格兰的威士忌………”
    “在拥有专属系统的同时，考生还能参与名师讲座，附加得分大赛，节假日考试惊喜，突击考试检查，量身定制的最佳学习计划等等。”
    ……………
    “如果没能取得正式资格呢？”
    “抹杀。”
    “地球不需要弱者。”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阅读指南：
    1.文章设定来源于当年我高考时的灵感，谢绝ky。
    2.主角没有CP，但后期会有队友。
    3.世界观私设，非常规无限流。
    2030年，风行公司推出了一款剧情向氪金游戏《逐鹿》，以清晰的画质，美到极致的人物，曲折复杂的剧情，背景宏大的设定而出名，一经上市，就迅速占领市场，下载量一天突破千万。
    游戏集恋爱、悬疑、权谋、争霸、狗血等标签于一身，但让它真正火出圈的..........
    是玩家的各种奇葩死法。
    有在宫变当日被禁军一刀砍死的，有晚上回去被淹死的，有举止不符被当成妖邪附体灌符水呛死的，有因为食物太好吃而撑死的........
    #论沙雕玩家的不同死法#
    #如何在游戏里活过二十四小时#
    #第一千零八次砍号重来#
    在游戏发行三个月后，玩家通过行动，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投诉电话打爆了后勤组，寄去的刀片开一座厂绰绰有余。
    逐鹿官方：发家致富.JPG
    祝凌在《逐鹿》活动报名后，连人带系统穿越到了游戏中。
    二次元秒变三次元。
    由于身份立场问题，她发现———
    她粉的墙头想杀她，她磕的CP是假的，她的房子塌完了........
    祝凌：...........
    淦！拿我刀来！
    面对狼烟四起，群雄逐鹿的乱世，要么揭竿而起，要么一苟到底。
    祝凌果断选择后者。
    先苟着当条咸鱼，要是苟不住了，就.......
    翻个身呗。
    内容标签： 科幻 无限流 系统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简悄 ┃ 配角：整个地球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爱学习，学习爱我。
    立意：健康积极，乐观向上。
    第1章 突变
    二零二零年九月九日。
    全国大学基本开学，大一新生入学报道。
    军训随之来临。
    漆成绿色的铁丝网将塑胶操场围了一圈，里面是一个个列队整齐的方阵。
    所有新生的迷彩服扣到最上面一个扣子，外套的下摆全部扎到裤腰里，脚穿解放鞋，头戴军帽，捂得严严实实，在毒辣的阳光下看着就热。
    “今年比去年更热。”
    与新生只隔了一道绿色铁丝网的一个男生下结论道：“啧啧啧，一个二个都晒成黑炭了。”
    这番言论招来列队的新生怒目而视。
    “第二列第七个，第九个！第三列第五个，第六个！第四列第二个，第四个，出列！”
    军训的教官突然点名：“军训时挤眉弄眼！加罚三圈！”
    “是！”
    ……
    几个被当了典型的倒霉蛋儿怏怏不乐地去跑圈了。
    教官接着道：“军训时你们就是军人，你们要唯一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
    “立正！”
    “一小时军姿！”
    注视着几个新生远去的背影，刚刚发出感慨的男生说：“何苦生气呢，完全划不来啊！”
    “太惨了！真是太惨了！”他摇头晃脑。
    与他们隔得最近的那个方阵的新生敢怒不敢言。
    “易涛，你少说两句，我担心今天上午军训结束时，你不能活着离开操场。”
    “简悄，你别乌鸦嘴啊！”叫易涛的男生夸张的做了个发抖的动作，“我只是让他们走走他们军训必经之路。想当年……”
    “想当年，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坐在易涛右边的男生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但是这并不是你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理由。”
    “胡哥我错了还不行吗？”易涛哭丧着脸，“别对我进行思想教育了！”
    想到胡修远要人命的碎碎念，易涛头皮发麻。
    “简悄救我！”
    “你们继续，我负责围观！”
    叫简悄的男生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配着一条七分裤，整个人看着干净爽朗，朗月清风，笑眯眯的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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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涛：“……”
    “天热了，让简悄挂科吧！”
    三个人坐在操场外的树荫下插科打诨，旁边是成箱的矿泉水，三个人一人一个小塑料凳，身上带着从右肩斜到左腰的红色绶带，尾端用别针别好，上面是五个黄色的大字“志愿服务者”。
    看着有几分……傻缺。
    三个人都是被老师的一个电话打到操场上来的，为了迎接新生军训，他们被迫提早开学。
    虽然说大二开学比大一新生早，但现在还没有什么课，大二的学生们基本还在寝室里咸鱼，开不开学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对于他们三个来说，暑假提前结束了。
    真是喜闻乐见的允悲。
    “现在看看我们比他们幸运多了，今年的天气简直热的反常。”胡修远拿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今天的室外温度有39摄氏度，气象预报提醒小心中暑。”
    “现在全球气候变暖，冰山融化导致海平面上升，威胁沿海城市生存，长此以往，副极地地区将更加适宜人类生存。全球变暖的效应分为正面和负面两种，不仅对人类有影响，对动物和植物也有较大影响，具体可分为……”
    易涛痛苦的抱住了头。
    又来了！胡修远他又来了！
    你就不能好好的维持一个精英的人设吗？！
    “修远，不是三十九摄氏度，是四十。”简悄打断了胡修远的长篇大论，得到了易涛一个感激的眼神，“你是不是看错了？”
    “啊？”胡修远茫然的回应了一声。
    易涛抢过他的手机按住页面往下拉，松手。
    屏幕上那个三十九动了动，变成了四十。
    室外气温…四十摄氏度。
    三人面面相觑。
    这天……也热的太反常了吧。
    十二点整，军训结束。
    操场上所有的新生呼啦啦全散开，有几个满脸是汗的新生走过易涛的身边时，对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是那几个跑圈的新生。
    你们晒黑了之后白眼很明显的好吗？不要这么嚣张啊！
    食堂里都是军训完的新生，一眼望上去，每个窗口前，迷彩服黑压压的一片。
    即使食堂开了空调，也架不住那么多人挤在一块儿，又闷又热。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
    三个人匆匆吃完饭，顶着烈日往寝室的方向赶。
    谁也不知道一直开着流量的胡修远，手机里天气预报的温度又向上跳了一跳。
    超高温预警…四十五摄氏度。
    入夜。
    几乎家家户户的空调都在运转。
    国家气象总局的监控里，全国温度居高不下。
    而卫星监控总站里，情况已是一片严峻。
    “报告！”
    “不明能量正在快速接近！”
    巨大的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绘着常人难以看懂的线条，有一个被标记的红点正在线条里面快速移动。
    “无法避免它和地球直接相撞吗？”有一个领头人模样的人问。
    操纵那些屏幕的研究员脸上已经冒出了汗珠：“它的速度太快了，凭我们捕捉的轨迹，今天凌晨它会与地球相撞，地球将会……”
    研究员咽了咽口水：“四分五裂。”
    整个室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那个小小的红点――根据推断，那是一块体积将近半个地球大小的陨石。
    正是由于它的逼近，导致地球温度不断升高。
    “现在我们还能做什么？”
    有人问。
    没有任何人知道。
    那块从天外突兀袭来的陨石，就这样简单的决定了整个地球的命运。
    “等。”
    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科学家颤颤巍巍地说出了这样一个字。
    树满巨大屏幕的房间里，只能听到机器急促的警报声，滴滴滴的声音仿佛敲响在众人心间。
    八点、九点、十点、十一点……
    十一点二十三……
    十一点三十六……
    十一点五十一……
    十一点五十九……
    倒计时一分钟。
    陨石距离地球一万千米。
    倒计时三十秒。
    陨石距离地球五千千米。
    倒计时十秒。
    陨石距离地球十千米。
    它的速度加快了。
    倒计时三秒。
    陨石距离地球一千米。
    五百米。
    三百米。
    一百米。
    地球的一切将在此刻毁灭。
    所有人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大概安静了有十秒，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研究员按耐不住的睁眼：“天哪……这……这是什么！”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不可思议的景象。
    那个属于陨石的红点，正在被代表地球的蓝色光团吞噬！
    端坐在屏幕前的研究员颤抖着双手，尽量平稳地放大地球周围的画面。
    那块充满着能量的火红陨石，接触到地球表面的大气层后，就像冷水泼在了沸滚的岩浆之上，一点一点的融化成白气，进而包裹住整个地球。
    死亡和希望交织，陨石的火光和地球大气层相撞的刹那所爆发出来的极其艳丽的色泽，是这个世间无法复制的瑰丽。
    “这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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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界上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才会被称为奇迹。
    “这是奇迹啊！”
    他们意识到生命的渺小，这种的巨大灾难前完全无力抗衡的悲凉，只有一心等待着所谓的命运的巨变。
    将自己的命运，付诸他人之手。
    何等悲哀。
    简悄在凌晨两点钟的时候被热醒了。
    寝室里的空调还在嗡嗡的运转，调的是学生宿舍电压能承受的最低温度。
    可是，还是热。
    他从床上爬下来，拿着杯子去饮水机那里接水喝。
    放在空调房里凉水竟然是温的，甚至有些烫嘴。
    简悄皱着眉，喝了几口就放下了。他的身上也热出了一身汗，粘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在洗漱台边掬了一捧水洗了洗脸，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向窗外。
    起雾了。
    凌晨两点的夜里，不知何时起了浓雾。
    简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那雾气像是有生命似的，凝成具体的形态往室内钻。
    简悄：“……”
    现在的空气污染已经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
    “啪…”
    他面无表情的关上窗。
    刚刚冒了个头的雾气被他一下子剪断了供应来源。雾气似是没料到他的操作，懵逼了一瞬，才不甘不愿的消散了。
    简悄：“……”你一点雾气还给自己强行加戏？
    不知道是不是他热昏了头的错觉，他总觉得那缕雾气很人性化。
    大概是错觉吧……
    简悄打了个哈欠，又躺回去了。
    早上六点半。
    “叮…”
    这道声音唤醒了所有人。
    无论是在呼呼大睡的沉眠者，还是已经出了车祸的植物人，或者是通宵达旦根本就没有睡的修仙党，所有的人都在早上六点半这一刻，听到了这声脆响。
    上至耄耋老者，下至懵懂婴孩。
    所有的电子产品都随着这一声开始自动启动，屏幕上浮现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海。
    一串串相同的文字以不同的语言出现在电子产品的屏幕上，就像全球一起中了一场离奇的病毒。
    随着这些文字不断的浮现，一道与文字同步的机械音响彻地球。
    【系统正式登陆地球。】
    【恭喜地球居民参与四级文明评定。】
    【系统筛选全球可竞争模式，英雄联盟、堡垒之夜、魔兽世界、黑色沙漠、守望先锋、刺激战场……】【以上模式均不合格。】
    【通过严谨的数据考论，中国存在一个绵延而又合理的考核方式。】【它被世界五分之一，甚至更多的人所使用。】
    【经筛选合格。】
    【现载入高考模式……】
    【场地生成中……】
    【欢迎地球居民进行预备考核。】
    第2章 考场
    这些话在全球同步播放着，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它的声音。
    九月份的六点半，天已经亮了。
    三个人从床上翻起来，面色凝重。
    胡修远第一时间从枕边摸出眼镜戴上：“系统？评定？考核？”
    易涛还在状况外，为他的游戏愤愤不平：“游戏咋了？凭什么不合格！就算我吃鸡秒速落地成盒，永远只能苟，我依然爱它！”
    简悄没有接话。他发现热的反常的高温突然降了下来，窗外阳光明朗，没有浓成具体形态的雾气，空调最低制冷温度一下子发挥了它的威力，室内一下子冷的人打哆嗦。他默默的拉起空调被裹在身上，看着自己的手机依然亮着屏，背景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海，上面定格着系统的最后一句话：【欢迎地球居民进行预备考核。】
    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沙漏，上面有一个不断跳动的数字。
    十、九、八、七、六、五……
    他听到易涛的声音：“说实话，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三、二、一。
    简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就是一片天旋地转，画面逐渐变黑，过了几秒之后，他发现他已经不在寝室了。
    他坐在在一个陌生的教室里。
    这个教室的四周用白纸糊上了所有带字的标语，黑板上端端正正的写了八个粉笔的楷体字：端正考风，严肃考纪。
    教室里有七行桌子，每列五张，桌口完全朝向与座位相反的方向。每张桌子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笔袋。
    一共有三十五个座位。
    简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妙。
    这是……高考考场？
    整个教室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但在他打量周围的时候，身边的座位陆陆续续闪过白光，空荡荡的教室顷刻间坐满了人。
    无论男女老少身上都套着蓝白相间的校服。
    我觉得不太妙。
    他的座位在整个教室的右下角，桌面上的编号也是七。这个位置可以很好的把整个教室的景象收入眼中。
    除了身上相同的校服，每个人的年龄看着都相差很大，有中年秃顶的大叔，也有头发花白的老人，看着刚上小学的女孩子，也有顶着一头彩毛的杀马特。
    整个教室变得闹轰轰的。
    简悄试图起身，但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固定住了他。
    考生无法离开座位。
    随着教室全员的到来，桌上那个透明的笔袋里出现了一张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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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河的背景，上面有“准考证”三个血红的大字。
    隔着透明的袋子，除了准考证，里面有两只签字笔，一只涂卡笔，一块橡皮擦，两把尺子。
    和高考的配置一模一样。
    简悄取出了准考证。这张准考证拿到手里冰凉凉的，有些像合金材质，但又没那么重。
    翻到准考证背面，纯白的底色，印着一张一寸照片免冠照，旁面列着资料。
    姓名：简悄
    性别：男
    学习程度：双一流大学
    准考证号：1390085748/07
    综合评价，拟订全国卷一。
    “小同学，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简悄正翻来覆去的研究这张准考证，就听到有人喊他。
    他前面标着06的桌子上坐着一个富态的中年人，头发谢了顶，挺着一个啤酒肚，他也被固定在座位上，只能上半身扭过来，显得特别滑稽。
    “我不知道。”
    他对眼前这莫名其妙的一切都抱着警惕心。
    “那个……小同学啊，这我都离开学校这么多年了，东西早都忘的差不多了……”那个中年人满脸讨好的笑意，“要是等会儿写卷子，你把卷子往外推推，给我借鉴借鉴呗！”
    怕简悄不相信，他主动把自己的准考证拿在手里，写这资料的那一面正对着他。
    准考证上印着那个中年人的照片，旁边的资料同样是五列。
    姓名：程富海
    学习程度：高中
    准考证号：1390085748/06
    综合评价，拟订全国卷五。
    “我恐怕帮不了你了。”简悄将自己的准考证在他面前一晃，“我是全国卷一。”
    “我艹！”程富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一个地方还分不同的卷子！”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拉倒这个地方，但是结合他之前听到的那些东西，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一到这个地方就想办法找人套近乎，本来选定的就是他后面这个学生。
    虽然他学历不高，但在社会上摸滚打爬多年，也练就了一副好眼力，坐在他后面的这个简悄，一看就是一个大学生，恐怕能力还不低。
    所以他一开始就选择把自己的资料全部坦白，他算好了一切，可是万万没想到……特么的卷子不一样！
    之前准备的一切全部报废，他的心情简直差到无法形容。
    “哭你个鬼啊！哭哭哭！就知道哭！”
    想到自己的计划打了水漂，他转过头对他左边趴在桌上哭的女生恶狠狠地吼：“要哭滚去别处哭！晦气死了！”
    那个女生的哭声一下子噎在嗓子眼，小声小声的抽泣起来。
    “哟，人丑就多照镜子！”坐在简悄左边顶着一头黄毛的杀马特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捡着弱小欺负算什么本事？”
    “你……”程富海涨红了脸。
    “怎么？想打架？”那个黄毛一巴掌拍在桌上，发出碰的一声重响，引得所有人都看向教室右后方这个角落，“我告诉你，老子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鬼地方，已经一肚子气了，你最好少惹老子！”
    “没家教！没家教！”程富海气的抖着手指向他。
    要不是有种特殊的力量将所有的考生都固定在座位上，他们两个人保不准要打起来。
    “够了，老师来了。”简悄出声打断他们的争执，声音不大，却让盛怒的两个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们这才看见，教室的门口站着两个老师，一人手里抱着一个密封的牛皮档案袋。
    那两个老师站在那里给人什么感觉呢？
    就好像一教室温顺的食草动物，忽然遇到饥饿了好多天的猛兽一样。
    不寒而栗。
    本来充斥着哭泣、哀嚎、咒骂、疑问的教室里霎时间安静下来，那两个老师慢慢的走到台上，矮一点的那个老师满脸严肃，长发及腰，烫着一个火红的大波浪卷，稍微高一些的老师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戴着一副黑框大眼镜，看着就像年级里让人闻风丧胆的教导主任。
    稍矮的老师在讲台上拿了一根粉笔，在“端正考风，严肃考纪”的后面补写了八个字――一经作弊，资格取消。
    教室里更安静了，本来还有的抽气的声音都被强行压了下去。
    【考生已全部进入考场。】
    【一、考生必须自觉服从监考员管理，不得以任何理由妨碍监考员履行职责，一经发现，同作弊论处。】【二、在考场内须保持绝对安静、不准喧哗，不准左顾右盼、打手势、做暗号或有意让他人抄袭，一经发现，后果自负。】【三、考试时考生要注意考卷的摆放位置，以免被其他考生抄袭，造成考试被动违规。被动违规者以作弊论处。】【考试总分七百五十分，达到总分百分之六十即为合格。】【请各位考生认真考试，不要心存侥幸。须知：学海无涯，天天向上。】那个机械音一板一眼的说了一大串话，最后还做了一个总结，把总分总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请监考员启封试卷。】
    高个子的老师撕开了她手里的档案袋：“现在开始分发试卷。”
    “第一场考试，语文。”
    “时间：两个半小时。”
    “考生领到试卷、答题卡后，请认真检查试卷、答题卡页数，核对试卷等级，然后填写姓名和准考证号。凡漏填、错填或字迹不清的答卷、答题卡无效。答题卡不能折叠、撕破、穿孔，要保持答题卡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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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个子的老师说完就走下来，从一号的座位开始分发试卷，简悄总觉得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直到他听到坐在一号位子上的男生发出一声惊叫。
    那个高个子的老师裙子下是一条黑色的蛇尾，随着她的走动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声响。
    “违反考试第二条规定：考场内须保持绝对安静，不准喧哗。”
    她将本来要递给那个男生的试卷收回来，用手撕成碎片。
    “取消考试资格。”
    老师的手掐上了一号座位男生的脖子，那个男生脸色渐渐变的青白，双手死劲的扳着那个老师的掐着他脖子的手，那双手稳如铁钳。
    站在讲台上头发染成火红色波浪的那个老师开口阻止她：“监考员规则。”
    蛇尾的老师这才不甘不愿地松了手，一手拍上一号男生的额头，那个男生惊恐的表情还凝在脸上，转瞬就化成一道白光。
    一号座位变的空荡。
    蛇尾老师和没事人一样：“继续分发考卷。”
    坐在一号男生后面的二号女生噤若寒蝉，她用双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不敢让自己因为害怕发出一点声音，以免步入上一个男生的后尘。
    卷子分发到简悄面前，他接过试卷，面不改色的看着蛇尾老师从他眼前经过。
    和他去年写的高考试卷长得有九分相似。
    试卷第一面正中央是标红的“全国卷一”，后面打了一个横线，补充了一个副标题――预备考核资格筛选测试。
    左上角写着绝密/启用前。
    下面只有两栏，一栏是姓名，一栏是准考证号。
    简悄将题目匆匆浏览了一遍，语文试卷题目分为四个大题。
    第一大题现代文阅读，第二大题文学类文本阅读，第三大题实用类文本阅读，第四大题写作。
    这题型完全是照搬高考模式。
    他按自己平时写卷子的习惯，首先去看了看作文，材料大意可归纳为：种花国是一个高速发展的国家，她的变化日新月异，我们越来越适应时代的天翻地覆，面对越来越信息化的全球，我们应该怎样走，才能实现种花家的伟大复兴中国梦，请根据自己的理解，自选角度，论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对种花国发展的重要性。题材不限，诗歌除外。
    又红又专，完全没毛病。
    关于这个系统所谓的高考，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真·高考。
    可以，系统是个狼灭。
    第3章 高考
    等到那个蛇尾老师分发完所有的试卷，机械音又应景的响了起来。
    【请各位考生开始答题。】
    【语文考试倒计时生成。】
    黑板右上方的长方形黑屏随着机械音同步亮起，血红的两个半小时赫然出现。
    烫着火红色大波浪的老师面色严肃的强调：“请各位考生不要作弊，一经发现，取消资格。”
    这次没人以为她在开玩笑了。
    两个老师都从讲台上面走下来，在三十五张座位之间来回巡视，他们每经过一个考生，身边那个考生就抖一下。
    简悄小幅度的抬起头，环视一圈教室里的人的表情，很显然，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少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还远远达不到标准。
    “警告一次：认真考试，不要左顾右盼，不能交头接耳。”
    那个烫着火红色大波浪头发的老师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边，“笃笃”的敲了敲他的桌面。
    “下次再犯，以作弊论处。”
    简悄点点头，摆出一副认真看试卷的模样。
    那个老师这才满意的走了。
    她转过身的时候，简悄才发现她的背后有一双收敛起来的小巧骨翅，被及腰的长卷发遮掩着，并不太明显。
    这两个老师……都不是人类。
    这是那个自称“系统”的东西第一次发出的声音。
    简悄紧了紧手中的笔，将心神移回面前的试卷上。
    他不知道这个系统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确信不是目前他的水准可以抗衡的。
    唯有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当他静下心来写题目的时候，两个半小时一晃而过。
    最后一分钟，计时的黑色屏幕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简悄停下自己检查卷子的手，将考试用具全部装回笔袋里。
    【语文考试结束。】
    【请各位考生停止作答，将考试用具收回文具袋，试卷正面朝上，等待监考老师收取。】【半个小时后开始数学考试，请各位考生做好准备。】一直在教室里不知疲倦的巡视了两个半小时的老师开始以二号女生的座位为起点收取试卷。
    从二号开始一直收到三十一号，过程一直顺利，等到三十二号时，三十二号座位的人似乎是作文没写完，急得满头大汗，嘴里一直在不断的恳求老师宽限时间。
    “违反考试第一条规定：考生必须自觉服从监考员管理，不得以任何理由妨碍监考员履行职责，一经发现，同作弊论处。”
    蛇尾老师无情的宣判：“违反考试规则，资格取消。”
    她撕碎了三十二号考生考试的卷子，狠狠拍向他的天灵盖，三十二号考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化成一道白光消失了。
    后面三个考生瑟瑟发抖的交上了自己的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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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齐了所有的卷子，两个老师踏出了教室的门。
    过了许久，安静的教室里才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简悄左上方也就是坐在程富海左边的女生回头，怯生生的问他：“同学，那个……你……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他左边的那个黄毛杀马特也斜了一眼过来：“我看你应该也是个成绩不错的大学生，这考试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简悄摇摇头，他看见黄毛杀马特桌上散落着笔和橡皮擦，“不过从现在得知的情况来看，最好遵守它所谓的规则。”
    “比如考试结束时，它说要考生将所有考试用具收回文具袋。”
    那个黄毛眼一瞪，但是想起来简悄也是好心提醒，便按下脾气，胡乱的把东西抓起来往袋子里一塞，顺手封上的袋子口。
    那个胆子小的女生早都按着考试规则把所有东西放好了。
    见他们三个人聊的正欢，程富海也觍着脸凑过来：“你们分析出什么来了啊？”
    胆小的女生默默的往回缩了缩，那个黄毛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哟~又来老子这里触霉头？”
    “你个小混混怎么说话呢！”
    “人敬我，我敬人。老子和你这种东西没有共同语言！”
    程富海气的想扑过去，可是一种特殊的力量把他固定在凳子上，怎么也挣脱不开。
    “现在有时间争吵，还不如好好的回忆一下高中的考点。”
    “高中的考点？嘁~”那个黄毛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我早就忘干净了！”
    “你……你们的卷子是什么啊？我们要不要对个答案？”
    那个胆子小的女生提议道：“大家应该都是全国卷二吧！”
    “我全国卷一。”简悄回答。
    “全国卷四。”黄毛回应。
    “卷五。”程富海沉着脸说话。
    “卷子都不一样。”简悄敲了敲桌子，“应该是有某种特殊的划分规则，给每个人选择了不同的卷子种类。”
    “大学生，你文科理科？”
    “文科。”
    “妹子你呢？”黄毛把手在那个胆小的妹子眼前招了招，“文科理科？”
    “靠！”那个黄毛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有些像欲哭无泪，“就我一个理科生！”
    “难不成你还想作弊？”程富海道，“看你的样子，也就是个垃圾大专了！”
    “我上什么学校关你屁事！吃你家米还是喝你家水了！”黄毛面对着他的时候就像个炮仗，“大专怎么了？凭什么说大专是垃圾？老子是个二本，也没歧视大专的学生啊！你怎么知道大专的学生里面没有努力学习的？”
    他带着轻蔑的把程富海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就你这个熊样，上过大学吗？”
    程富海正欲骂回去，机械音又响了起来。
    【请各位考生准备考试。】
    半个小时到了。
    那两个女老师准时的踏进教室。
    教室里刹那鸦雀无声。
    【端正考风，严肃考纪，一经发现，取消资格。】【请监考员启封试卷。】
    “撕拉――”牛皮密封档案袋撕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明显到刺耳。
    “我的笔和橡皮擦呢？”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尖利得有些走调，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二十七号的座位。
    她桌上的笔袋空空荡荡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二十七号的考生已经有些崩溃了，她焦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明明刚刚还在的！明明刚刚还在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她坐在座位上胡乱的拍着桌子，又低下头在桌子下椅子下寻找，甚至看向相邻考生的位置。
    哪里都没有她消失的考试工具。
    “到底在哪里啊！”
    “二十七号考生，违反考试第二条规定，取消考试资格。”
    本来站在讲台上的烫着火红色卷发的老师背后展开一双骨翅，刹那间就来到她的面前。
    她五指成爪，抓向二十七号考生的额头，微微一用力，二十七号考生就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考场里，只留下一个空荡的座位。
    这样的考生明显不止她一个。只是另外的几个考生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已经目睹了她的惨剧，一个二个只能紧闭着嘴巴保持沉默。
    所有没有听从机械音规定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后果――在系统念出【请各位考生准备考试。】时，没有收到文具袋里的考试工具，统统消失不见了。
    有的人只取出了一支签字笔，剩下的一只签字笔好歹可以勉强支撑考试，有的人的涂卡笔消失了，有的人缺了一块橡皮擦……
    黄毛感激的看了简悄一眼，心里一阵后怕。
    当时要是没有听他的话把工具都收起来，现在要么被取消了资格，要么没有答题用的笔，横竖为难。
    鬼知道这场考试被取消资格的后果是什么。
    他虽然嚣张，可一点都不想以身试验。
    【请监考员分发试卷。】
    【本次数学考试截取一位专业高考出题人的脑电波，据此分析合成数学题。】【为了保护出题人的安全，系统选择匿名状态。】【该出题人十分有名，曾有人为他列传。】
    【××（匿名）者，南通如东人氏也。少而聪颖，览阅百书，放荡不羁，独冠栟中之内，折桂南师众院。学业既成，出师苏南，连绵数年，掌××地（匿名）高考数学命题之权。其人性僻耽奇，颇爱蹊径，常以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秒杀三比。何为三比？二比、傻比、苦比是也。凡考其卷者，轻者捶墙，重者沦亡。是日天昏地暗，苏南苏北考生伏尸百万，血流漂杵。时人喟叹：高考数学举鼎之人也。】【前人赞曰：××（匿名）真乃神人也，学究天人，晓通古今。居阁楼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倾尔，秒诸生于无形。谓其战功，古不列颠牛顿之不如。谓其决策，德数学王子之羞愧。后人尝忆此役，感慨甚多，无不谓曰：及出考场，见诸同窗痛哭不已，爷娘妻子走相望，哭声上干云霄。皆言，悔之未看竞赛之题。后百年内，提及××（匿名）之名可止小儿夜啼，言之曰：尔若啼哭不已，他日必是××（匿名）出卷。小儿遂止哭。太史公言曰：××（匿名）者，当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魑魅魍魉，无一不现其形，宵小之人，无一不望其形而止步。若××（匿名）用于国际之中，坑杀外敌精英，经营三九之年，又何惧美坚英日之夷蛮，天佑我邦，天下一统，亦不远矣。此皆××（匿名）之劳也，天感其德，遂立此言。】简悄：“……”别以为你把关键点打码了，我就不知道是谁！

 第7页

    听到这一段冗长的介绍，整个教室里学生模样的人，几乎脸全部都黑了。
    胆小的女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黄毛坐在座位上，表情僵硬。
    好了，其实打了码，大家也都知道是谁了。
    老师分发卷子的过程，宛如学生一个个上刑场的过程。
    简悄拿到卷子，看着那上面的题目，一时间思绪纷飞，感慨万千。
    他想起当年网上网友《莎士比亚》版的调侃：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但是看过数学的试卷，什么都不算问题了。
    他毕生的数学积淀，留在一张八开大小的纸张上，他骇人的表现和随时不忘陷考生于绝望的执着精神，能看出――他的意志坚硬如铁。
    嗯，也是个狼灭。
    第4章 艰难求生
    大概是这位的盛名太过深入人心，不少学生模样的人都已经成功解码。
    简悄觉得教室里的斗志一下子下降了一半。
    这位狼灭完全就是一个行走的真·群体削弱技能。
    【数学考试倒计时生成。】
    黑板右上方本来已经暗下去的黑色屏幕再次亮起，两个小时倒计时开始。
    简悄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回的卷子，别说两个小时了，三个小时他都觉得不够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简悄在快结束的时候，勉强写到了结尾。
    最后一分钟，刺耳的尖啸声如期而至。
    【数学考试结束。】
    【请各位考生停止作答，将考试用具收回文具袋，试卷正面朝上，等待监考老师收取。】【半个小时后开始英语考试，请各位考生做好准备。】两个老师再次按时消失。
    这意味着他们又有了半个小时的放松时间。
    简悄坐在靠近门的这一列最后一个位置，窗户就在他的斜前方，可是窗户的玻璃上蒙了一层浓厚的雾气，外面什么也看不清。
    ――就好像这个教室就是像小说里写的一样，是特别开辟出来的次元空间。
    “完了，全完了！”胆小的女生在老师一离开时就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痛哭，“为什么要用他的脑电波出题目？”
    黄毛瘫在座位上，两眼放空，望天状：“想我当年高考时没有遇到他，我还觉得自己是条锦鲤，万万没想到，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做了一个总结：“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可以说是相当精辟了。
    整个教室里一片愁云惨淡，所有人都害怕英语的时候会放什么大招，说不定来个打包带走，一波全灭。
    角落的三人组沉默着，冷不丁听到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颤颤巍巍的声音：“想我孙子那年高考的时候，他回来哭着跟我说，数学他考砸了，可能要复读，我就把这个人的名字记住了……”
    “可现在……”大爷迟疑道，“我怎么听着数学考试的这个出题人和我孙子高考时遇到的那个人，好像是一个人啊？”
    黄毛有气无力的回应他：“大爷，别想了，估计就是同一个人。”
    大爷捂住了心口，面色痛苦：“完了，我这心脏病要犯了……”
    他赶紧从荷包里摸出药吞下去。
    真不愧评价为“爷娘妻子走相望，哭声直上干云霄”。
    这威力，恐怖如斯。
    【请考生遵守考试规则，不要大声喧哗，服从监考员管理，不要舞弊，一经查出，严惩不贷。】【考生已全部进入考场。】
    依然是那两个熟悉的老师，只是这一次，两个老师的脸色并不太好看，或者更确切的说，有些阴沉。
    【警告考生：不要挑衅监考员，监考员规则漏洞已补齐。】【警告考生：不要挑衅监考员，监考员规则漏洞已补齐。】【警告考生：不要挑衅监考员，监考员规则漏洞已补齐。】这道机械音把这句话一连重复了三遍。
    监考员规则？漏洞？
    简悄想起自己察觉到的一处问题，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试探一番，看来别的考场已经有人试过了，漏洞是真的，所以触发了它的修补。
    【英语考试倒计时生成。】
    【即将开始播放听力。】
    这次英语考试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大家都已经考得疲惫不堪，只是在考试结束后听到了整个教室的几声哀嚎。
    “这让我又回想起了被高三试卷支配的恐惧……”
    “我想起当年我们这个高考大省的C位出殡。”
    “我想起了我们那年高考狂涨的分数线……”
    “说实话，太虐了，真的太虐了！”
    “万万没想到，我还有重回高考考场的一天，神呐，这要是场梦，就赶紧让我醒了吧！”
    “我们老师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同学们呐，人生就是一场场高考。考你妹啊！现在好了，真高考了！”
    “我觉得那个系统有毒！守望先锋、刺激战场哪里不好了？居然还带游戏歧视的！”
    “选什么模式不好，为什么要选高考模式？从科举考到现在还没考够吗？难道就是因为中国占了世界上1/5的人口，所以强制绑定高考吗？我不服！”
    “即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高考依然是我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
    “还有一门理综，考完应该就没事了。”黄毛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不知道这个预备考核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整出了高考这么凶残的模式。”

 第8页

    “我觉得你还是要好好考，达不到四百五十分说不定会把我们抹杀呢！”简悄像是开玩笑似的，“看过无限流的小说吗？全球大逃杀一类的？”
    黄毛脸一僵：“要不是我高考那年录取分数线狂涨，我说不定也能够到个一本的尾巴，现在……貌似、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胆小的女生含着泪点了点头：“四百五十分应该没问题的。”
    “就是……就是这次数学卷子的分数，我估不准，我害怕……”
    可以了，那个男人，余威未消。
    不知道在这个教室里不眠不休的写了多久的卷子，简悄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不认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三家分晋、五胡乱华、文艺复兴、新文化运动、列宁马克思，朱熹王阳明、费尔巴哈黑格尔、季风洋流反气旋了，他认为他的大脑已经超负荷运转，将近死机。
    直到文综考试最后一声尖啸。
    那道机械音宛如天籁。
    【综合考试结束。】
    【请各位考生停止作答，将考试用具收回文具袋，试卷正面朝上，等待监考老师收取。】两个老师顺利的收取了三十二张试卷和三十二张答题卡，却并没有像前几场考试一样直接消失，而是严肃的面向坐在座位上的考生。
    所有的考生都神色一肃，想起最开始被她们两个所支配的恐惧。
    “你们这个考场素质还不错，到目前为止只淘汰了三个人。”蛇尾老师嘴里居然吐出了一句赞美，“三天之后高考会出成绩，早上六点半成绩会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四百五十分及格，会获得半正式考核资格。”
    “那不及格的呢？”也许是见着考完了，有人忍不住出声询问。
    “监考员修订规则第一条：妨碍监考员的考生，监考员可自行处理。”
    十六号考生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想从座位上挣扎着逃跑，但是那股将他们固定在座位上的力量仍然存在。
    十六号考生化为一道白光。
    “十六号考生失去考核资格。”蛇尾老师环视着教室里的一众考生，她的眼睛也变成了蛇类特有的竖瞳，“刚刚夸完你们，你们就喘上了是吧？”
    仿佛是被打搅了兴致，本来准备长篇大论的蛇尾老师懒洋洋的闭了嘴。
    烫着火红色大波浪的老师严肃的接过了她的话：“身为考生，请尊重你们的监考员，这对你们并没有什么坏处。”
    “看在你们这个考场素质还勉强过关的份上，给你们一句忠告。”
    “稳定心态，不要自杀。”
    【高考科目全部结束。】
    【考生可自行离开考场。】
    【地球居民中国区域违反考试规定人数为一亿三千二百二十九万七千六百二十三人，现已全部取消考试资格。】【三天后六点半成绩发放至所有考生手中。】
    【四百五十分合格。】
    【欢迎成绩合格的地球居民参与半正式资格考核。】
    第5章 清除
    系统宣告后，随着熟悉的天旋地转，简悄眼前陷入黑暗。
    等他恢复意识，他发现自己还坐在寝室的床上，裹着一床空调被，调到最低温度的空调吹得人胳膊上直起鸡皮疙瘩。
    他爬下床，把放在公共桌子上的空调遥控器拿到手里，关掉了空调。
    寝室里另外两个人也陆续清醒过来，易涛和胡修远脸上都带着疲惫。
    毕竟刚刚经历了堪比一场高考的考试，还随时随地都有陌生的危险，突然放松下来，很难不感到倦怠。
    “这个系统到底是什么东西？”胡修远闭着眼，金丝边的眼镜框依然架在他的鼻梁上，他揉着太阳穴，“一亿三千二百二十九万七千六百二十三人取消考试资格，到底是什么意思？”
    “总归不能是什么真的全球大逃杀吧！”易涛说。
    “我们考场那两个老师说我们考场素质还算不错，给了我们一句忠告。”
    简悄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我们考场从第一场语文开始到考试结束，一共有四个考生失去资格，所有失去资格的考生都是化为一道白光。”
    “一个教室三十五个座位。”胡修远推了一下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我们第一场语文考试就损失了八个考生。”
    “我们开局团灭一半。”易涛说，“教室长的挺像高考考点的，考到数学的时候，剩下的人就崩溃了几个，等文综考完的时候还被监考员来了个反杀，我们这个考场最后包括我在内，一共只有七个人没有失去资格。”
    “我们考场最后大概还剩二十来个考生。”胡修远补充道。
    简悄想，难怪监考员说他们考场的素质高。
    至少对比起他现在的已知情况，他们考场的存活率是最高的。
    “我们考场两个监考员一个背上有骨翅，一个有一条蛇尾，看起来都不太像人类。”
    “而且整个教室像是一个被独立开辟的次元空间。”
    “这并不是地球科技能达到的水准，至少不是现在。”
    “我们考场的老师一个有一双鹿角，另一个看起来倒是挺正常的。”胡修远说，“不排除有一部分监考员是人类的可能。”
    “一开始那个系统就说登录地球，欢迎地球居民参与四级文明评定。”简悄接过话，“照这样推断，会不会是是地球的文明发展到了一个节点，从而招致了所谓的系统的到来？”

 第9页

    “难道系统不是故意来到地球，而是地球发展到了某一个节点，导致它不得不出现？”胡修远又推了一下眼镜，“易涛，你们的考场有什么发现？”
    “能有什么发现？我都快被吓死了好不好？”易涛哭丧着脸，“开局就是‘唰唰’的白光，我能不老实吗？”
    他努力回忆道：“我们考场的两个老师，好像确实是普通人。”
    “不对！不对！”他喃喃自语的反驳道，“好像有一个老师有一条细细的尾巴。”
    “我不确定。”他回忆了半天，最后只能无奈的下了一个结论。
    三人沉默下来，消化着方才得到的资料。
    “我想起来了，英语考试时候出现的那个警告。”简悄拿笔在纸上梳理着线索，“不要挑衅监考员，监考员漏洞规则已补齐。”
    “考试规则漏洞，是……”
    胡修远试图和他互相印证，同一刻，所有的电子设备再次出现了六点半的景象。
    星河的背景，不断有字浮现，还有与他同步的机械音。
    【统计完毕。】
    【中国考试区域违规人数一亿三千二百二十九万七千六百二十三人，美国考试区域违规人数四千六百二十九万一千一百一十八人，印度考试区域……全球考试区域共计违规人数七亿八千六百三十五万七千零六人。】【清除开始。】
    这仿佛是一个不详的预告。
    就在机械音宣布完后，隔壁的寝室就响起了一阵骚乱，宛如一个起始点，整栋男生宿舍开始躁动不安。
    C大的男生宿舍区本来就是很多年前建的，虽然在不断维护，宿舍内部的上下铺也换成了上床下桌，安上了空调，但依然掩盖不了设施老旧，隔音效果差的问题。
    最明显的就是一旦在寝室高声喧哗，隔壁同学几乎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像这次，他们听到隔壁一声闷响，随之而来的就是情绪失控后的惊叫。
    是……系统所谓的清除？
    三人从床上爬下来，飞快的冲往隔壁寝室，刚到门口，门就从里面自己打开了。
    里面的景象一派混乱。
    寝室室内靠左前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脸朝下，没有动弹，一个人蹲在旁边查看他的情况进行急救，一个人站在窗边打电话，还有一个人打开了门，看起来是想出去求救的样子，正好与他们撞了个满怀。
    C大男生宿舍都是标准四人间，空间不大，他们三个人一进来便显得了这个寝室更加狭窄。
    打开门的那个人看见简悄，宛如看见救星一样：“简悄救命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
    “你们是不是也听到这个系统音了！它说清除开始。”开门的男生慌乱的抓住简悄的胳膊，但还是尽量逻辑清晰的讲出事情的始末，“当时我们考完之后，所有人都恢复了意识，计松说失去考试资格也没把他怎么样，然后系统说清除开始，他突然就从床上栽下来，呼吸……呼吸就停止了！”
    “这场考试真的会要人命的！”
    在那个男生对简悄诉说情况的时候，胡修远已经一步走到计松身边查看情况：“死透了。”
    “什么！”还在努力给计松做急救的室友急红了眼，“他刚刚还在和我们好好说话的！”
    “120占线！”站在窗边打电话的那个男生也过来了，他的脸色很难看，“这到底是个什么鬼情况！”
    简悄心下一沉。
    最不好的情况发生了。
    所有失去考试资格的人在现实中都会彻底死亡。
    “我想起来了……”抓着简悄胳膊的男生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它说中国失去考试资格的人有一亿三千多万人……”
    他们的室友也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个何其庞大的数字。
    就是这场莫名其妙的考核，强硬的剥夺了人的生命。
    “把他背上，我们去医院。”
    简悄走到那个瘫到在地上的男生身边，一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尽人事，听天命。”
    “别放弃，总归还是要试一试的。”
    “咔嚓。”
    突兀的一声脆响。
    胡修远的指尖碰到了计松裸露出来的肌肤，就是从那里传出的响动。
    以被触碰到的那块地方为圆心，计松的整个身体忽然像一块脆弱的冰面碎裂开来，他的身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犹如有无形的火焰沿着那条裂纹游走，慢慢的将他整个人化为飞灰。
    打开的窗户里吹进一阵冷冷的风，地上那一小撮灰烬被风一卷，四散在寝室的地板上，便寻摸不到什么痕迹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这样灰飞烟灭，让人直观的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清除完毕。】
    【恭喜地球考生完成预备考核，暂时获得半正式考核资格。】【半正式考核分为理论和实践两场。理论一场，实践一场，全部通过即可获得正式考核资格。】【获得正式考核资格的考生每月必须参加三次考试。】【理论考试时间为每月一号，一月一考，分文理科，四百五十分以上即为合格。】【实践考试每月两次，分别是每月的十号和二十号。】【请各位考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勤学苦读，努力复习。】【达到考核系统标准后，地球考核结束，登记为四级文明。】【请各位考生认真考试，早日取得通关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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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冷冷的机械音在全球信号能够覆盖的所有的地方响起，所有的电子设备同步播放着它的话，没有人能够阻止这种近乎碾压的力量。
    人类在在沉默。
    因为无力抗衡。
    因为突如其来。
    因为无法反抗。
    “系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506寝室里沉默了很久，但这个问题，没有谁能回答。
    “以后……我们就要过上这种在考试里挣扎的生活了？”
    “是啊。”
    简悄盯着前方光洁的地板，那里不久之前还躺着一个人，在比刚才更早一点的时候，他还活着，能和人交谈，能跑能跳。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去书店。”
    “去书店。”
    简悄和胡修远异口同声。
    “去书店干什么？”易涛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买书。”
    胡修远走到了寝室门口。
    “复习。”
    简悄打开了兵荒马乱时被关上的寝室门。
    “准备考试。”
    丢下最后一句话，两人消失在门口。
    这个系统宣布之后，最珍贵的是什么？
    复习资料。
    永远不要低估人心的敏锐，不要高估人性的底线。
    在生死面前，很多东西、或者说很多界限都变得很是模糊，人为了能够活下来，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寝室里剩下的四个人愣了一瞬，才如梦初醒般地追上了前方两人的脚步。
    系统降临地球。
    达尔文理论运转。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所有人都在为了活下去拼命努力。
    自此…
    高考重临。
    第6章 实践考试
    一行六人匆匆赶到学校唯一的书店，书店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在慌乱的挑选着辅导资料――看起来大部分人仍沉浸在变故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这留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
    六个人是同一个专业，干脆一人选了一门必修课，去挑选核心的重点资料，五分钟后，每个人的怀里抱了一大摞书，匆匆付完账，六个人迅速的往寝室赶，这时候已经能看到有些学生往这个方向来了。
    “外套脱了把书包起来，动作快一点！”简悄和胡修远跑在最前面，他们两个人快速脱下外套包住书，将书遮的严严实实，然后用袖子打了个结拎在手里，脸上的神色却从容淡定，“不要慌。”
    “可这样藏着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吧？”易涛犹豫的问，他有些不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书店里并不止我们几个人，那些抱着书出来的人人员分散，目标更加明显，而我们人多势众，东西又用衣服遮着，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他们不一定会选择招惹我们。”
    “现在就是要趁着还没有更多的人反应过来之前，将东西安全带回寝室。”
    在他们六人回寝室的途中，确实有不少学生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也有人怀疑的看了看他们手里拎着的外套，想借机试探她一下是不是书，但看着六个人神色淡定，眼神却戒备，又退了回来，一心往书店的方向赶。
    早去一分钟，得到辅导资料的可能性就大一分。
    明明不长的一段路，六个人感觉像是走了一辈子，等到了605寝室，紧紧关上门后，几个人已经完全瘫了下来。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605寝室的一个男生问，“我感觉这样藏不了多久。”
    “那也没办法了，抓紧时间复习吧！争取把知识记在脑子里。”胡修远推了一下眼镜，“能考上c大的，大部分都应该是可造之材。”
    “我们先走了，你们记得把门关好，这几天要警醒一点，万一有什么事的话，记得及时求援，书赶紧看，看完了记得交换，总归不是只考一次的。”简悄意有所指的示意了一下地上放着的三摞书，“这些东西在现在，既是无价之宝，也是烫手山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些东西留在手里，终归是个祸患。
    简易的遮盖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最多只能起争取到一定的缓冲时间。
    三人走到606房门口，当时离开得急，门只是随便一关，但是现在将钥匙插进去，轻轻的扭了一下，能感觉到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简悄的左手悄悄比了个手势，回头做了个口型：“反锁了。”
    C大男生宿舍区因为建的早，设施早就老旧了，安保也做得相当不到位，606虽然所处楼层高，但是却在这一层楼的监控死角，尽管和605相邻，但是606的房门往后面凹了一截，不仔细看，根本就不知道这里还有一间宿舍，在他们住进来之前，曾经有学长悄悄的告诉他们，上一届606宿舍遭过好几次贼。
    这正是混乱的时候，说不准就有人想浑水摸鱼。
    简悄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房门拧开，将门扉使劲往里一推，用的力气特别大，只要有人站在门口想偷袭，保证是不成功的。
    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站在寝室里的男生回过头，一双凤目古井无波。
    简悄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进贼了。
    “是小月亮回来啦！”易涛笑嘻嘻的从简悄背后探出半个脑袋，“一声不吭的，吓死个人了！”

 第11页

    迎接他的是兜头扔来的一件衣服，稳准狠的砸在他的脸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散开，糊了他一脸。
    “小……”易涛手忙脚乱的把那件白衬衫从他的脸上扒拉下来。
    “闭嘴。”
    “小月亮！”易涛的嗓门又响又亮，“你还有没有一点兄弟情了？”
    简悄：……
    胡修远：……
    十分钟后，三个人坐在寝室的桌边，易涛蹲在地上，手腕被一件衬衫绑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简悄：“江山易改。”
    胡修远：“本性难移。”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易涛蹲在地上，不知秦明月怎么绑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解开，“秦哥秦哥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
    “幼稚。”
    “到底是谁幼稚啊！你上次把我绑着，不让我上厕所，也不让我打游戏，上床下桌我连床都爬不上去，还故意在我面前吃东西，你才是个幼稚鬼！”
    听着易涛的控诉，秦明月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说了很多遍，不要叫我小月亮。”
    “小月亮！小月亮~”
    简悄：“生命不息。”
    胡修远：“作死不止。”
    秦明月起身走到易涛面前，在他的注视下将手伸向他手腕上的绳结，然后――认认真真的加固了一遍。
    开始只是手腕不能活动，现在他连手指头也不能动了。
    易涛：……
    简悄：“嘴贱一时爽。”
    胡修远：“事后火葬场。”
    “喂！”易涛怒视两人组，“你们这是唱双簧呢！”
    他痛心疾首：“兄弟爱呢？室友情呢？”
    “统统没有。”胡修远扶了一下眼镜，“别白日做梦。”
    易涛：“……”你们怎么穿品如的衣服？
    “我给你们带了资料，”秦明月从箱子里掏出一大堆书籍，“别贫了，好好复习。”
    这一刻的秦明月特别像传说中长了两只尖角的恶魔：“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的分外漫长，606寝室的四个人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终于迎来了来了所谓的实践考核。
    笼罩全球的电子音响了起来。
    【全球考试区域共计违规人数七亿八千六百三十五万七千零六人，不及格人数三十九亿六千八百十七万三千一百六十四人。地球居民取得半正式考核资格人数为二十七亿八千九百九十一万四千七百一十一人。】【复查无错。】
    【恭喜二十七亿八千九百九十一万四千七百一十一位地球居民取得半考核资格，成为预备考生。】【考生现已全部登录考试系统。】
    【实践考试即将开始，考试题目涵盖古今中外，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市井杂谈，左至文学名著，右至童话故事。】【考试题目随机抽取。】
    【请各位考生沉着冷静，认真作答。】
    【考试时间：三小时。】
    【题目生成中……】
    【随机抽取完成。】
    【现载入考试场地。】
    【监考老师已就位。】
    【请考生进入指定考场，进行作答。】
    【祝各位考生考出新意，考出水平，考出乐趣，考出风采，懂得考试之美，美不可言。】最后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在整个中国区域播放了一首《好运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简悄：“……”这什么沙雕系统？
    伴随着《好运来》的BGM，简悄的眼前又是一片熟悉的漆黑，等他再次睁开眼，他站在了一座巨大的建筑之前。
    这是一座巨大的巴洛特风格的建筑，四根粗大的立柱撑起了整栋建筑的四个角，对着大门口有一个至少三米高的高跟鞋石雕，石雕下有一方石台，上面刻着字，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那些字像打了马赛克，完全看不清楚。
    他的周围陆续闪过一道道白光，看着应该是考生进入考场的信号。等到白光全部熄灭，他放眼望去，发现人数并不太多，但和上次一样，有老有少。
    估计有二三十个人。
    这一场考生的素质明显比上一场要好得多，至少没有一进来就开始大哭大闹，所有人被载入考场的第一反应都是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漠视和不信任。系统才刚刚开始登录地球，但人类彼此之间的信任度已经降至谷底。
    这个社会，从现在开始，归于失序。
    【考生全部到达考场。】
    【监考员就位，考生认真听取考试规则。】
    【灰姑娘的形象可以上溯到很早的时期。希腊历史学家斯特拉波曾在公元前一世纪记叙了一位嫁到埃及的希腊少女洛多庇斯的故事，这被认为是《灰姑娘》故事的最早版本。】【但《灰姑娘》最为流行的一个版本出自法国作家夏尔·佩罗。这个版本中新增了南瓜、仙女和水晶鞋。】【另一个著名的版本出自格林兄弟。这个版本中，帮助灰姑娘参加舞会的不是仙女而是母亲坟头的许愿树。为灰姑娘带来幸运的是金鞋，同时，两个姐姐想要通过把脚削掉一小部分的方式让脚穿上鞋子，以期骗过王子。两只小鸟提醒了王子，在故事的最后还把两个姐姐的眼珠啄掉。】【虽然有啄掉眼珠，但这并不是什么恐怖故事，恰恰相反，这是一个甜美的童话。】【所有的故事都只写到了灰姑娘和王子在一起，却没有过一个续集来写这美好的童话的背后，也许它的背后会存在着大片的阴影？】【童话恰恰…】

 第12页

    那个机械音拖的长长的，像是讲故事的人恶劣的在最精彩的地方戛然而止，徒留听众抓心挠肝。
    【就不是这样！】
    【它永远甜美！永远像最甘美的蜂蜜，最瑰丽的梦境！】【呵…】
    那个机械音平板似的声音莫名让一众考生听出了发自内心的嘲讽――如果系统有心的话。
    【你们错了。】
    【你们这群酸不拉几的柠檬精。】
    【灰姑娘和王子幸福的生活了一辈子。他们最初的相遇就是因为那双水晶鞋，为了表示对那个时刻的感谢，每到一个地方，王子就会为灰姑娘买一双漂亮的水晶鞋。渐渐的，灰姑娘的水晶鞋越来越多，多到王宫的衣帽间已经放不下的地步……】【最后，灰姑娘建了一座博物馆，将这些鞋全部保存起来。让王国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的浪漫爱情。】【人们将这座博物馆称为“CrystalDreams（水晶梦境）”，又称灰姑娘的博物馆。】系统喋喋不休的介绍着，不仅强迫地喂考生狗粮，还对考生进行“柠檬精”式精神攻击。
    它废话了半天，才逐渐讲到重点。
    【灰姑娘的博物馆有九十九层，里面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双鞋，每一双鞋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但对灰姑娘来说，最重要的那双鞋，永远是童话开始的那一双，那时候不幸被遗落在舞会上的鞋，却变成她幸福的开始。】【考试任务，请在三个小时之内找出那双水晶鞋，并选择正确的编号进行提交。】【注意：考生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方式损坏博物馆内物品，不得与博物馆工作人员发生任何意义，任何形式的冲突。违规考生失去考试资格。】任务发布之后，那块巨大的高跟鞋石雕正上方，浮现出了一个血红的倒计时――两小时二十五分。
    那个系统废话的时间，居然也是算在考试时间里的！
    【考试开始。】
    【祝各位考生好运。】
    第7章 水晶鞋
    说着监考老师已就位，但从系统开口到结束，除了考生，没有出现一个疑似监考老师的人。
    又或许，监考老师伪装后，混进了考生里。
    无论哪一个，听起来都不大妙。
    “快！抓紧时间！赶紧进去！”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宛如沸油入水，刹那间炸开了锅。考生一蜂窝的涌进博物馆的大门，生怕自己迟了一点，线索就断了。
    简悄慢悠悠的跟在队伍的最后，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走到了高跟鞋石雕的前面，那石雕周围的马赛克已经消失了。
    这座石雕一言难尽的……丑。
    当时隔得远，只能隐约看到是高跟鞋的形状，走的近了，才发现与其说是高跟鞋的石雕，倒不如说是坑坑洼洼的石头恰好有些神似高跟鞋。
    石雕表面起伏不定，有的地方被人暴力敲掉一大块，有的地方突了出来，表面也没有打磨平整，因而显得特别粗糙，颇具抽象派的精髓。
    石雕的下面是一方石台，上面刻的字用了大红的颜料，看上去像血。
    “水晶折射出最美的光芒，沉浸在梦境中的纳喀索斯，死于虚伪和悲伤。”
    底下有一个花体字的署名…洛多庇斯。
    不是广为流传的辛德瑞拉，而是最早的，希腊传说中的洛多庇斯。
    那个作为后来灰姑娘原型的少女。
    “纳喀索斯，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爱上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最终死去，化为水仙花。”
    站在简悄身边的一个娃娃脸少女，穿着一条粉色的洛丽塔的裙子，扎了一对双马尾，裙摆被裙撑撑起来，层层叠叠的蕾丝边和蝴蝶结衬得她十分可爱。
    “难道这个故事是希腊版本的吗？”她苦恼的皱了皱眉，看着简悄，“同学，合作吗？”
    还有零零散散的四五个考生没有急着进去，听见那个女生的邀请，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这可是考试。”
    “可考试没说不允许组队呀。”女孩子歪了歪头，马尾的发梢落在她肩头，“理论考试和实践考试应该是不一样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一股力道拉的一个踉跄。
    “栀栀！”
    女生背后的男生脸色很不好，他把女生狠狠的扯到身边，“我们进去找！”
    说着，他又狠狠的剜了简悄一眼，回过头对着女生提高了声音：“我才是你的男朋友！”
    女孩子抱歉的冲简悄笑了笑，对着自己的男朋友低声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们去找，行了吧？”
    ――那语气像是哄小孩似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偏偏那个男生没有什么感觉。
    两个人走远了，周围剩的人也没敢过来向简悄搭讪，除了惧怕考试的规则这个重要的原因以外，简悄本人看起来也不好接近，气定神闲，拒人千里。
    简悄也没管其他人的想法，他绕着石雕走了一圈，在姑且称得上鞋跟的地方发现了一处极其严重的划痕，狭长的一道，刻得很深很深，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暗红。
    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见再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简悄脚步一转，径直走向博物馆的大门。
    围在石雕身边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选择了进入博物馆，但是他们与简悄之间，隔了好几米的距离。

 第13页

    博物馆内和外面的石雕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博物馆可谓富丽堂皇，从天花板开始到地面，全是透明的没有丝毫杂色的玻璃，虽然没有看到灯，但是每一个角落都被照得通透，宛如白昼，没有一点点阴影，各种复杂的浮雕留在玻璃的表面，被反射的光源照得栩栩如生。
    整个博物馆的一层全是昂着头，展翅欲飞的水晶天鹅，每只天鹅的背上都托着一个水晶展柜。
    冰冷而美丽。
    靠近门的那一边，雕刻精美，姿态迥异的天鹅的背后托举着的四四方方的水晶柜，它们与别的水晶柜有些区别――柜子外的左下角的编号是金色的，十分显眼。仿佛是为了特意告诉别人，这几个展柜是特殊的存在。
    简悄走到第一只天鹅的面前，天鹅背上的柜子里，水晶鞋的表面上，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高跟鞋鞋尖的前面，刻着一句话――“小鸟的双眼，看破一切伪装。”
    这是指……那只帮助灰姑娘识破继母姐姐阴谋的小鸟？
    第二双高跟鞋上雕刻的是一座古老的钟表――
    “午夜十二点，假象就是假象。”
    第三双高跟鞋上花团锦簇，生机勃勃…
    “鲜花终会枯萎。”
    第四双高跟鞋上雕着权杖和王冠…
    “人心会在权力里腐蚀。”
    第五双高跟鞋上刻着的是翻卷的云彩…
    “梦境开始面目全非。”
    简悄一双一双的查看着，每一双水晶鞋上的图案都不一样，留下的话也不一样。
    等他走到第十二只天鹅的面前时，他发现，没有十三。
    第十二只天鹅的后面，空了一个位置，然后是第十四只天鹅。
    第十三只天鹅…消失了。
    在西方，十三这个数字被认为不吉，它是不幸的象征，是背叛和出卖的同义词。
    在圣经中，背叛耶稣的传道者犹大是最后的晚餐中的第十三个客人。
    在古罗马，十二个巫婆举行狂欢夜会，第十三个魔鬼撒旦就会在夜会高潮时出现，给人们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
    所以很多地方的人们，都会下意识避开这个数字。
    没想到，童话故事里，也有这种忌讳吗？
    【各位考生，博物馆工作人员即将出现，请各位考生不要与博物馆工作人员发生任何意义，任何形式上的冲突。】“各位尊敬的游客，欢迎来到灰姑娘的博物馆！”随着系统音的提示，一个尖利的声音在所有考生耳边边响起，“您将会有一场奇妙的水晶之旅！”
    铺满玻璃，几乎透明的博物馆的地上突兀的浮现一块黑斑，然后那个二维的斑点慢慢的变成三维的立体，模糊不清的黑色斑点不断蠕动着，出现了头、手、脚，然后出现了五官，逐渐变成一个人的模样。
    中途的惊悚程度，不亚于看了一场现场版的异形。
    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大概有一米高，一张漆黑的脸上长了一个硕大的酒糟鼻，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也只有一条细细的缝，穿着一身雪白的工作服，更衬得他整个人宛如煤炭，和这座璀璨的博物馆一点都不搭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璀璨的水晶牌，牌子上印着三个花体字“工作证”。
    见到第一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他这里来，那个小矮人自豪地挺起了胸膛：“这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水晶梦境，而我――是这座博物馆里最负责任的工作人员！”
    一层大概还剩十来个考生，见到小矮人出现，他们逐渐从各个角落聚拢到一起，站在离小矮人三四米远的地方，中间隔着两三个水晶柜。
    “您肯定是这座博物馆里最负责任的工作人员！”一个考生率先恭维道，“您对这里肯定很熟悉吧？关于灰姑娘的水晶鞋，您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提示？”
    “那是当然，我本来就是这座博物馆里最负责任的工作人员。”那个小矮人嚣张的扬起头，水晶牌随着他的话闪了闪，“但是水晶鞋的提示――”
    “没有！”
    “诚实的小矮人绝对不会欺骗任何人，同时，他们也为他们说过的任何一句话负责任。”
    “我们工作人员是不能向考生泄题的，更不能提供便利。”
    所有考生心下一紧，难道这些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就是这场考试的监考老师吗？
    还没等他们问出第二个问题，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那道声音的主人像是遭受什么剧烈的痛苦，哀嚎声已经传到了楼下，并且一声比一声弱，最终消失。
    “啊，真遗憾~”那个小矮人摊开手，泛着黄渍的龅牙暴露在灯光底下，一条窄缝似的小眼睛里闪过愉悦的光，语气却极为惋惜，“看来有些大胆的游客违反了考试的规定呢。”
    “水晶是不能染血的，染了血的水晶就不是水晶了。”
    “不是水晶，那是什么？”
    “是‘大恶之物’啊，绝对不能存在博物馆里。这种东西就应该永远苟延残喘于黑暗角落，它怎能与光明并驾齐驱？”
    小矮人用一种咏叹调式的语气回答了考生的问题，接着无聊的摆了摆手，“时间不多了，博物馆三个小时之后闭馆，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请各位游客抓紧时间。”
    这时候才有考生注意的那个血红的倒计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博物馆的一层里，上面明明白白的显示着：

 第14页

    1：30
    时间越来越少了，而他们还停留在一层，后面还有九十八层等着他们去看。
    “九千九百九十九，真真假假假假真，小鸟看破不说破，梦境全是血和火……”
    “……水晶鞋啊在哪里？人人都想得到你――”
    小矮人唱着歌，肥胖的身躯灵活的拐到一只高大的天鹅背后，突然消失了。
    头顶上血红的倒计时出现了一霎紊乱，时间猛然向前动了动。
    0：30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第8章 附加题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只有半个小时了？”
    一个考生惊恐的指着那个悬挂在空中血红的倒计时，仿佛那是一把随时会落下来的屠刀，他的神色有些扭曲，“这场考试根本就没想着让我们活下去！根本就没想着让我们活下去！”
    他抱着头尖叫着，转过身来拼命向博物馆的门外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哗啦…”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跑起来又不顾情况，敞开的外套刮到了一个玻璃柜，那个玻璃柜从天鹅的背上摔下来，摔成了粉碎，里面的水晶鞋滚出去了好远。
    那个考生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摔倒在玻璃渣上，锋利的玻璃扎伤了身体，殷红的血从伤口中慢慢的流出来，在玻璃的地面上铺成一幅血染的画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疼啊！”
    “救命！啊啊啊啊救我！好疼啊！”
    明明只是普通的玻璃渣，划开的也都只是浅浅的皮肉，但他的血像是流不尽一样，随着那些细碎的伤口不停的往外流，短短几十秒就在他的身体底下形成一个血泊。
    那个考生僵硬的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简悄一直站在第十三只天鹅的位置，小矮人出现的时候，他没有贸然的过去，所以距离考生聚集的地方是有些距离的，再加上那个逃跑的考生跑出去了好几步，离他就更远了。
    在变故发生的时候，他什么都来不及做。
    但他的身体远比他的反应更快，几乎是本能的去抢那两只摔出去很远的水晶鞋。
    小矮人的告诫历历在目。
    但变故往往比反应更快。
    在那个考生断气的一刻，他的血液变成了一种粘稠的物质，有点类似于小矮人刚出来时的那种奇怪的黑斑，它急速的膨胀着，向那双摔在地上的水晶鞋扑去，简悄眼疾手快的抢了一只，另一只被那些粘稠的的血液触碰，发出像硫酸腐蚀东西一样的声音。
    …那是第二十七双水晶鞋。
    玻璃柜已经成了碎片，碎片泡在血液里，上面的字根本看不清，他只记得他粗略扫过去的时候，这双鞋好像讲的是一个关于丰收的故事。
    丰收、希望、死亡。
    他只记得这三个关键词了。
    【水晶鞋染血。】
    【触发附加题。】
    【丰收的思考。】
    【考试时间三小时，附加题无延长时限，请考生尽快答题。】血液将水晶鞋腐蚀殆尽，化成一条条流动的细小血线，像一张网似的蔓延到所有考生脚下。然后从他们的周围拔地而起，在他们的头顶结成一个点，就像一个血红色的笼子。
    笼壁的血线越来越密，幸存的考生都忌惮着望着这个笼子，想逃出去却又不敢触碰。
    在血线密集到一定情况后，周围突然起雾了。
    白色的雾气遮住了玻璃柜，遮住了天鹅雕塑，也遮住了他们能看到的所有视野。
    “哒哒哒…”
    马蹄的声音由远及近，戴着破旧头盔，穿着锈迹斑斑的铠甲的骑士骑着一匹白骨马，出现在笼子外。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很久都不曾说过话，发音陌生笨拙：“告诉我，丰收是希望还是新的的死亡？”
    没有人应声。
    “丰收是希望还是新的死亡？”
    骑士又问了一遍。
    考生里有些骚动，但是还是没有人应声。
    “丰收是希望还是新的的死亡！”
    骑士从他腰边的剑鞘里抽出了短剑，隔着一个笼子问他们：“回答我！”
    还是没有人应声。
    骑士手中的短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剑尖随意的指向了笼子里的一个女生：“你说。”
    那个不幸被选中的女生万万没想到是现在的局面，他抖着双腿回答说：“我……我不知道。”
    “愚昧的人是没有资格活着的。”
    骑士冷漠的下了一个判决。
    如同接到某种号令，组成笼壁的血线动了动，一把捆住那个女生，将她扔到了笼子外。
    …刚好就在那个骑士的剑底下。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丰收是希望还是新的死亡？”
    “是……死亡。新的死亡。”
    那个女生直面生命的危险，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她想着这种问题有很大可能不走寻常路，咬咬牙，选了后面的答案。
    “那为什么丰收时人们脸上总是有发自内心笑容？”
    “我…因为……我说错了，是希望！希望！”那个女生心里一悔，忙不迭地否认道，“丰收是收获！劳动的一年，有收获自然是愉快的！”
    “那为什么收获会引来外面起残暴的豺狼？”
    “因为丰收会引来别人的嫉妒和掠夺！”女生辩解。

 第15页

    “你不是说丰收是希望吗？”骑士居高临下，“你答不出来。”
    那柄还带着铁锈的短剑穿透了女生的喉咙。
    “下一个。”
    骑士杀死了女生，宛如杀死了一只蚂蚁，隔着破旧带红锈的盔甲，骑士的脸看不清楚，他把短剑召回到自己手里，盯着笼子，重复道：“下一个。”
    这一次剑尖的目标换成了一个站在人群最后面，满脸惊恐的男生。
    “你，回答我。”
    那个胆小的男生和骑士一对上视线就吓得瘫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
    血线如法泡制的把他捆到了剑尖底下。
    那个男生战战兢兢的组织语言：“丰收带来希望，但同时也带来死亡。”
    “为什么？”
    “丰收引来掠夺，掠夺带来战争，战争带来杀戮。所以希望带来死亡。”
    在生死的压力下，那个男生的头脑反而变得清晰，语言也变得流利起来。
    “不对，还是不对，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本来看骑士的剑都已经松了松，那个男生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刚刚舒了一口气，转眼便被短剑捅得透心凉。
    他的尸体倒在前一个女生的尸体上，血无声的蔓延开来，又化成新的力量补充血线组成的牢笼。
    “你，下一个。”
    那带着死亡的剑尖又指向另一个人。
    骑士破旧的头盔里，燃起两团幽冥鬼火。
    “丰收到底是什么？”
    “与其说丰收是什么？你倒不如先告诉我，骑士精神是什么？”
    “骑士八大美德：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灵魂。”
    “你看看，谦卑没有，牺牲没有，怜悯之心没有，公正没有，诚实没有，灵魂更是肮脏，你还剩下什么？”
    血线本来就要捆到第三个人身上了，简悄突然伸出手，抓住了那根血线，那根血线像被烫到了似的速度极快的缩回去，第三个人也免除了被扔出去的命运。
    “杀戮手无寸铁的平民，这就是你作为骑士应该做的？”
    “他答不出来我的问题。”骑士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那就应该去死？”简悄反问，“你效忠的领主都已经死去了，为什么你还能活着？”
    “你配做一个骑士吗？”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两团幽冥鬼火在头盔里跳了跳，显示出骑士愤怒的心情：“你侮辱我的名誉，我要向你提出决斗！”
    “不斗。”简悄笑眯眯的摊摊手，“我一没武器，二不是骑士，你提出的决斗，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赖皮的样子，与传说中的“你们要抓鲁迅，和我周树人有什么关系”一类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骑士将手中的短剑握得咯吱作响，眨眼间，血线牢笼破开了一个洞，骑士驾着白骨马转瞬到简悄面前。
    剑刃上寒光一闪，对着他的头颅砍去。
    简悄周围的考生尖叫着避开。
    剑尖堪堪停在距离简悄眉心两三指的地方，再不能寸进。
    “果然。”简悄握紧了手中的水晶鞋，笃定道，“每一双水晶鞋都是一个隐藏的附加题，在水晶鞋染血之前，如果能全部抢到手，就能避免附加题启动，如果只能抢到一只，大概会拥有什么特权，比如说在我不主动攻击你的情况下，你也不能对我出手。”
    面前的剑尖在颤抖。
    气的。
    “你怎么会知道！”骑士咆哮，头盔里两团幽冥鬼火跳动的更厉害了。
    “很简单啊，那些血线涌过来的时候，离我是最远的。”简悄脸上挂上了点笑意，但那笑没到眼底，“你向我这边看了好几眼，明明想要选我，却好似忌惮什么放弃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故意挑选站在我身边的人，是想要我在愤怒和恐惧之下失了分寸，好让你光明正大的杀了我？”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第一个女孩被拉出去，猝不及防地被杀死后，血线要控第二个男生时，简悄尝试过悄悄去帮助他，他发现血线会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手，这就是为什么血线最开始很少，后面避开他，那个男生身上的血线就捆得越来越多的原因。
    血线不能违背骑士的命令，同时也不能伤害他。
    因为他们双方都是水晶鞋的持有者。
    两个人平分了附加题中的特权，所以相互制掣肘，也相互忌惮。
    第9章 非酋
    “你既然不与我决斗，那你也没有办法干涉你同伴的死去。”
    骑士故意拿话扎他的心：“你这样，和我有什么区别？”
    “别人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并没有义务去负担别人的生命。”简悄手一摊，“我一不是圣母，二不是傻子。”
    想引起他的愧疚吗？
    可这手段实在是太拙劣了。
    信息化爆炸的时代，人类直面的恶意往往比想象中的更多，如果遭受两句无关痛痒的指责便羞愤欲死，那地球上的人类早就死了百八十回了。
    骑士一噎，竟有些无话可说。
    “不是吗？”简悄摊开手，无奈的耸耸肩，“要紧跟时代啊！”
    “无耻！虚伪！狡――”骑士指责他，话还没说完，就宛如见了鬼似的，声音戛然而止。
    …简悄手上把玩着一只水晶鞋。

 第16页

    鞋子上雕刻着一束散落的麦穗，麦穗的叶子上沾着零零星星的血迹。
    那分明是属于骑士的那只水晶鞋。
    “不和你废话了。”简悄慢条斯理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慢悠悠的抽出一张，细细的擦掉了水晶鞋上的血迹，水晶鞋褪去血污，光洁如新，“拿到手就行了。”
    在水晶鞋上最后一点血迹消失之后，凝在血线组成的笼子外的的浓雾陡然间像遇到了天敌似的，张牙舞爪，却不得不退出去。
    “只会偷袭的小人！”骑士咆哮着，催动着坐下的战马，本来被浓雾强行拉远的战马竟然短暂的挣脱了浓雾，他手中生了锈的短剑振动起来，发出“铿铿”的脆响，化成一把巨大的战斧，战斧通体墨黑，斧口闪着寒光，携以雷霆之势要将简悄劈成两半。
    脚像生了根，动不了。
    不过也没必要逃跑。
    简悄笑容的弧度都没变，他的头顶上不远处横着一道墨色的寒光，被一点脆弱透明的东西抵着。
    …是骑士的那只水晶鞋。
    脆弱的水晶和坚固的寒铁。
    两相碰撞，胜负不分。
    但是战斧自上而下的力道引起的反震力震的简悄整条手臂都麻了，但他面上不动声色：“真没风度。”
    这时候被骑士挣脱的举动惊呆了的浓雾姗姗迟来，以一种极为蛮横的姿势卷住了骑士的战斧，明明是没有实体的东西，却将那战斧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往回拉，厚重的雾气一并裹住了战马和端坐在上的骑士，逐渐聚拢，整合，化成一条条锁链，将他拖回浓雾深处。
    玻璃的地面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失了武力的骑士不甘的瞪着眼睛，盔甲后面的两团鬼火跳动的更厉害了。
    撤走的浓雾最后一点小尾巴迟疑的立在简悄的面前，歪歪扭扭的比了个心，像是烟气绕成的圈圈，爱心圈绕着简悄转了一周，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他的左脸颊上蹭了蹭，表达它无声的歉意和安慰。然后“啾”的一声远遁而去，雾气的尾巴还带着点粉。
    莫名的可爱。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骑士、尸体，鲜血、浓雾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简悄手里还拿着一双水晶鞋，展柜上有一个明显的空置，一切都宛如一场幻想。
    【“丰收的思考”附加题结束。】
    【考生简悄发现BUG，系统漏洞正在修复……】光影扭曲了一霎。
    【……修复完成。】
    一切恢复如初之后，简悄发现他们仍然站在博物馆的第一层，甚至连他的位置都没有挪动半分――他仍然站在那个他抢夺到了水晶鞋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他脚边死去的考生已经消失了，在地上像蛇一样蜿蜒的鲜血也消失不见，第二十七只天鹅依然伫立在那里，背上托着一个完好的水晶展柜，柜门打开，而他的手里多了一双水晶鞋。
    鞋面上雕刻的散落的麦穗。
    就是这一双看似无害的水晶鞋，顷刻之间便夺走了三个人的生命。
    简悄叹了一口气，将沾染鲜血后又擦干净的水晶鞋送回展柜里。
    “咔哒。”
    展柜关闭。
    还在一层的考生都隐隐的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有一个考生感叹道，“这是考试吗？根本就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他隐晦地宣泄着自己的恐惧：“大佬你好，我叫孙宇，我们可以组个队吗？”
    虽然这一场附加题结束的虎头蛇尾，但简悄临危不乱的态度，还是透出了两分底气和不同。
    人都有慕强心理，一般的普通人下意识寻求更强者的庇护，实乃人之常情。
    “简悄。”简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同时婉拒了他的提议，“我暂时不需要队友。”
    “还有一小时二十五分钟。”他顺着二层的楼梯往上走，“还是抓紧时间吧！”
    刚刚一番惊险，恍如隔世，其实也不过是短短的五分钟。
    还留在一层的考生这才发现，悬挂在博物馆外血红的倒计时上的时间又变回了正常。
    简悄进入螺旋垂直上升的狭长楼梯，每一阶楼梯表面都雕刻成了多面体，墙壁也雕成了钻石表面的模样，明明没有光明，可整个楼梯的玻璃像是自己会发光一样，照得整个通道恍如白昼，让人隐约间头晕目眩。
    …玻璃反光太晃眼睛了。
    二楼也是天鹅托着水晶柜，只是天鹅换了个不同的姿势。
    简悄从通道里爬出来，脚踏实地之后靠着墙闭上了眼睛略做休息，通道里长的不行，反光随着他一步一步向前而增强，到最后他几乎目不能视，全凭感觉走，好几次差点踏空。玻璃的表面也特别光滑，稍不注意摔下去，在长长的通道中必死无疑。
    一层楼的楼梯都这么艰难，三个小时，真的够看完九十九层楼？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简悄睁开眼，他前方十来米的地方，有人摔得血肉模糊――那是三楼的入口处。
    他今天是黑成非洲人了吗？！
    简悄一跃而起，疯狂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前方人的血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爬上了最近的天鹅雕塑，钻进了水晶展柜里，仅仅三秒，就听到一声通告。
    【克莱尔庄园。】
    【考试时间三小时，附加题无延长时限，请考生尽快答题。】简悄：“……”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17页

    第10章 克莱尔庄园（一）
    “嗨，又见面了。”
    熟悉的浓雾再次席卷过来，不一会儿就弥漫了整个二层。
    包括简悄在内，被拉入这场附加题的一共有六人。
    骑着白骨马的骑士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新仇旧恨，分外眼红。
    骑士手中的短剑又变成了长斧子，斧柄被他握得咯吱作响，让人怀疑这个斧子会不会被捏烂。
    “无耻之人，你又落到我手里了。”
    “那还真是不幸。”简悄摊摊手，“要不你砍我试试？”
    骑士没有动。不知道是不能动还是吃够了上次的教训。
    “不砍算了。”简悄站在他的对面，无所畏惧的作死，“刚刚那个是你的个人主场，这个可未必。”
    “毕竟你只是它的守护者，不是它的……”
    “请考生尽快进入附加题。”骑士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操纵着白骨马让开一条通道，他背后的浓雾深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片连绵的黑影，头盔里的两团鬼火更显得他的语调冰冷森寒。
    啧，总觉得再讲下去，骑士会忍不住违反规则也要砍了我呢。
    简悄明智的闭嘴了。
    顺着雾气的方向往里走，经过骑士的旁边时，骑士头盔里两团鬼火剧烈地跳动着，在熄灭和暴涨之间来回切换，仿佛要从头盔里挣脱出来。
    简悄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怕不会憋出毛病哦。
    周围的五个考生默默的和他拉远了距离，将他周围空成一片真空地带。
    大佬就是大佬，比不得，比不得。
    走了一段路，能明显感觉到脚底下从玻璃质感变成了泥土，再从泥土变成了石子路。但四周仍然灰蒙蒙的，厚重的雾气围绕在四周，能见度特别低。
    骑士消失了，周围的考生也消失了。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这条不知道终点的路上有节奏的回响。
    雾气越发厚重了。
    刚开始还能辨清周围两三米的事物，但现在的雾气宛如附骨之蛆，连两三步的距离都看不清。
    耳边开始有歌声。
    歌声高亢，但好像隔的极远，传到耳边时，已经算是虚无缥缈了。这种隐隐约约的声音听在耳里，像小钩子一样勾得人神思涣散，思维迟钝。
    “我是卑微的乞儿，或是纯洁的圣婴…
    居于高殿，绕以星云…”
    像传说中在海上用歌喉迷惑水手沉船的塞壬。
    “如果我不是戴上了魍魉的面具…
    一般是天使一半是鬼姬…
    我堕落与否，又有什么关系？”[1]
    有股神秘的力量催动着他往歌声的源头走。
    身体和精神分成两个部分，身体对危险不断抗拒，精神对歌声如同着了魔似的被吸引。
    “如果我没有被赋予倾城的美丽…
    颠倒众生，莫可抗拒
    会不会有人跪下双膝…”
    简悄冷笑，脚步不停。
    他念念有词：“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2]
    那歌声明显的噎了一下。
    “……因为我没有下一次生命，来提前占卜自己的命运――”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
    “八十八个伟大的姓名，姓名注定要褪去――”
    “……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那歌声的主人提高了音调：“而我…”
    简悄加快了语速：“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
    “是…”
    他声音加大：“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
    歌声戛然而止，雾气深处传来厚重的一响，像是某种生物恼羞成怒。
    然后是一声可以震碎玻璃的尖叫。
    简悄面无表情的捂住耳朵。
    可以，这很《道德经》。
    这一声尖叫撕碎了的雾气，厚重的浓雾终于散开，他面前百米处是一座矗立的庄园，背后几步远是四个脸色惨白，一脸惊惧的考生。
    有一个人失踪了。
    应该是……永远的留在了浓雾里。
    雾气散开后，在庄园前巡逻的骑士发现了他们。
    “什么人！”
    “我们是克莱尔先生的客人。受他的邀请，到他的庄园来做客。”
    “伯爵的客人？”这队巡逻的骑士里走出了一个骑士长模样的人，怀疑的眼神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扫视着，他面前的几个人虽然穿着贵族的服饰，但除了最前面的这一个面色镇定外，后面的四个人无不脸色惨白，面色惊惶，看着就很可疑。而且，哪有贵族出行没有车架的？
    “当然。”简悄淡定的微笑着，“您可以请人来对质。”
    骑士长对远方打了一个手势：“抱歉，我们需要核对一下各位的身份。”
    没一会儿，庄园里传来了确认的信号。
    果然，系统安排的身份还是很靠谱的。
    在他们的身份确认后，骑士长对他们颔首，“最近是丰收祭典，总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会趁机混进来。给各位造成的困扰，我深感抱歉。”
    他翻身下马，牵着马在前方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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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敬的客人们，欢迎来到克莱尔庄园。”
    在一行人踏入庄园大门时，系统提示音出现：
    【克莱尔庄园，答题开始。】
    【请考生在丰收祭典结束之后，确认存活。】
    骑士长带领着他们向庄园里面进发，越往深走越觉得与其说这是一个庄园，到倒不如说是一大片土地。
    一望无际的农田，建造得连绵的畜牧场，在田间劳作的农民，还有极多的奴隶。
    沿着弯曲的石子路走了大约一刻钟，面前出现了一座城堡。
    巨大石头建成的漆黑古堡沉重巍峨，它矗立在农田的最中心。门口早已站着来迎接他们的仆人。
    “欢迎我的朋友们！”古堡的大门向两边打开，一个穿着华美服饰，肤色有些有几分暗沉的男子迎了出来，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明天的丰收祭典，将会因为你们的到来而更加精彩！”
    “现在已经不早了，让我们去享用晚餐吧！”克莱尔伯爵左手拉着简悄，右手拉着另一个考生，将他们带往城堡的方向，他的手抓得极紧，像铁钳似的，两人暗暗发力也没能将伯爵的手挣开。
    有问题。
    两个成年男生，加在一起无法反抗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一行人走到餐桌边，长条形的餐桌上铺着精美的桌布，摆放着成套的刀叉，每把椅子的背后站着一个低眉顺的仆人。
    众人依次落座。侍者为他们面前的空杯里注上红酒。
    “来吧，把晚宴端上来！”克莱尔伯爵一拍手，捧着托盘的侍女鱼贯而入，将雪白的餐盘放在他们面前。揭开盖子，血腥味扑面而来。
    血淋淋的肉排躺在盘子的正中间。看着就让人联想到恐怖片里某些不好的场景。
    另外四个考生的脸已经青了。
    “让我们享用这晚宴吧！”克莱尔伯爵率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用刀切下了一大块肉排塞到嘴里，有红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分不清是红酒还是血水。
    简悄右边的男生已经吐了。趴在桌边气若游丝。这个场景的确很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你这是什么意思？”呕吐的男生激怒了克莱尔伯爵，“你是对我的招待不满意吗？”
    “侍卫长…”
    “容我无理地打断您的话。”简悄面不改色的说，“我的同伴最近几天有些不舒服，并不是对您的招待不满意。”
    他用刀切下一块肉排，叉到男生嘴边：“上好的一分熟的肉眼牛排，要不要试试？”
    “牛……牛排？”男生战战兢兢。
    “医学生。”
    仿佛是某种暗语。男生眼里一瞬间亮起来，只要不是某种肉就好……
    他视死如归的咬掉简悄递到嘴边的肉，满口的血腥味刺激得他差点又吐出来，几乎算得上是生肉的口感令人毛骨悚然，他只能紧紧抿着嘴，眼里含着泪，宛如咽毒药一样将牛排咽下去。
    节操诚可贵，骨气价更高，
    若为小命故，二者皆可抛。
    见到男生一口一口吃完了牛排。克莱尔伯爵的脸色明显转晴。
    “各位客人远道而来，请在二楼稍作休息。明天我会邀请各位在我的庄园进行参观，后天庄园会举行盛大的丰收典礼，期待各位莅临。”
    克莱尔伯爵说完，他身边的女仆就上前向他们示意：“请各位先生随我来。”
    语气不容抗拒。
    五个人乖顺的起身，跟在女仆身后。
    庄园内部铺着暗红的地毯，旋转楼梯的扶手是木制的，不知道用什么上的漆，味道刺鼻难闻。女仆将他们带到了二楼，二楼有六个房间，其中四个房间面对着楼梯，另外两个房间在拐角处。
    “请各位先生根据心意选择一间房间居住。”女仆的声音平板僵直，像是很久不曾说话，不太适应声带发声一样。
    六间房子的房门上都有歪歪扭扭的花体字编号。
    从左至右的序号分别是――十三、二十六、三十九、五十二、六十五、七十八。
    房门也刷着和楼梯扶手一样的黑色涂漆，味道比楼梯扶手更加刺鼻。
    腥臭的、肮脏的，仿佛是什么埋藏在地下许久的腐物，被挖出来磨成粉又刷到门上。
    令人作呕。
    “请各位客人选择房间。”女仆重复了一遍。
    几个考生相互对视了一眼，每人随便选了一间房，但都避开了正面对着楼梯的二十六。
    简悄的手推开了五十二的大门。
    在他们进入房间的前一刻，背后有女仆的声音：
    “夜间，请各位客人不要出门。”
    僵直平板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瞬的阴冷。
    第11章 克莱尔庄园（二）
    “啪嗒…”
    五十二的门轻轻合上。
    简悄环视了一圈。
    房间不算太大，窗户正对着门，占据了墙的二分之一。
    现在是傍晚，酒红近黑的天鹅绒窗帘垂顺地收拢在一边，昏黄的光线透过窗子洒在石头的地面上，颜色格外深沉，像是暗褐的血。
    床摆在正中间，床头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执着枪的骑士，背负着一对巨大的翅膀，翅膀被分成了两种不同的颜色，一半黑一半白，背景一半在黑夜，一半在黎明。
    画里的骑士头盔面罩掀开了一小截，露出紫灰的嘴唇，那嘴唇咧得极大，快要到耳根，面罩的缝隙中，眼珠的位置，有两点猩红的光芒闪闪灭灭。

 第19页

    骑士盯着简悄，微笑逐渐变得狰狞，头向前探，被固定在墙上的画不断颤抖，好像他随时随地都会钻出来。
    简悄取下画，背景色已经攀上了画框，嚣张的往他的手背上爬去。
    他面无表情的将画翻转，“啪”的一声糊在墙上。
    空气似乎都停滞了几秒。
    被迫朝墙的画疯狂的挣扎起来，脆弱的绢布被扯成各种各样奇怪的形状。
    简悄拔出墙上装饰用的浮钉，钉在画的四个角上，画还在挣扎。
    他手里拿着一大把浮钉，有些苦恼的询问：“你这样欢迎我，是身上需要钉子当装饰品吗？”
    “毕竟是克莱尔伯爵的画，随意添加物品会很失礼吧。”
    画：……
    安静如鸡.jpg
    不敢动，不敢动。
    您随意。
    墙上的画彻底恢复了安静，夕阳最后的余晖从窗户里洒落进来，暖黄的光线落在地面上，有一种赤红的凄厉美感。
    简悄站在窗口向外望去，黄昏中祥和安静的庄园，竟显示出一种截然不同的诡异来。
    就像一个不知所起的传言，日落黄昏，逢魔之时。
    在庄园中工作的奴隶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排着队在骑士的驱赶之下，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那狭小肮脏的草棚，脊背佝偻。
    这些人在他的眼中逐渐凝成模糊不清的黑影，然后渗出血变成一张鬼魅的画符。
    子夜，两日新旧交替之际。
    简悄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笃笃笃…”
    刷着黑漆的门外是急切的敲门声。
    “请问房间里是简悄阁下吗？我奉克莱尔伯爵的命令，来给您送上晚间的夜宵。”
    简悄没有应声，墙壁上蜡烛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房间，看着不甚结实的门被敲得发颤，贴在墙上的烛火跟着摇曳晃动起来，在墙上投射出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影子。
    “简悄阁下，请您打开房门！”
    门口那个急切的声音还在喊着，敲门声逐渐变大，演变为要命的刺耳声响，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暴力的掼在门上，让人严重怀疑是不是下一秒门就会被砸开，木屑的碎片甚至溅到了他的床边。
    在这样的暴力响动中，门与地面的缝隙之间，一股细细的黑泥像流水似的钻了进来。
    它像蛇一样，沿着墙根缓慢爬行，眼看着离简悄越来越近
    一床被子从天而降，将黑泥罩了个严严实实。
    简悄站在被子上，抬手将黄昏时钉在画框上的钉子一颗一颗拔下来，此时，门缝里已经有更多的黑泥渗了进来，前面那一小股黑泥更像是试探。
    简悄左手拿画，右手提着从墙角拽过来的拖把，像拖地似的，把黑泥从门缝里推回去，又顺手把画框摆正堵在了门缝和地面的中间。
    他不负责任的想：反正黑泥和画框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堵在一起应该不会打起来吧。
    可怜的绢布画纸还没反应过来，就沾满了黑泥，绢布逐渐鼓出一个人形，有什么东西要从画里钻出来，但是门缝和地面之间的空隙太窄，画里的人形不负众望的
    卡住了。
    膨胀起来的身躯正好完美的堵住了门缝，黑泥一点都进不来。
    果然……画框的设计就是晚上用来堵门缝的吧。
    他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最先进来的那一股黑泥成了孤军，拼命挣扎，也没能将盖在头上的那一床被子顶下来。
    简超抱起地上的被子，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窗外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腐烂人脸，双手扒在窗台边，那张人脸看见他，脸上拉开一个诡异血腥的笑容，才刚笑到一半，就被一床被子糊了一脸，从窗口掉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然后简悄关窗户，固定好窗梢，拉上窗帘，一整串动作行云流水，无比自然。
    窗外是什么物体的挣扎声，门缝里绢布中的人形还在努力着往外跑，黑泥想要进来，又被画框堵住了门，两者谁也不肯让谁，打的不可开交。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敲门声停了。
    果然奇奇怪怪的东西就该让它自己去玩耍。
    简悄重新爬回床上，睡着的前一秒想的是，还好天气不是太冷，没有被子也不会着凉。
    一夜好梦。
    等简悄再次清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窗户关的好好的，门缝里那幅绢画脏兮兮的瘫在地上，竟然让人莫名其妙的感觉它特别委屈。
    简悄起床洗漱完毕后，捏住画框的两个角将它从门缝里抽了出来，因为正面朝下面对黑泥的缘故，整幅画的正面惨不忍睹，一半黑一半白的翅膀上，到处都是黑泥，连中间那个骑士的头盔上都糊着一大坨，面罩掀开后的那小半张脸也没能幸免。
    紫灰色的嘴唇上沾着黑泥，猩红的眼睛有一只被黑泥糊得严严实实，像带了一个独眼面罩，看起来不仅不可怕，反而搞笑又可怜。
    简悄：“啧啧啧。”
    他十分愉悦的把画重新挂到墙上。
    退后几步，他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墙面，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有点影响美观。”
    还不等那幅画有什么动作，他就把画摘了下来，打开窗户，面带微笑的
    把画从窗台上直直地扔了下去。
    那幅画从二楼落在地上，发出“砰”的闷响。

 第20页

    它在地上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不动了。
    “哎嘿，完美！”
    简悄一拍手，这一天，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开始啊。
    第12章 克莱尔庄园（三）
    简悄刚处理完可怜的画，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那个声音简直冲破了正常男生可以发出来的音调，尖利到变形。
    他拉开门，不远处楼梯口上瘫坐着一个男生，满脸惊恐的看着他隔壁的房间，明显吓得不轻。地上有大滩大滩红褐发黑的不明液体，已经快要沁到他的房门口。
    他隔壁的三十九号门大开着，浓重的血腥味就是从这个里面传来的。
    出事了。
    这时候整座庄园里安静到诡异，除了尖叫的男生，他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咔擦———”
    简悄踩在那一滩干枯的血迹上，明明地面上铺了厚重的地毯，却发出了像枯叶破碎的脆响。
    “大清早的，吵什————”
    简悄左侧的房门猝不及防的被拉开，一个睡眼朦胧的男生一猫腰钻出来，打了个哈欠，正对着前方大片大片的血迹，没说完的话一下子梗在了喉咙口。
    庄园外部虽然是一片漆黑，但是内部的墙面却是灰中泛白，血迹不仅把暗红的地毯染成褐色，墙上也是惨不忍睹，喷射状的血迹连门牌号都没有幸免。甚至木门上还有不算太明显的指状痕迹。
    整一个凶杀案现场。
    简悄又往前走了几步，三十九号房间的惨状完全呈现在他的眼前。
    三十九里的结构和他住的屋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原先勉强称得上整洁的屋子墙壁上处处是飞溅的血迹，正对着门的窗户开着，窗帘的下摆像被什么尖利的物体抓挠过似的，破破烂烂，床上被子凌乱，床中间有一大摊血，顺着床单慢慢流下来，发出“嘀嗒”的声响。甚至天花板上都满是褐色的印痕。
    从床边到门口的地上有两道很明显的拖拽血痕，像是那个不明危险生物的示威。
    血腥残忍。
    在简悄查看现场的时候，楼梯口的男生已经扶着栏杆慢慢站起来了。
    他的腿一直在抖，脸色惨白，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
    这时候六十五和七十八房间的两个男生都出来了，看见这种惨状，无一不是扒着栏杆一阵狂吐。
    五个人还剩四个，死的是昨天吃牛排的那个男生。
    “哎呀，怎么能让贵客看到这种场景，多失礼啊！”
    冷不丁的，楼梯下方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几个人回头一看，正好是昨天那个诡异又古怪的克莱尔伯爵。
    他穿着一身漆黑的礼服，衣服上是金子制成的装饰，青灰色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还不快去把楼梯上收拾干净。”
    随着他的话，几个女仆不知从什么角落冒了出来，领头的那个女仆正是昨天带他们上楼的那个人，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大桶浑浊的水，就这样泼在楼梯上，楼梯口上刚刚抖抖索索站起来的男生双脚被泼了个正着，一股奇异的腐臭味道蔓延开来。
    污水将地毯上干涸的血迹晕开，又沿着楼梯扶手滴滴答答的往下落，那滴落下来的污水全都是红色，在一楼的客厅地板上积攒成一摊一摊流动的红色水洼。
    没有人看到她们是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就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
    泼完了水，那几个女仆人手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巨大抹布，开始跪在楼梯的阶梯上擦拭地板，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在这样的擦拭下，楼梯上暗红的地毯颜色显得更深了，仿佛这种颜色的地毯就是鲜血一层一层堆叠起来的。
    简悄和另外三个人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身边是安静擦拭地毯的女仆，她们的动作僵硬，整齐划一，像是提线木偶。
    等到地毯擦完，暗红色更深了一层，这些女仆机械僵硬的退下，庄园内部又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再加上克莱尔伯爵。
    死一样的寂静。
    “我的朋友们———”克莱尔伯爵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热情的招呼着，“今天随我一起参观我的庄园吧，我想这里的一切会让你们非常满意的。”
    他在楼梯下面绅士而客气的微笑：“要不要吃早餐？”
    楼梯上的四人一齐摇头。
    刚刚看了那么血腥的场景，谁还吃的下去？
    克莱尔伯爵低下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招呼他们从楼梯上下来，然后推开了古堡的大门。
    一切场景瞬间鲜活，死寂被打破了一个角，像是挂在墙上单薄轻飘的画突然有了色彩，有了光影和声音，从虚幻变成了现实。
    这时候大概是早晨七八点，庄园里的奴隶们已经劳作很久了，克莱尔伯爵带着他们在田间狭小的田埂上四处穿行。
    与这些奴隶隔的近了，能清晰的看到他们瘦得吓人，破烂得难以遮蔽身体的衣服下是根根清晰可见的肋骨，双手关节粗大变形，无论是老人孩子还是青壮年，都佝偻着脊背，肢体僵硬刻板，仿佛有什么把他们压垮了。
    克莱尔伯爵浑然不觉地在前方挥舞着手臂，像在做一场激昂的演讲：“我的庄园虽然不是科尔蒂斯王国最好的庄园，但我的骑士却是整个王国最好的骑士！他们比勇士更无畏，比战士更忠诚，他们不仅拥有这些美好的品质，还具有骑士的精神……”

 第21页

    简悄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那幅画上的那个倒霉蛋来。
    审美成迷.jpg
    在克莱尔伯爵的带领下，他们走得越来越远，身边劳作的奴隶也越来越少，等越过一排排破破烂烂的，不能称之为房屋，只能称之为烂木棚的地方后，映入眼帘是和城堡漆成同色的巨大的黑色石仓，仓门上挂着一把同样巨大的锁。
    “看到了吗？我所有的粮食和盔甲都在这里，这把锁是请科尔蒂斯最好的工匠打造的，据说是从神秘而遥远的东方传过来的，除非用钥匙，否则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武器能够打开它。暴力不能，智慧也不能。”克莱尔伯爵像一只骄傲的斗鸡，“它从我的曾曾曾祖父辈传到现在，凡是这把锁锁住的仓库从来没有失窃过，就算是我们王国有名的智者，在这把锁前苦苦思索了三天三夜，也无法解开它的秘密。”
    所以他把他们带到这来参观，就是相信无人能觊觎他的宝库。
    炫耀之心，昭然若揭。
    “克莱尔伯爵大人。”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从后方追来，“有急事需要您处理。”
    他递给克莱尔伯爵一封羊皮纸的信，上面喷了浓厚的香水，隔得老远都只觉得呛人。
    克莱尔伯爵的笑容渐渐凝固，然后眉头紧锁：“尊敬的客人们，我现在有一点急事，需要提前离开。各位今日不妨逛逛我的庄园，有什么事情就找鲍尔管事，在明日的丰收祭典上，我将会给各位一个盛大的款待宴。”
    话音刚落，他就急匆匆的走了。
    连着简悄在内的四人面面相觑。
    此时他们所站的位置荒无人烟，只有一栋高高的石头仓库立在这里。
    占了整个门五分之一大小的锁孤零零的挂在上方。
    这把被克莱尔伯爵炫耀的锁，长得非常非常眼熟。
    九连环加鲁班锁的组合升级版。
    嗯，来自神秘遥远的东方。
    第13章 克莱尔庄园（四）
    空气沉默且尴尬。
    “我们的古代的东西……真的有这么难吗？”房间号六十五的男生一脸懵逼的发出灵魂疑问。
    “大概吧……？”七十八同款表情。
    十三号走上前，试图抬起锁仔细观详，他用力一使劲，脸憋的通红，那把锁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整体向右横移了一厘米左右，黑色的石门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划痕。
    众人：“……”卧槽，无情。
    “六柱鲁班锁，包含了可锯块，可铣块，内角块，肓孔，悬齿等。”简悄围着这个升级版的鲁班锁看了看，顺手掰了掰，纹丝不动，“幸好没有独立的横枝。”
    “会解吗？”十三号发出求带飞的询问。
    “大概……会？”简悄拍了拍这个巨大的锁，不知道这把锁是什么材质，摸在手里比冰块还要寒冷，冻的人只想浑身发抖，“六柱的鲁班锁，我也没试过。”
    话虽这么说，但简悄还是很快的上手了，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把锁拆了，沉重的锁砸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凹。
    在锁落地的那一刻，巨大的黑色石门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开，露出满仓的粮食和盔甲，金黄色的小麦堆成了高峰，仰起头似乎都看不到顶。麦粒山一座座此起彼伏，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因为大门的打开，有些麦粒从山上滚落，像是浪潮一样要将门口的四个人淹没。
    一件一件的甲胄也被无序的堆放着，高高的摞成一座兵器山，大部分的盔甲和兵器都闪烁着锋利的光泽，但也有皮甲已经失去了韧性，寒光四射的刀枪剑戟中，也掺杂着陈旧锈蚀的碎片，可想而知时间的久远。
    这个仓库好像许久没有被人打开了，厚厚的呛人的灰尘中混合着谷物特有的清香，还有掩饰不住的令人分外不适的铁质物品的气息。
    据说这些是历代克莱尔伯爵积攒的财富。
    也的确令人震惊。
    “我的上帝啊！”十三号握紧了胸前银质的十字架，“这看起来太像个奇迹了！”
    “不过是拥有一个庄园的伯爵，连封地都没有，他是怎样攒到这样泼天的财富的？”
    “谁知道呢？”六十五号眼里有着对冷兵器的欣喜，仿佛是被蛊惑了一样，他伸出手走到一座兵器山前，缓缓的将面对着他的一柄□□往外抽，整座兵器山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最顶端的盔甲已经摇摇欲坠。
    “卧槽！你疯了吗？”七十八一把握住六十五的手，“要塌了知不知道！”
    兵器山停止了晃动。
    “现在慢慢松手，逐渐往后退”。七十八拉着状态明显不对的六十五，逐渐退后，眼看着就要离开危险的范围时，兵器山毫无预兆的坍塌，将两人一同埋了进去。
    响声震天，兵器与地面之间的缝隙陡然渗出一抹血。
    “啪嗒——咔嚓——”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轰隆！”
    背后巨大的黑色石头门毫无预兆的关上。
    “咔嚓——喀——”
    整个巨大的仓库突兀地失去了光源，黑暗里的动静反倒更加清晰。
    “咕噜噜———”
    有什么球型的东西滚过来了，泛着幽绿色的鬼火一样的光，照亮了他们脚下的一方天地。
    仿佛是一个不祥的信号。
    黑暗中星星点点的幽绿色像灯一样一盏一盏亮起来，从麦粒山中，从兵器山后，一具又一具残缺的白骨，拖着脚步慢慢的走了过来。

 第22页

    有的白骨缺了胳膊，有的少了一条腿，有的头上挂着破破烂烂的盔甲残片，有的身上挂着几块碎布……
    简直惨到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这是植物大战僵尸现场吗？”十三号目瞪口呆。
    神特么植物大战僵尸。
    你有本事倒是变身豌豆射手试试看呐！
    仿佛是为了应和十三号的话，寂静的仓库里突然回响起了曾经风靡一时的《植物大战僵尸》BGM。
    配合着那些白骨顺拐且整齐划一的僵硬动作，让人心里只有一句话：“僵尸吃掉了你的脑子。”
    十三号：“……”
    神经病吧这是！
    简悄拉了十三号一把：“跑啊！”
    两人跌跌撞撞的绕过麦粒山，有些麦粒被踢的到处都是，追上来的白骨中甚至有一个“扑通”摔散架了。
    大概是因为白骨脚上的跗骨、跖骨、趾骨都没有花纹，不防滑导致的。
    “它们跑起来真的好慢哦。”十三号一边跑一边回头吐槽，在这万分熟悉的BGM里，那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丝恐惧被掐的芽都不剩。
    “唉唉唉！你看就刚才摔散了那个骨头架子，他的手在自己捡骨头自己组合诶！”十三号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叫道，“已经组合到肋骨了，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错误，哎，你说他生前是不是学医的啊？”
    “砰！”
    十三号撞到了拐角的铁器上，疼得龇牙咧嘴。
    “逃命的时候认真点。”简悄叹了一口气，把十三号从地上拉起来，“他们看着没什么攻击力，碰到了可未必。”
    “人的骨骼中含有磷，磷的燃点很低，四十度左右即可自燃，空气流动的时候，鬼火就会跟着人移动位置。”简悄看了眼身后的骨头，“如果是上个月，我一定会这么告诉你。”
    “那这个月呢？”十三号顺嘴接了一句。
    “这个月啊———”简悄右手抓住一个铜制的烛台，反手一扔，精准的砸中了追上来的白骨，“万事皆有可能！”
    “去他的科学！”
    两个人在这个巨大的仓库里跌跌撞撞，万幸是，这些白骨跑的很慢，十几分钟就甩脱了。
    “我体育中考都…都没跑过这么快！”十三号喘着气，满脸的生无可恋，“门关了，怎么出去啊？”
    “找线索。”简悄也累得不轻，“我们肯定是达成了触发条件，既然有触发条件，肯定———”
    简悄熟练的敲掉了突然在他们旁边冒出来的白骨的脑袋，顺便卸了他的四肢，丢的远远的，动作干净利落。
    “——也有关闭条件。”
    【击杀白骨精一只。】
    【线索+1】
    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音吓人一跳，空中不知哪个地方掉下一个小纸卷，在地上弹了几弹。
    【黑暗与光明交汇之处，亡灵由此诞生。】
    “什么意思啊？”
    十三号刚从简悄手里接过字条，字条就化成了飞灰。
    【非线索持有人，线索销毁。】
    十三号：“……”行，够狠。
    “啪！”
    重物落地的声响。
    “又一个？”
    “嗯。”简悄从麦粒山顶上跳下来，白骨的四肢已经被十三号暴力拆解扔远了，地上只剩一张小小的纸条。
    “这是第三张纸条了。”
    “敲了八只才三张，这掉落率有点低啊。”十三号感慨。
    “知足吧。”旁边冷不丁的冒出一道幽怨的声音，“我们敲了五只，才弄到一张。”
    十三号默默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刚刚说话的是救人惨遭连累的七十八号，一条胳膊软软的垂在一边，简悄已经给他正过骨了，但短时间胳膊还是不能用。
    蹲在他旁边是被砸的发懵的六十五号，估计还有点脑震荡。
    简悄和十三号在发现白骨全部散开后又绕回了仓库门口，发现两人还活着，就搬开那堆散落的兵器把他们带了出来，现在四个人正在合力敲骨头。
    七十八号摊开那只完好的手，纸条上的话似是而非：【希望就在身边，而人们往往不知不觉。】
    “我这边有三条线索。”简悄摊开掌心的两张纸，“还有一张因为十三号拿过去看，触发了非持有人条件，已经销毁了。”
    【平顺的路总有波涛。】
    【最深的恐惧源于人心。】
    汇总的线索莫名其妙，让人一头雾水。
    “还、有……一…张。”蹲在一边头上仍带着血迹的六十五从地上捡起一张灰扑扑的小纸条，这张纸条比别的线索纸条小了两圈，本身更是无限接近于仓库地面的颜色。
    “和那张纸条一起、掉下来的。”被砸得有点傻的六十五号努力的把纸条递给他们，“我、看到、了。”
    得，还是个双黄蛋，难怪没被发现。
    【无论是考试还是游戏，往往都需要几分运气。】简悄：“……”
    七十八号：“……”
    总有种莫名被嘲讽了的错觉。
    就在他们打开第五张纸条之后，一直是植物大战僵尸的BGM变了。
    “这新的BGM有点耳熟啊……”十三号感叹了一句。
    “是有点。”
    “哗啦———”
    背景音乐之中的突兀怪响。
    旁边的麦粒山里突然伸出一只白骨手，紧接着是一个白骨脑袋，眼眶里跳动着绿幽幽的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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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钻到一半，旁边冒出同样的白骨手臂，一只接一只。
    被找到了。
    那些白骨空洞的眼框紧紧盯着他们，鬼火由绿转红，像燃起来的鲜血。
    简悄想起来了，新的bgm是什么
    植物大战僵尸中，最后一轮进攻的信号。
    第14章 克莱尔庄园（五）
    试过被一群眼里红光摇曳的白骨盯着的感觉吗？
    那是一种3D魔幻大片和现实世界破开了次元壁的不真实感。
    现在要做什么呢？
    背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吗？
    不，是逃命。
    鬼火由绿转红的白骨战斗力也是陡然上升，四人撒开了腿逃命，白骨在后面紧追不舍。
    从散步的速度到跑步的速度，完全是一个质的飞跃。
    “所以我们当时为什么鬼迷心窍的非要进这个仓库呢？”
    “大概是出于某种能找到线索的直觉吧！”
    “救命啊啊啊啊啊！”
    “五十二号！大佬！你快分析啊！”十三号被追的惊慌失措，“那个白骨它在咬我的屁股啊啊啊啊！”
    整个仓库里简直鸡飞狗跳，每个人耳边都好像回荡着十三号惨烈的叫声。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咬了啊！我没有肉！不好吃！”十三号崩溃，“要真是植物大战僵尸，我的墙果呢？我的雪花豌豆呢？我的大嘴花呢，我的土豆地雷呢？”
    “你们倒是快出来啊，再不出来白骨就要吃掉我的脑子了！”
    “砰砰砰！”
    旁边一座搭得挺结实的兵器山毫无预兆的塌了，追着十三号的白骨被埋在了下面，动弹不得。
    十三号骨口脱险，回头恶向胆边生，抓起一旁的东西就开始爆锤头盖骨。
    “砰砰哒———”
    “叫你咬我！”
    “砰砰咔———”
    “都变骨头了还不安生！”
    嗯……敲的还挺有节奏感的。
    倒塌……是巧合吗？
    简悄若有所思的看了追在自己身后的那个骨头。
    如果这是真的，我想要一个土豆地雷。
    “轰！”
    抬起头一眼望不到顶的仓库上端突兀的掉下一块巨大的残片，正巧就砸在那个白骨之上，随着咔嚓的骨裂声，白骨被砸成了碎片四散开来，猩红的鬼火转瞬熄灭。
    右边还有一个白骨。
    我想再要一个土豆地雷。
    没反应。
    在他思索的刹那，右边的白骨飞速接近，简悄甚至能看到白骨空洞眼眶里红色鬼火映出的他扭曲身形。
    简悄一棍子把白骨拍远，被反震力震得掌心发麻。
    刚刚难道真是巧合？
    简悄想了想，决定换一个愿望。
    我想要一个雪花豌豆。
    被他一棍子拍远的白骨被旁边地上的铁链绊倒，在挣扎间，手臂粗的铁链挂在了白骨身上，白骨的速度陡降，行动之间像卡了的磁带，变成了一帧一帧的画面。
    ———这和雪花豌豆带来的速度减缓有异曲同工之妙。
    “啊”
    锤白骨锤得正欢的十三号突然惨叫出声，那只被锤的白骨眼眶里鬼火猛地一涨，竟然将身上所有的倒塌物全部掀开，一爪直奔十三号的面门。
    我想要一个毁灭蘑菇。
    追着十三号的白骨炸成了细小的骨渣，原地升起一朵小蘑菇云。
    如果他没记错，十三号最开始喊的是“墙果”，墙果能保护其它植物，但是具有一定实效性，过一阵子就失效了。
    所以……
    简悄内心扶额，真的被十三号那个乌鸦嘴说中了。
    这场战斗，人类大战白骨精。
    “雪花豌豆！”
    “樱桃炸弹！”
    “土豆地雷！”
    “向日葵……啊不对双枪豌豆！”七十八号声嘶力竭，“出来啊！”
    “大嘴花！咬它不是咬我！”十三号抱头满地乱蹿，“胆小蘑菇你去哪儿了？！”
    “还有什么图鉴名字可以喊的啊啊啊啊！”
    “救命！又有骨头咬我了tat！”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是半傻了的六十五号，磕磕巴巴的喊着：“雷！土豆地雷！”
    “窝瓜！瓜！”因为被伤到了脑袋，六十五号不仅语速慢，反应能力也慢，常常跑着跑着就来一个平地摔，本来被他甩在身后的白骨因为他的四肢不协调，脑子慢一拍而逐渐赶上来。但是显而易见的，六十五号的运气比十三号、七十八号好多了，每喊个四五次总有一次成功的，常常能险而又险逃过一劫。
    BGM变得更加激烈，植物大战僵尸的调子回响在每一个人的脑仁里，形成魔性的回声。
    六十五号再一次平地摔，白骨抓住了他的衣领：“瓜！瓜！瓜！”
    生死一瞬，六十五号终于结结巴巴的蹦出正确名称：“呜！瓜！南瓜！”
    南瓜能够保护皮里的植物。
    白骨只撕掉了六十五号的衣领连着背后一大块布料。
    命保住了。
    六十五号委委屈屈的拢了拢自己肩膀两边快滑下来的袖子：“呜———”
    “土豆地雷效果冷却时间是十秒，南瓜效果冷却时间是十五秒，大嘴花的效果冷却时间二十秒，墙果状态冷却时间八秒……”简悄在他们把图鉴上记得的植物几乎都唤出来后，总结了规律，“卷心菜投手效果冷却时间四十秒，忧郁蘑菇效果冷却时间三十七秒……刚刚我们共计消灭白骨十九只，目前还剩十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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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就在身边，而人们往往不知不觉。】
    这应该指的就是消灭白骨的方法。
    bgm的声音越来越大，麦粒山里又有了异响。
    那种“沙沙”的窸窣声音，仿佛又有什么新的东西要爬出来似的。
    麦粒堆被无形的气浪炸开，露出锈迹斑驳的盔甲。
    不明生物在震动中逐渐露出原型，是一只全身披挂甲胄的白骨，空洞的眼眶里两簇赤色像干涸的血迹。
    白骨升级了，状态大概相当于普通传尸变成了铁栅门僵尸。
    这句像是诅咒的提示生效了。
    普通的白骨只要被命中一次就会炸开失去战斗力，而这只盔甲白骨被命中一次丝毫没有受伤，只是残破不堪的盔甲上又多了几条裂缝。
    最可怕的是，即使它身负重甲，速度却依然不比普通的白骨慢，甚至比普通白骨的速度还要快上一点，周围散开的白骨开始隐隐以它为圆心聚拢。
    “西瓜投手！”
    “玉米加农炮！”
    白骨左腿和右肩的盔甲炸飞出去，砸在十三号的脚面上。
    “嗷！”
    十三号疼得恨不得抱着脚在地上打滚，在两边盔甲被炸飞的时候，那个白骨也终于扛不住强大的爆炸向后退了一步，正好一爪划过十三号的脖子。
    破皮加流血，万幸是没有伤着动脉。
    真是脸够黑，就能非到一定境界。
    十三号：“我真心的觉得我要是能活着回去需要拜一下大仙。另外，白骨抓伤需要打破伤风或者狂犬疫苗吗？”
    一个碎片崩到了他的脑门上。
    “合着就逮我一个人欺负呗！我【哔———】”
    【请考生文明用语，不要哔哔赖赖。】
    神出鬼没机械音。
    太惨了。
    真的是太惨了。
    十三号倔强的竖起中指，差点被旁边的白骨一口咬掉。
    “我需要一个大嘴花解解压。”
    濒临极限的白骨被地上突然出现的深坑吞了进去，连带着旁边那个差点咬到十三号中指的白骨一起消失不见，地面上扬起一阵浮尘。
    此时，仓库里的白骨还剩九只。
    BGM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快到了扯着嗓子说话都听不清的地步。
    白骨再次变异。
    像是科幻流小说里出现的场景似的，所有的白骨身上都开始发出的微光，光芒逐渐扭曲变形，第一只白骨穿上了盔甲。
    紧接着是第二只。
    第三只身上开始出现盔甲的雏形。
    六十五号：“酷！好……炫……炫。”
    七十八号：“我有种要团灭的预感。”
    十三号也顾不上喊痛了，他默默的后退了一步，手不自觉的抓住了胸前的十字架。
    电光石火间，仿佛有一根线串联起了所有。
    最开始进仓库时的场景在简悄脑海里回放———从十三号握住十字架的那一刻开始，到白骨的出现。
    十三是不吉，是背叛与出卖的同义词，代表黑暗，十字架是神圣的标志，是爱与救赎，象征光明。
    当同时满足黑暗和光明两个条件，十三号碰到十字架，出现“交汇”，就召唤出了代表亡灵的白骨。
    【黑暗与光明交汇之处，亡灵此诞生。】
    亡灵诞生，要如何终结？
    “十三号。”简悄突然出声，此时白骨都围绕着他们，僵直不动，盔甲已经覆盖到第五只了。糟糕的是，从微光亮起的那一刻，他们失去了召唤植物图鉴效用的能力。
    “你相信运气吗？”
    十三号像一只被踩了尾巴陡然炸毛的猫：“信个鬼！不信！”
    “把你的十字架给六十五号。”
    【无论是考试还是游戏，往往都需要几分运气。】确实需要运气。
    五条提示加在一起只暗示了一点：这是一个主观的，唯心主义游戏。
    亡灵诞生于恐惧，恐惧源于人心。
    解题的关键，就在六十五号身上。
    “十三号，你的运气真的很好啊。”简悄意味不明的感慨了一句，“快把十字架给他，游戏马上可以结束了。”
    十三号将信将疑的把十字架放到傻乎乎的六十五号掌心。
    就在十字架完全落到六十五号手里的那一刻，第八只正在化出盔甲的白骨身上的微光陡然熄灭。这就像一个信号一样，九只白骨每一只的脚下都突然出现一个流沙状的漩涡，将它们立刻吞噬，不留一丝痕迹。
    【游戏结束。】
    系统冰冷的提示。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打开了紧闭的大门，门外的光线洒进来，进入仓库时是早晨，现在已经是黄昏了。
    第15章 克莱尔庄园（六）
    结束了。
    死里逃生。
    四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怕再出什么变故，他们很快的从打开的仓库门离开。在最后一个人跨出门的那一刹，沉重的石头门悄无声息的合拢，如果不是每个人都一身狼狈，地上还散落着材质不明的门锁部件，这扇门就像是从未打开过，一切都是他们想象出的幻觉。
    傻乎乎的六十五号在跑出仓库后，把十字架还给了十三号，十三号接过来重新戴回到脖子上，叹了一口气：“辛苦了半天，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线索。”简悄说，“锁边上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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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沿着锁的形状查看：“尺寸是14年首创的珍酉健码，按规律拼回去就知道了。”
    另外三个人一脸茫然，如听天书。
    看起来是没指望了。
    “行吧，那你们帮我把这个锁的部件搬一下。”
    仅仅只有六个部件，但每个部件都有二十斤左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只是在手里搬了一会儿手心就变得冰凉，一股寒气好像要顺着手指一直凉到心里去，将整个人都冻住似的。
    七十八号用仅剩的一只手扶起一块部件的一头：“我怎么感觉这么邪门呢？”
    锁边上隐隐约约能看出像是字的划痕泛着星星点点的红色，让人联想到巨大仓库里白骨空洞眼眶中的鬼火，瘆得发慌。
    十三号接过他的话茬：“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不准———”
    “咔哒。”最后一块锁件拼好的响动打断了十三号要讲的话，六柱鲁班锁成功还原后，重达至少一百二十斤以上的锁完全违背了物理定律，无视了牛顿快压不住的棺材板，慢悠悠地漂浮起来，自动镶嵌在巨大黑色石门上的凹槽内，发现位置不太对的时候，它还主动微调了一下。
    “我觉得我的唯物主义观受到了挑战。”
    “俺也一样。”
    等到那个六柱鲁班锁完全契合的时候，锁件上星星点点的红色像一条条细小的鱼儿，开始游弋起来，在整个锁的最右侧出现了一行猩红的字：【丰收祭典是天使的理想乡，恶魔的宴会场。】
    这就是仓库给他们的线索，也是他们不得不进去的理由，因为简悄很清楚的记得，最开始他拆开这把锁的时候，锁是纯黑色的，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原来是活着出来，才能得到线索。
    “我的朋友们，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正在他们思索这句话意思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克莱尔伯爵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伯爵已经站在他们背后了，他的礼服也从漆黑的颜色变成了一种落日黄昏的橘色，他胸前别着一朵漂亮的紫花，衬得他的脸上青灰色更加明显。
    就在克莱尔伯爵开口说话的时候，那行猩红的字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像一朵小小的烟花一样炸开，顷刻之间就消失无踪。
    “为不去参观我的庄园？”
    “我们在研究这把锁。”七十八号面色镇定，“我们被您的描述吸引了。”
    “但非常可惜的是，我们并没有打开它。”简悄随后补充，“它果然很精妙，科尔蒂斯的工匠确实厉害。”
    “是吗？”克莱尔伯爵紧紧盯着他们四个人，他的眼睛很是奇特，角膜有斑块状的混浊，几乎看不清瞳孔，但被他注视着的时候却有一种蛇类般的冰冷感。
    像某种捕猎活动要开始的前兆。
    克莱尔伯爵注视了他们一会儿，忽然笑起来，那笑容令人极度不舒服，像阴雨天雨水打湿衣服后那种冰冷而黏腻，令人无端烦躁的感觉，也像一个人走在黑暗的小巷里，背后有双眼睛一直在看你，是诡谲的，不安的，恐惧的诱因。
    “没有参观庄园，确实遗憾。”克莱尔伯爵说，“现在已经是黄昏了，那我们必须得回去了，天完全黑下来后，恶魔就会苏醒。”
    莱尔伯爵带头走在前面，简悄离他很近，他发现克莱尔伯爵的脖子后面，有一些云雾状和条块状的暗红色痕迹，在青灰色的肤色下显得尤为可怖。他脖子后面被衣服遮住的位置，隐约有大片的暗紫色没入衣服里。
    简悄心下一沉，这种暗红，甚至暗紫的斑痕，分明就是人死亡不久后才会产生的……
    尸斑。
    黄昏的风悠悠的吹着，克莱尔伯爵胸前的紫花在风中微微晃动，空气中散出一种奇怪的花香。
    一行人跟着克莱尔伯爵回到庄园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只有天边还挂着一抹浮金将散不散，黑色巨石建造的庄园从外面看依然是漆黑一片，但是窗户隐隐约约亮起了灯，在昏暗的天色下，整个庄园像寂静墓地里亮起了几点孤火。
    推开庄园的门，早有女仆准备好了晚餐，黑色的桌布上用大片大片的红色分割开来，图案如格尔尼卡般抽象，扭曲痛苦的绝望像实体似的扑来。
    这些女仆在长餐桌的两侧分别立成一排，身体的动作整齐划一，连弯腰的弧度都一模一样，宛如粘贴复制的产物。
    庄园里的光很暗，大厅里以餐桌为中心，四周都没入了黑暗中，这些女仆站在光影的交界处低头不语，看不清神色，甚至听不到呼吸。
    气氛诡谲而压抑。
    长餐桌上放着连排四头铜质烛台，白惨惨的蜡烛燃烧着，光不是火焰温暖的橘色，而是一种昏黄带绿的色泽。
    在这种烛光的照耀下，五个雪白餐盘上血淋淋的肉排就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至少现在，简悄几个人是没有心思吃的。
    “请各位入座吧。”克莱尔伯爵绅士的邀请着。
    分明是不容拒绝的态度。
    四个人依次落座。
    等坐在餐桌边，简悄才发现状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餐桌上的肉并不是牛排，而是一堆切得极为细碎的肉糜，被压成了饼形，分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肉，旁边有着花朵做装饰。
    这些肉糜好像全是生的，沁出来的血慢慢的在雪白的餐盘上散开，在烛光的投影下，鲜红的血在肉饼的下方凝滞成一种深沉的暗色。

 第26页

    “为什么不尝尝呢？”克莱尔伯爵说，“是不是不太合口味？”
    恶意铺天盖地，令人窒息。
    序状排列装饰用的紫花上有星星点点的暗红，有些细碎的花瓣落在肉排的边缘，更衬得那肉非常恶心。
    “抱歉，我不太舒服，失礼了。”
    不知是谁小声的吐出一句话，四个人鱼贯般的朝楼梯拥挤而去。
    周围的女仆齐刷刷的看过来，头歪成同样的角度，一双双泛着诡异红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那种如附骨之蛆的诡异感愈发浓重，叫人身后刷的一下起满了白毛汗。
    脚步落在楼梯上的声音在死寂的室内越发清晰，厚重的闷响中夹杂着枯叶破碎般的清脆。
    背后的恶意越来越明显，但那些目光只是盯着，并没有什么反应，明明只是上楼梯这短短的一段路，却走的胆战心惊。
    四个人爬上了楼梯，在楼梯的拐角处，借着十三号的遮挡，简悄在七十八号手背上写完了最后一笔。
    在他进入房间的那一刻，余光中那些半藏在黑暗中的女仆还是冰冷的盯着他，克莱尔伯爵站在长桌前，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胸前的紫花在惨绿的光线下轻轻颤动着。
    和餐盘里的花一模一样。
    门合上，隔绝所有视线的那一刻，简悄长舒了一口气，他终于知道那股眼熟源自哪里了。
    花是舟形乌头。
    这种漂亮的紫花，有剧毒。
    不愧是代表【恶意】的花朵，从迷雾中进入庄园的那一霎，所有人都被下了死亡的预告。
    六间房，是六个死亡的序号。
    他们空出的那间房，是属于死在迷雾里的那个男生的。
    附加题【克莱尔庄园】时限是三天。
    按着这个规律，第一天死去的应该是十三号和二十六号，第二天是三十九号和他，第三天是六十五号和七十八号。
    但是第一天晚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死去的人从十三号变成了三十九号，那么每天两个死亡名额第顺延，第二天应该死去的人就变成了他和六十五号。
    这就造成了要求与实际不符。
    在要求里，十三号应该已经死了，他属于“亡灵”，但实际上十三号还活着，所以当他手握十字架时满足条件，开启了游戏，而六十五号在七十八号的帮助下逃过必死的一劫，在实际中，相当于六十五号已经死去，也属于“亡灵”，但在要求里，六十五号此时应该还活着，要求和实际自相矛盾，游戏不得不结束。
    这说明，要求是大于实际的。
    按着要求的说法，每天两个死亡名额，还没等到丰收祭典开始，就应该团灭了。
    至于今天晚上掺了舟形乌头的不知名肉排的出现，应该是实际死亡名额没有达到要求的缘故。按着惯性，昨天吃了肉排没出事，今天硬着头皮大家也应该吃下去，可谁知道，因为肉排做的太过恶心，所有人都怂了呢。
    第16章 克莱尔庄园（七）
    等简悄把一切理清楚，他才有空打量自己的房间的新变化。
    昨天晚上关上的窗户此刻掀开了一条缝，微凉的夜风透进来，窗户发出嘎吱的响声，酒红色的床帘在风中微微颤动。
    墙上那幅半黑半白，还糊了不少泥渍的画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新的画
    无星无月的漆黑夜晚，地上点着篝火，远处的祭台上摆放了什么东西，夜色中看不清晰，几乎要溶在背景里。扭曲的人物在载歌载舞，地上散落着些许麦穗，篝火上架着食物，食物散发出来的烟气一直萦满了画的上半部分。
    如果忽略掉这诡异的画风，倒像真是在欢庆丰收似的。
    简悄凑近了这幅画，他注意到，墙上的装饰用的浮钉全都消失了，墙面上只剩下一个个小小的孔洞。
    画里扭曲的人物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他默默的把立在墙角的拖把糊在画上，拖把好像并没有被清洗过，还带着昨天的黑泥，等他将拖把放下来，画上就有了一大团脏兮兮的印痕。
    那个嘲讽的笑容逐渐凝滞，你很难想象，究竟是要怎样，才能从抽象又扭曲的脸上看到大写的“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的绝望。
    简悄又往前凑了一点。
    那个最开始露出嘲讽笑的人物往后一躲，将在他身后的人拽到他的前面，另一张扭曲的脸和他大眼瞪小眼，相顾两无言。
    简悄隐约听到了几声惊恐的啜泣。
    还……还挺有趣的？
    他的目光在墙上逡巡了一圈，确认了一个浮钉装饰都没有，触目可及，全是孔洞，拔得特别干净。
    他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往旁边走了几步，倒在柔软的床上。
    空气中有什么松了一口气。
    怂怂萌萌的。
    这是简悄睡着前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
    等他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果然，只要度过了必杀之后，行事稍微小心一点，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他打开门，庄园内部依旧是昏暗的，鼻端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楼梯下空荡荡的，也不见昨晚那群诡异的女仆。
    左边的两扇门打开了，六十五号看起来还是傻乎乎的样子，七十八号出来的时候有点瘸，像被什么东西伤到了腿，他走到简悄旁边，低声道了一句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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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简悄昨晚给他的提示让他提高了警惕心，才勉强保全了一条性命。
    等十三号也从房间里慢悠悠的出来后，神出鬼没的克莱尔伯爵出现在了楼梯下，似乎是因为要到时间了，他连脸上虚假的标准笑容都没有了，一双眼睛看的瘆人：“各位客人，今天是最后一天参观了，晚上我的庄园里将会举行丰收祭典，欢迎各位的莅临。”
    他的出现好像只是为了这句不得不说的提示，话一说完，他往旁边楼梯下那个房间一拐，人就消失了。
    整座庄园空空荡荡的，仿佛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庄园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门外的景象清楚的映入他们的眼帘，荒凉破败，杂草丛生。
    和昨天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该不会闹鬼吧？”十三号小声嘀咕了一句。
    等到四个人从大门口出去，这种荒凉破败的感觉便更浓重了。
    昨天看到的阡陌纵横的田园和屋舍，全都已经变成了杂草丛生的荒地，路边枯死的树枝以一种奇怪的姿态伸展着，隐约还能听到乌鸦凄厉的叫声。
    从大门口向外走，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枯枝落叶踩上去咯吱作响，地里腐烂淤积的枯枝败叶发出难闻的奇怪气息。
    再往前走几步，简悄脚下踢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蹲下身，在旁边枯死的树上折了一根树枝对着脚下的地开始挖，泥土中露出一枚锈迹斑驳的农具残片，好像是他们昨天看见奴隶和农户在田园间劳作时手里拿的农具的材料。
    这一切都昭示着，这片地已经荒芜很久了。
    简悄站起身，回头愕然地发现，背后漆黑巍峨又透着阴森的庄园，不知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副破败的景象，钉着黑色铜制装饰的大门已经变成了几块破烂的碎木头，歪歪斜斜的挂在门框上，石头堆砌而成的庄园外墙破了好几个大洞，洞口散落着碎石，还结着细密的蛛网，墙面上挂满了浮尘土灰，满是风吹雨淋之后显出的苍凉。
    好像一夕之间就从金碧辉煌到断壁颓垣。
    “呼———”
    突然有一阵风吹过，一块腐朽的木头从门框上脱落砸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这个响动让简悄从怔愣里惊醒，他这才发现他的周围不是一般的安静，另外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他重新进入了这座庄园。
    刚刚他出来的时候，庄园的地面上铺着暗红的地毯，墙面灰中泛白，一切都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可现在他返回时，一切都天翻地覆，地上是大团大团脏兮兮的絮状物，估计是大厅的地毯，但已经看不出原先是什么颜色，东一团西一堆的分布在整个大厅，灰白的墙体纷纷剥落，到处都是霉斑和雨水侵蚀的痕迹，大厅的角落里甚至还长了蘑菇，整个室内没有一件完好的家具，全都是碎块且积满了灰尘，通向二楼的楼梯扶手也是歪歪扭扭的，以二楼的楼梯扶手为中心，蛛网几乎遍布了半个室内，每一次落脚都会扬起大量的灰尘。
    比鬼屋还像鬼屋。
    简悄从屋外折了好几根长枯枝，用袖子掩住口鼻后将密密麻麻的蛛网从空中卷下来，勉强清理出一条人能走的窄道。
    通向二楼的楼梯也是年久失修的状态，走一步就咯吱一响，满是裂纹的木板在脚下微微颤抖的，好像随时都会塌陷一样。
    楼梯的尽头是二十六号的房门，当时三十九号在第一夜被杀后，地毯被女仆清理了，但墙上飞溅的血迹仍然存在，大片大片触目惊心。
    可现在，即使墙皮斑驳，墙上仍能勉强看出大片不明显的暗色，这确切的证明他们前两夜的确是住在这里的。
    他们一直住在这座荒废的庄园里，是幻觉干扰了人的自我感知，还是他们前两天呆在过去，第三天才回到现在？
    简悄心里隐约有了一点猜测，他沿着房间外的走廊慢慢走过腐朽的木梯，七十八号房间的最右侧，有一扇锈蚀的门，只轻轻一推，门就轰然倒地，露出里面一条幽深的旋转楼梯来。
    是通往三楼的道路。
    简悄一面清理着蛛网，一边爬到三楼，三楼的分布与二楼不同，一进去就是会客厅，但是里面也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腐朽的木板间还隐约可见大片不详的暗色陈垢。
    三楼的布局很是清晰明了，从楼梯口往左看，分别是会客厅，书房，卧室，卧室的尽头还有一个小阳台。
    每个房间除了给人一种年代久远的感觉外，更像是打砸过后所剩的残骸。
    简悄只找到了一些零碎的小东西
    一本缺角少页的《圣经》，被压在一堆烂木头里，角落里几片碎掉的瓷器，还有地上丢弃的一枚捏得变形的勋章。
    《圣经》的纸张有点受潮，有不少页面都发了霉，大部分批注已经看不清了，只有最后一面空白上一行潦草的字还比较清晰：【心中没有光明的人，在哪里都是地狱。】
    落款被涂成黑漆漆的一团。
    瓷器的碎片抹去灰尘，能看到上面残存着的花纹，按着这个时代的水准来看，应该属于比较少见的珍品。
    被捏变形的勋章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镶嵌在上面的蓝宝石黯淡无光，宝石面上有花体的刻字【兰德尔伊———】姓氏被抹去了，宝石的表面模糊不清，勋章的背面有一个看起来像数字“1”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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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已知的所有线索。
    简悄将这几样东西放到口袋里，去检查最后一个小阳台。说是小阳台，其实也有半个房间大，阳台的最右侧有一个巨大的书柜，占据了一整面墙，上面原本应该摆着是满满当当的书籍，现在也只剩下了几片积满灰尘的碎纸。
    他先围着书柜转了转，又在书柜的内壁上敲了敲，手底下传来清脆的回响。
    书柜后面是空的。
    他在旁边的房间里找了截碎掉的石桌腿，没费什么力气就在已经腐朽的书柜上敲出了一个能供人钻过的洞。
    书柜后面是一个密室，密室里的空间很大，地面修建成了一个将近七十度的角，陡峭的坡上面横七竖八的摆着些人物像，坡的最顶端是一座耶稣受难的雕像，表情惟妙惟肖，他的脚下踩着一本书，背后有一个和人等高的十字架。
    简悄废了很大力气爬上去，石头雕刻的书上只有一句话：【起源亦是终焉。】
    现在他只剩一个疑问了。
    附加题里不会给无所谓的线索。
    但兰德尔绝不可能是克莱尔伯爵。
    所以……到底是不是他猜想的那个人？
    第17章 克莱尔庄园（八）
    简悄在庄园里翻了个遍，再也没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但刚刚站在阳台上，他看到西北角那里有一片密林，除了这个角落，其余的地方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荒凉的令人心惊。
    他踏出庄园，另外几个人仍然不见踪影。天色亮得诡异，抬头向上看天空一片纯白，一丝杂色也没有，干净得像一张纸。
    没有太阳，没有云彩，也不知光线从何而来，白日光线下的物体现在都没有了影子，回头看身后的庄园，也慢慢的变得像一张苍白的招贴画。
    整个世界似乎越来越单薄，无力维持这种近乎真实的假象。
    西北角的密林里是大大小小的土包，每个土包的前面都七歪八倒的戳着一个十字架，雨水冲刷过后的地面上撇去浮土，能看到一截截白骨堆陈。
    这是一片沉默的坟茔地。
    “咔哒———”
    简悄耳边有盔甲碰撞的声响，他侧过头，后方密集的树林里走出了一个人，破旧的头盔，锈迹斑斑的铠甲，眼里跳动着两团幽绿的火焰，是那个他在第一道附加题里遇见的骑士。
    骑士的手里倒提着一柄破烂的，勉强能称之为剑的锈蚀长条，就站在他的左后方。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正巧，那个骑士也看见了简悄，他长剑一抬，直指向他，简悄居然能从那两团跳动的鬼火中看到森森的杀意。
    他还记得骑士当时仿佛被戳了逆鳞似的怒火，宁愿违背规则也要杀了他，这么不讲道理的非人类生物，居然没有再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就出手。
    周围一切苍白的速度越来越快，扁平化的感觉甚至蔓延到离他脚下不远的地方。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简悄看着面前的老熟人，脸上挂着标准的敷衍微笑，他摊开手，掌心里是那枚被捏的变形了的徽章，他在极力激怒面前这个骑士。
    “是傲慢自大的亡灵先生，还是……兰德尔骑士长呢？”
    这一刻，空气仿佛静止，剑尖刺破了他的眉心，流下了殷红的血。
    周围苍白失色的画面骤然凝滞。
    简悄眼前一花，场景转换。
    【丰收祭典开始。】
    【考生确认存活倒计时。】
    随着机械音的提示，消失不见的十三号、六十五号以及七十八号突兀的出现在简悄的身边，脸上还带着茫然。
    十三号手里甚至还拽着一根枯树枝。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像有人突然拉了一下灯，“啪嗒”一下就从白天到黑夜。
    夜晚的天空也给人一种单薄的感觉，无星无月，旷野里密密麻麻全是人，地上有几大堆篝火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火上架着什么物体在烤制，空气中隐隐传来食物的香味。
    每个火堆旁边都挤着密密麻麻的人，彼此之间没有空隙，看起来像黏在一起的黑色斑块沾在篝火边。
    “咿呀呀——嘻嘻———嗬—”
    这些形状古怪的人发出诡异的笑声，也有人嘴里哼着什么刺耳的调子，像指甲刮过黑板。
    昏暗的火光下，这些人甚至看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手，哪里又是脚。
    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切都隐藏在黑暗里，无边的黑暗中隐约有一个建筑模糊的轮廓。
    一切都像极了昨晚挂在墙头的那幅画。
    那堆黑斑注意到了他们，它开始颤动，吐出来一小块儿同样的黑斑，慢慢的在地上流淌到他们四个人面前，然后聚成一个人形。
    是克莱尔伯爵。
    他原本青灰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紫黑色，大片大片的尸斑已经蔓延到了脸上，瞳孔放大，眼珠浑浊，按照科学来说，他这样的绝对已经死透了。
    一丝气都不带有的。
    可现在，非常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事发生了，这个明显是死人的人站在他们面前，说话声音清晰，语调平板：“欢迎各位来到丰收祭典。”
    即使是这么诡异的气氛，简悄也生出了不合时宜的想法：支撑死人说话甚至行动的原理是什么？
    是什么神秘物质控制了中枢神经，还是传说中才存在的赶尸？又或者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类似于丧尸脑海里形成的晶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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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解剖的手蠢蠢欲动。
    随着克莱尔伯爵话音落地，周围好像铺满了高斯模糊效果的状态陡然散开，那一堆堆连在一起的黑斑，竟然是由无数或腐烂或干枯的手臂、大腿、躯干、头颅组成的！它们粘结在一起，黑中泛着青灰，在地上慢慢的向他们拖动着包围过来，比人面疮看起来都可怕。
    黑暗里那个模糊的轮廓现在也能隐隐约约看清了，是这些黑斑组合在一起的放大版，在不断跳跃着的火光中，雕塑上的表情比这些黑斑更狰狞，更麻木，更恐惧，也更绝望，好像是人世间的一切苦难都能在这个上面看见，从而联想到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极恶。
    这一大团奇形怪状的黑斑，底下踩散落的麦穗，麦穗颗粒饱满，堆叠在一起的麦穗里还能看到镰刀盔甲等东西，麦穗堆边缘，有一株麦穗垂落的穗尖上，还能看到一枚残损的十字架。
    随着他们围过来，那些古怪的声音更清晰了：“嘻嘻——嗬——”
    比vr看丧尸片还刺激。
    简悄口袋里，那枚徽章突然闪了一下，传递出一点暖意。简悄惊讶地发现，从场景转换到现在，他一直僵在原地不能动的身体，忽然获得了自主掌控权。
    他一拉离他最近的十三号：“跑！”
    十三号手里的枯树枝顺势抽到了那一堆黑斑的身上，它们发出几乎可以媲美海豚音的尖叫声，黑斑挪动着让出一个缺口。
    四个人跑出了包围圈，火光没有照耀的地方，都是黑沉沉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那些黑斑齐刷刷的转头，有老人的头，也有小孩的头，有上了年纪的沧桑妇女，也有明显是年轻人的头颅，有的完整，有的残缺，但都是统一的，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这些黑斑转头向他们移动过来，随着它们离开篝火堆，它们的身躯膨胀的更大，是原先的三倍甚至五倍，声音也越发刺耳。
    “我们现在必须要去庄园，三楼有密室，可以离开！”简悄一边和他们漫无目的的奔跑着，力图拉开他们与怪物的距离，一边询问，“谁知道庄园的方向？”
    “去庄园往南边！”七十八号呼吸急促，“早上从庄园里出来，我就被随机传送到离这儿不远了，这里应该是庄园的门口！”
    “南边是哪儿啊！”十三号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问，“你就说前后左右！我不认识方向！”
    “右边！就是你手的右边啊蠢货！”
    七十八号声嘶力竭，几乎盖过背后黑斑组合的声音：“高中地图有讲过啊！”
    “我就知道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南边怎么是右边啊！”
    “你到底是怎么通过理论考试的！”
    十三号以比七十八号更大的声音回复他：“我哪知道啊！我语数外文综选择题全对！所以就过了！”
    “你这个狗欧皇！”七十八号发出柠檬一击。
    “我要是欧皇还在这儿逃命？”十三号嚷嚷，“我应该顺风顺水直接躺赢！”
    “别抓我啊啊啊啊！指甲这么长有细菌啊啊啊！”
    等四个人跑到庄园门口时，背后的黑斑组合已经是原来的七倍大了，它移动过的地方，都燃起了绿色的火焰，一路过来，地面上都是绿惨惨的，宛如自带的出场特效。
    庄园还是和简悄白日里看到的一样，破败不堪，但是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口，拦着一排白骨女仆。
    而那一大团黑斑正在尝试着将自己从门框里挤进来，头顶石屑灰尘簌簌而落，尘烟障目。
    前有白骨后有黑斑，一惨更比一惨惨。
    几人不敢耽搁，从大厅里的废墟中勉强捞出点结实的东西，冲上去就是一顿爆锤。
    “砰砰咔——砰砰哒——”
    一回生二回熟，论敲骨头，他们是专业的。
    等他们小宇宙爆发似的敲完骨头，爬上二楼通三楼的楼梯时，那一团黑斑终于把自己挤进了门框，它并没有走楼梯，而是从墙面直接向上爬，像一只大型的蜗牛，只是这只蜗牛的无数张脸上露出了明晃晃的恶意。
    四个人简直头皮发麻，恨不能多生一双腿来跑过这个作弊的黑斑。
    “我现在有种看见人打小抄，完事了还炫耀又不能报告老师的憋屈感。”十三号一口气说完，将手里的枯树枝丢下去，砸在黑斑上的一张脸上，那张脸尖叫一声缩了回去，但它爬行的速度一点也没减慢。
    等他们跑到那个密室的时候，勉强合上的卧室门已经摇摇欲坠了，无数只手在拍打着门，连着门后抵着的柜子也发出吱嘎的响声。
    跑到这儿四个人都可谓是精疲力竭了，先是长距离马拉松，然后又是爆发式“打地鼠”，现在面对将近七十度的表面还挺光滑的陡坡，都有点力不从心。
    “看到那个耶稣像了吗？”简悄气喘吁吁，“他背后的十字架交汇处有一个图案，按下去，就结束了！”
    “我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了！”七十八号咬着牙，他的一只手臂这时候还耷拉着，腿上也有伤，渐渐落到了最后。
    卧室的门终于抵抗不住压力，被黑斑压成了粉碎。
    “咔嚓———”
    黑斑挤碎了腐朽的书柜们，慢慢朝着斜坡挪动上来。
    此时爬得最快的六十五号已经接近了坡顶，听到巨响后懵懵懂懂的回过头，映入他眼里的是比最初形态还要丑的黑斑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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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的差不多的六十五号抽噎了一声，吓哭了。
    第18章 克莱尔庄园（九）
    抽抽噎噎的六十五号哭着松开手，顺着光滑的斜坡一路向下，滑到七十八号后边，伸出手将他往上推。
    一边推还一边打嗝。
    现在他们两人呆在斜坡三分之二的位置，而背后的黑斑已经开始在往坡上爬了，最近的一只手臂离六十五号的脚下仅有两米的距离。
    并且这种距离正在以一种极速的方式缩短着。
    简悄和十三号已经爬到坡顶了，除了耶稣背着十字架的那个雕塑以外，他们将所有的雕塑拖动着对准七十八号和六十五号身后的黑斑，使劲将它们都推了下去。
    这些沉重的雕塑只将那些黑斑砸得停顿了一瞬，然后黑斑中间裂开一个大口子，将雕塑吞了进去。
    黑斑的身形涨得更大了。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七十八号皱着眉，额头上的汗水快汇成一条小溪流。
    这陡峭的斜坡几乎没有什么可供落脚的地方，他又伤了手臂和腿，重心不稳，再着急速度也提不上来。
    可能是被雕塑砸痛了，那些黑斑的表情变得更加恶意和扭曲，它们努力地伸长着手臂，想要将离他们最近的六十五号抓落下来。
    黑斑现在占据了整个坡的一半，而七十八号的手已经快要摸上坡顶的边缘。
    等七十八号接近了，简悄和十三号用力拉住七十八号完好的那只手臂，将他整个人往十字架的方向带，六十五号在不需要帮衬七十八号的情况下，很快的脱离了黑斑的攻击范围。
    但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失去了猎物的黑斑被激怒了，它猛然膨胀起来，顷刻之间就膨胀到了整个密室的顶端，还没有来得及完全爬上去的六十五号的左腿被黑斑中伸出来的枯瘦手臂抓住了。
    紧接着是一股人类几乎无法抵抗的巨力，三个人就算合力也差点被黑斑拖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
    枯瘦手臂上的手指扎进了六十五号的小腿，血肉分离，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背后！”
    混乱中，不知是谁急促的喊了一句，他们才发现他们背后那座高大的耶稣十字架的雕像正在被无数只手抓着，拖向黑斑深处。
    六十五号整个人的下半截身体已经陷进去了。
    他们同时也走入了黑斑的包围圈，圆圈越缩越小，十字架在无数头颅的阻挡下若隐若现。
    但是谁都没有放弃，没有逃避。
    情况越来越危急，十字架只剩一个白色的尖尖在黑斑中浮沉。
    六十五号突然松开了手。
    他脸上仍然是那种半傻之过后的懵懵懂懂，但他毫不犹豫地挣脱了三个人拉在他手臂上的手，就在他们被迫松手的那一刹，黑斑像黑色的浪潮一样涌上来将他吞没。
    乍然的动作使他们三个人后退几步，撞上了黑斑，背后传来火辣辣的痛意，黑斑中的手臂抓挠在他们身上，干瘪的头颅在咬他们的胳膊。
    谁都来不及悲伤。
    简悄忍着剧痛将手伸进黑斑中，也许是危难时期最后的爆发，他硬生生的将整个十字架拖出来一点，十字架交汇处的图案隐约露出一个角。
    “快！”
    顾不得浑身的浑身要命的疼痛，另外两个人拼命地扑过去，按住了那个图案，图案闪过一点微弱的白光。
    【丰收祭典结束。】
    【考生确认存活。】
    【附加题完成。】
    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密室中，那点微弱的白光闪过后，几乎占据了整个密室的黑斑像是遭遇了光明的暗影，飞快退去，约莫几个呼吸的时间，密室里就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
    一枚被捏得变形的徽章从坡顶咕噜噜的滚下去，在空荡荡的地面上打了个转，发出“叮”的脆响。
    一只只剩白骨的手捡起了这枚徽章。
    ————是那个鬼骑士。
    庄园外的天已经亮了，些许光芒从残破不堪的朽木中透进来，他指尖徽章上的蓝宝石氤氲出温柔的色泽。
    在这个世界里，这种蓝宝石代表一种和它的光泽同样温柔的赞誉：【献给世上最忠诚勇敢的骑士。】
    他捏碎了这枚徽章，宝石在他指尖化成齑粉。
    他不再需要这种讽刺般的赞誉了。
    天越来越亮了，他走出这间密室，从小阳台向下看去，不远处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田园阡陌纵横，平民和奴隶在其中来来往往，女仆在庄园里忙进忙出，骑着马的骑士在周围巡逻。
    一切都是这般生机勃勃，安然美好。
    像一幅谁都不忍心打碎的画卷。
    郊外支起了未燃的篝火堆，车队运来了新雕刻的巨大神像，女仆制作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孩子们在草地上放声欢笑。
    今年是一个罕见的丰收年。
    所有人都很快乐。
    他们准备了一个巨大的庆祝典礼，并希望来年也能拥有这样好的运气。
    有大胆的姑娘给巡逻队里的某个骑士送上了鲜花，他们是一对坠入爱河的未婚夫妻，周围的人起着哄。
    劳作了一年的奴隶喝到了放了盐，极其难得的肉汤。
    就连漆黑巍峨的庄园外墙，也被装饰的喜气洋洋，充满了节日要到来的气氛。
    晚上，天空升起了明月，缀满了星星。

 第31页

    惟妙惟肖的神像立在旷野中，不远处支起了长条的餐桌，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放着精美的菜肴，连成一片的篝火堆上烤着香喷喷的乳猪，有歌者在唱着悦耳的歌谣，也有吟游到这里的诗人在讲着各地瑰丽壮美的传奇。
    骑士仍然站在这个小阳台上，不论远处的景象多么热闹，也没能激起他的半点波动。
    庆典的晚会已经进行到了最欢乐的部分，所有人都在虔诚地向神明送上赞美和祷告。
    篝火照不到的黑暗里，逐渐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形。
    这是一帮穷凶极恶，到处流窜的盗匪。
    他们在节日最盛大，防御最松散的时候闯进了这里，对丰收祭典上的人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
    哪怕周围巡防的骑士很快的拿起了剑和盾，哪怕更多的骑士没有进行祷告，而是尽职尽责的守卫着这些庆典的人们的安全，也根本没能拦住他们。
    食物被掀翻在地上，杯盘碗盏摔得粉碎，盗匪们狰狞的笑着，将手无寸铁的人们丢进篝火堆，看他们在火里痛苦地嚎叫。他们推倒了神像，杀光了在场的所有人。
    仿佛是唤醒了恶魔。
    他们丢下了身后的一片狼藉，奔向了庄园，到处都盛开了死亡的花朵。
    杀红了眼的盗匪闯到了三楼的卧室，骑士静静的看着他们四处翻找，月光披在他的身上，地面上没有影子。
    等到盗匪将庄园洗劫一空，扬长而去，整个庄园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骑士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远去，无悲无喜，无动于衷。他沉默的盯着满地的尸骸。
    又是一个日升月落。
    旷野满地的尸骨中，有一具尸体突兀的动了动。他极慢极慢的站起身，全身的皮肉尽皆脱落，只余下森森的白骨，眼眶里燃起猩红的复仇焰火。
    生前如果有着强大的执念，历经刮身凌迟之痛，可化为亡灵回转世间。
    曾经的骑士长，就这样堕落成了一只他最唾弃不过的亡灵，仿佛是地下阴沟里的老鼠。
    人生前总被皮囊礼仪束缚，死后却不再有这些顾虑。
    他埋葬了所有惨死的人们，用亡灵的身躯虐杀了所有的盗匪。
    冷静而克制，恨意深埋。
    他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
    但等他回到残破的庄园里，才发现庄园里所有的人都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人间。
    他们都成了没有神志的怨灵。
    保留着惨死时样貌，记得死时的痛苦，然后将这些不甘怨恨发酵，来杀戮一切活着的生灵。
    曾经无比美好的庄园，如今沦为了地狱。
    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贯穿了骑士的心脏，他甚至恍恍惚惚的觉得，这种痛苦比他当时变成亡灵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他跪倒在庄园荒芜的土地上，眼眶里的火焰暗淡，亡灵没有眼泪，也不会泣不成声。
    骑士站在小阳台上，看着庄园前那个跪倒的白骨蜷缩成一团，在荒芜的土地上躺了很久很久，然后他慢慢的爬起来，走到经过盗匪打砸残破不堪的庄园里，爬上了三楼。
    这里曾经住着他最敬爱的伯爵，最终也因为他的护卫不力而死在了盗匪的刀下。
    他宣誓效忠的对象、他的朋友、他的亲人、他喜欢的女孩子……都在这场暴行中化为乌有。
    像他这样的人……
    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得上骑士的称号呢？
    他摘下了胸前那枚精美的徽章，徽章在他手里变形，他的指尖抹去了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姓氏，他配不上这个姓氏所承载的荣耀。
    “叮。”
    徽章被扔到了墙角，灰尘逐渐覆盖了宝石表面。
    他做这件事的时候，阳台上的鬼骑士一直盯着他，沉默而无言。
    而后便是日升月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白骨相互厮杀，怨灵相互吞噬，谁也不记得自己原来的模样，变得贪婪扭曲，丑陋恶毒。
    他砸毁了大部分的神像，却又最后留下了一部分，锁进了密室，不再看，也不再想。
    最终有一天，他被这些负面力量吞噬了。
    但他还是清醒的，清醒的看着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一遍又一遍重来。
    一遍又一遍，永不止歇。
    直到这一次
    在被怨灵同化之前，他捏碎了曾经丢下的徽章。
    蓝宝石的齑粉从他指尖落下。
    他不再需要光明，也不再需要信仰。
    他就是黑暗中的，怨恨本身。
    第19章 水晶迷局
    在一阵轻微的眩晕过后，简悄恢复了意识。他仍然站在二楼，周围是一排又一排的水晶天鹅雕塑。
    和他一起出来的另外两个人不见踪影，不知道被投放在哪个角落。
    血红色的倒计时仍然高高的悬挂着：
    0：50
    他记得他在旋转楼梯里出来的时候天空悬挂的时间是：
    1：05
    他在附加题里度过了三天，在博物馆里一共耗费了十五分钟。
    相当于附加题里的每一天，都对应博物馆五分钟的游览时间。
    系统说附加题无延长时限，但却不断有新的考生触发附加题，将自己和周围的人一起带入到附加题里，即使在附加题中侥幸活了下来，出来之后必然有时间的损耗。如果附加题里的天数不是三五天，而是长达一周、一个月，甚至更久呢？

 第32页

    那么博物馆游览的时间已经结束，考生困在附加题里没有离开，是不是违反了规则？
    九十九层的博物馆，九千九百九十九双水晶鞋，难以攀爬的楼梯，会不断被触发的附加题，紧迫的时间，数量不多的考生，没有办法进行情报的交流，还有所谓的博物馆工作人员……
    这根本就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但是这不应该。
    系统最开始说他们是预备考生，这是一场取得正式资格的考试。
    无论是比赛或是游戏，最初都应该都应该是最简单的模式，然后难度循序渐进，而不是突然拔高到难以触及的地步。
    除非它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团灭。
    但是凭借这个系统最初展现的手段来看，它想消灭地球轻而易举，并不需要兜这么大一圈，麻烦且费时费力。
    那么考试难度最高应该是困难级，而不是地狱级。
    一定是他忽略了什么。
    在简悄低头思索的时候，他的影子突兀的鼓起了一块，越变越大，有种黏糊糊的稠状感，慢慢蜿蜒着向他流动过来，一点黑斑戳了戳他的肩膀，在他回头的时候，突然窜得比他人还高，黑斑表面上浮现一张笑着的狰狞鬼脸。
    鬼脸离他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他默默后退了一步站定，面无表情。
    黑斑不死心的换了一张脸，对他进行二次恐吓。
    简悄扭头就走，去查看二楼水晶鞋的情况。
    黑斑愣了一下，在地上如水流般动起来，时不时在简悄周围冒一下。
    比如简悄看右手边展柜里水晶鞋上的提示时，它在展柜的后面露出一张腐烂的脸，他往前面走几步时，猛地窜出一个骷髅头，他看别的展柜时，上面突然出现的头发差点落到他的脖子里……
    每次都不一样，堪比川剧变脸。
    也许是闹腾了好几次都被无视，黑斑也生气了，它游动到不远处两个展柜的空隙之间，伸伸腿，弯弯腰，分化出了四肢和五官，逐渐变成人形。
    也是一个小矮人，一米高的样子，有一个硕大的酒糟鼻，眼睛也只有一条细细的缝，穿着一身雪白的工作服，挂着一个水晶牌。
    像极了前一个小矮人的翻版，但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小矮人头顶光秃秃，一根头发也没有。
    “过来领附加题得分！”小矮人没吓到他，脸色很不好看，凶巴巴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水晶雕刻的印章，也不见他蘸取印泥，就这样在简悄的手背上啪啪的盖了两个章。然后他就身一塌，化成黑斑越缩越小，从三维变成二维消失了。
    小矮人气愤之下的力气很大，简悄的手背微微发红。
    他抬起手，空无一物的手背上慢慢浮现出两个瓶盖大的小圆圈，一个是银色的，里面有一束麦穗，空白的地方印着数字“5”，另一个是金色的，里面是一个缩小的精致庄园，右上角印着数字“10”。
    这应该就是他在附加题里得到的分数了。
    两个小圆圈微微闪着光。
    简悄终于弄清楚了一直以来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博物馆里不能高声喧哗，这是规定，违反了一定会被工作人员处理，就像最开始在一楼时听到二楼的惨叫一样。如果这场考试这么难，为什么小矮人给他分数给的这么不情不愿？甚至想通过恐吓他让他违规，也不想让他得分。
    按着这些奇异生物的恶趣味，知道考生面对的是无解的死局后，他们应该更喜欢看考生惊喜过后的绝望吧？
    九千九百九十九双水晶鞋，九十九层，每层一百零一双，除了一楼只有一百双。
    这是高跟鞋石雕上的句子。
    灰姑娘的博物馆又名“水晶梦境。”
    什么死于虚伪和悲伤？
    丑得格格不入的石雕，美轮美奂的博物馆，还有空缺的十三号展柜……
    到底哪里是假的？
    简悄觉得，他有必要回到一楼一趟。
    此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五分钟。
    简悄回到一楼的时候，发现一楼几乎没什么考生了。
    他穿过一排排水晶天鹅，走到了最初的十个展柜前，这是所有展柜里最不同的十个。
    “小鸟的双眼，看破一切伪装。”
    这是第一双水晶鞋上的提示。
    顺着栩栩如生的小鸟的视线看去，能看到博物馆大门下的立柱，柱身表面从上到下都刻有连续的沟槽，没有柱础，直接置于阶座上。
    简悄若有所思。
    血红的倒计时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响。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请各位考生注意时间，尽快完成答题，准备交卷。】博物馆第一层的小矮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水晶的工作牌和他雪白制服上的扣子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请问这座博物馆到底是由谁设计的？”
    “灰姑娘的博物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水晶梦境！”小矮人的声音又尖又利，“自然是灰姑娘亲手设计的！”
    “没有其他人参与吗？”
    “怎么可能有其他人。”小矮人说，“梦境里的一切都由她主宰，就算是王子也不能干涉！”
    明晃晃的恶意几乎要从他的眼睛里溢出来：“马上就要到闭馆的时间了。”
    “那请问十三号展柜又去哪里了呢？”
    “你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小矮人有些不耐烦了，“快点参观快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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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需要游客的肯定吧？”简悄忽然说，“毕竟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不止您一位。”
    小矮人的脸一僵：“你要对我进行质疑吗？”
    “当然不是。”简悄还记得系统强调过考生不得与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发生任何意义，任何形式上冲突的规定，他并不认为这个警告是在开玩笑，“您自然是博物馆里最负责任的工作人员，所以我想您应该对博物馆的情况知道的最全面。”
    “作为游客，我很想了解十三号展柜的故事。”
    他可以拒绝考生，但作为工作人员，他不能拒绝游客。
    “十三号天鹅从博物馆叛逃，她将会受到永恒的诅咒，至死也不能变回天鹅，永远只能做一只丑小鸭。”小矮人硬邦邦的丢下一句话就走了，看得出他的心情十分的不愉快。
    叛逃的天鹅、博物馆门口的立柱、死去的水仙花少年。
    好多相互矛盾的东西，他好像隐隐约约感知到了表象下的核心。
    简悄哼起小矮人曾经哼过的那首歌：
    “九千九百九十九，真真假假假假真……”
    他的手指依次虚虚点过前七双水晶鞋。
    去掉第一双、第二双、第七双。
    “小鸟看破不说破，梦境全是血和火……”
    去掉第五双。
    旁边有清脆的声音接下了后面的他没听过的歌词：“玫瑰开在宝石上……糖果月光中流淌……”
    去掉第三双，去掉第六双。
    只剩下第四双。
    旁边接上他歌词的是最开始见过一面的女孩子，粉色的洛丽塔，蓬蓬的裙撑，孤身一人，她的男朋友并不在身边。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
    “你应该知道怎么通关了吧？”那个女孩子微笑着问他，“要不要赌一把？”
    语调懒洋洋的，好像混不在意他答应与否。
    “我为什么要赌一个未知的可能？”简悄回应她，“已经能及格了，不是吗？”
    女孩子晃了晃自己的右手，她的手背上有一个金色的小圆圈，里面是一汪湖泊，湖泊上架着一座小桥，桥的右上方印着数字10，“那你刚才问那么多干什么？”
    “纯粹好奇。”
    “我想知道它在哪里，我要万无一失。”女孩子打开了四号展柜的玻璃门，从头饰上取下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玻璃瓶，“我能感觉出来，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赢，也要赢得完美。”她问出了最开始见面的问题，“考虑好了吗？”
    “合作愉快。”简悄微笑着回应，看她将玻璃瓶里的红色液体慢慢倾倒在水晶鞋上。
    【假面舞会。】
    【考试时间三小时，附加题无延长时限，请考生尽快答题。】此时悬在空中血红的倒计时上，时间仅剩七分钟。
    第20章 假面舞会（一）
    眼前是熟悉的晕眩感。
    等简悄恢复意识，他发现他呆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坐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透过挂在不远处绿萝枝叶之间的缝隙，他看到了在舞池跳舞的男男女女。
    他的脸上好像覆盖了什么东西，他伸出手摸了摸，是一个面具，表面凹凸不平，还有着镂空的花纹。
    简悄深吸了一口气，身上穿着的十九世纪特有的紧身胸衣几乎去掉了他半条命，脖子上的领结勒得他喘不过气，头上的桶型礼帽快压断脖子……他估计舞会还没开始，他就会被这一身行头折磨到暴毙。
    他太难了。
    将头上好几斤重的礼帽摘下来，顺便扯松了领结，简悄总算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他顺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文明杖，决定先找刚刚和他商定合作的人汇合。
    从这个角落里走出去，穿过一扇门，外面是一个露天的广场，地面用大理石拼出了不同的图案，广场中间是一个高大的喷泉，水晶的美人鱼被雕刻成放声歌唱的模样，广场周围每隔一段距离就竖起一根精美的柱子，柱顶有鲜花像柳丝一样垂坠下来，芬芳扑鼻，每根柱子之间有不同的彩色缎带连接，整个广场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
    不断有穿着精美服饰的男女在其中穿行，男孩子穿着干净笔挺的礼服，女孩子穿着华丽的裙子，行走间裙摆随之晃动，在灿烂的阳光下布料闪着细碎的微光。
    天空晴朗，风里是蛋糕的甜香，远处有小鸟清脆的啾啾声，这是与上一个附加题截然不同的感觉。
    不是死寂诡异，而是温柔活泼，像开心的时候有人递给你一朵甜甜的棉花糖，天黑时一路亮起来的灯，睡觉时舒缓的轻音乐……是所有能被想象出来的具现化的美好。
    金色编号附加题，竟然是这种特殊的待遇吗？
    简悄走过大理石广场，沿着一条石板小径慢慢往前走，尽头是一架秋千，秋千上缠着几根绿色的藤蔓，温柔而羞怯的开着细碎的花朵。
    秋千背后的草坪里，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探出半个头，小小的耳朵动了动，警惕的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半个松果。
    秋千对面是一片花园，不同季节的花竞相开放，简悄穿过花园中间时，能听到花丛里好像有人在低声絮语。
    是偷看他的小精灵。
    都只有半个拇指大小，背后有一对蝴蝶形状的透明翅膀，样貌隔的远有点看不清，但是玫瑰盛开地方的小精灵是红头发，薰衣草的是紫头发，矢车菊的是蓝头发，郁金香的是黄头发，蔷薇的是粉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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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种发色的小精灵都藏匿在花蕊或者叶子下面，只有几只胆大的扑棱着小翅膀试探着往他面前飞。
    几只小精灵在他前方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只小心翼翼的飞出来，攥着一片指甲盖大的花瓣，怯生生的递给他。
    简悄接过花瓣，那花瓣就像一片雪花似的融化在他的指尖。
    微微有点凉意。
    送他花瓣的小精灵圆圆的包子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在他的左脸颊么啾一下，然后飞快的扎回自己同伴中间，一群小精灵哗的一下散开了，不少盛开的花纷纷合拢，将不好意思的小可爱笼在里面。
    “收到花精灵的祝福了？”
    简悄回过头，背后正好是他要找的那个女孩子，她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裙子，造型有点像迪士尼的贝儿公主。
    “宁栀。”
    “简悄。”
    两人互相交换了姓名。
    简悄率先发问：“收到附加题的提示了没有？”
    “没有。”宁栀摊摊手，“我刚来的时候就在花海附近，然后收到了小精灵的么么哒。”
    “我觉得这个题目不太正常。”简悄示意她去旁边的露天桌椅那里，两个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分析情况。
    “金色编号附加题和我遇到的前两个附加题不一样。我遇到的第一个附加题是【丰收的思考】，是在博物馆里临时开辟了一个空间，结束后空间还原，消耗的是博物馆三个小时的参观时间，分数五分，标志银色。
    第二个是【克莱尔庄园】，题目启动时进入异空间内，我在里面度过了三天，博物馆时间消耗一刻钟。分数十分，标志金色。”
    “我也经历过两个附加题。”宁栀坐在位置上，拢了拢裙摆，“第一个是【莱雅湖畔】，也是异空间，呆了五天，消耗博物馆时间二十五分钟，分数十分，标志金色。另一个是【休伯特的派对】，临时空间，和博物馆时间流速一致，勉强活下来，没有分数。”
    “临时空间的时间流速和博物馆里一样，而异空间里的每一天相当于博物馆时间的五分钟。”简悄将两个人的状况总结了一下，“金色编号情况未知，但附加题关键提示延迟。”
    “金色附加题和普通附加题感觉完全不一样。”宁栀补充道，“金色附加题完全没有我之前经历过的两个那么偏执阴暗和疯狂，它给人的感觉特别舒适自然。”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玄妙感觉，你能感觉得出危险程度降低了，但是难度却上升了。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触发附加题的提示，也有可能按着自己的理解却与附加题的最终要求大相径庭。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的弄清楚这里的情况，然后寻找到触发附加题提示的关键点。
    “是一起行动，还是分开行动？”宁栀问他。
    “一起行动吧，我从舞池那里找过来，路上一般都是男女结伴。”简悄站起身对她做了一个绅士的邀请礼，“两个人彼此之间打个掩护。”
    “真没想到某一天还能有这样的遭遇，就好像是小说里的事情突兀的发生在现实生活中一样。”宁栀提起裙子很小声的告诉他，“左边那条路我已经找过了，那边是宴会的后厨，没什么可疑的。但右边的路走到尽头有一扇很大的门，要不要先去那里看一看？”
    “出了舞池会经过一个大理石广场，广场最北边的角落里站着两排侍者，好像在等人。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什么大人物还没有登场，所以附加题的提示还没有触发。
    另一种是来参加这场舞会的人还没有全部到场，还有更多要出现的、可供寻找线索的人物。”
    “和聪明人合作就是轻松。”宁栀借着整理头发上发夹的动作，“要先去我说的地点吗？”
    “先去那里，如果真的有什么要登场的人物，绝对不会悄无声息。”
    两个人谈话的时候挨得比较近，从远处看来好像是一对亲密的男女在交谈似的，没有引起暗中那双眼睛的注意。
    右边这条路走着走着简悄就感觉有一丝不对劲。
    路的两边鲜花从繁茂到逐渐枯萎，只剩下奇形怪状的败叶枯枝，地面整齐的青石板越往前越少，到最后只有零星的碎石，荒草丛生几乎掩盖了的道路。这里明显没有专人打理，已经荒败很久了。
    很难想象，从舞池到精致的挑不出一丝问题的广场，再到道路边宛如童话故事般的草坪，还有花海里大群的花精灵……这里理论上不应该存在这样一个不合理地方。
    走到这条路尽头的时候，地上的草木已经稀疏了，裸露出了大片大片的黄土，黄土的尽头是一座生了锈的巨大铁门，铁门上攀满了快枯死的爬山虎。
    透过爬山虎枝叶之间的缝隙，能隐约看到一座城堡。
    尖尖的塔顶，修建成锯齿般的城堡窗台，颜色暗沉的玻璃被打成的碎块镶嵌在窗户上。可能是因为舞会，城堡的塔尖、平台、大门口都系着缎带，但这些缎带要么是猩红的，像是血海里开出来的玫瑰，要么是黑色的，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不详，中间还夹杂着些许别的颜色，整个城堡呈现出一种暗紫暗灰的色调。
    城堡门口种着两排树，树已经枯死了，横七竖八的枯枝上站着几只乌鸦，猩红的眼睛，飞起来漫天黑羽，隐约还能听到“呱呱”凄厉声音。

 第35页

    城堡建在悬崖的边上，这座灰暗的城堡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坠下去。
    以这扇门为界限，门外的天空是灰沉的，好像随时都会起一场滔天的风暴，门里天气晴朗，阳光灿烂，絮状的云朵像堆在天空的棉花糖。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里面是童话故事，外面是恐怖传说。
    简悄在爬山虎干枯的枝叶间摸到了一把生锈的大锁，锁孔已经锈蚀了，但是锁还是很坚固的样子，他从旁边捡了一块石头试探的砸了砸，铁门被摇晃的哐铛作响，但是锁纹丝不动，没有一点要被砸开的现象。
    “你们是谁！”背后突然传来怒吼声，一个穿着士兵服饰的人怒气冲冲的朝他们走来，腰间挎着一柄长剑。
    走到近前，他才发现简悄两人穿着贵族特有的服饰，语气不由自主的放缓了些：“不管你们是谁，都不要往这边走，没看见门已经锁上了吗？”
    “实在抱歉。”宁栀提起裙摆对他行了一个礼，露出甜甜的微笑，“我只是看见门后有城堡，所以有点好奇。”
    “城堡？”士兵奇怪的反问她，“门后面是悬崖，哪来的城堡？”
    第21章 假面舞会（二）
    没有城堡？
    宁栀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可能是我看错了吧，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还以为能看到更美妙的风景呢！”
    “门后面只有悬崖，请你们立刻离开。”那个士兵说，“陛下和王后很快就要来了，所有贵族都已经前往广场。”
    “多谢您的告知。”简悄彬彬有礼的回应他，“我们立刻前去迎接陛下和皇后。”
    等他们走远了，还能看到士兵仍然守在那里。
    “刚刚可能是士兵有事，被我们钻了个空子。”宁栀小幅度的偏了偏头，“研究出什么了吗？”
    宁栀刚刚和士兵对话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还贴心的挡住了简悄的动作，方便他研究情况。
    “很遗憾的告诉你。”简悄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这把锁暴力打不开，必须要去找钥匙。”
    “那个城堡绝对有问题。”
    “你这不废话吗？”宁栀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最糟糕的是，我们必须在一天内完成，不然博物馆时间就不够用了。”
    两人沿着简悄来事的路返回广场，此时广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戴着各种精致的面具，穿着不同时代的漂亮礼服，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人。
    有马蹄的声音逐渐变大。
    人群自动分开，中间留出一条宽阔的过道，两匹雪白的马拉着一辆黄金制成的车停在了过道中间。
    有侍者打开了马车的门，门里首先出来一个男人，金色的短发，深邃的五官，琥珀般清透的眼睛，穿着用金线刺绣的雪白礼服，他先下了马车，然后伸出一只手对着身后的方向。
    另一只戴着手套的纤长手指放到了他的掌心。
    那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
    金色的长发，被造物主精心雕琢的五官，皮肤雪白，气质纯然优雅。
    她的眼睛比天空还要澄澈，像是蓝色托帕石，有着让人着迷的魅力。
    【王后仙杜瑞拉，国王辛普森。】
    系统提示了他们的身份。
    仙度瑞拉和辛普森从马车上下来之后是往宫殿的方向走去的，站在广场上迎接他们的贵族都跟在他们身后，简悄和宁栀也混在人群中间。
    在他们踏入宫殿的时候，天突兀的黑了。
    天空中缀满了闪烁的繁星，月光如薄纱一样披撒下来，耳边传来钢琴和小提琴的奏鸣声，欢快中带着一点俏皮。
    有好几对男女相拥着滑入舞池，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国王和王后两人已经进入了二楼，不见踪影。
    一楼大厅的角落里站了不少英俊帅气的绅士，也有美丽动人的淑女，有些人在微笑着交谈，也有些相视一笑的男女又成为舞池新的一份子。
    系统的关键词提示仍然没有到来。
    简悄尝试走出一楼的门外，却发现空气中多了一层无形的壁垒，某种规则将他困在了一楼。
    而二楼的楼梯就在舞池的旁边，过于显眼，也不是他们能上去的好时机。
    “在一楼转转？”宁栀压低了声音，两人装作要交谈的样子远远的离开大厅，大厅最角落有一扇雕花的大门虚掩着，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拐进去，里面是一条走廊，左右两边分列着休息室。
    右边的门牌号上写的是“巴顿公爵”、“布莱恩公爵”、“艾布特亲王”一类的称呼。
    左边的门牌号上写的“格林薇尔公主”、“丽贝卡小姐”、“丹妮拉侯爵”一类的称呼。
    看起来是男女分开的专属休息室。
    左右两边各五间，一共十间。
    “一人一半。”
    “没问题。”
    简悄试探着敲了敲巴顿公爵那间休息室的门，门里没有人回应，他小心地压下门把手进去，而他背后的宁栀已经像一尾鱼似的滑进了格林薇尔公主的休息室。
    门里一派贵族的奢华，房间不大，但地上铺着厚厚的带着漂亮花纹的地毯，正对着门的是一张舒适的沙发，沙发前有一个茶几，茶几上摆满了看起来像是水果的食物。
    休息室就是一个长方形，一览无余。
    他没有随意破坏室内的陈设，而是脱了鞋在里面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圈，这一间休息室内没有线索。

 第36页

    第二间休息室是布莱恩公爵的，和前一间一样的摆设，只是水果的旁边多了一个硬壳的笔记本，里面记载着一段似是而非的话：[她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葡萄，王子很爱她。
    她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草莓，国王很爱她。
    不管她喜欢吃葡萄还是草莓，他都很爱她。
    她值得被爱。
    她不值得被爱。
    爱情是美好的，但它有保质期。
    爱情是美好的，他始终爱她。]
    就算是线索，也禁止套娃。
    他将硬壳笔记本上这一长串像绕口令似的话背了下来，紧接着去了第三个休息室。
    第三个休息室的茶几上没有水果，而是放着一个礼盒，礼盒随意的开着，里面是一只机械的夜莺，躺在酒红色的丝绒布上，全身镶满了钻石、红玉和青玉。在光线的照射下，金色和银色的光芒在它的尾翼上交错闪烁。
    它的脖子上系了一个精巧的丝带，上面有一句话：【赠予美丽优雅的王后。】
    底下的署名是艾布特亲王。
    是送给王后仙度瑞拉的礼物。
    简悄想起一开始在他手边的那根文明杖，扶手的内侧有一个小小的刻字，上面就是艾布特亲王。
    也就是准备这份礼物的人。
    所以，这是要以他的身份送出去的礼物吗？
    他将盒子扣上，宝石的光辉在盒子里沉寂。
    盒子的环扣上有一个精巧的提手，简悄将它提在手里，离开了第三间休息室。
    他敲响了第四间休息室的门。
    “咔哒”一声轻响，门从里面开了，这间休息室是有人的。
    开门的是一个棕色卷发的中年男子，满脸不耐烦的严肃。
    简悄脸上带着彬彬有礼的微笑：“巴伦公爵，我有件事想请教您一下。”
    “艾布特亲王？”巴伦公爵疑惑的询问他，并侧身让开了一条通往休息室的道路，“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国王和王后已经莅临这场舞会，我准备了一个礼物，但总觉得不太合适。听闻巴伦公爵在这方面一向是见多识广，所以特意来问问。”
    简悄已经走到了休息室内，他在茶几上打开自己提在手里的盒子，镶满宝石的夜莺又出现在眼前。
    “这无疑是一份贵重的礼物，不过王后并不会喜欢。”跟在他身后的巴伦公爵说，“王后从来不喜欢宝石这种奢侈华贵，又没有生命的死物，她喜欢活着的东西，比如可爱的精灵，又或者拥有美妙歌喉的真正夜莺。”
    “但这份礼物王后也不会拒绝的，毕竟做得实在精巧。”巴伦公爵脸上露出一点自得的神色，他很骄傲于比他身份地位还高的人对他虚心请教，“我想这无疑是舞会上最为贵重的几样礼物了。”
    “多谢您的告知，您是一位真正的绅士，慷慨且见识深远。”简悄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后，站起身和他告别，“不过我和克拉伦斯亲王还有约，便不在您这里多呆了。”
    “克拉伦斯亲王？他不是正在舞会上和玛索小姐跳舞吗？”巴伦公爵满脸狐疑。
    “是的。”简悄丝毫不慌，“我刚才我在大厅里已经遇见他了，他说和玛索小姐相谈甚欢，让我先在他的休息室里等一会儿，说想给我展示一下他为这场舞会精心准备的礼物。”
    “是这样啊。”巴伦公爵脸上的怀疑之色淡了不少，他送简悄出门，看着他从容不迫地打开了后面那间休息室的门，然后对着他点了点头，门就关上了。
    克拉伦斯亲王的休息室内装饰得花里胡哨，像一只开了屏的公孔雀。打开门的那一刹，简悄差点没被满屋子宝石的光华闪瞎。
    墙上是用宝石拼成的大片图案，窗帘用金线编织而成，沙发的各个角落都镶嵌了大块大块的宝石，茶几是用一整块红宝石切割的，甚至连地毯都没放过，上面镶满了几何形状的宝石，整个休息室内透出一种壕无人性的感觉来。
    宝石铺地，他走上去就不硌脚吗？
    简悄看了一眼自己拎在手里的箱子，觉得他暂时顶替的这个身份的原主人和这位亲王，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第22章 假面舞会（三）
    事实证明，无论宝石怎么铺，它都有点硌脚。
    克拉伦斯亲王的休息室内除了宝石，就是钻石，什么线索都没有。
    简悄打开门轻手轻脚的走出去，宁栀还没出来。
    而透过休息室走廊的大门，能看见一对男女相互挽着往这个方向走来，一边走还在一边亲密地交谈，女人穿着一条雪白及地的纱裙，显得端庄大气，但那个男人就有点一言难尽了，他的右耳上挂着一枚红宝石的耳钉，脖子上的领结镶嵌了一大块椭圆的蓝宝石，面前的胸针上是紫宝石雕刻的一尊雄狮，手指上带着不同颜色的宝石戒指，就连鞋子边上都镶嵌着闪闪发光的碎钻，在灯光的照耀下，他全身上下都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真是难为他的女伴还能这样淡然自若的与他交谈。
    简悄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被他当做借口的克拉伦斯亲王。
    整个人和他房间一样透着成谜的审美。
    “艾布特亲王？”克拉伦斯亲王已经看到了简悄，此时简悄刚好站在休息室走廊的大门前，门虚掩着，只露出了一条缝，被简悄挡住了大半，“你在这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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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很好奇你会准备什么礼物，有点想看一看。”他扬了扬手里精致的小提箱，“巴伦公爵告诉我，你的礼物能夺得头筹。”
    “不过———”简悄嘴角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你现在可能不太方便，要不我先去你的休息室等你？”
    “没有关系。”克拉伦斯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女伴，他的脸被一张面具挡住，但仍能听到声音里带着笑意，他询问自己的女伴：“玛索小姐，你对我献给王后的礼物感兴趣吗？”
    他的女伴摆了摆手：“谁都知道克拉伦斯亲王准备的礼物总是最能贴合女人的心意，我可是很期待亲王献礼这个环节的，还是神秘点好。”
    “我先去补个妆再来找你。”
    他的女伴走到简悄身边时，简悄让开了位置，并绅士的替她拉开门，声音微微提高：“玛索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明艳照人。”
    “谢谢。”玛索对他点头示意，走向了左边最后一间休息室。
    “走吧。”克拉伦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我的礼物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简悄再次回到了那间闪瞎眼的休息室中。
    沙发上大块的绿宝石咯得他浑身不适。
    “你的礼物是我喜欢的风格，但却并不是王后的喜好。”简悄已经将自己的小提箱打开了，露出了里面那只全身镶满了钻石、红玉和青玉的夜莺。克拉伦斯目露赞赏，“她更喜欢活着的生灵。”
    “不如……看看我的礼物？”他将自己右手中指上那枚硕大的紫宝石戒指的戒面向顺时针旋转了三圈，空气中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里着星星点点的光，一只灰扑扑的小鸟从里面飞了出来，落在红宝石的茶几上。
    是一只夜莺。
    灵动的眼神，蓬松的羽毛，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
    这是夜莺歪了歪头，口吐人言：“克拉伦斯亲王，是到和王后献礼的时间了吗？”
    “当然不是，我的小夜莺。”克拉伦斯从沙发的角落里拿出一个四角镶上了钻石的软垫，让夜莺站在上面，“艾布特亲王对你的歌喉很是好奇，他希望能听到你的歌声，当然，不愿意也没有关系。”
    “可以。”夜莺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不过艾布特亲王，我只能唱一小段给你听，我要留足了力气去献礼上唱歌，这是我和克拉伦斯亲王约定好的，实在抱歉。”
    “没有关系。”简悄说，“非常荣幸能够听到你的歌声。”
    夜莺清了清喉咙，美妙的声音逐渐回响在休息室内。这个声音比任何音乐都要好听，它好像拥有任何乐器的特点，却又将它们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像是月光下绽开的爱情，朦胧而甜蜜。
    一小段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但简悄和克拉伦斯亲王仍然沉浸它美妙的歌声里。
    “无论听几次，我都会为它的歌声而感到震惊。”克拉伦斯赞美说，“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的确。”简悄回应他，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一只鸟能拥有如此美妙的歌喉，“我想没有一个女性会拒绝这份礼物。”
    夜莺唱完了歌：“好啦，我就暂时只唱这么一段了，等到王后献礼的时候你再把我叫出来吧！”
    “非常感谢你的表演。”克拉伦斯笑着感谢它，将蓝宝石的戒面逆时针旋转了三圈，“请你回去休息吧，我相信今天晚上你能带给所有人一个巨大的惊喜。”
    夜莺扑腾着自己的小翅膀，消失在漩涡中。
    “不愧是你。”简悄赞美他，“我已经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我现在该去找我的女伴了。”
    “让一个淑女等自己并不是一种绅士的行为。”
    “我知道。”简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所以你得放我走了，我需要时间向我的女伴致歉。”
    “希望在献礼的时候你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克拉伦斯调侃道。
    “承你吉言。”简悄对他颔首致意，“再会。”
    离开了克拉伦斯亲王的休息室，简悄看见宁栀站在格林薇尔公主的休息室前等他，他快步走上前去，宁栀将他拉到房间里，反手锁上了门。
    “格林薇尔公主是我在附加题里的身份。”宁栀开门见山，“我这边有两个线索，一个是格林薇尔公主送给王后仙度瑞拉的礼物。另一个是两株不同的玫瑰。”
    她拿出一个只有一个手掌大的精致丝绒礼盒，里面是一条星光蓝宝石项链，在光线的照射下，六道星线交汇位于蓝宝石的中央，随着光线的转动，星线也在灵活移动。
    “那两株玫瑰在“丹妮拉侯爵”的休息室内，茶几上有一个花瓶，里面一支是钻石雕刻而成的，另一只是枯萎的，已经开始腐败了。”
    “玫瑰象征爱情，钻石玫瑰不会凋谢，而真的玫瑰却会。”简悄把他在笔记本上看到的那一大段话背出来，“这两只玫瑰是不是在暗示‘爱情是美好的，但它有保质期’这句话？”
    “另外——”简悄打开了手里的提箱，“看到这个，是不是能想到一个故事？”
    “《国王和夜莺》。”
    两个人异口同声。
    国王想要听到夜莺的歌声，于是他派人找到了夜莺，夜莺被带进王宫，受到了国王的宠爱，可是不久之后，有人送给国王一只人造的华贵夜莺，上完发条，它也能唱出美妙的歌声，于是真的夜莺飞回了自然中，但在国王即将被死神带走的时候，还是真夜莺的出现拯救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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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夜莺、人造夜莺……枯萎的玫瑰、钻石的玫瑰……”简悄慢慢的念着，“真夜莺、假夜莺……真玫瑰、假玫瑰……真……假……”
    “真假？”宁栀若有所思，“夜莺是献给王后仙度瑞拉的礼物。”
    “而灰姑娘的博物馆外的石雕上，署名是洛多庇斯。”
    “仙度瑞拉喜欢活着的生灵，洛多庇斯还没有出现过。”
    简悄接着宁栀的话：“真玫瑰代表的爱情已经枯萎，假玫瑰的爱情却永恒绽放。”
    “蓝宝石项链像仙度瑞拉的眼睛，但她不喜欢宝石。”
    “洛多庇斯是最早作为灰姑娘原型的少女。”
    “如果以夜莺来代称，那么她们两个，谁是真夜莺，谁是假夜莺？”
    第23章 假面舞会（四）
    “我一直觉得笔记本上的话很奇怪，好像有哪里念不通顺。
    但如果是指两个人，反而能够拆开解读。
    属于第一个人的句子是：
    [她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葡萄，王子很爱她。
    爱情是美好的，但它有保质期。]
    属于第二个人的句子是：
    [她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草莓，国王很爱她。
    但其中的[不管她喜欢吃葡萄还是草莓，他都很爱她。]
    那个‘他’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灰姑娘的故事结局是她嫁给了王子。”宁栀快被简悄绕晕了，她也有点懵，“所以我们做一个假设，第一种假定王子和国王是同一个人，洛多庇斯是真正的灰姑娘，她嫁给了王子，但后来王子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她，所以王后变成了仙度瑞拉。
    第二种假设中王子和国王仍是一个人，仙度瑞拉嫁给了王子，后来王子登基，她就顺势成为了王后。人的口味会变，爱情也可能会变，所以那段话并不代指两个人，而是指一个人的不同时期。
    第三种假设王子和国王不是同一个人，王子娶了洛多庇斯，国王娶了仙度瑞拉，那段话就是故意用来混淆我们判断的。”
    宁栀没形象的往身后的沙发一摊：“简直一团乱麻。”
    “我倒是觉得第三种说法站不住脚。”简悄反驳她，“如果王子和国王不是同一个人，那《国王和夜莺》这个故事的存在就是一种最大的误导。找到的礼物有错，那给予我们身份这个举动就没有了意义。
    舞会有献礼环节，礼物献给王后，说明王后才是这个附加题的中心，而且灰姑娘的博物馆是以灰姑娘的想法为中心建造的，没理由鉴别真假的变成了背景板王子。”
    “说的也有道理，假定所有的线索都在灰姑娘的身上，那有为什么一定是鉴别真假呢？”宁栀试图找出他话里的漏洞，“系统的通关条件还没有公布，万一我们理解的方式错了，只要献礼就能完成，但我们却因为胡乱寻找而触发了什么禁忌导致功亏一篑，岂不是很亏？”
    “那你觉得只要冒一点点险就能找到礼物，再在舞会上将礼物献上去就任务完成，没有任何波折困难，你觉得这可能吗？”
    “我也觉得不可能。”宁栀哀嚎了一声，“但人总有点奢望吧！”
    “我觉得判别真假这个趋势没有错。”简悄说，“舞会有这么多种，晚餐舞会、募捐舞会、化妆舞会、毕业舞会……为什么偏偏是假面舞会？”
    假面舞会的每个人都戴着一张面具，有一张假脸，摘下面具之后才是真容。
    “附加题题目暗示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宁栀：“……”
    行吧，算你狠。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她已经快放弃思考了，“礼物还送吗？”
    “送是肯定要送的。”简悄回答她，“献礼应该是强制环节。”
    “也不知道等我们送完礼之后，把人困在一楼的屏障会不会消失？”宁栀说，“还有路上那扇门，我没找到钥匙的线索。”
    “我也没找到。”简悄无奈的一摊手，“但是谁规定了门一定要用钥匙打开的？我们可以翻墙啊！”
    你也太狗了吧！
    “格林薇尔公主”休息室的窗外，高大的树木间藏着一只红眼的乌鸦，如实的记录了室内两个人的对话。
    如果有人从这只乌鸦的角度看，会发现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在此刻居然是透明的。
    两个人在休息室内商量了一番细节后，回到了一楼的大厅里。此时的音乐已经换成了一首悠扬的钢琴曲。
    等他们靠近舞池，这首曲子正好结束。
    舞池里跳舞的男男女女纷纷退场。
    系统的提示音忽然而至：
    【献礼开始。】
    消失了许久的国王和王后出现在二楼的楼梯边，一楼大厅的男女从左至右开始献上礼物。
    都是送给王后的。
    他们走到舞池的正中间，打开自己礼物的盒子，礼物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慢悠悠地浮上来，停在二楼王后的手边。
    在二楼柔和的灯光下，仙度瑞拉显得更加漂亮动人，她微笑着接过这些礼物：“谢谢，我很喜欢。”
    她每说一遍，那个礼物就绕过她，停在她身后的空间，礼物一个接一个的飞过去，整整齐齐的排成几排。
    简悄也随大流的送上了他的礼物，王后仙度瑞拉只是淡淡地笑着，重复着和她之前说过的差不多的话：“非常感谢，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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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栀上前送上了那条星光蓝宝石项链，也只得到了淡淡的感谢。
    果然没有系统完成的提示音。
    陆陆续续的贵族都已经为她送过了礼物，最后压大轴的是克拉伦斯亲王。
    他站到舞池的中间，用他的宝石戒指召唤出了那只灰扑扑的小夜莺，它扑腾着翅膀，在一楼大厅里翱翔了一圈，开始了它的歌唱，这个声音比简悄之前在休息室听到的更加美妙、更加空灵，所有人都沉浸在它的歌声里，恍惚间，简悄似乎看到了月光在地上流淌，小精灵在花间嬉戏，罕有人至的山坡上，静静的开满了铁线莲，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越飞越高，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宛如玻璃破碎的声响。
    一楼的屏障开了。
    他瞬间清醒过来，拉了一下旁边的宁栀，两人轻手轻脚的离开一楼的大厅，大厅里的人还沉静在夜莺的歌声里，没注意到他们两人的离开。
    等走远了，简悄才问宁栀：“听到歌声，你眼前有没有出现什么画面？”
    “我看到了漫山遍野的萤火虫，还有铁线莲，还看到了一只天鹅月光下游动。”
    “你还记得洛多庇斯的身份吗？她是一个普通的希腊少女。而仙度瑞拉虽然只是一个落魄伯爵的女儿，但她仍是贵族。附加题不会给出无用的线索。歌声里出现了铁线莲的画面，还有萤火虫飞的方向，暗示的很明显了。”简悄和宁栀已经跑到了广场，月光温柔的照亮了大地，他说出了他最终的推断，“仙度瑞拉是假夜莺，洛多庇斯是真夜莺。”
    两人穿过广场在小路上奔跑着，为了分散注意力让人不至于感觉很累，宁栀问他：“理由！”
    “铁线莲的花语！还有萤火虫飞向黑暗！”
    宁栀瞬间明白了他这样说的原因。
    铁线莲一般对外的花语都是“高洁，美丽的心”，但很少有人知道，铁线莲的花语还有另外三个———“欺骗”、“贫穷”、“宽恕我，我因你而有罪”。
    王后是假夜莺，这是欺骗。
    真正的王后不是贵族，这是贫穷。
    而王子做出的某些举动，导致了真假王后的出现，这是罪孽。
    哪怕第三个意思不确定，但前两点仙度瑞拉并不符合，所以她只可能是假夜莺。
    萤火虫飞往黑暗，而这个和童话世界一样的存在里，唯一称得上黑暗的地方只有悬崖边的城堡。
    两个人见到的重合画面，就是最后的正确线索。
    硬壳笔记本上那一段乱七八糟、似是而非的话语，既是提示也是迷惑，不管曾经的王子，如今的国王喜欢的到底是谁，他们只要能确定应该去找的人是谁就够了，至于其他的，这并不重要。
    “现在我们唯一要考虑的，就是能不能在12点之前结束这个附加题。”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守在铁门旁的士兵看到了人影，他的手按着腰侧的佩剑，上前几步振声道，“这里不允许人接近！”
    等走近了，暗里的人影露出真容，是一位穿着淡黄色礼裙的贵族小姐，士兵不由得放松了些：“怎么又是你？”
    话音还没落，他的眼前就是一片黑暗，有什么物体罩住了他的视线，然后暴打像是雨点一样劈头盖脸袭击而来，敲得他的头盔砰砰作响，没有东西保护的后颈更是一阵剧痛，立刻使他失去了意识。
    “搞定。”简悄将被他打晕的士兵拖到一边，因为此处草木稀疏，他不得不从稍远处折了两只灌木盖在他的身上，然后搜拢了大量的枯枝落叶均匀的在他身上铺开，力求使这个士兵看起来像一个大型落叶堆。
    简悄还十分贴心的给他把鼻孔的位置留了出来，方便呼吸。
    “说真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人把礼服外套当麻袋去套人。”宁栀一边帮忙一边吐槽，“你该不会把他打成脑震荡吧？”
    “不会的，我下手有分寸。”简悄一边堆树叶一边回应她，“他戴了头盔，头部击打最多是有点眩晕，后颈那一块的打击力度，我是学医的，放心。”
    这年头，学医的都这么恐怖吗？
    士兵的身上也没有钥匙，等他们两个人将晕倒的士兵伪装好了，简悄动作非常快的爬到了墙上：“要帮忙吗？”
    “不用，我小时候爬树可是一把好手，爬墙也行。”
    等宁栀也爬上了墙头，刚准备下去时，简悄拦住了她。
    “先等等，我测试一下。”他从背后突然拿出一个眼熟的头盔，分明是刚刚戴在那个士兵头上的，“这边这么黑，万一墙很光滑，离地面又高，我摔断腿了怎么办？”
    他将那个头盔扔了下去，只过了一秒就听到沉闷的响声，是金属砸到泥土上的声音。
    “看起来不太高。”简悄一本正经的说，“我们下去吧。”
    第24章 假面舞会（五）
    两个人顺利的从墙上下来了，白天看到的那座城堡浸在沉沉的黑暗里，月光照不到这边，只能看到黑暗里隐隐约约的红点，是很多很多的红眼乌鸦。
    两个人摸黑凭着印象往城堡的方向走，在他们身后，有一只红眼的乌鸦抓着一片叶子盖在了那个士兵的鼻孔上，这下子他看起来真的像一个完美无瑕的落叶堆了。
    叶子在士兵呼吸声中飘上去，落下来，飘上去，落下来……红眼乌鸦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高兴地呱了一声，往他们两个人的方向追去了。

 第40页

    人对黑暗都有一种本能的惧怕心理，目不能视的情况下很容易出现惯性偏移，两人在黑暗中跑错了好几次路，甚至差点掉下悬崖，才勉强摸到了那座城堡的门前。
    在他们走到第一棵枯树那里的时候，那棵树突兀的亮起来了，微微的发着荧光，在黑暗中枯死的树枝以奇怪的姿势伸展着，显得更加可怖了，每棵树上都停着数十只乌鸦，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简悄莫名其妙有种被克莱尔庄园里那堆黑斑盯着的相似感。
    以第一棵枯树为起点，通向城堡的路上铺着柔软的地毯，他们两个人走到近前，那座造型怪异的城堡自行打开了大门。
    城堡里没有开灯，只有巨大的窗户里洒进来的月光铺陈在地面上，可是窗外明明没有月亮。
    巨大的窗边坐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修身的礼裙，烈焰红唇，凤眼狭长，乌发贴在她的脸颊边，肌肤瓷白如雪，她的左肩上停着一只红眼乌鸦。
    “洛多庇斯小姐，您好。”简悄对她打了一个招呼，“很高兴见到您。”
    “有趣的小家伙。”洛多庇斯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会称呼我为真夜莺或者辛普森王后。”
    “真夜莺是开玩笑的代称。”简悄不急不缓的解释，“但没有谁愿意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庸。”
    比如仙度瑞拉是王后，但是在对外宣称时，永远只是辛普森国王和辛普森王后。
    洛多庇斯活了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真心的：“我知道你们所有的举动，也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我。”
    “你们一意孤行，不怕满盘皆输？”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次回答她的是宁栀，“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
    “真的不后悔吗？”洛多庇斯突然说，“快要十二点了。”
    她身后巨大的窗户外浮现出了一个圆钟，钟表上雕刻着浮夸的花纹，此时距离十二点只剩十分钟。
    “你看，没有什么来判别你们通过。”
    空气中的气氛几乎凝滞。
    “其实真正的通关方法是———”洛多庇斯红唇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杀了我。”
    简悄和宁栀每个人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系统发出了冰冷的提示音：
    【通关倒计时开始。】
    “每天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法则的力量就会将我固定在这里，十分钟之内杀了我，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杀掉一个的无辜的人，就可以换来生机。
    “哒——哒——”
    时钟不紧不慢的走过一圈又一圈。
    简悄往前走了几步。
    要……杀掉她吗？
    他紧了紧手里的匕首，最终将它扔在地上：“我不会违背我底线，去剥夺无辜者的生命。”
    “时间快要到了。”洛多庇斯说，“收起你可怜又愚蠢的同情心。”
    “也许是很蠢，但我觉得失去底线比失去生命更可怕。”简悄说，“我心里也挣扎过，但如果为了活下去便不择手段原则尽毁，我宁愿选择死亡。”
    时间还有三分钟的时候，简悄能感觉到肺部的空气在被抽离，眼前逐渐模糊，呼吸开始困难。
    “哐当———”
    宁栀丢下了匕首。
    “我也做不到。我一贯奉行的原则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靠杀人来活命，太恶心了。”
    时间还有一分钟，两个人已经控制不住的瘫倒在地上，匕首就在他们手边，谁都没有去碰。
    底线这种东西，只要打破一次，就只会不断降低。
    简悄和宁栀眼前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只有匕首锋刃上的一点寒光还在发黑的视线里闪烁。
    意识开始逐渐消失。
    最后一秒的时候，耳边似乎有一个隐约的声音：“真是两个固执又可爱的小家伙。”
    【完成任务：王后的献礼。】
    【完成任务：真假王后。】
    【完成任务：以正确的方式通过附加题。】
    【任务全部完成，考生确认存活。】
    【假面舞会结束。】
    简悄和宁栀的身影在城堡的地面上消失，洛多庇斯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肩上的红眼乌鸦，她看着窗外，时钟已经消失了，她的视线好像凝固在很远的方向，那里有舞会，有灯火，有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真热闹啊。”
    前一段时间前也有一个聪明的小家伙找到了这里，可惜没能通关离开。
    杀掉她的确是正确的通关方式，但却不是最好的通关方式。
    她没有说谎，法则的力量确实让她在接近十二点的最后十分钟不能动弹，但是攻击她的人，都会被红眼乌鸦吃掉。
    人心会在权力里腐蚀。
    水晶鞋最开始就给出了告诫。
    守住底线，才能在这场考核里走的更远。
    简悄和宁栀恢复意识的时候，两个人站在第四双水晶鞋的旁边。
    简悄知道，他赌赢了。
    假面假面，只要明面上给出的通关方式，就一定有问题。
    “人心会在权利里腐蚀。”
    控制别人生死，也是一种权利。
    每双水晶鞋最前面的那句话，就是每道附加题最终的核心。
    但他也并不是百分百的有把握，如果他猜测的不对，他也不可能狠下心去剥夺别人的生命，就只有走向死亡。

 第41页

    【距离离考试结束，还有两分钟。】
    宁栀此时也缓了过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庆幸。
    两人悄悄的挪到了博物馆大门的旁边，趁那个小矮人还没有出现，两人在一楼剩余几个考生惊骇的目光中夺门而出，突然冒出来的小矮人完全没来得及抓住他们两个。
    “你们这是违规！是无视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我要判你们零分！”小矮人在博物馆的大门口跳脚，那双细小的眼睛盈满了气急败坏。
    “您只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我们现在并不在博物馆的范围内，而且工作人员又不是监考老师。”
    系统给的提示特别具有迷惑性。
    考生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方式损坏博物馆内物品，不得与博物馆工作人员发生任何意义，任何形式的冲突。违规考生失去考试资格。
    可为什么只强调是博物馆内的物品呢？那是因为要找到正确的水晶鞋，就必须损坏物品，但不是博物馆内的，而是博物馆外的。
    假的王后享受着荣光，真的王后呆在黑暗的城堡。
    叛逃的第十三只天鹅，真的只是叛逃吗？
    简悄和宁栀跑到了博物馆外那座丑陋的高跟鞋石雕旁，鞋跟的地方有一道很深很深的严重划痕，其实那道划痕快要把那个石雕鞋跟划破了，只剩下一点薄薄的石皮在撑着。
    简悄提着一口气，一脚踹在那座石雕上，那层薄薄的石皮断裂开来，整个雕塑砸在地上，激起一阵灰尘。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分钟。】
    灰尘停息，高跟鞋石雕鞋掌的下方露出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躺着一双划痕斑驳的水晶鞋，水晶鞋的鞋尖前有一个破碎的编号，是第十三双水晶鞋。小空间的石壁上用红色的颜料写着最后的提示：【爱情是虚伪的假象。】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秒，请各位考生停止作答，立刻提交答案。】空气中浮现出一个小屏幕，第一行写着编号，第二行写着提交该编号的水晶鞋照片，每一行后面都打了一个括号，写着50分。
    简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选择了编号13，并提交了是那双伤痕累累的水晶鞋照片。
    在简悄低头提交水晶鞋照片的时候，宁栀刚刚提交完成，她站在那个石雕的旁边，对站在博物馆最前面却没办法出来的那个男生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如果简悄这时候顺着宁栀的视线看去，就会发现那个男生竟然是宁栀的男朋友。
    男生的视线又愤恨又绝望，宁栀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终于释然了。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本来宁栀还在搜集证据，打算想尽一切办法送他去坐牢，结果考核系统降临，宁栀不想送他坐牢了，她想让他偿命。
    为他当年醉驾还反咬一口的罪行付出代价。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宁栀清楚的很，那个人虽然身家雄厚，但没什么脑子，狠毒却胆子小，宁栀和他一起过了一个【莱雅湖畔】的附加题，宁栀十分，那个人九分，哪怕他知道了第十三双水晶鞋是正确答案，他也没办法过来提交了。
    他的分数绝对不会及格。
    【考试时间到，请考生停止作答。】
    【灰姑娘的博物馆答题结束，成绩正在统计中……】……
    【恭喜考生简悄得分100。
    附加题：丰收的思考5分，克莱尔庄园10分，假面舞会15分。
    共计得分130分。
    评级：特优生。】
    【恭喜考生宁栀得分100。
    附加题：莱雅湖畔10分，休伯特的派对0分，假面舞会15分。
    共计得分125分。
    【恭喜考生xxx得分……】
    一连串播报下来，那个人的得分果然和宁栀算好的一样，刚好59分不及格。
    宁栀朝那个瘫在地上的男生挥了挥手，她终于可以放下仇恨，去开始新的人生了。
    【考生分数已下发，请各位考生离开考场，静候通知。】简悄眼前最后的画面，是那间博物馆的外墙上，突然爬满了岁月的蚀痕。
    第25章 真相一角
    “都走了啊。”洛多庇斯坐在窗台上,窗外的景象又变了，简悄和宁栀找出水晶鞋的画面在她眼前同步播放，在考试批改分数的时候,她看到他们两个人小心的把水晶鞋擦干净放了回去,再将踹倒的高跟鞋石雕拖到石台的旁边放好，没有谁强制要求他们这么做，一切都发生的温柔而自然。
    红眼的乌鸦歪头蹭了蹭她的指尖,是一种暖融融的触感。
    “我没有难过。”她点了点红眼乌鸦的喙，“我已经放下了。”
    系统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王子在舞会上遇到灰姑娘,捡到了她慌乱中丢掉的水晶鞋,他在全国下令寻找，最终找到了她，娶了她作为王妃，只是这个灰姑娘和童话里唯一的区别是，童话里灰姑娘是个落魄伯爵的女儿，但在这个故事里,她只是个普通富裕家庭的女孩子，叫洛多庇斯。
    王子和她一起度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时光。
    洛多庇斯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葡萄,所以王宫里每一张桌上的果盘里，都能找到葡萄的踪影。
    王子很爱她，他经常带她出去游玩,每到一个地方就会为她买一双漂亮的水晶鞋，以此来纪念他们的爱情。
    慢慢的，她的水晶鞋越来越多，多到王宫衣帽间已经摆不下的地步，王子又为她建起了博物馆,全世界都知道了他们的爱情。

 第42页

    就这样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再娇美的脸庞也有看腻的那一天。
    王子成为了国王。
    他的身边开始出现另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笑起来甜甜的，很像许多年前的她。
    那个女孩子叫仙度瑞拉。
    她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草莓，王宫里每一张桌子上的果盘里都摆满了草莓，就像很多年前桌上摆满了葡萄一样。
    曾经的王子，如今的国王看她的眼神，一如多年前的喜欢。
    他的爱从没有消失，只是有保质期，又换了人。
    那间博物馆，也被转手赠给了她，博物馆里继续摆上新的水晶鞋，也在继续着新的爱情传说，只是传说的女主角不知不觉中换了人选。
    她并不恨仙度瑞拉，她看得出来，她只是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小姑娘。
    “呱———”乌鸦发出一声粗哑难听的声音。
    “至少当年发誓的时候，他是真心的呀。”洛多庇斯把它举到和自己视线一样高的地方，担忧的说，“我是不是该给你做点润喉糖？”
    “呱呱呱！”
    鸦不吃！鸦不吃！打死鸦都不吃！
    “啊？那算了。”洛多庇斯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味道还是不错的。”
    红眼乌鸦讨好的蹭了蹭她的掌心，表示着无声的拒绝。
    曾经她亲手用一整块石头凿出了丑陋的高跟鞋石雕，石雕下的石台里埋葬了她最爱的水晶鞋，也埋葬了她的爱情。
    后来她觉得，当年相互喜欢是真心的，相互许诺是真心的，这就够了。
    人心易变，现在就当他死了吧。
    爱情是软肋，不爱是盔甲。
    不爱了，踹也要踹得潇潇洒洒。
    “你该休息了。”红眼乌鸦化成一个赤瞳乌发的少年，板着一张脸，“窗台上很凉，明天如果感冒了，是要吃药的。”
    “哎呀。”洛多庇斯从窗台上一跃而下，“知道了知道了！”
    “烦死啦！”
    简悄刚刚在宿舍里醒来，就听到系统的播报声：
    【全球考试区域共计不及格人数十七亿九千六百五十四万七千三百八十四人。地球居民通过考试人数为九亿九千三百三十六万七千三百二十七人。】【合格考生中有两亿五千七百七十二万一千零八人以各种方式杀害、重伤同场考生，包括但不限于污蔑、陷害、暴力、虐杀等方式。】【品德判定不合格，抹除考试资格。】
    【恭喜七亿三千五百六十四万六千三百一十九位地球居民通过实践考试，成为正式考生。】【其中中国考区正式考生有……】
    系统的播报到这里还是正常的，紧接着画风突变，走向未知：【全球共有七亿六千五百二十三万四千一百九十二只猫，恭喜一亿一千六百三十七万四千五百五十二只猫咪成为正式考生。】【其中合格橘猫有……合格布偶猫有……】【全球共有九亿八千六百七十七万五千九百三十三只狗，恭喜……】【其中合格的中华田园犬有……哈士奇有……】【全球共有四十万一千零二十只狮子，恭喜……】【全球共有……】
    真.丧心病狂.全球生物.一个不少.统一考试。
    系统的机械音通报喋喋不休，宛如魔音贯耳，它不仅播报了人类的考试情况，连动物也没放过。拿鸟类为例，它不仅通报了有全球共有多少只鸟通过正式考试，还通报了不同的鸟类品种每一种有多少只通过考试。包括但不限于雁形目、潜鸟目、鹧鸪目、鹱形目、鹈形目等各种分类方式。
    大概通报了有一到两个小时，系统才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在永无止境的通报中停了下来，勉强通知了一句：【请合格的人类正式考生前往准考证上最近的考试点进行资格录入。】然后它转头继续通报起来，宛如一个没得感情的通报机器：【恭喜全球共有……只蚂蚁通过考试。】
    【其中切叶蚁有……宽节箭蚁有……】
    按这个架势和全球的生物数量，简悄觉得它可以通报几天几夜。
    不堪其扰.jpg
    他默默的从床上爬了下来，在桌子里摸出一副耳塞。
    世界瞬间清静下来。
    旁边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简悄一回头，看到易涛痛苦的脸，嘴一张一合，听不清在说什么。
    简悄无奈的摘下了耳塞，系统一字一句的通报声夹杂着易涛痛苦的询问让他的大脑差点崩溃：“简哥，求耳塞！求支援！我要疯了！”
    简悄转身在桌子里找了一遍，没能找出第二副耳塞。
    他默默的蹲下来。
    嘤，只要捂住耳朵，就不会有悲伤。
    “啪———”
    一副耳塞扔到了易涛的头上。
    是进门右边床的秦明月，他脸色如常，神情没有半丝变化。
    就好像没有听到系统的精神污染一样。
    “嚎了这么半天，也不知道问我？”
    “系统通报的那两个小时不是动不了嘛，要不是它让考生去录入，我觉得它还能继续荼毒我。”易涛站起身一抱拳，“感谢小月亮救命之恩。”
    “再喊这个外号，耳塞还我。”
    “秦哥我错了。”易涛秒怂。
    “去考试点进行资格录入吗？”胡修远一推眼睛框，“地点就在我们学校的图书馆。”
    他停顿了一下：“记得把寝室的书带上，复印件不要。”

 第43页

    取得正式资格的考生每个人脑海里都多了一张小卡片，和他们在第一场理论考试里面的一样，只是从实体的变成了虚拟的，正面写着“合格证”，第一行是姓名，第二行是评级。
    简悄凝神在意识里看了一下自己的卡片：
    “合格证：
    姓名：简悄。
    等级：特优生。”
    反面是星河流动的背景，背景上方悬浮着3D的图像。
    那个图像上显示的距离他最近的考试点就是c大的图书馆。
    “走吧。”秦明月已经从床上下来了，“先去录入吧，万一迟了说不准又有什么别的惩罚呢？”
    “也是。”简悄叹了一口气，默默的穿好了外出的衣服，又塞上了耳塞，“先去再说。”
    四个人从606里出来，挑了一条近道去图书馆，路上空荡荡的，一段路上他们只看到了一两个急匆匆的背影。
    c大的图书馆当年是斥巨资修建的，从外面看，图书馆像一本巨大的竖着打开的书，入口在书脊这里，每一张书页上面是图书室，下面是阅览室，一张书页是一个类别，在阳光的照耀下，书籍的封皮流光溢彩，很多年前这个设计被艺术界广为赞誉，说这是“艺术灵魂和人类文明的绝美碰撞”。
    ———其实就是图书馆的外墙上贴了一种类似于掺了珠光粉和荧光粉效果的玻璃砖。
    大概是早上九点钟，阳光倾洒在图书馆的外墙上，图书馆散发着一种智慧的光辉。
    四个人踏进了图书馆的大门。
    简悄眼前一花，已经站在了一个黑色的空间里，空气中浮现出流金溢彩的烫字：宇宙文明等级考核系统正在评定中……
    检测到考生：简悄
    评级：特优生
    触发“特优生权限”。
    超简单快问快答即将开始
    要求：整体正确率不得低于90%。
    第一题：司马迁说：“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镜也，未必尽同。”
    翻译这句文言文，要求贴合原文含义。
    底下有一个金色的五秒倒计时。
    第二题：海昏侯是哪个朝代的皇帝？叫什么名字？
    第三题：使用全英文讲述《基督山伯爵》的故事，不少于五百单词。
    要求：发音清晰，单词正确，语句流畅，总结到位。
    倒计时四十秒。
    第四题：曹雪芹在《红楼梦》开篇中写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这里的“荒唐言”请运用不少于十个相似的例子来做一篇五分钟的论述。
    要求不得停顿，不得口吃，不得前言不搭后语。
    准备时间：60秒。
    第五题：若直线y=kx+1与圆X的平方+2y+kx+my=o交于M、N两点，关于直线x+2y=0对称……
    简悄一脸懵逼，一头雾水的回答着这些题目，到后来题目越弹越快，整个空间到处都是金闪闪的字体。
    就这样快问快答了一个小时，空气中的题目停止了。
    【恭喜特优生简悄完成安检，身份确认成功。】
    眼前漆黑的空间像雾气似的散去，他又出现在了一个纯白的空间里。
    【扫描考生所在地点。】
    【扫描完成。】
    【个人系统随机发放中。】
    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开始发光，里面掉下一个他万分眼熟的黑白团子。
    是一只缩小版的成年熊猫。
    两只黑黑的圆耳朵，一对大大的黑眼圈，里面两个圆溜溜的小眼睛在转呀转，覆盖着雪白毛发的肚皮下面还有一个翘起来放下去，翘起来放下去的小尾巴。
    这只迷你熊猫从漩涡里出来之后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四肢往下掉。
    简悄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接住了它，迷你熊猫很轻，大概只有一瓶矿泉水的重量。不知道是不是缩小了的缘故，它的毛发并不硬，而是比较接近猫咪的皮毛，暖烘烘的，特别柔软。
    被接住的迷你熊猫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它用爪子后怕的拍了拍心口，捋了捋自己头上因为惊吓翘起来的呆毛，然后摆正姿势，满脸严肃的蹲坐在简悄的掌心：“考生简悄你好，我是你的个人专属系统，很高兴和你见面。以后将由我来负责你的考试情况。”
    “为什么是成年熊猫的样子？”简悄脱口而出。
    迷你熊猫脸上的表情一僵，它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用圆滚滚的身体做出了一个高难度的叉腰动作：“你这个瓜娃子嘞，你不觉得成年熊猫的形态非常地霸气咩？”
    凶巴巴的语调里还带着一点没有褪去的小奶音。
    简直可爱到犯规。
    简悄笑得抖了一下手，吓得那只迷你熊猫往前一倾，抱住了他的手腕，奶声奶气的凶他：“你别把我掉下去啦！”
    “我告诉你我的脾气可是很不好的，前一个考生领到的系统是烤鸭，她都哭啦！”熊猫歪了歪脑袋，“烤鸭那么好看，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
    “然后呢？”简悄控制不住好奇心的问。
    “然后啊……”熊猫小小脑袋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疑惑，“烤鸭生气了，它在前面跑，那个考生一边哭一边在后面追。”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简直嘈多无口。
    “系统还能随机到烤鸭吗？”
    “当然可以呀！”熊猫回应他的话，“这些都只是系统的拟态啊，我们系统会变成考生最熟悉的一些东西，来最大程度的消除考生的不安感，只不过最终是什么形态都是随机的。”

 第44页

    “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简悄默默的咽下了“奇葩”这个词。
    “有啊。比如有的考生系统是试卷，有的考生系统是五毒（蜈蚣、毒蛇、蝎子、壁虎、蟾蜍），有的考生系统是佛经，有的考生系统是煎饼，有的考生系统是拖拉机，有的考生系统是挖掘机，有的考生系统是榴莲，有的考生系统是酸菜……非中国考区的也有比较特别的。例如下洛夫哥罗德的系统很大概率是蚊子，圣彼得堡考生一般是红肠……苏格兰的考生主要会随机出威士忌……”
    简悄看着自己掌心喋喋不休的黑白团子，第一次感觉到了由衷的庆幸。
    “哎呀，该出去了！”黑白团子说着说着戛然而止，“不然有些程序该赶不上了！”
    黑白团子从他的掌心飞起来，飞得忽高忽低，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快点快点，我带你出去！”
    “要不我抱着你，你给我指路也是一样的。”简悄实在不忍心看到萌团子这么受罪，“这样会违反规则吗？”
    “不会的！”黑白团子“咻”的一下扎到他怀里，对于自己不用辛苦往前飞的情况感到很开心，“走啦走啦！”
    简悄顺着黑白团子的指引在这片完全纯白的空间里走了大概一分钟，这种虚无的白就慢慢散去了。
    先出现的是c大图书馆眼熟的图书室，但是又有一点不一样，现在出现在眼前的图书室的特别高，特别阔，一眼看不到头。
    属于图书馆登记老师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看起来像是40多岁的中年男性，但是他头顶上有一对巨大的山羊角，并不是人类。
    “考生简悄，携带书籍36本，主要为医科类必修科目。”
    “可以兑换三个问题。”
    黑白团子在简悄怀里用气音提醒他：“一定要问最想问的，最重要的问题。”
    “要达到什么条件，系统才能从地球上离开？”
    山羊角老师回复他：“只要有一个人能通关到最后，考核就能结束，此时地球将会被登记为四级文明，拥有进入联盟的资格，联盟会在考核结束后派遣专员对地球进行适当的援助。”
    “如果没有人通关，考核系统会对地球做什么？”
    “考核系统并不属于联盟，它是整个宇宙自然生成的宇宙规则，当一个星球的文明发展到临界点，它就会自动降临并对该星球进行考核。根据地球考核的记录来看，地球即将即将经历第六次考核。鉴于第五次考核成功存疑，第六次考核失败后果翻倍，如果考核失败，地球上所有的氧元素将会被抽空两秒钟。”
    抽空整个地球上的氧元素两秒。
    简悄额头上沁出一点冷汗。如果是抽空全地球氧元素两秒，那么所有含氧化合物会全部分解，气压疯狂降低降低，氧气粘合剂消失，高楼倾塌，地下岩石圈也会瞬间崩溃。
    直观一点，以人类为例，人类会瞬间死亡，因为人身体的血液有70%以上都是由水构成，水中的氧元素全部消失……
    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两秒以后，估计地球差不多就不存在了。
    还剩一个可以问的问题。
    简悄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那个山羊角老师也没有催他，只是静静的在桌上写着什么。
    “我想问地球经历的从第一次到现在所有考核的具体情况。”
    山羊角老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第一次考核发生于4.4亿年前的奥陶纪，考核失败。失败后果：地球气温降低。
    第二次考核发生于3.65亿年前的泥盆纪，考核失败。失败后果：海洋压缩。
    第三次考核发生于2.5亿年前的二叠纪，考核失败。失败后果：地球生物随机抹杀。
    第四次考核发生于2.08亿年前的三叠纪晚期，考核失败。失败后果：地球生物随机灭族。
    第五次考核发生于6500万年前的白垩纪，考核成功。但后期考核系统反馈此次考核存疑，考核系统重新自检。自检最终造成了恐龙家族的整体覆灭。
    第六次考核发生于2020年9月9日，考核正在进行中。”
    “第五次考核为什么会存疑？”
    “权限不足。”山羊角老师看了他一眼，“询问时间结束。”
    他指了指门外：“出去吧。”
    黑白团子在他怀里拉了拉他的衣服。
    简悄会意，没有再多询问，转身离开了，身后的图书室瞬间消失，他跨进了自习室的门。
    自习室也有了变化，空间变得又高又远，门口左右两边靠墙放着一张桌子，每张桌子只有四个位置，桌椅的外面有大约一指宽的光带在上下浮动。像是一群悬在空气中的萤火虫。
    “这边！”
    简悄听到有人在喊他。
    自习室第三排靠左的位置，易涛、秦明月、胡修远三个人已经坐着了，秦明月旁边有一个空缺。
    简悄顺势坐到那个空位上。
    易涛正好在他的对面，笑嘻嘻的问他：“简哥，你是不是评级为特优生啊？”
    “是啊。”简悄问，“怎么了吗？”
    他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易涛没有急着回复他的问题，而是故作神秘的反问：“你知道我做的什么题目吗？”
    “黑云压城城欲摧下一句是什么，列举中国历史上有名的三个皇帝，说出历史上有名的五个起义运动。”易涛笑得特别欠扁，“和你还有秦哥的难度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

 第45页

    我就知道这个特优生权限不是什么好东西。
    随着简悄坐到了桌边，四个位置全部填满，那条一指宽的光带逐渐拉高拉长，变成了一个长方形的透明罩子将他们罩在了里面。
    随着罩子顶端闭合，桌面开始发光，这时候空气中浮现出一串字彩色的字体。
    怎么描述这种字体呢？
    记得那种中老年表情包吗？那种大朵大朵的花，上面飞着蝴蝶，字体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一会儿翻转，还亮闪闪的，有的甚至还带笑脸的那种表情包上的字体。
    随着这串彩色字体的逐渐凝实，另外三个人的系统也从空气中冒了出来。
    秦明月的个人系统是一尊胎白釉青瓷瓶，釉色青碧，胜似翡翠。
    胡修远的个人系统是一碟梨膏糖，雪白的盘子上盛着黄褐色的糖块，在光线的照射下，梨膏糖像是半透明的琥珀。它好像飞得不太稳当，盘子里的糖晃晃悠悠的，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
    至于易涛的个人系统，就比较一言难尽了。他的系统是一个黑乎乎的长方体，一出现就追着他的脑袋砰砰砰一顿乱敲。
    “你怎么又敲我？！”易涛崩溃的大喊。
    那个黑色长方体委屈的不行：“谁叫你喊我黑石头的！你才是黑石头！你才是黑石头！”
    它一边抽泣一边狂敲易涛的头，不过分寸掌握的很好，大概相当于用软绵绵的抱枕往头上拍。
    简悄眼尖的注意到，这个色泽黑润的长方体，右下方篆刻了一个小小的“婺”字。
    “婺墨？”
    黑色长方体顿了一下看过来，简悄一时之间居然没发现它的脸在哪儿。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黑暗里找一只没睁眼的黑猫在哪儿一样。
    太难了。
    “熬尽灯油沥尽胆，留取乌金千秋照？”简悄小声地对了一下婺墨的暗号，“对吗？”
    “呜哇哇————”婺.黑石头.墨像一颗小炮弹往简悄怀里冲，“我要换考生！我不要负责他了！”
    “别抢人！”简悄怀里的黑白团子手脚并用的拽住婺墨，把它往外蹬，奶声奶气的发飙，“本来就是随机分配的，咋滴还兴抢起崽儿了？”
    婺墨委屈的飞回去了。
    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缩在简悄臂弯的黑白团子，蓬松的毛发，迷你的体型，还有一口可爱的小奶音。
    感觉坐在高高的柠檬山上。
    柠檬树下柠檬果，柠檬山上只有我。
    那行彩色的字体终于加载完成了。
    “是否组建学习小组？
    是/否”
    四个人没时间说别的了，纷纷点击了“是”。
    “学习小组组建成功，请为小组命名：
    1.学霸学霸就是学霸组
    2.咸鱼养老组
    3.苟到最后组
    4.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组
    5.“youjumpijump”组
    6.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组
    7.四世同堂组
    8.系统随机”
    秦明月：……
    无论是哪一个，都透着一种浓浓的中二气息，至于最后一个系统随机，更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随机吗？”易涛一脸沉重。
    “不要。”胡修远十分拒绝。
    “抗议。”简悄回应道。
    “不。”秦明月惜字如金。
    “那前七个选一个？”
    四个人从毛孔到头发丝都透着绝望和拒绝。
    “2或者3。”胡修远给出了诚恳的意见，“1、4、5、6、7、8我从灵魂深处感到抗拒，太羞耻了。”
    “俺也一样。”熊猫插嘴回复道。
    梨膏糖的盘子晃了晃，表示赞成。
    青瓷往前挪了一步，婺墨原地跳了跳。
    最后四个人因为没有硬币，决定点兵点将，选中了“苟到最后组”。
    从名字就能感觉出吉祥又从心。
    “命名成功！”
    【恭喜“苟到最后组”成功登录。】
    系统突然出声。
    他们脑海中的的合格证消失了，每个人面前浮现出一个屏幕，是一个极简的界面，界面的背景是一片颜色浅淡的流转星河。
    界面上只有一段极其简短的官方措辞：
    【欢迎正式考生登录。
    想必各位考生已经领到了专属系统，即将面领正式的考核。
    我们对各位考生秉承一视同仁原则，绝不徇私，杜绝作弊。
    为了提高各位考生的能力，我们会在未来为各位考生开通名师讲座，课程录屏，提高各位的知识面。
    与此同时，我们会定期举行考试大赛，准备节假日考试惊喜，突击考试检查等精美礼物。运气足够好的考生，还能得到量身定制的最佳学习计划和额外试题卷。
    希望各位考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勤学苦读，死不罢休。】底下只有一个选项：
    【已读（感谢系统的完美和贴心）】
    ……说实话，并不是很想选。
    等这一段话消失翻页，界面上弹出一行红色字体：【为了欢迎正式考生的登录，系统特地举办了一场欢迎活动———趣味考试。此考试不计入每月三次考试之中。】底下有一个金闪闪的按钮“随机抽取”。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点击了随机抽取。
    无数名字疯狂的闪现，大概十几秒后，速度渐缓，最后慢慢定格。

 第46页

    易涛———《三只小猪》。
    胡修远———《两只老虎》。
    秦明月———《蜗牛与黄鹂鸟》。
    简悄———《我是一条小青龙》。
    【检测到特优生权限。】
    【难度翻倍。】
    秦明月和简悄面前的已经停住的名字又开始滚动，从萌萌哒的幼圆字体转变成方正稳重的楷体。
    本来已经要停下了，结果系统无情的开口：
    【“苟到最后”组检测到双份特优生权限。
    全组难度上升一倍。
    特优生难度在上升基础上再翻一倍。】
    胡修远和易涛界面上的名字也开始翻滚。
    “我们现在解除小组还来得及吗？”
    【做梦。】
    简悄看着自己界面上的题目不断翻滚，最终在《逍遥游》和《桃花源记》上来回摆动。
    他心里陡然提起了一口气，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逍遥游》，这篇可以算是归纳到神话传说里了，难道要他在考场里当场表演“鲲之大，一锅炖不下，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吗？
    系统在简悄的期待下再没有出什么幺蛾子，略过了《逍遥游》，停在了《桃花源记》上。
    【考场《桃花源记》载入中……】
    【考试时间：七天。】
    【请考生进入考场，进行作答。】
    系统刚刚通报完成，简悄眼前的画面就变了。
    他站在了一片森林里，树木茂盛，遮天蔽日。
    【请考生找到桃花源的入口。】
    原文怎么背来着？
    简悄隐约记得，这篇课文讲的是捕鱼为业的一个武陵人误入桃花源，回来时一路做标记，但就是找不到路的故事。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简悄慢慢的背诵着，他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树木几乎挡住了阳光，放眼望去全是树，溪流在哪儿来着？
    简悄静心感受了一下，森林里的空气很潮湿，微风中有一点泥土的腥味，水源应该隔的不远，但是看这个地势和土地中裸露出来的石头来看，他现在应该位于一座山上？
    树不知道是怎么分布的，既有落叶阔叶乔木，又有常绿针叶林，叫人分不清到底是处于暖温带还是寒温带，根据桃花原产于中国中部及北部来看，他此时应该位于中温带或者暖温带，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座山足够高且位于赤道，那么这座山上会有一个完整的类似于从赤道到极地排列的自然景观带谱，出现这种针阔混交林也不奇怪。
    所以，到底哪个是对的？
    【请考生尽快找到桃花源入口。】
    哦，他忘了，还有这个不科学的系统，既然有系统，那这件事就科学了。
    他按着野外求生里教的寻找水源有效方法，终于在两个小时后的山腰找到了一条浅浅的小溪。
    小溪旁边没有桃花林，普普通通的流水慢慢的流向一个雾气笼罩的未知方向，简悄想了一会儿，顺着小溪流向相反的方向找到了小溪的源头，在寻找源头的时候，他没有回头，但他能感觉雾气正跟在他身后慢慢涌上来，有些已经蔓延到他身前，逐渐没过了他的脚背。
    小溪的尽头在一处乱石堆里，有两块石头之间生了一道狭长的裂隙，裂隙里汩汩地涌出的一汪清泉。
    泉水清澈透明，从山石之间蜿蜒向远方。简悄在泉眼沾了一点水，将水抹在眼皮上。他再转身，背后突兀便的出现了一大片连绵的桃花林。
    从他身前开始，溪水的两岸开满了桃花，粉白的桃花宛如波浪一样层层推开，绵延到远处。
    不少花瓣落在水里，随着流水飘向远方，远远看去，整条小溪都被桃花染成了春日的粉色。
    简悄甚至还能闻到桃花香，他在地上捡起一片桃花瓣，这种真实的触感不像作假。
    这反倒更加令人心生忌惮了。
    毕竟，未知才是最恐怖的东西。
    简悄往这片桃花林的方向迈出一小步，它没有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依然是繁花盛开，落英缤纷，一切都显得岁月静好。
    简悄逐渐靠近了桃花林，花香铺天盖地，更加浓烈。他甚至能看到花瓣之间隐约的青石板小路，还有石板之间冒出的青绿嫩芽。
    像是在郊外踏青一样。
    简悄在桃花林前站着，风将更多花瓣吹拂到他的脚下。
    他思考了一阵，默默的走到了小溪里，溪水流量不大，差不多没过脚踝，冰冷刺骨，冻得人瑟瑟发抖。
    简悄就这样趟着水，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路边的桃花摇曳着，走了十几米还能看到歇脚的竹亭。
    一切都像在引诱人上岸。
    简悄视若无睹，他继续在溪水里走着，水越来越冷了，像是置身在隆冬腊月的冰窖里似的。
    走了一百来米的时候，溪水拐了一个弯，拐弯处的地上有一处极深的红色聚而不散，将周围地上粉红的花瓣染成赤红。这种红色有一部分渐渐顺着泥土渗到了溪水里，在溪水里绽开绯色。
    果然不能穿过桃花林。
    “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捕鱼的人感到非常诧异，他继续往前走，想要走到桃花林的尽头。
    明面上看的确没有问题，可是后面曾经强调过“便舍船”，这证明渔人是架着小船过来的。

 第47页

    反过来也就说明，唯一安全的路，就是水路。
    陆路看起来美好，可是无风的时候，厚厚的花瓣底下，分明有什么东西在爬行。
    整条小溪大概长有三百多米，走到最后一段路的时候，溪水已经流到了一座小山的深处了，简悄趟水上岸，溪水的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小山深处很黑，简悄摸索着往前走，耳边的水声渐渐弱了，到水声停止的时候，他的脚尖碰到了一块岩石
    前方的路堵住了。
    他被困在了一个将近圆形的石坑里，周围都是石头。
    每隔一段路，就有一块特别突出的石头，每块石头的形状都有区别，十块稍小的石头围成了一个内圈，十二块稍大的石头围成了一个外圈。
    这是天干地支纪年法。
    《桃花源记》写于公元421年，即辛酉年。
    简悄搬开了那块代表“辛”的石头，再搬开了那块代表“酉”的石头。
    这两块石头搬开之后，在它们原先的位置，渐渐蔓延开一条笔直的细线，两端链接后，那条细细的线开始发光，然后向两边扩散，逐渐形成了一个入口，照得整个黑暗的山腹亮如白昼。
    简悄从那个狭长的入口钻进去，在里面艰难的拐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恭喜考生到达考场“桃花源”。】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整整两天，包括网课摸鱼，我终于写完了，鸽子已经瘫了QAQ一万字呢，希望大家喜欢！给读者小天使比心心～大家现在应该知道第五次考核是什么了吧=w=感谢在2020030615:04:26~2020030719:3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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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桃花源记（一）
    这条狭长走道出口开在一座高大石壁的半山腰,离地面大概有三米多的样子，石壁表面粗糙不平，到处是划痕和泥土。
    站在出口前狭小到平台上,能俯瞰到整个桃花源的情况。
    以他脚下这块高大的石壁为起点,左右两边各种了一棵桃树，一棵又一棵整齐排列的桃树向远方延伸，将整个桃花源圈在里面,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圆形。
    然后每两棵高大的桃树之间都能隐隐约约看到看到一座古代特有的房屋建筑。
    这些房屋建筑大概有百来座的样子，各个朝代的都有。有秦时的建筑,有汉时的建筑,也有东晋时的建筑,还夹杂着些北齐后唐这些不常见的朝代的建筑风格。
    这些房屋在这片圆形的土地上围成了一个圈，圈里是肥沃的黑土，被横纬竖经的线条整整齐齐的分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块，每根线条大概有一到两公分。
    看起来井然有序，安然祥和。
    但令人疑惑的是，不管是房屋旁边还是田间阡陌,都没有看到一个人。
    不仅没有人烟，更是连原文中所谓的鸡犬相闻也没有。
    安静得只听得到简悄自己的呼吸声。
    简悄从三米多高的石壁上爬下去,他的脚刚一落地，就闻到一阵浓郁到极致的桃花香。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哪有什么围成一圈的房屋？呈现在他眼前的分明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泥土小道,旁边田地里有不少男女在耕作，远处稍高一些的田埂上还能看到跑来跑去的稚童和晒太阳的老人。
    他甚至还听到了公鸡打鸣的声音，只是声音隔的有点远，听起来飘渺不太真切。
    头顶上高悬的太阳晒得简悄有点发冷，他往前走了几步,这些人像是没有看见他似的，该劳作的劳作，该欢笑的欢笑。
    简悄又往前走了几步，等他走到第九步的时候，好像穿过了一层屏障。
    “你是谁家的孩子？”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叫住了简悄，霎时间，一切像按下了静止键，所有人都直勾勾的朝他看过来，明明是活人的面孔，但脸上的表情却都是如此的一致。
    “我从东边来。”
    “从东边哪里来呀？”那白发老翁笑眯眯地继续问。
    “从东边建康来。”
    “建康来的啊……”白发老翁敲了敲手上的斗笠，“是个好地方。”
    “是个好地方，比西边好多了。”简悄回答他。
    “你说西边哪里不好啊？”
    “又湿又冷，睡不安生。”
    “后生倒是说的对。”那老人笑眯眯的招呼了一下田埂边上好奇地看着他的一个小丫头：“小彘，带他去东边住着。”
    那小丫头从老人后面的田埂走到前面来：“你跟着我，别走丢了。”
    明明只有中间那一条弯弯曲曲的路，另外都是农田，但在这个小丫头的带领下，路却是走的七拐八弯，那些劳作的人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外乡人，你叫什么名字？”前面带路的小丫头突然问他，她没回头，但是语气很认真，“我很不喜欢别人骗我。”
    简悄看着她地上的影子，面不改色地说：“我姓简，叫建国。”
    “你再说一遍？那小丫头猛的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她的瞳孔占了整个眼睛的一大半，看起来有点慎得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一片树林里了，阳光被茂盛的树木挡住，整个林子里看起来有点阴森森的。
    “我又没骗你，我的名字取自唐朝袁朗的《和洗掾登城南坂望京邑》中‘宸居法太微，建国资天府’一句，我姓简，叫简建国不是很正常吗？”简悄理直气壮地回复她，看不出来一点心虚。

 第48页

    小丫头狐疑的看着他，觉得好像没有什么毛病，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你是个读书人？”
    还不等简悄回复她，她就说：“那你帮我也取个名字。取得好，我就带你去东边的房屋，取得不好，我就带你去西边的房屋。”
    说这话的时候，那个叫小彘的小丫头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简悄以为她的眼睛里会淌下两行血泪来。
    “风光翻露文，雪华上空碧。”简悄一本正经的说，“不如你就叫雪碧吧！”
    那个小丫头神色迟疑，明显是一副不满意想要翻脸的状态，简悄慢悠悠的补了一句：“是唐朝上官仪的。”
    “雪碧？勉勉强强吧！”小丫头冷哼了一声，勉强算他过关，转过身又继续给他带路了。
    简悄看着她挎在臂弯的小挎包，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亏得他的记性好，这个挎包的样式他几年前在洛阳博物馆一个唐代女侍陶俑上看到过，所以简悄给她取名字也是用的唐朝诗句。
    出于直觉，简悄并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名，所以他冒险的使用忽悠大法，万幸的是，他过关了。
    那个叫小彘，现在改名为雪碧的小丫头将他带到了一片破破烂烂的房屋前。
    说是房屋都有点勉强，这个房子是用黄泥砌的墙面，可以看到墙里掺着的杂草和石块，大大小小的裂缝布满了墙上每一块完好的地方。墙顶上盖着腐败发霉的茅草，窗框和木门上的清漆都已经脱落了，露出了木头本来的颜色，大门上到处都是虫眼和霉斑，如果有风，估计还能见到大门前后摇晃的景象。
    “真是便宜你了！住这么好的房子！”
    他合理的怀疑这个小丫头在报复他，但看她的神色里的羡慕又不像是在作假。
    这还桃花源呢，人均gdp太差了吧！
    雪碧将他带到了这个屋子前，自己转向另一条小道，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简悄推开门，门里很是昏暗，窗户里斜斜的洒进来些许光线。
    他现在站的位置是屋子里的正堂，屋里有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间，左边房间的门关得紧紧的，只有右边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昏暗到极点。
    他听到呼吸声了。
    除了他自己，这里还有别的人。
    简悄装作查看情况的样子，背对着右边的门，从腐朽得差不多的凳子上卸了一条凳子腿掂在手里。
    接着，他若无其事地推开了右边的门。
    一张青白的脸和他面对面。
    简悄双手快过大脑，不由自主地抡起了凳子腿。
    空气中传来熟悉的惨叫声。
    “你要我说你什么才好？”简悄查看着易涛头上的伤势，他的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脸上也有青紫的痕迹，整个人随着简悄的动作疼得龇牙咧嘴，摇头摆脑，“人是能随便吓的吗？要不是我有点分寸，你现在说不定都瞎了！”
    “简哥你太无情了！我怎么知道你下手这么狠？”易涛此时乖乖的坐在一张比较完好的凳子上，“我又不知道是你要来，我听到有人的声音，就躲了起来了嘛，后来发现是你，我就打算跟你开个玩笑，谁知道————”
    “啊啊啊啊轻点轻点疼死了！”
    他真是服了这个二货了。
    “没什么大问题，也没有流血，过两天就会消肿了。”简悄问他，“头晕吗？”
    “不晕，就是有点疼。”
    “这不是废话嘛！”简悄没好气的说，“该让你长长记性。”
    “不是说特优生难度再翻一倍吗？”易涛疑惑的问，“你怎么跟我随机到一个考场里来了？”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就直接进来了呀，还能怎么进来啊？”易涛一脸懵逼，“我开始就出现在一条弯弯曲曲的路上，然后一个老伯直接叫一个小男孩把我领到这个破屋子里，再过了一会儿，你就来了，然后你把我暴揍了一顿。”
    易涛老老实实的交代完了事情的始末。
    “明月和修远呢？”
    “没看到。”
    简悄沉吟了一会儿：“那个小男孩有没有问你的名字？”
    “问了，然后我告诉了他一个假名字，他就没有继续追问了。”
    简悄现在总算知道那个所谓的“特优生权限”增加的难度值给他点在哪儿了。
    “在我来之前，还有没有别的人来过？”
    易涛摇了摇头：“活人没有，死人估计有一个。”
    “出门右转的树林里，有一颗树下有一大片血迹，如果是一个人的血，看那个出血量应该是活不成了。”
    “再去看看？”
    “行。”易涛从这个破屋子里走出去，“简哥你一向细心，你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两个人走到了右边的树林里，易涛停在第五棵树下，这棵树和树林里的其他树并没有什么区别，树下生长着一层不太茂盛的青草，不论是树干还是草叶上都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没了。”易涛脸色凝重，这时候他也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思了，“大概两个小时前，血迹就在这里。”
    简悄蹲了下来，捻了捻地上的土：“干的。”
    他从旁边的树上折了一根树枝：“把范围给我报一下。”

 第49页

    易涛也从旁边折了一根树枝，圈了一下他前几个小时看到的大致位置：“挖吗？”
    “试试吧。”
    两个人开始掘土，大概掘了有一掌深的时候，简悄突然问：“你还记得哪里的血迹最不对劲吗？”
    “最不对劲……”易涛想了想，用树枝点了点那棵树裸露出来的一条树根的左后方，“这里曾经积了一汪血，颜色最深。”
    简悄走过去开始挖起来，易涛指的位置不太大，但是往下掘了一公分后，依然什么都没有。
    “换我来。”易涛顶替了简悄的位置继续往下挖，大概挖了大半条手臂的深度，他手里的树枝戳到了一个硬的东西，易涛将它拿出来。
    是一块椭圆的石板，上面沾满了土渣。
    简悄将它擦干净，一行猩红的字显露出来：
    【三更走，五更回，阎王请客，谁敢不从？】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名字这么起？
    因为我想皮一下（一脸正经.JPG）感谢在2020030719:35:50~2020030815:5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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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桃花源记（二）
    “行了。”简悄站起来拍了拍手里的土,“走吧。”
    “不继续找了？”易涛还有点犹豫。
    “线索哪有那么容易扎堆啊？”简悄往来时的路上走去，“要在这里呆七天呢。”
    两个人抱着石板慢悠悠的往回走，等他们回到那个破屋子里时,屋子里已经多了三个人。
    一个黑长直的女生,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还有一个秃了顶的中年人。
    三个人看到他们进来，面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是警惕。
    “我们两个都是考生。”简悄没有给那三个人打招呼,只是陈述了一下身份，就直接拐向了堂屋右边的房间。
    易涛紧紧跟在简悄身后,在进到屋子里之后,他压低了声音：“简哥,那三个人是不是有问题？”
    简悄微微的点了点头：“那个黑长直女生和中年人还算好，但是那个瘦瘦高高的男生给人的感觉不对劲。”
    易涛了然的点了点头。
    从他大一和简悄一个宿舍开始，他就知道简悄对于人的善恶判定有一种惊人的直觉，但凡是他相处起来觉得不太舒服的人，最后往往都会发现或多或少的问题。
    在易涛想着那个男生有什么问题的时候，简悄已经开始查看这个房间的情况了。
    这个房间进门之后左右两边的墙上靠近屋檐的位置,一头一尾各有个不到一公分的正方形窗户，窗户没有窗框,也没有嵌玻璃或者糊纸，光线从很高的地方撒下来，整个房间里显得无比昏暗。
    房间左右两边各有一排类似于上下铺的床,每排两张，一共有八个位置，但和但和现代的上下铺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床不论是上还是下都覆盖着厚厚的板子，整个床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看着就像一个可以活动的棺材。
    “我看到你们好像抱着个什么东西，是线索吗？能不能给我们看一看？”门口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是那个黑长直的女生，她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右边的屋子里来了，“我什么都没有发现，实在是没有办法。拜托你们给我看一看吧！”
    易涛下意识的看了简悄一眼。
    “叫他们也进来吧，让一个女孩子打头阵算怎么回事？”简悄盯着门外，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楚他的神色，“想问线索就大大方方的说。”
    门口果然躲着两个人。
    他们进来后，那个秃顶中年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我这不是想着让女孩子出面稍微好说话一些，就算被拒绝了，也不会很难堪。”
    那个瘦高个男生有点局促，附和的点了点头。
    一片沉默之中，只听到易涛冷哼了一声。
    “把线索给他们，我们先出去。”简悄拍了拍易涛的胳膊。
    易涛把那块椭圆的石板往地上一放，气鼓鼓的出去了。那行猩红的字在昏暗的光线中依然分明，像是要流动起来似的。
    简悄也跟在易涛的后面离开了这个破房子。
    两个人走到门外一段距离后，易涛的脸色还有点不好看：“他们好无耻啊！想要线索直接说不就行了！同为考生，我们又不会害他们！”
    “你是这样想的，他们可未必。”简悄说，“我们主动和他们说，说不定他们还以为我们在骗人呢。只有他们自己想办法套来的线索，他们才会相信是真的。”
    “那他也好意思让一个小姑娘来问线索？脸皮可真厚。”易涛用胳膊撞了撞简悄，“简哥，你就不生气啊！”
    “我为什么要生气？”简悄指了指靠近右边树林小道不远处的一丛草，“我是出来确认这个的。”
    “啊？”易涛看着那一堆脏兮兮的青草，“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丛草路离小路有一点距离，不太显眼，但能看得出被人来回的踩了很多次。”简悄走过去，在这丛草旁边拔了一根放在鼻端闻了闻，“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易涛一头雾水。
    “在刚刚进门的时候，那个瘦高的男生鞋边上有深青色的痕迹，到右边的房间里时，他身上有一点很淡的味道，和这种草的味道是一样的。”简悄拿着这根草在手指间揉开，“这种草的汁液有一种很强的附着性，应该可以很好的遮盖一些东西。”

 第50页

    “遮盖什么？”易涛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很细心地擦了鞋子，但却忘记自己衣服后摆上的血迹了。”简悄看着自己慢半拍的室友，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你就没有想过，他说不准来的比你还要早，甚至有很大的可能直接目睹了那棵树旁边的死亡现场。但现在他却混在中年男人和黑长直女生之间，装作是和他们一起后到的人。”
    “先来的人往往能占据主动权。如果说他胆子小，不想贸然出头，那他为什么缩在后面的同时，又鼓动别人去出头呢？”
    那个黑长直女生说话的时候，她余光看的，分明就是那个男生站的位置。
    简悄带着易涛在外面转了一圈才回去，那三个人已经回到堂屋里坐着了，椭圆形的石板被他们摆在桌上，那行猩红的字一明一暗，仿佛在呼吸似的。
    “你们回来了啊！”那个中年人硬着头皮开口，“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吗？”
    易涛都快被他气笑了，他一开始确实没有想过要对其他人隐瞒线索，毕竟都是人类，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但这样理直气壮的伸手要，未免也太过分了点。
    “没有。”易涛硬梆梆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去墙角拖了两个凳子，分了一个给简悄。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那个黑长直的女生开口了，也许是一开始简悄把线索让给他们的举动让她涨了底气，“大家一起到这个鬼地方，相互交流发现不是应该的吗？”
    “那你们有什么发现可以交流？”简悄说，“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别在这给我扯什么‘我弱我有理’的逻辑，弱就想办法变强，难道别人还能帮你一辈子？”
    那个女生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声源处。
    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揪揪，逆着光看着他们，目光强烈得令人人心生害怕。
    “里君让我转告你们：饔飨飧食，水梭花边。”
    说完她转身就准备走，简悄突然叫住了她：“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离午时还有三盏茶。”
    那个小女孩回复了他，答话间人已经走出屋子了。
    “请问那个什么什么食？水什么花的在哪儿啊？”中年男人急忙喊了一句。
    “自己找。”那个小女孩一回头，满脸都是“已经说的那么清楚了你们还好意思来问我”的神色。
    她很快就消失在屋外的小路上。
    “走吧。”简悄拉了一把在凳子上发呆的易涛，“赶时间。”
    “三盏茶就是十五分钟，但在十五分钟可以走的大致范围内，我没有看到哪里有花呀？”易涛跟在简悄身后嘀嘀咕咕，“但‘饔飨飧食’我还是知道的，就是指古代的一日之餐。就是说我们每天都要在水梭花的旁边吃饭吗？”
    他们两个人交谈间已经走到了屋外，两人都是从中间那条路来的，右边的路他们已经去看过了，尽头是一条小溪，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反而是左边的路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左边还是右边？”易涛有点迟疑，“我总觉得左边的那个花香有点刻意。”
    “右边。”简悄一边走一边和他解释，“水梭花并不是花。苏轼曾经写过一本书叫《东坡志林》，第二卷 有一篇《僧文荤食名》里将酒称为‘般若汤’，将鱼称为‘水梭花’，将鸡称为‘钻篱菜’。因为僧人讳言荤腥之名，鱼在水中形似穿梭，所以水梭花是鱼的代称。东边路的尽头，那条溪水里就有鱼，说明吃饭的地点就在溪边。”
    行趴，还是你们文人会玩。
    高高的柠檬树上坐着卑微的我。
    他们两个人到了溪边的时候，溪水旁已经铺开了巨大的麻布，上面放着一头牛、一只羊、一只猪，是很肥硕的样子，已经煮熟了，散发出无比诱人的香味。
    这块巨大的麻布旁围着很多人，黑压压的围了一圈又一圈。简悄和易涛看到很多人都在咽着口水，但没有一个人有别的动作。
    “你们就是误入桃源里的外乡人？”突然有一个声音在说话，是一个穿着雪白的襕衫年轻男子，头上用桃枝代替了玉簪。
    周围的人都恭恭敬敬的唤他“里君”。
    是那个小女孩话里的人物。
    “可与我们一道分食。”那年轻男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黑压压的人群分开一道通向麻布的路。
    “多谢款待。”简悄回了他一个士子礼，“只是我初来桃源，如今腹中不甚饥饿，只想赏赏这里的风景。”
    “随君心意。”那年轻男子对他点了点头，“那这位呢？”
    易涛把同样意思的话重复了一遍。
    男子也没有勉强他们，而是和那些围坐在麻布旁的人一同去分食了。
    简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用筷子夹着肉吃，这些人身上的衣服明显不是同一个朝代的。
    “猪、牛、羊”是谓太牢，是六牲的最高规格，常用于天子祭天。
    这种混乱又僭越的礼制，不同朝代不同等级的建筑，还有明显不同时期的人……
    桃花源难道是走混杂风的吗？
    陷入沉思.jpg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早一点～
    桃花源的真相已经暗示的很明显啦！
    每个小天使的留言我都看啦，有些没回是因为我词穷了（瘫）爱你们呀～感谢在2020030815:53:38~2020030918:4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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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先生的RJ10瓶；完美3瓶；聿米、四分之三的夏日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桃花源记（三）
    简悄和易涛拒绝了年轻男子同食的要求,走到离他们分食比较远的一块草地上坐下，那股莫名其妙的香气一直往鼻子里钻。
    就好像有手在你的胃里抓挠着、叫嚣着要吃东西，是一种意志难以抵挡的的饥饿。
    这种香味实在是太惑人了。
    易涛咽了咽口水,凑到简悄的身边：“简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闻着真的好饿，我快扛不住了。”
    “怎么能这么香呢？”易涛楠楠的说，他的眼神有点发直,“我好想去吃啊！”
    特别是看到跟在他们后面寻来的那个中年男人也扑进去大吃特吃后，易涛不断吞着口水：“好想吃……我好想吃……”
    他的语调渐渐趋向于平直：“……想吃……好想吃……”
    简悄拍了拍他的胳膊。
    易涛习惯性的回头,两团还带着泥土的青草被塞到了他的鼻子里。
    那股呛人的草腥味让他瞬间清醒。
    易涛：“……”人干事？？
    “清醒了？”简悄面无表情的问他。
    “醒了醒了。”易涛手忙脚乱的把两团青草从他鼻子里扒拉下来,“卧槽！简哥你唤醒我就不能用温柔一点的方法吗！”
    “不能。”
    他把鼻子里的草拿了出来之后,那蛊惑人的香味又绕上了他的鼻端，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只不顾一切的扑过去。
    易涛打了个哆嗦。
    易.怂兮兮.涛默默的从地上拔了点干净的青草，团了团重新塞回了鼻子里。
    算了，要什么形象，还是小命重要。
    等到呼吸间全都是青草的气息后,易涛终于可以清醒地思考问题了。
    他像简悄一样躺在草地上，溪边嫩绿的草芽挠得他脸颊痒痒的,抬头是蓝天白云，阳光正好，看起来他们不像在考场,反倒像是在旅游度假一样。
    “简哥，这场考试没给提示。”易涛用胳膊肘拐拐他，“你有什么新的想法没？”
    “有了点头绪，不过还要验证。”简悄看着天边慢悠悠飘过去的云，“你说这场考试制定这些标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是说地球文明已经到了四级，所以这个系统来考核吗？”
    “我当时兑换了两个问题。一个是系统为什么来，一个是要怎么把它弄走。”易涛叹了一口气，“我觉得系统没来之前的生活也挺好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天生追求刺激的人。”
    “从写高考卷子开始，我就觉得这个系统就像是在有目的希望我们发现什么。”简悄说，“比起不断的通关，先弄清楚它的目的更重要。”
    他有种非常强烈的预感，每一场考试里通关并不是最终的标准，想要真正结束这场全球考核，更不能靠单纯的过关。
    就像取得正式考生资格的那阵通报，有两亿五千多万考生的品德判定不合格，即使过关了也被强行清除。
    那么，它对人的品德是什么判定标准呢？
    还有那些参加了考试的猫猫狗狗狮子老虎等动物，它们参加考核，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又未知的谜团。
    溪边的分食已经结束了，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那个里君也不见了。
    “走吧。”简悄从地上爬起来，“回去。”
    “这就结束了，这也太简单了吧？”易涛说，“难道是趣味考试的难度低？”
    “不见得。”简悄看着那个坐在麻布边，抱着一根骨头拼命啃的中年男人，“自制力差一点的人已经完了。”
    太牢是祭品啊，不管是祭祀给谁，都不是活人该吃的东西。
    原路返回的时候，他们每走一步，天色就暗一点，等他们踏进木屋的时候，外面的天正好变黑。
    晚上桃花源上空挂满了星星，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月亮。星光把路照的特别亮，能看清黑暗中的每一片树叶。
    瘦高的男生和黑长直女生已经回来了，但是那个中年男人没有。
    “你们吃了祭品没有？”黑长直的女生刚进屋就紧张地问他们，脸上还残留着恐惧，“如果你们吃了祭品，麻烦你们赶紧出去，不要连累到别人！”
    那个瘦高的男生拉了拉女生的手，局促的道歉：“太不好意思了，我的同伴可能是被那个人爆炸的场景吓到了，说话有点不中听，实在抱歉。”
    他道完歉后抬起头，简悄这时恰巧站在门口，星光将他的脸照得很清晰，那个男生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有一点惊讶和难以置信的惊喜：“大佬，是你啊！我一开始居然没有认出来！”
    “孙宇？”
    “是我是我！”瘦高男生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了，“你还记得我呀！”
    他是在丰收的思考附加题结束后，第一个询问他要不要队友的男生。
    “记得，我们上次在同一个考场里。”
    简悄礼貌地回复他。
    惊讶得太过刻意。
    而且，他这个人还是很不对劲，充满了奇怪的违和感。
    孙宇还想说些什么，但简悄也不想和他继续讲一些虚伪的场面话了，直接开口道：“我打算去休息了，你们请自便。”

 第52页

    易涛跟在他身后，和简悄的那个熊猫崽崽懵逼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jpg
    简悄去了右边的房间，在黑暗里，四四方方还带挡板的床看起来更像棺材。
    简悄随便挑了一张下铺，直接躺进去“啪”的一声合上了挡板。
    总有种简哥自己滚进了棺材的错觉。
    易涛谨记简悄回来时在路上对他的叮嘱，选了一张他对面的下铺，麻溜的把自己也送了进去，在挡板快合上的时候，易涛看到孙宇和黑长直女生也进来了。
    易涛分了一下神，随后便被后背的痛苦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床也太硬了吧！
    这能睡着吗？！
    迷迷糊糊的，易涛觉得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三更起……五更回……”
    “三更起……五更回……”
    “……阎王请客……”
    那声音简直慎得慌，但又有点耳熟，易涛“唰”得一下就清醒了。
    简悄掀开了他的挡板，正直直的盯着他。屋里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他的半个脑袋。
    易涛哆哆嗦嗦的说：“我醒了我醒了！简哥你不用再帮我提神醒脑了！”
    简悄依然直直的看着他。
    “简哥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慎得慌！”易涛欲哭无泪，“我真的醒了！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他发誓，时间要是能重来，简哥问他半夜能不能醒的时候，他一定会非常郑重的说自己可以！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据说提神醒脑的特殊叫醒方法居然是装鬼吓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易涛：弱小可怜又无助.gif
    “真醒了？”
    易涛疯狂点头。
    “那出来吧，三更到了。”简悄退到一边，看着易涛同手同脚的从下铺爬出来。
    三更是指每天晚上的23点到第二天的1点，这个时候的桃花源安静到诡异。
    简悄和易涛走到门外，发现夜晚的桃花源居然起了雾，雾很大，厚重且遮挡视线。
    两个人走到雾里，雾气中有一点光芒明明灭灭。
    这里面似乎有人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有凄厉的声音在哭喊着、嘶嚎着，但除了白茫茫的大雾，什么也看不见。
    那一点微弱的光芒熄灭了。
    耳边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发出“嘻嘻”的笑声，都说着同一句话：“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以他们站的地方为圆心，从他们脚下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红色，翻滚着一直蔓延向远方。
    “……阎王叫你三更死！”
    “…谁敢留人……”
    “……死……”
    “都说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搞了半天鬼也是。”简悄听着耳边越来越尖锐的声音，面无表情的反驳，“连句话都说不清楚，还不如人类的复读机呢。”
    那些声音停顿了一瞬，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往他们胳膊上缠，简悄毫不留情地把这些东西拍下去：“复读机的能力不行就算了，怎么现在当起柠檬精了？酸不死你们啊!”
    在简悄放地图炮的时候，旁边的易涛正闭着眼睛镇定的背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急急如律令！”
    手握核心价值观，一身正气任我行。
    社会主义接班人就是这么无所畏惧。
    雾气对视线有很强的干扰，简悄干脆和易涛一样闭上了眼睛，两个人就这样直接向前走，声音只当没听到，要是拦着他们的脚步，抓脚的就踹，抓手的就拍，坚决不给这种歪风邪气任何增长的机会。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两人感觉身边的阻拦已经没有了。睁开眼睛，眼前有一道铜制的朱红大门，上面雕着青面獠牙的恶鬼，门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书“阎王殿”三个大字。
    简悄碰了碰门上的铜环，门就自动向两边打开了。
    打开的门后站着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卷竹简。
    “客人已经来了啊。”那个文士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须，对他们两人点点头，“进来吧。”
    两人刚进到阎王殿内，就听到那个文士说：
    “简建国，背诵《酒德颂》。”
    “易铁柱，背诵《归去来兮辞》。”
    “你们切记，全篇不可错字，不可漏字，不可停顿。”
    万万没想到
    阎王请客，背诵全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因为在夹子上所以更的比较早～下夹子之后就每天八点半更新啦！感谢在2020030918:48:36~2020031016:4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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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桃花源记（四）
    你们阎王殿都这么会玩吗？
    这还不如和那些鬼东西打一架呢！
    事实证明,兔子被逼急了都还咬人，人被逼急了……
    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两个人以前所未有的状态，顺利的背诵了全文,一字不差,一字不错，不停顿，不卡壳,丝滑顺畅，值得表扬。
    那个文士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简悄和易涛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还没等他们这口气松完,就听到他又说：“易铁柱,背诵《兰亭集序》。”

 第53页

    “简建国，背诵《离骚》。”
    我觉得你在针对我，并且我有证据。
    虽然难归难，但是好歹都是学过的课文，记还是记得住的。
    只不过……
    “易铁柱，背诵《琵琶行》,包括并序。”
    “简建国，背诵《天问》并翻译。”
    易涛：？？？
    啥玩意儿？？你再说一遍？是“元和十年,予左迁九江郡司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那个？你逗我呢是吧？当年老师都没要求背，我就只读了几遍！
    我真的觉得你在针对我。
    他无奈的清了清嗓子,开始从遥远的记忆里找出自己曾经看过的又长又拗口的原文：“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一时之间,阎王殿里只能听到背书声，文士表示，真是悦耳极了。
    等他们两个第三次背诵结束后，文士又开口了：“事不过三，不错不错。”
    他的手往身后远处一点，空荡荡的地上瞬间出现了两张案几：“去把刚才背的默写下来。”
    同归于尽，约吗？
    简悄往案几的方向走了一步，他周围的景色再次变了，浓雾包围了他，等到雾气散去，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面巨大的墙，墙上有很多小格子，有点类似于中药铺里的中药柜。
    横二十，竖五十，一共有一千个格子，每个格子上都用烫金写着一个名称。
    “你且自行取出笔墨纸砚。”
    那个文士不知什么时候踱步到了他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他。
    一个格子代表一样物品，笔墨纸砚有四样，那么就是四次机会。
    第一排的格子里写着“樱笋时”、“碎碧”、“寒酥”、“雪末籽”、“萝月”一类的名称。
    第二排的格子里写着“紫河车”、“桂花糕”、“川柏”、“半夏”、“重楼”、“忍冬”一类的名称。
    每一排里面都或多或少杂加了些别的，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同一种类的东西单独归类在一起。
    简悄点了点第九排第三十七个格子。
    “楮先生”
    这是纸的别称。
    随着他的手指碰到那个烫金的字体，字体像水纹似的波动了一下，慢慢的在空气中投影出一行字：【列举古代名纸，不少于四例。】
    “薛涛笺、澄心堂纸、磁青纸、玉扣纸。”
    “啪嗒———”印有烫金字的格子自动打开，里面躺着一卷雪白的纸。
    他将纸拿到手里，又点了点第四排第二十七个格子。
    “中书君”
    这是笔。
    【笔的发明者。】
    “蒙恬。”
    弹开的格子里有一只兼毫毛笔。
    第十一排第十二个。
    “即墨侯”
    这是砚台。
    【四大名砚。】
    “洮河砚、端砚、歙砚、澄泥砚。”
    这次格子里给他的是一块雕了翠竹的端砚。
    笔纸砚都有了，但是一千个格子实在过多，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的人头昏眼花，简悄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墨的位置。
    直到他找到了第十九排中间偏后连着的三个名称
    “玄圭”、“乌金”、“松滋侯”。
    这三个都有自己本来的意思，但也都是墨的别称。
    哪一个是对的呢？
    简悄想了想，点了“松滋侯”。
    【称呼出自何处？】
    “出自宋朝苏易简《文房四谱》中的《墨谱》，引用的是唐朝文嵩的《松滋侯易元光传》。”
    格子里弹出了一块墨。
    “资质不错。”那文士从头看到尾，目露赞赏，“速去默写，不可耽误时间。”
    简悄抱着笔墨纸砚，正坐在案几边，规规矩矩的开始磨墨开笔。
    医学狗又恢复了埋头苦写的日子，真是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怀念。
    三更最初，五更最末，中间是整整六个小时。
    那个文士让简悄和易涛两个人背书，找工具，默写，整整六个小时没有停歇，等两人从阎王殿里出来时，手脚发软，倒真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了。
    阎王请客，背诵默写大礼包，六个小时倾情在线辅导，您值得拥有。
    “简哥，我们该不会每天晚上都要去那里吧。”易涛眼下挂着两大团青黑，目光涣散，“要是六天都这么过，我死了算了。”
    五点钟的天已经微微亮了，两个人沿着一条从未走过的小路回到了小破屋，谁也顾不上嫌弃床的外形像棺材，硬得睡不着了，掀开挡板就一头栽了下去，一觉睡到中午，差点没赶上吃饭。
    再一次坐到溪边，相比起第一天的活蹦乱跳，易涛明显的蔫了，他鼻子里塞着两团青草，那香味还是隐隐约约透了过来：“饭不能吃是精神折磨，背书默写还是正坐是精神加□□折磨。简哥，我要是挂了，清明的时候给我多烧点纸。”
    一个盘子递到了他眼前。
    易涛的话语戛然而止。
    盘子里是片好的牛肉，一片叠一片摆成一个圆圈。颜色漂亮的牛肉躺在雪白的盘子上，肉质细嫩，肌理分明，上面还点缀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葱花，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易涛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实在是太香了。
    “给。”端着盘子的人是昨天出现的里君，他依然穿着雪白的襕衫，头上簪着一只桃花，只是今天的桃枝似乎不太新鲜，花有点凋零的迹象。

 第54页

    “我不吃我不饿！”易涛很大声的说完，窜得老远，生怕自己自制力不够吃了盘子里的牛肉。
    “噗。”年轻的里君笑了笑，他的脸色比常人要白得多，在阳光下竟然有种快要透明的感觉，“我又没逼你吃，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易涛站在远处疯狂摇头，内心猫猫流泪。
    他永远都不知道吃的对吃货的杀伤力有多大，能看不能吃更是要命。
    那里君似乎看出了他的抗拒，也没继续和他说话了，他把盘子搁在地上，转而和简悄聊起天来。
    简悄注意到，他的眼睛颜色也很特别，是一种很清透的琥珀色，在阳光下他的视线似乎没有焦距。
    这时，这个突然而至的里君随手变出一双著，一边夹肉吃一边问：“你们能不能提前走啊？”
    “想知道我们能不能提前走，你总得先透露点有用的东西吧？”
    “想空手套白狼？”里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你们这些外乡人坏得很，我可不相信。”
    “那你还过来问我做什么？”
    易涛在远处蹲下，默默的抱住了头，这两个人的对话简直尴尬直白到不忍再听。
    “就是随便问问。”里君吃掉了盘子里最后一块肉后，那个盘子就消失了，他的脸色看起来更白了。
    他从地上站起来，雪白的衣摆上沾了泥土，走了几步，他忽然抬起手，一个小卷轴被丢到了简悄怀里。
    简悄展开了这个卷轴，卷轴上只有寥寥数语：
    青冥方载，扶光结璾；
    东皇槐序，白藏玄英。
    在简悄看这句话的时候，里君已经走到人群中去了，那些人纷纷对他行礼，除了恭敬，还有恐惧。
    吃食物的麻布被收好，聚拢的人群逐渐散开，只有那个里君还站在原地。他盯着溪水里自由自在的游鱼，忽然极轻极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里。
    “简哥，你在看什么？”易涛看里君走了，颠颠的跑过来。
    简悄将卷轴塞给他，易涛苦着脸，开始对卷轴上的话抓耳挠腮。
    简悄注视着里君消失的方向，最终垂下了眼睫。
    他这样，值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    里君的线写得我好纠结（摊平）感谢在2020031016:43:34~2020031120:1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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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桃花源记（五）
    “咚！”
    身后是沉闷的响声。
    简悄回过头,看到易涛把摊开的卷轴盖在脸上，浑身散发出一种“我是一条咸鱼”的颓废气息。
    “怎么了？”简悄把卷轴从他脸上拿下来，“太高兴了？”
    “不。”易涛面无表情的说,“我是被这个考场折磨的没有脾气了。”
    “青冥指天,方载指地，扶光指日，结璘指月。东皇是春,槐序是夏，白藏是秋,玄英是冬。合起来就是天地日月,春夏秋冬。”易涛从简悄手里把卷轴拿回来,翻来覆去的看，“但是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简悄把卷轴上的话给他翻译了一遍：“天地指里君，日月指桃花源里白天和夜晚不同的模式，春夏秋冬指的是桃花源里的四季轮回。”
    咸鱼摇头.gif
    “这其实就是里君给我们的参考答案。”
    “不。”易涛面无表情，“这种参考答案,我看不懂。”
    “那我从头给你讲。”简悄极有耐心地给他把细节一点一点掰碎，“我最开始来的时候是在一座高山上,开始系统给我的任务就是找到考场，也就是桃花源。
    通过原文可知，桃花源是渔人沿着一条溪水而行无意进入的,我找过去的时候，溪边没有桃花林，所以追本溯源，我去了小溪的源头，见到了两块石头裂缝之间流出的一股清泉。而这个裂缝神似牛眼睛。
    在民间传说里牛的眼泪可以看到阴阳两界,也就是鬼魂。这种说法并不太靠谱，但是在系统这种不科学的东西的存在下，这种可能性很大。将泉眼当做牛眼睛，泉水当做牛眼泪，将水抹在眼皮上，可以看到真实中的虚幻。
    同时，因为渔人的‘便舍船’，所以可知水路是唯一安全的路，岸上那一大片的桃花林会形成桃花瘴，吸入这种瘴气，很容易致人死亡。
    人们常常用桃木来辟邪，但很少有人知道，桃木因为其特殊性，不仅辟邪，也招邪，桃木通的是阴阳两界。这个时候就可以确定桃花源里生活的人的身份。”
    简悄等易涛自己顺了一下思路后，才继续给他讲：“沿着安全的水路走到山腹里，地上有两圈石头，小一些的内圈是天干，大一些的外圈是地支，桃花源记写于公元421年，即辛酉年。所以辛酉相连，即可找到入口。
    而同时，“辛”为新，万物秀实新成，“酉”为老，万物都犹缩收敛，新老交替，即为轮回。
    天干地支纪年法年法，一轮回六十年。
    分摊到一年四季，每个季节为十五年。
    所以可以推知，桃花源里的季节，每十五年转换一次。

 第55页

    但从昨天来到桃花源算起，今天的气温明显高很多，最重要的一点是，屋子后面的花也从春天常开的报春变成了夏天七到十月份才开的凤仙花。
    这说明仅仅只用了一天就完成了季节的转换。如果推测没有错的话，明天屋后开的，应该就是秋天特有的花了。
    也就是说，桃花源的时间流速明显加快，而这种加速必然给桃花源带来了问题，有极大的可能是桃花源正在面临某种不可抗拒的消亡。里君他想赶我们走，估计也是不想让我们找到什么核心或者对桃花源造成进一步的破坏。”简悄说到这里停了停，“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以整个桃花源为阵将自己困在里面呢？”
    “简哥。”易涛面无表情，“我感觉我和你不在一个考场，我看不出来。”
    “站在考场最外边的时候，可以看到桃树密密麻麻的围住了整个桃花源，这就是一个闭合的‘口’字，桃源里田间的麦穗，是‘木’，合二为一，即是‘困’。若是算上桃花源里的人，又是一个‘囚’字。简悄疑惑，“按里君现在的能力，天地是他，日月为他所控，为什么偏偏他要将自己送上绝路呢？”
    “除非……”简悄话还没说完，脸颊边就划过一道劲风，他头一偏利落的在草地上打了个滚，险险的避开了袭击。
    很快，第二道攻击接踵而至，简悄从口袋里取出一根桃木枝，对准攻击的方向就扔了出去，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攻击戛然而止。
    这时候他才有空看袭击他的人是谁。
    是那个让他取名字的小丫头———雪碧。
    她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匕首，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匕首的刃上没有反光，黑沉沉的，隐隐透着一种血色。
    她左边脸颊上有一抹焦黑，是被他扔出去的桃木枝灼伤的。
    “抱歉。”雪碧垂了眼睫，“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必须杀了你，才可能有机会。”
    “杀人吞魂，你不怕魂飞魄散吗？”简悄问她，他的手已经伸到了口袋里，里面还剩一根桃树枝，是他在路上随手折的。
    雪碧抹了一下脸上的焦痕，声音里满是偏执和绝望：“你知道了啊。”
    “你知道又怎样呢？我必须要取代他！我必须要取代他！”
    “我要成为新的里君！为此，我可以不择手段！”
    “我必须要成为新的里君！”
    她的声音像是浸了血，扭曲而又疯狂。
    “成为里君，并不是一件好事。”简悄劝她，“你的人生还很长呢，别想不开。”
    “你说是不是啊？里君。”简悄看着她身后，突然笑眯眯的问出声。
    雪碧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恐，手里的匕首颤了颤，她闭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敢慢慢回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
    ————背后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她被驴了。
    等她再回头的时候，溪边的草地上已经没有人影了，只有路的拐角处，才能看到一个隐约的影子正在快速消失。
    “简建国！你给我站住！”
    她抓着匕首，朝着简悄消失的方向赶去：“你这个无耻小人！”
    简悄带着易涛跑远了，远远的还能听到雪碧的怒吼。
    他在心里默默的撇了撇嘴。
    呵，不跑？留着给你砍吗？
    是朋友就来砍我一刀，倾情逃杀，你值得拥有？
    他又不傻，别做梦了。
    两个人从桃花源里随便挑了一条路开始跑，渐渐地离开了他们居住的屋子，沿着一条偏僻的小道跑到了大片的桃花林里。
    这里的桃树特别的奇怪，枝干是漆黑的，而花却是殷红如血，大团大团的绽在树梢上，远远望去，连成一片滔天的血海。
    而这些桃树的根部，土壤中隐隐露出了白骨，每一棵桃树底下都有或多或少的一截，这片不见边际的桃花林下，不知道埋葬了多少。
    这些桃花实在是太红了，连整个天空都被映照成了赤色，简悄和易涛在这片桃花林里慢慢的前行，每走一步就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逐渐变得松软，而脚下白骨的触感在变得突出。
    就这样走了大概有好几百米，地上的土已经完全消失了，累累白骨堆在桃林的中心，这些几乎堆成山的白骨缝隙里，长出了一株又一株高大的桃树，树上的花比桃林边缘的更加红，恍惚间看过去，仿佛是人的血肉挂在上面一样。
    就在这堆白骨的中心，有一个人盘着腿静静的坐在上面。
    是里君。
    他依然穿着雪白的襕衫，只是头发全部披散下来，没有了那只绾发的桃枝。
    他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已经变成了赤红。
    “我已经把线索全部给你了，为什么你还是要来？”
    “我是被人追杀过来的，我也不想啊。”简悄一摊手，“谁叫那个小丫头非要拿着匕首砍我。”
    “你是说雪碧吗？”里君眼里流露出一点悲哀，“你给她起了名字，就是给了她不该有的权利。”
    “如果可以，拜托你以后不要再给桃花源里的任何人取名。”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树上血红的桃花慢慢地飘落下来，但它们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纵着，像锁链似的锁向里君全身。
    这些花瓣如刀一般从他的身体里毫无阻碍的穿过，把他锁在了白骨中央。

 第56页

    里君的脸色更苍白了，透明得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消失一样。
    简悄站在一边，看着这些血红的花瓣越聚越多，无数片连成一条直线从他身体的各个角落穿透。
    每穿过去一道，他的脸色就变得更苍白一点。
    简悄问他：“值得吗？”
    里君没有回应他。
    直到到整整一百零八道锁链全部穿在他的身上，他才开口回答了刚刚听到的问题：“应该……是值得的吧。”
    里君的声音很轻很轻：“我从不后悔。”
    有风吹过了桃花林，这满天血红之中，好像有人在唱歌：“沧海桑田星斗转……世事从来难两全……”
    “世事从来难两全。”
    里君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
    “……难两全……”
    他的眼角，沁出了一滴血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卡文，更的稍微迟一点。
    线索解释一部分了，有些伏笔到明天应该就差不多了，希望这一章小天使们看得懂QAQ，我还是没写清楚的请留言，我下一章再继续解释！
    爱你们呦～感谢在2020031120:19:41~2020031220:5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月皎皎、楠楠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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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桃花源记（六）
    这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下颌,滴在他雪白的襕衫上，像一瓣飘落的桃花。
    有那么一瞬，简悄以为他会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有风卷起一片血红的花瓣,慢悠悠地停在空中。
    “跟着它就能出去了。”里君疲惫的声音在这片血红的桃林中响起：“以后不要再来这里。”
    “我后天就能走,不会待到第七日。”简悄说，“若是还有人要我帮他取名呢？”
    “会有人助你的。”里君的声音已经轻得快要听不到了，“桃花源里,绝不能再有另一个雪碧。”
    简悄还想再问些什么，里君已经垂下了头,阖上了眼,他背后是铺天盖地,张牙舞爪的血红锁链，牢牢地困住这一抹白。
    简悄终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问。
    两个人跟着那片上下飞舞的血红花瓣，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桃林外，越往外走，桃花的颜色越浅淡,等到了桃花林的最外围，树上的花瓣已经变成了雪白。
    那片血色的花瓣最终飘到了一个人的掌心。
    ———是雪碧。
    她就守在外面,提着匕首，脸上神色莫名晦暗。
    那片花瓣在她掌心微微发着光。
    看见他们两个出来，她动了动,但最终没有迈出一步。
    “我不会对你们出手了，但是———”她停顿了一瞬，“你们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
    “我怕我会忍不住出手杀了你们。”
    她掌心那片血红的花瓣慢慢的飘到她的脸颊边，在那道焦黑的痕迹上掠过，那道痕迹逐渐缩小变淡,然后消失。
    她脸上的伤好了之后，花瓣颜色褪去，枯萎后碎成齑粉。
    她转身走了，那把漆黑的匕首被她收在了腰间，背影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寥落。
    “简哥，我好像知道点什么了。”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易涛突然开口，“里君就是阎王，昨天的文士是判官，他手里那个拿的那卷竹简不是什么书，而是生死簿。”
    “你看到他腰间挂着的那枚印了？”
    “看到了。”易涛的脸色不是很好，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沉重的真相，“我想提前离开。这个考场太压抑了。里君他……”
    易涛最终还是没能把那个问题问出口。
    “是。”简悄点点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以鬼物之躯去抢上天的祭祀，偷梁换柱窃取人间信仰，逆天改命自立轮回，本就是……自取灭亡啊。
    桃花源的时间很有可能已经紊乱不堪了，他们被雪碧追杀的时候还是正午时分，如今出桃林时已经是子夜了。
    天际无月，唯有满天繁星。
    花园里最开始那些阡陌纵横的路也消失了，他们的脚下只有唯一一条路，小路的尽头就是他们住的那个破屋子，在星光下看显得更加破败，屋顶上的茅草已经能看得出来大片大片的霉斑。
    屋子门口站着一个人，是孙宇。
    “大佬你们回来了啊！”
    他看见简悄和易涛回来眼前一亮，快步走过来，就要往他的左肩上拍，被简悄在半空中截住了手腕。
    “打招呼归打招呼，我不太喜欢别人动手动脚。”简悄把他的手腕放下来，看着他讪笑着去搭易涛的肩膀，一副想要套近乎的样子。
    易涛一矮身躲了过去：“我也不习惯和不熟的人接触。”
    孙宇还是不死心的想去拍他们两个人的肩膀，简悄皱了皱眉，拉着易涛跨过门槛往屋子里走，孙宇的手落了个空。
    他脸色一僵，随即很快的跟着他们走到屋里。
    堂屋里的椅子上坐着脸色苍白的黑长直，她的手用一块布胡乱的裹着，隐隐能看到血迹透过来。
    昨天她也去了阎王殿，找到了笔纸，却没有墨和砚台，所以她干脆在手上开了个口子，用自己的血当做墨，手当做砚，在那里默完了整篇文章，成功的回到了这个屋子。

 第57页

    不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苍白之中透着青灰，咋一看仿佛是将死的面相。
    她半趴在桌上，脊背弯曲着，黑发垂在她脸颊边。
    简悄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她的背上趴着一大团阴影。那团阴影蠕动着，慢慢的缠过她的脖子。
    简悄当即立断的从口袋中掏出那没用完的一节桃枝往那团阴影上一戳，阴影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猛地缩回去，在她背后聚成鼓鼓囊囊的一团后迅速滑落到她的影子里消失不见。
    简悄上前摸了摸她的颈侧。
    人死了。
    “怎么会这样？”后进来的孙宇一声惊呼就要跑过来查看情况，“刚才人还是好好的。”
    “那就要就问你了。”简悄退远了几步，指着他的袖子问，“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孙宇的袖子上还有一点不甚明显的血迹。
    “我这是帮她的时候弄到的，昨天她失血过多，我好心扶她，她手上的血蹭到了我的袖子上。”孙宇辩解道，“我进门的时候她还活的好好的，你怎么能冤枉我呢？”
    “好，那我问你，桃花源里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鬼。”孙宇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已经看出来了。”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拍我的肩膀？”简悄说，“民间传说中，人的头顶、左肩、右肩共有三把火，头顶那把是神明护佑，右肩是无名火，走夜路不可回头，左肩的火代表人的阳气，火灭则容易招致邪祟附体。”
    “你这样处心积虑的想要拍我的肩膀，是为了让它来要我的命吗？”简悄的指尖夹着一枚古旧的铜钱，上面缠满了密密麻麻的发丝。在简悄把铜钱掏出来的时候，这些发丝还试图往他的手指上攀爬。
    在古代，方士占卜多用龟壳铜钱作为灵媒工具，长久的使用下往往可以聚灵，将铜钱埋入大凶之地，铜钱沾血，可养凶灵。
    易涛也手忙脚乱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龟甲残片，上面用朱砂绘着看不懂的符号。
    简悄捡起了击退黑长直的那节桃枝，将铜钱按在了上面，铜钱上的头发逐渐扭曲蜷缩，发出一种细细的非人的尖叫声。
    孙宇的脸上五官扭曲，表情痛苦，他在地上打着滚，突然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似的塌了下去，地上只剩下一张软趴趴的人皮。人皮微微颤动着，里面冒出一股黑气。
    而易涛手里那枚龟甲无风自燃，瞬间化成了灰烬。
    简悄用桃枝戳了戳，地上这张人皮已经失去了弹性，一戳就是一个洞，很明显已经不新鲜了。
    所以这两天和他们呆在一起的人并不是孙宇，而是操控着他身体里那股黑气的、不知名的“鬼”。
    “又死了一个。”门口传来叹息声，星光下出现一个人
    正是那个在阎王殿让他们背诵默写的文士。
    他手里拿着一卷竹简，腰间挂着一支笔，跨进了屋内，他走到黑长直的面前，抽出笔在她的眉心点了点，竹简上有一个名字亮了一下，然后消失不见。
    黑长直的尸体也慢慢瘫软下去，只剩了一张人皮，里面也冒出一股黑气。
    “简建国，易铁柱。你们居然还活着。”文士脸上的表情过于复杂，反而让人弄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果然是假名字，难怪生死簿没有反应。”
    “说不定我们会成为第一批走出桃源的活人。”简悄回应他，“里君已经很艰难了，你没必要再给他增加工作量了吧？”
    “万一他扛不住，突然就崩溃了呢？那桃源该怎么办？”
    文士跨过门槛的动作一顿：“有时候聪明人往往活不长久。”
    “但愚笨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也许他说的对，你们确实该快点走了。”那文士最后丢下一句话，消失在屋外的星光中。
    屋后的凤仙花齐齐凋谢，瑶台玉凤顷刻之间绽满了整个后院。
    桃花源的季节，入秋了。
    来到桃花源第三天的正午，简悄又在溪边见到了里君。
    他头上的的桃枝已经变得一片漆黑，桃花也枯萎了，散发出一种腐败的气息。
    和前两天一模一样的祭祀分食场景，猪、牛、羊一样不少。
    简悄注意到，无论是哪一样，里君都是最先取食的那个人，等他取完了，旁边的人才会一拥而上将其瓜分殆尽。
    等到今日分食的场景结束，简悄依然坐在原地，而人群散尽后，里君慢慢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明天一亮，你们就走。”
    “好。”简悄点点头，他看着里君那双没有焦距的琥珀色眼睛，“你昨天…是不是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是。”里君唇角带着笑意，“正午时还勉强看得见的，不过在桃林遇到你们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了。”
    简悄沉默了很久，才继续问他：“你今天会失去什么？”
    “不清楚。”简悄以为里君会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谁知他摇了摇头，“我得过一会儿才知道。”
    “连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都不知道，你蠢不蠢？！”从昨天晚上一直沉默到现在的易涛突然很愤怒地质问他，“你们这些人怎么都一个样！做事之前从来不会去考虑后果！万一代价根本就付不起！那你们要怎么办！”
    简悄在一边都被惊了一下，他几乎没有看到过这样失控的易涛。

 第58页

    “是让你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吗？”里君很抱歉的朝他笑了笑，“我……”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却突然没有了声音。
    他不能再说话了。
    这就是今天迟来的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的评论区完全是大型的“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现场。
    线索差不多放完了，只是因为顺序杂乱所以有很强的迷惑性，实际上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啦～明天大概会把桃花源的真相按顺序讲出来，故事就结束了，昨天有几个小天使说得对，其实里君有点惨（顶好锅盖）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出自《周易·系辞下》。感谢在2020031220:51:29~2020031320:3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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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桃花源记（七）
    里君愣了一下。
    他不再说话,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简悄能清楚的看见，有一瞬间,光线直直的透过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阻碍。
    他看了简悄一眼，用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睛，摇了摇头,转身消失在路的尽头。
    明明今天才是第三天，可祭祀看起来并不像是第三次。
    简悄坐在草地上,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线索。
    这时候正午刚过,天却突然暗了下来,星星开始出现，过了一会儿，天色全暗了，空中竟然出现了前几夜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月亮，再过了一会儿，天又突然亮起来,东边的地平线上能看到旭日缓缓升起。
    温度也是变化无常，正午时还有点暖意,暖意没维持多久就变得极冷，冷了之后又是极热。
    而太阳缓缓升起的那一刻，盛夏般的温度正在飞速下降,地上的草迅速枯萎上霜，河面结了一层薄冰，呼吸时口鼻之间都是一大团白雾，等太阳慢慢地爬到正中时，天空中大团大团的云漂浮过来挡住了太阳,云层逐渐积厚，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些令人胆战心惊的变化只不过是短短一炷香。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逐渐开始变得白茫茫一片。
    简悄从思绪里猛然惊醒，他拉着易涛往回跑，地上的雪堆积起来，逐渐没过脚面，慢慢到及膝深，等他们跑回到最初的那座破屋里时，雪已经有腰那么高了。
    这个时候雪还在下，纷纷扬扬，漫天都是银白色。
    大雪的高度已经爬到了窗口，还在继续增加，简悄推开了屋后的门，果然是满院的梅花。
    一天一个季节。
    时间紊乱、新老轮回、强夺信仰、自我献祭……这应该就是桃花源的真相啊！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些答案，可简悄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今天是第三天，但是却出现了第四天的冬日景象，这的确说明桃花源在加速崩溃。
    但是……不对。
    哪里都不对。
    他想起自己笃定的跟里君说他绝对可以提前离开，但是他经历的前几场考试都充分的说明了时间是不可更改的，不到规定的时间，限制是不会消失的。
    他不应该有这样的底气，除非他的潜意识蒙蔽了他的内心。
    电光石火间，简悄想起里君点了点眼睛，又摇了摇头的动作。
    “易涛———”简悄突然问，“那个最开始给你领路的人，有没有带你经过溪边？”
    “有。”易涛不假思索的回复他，“他带着我经过了溪边，然后我们从中间那条路来的！”
    简悄终于明白他遗漏了什么，他冲到梅花林，拼命去扒及腰深的雪。
    “简哥你在干什么！”易涛站在后院的门口，扯着嗓子喊，“快点提交，我们要走了！”
    “走什么走！过来帮忙！”简悄喊他，“时间有问题！”
    “什么！”雪越来越大了，天空已经是昏沉一片，狂风怒嚎着，很难听清楚在说些什么。
    “我说———来！帮！忙！”
    易涛终于听清楚了风里雪里传来的话，他跳到后院及腰深的雪里，开始和简悄一起扒开厚厚的雪层。
    他们挖到了梅树的根部，茫茫大雪之中掩盖的，分明就是怒放的瑶台玉凤。
    简悄终于知道违和感出在哪儿了。
    今天不是第三天，而是第七天。
    第一天他们来的时候，后院里开的是迎春花，溪边草地上开得却是常夏石竹，第二天后院里开的是夏天才有的凤仙花，里君在溪边看溪水里的游鱼却是十月才有的沙光鱼，第三天的后院里开的是瑶台玉凤，但按溪边的季节，此时就应该进入冬天了。但里君的力量已经非常弱了，他无法再控制溪边的季节与桃花源的季节不同步，所以冬天暂时覆盖了整个桃花源，而实际上这时候的桃花源应该是秋天，所以扒开雪层，可以看到雪下的瑶台玉凤。
    简悄参加了三次祭祀，那么三次祭祀就是三天，而离开溪边的祭祀地点，在桃源里的时间又是三天，这就是六天。
    他在山上找进入桃源的路时，水由冷转结冰，也就是秋天转冬天的过程，等他被雪碧带到屋子里，屋后的花是迎春，那么就证明已经冬天转春天了。所以从他进入考场的那一刻起，时间就已经在开始运转。他正式进入桃源不是在第一天，而是在第二天。

 第59页

    这样推测下来可知今天是第七天，也就是考场要求考生呆的最后一天。
    易涛被领到屋子里来的时候，经过溪边算一天，从溪边离开之后，开始的也是第二天，所以易涛的时间也是第七天。
    他们两个已经同时处在要离开考场的最后一天。
    这就是他们遗漏掉的最后一个秘密。
    【《桃花源记》考试结束。】
    【七天已过，考生确认存活。】
    【恭喜考生简悄、考生易涛成功找出真相。】
    【考生返回中……】
    桃花源最开始并不叫桃花源。它只不过是一片原野中间一个巨大的深坑。坑里覆盖着植被，坑边有林木生长，也有小动物在其中出没。
    普通且寻常。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片大地上，一个名叫西晋的王朝出现了动荡，到处是战争，长长的尸骸摞起来看不到头，百姓流离失所，死的人越来越多。
    有很多人死在了流亡的路上，或死于饥饿，或死于疾病，或死于匪寇作案，或死于战争的波及……死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尸体没办法掩埋，就这样东一具西一具的横在路上。
    再后来……这块地方被人攻占下来了，城里的守军清理战场的时候误入了这里，他们将尸体丢到了一个天然形成巨大深坑里。
    死去的人就这样暴尸荒野，没能入土为安。
    战争仍在继续。
    不知是何时形成的习惯，这片地区所有死去的人都被运送到坑边丢了进去，尸骨越聚越多，渐渐将这个深达十来米的巨坑填平。
    再后来……八王之乱结束，开始了五胡乱华。
    这里的尸骨已经摞成了一座小山。
    不知是什么原因，自从这里被作为埋尸地处理之后，方圆十里已经是寸草不生了。如果能从上方俯视这里，就会发现深坑上常年有一股黑气盘旋不去。
    曝尸荒野，受野兽啃食，死后的灵魂怨气不散，数量庞大却无法进入地府，就这样，这些灵魂逐渐变成了没有理智的凶灵，这块地方也被视作不祥的大凶之地，遭人唾弃。
    这股可怕的怨气持续了几百年，滋养出了不计其数失去理智的厉鬼。
    直到公元421年，有一位大诗人写出来一篇文章《桃花源记》。
    正巧这一年用天干地支纪年法来看，是辛酉年，新老交替，万物轮回。
    这篇文章不知为什么引动了天地的灵气，竟然点醒了这里，庞大的鬼气开始幻化成虚幻的桃花源。
    六十年一轮回，天地灵气在这里洗涤着，有一部分怨气不重厉鬼逐渐恢复了理智，他们稳固住了这个虚假的桃源，用这里留存的灵气制作了日月星辰，建立了假的轮回，领头的那个人被称作里君。
    他们将没有理智的厉鬼隔绝在桃源之外，每到六十年轮回的这一刻，他们就想方设法用天地灵气唤醒厉鬼们的神志，这样枯燥又危险的过程一直持续了上千年。
    这千年里不断有各种各样的战争，也有死在深坑周围的人，无意识的被庞大的鬼气吸引，成为这些厉鬼的一员。
    大部分厉鬼都已经恢复神智了，他们进入了桃花源，和生前一样做着一个普通的百姓，只是不再有战火，不再有流亡，不再有生离死别。
    里君带领着桃花源里的厉鬼们过着普通且平淡的生活。有些鬼用鬼气控制着身体，从垂髫儿童逐渐长成耄耋老人，进入他们创造的虚假地府，被抹去记忆，又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就这样好几百年过去了，不断失去记忆的鬼魂与常人并无什么不同，地里的麦子是虚幻的，房子是根据他们生前的记忆复刻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由灵气和鬼气组成的。所以他们可以吃饭，可以睡觉，可以嬉戏，可以打闹，也会像常人一样打架拌嘴。时间过得久了，很多鬼反而会忘记自己是鬼的事实。
    又过了一百多年，某一日，桃花源里闯进来一个外来的渔人，鬼魂们热情的招待了他，他们从不认为自己和外面的人有什么不同，但也不想有别人来打扰他们安静祥和的生活，所以他们送渔人出去之后，就封上了这里的入口。
    再后来不知怎的，世上有桃花源的消息越传越广，终于被天道注意到了。
    这本就是世上不该存在的地方。被天道发现以后，桃花源里的灵气飞速地溃散。
    他们曾是以怨气支撑的灵魂，如今怨气已经消失了，如果灵气也消失，他们将会消散在天地之间。桃花源里的鬼魂越来越虚弱，有很多直接消散，也有些慢慢失去了理智，变成了厉鬼。
    这一任里君在桃花源里枯坐了三天三夜后突然消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再见过他。
    第二天，桃花源的灵气忽然就稳定下来。再后来，桃花源有了新的里君。
    又过了六十年，灵气再次不稳。
    新的里君也消失了。
    就在里君消失的第二天，灵气再次恢复如初。
    这时候，有了第三任里君。
    但这一次，还不到六十年，桃花源里的灵气就又出了问题。
    本来十五年一轮回的季节开始变得一天一轮回，桃花源的幻象时常难以为继。
    失去理智的鬼魂越来越多，他们没有实体，而是化身成一股又一股黑气，一旦有活人误入这里说出了真名，就会被它们吞噬得只剩一张皮囊，戾气深重的，甚至可以撑着这副皮囊在世间活动几天。

 第60页

    假的地府里，判官忙着在桃花源里四处搜寻这些黑气，不让他们对桃花源做出进一步破坏。
    桃花源里的灵气一直混乱不堪，终于在某一天，桃花源的时间轴奇迹般的倒退回去，定格在421年，也就是辛酉年，那个新老轮回的奇迹年份。
    第三任里君同样步入了前两任里君的后尘。只是———他比前两任里君遭受的更多。
    曾经桃花源先后两次窃取人间祭品，以人间的信仰来稳固桃花源的存在，这种逆天的行为，早已招致了天道震怒。
    所以前两任里君无一不是魂飞魄散，绝于天地间，致使第三次窃取人间信仰变得无比艰难。
    第三任里君以桃花源为阵，将自己的灵魂囚困在里面，换言之，他以自己的魂魄为阵法，护住了桃花源。
    每次在溪边分食的时候，他最先取出的并不是祭品中所附带的人间信仰，而是天罚。取出天罚之后，鬼魂们分享的才是维持形体和理智的人间信仰。
    天罚让里君日日接受灵魂凌迟之苦，时时刻刻，毫无断绝，每日祭祀一次，天罚就会让他失去一样东西，同时痛苦加倍。
    第一日失去的是功德，第二日失去的是嗅觉，第三日失去的是味觉……这样逐渐失去所有的东西，在痛苦中消散于天地间。
    这就是里君的宿命。
    而现在，第三任里君也快要消散了。
    他琥珀色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翳，身形变得透明。
    他盘腿坐在溪边，发丝披散在肩头，比落雪还要白。
    他听到了脚步声。
    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他的胸前冒出一截漆黑的刀尖。
    她将那把黑色的匕首扎进了他的心口。
    这是她当年从厉鬼恢复记忆时他送的。
    匕首名———“度厄”。
    里君嘴角牵起一个弧度，他的指尖夹着那点刀尖微微一用力，那把匕首就碎成了粉尘。
    他剧烈的咳嗽着，慢慢转过身。
    “度厄”可以杀死活人，吸取他们的灵魂增强己身，但如果用匕首沾了血去伤害鬼魂，却有很大的几率将鬼魂的伤害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但度厄对他是没有作用的。
    雪碧呆愣愣的看着他。
    里君心头一软，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是不是……没用？”她颤抖着声音，“怎么会没用呢？”
    “不是可以转移伤害吗？”
    她的父亲是第一任里君，她的娘亲是第二任里君。
    而她的哥哥，成了第三任里君。
    她不知道成为里君的标准是什么，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灵魂刚好符合条件。
    她本来想着，将他从里君的位置上拉下来，她替他去献祭，去承受天罚。
    结果不行。
    为什么每一次选中的里君，都是她的亲人？
    为什么呢？
    凭什么呢！
    她已经想办法有了名字，有了成为里君的资格，为什么里君不是她呢？
    鬼魂是没有眼泪的。
    她哭不出来。
    她只能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里君，他的身形已经越来越透明了。
    里君看着她，他想对她说句抱歉，可他已经没有声音了。
    对不起啊……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
    里君想像原来一样摸摸她的头顶，可是手指才刚刚伸出去，就忽然消散在天地之间。
    你看啊……
    沧海桑田星斗转，世事从来难两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特别迟，因为桃花源的故事一开始是以里君的视角展开的，实在是太虐了……所以我删删改改以客观的角度把故事完整的讲了一遍，这样就不虐了吧=w
    其实我写的是真正的桃花源，因为里面没有坏人啊（叉腰）感谢在2020031320:32:13~2020031422:5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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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特殊考生
    简悄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坐在桌边，他的系统熊猫正趴在桌上睡觉，圆滚滚的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的座位周围竖起了水纹荡漾般的光幕,被隔绝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
    “回来了呀。”睡得迷迷糊糊的熊猫似乎在他身上安了雷达,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就给他打起了招呼，“你等等哦，我给你把泡面拿出来。”
    “界面界面！”黑白团子一时嘴误,它麻溜的从桌上翻起来，一改之前的睡眼惺忪,两个爪子在空中拍了拍,空气里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屏幕。
    屏幕上印着三行特大的加粗字体：
    【恭喜考生简悄完成趣味考试。
    考场“桃花源记”已通关。
    是否使用特优生权限：是。】
    这三行字逐渐淡去,紧接着另一个对话框弹了出来：【是否查阅测评规则？
    是/否。】
    简悄点击了“是”。
    屏幕上出现长长的一段话：
    【考生每月需参加三次考核，每月一号参与理论考核，分文理科两大类，共有全国卷一到全国卷十五，难度依次递减。
    每月十号、二十号参与实践考核，考核系统已扩充书目,新增添了各种网络小说，包括但不限于言情、纯爱、悬疑,末日、沙雕、仙侠等各种风格。

 第61页

    除每月三次考试以外，考生可能会不定时参加趣味考试、心理健康考试、地球考域联考、考试竞争大会等活动，这些活动并不计入每月三次考试之中。
    地球文明测评期间,考核系统接管地球所有电子产品，包括但不限于卫星、互联网等一切可供联络的设备。
    暂停一切考生生理活动，杜绝考生除小组以外任何相互联系的方式。直到第一位考生通关考试为止。
    请各位考生放弃一切不必要的琐碎，全心全意投入到学习中来。
    以上，望考生周知。】
    简悄看完了规则,一时之间只剩下沉默。
    在第一次理论考试筛选完毕后，他就尝试着联系自己的父母，但发现所有的设备不能使用，他的心头一直有怀疑，在今天终于得到了验证。
    【考生是否登录教室？】
    界面上又弹出一句话。
    简悄置之不理。
    黑白团子扯了扯他的袖子。
    简悄这才回过神来，慢腾腾的点了“是”。
    眼前的光幕荡漾开来，像一个肥皂泡似的，“啵”的一下就裂开了，他出现在一个空旷的教室里。
    教室的正前方挂着一块巨大的光屏，占据了整个墙的四分之三。
    地上铺着黑白相间的泡沫地板，简悄出现的位置是教室的右前方。
    黑白团子趴在他的肩头，此时他眼前的界面仍然没有消失，而是出现了新的文字：【考生简悄成功登录教室，请问是否邀请“苟到最后组”其他成员登陆？】简悄选择了确定，一阵白光闪过后，另外三个人也出现在了教室里。
    “我先休息一会儿。”秦明月随意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头靠在墙上，他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看起来十分疲惫。
    胡修远一声不吭的坐在他的旁边，易涛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虽然系统明面上说着是趣味考试，但是由于权限强行提升了难度，谁都没能感觉到所谓的“趣味”有趣在哪里。
    四个人团在角落里休息，在这期间，教室陆陆续续闪过一道又一道的白光，大约有四五十个人被载入了这个教室。
    简悄注意到，有三道白光的体积特别小。
    难道是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吗？
    等到白光散去，转换完成，他才发现那三道稍小的白光里并不是他以为的小孩子，而是一只玄猫，一只长毛兔和一只藏狐。
    简悄突然想起系统的全球通报。
    当时系统说什么来着？好像是全球有一亿多只猫咪成为了正式考生？后面还通报了狗、长颈鹿、狮子一类的动物。
    但是小动物的考场不需要另分吗？怎么会和人类划到一个教室里来？难道要它们用爪子抓着笔写字？还是化形成精再写？
    【中国考区9号教室考生已全部登录。】
    【哺乳类灵长目类人猿亚目考生四十七名。
    哺乳类兔形目兔科考生一名。
    哺乳类食肉目猫科考生一名。
    哺乳纲食肉目犬科考生一名。
    共计五十名考生现已全部到达教室。】
    系统在教室里的声音将正在休息的另外三个人吵醒。
    秦明月睁开了眼睛，目光首先越过人群，停留在那三只小动物身上。
    那只玄猫懒洋洋的舔了舔爪子，金色的瞳孔竖成一条直线，它偏了偏头，视线和秦明月对了个正着。
    “喵～”它低低的叫了一声，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似的跳到秦明月的腿上，熟练的摊成一张大号的猫饼。
    秦明月揉了揉它的头。
    “喵呜～”玄猫发出一阵舒服的呼噜声。
    “上一场考试里认识的。”秦明月言简意赅，“它叫夹心糖。”
    一只威武霸气，像个小豹子似的玄猫，却拥有一个甜甜软软的名字。
    “喵～”夹心糖对他们打了个招呼，它的尾巴尖上漂浮着一条碳烤小鱼干，随着它尾巴的动作晃来晃去，这应该就是它的系统。
    就在这时，简悄的界面上收到了一条信息：【考生夹心糖申请加入“苟到最后组”，是否同意？】简悄这才发现进入小组状态后，他的名字后面多了一个括号，里面写着组长。
    “趣味考试出来之后，系统提示我们选组长，那个时候你好像还在单人隔离光幕里，所以我们就先推举你了。”胡修远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没提前和你说，幸亏你到教室之后还记得邀请我们登录。”
    “喵！”旁边一声猫叫打断了胡修远的话，夹心糖甩着尾巴，尾巴尖儿上的小鱼干绕来绕去的，那行字又闪了闪。
    它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简悄点了确定。
    【恭喜考生夹心糖成功加入“苟到最后组”。】
    简悄添加了玄猫作为队员后，一回头就看到易涛盘着腿坐在地上和藏狐考生大眼瞪小眼，相顾两无言。
    这只藏狐的大脸盘子极其的方，眼睛也不大，像是眯着一条缝，自带的嘲讽技能max。
    “呵。”易涛发出不屑的声音。
    藏狐优雅的蹲坐在地上，抬起了自己的右前爪，艰难的做出了一个竖中指的动作，套用人们曾经说猫咪的那句话———感觉每一瓣山竹都在用力。
    也不知道这一人一狐两考生到底是怎么杠起来的。
    “易涛？”简悄迟疑了喊了他一句。

 第62页

    “简哥你别吵我，我今天倒要看看它想要干什么！”
    在易涛回应他的时候，这只藏狐也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小的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本藏狐今天和他没完”的意思。
    一人一狐相互凝视的场面极为沙雕。
    而他们的系统，婺墨和一只土拨鼠已经打起来了，打得不可开交。它们的周围甚至都冒出了一些细碎的0和1的符号。
    行吧，你们高兴就好。
    另外四十三个考生加一只长毛兔默默的站在角落里，开始了一场诡异的围观。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丢脸。”胡修远借着推眼镜的动作，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
    秦明月脸色不变，但他怀里的夹心糖默默的用猫爪捂住猫脸，然后在秦明月的腿上缩成一个黑色的毛团自闭去了。
    【请考生不要相互打闹，不要相互欺凌，更不要相互嘲讽，以免伤害同学情谊。
    希望所有的考生团结友爱，共同奋进，携手共登学习高峰，沉溺知识的海洋。
    同时更希望所有考生不要路痴，请不要在所有考生都在知识的海洋里乘风破浪时，被我发现你在往回游。】系统的机械音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
    【鉴于所有考生刚刚进入教室就有相互敌视的可能性，为了各位考生的心理安全，现将下发心理测试考卷，考卷随机抽取，且不计入每月三次考试之中，请各位考生认真填写。】恨不得互相凝视到天荒地老的易涛和藏狐瞬间愣住。
    易涛默默的伸出一只手，藏狐将手搭在他的掌心，这一刹，一人一狐之间竟然出现了其乐融融的气氛。
    【大可不必。】系统的机械音冷酷无情，【每个考区每个教室的考生必须参加心理健康测试，眼下只是暂时提前。】系统的话刚说完，整个教室就见证了“一秒翻脸，无情无义”现场。
    易涛和藏狐齐刷刷甩开对方的手，脸上嫌弃的表情如出一辙。
    众考生：……
    简悄肩上的黑白团子沧桑的叹了一口气，默默的调亮了简悄眼前的界面，同时调低了界面透明度。
    “崽儿啊———”黑白团子毛茸茸的脸上满是沉痛，“趁着还没同化之前，赶紧考试。”
    简悄眼前界面上不断有题目闪过，速度飞快。
    【叮———】
    【检测到“苟到最后组”三份特优生权限。】
    【难度提升。】
    简悄眼前最后的画面，是夹心糖猫眼里明明白白的难以置信。
    在载入考场前，简悄唯一的念头是
    亏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建议百度藏狐图片，形象会更具体。感谢在2020031422:52:15~2020031521:5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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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妄想症（一）
    【考场《妄想症》载入中……】
    【考试时间：无限制。】
    【考试提示：注意审题,紧扣题意。】
    耳边是系统的提示，简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窄小的真皮沙发上,而一双金灿灿的眼睛离他的脸只有十几厘米远。
    夹心糖两脚直立站在他的腿上，一只猫爪抓着他右肩的衣服，另一只猫爪高高地扬起,简悄甚至能看到它爪子上的粉红色肉垫。
    “喵～”见他醒了过来，夹心糖迅速地收回了爪子,一张漆黑的猫脸上竟然能让人看出万分遗憾的神情。
    它轻盈的跳到身后的办公桌上,规规矩矩的蹲坐下来,神情乖巧，歪着脑袋，甜甜的叫了一声：“喵～”
    半点都看不出来它之前想要用爱的猫猫拳把他唤醒的样子。
    简悄差点被它气笑了。
    也许是因为夹心糖加入了“苟到最后组”，简悄虽然不能翻译出它在说什么，但是却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它的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就比如现在夹心糖的喵语,听起来简直心虚极了。
    “你有“特优生权限”怎么不告诉我？”
    “喵～”夹心糖用爪子敲了敲桌面，喵得生无可恋,它只想找一个实力还行的组苟一苟，顺便找个铲屎官而已，谁知道喵生不顺,遇到这么个奇葩组，惨遭翻车。
    现在两个“特优生权限”苟到一起，夹心糖……夹心糖它只想继续自闭一会儿。
    “喵——”
    简悄眼睁睁的看着一摊猫根据非牛顿流体的原则，从办公桌上流到了地上，然后凝固成一张毛茸茸的猫饼。
    “起来干活。”简.冷酷无情.悄拎起地上的夹心糖,把它往房间角落的柜子里一塞，“这个柜子归你，别忘了柜顶。”
    夹心糖：……
    被扼住命运的后颈皮.jpg
    这个房间不大，只有十来平的样子，用一面厚实的布帘子做了隔断，现在帘子打开着，整个房间一览无余，房间左边狭窄的沙发前有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办公桌正对着一扇破旧的木门，房间右前方有一个快要到房顶的高大柜子，上面摆着一些横倒竖歪的书，还有陶瓷瓶子等零零散散的东西，夹心糖正在里面艰难地攀爬，查看情况。
    柜子前面摆了一张床，床单被套叠的整整齐齐的，床头开了一个小小的窗户，整个房间的光线特别昏暗。

 第63页

    简悄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办公桌上。这个办公桌很干净，桌面的左上角有一个塑料笔筒，看起来本来有些年头了，白色的塑料有点发黄，里面插着两三支圆珠笔，它的的下方放着一本书，还有一些印着字的单据。笔筒的旁边还有一大包抽纸。
    桌子的左上角有一个日历，上面的十号用红笔打了一个圈。
    日历的前方有一个迷你的电子钟，上面显示着“Marchh”
    时间是8：00
    办公桌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小格子，右边的格子拉开之后里面是充电宝、数据线、耳机等电子产品，左边的格子里面散落着一些照片，都是拍摄的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比如墙角的一朵花，缝隙里看到的景象，或者是一块形状奇异的石头。在这堆照片里，简悄找到了一张身份证明。
    “姓名：简悄。
    职业：心理医生。
    从业时间：一个月。”
    所以说他在这个考场里的职业，还是个菜鸟等级？
    “喵～”正在简悄找线索的时候，他听到了夹心糖软软的猫叫。
    他承认他非常没有见识的震惊到了。
    夹心糖用自己的右前爪抱着什么东西，剩下的三条腿走路走得轻盈且稳当，到桌边的时候，它的后腿一发力，稳稳的跃上了桌面，然后将自己怀里的东西放了下来。
    “喵～”
    太脏了，不想叼着，你找个毛巾给我擦一擦。
    夹心糖将面前的卡片往前推了推。
    简悄将卡片拿在手里，卡片表面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简悄在桌上顺手抽了一张纸，细细的擦拭了一遍。
    这也是一张身份证。
    “姓名：夹心糖。
    职业：心理助手。
    从业时间：十年。”
    “你在哪儿找到的？”
    “喵～”柜子左边第三排。
    这个靠墙的大柜子，右边堆的大多是书，外面有一层玻璃门。左边就比较杂乱了，上面挡灰尘的玻璃门不知道为什么被卸了下来，物品都蒙上了薄薄的一层灰，看起来这个房间的主人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第三排放着四个陶瓷罐，两个红的，一个蓝的和一个紫的，罐子底下还压着几张印有字的纸。简悄把纸抽出来，大部分都是一些心理专业特有的名词，大段大段的中文夹杂着英文，看着像是什么研究报告，每张纸上都有一个单词下被轻轻划了一道线，连起是一句话：“sixfofro色s.”
    六英尺的玫瑰。
    “砰砰———”
    门口传来敲门声。
    简悄不慌不忙的把这些纸收好，夹在柜子右侧两本书之间，确认从外面看不出来后，才关上了玻璃门，经过桌边时顺手在笔筒里拿了里面唯一一只钢笔。
    门是很老式的木门，门上没有猫眼，简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门外的人戴着帽子，帽檐压的低低的，身后背着的像是画板画架一类的画材，手里还提着颜料。
    简悄松了一口气：“进来吧。”
    那戴帽子的人愣了一下，突然抬起头，帽子后面的脸分外熟悉。
    是胡修远。
    看起来他们三个随机到一个考场里来了。
    简悄打开门放胡修远进来：“你怎么戴着眼镜？”
    “我一直戴着眼镜啊。”
    “对哦。”简悄微笑着把笔放回了笔筒，有些份量的钢笔接触到笔筒底部，发出一声闷响。
    胡修远进门后，将画板画架通通卸下来靠着办公桌放着：“难怪我有这么糟糕的预感。”
    他往沙发上一靠，指了指简悄和夹心糖：“两份特优生权限，这该有多难。”
    “喵～”夹心糖有气无力的表示抗议。
    胡修远推了一下眼镜：“要不先猜一猜我的身份？”
    “喵！”画家！
    “错。”胡修远摇了摇头。
    “摄影师。”简悄毫不留情的拆穿他，“包那边镜头露出来了。”
    “喵喵喵！”那他带画具干什么！
    “主业摄影，副业画画。”胡修远一摊手，“算你们各对一半好了。”
    “我清醒的地方是在一个公园里，周围摆着画具，我手里还拿着相机。”胡修远简洁的交代了一下，“在周围看了一圈，我就找过来了。”
    “没别的发现？”简悄问他，“我这里离公园还有一段不远距离。”
    简悄房间观察情况的时候，他从窗口那里看到了大概五六百米远的地方有一块树林特别密集，那里应该就是胡修远所说的公园。他所在的这栋楼不算矮，但能看到周围巷道密密麻麻，已经算得上是七弯八拐了。
    “你这间诊所的招牌还挺显眼的。”胡修远说，“站在公园门口看周围，只有这栋建筑是最高的，还挂了个牌子，虽然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但是综合一下周围的情况，最有可能得到的线索的位置就是这里了吧？”
    简悄没有再过多纠结胡修远的经历：“你走近的时候，有看到牌子上写的什么吗？”
    胡修远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超级超级棒心理咨询室。”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跟胡修远换个身份。
    “喵～”居然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嘈起。
    “算了。”简悄尴尬的咳了一声，“你这边有什么线索吗？”
    “我的手机上有一条邀请信息，说希望我在三月十号下午两点前往郊外的别墅，为阿尔杰斯先生摄像。”

 第64页

    三月十号下午两点。
    简悄瞟了一眼桌上的电子钟：
    8：30
    离规定时间还有五个半小时。
    “阿尔杰斯先生……”简悄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打开了办公桌左边的格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面墙，墙上用红白两种颜料进行了涂鸦，一栋被闪电劈开的房子，一个站在一边的火柴人，地上还有一个摔成几块的面具，再就是数不清的乱线布满了整个画面。
    这张照片的背面有一个很小的署名：
    mr.algiers
    “考场叫妄想症。会不会阿尔杰斯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胡修远做出了猜测，“我们的题目会不会是确定妄想症病人是谁？”
    “应该没这么简单。”简悄把其他的照片也展开，可以看到至少有五张照片背后有署名，“如果你不来找我，我恐怕很难确认第一个任务目标是谁。”
    “不过，你给我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简悄问他：“你确定我所在的这栋楼是最显眼的对吗？”
    “嗯。”胡修远有点疑惑，“如果还有其他考生，估计过一阵子就能反应过来了。”
    “妄想症，精神疾病之一。按着惯性思路，医院，医生，咨询室都应该是正常元素。”简悄说，“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
    “我们干脆装成npc吧！”
    “身份都给了，不物尽其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快。”简悄跃跃欲试，“我相信你不会遗漏什么线索，但剩下的照片仍然是个谜团。这就说明，肯定有其他考生。而我这里，很有可能是必要的剧情点。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该找上门来了。”
    “当一个NPC多划算，线索套得轻而易举。”简悄鼓励他们两个，“人要勇于尝试！”
    “来，我们先彩排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特优生权限就是———你是人群中最亮的那个崽！
    所以别人做普通卷子，你做奥赛题。
    这就是特权鸭～感谢在2020031521:52:36~2020031621:1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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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妄想症（二）
    “marchh”
    电子钟九点半。
    门口有人在敲门,敲了没两下，门就自己打开了。
    这个打开的房间内光线极暗，正对着门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逆着光看不清神色。
    无声无息的,但能感觉到视线转向了他，带着一种淡淡的审视。
    是什么感觉呢？
    像在看一条从水里被拎到砧板上的鱼。
    屋内一片寂静，敲门的人因为紧张,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喵～”脚边是黑猫的叫声，尖利又突兀。
    打开的门边蹲坐着一只黑猫,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只能看到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带着一种兽类特有的冰冷感。
    “笃笃———”
    有一个人敲了敲桌面：“你是今天预约的客人？”
    敲门者脸上的表情一懵，他这是撞到隐藏剧情了？但鉴于气氛太过凝滞和诡异，他一时之间有点迟疑。
    “不是就离开。”刚刚那个声音又说话了，“我只接待预约过的客人。”
    “喵！”蹲坐在门边的黑猫发出一种不知是嘲讽还是蔑视的叫声，借着隐约的光线，敲门者可以看到黑猫嘴角翘起的弧度。
    它在笑。
    这一切都让人感觉不寻常。
    人确实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如果你想迫切的给他一些东西，他会迟疑,但如果你表现的可有可无时，人心某种奇怪的感知便会泛上来，迫使他想要抓住点什么。
    通俗的说,就是白给的不敢要，自己千辛万苦弄来的，却会深信不疑。
    “我……我不知道。”敲门者做出一副迟疑的态度，声音里饱含局促，仿佛是因为自己弄不清楚状况而随便敲门感到抱歉,“请问这里是心理诊疗室吗？”
    “楼上有招牌。”这次回答他的是另一个声音，语调没什么起伏。
    敲门者故意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我是受别人嘱托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
    稳妥的的借口。
    顺便透露了自己贸然敲门的原因。
    “你受谁的嘱托？”第一个声音又讲话了，“我一直觉得心理问题，还是要当事人自己过来的好。”
    话语里有淡淡的傲气，还有那种被糊弄了的不满。
    敲门者头上冒出点汗。
    NPC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得罪或者激怒他们。因为不管是打得过还是打不过，都会遭受很大的损失。
    “是受玛特尔小姐的嘱托。”敲门者谨慎的措辞，“并不是不愿前来，而是有人绊住了她的脚步。”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比到这里更重要。”那个声音又说，“我记得她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太远。”
    “郊区离这里还是有一点距离的。”敲门者的谎话已经编得很流利了，因为文件夹里给他的就是这些信息，“玛特尔小姐正在和朋友聚会，她为了表示歉意，特派我来邀请您去郊外。”
    看不清神色的人发出一声嗤笑。

 第65页

    敲门者听到一个懒洋洋的不屑语调：“看到那只猫了吗？”
    本来半阖着眼的猫咪直勾勾的看着他。
    “它作为心理助手已经有十年了。”
    “你觉得……那位玛特尔小姐，有什么资格让我过去为她服务？”
    “凭她糟糕的心理状态？”
    敲门者听出了这个npc的不满。
    “可……”
    他还想再争辩些什么，就听到另一个毫无起伏的声音说：“更何况……你连地点都不知道，是不是想戏弄我们？”
    这个声音轻飘飘的下了道逐客令：
    “出去吧。”
    敲门者背后已经湿透了，他的确不知道地点也，也打着蹭NPC福利的想法。
    ———npc不可能不知道位置。
    但这两个NPC是怎么清楚他不知道具体地点的？
    心理医生特有的能力吗？
    “实在抱歉。”敲门者咬着牙道了歉，慢慢的走出这个房间，如果NPC这条路行不通的话，他只能另找方法了。
    门被轻轻合上。
    过了一会儿，只听到昏暗的室内有一声懒懒的喵叫。
    “走了？”简悄浑身放松下来，他朝夹心糖招了招手，“OKOK，很成功，我们总结一下。”
    夹心糖翻了个白眼。
    空手套白狼，真是美得他不要不要的。
    那个笨蛋考生，就一点儿都不怀疑？
    夹心糖轻盈的跃上桌面，瘫起了怀疑喵生的饼干。
    简悄掏出一沓照片，背后都有署名的五张被他放到了最上面。
    除掉阿尔杰斯先生的那张，第三张就是玛特尔小姐。
    这张背后签有“Missmartell”的照片，正面是六扇彩色的门。
    这六扇彩色的门都在同一堵墙上，从左到右依次是红、蓝、紫、绿、白、黑。
    除了颜色以外，门的样式一模一样，每个门上都有一个长方形的把手。
    胡修远拿过了这张照片：“这个地方我有印象。这个身份的画作里，第七张就是这里的一个角落。”
    他点了点红色门的右下方，那里的的石头缺了一小块儿，那一小块缺口下的草地里开了一朵小小的白花。
    夹心糖在画袋里把那张画扒拉出来，画上是大片大片的草地，只有一个角落里有一堵露出来一点点的墙，墙底下少了一块的缝隙里开了一朵小小的白花。
    和这张照片一对比，的确是同一个地方。
    这张画的角落里也有一个签名
    “paiedonmarch9，inmarcus”
    绘于三月九号，地点马库斯。
    “走吧。”简悄将那五张都有签名的照片收到口袋里，“我们该出发了。”
    “喵～”不等下一个小笨蛋了？
    “一个小时了。”胡修远推了一下眼镜，“我找到这里用了十分钟。而我们商量好这个计划是八点四十。”
    他看了一下桌上的电子钟：“现在已经九点四十了。”
    打算来的早该来了，不打算来的估计已经在去做题目的路上了，再呆在这里守株待兔就显得很没必要。
    “喵～”夹心糖发出一个灵魂疑问。
    我们怎么去郊外？车呢？
    胡修远一摊手：“别看我，穷游摄影师兼画家。”
    简悄：“这个刚刚上任的菜鸟医生，估计没钱买车。”
    “喵———”
    生无可恋夹心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短，明天努力变长～感谢在2020031621:11:07~2020031721:1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繁芳落世、青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ki11瓶；离落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妄想症（三）
    “上一次开车还是在我高三暑假的时候。”简悄启动了楼下的汽车,“一年多没开车了，应该不会把你们带沟里去。”
    夹心糖猫眼无神的抱着一个红色陶瓷罐，整只猫都失去了活力。
    坐在副驾驶上的胡修远揉了揉它的猫头。
    “喵～”猫猫心痛～
    时间到退回十分钟前
    两人一猫发现没车,陷入了沉思。
    简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去柜子那里拿出来了四个陶瓷瓶———两红、一蓝、一紫。
    紫色的罐子格外轻些。
    “我最开始觉得这四个罐子里有什么高危物品，所以没打开，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下。现在我改变想法了。”简悄把这四个罐子在办公桌上一字排开,“夹心糖，这应该是你的东西。”
    简悄拿起那个最轻的紫色陶瓷罐,将它倒转过来,罐子底部有几小团颜色较浓郁的紫,咋一看像一个Q版的猫爪印。
    “按着系统给的身份来看，我从业一个月，而你从业十年，正常情况下你应该小有积蓄。”简悄指了指隔断，“这边的办公桌上是‘我’的东西，那边的床上也是‘我’的东西。柜子里右边是书,左边是零零散散的小物件。不管‘你’和‘我’是怎么遇到的，一个人不可能不存在自己的私人物品。”
    “这应该是你自己的东西。”简悄说,“你自己开，别人开很有可能触发什么要命的规则。”
    “喵～”夹心糖懵了。
    四个罐子，每一个都像一个特大号的鸡蛋,在鸡蛋三分之二的位置，能看到一条凹槽，应该是罐盖和罐身的分界点。

 第66页

    整个罐子除了底部全是光溜溜的，无从下爪，夹心糖凝视着自己的爪子,思考着把罐子推下去摔碎这种方法的可行性。
    “喵！”
    算了，暴力破题不可取。
    夹心糖从肉垫里弹出爪尖，按着那个紫色陶瓷罐在桌上骨碌碌的转圈。
    罐子底部那个深紫色的猫爪印随着转圈露了出来。
    “喵～”夹心糖兴奋的喵了一声，将爪尖收回肉垫里，一爪子印在罐子底部。
    “啪嗒！”
    罐子从凹槽的地方弹开，里面是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小纸条：“菲尔希斯小姐住在郊外的布鲁克地区，希望你在晚上十二点去拜访她。”
    又是郊外。
    “所有人的考试地点应该确定了。”简悄说，“阿尔杰斯先生、玛特尔小姐、菲尔希斯小姐，三个人全是照片上有签名的人，地点都在郊外。”
    “这应该是一个团队合作考试。”胡修远拿起桌上的蓝罐子，把有爪子印图案的一面对着夹心糖，夹心糖默契的抬起爪子按上去，罐盖弹开，里面掉出一把车钥匙。
    出行工具g√
    “确实，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和夹心糖呆在这个室内，一定会把所有的东西翻个遍，迟早会打开这些罐子。”胡修远来得太早了，他才刚刚看完罐子底下压的纸，还没来得及判断这些罐子到底值不值得冒着危险打开。
    “喵～”夹心糖又打开了一个红罐子，罐子里都是透明的玻璃珠，只比黄豆大上一点。
    “这应该就是夹心糖的考试物品。”胡修远捡起因为倾斜而掉下来不少的小珠子，“如果不是合作，我很难想象夹心糖要怎么去郊外，推着罐子走过去吗？”
    “喵！”夹心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生满心凄凉。
    猫猫不要，猫猫拒绝，想都别想。
    “夹心糖的考试题目已经很明显了，菲尔希斯小姐就是它的线索。但没道理你就是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啊。”胡修远有点不明白，“假设我没有来，那么你们必然是在晚上十二点前去菲尔希斯小姐那里，最好的结果是从她那里得知另外一些人的信息。”
    “但是如果她那里没有提示，夹心糖的考试理论上可以进行，但你就陷入死胡同了。”胡修远继续分析，“同样是特优生，没道理难度相差这么大。”
    “喵～”晚上十二点很危险的好不好？
    夹心糖表示抗议。
    “不，我和夹心糖的难度是一样的。”简悄说，“只是侧重方向不一样罢了。”
    他将自己放在口袋里的五张照片拿出来：“第一张是阿尔杰斯先生的提示，也就是你的，第三张是玛特尔小姐的提示，是刚刚那个考生的，第四张是菲尔希斯小姐的提示，也就是夹心糖的。”
    简悄走到柜子右边，将夹在两本书里的心理报告拿出来：“我一开始的身份这么便利，又掌握着大部分初始线索，我可不认为权限会对我网开一面。”
    ““Sixfofro色s”。”他摊开报告，“这应该就是我的线索。”
    没有姓名，没有对应的照片，就是一句无头无尾的提示。
    “连夹心糖在内，我们考场的人数决定了我的难度。”简悄说，“五张照片，现在已经排除了三张，我的线索如果在另外两张照片里面，那么这个考场就是五个人，如果我的线索不在这两张照片里面，那么这个考场就有六个人。”
    “如果是五个人，那就应该是五条线索汇集之后得出答案，如果是六个人……”简悄叹气，“那可就麻烦了。”
    六个人……
    这就意味着———要么还有一个人手里有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隐藏线索，要么这五条线索里，还有其他的隐藏细节。
    无论哪一种，都相当的糟糕。
    “喵～”别想这么多啦，还有最后一个红罐子没有开呢！
    夹心糖喵喵的喊着。
    胡修远将最后一个红罐子拿起来，罐口朝上———为了防止像上一个罐子一样，里面的东西都掉出来。
    夹心糖的爪爪印在了罐子底部。
    一股浓郁的腐臭传出来。
    红色罐子里是一整罐发霉的碳烤小鱼干。
    胡修远眼疾手快的盖上了盖子，但那股臭味还是萦绕在鼻端，挥之不去。
    “喵喵喵！！”
    夹心糖发出宛如被踩了尾巴似的凄厉猫叫。
    一罐碳烤小鱼干！是一罐碳烤小鱼干啊！
    这么这么大一罐呢！
    一大罐！坏了！
    夹心糖：猫猫窒息.jpg
    开始考试以来，系统停止了地球上一切生物的必要生理活动，包括进食在内。虽然不会饿，但是会馋啊。
    “喵！”我好久好久都没有吃过小鱼干了！
    这么大一罐，怎么能浪费呢！
    夹心糖瘫软在桌上，像被抽去了喵魂。
    它的眼神愣愣的，诉说着难以言喻的悲痛。
    “别难过了，我们还是快点去郊外吧。”胡修远抱起了瘫成一团的夹心糖，“那都坏了，你就是想吃也不能吃啊。”
    简悄将桌上的车钥匙一勾，顺便拿起那个装满了玻璃珠的红色陶瓷罐往夹心糖两个爪子之间一塞：“抱好，该出发了。”
    夹心糖依然猫脸呆滞。
    即使它被抱到了属于它的车上时，依然是这幅失了魂的状态。

 第67页

    简悄将车已经顺利地开上路了，他腾出一只手在夹心糖的猫脑袋上揉了一把：“就算那个罐子里的碳烤小鱼干没有坏，考场里的东西是能随便吃的吗？给你你也不敢吃呐！”
    “喵呜！”
    我敢！只要是碳烤小鱼干！我有什么不敢的！
    吃货真是悍不畏死啊。
    “等地球考核结束了，我请你吃碳烤小鱼干吃到腻。”简悄说，“到时候让你看到碳烤小鱼干就想吐。”
    “喵呜～”说好了！
    “我也可以啊。”胡修远捏了捏夹心糖的猫爪爪，“碳烤、五香、原味、麻辣随你选。”
    “喵～”等地球考核结束了，我要找一个每天给我吃小鱼干的铲屎官！
    “你要谁养都行。”
    夹心糖看着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懒洋洋地打起了瞌睡。
    “喵～”天气好好哦～
    就是可惜了那么那么大一罐的小鱼干qaq。
    跟着这辆车上的导航开了将近两个小时，路边的层层高楼才渐渐低矮下去，慢慢变成了空旷的郊区。
    到两个小时整的时候，路上出现了一个木制的路标，路标背后有两条路。
    左边通往“马库斯”和“凯里”，右边通往“歌里勒”、“司考特”和“布鲁克”。
    “阿尔杰斯先生的别墅在司考特，玛特尔小姐在马库斯。”胡修远说，“我们分开走吗？”
    “等等。”简悄说，“我下去看看。”
    简悄下了车，夹心糖跳到他的肩膀上，他们两个走到路标前，发现这个路标在风吹雨淋下的确很旧了。
    其中“司考特”和“凯里”的路牌后有一点木头的颜色比路标本身颜色浅一点。
    “夹心糖，你上去试试。”简悄指了指那两个路牌，“看看是不是松的。”
    “喵～”收到！
    夹心糖在简悄的肩头一蹬，轻盈的跃上了路标，用爪子试了试。
    “喵！”松的！
    夹心糖掰了掰路牌，路牌打了个转，停在了另一个方向，同时那一点完全不同的颜色也正好遮在了路牌下。
    这两个路牌被换了位置。
    真正通向的“司考特”的路是右边，通向“凯里”的路是左边。
    “喵～”搞定啦，我们先去左边吧！
    夹心糖跳下来，动作熟练的爬到简悄肩上。
    “夹心糖真棒！”简悄给它顺了顺毛，回到车里，夹心糖“喵喵喵”的对胡修远讲明了情况。
    “别的路牌有改动吗？”胡修远问。
    “喵～”没有哦，我检查啦！
    “如果仅仅是这个两个路牌被改了，反而说明了目前最紧迫的两条线就是阿尔杰斯先生和玛特尔小姐的。”胡修远惯性推了一下眼镜，“就是不知道这种干扰来自哪里，是考场规则，还是同场考生？”
    “应该是规则。”简悄重新启动了汽车，“品德不过关刷了很多人，现在应该不会有人在考场之初就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当然，对抗类考场另说。
    车慢慢的驶向了左边，空旷郊外的草地上渐渐开满了花，这些花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
    尽头是一座花藤构成的拱门，门口站着一个人。
    两人一猫下了车，门口的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三张金色的请柬。
    系统的机械音又神出鬼没的冒了出来：
    【请问玛特尔小姐最爱喝的酒是什么酒？
    a.威士忌
    b.白兰地
    c.朗姆酒
    d.伏特加】
    那个人越走越近，最多还有十来秒便会走到他们面前。
    这是个限时选择题。
    在那个人走过来开始对话之前，如果没能选对正确的答案，那么通过请柬光明正大进入这一方法，基本上就堵死了。
    “b。”简悄小声地提示。
    玛特尔小姐的英文名字是martell。
    martell是法国一个古老又著名的白兰地酒品牌。
    “这是三位的请柬。”守在门口的人彬彬有礼的将金色的请柬递给他们，“玛特尔小姐正在里面等待各位。”
    简悄接过请柬，看到请柬上大大的“通过”两字，无语凝噎。
    一点艺术美感都没有。
    “喵～”夹心糖小声地表示赞同。
    两人一猫接过请柬，穿过由花藤组成的拱门，拱门的空间仿佛波动了一下，展开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巨大的花海。
    花海中间有一条小路，向前延伸十几米之后拐了一个弯。
    小路的尽头是一堵墙，和照片里的一样，从左到右依次是红、蓝、紫、绿、白、黑六扇门。
    【请选择正确的门，进入玛特尔小姐的派对。】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想要一只夹心糖呀=w
    修改一般是捉虫哦～感谢在2020031721:19:12~2020031820: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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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妄想症（四）
    简悄上前摸了摸红色门的把手,把手的正面是光滑的，但背面有一个角落凹凸不平，好像刻了什么东西。
    简悄仔细的感受了一下,刻痕是三个大写字母———“RGB”。

 第68页

    简悄去摸了摸蓝色的那扇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字母。
    正当他查看紫色门的时候，他听到胡修远的声音：“白黑两扇门后面都有提示,大写英文字母“RGB”。”
    “喵～”绿色门后也是哦～
    六扇门后，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字母。
    “该开哪扇门？”简悄笑着问,这个极为明显的提示一出来,差不多就可以知道正确答案了。
    “白色。”
    “喵～”白色哦～
    基于可见光的发光原理，R代表红色，G代表绿色，B代表蓝色，又称光的三基色，三基色合在一起,就是白色。
    “是的。”简悄走到白色的门前，压下门把手,“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判别方法，就是那朵小白花。修远那张画上面大片大片的草地里，只有这一朵花。”
    从那片花海里拐弯过来后,只要能够认真观察，就能发现它的存在，从而推断出正确的答案。
    白色的门打开了。
    门后是深不见底的断崖。
    断崖上有一条摇摇晃晃的木板桥，大概有十来米的样子。路面窄小，板子被漆成了颜色分布不均的黑红紫三色,比木板稍高一点的位置，左右两边各有一条不太粗的铁链作为扶手。
    “喵～”没有安全措施，差评。
    “走红黑，不要碰到紫色。”简悄说，“我大概猜到些什么了。”
    “法国作家司汤达的《红与黑》？”胡修远看了看断崖的深度，脸上有点忧郁，“她是侯爵的女儿？”
    “喵～”夹心糖发出一声闷闷的叫声。
    你们谁的平衡能力好呀？
    猫猫恐高.jpg
    “夹心糖你在我身上找个地方挂着。”简悄揉了揉额角，“我等会儿可能没空注意你。”
    “喵喵喵！”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夹心糖回答完他的话，一跃而起，轻盈的攀到了简悄背上，后爪圈在简悄脖子上，两个前爪放在简悄脸上，头搁在简悄头顶，和年幼的小孩子骑在大人脖子上一个姿势。
    “喵！”我准备好了！
    胡修远：“噗。”
    “夹心糖。”简悄无奈的说，“你别这么紧张，爪子往下挪挪，挡住我眼睛了。”
    夹心糖的猫爪子往下挪了一点点。
    “……再这样我把你放下来了。”
    “喵喵！”我改啦！我改啦！
    乖巧.jpg
    简悄脖子上骑着夹心糖，慢慢的走到了这条窄窄的木板路上，脚刚一放上去，这条路就开始乱摇乱晃，断崖另一端的连接点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夹心糖一紧张，爪子一用力，简悄脸颊两侧的肉被它挤得变形。
    “你放松一点，不会把你掉下去的。”
    “喵呜～”不好意思啊～
    等胡修远跟在他们身后上了桥，木板桥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夹心糖喵爪一个用力，简悄的脸颊再次变形。
    他该庆幸夹心糖没有把指甲也弹出来么。
    在这座不知道有多高的木板桥上慢慢挪动着，等走到中间的时候，桥就晃得更厉害了，木板的颜色也从一整块变成了两种颜色叠加，有的是对半分，有的是一种颜色占据了大半位置，另一种颜色只剩一小块。
    本来这座木板桥就窄，重心还不稳，偏偏红黑两种颜色越往后越容易出现在靠近边边角角的位置，一脚踩上去，整个桥都开始向外翻。
    距离断崖另一边还有三米左右的时候，桥面基本上只剩紫色了，红色和黑色只有手掌那么大，对称分布在木板桥的最两边。
    “我们一人站一边，动作统一。”胡修远落在稍后一些的位置，他也看到了最后一段路糟糕的情况，“你先站在那里别动。”
    等胡修远攀着铁链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处于和简悄同一块木板的位置时，简悄才开始往前走，两个人在深不见底的断崖上方艰难地保持着同步平衡。
    “喵～”夹心糖的猫脑袋搁在简悄头上，直视着前方。
    要是一个人在这座桥上，到这里好像个螃蟹哦～
    “螃蟹是横着走的。”胡修远纠正它。
    “夹心糖，这种时候不要讲笑话，容易丢猫命。”
    夹心糖：？？？
    我感觉你在威胁我，可我没有证据。
    好不容易攀上了断崖的另一端，在他们脚踏实地之后，身后的断崖凭空消失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新的花海，花海中不断有欢笑声穿出来，地上铺着精美的餐布，餐布上摆放着美味的食物。
    夹心糖在简悄的后背蹬了蹬：“喵！”
    是碳烤小鱼干！
    “冷静！”简悄说，“你想想那罐坏掉了的。”
    这是一句有味道的话。
    夹心糖瞬间蔫了。
    “喵～”那我们还要过去吗？
    “绕过去。”简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电子钟，这是他从心理诊疗室出去时顺手拿的，“现在已经快一点了。”
    “我们走的是正确的路。”胡修远推了一下眼镜，““凯里”和“司考特”的位置进行了交换，所以正确的顺序应该是是“马库斯”、“司考特”。“马库斯”是玛特尔小姐住的地方，那么绕过她住的地方，就是阿尔杰斯先生的别墅。”
    “只有一个多小时了。”简悄说，“目前还不清楚阿尔杰斯先生的别墅有多远，我们得抓紧时间。”

 第69页

    两人一猫沿着花海的边缘走着，既不触碰任何一朵花，也不停下来往后看，就这样走了一会儿，花海逐渐稀疏了，嬉笑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再往前走了几步，好像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年代古老的别墅，外墙上是雨水流过后斑驳的痕迹，露出了里面灰色的水泥，别墅的大门也有了些年头，门把手上生了不少锈。
    胡修远礼貌的敲了敲门。
    “吱呀———”
    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瘦弱的男孩子满眼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
    “我昨天和阿尔杰斯先生约好了，今天来为他摄像。”
    胡修远指了指脖子上挂着的摄像机，并将手机上的短信给他查看。
    “爸爸！”小男孩仍然堵在门口，只是极快地回了一下头，“有人找你！”
    “谁找我？”屋子里有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问出声，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一把拉开了门，他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是你们找我？”
    他眼里充满了狐疑和不信任。
    “是的，我昨天和您约好了。”胡修远回答他。
    “我没有约过任何人！”男人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一天到晚骗子怎么这么多！我没有约过什么摄影师！”
    “怎么还有一只黑猫？”本来准备摔上门的男人疑惑了一下，随后而来的是更大的怒火。他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听不清的话，将小男孩一把挥到一边，气势汹汹地出了门，手径直朝夹心糖伸过来。
    “喵嗷！”
    夹心糖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这位先生———”简悄截住他的手，“我劝你放尊重一点。”
    “呸！”男人嘴里骂骂咧咧，不干不净的，用脚去踢夹心糖。
    夹心糖轻巧的一跳，躲开了。
    那个男人不依不饶的还想对夹心糖出手。
    简悄捏着阿尔杰斯的手臂开始用力：
    “阿尔杰斯先生，现在已经是文明社会了，我们要以理服人。”
    “以理服人？”男人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另一只没被控制的手已经朝简悄扇了过来。
    “都说了要以理服人的。”简悄叹了一口气，和这位浑身酒气，看起来不太清醒的先生好好的交流了一番。
    交流的过程中，胡修远抱着夹心糖淡定的站在一边：“喵～”左腿那里需要讲一下理！
    “脸上。”胡修远补充了一句，“理要对称。”
    “了解。”
    在进行了一番亲切的交谈和讲理之后，阿尔杰斯先生终于清醒过来。
    “您还要再听听吗？”简悄微笑着问。
    “不用了不用了！”名叫阿尔杰斯的男人这次彻底清醒了，他看简悄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恶魔。
    “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您有没有约摄影师了吧？”
    “没……约了约了！”阿尔杰斯先生在简悄讲理的交流下彻底唤醒了求生欲，“是我记错了！我昨天确实约了摄影师！”
    “请您在那里坐好。”简悄指了一下大门外一个大石头，“摄影师马上来为您拍照。”
    阿尔杰斯乖乖的坐过去了。
    胡修远拿着相机，绕着阿尔杰斯“咔嚓咔嚓”的拍了好几下，没找角度，没调焦距，也没有精心计算光影位置，简直把敷衍做到了极致。
    阿尔杰斯敢怒不敢言。
    等胡修远拍完照片，只听见摄像机里传出“叮——”的一声响，几张照片从摄像机下方一个狭长的凹槽里弹了出来。
    ———是阿尔杰斯鼻青脸肿的特写，庞大的脸几乎占据了照片的所有空隙。
    反正是怎么丑怎么来。
    “您还满意吗？”胡修远笑眯眯的问。
    在简悄的眼神注视下，阿尔杰斯勉强的点了点头。
    “满意就好。”胡修远将手心往前一申，“请您付账吧。”
    阿尔杰斯：……
    阿尔杰斯：？？？
    “你们这是敲诈！是勒索！是卑鄙无耻！”阿尔杰斯的眼睛都快气红了，“你们就是强盗！”
    “您是想要赖账吗？”简悄往前走了一步，脸上带着同样的笑容，“请了摄影师拍照却拒不付账，我还需要给您讲讲理吗？”
    “你这就是胁……”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团草就飞过来堵上了他的嘴。
    夹心糖申了个懒腰，深藏功与名。
    别听他废话，讲到他付钱为止。
    我们可是新时代遵纪守法的好考生～
    我们只以理服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遵纪守法，我们以理服人。
    理直气壮.JPG感谢在2020031820:59:28~2020031921:1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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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妄想症（五）
    在经过又一番亲切的讲理之后,阿尔杰斯先生终于理解了他们的苦心，明白了世上没有只得到不付出的道理，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诚恳的邀请他们来家里坐坐,以便于他付钱。
    两人一猫跟在他的身后慢悠悠的晃进了这所陈旧的别墅。
    别墅内部昏暗，墙上墙皮大块大块脱落，泛黄且脏兮兮的墙壁上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涂鸦。

 第70页

    阿尔杰斯一直小心的注意着简悄的神色,看见他盯着墙面看，眉头一皱,语速极快地小声咒骂了一句。
    “艾布纳,去把我床头柜子里的钱拿出来,只能拿上面的！不许偷拿，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他恶狠狠的指着男孩的鼻子，从地上爬起来躲在墙角的男孩子抖了抖，快步往二楼的楼梯上跑，室内都是他砰砰作响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男孩下来了,他手里捏着着一些钱币，面值看起来不大,都是一块五块的，甚至还有一毛两毛的。
    “谁让你拿那么多下来的！”阿尔杰斯粗暴的将钱从他手里全部抢过来，抽走了唯一一张五块的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将剩下的递给简悄。
    “拿了钱就快走！遇到你们算我倒霉！”他脸上的不耐烦又显示出来了，刚刚讲理的威力似乎在退去。
    “哦？”简悄没有伸手接过去，他看着这些钱，似笑非笑，“我以为我已经和您讲清楚了,但是没想到能力有限，居然遗漏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阿尔杰斯的脸僵了一瞬，他不情不愿的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刚藏进去的五块钱，一把拍到那一小堆钱币里，哽着脖子说：“只有这些了，难道你们是想学魔鬼的做派，将我家扫荡的一干二净吗？”
    “您可能想的有点多。”简悄接过钱，将他按在楼梯口，“为了表达我们的谢意，请您坐好，我们再给您拍几张照片。”
    “我……”阿尔杰斯拼命挣扎。
    “放心，这次不收钱。”
    “……”
    “那你们拍吧！”他似乎是自暴自弃了。
    简悄暗示的看了胡修远一眼，胡修远心领神会的退到了门口，拍起了室内远景照片。
    等胡修远拍完，简悄才松开他，抱着夹心糖往外走。
    “照片呢？你们给我拍照，连照片都不给我吗？”阿尔杰斯在背后大喊，语气很是愤怒。
    “不是已经给您了吗？”简悄示意他手里捏着那几张照片，“您可不要瞎说，我们是有职业操守的。”
    “我是说刚刚拍的！”
    “哦———”简悄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您给钱了吗？”
    阿尔杰斯懵逼的摇了摇头。
    “没给钱您就想白要照片？”简悄满脸痛心疾首，“刚不是才给您讲了，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吗？”
    “我已经付过钱了！”
    “那是第一次照片的钱，我说的是第二次，请您不要混淆概念。”
    我到底是哪边脑子进水了才会邀请你们这么难缠的摄影师！
    “要么付钱，要么别要照片。”简悄一锤定音，“您自己选吧。”
    他又补了一句：“我们摄影师可是很民主的，绝对尊重每一位顾客的自由选择权。”
    这后他们已经站在了门外，从站在屋内的阿尔杰斯的角度看，他们每个的头上都好像长了一对尖尖的犄角。
    他走到门口，猛地摔上了门。
    “喵～”真没风度～
    简悄揉了揉夹心糖的头：“吓到你没？”
    没有呢，我以后也要当一只以理服人的猫猫。
    “夹心糖啊……”胡修远查看着刚刚拍好的照片，抽空抬了一下头，“以理服人这种杀器尽量少用。”
    “当然，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挺管用的。”
    简悄赞同的点了点头。
    “喵～”我知道的！
    他们走出了阿尔杰斯的别墅，到别墅和花海的分界点时停了下来，胡修远递给简悄一张照片：“你先看看这个。”
    这个照片的角度找的非常好，昏暗的室内也被拍得比较明亮，能看到一楼和二楼的墙面上全都是各种各样红色痕迹，中间还夹杂着些许彩色的颜料，这些涂鸦有新有旧，带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他们家里应该有人画油画。”简悄说，“进门的时候我就闻到了，阿尔杰斯和他的儿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油画颜料的味道。”
    “喵～”艾布纳身上的更浓一点哦～
    夹心糖能闻到也就算了，简悄你怎么也这么清楚？
    简.狗狗.悄浑然不觉的继续分析：“你看这个矮一点的涂鸦———”
    他从口袋里拿出照片，把有阿尔杰斯署名的那张放在胡修远递过来的照片的下面：“你看，这两张照片上的画风是一样的。”
    “稍高一点的，是另外两种画风。”
    夹心糖窝在简悄的肩膀上，用两个爪子默默的捂上了耳朵。
    猫猫觉得，都是线条，没有区别。
    猫猫的耳朵瞎了，猫猫的眼睛聋了，猫猫什么都不知道。
    夹心糖你语文谁教的！
    胡修远拍的那面墙上有三种不同的画风，相互交杂着，有的新些，有的旧些。
    简悄看着从阿尔杰斯别墅里拍的那张照片，忽然将它颠倒过来。
    那一堆像是被猫咪玩过的毛线球般的线条里，藏着一个抽象的碎裂面具图案。
    那个面具，在哭。
    在翻来覆去的把这几张照片研究了一番，实在得不出什么结论后，他们进入了花海的范围。
    这时候的花海还是很热闹的，简悄肩上蹲着夹心糖，胡修远站在他的左边，两个人穿过花海中间宽阔的道路，路两边的草地上铺着精美的桌布，桌布边坐着头戴披巾或者缀有鲜花的圆边帽子的年轻女孩，她们三五个聚在一起，穿着细亚麻布或者丝绸做的漂亮裙子。

 第71页

    简悄往前走了一截，道路两旁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但是欢声笑语的气氛依然存在。
    有种莫名的古怪感。
    简悄在路上站着观察了一会儿。
    “喵～”怪怪的～
    “像3d投影。”胡修远说。
    简悄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去碰了一下离他最近的一个女孩的帽子。
    空的。
    这些栩栩栩如生的人并不受他动作的影响，依然在愉快的交谈。
    简悄的手从帽子中穿了过去，没有任何实体感，就好像是两片完全不同的空间短暂重叠，现在机缘巧合的被他们所看见。
    这些虚幻的影像并不是短暂又重复的，他们动作和神情都无比自然，似乎也没有什么范围的限制，简悄看到稍远一些的地方，有一个男孩子跑出了草坪的范围。
    他们好像置身于一个真正的下午茶派对，空气中能闻到蛋糕的甜香。
    “空间交叠吗？”简悄思索的时候，一个人从他身体里穿过，他没有任何感觉。
    “喵～”好神奇！
    夹心糖瞪圆了猫眼，轻盈的跃上了草坪，在桌布之间穿行着。
    “喵～”完全没有实感！
    这里是书上说过的空间位面重叠吗？
    它的鼻尖闻到了碳烤小鱼干的味道，夹心糖喵呜一声扑过去，只啃到了满嘴的草。
    “噗噗噗———”
    夹心糖往外吐着草，满嘴都是青草特有的苦味。
    简悄走过去拎着夹心糖的后颈皮，把它抱到了怀里。
    “馋猫。”简悄点点它的头，示意它往前看，“我们去那里。”
    前方路的尽头，是一座被装饰得分外精致的别墅。
    小巧的飘窗，气派的大门，说是别墅，其实更像一个好看的小城堡。
    简悄叩响了门，门里有一个女仆装扮的女孩子给他们打开了门，领着他们穿过豪华的大厅，走上了二楼的旋转楼梯。
    梯子上铺着红色的地毯，扶手上装饰着繁复的雕花，天花板上还挂着一层又一层高低错落的水晶吊灯，灯光投在地上形成的影子正好是一个漂亮的图案。
    奢华且低调。
    “有人说今天有客人。”他们还没爬上二楼，就听到一个傲慢的女声，“原来是和阿尔杰斯那个穷酸鬼一起呆过的人。”
    等他们彻底走上二楼，那个说话的女声本人也出现在他们眼前。
    金色的头发中带一点栗色，面容秀丽，举止优雅中带着一种贵族特有的傲慢无礼。
    她用挑剔打量的神情审视了他们一番，表情带着点玩味：“你们让阿尔杰斯吃了个亏，可真有趣。”
    “这里好久没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她懒洋洋的用手指卷着发尾：“我心情还不错，给你们一个提示好了。”
    “如果你们能回答得令我满意。”她眉梢溢出一点可怖的恶意来，“你们对着我这张脸……怎么看呢？美吗？”
    众所周知，在女生问你容貌问题时，你要做的就是含混过关，因为无论你巧舌如簧还是嘴笨舌拙，只要你回答了，就绝对不会令她们真正满意。
    “这个问题啊……”简悄拖长了音调。
    玛特尔眼中的恶意更浓了。
    简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面小镜子，这是他在办公桌的抽屉里顺手拿的，他将镜子正面怼到玛特尔眼前：“这个问题太哲学，您应该问自己。”
    小镜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玛特尔：……
    她看着小镜子里自己娇美的容貌，第一次感觉到了词穷。
    她从没见过这种类型的操作。
    “告诉你……也行吧。”她干巴巴的吐出一段话，“歌里勒需要最虔诚的心，布鲁克里有流浪的魂灵，蛛网般的铁链困住了凯里，能窥见司考特红色的面具。”
    她像是在念着一首押韵的诗歌。
    一阵风从落地窗里吹进来，玛特尔沙发下的空隙里，露出了一只布满尸斑的手掌。
    作者有话要说：    夹心糖：你口袋里怎么什么都有？！感谢在2020031921:18:39~2020032020:3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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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369084、繁芳落世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泑叶30瓶；暮归、思考令人头秃14瓶；分不清真假、离落10瓶；森之妖精奈亚2瓶；海风风光光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妄想症（六）
    “喵~”你们看到那个手掌了吗？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玛特尔的别墅,走得很远了。
    “看到了。”简悄回复它，“是走玛特尔那条线的考生。”
    那个手掌手腕处有一块疤痕，和上午进入心理咨询室的考生一模一样。
    他们在咨询室里讨论,然后找到车,再去了阿尔杰斯的别墅，中间并没有碰到这个考生。
    他们沿着路牌走的时候，泥土制成的路上并没有别的车辙痕迹,也就是说那个考生是跟随在他们身后来的，遇害的时间应该是他们给阿尔杰斯拍照片的时候。
    但令简悄奇怪的是,经过好几轮的筛选,留下来的人应该大幅度减少了,不应该存在这种刚开始考试就死亡的现象。
    能拿到特优生权限的，按正常道理来说不应该弱到哪里去，玛特尔的问题也不是很难，只要小心谨慎一些，根本不会触发必死的答案。

 第72页

    除非……除非刚刚那个考生和胡修远一样根本就不是特优生，但不是特优生难度会大幅度降低,甚至连主线人物的难度都会降低，也没有道理会赔上性命。
    参考胡修远的主线阿尔杰斯。
    “我真是弄不懂,他为什么会死的？”简悄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这个这个考场的危险程度比他经历的上一场趣味考试低多了,除了线索繁杂一点以外，生命安全已经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障。
    “说不定是脑子突然短路了一下呢。”胡修远说，“有时候人受到惊吓的时候，反应能力都会比平时差上很多。”
    “喵～”猫猫也觉得有时候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简悄暂时按下了心里的疑惑，这时候他们的车前方出现了他们刚刚看到的路牌。
    他们又回到了两条路的分叉点,在那个被他们改过了的路牌上，目前的方向是这样的：左边通往“马库斯”和“司考特”，右边通往“歌里勒”、“凯里”和“布鲁克”。
    他们的车朝右边开过去，右边的路上是从丰茂的草地逐渐转变为枯萎的树林，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漆黑的城堡，荒败破旧，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简悄他们将车停在路边，往这座布满枯枝败叶的城堡走去，树叶在他们脚下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等走近了，能看出城堡比从远处看更加破败，可能是因为这里气候比较湿润的缘故，墙壁上面长满了青苔，蛇鼠虫蚁不断在深一些的草丛里穿行。
    “喵～”这里不像是歌里勒啊？
    属于歌里勒的照片是全黑的，只有正中间有一点白色的光焰，在这一点微弱的光亮下，能看到周围的碎石堆，还有碎石堆上几点猩红的陈旧痕迹。
    歌里勒寸草不生。
    简悄站在这个荒败的别墅前，总觉得背后有人在注视他。
    那个视线没有什么情绪，也没有恶意和好奇，就是一种非常纯粹的打量。
    简悄猛地抬头，视线聚焦在城堡右上方一个倒塌了大半的窗口上，从那个窗口往里看去，有一大片灰暗的、浓厚的阴影，那道视线就定位在这里。
    但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简悄看着城堡前铺着的石板，从口袋里拿出了布鲁克的照片：“这里不像是歌里勒，有点像布鲁克。”
    布鲁克的照片上是一大片星空，零零星星点缀着两三颗孤独的星子，照片的视角很远很大，看着有一种莫名的荒芜感，那天空几乎要流淌到地上了，越往下便是越沉重的黑，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碎裂的石板，还有一些扭曲变形的骨头和血肉。
    那些石板的纹路就和他们眼前这座荒废的城堡一样。
    “喵～”很像。
    夹心糖凑过来看了看，提出了另一个猜想。
    “喵嗷？”会不会另外的三个地方都有这样的石板？这并不是个例？
    “打不开。”胡修远尝试着推了推荒废城堡那扇已经腐朽不堪的大门，却发现手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隔着，这股力量并不暴烈，但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硬。
    简悄伸出手试了试，能感觉到一股明显的阻力：“是没有达到触发条件？”
    “可我们在走玛特尔那条线时，没有遇到阻碍。”
    玛特尔并不是他们任何一人的主线。
    “会不会每个考生有一条必须要走的路线，可以有人陪同，但不能由别人替代，如果别人想要完全顶替他的那条线，除非那个考生死了，又或者……顶替他的人掌握了走那条线的考生的所有线索。”简悄凭借着自己的理解，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如果这里是歌里勒，我们不能进去，要么就是走这条线的考生还活着，要么就是没能达到触发的条件。”
    “夹心糖你试试。”胡修远说，“菲尔希斯是你的主线，如果这里不是歌里勒，而是布鲁克，你会不会有什么特殊感应？”
    夹心糖对着门伸出了爪子。
    “喵！”除了有阻力，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我们要不要先去别的地方看看？”简悄说，“假设按照路牌的顺序，那么这里是歌里勒，绕过这里，接下来是凯里，然后是布鲁克。将三个地方都走一遍，就能确定的差不多了。如果还有其他的考生，总会遇到的。”
    “现在几点了？”胡修远有点忧虑，“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如果往返时间太长，夹心糖十二点的邀请有可能会赶不上。”
    “五点。”简悄从口袋里掏出电子钟，“距离十二点，还有七个小时。”
    他问：“夹心糖，你想不想继续走？”
    如果继续，就意味着他们必须绕过这里，去查看另外两个地点，如果路牌上是正确的，那么夹心糖就能顺利到达主线位置，如果路牌是错的，那么这里就是布鲁克，他们必须往回走，但不知道往返要花费多长时间，有一定可能性来不及。
    夹心糖在简悄怀里用爪子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
    “喵～”继续走！
    “决定好了？”简悄问它，“我猜测这里十有八九是布鲁克，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在这里等。”
    “喵～”停滞在原地是最愚蠢的行为！
    “喵呜！”考核本来就是危险和机遇并存的！
    “是我想岔了。”简悄沉默了一会儿，揉了揉夹心糖的猫脑袋，直到把夹心糖头顶的毛搓成炸了的鸡窝为止。

 第73页

    他自己面对危险和未知的时候游刃有余，但面对危险的换成了他身边的人后，他反而开始畏手畏脚起来。
    他差点忘了，躲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喵嗷！”夹心糖恼怒的把简悄的手从它头顶上扒拉下来。
    猫猫也是要发型的！
    “总归是要试试的。”胡修远拍了拍简悄的肩膀，“等会儿我来开车吧。”
    “喵～”你有驾驶证吗？
    “考到科三了。”胡修远推了一下眼镜框，“别慌，问题不大。”
    “喵～”你开始怎么不说？
    “我忘了。”
    简悄：“……算了，还是我来吧。”
    决定好了往前走后，他们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地平线上开始出现一个黑点，越往前，黑点就越来越大，等到了近前，那个黑点露出的全貌让人心生震惊。
    这是一片水泥柱群，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向远方，高的有十几米，矮的也有七八米，相邻两根之间只有两三米的距离。
    柱身上盘旋着象腿那么粗的漆黑锁链，不知道从哪里起头，也不知道在那里结尾，交错纵横的铁链覆盖了前行的路段，遮蔽了天空。
    离他们最近的那根柱子上用红色的油漆喷涂了一个单词“Carey”。
    这就是凯里。
    没有房子，没有活人，只有数不清的柱子和铁链。
    “车没有办法开进去了。”胡修远皱着眉，这片铁链林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下车吧。”简悄隔着车窗玻璃看着这可以称得上是奇迹的存在，“走到这里，没办法退缩了。”
    他们下了车，这些恐怖链条之间狭窄的缝隙仿佛是一张张打开的大口，正等待着猎物入内。
    在这铁链林里穿行着，视线被分割撕裂，仿佛自行走进了层层叠叠的蛛网中，稍有不慎碰到了其中一根链条，这根链条便会震荡起来，就像是蝴蝶煽动了一下翅膀，带起滔天风暴。
    这种震荡扩散到最后，整个铁链林里全是回声，叠加在一起，像是炸响在耳边的雷霆。
    水泥柱上的铁链晃动着，渐渐转变为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呜咽，呜咽声中，露出了悬挂在铁链下方臃肿的巨茧。这些巨茧相互碰撞着，发出更大的悲鸣声。
    好像有谁在说话：
    【……救救我…拜托…】
    【快回来！回来！】
    【他们在那里！】
    【嘻嘻嘻……怪物……】
    【吃掉！吃掉！吃掉！】
    【罪人来了……罪人来了……】
    随着这些窃窃私语般的声音逐渐放大，那些悬挂不动铁链开始像蛇一般游动起来，在水泥柱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拖动声。
    渐渐的，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条狭窄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片碎石堆，石堆上布满了暗红色的痕迹，石堆的中间是一根两米高的石柱。
    ———像极了歌里勒的那张照片。
    【他们要过去啦……】
    【那是歌里勒！】
    【他们的心在哪里？】
    【……猜一猜……猜一猜……】
    【困住……困住！】
    随着这些声音的变大，铁链开始收缩，将他们驱赶向碎石堆。
    【啊……他们踏上去啦！】
    似乎有一个声音感慨着。
    接着，是一个和那些声音截然不同的冰冷语调：
    “欢迎来到歌里勒。”
    “新的罪人。”
    停在他们身后的铁链开始缠绕向他们的身体，链条哗哗作响时，隐约能听到最后一句：“行刑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放弃思考嘛QAQ感谢在2020032020:37:01~2020032122:5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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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妄想症（七）
    “行刑开始。”
    铁链游动过来,从脚部开始逐渐向上缠绕，像极了蛇类生物捕食后将猎物窒息而死的场景。
    ———这很有可能就是铁链林里巨茧的来历。
    夹心糖一爪抓在铁链上，发出一种清脆的金属响声,这点微弱的力量根本就是螳臂挡车,数不清的铁链不断涌上来，逐渐封锁住所有的视线，然后慢慢地越收越紧。
    他们也要成为巨茧的一部分了。
    简悄的腿已经不能动了,层层叠加上来巨大的力量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些铁链并没有立刻杀死他们，而是将他们移动着,拖往那堆带着暗红颜色的碎石堆上方。
    “我们打个商量。”简悄说,“我知道你是有意识的,如果不想闹的太难看，建议现在就把我们放了，不然不太好收场。”
    铁链群停滞了一下，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将他们拖往碎石堆的上方，在离碎石堆还有两三米的时候，简悄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是谈崩了。”
    简悄还能动的右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在铁链隐约的缝隙之中打开。
    ———是打火机。
    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一点微弱的火光按在铁链上面。
    火是不能点燃铁的，但在这里,所有的物理定律都像失效了一样，从着火点开始，火光疯狂的向周围蔓延,铁链不再有规律的运作，整个铁链林停滞，随后是歇斯底里的疯狂，像是某种被逼到了绝境的生物。

 第74页

    困住两人一猫的茧散开了，他们被丢了下来,着了火的铁链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挥舞着。
    “真的不谈谈吗？”简悄在地上打了个滚，卸去了高空抛物的力道，他避开了抽过来的一条链子，“打火机还可以用，要不要试试，是灭火的速度快？还是我点火的速度快？”
    在简悄和那个存在说话的时候，他已经顺势翻滚到了一根水泥柱旁，点燃了上面的铁链，又蹿出一股火苗来，转眼间，这一片铁链都已经被火苗覆盖住了。
    “你这是在烧毁考场。”
    “凯里不是考场，歌里勒才是。”简悄身形敏捷的避过数根向他冲来的铁链，很快就接近了代表歌里勒的碎石堆，“我先前一直奇怪，明明是团队合作的考试，为什么现在反而成了单打独斗的模式？”
    “你说是不是考场里的某些东西，正在有意识地提高难度？一旦考生聚拢形成团队，就会暴露出某个巨大的秘密。”简悄虽然是在提问，但他的语气已经很笃定了，“还有玛特尔那里的尸体上的尸斑，只有人死后两到四小时会产生。如果那个考生是在我们到达以前来的，没道理泥土上不会留下任何车的痕迹。如果他是在我们之后来的，即使他到达别墅时立刻死亡，也不可能会产生尸斑。如果考生没有被替换，那么玛特尔那里的时间一定有问题。
    考生死去不会超过一小时，但时间流速很有可能是两到三倍。”简悄的手放在了碎石堆中间那根两米高的石柱上，“所以，你告诉我，你这里的时间流速又是多少倍？”
    “无可奉告。”
    那个声音依然是冷漠平板的，仿佛存在于铁链林里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火已经熄灭的差不多了，那些铁链仿佛有再生的能力，迅速复原，然后张牙舞爪的朝他们扑过来。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谈谈呢？”简悄脸上带了点笑意，但那笑只是浮在表面上，沉不到眼底，“就非要我使出非常手段吗？”
    他从歌里勒的碎石堆里挑了一块较大的石头拿在手里，狠狠地砸在那两米高的石柱上。
    石柱裂开了一条缝。
    “你这是在违反考场规则。”
    平板僵硬的声音里有了一点波动。
    “规则？”简悄一边回答他，一边继续下手，石柱上又多了一道裂痕，比上一道更深更宽，“这个考场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你看那里———”简悄一指围在碎石堆周围却不敢上前的铁链，铁链上还挂着巨茧，“那里的巨茧是因为违背了规则吗？”
    “不是的。”简悄用力的去砸那根石柱，“这些巨茧里的生物，恰恰是因为遵守了规则，才会死在这里。”
    石柱碎裂了。
    一地的碎石中，有一块拳头大的白色石头，正散发着柔和的光彩。
    简悄将它捡起来，捏在手里：
    “抓到你了，歌里勒。”
    或者说，考场核心。
    “你要对它做什么？”那个声音说，“你现在做的事情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只会让你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危险吗？如果不这样，我早就死了。”简悄举着这块白色的石头，“玛特尔说得没错。‘蛛网般的铁链困住了凯里’，我要做的就是解放它。至于歌里勒……虔诚的心不是对它的信仰，而是相信自己的内心，勇敢且无畏。”
    “我相信我的判断。你就是照片中那点光焰。”简悄打开了打火机，将白色的石头放到火苗的上方，只差一点点就会被烧到，“你将我们送去布鲁特，否则我就毁掉它。”
    “你会死。”
    “可不去布鲁特，我会死得更快。”简悄把石头往下压了一点，火苗已经碰到石头底部了，燎出一点黑色的痕迹，“十二点的邀请，根本不是做任务的正确时间，而是死亡的时间预告。”
    “握住这块白石头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简悄握住石头的那一刻，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好像某一瞬间，触碰到了可以称之为规则的存在。他终于知道那种差一点的感觉是什么了
    玛特尔的时间，布鲁克的空间。
    玛特尔的时间流速不同，布鲁克有空间限制。
    属于布鲁克那张照片中的碎裂石板，扭曲变形的骨头和血肉，正是空间挤压后的产物。
    十二点，布鲁克空间挤压，呆在那里的考生，就会变成一团烂肉。
    破题的关键在歌里勒。
    照片上的光源，碎石上的红色。
    红色的，会发光的，不就是火吗？
    用火解放凯里，拿到藏在歌里勒中的考场核心，再用核心去布鲁克，就是这场考试唯一的解法。
    “考虑好了吗？”简悄把白色石头往下压，大半石头已经进入火里了，石头上隐隐出现了裂纹。
    “毁坏考场核心，你会失去考试资格。”
    “不送我去，我现在就和你同归于尽。”简悄将石头翻了个面，让它均匀受热，“至少拉你垫背，不亏。”
    “你的心真黑。”
    “多谢夸奖。”简悄点了点头，“别再拖延时间了，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吧？”
    “我的确有一个同伴需要在十二点去考试，如果他错过了，我还是会烧掉这块石头。”简悄说，“不妨试试，谁先死？”
    “我可以考虑。”

 第75页

    “别磨磨唧唧，现在！立刻！马上！”简悄手上暗暗用力，被灼出的细微裂在逐渐扩大。
    “三个不行，太多了。”
    简悄没有再试图和他讲话，但他把石头压得愈发低了，那道裂痕正在向中心蔓延。
    “我可以送两个考生过去。”声音试图讨价还价，“以路标为界点，左边地点顺时针三倍流速，右边地点逆时针走向，六倍流速。”
    “时钟在进入玛特尔的别墅时，就已经失效了。”简悄不为所动，“踏入歌里勒的那一刻，我已猜出来了。”
    “三个，不能再少了。”
    “离十二点整，还有一分钟。”
    就这样僵持着，石头的裂隙越来越大，石头表面上的裂痕越来越多，简悄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挤压着他的全身，他的毛孔里开始渗出血。
    “结束了。”简悄松开手，表面全是裂痕的石头他手里滑落下来，砸往尖锐的碎石堆，只要碰撞，白色石头一定会四分五裂。
    白色石头即将接触石堆的那一刹，它静静地悬浮在了空中。
    “你输了。”
    那个声音宣判。
    “不，是你输了。”简悄笑着招了招手，“夹心糖，把你的小宝贝拿给他看看。”
    一直在一旁努力缩小存在感的夹心糖快速的蹦了过来，心情看起来很愉悦。
    胡修远慢悠悠的跟在夹心糖身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陶瓷罐，里面装着比黄豆大一点的透明玻璃珠。
    他将透明的玻璃珠通通倒出来，奇异的一幕发生了，这些珠子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在空气中悬浮着、震颤着慢慢粘合到一起，融成一块白色的透明石头。
    “歌里勒里是空间核心，只得到一个确实没有办法进入布鲁克。”简悄把那块透明石头捞到右手里，“但是我从没说过，玛特尔的时间核心不在我们这里啊。”
    空间加时间，可以敲响十二点布鲁克的大门。
    简悄最开始和这个声音争论，不过是想把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来，以免他发现时间核心狗急跳墙罢了。
    简悄将那块静止在碎石堆上方布满裂痕的石头拿在左手上，两只手一拍，微笑着说：“不劳您送了。”
    “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声音：被气死.jpg
    比得就是心理素质和小脑瓜的灵活程度～感谢在2020032122:50:49~2020032221:5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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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妄想症（八）
    两块石头合在一起的时候,空气中出现了一道白色的漩涡。
    “走了。”简悄招呼着夹心糖和胡修远，“我们该去布鲁克了。”
    “喵～”夹心糖发出一声高兴的的猫叫，爪子在地面上微微一用力,踏上了胡修远的肩膀。
    那我们先走啦！
    简悄是最后一个踏进漩涡的,在他从漩涡消失之前，还不忘进行一个礼貌的道别：“告辞。”
    漩涡将他们传送到了一个黑暗且空旷的地方，应该是布鲁克那座城堡的内部。
    这里的空间很大,地上铺着黑色的玻璃砖，砖里有大量银色的流沙,不知从何处来的光源照得这些流沙亮晶晶的,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银色流沙有规律的流动,人在上面前行，就好像是走在一片炫目的群星之上。它们蜿蜒着，到了角落就慢慢从地上悬浮起来，像是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然后在他们面前逐渐聚拢成一个光团。
    光团在银色流沙不断的补充之下有了棱角，化成了一副彩色的星河。
    大概两米高,一米宽的样子。
    这副彩色的星河悬浮在他们眼前，美得炫目,却几个呼吸间就碎成很多片散在空气中。
    有一个女声出现在这片空间里：
    “请还原这幅星河图。”
    “喵嗷？”
    夹心糖发出不可置信的反问。
    它被一大堆星河的碎片包围着，猫脸懵逼。
    碎片看起来有上千片的样子。
    “时间只有一个小时。”那个女声又说话了，“要分毫不差才行。”
    两人一猫,一千片往上走的拼图。
    有感觉被针对.jpg
    刚刚悬挂在那里的那副星河的确很美，蜿蜒的星带、发光的星球，以及背后沉寂的宇宙，有一种亮晶晶而又模糊的忧郁美。
    但是
    这种美换成拼图，会要命。
    你见过那种大副的水彩画星空吗？
    就是那种分割成小块后除了色块深浅以外,很难感觉出区别的图。
    而这样感觉不出太大区别的小方块，需要在一个小时之内还原它。
    空中残余的银色的流沙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沙漏，随着第一颗沙粒落到底层，计时开始了。
    沙粒落到四分之一的时候，整个拼图才确定了一整圈边线。
    沙粒落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拼图完成了四分之一。
    沙粒落到二分之一的时候，拼图完成了三分之二。
    沙粒还剩十分之一时，拼图完成了将近十分之九。
    最后一颗沙粒落下时候，拼图完成。
    完成的拼图散发出一种微微的光泽，然后越扩越大，笼罩了整个空旷的大厅。

 第76页

    脚下不再是冰凉的玻璃砖，而是一种沙土般的质感，抬头天上是流动的星带，身边是随时随地都会擦肩而过的小行星，有时候还能看到几颗流星，就仿佛置身于真正的宇宙之中。
    “菲尔希斯小姐。”简悄碰了碰他身边刚划过去的流星，有一种水流从手掌上划过的感觉，“玻璃是很脆弱的。”
    幻境也是。
    “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简悄说，“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幻境？”
    不是说这个句子寓意不好，而是一开始就将自己定位在不如意的阴沟，未免也太过悲伤了些，就像那些漂亮星球下全都是深不见底的暗影。
    刚刚的女声没有再说话。
    “要不换一个意义吧？”简悄抓住空中一颗漂亮的星星，它是一个拳头大的小球，散发着蓝色的温柔光芒，他在手里晃了晃，能看到球体内部彩色的流沙，梦幻而美丽。
    “满天星斗可相视大笑，宇宙本是个荒僻的地方。”他说，“本来就是星星，没必要把自己放到尘埃里。”
    他把那个蓝色的小球往天上一扔，好像石头砸在了玻璃上，“哗啦”一声脆响。
    星河消失了。
    天空中没有什么行星和星云，地上也不是沙土或者玻璃砖，这个废弃的城堡中，月光从墙上破损的地方照进来，地上都是杂草和蛛网。
    哪有什么宇宙。
    城堡保存比较完好的是楼梯那里，黑洞洞的。光照不进去，一片漆黑。
    “菲尔希斯小姐。”简悄注视着着那片黑暗，“为什么不愿意出来见我们呢？”
    “在幻境里说话不好吗？”是刚刚那个女声，“那里什么都有。”
    “再美的幻境也是要命的。”简悄从口袋中掏出没用完的打火机，上面冒出一点微弱的火焰，他将那一点火焰在面前晃了晃。
    一条细细的火线从他脖子不远处亮起来，点燃的是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线。
    简悄将周围都烧了一遍，确定并没有什么遗漏之后，他才往那边黑暗的方向走了几步。
    “喵～”有血的味道。
    夹心糖在他身后小声的提醒他。
    简悄背在身后的手摆了摆。
    在离黑暗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简悄站住了。
    因为黑暗之中缓缓走出来一个人，月光正好照射到她的脸上，让她的容貌彻底暴露在光线下。
    这张脸，难以用语言形容。
    实在是太丑了。
    你第一眼看到这张脸的时候，脑海里除了丑，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念头。
    她的五官并不怪异，脸上也没有腐烂或者长一些奇怪的东西，但是整张脸上遍布伤痕，有的是擦伤，有的是摔伤，有的是用尖锐器物划出来的伤痕，这些痕迹布满了她的整张脸，将她的脸分割成几块。
    等她彻底从黑暗中走出来，能看到除了她的脸，她的整个身体比例也极不协调，关节扭曲，姿态僵硬。
    “吓到了？”菲尔希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知道为什么会有幻境了吗？”
    “还不至于。”简悄回答她，“只是有点惊讶。”
    “惊讶为什么我长成这副鬼样子，对吗？”
    “你很好看。”简悄很认真地看了她的五官，“只是有很多伤而已。”
    菲尔希斯发出一声冷笑，她摊开右手，掌心里躺着一团烂糊糊的血肉，里面夹杂着几根洁白的羽毛，“你这样说，是因为不想变成这些东西吗？”
    “确实不想。”简悄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来，他随意的用手撑着下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担心，“可是你会这样做吗？”
    “我会的。”菲尔希斯直视着他，强调道，“我一定会这样做的。”
    “行。”简悄指了指她掌心那团血肉，往身后的墙上一靠，“那你动手吧。”
    “别闹了。”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胡修远慢慢走到菲尔希斯的面前，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擦手。”
    菲尔希斯恍恍惚惚地用左手接过纸巾，下意识的道了一声谢。
    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操作吧。
    夹心糖温温柔柔的叫着，用爪子拍了拍她的小腿。
    先去把它埋了吧，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菲尔希斯下意识的表示了拒绝，她好像很少接受别人的示好和善意，有点局促不安。
    她步伐有点慌乱的跑回到了黑暗中。
    “真的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啊。”简悄感慨，“没想到这种考场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心地善良的存在。”
    “喵～”她真的好可爱哦～
    “这大概就是纸老虎？”胡修远在简悄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夹心糖往他腿上一跳，开始猫猫揣爪，除非万不得已，夹心糖是懒得自己走的。
    那一千片看了可以让人眼盲的拼图，怎么可能在一个小时内就拼完啊，只不过他们拼图的时候总有一个拼图会不经意的往他们手边靠，错的时候错的那块会比周围的略微亮上一两分。
    靠着这样近乎作弊的提示，他们才险而又险的完成。
    夹心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它敏锐地听到了菲尔希斯脚步声。
    这次出现的菲尔希斯手里没有那团血肉了，她的手也擦的很干净，但是手上仍然有纵横交错的疤痕。
    “我以为你会点火烧掉这里。”

 第77页

    “这又不是歌里勒。”简悄说，“暴力解决问题不可取。”
    菲尔希斯笑了一下：
    “我有时候觉得你比我更有问题。”
    她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也许吧。”简悄说，“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都是不同的。”
    在月色下，他的眼神很温柔：
    “只是有些人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他们眼里的世界和常人有些不同。所以他们觉得孤独和悲伤。”
    “就像是是深海里的alice。”
    “你们这样的人真可怕啊。”菲尔希斯后退一步，躲回了黑暗里，只能看到她露在外面的一双腿，上面皮肉翻卷，露出了白骨，“只是一个照面，就好像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一样。”
    “会很可怕吗？”简悄对着看不清的黑暗，轻声说，“你害怕被人看到善良？”
    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那不是善良。”安静了很久很久，菲尔希斯才在黑暗里回答他，“是妄想。”
    妄想？
    简悄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有一种坚定又不可抗拒的力量促使他闭上了眼睛。
    在陷入黑暗前，他听到菲尔希斯的最后一句话：
    “我是活在过去的人。”
    简悄清醒过来，他坐在一个昏暗的房间内，身下是沙发，身前是办公桌，桌上盘着一个黑色的团子
    是夹心糖。
    这是他最开始醒过来的咨询室。
    桌上迷你的的电子钟显示着日期
    时间八点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没标注，怕影响阅读体验。
    “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出自王尔德的剧本《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
    “满天星斗可相视大笑，宇宙本是个荒僻的地方。”出自帕斯捷尔纳克《诗的定义》中《有形中的无限》。
    Alice是世界上最孤独的鲸。在其他鲸眼里，它像是个哑巴。它没有一个亲属或朋友，唱歌的时候没有人听见，难过的时候也没有人理睬。原因是这只孤独鲸的频率有52赫兹，而正常鲸的频率只有15～25赫兹，所以她的声音没有办法被听到，直到她最终死去。
    据说Alice死后，科学家们又发现了同样一条频率不同的鲸鱼，可惜的是，Alice已经不在了。感谢在2020032221:55:04~2020032423:2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催妆160瓶；mivi波、离落10瓶；莘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妄想症（九）
    “喵？！”
    八点零一的时候,夹心糖醒了。
    它瞪圆了猫眼，发出难以置信的疑问。
    “我们回来了。”简悄环视着屋内眼熟的摆设，“我们重新回到了今天早上八点整。”
    “喵～”是幻境吗？
    “应该不是。”简悄把夹心糖抱到自己腿上,给它捋了捋毛,“时间和空间叠加在一起，会产生什么？”
    “喵？”混乱？
    “混乱或者轮回。”简悄说，“也有可能两者都有。”
    简悄翻了一下办公桌上的一沓单据,从中间抽出一张极其陌生的来，他清楚的记得,今天上午他没有见过这张单据：“九点半前往加里墓园———30元”
    单据落款是今天的日期。
    “不如验证一下？”简悄把那张单据收到口袋里,走去那个靠着墙的大书柜,上面有四个陶瓷罐。
    简悄拿起两个红的陶瓷罐掂了掂。
    本来两个重量没有多少差异的陶瓷罐有一个变得特别轻，好像里面什么都没有。
    简悄把四个陶瓷罐都抱到办公桌上：“打开试试。”
    夹心糖用爪子打开了罐子，在其中一个红罐子的腐臭味飘出来之前，简悄眼疾手快地将它盖好。
    除了那个装着透明玻璃珠，也就是时间核心的红罐子是空的以外，另外三个罐子里和他们早上打开时看见的一模一样。
    “确定了。”简悄说,“不是幻境。玛特尔的时间核心加上歌里勒的空间核心，恐怕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很有可能就是我们溯洄的原因。”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背着画具的胡修远。
    夹心糖替他打开了心理咨询室的门。
    “是不是时间回溯了？”胡修远第一句就问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是。”简悄点头，“而且多了些别的东西。”
    “九点半前往加里墓园。”两个人异口同声。
    “看起来这次的核心拿得不亏。”简悄说,“去了墓园，再把我的想法验证一下，我们应该就能离开这个考场了。”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简悄一摊手，“没钱。”
    他把目光投向了夹心糖。
    去加里墓园要30元，不知道是一个人去的价格,还是包一辆车去的价格。
    既然单据上有写明价格，那就说明不可能自己开车去，也就是说必须要用钱。
    “夹心糖。”简悄笑眯眯的说着冷酷无情的话，“交出你的小金库！”
    “喵！”猫猫没有小金库！
    “猫猫夹心糖没有，心理助手夹心糖有。”简悄不为所动，“想想你平时藏东西的习惯，去把它找出来。”
    夹心糖努力的撑着脑袋，回想着自己平时藏东西的习惯。

 第78页

    过了一会儿，它从简悄的腿上跳下来，一溜烟的钻进了床底。
    “喵～”过来帮忙！把床拖开一下！
    简悄和胡修远走过去，两个人合力拖开了床，露出了一截泛黄的墙面，大概比床矮一点的位置上贴着一长条墙纸，大概有一米多长，半截胳膊那么宽的样子。
    夹心糖伸着爪子在墙上敲敲打打，确定着位置。
    等它敲到接近床头的那一部分时，夹心糖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喵叫，然后用爪子抓烂了它面前墙纸的一个角，那里正好遮盖了一个能容猫爪进出的小洞。
    夹心糖将爪子伸进去，整只猫都贴到了墙面上，随着随着它爪子的动作，小洞里不断掉出一元的硬币，在地板上砸出清脆的响声。
    硬币掉的声响挺有规律的，咋一看好像是猫猫打地鼠，砰砰砰砰砰。
    等夹心糖掏完了自己的猫猫洞，地上一元的硬币已经积攒成了一座小山。
    天知道这么多硬币是怎么塞进一个小小的洞里的。
    可能硬币和猫一样，也是非牛顿流体吧。
    “喵～”还好我藏东西的习惯和位置一直没变！
    你在墙上掏洞掏得这么熟练，你家铲屎官知道吗？
    简悄把夹心糖掏出来的硬币拿到办公桌桌面上，清点了一下数量，有一百九十二枚，坐车绰绰有余。
    车费g√
    “我们现在出门吗？”胡修远问，“要不要带点别的东西？”
    “你倒是提醒我了。”简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袋子，将硬币全部装了进去，然后拉紧袋口，招呼夹心糖过来。
    夹心糖一脸疑惑的跳上桌子。
    “抬抬爪子。”简悄说，“好的，再抬一下左爪爪。”
    简悄带着慈祥的微笑将这个袋子像背书包一样弄在夹心糖身后，还给它调了一下角度：“自己的钱自己拿。”
    “喵嗷？”夹心糖发出一声懵逼的反问。
    “小猫咪就要有小猫咪的样子。”简悄满意的看了看，“这小钱包不错，青春靓丽又活泼。”
    我觉得你就是嫌口袋装着重，所以故意套路我。
    “口袋放不下。”简悄一脸正经，“能者多劳。”
    有本事你等会儿不要我给你出车费！
    “没本事。”简悄拉开咨询室的门，“我就用。”
    气成猫球.jpg
    等他们到了楼下的时候，发现楼下和上午的景象截然不同。
    上午的时候，楼下是空旷的，只有一个角落里停着夹心糖的车。周围的楼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从楼下取车到郊外的路上，虽然房屋建筑都很完整，但总觉得没有人居住的样子，一片死气沉沉。
    但现在，他们才刚刚从楼道里走出来，就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有一种生活中特有的烟火气。
    路边的商店都开了门，有卖小吃的，也有卖东西的，街上有人在走动，有老人，有青年，也有小孩子，热热闹闹的，人人脸上带笑，就跟普通的街道一样。
    ———感觉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这些寻常的景象了。
    “喵～”这是为什么呀？
    夹心糖迷惘的睁着猫眼，感觉这种气氛熟悉而亲切。
    “自从考核系统降临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街道上走过了。”胡修远在一旁推了一下眼镜，“真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简悄眯着眼睛，盯着着他们出来的这栋楼。
    他忽然往前走几步，对着迎面走来的一个小孩子直直地撞了上去。
    那个小孩子穿过了他的身体。
    和在玛特尔那里看到的一样，这些生动活泼的形象也是不能触碰的虚影。
    他想起菲尔希斯说她是活在过去的人。
    活在……过去。
    好像知道了一点什么。
    “去找找，如果有我们能触碰的店铺———”简悄说，“那大概就是能将我们带到目的地的地方。”
    两人一猫花了半个多小时将围着这栋楼的周边商铺都检查了一番。东边第五家商铺和西边的最后一家商铺都是他们可以碰到的。
    东边那家商铺是一个花店，西边那个商铺是一家租车行。
    他们先去了那家花店，木质的招牌有点旧了，门口摆着很多鲜花，姹紫嫣红的，很是漂亮。
    他们进去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响了又响，像在唱一首悲伤的歌谣。
    “想要点什么花？”花店的店主是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好久没有人到我这里来买花了。”
    “请您给我一束琉璃苣。”
    “琉璃苣啊。”老奶奶转身在最里面的桌子上拿了一束，用雾光纸包上了紫色的花朵，她将包好的花束递给简悄，“很少有人要这种花。”
    “因为要送给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简悄说，“希望她能像这种花一样，聪明灵敏又满含勇气。”
    “你也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老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她的眼睛历经时光洗礼依然干净清透，“善良的孩子会有好运的。”
    “谢谢您的祝福。”
    “喵～”夹心糖在一旁软软的叫了一声。
    “能把这束花也包起来吗？”胡修远看着靠近门口的千屈菜，它长的有点像薰衣草。
    “这束也要？”老奶奶重复的问了一遍。

 第79页

    胡修远点点头。
    夹心糖走到老奶奶身边，蹭了蹭她的腿。
    “喵嗷～”要的哦～
    “好的，我去给你包。”老奶奶在门口拿了一束千屈菜，用玻璃纸包好，扎上了一条白色的罗纹缎带。
    她把花递给胡修远，又揉了揉夹心糖的猫头。
    “一共一百零二。”
    恰到好处的价位。
    “喵～”夹心糖用爪子将背上的小包包扒拉下来，将硬币统统倒在桌子上，一个一个地给她数了一百零二个硬币。
    “喵～”给，谢谢您！
    “好啦。”老奶奶把硬币收到一个小盒子里：“该去做你们该做的事了。”
    他们从花店里离开，老奶奶一直站在门口微笑着送他们远去，直到她逐渐在视线中变成一个模糊不清的小点。
    夹心糖蹲在胡修远怀里，有点闷闷不乐。
    猫猫心里堵得慌。
    “其实这样……挺好的。”胡修远捏了捏夹心糖的猫爪，“至少不会很痛苦。”
    可是老奶奶真的不知道吗？
    简悄怀里抱着两束花，他从花的缝隙里露出了脸：“有时候，清醒不如糊涂。”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西边的最尽头，看见了那家租车行。
    租车行的老板是一个面色阴郁的人，他看见简悄他们，毫不意外他们的来意。
    “一个人三十，猫也算。”他指了指墙角那辆破破烂烂的车，“早上开走，晚上开回来。”
    “上面有自动导航，输目的地就行。”
    他的手朝夹心糖一摊：“给钱。”
    它默默的交出了自己背后的小包包。
    猫猫心痛。
    小金库空了，一块钱都没得了。
    他们刚刚交完钱，那个老板就闪身进了租车行的内部，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讲。
    十分的有个性。
    简悄坐到了驾驶位，这辆车的构造非常简单，只有一个控制方向的方向盘，旁边有一个电子屏，目的地显示一片空白。
    这辆车形状是等腰三角形，没有副驾驶，只有后面有两个狭窄的座位。
    “坐好了吗？”简悄提醒，“记得绑上安全带。”
    “没问题。”胡修远回复他。
    “喵～”我也弄好啦～
    简悄输入了加里墓园。
    【目的地确认成功。】
    电子屏上弹出了这样一行字。
    紧接着，字迹消失，屏幕上又恢复了空白。这辆外观破破烂烂，平平无奇的车，就在显示屏变成空白的这一刻化身脱了僵的野马，“咻”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车的一部分零件就这样奔放又不羁的散落在了空气中。
    随着这辆车的远去，一路零件飞舞，车沿着地形上上下下，宛如疯狂过山车。
    隔了很远，还能听到夹心糖凄厉的喵叫声：
    “喵喵喵喵喵！”
    杀猫啦！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给大家安利一个小宝藏～折纸为戏的《在逃生游戏里当小锦鲤》，她也是写的无限流哦～日更选手，坑品良好，专栏有好多完结文可食用！
    大家可以去康康她，然后就可以催更啦乛v乛～感谢在2020032423:29:38~2020032521:4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负6瓶；衣云、莘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妄想症（十）
    这辆过山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后戛然而止,随着猛烈的刹车动作，车的后视镜飞了出去，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灰尘。
    车停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石门,石头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加里墓园”。
    这个墓园所处的位置非常的荒僻,寸草不生，从那个石头大门向里望，能看到整整齐齐的墓碑。
    简悄抱着两束花,胡修远抱着夹心糖，从这辆车上下来了,这辆车的显示屏闪了闪,浮现了一行字：【乘客已成功到达目的地,欢迎下次乘坐。】
    下次并不是很想坐。
    看看夹心糖宛如去了半条命的表情就让人心生拒绝。
    他们将车放在一边，进了墓园，墓园好像有些年头了，也没有看到管理墓园的守墓人，墓碑很多，看起来密密麻麻的,角落里有些墓碑已经破损了，缺了一块,有的爬满了青苔，东倒西歪。
    这么大一片，我们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啊？
    “跟我来。”
    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说话。
    是菲尔希斯。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离简悄他们不远的地方。
    她站在树下的阴影里,穿着保守又漂亮的长裙，脸上蒙着面纱，手上戴着手套，全身上下除了眼睛，没有露出一点皮肤。
    “给。”简悄上前几步,把手里抱着的两束花很轻柔的塞到她怀里，“我们给你选的花。”
    “喵～”送给你的，专门给你买的！
    “希望你喜欢。”胡修远在一旁轻轻的补充，没有因为她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而露出一点怪异的神色。
    “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菲尔希斯低头嗅了嗅，面纱挡住了她的脸，但能感觉她很开心，“我很喜欢，谢谢。”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菲尔希斯转过身：“你们跟着我走，这里比较复杂，不要走丢了。”

 第80页

    在菲尔希斯的带领下，他们在墓碑里穿行着，逐渐越走越远，平缓的地面慢慢变成了陡坡，在拐过一个弯后，有一块格外狭小的墓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你们送给我的花，我想送给他。”菲尔希斯不舍地摩挲着花束的外包装，最终还是将这两束花放到了那个墓碑前，她温柔的给那个墓碑擦了擦灰，“希望他以后，也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拥有琉璃苣所代表的聪明灵敏，拥有敢于反抗的勇气。
    但不再拥有千屈菜所代表的孤独。
    简悄注意到，在这个墓碑旁边是一个比较新的墓碑，墓碑的主人名字很是熟悉。
    “阿尔杰斯”
    阿尔杰斯的墓碑看起来比菲尔希斯放花的这个新多了，他的墓碑应该立得迟很多。
    “你在看他吗？”菲尔希斯问，“他是被他的儿子杀死的。”
    “艾布纳？”简悄诧异的问。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瘦弱又胆怯的男孩子，身上有很多伤。
    “是的。”菲尔希斯点点头，“只是，太不值得了。”
    她离开了这个墓碑，慢慢地往前走：“艾布纳杀死阿尔杰斯后去了凯里，被歌里勒进行了审判。”
    “没有任何人可以以任何理由剥夺别人的生命。”简悄说，“他会被制裁。”
    中国曾经有句古话，叫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也不管他背后有什么痛苦，这都是不可违背的铁则。
    “我以为你会说杀得好。”菲尔希斯的声音里带了点笑，“你认为艾布纳有错吗？”
    “在法律上，他是错的。可在情理上，我不知道。”简悄说，“我不是他，我不知道他面临过怎样的绝境，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选择，所以我不能去批判他，因为我不是当事人。”
    “喵～”夹心糖表示赞同。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胆小又疯狂，压抑却又容易原谅。”菲尔希斯说，“恨意这种东西，哪有这么容易消掉。”
    说话间，他们已经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走到了一个小山坡上面，那里躺着一块脏兮兮的墓碑，墓碑上随意地刻了一个名字。
    “菲尔希斯”
    “布鲁克里有流浪的魂灵。”她笑着说，“说的就是我呀。”
    夹心糖突然用爪子攀着她的裙子往上爬，菲尔希斯用手掌紧张地接住它，生怕它掉下去。
    夹心糖隔着面纱蹭了蹭她的脸颊，发出一声又甜又软的喵叫。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可我真的认出你来了。
    你是乔娜。
    好久不见。
    “认出我来了吗？”菲尔希斯给圈在她脖子上的夹心糖梳毛，“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喵！”没忘！
    夹心糖回应她：“喵嗷～”
    我还记得，你说如果能再相见，一定要唱歌给我听。
    他们相识于上一场考试之中，那个时候的菲尔希斯还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
    某一天夹心糖掀开了古老城堡墙上的一块砖，从缝隙里见到了缩在黑暗里的菲尔希斯，她的脸上挂着泪痕，浑身脏兮兮的。
    那块砖的位置透进来的阳光照到她的脸上，哭得头脑发昏的小姑娘抬起头，和夹心糖的猫脸对了个正着。
    “你是天上派下来的小天使吗？”小姑娘问。
    因为爪子贱掀了人家墙砖的夹心糖心虚的“喵”了一声，被当成了默认。
    “你能不能陪陪我，我好害怕。”
    也许因为那个时候的菲尔希斯表情太可怜，也许是因为可爱的小姑娘总是不容易让猫拒绝，夹心糖稀里糊涂地留了下来，陪了她一整天。
    小姑娘第一次有了一个朋友。
    从日出到日落，小姑娘对他讲了很多很多话，那个时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像有星星在闪烁。
    “我迟早有一天能成为一个歌手，让全世界都听到我的歌声！”
    “然后我要骄傲的宣布，我叫乔娜！”
    “我会成为一个特别特别优秀的人！”
    在狭小阴暗的阁楼里，一个小姑娘捏着拳头许下壮志豪言。
    “到时候我唱歌给你听！”
    在夹心糖要离开考场的时候，来找她告别，她和夹心糖击掌约定，她会为它专写一首专属的歌，如果以后还能再相逢，就唱给它听。
    可是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再相见。
    “喵～”我来履行约定了。
    夹心糖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改了名字，菲尔希斯也没有问它为什么十年都没有出现过。
    两个好朋友保持了一种无声而又温柔的默契。
    “我给你唱歌吧！”菲尔希斯把夹心糖抱在怀里，开始哼起了小调，她声音不像她身上的伤那么恐怖可怕，是一种清清浅浅的嗓音，像是精灵在林间唱歌。
    恍惚间，时间好像倒退回到了十年前，在那个只有一束光的阁楼里面，小姑娘结结巴巴的唱着跑调的歌曲。
    十年前走音的调子，十年后已经很好听了。
    “喵～”夹心糖温柔的蹭了蹭她，面纱已经有点湿了。
    “喜欢吗？”
    “喵！”喜欢！
    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
    夹心糖看着她的眼睛，十年前，这是一双很好很好看的眼睛，像是珍贵的宝石，也像树叶尖上嫩芽的颜色，有这世间足以让人称道的美好。

 第81页

    “我记得的，可我想听你再说一遍。”菲尔希斯轻声说，“这里还是一片空白。”
    她身后的墓碑上除了名字，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那你要记好。
    任何不能杀死你的，都会使你更强大。
    “任何不能杀死我的，都会使我更强大。”菲尔希斯一字一句的重复，她身后的墓碑上，浮现了同样的话，填满了那一大片空白。
    迟到了十年的约定，刚刚履约。
    对于夹心糖来说，它只是几天没有见到菲尔希斯，它只是刚刚和那个爱哭泣的小姑娘告了别，可对于菲尔希斯而言，她已经在痛苦里生活了十年。
    因为曾经来过这里，终究还是留下了痕迹，所以身份证上所谓的从业时间，简悄是一个月，而夹心糖是十年。
    “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我也知道你很快又要离开。”菲尔希斯说，“但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我还能帮到你。”明明带着面纱，却能感觉到她在微笑，“真好。”
    从拼图的刻意作弊，到城堡废墟里不肯为难，甚至想办法来到墓园为他们带路，再暗示被藏起来的真相，这一切，都是为了夹心糖。
    早在他们进入布鲁克的第一眼，菲尔希斯就已经认出了她十年前的朋友。
    她只是没想到，即使她面目全非，夹心糖还是能够叫出她的名字。
    “我知道你是夹心糖的同伴，我也知道你很厉害。”菲尔希斯看向了简悄，“希望你以后能好好保护它。”
    “我不会抛弃同伴。”
    “真好。”菲尔希斯亲了亲夹心糖的额头，不舍的将它交到了简悄怀里。
    “阿尔杰斯身边的那块墓碑，是不是他的妻子？”简悄问，“他们相爱吗？”
    “是他的妻子，他们曾经很相爱。”菲尔希斯说，“那时候所有人都相信他们的感情是真的。”
    但她放在墓碑旁的花，是送给另一个孩子的，那个孩子在人生的湖畔迷了路，不想再呆在人间。
    “我知道了。”
    “sixfofro色s.”
    也是最终的提示。
    死人通常埋在地下六英尺的位置，玫瑰代表爱情，墓碑下埋葬的既是尸体，也是爱情。
    而他恰好知道一种罕见的疾病，叫卡普拉格妄想症。
    患上这种疾病的人，会认为自己的爱人和亲人都被一模一样的人替代了，他们会无助，会崩溃，最终会走向灭亡。
    属于阿尔杰斯的那张照片上被闪电劈开的房子代表着破碎的平静生活，站在一边的火柴人是他的妻子，地上摔成几块的面具是指遮掩和欺骗，也就是暗示卡普拉格妄想症的含义。
    蛛网般的铁链困住了凯里，能窥见司考特红色的面具。
    被审判的艾布纳，血色又不堪的过去。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简悄推了推怀里的夹心糖，“我们要走了。”
    团成猫球的夹心糖难过的抬起头，对菲尔希斯轻轻的喵了一声。
    我这次又要走啦。
    “我知道。”菲尔希斯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平稳的语调有一丝颤抖，“以后可能没这么好的运气再见面啦，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
    你也聪明灵敏，你同样满含勇气。
    你是温柔本身。
    不要忘记唱歌。
    也不要忘记爱自己。
    【《妄想症》考试结束。】
    【恭喜考生找出真正的妄想症病人。】
    【恭喜考生简悄、考生胡修远、考生夹心糖完成测试。】【考生返回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任何不能杀死你的，都会使你更强大。”是尼采说的名言。
    即使是再温柔的人，死亡之后也会有怨恨的，菲尔希斯小姐姐之所以对他们这么好，全部是因为夹心糖。
    因为一对好朋友迟到的约定。
    千屈菜的花语除了“孤独”，还有一个意思“湖畔迷路的孩子”。感谢在2020032521:41:07~2020032622:5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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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妄想症（十一）
    “玛特尔”
    她一出生就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贵族。
    她的父亲是侯爵，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别人捧着她,她也享受着被别人追捧的荣光。
    这样的快乐一直持续了十五年,直到乔娜的出现。
    乔娜有一双漂亮的、宝石般的绿色眼瞳，有一头金色的长卷发，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酒窝,像盛了蜜一样甜。
    她说话的语调永远是温柔的，不疾不徐,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如果说玛特尔是一株带刺的红蔷薇,那么乔娜就是一朵温柔的白玫瑰。
    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都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她迅速取代了玛特尔的地位，成了上流贵族里最受欢迎的人。
    女孩子们口中的话题也逐渐从“今天玛特尔的新裙子好漂亮”，到“我今天和乔娜说话了，她真温柔”。
    瞧瞧，这是多么虚伪，多么做作,多么有心机的女人啊！
    玛特尔越来越讨厌乔娜。
    她身上竟然没有一点属于上等贵族的矜持，和任何人都能迅速地交谈到一起。

 第82页

    这种心计和手腕,玛特尔感到不屑。
    可每当她在正式场合里表现出对乔娜的不喜时，周围人都会指责她，往日和她不对付那些女孩子也会在一旁挑剔的讥笑。
    ———她们似乎很乐意看玛特尔的笑话,也许是因为她平时太过张扬，得罪了不少人。
    “乔娜说……”
    好像人人都在谈论着她。
    玛特尔的一切似乎都被乔娜碾压了，她的父亲是侯爵，乔娜的父亲是公爵，她会弹琴,乔娜弹得比她更好听，她长得好看，乔娜也好看。
    似乎只要和这个叫乔娜的女孩子比较，她就会立刻变得一无是处。
    但有趣的是，明明玛特尔已经这么讨厌乔娜了，可他们却并没有多少接触。
    或者说，玛特尔在无意识的单方面回避她。
    从乔娜进入上流社会整整一年，玛特尔和她也只见过一面，但她周围无时无刻不有着乔娜的消息，她在玛特尔的生活中可以称得上是无孔不入，简直烦透了。
    直到第二年的夏天的一场宴会，玛特尔受够了宴会里阴阳怪气的气氛，去了露天花园里荡秋千，她还记得那天的夜空很美，星星很亮，花园里能听到蝉鸣。
    “不喝一杯吗？”
    她正陶醉在这美妙的夜色中时，听到旁边有一个温柔的声音。
    ———是乔娜。
    在温柔的月色下，她姣好的脸莹莹生光，手里端着两杯红酒，其中有一杯微微向前，似乎是要递给她的样子。
    玛特尔一点也不想接她的酒，但她心里莫名就是有一股气，这股积淀了很久的气让她不愿意在这个讨厌的人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她绝不向这个可恶的女人低头。
    玛特尔接过了酒，神色里带着一股不自知的傲慢和优越：“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乔娜轻轻摇了摇头，“就是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想和你聊聊天。”
    玛特尔心里冷笑，她是想要和收服那些人一样，来收服她吗？
    居然妄图在她面前卖弄这么低级的伎俩。
    真是愚不可及。
    “品酒可是一门学问，不知道乔娜小姐知道多少？”
    品酒，一直是玛特尔引以为傲的特长。
    所有的贵族千金在这一方面都甘拜下风。
    “品酒与其说是一门学问，不如说是一门艺术。”乔娜微微一笑，“我知道玛特尔小姐最擅长这个，我见识浅薄，倒有些点想听听你的见解。”
    被一向讨厌的人这么夸赞，傲慢如玛特尔心里也有点飘飘然。
    乔娜也不过如此。
    看在她这么诚恳的份上，她就好心好意的给她讲讲算了。
    可能是那晚乔娜的神态太过真诚吧，玛特尔居然在不知不觉的说了很多话，两个人仿佛闺中密友一样，在温柔的月色中聊了大半宿，直到那场宴会散场。
    “我真的很羡慕你。”
    在最后要分别的时候，乔娜说了一句话，语速又轻又快，那时候的玛特尔已经困的不行了：“你说什么？”
    她迷迷糊糊的问。
    乔娜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见来接玛特尔的仆人已经到了，她就在月色下离开了。
    玛特尔神思涣散地看着乔娜的背影，恍惚间好像从她的背影里看到了一种孤独的味道。
    简直莫名其妙。
    玛特尔想。
    像乔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羡慕她？
    说不定她的心里还在嘲笑呢。
    在平稳的马车上，玛特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把疑问抛到了脑后。
    她还以为她未来会和这个令人讨厌的乔娜相处很久，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一次见面，居然就是最后一次相见。
    “艾布纳”
    艾布纳从小是在幸福里长大的，他的妈妈是有名的画家，天真而浪漫，他的爸爸是有名的吟游诗人，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候，爸爸老是喜欢给妈妈写情诗。
    那个时候的妈妈脸总是红彤彤的，有着一种少女羞涩的情态。
    然后他的爸爸会笑着凑上前去，故意大声念他的诗歌。
    在那肉麻的诗歌声里，妈妈的脸更红了，她总会转身面对着年幼的艾布纳，大声问：“今天我们的艾布纳想吃些什么？”
    这个时候的艾布纳会偷偷的笑，然后快速地报出一个菜名，妈妈就会急匆匆的逃往厨房。
    等妈妈进入厨房的时候，就能听到爸爸在客厅里爽朗的笑声，里面带着得逞的快乐。
    那个时候艾布纳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他在无穷无尽的爱之中长大。
    直到三年后，他的爸爸妈妈爆发了第一次争吵，他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对妈妈发脾气，但这一次，他的爸爸不仅很生气，还差点动手打了妈妈。
    这场争吵过后，家里陷入了长时间的冷战，妈妈常常会坐在房间里哭，而爸爸会坐在家门口板着一张脸。
    家里的状况越来越糟糕，艾布纳已经很久没有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了。他缩在床的角落里，按着自己的肚子，那里面咕咕作响，好像有一条小小的馋虫在爬呀爬。
    他实在是太饿了，没有办法，他只好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厨房里，将整个厨房都翻了个遍之后，他发现了一块过了夜的面包，艾布纳如获至宝的吃着它，面包的味道有点怪，不像他原来吃的那么香甜。

 第83页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填饱肚子已经很不错了。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一阵莫名其妙的疼痛唤醒。
    艾布纳意识到他现在的状态可能有点糟，浑身软软的，使不上力气，他大声地叫喊着他的爸爸妈妈。
    他们很快就过来了，两个冷战了许久的人在艾布纳生病的时候终于和好了，将他送去了医院。
    艾布纳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很幸福，他觉得这场病生得恰到好处，他又拥有完整的家庭了。
    家里又恢复了正常和平静。
    但没过多久，冲突再一次爆发。
    两个天生都浪漫的人却也天生都固执，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日常慢慢消磨了爱情里的幻想，家庭里的经济状况也日渐堪忧，妈妈嫌弃爸爸只会写那些无用的诗句却不会养家，爸爸指责妈妈一天到晚画着那些稀奇古怪的画。
    爱情就像是镜子一样，只要碎过一次，即使补好了，依旧会有裂痕。
    破镜难圆。
    就这样，他们的争执冲突越来越激烈，艾布纳看着他们相互谩骂，恍恍惚惚地觉得这并不是他的爸爸妈妈，而是两个顶着他爸爸妈妈名义的人正在争吵。
    他们已经渐渐忘记了曾经那么相爱，家里那个温暖的小厨房已经很久没有再生起过炊烟，艾布纳经常挨饿，有时候饿得狠了，他只能偷偷拿走他父母一点点钱，跑到街上去买一点吃的。
    有一天，他这种近乎盗窃的行为引起了他父亲的注意，他的父亲指着他的鼻子愤怒的质问他：“你怎么能做这种小偷的行为？！”
    艾布纳哭了，因为爸爸妈妈一直教导他要做一个诚实正直的人。
    他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我只是……我只是太饿了。”
    “你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去当小偷！”他爸爸的表情看起来可怕极了，“我阿尔杰斯没有这种当小偷的儿子！”
    那是他的爸爸第一次打他。
    拳脚落在身上，可真疼啊。
    艾布纳蜷缩在地上，一边流着泪一边默默的承受着拳打脚踢，泪眼朦胧间，他看到他的妈妈站在一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艾布纳的喉咙里挤出一点点微小的、细若蚊蝇的声音，“妈妈……”
    好疼啊……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做了……妈妈…我好疼啊……
    “艾布纳，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生出你这样丢脸的儿子。”
    他的妈妈站在角落里，冷冰冰的宣判着他的罪行。
    两个大人之间的愤怒在这一刻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从这一次毒打过后，艾布纳再也不敢从他们手里拿走任何一分钱，他只能去街上给那些店铺的老板帮忙做最脏最累的活计，希望他们能给他一口饭吃，他年纪又小，看起来又可怜，周围不少人都知道他们家发生的事情，也会尽量接济他几分，就这样靠着周围善良的店主的帮助，他不会每天忍饥挨饿了。
    只是他每天回去的时候，他总是会迎来爸爸或者妈妈冰冷的目光，有时候也会听到一些不耐烦的话语：“你跑到哪里去野了！”
    “一点都不知道体谅我，心疼我！白生你了！”
    “一点用都没有！”
    “就知道添麻烦！”
    “从来都不好好学习！”
    每次被这样无端指责的时候，艾布纳心里都会有点委屈，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
    直到某一天，他去替人送东西的时候迷了路。
    这一天可能是他的幸运日。
    他迷路到了一座城堡边，遇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他觉得灰暗了好久的生活中照进来了一束光，浑身都暖洋洋的。
    那个大姐姐给了他很久没有吃到过的好吃的食物，给了他干净的衣服，也帮他擦干净脏兮兮的脸。遇到这个大姐姐之后，他再也没有挨过饿，大姐姐城堡的后花园好像成了他的快乐基地。
    大姐姐会在闲暇的时候教他读书写字，这些东西，他的爸爸妈妈已经很久没有教过他了。
    “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吗？”当时年幼的艾布纳小心翼翼地问她。
    “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呀。”大姐姐有一双漂亮的绿色眼睛，笑起来的时候里面像有星河，“有时候出生是无法选择的，但是你未来的命运可以。”
    “可是占别人便宜是不对的。”艾布纳小声地反驳她，语气软软的，但很坚定，“人要学会感恩。”
    “虽然……”他的脸红了红，有点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没有报答你的能力。”
    “如果你非要报答我……”大姐姐拖长了音调，“那你学有所成，成为一个让你自己满意的人，过你想过的人生。”
    “这就是我能收到的最好的报答。”
    “我会的。”只比桌子高上一截的艾布纳郑重的点头，“生活不会打垮我的！厄运也不会！”
    “乔娜姐姐，你的你的梦想是什么啊？”艾布纳注视着她。
    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闪闪发光的大姐姐会有什么梦想。
    “我的梦想啊……”乔娜脸上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我想成为一个歌手，让全世界都听到我的歌声！”
    “到那个时候，我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应该就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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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啊……
    艾布纳歪了歪头。
    乔娜姐姐的朋友……应该也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后再也不立旗了_(:з”∠)_
    我以为我一章写得完的。
    菜到落泪.JPG感谢在2020032622:56:18~2020032722:0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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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妄想症（十二）
    “凯里与歌里勒”
    艾布纳被人绑着扔到凯里的铁链林里时,他的心情异常的平静，没有难过，没有害怕,似乎他所有的情绪都被抽空了。
    再也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波动。
    “我们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
    “听说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小小的年纪，心肠怎么就这么狠毒。”
    “你看，他现在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
    “这种孩子根本就不应该让他出生在这个世上！”
    不应该出生啊……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宁愿从来没有来到过人世间，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我在周围人眼里是什么形象呢？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艾布纳想,大概是冷血无情的怪物吧。
    他的妈妈说的对,他就是个怪物，不折不扣的怪物。
    可怪物艾布纳曾经有一个小秘密。
    他想成为和大姐姐一样优秀的人。
    但那是好久以前的记忆了。
    曾经的艾布纳怀抱着这样的目标，觉得他的生活好像有了新的动力，爸爸妈妈那些冷言冷语也不再那么让他难受。
    可能是他曾经生活得太幸福，如今的生活似乎并不愿意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某一天他回来的时候，他发现爸爸妈妈都坐在客厅里等着他。
    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久到他的心里又生出了一丝希冀。
    “艾布纳,你长大了。”他的爸爸满脸烦躁与疲惫，他早已经没有了当年吟游诗人的气质,生活磨平了他的锐气和棱角，“那有些事情我就不瞒着你了。”
    “你妈妈就是个精神有问题的疯子！”他把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摔，发出巨大的声响,“我和她解释不清楚，你去。”
    疯子？
    艾布纳觉得爸爸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但不知为什么，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有些茫然了。
    “妈妈？”
    “谁是你的妈妈！”一直垂着头坐在沙发上的妈妈抬起头,眼神里满含警惕和恐惧，“你是个什么怪物，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我就是艾布纳呀！”他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妈妈，你在说什么呀？”
    “你是长的和我的儿子一模一样，说话和行为习惯也像，但你不是他！你是谁？你为什么要顶替她的身份？”
    “我……我就是艾布纳，我没有顶替别人。”艾布纳的语调在发抖，“妈妈，我真的是艾布纳！”
    “什么艾布纳，你就是顶替他身份的怪物！”他的妈妈尖叫，声音尖利到破音，他的爸爸坐在一边皱了皱眉。
    “怪物！怪物！你就是个恶心的怪物！”
    尖叫声愈发失控，艾布纳僵在原地瑟瑟发抖，只觉得好冷好冷。
    他想逃离这种噩梦般的指责，可他动不了，他就像一座石雕一样立在这里。
    他的妈妈终于失控了，她扑上来掐住他的脖子，力道出奇的大，艾布纳使劲掰着她的手，可他的妈妈愤怒之下爆发出的力量根本不是年幼的他所能抗衡的。
    妈妈的脸和他离得很近，她脸上的恐惧和恨意能看得分明。
    艾布纳的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砸在他妈妈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水痕，他哑着声音：“妈妈，我是艾布纳……你看看我呀……我不是怪物……”
    我不是怪物，我是你的儿子呀。
    “闹够了吧！”阿尔杰斯冷冰冰地说，他从一地玻璃渣上踩过来，能听到咔嚓的破碎声响，“松手！”
    “你又是什么东西？披着阿尔杰斯皮的另一个怪物？”
    他妈妈的神色有点癫狂，手上越来越用力，艾布纳眼前阵阵发黑。
    “我说松手！没听见是吗？”阿尔杰斯不耐烦地挥出响亮的一巴掌，打得她头偏向一边。
    阿尔杰斯一边把艾布纳从她的手里拽出来，一边粗鲁的扯着她的手腕往楼梯上走。
    “看到了吧！你妈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阿尔杰斯嘴里骂骂咧咧，“娶了她我可真倒霉！”
    随后是响亮的摔门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艾布纳躺在地上，他手脚发软，站不起来。
    眼泪从他的眼眶里大股大股的涌出来。
    我这是在哪里？
    我在人间。
    原来……是在人间啊。
    “害怕了？”人群中有一道刺耳的声音，“杀你父亲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害怕呢？”
    “别废话了，快把他推进去！”
    “歌里勒会审判这个罪人的！”
    人们将他推了进去，艾布纳没有回头，他在铁链林里穿梭着，将这些人渐渐抛在身后，风吹过这里的时候，铁链碰撞之间琳琅作响，像在唱着一曲忏悔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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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特别想念大姐姐的歌声。
    那种温柔的，暖暖的，像是阳光落在身上，草木生出新芽的歌声。
    这些铁链开始动了。
    它们将他裹得紧紧的，拖向一片碎石地，碎石地上有猩红的痕迹，中间有一个两米高的柱子。
    这满地的猩红，就像那天夜里满地的鲜血。
    那是一个沉沉的夜色，无星无月。
    从他的妈妈被确认为卡普拉格妄想症，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
    她依然仇视着他。
    她坚信她周围的一切都被不怀好意的人换掉了，从身边的人到生活场景，有人替换掉了一切。
    她依然时不时的像疯子一样怒吼，大喊大叫，摔掉眼前的所有东西。
    只要艾布纳出现，她就会攻击他，谩骂他，甚至想要杀死他。
    她开始变得越来越神经质，只有她画画的时候才有片刻的安静。
    但她的画也不像原来一样画风柔美，她现在的画上永远是大片大片的红色，大片大片的黑色，线条都是杂乱无章的，透着一种绝望的疯狂。
    艾布纳开始躲着她。
    每当她沉浸在绘画里，不会注意到周围的一切时，艾布纳才会藏在一边悄悄的看她几眼。
    在他又一次偷看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妈妈在喊他，语调是轻柔的：“艾布纳，我看到你了。”
    她放下笔，朝艾布纳的藏身的地方走过来。
    艾布纳站在隐蔽的角落，不敢动弹。
    “艾布纳是我的儿子，但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他的妈妈没有把他从角落里揪出来，而是对着虚空在讲话，“这是我的失职，我很后悔。”
    “上天惩罚我了，他将艾布纳从我的身边带走了，我找不到他了。”
    她喃喃的说，声音里渐渐有了啜泣：“我找不到他了。”
    “我知道错了，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她分明没有看向他这边，但艾布纳知道，他的妈妈就是说给他听的。
    “还给我好不好？”
    艾布纳死死地咬着嘴唇，他的喉咙里好像哽着一块冰，那种寒冷的感觉一直传到了心里。
    第二天早上，他的妈妈永远离开了他。
    最后留给他的，是满墙乱七八糟的红色线条。
    “杀死父亲的罪人。”
    “审判：死刑。”
    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声音在说话。
    铁链从他的脚开始逐渐向上缠，像是捕猎的蛇，让猎物慢慢窒息。
    艾布纳眼前的光线在被铁链一点一点的遮蔽，他恍惚间发现，原来死刑不是很疼。
    比不上有些话语戳心的痛，比不上妈妈掐他脖子的痛，更比不上他爸爸对他拳打脚踢的痛。
    艾布纳想着想着，眼泪就落下来了。
    他怎么就不再忍一忍呢？
    那天爸爸打他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反抗呢？明明只要挨过去了，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为什么要反抗呢？
    大概是被爸爸在楼梯上掐住脖子往外拖，倒着的时候看到了墙上那些线条，看到了妈妈留下的红色痕迹，也看到了他在妈妈离开那天画在墙上的巨大的哭泣面具。
    那一刻，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特别的难过。
    这种难过促使他伸出手狠狠地一推。
    他杀死了他的父亲。
    看着那双带着惊讶，害怕和难以置信的眼睛，看着他身体的温度慢慢的凉下去，艾布纳竟然感觉到了几分扭曲的解脱。
    他果然是个怪物。
    铁链将他缠成了一个巨茧，艾布纳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拜托过乔娜姐姐，希望在他死后将他的骨灰埋在他妈妈的墓碑边。
    ———如果他还能剩下骨灰。
    他再也不用醒过来了，再也不用回到人间。
    真好啊。
    凯里的铁链林里，多了一枚新的罪茧。
    她出生的时候就是公爵的女儿，贵族中的贵族。
    但是奇怪的是，她的父亲好像很不喜欢她。
    她的母亲常常流着眼泪说：“乔娜，你要变得优秀，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优秀！”
    她的母亲不断强调着要她变优秀，严苛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
    她没有童年，没有玩伴，只有无穷无尽的学习。
    只要她稍有放松，她的母亲就会沉默的看着她，一直哭一直哭，好像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
    她会说：
    “谁叫你是个无用的女孩！”
    “你要是一个男孩该多好！”
    乔娜只能拼命的努力。
    她压缩自己的睡觉时间，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用来培养高雅的谈吐、规范的用餐礼仪、赏心悦目的气质和恰到好处的标准微笑。
    “乔娜，你绝对不能被任何人比下去，否则你就没有价值！”
    乔娜一直觉得，她的母亲这样严格的要求她，应该是为了她好的。
    但是这些要求实在是太难了，有时候她也会失误。
    她的母亲，这位优雅的贵族夫人从来不会对她进行体罚，她只是一直哭，哭到乔娜认错，道歉到她满意为止。
    终于有一天，乔娜爆发了。
    她翘掉了她的钢琴课，吃饭的时候故意讲话，漂亮的裙子被她弄得脏兮兮的，她的母亲几乎要被她这些行为气到发疯。

 第86页

    在进行了这一系列的折腾后，乔娜藏到了城堡中一个偏僻的小阁楼里，这是她无意间发现的。
    她知道外面那些男仆女仆都在她母亲的命令下四处寻找她，她甚至还听到她母亲气急败坏的声音，和她平时的贵夫人形象大相径庭。
    但乔娜一点儿都不快乐。
    她缩在阁楼里小声地抽噎，她不敢哭的太大声，怕被发现。
    哭泣好像是一件会上瘾的事情，乔娜哭得停不下来，直到一束光突兀地照在了她的脸上。
    这个偏僻阁楼顶上突然就少了一块砖，从砖缝里能看到蓝天的一角和一张毛茸茸的猫脸。
    “你是天上派下来的小天使吗？”
    哭得头昏脑胀的乔娜脱口而出。
    她从没有在城堡里见过除了父亲母亲和仆人以外的任何生灵。
    她心里存了一点隐秘的期待，好像有一只小鹿在心头蹦来蹦去。
    她看到那只黑色的猫猫叹了一口气，从那个狭小的砖缝里神奇地挤了进来。
    那只猫猫问她一个人缩在这里哭什么？外面有很多人都在找她。
    “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学那么多我不喜欢的东西。”才满十岁的乔娜不开心地低着头，“我想当一个歌手，然后把歌声唱给全世界。”
    “可母亲说个当歌女是很丢人的事情，她说真正的贵族绝对不会生出这么荒诞的想法。”
    那你觉得你做错了吗？
    猫猫问她。
    “没有。”乔娜说，“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并不丢人，每一份职业都应该受到平等的尊重。”
    你心里已经有自己的判断了。
    那只猫猫温柔地用爪子给她擦眼泪。
    它告诉她，以她现在的能力，是没有办法改变她母亲的想法的，更没有说服她的能力。所以她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
    “为什么现在不可以呢？”
    因为现在的你还太弱。
    猫猫严肃的告诫她，如果她还没有足够的力量，那么与众不同的想法只会害了她。
    她还有很多不懂的问题。
    但猫猫没有嫌她烦，而是很认真的在给她解惑。只不过这一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猫猫在听。
    乔娜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她好像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
    随后的几天，猫猫每天都会从那个墙缝里过来看她，陪她讲讲话，听她沮丧的抱怨，它会用软乎乎的爪子拍她的头，再夸她是个小宝贝。
    这样的快乐持续了几天。
    直到有一天，猫猫又来了，但它是来和她告别的。
    “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猫猫亲了亲她的额头，乔娜知道亲额头在它的家乡表示视若珍宝的意思。
    你就是我的珍宝。
    黑色的猫猫轻轻的叫着。
    只要你相信，我们总有一天还能再相见。
    从离别之后，乔娜变得越来越优秀。
    她不再需要别人督促她，她自己已经上进起来了。
    她学了很多国家的语言，学了弹琴，学了插花……她变得非常优秀，优秀到那个连看她一眼都嫌多余的父亲对她毫不吝啬的展露了笑颜。
    “乔娜，你要变得更优秀，一定要变得更优秀。”
    在她的父亲开始重视她的时候，她的母亲不断地叮嘱她，眼里是日渐偏执的狂热。
    父亲带着她出席上流宴会，她很快就得到了同龄人好感。
    从小敏锐的乔娜注意到，每次她的出现都会引起另一个女孩子的不满，那个女孩子曾经是话题圈的中心，她叫玛特尔。
    乔娜从来没有这么羡慕过一个人。
    原来女孩子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得到父母无条件的偏爱。
    玛特尔生得眉目张扬，傲气凌人，她的脸上都是被宠出来的无忧无虑。
    乔娜真的很想认识这个活得肆意幸福的女孩子。
    她终于找到了机会。
    她以为还有很长的时间，能从别人的幸福里看到一点甜。
    可是那一天夏日宴会回来之后，她父亲突然宣布她要嫁人了。
    嫁给一个臭名昭著的公爵。
    “为什么？”她难以置信的反问她的父亲，“您难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觉得你们很般配。”她的父亲说。
    乔娜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就在晚上，她的母亲到她的房间里来找她，乔娜以为母亲是来支持她的。
    “乔娜，你身为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觉悟。你父亲现在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只有那位公爵才能帮助他。你作为女儿为父亲牺牲，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为什么理所应当？”
    “因为他养育了你，给了你生命。”
    “如果我嫁过去，我会像他的前几任妻子一样。”
    你忍心看我去死吗？
    她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
    “你必须嫁过去。”她的母亲严肃地看着她，姣好的脸庞上露出一种称得上是冷酷的神色，“不管是你还是我，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我们都要为他牺牲，并要感到荣耀。”
    “不可能！”
    乔娜一直知道她的母亲很喜欢她的父亲，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母亲的喜欢已经卑微扭曲到了这样的地步。
    “我只是来通知你，你不要让他为难。”她的母亲一直完美无瑕的形象似乎裂了一条缝，泄出隐约的怨恨，“谁叫你不是个男孩呢？你作为女孩，生来就亏欠了我，你现在要偿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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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偿还？”乔娜重复着这两个字，低低的笑出声，“我也不是自愿选择来到这世间的。”
    她从来就没有选择过。
    “乔娜，我让你学习，不是让你学这些无用的东西!”
    她的母亲很生气的离开了。
    第二天，那个公爵派人来商谈婚事，乔娜当着他们的面用一把锋利的刀毁去了容貌。
    她的父亲大发雷霆，带着她的母亲离开了这座城堡，同时遣散了所有仆人，将她独自关在了里面。
    他对外宣称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就在他们像处理废品一样处理乔娜时，那个公爵传来了消息，要乔娜前去给他赔礼道歉，姿态要诚恳，他可以考虑是否要原谅她的不敬。
    乔娜没有答应，她有她自己的骄傲。
    这天晚上，她将自己关在了阁楼的房间里，一把火点燃了整个城堡，火燃烧得热烈，映得星辰都暗淡。
    当火舌卷向她的时候，她露出了很久没有过的灿烂笑容：“我自由了。”
    她终于选择了一次自己的命运。
    随着痛楚而来的是漫长的沉睡。
    等她从这场沉睡中醒来，她发现外界已经天翻地覆。
    她和玛特尔，阿尔杰斯，还有另外一些人，似乎都被困在了一段过去的旧时光里。
    她就像是传说中的鬼魂，在机缘巧合之下闯进了活人的世界。
    属于她的那个时代已经结束了。
    现在是很多年很多年之后，这个时代的女孩子自尊自强，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她们和男孩子一样，享受着平等的权利。
    曾经的乔娜，现在的菲尔西斯微笑着，即使她从没在这个时代生活过，她依然觉得幸福。
    城堡里曾经被大火烧毁的蒲公英现在已经开满了城堡的废墟，在阳光下泛着毛茸茸的金色。
    风带着一颗颗种子在风里翱翔，飞向更远的天际。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准备写乔娜一生的不甘和怨恨的，写她怎么在痛苦里从乔娜变成菲尔希斯，但后来我觉得她内心的温柔其实比怨恨要多得多，毕竟她本性善良。
    蒲公英的花语有好多———无法停留的爱、勇敢、自信、坚持，据说还有等待重逢的意思。
    很适合她。感谢在2020032722:00:56~2020032822:4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橙澄2个；苏张三姨太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修瑶1瓶；
    第46章 新的组员
    【考生五十名,实到四十一名。】
    【人数不足，随机抽调。】
    【五十人名额已满。】
    【教室开启。】
    简悄耳边是系统的接连不断的提示音，等提示音消失之后,他出现在一个熟悉的教室里。
    教室正前方那块占据了整面墙四分之三的光屏上现出一行黑色的字体：“欢迎各位考生进入教室,请大家做好课前准备。”
    黑白相间的泡沫地板上出现了一些桌椅，有的是一张大桌子和几把椅子围在一起，有的是分开的单人桌椅。
    “请各位考生以小组或个人为单位入座。”
    “这里。”
    教室右后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秦明月。
    简悄抱着蔫兮兮的夹心糖坐到了他旁边。
    大概过了两三秒的样子,教室里又有数十道白光，胡修远就在这批白光中出现了。
    整个教室在一分钟之内,一共出现了五批白光。简悄发现,有些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那些消失的人应该就是在心理测试中被淘汰了。
    易涛是在倒数第二批白光中回来的，他出现时的造型着实把简悄吓住了。
    他是被那只藏狐拖着后衣领叼过来的。
    那张神似表情包的大脸盘子上都是无奈，他们出现的位置是教室的左前方，和简悄他们坐的位置几乎形成了一条对角线。
    易涛就这样被它拖着，哐当哐当哐当。
    简悄神色一紧，推开椅子跑过去,藏狐停下了脚步。
    简悄托着易涛的头给他做了个紧急检查，发现他呼吸平稳,面容平和，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他这是怎么了？”简悄问那只行走的表情包。
    藏狐细小的眼睛里流露出无语：
    “咕咕———”
    考完了太开心，脚一滑磕晕了。
    行吧,当他没问。
    他怀里的夹心糖用爪子捂住了脸。
    简悄转身就走，冷酷无情地把易涛丢在身后。
    “咕！”
    这是你们的人，你们自己捡走！
    最后还是胡修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出手把易涛拖到桌子边。
    “怎么把他弄醒？”
    这真是一个难题。
    我来！
    藏狐跳上桌面，踱步到易涛面前,抬起了爪子，开始对易涛施行了“唤醒狐狸拳”。
    他莫名地想起了妄想症考场刚载入的时候，夹心糖好像也想给他来一场爱的猫猫拳。
    他低头看了一眼夹心糖。
    它梳毛的动作一顿，心虚地喵了一声，从简悄怀里跳出来，窝到了秦明月怀里。
    反正猫猫什么都不知道。
    嗯，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在藏狐不间断的动作下，易涛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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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易涛倒吸一口凉气，他摸了摸脸颊，“什么东西打我，还有点疼。”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他面前蹲坐着一只表情包。
    面无表情的表情包正在看着他，目不转睛。
    “胖球你看我做什么！”他超大声地告状，“简哥，胖球它阴我！”
    胖球？
    是这只表情包的名字吗？
    易涛告状像一个豌豆射手似的，叭叭叭的：“当时考试结束了，它居然使阴招把我绊倒了，害得我刚考完就晕了！”
    嘈点太多，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从何嘈起。
    “被一只藏狐放倒你还很得意？”秦明月坐在左边的位置上，“易涛，你几岁了？”
    “我三岁！易三岁！”易涛满脸理直气壮，“我就是幼稚！你拿我怎么办！”
    看起来是被秦明月怼多了，理由已经找得相当熟能生巧。
    “你要加入我们的小组吗？”秦明月没理他，而是偏了偏头看着藏狐，丹凤眼微眯，“只有小组内成员才能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交流切磋，你和易涛较量，他如果输了，以后随你怎么对他，我们都不会干涉。”
    ———前提是加入进来。
    表情包满脸严肃的思索着。
    简悄面前弹出一个光幕：
    【考生胖球申请加入“苟到最后组”，是否同意？】简悄点击了【是】。
    【恭喜考生胖球成功加入“苟到最后组”！】
    加组的申请只有简悄一个人能看到，但是考生加入后的通知是全小组都能收到的。
    “你还你还真加进来了。”易涛的面色有点虚，“我不就是口误了一次嘛，你狐狸肚里能撑船，我们就这么算了吧。”
    表情包默默亮出了爪子，木头的桌面上被抓出几道浅浅的印痕。
    “我错了，我错了，要不你给我起个外号，随你喊可以吧？”易涛用最凶的表情说着最怂的话。
    “你是不是给它把名字填错了？”秦明月指了指表情包。
    “它说他叫庞裘，我这不是……嗯……没听清楚，填成胖球了嘛。”
    此刻，苟到最后组内心的想法高度同步
    没有一爪子弄死你，它真是好脾气哦。
    已经登记上去，改不了了。
    被迫从庞裘改名为胖球的藏狐大脸盘子上满是忧郁，它只觉得自己的爪子更痒了。
    虽然说名字是它自己临时取的，但是胖球这个名字未免也太不威风了吧？
    “咯咯！”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教室右后方角落那里有一个小平台，平台上停着一只看起来矫健强劲的雕，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它的侧脸，微勾的喙，有光泽的羽，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起来就十分不好惹的样子，刚才的嘲笑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表情包的眼睛眯得更狠了。
    这只雕拍拍翅膀飞了下去，秦明月微抬手臂，它正好落在秦明月的胳膊上。
    “介绍一下，上个考场认识的。”秦明月脸上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它叫———”
    秦明月尽量语气平稳：“雕霸天。”
    “明月啊。”简悄平复了一下呼吸，“你怎么老是能捡到这么奇…奇异的存在？”
    他默默地吞掉了“奇葩”两个字。
    “小月亮不像是学医的，倒像是动物饲养员。”易涛丝毫不知祸从口出，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你可闭嘴吧你！”
    前者秦明月，后者胡修远。
    暴击×2
    易涛被打击得闭麦了。
    那只一直拿侧脸对着他们的雕终于转过了头。
    易涛：“噗！”
    胡修远拍了一下他的胳膊：“闭嘴。”
    这是一只角雕。
    “咕咕咕咕咕咕！”
    表情包看到了它的正脸，一只好好的狐狸愣是笑成了一只鸽子。
    角雕：感觉有被冒犯。
    “唳————”
    它愤怒的叫了一声，正面满脸的羽毛显得更加方了。
    “咕咕咕咕咕！”
    表情包笑得停不下来，连它眯缝着的眼睛都增大了一分。
    你是在挑战我雕霸天的尊严！
    很好，大脸盘子，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脸盘子？？！
    表情包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雕一狐隔着大半张桌子开始对峙，明明气氛那么紧张，但总有一种莫名沙雕的感觉。
    秦明月怀里的夹心糖已被这个事态的发展惊呆了。
    别开生面.jpg
    秦明月动了一下手臂，角雕从他的胳膊上飞下去，落在表情包的面前。
    一张圆脸和一张方脸开始用气势压倒对方。
    是猫猫见识浅薄了。
    秦明月嘴角勾出一丝浅淡的笑，他揉了揉夹心糖的猫脑袋：“还伤心吗？”
    夹心糖小小声地回应了他一句。
    没有，只是有点遗憾。
    遗憾没能早早的和乔娜重逢，陪在她的身边。
    “不用遗憾，都是注定好了的。”秦明月捏了捏夹心糖的爪爪，“不用感到难过。”
    “有时候啊……”秦明月说，“与其怀着怨恨离开，倒不如以另一种形态活在当下。”
    “乔娜的执念可以引动空间，玛特尔的执念可以引动时间，时间和空间加在一起，就是一场轮回。”秦明月眼睫微垂，“有时候生活在过去的旧时光里，又能看到新的世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第89页

    我知道的，就是有点舍不得。
    “人都是要成长的，猫猫也是。”秦明月又伸手撩了撩夹心糖的猫胡须，被夹心糖一爪子拍掉。
    别碰我胡子！掉了很不好长得好嘛！
    夹心糖凶巴巴地怼了秦明月一句。
    不过……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乔娜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秦明月说，“这都是我根据上上个考场推出来的。如果你不提到乔娜的名字，我根本就没有想起来。”
    我有点想她了。
    夹心糖忧郁地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瘫成了一张毛茸茸的猫饼。
    有打斗的声音靠近了夹心糖。
    夹心糖一抬猫脑袋，看见桌子上方，表情包和雕霸天打起来了。
    易涛在一旁煽风点火：“加油！加油！”
    今天也是对这个组绝望的一天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建议百度角雕正脸侧脸照食用，画面感更强。
    侧脸急煞千军万马，正脸吓退百万雄师。
    角雕：不愧是我.JPG感谢在2020032822:48:31~2020032921:2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染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vi波20瓶；芊芊指尖、莘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选修课
    一雕一狐虽然打得凶,但是都还是有分寸的。
    苟到最后组在线围观了全程。
    角雕脸上的表情变化如下：
    高高在上，不屑一顾.jpg
    羽毛倒竖，就是硬杠.jpg
    打雕不拔毛,拔毛伤自尊.jpg
    不打不打,溜了溜了.gif
    藏狐的表情变化如下：
    端庄优雅贤淑式微笑.jpg
    有事么干啥呢说约就约.jpg
    下得黑心手当得狐中王.jpg
    心如止水不服再来.gif
    此战以藏狐大获全胜告终。
    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的简悄在下一刻收到了一条新消息：【考生雕霸天申请加入“苟到最后组”，是否同意？】简悄瞄了秦明月一眼。
    秦明月微微点了点头。
    简悄选择了【是】。
    【恭喜考生雕霸天成功加入“苟到最后组”！】
    “咕？”
    手下败雕还敢进组？
    “咯！”
    我雕霸天是给你面子，懂不懂！
    表情包默默碾了碾爪子,它爪子下还有雕羽。
    雕霸天：……
    同组成员，不得相互伤害！
    拔毛也是一种伤害,重创心灵的那种伤害！
    苟到最后组齐刷刷地看向了易涛。
    我觉得你们在内涵我和雕霸天像,但我没有证据。
    此刻加入苟到最后组的雕霸天仰天长啸,它的正脸右上角缺了一块羽毛，看起来就像是一轮圆月有了阴晴圆缺。
    “咯———”
    我脸不对称了，我不干净了。
    雕霸天陷入自闭。
    【考生已全部就座。】
    【下面开始分发课本。】
    木制的桌面开始发光，桌上逐渐出现一个光团，越变越大，开始出现了棱角。
    在苟到最后组绝望的注视下,桌上的光团光华褪去。
    ———是一桌子摞成小山的医科必修书。
    全都是崭新的，让人恨不得立刻投身于知识的海洋。
    光看书脊就让人头皮发麻———《医学高等数学》、《医学物理学》、《局部解剖学》、《医学微生物学》、《病理生理学》等等。
    据医学生不完全统计：
    《生理学》、《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外科学》、《内科学》这些书,都是一百万字起步三百万字封顶。
    别的专业上课使用的书论本，医学生论箱。
    医学狗只觉头顶一凉。
    苟到最后组：……
    仿佛回到了被期末考试周支配的恐惧。
    在这小山般的蓝色课本里，有三本红色的格外显眼,这三本红色的特别厚，举个直观例子———大概是三本《红楼梦》摞起来的高度。
    简悄从书山里抽出一本，红色封面的书名是《医学基础知识合集》。
    底下印着一个副标题“非人类教材”。
    三本？那这应该就是夹心糖、胖球和雕霸天的课本了。
    苟到最后组三只非人类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年头，活的生物都要学习吗？
    环视四周，五十人的教室里,每人的桌上都是一片蓝色的汪洋。
    【课本已全部发放。】
    【中国考区9号教室考生均为医学生，开始医科教学模式。】光屏发着光，在教室正中间投下了解刨台的3D模型。
    教室桌椅摆放规律是小组座位占据四个角，零零散散的桌椅沿着墙面摆放，中间的位置是空出来的。
    躺在解剖台上，那具没有人皮，只有肌肉骨骼的3D模型突然站起来，对着教室内的考生鞠了一躬，自我介绍说：“各位考生好，我是你们的解剖课老师，下面我将为各位考生演示人体组成。”
    没皮的身体动了，讲话了！
    达尔文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五十个考生瑟瑟发抖，陷入沉默。
    3D模型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在一众考生的注视下，他胳膊上的肌肉全部脱落下来，悬浮在空中。

 第90页

    “这是前内侧的肱二头肌。”3D模型指了指一块浮空的肌肉，“它主要负责肘关节的屈曲。”
    那块肌肉在空中动了动。
    “这块是后外侧的肱三头肌。”3D模型很认真地讲着，“与肘关节伸直有关。”
    他每讲一处地方，他身上的肌肉就脱落一块浮在空中，光屏出的光还很贴心的在那块肌肉底下标注了名称。
    直到这具没有皮的身体脱落得只剩下一具骨架之后，他的讲解才暂时告落，接着，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这是股骨，是人体最长的大骨。”骨架点了点自己的腿，“也就是俗称的大腿骨。”
    他的股骨脱离了身体，悬浮在空中。
    “这是肩胛骨。”又一块骨头飞到了空中。
    “这是肋骨。”
    “这是……”
    直到最后还剩下一个骷髅头的时候，他的嘴仍然在叭叭叭。
    受了惊吓的众多医学狗现在差不多都缓过来了，他们好奇地盯着这个骷髅头，猜想着他讲话的原理是什么？
    骷髅讲话不漏风吗？
    等这个模型讲完所有的东西之后，骨头肌肉经络纷纷归位，又重新组合在他身上。
    他没有皮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微笑：
    “帮大家回忆了一下基础知识，大家现在记牢了吗？要不要再讲一遍？”
    “记住了。”简悄面部改色的看着这具模型，“谢谢老师。”
    旁边的秦明月淡定的鼓了鼓掌。
    这个鼓掌的动作提醒了剩下的呆呆愣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考生们，一时间，教室里鼓掌的声音如同海啸，五十个人硬是弄出了一种特效大片背景音的架势。
    主要是真的不想再看第二遍了。
    太吓人了qaq。
    当年半夜去解剖楼上课都没现在的场景吓人。
    “嗯。”没皮3D模型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在教室里环视了一圈，“那各位考生要抓紧时间复习了。”
    “今天是九月十一日，距离下一场实践考试还有九天，距离下一场理论考试还有十九天。”
    “从下一次考试开始，文理科分卷难度将会逐渐降低，同时，将会增加专业必修课内容作为考试附加卷，必须要及格。”
    “每个考生每月将会随机抽取一门选修课，选修课不强制要求及格，但选修课取得完美成绩的人，可酌情增补必修课分数。”
    “这些将由你们的个人系统负责。”
    3d模型最后语重心长：
    “请各位考生好好复习，学海无涯，死不上岸。”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光屏投射出的光骤然强盛，等光慢慢暗淡时，他和解剖台已经消失在教室正中央了。
    “崽儿啊，上一次心理考试感觉闷样？”等光屏恢复黑暗后，简悄面前的空气中突然掉出一个黑白团子。
    说着一口正宗的四川话。
    “咧个系统要我们给你们抽选修课嘞！”
    【请考生个人系统使用官方普通话。】
    无处不在的系统机械音发出警告。
    黑白团子：……
    管好宽哦。
    “崽儿，你现在要不要抽选修课？”黑白团子故作高深，两个半圆形的黑耳朵“扑棱”地摇晃了一下，大大的黑眼圈里是两颗萌萌的豆豆眼，“就是类似于你们人类玩游戏时那种卡池抽卡。”
    简悄：？？？
    那种只有欧皇才配玩的游戏？
    “越早抽越好哦！”黑白团子小声提醒他。
    简悄的面前弹出一个光幕：
    【考生是否抽取选修课？】
    【是/否】
    “运气不错。”旁边突然有一道糯糯的声音，是秦明月的系统胎白釉青瓷瓶，他的系统好像很高兴，整个瓶身看起来更像一块通透的翡翠了。
    秦明月面前的光幕上是一行字：
    《古代戏曲鉴赏》。
    看起来是已经抽完了的。
    简悄点击了【是】。
    他的光幕上不断有名称翻滚而过，越来越快，最终定格在《土木工程施工技术》上。
    “呼———”黑白团子小声地舒了一口气，“还行。”
    夹心糖高兴的叫出声，它的系统碳烤小鱼干在它的尾巴上绕啊绕。
    我抽到的是《捕猎技巧》哦！
    表情包抽到的是《如何捕捉一只土拨鼠》。
    它细小的眼睛看向了它的系统。
    土拨鼠形态的系统：……
    我太难了.jpg
    雕霸天的选修课是《雕的脸究竟有多圆》。
    雕霸天：？？！
    这选修课根本就是在欺负我雕霸天！
    它冒犯我雕总的尊严！
    雕霸天还没来得及宣泄它的愤怒，就听到旁边易涛哈哈哈的笑声。
    “你这是什么课啊！”易涛半靠在胡修远身上，笑得直不起腰，“这手气也太黑了吧！《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
    胡修远推了一下眼镜，伸手拍拍他快自闭的系统梨膏糖，“没事。”
    他指了一下易涛的光屏：“你的都还没出来呢，别五十步笑百步，最后翻了船。”
    “害。”易涛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我运气一向不错，没得啥大事，放心！”
    他的“心”字还没说完，面前的光幕就停了。
    婺墨默默的飞远了些。
    羞与为伍.jpg

 第91页

    只见易涛光幕上字体的颜色和他们的都不一样，金光闪闪的。
    等这种闪光消失后，只留下一行金色的大字：
    《论母猪的产后护理》。
    作者有话要说：    呵，翻车了吧。
    我不仅能在文里发图片，我还能发动图，它们打架的时候，多形象啊（正经脸）！感谢在2020032921:20:28~2020033021:2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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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金色待遇
    翻车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苟到最后组发出了一致而又无情的嘲笑声。
    婺墨飞在半空中,委屈的快要掉下眼泪来。
    “我！要！换！考！生！”
    “莫慌莫慌。”黑白团子飞过去拍了拍应该是婺墨脑袋的位置，安慰它说，“废掉的考生不要扔,炸一炸,煎一煎……呸，多教教，多鼓励,说不定就行了呢。”
    迎接黑白团子的是浑身黑到尾，一丝杂色都没有的婺墨的死鱼眼。
    其实这样昧着良心安慰的时候,它也很虚。
    只是考生都确定了,也没法换了,是不？
    “要学会苦中作乐滴！”黑白团子一个没注意，又切换成了川话。
    “选修课……”婺墨差不多已经绝望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系统也得跟着他们去上选修课？”
    虽然考生每个月一号的理论考试和每个月十号，二十号的实践考试它们系统不用跟着参加，但是选修课是特殊情况,系统必须全程辅助。
    黑白团子的表情僵硬了。
    它……居然差点就忘了。
    那确实是惨，惨无统道的惨。
    “忍一忍,熬一熬就差不多了。”黑白团子干巴巴的说着完全没作用的话。
    “啪嗒———”
    一滴眼泪从婺墨的眼眶里落下来，划过长方体的系统身体，地上多了一滴墨汁。
    “到时候我上选修课的时候,你站远点就行了。”易涛难得的有点愧疚，“我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嘛！没关系，下次一定行！”
    拜托你别再给自己立旗了。
    婺墨虽然性格像个小辣椒，但是还是很好哄的，它勉勉强强地回应道：“那行吧,你下次注意。”
    “嘿嘿嘿，就知道我的系统最好了！”易涛上前几步，将浮在空中的婺墨捞到手里，又将它举到眼前，认真地对它承诺：“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刚刚还很感动的婺墨这时候一声不吭。
    “咋了？”易涛凑近了些，担忧的问，“还有哪里不对吗？”
    婺墨睁开了眼睛，语气平稳的说：
    “你把我拎倒了。”
    婺墨不睁眼的时候，上下一般黑，分不清头尾。
    对不起，我觉得有点尴尬。
    苟到最后组默默的转过了头。
    这还不如刚刚的翻车现场呢。
    很快，就能听到空气中婺墨暴躁的声音：
    “你这个憨批考生，你连我的脑袋在哪里都不知道！我还跟了你这么久！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顺便还能听到易涛抱头鼠窜的求饶：
    “失误！这是失误！肯定没有下次了！”
    “我信你个鬼，你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他默默的戳了戳已经回到自己肩膀上的黑白团子，很认真地问：“你们系统一天到晚都在学些什么？”
    你听我解释，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它大大的黑眼圈绝望地看向了空中飞着的婺墨。
    醒醒啊！不要再说了！
    上班期间摸鱼被发现了是要挨训的！
    “选修课是什么特殊模式？”秦明月戳了戳他的系统胎白釉青瓷瓶，“应该不是通关类模式吧？”
    “啊？当然不是啦。”他的系统软糯糯的回复他，“选修课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考生放松精神，认真学习的。”
    “但是———”它的系统软萌的补充道，“课是随机抽取的，选修课是沉浸式的体验。”
    就是说有的课可以让人放松，但是有的课只会让人加速崩溃。
    “崽儿，我跟你讲。”简悄肩膀上的黑白团子也开始拉着他嘀嘀咕咕，“登录选修课之前，你要做个心理准备，你开始选修课之后，你的学习状况是整个教室都能看到的。”
    “没有办法开屏蔽模式吗？”易涛和婺墨的追打告一段落，他刚凑过来，就听到这样一句话。
    “开不了的。”婺墨生无可恋地接过他的问题，“不仅不能屏蔽，在考生做的不好的时候，系统还要当场进行指导。”
    易涛痛心疾首：“为什么一定要有选修课！”
    “因为在考核系统内部，考生被停止了不少生理机能，最主要的两项就是吃饭和睡觉。”婺墨已经自闭去了，黑白团子好心的给他解释，“所以理论上，考生是可以每天24小时不间断的学习的。为了防止考生学习时间过长而造成心理崩溃，每个考生都会随机配备一门选修课，在考生学习精神压力过大的情况下将他们投入进去，来缓解他们的精神压力。”
    易涛：“听起来还挺人道主义的。”
    他的脸一垮：“但是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第92页

    呵，他承受了太多。
    【叮咚！恭喜考生胡修远成功开启选修课！】
    苟到最后组每个人的光幕上弹出了这样一个提示。
    教室里那面巨大的光屏右上角同步出现了一个小格子，格子里正好播放着胡修远登进选修课后的画面。
    有点类似于商店里的监控，不过这个的屏幕比监控的屏幕要大得多，而且神奇的是，不论在教室的哪个角落，都能看的十分清楚。
    胡修远此刻正呆在一条偏僻的路上，身旁是一辆摩托车，他试了试，发现摩托车是好的，发动的时候会有“突突突”的声音。
    周围的环境很美，此时的天色微微暗淡，将落不落的金乌坠在天边，给万物都蒙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路边是茂密的森林，能看到小动物在其中出没，此时正值盛夏，蝉鸣声此起彼伏。
    屏幕里的胡修远似乎收到了什么新的信息，他的系统梨膏糖飞到那辆摩托车的车头稳稳地蹲坐下来，胡修远骑上了摩托车。
    一人一系统在乡间的傍晚骑着摩托车开始兜风。
    表情看起来很是享受。
    系统的屏幕下方贴心的配了几行小字：
    【考生：胡修远
    选修课：《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
    内容：随意旅行，不限位置，不限地点，没有危险。】易涛：……
    我好酸，为什么不是修理摩托车？
    “《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又不是《禅与摩托车维修技术》。”秦明月看了易涛一眼，“这本书讲的就是游历并有所感悟的故事，不是什么修摩托车。”
    【叮咚！恭喜考生秦明月成功开启选修课！】
    秦明月和易涛说完之后，他的系统也帮他开启了选修课，巨大的光屏上出现了第二个小格子，格子里面正巧也是秦明月刚进入选修课的场景。
    ———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戏园子。
    巨大的戏台搭在正中间，上面有人在唱戏，穿着大靠，顶盔贯甲，正是一副刀马旦的扮相。
    “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
    秦明月出现的地方正好是二楼最好的位置，他坐在一张红木桌边，桌上是一壶沏好的茶，放着配套的的茶杯。
    茶香缭绕间，能听到那台上的刀马旦在继续唱：
    “帅子旗飘如云，斗大的穆字震乾坤！”
    正是一出《穆桂英挂帅》。
    系统的配字写着：
    【考生：秦明月
    选修课：《古代戏曲鉴赏》
    内容：喝茶听戏，放松身心。】
    在易涛越来越柠檬的注视下，苟到最后组其他成员纷纷开启了选修课。
    夹心糖出现在一个布满障碍物的房间里，有一道光线贴心的给它列出了需要前进的路线。
    雕霸天出现在一个电影院，坐在视角最好的位置上，正对面的电影屏幕播放着类似于动物世界的科普。
    胖球出现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这片草原里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洞，或胖或瘦的土拨鼠正在探头，有点像是真狐版的打地鼠。
    就连听起来最坑的简悄的《土木工程施工技术》也不是出现在灰尘满天的工地里，而是在一个超豪华的，拥有落地窗的巨大办公室中。空中浮现的是3D投影的建模模型，一个精英模样的人正在给他讲解做建筑设计时需要考虑哪些因素。
    渐渐的，教室里其他考生也陆陆续续通过系统开课了，五十个考生到最到最后只剩下了易涛一个。
    易涛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怀抱着希冀问它的系统婺墨：“说不定我们的选修课没有这么糟呢？”
    婺墨的眼神明显亮了点：
    “那你准备好，我开课了！”
    易涛点了点头。
    一阵眩晕感过去，易涛发现自己脚踏实地了。
    他睁开眼睛，面前是一排排栅栏，一百多头猪隔着栏栅直勾勾的盯着他。
    猪叫声此起彼伏。
    “考生你好，我是你的老师。”易涛旁边有一个包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发声，“接下来将由我带着你和你的系统一起来学习如何给母猪做产后护理。”
    婺墨：……
    “来，你们先和它们打个招呼，它们很亲切的。”
    易涛磨磨蹭蹭地走上前，靠近了离他最近的一头母猪。
    那头母猪哼了几声，头往前一顶，钢铁的栏杆裂开了一条明显的缝隙。
    “这这这是猪？！”易涛吓得声音都开始不利索了。
    “是的。”那个生物说，“好了，你要开始学习了。”
    “我可以不学吗？”易涛垂死挣扎。
    “不可以。”那个生物的声音里带了点严肃，“既然你选中了这门金色的课，那么就要从头上到尾，绝不能中途放弃。”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刚刚那头猪又轻轻地向前顶了一下，钢铁制成的栏杆不堪重负，彻底报废。
    它愉快的甩了一下尾巴。
    旁边的墙塌了。
    易涛沉默的看着猪脸。
    猪：端庄优雅美丽贤淑热情活泼式微笑.jpg
    作者有话要说：    金色选修课，当然要有排面！
    这一次过渡章比较长是因为要详细解释选修课的存在，以后关于选修课就一笔带过啦！感谢在2020033021:27:49~2020033120:5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3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月皎皎、小生长草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虾米129031057920瓶；mivi波、碗中米10瓶；匿名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末世倒计时（一）
    这是苟到最后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学习的第十天。
    在其他成员学习的时候,易涛也在学习。在其他成员看戏、兜风、跑酷、学设计、看电影、打地鼠的时候，易涛在战战兢兢地被猪追，之后易涛跑不动了,换婺墨被猪追,在这一追一逃之下，他的身体素质明显得到了极大的锻炼。
    金色选修课，就是这么有排面。
    今天是九月二十日。
    也是新一场实践考试开始的日子。
    易涛咸鱼瘫：“太好了,今天不用被猪追了。”
    苟到最后组：听起来好惨的亚子。
    “崽儿，抽实践考试题啦！”黑白团子在简悄的肩上蹬蹬腿,毛茸茸的爪子双手合十,“保佑你抽到一个好题目！”
    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得很认真。
    “谢谢你啊！”简悄揉了揉黑白团子的头,“开始吧！”
    他的面前弹出一个光幕，上面不断有题目在翻涌。
    【检测到“苟到最后组”三份特优生权限，难度提升。】又是熟悉的系统音，苟到最后组……
    已经习惯了。
    卑微弱小可怜且无助.jpg
    简悄面前的题目正好停住：
    【《末世倒计时》。】
    接着是熟悉的眩晕：
    【考场《末世倒计时》载入中……】
    【考试提示：无。】
    在所有考生都进入考场的时候，系统内部的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份密密麻麻的金色的特优生名单,其中中国区域有一千多名特优生，简悄和秦明月的名字赫然在前。
    这些金色的名字有的变得更亮了,有的变得更暗了，甚至有的直接熄灭变成了灰色，消散在虚空之中。
    简悄名字上的金色变得更浓厚了一些,而秦明月的名字闪了闪，突然变成猩红的赤色。
    接着他的名字从特优生的名单中飞了出来，和全球特优生的名单里飞出的红芒一起，组成了一份新的名单。
    大概有一百多人的名单最顶端缓缓浮现出四个暗色的大字：“高危待定”。
    简悄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他坐在一辆汽车的内部,秦明月坐在副驾驶上。
    简悄刚一侧头，就对上秦明月警惕的眼神。
    秦明月醒得比他稍慢一刻。
    等他看清楚旁边坐的人是简悄时，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放松了很多。
    【公元3087年6月5日中午12点整，A博士在c城最高的建筑上投放了一罐特殊气体，这罐特殊气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空气中扩散，短短一个小时，拥有一千多万人口的c城将近九成人遭到感染，变成了丧尸。】【这无疑是一场新的地狱。】
    【在这场浩劫来临的时候，A博士看着四处惶恐无助的场面，站在落地窗前微笑：“欢迎来到末世。”】这真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在他们刚进入考场的时候，系统居然还会给他们讲述考场的背景故事。
    【“现在，末世倒计时。”】
    系统简短的介绍已经结束了。
    车上的电子钟上显示现在的时间为：
    11：30
    也就是说，距离末世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想好了吗？”秦明月突然问简悄，“也许来得及，也许来不及。”
    “想好了，走吧。”简悄在导航上输入了地点，发动了汽车。
    聪明人之间从来无需多言。
    是在末世要到来的最后半个小时找一个安全的地点藏身，还是去直接毁掉末世的根源？
    似乎没什么好考虑的。
    在c城阳光明媚的中午，一辆红色的轿车在车流中穿梭，奔向这座城市里最高的建筑。
    11：45
    简悄顺利到达c城最高的建筑“日光之辉”。
    下了车之后，秦明月突然说：
    “可能要你一个人去了，我得去一下那里。”
    他手指的地点是日光之辉正对面的大楼，大概隔了一百米的样子，这两栋大楼的造型极其相似，只是他指的这栋大楼看起来要矮一点，名字叫做“月光之影”。
    “没问题。”简悄点点头，也没有询问秦明月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你那边处理得过来吗？”
    “可以。”秦明月言简意赅。
    两人在日光之辉的大楼下分道扬镳。
    简悄进入了日光之辉，这栋大楼里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大楼前台上还有着摊开的登记本，胡乱摆放着的水杯，似乎发生了什么很匆忙的事情，这些物品的主人还没来得及收拾就离开了。
    简悄打开了电梯，按了49楼的位置。
    时间———11：50。
    三分钟后，简悄站在了顶楼，通往天台的门上挂了一把手臂粗的金属锁。
    此时距离末世到来，还有七分钟。
    另一边的秦明月跑得飞快，他进入了月光之影这栋大楼，这栋大楼同样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和外界人流如织，车水马龙的场景截然不同。
    这栋大楼里没有电，电梯无法运行，楼里没有灯光，有一种莫名的阴沉压在人的身上。
    秦明月在一楼大厅里转了一圈，又站在大楼楼层分布图前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使劲一撕，这张楼层分布情况图的下面，藏着另一张完全不同的图。

 第94页

    秦明月从一楼大厅里退出来，直奔地下停车场。
    在空旷又巨大的停车场内部一个角落里，秦明月找到了一个电梯，电梯也是处于一种没有电的状态，前面放着一块黄色的牌子，写着“正在维修”。
    秦明月伸手在电梯的上下键上有规律的按着，几十秒后，电梯可以运行的灯亮了起来。
    秦明月进入了电梯。
    距离十二点的末世，还有五分钟。
    “日光之辉”
    简悄试探着拽了拽他面前那把巨大的金属锁，这把锁特别坚固，也特别沉。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这是他在开车前往日光之辉大楼的路上，在车里找到的。
    瓶子里装着的是一种银色的金属。
    巧合的是，简悄恰好认识它，这是金属镓。
    它对各种合金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腐蚀能力，只要除去金属表面的氧化物保护层，滴上液体状的镓，金属就会变得像纸片一样脆弱，因为它破坏了金属内部的分子结构，所以哪怕是徒手，也可以轻松的掰断子弹都打不穿的金属。
    简悄用镓腐蚀了金属锁，拉开了顶楼通向天台的那扇门。
    时间11：56。
    距离末世倒计时，还有四分钟。
    “月光之影”
    “叮———”
    电梯门打开了，秦明月走进了月光之影的最顶楼，这栋楼没有天台，顶层的全是玻璃，看不到一点别的材料。在一层一层的玻璃之间，隐约能看到无数个一模一样的人影。
    “我以为小老鼠都在日光之辉那栋楼呢。”这层楼的扩音器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调笑，“原来这里还有一只啊！”
    “既然你能找到这里，不妨就陪我玩个游戏吧！”刚刚那个声音说，“你要不要试试，在十二点之前找到我呢？”
    “说不定有奖励哦！”
    在他这句话的结束后，这层楼的玻璃突然全部动起来，前后横移将秦明月包围在里面，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复杂的玻璃迷宫。
    “呐，游戏开始。”
    距离末世，还有三分钟。
    简悄拉开门，这个天台特别大，角落里还堆着坏掉的桌椅假花假草等杂物，有的地方堆着沙子和砖，翻找的工程量看起来极其浩大，没有一个小时根本就检查不完。
    “日光之辉和月光之影。”简悄走到天台的最边缘，看着对面另一栋稍矮些的楼，若有所思，“光源和影子。”
    也许是因为这两栋楼建得极其巧妙的缘故，正午的太阳的光线正好照射在“日光之辉”这栋楼天台出口一块较大的玻璃上，反射出一道狭长而刺眼的光线连通了“月光之影”那栋楼，空气中阳光竟有点像波光粼粼的水面。
    简悄在刺眼的阳光下眯了眯眼睛：“折射光线、入射光线和法线，三线两点一面。”
    他在天台的地上捡起一块不规则的砖，扔中了天台出口上那块玻璃，玻璃在外物的撞击下碎了一地，连通两栋楼的光线消失了。
    没有了刺眼的光线的干扰，简悄发现玻璃背后的钢架上，躺着一个小小的罐子。
    他将罐子拿到了手。
    末世倒计时六十秒。
    月光之影顶楼的玻璃全部都被打碎，秦明月手中执着一柄赤色的唐刀，踏过满地的玻璃碎渣。
    在他前方不到二十米的位置上，站着一个面容普通的人，单看容貌平平无奇，但如果你看到他那双眼睛，就会知道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那双眼睛里透出的疯狂和偏执令人害怕。
    “a博士，找到你了。”
    “这么快？真有趣啊！”A博士的脸上露出一个狂热的笑容，“你先告诉我，你这把刀是从哪里来的？”
    他在监控里看到，秦明月在迷宫的正中心凭空召唤出了一把赤红的唐刀。
    这违反了世上所有的科学定律。
    “你不需要知道。”秦明月丹凤眼微眯，他这时候已经离A博士很近了，“我来收取我的奖励。”
    他的刀毫无预兆的划过了A博士的脖子，一颗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你的命，我拿走了。”
    【警告！警告！考生秦明月试图毁坏考场核心！】地上A博士的头颅慢慢地飞起来，回到那具无头的身体上，像是影片按下了倒放键一样，血重新回到他的身体，脖子上的刀伤在慢慢愈合。
    a博士恢复了原状。
    “我……”
    他才刚张口说出一个字，秦明月已经毫不留情地再次斩下他的头颅。
    【警告！警告！警告！】
    【考生秦明月试图毁坏……】
    “闭嘴。”秦明月神色冰冷，“使用特殊权限。”
    【考生秦明月使用特殊权限。】
    【特殊权限已消耗。】
    【剩余特殊权限：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考场开头是双视角切换的～小月亮很厉害的哦(ω.)感谢在2020033120:50:28~2020040121:4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撩最帅的二少4瓶；耶！3瓶；复思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末世倒计时（二）
    简悄手里拿着那个只有半个巴掌大的罐子,罐子口有一个小巧的倒计时，此时，距离末世到来还有三十秒。

 第95页

    这是一罐可以让整个城市的人瞬间变成丧尸的可怕气体。
    “使用特殊权限。”简悄手心里开始发出微光,“权限能力选择净化。”
    【考生简悄使用特殊权限。】
    在上一个考场《妄想症》里,简悄拿到了玛特尔的时间核心和歌里勒的空间核心，时间核心和空间核心合在一起，在考试完毕之后,兑换了一份特殊权限。
    特殊权限可以短暂更改某种考场规则，但不能改变考场核心。
    简悄掌心里的光慢慢的腐蚀了这个罐子,罐子在他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特殊气体销毁成功。
    秦明月看着地上的头颅不再动弹,那把赤红的唐刀在他手中寸寸碎裂,消散开来。
    而A博士的尸体宛如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下来，变得薄薄的，无火自燃。
    他的头颅在火中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嘴一张一合。
    秦明月认出了他的口型：
    他说：“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秦明月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他转身踏过满地的玻璃渣，按开了下行的电梯门。
    “咯噔——咯噔——”
    他的背后突然有异动。
    满地碎玻璃渣凭空浮起,像是被魔法静止在空中的冰棱，在这些玻璃渣的背后,一双红色的眼睛锁定了他。
    是一种带着电流的机械音：
    “发现入侵者，执行一级指令——抹杀。”
    简悄销毁了那个小罐子，这时候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一声悠长的钟鸣响彻整个城市。
    末世没有到来。
    简悄长舒了一口气。
    他转身准备从天台的出口返回，刚进到出口内部，背后就突然放下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将他牢牢地罩在里面。
    “滴滴滴！”
    “检测到入侵者，自毁装置启动。”
    这栋名叫日光之辉的大楼所有的灯光全部熄灭,楼层之间的智能关闭了安全通道并锁住了电梯。
    简悄感觉到地面在摇晃，好像发生了地震一样。
    这栋楼，要塌了。
    而此时，他正困在四十九楼的笼子里，无法动弹。
    从漫天玻璃渣中走出来的是一个两米多高的机器人，森冷流畅的金属线条，手里还配备着热武器。
    他抬起了一只手，手臂上的金属铿锵变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力旋涡，他周围的玻璃被卷成一股风暴，然后直指秦明月。
    唐刀重新出现在了秦明月的手中。
    大量的玻璃碎片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机器人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里面装置了不少热武器，也朝着他所站的位置发射。
    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
    能听到稍远的地方传来惊恐的惨叫声，应该是这栋楼周围路过的行人。
    威力巨大的武器打穿了顶层的地板，露出了下一层的内部结构。
    “想杀死我。你还不够格。”
    秦明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机器人的背后，他轻巧地踏上了机器人的头顶，唐刀毫无阻碍的从机器人的后背穿过，将它的能源核心分成了两半。
    机器人眼中的红芒黯淡下去，它的两只金属手臂也定格在了半空中，其中拥有热武器的那只手臂第二轮的能量已经蓄能到了最后一秒。
    另外一部分停在半空中的玻璃碎片失去了控制，它们掉落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声响。
    战斗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秦明月从坏掉的机器人的肩膀上跳下来，走向安全通道的大门。
    简悄拉着铁笼的栏栅，他的掌心微微发光，栏栅在他手中逐渐变形，露出一个可供一人进出的空间来。
    他选择的特殊权限是净化。
    理论上，它是不可能打开笼子的，但是它还有另一个用法
    净化所有对权限者产生的威胁。
    在简悄的判定中，这个铁笼威胁到了他的安全。
    【判断成立。】
    他离开了铁笼，此时高达四十九层的日光之辉已经摇摇欲坠。
    地板被不知名的力量不断撬起，墙上的灯具开始往下掉，墙皮在墙体摇动中簌簌剥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砖。
    他已经跑到了安全通道，这里的安全通道设计十分奇特，没有楼梯，只有一根巨大的绳子，绳子的尽头连接着一套安全设备。
    看来像一个小型蹦极现场。
    简悄将这套装备快速的绑在身上，检查了一下牢固程度之后，站在平台的边缘一跃而下。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身体是极度失重的坠落感。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被倒吊着，离地面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简悄腿一弓，身体向上攀起，迅速解开了自己和绳索的连接，然后顺势松开绳索，从上面落下来，快速向外跑。
    在他的脚刚刚跨出这栋大楼的范围时，他身后的楼突然塌陷下来，变成了一片废墟。
    这时候日光之辉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他的出现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上车。”
    一辆红色的轿车突然一个漂移停在了简悄面前，透过车窗上部的空隙，能看到驾驶位上坐着的是秦明月。
    简悄飞快地拉开车门，这辆红色的汽车一骑绝尘，将围观的人群和追赶的车辆甩在身后。
    “当无名英雄的感觉怎么样？”秦明月开车的时候，简悄笑眯眯地问他。

 第96页

    两个人的车这时候已经冲到了郊区，郊外绿草如茵，碧空如洗。
    “还不错。”秦明月眼底泛出一丝微弱的笑意，“那你呢？”
    “特殊权限用起来感觉真好，就是不太好得到。”简悄说，“A博士解决完了？”
    在日光之辉的楼下，秦明月要和他分道扬镳的时候，简悄就猜到了他的目的。
    “解决了。”秦明月回答，“不过，还没结束。”
    好像是为了验证秦明月的话，系统的提示音随之响起：【A博士死了，他放在日光之辉大楼上的特殊气体没有发挥作用，城市依旧如同许许多多平常的一天一样，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就在夜里十二点的时候，A博士的实验室突然爆炸。】【深夜偏僻郊区的一声响，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等到c城的人早上醒来，发现外界植物疯长，动物的体型变大，它们都变得非常具有攻击性。】【人类成了新世界最弱小的生物。】
    【末世来了。】
    特殊权限短暂的更改了考场规则，但考场的核心仍然未变。
    他们阻止了一次末世的发生，但这远远不是结束。
    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甚至更多次。
    考场的核心在运转，末世正在倒计时。
    “还要继续吗？”
    “为什么不继续？”有声音笑着反问，“当逆天改命的孤胆英雄，听起来有点酷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心态真的很崩，文是我一字一句慢慢写的，设定是我认认真真做的，如果真的有哪里相似或者撞了设定，请指出来，我会尽量避免或者直接砍掉相关情节，收ky评论我已经收怕了。
    这篇文的设定真的很庞大，我会去掉所有国外考场和全球接力赛等支线，少埋伏笔，简化剧情，将剩余的故事控制在十五万字内完结，全文尽量不超过三十万字。
    心态真的崩掉了，不会烂尾，会保证全文故事的完整性和逻辑性。
    谢谢你们真心实意的喜欢。
    非常抱歉。感谢在2020040121:40:55~2020040222:3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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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末世倒计时（三）
    逆天改命的孤胆英雄。
    听起来确实有点酷。
    现在坐在郊外车里的两个孤胆英雄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他们要去自首。
    没错,他们一个从倒塌的日光之辉大楼中完好无损地跑了出来，另一个一出手就碎掉了月光之影的半栋大楼，还嚣张地驾车逃逸。
    怎么看都像传说中的恐怖分子。
    简悄刚在车上的导航中输入了警察局的位置,启动了车辆,前方的路上就开来了几辆警车。
    这几辆警车将他们团团包围。
    “不许动！举起手来！”
    全副武装的警察真木仓实弹的指着他们。
    我觉得这是一个误会，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真的。
    是不是误会倒是没有说清楚,不过他们两个从小奉公守法的好孩子生平第一次去了一趟警察局。
    “姓名。”
    “3087年6月5日中午11点55分，你去日光之辉那栋大楼做什么？”警察一边询问一边登记,“有目击证人看到你从日光之辉那栋楼里跑出来,然后上了一个人的车,是吗？”
    “是。”
    “为什么不留下来等警察解决？”警察又问，“那栋楼的爆炸是否是你造成？”
    “不是我造成的。”简悄一脸无奈地回复他，“我要是说那栋楼里有自毁装置你们信吗？”
    “严肃点！”那个警察皱了皱眉，“又不是在拍谍战片。”
    “你为什么要去那栋楼？”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简悄叹了一口气：“我非常认真的告诉你，我刚刚拯救世界去了。”
    警察：……
    这简直没法问了。
    另一边审讯秦明月的警察看起来挺年轻的，好像刚出校园没多久,旁边有一个干练的老警员压阵。
    “月光之影那栋大楼顶层突然爆炸，是否和你有关？”
    “有,拯救世界的时候不小心打碎的。”
    真实的仿佛是一个冷笑话。
    “我劝你实话实说。”那个年轻的警察一脸无语，“拯救世界这种梦想，我上小学的时候就不做了。”
    他简直就是摆明了说不要找借口,就是找借口也不要找的这么离谱。
    秦明月瘫着一张脸，一时之间感觉有点语塞。
    “我看你也是一副学生的样子，年龄应该也不大，你要是知道什么真相，或者是受了什么威胁可以和我们讲,我们会保护你的人身安全。”旁边年长点的警察苦口婆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要敲开秦明月这个牢固的蚌壳，“毕竟这样的危险分子在c城流窜对大家都不好，不是吗？”
    他其实不太相信是秦明月做的，作为一个和犯罪分子打了许多年交道的老警察，他眼力非常好，对犯罪分子的直觉判断也很敏锐，即使秦明月冷着脸不太愿意讲话，但他的眼睛非常的清澈干净，不像是会犯罪的样子。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
    老警察停下了询问，他对年轻的警察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到了门外。

 第97页

    ———除非是急事，不然审讯的时候一般是不会有人前来打扰的。
    警察顺手关上身后的门，压低了声音问道：“有什么事吗？”
    “头儿，这两个人的身份真的有问题，整个c城的户籍资料库里没有他们俩的个人信息，全国资料正在查询，不排除是在逃嫌疑犯的可能。”来给老警察汇报的警察一脸严肃，脸上的表情带着点忧虑。
    日光之辉和月光之影两栋大楼差不多位于c城的正中心，一栋全面倒塌，一栋顶层爆炸，在民众中造成了不小的惶恐。
    “等全国户籍资料查出来了之后再叫我。”老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是！”被拍肩膀的警察应了一句，转身脚步急促地跑去完成他交代的工作了。
    老警察再次回到了室内，他才刚坐下来，就听到秦明月的声音：“速效救心丸带了吗？”
    那个年轻的警察神色紧张，语气十分认真地回应：“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
    老警察：？？？
    不是，他才出去几分钟啊，这傻孩子就被忽悠瘸了？
    老警察以隐晦的眼神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年轻警察一眼，思考着等这场审讯结束后就将他丢回去重新训练。
    身为警察怎么能被嫌疑人忽悠呢？他们的意志应该坚定如铁，毫不动摇。
    年轻的警察丝毫不知他未来的命运已经被安排明明白白。
    老警察刚坐下来，就听到秦明月说：“多一个见证也好。”
    他抬起了手，手心里泛出一线红芒，这条红色的细线越扩越大，逐渐在他手中凝成一柄赤红的唐刀。
    年轻的警察瞪大了眼睛，不假思索：“这是什么新的3D投影技术吗？”
    “哪买的？好酷！我也想……”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警察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傻孩子可长点心吧！那哪是什么3D投影技术，那把刀分明就是凭空出现的！
    秦明月握住了刀柄，唐刀轻轻松松宛如切豆腐一样切下了审讯台的一个角。
    “我没骗人，我刚刚真的去拯救世界了。”他一脸认真的对着面前两位目瞪口呆的警察解释。
    仿佛是还嫌这里不够乱一样，审讯室的门口传来了如同疾风骤雨般的拍打声，能听到一向稳重的警察惊慌的声音：“老大你快出来，隔壁的人会发光啊！”
    老警察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知道速效救心丸要用来干什么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
    简悄和秦明月顺利汇合，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周围围着一圈虎视眈眈的警察。
    领头的那个老警察警惕的问：
    “你们的刀和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明月不喜欢和旁人交涉，这个任务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简悄头上。
    简悄解释说：“你们知道异能吗？”
    “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
    他没有说考场和系统的事情，而是将特殊权限直接以异能这种最通俗的方式讲了出来。
    刚刚审讯秦明月的那个年轻警察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说实话，你们的能力让我很吃惊，但这并不足以成为你们取信的证据，恰恰相反，你们这种危险而特殊的能力让我更加怀疑。”老警察说，“你们在c城里还有没有别的同伙？”
    “就我们两个，没有别人。”简悄一摊手，周围的警察枪都抬高了两分。
    “你们就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这么配合吗？我们又不是没有反抗的能力。”秦明月简单粗暴的把一切都摊开，“今天晚上12点整，郊外A博士实验室会爆炸，实验室里的东西能影响整个c城，12点之前不能找到那个实验室，末日就会来临。”
    “什么末日，这又不是科幻电影……”老警察刚想反驳，但他突然意识到他面前坐着的两个人就已经很违背科学常理了。
    “给我纸和笔，我可以把A博士的相貌画下来。”秦明月伸出手，“现在是下午三点半，距离末日到来还有八个半小时。”
    不知为什么，听着秦明月毫无起伏的语调，他们竟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紧迫感。
    有警察给他拿了纸和笔。
    秦明月宛如一个专业的犯罪侧写师一样，唰唰刷给了他们一张画好的图。
    有警察从他手里接过那张图，跑去查询相关资料了。
    “即使你们怀疑我们，也请好好地排查一下郊区有哪些以私人名义被买下来或者废弃不用的地方。”简悄手心向上，掌心微微发光，所有的武器都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悬浮在半空中。
    这些武器能对他造成威胁。
    【判定成立。】
    “我拥有可以伤害你们的能力。”简悄说，“但这并不是我用来伤害你们的理由。”
    他将所有的武器还到了主人面前：“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保护这个城市，让人们可以继续生活。”
    “所以，拜托了。”
    两个人即使有特殊权限，也比不上一个城市所有力量被动员的庞大能量。
    “我们会去核实。”室内是长久的寂静，过了一会儿，老警察说，“在所有的情况核实之前，你们能暂时呆在这吗？”
    “可以。”简悄回复他。
    秦明月点了点头：“希望你们抓紧时间。”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人。

 第98页

    包围着他们的警察外围有几个人退了出去，其中有一个人在中途拐向了另一个方向，他走到了一个隐蔽的房间内，这个房间里满墙都是档案，只有一张桌子上安了一部电话。
    那个人伸手拨通了一个特殊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这里是c城警察局，目前有两个身怀异能的不明人士出现在c城，疑似与中心大楼坍塌案有关，可疑人员正在控制中，请求特殊部队支援。”
    电话的另一端是回应他的是一个沉稳的声音：
    “国安收到。”
    “特殊部队立刻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考场应该不会很长，但是请放心，绝对是正能量的，没有反社会情节（求生欲）
    昨天因为这边疫情反复，网课太多，作业也多，再加上手工成品不断失败，很多原因叠加在一起晚上码字的时候心态就突然崩掉了……让你们担心了，谢谢你们的鼓励（早上醒来吓了一跳，呜呜呜我真的超级感动），谢谢你们喜欢这个故事。
    遇到你们很开心，还有评论区那位说看到作话很难受的小天使，如果你还在继续看，我向你道歉，是我自己心态崩掉了，连累的你也很难过，其实很高兴遇到你的，真的！
    啰哩啰嗦写了这么多，我好话唠qwq
    谢谢你们，爱你们，么么啾～感谢在2020040222:32:15~2020040320:2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明月皎皎、夏橙澄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9块钱9个；Stalpha、挠心猫、四月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卿99瓶；明月皎皎50瓶；和铃、挠心猫30瓶；繁芳落世20瓶；10010~、33637309、暮归10瓶；今年十七明年十六5瓶；莫存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末世倒计时（四）
    “老大,A博士的资料已经调出来了。他是全球通缉的高智商罪犯。”
    在简悄和秦明月坐在室内乖乖等结果时，老警察已经拿到了相关资料。
    “另外，全国户籍系统已经校对完毕,全国没有他们两个的身份资料。”
    给他汇报的警察压低了声音：“特殊部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老警察微微点了点头。
    他返回到简悄和秦明月呆的室内,告知他们结果：“我们已经查出了A博士的资料，他的确是个高危通缉犯。”
    “但是你们要的偏远郊区资料，我们还需要时间。”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做法？”简悄突然提议,“我的异能比较特殊，可以检测到对我有威胁的东西并进行净化,我想那个实验室里的东西,我应该有所感应。”
    老警察有点迟疑。
    “这总比坐以待毙强吧。”秦明月抱着他的刀靠在一边,“如果我想走，你们拦不住。”
    这是一个嚣张且平静的陈述句。
    老警察的面色几经变幻，最终咬咬牙道：“可以，但是我们会有专车全程跟随，而且必须有人和你们待在同一辆车内。”
    “不然呢？”秦明月的眼神带了点疑惑，“等我们用两条腿走到郊外吗？”
    那恐怕要直接末世了。
    老警察从他没说完的话里神奇的领悟到了最后一句。
    他只觉喉头一哽。
    “去找车。”老警察挥了挥手,“找一辆外观低调点的便车。”
    一个小时后，车的洪流中分开了一条宽敞的路,无数车主开车的时候或多或少地对他们行了注目礼。
    c城的警方忙昏了头，忘记了他们此时出行正巧赶上下午车流的高峰期，低调的便车在一条主干道上被堵了半个小时,万般无奈老警察只得临时打电话让他们派遣了一辆警车过来。
    还特地强调要鸣笛特别响的那种。
    所以半个小时后，简悄和秦明月生平第一次享受到了警车开道的特权。
    前面的警车呜呜的开着，他们的便车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要多拉风有多拉风，在这样拥挤到爆炸的高峰期里,他们顺顺当当的从市中心赶到了郊外。
    这时候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了，距离晚上十二点，还有六个小时。
    “郊区这么大，你们打算从哪排查？”已经到了城市和郊区的分界线，车速渐缓，老警察询问。
    简悄低着头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随便。”
    我突然觉得世界末日好像是你们给我开一个玩笑。
    “这种大事这么随便不好吧？”
    老警察委婉的劝他，就差将“你能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放心里好好想想”直接说出来了。
    “我直觉一向很准，请您放心。”简悄满脸认真地回复他，“大事上基本没出过错。”
    老警察：……
    不知道为什么，你这样一说我反而更不放心了。
    但目前也确实没有其他的方法了，老警察只能按着他们最开始调查出的那些私人置地和废弃地址的位置，一个一个的开车找过去。
    从最开始的城郊分界线到更偏远的郊外，整整三小时，简悄的净化权限一点提示都没有给他。
    他看着郊外那些疑似实验室的地点，心中半点感应都没有。
    车停在了最后一个疑似地点，老警察满脸严肃的说：“我已经让人打过报告了，申请一批最新的探测仪，但是现在还没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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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神情略微有点烦躁，但被他很好地压制了，没有表现出来：“真的是一点感应都没有吗？”
    简悄摇了摇头。
    他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正常考生载入这个考场，大部分情况下应该是直接苟到末世开始，刚一点的会尝试毁掉第一次末世降临，然后得到新的线索。
    但按他的推测，应该没有太多的人能得到特殊权限，特殊权限很可能比特优生还要稀少。
    正常情况下开了特殊权限，就相当于是在考场开了挂，考场难度是被特殊权限降低了的，即使是个死局，也应该被特殊权限砸出一条生路来。
    但郊外一点线索都没有。
    简悄仔细回忆着系统第二次的提示。
    【深夜偏僻郊区的一声响，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好像隐隐约约悟到点什么了。
    只要是爆炸，绝不可能悄无声息，一定会有火光，在这遍地监控之下，不可能发生了爆炸却没有被任何人所察觉，即使是在深夜。
    “会不会是埋在地下？”简悄猜测着，但念头随即又被他推翻，“但是不对啊，一般是郊区的车辆往市中心去，市中心的车辆从郊区出来应该很显眼。”
    A博士既然能够研究出这种让人丧尸化的可怕气体，那他的实验室绝不可能简陋，更不可能太小，要不然没办法支持他做这么精细的研究。
    这种实验室装修起来费时费力，这么大的动静，绝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或者说……A博士反其道而行，大隐隐于市，将自己的实验室装在了市中心？
    但是这种难度绝不比在郊区组建一个实验室低。
    “我觉得，我们似乎遗漏了一个线索。”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秦明月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偏僻郊区’的定义？”
    “偏僻郊区很有可能不是一个地点，就是一个单纯的定义。”秦明月说，“万一A博士有恶趣味，他的实验室就叫偏僻郊区呢？”
    “所以……”
    两个人心有灵犀：“月光之影的地下！”
    日光之辉已经塌了，现在由消防出面在那里进行挖掘，周围拉了警戒线。
    月光之影作为顶层被爆破的大楼，也被贴上了危楼的标签，周围也同样拉了警戒线。
    月光之影虽然顶层没了，但它剩下的地基看起来十分牢固，只需要进行顶层修缮。正常情况下，人们关注的重点必然会是已经完全塌陷，对周围造成了一定损失的日光之辉上，日光之辉的问题解决，他们才会抽时间来关注月光之影。
    但是A博士实验室爆炸到末世降临，也只需要这样短短的一段缓冲时间。
    就算今天夜晚月光之影掉了几块砖，也只会被人认为是白天爆炸后的大楼顶层的骨架支撑不住了而已。
    没有人会怀疑它的底下还藏着一个足以让c城毁灭的实验室。
    “我们回去！”简悄说，“A博士的实验室在月光之影的地下。”
    只要清楚了实验室的位置，很多隐藏的线索也随之浮出水面，一切的不合理都被合理化了。
    在返程的路上，简悄把他所有的推测都和老警察说了，已经有滞留在警局的另一些警察赶往了月光之影的地下停车场。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他们剩余的时间，只有两个半小时。
    从郊区返回的时候，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简悄心里浮起了一个更大的疑虑。
    如果月光之影代表的是A博士，那么日光之辉……又是代表谁呢？
    是另一个危险人物吗？
    简悄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到了月光之影的楼下，已经有一队警察等在那里了，他们守着的位置，正好是秦明月在电话里强调过的地下停车场的电梯。
    这个电梯没有继续向下的选项。
    秦明月在电梯的上下键上有规律的按着，打开了电梯的门。
    他随手将那块“正在维修”的牌子放在电梯的感应门口，防止电梯门关上。
    在一众警察目瞪口呆的围观下，他用赤红的唐刀劈开了电梯的底面，电梯底下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楼梯，一直延伸向不知名的黑暗。
    只要找到实验室的位置，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秦明月在前面开路，简悄跟在后面净化。
    下来监督的警察有幸围观了真人版的魔幻现场。
    漫天飞舞的红色刀光，以及在后面闪烁着的白色光芒。
    冰冷而宽阔的实验室就这样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拆毁了。
    简悄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一开始说爆炸没有人知道，因为这个实验室实在是太隐蔽了，它在地下至少有十米深。
    月光之影这栋大楼应该就是为了掩藏它而建的。
    与其说这是个实验室，倒不如说这是个小型的堡垒，里面不仅有完整的可循环生活系统，还有培育好的不需要见光也长得茂盛的水果蔬菜。
    ———这估计是a博士给自己准备的。
    “这些东西要是留下来，对c城的建设绝对有大帮助！”跟随他们下来的老警察两眼放光地看着这些设备，“能先别毁了吗？我们先搬上去看看！”
    “我能理解你想要建设c城的心情。”简悄说，“但是这些东西里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引起末世的根源。”
    “如果你敢冒这样的危险，就往上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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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郁闷的叹了一口气，背过身道：“那麻烦你们干脆利落一点，免得我看了心疼。”
    这么多的物资和设备啊！尤其是那些看起来比较先进的技术，怎么就是包着糖衣的毒药呢？
    老警察只觉得痛心疾首。
    太亏了，实在是太亏了。
    简悄和秦明月合力毁掉了实验室。
    在他们从电梯里爬上来的时候，系统魔鬼般的提示音再次响起：【A博士死了，有人连他心爱的“偏僻郊区”实验室都不放过。】【他的好友B博士得知了这个消息，伤心欲绝。】
    【b博士决定报复c城。】
    【他带着他最新的研究成果潜入c城，他已经计算好了位置，只要他亲手将他的研究成果埋在准确的地点，那么这个城市将会被地震摧毁。】【他会用c城的全部生命，来悼念他好友的逝去。】【c城被毁。】
    【但这只是个开始。】
    【紧接着，e城发生了海啸，f城生了山体滑坡，g城台风登录……人类陷入绝望的天灾。】【末世来临。】
    这还有完没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c城：为什么每次都要先搞我qwq感谢在2020040320:25:04~2020040500:0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声剧本、40367819、小生长草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凤瑶、薄荷奶绿20瓶；丧、做个吃货有何不可@5瓶；久花莜乐、东方邂逅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末世倒计时（五）
    “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们。”老警察跟在他们身后上来了,他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感谢你们为c城做出的贡献。”
    在A博士实验室的时候，虽然简悄和秦明月走在前面开路,但这并不代表实验室里所有能对人产生威胁的东西都已经被顺利清除,有时面对猝不及防的致命危险，简悄和秦明月都会及时腾出手来照顾他们，才免去有人横死当场的结局。
    “你现在还不必感谢我们。”简悄对他说,“现在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先听坏消息。”老警察深吸一口气,“不会是A博士还有另一个实验室吧？”
    “那倒不是。”简悄摇了摇头，“A博士实验室已经被全面清除，c城暂时安全了。”
    “暂时？”老警察敏锐的抓到了话里的关键词。
    “是的，坏消息是A博士的好友B博士知道A博士不仅人死了，实验室也被炸毁后，决定亲自前来报复c城。”
    老警察只觉眼前一黑,B博士也在下午送来的那份通缉名单上，名次排行比A博士还要高。
    “那好消息呢？”老警察心里怀着一点希冀,“是不是他又临时决定不来了？”
    “好消息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A博士的实验室已经被清除干净了。”
    他们c城是造了什么孽，一天到晚净招惹这些恐怖分子。
    “你都没问我消息的来源,就这样相信了？”简悄看他神色沉重，“不怕我是骗你的？”
    “他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已经被警察包围住的地下停车场里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领头的那个人全身上下包裹在黑色的作战服里，他作战服的左胸膛上有一个金色的龙形图案，首尾相接,近似圆形。背后跟着的是同样装束的一队人，气质看起来就像开了刃的刀，“中心大楼坍塌案从现在起，将由我组全面接手。”
    他先向老警察出示了证件，然后对简悄伸出手：“国安特殊部队七组，初次见面，在下赵成安。”
    “简悄。”简悄和他握手，赵成安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敲了几下，很快就松开了手。
    “关于c城的一切，我们需要详谈。”赵成安以眼色示意他左后方的人，那个人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就去和老警察交涉了。
    特殊组一般出的都是秘密任务，所以在场的警察都需要去签署保密协议。
    等到月光之影这栋大楼所有的警察都被清空，只剩下简悄、秦明月和特殊组之后，赵成安才继续说：“监控已经全部控制住了，现在可以讲述情况了。”
    “不怀疑一下真伪？”秦明月赤红的唐刀在空中随意地划了几下，“特殊部队出来的人，不会这么天真吧？”
    明明只是随意的动作，但对面特殊部队成员却感觉像是被一头凶兽盯上了。
    “要是换在几天前，我可能还会怀疑。不过现在———”赵成安掌心向上，在他戴着手套的掌心正中间，出现了一缕跳动着的蓝色电弧，“在这个世界上，不科学的事情随时随地都在发生。”
    “雷电？果然是一种强大的力量。”简悄用一种看似玩笑的口吻说，“你看，拥有异能的人，像不像是众多孩子里被偏爱的优等生？”
    “如果这算优等生，那可能是因为要承担更多的责任。”赵成安说，“特殊的力量不是肆无忌惮的倚仗，对吗？”
    “对。”简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现在我们可以详细谈谈了。”
    就在月光之影的地下停车场，几个人席地而坐，开始计划拯救这个世界的未来。
    “按你的说法，A博士死了，他的实验室被毁了，为了复仇，B博士会来到c城，但他什么时候会来，时间不定。”赵成安说，“我方在明，敌方在暗，这事儿不好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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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博士和B博士是好友。”简悄说，“日光之辉和月光之影，这两栋大楼的设计者都是A博士曾用的一个身份。”
    “如果月光之影代表A博士，那么日光之辉很有可能代表B博士。”简悄说，“日光之辉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如果它是正确的地点，那么要做到这一点很容易。”
    等废墟清理完毕，就不会有人过多的关注它了。
    “我怎么觉得你全是主观臆断？”赵成安反驳他，“虽然A博士的实验室在月光之影的地下，但直接说日光之辉就代表B博士，这一点也太牵强了吧？”
    “是很牵强。”简悄笑意不达眼底，“谁叫我已经拿出了资料，而某些人却藏藏掖掖呢？”
    赵成安脸色一沉。
    这时候特殊组其他成员已经分布在了地下停车场的各个角落，有用电脑测绘地形的，有打电话与别处联络寻求增援的……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
    “现在已经是c城甚至是全世界生死存亡的时候了，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就赶紧说出来！我们没有时间耽搁！”
    “你就这么肯定我的手里还有新的线索？”简悄说，“赵组长，你太心急了。”
    从一开始进入地下停车场就毫不怀疑地相信他们的话，到接下来强势请走了老警察他们，也就是c城的全部武装力量，再到回应简悄优等生的暗示……就差把“我是考生”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都是同一方阵营的人，又都是同一个任务，我能不心急吗？”赵成安脸色有点蔫，“鬼知道B博士什么时候来，要是末日真的到了，活不活得下来都是两说。”
    “那些是同阵营的队友吧？”简悄抬了抬下巴，“不如叫过来一起商量？”
    和赵成安同组的还有三个人。
    “都过来吧，他们知道了。”赵成安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那三个装的很认真的人满脸尴尬地跑过来。
    “人都到齐了？”简悄不可思议的说，“就这么点人？”
    赵成安：……
    他只觉得自己额头青筋乱蹦，他们只有两个人，还好意思嫌他们这边四个人少？
    “就我们四个，没多的了。”
    “到齐了好啊！”简悄长叹一口气，“一个组就要整整齐齐。”
    赵成安：？？？
    还没等他想明白简悄这句话的意思，秦明月手中的唐刀就压上了他的颈侧。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成安不可置信地怒吼道。
    “字面的意思。”秦明月将赤色的唐刀往下压了压，“刀很锋利，别乱动。”
    简悄此时已经解决了另外三个人，把他们打晕后摞成一堆。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简悄走到毫无反抗之力的赵成安面前，“是赵组长……还是B博士？”
    他一开始还真没想到，b博士居然会是考生。
    “关于日光之辉和月光之影，这两栋大楼是A博士设计的这件事，我是胡诌的呀。”简悄眯着眼的时候像一只狐狸，“你是不是太真情实感了点？”
    这么着急的否认，有时候真的很惹人怀疑啊。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突然回响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
    领头的就是刚刚离开的老警察。
    他走到赵成安的身边，满是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他拍了拍赵承安的肩膀：“小伙子，下次装国安特殊组的时候，装的稍微像一点，别让我这个退役的老头子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多没意思，是吧？”
    艹，失策。
    老警察转过头对着简悄伸出手：“合作愉快。”
    简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录音设备递给他：“能挖出多少信息就看您了。”
    “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老警察：呵，后生崽没想到吧。感谢在2020040500:02:17~2020040521:4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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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末世倒计时（六）
    出场有多帅,现在有多菜。
    这句话极其适合赵成安。
    他被反剪着手压在地上，脸涨得通红：“耍阴谋诡计，你简直不是人！”
    “什么阴谋？”简悄笑眯眯的,“我们可是以武力正面取胜的！这是阳谋！”
    赵.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成安：……
    “还有两个人在哪儿？”简悄问,“国安特殊组每组并不止四个人。”
    简悄将除了赵成安以外的三个人撂到的时候，发现他们胸前的首尾相接的金色龙形图案龙爪上有一个很小的数字符号。
    他解决的那三个人的编号分别是4、5、6。
    赵成安的编号是2。
    没有1和3。
    赵成安索性也不挣扎了：“你应该知道这个考场是有对立阵营的。”
    他的言下之意非常明显，如果不是同一阵营的队友,那么就是敌人，是敌人自然就不用手下留情。
    “你把他们杀了？”
    “你猜。”赵成安这时候已经被警察压在了手里,他脸上露出一个欠扁的笑容,“猜到了也不告诉你。”
    太狗了。
    赵成安的双手被手铐拷在身后,有两个警察压着他往停车场外面走，就在他走了有一些距离的时候，他身上突冒出蓝色的电弧，将那两个警察电得浑身麻木，他趁机脱身，还没跑几步就感觉肩膀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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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明月的唐刀划破了他身上的防护服,同时有一些液体从防护服的破损处流了进来。
    本来如臂指挥的雷电瞬间电得他半身不遂。
    “说了电很危险的，为什么要玩电呢？”
    等简悄慢悠悠的晃过来时,秦明月已经划破了他另一边肩膀的防护服，将剩下的半瓶水灌了进去，使他的雷电导电导得更均匀。
    从半身不遂到全身麻痹,只有一瓶水的距离。
    “您的杯子还要吗？”秦明月灌完了水，朝老警察晃了晃杯子。
    “要的要的。”老警察从他手里把杯子接过去晃了晃，痛心疾首的说，“我的枸杞菊花茶呀，我还没喝几口,就一滴都没了！”
    赵成安跑的时候，简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老警察手里抽出了保温杯当场扔给了秦明月，给赵成安小朋友来了一场免费而刺激的电流体验。
    此时全身僵硬的赵成安肩膀上还挂着红艳艳的枸杞和出了水后蔫哒哒的菊花，在黑色的作战服的映衬下分外明显。
    “电流看起来挺唬人的，不过不致死，大概一两个小时就能动了。”秦明月用唐刀的刀背拍了拍赵成安的肩膀，赵成安就顺着他的力道倒了下去，他的眼神还直勾勾的盯着秦明月的唐刀。
    秦明月丹凤眼一挑：“非金属，不导电，一路走好。”
    有警察过来将赵承安和另外两个警察抬了出去，连带着旁边三个晕过去还没醒的人一并带走。
    在地下停车场只剩下简悄、秦明月和老警察之后，老警察才开口问：“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把东西找出来。”
    简悄说：“既然赵成安是B博士，那么他的研究成果很有可能就在就埋在这里的某一个角落。”
    比如……刚刚那三个人待过的位置。
    他们三个人一人负责一个角落仔细的搜寻，大概用了半个小时，简悄从几块废铁皮之间的缝隙里拽出了一个玻璃环。
    是一个扭曲的圆形，看起来非常眼熟———莫比乌斯环。
    简悄把那个玻璃环拿在手里，在地下停车场的灯光下，整个玻璃环泛出一种冰冷的色泽。
    “这就是B博士的最新研究成果？”秦明月端详着莫比乌斯环，“是在暗示什么东西吗？”
    “我之前一直搞不懂B博士的最新研究成果到底怎样让c城全部覆灭。”简悄说，“例如A博士投放特殊气体，哪怕这种气体很厉害，依然会有运气足够好或者体质足够好的人能够避过。B博士的研究成果会引发地震，杀伤力肯定不小，但是让整个c城完全覆灭，一个活口都不留，普通的地震是完全做不到的。而c城的地理位置也决定了它不会存在火山爆发一类的灾害。”
    “你还记得提示吗？”简悄继续说，“出场的两个危险人物，一个是A博士，一个是B博士。他们的首要目标都是c城。”
    “其中，B博士的研究成果最终得到的是‘e城发生了海啸，f城生了山体滑坡，g城台风登录’。ABCDEFG，D在哪里？”
    系统看似给予了最全面的线索，有些细节反而被忽略了。
    d是什么？
    是另一个还没出场的危险人物，还是被藏起来的一座城呢？
    简悄更倾向于后者。
    A博士是考场中的人物，而B博士却换成考生，对立阵营已经出现，那么世界应该不会再有大的更改。
    “日光之辉和月光之影这两栋楼的设计应该出自A博士之手。”秦明月说，“你诈他的时候，他的神色已经明显的透露出来了。现在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两栋楼之间，为什么选择月光之影？”
    “A博士设计的这两栋楼从名字就可以知道是相辅相成的。”简悄摩挲着手里的莫比乌斯环，“所以，莫比乌斯环应该有两个。”
    一个在日光之辉，一个在月光之影。
    “把克莱因瓶沿着它的对称线切下去，会得到两个莫比乌斯环。”秦明月说，“B博士的研究成果应该是要合成克莱因瓶。”
    克莱因瓶是一种在三维空间上无法达成的操作，只有在四维的空间才能够将它的形态完全的表现出来。
    “只要c城升维，灭城的操作就很简单了。活在三维中的人怎么可能在四维中生存下去？”简悄总结了一下他们两个人的分析，“但如果他的研究成果真的是克莱因瓶，那就诞生了一个新的问题———”
    赵成安已经在他们的控制内，简悄有信心不会让他走脱，但是系统说的很清楚“B博士必须亲手埋下他的研究成果”，这应该是毁灭c城必要条件。
    但有趣的是，按着这个推论来看，在这里藏起来莫比乌斯环的人，不是2号赵成安，而是6号。
    人在遭遇突发事件时是不能够很好的控制情绪的，简悄诈他是B博士的时候，赵成安的惊讶表现的太明显了。
    明显的有点假，还比不上简悄说日光之辉和月光之影两栋大楼是A博士马甲设计的时候来的真切。
    “但我觉得六号也不是B博士。”秦明月说，“赵成安没有他表现出来的弱。”
    一个人的气势和能力往往是骗不了人的，赵成安在他们面前的表现看起来愚蠢而不自知，有力却急躁无礼，但他的眼神深处至始至终都很冷静。
    就像示敌以弱，故意落入敌网一样。
    “想知道他是不是在演戏？”简悄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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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点半，万籁俱静。
    有一个几乎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人偷偷摸摸地潜入了日光之辉的废墟，他在已经塌得差不多的钢铁架子里穿行着，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神秘人挖了一个小小的深坑，埋下了什么东西后很快的离开了。
    在他的脚刚踏出废墟的范围时，一柄赤红的唐刀从天而降，挡住了他的去路。
    “B博士，晚上好啊。”秦明月淡淡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他被守株待兔了。
    神秘人的脸也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非常紧张。
    神秘人同样穿着黑色作战服，胸前有一个金色的龙形图案，上面的数字编号是3。
    正是在赵成安话里疑似被他们干掉的队友。
    而日光之辉废墟的另一边，简悄也堵到了一个人，黑色作战服，金色龙形图案，数字编号为1。
    “声东击西这招，b博士学的不错。”
    简悄拦住了他的去路。
    哪有什么不同阵营反杀队友，都是骗人的烟雾弹。要是真按阵营划分，站在反派阵营的可不是四个人，而是六个人。
    “我不是B博士。”一号作战服说，“我是卧底，三号已经去埋东西了，他是没被你们抓到的漏网之鱼。”
    “卧底？”
    “是。”一号作战服从腰间掏出一个玻璃的莫比乌斯环，“B博士的研究成果我已经拿到手了。”
    他接着问：“另一枚莫比乌斯环是不是在你这里？”
    简悄点了点头。
    一号作战服松了口气，他扬了扬手里的玻璃环：“那都给你保管吧。”
    “没问题。”简悄伸手去接，在一号作战服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脸就已经和大地来了一场亲密的接触。
    那枚莫比乌斯环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不愧是1号。”简悄轻轻松松武力压制了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以为我很好糊弄吗？”
    一号作战服手心里的枪被踢得很远。
    在1号出现之后，简悄就知道了，B博士不单指赵成安，也不单指6号，因为他们六个人，每个人都是B博士。
    “你就不怕我真的是卧底，你摔碎的就是任务道具吗？”
    1号不死心的辩解。
    “不怕。”简悄一脸无所谓，“又不是我的任务道具，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比比谁更会演戏=w=感谢在2020040521:45:37~2020040621:5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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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末世倒计时（七）
    一号作战服：……
    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什么时候考生里有这么狗的人了？
    答案是无解。
    在一号和简悄相对两无言的时候，秦明月那边的战斗也结束了。
    比简悄想象的要快得多。
    秦明月扛着三号从日光之辉废墟的另一端绕了过来，三号已经被他打晕了。
    “莫比乌斯环。”秦明月手上拿着一个扭曲的玻璃环递给简悄,“收好。”
    月光之影的地下停车场里找到了一枚,一号摔碎了一枚，现在秦明月又递给他一枚，那么现在已经有了三枚莫比乌斯环。
    至少有一个是假的。
    这就进入他的知识盲区了。
    他手里拿着秦明月递给他的那枚玻璃环,从口袋里掏出了另外一枚，这两枚在月光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差别。
    重量、光泽和形状几乎完全一致。
    就在简悄观察他手里的两枚莫比乌斯环时,异变陡生。
    那枚被摔碎在地上的莫比乌斯环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光芒锁定了离它最近的被简悄放倒的一号,在几乎刺瞎眼的光芒退去后，一号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了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
    “莫比乌斯环高仿之一，摔碎后静待十分钟可短暂进行空间传送，距离随机，位置随机,高度随机。”
    还带这么玩的？！
    简悄在这一刻清晰地明白了考场难度的区别，别人的考试开局就有好身份,有异能，有道具，甚至还有特殊的NPC身份,而他开局黑户，即刻末世，异能还是用特殊权限兑换的。
    这待遇对比起来相差得也太过惨烈了点。
    “想开点。”秦明月拍了拍简悄的肩膀，“考场有时候帮助给多了，未必是好事。”
    “我知道。”简悄叹了一口气,他虽然有点儿郁闷他自己的考场难度太高，但是看了道具这完全不靠谱的介绍以后，他根本就没做什么指望。
    “道具也是要看运气的。”简悄指了指废墟前方不远的那棵树，那棵树上突兀的多了一团黑影，晃晃悠悠的，“运气太差的时候，随机两个字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咔嚓”的断裂声，那根树枝上挂着那团黑影还来不及挣扎，就直直的掉了下去，发出轰隆的一声响。
    简悄把那团黑影捡了回来，正是刚刚在光芒里消失的一号。
    随机传送真不愧是随机传送，距离压根没超出五米，还免费附带了打晕服务。
    简悄和秦明月一人扛着一个昏迷的小倒霉蛋，绕过另一栋商业楼的拐角，在商业楼的后面开出了他们刚到这个考场时的小轿车，两个人返回了c城的警察局。

 第104页

    然后他们得知的就是赵成安越狱的消息。
    在视频监控里可以看到，赵成安在单人隔间里摔碎了一枚莫比乌斯环，十分钟后，他的身影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简悄确定了，赵成安手里的就是另一枚高仿的莫比乌斯环。
    两枚高仿品的下落已经出现，那么简悄手里拿的就是一对真品。
    简悄把两枚莫比乌斯环放到桌上，它们看起来就是两个平平无奇的玻璃环。
    两枚莫比乌斯环合成一个四维的克莱因瓶。
    但是要怎么合成？合成之后又要怎么阻止？三维转四维的那个契机又是什么？
    警察局内很安静，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的四点多钟了，天黑得厉害，c城的人们都在美梦之中沉眠。
    “这个东西我知道一点，但我也了解得不透彻。”老警察脸上露出一点疲倦，“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们这个城市里，好端端的过着日子却偏偏来了个末世预告。”
    “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守住这座城。”老警察说，“那个叫赵成安的跑是跑了，但是我该问的也都问出来了。”
    “他知道怎么启动这场末世，但他不知道结束的方法，因为他的任务就是毁灭，而不是拯救。”老警察站在窗边，看着夜色中安静的c城，“你们拥有的就像是电影里的能力，在我们看来强大又神奇，也许在你们眼里，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一场游戏。但对于我们来说，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如果拥有力量的人开始肆无忌惮，就是社会秩序崩溃的开始。”
    “我希望只要我活着，就不会有见到秩序崩溃的一天。”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急促铃声打断了老警察的话，有人报警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电话另一端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赵成安。
    “日光之辉附近光明小区的单元楼A1103，我在这里。”他声音里有一种冷酷的气质，“从这一家开始，这栋单元楼的生命都在我手里。如果想要救人，就把我的队友全部还回来。”
    他强调说：“不是一个，而是所有。”
    他的旁边甚至还能听到婴儿的哭闹声，因为没有人安抚，所以声音更加尖利。
    “半个小时之内必须到，你们迟一分钟，我杀一个人。”
    “还有，不许用警车过来。”
    老警察说的对，一个人如果突然拥有了超乎想象的强大力量，在道德感薄弱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
    “带上人，我们走！”老警察当机立断，他对简悄和秦明月抱歉地点点头，“包括你们刚刚带回来的那两个，我现在也得带走了。”
    “当然。”简悄毫不犹豫点点头，“人命关天。”
    秦明月沉默的抱着刀，身体侧向一边：“抓紧时间过去，不要让他找到新的借口。”
    凌晨四点多的警察局，三辆车从里面悄无声息的出发。
    大概一刻钟之后，他们停在了小区的门口，A1这栋楼的大门敞开着，电子锁被暴力破坏了。
    他们到达了103的大门前，大门也是敞着的，一眼就能看到客厅的景象，客厅里有三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婴儿。
    那一对看起来是夫妻的男女昏迷着，脖子上缠绕着电弧，婴儿躺在他们旁边，已经哭到快要撅过去了。
    赵成安坐在沙发上，他的脸色苍白到吓人，但眼神冷静：“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来。”
    “我倒是要感谢你们。”他说，“要不是你们划破了我的防护服往里面灌水，我都没有想过除了自身的能量，还可以借用外部力量。”
    电这个东西，可以说是无处不在，只要可以忍受痛苦，他就可以如臂指挥地使用这些电流。
    “你们确实很厉害。”赵成安目露赞赏，“可惜你们实在是太心软了。”
    “不过是一场考试，npc的命，重要吗？”
    他好像是胜券在握了一样，脸上露出一点傲慢的笑容来：“我只在乎我的队友，但除了队友以外的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对象。”
    赵成安虽然嘴上说特别在乎他的队友，但是简悄和秦明月心知肚明，在系统刚刚降临时，取得正式资格的考生里面，曾有考生因为杀戮、陷害同场考生而被剥夺了考试资格。如果没有出过这样的通报，赵成安这样的人想必也不会把队友的命放在心上。
    “人我们带来了。”老警察说，“你把A1单元楼的人都放了。”
    他身后有几个警察带出来五个昏迷的人。
    正是赵承安的五个队友。
    “我现在还不能放人。”赵成安说，“五个昏迷的人，是当我有三头六臂吗？我怎么可能带得出去？”
    “我们可以给你准备车。”老警察谈判的经验很熟练，“把车放到你指定的地点，周围不会有警察留守。”
    “条件听起来很丰厚。”赵成安笑了下，“但是———”
    “我拒绝。”
    谈判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铛———”
    城市敲响了五点的钟声。
    “你是在拖延时间吗？”简悄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莫比乌斯环，这两枚玻璃环闪动着急促的光芒，从他手里飞起来，悬浮在半空中。
    它们两个开始融合了。
    “我马上就要赢了！”赵成安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真的以为你把莫比乌斯环从日光之辉和月光之影两栋大楼里取出来就可以阻止一切发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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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乖乖被你们抓住？显得我又蠢又笨又无能？”赵成安说，“不过是因为我们降落的时候就在月光之影的外面，再转头去日光之辉就太显眼了。”
    故意被抓住，只不过是想要转移他们注意力罢了，因为B博士的研究成果，只要“亲手埋下”这个条件达到过就行了。
    至于后来被挖出来……挖出来就挖出来吧。
    反正也没用了。
    赵成安在炫耀着的时候，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围在那对小夫妻脖子上的电弧收得更紧了一点，连那个哭闹不休的婴儿身上都缠上了电弧。
    “你知道聪明人都是怎么死的吗？”简悄说，“都是被过于自信的自己坑死的。”
    这个时候天空中的两枚莫比乌斯环已经融合了一大半，隐隐约约有了克莱因瓶的雏形。
    赵成安冷哼一声，等着系统的通关判定。
    就在这时，秦明月突然亮出唐刀，赤红的刀锋划过融合到一半的克莱因瓶。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克莱因瓶在空中碎成了飞尘。
    就在同一时间，简悄的净化权限发动，全面接替了赵成安的电弧，人质被解放，净化权限将赵成安固定在原地。
    【d城解封失败。】
    【末世倒计时停止。】
    【考试结束。】
    “怎么可能！”赵成安目眦欲裂，“两个莫比乌斯环融合成克莱因瓶的过程，应该是不可干扰的！”
    “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话啊！”简悄笑着说，“早就告诉过你，我诈你的。”
    秦明月弯下腰，他从鞋子后面摘下了一个半颗黄豆大的装饰品，看起来像极了鞋子本身的配置。他把那个装饰品捏在手里，朝赵成安晃了晃：“本来就是在配合你演戏。”
    他把那个长得像装饰品的窃听器丢回给赵成安：“物归原主，不谢。”
    特殊部队的身份确实给了他们不少便利，包括这种微型窃听器。
    早在他们遇到赵成安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身上被他悄悄的安了这种设备，所以他们的对话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真的，只有百分之一是骗人的假话。
    “把克莱因瓶沿着它的对称线切下去，会得到两个莫比乌斯环”这句话确实是真的，但从来没有科学论证“两个莫比乌斯环能合成一个克莱因瓶”，因果关系颠倒，说法是不成立的。
    在理论不成立的情况下，两个莫比乌斯环融合根本就是谬论，所以看似融合的场景，实际上是四维中的克莱因瓶正在分裂为两个三维中能见的莫比乌斯环。
    因为三维中能够制作出莫比乌斯环，而同样三维中的克莱因瓶曲面必然有交点，在四维的克莱因瓶分裂后进入三维出现交点时将交点打碎，即可避免四维复苏，也就是关闭了d城。
    “结束了。”
    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窗外的金乌冲破了黑暗，带来了清晨的第一缕曙光。
    天亮了。
    【《末世倒计时》考试结束。】
    【恭喜考生简悄、考生秦明月完成测试。】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结束啦！
    关于克莱因瓶的设想是我自定义的，大家凑合着看吧，有问题请轻拍嗷（小声比比）感谢在2020040621:51:56~2020040723:3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声剧本2个；余光、雨落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落35瓶；繁芳落世、余光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生不如死
    【考生五十名,实到二十九名。】
    简悄和秦明月是第一批返回教室的，在他们坐下大概半分钟之后,陆陆续续有几批考生登录了教室。
    易涛和胡修远是在第二批出现的,胡修远的手里倒提着一只雕。
    是雕霸天。
    雕霸天的雕脸上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叫什么名字”，看起来仿佛被某种状况给吓傻了。
    “这是怎么了？”
    简悄从胡修远手里接过那僵直成一根棍子似的雕，纳闷道：“去考试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上个考场的画风有点奇特,它被打击到了。”胡修远推了一下眼镜框，他的语气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也隐隐透出一种崩溃感,“上一个考场确实不是正常人该待的地方。”
    易涛两眼发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有人可以是七彩的长发,七彩的眼睛。开心时眼睛是蓝色的，不开心时眼睛是红色的，笑的时候阳光普照，哭的时候大雨倾盆，每天在一百平方米的大床上醒来，去教室开车要一个小时……我真是长知识了。”
    你们怕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玛丽苏？
    “简哥。”易涛明显是被打击惨了,“你知道我们的考场叫什么名字吗？”
    “什么？”
    简悄内心升起了强烈的好奇。
    易涛张了张嘴，像一条被扔在阳光下暴晒的咸鱼：“圣洁丽……啥来着？”
    胡修远面无表情的接过他的话：“考场全名叫《安洁莉娜.血蔷薇.羽凤.冰晶银殇玛丽苏公主的传奇人生》。”
    惨还是他们惨,难怪一个个考完是这个样子。
    他还记得系统之前说过，考核系统已扩充书目，新增添了各种网络小说,包括但不限于言情、纯爱、悬疑，末日、沙雕、仙侠等各种风格。

 第106页

    他以为他和秦明月赶上了末世已经很惨了，没想到一惨还比一惨强。
    “辛苦了，歇歇吧。”简悄替易涛和胡修远拉开椅子，他们两个摊在位子上两眼放空。
    就在易涛和胡修远死鱼瘫的时候,简悄手里拎着的雕霸天垂死病中惊坐起：“咯咯咯！”
    我不信！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可怕的女人？！
    这不是我雕霸天认识的世界！
    “喵？”
    刚刚考完回来的夹心糖猫脸懵逼，它茫然地看着这两人一雕像被抽空了灵魂似的状态。
    “别问。”胡修远说，“问就是反应延迟。”
    表情包发出不屑的声音。
    不就是一场小小的考试吗？这就扛不住了？
    易涛死鱼眼：
    “考试倒不是让人很为难，为难的是三观。我们当时有一个必过剧情点是在咖啡厅里男女主分手，那个时候我们在另一桌围观，就看到他们两个突然吵起来了，然后那个名字记不住的玛丽苏当场在钠镁铝硅磷头上泼了一杯咖啡。”
    “一杯咖啡啊！刚端上来的滚烫的咖啡！”易涛现在脸上还是怀疑人生的状态，“一滴不剩地泼在他的头上，他脸上一点红印子都没有留！没有留！甚至那朝天椒似的头发连发型都没有颤动一下！”
    “简直违背科学定律好吗？！这我也就忍了，就当他皮糙肉厚，头发上抹了很多发胶。这件事就此翻篇。”
    “但是———”易涛也逐渐面无表情，“接下来玛丽苏女主哭着跑出咖啡厅，在外面被一辆运煤的三米长大卡车撞飞，在空中进行了一个360度托马斯回旋之后完美落地，居然还有力气嘤嘤嘤。”
    “先不说大卡车是怎么跑到商业圈中心的，她被卡车撞飞之后居然只是小腿擦破了皮，除了这个全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这车祸出得好随心所欲啊。”
    “我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吐槽她最好去参加体操队为国争光，还是该感慨她生命的顽强。”
    “再接下来，钠镁铝硅磷追出去了，他抱着那个名字记不住的玛丽苏在马路中央嚎啕痛哭，他们两个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到地面上，化成了一颗又一颗彩色的珍珠和透明的钻石。”
    夹心糖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眼里流珍珠和钻石，难道不会瞎吗？
    “因为是玛丽苏，所以一切皆有可能。”简悄心生感慨，同时也没忘了催更：“来，继续。”
    易涛深吸了一口气：
    “玛丽苏和钠镁铝硅磷两个在车流如织，人潮拥挤的大马路中间，上演了‘你听我说！我不听！我不听！你快听我说！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的苦情剧现场。”
    “我打断一下。”秦明月难得的有点好奇，“钠镁铝硅磷是个人名吗？”
    “是。”这次换胡修远接话了，“这就是玛丽苏这个考场里男主的名字。男主她妈叫‘氢氦锂铍硼’，男主他爸叫‘碳氮氧氟氖’，男主他弟叫‘硫氯氩钾钙’。”
    “男主他弟同时兼职深情男配。”胡修远说，“不用问，问就是元素周期表。”
    真是奇特的画风。
    刚刚反应延迟的雕霸天，这时候又像到点的报时鸟一样出声了。
    她就是个魔鬼！
    看起来惊吓过度，离恢复还差的远。
    表情包伸出爪子拍了拍雕霸天的头：
    你这么惨，我都不好意思揍你了。
    “咯？！”
    大脸盘子，你什么意思？！
    简悄手里的那一条雕干突然诈尸，雕霸天翘起脖子愤怒地质问表情包：“咯咯咯！”
    我这么英俊帅气玉树临风潇洒不羁傲视群雄的雕霸天，凭什么要挨打？！
    表情包：……
    “醒醒。”简悄抖了抖提在手里的雕霸天，“你别被传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作业比较多所以这章更的少，但这并不妨碍我和大家一起分享两人一雕上个考场的快乐（？）感谢在2020040723:38:06~2020040823:0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挠心猫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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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大型惨案现场
    雕霸天被简悄一阵乱摇。
    它的脑袋又垂了下去,恢复了待机状态。
    再次成为一条标准的雕干。
    “简哥，把它放桌子上吧，它一时半会儿估计缓不过来。”易涛说,“提着够累的。”
    直挺挺的雕干被摆在了桌子上,简悄还顺手拿了一本《局部解剖学》给它垫在了脑袋底下，以便它睡梦之中获得知识的力量。
    简悄退远几步端详了一下：
    看起来很安详，效果还不错。
    苟到最后组其他人默默打了个寒颤。
    “你们通关的条件是什么？”秦明月问,“总不会是让你们把这个世界观给修正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地狱级的难度了,而是星球毁灭级的难度。
    “不是修正玛丽苏的世界观。”易涛说,“是让记不住名字玛丽苏和她的男人钠镁铝硅磷一起学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成为树时代新风尚，一颗红心向国家的社会主义好青年。”
    苟到最后组：？？？？

 第107页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咕？咕咕咕？”
    和传说中挖心挖肺挖子宫，车祸流产情敌陷害，三观没有五官吓人，天凉王破全球动荡,三岁哈佛五岁黑客，十岁枪械精通,十五迷倒全球的那种人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我怕你们是在白日做梦。
    为什么你知道的这么全面？！
    猫猫迷惑.jpg
    谢邀，套路看多了就会总结了。
    表情包很淡定的回复夹心糖。
    “没想到啊,我万万没想到。”简悄感慨，“你们可以啊，连这种恋爱脑都能掰过来！”
    “什么掰过来？”易涛面无表情，“他们根本就不会听人话。只要是个男的靠近，钠镁铝硅磷就会认为是要来和他抢夺玛丽苏,是个女的靠近，玛丽苏就会认为他们想要勾引钠镁铝硅磷。给他们好言好语的解释，他们的反应就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所以你们最后雌雄同体啦？
    “夹心糖。”胡修远无语，“把你脑子里的奇思妙想收一收，你当我们是草莓啊，还能雌雄同株的。”
    “我们那个考场一共有八十几名考生，光被他们奇葩的脑回路和三观逼疯的就有十来个。”易涛叹了一口气，“剩下七十个考生为了避免被逼得和他们同归于尽，于是将他们俩强行拆开了。我们把他们两各自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及马克思毛概背完了就放出来。”
    “看这个架势应该是成功了。”简悄抓着夹心糖用猫爪鼓了鼓掌，表示赞扬，“虽然过程波折了一点，但结果好歹还不错。”
    “那不是波折一点，那是特别波折。”易涛伸手拽拽夹心糖的尾巴，被夹心糖一脚踹在手背上，“要不是把他们俩当护身符用，我们可能就团灭了。”
    “飞机、坦克、大炮、直升机什么设备我们都见到了。救援的人居然还在小黑屋附近埋□□？是不怕把他们的救援对象一起炸上天吗？！”
    “还好关键时刻队伍里有一个女孩子当机立断掐哭了玛丽苏，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浇湿了□□，要不然你们能领回的就是我们的骨灰了。”
    苟到最后组：真……真刺激啊。
    “所以综合对比一下，被猪追着跑真的不算什么大事。”易涛微笑，“我爱我的金色选修课，多有排面！那么亲切，那么可爱！”
    “所以你现在要我给你把选修课开着吗？”它的系统婺墨在旁边听完了他们上个考场的美妙之旅，非常诚恳的询问他，“你想开几个小时的？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
    易涛：“暂时不用，谢了。”
    虽然金色选修课在玛丽苏的对比之下可爱了很多，但那并不是他要去给自己找罪受的理由。
    【系统统计完毕。】
    【地球考区目前为止合格考生共有五亿三千两百二十七万九千零六人。】【其中七千八百九十五万六千四百五十八位考生涉嫌谋害、杀戮同场考生，在考场中出现严重的反社会倾向。】【系统正在核实……】
    大概过了两三秒，机械的系统音再次响起：
    【数据正在筛选，资料整合中……】
    【整合完毕。】
    【合格考生中四千六百三十一万五千九百九十八人罪名成立，即刻剥夺考试资格。】【考试资格剥夺完毕。】
    【地球剩余合格考生共有四亿八千五百九十六万三千零八人。】【地球特优生三千四百六十二名。人类特优生两千八百四十七名，动物特优生六百一十五名。】【地球高危考生一百六十三名，人类高危考生一百二十七名，动物高危考生三十六名。】【高危考生予以警告处分。】
    【请全体合格考生努力考试，早日通关，将地球登记为四级文明。】系统播报完毕之后，苟到最后组每个人的光幕上都收到了一封信件：【小组全球排名赛模式开启，全球共有七千六百七十二万四千九百五十八个小组。
    “苟到最后组”目前全球考区排名第十九，中国考域排名第九。】简悄诧异地挑了挑眉。
    他们组的排名比他预想的高多了。
    在这封信件从他们的光幕上消失之后，光幕上又弹出了一行新的文字：【“苟到最后组”中国考域排名前十，全球考区排名前五十，符合特殊条件。】【开启特殊教室。】
    【教室转移中……】
    等苟到最后组所有的人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不在刚刚那个教室里了。
    他们现在呆的地方比刚才的教室还要大一倍，四周是金属铸成高大墙壁，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金属在头顶上汇成无数繁复的的文字，大量的信息流在上面环绕，随便捕捉一个画面，就能看到某种生物宛如走马灯般快速经历的一生。
    这个教室没有占据了一面墙的光屏，只有正中心摆放着一套具有高科技感的组合桌椅，桌子和椅子都稳稳当当地悬浮在半空中，桌面是透明的，中央一米高的位置悬浮着一个立体的球形装置，有蓝色的光点在球里浮沉。
    【欢迎“苟到最后组”登录特殊教室。】
    【请考生回归座位。】
    系统的提示音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响起。
    等他们全部在悬浮座位上坐好时，每个座位都贴心地调整了弧度，让他们坐得更舒服。

 第108页

    【“苟到最后组”全体成员考核模式更改。】
    【全体成员等级重新测评。】
    【考生简悄评级特优生，考试状态完美，等级不变，特优生排名上升。】【考生秦明月评级特优生，考试状态完美，等级更改，高危考生排名上升。】【考生胡修远评级优等生，考试状态优秀，等级更改，排名上升，进入特优生行列。】【考生易涛评级优等生，考试状态良好，等级不变，排名上升。】【考生夹心糖评级特优生，考试状态优秀，等级不变，特优生排名上升。】【考生生胖球评级优等生，考试状态优秀，等级不变，排名上升。】【考生雕霸天评级优等生，考试状态良好，等级不变，排名上升。】【“苟到最后组”共计考生七名，四名特优生，三名优等生。】【统计完毕。】
    【考域排名前十，考区排名前五十的小组统一使用新考核模式。】【每月三次考试制度不变，在三次考试的基础上，符合排名的小组每月每人需参加一次量身定做的单人考核，小组不定时参与集体名师讲座，同时等级靠前的小组将会根据综合进度来开启考域会考，考区联考等大型考试。】苟到最后组：？？？
    你再说一遍？！
    每个月考三次已经很累了，那些会考联考……大可不必。
    系统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火上浇油：
    【经系统检测，全球合格考生状态不佳，有消极怠工的征兆。为了激励各位考生好好学习，奋勇前进，系统特推出考区统一大型理论加实践模拟考。这场考试会有个人积分排名以及小组积分排名。积分将会直接影响到小组全球排名以及个人等级测评排名。】【为了保证公平，小组成员随机投放。】
    【每个考生的考场初始状态完全一致。】
    【出于体谅各位考生的目的，本次大型模拟考计入每月三次考场之中。】【今天是十月一日，为每月固定考试时间。】
    【本次考场不用抽取，系统已经综合全球数据，定制了最佳考场。】苟到最后组全体成员还来不及观察一下特殊教室和普通教室的区别，就被强制载入了新的考场。
    【考场《学习即世界》载入中……】
    【考试时间：十二天。】
    【考试提示：知识就是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考场相当刺激，大家不妨猜猜看？感谢在2020040823:03:25~2020040921:5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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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学习即世界（一）
    简悄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床上,床上拉着床帘，还带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顶罩，一丝缝隙都没有留。
    简悄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去扯床帘,床帘纹丝不动。
    就在他心生疑惑的下一秒，他的面前弹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光幕。
    ““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出自：a.《论语.雍也篇》
    b.《论语·季氏篇》
    c.《论语.述而篇》
    d.《论语.泰伯篇》”
    “选择时间30秒倒计时开始。”
    简悄点击了“b”。
    “回答正确。”
    半透明的光幕上弹出一个绿色的勾,关得紧紧的床帘像是受到了什么指示一样,刷的一声向两边拉开。
    这是一个装修得十分豪华的单人房间。
    简悄顺着床角落的梯子下来,发现床的底下是一个大衣柜，衣柜的对面是一张至少有两米长的书桌，书桌正前方的墙壁里打着四排架子，上面密密麻麻放满了书。
    地上铺着打过蜡的木地板，房间的尽头是一扇落地窗，窗帘收拢在一边,窗外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落地窗的左侧是卫生间,卫生间对面是一排造型精美的木架子，上面放满了多肉植物，角落里还有一盆郁郁葱葱的绿萝。
    简悄伸手去碰衣柜,衣柜上立刻弹出一道光幕：
    ““枕中云气千峰近，床底松声万壑哀。要看银山拍天浪，开窗放入大江来。”的作者是：a.柳宗元
    b.王之涣
    c.曾公亮
    d.唐温如”
    为什么还有题？
    他选择了“C”，衣柜门自动打开，里面空荡荡的,只挂着四套不同的衣服，两套高中最常见的校服样式，一套是黑白相间的，一套是蓝白相间的，除了这两套校服以外，还有一套红黑的西装马甲，一套自带金属护甲的防护服。
    简悄没有随便取一套穿在身上，他将衣柜门开着，去了衣柜对面那张书桌。
    书桌上摆着一张卡片和一本校园守则。
    卡片的正面是一幅简略的校园地形图，右下角印着学习校园四个红色的字。在简悄拿到卡之后，左上角出现了一个时间提示：“7：15”
    背面是一张简悄的登记照，姓名那一栏写着他的名字，名字下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简悄拉开椅子坐下，翻开了《校园守则》。
    校园守则第一条：所有学生必须在早上八点准时到达教室。
    校园守则第二条：学生白天只能穿蓝白相间校服，非特殊情况不得擅自更换校服样式及颜色。

 第109页

    校园守则第三条：每日至少进食一餐。
    校园守则第四条：不能停止学习。
    校园守则第五条：永远都不要生出多余的好奇心。
    校园守则第六条：夜间不要离开宿舍。
    校园守则第七条：不要回头。
    厚厚的一本校园守则上仅仅只有这七条规定，后面的白纸像是粘在了一起似的，完全翻不开，七条规定一明一灭，像在呼吸一样。
    简悄从衣柜里取出了那套蓝白相间的校服套在身上，碰到宿舍的大门的那一刻，又是一道题目弹了出来。
    简悄迅速选出了正确答案，顺利地出了门。
    门外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和单人宿舍的豪华装修风格完全不同，这条走廊上墙皮剥落，灯光昏暗，能见度极差，走廊两边排列着很多门，都关得紧紧的，走廊的尽头是楼梯。
    简悄顺着楼梯走下去，他所呆的位置是这栋宿舍的三楼，到一楼的时候，门口有一个大铁门，上面有一个学生出入常用的刷卡机器。
    简悄将自己的校园卡靠了上去，那台机器发出“滴———”的一声响，机器最上面的光芒由红转绿。
    “检测到特优生权限。”
    “限时五分钟，答题开始。”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作者。】
    “李商隐。”
    【“我醉欲眠卿且去”下一句。】
    “明朝有意抱琴来。”
    【“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出自哪朝哪位诗人的哪首诗？】“唐朝诗人李白的《秋登宣城谢脁北楼》。”
    【“梅妻鹤子”与哪朝诗人有关？】
    “宋代诗人林逋。”
    简悄觉得有点奇怪，他的权限这次触发的全都与诗人诗句有关，难度不高，但按种类而言，全都属于文学类常识。
    刷卡机上五分钟的倒计时已经到了最后十秒，只剩下了唯一一个题目：【“内外明澈，净无瑕秽”出自何书？】
    简悄愣了一下才回复：“《药师琉璃光本愿经》。”
    “滴———”
    “验证成功，准许通过。”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拉开了铁门，留出可供一人通过的位置。
    随着铁门的打开，门外的雾气也逐渐后退，白茫茫的雾气中出现一条可供人行走的小路，不知通向何方。
    简悄走入了雾气里。
    雾气实在是过于厚重了，置身于浓雾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见那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有什么东西挠了挠他的掌心。
    简悄低下头，是一缕白色的雾气，那缕雾气从他的掌心窜出来，溜到他前面，给他歪歪扭扭地比了个爱心，然后雾气微微泛红，“咻”地一下就窜回了满天雾气中，再也找不到了。
    可可爱爱的，还有点熟悉。
    有点像他在灰姑娘的博物馆里遇到的那一缕。
    这些雾气难不成不是固定的，而是流动的？
    雾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简悄脑海里思索着，脚步不停，大概走了三百多米后，小路拐了个弯，雾气突然消失了，暖暖的阳光照在了他身上。
    他站在一座校园里，四周都是来来往往，脚步匆匆的学生。
    校园卡上大部分地点都灰着，只有一栋“明德楼”被点亮了。
    沿着校园里的图标，简悄很快就找到了教学楼，这时候的教室里只有十来个人，分不清到底是NPC还是考生，他们坐的位置非常分散，也看不出有什么规律。
    教室里的座位按颜色被分为了三组，靠近门的那一组座位是蓝色的，中间那一组的座位是白色的，最里面靠窗的那一组座位是黑色的。
    简悄选择了第三组第三排的座位，位置正好位于中间那扇玻璃窗的正中间。
    简悄坐下来没多久，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声，教室外扑腾着飞进来了一只缺了一个角的圆脸雕———是雕霸天。
    它上次被表情包叼掉的毛还没长好。
    “咯咯咯！”
    雕霸天欢乐地飞过来，落在简悄桌子旁边。
    教室里每组座位都是双人座，雕霸天占据了这个位置，正好成为了他的同桌。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同组成员的缘故，雕霸天放松极了，它用爪子把校园卡和《校园守则》规规矩矩地在桌上放好，还用翅膀尖尖调整了一下方位，以便于校园卡和《校园守则》位于同一条直线上。
    简悄注意到，雕霸天的校园卡左上角显示的时间是“7：50”。
    简悄放在桌上的校园卡左上角显示的时间是“7：45”。
    时间被停滞了。
    陆陆续续又有一批学生进来了，但是数量仍然很少，只有三分之二的座位上坐了人。
    “预备铃响啦！”
    一声短促又刺耳的提示响起，里面还夹杂着滋滋的电流声。
    大概过了十来秒，有一两个考生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教室。
    “上课时间到！”
    三遍提示过后，有高跟鞋的声音逐渐接近，一个女人抱着书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奇怪的是，这个女人似乎看不清脸，只能看出她穿了一身很保守的衣服，从指尖到嘴唇，没有任何一块皮肤露在外面。她全身上下黑漆漆的，像一只体型巨大的渡鸦。
    她慢慢地走到讲台上面，脸仍然看不清楚，像被一块无形的面纱挡住了。

 第110页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今天的语文老师。”
    她声音也很奇怪，嘶哑得像是许久没说话了。
    “希望你们上课好好听讲，不要开小差。不然———”她说，“我会生气的。”
    她开始上课了，讲得居然真的是语文课的知识，文言文翻译，阅读逐句分析，病句改错……真有几分金牌教师的架势。
    教室里安静极了，除了她讲课的声音和呼吸声，底下的人一言不发，全都紧紧地盯着她的板书，生怕漏掉一个字。
    “报告！我来迟了！”
    门口有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是一个迟到的学生。
    他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校服，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
    女老师讲课的声音戛然而止。
    “迟到的学生……”明明看不清她的脸，但就是觉得她在皱眉，“还穿错了校服。”
    “去那棵树下罚站。”
    被吓得面色苍白的学生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逃过一劫。
    简悄坐在教室里，心头反而觉得不妙。
    那个女老师指的树，分明就是槐树。
    “槐”字拆开，有木有鬼。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在评论区的脑洞也太大了吧，给你们递笔～感谢在2020040921:58:18~2020041023:0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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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学习即世界（二）
    那个学生老老实实的去槐树底下罚站了,在他站到树下的时候，槐树密密麻麻的枝丫上似乎有什么闪了一下光。
    女老师收回了视线，她用教鞭敲了敲黑板：
    “回神了,继续上课。”
    仍有学生偷瞄窗外。
    “你———”她的教鞭指了一下第一组第二排左边的那个男生,“回答这个题目。”
    黑板上写着人名“尹嘉铨”。
    “我刚刚已经讲过了，你说说这个人因为犯什么罪而被处死？”
    她的声音嘶哑，听起来很是不悦。
    这个人名分明是她说继续上课的时候浮现的,她根本就没有讲过。
    那个男生一脸茫然的站起来，脸上因为着急冒出了汗珠：“是……是一个官员,反正因为…因为犯了错,被皇帝斩首了。”
    “哪朝哪代,犯了什么罪？”
    男生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给你最后一分钟。”她说，“答不上来就和他去做伴吧。”
    所有人心知肚明，她说的应该是在槐树下罚站的男生。
    “是……是清朝的一个官员，罪名是贪污渎职。”
    “错。”她说，“出去。”
    她刚说出这两个字，空气中就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这个学生卷起来从教室里拖了出去,粗暴地扔到了槐树下。
    “好了，我再强调一遍。”女老师看见他被拖了出去,满意的点点头，“尹嘉铨，直隶博野人。因《名臣言行录》中自称‘古稀老人’而犯了乾隆忌讳,被判绞刑。”
    “以书罪人，大兴‘文字狱’，清代极多，尹嘉铨死后，他的著作和镌刻的碑文一律销毁。”
    女老师简短的介绍了一下,便跳过讲下一题了。
    简悄注意到，黑板周围银白色的铁包住的边框开始慢慢变成一种灰色，女老师题目讲的越多，四边铁的颜色就灰得越厉害。
    在她又讲了十个题目之后，边框的银白色已经完全变灰了，教室里不少学生都注意到了边框颜色的变化。
    在最后一点银白色变灰之后，女老师停下了讲述：“今天的新课内容到此结束，下面我要开始点人提问了。”
    教室里还坐着的学生心头一紧。
    “你———”她指了指第一组第二排右边的那个女生，那个女生恰好是刚刚去槐树下罚站的那个男生的同桌，那个女生在那个男生出去后，悄悄地对着女老师的方向比了好几个中指，“想必听了我这一堂语文课，你应该对我讲的东西很熟悉了吧？现在你去找出望月砂、五灵脂、夜明砂、白丁香、鸡矢白、白马通、左盘龙这七样东西给我。”
    这些东西她也是没有讲过的，分明就是故意为难人。
    随着她的话语，空气中出现了一个和人等高的椭圆漩涡，漩涡里能看到草地、山洞、大海等景象。
    “进去吧。”女老师的语气冷冷的。
    从漩涡那边透过来的声音很清晰，有风声水声鸟鸣声，一时之间，整个教室里分外嘈杂。
    “太狠了。”简悄很小声地和雕霸天嘀咕，“这女生实惨。”
    “咯？”
    雕霸天疑惑地吐出一个音。
    “望月砂是野兔的干燥粪便，五灵脂是复齿鼯鼠的干燥粪便，夜明砂是蝙蝠科动物的粪便，白丁香虽然名字听着好听，但不是花，而是麻雀的粪便，鸡矢白是家鸡粪便上的白色部分，白马通是马粪，左盘龙是白鸽屎呈圆条状向左盘绕得名。”简悄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七样东西名字听着好听，但全都是屎。”
    “老师还有点记仇哈。”
    “咯？？？”
    都要去捡屎了，这根本就不是有点记仇可以形容的吧！

 第111页

    别说女生了，一般男生都不一定能克服心理障碍好吗？
    “医学生连半夜观察尸体的巨人观都做了，真的没什么能恶心到我们的了。”
    简悄默默回忆起大一遭受的惊吓，微笑道：“不管是人还是雕，都要坚强。”
    捡个屎，忍忍就过去了。
    在他们小声讨论的时候，那个女生已经面带屈辱的走进了那个和人等高的漩涡。
    “咯？”雕霸天突然甩出一个疑问。
    名字和实物相差这么大，她真的认识吗？
    这……这就是另一个玄学的问题了。
    女生走进了那个等人高的漩涡，那个漩涡慢慢缩小，浮在黑板的右前方，包裹住整个黑板的灰色有十分之一变成了金色。
    “你们两个上课不要讲小话。”那个女老师的视线突然转向简悄和雕霸天，“既然上课讲话，想必知识学得很好了吧？”
    她一挥手，召出一个漩涡悬浮在空中，从漩涡里能看到一座山，山隐云雾中。
    “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裳。”她吟诵着一首简悄很耳熟的诗，“……寻常山夜，梦宿沙场……最苦参商。当归也！茱萸熟，地老菊花黄。”
    这是辛弃疾的《满庭香·静夜思》，是一首以中药名表达离别相思的词。
    “你们两个将这首诗里涉及中药材全部找出来，时限三小时。”
    二十六种中药材，弄死他算了。
    雕霸天的翅膀尖尖僵硬了。
    “你们校园卡上多余的时间，可以延长时限。”女老师问他，“要不要使用？”
    那语气里带了一点诱惑和期待。
    “不用。”简悄将校园卡捏在手里，“谢谢老师。”
    他们两个踏入了漩涡里，漩涡的另一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他们面前的山和脚下的感觉都特别真实。
    雕霸天振翅飞上了天空。
    我们要按着顺序找吗？
    “不。”简悄说，“看到对应的就找出来。”
    即使有几味药材理论上不可能出现在大山里，但只要出了这个题目，就一定有对应的方法。
    简悄看了看他的脚边，生长着一簇郁郁葱葱的薄荷，远处有三米高的绿色植物，上面开着穗状的花朵，在风中摇摆着，这是缩砂。
    从山上蜿蜒而下的清澈溪流流经的不是一颗一颗的鹅卵石，而是璀璨夺目的珍珠。
    比他预想的情况好多了。
    只要知道这二十六种中药材是什么，这个题目就一点难度都没有了。
    三个小时内，简悄和雕霸天完美的完成了任务，漩涡从逆时针转动变成了顺时间转动，可以登出了。
    教室里女老师已经不见了，学生也都不见了，黑板周围那一圈灰色已变成了全金。
    黑板上写着一行字：
    “语文课已结束，请学生前往食堂就餐。”
    地上流着几摊暗色的血，也凝固成了硬块。
    简悄和雕霸天走到门外，门外槐树下，意料之中没有人影，只剩下了一摊血迹。
    槐树枝叶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细线，细线之中锁着一个个小人偶，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笑容咧到耳根。
    作者有话要说：    胆子大的小天使，可以百度一下巨人观照片，小心被吓到哦～感谢在2020041023:01:10~2020041123:3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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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学习即世界（三）
    校园卡上又被点亮了一个地点———“饕餮宴”。
    饕餮宴在校园卡上的位置是明德楼的左上方,有一道长长的楼梯直直通向茂密的树林深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板上留言是食堂的原因，他们能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由远及近。
    雕霸天蹲在简悄的肩膀上,用爪子固定住自己的身体,两只翅膀抱着自己的《校园守则》，嘴里叼着校园卡，看起来特别辛苦。
    “不累吗？”
    “咯——”
    雕霸天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累,但是自己的东西要自己拿。
    听起来还挺骄傲的。
    简悄好笑地揉了揉它的雕头，给它把头上那一撮缺口拢了拢,但还是遮不住,秃得厉害。
    因为这座校园建在山脚逐渐向上,所以两边的植被非常茂密，简悄在楼梯旁茂盛的植物里看了看，挑了一根比较坚韧的藤蔓编了一个小藤环，他把校园卡绑在了藤环上，做成了一个藤蔓项链，还在项链的边边上绕进去几朵粉色的小野花,然后挂在了雕霸天脖子上。
    好看！符合我雕霸天威猛的形象！
    雕霸天昂首挺胸。
    带小粉花环的猛雕？
    “咯咯咯———”
    就是有点大了，快滑到我肚子这里了。
    “我给你调调。”简悄帮雕霸天缩小了藤环,“你脸上的羽毛太多了，不做大点怕你钻不过去。”
    好的！了解！谢谢！
    旁边那种蓝色的花，还有那种紫色的花,麻烦都来点！
    你是要当一只彩虹雕吗？
    虽然心里吐槽，但简悄还是应它的要求给它加入了各种颜色的小野花，将整个藤环装饰得花里胡哨。
    如果不是藤环面积实在不够，雕霸天甚至还想要一个五彩斑斓的黑和一个五光十色的白。

 第112页

    简直想一出是一出。
    “小书包好了，背上试试。”
    简悄手里动作不停,他用藤条编的简易的小书包刚好能固定住《校园守则》，书包前面做了两个可调节的小肩带，雕霸天两只翅膀灵活地从肩带里穿了过去，背上了它的小书包。
    雕霸天神气地用翅膀尖尖摸了摸自己头顶的羽毛。
    本雕今天也是同样英俊潇洒，风流不羁啊！
    一人一雕沿着着长长的石质阶梯往上爬，走了大概一刻钟就到了阶梯的尽头，尽头是一座仿兽类的高大建筑，墙的材料十分奇特，看起来像是青铜的。
    这座建筑羊身人面，人身扭曲，人面看起来狰狞痛苦，人面嘴里露出了一双锋利的虎齿，它的眼睛却在腋下，眼珠好像是用的赤铜做的，红得快要滴下血来，羊身上的人手拢在一起，胳膊肘下面是大开的门。
    这就是校园卡上显示的地点———“饕餮宴”，也就是传说中的食堂。
    简悄从这座建筑胳膊肘的位置进去的时候，总觉得那双赤红的眼珠子一直在盯着他，里面充斥了一种能称得上贪婪的食欲。
    他好像听到风中有什么声音：
    “我可以……吃掉他们吗？”
    “……他们看起来很美味……”
    简悄在快要进入食堂内部的时候突然回了一下头，他看见那对锋利的虎齿上缓缓地渗出了一抹血迹，血迹慢慢凝成一股，滴在拢起的手背上，又从手背滑落到地上的泥土里，泥土中升腾起一缕黑烟。
    简悄的视线和那对长在腋下的赤红眼珠子对上，红眼珠子里的狂喜几乎要压制不住。
    简悄挑衅般地笑了一下，带着全身僵直的雕霸天步履从容地进入了食堂。
    也不知道他们是来的早还是来的迟，食堂里的人并不太多。
    食堂从左到右共有十二个窗口，分别是首阳、绀香，莺时、槐序、鸣蜩、季夏、兰秋、南宫、菊月、子春、葭月、冰月。
    简悄带着雕霸天排到了首阳的窗口。
    他们的前面有三个学生，每个学生都沉默且安静，领了饭就直接端着坐到了食堂中间的桌子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个字，简悄注意到，这三个学生不仅步伐一致，姿势一致，连吃饭和咀嚼的速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就好像是三个同步的机器人。
    “吃什么？”
    窗口里的人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递出来的菜单，菜单被他抖得哗哗作响，根本看不清字。
    “快点选！”
    简悄从他手里接过菜单，只见菜单上一溜烟地的写着“河祗脯”、“菩提玉斋”、“云母粥”、“福黎”、“半生瓜”、“玉团”、“无肠公子”、“崧”、“灌浆”、“馎饦”、“刀圭”等古代特有的菜名。
    简悄没有急着选菜，而是询问窗口里的人：
    “您是首阳掌勺的大师傅，请问什么食物最适合我们学生吃？”
    食堂师傅也算是老师。
    窗口里的人突然探出头来，人身鼠脸，那双眼珠子也是赤红的，他速度很快，突然窜出来，他整张脸离简悄他们只有十几厘米远，看起来就像一只突然在眼前放大的丧尸鼠。
    简悄笑容完美，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身为老师，总不好不给学生解答疑惑吧？”
    那个人身鼠面的人盯了他们一会儿，看他们硬是没有惊恐尖叫的反应之后，才恶声恶气地丢出一句：“杀生残忍。”
    “谢谢您。”简悄说，“我们要两份云母粥，一碟崧，三个灌浆。”
    窗口里的人似乎是冷哼了一声，从里面丢出一个钢制的大托盘，上面放着两小碗白粥，一盘清炒白菜，三个大馒头。
    随着这个托盘一起弹出来的还有一道题目：“孤篇压全唐。”
    “《春江花月夜》。”
    简悄驾轻就熟地答完了题，端起盘子带着肩膀上已经傻了的雕霸天随便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来。
    他的时间被消耗了。
    明德楼的语文老师是从八点开始上课的，她九点开始抽人回答问题，简悄和雕霸天用了两个多小时完成了任务，再从明德楼走到饕餮宴，简悄路上一边走一边给雕霸天编了个藤环项链和小书包，一共花费了二十五分钟，到达的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分，食堂门口写着最迟进餐时时间截止到十二点。那么他的富余时间应该是十五分钟加十分钟共有二十五分钟。
    但在首阳窗口和师傅交流的时候，他和雕霸天的时间被同步被扣掉了十分钟，他只剩下了十五分钟的时间，而雕霸天只剩十分钟的时间。
    “啊啊啊啊！”
    正在简悄刚坐下准备吃饭的时候，和他隔了几排的座位上突然传来一个女生的惨叫，那个女生从座位上倒下去，浑身抽搐不止，她在地上挣扎的时候，简悄看清了她的脸———她是在冰月窗口打饭的女生。
    这个女生在地上翻滚着，短短三四秒，她的皮肤开始变灰，头发开始变长，双腿逐渐粘合在一起，身上开始出现了树皮般的纹路。在她的抓挠之下，她身上的血管越来越突出，最后全部爆开，从里面长出了细细的枝桠，血管里的血流到她的头发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血红色的梅花。
    大概只用了三十来秒，这个女生就从一个人变成了一棵梅花树。
    这棵梅花树静静地躺在地上，所有的血都汇集到了枝头，变成一树怒放的梅花。

 第113页

    空气中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梅花香。
    整个食堂鸦雀无声。
    饕餮宴的后门处蹦来了几个人，他们的头发是长长的树枝，皮肤是树皮，眼睛是树皮上的两个空洞，看起来就像是会动的树人。
    他们树藤一样的手将那个女生变成的梅花树捆起来拖往后门，他们经过的地方，大部分的学生都不自觉的避让。
    只有一部分的学生仍然在机械地重复着吃饭的动作，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
    这些无动于衷的学生应该是这个考场的NPC，而那些避让的学生应该就是考生了。
    简悄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硬邦邦的，不太好吃，粥也有一股糊味，不过能填饱肚子。
    考核系统已经暂停他们的生理机能，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饿的滋味了，既然他能感觉到饿，那么进食一定是必要的条件，选错了就会死。
    在简悄吃饭的过程中，又有几个人陆陆续续的变成了植物，有人是一盆兰草，有人是一棵桃树，有人是一棵杏树……只要有一个学生变成了植物，那些奇怪的树人就会立刻出现，将他们从饕餮宴的后门拖出去。
    随着被拖出去的学生越来越多，饕餮宴周围开始起了雾，雾气越来越厚重，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它们停在门口没有进来，但雾气里开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身影，都是穿着黑白校服的学生，直勾勾地看着他们，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话。
    但还没等简悄看清楚他们的口型，雾气就像一阵浪潮一样淹没了他们，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片灰白。
    作者有话要说：    “河祗脯”是干鱼，“菩提玉斋”是蛋炒饭，“云母粥”是白米粥，“福黎”是豆腐，“半生瓜”是苦瓜，“玉团”是粽子，“无肠公子”是螃蟹，“崧”是大白菜，“灌浆”是馒头，“馎饦”是汤饼，“刀圭”乳酪类食物。
    感觉走向越来越清奇了_(:з”∠)_感谢在2020041123:36:40~2020041422:4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繁芳落世、顾卿、一曲轻歌、余光、明月皎皎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卿99瓶；繁芳落世24瓶；溯空秉羽。20瓶；318218127瓶；朽木凛夜2瓶；耶！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学习即世界（四）
    简悄和雕霸天吃完饭,校园卡上又有点亮了新的地点，但这次不是一个，而是三个———“七宗罪”、“玉腰奴”、“北斗七星”。
    每个地点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提示,分别对应法律、生物和体育。
    属于饕餮宴的位置边也出现了一个括号,里面写着食堂，已经去过的明德楼括号里是语文。
    简悄从口袋里拿出《校园守则》，顺便帮雕霸天从小书包里掏出它的那本。
    翻过第七页,在第八页上，出现了一条新的校园守则：每位学生每天至少上两门课,上午为必修课,下午为选修课。
    也就说他们在法律、生物和体育里面挑选一门,成功度过即可。
    要选哪一门呢？
    雕霸天用翅膀尖尖戳了戳校园守则，它的眼睛盯着校园卡上三个被点亮的地点，感觉愁得自己的雕羽都要脱落了。
    “七宗罪又被称为七大罪或七原罪。分别是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如果是法律，应该考的是感性和理性？”简悄分析道，“玉腰奴是蝴蝶，我们会进入蝴蝶的栖息地吗？”
    蝴蝶看起来好漂亮,但是它有毒啊！
    “不少蝴蝶都有毒，但绝大部分都不能对人类造成伤害,除了类似于多尾凤蛾这种剧毒蝴蝶外，应该没什么影响。”简悄拍板定论，“要不我们就去北斗七星这个考场吧！”
    雕霸天懵逼脸。
    转折真是来得猝不及防。
    北斗七星是因古代舀酒的酒器为斗形而得名,古代的人们常常用它来定方向和季节，有时也会用它作为时辰的标尺。
    “体育有可能是考野外求生？”简悄把《校园守则》和校园卡收到口袋里，端起起面前吃完的钢制大托盘走到了回收处，“感觉这个听起来靠谱一点。”
    雕霸天歪着脑袋想了想，扑腾着翅膀落到了简悄的左肩上。
    “你爪子收收力。”简悄无奈,他端着盘子的手有点抖，“我肩膀快碎了。”
    角雕是世界上公认最凶猛的鸟类之一，双爪握力可达180公斤，战斗力不亚于一头熊。
    虽然雕霸天平时看起来蠢萌蠢萌的，但它紧张的时候稍微多用点力，简悄就觉得骨头都要碎了似的。
    对不起！
    雕霸天心虚地放松了自己的爪子，用脸上的羽毛蹭了蹭简悄的脸，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咯咯”声，和夹心糖心虚时的动作如出一辙。
    你是雕不是猫好吗？
    简悄在回收处放下了大托盘，转身往饕餮宴的后门走了过去，根据校园卡上的指示，想要到达另外三个地点，唯一的路径就是饕餮宴后门。
    简悄一只脚已经迈过了后门口，本来踏实的脚下突然一空，幸亏雕霸天展开翅膀拉了他一下，将他带回了饕餮宴的内部。
    以后门为分界线，后面的路突然全部塌陷，轰隆隆地落向不见底的深渊，这座学校本就是依山而建的，饕餮宴处于整座山四分之一的位置。现在属于饕餮宴的这块儿和整座山脱离开来，中间大概隔了十来米，空气中雾气涌动着，在空中连成了十横九竖的棋盘，棋盘的两端出现了悬浮着的圆形石块，共有三十二枚，分红黑两色。

 第114页

    是象碁，也就是流传到现在的象棋。
    靠近饕餮宴的这一端是红色的，最中间“帅”位置比另外的棋子都高一点。
    这是一个群体合作游戏。
    简悄退回到饕餮宴内部：“有没有学生要一起过去的？”
    因为好几个学生由人变树的关系，不少考生都呆在饕餮宴里，不敢往外走。
    “下午还是要上课的，如果我们不通过这个象棋游戏，那么呆在这里，无非是死得早一点和死的晚一点的区别。”简悄说，“每一局最多十六个人，人数多了没有位置，人数少了不见得打得赢对方。”
    “那位置应该怎么分配呢？你占最好的位置？”角落里的一个小胖子抬起头来，他的眼里都是恐惧，明显也看到了饕餮宴后门外那副巨大的棋盘，“象棋想要赢就一定会有牺牲，你这样说是想挑几个人先去送死吗？”
    他阴谋论道：“惨胜也是胜利的方式，只要用我们的尸体将局势推赢，你不就可以轻松过关了吗？”
    “你就是在骗我们去死，我可不上当！”
    “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你可以选择不合作，或者找新的方法到对面去。”简悄懒得劝他，能在考场里坚持到现在的人都不是什么傻子，他自欺欺人看不清局势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上课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但一局棋要多久谁都说不准，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一般学校都是下午两点上课，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
    或许是紧迫的时间让坐在饕餮宴里的考生有些意动，第四排坐着的三个人站起来，脸上还带着点犹豫：“我们三个跟你去启动棋局。”
    有了带头的人，后面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站起来，五分钟之内，一共有十一个人同意和简悄一起去启动棋局。
    “还差三个人。”
    饕餮宴里没有人再动作。
    倒是那些看起来像NPC的学生吃完了饭，将盘子放到回收处，然后用着统一的步子慢慢迈到了饕餮宴后门，从悬崖边跳了下去。
    一个接一个的，完全没有声音。
    这些学生的脸上都没有什么害怕的表情，麻木且平静，像在完成着某种必经的仪式一样。
    饕餮宴剩下的学生坐在座位上噤若寒蝉。
    时间到了十二点四十。
    “真的没有人了吗？”
    除了答应简悄的十一个人，这时候的教室里大概还剩十来个人。
    “我……我也去！”
    又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他也是被刚才的诡异景象吓得有点害怕，下意识的觉得跟着大部分人比较保险。
    因为他临时反悔的态度，又有两个犹豫不决的人选择了加入。
    十五个人加一只雕，凑够了象棋的十六枚棋子。
    简悄站到了“帅”的位置上。
    空气中浮现出一行血红的大字：
    【象碁“帅”已登陆，象碁游戏启动倒计时。】
    另外十四个考生纷纷找了一个合心意的圆形石块站了上去，雕霸天落到了简悄右边“士”的位置。
    象碁一般是红先黑后，因为楚汉相争，是汉军先发动进攻，红色占据了先手，是很不错的开局。
    “炮二平五。”
    所有棋子的移动都是根据“帅”棋的命令。
    站在“炮”棋上的考生从纵线二平移到纵线五。
    对面黑色的“将”棋闪了闪，也走出了一步棋，但棋子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对弈，开始了。
    在开局十分钟之后，出现了第一个被吃掉的棋子———“卒”。
    圆形石块上的字由红变灰，棋子瞬间散成了粉尘，站在石块上的考生猝不及防的掉了下去。
    “啊啊啊————”
    他的惨叫到一半戛然而止。
    雕霸天从“士”棋上飞了下去，抓住了“卒”棋考生的肩膀将他重新带回了空中，放到“车”棋的旁边。
    因为圆形石块面积不大的缘故，两个考生站在“车”棋上只能紧紧地抱在一块，虽然样子狼狈了点，但命保住了。
    雕霸天落在了简悄的肩头。
    在它脱离“士”棋的那一刻，“士”棋上的字也变灰了，瞬间化成粉尘。
    被吃掉的棋子会失去作用，考生主动脱离棋子也会使棋子报废。
    一箭双雕。
    如果考生在“帅”棋的指挥下身亡却没有得到搭救，别的考生是否还会毫不担心地供“帅”棋驱使？
    如果“帅”棋派人搭救失去作用的棋子，那么去搭救的那枚棋子也会随之报废。
    如果有能力搭救的那枚棋子占据的是十分重要的位置，那么损失还会成倍增加。
    十六枚棋子，一次就可以毁掉两枚。
    棋局慢慢进入白热化，不断有棋子报废，雕霸天也是稳准狠地赶在考生掉落之前将他们带到别的棋子上，到目前为止，除了“帅”棋，几乎每一枚棋子上都站了两个人，有一枚“象”棋上甚至站了三个人，第三个人的脚直接踩在了另外两个人的脚面上。
    残局子少，一车十子寒。
    车已经到了底线，两炮分别到了卒林和三线。
    炮七平五，双炮绝杀。
    “将军。”
    对面的“将”被吃掉了。
    【象碁游戏结束，红方胜利。】
    随着空气中红色的大字浮现，雾气组成的棋盘上黑棋缓缓退开，红棋载着考生沿着棋盘线慢慢飞往对面，在碰到对面的石壁后，圆形石块停住，石块上的考生从上面跳下来，脚踏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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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悄和雕霸天也顺利地从棋子上下来了，在他们下来之后，红棋和黑棋纷纷归位，缺失棋子的位置上重新出现新的棋子。
    新的棋局再次生成。
    此时时间一点二十五分，距离两点上课，还有三十五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象碁（qí），同“棋”，是指一种文娱用品，下棋时双方按规则摆放或移动棋子来比输赢。感谢在2020041422:40:29~2020041522:4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煌柳42瓶；汐汐12瓶；余光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学习即世界（五）
    “过关了？”
    在所有考生脚踏实地之后,人群中有一个考生发问。
    “应该是吧？”
    站在他旁边的考生脸上还带着点惊惧和后怕。
    “这就是有大佬罩的感觉吗？”第一个发问的考生感慨，“不过，大佬去哪儿了？”
    他旁边的考生在周围看了一圈,疑惑道：
    “没看见啊！”
    “救我一命的雕兄,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简悄刚刚和雕霸天拐到一条分叉路上，就听到身后的大喊声，他伸手戳了戳肩膀上快累瘫的雕霸天：“小英雄不去接受一下感谢？”
    雕霸天有气无力地回应着。
    不用,我雕霸天做好事不留名。
    在象碁游戏里，简悄要集中注意力下棋,雕霸天也要时刻刻关注棋子上考生的状况,在考生掉下去的时候迅速救援,精神状态一直紧绷，确实挺累的。
    我们真的要去上体育课吗？
    “嗯。”简悄掏出校园卡再次确认了一下方位，“最难也不过就是野外求生加迷宫的组合了吧？”
    你别立旗，我心里有点慌。
    一人一雕走了大概十分钟，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团，有节奏的一明一暗,像在呼吸一样。
    简悄带着雕霸天靠近，那个光团说话了：
    【请上课学生选择体育器材：
    a.锤子
    b.□□
    c.防滑鞋
    d.安全头盔
    e.指南针】
    谁家体育课还要拿锤子□□穿防滑鞋戴安全头盔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慌。
    “好巧，我也是。”
    随着这个选项的弹出，选项旁边多出了一个一分钟倒计时。
    “我选c。”
    简悄认真思索了一下,选择了防滑鞋这个选项。
    那我选B，我不需要防滑鞋，就选个防身工具吧。
    巨大的白色光团分裂出两个小光团，从地上骨碌碌地滚到他们脚边。
    光芒散去后，地上是一双棕色的防滑鞋和一把小巧精致的□□。
    简悄换上了鞋子,刚好是他脚的尺码。
    雕霸天用翅膀指了指地上的□□，又指了指简悄，简悄心领神会地把□□收到了腰间。
    触碰到□□的时候，□□上弹开了一个小光幕：
    【每把枪里共有三发子弹，用完自动回收。】
    真……真节约啊。
    【请学生从通道进入体育课课堂。】
    巨大的光团中心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漩涡，看起来像一条通道的样子，只是看不清对面通向哪里。
    简悄带着雕霸天走了进去。
    漩涡内部是一条十几米长的白色隧道，只能听到简悄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
    到了出口的时候，出口前弹出一个光幕：
    【古人云：“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出自何处？】“《鹖冠子》。”
    光幕上出现一个绿色的小勾勾。
    简悄答完题从这个白色光团内部走出来，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
    草地上零零星星地站着几个人。
    有黑发黑眼的亚洲人，也有金发碧眼的欧洲人。
    象碁游戏在饕餮宴的后门口应该是初次形成的，理论上不会有人比他们更早到达。
    那么这些人的存在就说明有两种可能，一是饕餮宴的后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启动游戏，但达到固定的轮数之后，就会变成新的游戏；二是这个考场内，并不只有简悄所在的这一个区域。
    “hello，mayihavea插twithyou？”
    旁边突然传来打招呼的声音，是一个长的很英俊的外国男孩，铂金色的发丝，湖绿色的眼睛，他说出的第一句话还是英文，第二句话落在简悄耳里就已经变成了中文模式了。
    “当然可以。”简悄点了点头，“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知道你是从哪边来的吗？”铂金色发丝问简悄，他顺便解释了一下简悄的疑惑，“这个地方可以将不同地区的语言同步翻译，从第二句话开始。”
    “从食堂后门过来的。”
    “好巧！”铂金色双掌相击，“我也是从食堂后门过来的。”
    也许是他的动作幅度太大了，他蓬松的头发丝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一只茫然的小脸露了出来。
    是一只圆滚滚的银喉长尾山雀。
    “啾～”
    这只小可爱歪歪脑袋，发出一声脆脆的鸣叫。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组员啾啾。”铂金色发丝将银喉长尾山雀从头顶上摘下来，它身上大部分地方都是雪白的，在光线下泛着一种毛绒绒的金色。

 第116页

    看起来手感特别好。
    雕霸天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这么小一只，揉一下应该会哭很久吧？
    简悄轻轻地拍了一下雕霸天的头：
    “我可警告你啊，别欺负小朋友。”
    雕霸天从简悄的肩膀上飞下来，扇动着翅膀和铂金色发丝掌心里的小可爱视线平齐。
    要不要我带你去兜兜风？
    “啾？”
    小可爱发出了一声怯声声的鸣叫。
    可以吗？
    上来吧！
    雕霸天一展雕羽，看起来气势十足，小可爱扑腾着短翅膀，飞到了雕霸天的背上。
    我坐好啦！
    很久没有见过鸟类考生的雕霸天发出一声开心的鸣叫，带着小可爱啾啾开始在草地上低空绕圈。
    两只鸟的友谊的建立就是这么简单。
    “它们还挺聊得来的？”铂金色发丝有点懵，“它们认识吗？”
    早已见惯了各种奇葩状况的简悄淡定无比：
    “进课堂前应该是不认识的，不过现在认识了。”
    铂金色发丝：“……”
    简悄揉了揉肩膀：“习惯就好。”
    铂金色发丝表示，他有点不习惯，他的啾啾是一只害羞的小宝贝，怎么可能这么快和不熟悉的鸟亲近起来？
    可惜铂金色发丝没将这番话问出口，不然简悄一定会回复他———这可能就是哈士……哈比雕的天赋能力吧。
    看着两只鸟懵了一好会儿的铂金色发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路：“刚刚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塞维尔，来自于阿努比斯。”
    “简悄，来自于饕餮宴。”
    自我介绍好像能很快拉近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塞维尔明显放松了点，他微微偏了偏头：“看到那边的人了吗？”
    他指的是他东南方向上站着的的四五个人，看起来也是外国人的样子。
    “他们和我并不来自同一个地方。”塞维尔压低了声音，“虽然他们并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猜出来了，十有□□就是奥林匹斯。”
    “还有那边———”塞维尔示意另一个角落，“那边的人应该也是亚洲人，他们倒是挺友好的，只不过我没太听懂，好像说撞了什么山？”
    “不周山？”
    “对对对！”塞维尔恍然大悟，“就是这个名字。”
    不周山记载于《山海经·大荒西经》，饕餮记载于《山海经·北次二经》，难道亚洲地区在这个考场的考试范围都来自于《山海经》吗？
    虽然这个问题简悄并不能很好的确认，但他知道了，这个考场并不只有一个区域。
    在简悄思索的时候，草地周围又有白色漩涡浮现，里面再次走出来了一部分学生。
    【下午两点已到，请所有学生准备好，体育课即将开始。】“啾啾回来！”塞维尔呼喊。
    银喉长尾山雀扑棱着小翅膀飞回来了。
    塞维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只有拇指肚大小的安全帽，朝小可爱招了招手。
    银喉长尾山雀落在他的食指上，塞维尔很快给它戴上了安全帽。
    “戴好了吗？”塞维尔问。
    好啦！没问题！
    这时候应该是白天，但随着体育课考试开始的信号响起，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天空中出现了无数繁星，北斗七星在其中特别显眼。
    四个白色的漩涡在此刻已经全部熄灭了，就在漩涡熄灭的这一瞬，天空中的北极星亮了起来。
    “轰！”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离简悄和塞维尔五十多米远的地方，突然砸下来一块巨大的陨石，陨石下那个倒霉的学生一声不吭地随着陨石被砸到了地下深处，陨石坑的周围掀起一阵烟尘。
    塞维尔：？？？
    天降陨石，人干事？
    【本次体育课任务：成功离开树林迷宫。】
    随着系统的通报声，一望无际的草原远处出现一大片茂密的树林。
    “轰轰！”
    天上的陨石还在随机降落着，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有考生尝试着对陨石开枪，打出去的子弹射了个空，侥幸打中的，也只是在陨石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弹孔，陨石该怎么掉还是怎么掉，方向都没有偏一下。
    所以给枪这个选项，有意义吗？
    简悄在躲避的空档抬头看了一下天，发现只要天上有星星闪烁，对应的地方就会砸下一颗陨石。
    什么是体育课？
    陨石雨中极限求生。
    作者有话要说：    角雕有很多名字，哈佩雕，哈比鹰，角雕，哈佩角雕。
    天空降陨石的灵感来自于百度上一句话：
    月亮奔你而来那还叫什么月亮，那叫陨石，来要你狗命的。
    星星同理。
    第63章 学习即世界（六）
    塞维尔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啾！啾！”
    左边！往左边！
    银喉长尾山雀扑腾着小翅膀飞在半空中,急促地提醒。
    塞维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往左边跑，就在两秒之后，天上落下了一块陨石,离他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在塞维尔旁边的简悄此时的状态也是惊险万分,天空中陨石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密集。
    雕霸天已经没有站在简悄的肩上了，它在密集的陨石里穿梭着,试图找到一条能从草地上到树林边的安全路径。

 第117页

    “啾！”
    跟着我！我知道要怎么走了！
    啾啾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它在前面带路,荧光的安全帽在黑夜里特别显眼。
    “跟着啾啾走！它的方向感特别好！”
    塞维尔迅速复制了啾啾的移动轨迹,一颗陨石擦着他的发顶上方飞了过去。
    塞维尔后怕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梢有点焦，万幸的是没有烧起来。
    夜晚即使有星星，能见度也很低，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尽头的树林应该不会超过一千米，但不知为什么，简悄总觉得他们离树林的距离没有任何变化。
    又有一块陨石突然砸落,简悄朝前一扑，在地上打了个滚,陨石降落掀起的气浪刮得简悄脸上生疼。
    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土地了，在星光下能看到地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坑。
    简悄已经不止一次目睹躲避陨石的学生掉到了陨石坑里，顶着一脸的泥土草屑拼了命地往外爬。
    雕霸天倒是躲避得游刃有余,有时候见到了落单的学生还会顺爪搭救一把。
    银喉长尾山雀的小帽子在空中上下飞舞，它回过头来很着急的叫着。
    因为啾啾不是简悄的组员，所以简悄没有办法听懂它在说什么。
    不远处的赛维尔快速翻译了它的话：
    “啾啾说它飞的方向是对的，但是过不去。”
    赛维尔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即使在躲避陨石,走的路线也一直是个圆形？”
    “一直是圆形？”简悄在躲避的空隙里回忆刚刚跑过的路线，一枚陨石正面朝他飞过来，简悄往旁边一躲，陨石带起的气浪让他跌倒在地。
    简悄的手碰到了地上的枯草。
    可就在几分钟前，地上还是绿草如茵。
    电光石火之间，简悄想起了一件一直被他忽略的事情。
    “塞维尔！注意脚下！”
    “什么注意脚下？”塞维尔刚刚躲过新的陨石，还没来得及深思简悄话里的意思，“有什么问题吗？”
    “别摔倒！”简悄大喊，“地上可能要结冰了！”
    结冰？
    赛维尔还来不及询问简悄为什么会得出这么荒谬的结论，就摔了个大马趴。
    这时候天空上的北斗七星斗柄指北，地上草地结冰，进入冬季。
    虽然结冰来得又迅速又突然，好在简悄穿着系统给的防滑鞋，只踉跄了几步就稳住了状态。
    “我……啊！”塞维尔刚刚从结了冰的地面上爬起来，就又摔了下去，在短短几秒内，草地上的冰越结越厚，陨石砸出的深坑上也覆盖了一层薄冰，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什么地方是安全的路，什么地方是陷阱。
    不过幸运的是，陨石雨暂停了。
    啾啾扑腾着小短腿飞回来了。
    “啾啾啾！”
    塞维尔！塞维尔！
    “我没事。”塞维尔从冰面上爬起来，安慰道，“别担心。”
    冰层越来越厚，咋一看好像一个大型的溜冰场一样，看不清冰层下面的细微区别。
    “雕霸天！”简悄指了指远处平滑的冰面上露出的一截，“帮我把那个无主的锤子拿过来！”
    没问题！
    雕霸天往前飞了十几米，用爪子抓碎了薄薄的冰面，这是一个陨石坑，锤子就卡在坑边，锤子主人已经在陨石中身亡了。
    雕霸天把锤子给简悄带了过来。
    这个锤子垂直放在地上，比腰部还高一点，简悄拎了拎，份量十足。他往前敲了敲，地上的冰面纹丝不动，简悄站到了这块冰上，又往旁边敲了敲，“哗啦”一声冰面碎开，露出了一个大坑。
    “虽然方法笨了一点，不过好在有效。”
    简悄叮叮当当地锤着冰面，白色的冰面上不断露出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大坑。
    塞维尔：……
    真是足够朴实无华的方法啊。
    在草地冰封的这段时间内，简悄和塞维尔轮换着敲冰面，根据北极星辨认正确方向，慢腾腾的走了一百来米。
    其他幸存的学生也有样学样，落单的都临时组了队，一时之间到处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
    北斗七星的斗柄方向由北变东。
    “准备好。”简悄时刻关注着天空中的北斗七星和北极星，“陨石要来了。”
    就在北斗七星斗柄完全指东的那一刻，地上的冰层如海水退潮瞬间消失。
    天上重新降下陨石，这一次的陨石雨与比上一次还要密集几分。
    他们重新回到了原地转圈的状态。
    “简悄！”塞维尔喊他，“你推出来什么时候会轮换一次了吗？”
    “应该是五分钟一个季节！”简悄在毫无规律陨石雨中跑出了此生最灵活的速度，“看天上的北斗七星！它的勺柄一直在转，从冬转春用了五分钟！”
    “春夏秋原地转圈应该是必要条件，只有冬天草地结冰才能通行！”
    “记住地上陨石坑的位置！”
    “这怎么可能记得住？”塞维尔有点崩溃，“陨石的数量一直在增加！”
    “能背多少是多少！”
    两人两鸟在陨石雨中疯狂逃窜，其身形之灵活，令人击掌赞叹。
    一刻钟已过，斗柄再次指北，草地冰封。
    “跟着我。”简悄快速跑上了他右手边的道路，虽然受限于必要条件不能前进，但他大致记清楚了砸下来的陨石损毁范围，同时借着陨石停止和冰封草地之间那两秒的空隙，再次确认了一遍。

 第118页

    简悄确认了方向，小可爱就迅速迅速计算出了最短距离，那顶荧光的安全帽在他们前方像一盏小灯笼似的。
    “第一次不清楚规则，倒是不敢轻举妄动。”塞维尔说，“现在应该可以了。”
    “你先吧！我对安全的落脚点大致有印象。”
    塞维尔也没和他矫情推辞，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没问题。”
    雕霸天飞过来抓住塞维尔的肩膀，就这样带着他低空在冰面上飞行。
    简悄循着记忆中的安全地点开始在冰面上飞奔，还好他当时选了防滑鞋，现在只要注意点就不会摔倒。
    他们四个的速度是最快的，在他们身后，一二十个考生疯狂的朝他们这个方向奔来，不少人跑着跑着就摔倒了，“扑通”之声不绝于耳。
    天上北斗七星的斗柄缓慢的转动着，在冰层消失的那一刻，简悄跑进了草地尽头的树林里。
    以第一棵树为分界线，陨石没有一粒砸到里面。
    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成功的通过了草地，要开始破解树林迷宫了。
    树林迷宫里的树都特别高大，一眼望不到边，他们站在树林的最边缘，根本就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
    简悄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他往外面迈出一步，正好离开了树林的范围。
    一块陨石呼啸着朝他砸过来。
    简悄快速地往树林里一钻。
    陨石失去了目标，但下落的状态已经无法改变，最终陨石砸到了树林外围的一棵树上。
    “好像可以啊！”
    简悄对雕霸天使了个眼色，雕霸天振翅飞出去，引来了好几颗陨石砸在了树林里。
    和简悄刚刚猜测的一样，虽然陨石和树林迷宫互不干扰，但只要树倒了，就会默认这块地方属于草地，被纳入陨石的攻击范围。
    “塞维尔，别愣在一边。”简悄说，“要实现精准打击，光靠我们两个可不行。”
    既然树林迷宫看起来就像五行八卦，奇门遁甲这种级别的难度，又何必费脑子呢？
    暴力破题它不香吗？
    要是现在的塞维尔能听到简悄的问题，他一定会很大声的回复他：“香！特别香！”
    在简悄他们四个引陨石砸树林的时候，撑过了第三轮的幸运考生纷纷到了这里，大家虽然没有交流一句话，但都很默契地分散在各个角落里，为暴力破题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不断有树木倒下，树林迷宫的范围正在急速坍缩，天上的星星似乎被激怒了，落下来的陨石越来越多，不少考生都差点被伤到。
    雕霸天一爪子抓住了一个考生的衣领，将他从一棵突然断裂的树下拖出来，这棵树的树干几乎是擦着这个考生的鼻尖过去的，差一点点他的脑袋就开花了。
    考生得救之后感动得眼泪汪汪：
    “雕兄，你又救了我一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雕霸天瞪圆了眼睛。
    我救了你，你居然想要以身相许，恩将仇报？！
    雕霸天内心有点郁悴，他只留给了那个考生一个孤傲不羁的背影。
    随风飘散的仿佛是雕霸天那颗快乐的雕心。
    在所有学生共同努力之下，树林迷宫终于被全面推倒，被毁坏得一片狼藉的树林里雾气开始弥漫。
    与此同时，每个人都收到了提示：
    【选修课“北斗七星”（体育）已完成。】
    雾气越来越浓了，能见度也越来越低。
    每个考生面前的雾气里都出现了一个通道。
    “看起来结束了。”塞维尔头顶啾啾，向简悄和雕霸天告别，“下次见。”
    “下次见。”
    简悄和他告别，塞维尔消失在雾气通道里。
    “万事小心，不要违纪。”面前的雾气通道越发凝实了，简悄叮嘱雕霸天，“校园卡和《校园守则》一定要保管好。”
    我知道的！
    和雕霸天讲完注意事项后，简悄踏入了雾气通道，通道的另一头是宿舍楼的大门口，简悄通过了验证，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宿舍外的雾气一直没有散去，从落地窗看外面，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简悄坐到了书桌前，准备在书架上找一找线索，他还没来得及认真查看，就听到落地窗外传来一阵又一阵有规律的撞击声。
    被雾气包围的窗子外是一大团模糊不清的影子，隐约能看到一缕赤红。
    简悄垂眸在落地窗前站了会儿，这时候落地窗的玻璃上已经出现了蜘蛛网般的裂痕。
    他的目光转向卫生间对面摆满了多肉植物的木架子，木架子角落里除了一盆郁郁葱葱的绿萝外，还有一盆红彤彤的辣椒。
    简悄将上面的辣椒摘下来，走到卫生间里用毛巾包裹好使劲揉搓，空气里蔓延出一股辛辣的味道。
    他右手提着被加工好的毛巾，用左手拉开了落地窗上可打开的部分，一双赤红的眼珠和他对上了视线。
    果然是食堂那只饕餮。
    简悄迅速将毛巾糊到饕餮的左眼上，搓了几圈后向旁边一划拉，在它右眼上重复刚才的动作，然后把毛巾摔在了它鼻孔上，迅速拉下了窗子。
    “辣椒洗眼套餐，不用五星好评。”
    简悄隔着蜘蛛网似的玻璃看着眼睛上还挂着辣椒皮和辣椒籽的饕餮微笑：“晚安。”
    然后毫不留情地拉上了窗帘。

 第119页

    作者有话要说：    饕餮：辣眼睛qwq感谢在2020041622:48:11~2020041722:4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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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学习即世界（七）
    宿舍楼的窗户质量确实很好,即使整面落地窗已经裂成了什么都看不清的蜘蛛网，依旧没有碎掉。
    毕竟食堂是食堂，宿舍是宿舍,什么时候食堂能管宿舍的事情了？
    伴随着饕餮在窗外惨烈的嚎叫和打滚声,简悄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简悄发现他的《校园守则》更新了，多出了第九条校规：【学校学生不得以任何方式毁坏攻击校园内建筑,建筑之间不得相互攻击，抓到后以违纪开除。】简悄：……
    至于吗？是不是玩不起？
    他拉开宿舍门,熟练地答完题目,门外的走廊和昨天完全不同了,走廊上视野开阔，尽头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阳光从里面透进来，地面上铺着木地板，墙上贴着墙纸，每隔一段距离就挂上一个精巧的瓶子,淡淡的香味从瓶子里溢出来，看起来是走廊专用的熏香。走廊的顶上也不再是发了霉的昏黄灯泡,而是一个又一个排列整齐的好看顶灯。
    老旧的楼梯也消失了，在原本楼梯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直达的电梯,走廊和昨天天差地别，仿佛是从破旧胡同一夜之间搬到了顶层大别墅。
    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简悄乘坐电梯到了一楼，今天的校园里没有起雾，光线明朗而温柔。
    今天被点亮的地点是“大礼堂”，在明德楼的西边。
    简悄循着路线找过去,大礼堂门口有两排郁郁葱葱的槐树，可能是因为礼堂里面还没有开课的缘故，有不少学生进进出出。
    “请出示你的校园卡。”
    简悄走到门口，有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拦住了他。这个学生很奇怪，他的目光没有焦距，话语也没有起伏，连每个字间隔的音调都是一样的，好像是被上了发条的玩偶。
    简悄出示了校园卡。
    “身份确认中……确认成功，准予通行。”
    那个学生向旁边侧开一步，让出了他挡住的入口。
    简悄注意到，这个学生没有影子。
    他面不改色地走到大礼堂的里面，大礼堂内部空间极大，从入口进来后一眼就能看到舞台上巨大的电子屏，整个大礼堂内有五组座位，每组座位七行十三列，看起来能容纳不少人。
    这五组座位上有大半都坐了学生。
    这边！
    简悄听到了雕霸天的声音。
    它和塞维尔、啾啾坐在最里面那组的最后一排。
    “早上好！”
    塞维尔和简悄打了个招呼，满脸兴致勃勃：
    “让学校为你改校规，厉害啊！”
    他默默地看向了雕霸天。
    雕霸天回了他一个无辜的眼神。
    然后是很小声的：“咯？”
    一猜就知道是你啰，怪我？
    “你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没什么。”简悄在他们旁边坐下来，“就是给我们食堂外墙那只饕餮眼睛上涂了点辣椒酱。”
    “你居然活着出来了？”塞维尔的表情难以用语言描述，“这可是传说中的异兽，你就不怕出什么问题吗？”
    “我一没违纪，二没违法，能出什么问题？”简悄满眼无辜，“我可是再乖不过的好学生了。”
    好像……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啾啾，你的判断真没出错吗？”
    塞维尔把小可爱捧在手里，压低了声音问：
    “你再判断一下？”
    喉长尾山雀转动着两颗黑黑的豆豆眼，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啾～”
    没出错呀～
    啾啾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有点类似于东方的獬豸，它能再看到人的第一瞬间就判定这个人的好坏，准确率极高。从遇到啾啾开始，塞维尔还没有见到过它出错。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北斗七星考场的时候，塞维尔才会率先和简悄打招呼，释放善意，并毫无私心的和他合作。
    信赖自己队友的判断，也是团队合作中重要的一环。
    要不你自己问问他，他是好还是坏呀？
    “别瞎出馊主意。”
    虽然要信赖自己队友的判断，但是当队友过于天真的时候，还是要劝阻的。
    “啾———”
    懒得理你，哼！
    小可爱气鼓鼓地在塞维尔手里翻了个面，拿毛茸茸的后背对着他。
    我生气啦！哄不好啦！
    【请所有学生回到座位，不要喧哗，不要打闹，保持安静。】大礼堂的喇叭用高分贝喋喋不休地将这句话强调了三遍。
    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大礼堂现在安静得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从侧面爬到了大礼堂舞台的中央。
    他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在聚光灯下亮到反光。
    “同学们。”他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胸前的铭牌，铭牌上印着“校长”两个字，“我很高兴在这里和大家来一场亲切的交谈。我们学习校园建校至今，出过不少功成名就的学子，无数家长将这里视为培养栋梁的圣地，这里是学生们心心念念的最佳校园……现在你们有幸进入这里，更应该抓紧时间，好好学习……”

 第120页

    事实证明，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校领导的发言总是这样冗长而乏味。
    啾啾和雕霸天两只鸟的脑袋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所以！从现在起———”校长在台上声嘶力竭，他的声音随着扩音器宛如雷霆般炸响在每个人耳边，“我们的老师将会不惜一切手段抓学习！不惜一切代价搞教育！”
    “我们要向社会输入大量优秀学生……”也许是他太激动的缘故，他的手臂不断挥舞，将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打了下来，在舞台中央滚了几圈。
    他的嘴还在一张一合趴趴说个不停：
    “……这是我们教育工作者所特有的责任感！”
    他无头的身体朝他的脑袋走过去，身体两侧的手臂从地上捡起了他的头顺手一按，然后发现位置不对，又调了调，反反复复好几次，才终于安对了位置。
    “所以———”他振臂一呼，整个胳膊直直地飞到了一个学生的脑袋上，“人不热血枉少年，人不读书费青春！”
    “同学们！拿起你的笔！拿起你的纸！翻开你的书！从今天起！好好学习！”
    “跟我一起喊！”秃头校长神色癫狂，因为过于过于激动，他的脑袋又掉了，“学习！学习！学习！”
    底下学生的声音组成了一片附和的浪潮。
    似乎所有学生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大礼堂的气氛热闹无比。
    简悄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他环视着四周陷入某种狂热情绪的学生们，皱起了眉头。
    本来是晴朗的天又开始起雾了。
    没有人守着的礼堂门口，出现了好多密密麻麻的身影，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就这样直勾勾的注视着大礼堂内。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开始猜了～感谢在2020041722:45:12~2020041823:1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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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学习即世界（八）
    舞台中央的校长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他的宣言,大礼堂外穿着黑白校服那一大群人影似乎有些躁动不安，他们挨挨挤挤地往前涌，但门口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阻拦着他们的进入。
    他们如同撞在了一块看不见的玻璃之上,一个又一个人影叠加在一起，人脸上的表情也因为拥挤而扭曲变形，从礼堂的门口开始,一点一点的堆叠到最高处，直到遮住了门口能进来所有光线。
    “你在看什么？”塞维尔看简悄注视着门口,略有点好奇地问。
    “好多人。”
    “什么好多人？”塞维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大礼堂的门口挤满了人,没有一丝光线可以透进来，无数扭曲肢体和脑袋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在场的所有人，他们的眼睛里都没有眼白，全是一片漆黑，有的眼角还流出了血泪，挂在枯瘦干瘪的脸上,相当骇人。
    这些奇形怪状的肢体并不是凝固的，他们不断向前伸展着,抓挠着，想要突破无形的防线。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塞维尔睁大了眼睛，他座位边的啾啾因为不安的气氛陡然惊醒。
    又善又恶,好奇怪啊！
    “……我要告诫大家的话已经说完了，现在全体学生散会，去抓紧时间吃午饭，然后进行下午的学习。”
    舞台中央的秃头校长已经演讲完毕，他从舞台上跳下来,慢慢地走向门口，他每走一步，外面那些“人墙”就稀疏一点，等他走到大礼堂的门口时，外面的人墙已经全部散开了，雾气也散了，重新露出了晴朗的天空。
    随着秃头校长的离开，学生们纷纷起身，一时之间人潮拥挤，简悄和塞维尔坐在座位上没动。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打扫卫生？”
    “打扫大礼堂的卫生吗？”
    “是的。”简悄点点头，“好学生总是勤劳踏实又能干的，对吗？”
    “的确。”塞维尔指了指礼堂门口的一个角落，“我进来的时候看见有学生把扫帚拿到那里去，那里应该是个储物间。”
    他们两个都是行动力很强的人，一旦确定了目标，就会立刻开始执行。
    在塞维尔的带领下，他们顺利找到了撮箕和扫帚，像模像样的开始打扫卫生。
    简悄带着扫帚去了第一组的座位，塞维尔和啾啾去了第五组。
    学习校园里的学生都还挺爱干净的，地上没什么垃圾，也没什么灰尘，简悄一边扫地一边观察着这些座位有没有什么区别。
    在第一组第二排第四个座位边上，简悄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划痕，像是用圆珠笔画上去的，在棕色的木头上不太显眼。
    一个被打了一把叉的长方体，一个四分五裂的火柴人，火柴人的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刀，刀的刀刃是完整的，但是刀柄却是虚化的，用笔很轻很浅。
    简悄继续打扫，第一组第六排第十二个座位扶手上也有一处奇怪的划痕，数字59被圈了起来，上面打了一把叉。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大礼堂的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很大的声音，是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他的胸前也有一个铭牌，上面写着“学生会主席”。
    “主席好。”已经从第五组打扫到第四组的塞维尔向他打了个招呼，“我们是自愿留下来维护大礼堂卫生的学生。”

 第121页

    “自愿打扫卫生？”学生会主席的表情有点奇怪，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自知的恐惧，“你们这种无用的学生，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可以，继续保持。”他说完这句话后就转头打算离开，“对了，你们记得把大礼堂的门关好，不然要扣分的。”
    他顺手将手里喝完的饮料瓶往地上一扔，然后扬长而去。
    “什么素质？”塞维尔小声嘀咕了一句，又开始认真的去找线索了，“简悄，你站在那儿想什么呢？”
    简悄站在第二组的位置，从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舞台上的一举一动，这个舞台的建造相当豪华，舞台正上方做了不少的钢架支撑，被舞台幕布挡着的地方，似乎系着什么东西。
    “你先在这打扫，我去那边看看。”
    简悄从舞台的侧面爬到了舞台上。
    他的手碰到舞台背后红色幕布的时候，他觉得手里的绒布有点结块，借着大礼堂还没有关掉的灯光，能够看到巨大到幕布上有不少深色的痕迹。
    简悄拉开了幕布，它背后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高高的钢构架上垂下来十几根长短不一的绳子，每根绳子的尽头有一个活套。
    他拉开幕布的动作带起了一阵风，垂下来的绳子相互碰撞纠缠到一起，在舞台的地上投射出奇形怪状的影子。
    “雕霸天。”简悄指了指绳子的尽头，“能上去看看吗？”
    可以！
    雕霸天展翅飞到了钢构架的上面，往两根钢骨之间的缝隙里一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雕霸天已经上去了，简悄回头搓了搓绒布，落了满手暗红色的粉尘。
    简悄把幕布拉开，然后自己退远，从各个角度看那些绳子，等他退到舞台三分之二的位置时，那些绳子的底下，也就是舞台的地板上突然出现了大滩大滩的鲜血。
    但他往前迈出一步的时候，这些血迹又突兀地消失了。
    在简悄查看线索的时候，他头顶上有一片阴影由小放大，简悄抬头，是雕霸天飞下来了，它的爪子上还抓着东西。
    找到了。
    雕霸天放到地上的东西是一件沾满了血迹的蓝白校服，校服白色的部分微微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简悄捡起这件蓝白校服抖了抖，又捏了捏校服的两个荷包，左边的荷包里好像有一点硬物———是一张小纸条。
    “死去的永远都不可能活过来，但我希望死能够有意义，而不是毫无原则的牺牲。”
    校服内侧还有用血迹写的一行字：
    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都后悔。
    那个“悔”字最后一笔拉得很长，仿佛能感觉到写下这行字的人内心是如何的不甘。
    “这是新的线索？”塞维尔和啾啾已经检查完了剩下的几组，刚刚来到舞台上就看到这件校服。
    我们也找到线索啦！
    “第四组第一排第一个座位缝隙里有一张小纸条———卑劣者占据至高无上的地位。”塞维尔说，“第三组第五排第十个座位椅背上刻了一个方形框，一只手几乎占据了整个框子，手背上有一张嘴在微笑。”
    第五组也有！血和泪铸成谎言的丰碑。
    这些零零散散的句子里，好像满是怨恨和眼泪。
    “这件衣服怎么办？”塞维尔问，“总能不能放在这里吧？”
    “是打扫卫生找出来的垃圾，当然应该丢掉。”
    “行吧。”塞维尔用扫帚将这件校服扫到撮箕里，“卫生搞完了，我们应该可以走了吧？”
    雕霸天和啾啾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话。
    “走了。”简悄招呼了一下雕霸天，“该去吃午饭了。”
    知道了！
    雕霸天应和了一声，朝大礼堂外飞出去，啾啾重新蹲回了塞维尔的脑袋上。
    他们将那件沾满血迹的蓝白校服倒到了垃圾桶里，将撮箕和扫帚归入储物间，关上了大礼堂的门。
    大礼堂里运行着的摄像头被关闭。
    明明已经离开的秃头校长此刻正坐在总控室内，脸上带着满意的神色。
    他看清楚了简悄说那件蓝白校服是垃圾的口型。
    “还知道区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是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这一届的学生，很不错啊。”
    在他们离开了大礼堂后，塞维尔才说：
    “摄像头是开着的。”
    塞维尔爬到舞台正中间的时候，简悄一直在给他使眼色。
    “对。”简悄点点头，“有人在监视我们，雕霸天已经把我们找到的线索都告诉啾啾了。”
    摄像头只能拍到画面，但不能录制声音，他们说线索的时候都是背对着摄像头，只要举动不出格，就不会被发现问题。
    而最重要的线索是由雕霸天和啾啾交流完成的。人的嘴型容易翻译，鸟的嘴型可不是那么容易读懂的。
    “那件校服真是可惜了。”
    塞维尔叹了一口气。
    “校服是证据还是线索都不重要。”简悄说，“重要的是我们在这个学校里所要学习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断出现的穿着黑白校服的学生，到底是在暗示什么呢？
    “下次再讨论吧。”塞维尔无奈地看了一下校园卡上的时间，“我们的食堂餐要开始了。”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第122页

    “我也得去吃饭了，回见。”
    简悄向塞维尔告了个别，带着雕霸天直奔“饕餮宴”。
    简悄进食堂大门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食堂外墙上那对赤红的眼珠子有点儿肿。
    今天他们选的窗口是“绀香”。
    这个窗口掌勺的大师傅人身牛头，牛鼻子上还穿了两个金子做的大鼻环。
    “说吧，吃什么？”牛头师傅从头顶的架子上拿了一个钢制的大托盘，牛尾巴一卷将一张皱巴巴的纸扔到他们面前，“快点选！自己选！随便选！”
    只见这张皱巴巴的纸条上写着：
    火龙果炒苦瓜、桃子炖冬瓜、西瓜蒸南瓜、月饼炒辣椒、番茄炒菠萝、青菜炒橘子、蘑菇炒辣条。
    窒息.jpg
    这就是传说中的食堂黑暗料理吗？
    “放心，保证啥都是一个味。”牛头师傅晃了一下脑袋，两个大金环子撞得一响，“快点选啊，别耽误后面学生吃饭。”
    “今天食堂的心情不好，所以送过来的菜也是奇奇怪怪的，明天说不定就好了。”
    “别磨蹭，选！”
    作者有话要说：    饕餮：来啊，互相伤害，谁怕谁啊！感谢在2020041823:18:13~2020041922:3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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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学习即世界（九）
    “我发誓,如果时间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对食堂下手。”
    简悄戳着面前的桃子炖冬瓜和番茄炒菠萝，一脸生无可恋。
    我好像看到了雕生的走马灯。
    雕霸天直着眼睛,看着食堂内部的标语——“节约粮食,拒绝浪费，光盘行动，从我做起”。
    内心的悲伤汇成大海.gif
    一人一雕面带菜色,勉强吃完了所有饭菜。
    食堂里其他学生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毕竟水果菜可是食堂菜系中鼎鼎有名的黑暗料理。
    “去上什么课？”简悄极力忽略残留在口腔里的奇怪味道，“找件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昨天完成的“北斗七星”已经变成绿色了。
    简悄拿出校园卡,校园卡上“明德楼”和“北斗七星”已经变成了绿色,“饕餮宴”仍在发光,同时“七宗罪”和“玉腰奴”也亮着，从“玉腰奴”旁边分出一条蜿蜒的路线，路线尽头亮起了一个新的地点———“别江东”。
    “别江东”是物理。
    “每天下午必须要完成一门选修课，完成一门后就会刷新出新的选修课。”简悄说，“法律、生物和物理……”
    我已经遭受了身体的摧残，我想看蝴蝶洗眼睛！
    “你确定要去看蝴蝶？”
    五彩斑斓的！好看！
    “那就去“玉腰奴”吧！”
    “玉腰奴”所在的位置今天有了变动,不用经过食堂的后门，是从食堂的前门右侧的树林里继续向前。
    从食堂门口往树林那边走五十多米,山上重新出现了阶梯。
    这次阶梯不是石头的，而是彩色的玻璃砖，每一阶的颜色按着红橙黄绿青蓝紫,紫蓝青绿黄橙红排列，两组紫色之间隔开的一阶是黑色，两组红色之间隔开的是白色，九种颜色，都是清透到极致的感觉。
    彩虹般的阶梯没有直接挨着草地,而是离地面有一米多的距离，然后缓缓向上攀升，长长的阶梯一直到尽头的拐角，然后没入到树林深处。
    真好看啊！
    雕霸天怀着欣赏的心情蹦上了台阶，在它蹦上去的那一刻，彩色的透明玻璃台阶里出现了新的东西。
    ———是蝴蝶。
    红色的玻璃里是红珠凤蝶，橙色的玻璃里是斐豹蛱蝶，黄色的玻璃里是银纹豹斑蝶，绿色的玻璃里是金斑喙凤蝶，青色的玻璃里是巴黎翠凤蝶，蓝色的玻璃里是光明女神闪蝶，紫色的玻璃里是大紫蛱蝶，白色的玻璃里是白斑妩灰蝶，黑色的玻璃里是玉带凤蝶。
    每一级玻璃台阶里都封了两到三只栩栩如生的蝴蝶，都是振翅欲飞的模样。
    被永恒凝固的自然精灵，永远都保持着生前最好看的姿态。
    真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美。
    简悄和雕霸天轻轻地踏在这些玻璃的台阶上，就好像是走过了一道架在天际的彩虹。
    到彩虹桥最高点的时候，视线已经能和树冠平齐了，稍微垫起脚尖向下看，能看到整座山下云雾缭绕，朝上看不到山顶，只觉得这座山高大巍峨，仿佛联通了天地。
    自然之美最往往最震撼人心。
    “玉腰奴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好看的课堂。”
    恰巧这时太阳出来了，明亮的光线穿透了他们脚下的桥，这一瞬间，玻璃好像都消失了，他们落在蝴蝶的翅膀上，肆意看这天地。
    雕霸天这时站在一块蓝色的玻璃台阶上，台阶里封着的是光明女神闪蝶，它的翅膀在光线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瑰丽的蓝紫色，从翅膀尖开始，湛蓝深蓝浅蓝一层一层伸展开来，翅面上有白色的点状环痕，让人想到广阔无垠的大海里白色的浪花。
    真的好美啊！
    雕霸天的头渐渐的贴到了蓝色的玻璃砖上，美到极致的光明女神蝶在里面微微地颤动着翅膀，似乎随时都会破壁而出。
    简悄的目光落在大紫蛱蝶上，它的翅膀泛着一种蓝紫色的金属光泽，翅基部位有一道对称的细长白斑，像一对眯起的眼睛。

 第123页

    “你想要拥有它吗？”
    有一个声音在简悄心里问。
    大紫蛱蝶后翅的橙色斑点变得更亮了点。
    “我……”简悄回应着他心里的声音，“当然是不想了。”
    他一把提溜起雕霸天，拎着它在空中不停摇晃，晃得雕霸天眼前绚烂的光明女神闪蝶当场变成了被打翻的珠光蓝颜料。
    心脏都要被你晃出来了！
    “清醒了？”
    我觉得你要失去我了。
    “我也不想拥有你。”
    简悄的表情很诚恳。
    再见！
    一人一雕经过了彩虹桥的最高点后，台阶逐渐向下，又回到了树林深处，阳光被挡住了，玻璃台阶的颜色开始变得沉滞，脚下的蝴蝶有点像被禁锢在琥珀里的飞虫。
    台阶一直向下，延伸到一个山洞里。山洞很深，玻璃阶梯在里面七拐八弯，耳边渐渐传来流水的声音。
    台阶倾斜的角度有些微妙，简悄能确定他们一直在往下走，按他们走路的速度算，他们现在至少在地下六七米的位置了，视线也开始昏暗不清。
    又走了几分钟，眼前的岩壁上开始出现细长的白色条痕，这些条痕镶嵌在岩壁里，像一盏盏另类的灯，它们散发着柔和的荧光，照亮了脚下继续的路。
    顺着荧光条痕的指路，简悄和雕霸天拐过好几个弯，路越来越窄，光芒却越来越亮，当他们走完最后一级蝴蝶阶梯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地下洞穴。
    洞穴的顶端是一个近乎透明的巨大水母，在黑暗的环境中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晕，他们看到的那些同样发光的白色条纹，其实是它伸出洞穴外的触须。它的触须贴着岩壁几乎布满了整个地下洞穴，也有不少触须从洞穴的一头延展到另一头，在空中形成交叉的发光弧线。
    每一条触须上都停留着不同的蝴蝶，例如优红蛱蝶、红带袖蝶、猫头鹰环蝶、多涡蛱蝶、枯叶蛱蝶……这个世界上所有已知品种的蝴蝶，你都能在这个地下洞穴里看到。
    大部分蝴蝶都静静地悬挂在触须上，只有少部分在空中飞舞着，水母的光芒柔和了它们的色泽。
    “欢迎来到蝶乡。”
    有一个声音在他们心间响起。
    停留在地面上的蝴蝶“哗啦”震颤着翅膀全部散开，飞到空中或者加入到触须之间的缝隙里。
    在它们全部散开之后，简悄才发现地上不是什么地面，而是一汪清澈的潭水，这个巨大的水母有一部分触须垂落到了潭水里，在水下交叉横贯，整个潭水发着光，潭底被照亮，水下全都是绚烂的光明女神闪蝶，像是不经意间泄落在人间的极致璀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定长（立旗.JPG）感谢在2020041922:35:12~2020042022:3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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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思圭10瓶；溯空秉羽。8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学习即世界（十）
    水面上的蝴蝶都飞走了,潭底的光明女神闪蝶暴露在视线之中。
    它们颤动着翅膀从水里飞了出来，在空气中留下一串串晶莹的水珠，像一道腾起的蓝色光焰。
    大量的光明女神闪蝶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座蜿蜒的“蝶桥”,直直的通向洞穴深处。
    几只光明女神闪蝶就聚集在他们的脚边。
    这能走吗？不会掉到水里去？
    雕霸天看着眼前扑腾的蝴蝶，表示怀疑。
    一只皇蛾阴阳蝶慢悠悠地飞过来，想要落在雕霸天的头顶上。
    简悄从地上捡了根棍子将它打开。
    皇蛾阴阳蝶是有毒的。
    我们还要过去吗？
    “不过去,这不是考场。”简悄说，“你落到我的肩上来,力道放大一点。”
    因为角雕双爪的握力非常大,平常雕霸天落在简悄肩上都是刻意收敛了力度的。
    出于对小伙伴的信任,雕霸天没有多问些什么，而是收敛了翅膀落到了他的肩上，简悄肩膀的位置瞬间传来一阵巨痛。
    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眼前的世界都有点模糊，伴随着疼痛，美丽到极致的地下洞穴里似乎出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颜色。
    “继续。”简悄的脸色有点白，额头上冒出了汗珠,“果然是幻觉。”
    在肩胛骨几乎要被抓碎的时候，简悄眨了眨眼睛,地下洞穴里瑰丽的景象全部消失了。
    他脚下的台阶不是什么彩虹般的玻璃台阶，而是最普通不过的爬满了青苔的石头。
    “你还能看到蝴蝶吗？”
    可以啊！刚刚就有一只晶闪蝶从你脸颊边飞过去了。
    雕霸天眨了眨眼睛，它眼前依然是波光粼粼的潭面,满天飞舞的蝴蝶。
    简悄使劲捏了捏雕霸天身上的肉。
    “咯咯咯咯咯！”
    放手！！疼死了！
    “还能看到吗？”
    能！
    “你先从我的肩膀上下来，自己找块石头抓好。”
    雕霸天莫名其妙地飞下来，避开了几只往他身上扑的蝴蝶，牢牢地抓住了一块石头。
    “你也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简悄的左臂因为疼痛垂在一边,他的右手抓住了雕霸天脸上缺口处的一小把羽毛，毫不留情向外一拔。

 第124页

    “咯！”
    伴随着飘落的雕羽，雕霸天彻底清醒了。
    “咯！！”
    你这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好好的一只雕，头上秃了一大块。
    “你先别生气，你看看那边———”简悄手向前一指，“看看那是什么？”
    没有玻璃台阶，没有蝴蝶，没有水母，也没有发光的潭水和潭底的光明女神闪蝶。
    这个洞穴的最顶上是棵枯树的树根，盘虬着占据了整个地下洞穴，然后沿着岩石边蔓延向远方，它就是幻觉里的巨大水母。
    蝴蝶根本不可能生活在十几米的地下，更别说全世界的品种在这里都能看到。
    有些蝴蝶生活在水底，不在水底的都停在水母的触须上……这已经不是魔幻，而是荒诞了。
    也有可能这个考场就是这样一幅神奇的景象，但简悄很清楚得记得，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触发考试的问题。
    按这个考场的规律来看，下午的选修课进入考场之后，是会弹出问题的。
    更何况，幻境里洞穴顶上的水母特征十分明显，分明是海洋中的箱水母，它的触须对人来说有剧毒。
    虽然这个水母并不会动，但也是一个十分明显的暗示了。毒分很多种，致死的剧毒或者精神致幻类的神经毒素。
    换到课堂里来说，很有可能就是给学生一场幻觉。
    属于潭水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片雾蒙蒙的灰。
    【“玉腰奴”称呼的出处———】
    “《清异录·花贼》。”
    光幕上出现了通过的绿勾勾。
    他们现在才真正进入生物课的课堂。
    简悄向前迈出一步，脚下传来了枯枝败叶的破碎声音，在这些腐败的枝叶之间，似乎还有什么硬物。
    简悄又向前走了几步，笼罩在原来潭水位置的那片灰骤然散去，露出了一地的尸骸。
    准确点说，是一地的白骨。
    白骨的骨龄看起来都不大，大都是十□□岁的样子。
    这都是学生吗？
    雕霸天的视线和一个眼眶黑洞洞的头骨对上了，它抖了抖羽毛，心里竟然有点害怕。
    “咔嚓——咔嚓——”
    简悄走过一地的白骨，来到了洞穴的岩壁边，借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昏暗光线，他能看到岩壁边上是纵横交错的枯树根，树根上全都是抓痕和挠痕，斑斑的血迹在上面凝成了暗红的印记。
    简悄绕着地下洞穴的边缘走了一圈，在西南的方位，层层树根之间，泄出来了一线光亮。扒开这些已经脆弱腐烂却遮挡得严实的树根，它们的后面是一个及腰高的洞穴。
    简悄探出头去，只看到深不见底的悬崖。
    悬崖口一块尖锐的石头上还挂着一块陈旧的布料，看起来和他身上的校服是同一种材质。
    石头上全是血，从洞口一直向下流，即使经过了雨水冲刷，依然是一种深沉的暗红。
    简悄退了回来，借着洞口明亮的光线，他看到了一些新的东西———那些白骨上都有伤。
    他随便翻了七具，至少有五具身上都带着断裂的痕迹。
    地下洞穴明显是可以从上往下走进来的，那这些断裂的伤痕又出自何处呢？
    耳边是雕霸天扑腾着翅膀的声音。
    它从三米多高的树根里叼下了一张泛黄的纸。
    纸上画着一只被杀死的蝴蝶，蝴蝶画的很精细，翅膀上还用金色描了边。
    这张纸上的金色在他们打开的一瞬间开始流动，从纸面上滴落到地上，又没入到枯枝败叶里。
    “呼———呼———”
    好像有人在吹气。
    地上的白骨发出粼粼的微光，这些微光聚集着，逐渐幻化出了形状———是蝴蝶。
    白骨生蝴蝶。
    一只、两只、三只……
    无数只蝴蝶从白骨上浮现，它们扇动着美丽的翅膀，露出了一张人脸，但身体依然是昆虫的结构。
    简悄在蝴蝶里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是昨天一起参与过象碁游戏的考生，只是他们现在也变成蝴蝶了。
    地下洞穴里是蝴蝶嘻嘻的笑声，他们没有眼珠的眼眶上全是血，嘴唇白得惊人，在空中越聚越多。
    不知道是哪只蝴蝶带头唱起了歌，参差不齐的阴冷调子在地下洞穴里回荡：“……小蝴蝶，飞不远，要自由，没有命……”
    像尖锐的物体划过黑板，铁器划过玻璃，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剜了眼，剥了皮，蝴蝶抓回笼子里……”
    简悄和雕霸天面前弹出一个窗口，和平时题目的窗口截然不同，字迹是流动的猩红：【请考生立刻选择立场：
    a.蓝白b.黑白】
    “……告密的人不要笑，身上会有人面疮……”
    简悄呡了呡唇，做出了选择。
    在距离他很远的宿舍衣柜里，那套红黑的西装马甲无火自燃，化成了灰烬。
    【考生简悄立场已确定。】
    【所属立场：黑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开全球小组赛了（摊平）感谢在2020042022:34:01~2020042222:5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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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页

    第68章 学习即世界（十一）
    【考生已选定所属立场,《校园守则》变更。】
    简悄和雕霸天身上带着的《校园守则》上的校规已经变了：校园守则第一条：每天早上八点之前，所有学生必须到达校园卡上指定地点。
    校园守则第二条：考生只能穿所属立场的校服，不得更换样式,不得更换颜色。
    校园守则第三条：食堂停止供应食物,每天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开放，为唯一安全区。
    校园守则第四条：个人积分赛从第三天早上八点开始，请尽可能多的获得积分。
    校园守则第五条：夜间可以离开宿舍,生死自负。
    校园守则第六条：单日理论，双日实践。
    校园守则第七条：猎杀蓝白阵营学生。
    校园守则第八条：每位学生每天必须成功通过一门课程。
    校园守则第九条：校园建筑不得相互攻击指令取消,考生可随意利用校园建筑（根据毁坏程度扣除积分）。
    简悄和雕霸天身上的蓝白校服已经变成了黑白校服。
    在他们身上校服颜色进行转换的时候,那些人面蝴蝶没有扑上来,它们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整个地下洞穴里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面蝴蝶，看得人慎得慌。
    在身上最后一块蓝白也变成黑白后，这些蝴蝶忽然就撤销了对他们的敌意，它们在包围圈中让出了一条通向阶梯的路。
    在简悄和雕霸天从长满了青苔的阶梯爬到洞穴口的时候，面前弹出了一块光幕：【选修课“玉腰奴”（生物）已完成。】
    结束了？
    雕霸天鸟脸懵逼，这场考试有种大戏开幕却潦草收场的即视感,实在是过于虎头蛇尾了些。
    “课堂居然也分了阵营……”简悄头痛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要是不小心走到了蓝白阵营的课堂里,那可真的是惨了。”
    “咯咯？”
    你是说最开始看到的彩虹阶梯？
    “嗯。”简悄回答它，“红橙黄绿青蓝紫，紫蓝青绿黄橙红,两组紫色之间隔开的一阶是黑色，两组红色之间隔开的是白色。”
    黑白两色一直从开头贯穿到课堂。
    “但我真的想不通啊……”这时候地下洞穴的入口处没什么人，简悄干脆就盘腿坐在了草地上，“这个考场一共要经历十二天，今天才是进入考场的第二天,连线索都没怎么给就开始划分阵营？”
    即使这个考场以食堂为代号划分了四个考区，那么假使每个考区都有一个大礼堂，会进入礼堂里打扫卫生，或者恰巧发现了线索的学生绝对少的可怜。
    而且在载入这个考场的时候，系统说考场初始状态一致，也就是说别的考生也会遇到穿黑白校服的学生。
    《校园守则》一开始就要求学生穿蓝白校服，表现出了一种很强的倾向性。在这种线索缺乏的情况下，又有几个学生会冒险去选黑白阵营呢？
    我一时之间居然弄不清楚，这到底是一个解谜考场，还是一个对抗考场。
    “猎杀蓝白阵营？”简悄展开了他手里捏着的那张泛黄的纸，“整个学校都是鬼，拿什么杀？物理攻击能凑效吗？”
    纸上那只被杀死蝴蝶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一幅简笔画：场景看起来有点像大礼堂，有几个身上涂着蓝白颜料的火柴人站在幕布的顶上，有黑色的线条表示了向下的意思，幕布后面有几个圈圈，上面挂着火柴人，只是火柴人身上涂的是黑白颜料。
    简悄想起了他在舞台幕布后面看到的长短不一的绳子。
    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从高架上跳下去，被绳子吊在半空中，校服就变成了黑白。
    黑白校服又善又恶。
    电光石火间，简悄脑海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如果考生一旦选定阵营就不可变更，那么考场的NPC的阵营，真的是固定的吗？
    实在是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了，简悄和雕霸天顺着校园卡上的路线打算返回宿舍区。
    他们越往下走越觉得不对劲，他们经过了“饕餮宴”之后的一段路，杂草疯长，铺着水泥的路面已经开裂了，路面裂成了一块一块的，显得荒败不堪。
    来的路上看见的高大的路灯现在也已经拦腰折断了，断口上都是锈痕，灯也坏了，不少地方都结了蜘蛛网。
    等到了宿舍区的时候，眼前的一切更让他们觉得古怪。
    你见过那种年久失修的老楼吗？水泥的墙面剥落到能看到里面的红砖，整栋楼摇摇欲坠，要是按现在的施工标准，应该会被判一个危楼。
    而他们俩校园卡上所提示的地点都说明了这栋楼就是他们所居住的宿舍楼。
    有种穿到了二十年后的错觉。
    这栋宿舍楼实在是太旧了，简悄只轻轻伸出手一扯，一楼的大铁门就轰然倒地，发出一声巨响。空洞洞的门口仿佛是在嘲笑着他们的无知。
    这真的能住人吗？
    顺着裂了不少缝的楼梯爬上去，简悄停在了444宿舍的门口，门上的门把手明显坏掉了，只是挂在上面当个摆设。
    我好像也住这个宿舍！
    简悄推开门，里面不再是他上午走时的陈设了，宿舍的面积没有变，但房间里变成了六张上床下桌。
    简悄一眼就注意到六号衣柜上贴了一张他的照片，照片是黑白的，看起来有点不吉利。

 第126页

    他旁边五号床下的衣柜上贴着雕霸天的正脸照，黑白的显得更憨了。
    一到四号床下衣柜的位置上也贴了东西，但像打了马赛克似的，看不清楚。
    简悄走过去拉开属于他的那个衣柜，他发现衣柜里只剩下了一套自带金属护甲的防护服。
    那套红黑西装马甲不见了，衣柜底下残留着一团黑色的余灰。
    简悄伸手捻了捻，像是纤维的灰烬。
    被烧掉了。
    最开始每个学生的衣柜里都有四套衣服。
    两套不同颜色的校服，两套适用于不同场合的衣服。
    如果衣服是被考场规则毁掉的，那么就说明蓝白校服搭配的是红黑西装马甲，黑白校服搭配的是金属护甲的防护服。
    单日理论，双日实践。
    他好像有点明白考场在暗示什么了。
    除了衣柜里只剩下一套衣服外，他桌上的东西都被原封不动的复刻到了六号位置的桌上。
    包括那本他在书架上随手抽出来，刚看了几页的《罪与罚》。
    物品和他离开时的状态分毫不差，好像是他一直生活在这个宿舍一样。
    室内静悄悄的，只能能听到见简悄和雕霸天的呼吸声。
    “你说，我们有室友吗？”
    简悄突然问。
    雕霸天刚用爪子拉开自己的衣柜，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一到四号床上的床帘都被拉开了，每张床上都坐着一个穿着黑白校服的学生，脸色青灰，双眼瞳孔放大，看起来像从殡仪馆里刚爬出来的尸体。
    不知道这四位室友是怎么想的，在他们刚刚进门的时候，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雕霸天的羽毛抖了抖，它莫名觉得有点瘆得慌：
    “咯…咯……”
    我……我……我有点怕……
    能打得过一头熊的角雕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怂得不行，它张开翅膀冲到自己的五号床上，爪子一钩拉上了床帘。
    眼不见心不怕，睡觉睡觉。
    雕霸天没义气的溜了，简悄面对着四张面无表情的脸，淡定的打了招呼：“你们好啊。”
    一号床黑白校服的学生朝他点了点头，头才刚低下去，就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寝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不好意思。”过了好一会儿，坐在床上的那具无头身体才朝地上指了指，“能帮我捡一下头吗？”
    他默默地从地上捡起头递给一号床的学生，那个学生接过头，和大礼堂的校长一样，往脖子上一戳。
    “安歪了。”
    简悄提醒他。
    “哦哦，好的。”一号床的学生道了谢，重新调整了一下脑袋的位置，“现在对齐了吗？”
    “嗯……往右边一点，那里还有突出来了一截。”
    在简悄的指导下，一号床的学生顺利的安好了脑袋。
    简悄往后退了几步，打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但这个时候，他的脚下又踩到了一截软绵绵的东西。
    ————是一只左手。
    简悄心下了然地抬起头，对上了四号床学生的视线。
    他蹲下来捡起那只手：“你的？”
    “嗯。”四号床的学生回复他，“刚准备和你打招呼，它就掉了。”
    简悄把手递还给他：“要不弄点东西粘粘？一直掉挺麻烦的。”
    “白乳胶干得太慢，502气味太大，我都不是很喜欢。”
    合着你还都试过啊。
    “你还有别的胶推荐吗？要防水、耐腐蚀、抗老化的。”
    “丙烯酸结构胶应该还可以。”
    “好的，我下回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四号：什么胶最好用（认真.JPG）感谢在2020042222:50:53~2020042322:2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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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学习即世界（十二）
    和四位室友交流完毕后,简悄爬到了属于自己的床上，拉上了床帘，寝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床头的床帘动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扒拉它。
    和雕霸天相连的床那边的床帘露出一个缝，探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咯———”
    聊完了？
    它的声音压得很低，语调里还有点抖。
    “嗯。”简悄点点头,“室友都还挺不错的。”
    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说你这种人了。
    “快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考试呢。”
    什么时候说要考试了？
    “校园守则第六条：单日理论,双日实践。”简悄说,“还记得考核系统最初说的吗？这场考试是大型理论加实践模拟考。”
    最初考核系统还没有降临的时候,他们所经历的第一场考试就与高考极其相似，当时系统是将第一场考试称为理论考试的。
    “你那个时候写的什么卷子啊？”简悄有点好奇，“也是文理科吗？”
    “咯。”
    不是。
    雕霸天小小声地回应他，我们考得是如何更好地生存，要以书面的形式写出来哪里能抓到猎物。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雕霸天的翅膀尖。
    只要在脑海里说出来，卷子上就会有对应的字了！
    他们俩正在小声聊天,突然听到铃声，寝室内的光线突然暗下来,简悄拉开窗帘，发现窗户外天黑了，现在是夜晚。

 第127页

    一种不可抗拒的困倦袭来。
    等简悄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校园卡上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半。
    “起床，上课了。”
    简悄穿好校服，走到五号床边，掀起雕霸天的帘子,把它从床上拖了起来。
    这个寝室内一号到四号也都起来了，他们迈着僵硬的步子去洗脸刷牙，动作有一种机械感，远远没有昨天下午来得自然。
    和第一天在食堂见到的那些宛如被控制了的学生一模一样。
    今校园卡上点亮的地点是“明德楼”，除了“明德楼”，所有的地点都灰下去了。
    简悄和雕霸天从破旧的校区赶往明德楼的时候，路上没有一个学生。
    明德楼的大门口守着一个眼熟的老师———是第一天给他们上课的女老师，全身包裹得严实，没有露出一块皮肤。
    “校园卡。”
    这个老师伸出手，她的手上也带着黑色的手套。
    简悄和雕霸天把校园卡交给了她。
    “五楼401教室。”女老师双手一合后打开，校园卡背面的名字下面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地点，“去吧。”
    她侧过身，露出了身后黑洞洞的入口。
    又变了。
    第一天来明德楼上课的时候，只要踏进这个学校的范围，就会自动被传送到教室里。
    明明外面还是白天，但走进明德楼内，从窗户往外看去一片漆黑，楼梯里没有灯，简悄只能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往上爬。
    雕霸天站在他的肩膀上。
    “一、二、三、四、五……”
    人在黑暗中爬楼梯的时候，心里总会不自觉地默念，黑暗总令人紧绷神经。
    “……十一、十二……”
    学校教学楼的楼梯标准只有十二阶，但简悄的脚尖踢到了新的楼梯，黑暗中的教学楼，还有第十三阶。
    “为什么不往前走了？”
    有一只手搭在了简悄的右肩上。
    简悄是靠着楼梯扶手上来的，雕霸天蹲在他的左肩上。
    “我觉得你应该先走。”
    简悄反手扣住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手下的感觉粘腻冰冷。
    他一扯一推，那个不知名的生物就被他推上了第十三阶楼梯。
    就在这一刻，灯亮了。
    猩红的灯光照亮了楼道，他的面前就是第十三阶楼梯。
    简悄跨了上去。
    这栋教学楼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属于教室的这一层正对着楼梯口有一个联通对面教学楼的长走廊，这条长走廊的右边是一排水龙头，每个水龙头都大开着，能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在猩红的灯光下，水龙头里的水看起来也是红的。
    走廊左边是一排脏兮兮的拖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刚刚被他扔上去的不知名生物已经消失了。
    简悄尝试着往楼梯旁的教室走过去，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了他。
    灯光以第十三级阶梯的边缘到走廊的边缘分界，楼道里的灯光是猩红的，而教室那侧的灯光是正常的白炽灯，有不少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从对面另一侧的楼梯上来，进入了教室。
    简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黑白校服，大概猜到了自己被拒绝进入的原因。
    他往那条长走廊的方向走，走的越近，水声越大。
    不知道是不是那层无形的屏障有隔音效果的缘故，整个楼梯间只能听到简悄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在他走到第一个水龙头面前时，灯突然闪了一下，但很快又亮了，只是光线比刚刚昏暗了不少。
    简悄继续往前走，这条走廊很长，在他走到中间的时候，灯光已经聊近于无了。
    “沙沙——沙沙———”
    “笃笃笃———”
    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着，离他越来越近。
    简悄回过头，靠在走廊左侧的拖把已经摇摇晃晃地朝他这个方向蹦过来了。
    拖行的声音是拖把从地上像蛇一样蜿蜒爬过来的声音，而那种木棍敲击的闷响，则是拖把倒过来前行时在地上弄出的响动。
    在这些带着臭味的拖把凑近的时候，简悄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这不是什么拖把，而是一个个人头，被木棍穿起来了，咋一看脏兮兮的布条，其实是人头的头发。
    每一个人头拖把都没有眼睛，在猩红的灯光下，满脸血污，腐烂得露出了白骨。
    有一部分倒过来的拖把，从脖子和木棍连接的地方，脏兮兮的污血一直往下流，在它前行的路径上留下一道道暗色的痕迹。
    简悄听到打颤的声音。
    不是他的，是雕霸天的。
    走廊里的灯光开始频繁地闪动。
    “笃笃——笃笃——”
    这些人头拖把越蹦越近。
    “哗啦——哗啦——”
    水龙头里的水流声更大了。
    水龙头下面的蓄水槽不知道连通了哪里，水流的速度还比不上水消失的速度。
    水槽里泡着的是零散的白骨和内脏，还有一些残缺不全的尸体，肠子缠在了水龙头的边缘，在水龙头的冲刷下四处晃动。
    灯光闪动的频率越来越厉害，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离他最近的一个拖把在地上拖行着，粘成一缕一缕的头发铺开在地上，头发间的人头嘴里露出了一口锋利的牙。
    它就快要咬到简悄了。

 第128页

    突然，人头拖把被凌空拎起，怼到了水槽里悄无声息地爬起来的尸体脸上，将它重新按回到了水中。
    简悄使劲握住拖把柄，像平时洗拖把一样在水槽里来回搅动，恨不得给它们洗掉一层皮。
    这个人头拖把成功地和尸体卡在了一起。
    简悄转手抓住另一个离他很近的拖把，将那些棍子在下人头在上的拖把通通撂倒，一推推出去老远。
    他手里的那个人头拖把和地面来了一次剧烈而又亲密的摩擦。
    “啊啊啊啊啊———唔——咕咕———”
    人头拖把嘴里发出尖叫，还没等它叫完，简悄就顺手把它也泡到了水槽里，转头拿上了第三个拖把。
    这种凶残的行为让跟在他身后的拖把都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水槽里残缺的尸体依然锲而不舍地往外爬，带出来不少内脏砰砰地往地上掉。
    第三个人头拖把成功地和这具尸体汇合了，人头拖把被简悄像塞灯泡似的塞到了这具尸体嘴里，尸体跌回了水槽，激起一池血红的浪花，拖把柄高高地竖起来。
    简悄转头去拿第四个人头拖把，这些拖把抖了抖，默默的向后跑远了好大一截，拖把和简悄之间隔出了一截真空地带。
    简悄往他背后的拖把群跑了几步，抓住了柄比较干净的一个拖把，这个人头拖把嘴里惨叫出声：“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走廊里的灯光闪得更频繁了。
    “闪什么闪，蹦迪吗？”简悄拉着拖把柄朝走廊尽头走去，他手下的人头拖把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几点了？”
    七点五十了。
    雕霸天很小声地回复简悄。
    “别耽误我上课，不然把你们全烧了。”
    简悄抬起手里的人头拖把，给走廊上灯的外壳涂了一层血红的光泽。
    “再闹，就把你送去和它做伴。”
    简悄示意的那个水槽里，第三个倒霉拖把的柄还在疯狂晃动。
    灯光：……
    装死.jpg
    走廊里的灯恢复了正常，虽然还是猩红的，但已经不再闪了，也没有那种刻意渲染的恐怖感觉。
    走廊的尽头就是401教室。
    教室内部和他上次来时一模一样，分了蓝白黑三组颜色不同的座位。
    蓝色的那组座位上坐着穿蓝白校服的学生，黑色的那组座位上坐着穿黑白校服的学生，中间那组白色的座位上，穿黑白校服和蓝白校服的学生都有，简悄还在白色这组座位里看到了他一个室友。
    “明德楼”应该就是中立考场了。
    为了保险起见，简悄和雕霸天再次坐到了他们上次坐的位置。
    “叮铃铃————”
    八点整的铃声响了。
    全身黑漆漆的老师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凭空出现在了讲台上。
    有什么东西在抓简悄的脚踝。
    简悄低头，对上地面上一张腐烂的诡异人脸，有一只手从人脸旁边伸了出来。
    简悄面无表情地踩下去，耳朵里能听到清脆的骨裂声。
    【第一场考试：语文。】
    【时间：两个半小时。】
    还是熟悉的提示，还是熟悉的味道。
    考试就算迟到，也永远不会退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详细写十三阶楼梯的传说的，但是我怕qwq，所以感兴趣的小天使自行百度吧感谢在2020042322:26:07~2020042919:4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k、雪落岚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汐汐30瓶；这里是我的故世、闵小鱼有点甜5瓶；饕餮饿了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学习即世界（十三）
    第三天果然和简悄猜想的一样,就是高考，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是在一天之内将高考的所有科目都再考了一遍。
    简悄校园卡背面名字下那个地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金色的字：“个人积分：702”
    这个积分还没在他的卡上呆多久就变了：
    “个人积分：682”
    底下写了一条备注：
    毁坏公物（宿舍大门）积分—20。
    那我为什么要扣分？
    雕霸天难以置信地看着它卡上的积分从587变成了577。
    校园卡同样的位置也出现了备注：
    袖手旁观室友毁坏公物（宿舍大门）,积分—10。
    无言以对.jpg
    一天考下来，精神已经很疲惫了，雕霸天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谁在动它头顶上的羽毛，它睁开眼睛,有一点红光离它的眼睛特别近。
    它的叫声还没有出口,就被人捏住了喙,声音都憋在了嗓子里。
    简悄压低了声音。
    一人一雕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打开了破旧的寝室门。
    “走吧，去上课了。”
    简悄拿出校园卡，“明德楼”的后方延伸出了一条细细的线，尽头是被点亮的地点“藏猫猫”。
    “藏猫猫”是幽绿色的光，明明灭灭,像一点不散的鬼火。
    “校园守则第八条：每位学生每天必须成功通过一门课程。”简悄一边往下走一边说，“白天的考试是测试,并不代表完成了课程。”
    这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
    离开老旧的宿舍区，再绕到明德楼的后方，“藏猫猫”的最终地点同样是一栋年久失修的老楼,最顶上那一层没有墙面，只有几根烧焦的柱子撑着，顶子上的结构在夜风中发出吱哑的响声。

 第129页

    今天晚上有月亮，让人能看清楚路况。
    这栋楼前站着五个人，穿着黑白的校服,每个人都有影子，看起来不是学生，应该是考生。
    “第六个，第七个。”
    在简悄和雕霸天走到这栋楼下的时候，他听到为首的一个女生语气里充满了郁闷。
    简悄心下了然。
    藏猫猫这种游戏，当然是人越多越安全。
    “你们还能想办法通知到别的黑白校服考生吗？”女生没有绕圈子，直接了当的问。
    女生失望的叹一口气：“意料之中。”
    每个小组在进入考场的时候都是随机的，在同一个考场内有一两个同伴已经是极其幸运，极其难得的一件事了。
    楼下是无言的沉默，又过了大概十分钟，从明德楼那边晃过来四五个穿黑白校服的学生。
    “再多来点人啊……”
    简悄听到旁边明显是一个小团体里有人嘀嘀咕咕。
    看起来来得早的人已经暂时抱团了。
    【请学生前往最顶楼，进入夜间心理课堂“藏猫猫”。】耳边传来提示。
    这时候，站在楼下的考生一共有十二个人。
    刚刚数数的那个女生又开口了：“我们的人比较多，大家不要慌。”
    她旁边有好几个人附和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她是小团队里的主心骨。
    “能不上去吗？”后来的五个人中有一个明显心理素质不行，“深夜、危楼、探险，简直构成了恐怖片必发因素。”
    “你要是不上去，估计现场就能给你上演一部鬼片。”一个稍瘦的男生将胳膊往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肩上一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的语气很是熟稔，看起来应该是在进考场前就认识的。
    十二个人没人做什么自我介绍，很快就顺着一楼打开了一半的铁栏栅门进去了。
    这栋楼应该是教学楼，每一层都有好几间教室，楼层很高，足足有十层。
    简悄注意到，每一层的楼梯都有十三阶。
    从底下看，被烧毁了的那一层，就是最顶层。
    等到他们十二个人全部站在最顶层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又出现了。
    【心理课“藏猫猫”倒计时五分钟。】
    【请学生藏好，不要做那只被找到的猫。】
    最顶层被烧毁的柱子边缓缓出现一点黑影，黑影越扩越大，有了人形。
    得到通知的十二个个考生毫不犹豫的朝下跑，背后是有节拍的倒计时：“300、299、298、297、296……”
    简悄凭借着自己的直觉跑到了三楼，三楼楼梯左侧有两个教室和一间教师办公室，楼梯右侧有三个教室，教室的尽头有一个厕所，门紧紧关着。
    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藏人的地方。
    倒计时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但是能听到越来越清晰的歌声：“月儿明，月儿亮，月儿底下藏猫猫……”
    教室办公室的门锁着，简悄打开窗户，从窗户里翻了进去。
    “……拍拍手，快藏好，睁开眼睛瞧一瞧……”
    歌声好像正往他这个方向来。
    简悄翻进了办公室内，办公室的陈设一目了然，一个书柜，一张大的办公桌，一把椅子，还有堆在角落的一些杂物。
    简悄把书柜拖到窗户前堵好，将办公桌搬到死角，把杂物分布在整个室内，然后钻进了办公桌底下的空隙里，空隙前面挡着椅子，椅子上随意放了一件衣服。
    歌声越来越近了，到了办公室门外，那唱着的歌停顿了一刻。
    紧接着，简悄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一个轻巧的脚步声在室内绕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他的前面。
    “刺啦———”
    是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简悄闭着眼睛，有什么东西在他脸上扫来扫去，这一次的歌声真的在他的耳边了。
    “……别着急，慢慢找，东瞅瞅，西瞧瞧……”
    简悄盘腿坐在办公桌下，怀里抱着雕霸天，他的手牢牢地捂住了雕霸天的眼睛。
    不知是哪一层楼撕心裂肺的惨叫和这声猫叫同步。
    简悄耳旁有声音在说：
    “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藏猫猫歌词来源于百度。
    歌词如下：“月儿明，月儿亮，月儿底下藏猫猫，拍拍手，快藏好，睁开眼睛瞧一瞧，瞧一瞧，噫！一个不见了。别着急，慢慢找，东瞅瞅，西瞧瞧，蹑着脚，猫着腰，伸手抓住那黑影，那黑影，‘喵’，找到了。”
    这是童谣。
    第71章 学习即世界（十四）
    “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耳边的声音尖尖的,细细的，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似的。
    “我已经找到你了。”
    雕霸天不安地动了动。
    简悄捂住雕霸天眼睛的手往下压了几分。
    “你们被我抓住了。”
    声音更加尖细了，透着一种不耐烦的味道。
    窗外的歌声又响起来了。
    “月儿明,月儿亮,月儿底下藏猫猫……“
    有东西在扒拉简悄的眼皮。
    简悄腾出一只手，“啪”的一下制止了这个不明生物的动作。
    气氛开始僵持。
    “拍拍手，快藏好,睁开眼睛瞧一瞧，瞧一瞧,噫！一个不见了……”
    伴随着歌词的再次重复,刚刚出现的声音明显变得着急,它粗鲁地扒拉着简悄的胳膊，试图让他和雕霸天睁开眼睛。

 第130页

    “……伸手抓住那黑影，那黑影‘喵’———”
    藏猫猫的歌词唱到了最后一句，那声“喵”拖得很长很长，在夜晚透出阴森诡谲来。
    刚刚说话的不明生物更加着急。
    又是一声猫叫，带着点歌词唱完后的长调,像是不动声色的警告。
    不明生物悻悻地退下去了，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
    【“藏猫猫”第一轮已结束,休息十分钟。】
    伴随着系统的通告，简悄睁开了眼睛。
    办公室里的东西完好无损，一切都是他们最开始布置好的样子,椅子也正好挡在他们的面前，没有分毫挪动。
    幻觉？
    简悄低头，胳膊上明晃晃的血痕否认了这种可能。抓挠的印记很深，翻卷的皮肉边缘隐隐泛黑。
    但奇怪的是，并不是很疼。
    简悄推开挡在面前的椅子,从办公桌下钻了出来。
    你的胳膊！
    雕霸天的眼里有点忧虑。
    “没事。”简悄走到办公室门口伸手试了试，发现门依然是从内反锁的状态。
    ———没有任何人进来。
    柜子打不开！
    办公桌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小抽屉，雕霸天拿爪子试了试，没有办法拉开，但也看不到锁在哪里。
    “暴力打开估计时间不够，第一轮的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
    桌子很结实，并且办公室里没有可以使用的工具。
    “咔哒——”
    简悄和雕霸天说话的时候拧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就在他开门的一刹那，热闹的声音冲进寂静的室内。
    ———外面已经大变样了。
    他们在进行第一轮藏猫猫的时候，这栋楼看起来像是一栋被废弃的旧楼，除了参与进来的考生以外不见任何人影。现在这栋楼凭空出现了大量学生，像许多寻常的教学楼一样，走廊里是学生在嬉戏打闹，教室门里有学生在跑进跑出，即使是夜晚，气氛依然是闹轰轰的。
    一扇门仿佛隔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简悄向外迈出一步。
    这个动作仿佛触动了什么可怕的开关，办公室外的热闹暂停了一瞬，所有的学生都突然转过头，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简悄向外走了几步。
    离他最近的那个学生突然冲上来，动作极为敏捷，除了脸色苍白，神情看着瘆人以外，与普通的学生并没有什么区别。
    简悄退回了办公室内。
    那个学生的手堪堪停留在离他两三厘米的地方，也就是办公室大门的位置，他的指甲很长，泛着紫灰色。
    在简悄完全退到办公室里后，刚刚扑上来的学生像是失去了眼神焦距，手恢复正常，明明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简悄就站在他前面，他却像看不见似的，带着满脸茫然，转身回到了嬉闹的群体中。
    走廊又开始热闹了。
    好像只有这个办公室是安全区。
    “给我们画了安全区域，又不让我们出去，偏要把我们困在这儿。”简悄说，“想要第二轮开始的时候全部解决吗？”
    第一轮的藏猫猫如果不是有人触犯规则导致游戏结束，按那个不明生物的架势，绝对是想要让简悄犯规的。
    除了要他的命以外，可以通过任何方式来干扰他，这才仅仅是第一轮，玩过游戏的人都知道，游戏的难度是逐级上升的，第一轮就可以给考生造成比较严重的伤害，那第二轮呢？在不伤害生命的前提下，是不是会缺胳膊少腿？
    他故意伸出一只手在门外晃了晃。
    一道蓝白人影飞快的扑过来。
    简悄唰地收回手，没让人影扑到，那个人影又晃悠悠的回去了。
    简悄探出头，视线中能看到的学生目光立刻同步锁定他，以一种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往他的方向扑来，有一瞬间，简悄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唐僧肉。
    简悄收回头，门外速度最快的学生又扑了个空。
    “呆在这里肯定不靠谱，要不———”简悄露出一个笑容，“我们钓鱼执法吧！”
    雕霸天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钓鱼执法是什么意思，就被简悄拎住了翅膀往门口一放。
    没走出两步远的学生猛然回头，眼露凶光。
    雕霸天连滚带爬地飞回到了室内。
    虽然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因为雕霸天体积体型的缘故，那个学生扑过来的时候是弯着腰的。
    在雕霸天飞回办公室的那一刹，简悄抓住了那个学生的后衣领，将他整个人拖到了室内。
    这个学生在进到办公室后就僵直不动了。
    “猜对了。”
    如果把“藏猫猫”当做一个游戏，办公室是安全区，那么除办公室以外的地方，就是危险区，同样，那些学生就是野怪。
    把野怪拖到安全区，算……战利品？
    简悄拍拍僵直不动的学生的肩膀，转头对雕霸天说：“我们再抓两个进来研究研究。”
    这一层来的学生大概有百来个，是绝对不可能硬闯出去的，简悄的目光在这个学生校服上停留了一瞬，若有所思。
    在抓到第四个的时候，简悄从他们每人的胸口摘下了一个金属的铭牌。
    四四方方的银色金属上面印着学生两个字，右下角有学生的名字。
    还没等他们细看，若有若无的童谣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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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儿明，月儿亮……”
    这一次他们听得很清楚，歌声是从走廊对面的楼梯那里传来的，只是几个字的功夫，就越来越近了。
    简悄迅速拿了一个铭牌别在雕霸天的羽毛上，又就近拿了一个别在自己的胸口。
    就在他刚戴好铭牌的下一秒，一个矮胖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看起来不像是学生，应该是老师。
    这个老师的脸色苍白，脸上带着着古怪而冰冷的笑意，可能是因为堵到他们，他反而不着急了，像猫戏老鼠一样地踱步过来，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灰褐色的痕迹。
    这时候的童谣还在唱：
    那个老师越走越近。
    雕霸天收敛了羽翼俯冲上去，双爪朝他头顶落去，角雕的抓合力是相当恐怖的，老师用手挡着头，手背和爪子碰撞在一起，竟然是一种金石相击声，雕霸天还隐隐落在了下风。
    看起来就不像是人类。
    在雕霸天牵制那个老师动作的时候，简悄冲上去摘下了他胸前的铭牌，给他换上了之前摘下的四个铭牌中的一个。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第二轮藏猫猫的关键是“身份”。
    老师的身份当然比学生更好用。
    童谣已经接近了尾声，在最后一声“喵～”中，简悄身上已经换成了金底红字的铭牌。
    【“藏猫猫”第二轮，开始。】
    随着这声宣告，简悄身上的衣服也发生了变化，从黑白的校服变成了黑色的正装。
    他的身份被承认了。
    站在他对面的那个老师，身上的衣服变成了蓝白的校服。
    简悄突然想起大礼堂里的校长，如果离开了这堂课，再摘下校长的铭牌，还会不会有同样的效果？
    上课的铃声响了。
    变成了学生的老师眼神开始涣散，和另外四个学生一起，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办公室。
    在他们走后，简悄走到办公桌边，刚刚仿佛被锁上的抽屉轻轻一用力就拉开了。
    左边的抽屉里放着一份旧报纸，有很大一块被裁掉了。
    右边的抽屉里放着五份检讨书，署名都是703班。
    最上面的那份写着：
    【今天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万分愧疚，因为我的不良行为，给学校造成了极其不好影响。我为我辜负了老师的信任而道歉，我应该有一颗容人之心，有一个宰相胸怀，不应该和同学斤斤计较，即使他在学校古怪孤僻，又有小偷行经。】简悄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翻到了第二份检讨：
    【我不该因为同学偷我东西而大吼大叫，我知道他的家庭有困难，我应该用一种婉转的，能维护他自尊心的方式将我的东西讨要回来，而不是和他大打出手，经过这次教训，我以后做事一定会三思而后行。】违和感越来越重。
    直到他翻到了最下面那份检讨———比起前面写的满满当当的学生，这份检讨书嚣张至极，一张纸上只有一句话外带将纸都戳破的标点符号：【我没错！他活该！】
    第72章 学习即世界（十五）
    要去703班看看嘛？
    “要。”简悄点头,“线索都这么明显了。”
    他们现在在三楼楼梯左侧的尽头，从走廊到楼梯这段距离有两个班，刚刚出现的学生现在都乖乖地坐在班里,看起来像在上晚自习。
    ———包括那个变成了学生的老师。
    他们从窗边经过的时候,教室里视线齐刷刷的盯着，直到他们走到视线看不到的范围为止。
    感觉好可怕，好像我们在他们眼里不算活人一样。
    简悄看了一眼胳膊上的伤,伤口已经愈合，看不到一点痕迹：“有可能哦。”
    雕霸天发出惊恐的惨叫。
    简悄没有回答雕霸天的话,而是转身爬上了楼梯,教学楼楼梯上的扶手已经有点腐朽了,走廊墙壁上的墙皮大块剥落，灯光也很昏暗，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五楼通往六楼的楼梯间，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公告栏，上面张贴着五个不同年级每个班的优秀学生。
    简悄在公告栏前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丁梦、袁鹏。
    703班的优秀学生代表。
    第二份和最后一份检讨书的主人。
    真是奇怪啊……刚写了检讨,犯了错的学生立刻能成为优秀学生代表。
    检讨书上落款的时间和公告栏上的时间只相隔了一天。
    “我们进入到这个考场，除了明德楼以外,居然没有进过真正的教学楼。”简悄冷不丁地说，“这还是第一次。”
    这个学校的一切，都充满了古怪而荒唐的违和感。
    楼梯间的灯光闪了闪,一瞬间，彩色的公告栏上有几张照片极为短暂地变成了黑白。
    这几张短暂变黑白的照片里，包括703班的最后一个优秀学生代表———赵先。
    “看那里。”简悄突然抬起手指了指公告栏右上角最边缘的一张照片，“有没有觉得很像一个人？”
    那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笑起来有一对小虎牙。
    他们明明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塞维尔。”
    异口同声。
    容貌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笑起来的时候，神情一模一样。
    七楼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学生，教室门半开着，走进去随手在桌上一抹，就是一层灰。

 第132页

    丁梦、袁鹏、甘宁、秦状、熊文。
    五份检讨书的主人，全都是703的学生。
    门口有敲门声。
    是在这栋楼下最开始和他们打招呼的女生，她的脸上有一道血痕，头发也有些散乱，穿着学生的校服，胸口别着一个银底红字的铭牌。
    “看起来事发地点就是七楼的这个教室。”这个女生一只手插在衣兜里，“要不要交换线索？”
    “事发地点？”
    “对。”这个女生点了点头，“七年级的血案。”
    “线索不重复。”简悄口袋里掏出一沓检讨书，朝她的方向递了递，“我这边应该是名单。”
    两个人决定做得很快，女生也豪爽的掏出了一张折叠好的报纸，指节大小，“被裁下来的报道。”
    简悄接过去，打开后发现这张纸正巧就是抽屉里那份旧报纸上被裁下来的部分。
    【XX年X月X日，XX学校七年级六名学生发生冲突。其中同学赵某由于个人原因，放学后躲藏于十楼实验室，不幸引发火灾，消防队紧急出警扑灭大火，未对学校造成严重损失，赵某抢救无效死亡……希望学校和各位家长提高警惕，加强学生安全教育，以防发生类似情况。】“实验室失火？”报纸上的时间和学校都是模糊的，这篇报告仿佛是在提示观者要专注事件本身。
    一般情况下，学校的实验室都是不会失火的，因为实验室的钥匙根本就不会对学生开放，再加上那五份用词奇怪的检讨书。
    发生冲突……语焉不详，春秋笔法似的带过，让人很快就能联想到一个屡见不鲜的词———校园暴力。
    站在是门口的女生已经翻完了手里的一沓检讨书：“分头找找线索？”
    言下之意是要合作了。
    课桌的布局是横六竖八，一共有四十八个座位，一人负责两条。
    简悄和雕霸天负责靠窗户的两组，女生负责靠走廊的一组。
    简悄首先走过去的是靠垃圾桶的最后一个座位，校园暴力中，被暴力的人往往都是不起眼的小透明，沉默寡言的内向者或者身理心理上有缺陷的人，这些人坐的位置一般不太好，要么是大家都嫌弃的座位，要么就是边角。
    比如那张和垃圾桶只隔了一点点的座位。
    简悄走过去，这张桌子上坑坑洼洼，有不少撞击的痕迹，书桌里放满了书，随便抽出一本翻开，就能看到书上有干掉的水渍，油渍，有的页面还被胶水粘在一起了，无法分开。
    书侧面能看到写的很好看的两个字——赵先。
    703班最后一个优秀学生代表。
    真是奇怪啊。
    绝大多数校园暴力都不会针对那些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除了老师的偏爱以外，学校本身的特殊性也使学渣对学霸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换句话说，就是学校里隐形的弱肉强食规律在作怪。
    简悄继续翻抽屉，一本接一本的书被拿出来。看得出书的主人是极力想保护好它们，不少页面上都有透明胶布粘合的痕迹。
    书全部拿出来后，抽屉里还有一沓卷子，卷子保存地还算完好，只有几张皱巴巴的像咸菜，展开后能看到卷子主人认真修改错题的红笔痕迹。
    这些卷子里夹着一张奖学金申请表，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能看出书写者的用心。但教师建议的那一栏里，只简单地写着一行字：【不予批准，申请驳回。】
    “这边有一本日记！”
    是那个女生的声音。
    简悄拿着申请表，转头去了第一组。
    女生把日记递给他。
    简悄一手接过日记，另一手把申请表递给她。
    所谓的日记就是几张大小不一的纸，好像是主人随手写下的几句心情。
    【今天他们又在欺负人了，书丢了一地，看起来很可怜。】【他真是一个书呆子，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今天袁鹏把他的桌子掀了，撕掉了他的卷子，因为他考得很高。】【太惨了，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呢？】
    这些纸上最开始话还是同情居多，到后来却笔锋一转：【今天他把我的书弄脏了，居然连句道歉都没有。很烦，我决定收回对他的同情。】【为什么别人只欺负他？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是他有什么问题。】【今天我丢垃圾时砸到他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和他说了对不起，他没理我，缩在角落，怪人。】……
    【老师今天换座位了，他还坚持坐在垃圾桶旁边，不臭吗？】【今天秦状在他衣服里泼了水，弄得地面湿答答的，嘻嘻，也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处理。】【今天甘宁和他闹掰啦，他还傻乎乎的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呢，他也不想想，他这种性格，怎么会有朋友嘛！】【今天不高兴，趁他不在踢翻了他的凳子，好爽啊，难怪袁鹏他们喜欢欺负人，心情都变好了。】……
    这些句子里的恶意在慢慢增加，看得人毛骨悚然。难以想象，一个七年级的学生，会因为受害人的不反抗，恶意迭生，从旁观者演变成加害者。
    “这是丁梦的日记。”女生手里拿着申请表，“看了你拿来的这个，我估计十有八/九被校园暴力的那个是赵先。”
    “但是———”女生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赵先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逻辑上说不通啊！”
    从日记里可以看出，他们已经做得很过分了，但赵先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过，连最简单的告诉老师和家长都没有试，对他们的行为万般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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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简悄看着奖学金申请表，“……或者说，缺钱？”
    “学生被欺负了，老师或多或少都会知道点，难道没管？”
    很多线索都摆在了他们眼前，就像一颗颗散落的珠子，只缺了一根可以串起来的线。
    “试验室……真的是赵先自己跑上去的吗？”最开始藏猫猫的起始地点就在十楼，烧的特别干净，只剩了几根残缺不全的柱子，“报道里很有可能是一面之词。”
    雕霸天振翅飞了过来，爪子里抓着些东西放在了桌面上。
    是几张赵先鼻青脸肿的照片和一封边角翻卷的情书。
    简悄拿起情书，上面只有廖廖几行，再正常不过的表白，但就是这几行字，点出了最重要的那根线，连起了所有的线索。
    他知道赵先被校园暴力的原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么么啾各位小可爱！
    第一个猜到原因的有小红包嗷～
    第73章 学习即世界（十六）
    青春期少年少女荷尔蒙躁动,互生好感，再正常不过。
    即使老师不允许，表白、谈恋爱这些事情还是会在老师眼皮下悄无声息地发生,送情书这件事情并不出格。
    可关键就在于这封情书的署名【熊文】。
    熊文是个男生。
    赵先是同性恋。
    情思懵懂的时候,发现自己性取向与其他人截然不同，比起喜悦，恐怕惧怕居多。
    一切都连成了一条线。
    这封边缘翻卷的情书,就是赵先的把柄，无论他被人怎样欺负,他都不能,也不可能去向他人求助。
    因为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喜欢同性就是一种病。
    【“藏猫猫”第二轮已结束，休息十分钟。】
    系统发出了通告，同一时间，空荡荡的七楼里突然凭空出现了大量学生。
    这一层楼都热闹起来了。
    这时候简悄和雕霸天，还有那个女生都站在讲台上，能清楚地看到底下的学生的打闹。
    和上一轮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学生似乎看不见他们。
    这是……存在于这个教室里的过去的场景。
    因为站在讲台上视野极佳，能看到几个学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往教室角落里围去，那个在角落里坐着默不作声的学生，就是赵先。
    这几个人中有一个男生粗暴地将赵先从座位上拽了下来,推搡着他往门外走。
    走廊上有不少学生站在那里吹风，聊天或者追逐打闹，他们的举动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不过大多数人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事不关己地收回了目光。
    他们一直在把赵先往楼上带。
    八楼是一整层的教学楼,九楼是储物室，门都上着锁，除了需要清洁工具或者课桌替换的同学，一般不会有人上来。
    他们把赵先推到了墙上。
    “我说赵大学霸，你现在怎么一声不吭啊？”为首的男生脸上带着一种恶意的笑容，他是出现在公告栏上的袁鹏，“好像我们欺负了你一样。”
    “你倒是说话啊！表白的时候不是很勇敢吗？”五个人里一个齐刘海的女生用手肘捣了捣旁边男生的胳膊，“你还没和我们说呢，被男生表白的感觉怎么样？”
    “丁梦你别提这个，恶心死了。我是说他怎么经常凑过来和我讲话呢。搞了半天喜欢男的。”被提问的男生皱着眉，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现在想想都还浑身冒鸡皮疙瘩。”
    “真没想到我们班居然有这样的人……”
    不管他们说什么，讽刺的还是嫌弃的，赵先都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你看赵大学霸一点都不关心我们说了什么。”秦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故意大声的清了清嗓子，“自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我爱你，是因为你像爱情本身应有的样子……”
    “噫———”另外四个人开始起哄，“真的好有文采哦———”
    秦状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熊文，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袁鹏在旁边接着说：“人家好感动哦，人家决定以身相许呢！”
    “滚啊！恶心死了！”熊文笑骂，“我已经够倒霉了，你们还看我笑话，是不是朋友了？”
    几个人笑得东歪西倒，乐不可支。
    没有有人发现赵先在发抖。
    “我才念了两句呢！你们别打断我，我要念完。”秦状继续念，“我已经默默喜欢你好久了……”
    “够了！”赵先突然大喊，“别念了！”
    “你要我不念我就不念？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呀？”
    “别念了，求求你别念了，我知道错了……”赵先的声音渐渐轻了，“你们把情书还给我好不好？”
    “你不是喜欢熊文吗？”甘宁满脸都是厌恶，“亏我原来还和你是朋友，现在想想真可怕，也不知道你身上有没有带什么病菌？”
    “听说同性恋都特别恶心，私生活可混乱了。”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
    “我不喜欢他了，我真的不喜欢他了……”赵先在墙边缩成一团，“你们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这可由不得你哦！”九楼没有监控，灯光昏暗，不知是谁扬了扬手里的照片，“反正东西都在我们这里，你要是让我们不满意了，我们就把你挨打的照片和你的情书复印好多好多份，把每个教室和走廊里都贴满，让所有人都知道，703班的大学霸赵先，是个同性恋！”

 第134页

    “你说有不有趣啊？”
    “他们这是疯了吗？”和简悄同行的女生瞪大了眼睛，“拿别人隐私去威胁，好下作的手段！”
    九楼的角落里，投影默默地展示着过去发生过的场景，他们站在过去之外，听着里面的嘲讽欺凌和隐忍沉默的哭泣。
    “去十楼。”简悄说，“应该要结束了。”
    两人一雕默默地踏上了十楼，十分钟休息时间还没有过去，十楼并不是被烧毁后的废墟，而是一间化学实验室。
    果然，里面展示的也是过去的场景。
    “不是让你放学后留下来吗？”赵先被人推得站立不稳，撞在了实验台上，“跑什么跑，还不是被逮回来了？”
    “你是不是打算告诉老师？我们又没欺负你，不过是开开玩笑。”
    “别玩不起嘛！”
    “你抱着书包干什么？书包里有什么宝贝吗？”
    “哪有什么宝贝啊，是我们大学霸的作业！”
    “老师经常表扬你的作业呢，给我们看看呗！”
    有人伸手去夺赵先的包。
    “给我啊！你抓着干什么？”
    赵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死死地抓着被扯变形的包，沉默而无言的抗争着，仿佛是溺水的人在抓最后一根稻草。
    书包的拉链已经被扯坏了，里面的几本作业在坏掉的书包里晃晃悠悠。
    “你们在干什么？欺负同学？”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是一个老师。
    简悄看到，赵先的眼神在一瞬间几乎是亮起来的。
    实验室里的五个人明显有点慌。
    “老师，是赵先偷了我的手表，他不承认，所以我们在和他对峙！”
    赵先的书包在老师说话的前一秒被袁鹏抢到手了。
    在老师的注视下，袁鹏从坏掉的书包里掏出了一块手表：“看！就是他偷的！”
    袁鹏先发制人的将手表交到老师手里：“熊文他们就是上来陪我找表的！”
    “对！我们就是陪袁鹏上来找手表的！”
    “对啊对啊！我们可没有欺负同学！”
    “他一直不承认，所以我们才想抢他的书包看一看！”
    一个人说谎的时候会底气不足，但很多人说同一个谎言的时候，他们反而会理直气壮，觉得这就是真相。
    “老师您可要帮我们做主啊！”
    “就是他偷的！”
    “我们都可以作证！”
    老师拿着手里那块价值不菲的表，转过身问赵先：“你告诉我，这块表是不是你拿的？或者说是你从哪里捡的？没有来得及还给袁鹏同学？”
    一直低着头的赵先慢慢抬起头来，他的眼里一片荒芜和绝望。
    在老师背后的袁鹏做着无声而夸张的口型———同性恋。
    赵先声音的很小很小，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音：“不是。”
    “什么？你大点声！”
    老师没有听清。
    刚刚那句话仿佛耗尽了赵先所有的勇气，老师背后的袁鹏已经气急败坏了，他的手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纸。
    赵先怔愣着，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是我。”
    老师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尴尬：
    “你们都到我办公室来。”
    办公室里，六个人站成一排，老师首先递给赵先一张申请表：“鉴于你这次的错误，你的奖学金申请我就暂时不批了。”
    申请表上写着“不予批准，申请驳回”。
    五个人在老师没注意到的地方挤眉弄眼，嘻嘻哈哈，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不过，即使赵先同学有错，你们也不能对他动手，所以你们五个人今天每人交一份检讨给我。”
    “好了。”老师对这种各打五十大板的处理方法特别满意，“赵先，你给袁鹏同学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都是同学，别伤了和气。”
    赵先只是一味沉默。
    “就道个歉，本来就是你的错，别犟着不承认，走错了路如果不及时走回来，是会误入歧途的。”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赵先想开口。
    但他脑海里晃过那些鼻青脸肿的照片，那封认认真真的情书，那个让他惶惶不可终日的秘密……
    “对……对不起。”
    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所以没有反抗的资格。
    【“藏猫猫”第三轮，开始。】
    十分钟已到，所有的场景消失。
    简悄突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是底下的楼层传出来的。
    从七楼的走廊向下看，能看到二楼的走廊扶手上坐着一个人，轻飘飘的，没有影子。
    这栋教学楼里，似乎不止一条解题道路。
    童谣又响起来了。
    “月儿明，月儿亮，月儿底下藏猫猫……”简悄念着童谣里的词，“赵先就是那只‘猫’。”
    换句话说，这栋教学楼里所有能通关的题目，都是“猫”。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出自莱蒙托夫《乌黑的眼睛》。
    我爱他，是因为他像爱情本身应有的样子。出自奥斯卡·王尔德《道连·格雷的画像》，文里做了改动。
    第74章 学习即世界（十七）
    十楼。
    风吹过被烧焦的残骸,几根残留的木头柱子晃晃悠悠，月光如水洒在顶楼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第135页

    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但赵先一定在这里。
    藏猫猫并不是对考生的寻找和追杀,恰恰相反，是考生寻找线索，找到那只藏起来的“猫”,猫可以是赵先，也可以是困在这栋楼里,另一些可怜的魂灵。
    “赵先,我们知道你一定在这里！你出来一下行不行！”
    和简悄同行女生慢慢走到顶楼的中心,双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要见见你，请你相信我们一次！”
    我觉得你这个方法不太靠谱。
    “我只是想试一试，万一他愿意出来和我们交流呢？如果我们连他的人都找不到，第一步就完了。”
    女生无奈地摊开手，她现在也反应过来了,藏猫猫并不是考生在未知的生物的手里成功存活，而是考生找到一条线索的核心人物,并通过某种未知的条件成功通关。
    “你想要这个吗？”在寂静无声的顶楼里，简悄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照片和情书,“你能和我们见一面吗？”
    顶楼还是没有回应，但风变大了。
    “如果你不愿意出来，那你能告诉我哪里有火吗？”
    风从顶楼掠过，发出一种呜咽般的声音。
    风止的时候，简悄的面前停驻了一簇极微弱的火苗。
    赵先果然能听见他们说话,但他不愿意出现。
    简悄将手里的照片放在眼前的火苗上，火焰随着照片的边角攀援而上，灼烧出扭曲不清的黑色，在风中一点一点化成灰烬。
    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在这簇火焰里消失，哭泣求饶的、满脸血迹的、拳打脚踢的……卑微绝望的过去、不堪回首的经历，都在这点火焰里灰飞烟灭。
    所有的照片都烧完了。
    简悄手里只剩了一封卷边的情书。
    火焰急切地跳动了一下。
    同行的女生按住了简悄的手，微微摇了一下头，眼里流露出一种不赞同的神色。
    这是他们最后的筹码了。
    如果烧掉这封情书，赵先还不愿意出现，那么失去掣肘，他们就会处于一种非常被动的状态。
    没有人会喜欢不确定的变数。
    火苗要熄灭了。
    “相信我。”简悄说，“我们应该烧掉它。”
    长久的沉默。
    也许是简悄的神情太过笃定，也许是心中某种同情在作祟，女生最终放开了手。
    火焰卷上了这封情书。
    燃烧的火焰映在瞳孔里，像是一只在末路挣扎的蝴蝶。
    情书的最后一个边角被烧掉了。
    火苗熄灭，风停止。
    残缺的柱子后面，出现了一点黑影，逐渐有了人形。
    是赵先。
    他一直躲在柱子后面，只能看见一部分。
    “都、毁、掉、了，我…不是、怪物……”
    他应该是很久都没说过话了，语调古怪，声音嘶哑，字句也是模糊不清。
    “我、解脱……不用……挨打、了。”
    “啊！”
    女生短促地尖叫了一声，但她很快捂住嘴，镇定下来。
    眼前的场景确实有点吓人，赵先从柱子后面拖着步子走出来，身上是纵横交错的烧伤，狰狞可怖，看起来像一具行走的焦尸。
    “很、吓人，对、不、起……”
    这是他死时的样子。
    他用过去将自己困住了，在他短暂的生命里，所有人都告诉他同性恋是病，喜欢同性的人是怪物，是可耻的，是恶心的。
    是该万劫不复，是该永远被人唾弃的。
    直到死亡降临，没有人对他伸过援手。
    他忍受着越来越变本加厉的欺负，那天在化学实验室里，酒精燃烧起来的时候，漫天的火焰肆意吞噬着一切，欺负他的人跑了，只有他站在原地。他不想跑，也不愿意跑了。
    太累了。
    他活得太累了。
    那时候隔着熊熊火焰，他仍然能看到那些施暴者厌恶的眼神。
    因为喜欢同性，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要被欺负。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仿佛长久地没有尽头。
    火越来越大了，赵先的呼吸有点困难，他站在火焰里，突然想到自己很多年前看过的一个故事，男孩对自己的母亲坦白了自己是个同性恋，他的母亲刚刚听完，就开始悲伤地哭泣。
    男孩问母亲为什么哭，母亲告诉他，她哭泣不是因为他喜欢男孩，而是因为她知道这条路注定比别人要难走得多。
    那时候他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才深刻地理解。
    可那个男孩有为他担心的母亲，他却只有一个人，永远只有一个人。
    没有人能理解他。
    “因为……我是怪物。”
    赵先站在他们眼前，说出了和他被火焰吞噬时一模一样的话。
    “因为……我有病。”
    “我、不该存在。”
    “因为你的性向，你做过违法的事吗？”
    赵先缓慢地摇了摇头。
    “因为你的性向，你伤害过别人吗？”
    赵先还是摇头。
    “你既没有触犯法律，也没有违背道德，无论你的性向是什么，你都应该拥有被尊重的权利。”
    “同性恋不是病。”
    “喜欢同性也不是怪物。”
    “你没有错。”
    简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没有错。”

 第136页

    爱上和自己性别相反的人也好，和自己性别相同的人也罢，只要不触犯法律，不违背道德，不伤害他人，那么没人能指责你的选择，没人能对你指手画脚。
    人不应该被偏见困住。
    我们之所以要读书，要学习，不是为了高人一等，不是为了扬扬自得，而是为了学会平等，包容和尊重。
    就像英国女作家伊夫林·比阿特丽斯·霍尔在《伏尔泰的朋友们》中说的：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和这不一样，但某种意义上说，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赵先，是你把你自己困住了。”简悄说，“我一直认为，性取向不是被歧视的理由，更不是别人用来施展暴力的借口。”
    “你是受害者，你没有错。”
    “我、没有、错。”赵先重复着，“我、没有、错！”
    有一点淡淡的光从赵先的心脏处蔓延开来，渐渐包裹住他。
    光芒散去之后，是一副新的模样。
    死去的魂灵会呈现生前最美好的姿态，赵先是因为不断地沉溺在过去里，固执地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所以他一直维持着烧伤的模样，可怖恶心，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个怪物。
    “虽然很遗憾很遗憾，但是———”赵先微笑着说，“还是很谢谢你。”
    谢谢你选择的方式，这样温柔。
    赵先想要什么呢？
    不是复仇，也不是申冤，只是想要善意的肯定。
    一点点就足够。
    简悄突然想起那张奖学金申请表背后，那行凌乱潦草的字：人是生而自由的，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心理课“藏猫猫”，通关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人是生而自由的,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出自卢梭。
    赵先谢谢简悄是因为另一种通关方式是以照片和情书为威胁，将赵先逼得再次崩溃，强行通关。只是简悄选择了温柔的那种。
    第75章 学习即世界（十八）
    简悄和雕霸天刚走出教学楼,就听到耳边有提示音：【“苟到最后”组小组成员发来求助信息，请问是否接受？
    是/否】
    求助？
    简悄迅速点击了【是】。
    紧接着，他的面前弹开了一方光幕，易涛的脸占满了整个显示屏,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光幕晃得厉害。
    “救命啊啊啊啊！”易涛在光幕的另一边上窜下跳,语气崩溃,“为什么还没有一个能接通的？！”
    “易涛？”
    简悄发出疑问。
    站在他肩上的雕霸天雕脸疑惑地凑过来。
    “简哥！救命啊啊啊啊！”易涛发现有人接收了他的信号,满脸狂喜，“快！带月字的七言律诗,五言的也行,唐朝以后的！偏门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猛地矮下身去,一道光刃从他的头顶堪堪擦过,轰在了前面的碗口粗的树上，树拦腰折断，断口处平滑如镜。
    “快点救我啊啊啊！我要被李白切水果了！”
    “语文课？”
    “对对对！”易涛一边逃命一边狂点头，“李白斗酒诗百篇！现在已经对到第七十八句了！”
    “醉中浑不记,归路月黄昏。”
    “谁的谁的！”
    “辛弃疾的《临江仙·探梅》。”
    “好好好！”易涛忙不迭地点头，“我现在脑子都炸了！”
    他回过头去，朝着身后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大喊：“醉中浑不记，归路月黄昏！我对了！对了！斗完了！下一题啊啊啊！”
    他身后的的人做了一个潇洒的挽剑花动作：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酒来！”
    “啾啾啾！呸,酒酒酒！带酒字的！”
    剑光更密集了，易涛在剑气里拼命闪躲，欲哭无泪：“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
    “错也！”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简悄提示说，“上学时背过的。”
    “嗷！”易涛稍微一分神，差点被削成秃瓢，“我们这场考试已经快没学生了，留下来的都快被砍成窝瓜了！”
    他把简悄告诉他的诗句重复了一遍，立刻就到了下一题。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潇洒不羁，“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天地往矣！”
    “无限河山泪，谁言天地宽！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易涛几乎是扯着嗓子怒吼，“这题我会！”
    易涛一边答题一边躲避剑光，其动作之灵活，令人叹为观止。
    “小月亮上一场在“法老之蛇”的考场里，他让我转告你“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光幕开始波动，看起来是请外援的时间快到尽头了，易涛赶紧把重要的事情交代了，“他说他估计你已经猜到了，但我还是强调一下，你一定要记得从心———”
    光屏陡然关闭，通话截然而止。
    从心？是怂吗？
    “应该不是。”简悄说，“如果是怂，我们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雕霸天想起他硬杠食堂的样子，默默的点了点头。
    进入考场第四天。
    校园卡上点亮的地点是“别江东”。

 第137页

    这个校园好像在有意识地控制着考生的考场选择。
    简悄走到宿舍一楼楼梯口的时候，里面雾气弥漫，什么也看不清。走到雾气里，就好像走进了一条永远也不知归路的长廊。
    雾气里好像有雄浑而悲壮的歌声，忽远忽近：
    “力拔山兮气盖世……”
    有谁在唱着《垓下歌》。
    “时不利兮骓不逝……”
    简悄慢慢的往前走，他发现脚下的水泥地面慢慢过渡成青草，虽然看不见周围，但能感觉空气渐渐湿润，耳边好像还能听到河水的声音。
    “……骓不逝兮可奈何……”
    所以考场的地点是……乌江？
    “……虞兮虞兮奈若何！”
    《垓下歌》已经结束，简悄走到了雾气的尽头，身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他，屏障的另一头有人在说话：“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无以渡。”
    有种撞到了考试现场的错觉。
    一道雄浑的声音回应着前面那个苍老的语调：
    “天之亡我，我何渡为！”
    确定了，乌江自刎现场……的前置剧情。
    简悄等了一阵子，乌江亭长和项羽的对话结束后，面前的屏障消失，简悄一脚迈出去，雾气尽散，眼前是河水滔滔，不远处站着一个披坚执锐，浑身是伤的魁梧男子，对面的船上是一个披着蓑衣的老人，船舱里还有一匹千里驹。
    眼前照例弹起一道的光幕：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唐朝杜牧的《题乌江亭》。”
    光幕上弹出一道绿勾勾。
    简悄往项羽的方向走，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此时的乌江边上，除了亭长和项羽以外，没有别人。
    他怎么记得原文项羽到乌江边上时，身边还有二十几个骑兵？绝不是孤身一人。
    简悄抬起胳膊，他的身上衣服已经变了，由于双日实践，他特意穿的是金属护甲的防护服，但现在，防护服已经变成了一套古时候的盔甲。
    他在周围环视了一圈，没看到马的踪迹，穿着迷你盔甲的雕霸天和他对视着，眼里写满无辜：“咯。”
    看我干嘛？我也不知道。
    在离项羽还有五十米的地方，突兀地出现了不少人。
    考试的考生，来了。
    所有考生就位的时候，远远地传来了马蹄声，整齐划一，远处的地平线上能看到一点旗帜飘扬，是追兵。
    “这是物理课，对吧？”
    你想干嘛？
    “我在想，给的那么明显的考试提示，到底是不是陷阱？”
    “咯咯咯？”
    你是说卷土重来？
    “对。”简悄隐晦地指了指项羽，“太犟了，不好办。”
    雕霸天陷入沉思。
    马蹄声越来越近。
    大部分考生已经三三两两拿起了手里的武器，只有几个考生慢慢地朝项羽的方向聚拢。
    雕霸天抬起头，突然极快地俯冲出去，眨眼间就接近了西楚霸王的背后，紧接着它扬起翅膀，干脆利落地将人打晕了。
    果然是给考生留了机会的。
    西楚霸王项羽，是那么容易打晕的吗？
    当然不是。
    正是因为不可思议，反而更能证明这个选择是对的。
    在项羽倒下去的一瞬间，那几个本来就只隔几步的考生也迅速跑过来扶住他，将他往船上送。
    物理果然是就是以理服人啊。
    你的老师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在连简悄和雕霸天在内的六个考生上船之后，乌蓬小船直接开始航行，留在岸上的那几个考生似乎被什么莫名的力量定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追兵越来越近。
    这堂课有两条不同的路，一是负隅顽抗，二是卷土重来。
    第二条明显比第一条要好走的多。
    小船越来越远，追兵也到了岸边，那几个留在岸上的考生淹没在追兵堆里，在几声嘈杂之后就没了动静。
    “我们这是安全了吗？”一个考生问，他脸上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到了岸边，这堂课就可以结束了。”
    “我觉得未必。”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最好还是找个武器保护好自己。”
    这个声音的主人对简悄扬起一个笑：“又见面了，好巧。”
    他的领子边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戴着小小的头盔和他们打招呼：“啾啾啾～”
    是塞维尔和啾啾。
    是挺巧的。
    简悄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眼里有些凝重。那些追兵到了岸边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径直冲入了水里，朝他们这个方向以极快的速度游过来，在最前方的已经挨到了船的底板。
    这些追兵的手指甲嵌到木板里，宛如切豆腐一般轻松，小船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散架。
    有考生尝试着攻击追兵，却发现没有任何反应。
    “应该用船舱里的物件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塞维尔脸上没什么慌乱的神色，“船上的四只船桨和船舱里的凳子桌子估计都可以。”
    有眼疾手快的考生已经按他说的方法进行了尝试，果然有用。
    “你怎么知道的？”混乱中有人发问。
    “啊？”塞维尔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他手里的船桨已经敲到了一个追兵的脑壳上，“当然是猜的啊。”

 第138页

    简悄击退了想要从船尾爬起来的追兵，听到耳边一声清脆的提示：【击退一次，个人积分+1。】
    他旁边的雕霸天用爪子抓着凳子“笃笃”地敲着追兵，它的提示音极其夸张：【暴击x3，个人积分+6，请再接再厉。】
    【连击x5，个人积分+12，干得漂亮！】
    小船顺着江水驶向对岸，风中有声音不断传来：
    【轻微击退，个人积分+0.1，呵，菜鸡。】
    【连击x4，个人积分+7，给你一朵小花花。】
    【两次击打相差三秒，个人积分+1，水平真次，辣眼睛。】作者有话要说：    “醉中浑不记，归路月黄昏。”来自辛弃疾《临江仙·探梅》。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来自李白《客中作》。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来自晏殊《浣溪沙》。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来自范仲淹《渔家傲秋思》。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来自李白《拟古十二首》。
    “无限河山泪，谁言天地宽！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来自夏完淳《别云间》。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来自曹雪芹《红楼梦》里的对联。
    第76章 学习即世界（十九）
    在船头靠上岸边的那一刻,追兵消失了，小船也消失了，所有人莫名其妙地被转移到了地面上。散开的雾气又聚拢过来，能见度慢慢降低。
    空气中有一种不安的沉默,能听到几个考生在原地略带焦躁地踱步。
    【物理课“别江东”,成功通关。】
    “过了？”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疑问。
    “应该……是吧？”有人犹疑地回复。
    雾气越来越浓了,通过了考生三三两两的散开。
    这是不是太容易了？
    雕霸天四处张望着,入眼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题目越来越简单了。”简悄说,“从“藏猫猫”开始，就变得特别明显。”
    简悄拿出他的校园卡,除了“七宗罪”是灰着的以外,所有的课程都被点亮了，散发出一种柔柔的光泽。
    “我们现在去……这里。”简悄指了指灰着的地点,“在天黑之前把这个通过。”
    “咯咯。”
    可是没被点亮的地点是不可以去的。
    “你再看,它是亮着的。”简悄的指尖点着灰掉“七宗罪”，“一天至少一门课，但却只点亮一个地点，只要你相信,规则……就可以人为改变。”
    在雕霸天的注视下，“北斗七星”左侧开始蜿蜒出一条极细的光带，颤颤巍巍地向前延伸，连在了“七宗罪”的上面。
    “七宗罪”不断闪烁着,成为一个恒定的光点。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第二门课,被点亮了。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校园卡上所有的地点都被点亮，没有再出现新的课程，“最后一门课,是法律。”
    一人一雕按着校园卡上指示的方向走进雾气里，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有哪些障碍物。
    只是在不断往前走的时候，不远处总是会闪过一些奇怪的生物，例如狮子、孔雀和蝙蝠，蛇、乌鸦和熊……
    它们都是一晃而过，很快就消失在雾气中。
    “傲慢、嫉妒和暴怒……”简悄说，“都是七宗罪的象征。”
    随着他们的深入，雾气里逐渐出现了一个巨大黑色轮廓，是一棵高大的树，树旁有一个湖泊，湖泊波光粼粼，里面有一道黑影越来越接近水面，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里面就窜出了一个庞大的怪物。
    利维坦？
    “海水鱼还能转成淡水鱼？”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怪物有两三层楼房那么高，外形有点像条鲸鱼，但身上披着漆黑的鳞甲，满口利齿，眼睛像两个小灯泡。
    它张开了嘴，打了个哈欠，能看到它的口腔里有一道门。
    它不会有口臭吗？
    真是个一针见血的好问题。
    疑似利维坦的生物懒洋洋地浮在水面上，门就在它嘴里。
    “现在还不打算出来吗？”简悄偏着头看那棵高大的树，“塞维尔？”
    这棵树看起来有点像上帝创造的智慧之树，树上结着令人垂涎欲滴的果实。
    “到了秋季，树叶就会凋落。”简悄说，“树木会枯萎，果实会腐烂。”
    这仿佛是带着某种莫名力量的宣判，这棵树几乎和他的声音同步变化。
    他现在可以“掌控”这个考场。
    树的背后弥漫着雾气，寂静无声。
    “利维坦是嫉妒的化身，它会吃掉和自己截然相反的生灵，例如长尾……”
    简悄把语调拖得很长。
    有人踩到了枯枝，发出清脆的声响。
    “别说了！”这棵高大树木的背后拐出来一个人，铂金色的发丝，湖绿色的眼睛，正是上一堂课结束后悄无声息消失的塞维尔。
    “你不觉得你应该告诉我点什么吗？”简悄说，“我应该叫你塞维尔……还是冉致安？”
    冉致安，“藏猫猫”那栋楼楼梯间里公告栏上的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的主人，笑起来和塞维尔一模一样。
    “推开那扇门。”塞维尔垂下了眼睫，“你想知道的，都在那里。”

 第139页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铂金色的发丝贴在脸颊边，湖绿色的眼睛死气沉沉，看起来有些莫名悲伤。
    他的衣领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啾。”
    “利维坦现在是最安全的状态，你赶紧打开那扇门，然后……”他呡了呡唇，神色有点焦躁，“离开。”
    “那你和它呢？”简悄指了指啾啾。
    “我也会离开，但是啾啾———”塞维尔停顿了一瞬，“它不走。”
    “啾啾啾！！”
    “别闹。”塞维尔轻轻地揉了揉它的头，“万一我失败了，至少你可以留下。”
    他的出现确实可疑，所以他干脆利落地选择和简悄他们同去，来证明自己没有坏心。
    “走吧。”在浓雾包围的环境中，塞维尔将啾啾放在草地上，转身走向了湖面，就在这一瞬，平静的湖水上结了冰，利维坦保持张嘴的姿态，宛如一座凝固的雕像。
    简悄伸手推开门，发出吱吖的声响，从推门的位置起，一盏盏灯依次点亮。
    眼前是一条很长的通道，墙古旧斑驳，上面刻着字，是一些奇怪的符号，但一眼扫过去的时候，却能读懂它们的意思。
    “通过我进入无尽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坑，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灯光摇曳的通道内，一幅幅壁画展示着地狱挣扎的景象，人物栩栩如生，好像在呼吸的下一秒就会从里面钻出来。
    “今天是第四天，它们是不会出来的。”塞维尔走在通道的最前方，看不清他的表情，“你不是第一个发现秘密的人，但我希望是最后一个。”
    “就在昨天，我都以为这一课会问心。”简悄说，“现在看来，是做选择。”
    “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或许是通道内太寂静，时间被无限拉长，过了许久才听到塞维尔的叹息：“……你也没有说错。”
    除了这些刻字以外，墙壁上还雕刻着“七宗罪”的象征生灵，每个图案仿佛都是活着的，但受限于不知名的力量，无法冲破禁锢。
    安静的通道内烛火燃烧，噼啪作响，影子被扯成奇怪的形状。这条无比漫长的路的尽头，是一个半圆形的透明穹顶，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一黑一白，两扇门正中的交点上有一个石柱，上面亮着一盏灯。
    灯的影子在他们的注视下凝成一个优雅的人形：
    “阁下日安，我是艾格尼斯。”
    形似堕天使的影子微笑着说：
    “很高兴见到您。”
    “请您做出选择———”他朝向石柱上的那盏灯，“这盏灯最初是亮着的，第一次亮灯的时间为1/2分钟，不停开关灯，每一次灯亮和灯灭的时间都是上一次灯灭和灯亮时间的1/2，那么请问一分钟后，这盏灯是亮着的，还是关着的？”
    “答对了进天堂，答错了入地狱。”
    “一分钟之后，回答倒计时十秒开始。”
    石柱上的灯开始闪烁，到后来持续稳定地亮着，几乎看不出来是亮是灭，空中浮现出一个精致的沙漏，沙子通过细细的瓶颈，开始了倒计时。
    “二分之一的概率，请认真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通过我进入无尽痛苦之城，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坑，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正以推动我那崇高的造物主，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来自但丁《神曲·炼狱篇》。
    灯亮灯灭试验是汤姆森灯悖论。
    第77章 学习即世界（二十）
    沙漏里的沙子凝成一股,慢慢地流成一个小山丘。
    这好像一个数学问题。
    “这不是一个单纯的数学问题，如果无限划1/2，那么数值将永远处在无限接近于一，但不等于一的状态。也就是说,灯理论上不可能亮到一分钟。”
    沙漏的时间可以走到一分钟,但灯却无法亮到一分钟,这也就代表着他们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按艾格尼斯的说法,是要进入地狱的。
    这个世界要是够科学就好了。
    雕霸天满脸的羽毛都写着郁闷：“咯咯咯！”
    按正常的世界来说，这样频繁地按开关,保险丝老早就烧坏了。
    坏掉的灯肯定就是熄灭的啰。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灯泡的灯丝都是钨丝，极短时间断电,钨丝还没有冷却,所以灯是常亮的。”
    “所以……到底是亮还是灭呢？”艾格尼斯静静地站在一旁，沙漏飘到了他的指尖，沙漏颈部的上端只剩下了一点点流沙，一分钟很快就要到了。
    简悄往前走了几步,接近了石柱，石柱上的灯散发出稳定而柔和的光芒。
    最后一粒细沙从颈部跌落，石柱上同时传出“咔哒——”的一声响。
    “最后一分钟最后一秒，灯是熄灭的。”简悄看着艾格尼斯,“你看，灯没有亮。”
    “可它现在分明还是亮着的。”
    “不是还有回答倒计时的十秒吗？你等等,钨丝一会儿就冷了。”
    在一分钟要结束的最后一秒，简悄掰下了控制灯泡的……电闸。
    艾格尼斯：……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虽然使用了投机取巧的办法，但艾格尼斯也没有办法抓到很明显的漏洞,因为最后一秒，电闸被掰下的时候，灯就处于认知状态中的“关闭”了。

 第140页

    “那么……你是想要去天堂呢，还是想要去地狱呢？”
    艾格尼斯问这句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听起来好像是另一个故事里的河神在问“你掉的是这把金斧头呢，还是这把银斧头呢，还是这把烂斧头呢？”
    “天堂还是地狱……我当然是去———”简悄笑眯眯的，“人间啊。”
    艾格尼斯：“……”
    “没有这个选项。”
    你别做梦。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既然你问了我一个问题，那么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答出来，我就不去人间了。”
    艾格尼斯行了一个优雅的礼仪，示意简悄开始。
    “路西法有十一个灯泡，他分给萨麦尔二分之一，分给贝尔格芬四分之一，分给玛门六分之一，在不允许外借灯泡或假设多一个灯泡或者复制一个灯泡的情况下，每个人分到的都必须是完整的灯泡，请问应该怎么分？”
    神他妈路西法分灯泡。
    堂堂正正堕天使，什么时候沦落到分灯炮的地步了？
    从简悄说出这个问题开始，就是长久到几乎窒息的沉默。
    墙壁上的烛光摇曳着，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奇形怪状，一如爱格尼斯此刻的心情。
    “……算了。”艾格尼斯现在的状态有点崩溃，他自暴自弃地挥了挥手，“要去人间是吧？我给你开门。”
    语气里充满了“赶紧走别碍我眼”的绝望。
    就在艾格尼斯说“开门”的时候，石柱上的灯泡就升上了透明的半圆形穹顶，石柱下沉，露出一个巴掌大的方形孔隙，从穹顶上投下一束光，穿过这个位置，隐约传来机械齿轮咬合的声响。以方形孔隙为圆心，四周的地面塌陷，变成山峦起伏般的状态，像有许多无形的手从里面打开它。
    一层又一层精密的机械从里面延展而出，彼此重合交叠，从地面开始向上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华丽拱门，比一黑一白的门还要高大宏伟。
    “从这里走到尽头，就是人间。”
    艾格尼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里有点迫不及待：“人间维持的时间不长，请赶紧上路。”
    雕霸天……雕霸天默默用翅膀捂住了脸。
    简悄第一个踏进了“人间”的大门，雕霸天和塞维尔稍稍落后几步。
    在它们经过艾格尼斯的面前时，听到艾格尼斯小声的感慨：“你们真的太不容易了。”
    并没有感觉到被安慰呢。
    人间这扇门背后的通道一片漆黑，似乎存在一种物质，吸收了所有的光和声音，两人一雕在摸索中慢慢前进。
    在走了几分钟后，黑暗的通道里出现了一堵无形的墙。
    “破开。”简悄在心里默念。
    墙颤抖着，最终顺应了他的意志，在他们的前面消散于无形。
    越往前走，他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力”就越强。
    在这一片漆黑当中，简悄看到了一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画面。
    染血的大礼堂、火烧的教学楼、被摞起来拖往地下深坑的尸体……还有一些一闪而过的精密仪器和装着无数人的巨大培养皿。
    “人间里，藏着最后的真相。”从进入利维坦嘴里的大门开始就一直竭力降低存在感的塞维尔突然出声，“你现在看到的所有画面都是真实的。”
    “到了人间，你还有最后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如果选错了路，就再也看不到太阳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他们最终走到了这扇门的尽头，尽头有一点极细微的白色光点，在他们的注视下慢慢扩成一个容人通过的漩涡，漩涡里有一道冰冷的声音：“欢迎来到“人间”。”
    银白色的实验室里，排列整齐的高大培养皿中，突然响起了滴滴的警报声。
    【编号A701、编号X612、编号Z242实验体成功苏醒。】【考验通过。】
    【二次复查即将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法分灯泡的问题化用了“农夫给三个儿子分牛”的题目。
    路西法：并不是很想分灯泡。
    第78章 学习即世界（二十一）
    【实验体清醒,培养液准备抽离。】
    【抽离倒计时：3、2、1……】
    简悄清醒的时候，就听到耳边冰冷的机械声，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悬浮在半透明的培养液中。
    透过能见度不高的液体和培养皿的外壁,能看到这个银白的实验室里到处都是罐子,里面漂浮着一个又一个沉睡的人。
    很像什么大型的不良实验室现场。
    他身边的水位正在下降,几秒就被清空了。
    简悄屈起手指敲了敲培养皿的外壁,声音厚重而沉闷,材质听起来不像玻璃，也不像塑料,但摸起来有有点像合金。
    透过水已经被完全清空的培养皿外壁,能更明显地看到对面一眼望不到头的罐子。因为隔得比较远，不太看得清具体情况,但简悄有一种直觉,就是培养皿中的人都年纪都不大。
    这个培养皿是圆柱形的，从上到下没有看到一个可供出去的接口。只有仰头向上看的时候，能看到一点红光在闪烁着，然后这点红光飞快地和培养皿底部完成了对接,形成了一道一指宽的光柱。
    耳边再次响起提示音：
    “编号a701，请进行虹膜认证。”
    红色光柱中间开始扩散出一个空心的圆，圆里闪着光。

 第141页

    “编号a701，拒绝虹膜认证。”
    “请再次进行选择,是否拒绝？”
    空心的圆里猝不及防地爆发一道白光，简悄迅速转头用手挡住了脸,同时向旁边一仰，那道光线险而又险地贴着他的耳侧擦过，然后是一声“咔嚓”,那道光线穿透了培养皿的外壁。
    “虹膜认证失败，判定为危险因素。”
    “危险因素拍照中，拍照失败。”
    “危险因素击杀，击杀失败。”
    “申请二次击杀，申请通过。”
    光柱里的空心圆像是有智能似的，换了个方向，再次对准了简悄。
    又是数道白光，在培养皿的外壁上留下一个个圆形的洞口。
    【“苟到最后”组小组成员发来信息，请问是否接受？
    简悄微微一愣，一道白光穿过光幕，差一点击中他。
    他身后的培养皿外壁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圆形的孔洞。
    ————这一片快要被打穿了。
    “警告！警告！危险因素……一区@*%##……定位西%*##……”
    培养皿外的实验室里，突然红光狂闪，警报声响彻整个空间。
    但是由于不知名的干扰，一直有沙沙的电流声，警告的内容也含混不清。
    “警告！警告！三区出逃实验体四人……方向**#%……”
    反正一到关键点就是一阵电流，可以说是相当灵性了。
    随着警报声响彻空间，银白的实验室里灯光开始短路，有的地方的地面上窜起了蓝紫色的电弧，光柱里的空心圆攻击力也在减弱，速度在降低，从最开始轻而易举地击穿外壁到只能在外壁上留下深痕。简悄引导着空心圆的攻击范围，将他身后的一片彻底打成了马蜂窝。
    “哗啦————”
    他撞开了那一块现在已经薄弱不堪的培养皿外壁，顺利地离开了培养皿，还没走几步，头顶的狂闪的灯突然熄灭，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光屏再次提醒。
    简悄点击了是。
    光幕上是一道很简短的信息，不知道是谁发的，但能看出来很是仓促：【不要进行虹膜认证，有危险，速出，二区集合。】二区？
    简悄想起还没停电前他对培养皿外部的惊鸿一瞥，依稀记得他在的地方是一区。
    有人快过来了。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低声，接着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肩头。
    “哪个方向过来的？”
    简悄同样压低了声音。
    西南方向。
    “这里有平面图吗？”
    有的，刚刚收到了大脸盘子的消息，二区在我们旁边，西北方向。
    “走吧。”简悄差不多已经适应了黑暗，他发现站在他肩上的雕霸天突然身体僵直了，“怎么了？”
    “咯…咯……咯！”
    简悄几乎听到雕霸天鸟喙打颤的声音。
    它说———我看到了好多……好多个你……
    就在这时，简悄的面前弹出了一片光幕———正是胖球发来的消息，只是被延迟了。
    光幕带来的微弱光芒照亮了一小块空间，借着光幕的照明，简悄从高大的培养皿的旁边走到了正面，然后……这些培养皿里，全都是“他”。
    一模一样的长相，紧闭着眼，浮在培养液里，仿佛他的同胞兄弟。
    唯有培养皿的编号不同，除掉他打碎的那个以外，剩下的“他”还有五个。
    这是克隆人吗？！
    “八/九不离十。”简悄倒是很淡定，他心中的猜测又被证实了不少，“之前经历的东西，果然是假的。”
    在那个学习校园里，进入的都是他们的灵魂，通俗的说———意识。
    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了。
    “走吧，我们去找胖球他们。”简悄像揉猫一样揉了揉雕霸天，“这个考场已经接近尾声了。”
    不同的考题，不同的区域，但……殊途同归。
    他们两个路上躲过了几波搜查的人员，也看到了更多的培养皿，同一个人，至少有三到七个完全一致的克隆体。
    “简哥———这边———”
    简悄走到二区，经过一个角落的时候，听到了耳熟的声音。
    是易涛。
    他的旁边还有秦明月和胖球，夹心糖蹲在高高的培养皿上，只能看到一双金色的眼睛，咋一看像悬浮在空中的两颗宝石。
    “修远马上就到了。”
    易涛讲话几乎是气音了。
    二区比一区黑得更彻底，说一句伸手不见五指毫不夸张，当然也更安静。
    等胡修远来的时候，苟到最后组每个人耳边都响起一道提示音：【“苟到最后”组小组成员集齐，总积分正在核算中……】【核算结束。】
    【“苟到最后”组小组第一阶段积分4620分，第一阶段全球排名前三百，请再接再厉。】【第二阶段正式开启，请认真选择发展方向。】
    “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记得开空调的时候不要同时把电风扇对着头猛吹一夜，不然很可能收获【太阳穴蹦哒】、【脑壳逐渐消失】、【天灵盖原地去世】等技能qwq。
    第79章 学习即世界（二十二）
    【第二阶段正式开启,可选择小组合作模式。】
    【目前二区存在小组有“我们都是小公举”组、“傲视群雄”组、“咸鱼死宅”组、“到底是甜豆腐脑好吃还是咸豆腐脑好吃”组，二区包括“苟到最后”组在内，共有五组。目前“我们都是小公举”组全军覆没，“咸鱼死宅”组正在向三区方向转移,预计一分钟后会正式撤离二区。“傲视群雄”组已与实验室巡查队于东北方向正面交锋,战况激烈,请问是否小组对接,进行支援？】这是简悄第一次见到系统的话这么多。

 第142页

    “第二阶段难道是比拼武力值？”易涛挠了挠脑袋,疑惑不解，“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如果你想的话,说不准能玩一出谍中谍。”秦明月靠在墙壁上,“既然我们能收到通知，别的组也可以。”
    在之前的考试里,有的考生就很不对劲了。
    夹心糖从培养皿上跳下来,落在胡修远的肩头。
    “暂时不要对接，我们先过去看看？”
    胡修远提议。
    “苟到最后”组全票通过。
    一行人摸着黑，凭着直觉往二区的东北方向潜行。
    走了大概一两百米远，“苟到最后”组就隐约听到些许响动了。
    雕霸天、夹心糖、大脸盘子轻巧而敏捷地朝打斗的中心地点过去,另外四个人默契地停在原地。
    大概几分钟后，小组交流里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到底是甜豆腐脑好吃还是咸豆腐脑好吃”组向“苟到最后”组发出求助申请，是否接受？】这个光幕出现得猝不及防，在黑暗中亮起莹莹微光。
    “那边还有人！”
    一片黑暗中突然出现光是十分抢眼的,在巡查队收拾了他们手里那个倒霉组之后，瞬间就发现了“苟到最后”组的踪迹。
    苟到最后组全体成员：……
    淦！这是什么欧皇运气？
    借着光幕刚刚的光亮,简悄勉强辨认出巡查队手里似乎是拿着武器的。上面隐约有着蓝紫色的电弧在跳动，看来有点像放大版的网兜。
    搞得像是要抓扑棱蛾子似的。
    难怪系统突然好心地给了那么多资料，还允许小组对接,是因为随时随地都会跳出来的消息增加了暴露的可能性。
    苟到最后组瞬间化整为零，每个人选了一个方向，迅速融入到了黑暗里。
    简悄身后只有一个人在追，带着他看到的那个放大版的网兜。
    追着他的人已经到了二区的出口，那是一个圆弧形的拱门，在这里，巡查队的人失去了简悄的踪迹。
    “巡查队二队失去目标，目标编号a701。”
    他在二区出口周围找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线索之后，便按下了耳麦进行汇报。
    耳麦里传来回应：
    “情况已收到，请迅速前往三区予以支援。”
    等这个巡查队的人离开了出口处，一块墙壁上才微微鼓起一道缝隙，一只手像开门一样推开了它。
    两个人从这道缝隙里悄悄出来。
    “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了吧？”简悄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巧的匕首，这是他刚刚从塞维尔手里夺下来的，“你到底是不是考生？”
    “我算考生，但也不是考生。”塞维尔两手空空，依然是金发碧眼，笑起来有点无辜的样子，“你拒绝接受虹膜认证的时候，不就清楚的很了吗？”
    “我们需要联系外界？”
    “联系外界？哪有你想这么简单？”塞维尔两手一摊，颇有些痞里痞气，“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很难。”
    “我想去总控室一趟，总会有办法的。”简悄说，“人体实验持续多久了？”
    “只要人们需要它，它就一直存在。”塞维尔说，“抱薪救火，以卵击石。”
    虽然塞维尔嘴上这样说，但他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给简悄带路，一路上带着他绕过各种机关和安保设施，动作熟练得不可思议。
    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塞维尔动作一顿，他熟练地朝墙上一拍，裂开一道和上次一样的缝隙，缝隙后面是一个类似于储物柜的空间，塞维尔拉着简悄藏进去，几秒后，就听到匆匆的脚步声经过他们藏身位置之前。
    “时间越来越紧了。”
    “啾啾还能撑多久？”藏在狭小的空间里，简悄背靠着冰凉的金属，“我们刚刚经历了那场实验，能够影响到现实世界吗？”
    “很遗憾，不可以。”黑暗里看不清赛维尔的表情，只听到他平静的声音在说话，“这是我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塞维尔知道之前拙劣的理由瞒不过简悄：
    “这是我第一次能活这么久。”
    简悄敏锐的意识到了塞维尔话里的古怪。
    什么叫第一次能活这么久？
    难道他活了好几次吗？
    外面巡逻的人已经走了，塞维尔拉着简悄麻利地从隐藏空间出来，他们头顶上的灯一闪一闪的，似乎有人正在竭力抢修电路。
    “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塞维尔粗略地辨认了一个方向后，带着简悄夺路狂奔，“一旦供电系统恢复，监控也会恢复，到时候我们就插翅难逃了。”
    “你确定这是前往总控室的方向？”
    在塞维尔的带领下，他们前进的路程似乎越来越往地下。
    “当然，因为地下足够安全和隐蔽。”
    在遇到第一扇需要密码识别的数据门时，塞维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输入了密码，随后他碰了碰自己的自己耳侧的头发，手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但很快门就打开了，通道出现在他们眼前。
    越往地下走气温越冷，仿佛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冷冻库，塞维尔在前面带路，地下通道的墙壁冰冷，被一道道间隔规律的经纬线切割成大小近似的形状，经纬线里分布的水汽似乎都有要结冰的迹象，不知道为什么，简悄总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什么生物在暗地里舒展翅膀。

 第143页

    他们穿过了一扇小门，眼前是一扇更奇怪的门，银白色的金属框做成了直径约一米的圆形，上面镶嵌着厚厚的不透明玻璃，这里似乎是所有冷气的来源。
    塞维尔的手碰上了门，倾刻之间，霜花就凝结在了他的指尖。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他正在门口低着声音问，没等简悄回答就自言自语地给出了答案。
    “是“蝶乡”，我和啾啾，都在里面。”
    这种巨大又冰冷的地方，只让简悄联想到一个极其不好的地点———停尸间。
    门边的塞维尔还在说着话，他的脸映在玻璃上，有些扭曲：“大家都在里面，死去的身体腐烂成肥料，养出了许多漂亮的蝴蝶，因为蝴蝶是血肉喂养的，所以他们比一般的蝴蝶更聪明。”
    简悄脑海里划过地下洞穴的场景，昏暗的光线，一地的白骨，纵横交错的枯树根，抓痕和挠痕，还有那似乎铺天盖地的暗红印记。
    好像那里的场景，就是现在的映射。
    “……也更加敏锐。”
    声音似乎变大了，拼接的缝隙里冒出一线又一线彩色的光，这些光从缝隙挤出来，出现在墙壁表面，变成一只又一巨大的蝴蝶。
    “猎食者醒了。”
    这时候地下的供电系统仍然断断续续地闪烁着，似乎才恢复了一点，这些蝴蝶在明暗交错的光线里，肆意舒展着极致的美丽。
    “我知道你们是外来人，客气一点的话，可以称你们为天外来客。”面对着一只只舒展翅膀的巨大蝴蝶，塞维尔的语气里有一点诡异的轻松，“如果不是你们这么多人拖住了巡查队，我或许不能这么早，也不能这么顺利的到达这里。”
    “你们应该有所谓的任务。”塞维尔轻轻敲击着银色的环形门，随着他的敲击，门框上同步闪烁出相应的光点，呼应着塞维尔的节奏，离门框大约两米远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向下的入口，“我现在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情了，我想你需要的应该和它们有所干系。”
    “你要毁掉这里。”简悄的语气无比笃定，“这个入口通向的是总控台。”
    “看在我们聊的还算愉快的份上———”塞维尔说，“这里的蝴蝶就交给你了，能消灭多少就是多少，总归不会少了你们的———“剩下的字似乎在他的舌尖转了一圈：“积分。”
    简悄沉默的站在原地，周围通道上有三三两两的蝴蝶已经飞起来了，小心翼翼地开始试探他。
    一开始就被简悄扣在掌心的匕首悍然出击，瞬间就斩碎了一只离他最近的蝴蝶，腥臭的绿色液体飞溅出来，发出难闻的味道，受了这种味道的刺激，停留在墙壁上的其他蝴蝶也开始蠢蠢欲动。
    那个简陋的入口还开着，塞维尔就在里面操纵着一台巨大的机器，半点都不担心会有蝴蝶飞进入口，也不担心简悄会在背后偷袭。
    越来越多的蝴蝶开始飞上来试探，简悄且战且退，也进入了入口里。
    蝴蝶停在入口外，似乎有什么限制让它们无法进入，而塞维尔面前的屏幕上有大量密密麻麻的字符，右上角有一个红色进度条，已经攀到了将近一半的进度。
    简悄随手拖了一个凳子坐在旁边，开始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其他的机械，有的桌子上还凌乱的摊着几本书，简悄也随手拿着翻了翻。
    “我可是在利用你。”塞维尔十指翻飞，操纵着手下巨大的屏幕，一行又一行令人眼花缭乱的字符快速地出现、消失，“你不会以为这里还是第二场意识实验吧？”
    “我知道啊。”简悄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上面还沾着蝴蝶死后留下来的不明液体，“你现在不是已经暂时控制了这个实验室吗？”
    一直闪烁个不停的灯光在他进入入口不久之后就已经平静了，又陷入了满长的黑暗之中。
    红色的进度条已经攀到了70%。
    “外界的信号应该已经接通了吧？”
    “你想干什么？！”塞维尔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眼疾手快地按下了一个按钮，一直徘徊在入口处不肯离开的蝴蝶们突破某种不知名的禁制蜂拥而至，简悄甚至能看清飞过来的几只蝴蝶身上的尖刺。
    “我不允许任何人阻止我。”塞维尔在屏幕上敲击出一连串复杂的符号，“这些蝴蝶挡你一阵够用了。”
    “冉致安，你还记得一句古话吗？”简悄在蝴蝶的围攻之下游刃有余，心情似乎还很好的样子，“叫富贵险中求。”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他的面前弹起一道光幕：赫然是秦明月的回复。
    【联系成功，一切顺利。】
    塞维尔看不见小组里的消息，但他看到了简悄面前亮起来的光幕：“你想威胁我？”
    “我是这种人吗？”简悄脸上是和塞维尔一样纯然无辜的表情，“你知道我一向讨厌麻烦———”
    “所以我只有……报警啰。”
    塞维尔的表情罕见的空白了一瞬。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有可能简悄会威胁他，让他提供其他组的下落，有可能会要求他帮忙刷积分，或者要他和他的合作者配合他的一切举动……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是报警？
    他怎么敢报警？！
    塞维尔愣神的时候，简悄的手里出现了一个微型的通话设备，近乎肤色，材质轻便，只有一粒红豆大小。

 第144页

    塞维尔现在的脸色很难看，他第一次觉得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
    那分明是他和别人联系用的设备。
    因为这个东西是附着在靠近耳朵的发梢上的，被头发遮掩着不明显，他一直以为是和简悄一起躲避巡查队的人时掉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了，但他在通往地下的大门时，才发现设备失踪，但也没有时间回去寻找，没想到是简悄拿走了。
    红色的进度条已经到了85%。
    通讯设备的另一端被接通：
    “好久不见。”简悄说，“方便来一趟吗？这里有不法组织。”
    “说实话，我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通讯的另一端是c城的老警察，距离他们度过那场末日，才刚刚过了半年。
    简悄在翻那些资料的时候，意外发现这里就是c城，他就试着给秦明月传递了消息，现在只要老警察定位这个设备，就可以得知他们的地点了。
    打打杀杀多不好，还是报警来的文明。
    “现在总控室的控制权在我手里了。”
    塞维尔发现程序不再受他的控制，将近95%的进度在不断回落。
    “你疯了吗？！”
    “我没疯，我现在清醒的很。”简悄面前的光幕一直在闪烁，如果塞维尔能看见他们小组的消息，就会发现他们小组的积分一直在以一种匀速的状态往下滑。
    在他们意识沉浸在实验里的时候，简悄就发现多余的时间可以让他们暂时摆脱控制，而小组积分这个设定，容不得他不多想会不会也有类似的功能。
    在塞维尔进入入口改动程序时，简悄在通道里就发现他每斩杀一只蝴蝶，就能得到两个积分，但他控制一只蝴蝶，就需要五个积分。
    如果他想要控制总控室的核心程序呢？
    在外面的几分钟，在征得了全组同意之后，简悄就打算赌上一把了。
    他们已经通过了意识里的考验，回到身体里就代表着已经到了及格的标准。
    后面的第二阶段，不过是附加题，拿到的也就是附加分而已。
    赢了自然皆大欢喜，输了，不过是排名垫底。
    也不是输不起。
    本来他还在苦恼控制了程序之后怎么善后，但他后来发现这个地方归属于c城，为了验证是否是他猜想的那个地方，他还暗地里给秦明月发了一条消息，让他想办法确认。
    结果是相当的惊喜的。
    但是，希望老警察他们来得快一点。
    简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最开始抢夺程序控制权的时候就已经耗费了一千积分，接下来积分一直以一种细水长流的速度在减少，即使“苟到最后”组其他成员一直在想办法补充积分，但是依然赶不上消耗。
    而且为了全力控制住程序，简悄不得不使用积分让剩下的蝴蝶去困住塞维尔，以防止他的反扑。
    他发现控制程序相当坑，在控制程序的时候，即使你使用了积分，依然是不能随便走动的。
    积分一点点下滑，眼看着就滑到了三位数。
    黑暗的入口里，简悄的面前再次弹起一道光幕：
    【小月亮去接老警察他们了，我们已经弄到了武器，顺便救了几个考生，刚刚攻破了地下通道大门，现在就来支援你啦！】真是个好消息。
    在小组积分降到两位数的时候，其他人终于赶到。
    “又见面了。剩下的一切，就拜托了。”
    对着老警察那张快皱成橘子皮的脸和满眼苦大仇深的绝望，简悄挥了挥手：“下次见。”
    别了吧，千万别有下次了，他的老心脏承受不起。
    【《学习即世界》考试结束。】
    【恭喜“苟到最后”组完成测试。】
    【第二阶段完成隐藏任务，第一阶段积分翻倍，小组积分全球第一。】【考生返回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照例解释故事背景，把细节串起来，然后这个故事就结束了！
    我终于可以写新的故事了，快乐！
    第80章 学习即世界（二十三）
    白色的实验室里不断有人在走动,气氛紧张而凝重。
    有些研究人员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c城“月光之影”和“日光之辉”爆炸坍塌的大事，还有那个晚上潜入居民住宅楼实施绑架的胆大包天的罪犯。
    “为什么犯罪分子要选择在c城活动啊？”有一个包裹得严实的研究人员不满地抱怨，“现在c城查得这么严，都影响到我们的业绩了。”
    “你可少抱怨两句吧！”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个研究员回复,“就算查得严又怎么样？我们的生意依然很好。”
    “看到那边了没有？刚刚又有一个进去了,还是负责人亲自作陪呢。”他用手肘拐了拐抱怨的研究员,比划着他刚刚看到的形象,“唉,你说这些有钱人是怎么想的？非要把孩子送到这里来受罪，还是亲生的呢！真下得了狠手啊。”
    “谁知道呢？”研究员耸了耸肩膀,“大概层次不同,想法也不同吧！”
    刚刚的爆炸案很快就被他们抛掷脑后了，两个人匆匆穿过一个又一个培养皿,对话仍在继续：“昨天来的那个怎么样？”
    “状况还行吧,顾客说了要五个复制体，选最好的那个。”
    “只要一个？”
    “对，那个顾客还特别说了，他只要最优秀的,不要残次品。”

 第145页

    “行吧。”说话的人停顿了一瞬，“他的意识可以投放了吗？”
    “暂时还不行，等我今天处理一下。”
    “对了，记得把他投到“饕餮宴”里,别扔错位置了。”
    “你直接说二区不就好了嘛。”
    “行了行了知道了，投到二区啊！别搞错了！下午我就把他的意识给引过去。”
    冉致安在一片嘈杂之中睁开了眼睛。
    “醒了？”
    他听到有人问。
    一个满脸严肃的人站在房间的地板上,冉致安睡得好像是上床下桌，他微微低下头和那个说话的人对上视线。
    “你现在应该知道这是哪里了吧？”那个严肃的人对他略一颔首，“你的父母昨天把你送到这里来,从今天起，你就要在这里上学了。”
    记忆如潮水一般回笼，冉致安回想起自己的记忆，想起昨天他的父母对转告他的事，说给他换了一个新的学校，据说这个学校是私立学校，费用极其昂贵，但是从里面学出来的每个学生都特别优秀。
    昨天他的父亲还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希望他能好好学习，然后顺利毕业，成为他的骄傲。
    这些记忆特别清晰，但不知为什么，冉致安总是觉得记忆有点刻意，反复强调着，一定要在这里遵守规则，好好学习。
    “我知道了。”冉致安礼貌的道谢，“谢谢老师。”
    “现在是七点钟，你简单收拾一下，九点的时候去大礼堂开会，校服和校园卡这些东西都在你书桌上———”他指了指他身后的桌子，“出门记得把校服和校园卡带上，有时间的话读读《校园守则》，你想问的问题上面基本上都有答案。”
    冉致安再次表示了感谢。
    那个老师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才离开，顺手给他带上了门。
    冉致安这才有空打量自己的宿舍，很明显这是一个很豪华的单人间。他顺着床角落的梯子下来，才发现这并不是上床下桌，衣柜的对面是一张至少有两米长的书桌，书桌正前方的墙壁里打着四排架子，上面密密麻麻放满了书。
    地上是打过蜡的木地板，房间的尽头是一扇落地窗，落地窗的左侧是卫生间，卫生间对面是一排造型精美的木架子，上面放满了多肉植物，角落里还有一盆郁郁葱葱的绿萝。
    干净整洁的程度比得上一个小型单人公寓了。
    冉致安很满意。
    他打开衣柜，出乎他意料的是，衣柜里挂的全是蓝白色的校服，是宽松的运动款，和他猜想得有点不一样。
    还以为会和偶像剧里一样是那种精致的英伦风呢。
    冉致安随手拿了一套换上，发现意外的合身，随后他走到书桌前，拉开凳子，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张校园卡和一本校园守则。
    他首先看的是校园卡，和银行卡差不多大小的卡片，正面是“学习校园”四个银钩铁画的大字，右下角写着“冉致安”的名字。反面是一幅学校的略缩地图，地图的右上角写着一个编号K400。
    他又翻了翻校园守则，和他原来上过的学校差不多。
    冉致安简单地洗漱了一番，穿好校服准备出门时才发现时间还不到八点。
    大礼堂是九点开会，冉致安看了一下校园卡上的略缩地图，觉得自己还来得及去食堂吃个早餐。
    出宿舍楼后向前走一段，沿着长长的石质阶梯往上爬，大概一刻钟就到了阶梯的尽头，食堂就坐落在这里，它是一座仿兽类的高大建筑，羊身人面，有一双锋利的虎齿，眼睛长在腋下，门却开在胳膊肘。墙的材料也十分奇特，看起来像是青铜的。
    用了传说中的饕餮形象，真是巧思。
    冉致安在心里感慨了一番后就进入了食堂内部，食堂内部铺着仿古的地砖，做了横梁支撑的设计，整个食堂古色古香，就连座位都是木质的桌椅，看起来十分雅致。
    从左到右按着月份划分了十二个窗口，每个窗口都用这个月的代表花卉做了点缀，看起来十分美丽。
    冉致安随便选了一个窗口点了一份早餐，美味入口的一瞬间，他终于理解了这个学校的学费收得如此昂贵的原因。
    是真的好吃。
    等到开会的时候，冉致安还对食堂的美味恋恋不舍，自称是校长的男人在上面的发言他没怎么听进去，无非就是要在这里好好学习，不能辜负父母的心血，不能辜负老师的栽培等一类假大空的话。
    实在是太无聊了，他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直到他被一个人推醒。
    “同学……同学醒醒，开学典礼已经结束了。”
    冉致安被人推醒了，是坐在他旁边的一个陌生的学生，大礼堂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谢谢啊。”
    冉致安随口道了句谢，刚准备离开，就发现刚刚和他搭话的陌生同学脸一点一点红了：“不……不用谢。”
    语调有点结结巴巴的，看起来是一个又内向又害羞的人。
    社恐也会主动和人打招呼吗？
    冉致安心中生出了几分兴趣：
    “唉，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方玖。”
    带了点口音，听起来像“方啾”似的。
    “哦，是啾啾啊。”
    “不是啾啾……是方玖。”有点轻微社恐的男生还在很认真的解释着，“你听错了。”

 第146页

    “啾啾！啾啾！啾啾！”塞维尔的表情有点痞里痞气，“我觉得这样比较亲切。”
    “那……那随你吧。”方玖的脑袋已经低下来了，只能看到他的发旋和涨红的耳朵。
    胆子小得像个仓鼠似的。
    冉致安在心里下了一个定论。
    不过还挺有趣的，冉致安这个人骨子里天生就带了一点恶劣因子。
    “你怎么会想到要提醒我？”
    “因为———”
    “哎，那边那两个学生！大礼堂要关门了，赶紧出来！”
    冉致安自然是没有得到回答的，两个人灰溜溜地被管理员从大门赶了出来，在林荫小道上，他才听到刚刚被打断的回答：“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方玖说，可能是刚刚的共同经历让他有了一点勇气，他的语调没有刚才结巴了，“真的，我从小的直觉可灵了。”
    小动物的第六感？
    冉致安脑子里突然划过这个概念。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是朝着刚刚认识的方玖挥了挥手：“我要去上课了，再见。”
    冉致安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他在学校里晃荡了一圈，认识了一下自己即将度过几年的学校环境后，就到上课时间了。
    第一堂课在明德楼。
    再见说早了。
    这是冉致安踏进教室的第一个念头。
    贴着他姓名的桌子旁边赫然坐着他刚刚才认识没几分钟的新朋友。
    还挺有缘分的。
    冉致安想，说不定是老天想让他交这个朋友呢。
    两个人顺理成章的熟悉起来，深入交谈后才发现更巧的是两个人宿舍就在对方隔壁，连课表都差不多。
    以后帮忙带饭的人稳了。
    这是冉致安打听清楚情况后的第一个念头。
    不过……
    对上故意被他称呼“啾啾”的方玖黑白分明的眼神，冉致安罕见的有点心虚。
    要知道他来上学之前，可是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倒也不是与欺男霸女，打架斗殴这种不良行为，就是有一点恶趣味，喜欢整得人团团转。
    不过每次对上方玖，他总觉得自己仅存不多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因为方玖实在是太乖了。
    这个学校里待久了，冉致安也发现这个学校里近半的学生都是有各种各样问题的刺头，但是方玖……这么乖的崽儿，为什么要送来改造啊？
    他实在是想不通。
    就算要改掉社恐的毛病，也不至于送到这来吧？
    不怕把人家崽儿欺负出更多的毛病？
    冉致安觉得，明明他还是风华正茂的美少年，却偏偏过早有了当爹的心态。
    这软乎乎的性格，愁啊。
    在冉致安感觉自己的发际线都愁得上移了一毫米的时候，他发现班里有点不对劲。
    起因是坐在他斜前方的那个学生。
    那个学生可以说是702班的最叛逆的学生了，上课不听讲，下课不写作业，一天到晚吊儿郎当，还和老师顶嘴……
    现在这位叛逆期到顶峰的学生在冉致安惊恐的目光下，开始一笔一画地写起了作业。
    更恐怖的是，还基本都是对的。
    上课开始举手发言，能跟得上老师的思路，成绩像疯了似的窜到了班级前几名。
    冉致安简直摸不着头脑，这位仁兄之前只不过是老师喊出去谈了一天心，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老师是属佛祖的吗？一顿劝诫让浪子回头金不换？
    传/销组织都没您能洗脑。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他发现702班越来越多的同学和那个刺头一样成了“好学生”，认真听讲、作业积极、举一反三，成绩名列前茅，甚至有些学生还抽课间时间和晚上休息时间去培养了一门甚至几门爱好。
    冉致安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们认真学习是好事啊，你不要每天愁眉苦脸的。”现任同桌方玖认真的戳了一下他的脸，“你应该多笑笑的。”
    “我笑不出来，别管———”
    看着方玖担心的眼睛，冉致安将“你爹”这个词默默的吞回了肚子里，总觉得这样有点教坏小朋友：“别管我。”
    “可是我们到学校里来就是要学习的，这也是父母的期望。”
    冉致安不知道要怎么给他解释他心里那种隐隐浮上来的不安，只能对他露出一个浮夸的假笑，一对小虎牙支愣起来：“好了，笑了。”
    方玖：……
    真的好敷衍哦。
    冉致安依旧心不在焉的，他想起来有时候看窗外那些一闪而逝的黑影，心里的不安感越发浓重。
    直到第二天他听说止善楼的顶层烧起来了。
    据说有一个叫赵先的学生在火海里没有跑出来。
    当时来了媒体，还出了报道。所有人都在说赵先死了。
    但流言就是流言，很快就被打破，隔壁703班的赵先在几天后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班级的座位上。
    并且成绩更好了。
    “他不是死了吗？”冉致安压低了声音，问自己的同桌。
    “没有啊，你从哪听的传言啊？”
    “不是，媒体不都来了吗？还报道了他的死讯。”
    冉致安的前桌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转过头：“没有来过媒体，你肯定是记错了。”

 第147页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大概又过了一个月，老师喜滋滋地在班上宣布了一个消息，语气里是满满的羡慕：“隔壁703班的同学赵先已经顺利跳级毕业了，大家也要努力啊！”
    跳级、毕业……这些词成了大家心中的一个憧憬，也是学生们好一段时间的谈资。
    冉致安只觉得心头发冷。
    那天晚上他回至善楼拿东西，当时有人从窗外经过，他下意识的躲在了桌子后面将自己挡的严严实实，他记得清清楚楚，有人从顶楼抬下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如果那具尸体是赵先，那前段时间坐在教室里的，又是谁？
    难道他的记忆真的出了问题？
    他简直不敢往深想。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又到了月考。
    他脑子里一团浆糊，记不清自己的卷子上写了什么。
    但成绩出来后，冉致安满脸都是大写的“懵”。
    他这次的成绩，居然在班级前三。
    与他相反的是，他的同桌方玖平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这次却一塌糊涂，成为了班级里的吊车尾。
    “看来你的优秀学生这次稳了呀。”即使当了一年的同桌，方玖依然有点害羞，“这次是要拍照片贴到公告栏的！”
    顶着方玖亮晶晶的目光，冉致安莫名觉得有点羞耻。
    他全是蒙的，可能就是小宇宙爆发，欧皇附体了吧？
    楼梯间里人来人往，方玖拉着冉致安兴致勃勃地找他的位置。
    “还是别了吧，太尴尬了。”
    冉致安的脚趾头快在地上扣出三室一厅了。
    “我看到你啦！”一向胆小的方玖一反常态地指着公告栏上的一个位置，“你在那里！”
    那时候方玖眼里像有星星，他很认真的喊出冉致安的全名：“在毕业之前，你一定要很优秀很优秀才行。你很聪明的，不要再玩了。”
    这种类似于告诫的话方玖经常说，冉致安都已经听习惯了。
    但这一次明显不同，他第一次听到方玖这么严肃，像是提前预知了什么莫测的未来一样。
    不详的预感应验了。
    第二天的方玖没有来上课。
    冉致安去问老师，老师说他请假了，在校外治疗。
    因为这个学校进来了就不能轻易出去，所以即使相识了一年，冉致安也没有想起来要和方玖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像乌云一样层层覆压在他的心头。
    像往常一杨漫不经心地听完课，老师临走之前告诉他们晚上八点在大礼堂开会。
    冉致安心如擂鼓，他感觉似乎隐约触碰到了一些可怕的，像是封在深渊之中的秘密。
    这种可怕又不祥的恐怖感最终成为了他永远有忘不掉的噩梦画面。
    这是他时隔一年之后再次来到大礼堂，这次的礼堂里搭建了一个豪华的舞台，舞台的正上方做了不少钢架支撑，被一块巨大的红色绒布挡着，底下有人在调试灯光，看起来低调奢华且有档次。
    “欢迎同学们来参加这次表演。”校长拿着话筒站在台上，冉致安一眼就认出了他，“这次表演耗费了学校极大的心力，希望大家喜欢。”
    他话音刚落，就伸手拉开了幕布，高高的钢构架上垂下来十几根长短不一的绳子，每根绳子的尽头有一个活套。
    看起来就像绞刑架的现场。
    冉致安的心一再往下沉。
    他心中几乎焦灼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有几个学生被人压着从舞台正上方高高的钢构架上推往这边，礼堂里坐着的学生里，响起一阵不安的骚乱。
    校长站在活套的前面：
    “这些学生，是我们建校以来最差的一批学生。”
    “他们试图毁掉学校，毁掉这里的一切，这样的渣滓，就不应该存在世界上，所以，同学们——”
    校长的语气不容置疑：
    “让我们一起来审判这些罪人吧！”
    “这是犯法的！”
    “你怎么能随便决定别人的生死？”
    “报警！快！报警！”
    学生们不安的惊呼响成一片，他们都是温室里的花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
    “没用的，各位同学———”校长满脸掩饰不住的傲慢，“在这里，我就是法律。”
    “开始吧。”
    他轻飘飘地宣布了一个命令。
    钢构架慢慢上升，直到和那些学生平齐，学生背后老师粗鲁地拽过绳索，套在一个个学生的脖子上。
    底下愤怒的惊呼声越来越重。
    “都安静！”
    校长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大礼堂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的学生都被不知名的力量封住了行动的能力，他们不能动，不能说，甚至不准闭眼。
    冉致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口腔都是血腥味，即使隔得很远，他也认出来了，里面有一个学生，分明就是老师口中请了假的方玖！
    方玖会死！
    他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而惶恐的认知。
    在座位上的学生们都被封住了行动能力后，钢构架上站着学生的那块地方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骚乱，遗憾的是，这种微弱的反抗一会就被震压了。
    学生们被依次套上绳索。
    “这不是真的学校，这是一场意识实验！”

 第148页

    学生们即将被从台上推下去时，冉致安听到方玖的喊声，全然没有往日的羞涩：“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实验体！”
    他也听到其他学生的声音：
    “不要被他们欺骗了！”
    “我们要齐心协力逃出去———”
    所有的话语都在下一刻戛然而止，他们被推下去了，活套成了死结。
    十几个学生像一面面残破的旗帜一样，晃悠悠地在空中挣扎。
    校长站在他们面前，欣赏着他们的穷途末路。
    “放心吧，你们的牺牲不会有价值的。”他笑容里充满了恶意，“世界都被我控制，抹掉他们的记忆，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你们这叫不自量力。”
    校长解除了一部分的禁制，虽然底下的学生依旧不能动弹，但却可以说话了。
    哭泣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第五排的那个学生，你的嘴的太脏了。”校长皱了皱眉，一股力量将他说的那个学生凭空席卷的台前。
    “我父母不会放过你的！”
    被带到台前的人梗着脖子，满脸不服输和厌恶。
    “噢？”校长无所谓地笑了笑，“很遗憾，你的父母不会在意的，你只是众多的失败品之一。”
    这个学生的血溅在在红色的绒布上面，晕染开一大滩深色。
    “还有那边的几个，也一并处理了吧。”
    红色的绒布上，绽开了一朵又一朵暗色的花。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血腥、可怕。
    冉致安死死地瞪着眼睛，即使可以说话了，他的喉咙里也像塞着什么东西似的，发不出一丝气音。
    那一个被吊着的人影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和心神了。
    “在毕业之前，你一定要很优秀很优秀才行。你很聪明的，不要再玩了。”
    那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不对，为什么就不问呢？
    他为什么不问问呢？
    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就觉得这样温柔羞怯的方玖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吗？
    冉致安悲哀的想，即使他发现了，也只是多一个人去送死，结果不会有一分一毫的改变。
    他的周围都是哭声，除了震惊，惶恐和害怕以外，又有多少人的哭声是因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校长似乎已经欣赏够了这样的闹剧，他拍拍手说：“都回去吧，明天醒来你们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冉致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从梦里惊醒，冷汗湿透了睡衣。
    醒来之后，梦里的东西就已经模糊了，但他始终记得梦里剧烈的悲伤和怨恨。
    那么浓烈，仿佛是要将人吞噬的海啸。
    有人在敲门。
    冉致安慢吞吞地从梯子上爬下来，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方玖。
    “快上课了，我看你还没有动静，过来看一下。”
    冉致安僵硬且机械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回应的，他只是在关上了门之后，缓缓的滑到了地上。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明明方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神都没有变化，但他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笃定，那不是方玖。
    可是，那不是方玖又是谁呢？
    冉致安眼睛里都是茫然。
    这是昨天的方玖说的。
    冉致安下意识的想起了这句话。
    他没有发现，他下意识地将昨天的方玖和今天的方玖当成了两个不同的个体。
    恍惚间，他又看到窗外的黑影了。
    他跌跌撞撞的跑到落地窗旁，总觉得那一闪而过的黑影像极了人形。
    学校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只是冉致安和方玖渐渐疏远了。
    冉致安的成绩越来越好，而他和同桌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
    起初他们周围的同学还以为他们闹了别扭经常劝和，后来所有的同学都隐约地开始不对劲，大家都忙着学习，也就没有什么人来关注他们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702班有几个优秀的学生又提前毕业了。
    他们是同一天离开的，在那场欢送的仪式上，冉致安悄悄的溜了出来，他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游荡，不知怎么的就晃到了食堂边，食堂前门右侧有一片茂密的树林，他在树林里发现一条了僻静的小路，沿着那条小路一直走就进入到一个地下洞穴里，台阶上全是青苔，稍不注意就会摔倒。
    还好他出来的时候觉得这场仪式会弄到很晚，带了一个迷你的手电筒。
    等洞穴走到尽头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纵横交错在岩壁上的枯树根，在昏暗的光线里像一条条蛰伏的蛇。微弱的光线稍稍往下，是一地的白骨。
    礼堂、表演、猩红的幕布、成片的哭声……所有丢失的记忆在这一刻全数回归。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手电筒掉在地上，照出一个白骨空洞洞的眼神。
    这么多这么多的尸骨，是不是有一具……也属于那个害羞的方玖呢？
    到底是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去直面死亡？
    他明明那么怕疼，说话都不敢大声，却做了第一个反抗的人。
    “我觉得人死后都会变成蝴蝶，安葬他们的地方就叫“蝶乡”。”
    这是方玖有一次闲聊和他说的。
    他现在有一点奇妙的认同感，人就像蝴蝶一样，美丽脆弱而短暂。

 第149页

    “你也想起来了吗？”
    冉致安跌坐在地上，他慢慢抬起头，手电筒光照不到的洞穴深处，走出来几个人。
    为首的那个人走到他的面前，冉致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满脸泪水的狼狈身影。
    “哭是没有用的，你现在看到的每一具白骨，都是那些反抗学生的尸骸。”
    “他们的牺牲不是无用的，只要还有人活着，就一定会有人反抗。”
    明明穿着同样的校服，可冉致安觉的他们比他更坚强，也更勇敢。
    外面是欢乐的庆祝，所有人脸上都没有忧愁，只有梦想和憧憬，而他们坐在尸骸堆里，商量着看不到未来的前路。
    这个时候的冉致安还不知道他所认识的这些比他更勇敢，更坚定的人会在前进的路上，一个接一个倒在他的面前。
    先是领头的那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他看他们的眼神变得陌生。
    所有人都知道，他被替换掉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数个代替品，如果做的不够好，达不到某个标准，他们就会被销毁，接下来会换上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接替他们的人生。
    他们不是唯一的，他们是可以被随时取代的，就像编写一个程序，如果这个程序实在不行，就就毁掉重来，编写一个更合心的。
    而仅仅只是开始。
    第二个人也消失了，冉致安还记得那是一个喜欢扎着高马尾的女生，警惕性很强，帮他们躲过了数次危险。
    第三个人消失了，他是一个沉默寡言，喜欢画画的孩子，是他们这里最小的，他曾经送给冉致安两幅画。
    一幅是一只被杀死的蝴蝶，蝴蝶画的很精细，翅膀上用金色描了边。
    另一副是大礼堂的场景，身上涂着蓝白颜料的火柴人站在幕布的顶上，黑色的线条表示向下，幕布后面有几个圈圈，上面挂着火柴人，火柴人身上涂着黑白颜料。
    这是大礼堂的屠杀场景。
    黑白色的颜料就像是一场不会有多少人想起来的祭奠。
    “即使我们脆弱的像蝴蝶，我们总能看到光的，只要还有一个人能记起来，反抗就不会停止。”
    这两幅画被冉致安小心地折叠起来，放到了那个巨大的地下洞穴里。
    第四个人消失了，第五个人也消失了……
    冉致安曾经回到过那个充满了血腥的大礼堂，也是他不愿意回想的地方。
    棕色椅子上，他看到了好多刻痕。
    比如第一组第二排第四个座位边上，有人用圆珠笔画了一幅图，一个被打了一把叉的长方体，一个四分五裂的火柴人，火柴人的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刀，刀的刀刃是完整的，但是刀柄却是虚化的，用笔很轻很浅。
    这是喜欢沉默的荣钰的画风，他认识的。
    第一组第六排第十二个座位扶手上，有一个被打了一把叉的数字59，代表不合格的。
    第三组第五排第十个座位椅背上刻了一个方形框，一只手几乎占据了整个框子，手背上有一张嘴在微笑，是那日只手遮天的校长……
    他看到了好多反抗者留下来的痕迹。
    这些敢于反抗的人，好多都已经不在了，他们的身份被相同的人取代，死得寂寂无名。
    他还在钢架上找到了一件扔在角落的校服，沾满了血迹，口袋里有一张小纸条，那是方玖的字。
    【死去的永远都不可能活过来，但我希望死能够有意义，而不是毫无原则的牺牲。】冉致安看着这件校服，他的掌心掐出了血。
    他在校服的内侧用血一字一句地写下：
    他终于知道窗外经常一闪而过的黑影是什么，那是被确认为不合格的意识残存下来的怨念。
    他有时候也会想，那些怨念里会不会有方玖，有时候又觉得像方玖那样温柔的人，不会出现在这些怨念里。
    后来啊……消失的人越来越多。
    终于轮到了冉致安。
    那一刻，他无比的平静，只是有点遗憾。
    可令他惊讶的是，他并没有陷入永恒的沉眠。
    他变成了另一个人———毕舟。
    他醒过来的时候，桌上有一张字条：
    【我无法像你们这样勇敢，可我也不希望我变成一个给你们添麻烦的傀儡，你接替我的身份吧，往前走，不要回头。我看不到的未来，就拜托你啦。】这时候在他们这些反抗者的努力下，这个意识世界里的东西他们已经能控制一部分了。
    冉致安消失了，毕舟接替了他的位置。
    后来，毕舟消失了，言旭接替了他的位置。
    再后来……言旭也消失了，冉致安就这样在一个又一个身份里转换着，他有时候也会想，他真的是冉致安吗？他或许不是，他是毕舟，他是言旭，他是刘俊寒……
    这个意识世界有四个区，一区“阿努比斯”，二区“饕餮宴”，三区“不周山”，四区“奥林匹斯”。
    他在这四个区里，他可以是任何人。
    长久的身份转换让他的心变得越来越硬，他可以看着同盟在面前消失无动于衷，他可以转手卖掉朋友的情报以更小的代价换取更高效的反击，他可以表面上成为最优秀的学生，而暗地里一点一点蚕食意识世界的控制权……
    他说过，总有一天要让那些人都后悔。
    这条路他走得太累太累了。

 第150页

    他有时候也想着，等取得这个世界一大半控制权的时候，他就毁掉这个世界。
    但那只能重创他们的意识，不能保证完全毁掉，在意识世界之外，他们依然可以换一个身份继续逍遥的活着。
    他不甘心。
    他开始尝试着从意识世界返回，艾格尼斯那里有两扇门，成功的进入天堂，失败的进入地狱。
    进入地狱的就会消失，进入天堂的会回到现实世界。
    他在现实世界里探索着，即使每一批都有不少同盟和他一起回去为他拖延时间，但他依然不能活多久，就会被当成危险的瑕疵品就地格杀。
    有一次他被杀掉的实验体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他进入了一种很玄妙的状态，漂浮在空中，看着那些人拖着他输入密码，进入一个地下通道，然后将他送进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银白色的金属框中，里面有好多看不清的人形物体。
    意识世界里有一个“蝶乡”，这应该就是现实世界的“蝶乡”吧？
    “里面差不多满了。”
    “确定都是废弃实验体吗？”
    隔着厚厚的玻璃，他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在问。
    “确定了，撤掉冷冻吧，可以焚烧了。”
    多可笑啊，这个银白色的实验室里面进行着这样惨无人道的实验，而实验室的外面居然是一所窗明几净的真正的的学校，掩盖了他们背地里的肮脏。
    而一切的出现，不过是有人想要一个完美的“孩子”，成绩优异，孝顺父母，待人接物八面玲珑，才华横溢样样精通，不会有任何令人不满的缺点。
    而他们，从来就没有选择。
    他已经取得了这个意识世界的大半控制权，将校长和那些做过恶事的老师的意识困在这里，受他们曾经受过的苦，偿还他们的罪孽。
    他的意识已经是所有人里面最强大的了，强大到像一个能量体。他可以分裂自己的意识，所以他得到的信息越来越多，他对意识世界的掌控也越来越强，但这不够，远远不够。
    直到一批天外来客降临，让他看到了真正的曙光。
    他调整了这次考试的所有程序，恶趣味地给他们套上了蓝白的校服，制定了种种看似繁琐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用的校园守则。
    这些人要用多久才能发现这是个虚假的世界呢？
    也不知道有没有聪明人会选择背弃蓝白阵营。
    世界早就被他们搅得一团乱了，根本就不是什么可以正儿八经学习考试的地方，这个学校的每一个地方都是魔幻的，考生随时随地都会丢掉性命。
    把什么放在最后好呢？
    “尊纪守法是每一个好公民应该做的啊。”
    久远的记忆里，似乎有谁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就“七宗罪”吧，课程是……法律。
    选【地狱】会死，选【天堂】会永远留下，除非选择【人间】。
    走过十八层地狱，尽头就是人间呐。
    在这批天外来客降临时，他强行占据了一个意识体很弱的考生的身体，铂金色的长发，湖绿色的眼睛，看起来就是那种很好相处的外貌。
    所有考生投放完毕，他也跟着醒了过来。
    只是……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事情，脑海里只有任务、积分一类让人莫名其妙的记忆。
    可是……忘记了什么？
    银喉长尾山雀用小翅膀扒拉着他的脸颊。
    “你是我的组员。”记忆浮上来，“你叫啾啾。”
    他脱口而出。
    至于忘记了什么，总会有想起来的那天。
    在“北斗七星”的课堂里，他见到了一个人，笑起来干净爽朗，眼神温柔。
    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他是突破口，一定要认识他。
    凭着这莫名其妙的坚定直觉，他上去打了个招呼，下意识地给自己塑造了一个热心爽朗没心机的形象。
    “刚刚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塞维尔，来自于阿努比斯。”
    第81章 特别奖励
    【“苟到最后”组排名上升。综合排名全球考区第十二,中国考域第四。】【地球剩余合格考生共有三亿六千一百二十三万五千七百九十五人。】【地球特优生两千九百六十三名。人类特优生两千四百五十八名，动物特优生五百零五名。】【地球高危考生一百二十七名，人类高危考生九十八名，动物高危考生二十九名。】【高危考生予以再次警告处分。】
    【请全体合格考生努力考试,早日通关,将地球登记为四级文明。】照本宣科过后,透明桌面中央的立体球形装置里闪过几道蓝光。
    【“苟到最后”组考试完成度完美,特别奖励正在发放……】每个人面前都多了一道蓝色的光芒,方方正正的，暂时还看不清楚。
    【奖励发放完毕。】
    蓝光散去,光芒下是一张和手掌差不多大小的票。
    简悄将这张票拿到手里,它制作得很是精美，纯白的底色,左上角用粉色的花体字写着【童年游乐园】,有不少彩色气球围绕着它。右边印着漂亮的旋转木马，高大的摩天轮，水花溅得特高的激流勇进……看起来就很有趣。
    反面是乐园须知：
    1.童年游乐园保证各位游客还能有一口气。
    2.每个人都会有一份惊喜。
    3.请相信自己，但不要忘记同伴。

 第151页

    这种简略到极致的说明,可以说是相当不走心了。
    比如第一条“保证各位游客还能有一口气”，是不是说不能保证缺胳膊断腿？
    这真的是奖励，不是惩罚吗？
    “这就是我们的奖励？”胡修远推了一下眼镜，语气里有点疑惑。
    “我觉得有点寒酸。”易涛操纵着自己的悬浮座位,拿着票靠过来，“我现在看到惊喜两个字就头皮发麻。”
    猫猫可以不要这份奖励吗？
    “好像不行。”
    简悄指着入场券反面最下方的一行字：
    【特别奖励一经发出,概不退换。】
    这行字藏在反面的花纹里，只有芝麻大小，很不容易被发现。
    “怎么奖励还强买强卖起来了？”易涛戳了戳,趴在他头顶蔫巴巴的婺墨，“你咋了？怎么这么没精神？”
    “这个月你又要抽选修课了。”
    婺墨有气无力地回复他。
    选修课是一个月一刷新的。
    “有种东西叫峰回路转，否极泰来。”
    “我也知道有种东西叫非酋永不认输。”婺墨睁着一双死鱼眼，“要是这次还是【母猪的产后护理】这类课，我就跟你拼了！”
    熊猫崽崽从简悄肩膀上飞下来，沉痛地摸了摸婺墨的头。
    “咕咕咕！”
    你们能不能先看看童年游乐园的开启方法再想别的啊！
    胖球爪子按着票，满脸无神。
    开启方法太羞耻了，我选择死亡。
    雕霸天第一次和大脸盘子达成统一战线。
    这张票最下方有石头状的纹路，每个石头里都有一个颜色相近的字，连起来就是：仅限同一小组同时开启。
    开启方法：一起喊出口号“我的童年我爱你！”
    特别标注：请务必在二十四小时内使用。
    集体社会性死亡.jpg
    “太羞耻了吧！”易涛哀嚎一声趴在桌上，“二十四小时之内进入，强买强卖实锤啊！”
    “要不……我们先抽个选修课？”秦明月的系统胎白釉青瓷瓶软糯糯地提议，“实在不行我们就先去选修课里放松一下。”
    “这次我强烈要求先抽。”易涛趴在桌面上竖起一只手，“我觉得上次一定是顺序问题。”
    非酋永不认输，除非翻身无路。
    苟到最后组其他人表示随他去。
    “期待越高，摔得越惨。”秦明月说，“记得放平心态。”
    “只要不像上次一样被追得满地乱跑我就很满足了。”易涛调出自己的的选修课页面，上个月的【母猪的产后护理】已经灰下去了，十月份的选修课，后面跟着一个括号，里面是待抽取。
    易涛深吸了一口气，怀着肃穆的心情点了下去。
    光幕上不断有名字翻滚而过，大概一分钟之后，亮起一片金色的光芒，看起来又是一个极为稀有的金色选修课。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婺墨已经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摊平了。
    从期待到放弃，只要一秒。
    苟到最后组其他人默默从易涛身边让开，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的包围圈。
    等到那片金色完全消退，只留下一行金色的大字：《五百年高考，三百年模拟》
    底下还配了一个小的副标题“《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至尊升级顶配版”。
    “苟到最后”组：……
    这谁扛得住啊！
    真不愧是金色选修课，有排面。
    “我现在是个死人了，不用喊我。”易涛两眼发黑，“人活着真是了无生趣。”
    “别难过。”胡修远拍了拍易涛的肩膀，“往好处想，你的要求已经实现了，这个课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被追得满地跑的。”
    “可是———”易涛悲愤得眼泪都快落下来，“这还不如追着跑呢！”
    “太惨了。”
    “太难了。”
    “不容易啊。”
    其他人纷纷叹息。
    “其实往好处想，金色的选修课还是蛮稀有的，有人想抽还抽不到呢。”黑白团子摸着下巴，“这说明你运气好啊！”
    “这种运气谁要谁拿走反正我不要，谢谢。”
    婺墨在桌上翻了个身，透明桌子上留下了两滩黑色的墨痕。
    胡修远的系统梨膏糖凑过去，变出一块同和它虚拟形象同款的梨膏糖塞到婺墨嘴里，安慰道：“生活很苦，就吃点糖吧。”
    婺墨叼着糖，语气看破红尘：
    “算了，怎么活不是活呢？”
    如果婺墨是个人，感觉它下一秒就要出家……哦不，原地坐化飞升。
    在易涛抽完选修课之后，其他人才开始抽。
    都是《花卉盆景艺术》、《全息游戏模拟》、《机甲是怎样训练的》、《心理学技巧》等课程，没有一个金色的课，和易涛的完全没有可比性。
    “先……先去游乐园行不？”
    看着自己光幕里的《五百年高考，三百年模拟》，易涛就觉得前途无亮，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能拖一秒是一秒的心态，勇敢地提议去游乐园。
    “反正都是要去的，先给他一点缓冲期吧。”苟到最后组其他人表示理解，虽然游乐园的开启方式尴尬到令人恨不得原地去世，但也是逃不过的。
    他们在悬浮座位上坐好，手里拿着票，集体面无表情地喊出：“我的童年我爱你！”

 第152页

    【叮———检测到“特别奖励”被触发。】
    【“我的童年我爱你”特别奖励触发方式正确。】【童年游乐园准备开启……】
    【由于游乐园入场需要时间，等待期间，系统贴心为每位考生准备了益智小题目，益智小题目有难有易，请每位考生认真抽取相应试题。】【特优生额外赠送两题，共五题。】
    简悄面前的光幕上题目翻涌，一行大大的红色字体随即跳出：【请连击屏幕五次。】
    随着一阵耀眼的光辉，简悄面前的题目停止，系统光幕按着顺序从上到下给他展示了他即将回答的五道益智小题目：
    1.请回答“我一把把车把住了”中每一个“把”的不同含义。
    2.请用英语翻译“踽踽独行”、“姑妄言之”、“暴殄天物”、“高屋建瓴”、“继晷焚膏”五个成语的意思，要求尽可能准确。
    3.请默写出“阿基米德螺线”、“傅立叶变换”、“薛定谔方程”、“毕达哥拉斯定理”、“麦克斯韦方程组”的公式。
    4.秋叶正离离（打一字）。
    5.请说出著名人物“毕加索”的全名。
    他现在有点心梗。
    作者有话要说：    易涛：一个欧皇技能点在奇奇怪怪地方的男人。
    毕加索如果生活在现代，考试的时候密封线里肯定写不下他的全名，因为全名叫———巴勃罗·迭戈·何塞·弗朗西斯科·狄·保拉·胡安·纳波穆西诺·玛莉亚·狄·洛斯·雷梅迪奥斯·西普里亚诺·狄·拉·圣地西玛·特里尼达·路易斯·毕加索。
    第82章 童年游乐园（一）
    【特别奖励《童年游乐园》载入中……】
    【游玩时间：二十四小时。】
    “苟到最后”组睁开眼睛时,已经被传送到一个破破烂烂的游乐园门口了。
    大门能看出是设计的很有童趣的，大量的半透明泡泡堆积成一个拱门，但由于年久失修，颜色斑驳脱落,厚厚的灰尘堆积,有的泡泡裂了口,裂口上结了蜘蛛网,能看到有小虫子被困在网里挣扎。
    门的左边有一个木头腐朽的收费亭,里面似乎有一个人正在打瞌睡。
    简悄走上前去敲了敲玻璃窗，灰尘簌簌地往下掉。
    “谁啊……”玻璃窗被打开,里面是一只和人等高的棕色毛绒熊,少了一只耳朵和一只眼睛，身上也脏兮兮的,破洞的地方被白色的线胡乱的缝着,“哦，是新来的游客啊。”
    “把票拿给我看看。”它的爪子拍了拍桌面，在布满灰尘的桌上留下一个圆形的印记。
    简悄把票递给毛绒熊，毛绒熊把票顺手塞到左边的抽屉里,又从右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沓纸片，递给简悄一张：“记得刮奖。”
    “你们后面的进不进去？”毛绒熊扭头对一旁的秦明月他们说，“检票时间就五分钟，过期不候。”
    收了苟到最后组其他人的票后,毛绒熊“啪”的一声就把窗户关上了：“自己进去吧。”
    形同虚设的检票处看起来相当随意，就是一块脏兮兮的布帘子,撩开之后就是游乐园。
    游乐园的外部看着很破旧，内部也是，地上长着稀稀拉拉的野草,设施有的生锈了，有的油漆脱落了，有的还缺了一大块，看起来像一个废弃很久的地方。
    “这个游乐园里一共有十八个游戏。”秦明月拿着拿着毛绒熊给他的那张纸片，背后有十八个灰暗的图形，“有四个集体游戏，十个单人游戏。”
    除掉四个集体游戏以外，如果按人头数平分，每个人正好两个。
    四个集体游戏，分别是水上漂流、旋转茶杯、飞跃极限、鬼屋冒险。
    “先去完成集体游戏，然后每个人挑两个，速战速决。”
    简悄提议。
    “易涛你凭感觉选一下难易？”胡修远把手里的纸片放到易涛眼前，“尽量不要思考，凭直觉。”
    易涛有点纳闷，但还是快速根据直觉报出了一串答案：“飞越极限、鬼屋冒险、水上漂流、旋转茶杯。”
    “好的。”胡修远推了一下滑到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我们先去旋转茶杯，怎么样？”
    我看起来就这么不靠谱吗？
    在他悲愤的眼神下，苟到最后组纷纷赞同的胡修远的提议，因为……
    易涛的欧皇技能，实在是点的有点偏。
    根据纸片背后的地图，他们顺利地找到了旋转茶杯，负责旋转茶杯游戏检票的工作人员是一只身上布满了裂纹的陶瓷兔子。
    “请出示游玩证明。”陶瓷兔子一边说话一边掉瓷粉，“茶杯游戏每个杯子两个人，时限十分钟，是否进入？”
    “苟到最后”组是否进入游戏？
    只有他的面前有，看起来集体项目是需要组长确认的。
    陶瓷兔子给他们拉开了一个一米高的圆形拱门，弯腰从门里进去，门里的世界和外面看到的截然不同，外面是碎裂结满蜘蛛网的设施，里面的墙上挂着各种可爱的装饰，上方悬挂了各种漂亮的植物，布置得有点像爱丽丝梦游仙境，在光源的照射下，整个游戏场地看起来都相当的奇幻美丽。
    地面上是数量不少的旋转茶杯，颜色也都是五彩斑斓的，上面绘着漂亮的图案。
    “请在一分钟之内选择好茶杯———”陶瓷兔子站在拱门里，一边将掉下去的兔耳朵扶到头上，一边宣布，“超过一分钟游戏失败。”

 第153页

    简悄走到一个绿色的旋转茶杯边，茶杯是圆形的，中间是一个树叶型的桌子，两边是雕刻成花形的座位，桌子正中间有一串同色系的字符，颜色很浅
    s=ch=πdh=2πrh
    这是圆柱的侧面积公式。
    简悄又查看了绿色茶杯斜前方的红色茶杯，它的桌子是一叶小舟的模样，桌子上同样有字：fe+cuso4=feso4+cu
    这是铁与硫酸铜溶液的置换反应。
    离他更远一点的蓝色茶杯做成了冰川的形态，桌子上也有字：《海伦娜.弗尔曼肖像》
    数学、化学、美术。
    这是让他们选择自己擅长的学科。
    “一分钟倒计时开始：10、9、8、7……”
    倒计时声音又短又仓促，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兴奋。
    这些桌子上的字符颜色和茶杯颜色只有一点细微的色差，虽然在正中间，但也不好分辨，一分钟的时间里，简悄只查看了三个，而且每个旋转茶杯之间至少间隔二十米，十秒的时间过于仓促，简悄干脆就坐上了蓝色的冰川旋转茶杯，安全带瞬间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等他坐好之后才抬头看其他人，易涛和胖球一组，雕霸天和胡修远一组，秦明月和夹心糖一组，见简悄看过来，他们都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这是这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商量好的。
    “苟到最后”组共七个人，每两个人坐一个旋转茶杯，必然会有一个人空置，游乐园很大概率不会因为这种条件就判定他游戏失败，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早就做好了分组，简悄一个人是因为他在“学习即世界”的考场里得到了第二次特殊权限。
    这也就是他们放心简悄一个人的底牌。
    【旋转茶杯游戏，正式开始。】
    随着这一声播报的结束，简悄对面冰块形态的凳子上突然出现了布满裂痕的陶瓷兔子。
    这是……游戏的自动补差？
    不过很快，简悄就没有时间思索那么多了，因为旋转茶杯开始了移动。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看起来精美得像艺术品的茶杯比过山车还恐怖，它一边自转，一边绕着整个场地公转，速度快到风大得基本挣不开眼睛，其间还模拟了360度后空翻，癫痫似左右摇摆，洗衣机滚筒式甩动。
    旋转茶杯稍微慢一点的时候，简悄看到桌面上出现了一行字，这个时候字的颜色就相当显眼了。
    【旋转茶杯即将出题，每答对一题减少十秒体验时间。】这行字停顿了一会儿就消失了，紧接着蓝色的桌面上出现了第一道题：【世界名画《西斯廷圣母》的作者是谁？】
    “拉斐尔·桑西！”简悄回答题目几乎是喊出来的，风在他耳边刮得呼呼作响。
    【古希腊古典建筑的三种柱式分别是：】
    “多立克柱式、爱奥尼亚柱式、科林斯柱式。”
    【腓尼基人是从什么生物里提取紫色的？】
    “骨螺！”
    据说这样调出来的紫色臭气熏天，和鲱鱼罐头有的一拼。但成本昂贵，价比黄金，只有出身高贵的人才有资格使用。
    【文森特·威廉·梵高死于多少岁？】
    “三十七！”
    旋转茶杯宛如脱缰的野马，在场地里进行着各种高难度的旋转动作，简悄可能是由于答题较快的原因，他所乘坐的旋转茶杯速度还不是最快的，因为易涛那组已经脱离地面开始上墙了。
    过了大概四分多钟，简悄乘坐的旋转茶杯停了下来，从疯狂跑酷的队伍里退到安全区域，过了十来秒，秦明月和夹心糖那组也出来了。
    又过了一分钟左右，胡修远和易涛的组也成功退出。
    【旋转茶杯游戏结束。】
    他们手里纸片上属于旋转茶杯的图标亮了起来。
    好晕。
    夹心糖的猫步开始顺拐。
    秦明月把夹心糖抱在怀里，慢慢地给它顺毛，夹心糖渐渐放松了，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哼唧声。
    “项目还剩三个，接下来去水上漂流吗？”
    “咕。”
    还会像这个游戏一样疯狂吗？
    大脸盘子浑身被吹得毛炸炸的，看起来像一个蓬松的团子。
    “飞越极限、鬼屋冒险、水上漂流。”简悄说，“我们来投个票？”
    飞越极限第一个被排除。
    “鬼屋冒险还是水上漂流呢？”秦明月也难得露出点苦恼的神色，毕竟刚刚的旋转茶杯真的是深谙“旋转”精髓，他现在也有点晕乎乎的。
    “我投水上漂流一票。”简悄说，“我觉得鬼屋应该不是单纯的吓人。”
    “我也投水上漂流一票！”易涛终于缓过来了，兴致勃勃地说，“水上漂流的水溅在身上，可凉快了！”
    “我现在有点担心。”胡修远水上漂流四个字才说了一半，就默默地咽了回去。
    “苟到最后”组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我感觉你们在内涵我，我但我没有证据.jpg
    玩笑归玩笑，最终所有人决定还是去水上漂流。
    水上漂流这个游戏的地点离旋转茶杯有段距离，他们穿过裸露的草皮和堆满废弃设施的小路，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巨大的圆形石头，石头上挂着一个牌子———水上漂流入口。
    可这块石头严丝合缝，根本就没有能当门的地方。
    “你们好啊！”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传到他们耳边，石头边缘被刨出了一个洞，洞里钻出一只上了发条的机械鼠，手掌大小，背上的木板已经坏了，露出了里面的零件，说话的时候还有咔嚓咔嚓的声响，“欢迎来到水上漂流。”

 第154页

    机械鼠立起两只前爪和它们打了个招呼，随后一手撑住地面，一手按住石头的边缘，将那块四米多高的石头直接掀翻。
    苟到最后组：？？？！
    石头被掀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穴。
    机械鼠指了指那个洞：“从这里往下，就是水上漂流啦！”
    第83章 童年游乐园（二）
    机械鼠指的那个洞口黑漆漆的,有一条土石搭建的台阶蜿蜒向下，没入到黑暗里。
    在地底下的水上漂流？？？
    “快来！”机械鼠扬了扬小爪子，率先进入到洞口里，“别跟丢了！”
    地下通道里很是昏暗,只有奇形怪状的石头散发着微微荧光。
    好像哪里不对。
    夹心糖软软的叫了一声,它粉色的鼻子动了动,隐约闻到一点淡淡的海腥味。
    “越来越潮湿了。”
    简悄脚下的土地从坚硬到柔软,在机械鼠的带领下,他们一直在往地下走，但光线却越来越明亮。
    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艘巨大的透明船,船的整体像是冰块雕成的，做了多面体切割,虽然搁浅在岸上,但在光线下还是璀璨生辉，夺人视线。
    “赶紧上去！”机械鼠停留在船的面前，催促道，“快点！”
    它齿轮做成的眼睛里居然能看出一点兴奋来。
    【一分钟倒计时开始：60、59、58、57、56……】这一次的游戏都没有弹出确认就直接开始了倒计时。
    等简悄他们刚在船上坐好的时候,地下水的水位突然暴涨，莫名的力量推着船开始缓慢前行。
    有点像旅游观光的轮渡，微微带着点晃，对人基本没什么影响。
    “好冰！”胡修远在绑好安全装置后碰了一下船的外壁,入手的感觉冰寒刺骨：“果然是冰船。”
    “如果不出意外，船能开到漂流结束。”
    秦明月坐在最前面,看着这艘船灵活地在弯弯曲曲的水道里穿行，不知道在哪儿的光源将冰船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别有一番趣味。
    谁都知道,不出意外的可能性为零。
    “开始加速了！”大概半分钟后，简悄感觉到冰船破开水面的速度逐渐加快，水道也越来越曲折，但船的状态却不太好，非要形容的话……就像一只撒欢玩疯了的哈士奇。
    有歌声。
    一直懒洋洋趴着的胖球突然抬起头，大脸盘子上充满了严肃。
    动物的听觉往往比人更敏锐，过了一会儿，简悄他们也听见了。
    “真的有，还挺好听的！”易涛坐在位置上，眼里有些好奇，兴致勃勃地提问，“你们说这像不像传说会用歌声迷惑水手，让船触礁沉没的塞壬啊？要么人首鸟身，要么鸟首人身，要么就长的像美人鱼……”
    他用手肘捣了捣胡修远：“老胡，感兴趣不？”
    胡修远的表情有点微妙：“如果是塞壬……肺活量真好。”
    冰船开得很快，从隐约的歌声到听清，只隔了几十秒的时间。
    但声音却从飘渺变成了……一百个广场舞专用蓝牙音箱同时演奏的大小。
    辣耳朵.jpg
    “也许……它就这么与众不同，或者，是这地下洞穴里的回音效果太好了。”易涛还在绞尽脑汁的进行着他的猜测，主要是水、船、歌声，很难让人不多想。
    歌声越来越大，震得洞穴上方掉下了石粉，一个尾音不知道和哪里的石壁发生了共鸣，变成了一连串的“哟噢噢噢噢～”
    可以说是相当鬼畜了。
    冰船继续在弯曲的水道里行驶，水面逐渐变得狭窄，他们也越来越接近歌声的源头
    是一大群虎鲨。
    刚刚的歌声，就是这些鲨鱼唱的。
    说好的美人鱼呢？！
    这些虎鲨体积巨大，几乎占据了整个水道，锋利的牙齿在光线下闪闪发亮，最中央的那只张开嘴，黑洞洞的口腔几乎和冰船持平，现在它正横亘在冰船的必经之路上。
    “最大的虎鲨不是只有六米多吗？”胡修远看了一眼座位旁边的武器，“这个体型看起来至少有八米。”
    而且它还有口臭。
    雕霸天满脸的羽毛都炸开了。
    “没听说过虎鲨生活在地下水里啊！”易涛一边说一边伸手握住了坐座位旁的鱼叉，他们上船时座位旁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捕鱼武器，“别了吧！只是一个水上漂流而已。”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至于么……”
    这些虎鲨仍然在唱歌，冰船眼看着就要撞到为首的那只虎鲨嘴里了。
    “其实我还挺好奇鲨鱼是怎么唱歌的？”简悄指了指墙面，“看。”
    易涛目光跟随简悄手指的方向，神情一下子就放松了：“吓死我了，刚刚倒是没注意。”
    他把手里的武器放下了，开始淡定的躺在座位上，近距离地欣赏虎鲨：“你别说，还挺逼真的。”
    这些虎鲨没有影子。
    只是模拟出来吓人的幻象。
    冰船有一半已经开到了虎鲨的嘴里，光线陡然暗下来，船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真实，好像他们真的进入了某种巨大猎食者的身体内部一样。
    “说实话，熏得我有点想掉头了。”
    虎鲨身体内部的味道很大，可能是没有消化完的食物残渣在发酵。
    “我觉得大可不必模拟得这样真实。”易涛说，“虎鲨肚里一日游，胆小的估计会有心理阴影吧！”

 第155页

    他们行驶的内部不断有迷你的虎鲨试图跳到他们船上，细节模拟的相当真实，简悄不小心碰到了虎鲨的鳍，有种海洋生物特有的滑腻冰冷感。
    这些虎鲨甚至会贴着他们的脸飞过去。
    “不能攻击。”简悄躲过一条虎鲨的袭击，耳旁有“噗通”的落水声，“不要触发它们的攻击机制。”
    冰船上摆放了大量的武器，每个座位旁边都有，鱼叉、渔网、棍子，甚至还有电锯，暗示的意思相当明显。
    当海上霸主朝你扑来，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到满口利齿时，人本能的应激反应会使人做出防御或者反击，那么座位旁的武器就会成为人慌乱之下的首选对象。
    这些虎鲨的骚/扰虽然很频繁，但被撞一下，顶多就是有点疼。闪着寒光的利齿，纯粹只是吓人的摆设。
    只要你不攻击它们，它们也没办法攻击你。
    在黑暗里行驶了大概三百米左右，虎鲨的攻击渐渐锐减，自动驾驶的船速度也慢了下来。
    “我们要出去了。”
    秦明月突然开口，冰船的前面出现了一线亮光，光线越来越明亮，他们的船陡然加速，冲进了另一片水域。
    “你们说……”易涛摸着下巴，好奇地问，“我们是从哪出来的呀？”
    “请你闭嘴。”胡修远毫不留情，“不要发挥你过于庞大的想象力，谢谢。”
    虽然不知道易涛想说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我不就是……”想想吗？
    易涛小声嘀咕的的话语还没说完，就遭受了苟到最后组所有人的满脸拒绝。
    就差把“不想听”三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太难了.jpg
    “船开始融化了。”秦明月看着水面上逐渐鼓起来的泡泡，手里捏着刚收回来的船桨，“水在不断升温。”
    木头的船桨已经有些变热。
    “船的左边比船的右边水温低一点。”简悄也刚刚测试完，“我们往左边靠。”
    几个人合力将船划到了左边，从虎鲨的位置出来后，一直无动力行驶的船就自己停在水面上了。
    “全自动驾驶变成手动驾驶。”胡修远在检查了船的厚度后说，“应该不会太远。”
    因为这场游戏，并不是奔着要参与者的命去的。
    水咕嘟咕嘟的开始起泡，冰船融化，船内部积水也是越来越多，逐渐有下沉的趋势。
    “该科学的地方不科学，不该科学的地方反而科学了。”易涛一边划船一边吐槽，“你们觉得我们现在像不像在煮火锅？”
    “外面就是火锅底料，咕嘟咕嘟煮的喷喷香，我们就是火锅里的食材，熟了就可以上桌了。”易涛莫名其妙的吞口水，“这么一说，感觉有点饿。”
    “你们看，船就是盘子，盘子没了食材就熟了。”易涛还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挺科学的。”
    “你现在闭嘴好好划船，不然我第一个把你丢下去，看看能不能吃。”秦明月手里划着船，脸上面无表情，“要不要下去试试看？这是不是火锅底料？能不能入味？”
    “不知道是番茄锅底还是麻辣锅底？”简悄笑眯眯的问，“火锅快开了，要不要下去试试？”
    易涛打了个寒颤：
    “当……当我没说。”
    为什么你们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讨论这么恐怖的问题啊！
    “右边！”
    水温逐渐升高，以中间为轴，划分了两边的不同温度，每隔十几秒温度都会变一次，有时候是左边温度高于右边，有时候是右边温度高于左边，有时候是一连半分钟温度都不变。
    “左边！”
    “我觉得我真的要被下锅了。”易涛拼命划船，冰船壁眼看着越来越薄，只有两根手指的厚度了。
    那你肯定是虾饺。
    夹心糖一边和雕霸天胖球用工具舀着船里的积水一边喵喵喵地和他拌嘴。
    “为什么是虾饺啊？”
    因为你像只皮皮虾。
    胖球脸上摆出一张“王之蔑视”的表情包。
    “过分了啊。”易涛说，“你以为你不像虾饺吗？”
    “喵。”
    呵。
    呵呵。
    做人要有点自知之明。
    积水越来越多啦，我们快舀不完了！
    夹心糖老早就把安全带解开了，现在后腿勾在座位上，前爪固定住一个小的盆子，正在一小盆一小盆的往外泼。
    雕霸天更是爪子、喙和翅膀齐上阵，忙得不可开交，这已经是它啄穿的第三个桶了。
    “别聊了，准备跳船吧。”
    前方隐约有一点突出来的平台，似乎是一个屋子的样式，而水温已经越来越高了，水面上都能看到冒出来的白气，水道仍没有尽头，沸腾的水一直涌向看不见的黑暗深处。
    船壁已经越来越薄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碎裂。
    突出来的平台底下岩石凹凸不平，简悄用船桨暂时固定了整只船，苟到最后组所有人迅速从船上下来，开始朝平台上方攀爬。
    雕霸天是最先飞上去的，它在上面飞了一圈，立刻就下来了。
    上面是鬼屋。
    还没等所有人都爬上平台，就听到脚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
    冰船裂开了，大块的碎冰在沸腾的水里浮浮沉沉地流向远方，过了一会儿，黑暗的尽头，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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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是一声悠长的：“嗝～”
    等他们全部爬到平台上的时候，就能看清这座屋子的全部结构了。
    山洞的上方挂了一个鬼屋的牌子，上面布满了裂痕和蜘蛛网，洞口旁边是一个茅草的小房子，一个涂脂抹粉，穿着小花裙子的骷髅探出头向它们抛了个媚眼：“快来鬼屋玩呀～”
    第84章 童年游乐园（三）
    这个骷髅打开茅草屋的门,一边走一边扭动着自己的盆骨，小碎花蓬蓬裙随着它的动作摇摆，看起来有点一言难尽。
    它的眉弓上涂了两道褐色的粗线，空洞洞的眼眶上是一圈蓝色的眼影,鼻骨的上方打了高光,门齿凹和下颌体的位置涂了口红。
    寰椎的惊讶.jpg
    “鬼屋冒险可是我们游乐园的王牌项目呢～”骷髅用空洞洞的眼眶再次浮夸的抛媚眼,“来了都说好～”
    “你的假睫毛掉了。”在骷髅认真摆出矫揉造作的姿态时,易涛很认真的指着它从眼眶里掉到颧骨上的假睫毛,“这质量不行啊。”
    骷髅：……
    不懂欣赏的辣鸡。
    它从颧骨上撕下了自己银色的眼睫毛，又粘回了眼眶里,风从眼眶里吹过,看起来好像是眼睫毛在眨呀眨似的。
    “这可能就是媚眼的由来吧。”不怕死的易涛继续评论。
    骷髅掰下脑袋抱在怀里，脖子对着易涛露出一个第五颈椎的微笑。
    怕了怕了。
    眼见着易涛怂了,骷髅才将头安回去：
    “游玩券上有一个刮奖位置,进去之后就可以刮开了。”
    游乐园门口的毛绒熊交代了他们别忘了刮奖，但是当时刮奖的位置是怎么都刮不开的。
    “请进吧。”
    骷髅指着山洞的洞口，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鬼屋冒险，正式开始。】
    简悄沿着山洞的台阶往里走,刚刚水上漂流是从上往下，现在是从下往上，山洞里的台阶除了年久失修容易踩空以外，并没有什么恐怖的地方。
    等他们再次走过一个拐角,光线陡然明亮起来，他们从山洞里出来了。
    眼前是灰蒙蒙的天空,前方似乎是一栋破旧的老楼，掩映在不少茂密的树下，只能看到一扇门半开着,墙壁上长满了爬山虎。
    简悄站在山洞的出口，刮开自己游玩券上的刮奖区域———“猎人”。
    胡修远的是“母亲”。
    易涛的是“奶奶”。
    雕霸天的是“鲜花”。
    夹心糖的是“蛋糕”。
    胖球的是“葡萄酒”。
    令人莫名其妙联想到某个故事。
    现在就剩秦明月的刮奖区域没有出来了，他的似乎比旁人都要难刮一些。
    胡修远推了一下滑落的眼镜框：
    “格林童话？”
    “估计是。”易涛说，“我觉得小月亮很有可能会暴走。”
    “自信点。”简悄说，“把‘很有可能’去掉。”
    秦明月终于刮开了自己的刮奖区域，果然是“小红帽”。
    “会不会要女装啊？”
    易涛蹭到简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
    在作死边缘蠢蠢欲动.jpg
    “要不你自己去问？”
    “算了。”易涛怂了吧唧，“等会就知道了。”
    “看小月亮这个状态，我总觉得格林童话会变成安屠生童话。”
    “你说的很对。”胡修远看了一眼秦明月的背影，他已经走到前面去了，离那扇门是最近的，“如果是我们猜想的那样，那么很可能是一个安屠生童话。”
    安安静静，屠杀生命.jpg
    推开门，苟到最后组眼前一花。
    简悄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身上就已经穿着一套猎人的服饰了，手腕脚腕上都绑了皮质的护具，腰间挂着一把匕首，背后背着一把猎枪，坐在一个小土堆上，他的面前是一个光幕，里面是其他人现在的情况
    首先响起的是旁白。
    【妈妈将葡萄酒和烤好的蛋糕递给了小红帽，并给予了她认真的叮嘱。】胡修远围着粉色的围裙，拎着一个巨大的竹筐递给秦明月：“小红帽，这是我昨天烤的蛋糕，还有做好的葡萄酒，你将这些拿去送给生病的奶奶，记得不要贪玩，小心大灰狼。”
    “蛋糕”夹心糖身上裹着蛋糕纸一样的包装，“葡萄酒”胖球头上戴着个瓶塞，身上裹着酒封，安安静静的趴在篮子里。
    秦明月披着红色的短斗篷，大半张脸掩在斗篷下，万幸的是，身上穿的并不是裙子。
    他接过了那个大篮子，旁白又响起来了。
    【小红帽和妈妈拉勾保证后，一蹦一跳的离开了家，走向了通往奶奶家的道路。】秦明月极其敷衍地和胡修远拉了一个勾，转身就走。
    【小红帽一蹦一跳地离开家。】
    旁白再次强调。
    这简直就是在找死啊。
    简悄通过光幕旁观，毫不怀疑要不是秦明月不知道旁白在哪，它现在已经遭殃了。
    篮子里的夹心糖和胖球听到了秦明月的冷笑。
    【一蹦一跳！】
    秦明月淡定的向前走。
    旁白抓狂。
    【一蹦一跳啊啊啊啊啊！你是不是傻子！】
    秦明月已经要走到森林的位置了，旁白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念：【小红帽在路上走着，她看到森林里的鲜花很漂亮，她忍不住偏离了大路，慢慢的就走到了森林深处。】雕霸天停在草地上，头上顶着一个小花朵的塑料发卡。

 第157页

    【她看见一朵花，天呐！它是如此美丽，小红帽一下子就被它迷住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这朵美丽的花！】美丽的.雕霸天.花：？？？
    【小红帽轻轻摘下了这朵花，放到了篮子。】
    旁白咬牙切齿地强调“轻轻”两个。
    秦明月将雕霸天从地上拎起来直接塞到篮子里，胖球和夹心糖默默的给它挪出一个位置。
    相顾无言，不敢动不敢动.jpg
    【这个时候的森林里，突然窜出来一匹狼！】
    旁白抑扬顿挫：
    【狼说：“你怎么能摘我养的花？！】
    【小红帽惊慌失措的对着狼道歉：“很抱歉先生，我不知道这是您养的花，我应该向您做出赔偿。”】秦明月不听话，旁白可着劲儿地恶心他。
    【狼冷笑一声：“如果你想带走我的花，你就必须穿裙子给我看！”】拦在秦明月身前的狼适时地冷哼了一声。
    篮子里的三小只面面相觑，觉得旁白真的要凉。
    这匹狼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条红色的小裙子。
    【小红帽羞涩的接过裙子，并再次表达了歉意。】简悄：……
    他现在已经不想看屏幕了，他觉得接下来的画面可能有点惨烈。
    “穿裙子？好得很。”
    秦明月放下篮子，接过裙子。
    旁白仍旧不知死活：
    【小红帽换上了裙子，裙子很漂亮，露出两条雪白的长腿，她羞涩地转了一个圈，并邀请狼和他一起去看望外婆。】篮子里的三小只：！
    住嘴别说了！你真的不要命了吗？！
    秦明月面前的狼脸上露出一个洋洋自得的笑容，还没等它出声，眼前的画面就天旋地转，毛茸茸的狼脸和草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过来帮忙，把裙子给它套上去。”
    【这是个科学的世界！蛋糕，葡萄酒和鲜花是不可以长腿的！】蛋糕、葡萄酒和鲜花：……
    行趴，你高兴就好。
    狼拿出来的裙子最终还是穿到了它自己身上，随着“呲啦”一声响，狼套上了那条完全不合身的小红裙，裙摆下是两条长满了毛的狼腿。
    随后，秦明月摘下了自己的红色短斗篷系到了狼的脖子上，狼被勒得翻了一个白眼。
    “怎么不继续了？”
    秦明月挑眉，脸上没什么笑容，他将狼拖到大路的正中间，拎着狼的后颈皮朝路的尽头走去，一路上狼毛纷飞。
    狼屁股会秃吗？
    会吧。
    藏狐心有余悸的小声回答。
    狼毛简直飞得像蒲公英。
    旁白噎了半响才继续：
    【小红帽和狼走到一半，狼突然对小红帽说它有点急事，就和小红帽告别了。其实狼已经潜入了奶奶家，并吃掉了奶奶。】旁白的话音刚落，光幕里的狼就消失了，接着简悄面前光幕上的画面转到了易涛那里。
    狼刚刚推开小屋的大门，就被兜头套了麻袋，接着易涛麻利地用撕成长条的床单将狼牢牢的捆起来。
    “别看我最不靠谱，就觉得我最弱行不行。”易涛在狼嘴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搞定！”
    旁白气到失声。
    等秦明月走到小屋的门口时，旁白都还没反应过来。
    秦明月推开了门。
    旁白这才垂死挣扎：
    【小红帽推开了门，她身上穿着一条漂亮的红裙子，披着红色的短斗篷，她发现奶奶的床前围了床帘，密不透风。】明明秦明月身上不是红裙子，也没有被红斗篷，穿的很正常的衬衫长裤，但旁白还是强行在这儿过嘴瘾。
    【小红帽心里感觉奇怪，但她还是甜甜地问：“奶奶？你怎么了呀？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呀？”】易涛坐在床边，毫不掩饰的说：
    “奶奶觉得不舒服，小红帽啊，你去把猎人叫过来，给奶奶一个安乐死吧！”
    被捆住了嘴的狼在床上拼命挣扎。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旁白：……
    你们还能不能尊重大纲了？！
    看了半天光幕的简悄发现自己可以活动了，他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小屋，他推开门走进去。
    【猎人推开门，他发现小红帽其实是个坏人，小红帽的奶奶也是个坏人，只有狼是个好人，于是他杀死了小红帽和她的奶奶，救下了可怜的狼，因为他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人。】易涛叹了一口气：“何必呢，要遭这份罪。”
    他最开始到的地点就是奶奶的小屋，已经把屋里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易涛从桌下的箱子里掏出了一把巨大的剪刀，给狼脸上简单的剃了个毛，特别是是头顶那一块直接秃了，让他的头可以塞进奶奶的帽子里，顺便给它整理了一下被撑烂的红裙子，把红斗篷的系带系得更紧。
    “简哥，上吧！”易涛打了个响指，“奶奶和小红帽已经准备好了！”
    秃顶.既是奶奶又是小红帽.狼：？？？！
    简悄猎枪的枪口对准了狼的眉心。
    他扣下了扳机。
    没有射中实物的感觉，眼前的画面像镜子一样碎裂开来。
    无论是戴着帽子，穿着斗篷和红裙子的狼，还是小屋，全部都消失了，他们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简单舞台上。
    从舞台向外看，舞台以外的地面是泥土的，压的很平整，土里能看到少量的碎砖块，舞台的东北方向有一口长满青苔的古井，古井上坐着一个人。

 第158页

    “你们赶紧过来帮忙！”胡修远大喊，他已经快要压不住古井石板下的震动了，“里面有东西！”
    井里的东西拼命挣扎。
    因为“妈妈”这个人物所在的位置离小屋所在的位置是有相当远的距离的，所以他们从剧情中出来之后，胡修远一眼就看见了不正常的古井，井里有东西在向外爬，被他一脚踹了回去。
    简悄和易涛赶过去帮忙，秦明月稍稍落后一点。
    “闹腾得这么厉害，里面是不是贞子啊？”
    “把它放出来吧。”秦明月从舞台的角落里拖出一只地中海的不明生物，长长的头发包裹住了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颓废的气息。
    这应该是那只被易涛剃秃了的“狼”。
    等他们松开石板后，井里窜出一只头发茂密的贞子，她的一只手扒拉着井壁，慢慢地从井里爬出来，还没往前爬几步，就和蹲在她面前的秦明月对上了视线。
    她先看了看秦明月，然后又看了看被秦明月拎在手里那只地中海贞子。
    愣了两三秒之后，贞子疯狂地往回窜，试图重新爬回井里，胡修远眼疾手快的将石板盖在了井口。
    贞子一头撞在石板上。
    在苟到最后组沿着古井的包围圈里，贞子在石板上缩成一团，抱头痛哭，和那个欠揍的旁白的声音一模一样：“呜呜呜你们要对我这个失去了胳膊的哑巴做什么？！”
    贞子：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苟到最后组：？？？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jpg
    “我不想秃头！”
    声音之惨烈，响彻整个鬼屋。
    等苟到最后组又在鬼屋里经历了几场别的惊吓之后，他们成功地结束了鬼屋冒险。
    在最后一个人走出来的那一刻，鬼屋的地面一阵震动，地下钻出了一个比人还高的牌子：黑色的牌子上荧光大字闪闪发亮：
    【禁止无故殴打工作人员（有原因也不行）！
    禁止给贞子剃头！
    禁止让水鬼上吊！
    不许把吸血鬼钉在棺材里！
    不许给蝙蝠喂大蒜！
    不许给骷髅头涂荧光粉！
    不许把蛇打成蝴蝶结！
    不许和结巴鬼说绕口令！
    不许让镜灵背圆周率！】
    出口上落下一个防护严密的铁门，铁门上也挂着一个牌子：【最后一条：不许你们再来我们鬼屋！】
    作者有话要说：    鬼屋：你们不要过来啊
    建议百度医学生配套表情包食用：
    第一胸椎的大笑.jpg
    第五颈椎的微笑.jpg
    第七颈椎的坏笑.jpg
    枢椎的憨笑.jpg
    第85章 童年游乐园（四）
    “在鬼屋玩的真爽！”易涛伸了个懒腰,“我觉得我涂的那个骷髅头可艺术了！有什么好嫌弃的，一点鉴赏水平都没有！”
    “和结巴鬼说绕口令怎么了？”胡修远一推眼镜，“这不是在帮助他更好地和人交流嘛！”
    “喵喵喵！”
    吸血鬼死都死了，干嘛还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心跳都没了！这是一个科学的世界！没心跳了活不了的！
    夹心糖表示不服。
    够了啊,我们还站在人家大门口呢。
    “还剩一个集体项目———飞跃极限。”秦明月说,“距离游乐园散场,还有十九个小时。”
    “时间应该是够的。”
    游玩券上有实时的时间,他们每个人的游玩券上都点亮了同样三个地点。
    “飞越极限和鬼屋一南一北位于游乐园的最两端,走过去要花不少时间。”简悄说，“四个集体游戏,十四个单人游戏,没办法确定单人游戏是不是只要一个人去了就可以，我们先挑单人游戏试试？”
    “可以。”胡修远展开游玩券,能看到十四个单人游戏分别是疯狂大摆锤、心跳过山车、暴力海盗船、浪漫摩天轮、星空旋转木马、惊声尖叫等常规游戏,有偏向于惊险刺激的，也有较为平和的。
    “根据情况量力而行。”秦明月指着心跳过山车和暴力海盗船，“这些游戏我不怕，如果单人挑战游戏完成就算过关,我就要这两个游戏吧。”
    “我选这个。”简悄指着疯狂大摆锤，他和秦明月算是苟到最后组里对这种游戏不怎么害怕的人，“然后就……”
    他本来准备选第二个游戏惊声尖叫，将危险性较高的项目都挑走,但不知为什么心里一动，点到了【塔罗占卜】的上面。
    “……这个吧。”
    其他人纷纷根据自己的状态选择了单人游戏。
    苟到最后组暂时分开。
    简悄最先去的就是疯狂大摆锤,相对于别的单人游戏，这个无疑是隔得最远的。
    这个大摆锤和他原来玩过的有点不太一样，一根只有腿粗的柱子固定在地上,柱子的顶端垂下一根手臂粗的铁缆，铁缆的尽头是一个透明的圆形塑料壳，塑料壳上有一道半米高的门。
    看起来就像是那种防护力极差，分分钟能搞出事的设施。
    简悄打开门进去，刚扣好安全带，这个塑料球就在空中开始了360度的翻转。
    路径像是加快了的摩天轮，还一边自转一边公转。
    不过万幸的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大概三分钟之后大摆锤就停了，离地面还有一米的时候，塑料球和铁缆之间骤然断裂，塑料球砸在地上，激起一阵灰尘。

 第159页

    “咳咳。”
    简悄从塑料球内部打开门，虽然铁缆中途断裂，但他除了有点晕以外，一切良好。
    走到他们约定好的地方时，只有雕霸天蹲在原地。
    “咯咯咯。”
    单人游戏只要有人参与过就可以点亮，他们去完成剩下的游戏了，让我在这里和你说一声。
    “好的。”
    简悄展开手里的游玩券，十四个单人游戏已经已经被点亮了八个。
    他想了一下自己要参加的另一个单人游戏【塔罗占卜】，就在疯狂大摆锤斜前方五十多米的位置，往前走一段路，绕过几个大的设施就可以到达。
    简悄绕过两个很大的游玩设施，顺便绕过一堵废弃的花墙，属于塔罗占卜的小屋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小屋外观透着一种被风吹雨打之后的陈旧，但依然能看出墙上曾经有不少精美的花纹。
    简悄推开塔罗占卜小屋的门，他没有注意到被他放在口袋里的游玩券上，属于【塔罗占卜】的游戏图标突兀的被点亮。
    小屋里光线昏暗，墙上点了两盏银质的灯，灯光是幽绿色的，光线不充足的角落摆放着一大排铁架子，隐约能看到上面堆着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你想要占卜什么？”
    桌子前坐着一个女巫娃娃，戴着尖尖的帽子，简悄只能看到她的下巴，她的手搭在面前的水晶球上，里面有一团斑驳的光在旋转，透过水晶球的光能清楚地看到她手上树脂做成的球形关节。
    幽绿色的灯光下，她看起来十分古怪。
    “问家人的平安。”
    水晶球里的光忽而聚拢，忽而散开。
    “哎？”静默了一会儿，女巫娃娃突然发出疑惑的声音，“你的这个问题，水晶球无法回答。”
    “那就用塔罗吧。”桌子下飞出一连串塔罗牌，在空中连成一座弧形的桥梁。
    水晶球又闪了闪，里面飞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
    “只能用大阿卡那占卜。”
    她自言自语的说：
    “好奇怪啊，你居然也不可以用小阿卡那补全。”
    她的声音很小，含混不清，简悄没怎么听清楚。
    “抽牌吧。”
    在空中飞舞的塔罗牌里落下二十二张，在桌上连成一沓，黑底银线，背面有光芒在流转。
    简悄从这些塔罗牌里抽取了三张。
    “逆位死神、正位审判、正位世界。”
    女巫娃娃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平和的味道。
    “改变、重生、完成。试图两全其美，希望奇迹发生。”
    三张牌悬浮在空中，牌面上的图案像活过来了似的，不断交织变化，背面的银线连成一个简悄不认识的图案。
    “我需要给你占卜一次未来。”
    女巫娃娃继续说。
    二十二张塔罗牌再次飞上空中，融入塔罗的桥梁里，幽绿色的光线下，它们仿佛是真正的生灵。
    这次落下的是白底金线的塔罗牌，背面有金色的光点在浮动。
    简悄从这一沓里抽取了三张。
    “正位愚人、正位隐士、正位命运之轮。”
    “有什么不对吗？”
    简悄问。
    在抽取塔罗牌时，他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只是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
    “你家人的命运和你休戚相关。”女巫娃娃抬起头，帽子不再遮住她的眼睛。
    极致的黑色里带一点微微的蓝，像是夜空下的冰川，有极光在天穹上绽开，极光下破碎的冰层里，生灵在悄无声息地诞生和死去。
    这是一双奇怪而有魅力的眼睛。
    “命运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一切都取决于你的选择。”
    简悄不知道的是，就在之前，有另一个人也到过这里，同样抽取了预测命运的三张塔罗牌。
    “逆位愚人、逆位隐士、逆位命运之轮。”
    同样的牌，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命运。
    简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塔罗占卜小屋的，最后抽取的三张塔罗牌罕见的让他的思维处于混乱状态。
    为什么……他家人的平安取决于他的选择？
    “简哥———”易涛的手在简悄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简悄垂下眼睫，“怎么了？”
    “十四个单人游戏都已经结束了。”易涛手上的游玩券上已经被点亮了十七个图标，只有飞跃极限还是灰暗的，“现在去参加最后一个集体游戏吗？”
    “走吧。”简悄点点头，将这些疑问暂时放在心里，“去最后一个游戏吧。”
    “小月亮———”易涛伸出一个手指戳了戳秦明月的肩膀，“你们今天怎么了？一个两个都心神不定的。”
    “没事。”秦明月的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就是想到了一些事。”
    简悄心里泛起一点微妙的不安。
    不过很快他就没时间思考刚刚稍纵即逝的感觉了。
    因为飞跃极限到了。
    它建在游乐园的最南边，在悬崖突出来的扁平岩石上。
    工作人员是一只浑身凹陷生锈的铁皮人。
    “来参加飞跃极限的游戏吗？”铁皮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公式化的机械，“请先填写表格。”
    他们还是头一遭遇到需要填表格的游戏。
    简悄接过表格，所谓的表格其实是一块巴掌大的木牌，顶端钻了一个孔，拴了一条长长的红绳，孔的下面写了一行字：【请写下你的愿望。】

 第160页

    这行字的下面有几道横线。
    我的……愿望？
    刚刚才在塔罗那里问过家人的平安，简悄看着这简单的一行字，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写，只能顺着内心的本能写下
    【希望地球考核尽快结束，希望家人平平安安。】简悄想了想，又在后面添上一行：
    【等结束之后，我想过平淡又安稳的生活。】
    “你这是两个愿望。”生锈的铁皮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简悄背后，“飞跃极限的愿望树上，只能留一个愿望。”
    “如果想要两个愿望都实现，除非有奇迹发生。”
    简悄抬头看着岩石边上的那棵树，枝繁叶茂，树上拴着零零星星的木牌。
    他提笔划去了最后一行，将这个木牌拴在了树的枝桠上。
    夹心糖甚至爬上了树顶，将自己的愿望系在了最细的树尖。
    等所有人的牌子都在树上挂好之后，飞越极限的铁门打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哑声。
    简悄站在岩石边上，身上拴着安全防护措施，他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耳边能隐约听到水声。
    【飞跃极限，游戏开始。】
    身体骤然传来强烈的失重感，耳边风声呼啸，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他站在一片草地上，周围充斥着欢乐的气氛。
    这是一个热闹的游乐园。
    许多家长牵着年幼的孩子在游乐园里穿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无忧无虑的笑容。
    游乐园里播放着活泼的歌曲，空气里是冰激凌和爆米花的甜香，有一朵棉花糖脱离了小朋友的手，被风吹得飘起来，像一朵从天上落下的云。
    穿着小丑服饰的工作人员在派发可爱的气球，雪白的鸽子停在地上接受着小朋友的投喂，神奇的魔术师从帽子里变出一大把美味的糖果……所有人都很快乐，除了那个缩在椅子上的小男孩。
    简悄站在道路中央，有一种时空错乱的荒谬。
    这是他很多年前的记忆。
    游乐园里的人群来了又去，那个孩子在椅子上从早晨坐到黄昏。
    小丑递给他气球，魔术师递给他糖果，卖棉花糖的老爷爷给了他一个草莓味的棉花糖……
    有很多人在关心他，可他还是孤独。
    简悄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游乐园的夜晚更热闹。
    椅子旁的灯坏掉了，晚上没有亮，他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黑暗里直到散场。
    有一对夫妻急匆匆的进入游乐园找到了他，急得满头大汗，惊吓之余又带着庆幸。
    “对不起，我们太忙了，现在才找到你。”
    简悄听到他们的道歉。
    “生日快乐。”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所有的场景逐渐虚化。
    这是他等了好久好久的一句话。
    真正的记忆远不如幻想里的美好，很多年前的这一天，他在游乐园从早等到晚，也没能等到这句“生日快乐”。因为他的父母实在是太忙了，忙到忘记了他的生日。
    等他们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他并不怨恨，父母确实很爱他，只是太忙太忙。
    “悄悄你以后的生日，我们赶不回来怎么办？”
    “没关系，生日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
    “我不过生日也可以。”
    从那一年之后，他就很少听到生日快乐。
    回忆也一并掩埋在记忆深处。
    原来那个时候，他还是有点难过的。
    好在他长大了，已经释然了。
    【飞跃极限，游戏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与其说是飞跃极限，倒不如说是飞跃遗憾。
    第86章 童年游乐园（五）
    简悄感觉腰上有股力在将他往回拉,飞跃极限已经结束了，他重新站回了平台上。
    其他人和他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返回，除了秦明月。
    他的绳子依然垂在深不见底的悬崖里，没有丝毫返回的迹象。
    铁皮人静静地站在一旁,它的后脑勺上有个红色的倒计时,时间还有五分钟。
    “秦明月！”简悄趴在悬崖边上,他没有动秦明月的安全绳,“那都是假的！”
    “小……秦明月！”易涛不再开玩笑似的喊“小月亮”,他扯着嗓子，“你清醒一点啊！”
    “那都是假的！”
    秦明月的安全绳缓缓往上升。
    可没往上提几米,就又停住不动了。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简单的“飞跃极限”,秦明月居然会出问题。
    “秦明月！”
    “哥哥。”秦明月的衣摆动了动，“是不是有人在叫你啊？”
    “没有,云云听错了。”秦明月看着自己牵在手里粉雕玉琢的女孩子,眼里带着纵容和宠溺，“你想去玩什么？”
    “想去玩旋转木马！”才十岁左右的孩子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她隔着栏杆看着旋转木马，一匹匹做了漂亮彩绘神采飞扬的小马驹映在她眼里,“可以吗？”
    “可以。”秦明月将她抱上一匹小马驹的马背，“坐稳了，别摔下来。”
    旋转木马开始运行，欢快的音乐响彻四周。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美好。
    “秦明月！你快点醒过来啊！”
    “哥哥？”旋转木马带着云云经过他的面前,她的眼里带着不安。

 第161页

    “没事的。”秦明月站在一旁，“不要怕。”
    旋转木马游戏结束。
    云云抱着马脖子茫然无措,秦明月不见了。
    一个大大的冰激凌出现在她眼前。
    “尝尝。”秦明月晃晃冰激凌，冰激凌上的巧克力小熊动了动，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啊？”云云还没从哥哥失而复得的惊喜中回过神来,整个人看起来懵懵的，可爱到不行，“好甜。”
    冰激凌凉凉的，又香又好吃，她的眼睛眯成了小月牙。
    “喜欢。”云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很认真地强调，“只要是哥哥买的，我都喜欢！”
    她只在冰激凌上啃了一口，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牙印，然后掂起脚，努力的把冰激凌举起来：“真的很好吃，哥哥也尝尝！”
    一如他们很多年之前的相互分享。
    “我不喜欢冰激凌。”秦明月的脸上一直带着柔和的笑容，他把正在努力给他投食的云云抱到怀里，“所以云云把它消灭掉好不好？”
    “好呀。”确认了哥哥是真的不喜欢吃冰激凌后，云云一手搂着秦明月的脖子，一边把自己吃成了个小花猫，“今天真的超棒！”
    “我喜欢今天！”
    飞跃极限的平台上，铁皮人后脑勺的倒计时只剩两分钟了。
    秦明月的安全绳一直没有动静。
    我沿着他的安全绳下去看看吧。
    我觉得我飞下去看看比较保险。
    深不见底的悬崖下笼罩着不散的白雾，不知道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可这一切都比不过对小伙伴的担忧。
    “下去了也没有用。”简悄站在悬崖边上俯瞰着白雾，“陷在里面的不是他的人，是他的心。”
    “小月亮！”易涛将手拢在嘴边，“我们等你回来！”
    “哥哥！有兔子！”
    云云松开了秦明月的手往前跑，前面是一个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主题馆，门口有几只毛茸茸的白色兔子，它们不怕人，被云云轻而易举地抱到怀里。
    “太可爱啦！”
    她抱着兔子兴奋的对秦明月说：
    “哥哥，我们去主题馆吧！”
    秦明月站在原地没有动。
    “哥…哥哥？”
    云云看不清他的表情，语气渐渐变得迟疑。
    “我刚刚走神了，走吧。”
    秦明月走过来牵起她的手，但这一次，换成了云云在原地止步不前。
    “怎么了？”秦明月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不开心吗？”
    “不是。”云云摇摇头，“我很开心，可是———”
    她指着秦明月的心口：“你不开心。”
    她把小兔子放回草地上，小兔子一溜烟的蹿进了主题馆。
    “哥哥，我一直听到有人在喊你。”云云拉着秦明月的手，“他们都很担心你。”
    “这里都是假的。”她说，“就像肥皂泡泡一样，戳一下就碎啦！”
    “我今天已经很开心了。”她说话的时候还在笑，可眼里渐渐蓄起了泪花，“哥哥，你该回去了。”
    “你不希望我留下来陪你吗？”秦明月看着她，笑容清浅而温柔。
    似乎只要她说“是”，秦明月就一定会留下来。
    云云慢慢的摇了摇头，松开了秦明月的手。
    “你快走吧，你的朋友还在等你呢。”
    她刚一说完，秦明月就转身离开了。
    云云孤独站在主题馆的门口，周围的欢笑声渐渐泯灭：“他们对你好吗？”
    “他们很好。”秦明月沿着和主题馆相反的方向走，没有回头，可他的声音还是漂到她耳边，“即使我性格古怪冷漠，也是他们不会放弃的同伴。”
    秦明月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云云突然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上去，抓住了秦明月的衣摆，然后扯了扯他的袖子。
    秦明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在她的掌心。
    这是他们曾经约定好的暗号，如果秦明月要离开，就会向云云的掌心里放一颗棒棒糖。
    短暂离别的糖，是草莓味的。
    要离开很久的糖，是橘子味的。
    秦明月没有迟疑地向前走，云云在他的身后摊开手掌
    是橘子味的糖。
    即使是在幻境里，她的哥哥依然保留了随身带糖的习惯。
    她拆开糖纸的包装，糖很甜，甜到她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哥哥，再见啦。”
    铁皮人后脑勺上的倒进时进入最后三十秒，秦明月的安全绳忽然动了，以一种匀速的速度上升着，在最后一秒脚踏实地。
    “时间卡得不错。”胡修远拍了拍秦明月的肩膀，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游戏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搞定了？”
    “嗯。”
    秦明月点点头，给跳到他怀里的夹心糖顺毛。
    “小月亮。”易涛嬉皮笑脸，“你这次比我还慢，速度不行啊！”
    没有人去探听他在游戏中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指责他让小组担心，拖累了进度，一切都保持着一种无言的默契。
    如果他愿意分享，那么所有人都会去认真倾听，如果他不愿意，也没有人会对他不想说的事抱以好奇。
    苟到最后组所有人游玩券上的全部图标都被点亮。
    【特别奖励《童年游乐园》结束。】
    【游戏时长九小时。】

 第162页

    【“苟到最后”组小组结余时间十五小时，是否兑换同等时间返回券，返回地球？】从图书馆进入到考核空间内部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有返回地球的机会。
    要回去吗？
    简悄环视了一圈突然沉默的小组。
    “我想回去。”易涛说，“虽然我不知道地球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我还想回去看一眼。”
    “我也想回去。”胡修远说，“我想试试联系我爸妈。”
    想回地球上看看！
    “小月亮？”
    “我也回去。”秦明月脸上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我有点想吃糖。”
    易涛凑过来：“等回去了，我请我们整个组吃糖！”
    有碳烤小鱼干味的吗？
    我想吃青草味的。
    我要烤肉味的。
    我觉得你们是在为难我胖虎。
    【“苟到最后”组兑换返回卷，时长十五小时。】【请在规定期限内返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921:29:55~2020082023:5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繁芳落世、千栎10瓶；284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返回地球
    时隔一个多月,他们第一次踏出了考点的大门。
    c大的图书馆因为外形酷似一本竖着打开的书，所以成为了c大的标志性建筑，它建在c大最高的位置，在图书馆的门口可以俯瞰整个学校。
    踏出图书馆大门的那一刻,整个世界给人的印象只有荒凉和破败。
    现在应该是下午,没有阳光,整个天空显得有些昏沉,台阶上掉落的树叶在地面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鸟叫蝉鸣这些夏天特有的声音，现在什么也听不见。
    整个世界都是寂静的。
    他们从图书馆门口的台阶向下,越往下走就觉得自己呆的地方像一座空城。
    ———事实上,的确是座空城。
    所有活着的生灵都从地球上消失了。
    “我们只在考核里呆了一个多月……”易涛说，“可我现在怀疑我们呆的不是一个多月,而是一年。”
    因为没有人烟,所有的建筑好像都蒙上了一层灰败之气。
    “今天是国庆节的最后一天。”
    他们原先去图书馆的时候都是带着手机的，只是进去了之后手机就不见了，现在手机又出现在了他们的口袋里。
    胡修远按灭了屏幕。
    他的手机电量和进去之前一模一样。
    电话的那一端永远都是忙音，从考核系统降临地球开始,所有的电子通讯设备全部失效，到现在也没有恢复。
    他们在返回地球前抱着那样认真的期待，可返回后却觉得天地浩大，不知所措。
    校道上的落叶踩上去咯吱作响,路两边建筑楼上的玻璃蒙了一层暗哑的灰，失去人烟的地方,似乎朽败得格外快。
    “我们说说话吧，太安静了。”易涛主动挑起话题。
    往常那些可以称得上嘈杂的声音现在都让人分外怀念，没有喋喋不休的广播,没有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也没有路边肆意飞扬的笑闹。
    原来的学校花坛里会飞出蝴蝶，树上会停着叽叽喳喳的鸟，好心的女孩子会在台阶上喂着肥肥的大胖猫，趁机摸一摸它们养得油光水滑的皮毛，有时候能看到差点睡过头的学生一路狂奔，有时候能看到叼着包子的学生抱着电脑……
    原来的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
    有种令人落泪的活力。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简悄已经绕过了教学楼，走到了湖边，这里曾经也很热闹，现在只剩下一滩凝固的死水，“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明明已经返回了地球，可还是觉得像被抛弃的过客。
    有种彻骨的孤独。
    “你们抬头———”秦明月突然说。
    简悄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了，他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上，似乎有无数交错纵横的黑线。
    再眨一下眼睛，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仿佛刚刚只是因为太久没有看过天空而产生的错觉。
    那些黑色的、密密麻麻的线像是蛛网，包裹住了整个地球。
    “那些是什么？”
    苟到最后组或多或少都在一刹捕捉到了天空中的黑色线条。
    所有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无声的阴翳。
    第六次考核的出现，让他们意识到了人类，甚至地球本身是多么的渺小无力，这个宇宙中有着太多荒诞的奇迹，地球只是奇迹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也许考核在宇宙中，在另一些生灵眼里，就是蝼蚁在挣扎着不甘于屈服的命运。
    地球上已经死去太多太多人了。
    我想活下去。
    这个想法前所未有的清晰。
    想要……真正的回到地球上。
    “你们不饿吗？”关于未来的东西都太过沉重，简悄将这些想法埋藏到心里。
    “好像是有点饿。”易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久违的感觉到了“饥饿”这个词的意义。
    在考核里，系统暂停了他们的生理机能，除了学习和考试，他们并不需要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包括进食和睡眠。
    而返回地球之后，这种禁止似乎失效了。
    “我需要食物。”胡修远开了一个玩笑，“我的胃告诉我，它已经很久没工作，马上就要失业了。”

 第163页

    人的身体会本能的想念高热量的食物。
    “我也想吃东西。”简悄笑着说，“走吧。”
    c大出校门之后，旁边有一条商业街，里面有能满足学生生活所需的各种商店。
    系统接管地球的时候是六点半，商业街上一大半的店面都关着门，但也有不少通宵营业的快餐店是开着的。
    “上个月初这里都很热闹的。”易涛感慨道，“现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说的好像我们不是人一样。
    “唉———”易涛看了一眼在街面上溜达的胖球，“你本来就不是人好嘛。”
    你闭嘴。
    商业街上有两家开着的水果店和一家开着的蔬菜店，一个多月无人打理水果和蔬菜基本上都腐烂了，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但是店里没有苍蝇，没有蟑螂，也没有蚂蚁。
    “真的连昆虫都拉去考核了。”易涛说，“太狠了。”
    他们忍着难闻的味道进入了店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耐储存的蔬菜没有自然腐烂。
    “我就知道，幸存名单里肯定有西红柿。”易涛一进蔬菜店就直奔西红柿区域，“想我家原来买的西红柿，也不知道是不是转基因食品，一个半月了还是好好的。”
    “茄子烂了。”胡修远扒拉了一下西红柿隔壁的区域，“生菜全枯了。”
    “没几个菜是好的。”
    “冷冻区倒是在正常使用，我们挑了两块上好的里脊肉，还选了几块排骨。”简悄手里提着肉，身旁的秦明月手里拿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了几个鸡蛋。
    “把能吃的菜挑出来就行。”简悄说，“会打价吗？”
    “这个……”易涛挠挠脑袋，“这就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我会。”秦明月把鸡蛋放到电子秤上，熟练地找到鸡蛋的标价，然后在塑料袋上加上封口，贴上价格标签。
    “7.32。”他一边贴标签一边说，“我身上只有四百现金，你们记得计算一下，别买超了。”
    在大家已经习惯手机支付的时代，只有秦明月还会随身携带一些现金，现在手机无法使用，这是他们的全部资金。
    “我们现在买多少了？”
    “两百左右吧。”简悄回想了一下冷冻区上的标签价格，斩钉截铁地说，“排骨压秤，贵。”
    在给选好的蔬菜和肉打完价之后，简悄在收银柜台顾客意见那里撕了张纸，手写了一份小票：【里脊肉78.45元、鸡蛋7.32元、西红柿8.48元……付300元，找零68元。】他将这张纸放在了柜台上。
    “等等，我给这个小票拍个照。”易涛拿出手机，调出了照相机的功能，“我可不想一切结束之后被回来的店主送到警察局去，得留个证据。”
    他拍完照片又顺手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水压在小票和钱上：“好歹给人家固定一下嘛，别人挣钱也不容易。”
    “走了！”胡修远站在店门口喊易涛，“我们还得给夹心糖买罐头呢！”
    “来了来了！”
    他们在这条商业街上逛了一圈，把手里的钱花的差不多了才返回。
    打开寝室的门，没有蜘蛛网，没有虫子，只有一层薄薄的灰。
    “先做个清洁吧。”简悄从卫生间里找出了抹布和水桶，每个人各司其职，认认真真地搞起了卫生。
    雕霸天载着夹心糖飞到灯旁边，夹心糖用两只前爪开始擦灯罩。
    胖球的尾巴更是灵活，像一个自动除灰的智能鸡毛掸子。
    c大的宿舍在几年前翻新过，不仅给每个寝室增添了阳台，换新了空调，还配备了一个小厨房，方便学生自己动手做点吃的。
    等卫生打扫完，简悄和秦明月去厨房里做菜，易涛和胡修远带着夹心糖、雕霸天和胖球在看易涛手机里下载的鬼畜视频，整个寝室都是
    “白天想，夜里哭，做梦都想去首都！”
    “来者可是诸葛孔明！”
    “我就是饿死，从这儿跳下去，也绝不……”
    “易涛！”简悄忍无可忍，“你别荼毒他们幼小的心灵！”
    易涛：？？？！
    这是荼毒吗？这分明是沙雕的快乐！
    “那我们看这个！”易涛又从手机里调出了另一部分视频：“你是微笑里的甜，还是眼泪……”
    “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
    “我是隔壁的泰山，抓住……”
    在他们鬼哭狼嚎的音乐下，秦明月从厨房里走出来，他一只手里还抓着锅铲，另一只手已经打开了手机：“看这个。”
    “今天我们的课程要讲的是———如何处理外伤以及伤口缝合问题……”
    这分明就是他们班主任医学网课的录屏。
    录屏里夹杂着老师的恨铁不成钢：
    “你们给我认真听！难道病人会按照重点生病吗？”
    “就凭你的这个学习水平，你把你以后就职的医院告诉我，我绝对不踏进那家医院半步！”
    “看我干什么？看投影啊！我脸上有答案啊！”
    “你们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瑟瑟发抖.jpg
    真的是太魔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023:54:44~2020082122:4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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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节日快乐
    “准备吃饭了。”简悄推开小厨房的门,“来帮忙端菜。”
    被录屏网课折磨的几个倒霉孩子疯狂冲进厨房，一秒都不愿意在桌边多呆。
    简悄端着一盘土豆丝走到桌边，好奇道：“你给他们看什么了？”
    秦明月把手机从支架上拿起来，递到简悄眼前
    “缝合后的伤口需要保持清洁干燥,以免引起感染,同时饮食要注意,少吃辛辣食物……”
    “行了行了。”简悄忍俊不禁,“今天难得放松,你就饶了他们吧！”
    “就是就是———”易涛从厨房的门边探出半个头，嘴里含混不清,“小月亮你是魔鬼本鬼吗？”
    “你偷吃？”秦明月眯了眯丹凤眼,“还偷吃的是刚出锅的糖醋排骨？”
    易涛：？？！
    你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
    秦明月似乎看出了他要说什么：“你嘴边还有酱汁。”
    “糖醋排骨。”秦明月面无表情，“我做的。”
    在秦明月的注视下,易涛一点一点的缩回了头。
    “易涛别怂啦！”简悄乐不可支,他放下土豆丝，“没看出来明月吓你玩的吗？”
    秦明月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眼睛里都是笑意。
    “你为什么老是欺负我？”易涛满眼控诉，仿佛是惨遭抛弃的可怜人,“你从来都不欺负悄悄儿！”
    “难道这就是强者的特权吗？”
    易涛做西子捧心状，悲痛欲绝。
    “别喊我悄悄儿———”简悄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琼瑶剧看多了吧。”
    “这位戏精，别演了。”胡修远拎着易涛的衣领将他提到一边,“你再挡着路，菜就要凉了。”
    “啊～”易.戏精影帝.涛还在继续表演,“你们为什么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
    蹲坐在他身后的胖球脸上再次出现【王之蔑视】的表情包。
    “赶快出来———”胡修远朝着厨房招手，“别被他带坏了。”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傻了。
    你再这样下去,我觉得你没饭吃了。
    雕霸天用爪子抓着筷子从易涛身边飞过。
    我不认识你。
    胖球从易涛身边走过，顺便优雅的给了他脚面一爪子。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易涛还在凄凄切切地嚎叫。
    简悄分发了碗筷：“来，吃饭，别被他传染了。”
    “罢辽罢辽———”易涛麻利的溜到座位上，“民以食为天，待我吃完———”
    “就去洗碗。”简悄接易涛的话毫无违和感，“觉悟很高，请继续保持。”
    易涛：感觉自己处在食物链的最底端.jpg
    “喝一点？”
    胡修远拆开了一听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简悄拿了一瓶啤酒，拉环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三小只在旁边吃饭，四个人举着啤酒碰了个杯。
    此刻的夜晚明月高悬，照亮这座空寂无人的城市，他们寝室是整座城市唯一的光源，像是孤岛上永不熄灭的灯火。
    “赶上了最后一天。”简悄说，“节日快乐。”
    “我有点担心我妈……”易涛的面前横七竖八的躺了几个啤酒瓶子，他通常是整个小组最活跃的那个，现在蔫蔫的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我好想和她一起过节。”
    平时的考试和高强度的学习让他们没有闲暇思考别的东西，现在清闲下来，不可抑制的思念就涌上了心头。
    “我也想我爸妈。”胡修远摘下的眼镜放在一边，“他们两个是科研人员，体质那么弱，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不至于很弱吧，你身手就还可以啊。”易涛语气闷闷的，“科研人员又不是不锻炼。”
    “我的身手是小时候被欺负出来的。”摘下眼镜的胡修远显得有点脆弱，“我小时候不喜欢说话，是个书呆子，一紧张就喜欢长篇大论，没什么朋友，被欺负了也不敢吱声。”
    “那段时间过的很痛苦，我就去学了防身术……后来，一切就变好了。”
    “你没和他们说吗？”
    “家长又不是同学，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你。”胡修远笑了一下，“我爸说‘自己不能强大起来，就永远是被欺负的对象’。”
    “科研的任务很重，他们从来没来过我的家长会，也不和我的老师联系，我的老师都以为我是留守儿童，有一个特别热心的老师甚至以为我的家庭出了什么问题，格外照顾我。”胡修远靠在椅子上，“我得到的比失去的要多，我已经很知足了。”
    “听起来挺不负责任的。”易涛又干掉了一瓶啤酒，空酒瓶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也还好吧。”胡修远因为喝了酒，语速有点慢，“他们是第一次当父母，我也是第一次当孩子，彼此之间相互成长，难免磕磕绊绊，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唉……”易涛趴在桌上，摸索出自己的手机，调出相册，“给你看看我妈妈的照片，如果哪一天你在考场遇到了她，帮我报声平安。”
    “我也有他们的照片。”胡修远也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如果真能侥幸遇到，就和他们说我很好，让他们也记得保护自己，等考核结束之后再团聚。”
    他们两个人在那里交换着照片，秦明月只是盯着自己桌上那杯喝了一半的啤酒，脸上微微泛着点粉，看起来像醉了一样。

 第165页

    “小月亮，悄悄儿———”现在有点醉的易涛胆子大得不行，“你们要不要找一找？”
    “我没有他们近期的照片。”在月色下，在这怪异的节日中，简悄突然有点难过，“我的父母太忙了，我们相聚的时间很少，更别说拍照片了。”
    他最近的照片，还是去年的。
    “去年的也行啊，人的容貌一年时间没有多少变化。”
    其实他们喝的啤酒并不多，不至于达到酩酊大醉的程度，更多的是借着醉意来发泄的心中不安的奢想。
    在这些诡谲莫测的考试中，想要平安，除了能力，也要运气。
    “不用问我了。”秦明月的眼神放空，“我的外公已经去世了。”
    “对不起……”易涛有些仓惶的道歉。
    秦明月缓慢地摇了摇头：“没事。”
    他的外公已经去世，他的妹妹永远只有十三岁，至于父母……
    不提也罢。
    他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挂念的亲人了。
    “今天是国庆节，但月亮好圆啊。”易涛抬头看着月亮，“会不会有传说里的玉兔，给人们送信报平安呢？”
    “月球上昼夜温差大，白天温度可高达130℃，夜晚温度可低至—128℃，没有氧气，更没有液态水。”胡修远不假思索地反驳，“所以月球上没有玉兔。”
    “我！！”易涛即使醉意朦胧的，依然感觉心口一堵，“我不想听这个啊！”
    “那你想听什么呢？”
    “想听……”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趴在桌上沉沉地睡着了。
    简悄定了一个闹钟，在返回券要结束的最后一个小时，闹钟就会叫醒他们。
    叫醒他们，继续走向未知。
    系统内部的虚空之中，不间断地闪现一连串图像。
    ———是那些枝繁叶茂的许愿树，足有上百棵。
    无形的力量掠过树上的木牌。
    【“愿望表格”收集完毕。】
    【数据正在整合……】
    【整合数据与第五次考核相似度达到57.32%…考核模式正在微调……】【……】
    【调整完毕。】
    【等待地球考生再次进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122:41:24~2020082422:3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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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凤眼村（一）
    简悄再次拥有意识时,他已经出现在了房间里。
    这是十月份的第一场实践考试。
    没有载入通知，没有时间限制，没有考试提示，什么都没有,系统在抽取完题目之后,毫无预兆的将他送到了这里。
    简悄环视整个房间,发现这个房间里的设施都很陈旧,墙上墙皮脱落,地上是脏得看不清水泥的地面，头顶上有一盏拉绳的灯,灯泡悬挂在房间的正中心,床缺了一条腿，用几块砖撑着,整个布置都透着一种年代久远的感觉。
    他先起身检查了一下他自己的穿着,身上是厚实的夹克外套，脚上是登山专用的登山靴，裤腿紧紧扎到靴子里，床的最边缘还搁着一个黑色的背包。
    包里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之外,还有一个摄像机，内侧的袋子里有一个钱夹和一个手机。
    手机没有信号，钱夹里除了少量的钱以外，只有一张车票,始发站是被马赛克掉的，终点站是凤眼村特级旅游景点。
    特级……就这？
    推开门出去,他的房间位于二楼的右侧，靠近楼梯口的位置，除了他的房间以外,二楼还有六七个类似的房间。
    每个房间的房门都是紧闭着的，不知道有没有人。
    简悄背着包从楼梯下去，一楼是一个简陋的大厅，空荡荡的，有三个房间，房门也是关着的，大厅中间摆着一张旧圆桌和几把旧椅子，大门半开着，不太明亮的光线从门里透进来。
    今天是阴天。
    “后生要出门呐？”
    冷不丁的一个声音从简悄背后不远处响起，平直僵硬，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下显得特别吓人。
    一楼的后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露出一条缝，门背后是半张老人特有的枯瘦干瘪的脸颊。她逆着光，语气阴恻恻的：“出门可要小心，别出事了。”
    明明说着关心的话，但那语气怎么都不对，透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简悄礼貌的朝她笑了笑，推开大门出去了。
    从这个疑似民宿的屋子里走出来，外面是一大块平坦的草地，草地的边缘有向上的窄路，简悄沿着窄路走了一阵子，绕过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之后就是一个很大的平台，上面没什么青草，裸露出了土黄色的地面。
    地上堆着不少高高的稻草垛。
    “救命！救命！唔———”似乎有人在求救，但声音很快的被压了下去了。
    ————声音来源是东南最角落的稻草垛。
    简悄神色一凝。
    他顾不得许多，径直往东南角跑去，求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传出声音的稻草垛背后，什么也没有。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耳边还有女人凄厉的呼嚎，但这一次的声音是从西北传来的，一声比一声凄厉尖锐。

 第166页

    那声音里的痛苦，令人胆战心惊。
    西北角的稻草垛，背后也是空的。
    似乎每一个稻草垛背后都有人在求救，但又瞧不见人在哪里。
    简悄没有办法确定声音的来源。
    求救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空间里都是瘆人的声响。
    平台正中心的地面上，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里面钻出一座陡峭的悬崖，越升越高，凝成一只凤凰的模样，形似眼睛的石块下方，缓缓淌出一行血泪。
    “救我———”
    简悄惊醒。
    头顶是柔和的白灯，窗户拉着厚厚的窗帘，房间倒是不大，是标准的民宿配置。
    比梦里的房间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床的角落里依然放着一个黑色背包，里面的东西和梦里一模一样。
    简悄推门出去，发现整个民宿的布局也是相当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走到一楼的时候，靠窗边的一张桌子上有人向他招手。
    “这里！”
    是一个平头男生。
    他对面还坐着两个人，一个长马尾的女生，一个有点微胖的男生。
    他们不是一楼仅有的客人，但神奇的是，简悄一眼就能分辨出考生和考场里的普通人的区别。
    靠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你这次是什么职业？”平头男生问他，他的目光落在简悄身后的黑色背包上，眼里带了点好奇。
    “摄影。”
    经历了不少考场，简悄也发现系统并没有让考生自相残杀的意思，遇到的考生彼此之间大都通力合作，但更多的是小组行动或者单打独斗，像这次这样……
    就太奇怪了。
    这场考试的考生过多了。
    除了他一开始参加的“灰姑娘的博物馆”以外，他再也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考生。
    简悄环视一圈，除了他面前这三个人，东北方向和西北方向都各有一桌考生，包括他在内，一楼的考生一共有十一个人。
    “这场考试的考生确实多的有点出乎意料。”平头男生往窗户边坐了坐，给他腾出空位置，“你这醒的有点迟啊！”
    “有点事耽误了会儿。”
    简悄顺势坐下来，就听到那个平头男生自我介绍道：“我叫阮桑庭，职业也是摄影师。”他看着简悄，“你来的有点迟，我先给你讲一下我们这边的线索，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他对面的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异议，看起来这个暂时的小群体是以他为首的。
    意料之外的坦诚。
    “你是不是对我太放心了点？”简悄挑眉，从二楼一下来就能感觉到这个人对他在释放善意，而且态度有点急切。
    “我可不是无事献殷勤。”阮桑庭正色，“我这不是想抱个大腿嘛。”
    “虽然大佬你没见过我，但我见过你。”阮桑庭说，““末日倒计时”那个考场里，我是系统分配给你的队友———”
    “队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场考试从开始到结束，都是他和秦明月一起行动的。
    “真的是队友。”阮桑庭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就是你们动作太快了，我们还没有从隔壁市过来就结束了。”
    他一进入考场，就和另外几个考生一起收到了系统消息，要他们去c城寻找他们的队长简悄，副队长秦明月，系统还贴心的给他们配了照片。可鬼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才刚到达c城，就收到了倒计时停止，考试结束的消息。
    结束得莫名其妙，叫人摸不着头脑。
    事后他想了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躺赢吧。
    这次见到简悄，他第一反应就是把简悄拉到自己的临时队伍里，这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划水了。
    多么机智的决定啊！
    阮桑庭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真是跨了好几个考场的缘分。”简悄微微一笑，“队友好。”
    这就是暂时同意加入他们的队伍了。
    阮桑庭露出一个咸鱼式笑容：
    “我先给你说一下情况，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凤眼村特级旅游景点，这间民宿是这个村子里最好的民宿，每天只提供一顿午饭，早餐和晚餐自己解决。外面是凤眼村风情街，出售这里的特色食物和小礼品。”
    “我们是到这里来游玩的旅客，我是摄影师，他是美食博主———”阮桑庭指了指他对面的微胖男生，然后又指了一下对面的长马尾女生，“她是画家，这次是过来采风的。”
    “我叫邱显。”微胖男生说，“我虽然是个美食博主，但我的手机没有信号，也无法进行直播。”
    “苗霜霜。”长马尾女生手扶着靠在自己腿边的画板，“擅长水粉画，颜料带的挺多。”
    语气有一点生无可恋，她脚边堆的颜料看起来就有几十斤。
    “简悄，摄影师。”简悄从黑色背包里拿出摄像机，“我打算出去拍一拍风景，你们要一起去吗？”
    “不了。”苗霜霜率先摇摇头，“颜料太重了，我今天上午就不出去了，下午再说吧。”
    “我打算在民宿里转一转。”邱显说，“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好玩的地方。”
    ———把“找线索”这个词说得相当委婉。
    “我看能不能和老板套套近乎。”阮桑庭指了指一楼的后门，“今天出去我不是很放心。”

 第167页

    他也不是什么大佬，一路上都是谨小慎微的走过来的，在不确定安全与否的情况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苟。
    线索总会有的，但小命只有一条。
    确定了每个人的意愿之后，简悄也不强留，抱着摄像机推开民宿的大门，门外的风情街很是热闹。
    比如民宿的对面就是一个大广场，有不少游客在广场里穿梭。
    广场的右边是一排小吃店，地上铺着青砖，屋檐上翘，看起来别有一番古风韵味。左边是一排礼品店，有不少草编的小玩意挂在门外的横杆上，随着风摇摇晃晃。
    简悄沿着左边的路线一直往前走，他端着摄像机拍下了不少照片，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要不要买个娃娃？”在他经过一家竹编店铺时，被一个声音喊住了，这家铺子里没有窗户，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到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竹编娃娃，圆头圆身短手，看起来憨态可掬。
    “我的娃娃可灵了。”喊住简悄的声音阴森森的，“送给媳妇儿，保管能生大胖小子！”
    “不用了。”简悄礼貌的拒绝，“我单身，没有媳妇。”
    他明显感觉坐在阴影里的人噎了一下。
    “要不您还是送给您媳妇吧。”简悄提出建议，“她肯定喜欢。”
    “那你要不要买个姻缘娃娃？”那个声音不死心，“我这里的每一个娃娃都很灵。”
    “不用了。”简悄转身就走，“我没钱。”
    “那我送你一个。”声音说，“左边墙上第三排第七个娃娃送给你———”
    他顿了一下：“不要钱，免费的。”
    简悄正站在店门口，他歪头看了一下声音说的那个娃娃，圆形的脑袋，椭圆形的身体，短短的四肢，只有巴掌大小。
    简悄凝视着娃娃脸上两团圆溜溜的腮红和那一双黑漆漆的小圆眼睛：“姻缘娃娃？”
    “对！”声音有点急切，“你把它从架子上摘下来，它就是你的了。”
    “算了。”简悄叹了一口气，“太丑了。”
    “我还是做个寡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简悄：丑拒.JPG感谢在2020082422:37:39~2020090216:4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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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凤眼村（二）
    “这可是我亲手编的娃娃,你怎么能说它丑？！它哪里丑了？！”那个声音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一点都不丑！”
    “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简悄本来打算走了，又因为这个声音生生停下了脚步，“买卖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我不想要你还硬塞给我,你该不会———”
    简悄摸了摸下巴：“想宰客吧。”
    “你又没有钱,我宰什么客？”声音毫不客气的说,“拿走,别浪费我心情。”
    “哦———”简悄拖了一个长音，语气十分欠扁,“我知道了,你不是想宰客，是因为娃娃太丑了卖不出去,所以伤自尊了是不是？”
    “啧啧啧。”简悄脸上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白送都没人要。”
    “真、可、怜。”
    “滚！你给我滚！”
    “这就是你们凤眼村对游客的态度吗？好歹是个特级景点，要点面子吧！”简悄提高了声音，“有城管吗？这边黑心店铺宰客啦！”
    “看一看！瞧一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凤眼村黑心商铺从今天开始宰客啦！”简悄站在店铺的大门口对着街上吆喝，“大家快来看一看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在风情街上逛街的人群陆陆续续围拢过来，店铺门口很快就站了不少人。
    “来啊，我们继续。”简悄一脸纯良的笑容，“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我们好好说道说道你的娃娃。”
    “你让大家评评理，这娃娃丑不丑？”
    简悄大咧咧地指着刚刚声音要送给他的那个娃娃：“虽然是竹编的,但是东一个洞西一个洞，到处是孔，里面的填塞物都露出来了,四肢长短不一，看起来就是个畸形，脸上腮红没有涂匀就算了，最不能忍的是，这个娃娃还是个秃头。”
    “这样的姻缘娃娃，别说买了，就是送给我，我也不敢要啊，万一我的另一半长这个样子，那多磕碜那！”
    简悄看着围观人群：
    “那位大姐，您来评评理，如果有人非要强行送您一个你完全不喜欢的丑娃娃，您不是承了人家一份情吗？再者说，如果他把娃娃送给您，转头就说是您弄坏了让您赔偿，您觉得这值当吗？”
    被简悄询问的那个大姐摇了摇头：
    “肯定不值啊，这就是强买强卖！”
    “还是您有智慧！”简悄竖起大拇指，“所以这位店主啊，你就别在这骗人了，你说好好一个景点，你在里面瞎折腾什么呢？”
    “没有这份手艺，就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我有说我要敲诈你吗？！”店铺里的声音似乎是气狠了，任由简悄在那里“叭叭叭”说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要就算了！走！赶紧走！”
    “这就没意思了嘛———”简悄捧着摄像机给店门口咔嚓来了一张照片，“有什么好心虚的，又不是玩不起。”

 第168页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简悄从围观人群里挤出去，“你和别的游客好好解释解释吧！告辞！”
    等到远离了那个店铺，简悄脸上挂着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
    他平时并不是这么嘴毒又刻薄的人，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工艺品做得丑而大肆嘲讽，不论是什么样的工艺品，只要制作出来，就应该被尊重。但那些娃娃给他的感觉太不好了。
    当时光线昏暗，但他能清楚的闻到娃娃身上带着的血腥味，从孔洞里露出的充填物不是棉花和草屑，而是碎布头，混杂不少真正的头发。
    与其说是姻缘娃娃，倒不如说像是诅咒玩偶。
    简悄低头查看自己摄像机里拍下的照片，果然，和眼睛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那家店铺虽然位于风情街的边缘，光线也不充足，但门口收拾得整整齐齐，看起来也有店铺的样子。
    可在摄像机的照片里，这家店铺的墙壁是土砖的墙面，茅草盖成的屋顶，石头做的大门爬满了青苔，结满了蜘蛛网。
    看起来就不像是活人居住的地方。
    简悄带着他的摄像机走出了这条风情街，街道以外的地方似乎还在修缮，树木茂盛，人烟稀少，和热闹的街道截然不同。
    简悄继续往前走，树木掩映着几户典型的农家风格建筑，这里已经离风情街比较远了。
    简悄随手拍了几张照片。
    绕过一条清澈的小溪流，半山腰的位置还藏着一户人家，这一家的房子修的比较气派，青墙灰瓦，白色的墙面虽然有雨水冲刷的痕迹，但整体还算崭新。
    房子不远处堆着一个稻草垛，稻草垛旁边有一条小路，直直的通向山上。
    简悄眯着眼睛看了看那条不知归处的路，最后还是选择走了上去。这条路一直通向树林深处，郁郁葱葱的树木挡住了阳光。
    “好久不见。”
    突然有一道声音。
    简悄抬头，树上坐着一个娃娃脸少女，扎着一个丸子头，戴了一个白色的蕾丝蝴蝶结，穿着一条泡泡袖白色连衣裙，背着一个浅蓝色的可爱包包，鞋子上的流苏晃悠时发出轻微的敲击声。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地上：
    “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简悄说，“好久不见。”
    “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简悄在前方开路，宁栀慢悠悠的跟在他后面。
    “是啊，这场考试莫名其妙的，什么提示都没有，我当然要自力更生，出来寻找线索啰。”
    宁栀背着书包，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
    “这次给你的职业不会是法医吧？”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简悄无语凝噎，“你确定法医是出来采风，而不是来查看命案现场的吗？”
    “没办法，我没有遇到过比你更狗的考生。”宁栀摊摊手，露出一个无辜的可爱表情，“律师都能出来采风，法医怎么不能来呢？”
    “这边，别走错了———”眼看着简悄要拐上右边的岔路，宁栀赶紧叫住他，“方向错了！”
    “去左边干什么？”
    简悄丢给她一个怀疑的眼神。
    “我能干什么啊？”宁栀说，“我是一个弱小可怜又纯洁的女孩子，虽然我能力有限，但我仍希望能能通过我的努力，给迷路的人以正确的引导，让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学习世间的真理，感受到美好和爱。”
    “说人话。”
    “想教训一个傻逼，你帮我打个掩护。”
    我就知道。
    早在和她合作的那场考试里，他就充分领略到了什么叫做一秒变脸。
    天使的外表，恶魔的脾气。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条规定———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强制猥亵他人或者侮辱妇女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宁栀的眼神有点冷，“即使不构成犯罪，也可以根据治安管理法第四十四条来进行处罚，一般是五日以上十日以下的拘留。”
    “这个考场没有警察局，报警也行不通，所以我只有退而求其次，以理服人了。”
    “想想要教训那个傻逼，手就有点不听使唤啊。”
    简悄秒懂。
    “他欺负人被你撞见了？”
    简悄沉思了一瞬，确定被欺负的人肯定不是宁栀，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宁栀被欺负了之后忍气吞声的样子。
    “他欺负的对象如果是我。”宁栀说，“他人没了。”
    他们两个人沿着左边的岔路一直往前走，宁栀在路上简短的给简悄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宁栀从民宿里出来寻找线索时，在偏僻的地方看到一个人在对女生耍流氓，她把那个流氓吓退了，结果那个流氓色心不改，反而悄悄的跟上了宁栀。
    “我本来打算走到偏僻的地方把他揍一顿的，但是我一个人处理一个大块头比较麻烦，所以暂时把他甩开了。”宁栀笑了笑，“现在遇到你，武力值又不错，正好适合揍人。”
    “合着我就是你的打手啊。”简悄对这件事倒是不排斥，他调侃道，“那你的决定可是太明智了。”
    “我也这么觉得。”宁栀认真的点点头，“就凭你套那个士兵麻袋的熟练劲，我就相信你是个好人选。”
    心梗.jpg
    他那叫机智应对。

 第169页

    他们两人的速度都不慢，走了十几分钟，就看得到前面有一个人影。
    “就是那个人。”宁栀压低了声音，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垃圾袋，“你等会儿把这个套到他头上，然后你控制住他，我来打。”
    “对了。”宁栀把垃圾袋交到简悄手上，“这个垃圾袋还挺厚实的，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大，你套的时候记得套准一点，如果有余力的话，顺便指导我一下打哪儿最疼。”
    女生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李大宝像往常一样，在惯常走的路上快到家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似乎有什么东西套在了他的脑袋上，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疼痛。
    “哪个王八蛋偷袭我？不要脸的@*%#%……”
    被套麻袋的李大宝骂的很难听，但传到简悄和宁栀耳朵里，那些脏话就自动消音了。
    他们听到系统冰冷的提示：
    【文明用语，拒绝脏话。】
    “你他*%##……操^#%……”
    “哪个龟*%#/@^……”
    【争做文明人，礼貌你我她。】
    系统再次冷冰冰的强调。
    有这么一瞬间，简悄觉得系统有点萌。
    “欺负女生是吧？耍流氓了是吧？”
    宁栀已经像个炮仗一样怼上了。
    “来———”宁栀脸上带着笑，眼神冰凉，“你告诉我，你耍流氓的是这是左手呢，还是这只右手呢，还是两只手都有呢？”
    “你%#*%……”
    虽然听不清，但宁栀知道这个傻逼嘴里绝对没什么好话。
    “是左手，也是右手，所以是两只手对吧？”
    “咔嚓————”
    李大宝手腕脱臼。
    他的惨叫声惊飞了几只归巢的鸟。
    简悄在控制李大宝不乱动的情况下，默默给他把手腕接上了。
    “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头猪。”
    “不对，辱猪了。猪猪多可爱啊，红烧也好吃，爆炒也好吃，烧烤也好吃，你可没有它价值大。”
    “来，继续———你骂一句，我打一下，很公平是吧？”
    “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耍流氓了。”李大宝瘫在地上痛哭流涕，“我畜牲不如，你放过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啊！”
    宁栀每说一个字就敲一下他的脑壳，像拍西瓜似的砰砰响。
    “你、还、敢、啊！”
    “不敢了不敢了我错了！”
    “你说你这种人渣———”
    “砰————”
    “丢不丢人———”
    “丢不丢人！”
    李大宝晕了过去。
    “真晕了？”
    宁栀皱着眉，她虽然很生气，但下手依然控制着力道，绝对不至于将人打晕，虽然伤看起来很凄惨，但大多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她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
    简悄查看了一下李大宝的情况。
    “不是你打晕的，是吓晕的。”
    这次轮到她无语了。
    有胆子耍流氓，没胆子挨揍。
    “下次要是被我逮到他再耍流氓，你就把他扒光了挂到风情街的树上去。”
    “为么是我扒？”
    “难道要我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女孩子扒一个大男人的衣服吗？”宁栀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那也太可怕了！”
    “你说这话的时候，麻烦看看脚边。”简悄指了指她脚边晕着的李大宝，“我们要看事实说话。”
    两个人在揍完人之后很快返回了民宿的房间休息，没过几个小时，就听到一楼传来极有穿透力的凄厉嚎叫。
    “是谁把我的儿子打成了这个样子的！”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臭虫哟！”
    简悄拉开门，从二楼向下看，就看到一楼有一个老人在地上坐着撒泼打滚，一个鼻青脸肿畏畏缩缩的人的站在她的旁边。
    而宁栀正好在一楼的桌边吃饭。
    “就是她！”
    李大宝可能是身边站了人，说话有了底气，他指着宁栀尖叫道：“就是她把我揍成这个样子的！”
    “就是她？”刚刚还在地上哭闹不休的老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风风火火地往宁栀的方向冲，“你敢打我儿子，我撕了你的脸！”
    宁栀轻巧的避开了，她站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看着不依不饶的老人，怯生生地说：“我这么弱小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打的过他嘛……”
    宁栀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白色的连衣裙更显得她整个人柔弱不堪：“你们这么污蔑我，我好害怕。”
    简悄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心里只想给宁栀刷一串六六六。
    一朵迎风摇曳的盛世小白莲，演得真好。
    加鸡腿，必须的。
    第91章 凤眼村（三）
    “你装什么装？！”
    李大宝目眦欲裂,他万万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女生如此无耻，强行颠倒黑白，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在暴揍他，转头就换了一副柔弱无助的面孔。
    “你这个大男人就算被揍了,也不能为难一个小女生啊！”
    一楼其他桌有人发话了：
    “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揍人的样子,你别是没办法了,赖上人家女生了！”
    “就是就是！”
    李大宝即使鼻青脸肿,但看起来依旧人高马大,和纤细白瘦的宁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170页

    “就是嘛……”宁栀微微发抖，“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呢？”
    简悄脑海中不期然的想起《孔乙己》里的一句话：“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两者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活学活用,灵气十足,老师没白教。
    那个老人仍旧追着宁栀不放，宁栀一边优雅的闪避,一边捂住脸嘤嘤嘤假哭,显得那个老人更加嚣张跋扈。
    “你这个老太婆怎么回事！”一楼有旅客看不下去了，“仗着人家妹子脾气好，你们就逮着她欺负啊，怎么,外地来的游客没人权？”
    这句话可就严重了。
    老人也不追宁栀了，她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闹到：“我的命好苦哟———好不容易把儿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了，眼看着就要成家立业了,却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打了，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还帮这个小娘皮说话……”
    “哎哟———我的命好苦哟————”她尖细的嗓音几乎要冲破整个民宿，“老天爷不开眼啊，叫这些人欺负我老婆子啊,他们这些黑心肝的，活该他们%*#%……”
    【请文明用语，保持基本素质。】
    她后面的话被系统屏蔽了，估计是十分难听的骂人的脏话。
    简悄从二楼的楼梯下来，一楼的旅客都在声讨这个老人，有几个脾气暴的已经和她吵起来了。
    “难怪说人老成精，这倚老卖老的嘴脸真难看！”
    有文绉绉吵架的。
    “唉我说你这个老东西，出门掉粪坑里了吧，嘴怎么这么臭！”
    这是直接怼的。
    一楼闹哄哄的，简直像个菜市场。
    “妹子别怕啊！”看着那个老人目光又转向了宁栀，一楼热心的旅客连忙挡在她面前，“怎么，你们还想继续讹诈她？再不走我报警了！”
    “你们就是瞎了眼！”李大宝气的直嚷嚷，“那个女%#……打人可疼了，她别不是个神经病吧！”
    宁栀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一头扎到简悄怀里。
    在别的旅客眼里，就是这个柔弱的女生被吓坏了，在下意识寻求朋友的保护。
    这些旅客更愤怒了。
    “你口口声声说这个小姑娘打你，人家和你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打你啊？”
    “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要打我，说不准她就是心情不好呢？”李大宝扯着嗓子，“如果她是个神经病，我不是白挨打了？”
    “我从来不打人的。”宁栀缩在简悄怀里瑟瑟发抖，“骂人是不对的，我都是和别人好声好气的讲道理，不会发生冲突的。”
    “你有本事出来和我对峙———”李大宝愤怒之下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你看我身上的伤哪一点不是你打的？！”
    “你说话都是吼的。”宁栀的声音委屈极了，“我过去了肯定会被打，我才不过去呢，我好怕。”
    “呜呜呜我不要和他对峙。”她把头埋在简悄肩膀上，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
    “你再不走我们就报警了！”
    “什么人那这是！”
    “滚滚滚！我看你就是想讹钱想疯了！”
    一众旅客不客气地把他们赶出了民宿的大门。
    “你快点把我带上去。”宁栀的头埋在简悄的肩膀上，没有人能看清楚她的表情，她压低了声音，“快点快点！我忍不住要笑场了，声线要控制不住了。”
    “演技不错。”简悄用气音回答她，“那个胖子脸都绿了。”
    “那他的表情一定很好看。”宁栀的语气里有点遗憾，“我都没看到，为了演好这场戏，我真是付出太多了。”
    “你那分明就是临时起意。”
    “不，我这叫足智多谋，处变不惊。”
    等热心的旅客把那对看不清情况的母子赶出民宿之后，就看到刚刚那个女孩子躲在一个男孩怀里，不出声，只是轻微的发着抖，看起来被吓坏了。
    “没事了没事了。”旅客们纷纷安慰她。
    “谢谢。”他们听到宁栀小小的道谢声，“非常感谢大家的帮助。”
    “我先把她带上去休息一会儿。”简悄笑着对周围的旅客表示了一番感谢，“耽误大家的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
    众人表示理解。
    等两个人回到房间时，宁栀从简悄的怀里蹦出来，笑得在床上直打滚。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梗我可以笑到考场结束。”她坐在床上，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故意捏着嗓子说话，“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啊～”
    “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呢？”
    宁栀简直戏精附体，她比了个兰花指点了点简悄的肩膀：“你读过书，我便考一考～”
    “茴香豆的茴字，怎样写的？”简悄面无表情地接过她的话茬，“不多不多，多乎哉！”
    你都把我要说的说完了，我说什么？
    宁栀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边，脚一晃一晃的：
    “那个李大宝的表情，你给我形容一下呗！”
    “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鹅。”宁栀简直笑出了鹅叫，“这就是传说中‘不自知的东西，照了镜子也没有用’吗？”
    “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了地上想上天。”简悄说，“美死他算了。”
    宁栀把自己蓝色的背包扒拉到怀里，从里面摸出一本比砖头还厚的宪/法：“嗨呀，别这么说嘛～如果有下次，我就用这个敲他，让他感受一下法律的无上威力！”

 第171页

    “我从来都不打人的，我都是和别人好声好气的讲道理。”宁栀将宪/法在手里转了个圈，“法律的光辉会感化一切顽固的文盲，作为一名法学生，我义不容辞，要为这项伟大的事业做出奉献和牺牲！”
    你高兴就好。
    “不说这个了。”宁栀像条毛毛虫一样向前拱了拱，“你找到什么线索没？”
    “线索倒是没找到。不过有一张照片挺有趣的。”简悄拿出摄像机，调到那家奇怪的店铺，“你看看它像什么？”
    土砖墙面，茅草屋顶，石头做的大门上是青苔和蜘蛛网。
    宁栀愣了一下：
    “我第一眼看上去，像个放大的坟堆。”
    简悄沉默。
    因为他第一眼也是这么想的。
    宁栀拿着摄像机翻来覆去的看：
    “真的，越看越像。”
    “再想想明天的行程，我总觉得不太妙。”她忧心忡忡地说，“明天有当地的居民带我们去看凤眼村特有的景观“凤凰泣血”，这名字一听就很不吉利啊！”
    “凤凰泣血，凤眼村。”简悄的手肘搁在桌子上，“真是线索险中求。”
    “对啊。”宁栀连连点头，“吓得我都饿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走吧走吧！”
    话题跳跃得猝不及防。
    宁栀一边拉开门一边小声说：
    “演戏也是很耗费体力的！”
    她率先走出门，在一楼拐角处被吓了一跳，喊到一半的“啊———”被她咽回了喉咙里。
    ————任谁突然被一双混浊的眼睛静距离盯着，都会忍不住尖叫出声吧。
    吓到宁栀的老人皮肤干瘪，头发花白，脸上的神情阴恻恻的，穿着深色的衣服，整个人大半躲在阴影里，和阴影几乎融为一体，显得更加吓人。
    她说话的声音也是又沙又哑：
    “你一个赔钱货，怎么能和男人争呢？”
    宁栀皱了皱眉，躲开那个老人快戳到她脸上的手指：“国家现在都是男女平等，什么叫赔钱货，会不会讲话！”
    “我们女人就应该三从四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洗衣做饭带孩子，这才是女人应该有的本分。”
    “醒醒吧。”宁栀露出一个很无语的笑容，“这都什么年代了，大清早亡了。”
    大清都亡了，怎么封建思想还这么顽固？
    简悄跟在宁栀后面，也看见了这个老人。
    这个老人转头看着他，露出一个古怪的，让人不舒服的笑容：“有时候有些女人，是惯不得的，一娇惯心都野了，就成骚狐狸了。”
    她话里有话，分明就是指桑骂槐。
    简悄皱起了眉头。
    这个老人，除了更加苍老以外，和他梦里的那个老人一模一样。
    宁栀差点没忍住当场表演一个手撕神经病：“那您一定是道行最深的狐狸，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闻到味的那种。”
    “这不，我就站您对面，熏得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宁栀露出佩服的神色，“还是您厉害。”
    论嘴炮，她就没怕过谁。
    “不知廉耻。”那个老人恶狠狠地盯着她，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
    “对，您说得对。”宁栀点头，“形容您自己真是太贴切了，但是再准确一点，应该是不知廉耻，脑壳有包，封建糟粕，哐当哐当。”
    她一口一个“您”，但是话能气的人心梗。
    “你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迟早也要遭报应的！”
    也？
    宁栀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但她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字，是曾经有考生怼过她，还是曾经和她起过冲突的人，出了事呢？
    她的直觉倾向于后者。
    眼看着宁栀陷入了沉思，那个老人以为她怕了，得意洋洋地丢给她一个眼神才走。
    “我觉得有点问题。”宁栀用手肘撞了撞简悄的胳膊，“但不是好事。”
    “我知道。”简悄看到阮桑庭他们过来了，“这个地方过于守旧了。”
    他在风情街上的时候，除了看起来明显是游客的女性以外，大多数本地女性都是老人，几乎没有看到年轻人的存在，壮年男人倒是不少。
    “有发现了！”阮桑庭已经走到了简悄面前，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依然兴奋，脸因为激动有些发红，“我们去那边说！”
    他指的位置是靠书架的桌边，这个位置非常好，两面靠墙，一面是书架，如果有人过来，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等到了桌边，阮桑庭迫不及待地拿出他的摄像机，从里面调出一张照片
    昏暗的光线里，一张矮小的供桌上面摆着几个碟子，碟子中间供着一张黑白照片，黑白照片上的女人年纪不大，戴着一条项链，穿的衣服还有补丁，虽然笑容温柔羞涩，但在这种昏暗环境下，却也让人心头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冰凉来。
    “这是这家民宿老板悄悄供在一个偏僻房间里的。”阮桑庭说，“虽然那个老板嘴严，什么都没说，但我买了几颗糖，他的儿子就悄悄的带我去这里了，因为是偷偷去的，我怕被发现，只拍了一张照片就出来了，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我还没有细看。”
    他将这张照片放大，隐约能看到黑白照片右下角写着三个字，但不太清晰，似乎是“王春华”的样子。

 第172页

    被供奉在偏僻房间里的女人，不是老板娘，因为他们上午才见到过。但也不可能是这个老板的亲人，因为祭祀亲人绝对不需要这么偷偷摸摸。
    “老板相好？”
    阮桑庭提出一个他猜想的可能。
    “我觉得不是。”苗霜霜反驳他，“你几颗糖就可以收买的孩子，怎么可能保守这个秘密这么久都不被他妈妈知道？”
    “要是老板娘知道了，她难道不会闹吗？”苗霜霜为人比较细心，她挑出了阮桑庭话里感觉不对的地方，“你看照片里的供桌和碟子，至少用了几年，如果她真的是老板死去的相好，这么多年都没闹起来，我觉得不太可能。”
    “我比较倾向于老板娘是知情人。”邱显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张有些折痕的旧报纸，他把报纸铺展开来，“你们看左上角。”
    报纸的左上角是一条新闻，占据了一小块版面。
    【《寻人启事》：
    姓名：周媛媛
    年龄：21
    特征：身高一米六二，右眼眉骨上方有拇指大的红色胎记，于7月8日早晨在凤眼村特级旅游景点失联，失联时身穿红色毛衣，黑色牛仔裤。望知情人有消息联系本人或民警，必有重谢。
    联系电话：xxxxxxxxxx】
    这封寻人启事的时间是五年前。
    “你们说……人找到了吗？”邱显问。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他。
    谁都知道，系统不会给出无谓的线索，所以报纸上失踪的周媛媛，一定没有回家。
    “周媛媛和王春华两个人会不会有联系？”阮桑庭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到简悄的咳嗽声。
    他瞬间住嘴，转头就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你说凤眼村有什么好玩的？”
    老板娘走过来了，刚好听到他这一句话。
    “我们凤眼村虽然小，但是还是有不少旅游景点！”老板娘热情地给他们介绍，“明天会有人带你们去看“凤凰泣血”，这可是我们这儿的奇观，每个月就这么一天，错过就没了！”
    “凤凰泣血？”宁栀一直静静的坐在旁边听他们分析，没怎么说话，现在反而有了兴致，“能给我们讲讲吗？”
    “这问题我熟啊！”老板娘说，“我家的民宿可是这一片最好的，你从大门出去往右走，顺着那条小路一直向前，就能看到一座长得像凤凰的悬崖，最上面的山峰像凤凰头，每个月到这一天，就能看到凤凰流血泪的样子。“凤凰泣血”也就成了我们这里的一大特色。每年多的是人来看。”
    “不过你们要注意安全啊！”老板娘强调，“每年都有些粗心的游客离悬崖太近掉下去了。悬崖深得很，掉下去必死无疑，可没人下去给你们收尸。”
    “谢谢您的提醒。”宁栀笑眯眯的，她的眼睛很大，笑起来的时候却有点冷漠，“那您认识周媛媛吗？”
    “周媛媛是谁呀？”老板娘表情有些疑惑，“这民宿经常客来客往的，我真没办法记住每一个人。”
    “那真是太可惜了。”宁栀说，“她的特征还挺好认的，右眼眉毛上面有个拇指大的红色胎记，大概一米六高，失踪那天穿的红毛衣和黑裤子，您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你说的这特征也不好认啊，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宁栀看着老板娘的眼睛，老板娘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目光：“您怎么知道是很多年前的事？”
    “五年前警察过来找我问话，那阵势可吓人了，我当然记得了。”老板娘连眨了几下眼睛，像是眼部有点不适，“你要是平时问我一个人，我可能不知道，但这件事我真的印象深刻。”
    “我也是从旧报纸上看的。”宁栀垂下了眼睫，眼里的锋锐被尽数遮住，她又变回了那个无害的柔弱女生，“也不知道是她被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当然找到了。”老板娘微笑着回答，她的语气明显放松下来，听起来还有几分欣慰，“警察来了之后，没过几天她就被她的家人接回去了。她失踪是因为五年前这里的设施还没有现在完善，小姑娘贪玩，在树林迷了路，虽然闹得挺大，还上了报纸，但她就受了点惊吓，好在人没事。”
    “那就好。”宁栀礼貌地向她道谢，眉眼弯弯，“那真是太好了。”
    “现在中午了，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您把这里的特色菜给我们上几道吧！”
    “好的。”老板娘朝她点了点头，就朝后门的方向过去了。
    她刚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直接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刚刚那个小姑娘说出那个名字时，她心里有多慌乱，明明已经隔了五年，怎么还会有人记得这件事？！
    她的手心里爬满了汗水，心脏也是砰砰乱跳，她现在哪还有心思去做所谓的特色菜，只想找到老板赶紧商量一下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等老板娘的身影彻底在后门消失，宁栀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她在说谎。”
    “她一定认识周媛媛。”
    老板娘和宁栀讲话时一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并且目光一直向右上方看，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射动作，如果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是很难假装的。
    特别是后面宁栀刻意提起她是在旧报纸上看到的新闻时，老板娘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露出微笑，也许在旁人看来，她是为这件糟糕的事情有了一个好的结果而感到高兴，但如果把她作为一个说谎者，这种“胜利的微笑”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第173页

    更何况……
    她最后那段话的逻辑关系相当混乱，一般说谎者陈述一件事都会下意识的避开第一人称，这是人的本能。
    明明警察查盘问的人是她，但她陈述这件事的时候，却是完全站在这件事的立场之外的。
    “本来还想问问她认不认识王春华的。”宁栀摇摇头，“但看她的状态，最好还是别问，万一心理承受能力太差狗急跳墙，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你这样一问，我们今天的中饭十有八/九泡汤了。”简悄看着宁栀试探老板娘，“她今天不会再做午饭了。而且———”
    “晚上估计也睡不成，有的忙。”
    “早知道这样就把饭吃了再问了。”宁栀说，“她现在就算做好饭端上来，我也是不敢吃的。”
    鬼知道里面有没有加些别的东西。
    “所以我们现在干嘛呢？”阮桑庭看着自己相机里的照片，“在这里继续等？”
    “不了，出去买点东西填饱肚子。”简悄把自己的摄像机放到背包里，“有问题的地方，又不止这一点。”
    那些因为粗心摔死的游客，真的是因为不注意安全吗？
    未必。
    “我打算去凤眼村的学校看看。”简悄问，“你们有谁要跟着去吗？”
    以阮桑庭为首的三个人集体摇摇头。
    “我们还是暂时在民宿里呆着吧，还有好多东西没弄清楚。”
    “我去学校。”
    宁栀似乎想到了什么，小跑着跟上简悄的步伐。
    她一边走一边吐槽：“你把我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丢在这间恐怖的民宿里，也不怕我出事。”
    “不怕。”简悄的回答特别直男，“相信我，就算是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都出事了，你也不可能出事。”
    “你这种人会没有队友的。”
    “不好意思———”简悄在民宿旁边的店铺里买了个烧饼，“我不仅有小组，而我们组里每个人相处的都挺好。”
    他诚恳的回复宁栀：
    “我拖家带口的，比不上您一个人风流潇洒。”
    他从宁栀找线索的方式就能看出来，宁栀更习惯一个人单打独斗，所以她有很大可能是没有小组的。
    这人的嘴怎么就这么欠呢？
    宁栀在心里扎简悄的小人，同时也没忘了给自己买个甜烧饼啃。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凤眼村的学校，这个学校相当破旧，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学生上学了，木头的大门被雨水冲刷得长了蘑菇，门旁边有一间土墙盖茅草的门卫室，墙上裂了手指粗的缝隙，是一间随时都会倒塌的危房。
    ————和那条风情街截然不同的破烂。
    简悄率先走进去，正对着长了蘑菇的大门的那片草地，依稀能看出来曾经是个操场。
    操场旁边是两排低矮的平房，也是土墙，只是上面盖的是青瓦，现在破了几个大窟窿。
    “你们是什么人？”
    从一排低矮的平房后面走出一个蓬头垢面的瘸子，拖着一条残腿，警惕的看着他们。
    “我们是周媛媛的朋友。”简悄说，“听她说这边有一个学校，所以过来看看。”
    “这个学校没什么好看的。”那个瘸子说，“你们就别骗我了，要玩去那边的风情街上玩，这边都是破房子，没什么好看的。”
    “我也不想来啊！”简悄无奈地摊摊手，“但她说这是春华呆过的学校，让我们来旅游的时候过来看看。”
    “春华？”听到熟悉的名字，那个满眼警惕的瘸子突然莫名激动，“她在外面过的好不好？”
    “挺好的，就是不方便回来。”简悄说，“但她有实在放心不下的人，所以就托我们过来了。”
    瘸子的表情有几分松动。
    话虽然是胡诌的，但简悄对此还是有几分把握，他们面前这个瘸子脖子上戴的项链和那张黑白照片上的项链高度相似，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
    就算不是父女，至少也不会是什么仇人。
    至于王春华是周媛媛朋友这件事……
    两个看起来年龄相仿的女生，没准就是朋友呢，就算不是朋友，除非当事人对峙，否则也没有证据来证明他们在说谎。
    宁栀看着简悄面不改色的忽悠人，觉得她还是太嫩了，脸皮不够厚。
    “春华有没有托你们给我带句话呀？”
    瘸子的脸上露出一脸希冀的表情：
    “她有提到我吗？”
    “有的。”简悄的声音放得很轻，“她说她过的很好，让您在这边也照顾好自己，就是不能回来看您，她觉得过意不去。”
    “没事没事，她过得好就好。”瘸子的眼里泛起一点泪花，“从这里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你跟我过来。”瘸子朝简悄招招手，把简悄带到了第二排平房的墙根处，从地里挖出了一个裹满泥土的瓦罐。
    他把瓦罐的封口撬开，能看到罐子里都是毛票：
    一毛的硬币、五毛的纸币，一块钱的边缘摩挲得起了毛、最大的一张也不过是五块钱……
    这些钱堆满了瓦罐。
    “这是我攒的。”瘸子把瓦罐抱在怀里，犹豫着不敢递给简悄，他怕瓦罐上的泥土弄脏了简悄的衣服，“她从小过得苦，你把这些交给她，让她在外面能吃好点，我在这里过的挺好，让她不要惦念我。”

 第174页

    “从地里飞出的凤凰，就不要再飞回来了。”
    简悄沉默着接过了瓦罐。
    他想起了那张黑白的照片。
    “你们要是能走就赶紧走吧。”瘸子说，“凤眼村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浑浊的眼里淌下两行泪：
    “你们下次见到她，就帮我给她买个蛋糕。”
    “蛋糕上要有奶油做的花，还要有生日蜡烛，她喜欢好久了。”
    有那么一瞬间，简悄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是钱钟书先生说的。
    “不自知的东西，照了镜子也没有用。”来源于钱钟书先生的“据说每个人需要一面镜子，可以常常自照，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能自知的人根本不用照镜子；不自知的东西，照了镜子也没有用。”
    “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了地上想上天。”来源于鲁迅先生。
    不得不说文人吐槽起来杀伤力up。
    和大家再分享几句快乐源泉：
    猪是否能快乐得象人，我们不知道；但是人容易满足得象猪，我们是常看见的。——钱钟书你不讨厌，可是全无用处。———钱钟书
    上帝会懊悔没在人身上添一条能摇的狗尾巴，因此减低了不知多少表情的效果。———钱钟书物价像吹断了线的风筝，又像得道成仙，平地飞升。———钱钟书除了向日葵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亲日的。———钱钟书怼周作人（钱老您真的不思考一下为什么大部分犀利的怼人语录都是您的吗？【狗头保命.JPG】）
    小的时候，不把他当人，大了以后也做不了人。———鲁迅人老就罢了，何苦成精？———梁实秋
    有的人的脸，丑得像一桩冤案。———木心
    浪子把头都浪掉了，怎儿个回法？———木心
    你年轻么？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张爱玲那张脸，就像十九世纪没卖出去，二十世纪又砸在手里的赔钱货。———夏目漱石你就像一根蜡烛，好的地方都烧光了。———莎士比亚
    第92章 凤眼村（四）
    他手里的瓦罐大概两个巴掌大,外面裹满了泥土，瘸子脏兮兮的袖子很用力的擦拭着瓦罐，犹犹豫豫地将它往前递。
    他浑浊的眼里带了几分希冀：“……给。”
    简悄接过，将瓦罐放到背后的背包里。
    “您一直在这里住？”宁栀不经意地搭话,“就您一个人？”
    许是他们提到了王春华,再加上他们看起来面善且没有恶意，瘸子对他们意外的坦诚：“原来是住了几个老家伙的,这几年陆陆续续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了。”瘸子说，“也许过不了几年,等我也走了,这里就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里不是学校吗,学校里的学生呢？”
    “他们的父母挣了大钱，把他们都送到山外去享福了……”他眼里流露出一种空茫的意味，“都去享福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
    他好像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里，喃喃着简悄他们听不懂的词句：“报应没有来……”
    “……什么都没有来。”
    从破烂的学校回到风情街之后，天已经黑下来了,民宿里点上了灯，远远看去,像择人而噬的鬼火。
    一楼的座位基本上是满的,简悄一进门，就看到阮桑庭他们聚集在中午的位置上，神色凝重。
    “邱显被发现了。”阮桑庭含含糊糊地说出他的推测,“今天晚上很有可能会出问题。”
    “民宿的后院有好几大箱红色的颜料。”邱显的面色很红，显然是对于有可能连累他们而感到愧疚，“颜料摆的太乱了,我查看的时候，袖子上蹭了一点，被老板娘看到了。”
    当时老板娘神色很不对劲，就好像是他发现了什么绝不应该被发现的秘密一样，惊惧之后就是那种想要灭口的狠辣。
    苗霜霜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他们的最终猜测：
    “……所以，我们怀疑凤凰泣血是人为制造的。”
    人为制造独特的景观来吸引游客，增加人均收入，本来是一种很正常的行为，但和这些迷雾重重的疑点联系在一起，就给人一种相当不舒服的预感。
    摆在他们面前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制造这个景观的动机是什么？
    换言之，第一次出现这个景观时，发生了什么事？
    一桌子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等会儿少吃一点。”
    靠一楼后门那块地方已经开始上菜了。
    “如果民宿的人真的对我们心怀不轨———”简悄说，“今天晚上一定会对我们下手。”
    ———饭菜已经慢慢上到了他们这边。
    老板娘微笑着将菜一碟一碟摆上桌。
    等她走远，宁栀用筷子轻敲了一下碗沿，发出一声感慨：“米倒是好米，就不知道水是不是好水了。”
    一道菜，不可能所有人都爱吃，但米饭，总是万无一失的，不吃菜，总要吃饭呐。
    入夜
    简悄听到他的房门口有极轻的“咔嚓”声，紧接着钥匙转动，门从外被推开，带起来一股轻微的风。
    来人的脚步声很轻，也很谨慎。
    简悄眼皮掀开一条缝。
    视线朦胧间是一团人形的黑影，手里拿着细长的物体———看起来不像是刀一类的危险器具。

 第175页

    他暂时放弃了醒过来的念头。
    ———来的人是民宿的老板。
    他用麻绳捆简悄的时候紧张得一直吸气，寂静的夜里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但他的手很稳，甚至透着一种熟练的意味。
    简悄感觉自己被塞到了麻袋里，接着又被人扛到了肩上。
    简悄睁开了眼睛。
    这个麻袋的质量不算太好，经纬编织稀疏，又很薄，能隐约感觉到周围光影的变化。
    他感觉自己下了楼梯，出了民宿的门。
    “这是最后一个了吧？”
    有人压低声音问。
    “最后一个了。”简悄听到老板的声音，“这群鬼崽子，肯定以为药在汤和菜里，就吃了点白米饭。”
    “自作聪明。”
    他们当然知道药在饭里，匆匆吃完上去就开始催吐，残余的那部分药效有些影响，但不会太大。
    “放老地方？”
    “不行。”简悄听到拽袋子的声音，是老板娘的，“最近几年的游客越来越多了，弄过去怕被发现……先把他们放到凤凰眼睛那里去，明天运完颜料后用箱子把他们装出来……”
    “要不就在这里解决了吧……”另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这一夜呢，万一醒了就麻烦了。”
    “我下的剂量心里有数……一头牛都能药翻……”老板娘声音越压越低，“……每年都死几个，警察不会太注意的……方法都差不多……”
    “他们的命不值钱的……倒是明天的颜料，千万别出差错砸了招牌！”
    “知道知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简悄感觉他们开始走动了，脚步声响起来，交谈的声音就有些嘈杂了。
    “这批里还有两个女娃子呢，丢下去太可惜了……”有人含混着，“要不把她们留下来吧，村里还好多人光着呢…”
    “你个不长脑子的玩意儿！”老板娘怒骂了一句，“摔死的都是男的，失踪的都是女的，天底下哪有那么稀奇的事！”
    “警察不关心，但他们又不是傻子！”老板娘警告道，“前几年的事要是再发生一次，你们自己吃枪子去吧！老娘可不帮你们擦屁股！”
    先前提议的人明显声音弱了：“行行行，不留着，玩玩总行吧……”
    “别乱来，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像要出什么事似的。”老板娘心里砰砰乱跳，也不知道是不是背上的人太重了，她总觉得特别不安，催促道，“动作快点！”
    周围传来几个附和声，说话的声音慢慢停了。
    简悄再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周围的环境上，希望能得到一点线索。
    他能感觉到背着他的人是向上走的，期间不断有树枝擦过他的身体———应该是一条荒僻的小路。
    他们七弯八拐地走了一段时间，简悄感觉自己被放了下来，隔着编织袋有点潮湿，有些泥土的腥味。
    “先放这里吧。”老板娘说，“明天再来处理。”
    竜竜窣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在确认了他们不会返回之后，简悄开始活动手腕———麻绳绑得并不结实，估计是他们对自己的药效信心十足。
    简悄很轻松的挣脱绳索，撕开了编织袋，借着夜晚并不明亮的月光，他隐约看到他的旁边躺着几个同样的编织袋，打开之后里面是宁栀、阮桑庭和苗霜霜。
    没有邱显。
    他们摄入的药物也不算太多，在简悄救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出了些许配合的反应。
    显然，其他人也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
    “邱显不在这里。”阮桑庭说，“他现在的处境比我们要危险的多。”
    “活着的几率很大，考场不会有无解的死局。”宁栀从编织袋里挣扎着站起来，“只要我们速度够快，一切就还有转机。”
    “走这边。”苗霜霜正弯腰查看地上的痕迹，一阵风吹过，传来一点呛人的香气，“这是他们来时的路。”
    ———活到现在的人总有些底牌和保命的技能。
    “难怪你今天这么香。”阮桑庭吐槽，“一路上简直像个行走的香水瓶。”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被晚上的山风一吹，残余的倦意也被带走了，苗霜霜没好气地说，“再耽搁一会儿香味更淡了，我就是哮天犬转世也找不到路。”
    “走了走了。”阮桑庭理亏地摸摸鼻尖，颠颠地跟了上去。
    苗霜霜在前面领头，走了约莫一半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东一西，背道而驰。
    雾气无声无息地拢上来。
    “香味消失了。”
    本来一直残留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味在此刻突兀的消失，隐藏在空气中的，极细微的昆虫响动也骤然停止，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危机四伏的选择题。
    “我不记得我们有经过岔路。”宁栀的方向感一向极好，这种拐弯极其明显的岔路，她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们试试还原。”简悄闭着眼睛让阮桑庭将他扛起来，从两条路的分叉口试着往他们来的方向走。
    他们来时的路到底是怎样的呢？是裸露的石头形成的小路，还是软软的烂泥路，又或者是踩着咯吱作响的枯枝败叶向上攀登？
    简悄突然发现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平时的敏锐在此刻被悉数抹去，记忆中出现了奇怪的空白。

 第176页

    他一路上高度警惕，不可能不留心这些细节。
    雾气绕到背后，遮住了他们来时的路，他们站立的地方开始缩减，入目之处雾气张牙舞爪，只有一东一西的岔路入口处干干净净，似乎是在暗示他们一定要做出抉择。
    东边是上山的路，西边是下山的路。
    不知道是不是简悄的错觉，他觉得雾气更加活跃了，直觉告诉他，这些雾气……
    没有恶意。
    “去雾里。”明明是很诡异的情况，简悄却毫不犹豫的相信了自己内心的答案，迎着另外几个人惊讶的目光，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静，“路在雾气里。”
    他没有去劝另外三个人听从他的意见，他不知道自己那突然的、奇怪又笃定的直觉从何而来，他只觉得这些雾气似乎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而他现在，堪堪触碰到了边缘。
    两旁的道路干净平坦，他一步迈进了正中间的迷雾之中，雾气如潮水淹覆了他，他好像穿过了一层无形的结界，眼前是一座古旧的村庄，残阳如血挂在天边，一只乌鸦飞到他面前，发出一声粗哑的“嘎———”。
    第93章 凤眼村（五）
    这声音难听到极点。
    “嘎———”
    乌鸦再次发出叫声,它收敛起脏兮兮的羽翼闪电般冲着简悄的眼珠啄去，简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右脸颊还是被乌鸦的喙刮了一道口子，渗出血迹。
    血流出的那一瞬间,乌鸦的眼睛变红了。
    “嘎————”
    村庄深处,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这什么情况？”慢了简悄一步的宁栀刚一穿过雾气，就看到稍远的村庄里飞来几团黑色的乌云。
    “怎么这么多乌鸦？”随后来的阮桑庭和苗霜霜脸色凝重,乌鸦性食腐物,大片大片的出现在这里，由不得人不多想。
    简悄很快的擦去了血迹,宁栀递来一个创可贴,封住了血迹的来源。
    他们四个人都站在这里的时候,最开始的那只乌鸦反而没有去伤人了，这些乌鸦在他们头顶上一圈一圈地盘旋着，粗哑的叫声让人心烦意乱。
    村庄依然安静。
    “去看看？”宁栀提议。
    “走吧。”简悄点点头，他们并没有走那条明显的路，而是从旁边的草地上绕了过去，接近了村庄最外围的那一户人家。
    这是一座极为陈旧的房子,墙外爬满了青苔，潮湿的霉斑遍布,屋檐下结着蜘蛛网,瓦缝里探出一点猩红———是一只乌鸦。
    “嘎呀———”
    它像是在笑似的。
    简悄推开门，光线昏暗，潮湿呛人的空气扑面而来,这个房子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室内布局两室一厅，由于是土砖修砌的房子，地面上长满了郁郁葱葱藤蔓野草,稍不注意就会绊住人的脚步。
    房门已经变成了腐朽的破木板，一推就裂成几块掉在地上。
    靠近大门的第一间应该是卧室，进去后隐约还能看到一个土炕的形状，炕上的被絮已经破烂得难以辨认。
    简悄伸手捻了一下，有些褐色的、凝固的物体残留在表面。
    另外三个人已经去对面的房间了。
    简悄从这间房子里出来往后院的位置去，穿过同样被植物遮蔽的一小块空地，就是同样破烂的厨房，厨房的门似乎遭遇过重击，要掉不掉的挂在门框上，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
    又开始起雾了。
    雾气像有生命似的将他和前院分隔开来，一部分雾气往厨房里涌去，门板发出尖利的摩擦声，从门框上脱落。
    门后是一张青灰的、腐烂的人脸，皮肉外翻，白骨突出，一只眼睛消失了，另一只松松垮垮地挂在脸上，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这具尸体被吊在厨房门后，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身上的肉有不少残缺，像是被吃掉了一样。
    “这里也有一具尸体？”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宁栀也到了后院，“第二间卧室里有一具女性尸体，初步判断是窒息而死的，没这个惨烈。”
    宁栀在她的脖子上比了一个手势：
    “她的表情很惊恐，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自己将自己掐死，理论上根本就不可能，除非是……
    两人极有默契的隐去了要说出来的那个字。
    “阮桑庭和苗霜霜去第二家了，让我们过会儿去找他们。”宁栀说，“看出什么来了？”
    “尸体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月，但这个房子……没有十来年绝对不可能这么荒芜。”
    还有奇怪的雾气……
    “卧槽！动了！”
    一直关注着尸体的宁栀猛地将简悄往后一拉：
    “诈尸啊！”
    挂在厨房门后的那具尸体腐烂的指尖动了动，紧接着他脑袋一歪，头从绳索里咕噜噜的滚下来，一直滚到离简悄几步远的地方，残留的那颗眼珠从眼眶脱落，更是差一点就碰到了简悄的鞋边，这颗浑浊腐烂的眼珠甚至还在转动，用一种挑剔的视线打量他们。
    眼珠在地上滚了滚，突然弹起来朝宁栀的脸上飞过去，被她眼疾手快地用捡来的树枝抽飞到墙上，发出“啪唧”一声响。
    它从墙上缓缓地滑到墙角，被简悄扔出去的石头精准砸爆。
    一股堪比鲱鱼罐头的恶臭铺天盖地的蔓延。

 第177页

    好家伙，他们是砸了生化武器吗？
    两个人从这个破房子里夺门而出，只觉得再慢一秒就要被活活臭死。
    没跑几步就看到了同样面如菜色的阮桑庭和苗霜霜。
    “脑浆太臭了……”苗霜霜以一种丢了半条命的语气说，“……杀人不用刀……呕……”
    “我这辈子也不想……吃豆腐……脑了……呕……”
    “你们也砸了。”
    阮桑庭用一种极其沧桑肯定的语气陈述事实。
    “早知道那么臭，我一定撒腿就跑。”宁栀有气无力，两眼空茫，她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从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栽跟头。
    “就像是一大群人坐在一起吃螺蛳粉，用臭蛋调味，鲱鱼罐头当配菜，顺便这个地方还没有窗户密不透风的感觉。”
    “别形容了，有画面了。”
    四个人心有余悸地站在第三间房子门前，心里罕见的有了退缩之意。
    这个村庄看起来有五六十家的样子，难道他们要被臭上五六十次吗？！
    现在的尸体都不讲武德！
    “我们说好，一人一家地查，遇到尸体赶紧跑，跑不掉就听天由命。”
    说不准臭着臭着就习惯了呢？
    简悄进的第五家，这家房子的毁坏程度比第一家要轻得多，是一栋两层的房子，看起来比周围的都要气派一点，只是一楼和二楼楼梯上有大片大片的褐色，像是很久以前的干枯血迹。
    这个房子里有七具尸体，年龄大小不一，但同样都死状凄惨可怖。
    这家是有纸和笔的。
    简悄在房间的草丛里摸出了一个霉迹严重的本子，没顾得上细看就急匆匆的带出来了，因为放在另外房间的那些尸体已经隐约有了响动。
    他们就这样从村头排查到了村尾，每一间房子都年久失修，里面有或多或少都尸体，整个村庄没有一个活人。
    ———除了村尾的最后一间。
    最后一间房子里没有尸体，没有血迹，通过被植物爬满了的缝隙，可以隐约窥见墙上似乎张贴过奖状一类的东西，虽然这间房子称得上是整个村落里状态最差最破的，但还是能看出曾经被人认真收拾过。
    “有一个木箱。”阮桑庭从齐腰的草里摸到了一个木盒子，还没等他端起来，腐朽的木头就散开了，里面的破烂落了一地。
    缺了一大块的破陶碗，一个辨不出本来颜色的铁发卡，还有几张零零散散的糖纸……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时收集的那些宝贝。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简悄说，“像打游戏时波ss马上出场的提示。”
    “你最好闭嘴。”宁栀没好气地翻了他一个白眼，“一般这种情况下，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们已经查验过了整个村庄，但天空依旧是夕阳高悬，没有半点变化，红得令人心里发慌。
    “这字看不清……”简悄借着屋顶破洞后泄下来的一线天光，努力辨认简悄带出来的本子上的字迹，“写的一笔好狂草啊……”
    “xxxx年x月x日，赵二家赵招弟嫁给了钱富贵，彩礼三百块……”
    “xxxx年x月x日，赵根子娶了一个媳妇……”
    “xxxx年x月x日，村里来了一个王寡妇，还带着一个赔钱货……”
    “……多子村今年糟了灾，没钱了……”
    这一页后面的四五页粘在一起，字迹已经模糊不清，简悄只能翻过去：“王寡妇死了，村子里有钱了，她命真不好，那个赔钱货……”
    一只乌鸦从破烂变形的窗框里冲进来，抓走了他手上的本子。
    “嗬嗬——沙——”
    房子外开始有别的响动，宁栀站在门口向门外看了一眼，头皮发麻。
    村子里所有尸体都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向他们这个地方包围过来，看上去就像电影里的丧尸片一样，只是他们的样子比那些丧尸更加可怕。
    乌鸦在尸体上盘旋着，不时啄下一口腐肉，然后发出一声贪婪又粗哑的嘶鸣。
    “跑吗？”
    苗霜霜胆战心惊地问。
    “跑不掉。”简悄说，“它们已经把我们包围了。”
    几个人在房子里找了点趁手的木棍子，尸体的包围圈越来越小，透过变形的窗户和基本是个摆设的门，能看到他们脸上翻卷腐烂的肌肉。
    “要打出去吗？”阮桑庭面色凝重。
    简悄在尸体挨挨挤挤的缝隙里，窥见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不能出去。”简悄顿了一瞬，“只能死守了。”
    那双血红的眼睛弯了一下，嘲讽且不屑。
    满天乌鸦此起彼伏的叫着，像在唱着杂乱无序的催魂曲。
    如血的残阳落下，视线所能及处瞬间一片漆黑。
    简悄眨了一下眼睛。
    再睁开时，头顶是柔和的白灯，窗户拉着厚厚的窗帘———他正躺在民宿的床上。
    简悄起身，手拂过自己的脸颊，没有创可贴，没有伤疤，肌肤光洁如新。
    他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镜子里的人脸色红润，精神饱满，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土。
    好像又是一个梦。
    门外有敲门声。
    简悄转头，镜子里的他凝固不动，脸颊上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流血的伤痕。
    作者有话要说：    鸽子的良心有亿点点痛qwq感谢在2020120422:45:08~2020120622:5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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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夕澈1瓶；
    第94章 凤眼村（六）
    “笃笃——笃———笃笃——”
    门外的敲击声依旧不紧不慢,是他们在昨晚搜寻时约定过的暗号。
    简悄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他猛地回头，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他的脸，淡漠冷静的,没有什么不同。
    他按下那一点不同寻常的直觉,打开了门。
    门外是宁栀，装束和昨天一模一样。
    “看起来你还记得。”她松了一口气,“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进去说？”宁栀示意。
    简悄微微摇了摇头,卫生间里那面诡异的镜子让他起了防备之心。
    “我们出去。”简悄背上包关好门，“他们不记得了？”
    “苗霜霜不记得了。”宁栀脸上露出点凝重,“邱显还在,毫发无损,他们都说只睡了一觉。”
    “阮桑庭呢？”
    “屋里没人。”
    两个人顺着楼梯往下走，正好遇上阮桑庭从后院里出来，简悄屈起手指，在楼梯扶手上敲了敲：“笃笃——笃———笃笃——”
    阮桑庭脸色一松。
    他们三个在一楼找了一个角落，刚一坐下，阮桑庭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今天早上我把你们住的房间一个一个敲过去,没一个回应的，差点把我吓死。”他吐槽道,“我还以为你们全都遭遇不测了。”
    天知道他那一瞬间心理压力有多大。
    “苗霜霜和邱显的印象都停留在昨天晚饭时,他们没有入夜的记忆。”宁栀说，“但我们三个有。”
    “我有一个猜测。”
    简悄用手指在桌面上慢慢比划出三个字
    特优生。
    这是一个快被他们遗忘的权限，好像除了增加难度外什么用都没有。但巧合的是,他、宁栀、阮桑庭都是特优生，又正好保留了记忆。
    而苗霜霜和邱显正好没有，又失去了记忆。
    过于巧合的巧合,反而不像是巧合。
    “想验证也很简单。”民宿里陆陆续续有人起来了，一楼开始变得热闹，“考生又不止我们几个。”
    能走到现在的考生大半都有一技之长，昨天那么好的机会，一定有人会行动，只要找到别的考生弄起清楚他们的权限等级，就知道记忆的事情与权限是否有关。
    “老板娘过来了。”宁栀使了个眼色，“你说她会是什么态度？”
    一楼的后门，老板娘用小推车推着饭菜挨桌分发，到他们面前时，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仿佛昨天晚上计划将他们绑出去杀人抛尸的人不是她一样。
    “毫无破绽。”宁栀赞叹道，“一夜之间，演技简直突飞猛进。”
    “饭菜不会还有东西吧？”阮桑庭戳戳面前的米饭和炒菜，硬是不敢下筷子。
    “不知道。”简悄抬头看向窗外，太阳才刚刚离开地平线，云霞都被染得绯红，冷峻的山石在晨光下显出朦胧的影子，“如果老板娘也和苗霜霜他们一样，都忘记了呢？”
    “嗯……双重人格？”阮桑庭挠挠脑袋，脱口而出，“主副人格互相切换，没有记忆？”
    “那你还不如直接猜有鬼怪作祟。”宁栀吐槽他，“人格分裂一听就相当不靠谱。”
    “他们两个人下来了。”简悄看着楼梯口的方向，睡眼惺忪的苗霜霜打着哈欠，她旁边跟着同样萎靡不振的邱显，往他们桌的方向走过来。
    “这药效也太强了。”邱显小声地抱怨，“我睡到现在才醒，还好昨天晚上没发生什么事。”
    “我只吃了几口，居然也中招了。”苗霜霜摇头，“我以后在考场还要更谨慎点。”
    “这不没什么事吗？”阮桑庭招呼他们搬了个凳子坐下，“今天你们有什么安排？”
    “今天自由活动可能悬，观看“凤凰泣血”应该是一个重要的线索。”苗霜霜迟疑道，“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现在。”简悄的目光没有从窗外挪开，太阳已经升到比陡峭的山石还要高不少的地方了，最高的悬崖上，那块形似凤眼的石块下方，慢慢淌出一行血泪。
    这行血泪顺着岩石蜿蜒着下渗，就好像是凤凰的眼泪流过它脖颈的羽毛一样，明明是人为制造的景观，却在此刻表现出一种震撼人心的、凄厉的美感。
    “我觉得它在怨恨……”
    或许是被安排了画家的身份，苗霜霜的共情能力也有了提高：“我感觉那座悬崖，它在怨恨。”
    她又强调了一遍。
    民宿里所有的人都挤到了门边或者站到了大街上，没有人吵吵嚷嚷，所有人都沉默地望着这令人失神的美景。
    太阳越升越高，凤凰眼下的一抹血痕也慢慢模糊起来，失去了光源的照耀后，那看起来极有灵性的悬崖，也慢慢失去了神采。
    “这就是凤凰泣血啊……”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发出了感慨，“大自然实在是太神奇了。”
    一大群人在民宿门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不远处，几个惊慌失措的中年人向这个方向跑来，他们拨开人群，向民宿里面招手。
    简悄看到老板娘明显地变了脸色。
    他不着痕迹地靠过去，为首的那个人附在老板娘耳边，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简悄听到了些许关键的字句：瘸子……学校……死……
    “那个瘸子？”

 第179页

    老板娘的声音比那个中年人略大，因为惊讶，听起来还有些尖锐。
    中年人点了点头，两个人又打了一番暗语似的手势。
    交流完毕后，老板娘就和那个中年人去了民宿的后院。
    “我过去看看。”简悄用手肘捅捅宁栀的胳膊，眼睛瞟了一下后院，趁着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凤凰泣血的景观上时，他悄无声息地从桌边离开了。
    简悄没有盲目跟近，他站在虚掩的门边，后院和前面的民宿截然不同，篱笆墙低矮破旧，有几个人站在一起，脚边放置一个黑漆漆的麻布袋，里面像是装着什么物体。
    老板娘弯腰打开了那个漆黑的袋子，里面露出一个脑袋
    满头蓬乱的脏发，脖子上带着一条生锈的项链。
    瘸子死了。
    风中有说话的声音，但隔得太远，模糊不清。
    简悄从门缝边离开，躲到了一楼楼梯下面———那里堆满了杂物，能很好的挡住人的身形。
    老板每天上午会出门采购，老板娘饭点时会在一楼招呼客人，这个时候的后院基本是没有人的，危险性也是最低的。
    借着杂物的遮挡，简悄看到老板娘急匆匆地推门离开。他又等了一阵子，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去了后院。
    放置瘸子尸体的麻袋已经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了几道不明显的拖痕。
    破旧的篱笆墙缺了一块，墙根处有半枚脚印。
    根据阮桑庭说的，那个偏僻的房间就在后院左侧最角落的位置。
    这个地方确实不引人注意，低矮的旧木门前横着捆好的柴垛，摞在一起，几乎将门遮了个严实。
    简悄挪开柴垛，伸手推推门，门上上了把锁，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谁在后面？！”
    后门口传来一句刺耳的疑问，紧接着门被拉开。
    老板娘怒气冲冲地走到后院，环视一圈，没看到任何人影，她特别看了看柴草垛的摆放，似乎和先前没什么差别。前院又有人喊她，她这才带着几分狐疑走了。
    后院门被关上，落锁。
    简悄站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屋子面积不大，光线昏暗，他的正前方摆着一张矮小的供桌，烛光摇曳，贡品的影子被拉扯成各种奇怪的形状。
    简悄摊开手，掌心里是锁的碎片———就在老板娘推门而入的前一刻，他手里的铁锁突然变得极脆，像饼干一样轻而易举地他被捏碎，这才让他能险而又险地避开老板娘。
    “你在帮我？”
    他往前几步，昏暗光线下，供桌上的照片还是模糊的，黑白照片里的人面容姣好，唇微微勾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还是你现在暂时奈何不了我？”
    一切都太巧了。
    巧合地让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一个熟悉的考场世界，人的意识可以控制周围的环境改变。
    “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没有关系———”
    简悄从黑白照片前面的供桌上拿起一个干枯的馅饼，在馅饼的底部用指甲划了一道刻痕，他把不知道被供了多久的馅饼放回去，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忘了和你说，瘸子死了。”
    摇曳的烛光似乎停滞了一瞬。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当然，不知道也没关系。”
    简悄在笑，笑意不达眼底。
    简悄睡下之后很快地清醒过来，一股异样的腐臭直冲他的鼻尖。
    他睁开眼睛，腐烂的尸体已经快要从门里挤进来了。
    他又回到了昨天晚上呆着的地方。
    “近看更恐怖了！”
    他听到宁栀在小声哔哔。
    “准备冲出去了。”
    简悄一手握紧手里从床腿上拆下来的棍子，一手拂过脸颊。
    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摸起来凹凸不平。
    在第一具尸体挤进来前，简悄和阮桑庭用长些的棍子在尸体堆里捅出一条缝，然后一人几脚，踹出一条一人宽的路来。
    几个人夺门而出一路狂奔，那些尸体跟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
    “卧槽！”
    不知道跑了多远，简悄听到宁栀的惊呼，他一回头，宁栀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地上的枯草里，有一口露出地面的水井，不甚明显，宁栀就是被它绊倒了。
    “什么玩意儿！”宁栀一瘸一拐地站起来，看样子扭到脚了，她从枯井边探头，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你快过来看！”
    “看什么？”
    简悄走过去，宁栀半个人都快探进去了，无暇顾及他，只是招了招手。
    简悄没看那口井，他伸手一推，宁栀就毫无防备地滚落到了井里。
    “啊啊啊———”
    惨叫戛然而止。
    “你在干什么？”
    落后一点的阮桑庭和苗霜霜正好看到这一幕。
    苗霜霜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跑到井边：
    “宁栀！宁栀！”
    “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阮桑庭咬牙切齿地推了他一把，“滚远点！”
    “宁栀说她撞到头了。”苗霜霜都快急哭了，“这里又没有绳子，怎么把她弄上来啊！”
    简悄抱着手臂冷漠地站在一边，看这两个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第180页

    “你还不过来帮忙！”
    阮桑庭大吼。
    “不是你叫我离远点，免得耽误你救人吗？”简悄看着他们激动的面孔，“演技够差，民宿老板娘演技都比你强。”
    他的视线越过两人，落向他们身后那口井：
    “有事直说，我赶时间逃命呢。”
    阮桑庭和苗霜霜的身影突然像泡沫一样散去了。
    枯井里爬出来一个宁栀，满头鲜血，黑发披散，恶狠狠地看向他。
    “能不能换张脸？”简悄表情诚恳，“看着这张脸，我压力蛮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622:59:13~2020122415:3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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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凤眼村（七）
    “换了吧。”简悄苦口婆心地劝那个从井里爬出来的不明生物,“不合适，真的。”
    “宁栀”死死地盯着他。
    “你再不听劝，我就要薅你头发了。”简悄认认真真地和她打商量，“听说现在的女孩子脱发都挺严重的,你应该不想变成秃子吧？”
    “头顶年少荒芜,我觉得不太好。”
    “宁栀”变了个样子———她头发向前梳着，覆盖在脸上,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裸露出来的手臂大腿上都是伤痕，大片大片泛着淤黑。
    这分明就是一具死人的尸体。
    “你为什么要把她推下去！”
    简悄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却听到了她的问题。
    “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独坐莫凭栏。”简悄说，“老祖宗留下的道理。”
    “最重要的是，我认得我的同伴。”
    衣服可以伪装，神态可以遮掩，语气可以模仿,动作可以假装……但假的就是假的，不是就是不是。
    “如果连同伴都不认识,那也太差劲了吧。”
    “不认识同伴怎么办？多半是欠削。”宁栀从稍远一点的地方走过来,慢条斯理道，“揍一顿就好了。”
    “一顿不行就两顿，迟早会清醒的。”
    真.简单粗暴.物理治疗
    四个人都在同一时刻被拉进了幻觉之中,然后又陆陆续续清醒过来。
    “周媛媛同学，随意出手伤人可不是个好行为。”简悄说，“害人可是会染上业障的。”
    语气正经得像个刚刚还俗的得道高僧。
    “滚远点！”
    趴在井口的周媛媛长长的黑发遮盖着脸,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天边依然是残阳如血的状态，给所有的人和物都镀上了一层令人不适的光边。
    周媛媛身上那件破烂的红色毛衣在夕阳下看起来就像是挂在她身上的血肉。
    “需要帮忙不？”简悄完全无视了周媛媛刚才的话，“在井边趴着挺累吧？”
    “不用你假好心！你还不是想从我这里套取消息！”
    周媛媛大半个身体从井口探出来，像条蛇一样向前爬行了一段距离，她的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看起来像是被人打断了。
    “你想知道什么？”
    周媛媛抬起头，她的黑发严丝合缝地盖在她的脸上，简悄能感知到她的问题，也能感知到她突然升腾起来的、巨大的恶意。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周媛媛趴在地上，“我要风情街边缘，那家竹编店铺里店主的脑袋，你把头割下来带给我，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那恐怕不行……”简悄叹了一口气，“白天和晚上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我要怎么给你带过来？”
    “明天白天和黑夜融合，晚上你直接到这里来就可以。”
    她的恶意已经不加掩饰了：
    “作为解答你疑问的报酬，我还要民宿里那个小胖子的脑袋。”
    “你们动作要快些，我知道所有的秘密，但我只告诉一组人。”
    “剩下的人……就永远留下来吧。”
    简悄再次从民宿的床上清醒。
    他习惯性的摸了下自己的脸颊，那道结痂的伤口再次消失了。
    “今天白天和夜晚会融合……”简悄将他得到的信息重复了一遍：“时间不多了啊……”
    他看着卫生间镜子里那个沉思的自己：
    “白天和夜晚哪个会成为主导？”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啊啊啊啊————”
    楼下传来惊恐的尖叫。
    “怎么就这么着急呢……”简悄叹了一口气，打开了房门，他站在楼梯上，能看到民宿大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
    一具小小的尸体躺在血泊里，头颅不翼而飞。
    民宿的老板娘瘫软在一边，神情癫狂又绝望。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一声瓷碗摔碎的脆响。
    “啊啊啊啊我的孙孙！我的宝贝孙孙！”
    是上次吓到宁栀的那个老人。
    “他刚刚说想吃蒸蛋……我只离开了这么一会会儿……”她的神情看起来比老板娘更令人感到害怕，那双眼皮耷拉的眼里隐隐有凶光，她扒开围观的人群，扑倒那具无头尸体前，“是谁！我要他偿命！我要他给我的乖孙孙偿命！”
    底下乱哄哄的闹成一团，简悄站在楼梯上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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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他们遇到了周媛媛，别的组也应该遇到了，可是……时间不对。
    从他清醒到出事前后，绝对不超过五分钟。
    这五分钟里要完成对小胖子日常行为的调查，避开所有人杀死他并割下头带走……
    而且
    简悄从楼梯上下去，靠近了围观的人群。
    他看清了地上凝固的血迹。
    人至少死了半个多小时。
    “这边。”
    耳边有熟悉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有人在扯他的胳膊，是阮桑庭。
    他一直把简悄拉到了远离案发现场的角落。
    另外几个人早都在这等着了。
    “特优生才会记得夜晚发生过的事。”
    宁栀见简悄过来了，直接告诉了他结果。
    昨天简悄去后院调查，他们就在前院找了一部分考生问了情况，因为这个并不涉及到考场生死攸关的秘密，而且他们还用找到的线索去换，整合回答之后，就很轻松地得到了结论。
    “特优生醒的时间也不一样。”在这个基础之上，简悄的猜测得到了肯定，“我是醒的最迟的那个。”
    他第一天来的时候，从房门里出来，遇见阮桑庭，他打招呼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醒的有点迟啊。”
    “不用猜了，整个考场里醒得的最迟的就是你。”宁栀回复他，“昨天早上阮桑庭醒后敲我们每个人的房门，邱显和苗霜霜是因为药物残留还没有特别清醒，但好歹敲了几次之后还有回应。”
    “但你不是。你开房门的那一次，我已敲过你的门七遍了。”
    如果不是她清楚地知道简悄的实力，她都怀疑简悄已经因为触犯规则被悄无声息的弄死了。
    “一边给特优生方便，一边又想方设法地弄死特优生？”阮桑庭吐槽，“如果这是一个淘汰类的考场，特优生得团灭。”
    别的考生都醒了，特优生没醒，简直就是送上门的羊羔。
    简悄问：“只有特优生醒得迟吗？”
    “倒也不是。”邱显回答道，“除了特优生醒来的时间不固定以外，所有的考生都是在同一时间清醒的，有的特优生甚至和考生醒来的时间差不多。”
    “这个考场有多少个特优生？”
    “除了我们三个以外，还有四个一共有七个特优生。”
    七个特优生。
    他还没有哪场考试一次性遇到过这么多个。
    特优生就意味着难度和变数。
    这个考场没有难度通知，没有时间限制，没有考试提示，但也没有任何局限。
    条件宽泛的很，但正是因为这样反而摸不着头脑。
    没有人知道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通关，所有人都只能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慢慢试探。
    “我比最早醒来的人迟醒多久？”
    “应该有一个小时。”这次是苗霜霜回答了他的问题，“宁栀比你早醒二十分钟，也是数一数二的迟。”
    “特优生记得的夜晚的事情，也能整合出更多的线索，所以特优生以外的考生醒的早，能占据时间差的优势，是为了平衡实力？”
    “是不是为了平衡实力我不知道。”阮桑庭耸了耸肩，“但这个考场的危险程度显而易见。”
    七个特优生聚在一起，不亚于一场巨大的灾难。
    “这个考场危险的不是环境……”简悄站在角落里，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现在在那个小胖子尸体旁边的都是这个村里的人，“危险得是我们本身。”
    “推断出什么了？”
    宁栀拐了拐简悄的胳膊。
    “也不算是推断，就是觉得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要慎重选择。”
    简悄看着小胖子那具缺了头的尸体：
    “太过遵循规则，不加思考，未必是件好事。”
    “你这说法也太官方了吧？”宁栀拿怀疑的小眼神瞅他，“你该不会是混进考生中的GM吧？”
    “啊……作为一个混进考生中的GM，我现在没钱了。”简悄一本正经地问宁栀，“你还有钱吗？”
    她警惕的捂住了钱包：“你想干嘛！”
    “当然是是买东西啊！”
    “食物、水、绳子、砍刀、黑狗血、朱砂、符箓……”简悄掰着手指一样样细数，“这些都是要钱的。”
    “你认真的吗？”阮桑庭随着简悄一样一样的报名称，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旅游景点怎么可能会卖这些东西？”
    宁栀反而淡定了，她把钱包往简悄掌心一拍：
    “除了前三样，剩的你买得到算我输。”
    简悄拿着宁栀给他的钱包，满脸诚恳：
    “除了前三样，剩的我都是开玩笑的。”
    淦！上当了！还我钱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人不入庙，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独坐莫凭栏。”
    百度小科普：
    一人不入庙：故时庙观之中多有不良之辈住持，一个人行路晚间逢庙欲住，无良僧侣见钱财路费，顿起歹心，容易遇害。
    二人不看井：有两人同时赶路进京赶考，其中一人比另一人文才略优，并还带了丰厚的盘缠，另一人一路上就心中惴惴，怕同伴抢了他的头名，一直有加害之心。于是一路上寻找机会。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井台，两人正是口渴之际，他跑到井边，向同伴招手，你看这井水多么清洌，文才之人高兴的跑到井边，伸头观看，不料，无良之人，手按他的头一下按到了井里，无良之人去了心病，得了钱财，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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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不抱树：两人要加害一人，于是创造机会三人同时去抬一棵大树干，这俩人劝被害之人去抬前面，二人之中一人抬后一人抬中间。三人努力咬牙抬起后，中间之人俏俏的向后颠去，和后面的人同抬一头。而且前面之人还看不着，一段路后前面的人被压垮，内脏负伤，得了血唠，还不知是别人加害。
    独坐莫凭栏：一练武之人，武功卓卓，但不会游泳，同们师兄弟嫉妒与他，欲有加害，又打不过他，但知他有晚上练功之后有倚池塘之栏静思的习惯，于是就用锯子把木栏锯断插好，并用与木栏同色的泥吧糊好，晚上他练功后倚栏休息，一下翻到了塘里。
    第96章 凤眼村（八）
    “不要心疼嘛。”简悄极其不走心地安慰宁.气成河豚.栀,“反正到了今天晚上，这些钱就没意义了，还不如早点物尽其用。”
    “早买早享受，迟买悔终生啊。”
    他一边感慨着,一边灵活的闪出门,去了大街上。
    嗯……刚刚感觉到杀气了，还是避一避比较好。
    “是个勇士。”迟了一步的阮桑庭追上简悄,将一个钱包塞到简悄手里,面色沉重的说，“我们所有的积蓄都在这里了,望你……早去早回。”
    “……你们不要给我立flag行吗？”
    “呃……”阮桑庭思考了一瞬,“那改成希望你活着回来？”
    还不如刚刚那个呢。
    “现世报来得真快。”
    宁栀抱着手臂跟在后面,满脸幸灾乐祸。
    她其实不生气，但看简悄吃瘪，她还是很乐意的。
    “说吧，要买什么？”
    民宿里不好说清楚，大街上没什么人———都去民宿门口了，反而好讲明情况一些。
    “食物和水,每个人至少三天基础温饱的数量。”简悄说，“我们在这个考场,是要吃饭的。”
    “三天够吗？”宁栀表示疑惑。
    “不够。”简悄把两个钱包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在心里对比了一下景区的物价，“每个人只够两天的。”
    “如果不是某个人没钱了———”宁栀凉凉的睨了简悄一眼，“我们还能多撑一顿。”
    简悄面色自若：“一顿两顿的,影响不大。”
    考生手里的金额有多有少，但应该不会有巨大的差距，所以……
    “剩的时间不多了。”
    宁栀：“你有思路了？”
    “没有。”
    “哦。”她面无表情,“两天之后，饿死算了。”
    五个人买好了两天的食物和水，慢悠悠的晃去了广场左边的街道上，竹编店铺位于风情街的边缘，现在店门口一片混乱，地上散落着不少大大小小，四分五裂的竹编娃娃。
    “里面会不会还在继续打？”
    “不会。”简悄看着他脚边一个只剩半边的娃娃，“人在绝境中的求生欲，是很可怕的。”
    “一个脑袋都没拿到，我们要怎么给周媛媛交差啊？”
    阮桑庭虽然这样问，但他的神色里看不出来紧张，能升到特优生的都不是什么蠢货，脑袋换线索必然是真的，但换到线索之后，却未必能活。
    “那我们还进去看吗？”邱显比他们都要紧张，他虽然没有夜晚的记忆，但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自己和他们分开的糟糕情况，“该不会白天夜晚一融合，我就当场死翘翘了吧？”
    “那倒不至于。”宁栀说，“考场还不至于这么不给人活路。但你的处境肯定比较危险。”
    “等融合之后你谨慎点，我们马上去找你。”阮桑庭皱着眉，“能跑就跑，别正面刚。”
    邱显：“……说的好像我正面刚过似的。”
    卑微且心酸.jpg
    他们一边说一边和简悄一起踏进了竹编的店铺，扑面而来就是一股血腥味。
    店铺里乱成一团，像是被风暴过境后的残骸。
    在店铺的深处，简悄他们找到了店主的尸体
    一个同样被割了脑袋的中年人。
    “手很稳，利落又娴熟。”简悄查看了一番尸体，“实操课绝对能拿个高分。”
    “武力值不低。”宁栀观察的比较细，“尸体没什么伤，虽然不至于说是一击毙命，但也没用太久时间。”
    阮桑庭：“行凶者是先杀了人，割了脑袋，再制造的混乱假象。”
    ———按店铺现场的混乱程度，尸体上绝对不可能做到几乎无伤，尸体上唯一一处较大的伤，居然是高空坠物砸出来的。
    苗霜霜：“没找到凶器。”
    “和杀小胖子的是同一个人。”简悄认真看了看脖颈的断面，“都是顺着肌肉纹理割的脑袋，还挺注重美感，说不准原来的职业是个厨师，刀工一定很好。”
    “这种对刀工要求极其严格的人，做的菜味道肯定也不错。”
    其他人：“……”
    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找找看这里的绳子有没有被拿走？”简悄离开尸体边，“如果没有绳子，只能拆墙上残留的再做一根了。”
    “你要绳子干嘛？”宁栀一边找一边发出疑惑，“总不是用来捆凶手的吧？”
    “当然不是。”简悄从柜子顶上翻出一捆尼龙绳，语气惊喜，“用来捞尸的。”
    她就不该问。
    一番忙碌后，他们在店里找出了一捆尼龙绳，一捆草绳和两根一米多长的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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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够用了，我们走吧。”简悄把布条塞到背包里，又提起那捆草绳，沉吟了一下，“不行，不能暴露。”
    他空出一只手戳戳宁栀：“你包里还有位置吗？”
    “没了。”宁栀说，“你放了一半的食物在我包里，怎么还没有位置？”
    “拿了些别的。”简悄说，“等会儿应该能用到。”
    “给我吧。”阮桑庭从简悄手里接过草绳，“我包里还有空地。”
    尼龙绳则被邱显带着了。
    “你要去捞周媛媛的尸体？”
    看着简悄的动作，再结合他刚刚说的“捞尸”，宁栀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嗯。”简悄已经出了竹编店的门，也许是因为民宿的事闹得太大，把街上的人都吸引去了，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谁也不知道白天还剩多久，万一捞到一半晚上了怎么办？”宁栀有些担心，他们现在某种程度上处于“安全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安全期随时都有可能失效。
    “你别乌鸦嘴啊。”简悄在民宿附近辨认着他记忆中的方向，“我已经测过了，这个考场的时间算得上稳定。白天和夜晚的地形几乎是重叠的，只要我们能在四个小时内找到周媛媛所在的那口枯井，就不会遇上融合。”
    “这边。”简悄睁开眼睛，“其实我们已经算得上占优势了。我们是从山洞返回的时候进入的村庄，地形都是真的，只需要费时间找到就行，但其他人未必。”
    周媛媛明显能制造幻像，夜晚就是她的主场，被拉到有些失真的幻像里，能得到多少线索还有待商榷。
    “如果真等到白天夜晚融合时被她召去，那谁都活不了。”
    苗霜霜：“除了有人头的那组？”
    “不。”阮桑庭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们也活不了。”
    最多比他们多活一阵子。
    “还有一个人———”宁栀看着那莽莽青山，“她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过呢。”
    他们整整找了两个多小时，才在齐腰高的草里找到了那口枯井，从井口向下望，深不见底。
    简悄从包里掏出个杯子扔了下去，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
    “有点深。”他估算了尼龙绳的长度，“还需要接一下草绳。”
    紧接着，在其他几个人的注视下，他从包里掏出了罩衣、口罩和胶皮手套，甚至还有一个帽子，将自己全副武装地包裹起来。
    宁栀：“你一早就计划好了？”
    简悄是所有人中醒得最迟的那个，今天采购物资的时候他们都在一起，他根本就不可能抽时间去买这些东西。
    唯一的解释就是在他们第一晚遇到尸体之后，简悄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考场里不会出现无效的线索。”简悄把草绳往腰上捆，“这就是我没钱的原因。”
    初始资金有限，他也没辙。
    简悄把草绳和尼龙绳固定在一起，一端拴在腰上，一端抛给阮桑庭他们，语气调笑：“你们可得把我拉稳了，不然我就得下去和周媛媛做伴了。”
    宁栀紧紧拽住尼龙绳，没好气地吐槽他：
    “然后白天黑夜一融合，她一睁眼，你就被咔嚓了。”
    倒也不必如此恐吓他。
    他走到井边，顺着井壁，慢慢没入到深不见底的井中。
    阮桑庭他们在上面拽着绳子，感觉到手里的绳子一点一点的下滑，到了一个界点之后止住。
    再过一会儿，他们感觉到绳子的另一端有人在使劲拽绳子。
    “往上拉！”
    宁栀当机立断，四个人在上面一同用力，起来时比下去不知道重了多少。
    等他们将简悄从井里彻底拉起来之后，才看清简悄怀里抱着一具眼熟的尸体———红色毛衣，黑色牛仔裤，衣服破烂到几乎不能蔽体，比他们在幻象里看到的还要凄惨得多。
    简悄把周媛媛的尸体平放在地上，她明显是死去多时了，尸体上浮现大片大片的尸斑。
    简悄拨开她挡脸的长发，才发现她的嘴里塞满了米糠。
    以发覆面，以糠塞口。
    死者入黄泉，无颜见人，有冤难诉。
    简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难怪在幻象中，周媛媛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能感知到她的想法。
    她根本就没办法说话。
    简悄一手捏着周媛媛的腮帮子，一手清理她嘴里的米糠。
    邱显在一旁战战兢兢：
    “大……大佬，你就不怕……不恶心吗？”
    “我曾经给法医打过下手，有一次解刨一个肥胖死者的尸体，脂肪解刨的时候直接飙了出来，淋得人满身都是……解刨过程中满手是油，刀子打滑，差点把手套戳破造成感染……”
    “……还有巨人观的尸体，都比这可怕得多。”
    邱显在一旁听得脸都快绿了。
    邱显：“……别说了别说了……”
    越听越怕，瑟瑟发抖.jpg
    简悄的神色很平静：
    “没什么好怕的，需要被法医解刨的，大部分都是有冤的受害者，都很可惜。有些生命才刚绽放，就永远定格在了时间里。”
    第97章 凤眼村（九）
    “周媛媛啊……”宁栀蹲在简悄旁边,她本来就是一个细心的女孩子，哪怕尸体上有大片大片的尸斑，她也从中窥见了一鳞半爪的真相，“你弄完了吗？我包里还有干净的衣服,等会儿给她换上。”

 第184页

    “来之前我想了很多种方案,现在我都不想用了。”宁栀说，“让她入土为安吧。”
    阮桑庭静静地站在一边,他没有像邱显一样恶心得不敢看,也没有像苗霜霜一样吓得脸色苍白，他只觉得疑惑：“白天和黑夜融合之后,周媛媛也许根本不会记得你们的善意,这不划算。”
    她恶意满满,还是会想要你们的命。
    这种多余的同情和善念，付出和收益往往不成正比。
    回报率太低了。
    “弄好了，你给她换衣服吧。”简悄起身给宁栀让开位置，他偏头看向阮桑庭，目光沉静温和，“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衡量这么多,想做就做了。”
    “她记不记得关我什么事。”宁栀从包里拿出一条好看的裙子，“我这个人比较自我,只要无愧于心,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先前想要对付周媛媛是，现在想让她入土为安也是。
    也许在旁人眼里很奇怪，在这种环境下,还有这种近乎愚蠢的可笑举动。
    但至少她一路走来，未改初心，这就够了。
    “你们男生都转过去啊,别偷看。”
    阮桑庭背对着尸体，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他扪心自问，在进入考核系统前，他也会难过，也会同情，也会有丰富的情绪，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活着就已经耗尽他全部的精力了，他没有多余的心力，计算最优方案，已经成了惯性本能。
    “不好穿……”死去多时的尸体早已僵硬，宁栀弄得很是费劲，“霜霜，你能过来搭把手吗？”
    苗霜霜脸都是白的。
    “算了。”宁栀叹了口气，“还是我自己慢慢来吧。”
    等到宁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给周媛媛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后，另外几个人已经挖好了坑。
    简悄和宁栀把周媛媛的尸体放到坑里，填上了土。
    “现在我们要回民宿吗？”
    “不回去。”简悄说，“我们去那天的山洞。”
    那天晚上民宿的人将他们带去的，位于凤凰眼睛位置的山洞。
    这个山洞比枯井好找得多。
    上次简悄急着脱困，没有认真观察，他今天才发现，这个山洞和他记忆里的不一样。
    不同于印象中的黑暗潮湿，这个山洞并不是封闭的，站在洞口，能感觉到气流的涌动———有风从另一端吹过来。
    他随着风的方向一直往前走，这个山洞很长，蜿蜒曲折，只能听到他们几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洞的尽头，是近乎90度的垂直陡崖。
    这个山洞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太高了，从陡崖口向下望，山体隐没在一片灰色的雾霭之中，看不清崖底有什么。
    “在看什么？”
    宁栀站在简悄旁边，同样低下了头。
    “呜———呜———”
    山崖下有声音。
    雾气渐渐涌上来，将他们扯入了一段回忆里
    十七年前，多子村。
    村里新搬来了一户人家，两口子带着个女娃娃，说自己祖父那辈儿是多子村里出来的，他们和村长打了招呼后，就在村尾靠近大山深处的、早就没人了的那家破屋住下了。
    这家的男人很能干，同样是土地里刨食的农民，他每次寻摸到山上都能带下来野兔，山鸡一类的猎物改善生活，别人问起来，他也不吝啬地把方法教给其他人，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受欢迎，没过多久，他们就融入到了这个村子里。
    他们带来的女儿，这一年刚好五岁。
    记忆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欢快而明亮的，像是阳光下被烘晒过的棉被，蓬松而温暖。
    雾气稀薄了一些，简悄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崖底。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另一段回忆席卷而来。
    好景不长，四年过后，男人在一次打猎的时候失足掉下了悬崖，等人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
    封闭、愚昧又落后的村子，没有任何亲人的孤儿寡母，后果可想而知。
    早就已经变了质的嫉妒像腐烂的藤蔓一样缠绕在这可怜的一家身上。
    男人嫉妒死去的人既有能力又有一个貌美的妻子，对比之下显得他们像个蠢货，女人嫉妒寡妇有一个能干的丈夫，从不打她骂她还体贴备至，男孩子不服气一个赔钱货过的比他们还要舒适，女孩子讨厌同为赔钱货的小女孩为什么和她们的命运截然不同。
    各种各样的恶意汹涌如潮水。
    命运就这样发生了奇怪而又顺理成章的置换。
    他们一家曾经因男人的能干而生活得富足，又因为失去了作为支柱的男人而备受欺凌。
    在这个封闭的小山村里，男人就是天，男人就是地。
    人们常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女人失去了她的丈夫，对着小山村里二流子似的人物的骚/扰，她被迫成长起来。
    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带着女儿离开这个山村，去往大山外面的世界。
    就在她下定决心准备离开的前一天，她失踪了。
    第二天送回来的，只有一具草席裹着的尸体。
    “嗨呀，你妈命不好，整天恍恍惚惚的，就摔死喽！”
    有几个人抬着尸体丢到小女孩家的院子里，嘻嘻哈哈的看不出来半点悲伤。
    一个九岁的孩子，先是失去父亲，后是失去母亲。
    她跌坐在母亲的尸体旁，听到周围人的声音刺耳：“这个赔钱货也有九岁了吧？”

 第185页

    “你家想要不？”
    “不成不成。”有人摇摇头，上下打量着，嫌弃的意味不加掩饰，“就弄回去还得再养两年，浪费粮食，忒费劲儿了！划不来！”
    这个人曾经腆着脸向她父亲请教过陷阱的做法。
    “她被娇惯得啥都不会！”有婶子大声说，“我是要个媳妇儿又不是要个祖宗！”
    这个人曾在她母亲面前夸过她乖巧能干。
    “看这个身段就不是个能生儿子的！”
    这个人曾经在她家说过儿子还不如闺女好。
    “卖了吧？还能换点钱给村子里改上伙食呢！”
    这个人曾经拍着胸脯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照看他们一家。
    “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计划着卖他闺女，不怕他半夜敲你家门呢？”
    “哈，人都死透了，还怕这些？”
    这些嘈杂的声音里一点尊重的意味都没有，他们肆无忌惮的在一个九岁的孩子面前对她未来的命运挑三拣四。
    想来也是，无父无母，年纪又小，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现成的利益没有了，那自然是得敲骨吸髓，再榨一点有用的东西出来了。
    所有人都挤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直到一个瘸子扑出来，护住了那个孩子：
    “不要你们管！我养着她！我会把她好好养大！”
    他从地上抓了石块和土扔向人群：
    “都滚！滚出去！”
    “噢～瘸子也想媳妇啰！”
    有几个二流子在起哄。
    那瘸子靠近了小女孩，把她抱到怀里：
    “春华别怕啊，叔以后养你……”
    她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草药味———她母亲尸体上也有这个味道。
    她乖顺地发出一个音节。
    没有人知道，她手心里有一枚锋利的刀片，足以在瞬间割穿一个成年人的咽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2617:36:00~2021012015:4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暮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壹、清和月10瓶；
    第98章 凤眼村（十）
    “春华啊……”把所有看热闹的闲人都赶出了门外,瘸子忐忑地站到了她面前，重复道，“以后叔养你，叔不骗人。”
    “我相信叔。”她从进屋起就一直垂着的头抬了起来,眼圈通红,但没有落泪，“我妈……”
    “她就是命不好,命不好……”瘸子嗫嚅着,“让她早点入土为安吧。”
    这个愚昧又落后的小山村里，一直流传着一个迷信：如果人死后不能入土为安,就会化为厉鬼,盘旋不去。
    现在提到入土为安,像是一个讽刺又安慰的说辞。
    母亲尸体被抬回来的时候她没哭，被村民挑三拣四时她没哭，瘸子说要护住她时没哭，她给母亲收拾时没哭……可当天色转黑，夜幕降临，她站在空荡荡黑漆漆的院子里时,她哭了。
    她清晰的认识到，她没有父母了。
    她以后的未来里,都不会有父母了。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简悄站在崖底,他身边其他人都消失不见了。
    浓雾依然不散，在他周围涌动着，像墙一样挡住了来路和去路,形成了一个略带弧形的圆，仿佛有意将他们分隔开，头顶上方没有雾气,从崖底向上看，天色灰蒙蒙的，空中挂了两三颗稀疏的星子，似乎黑夜随时都会到来。
    崖底的植被稀稀落落，几乎看不见高大的树木，地面上薄薄地覆了一层草皮。
    在他视线能及的稍远处，有一个鼓起来的小土包，土包前有一个歪斜的木桩子，被拦腰折断了，断口上爬满了青苔。
    木桩子上有些划痕，看起来像是字，又不像是字，年代久了，又经过风吹雨打，看得不甚分明。
    简悄大致猜到了这个小土包的来历。
    他的手指点在那节木桩上。
    果然，一段新的记忆在他眼前展开。
    还是刚刚那个农家小院，只是比起上一段记忆里的更破旧。
    视线逐渐拉近，昏暗屋子里简陋的炕上，灰褐的被子里裹了一个人，只露出小半张脸。
    门从外面被推开。
    一瘸一拐的身影由远及近。
    “春华啊……”依旧是上一段记忆里的瘸子，“起来把药喝了。”
    “好。”看起来就不太厚实的棉被里伸出一只手，接过了那个缺了口的瓷碗，那张因为高烧通红的脸凑到碗边，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她喝了药之后，瘸子开始絮絮叨叨的教训她：
    “大冷天的，你别往水边跑，遇到那些孩子欺负你，你就忍忍，现在不是从前了。”
    “是他们先欺负我的。”她把碗往瘸子手里塞，脑袋一缩捂回了棉被里，怕让人瘸子看到她眼里掩盖不住的恨意。
    瘸子常常跟她说，忍一忍就好了，他们都是小孩子，不会有那么大的恶意。
    他从来都不知道，小孩子的恶，有时候比起成年人更加可怕。
    你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言传身教才能让一个几岁的孩子满嘴污言秽语，嘴里不断冒出那种恶心又下流的词汇。
    见她缩回了被子里，拒绝和人交流，瘸子只能叹了一口气，拿着碗出去了。

 第186页

    就在瘸子关上门的那一刻，缩在棉被中的小女孩探出头，她机警地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确定情况后，她换上衣服，轻手轻脚地跟在了瘸子身后。
    ———她知道这个家里快要没有粮食和钱了。
    瘸子必然会出去想办法。
    她也有几次撞见瘸子拿一些东西和村里人换些粮食，大部分是他自己的积蓄，有时候是她家的一些轻巧的物件。
    她爸妈藏起来的东西，早就被她见机转移到别处了，距离出事已经过了半年，到现在瘸子必然找不到什么值钱的物件。
    面对这样的困境，他还会选择抚养一个累赘吗？
    被寒风一吹，女孩子清醒了不少，半年前她本来准备直接杀了瘸子报仇，但她发现瘸子不是罪魁祸首，他身上没有抓痕。
    但那股药香……他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她母亲的指甲缝里有肉泥，十指上有血迹，瘸子身上没有，但那几个嬉笑起哄的村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凝固的血痂。
    罪魁祸首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多人，她甚至没有办法确定到底是谁。
    如果她是个男人，她就可以护住母亲，如果她再大一点，她就可以报仇……可她的年龄、性别、体力都在限制她。
    家里还有一包老鼠药，可下在村里用的那口井里，又能毒死几个人呢？放火烧村子，难道他们不会救火吗？去向村长检举，谁知道那些畜牲里面有没有村长的亲戚呢？
    她没有办法报仇的。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长大。
    瘸子能护住她一年、两年、三年、四年甚至五年，可往后等她真正长大了，又会面临什么命运呢？
    她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制造这样一个困境，为什么要带病跟踪瘸子，她到底是想要借病博得瘸子的同情，还是想要抓住瘸子的把柄？
    心里的恨和不甘都在拼命驱使着她，即使她还不到十岁。
    她见到瘸子和别人见面了。
    那个和瘸子见面的人是熟面孔，半年前来她家里闹得最欢的人，那张贪婪又恶心的脸，她绝对不会忘记。
    也许地方偏僻，两个人讲话的声音不算小，但寒风呼啸，她又生了病昏昏沉沉，听不太清楚。
    感觉两个人谈的并不顺利，瘸子越说越激动，而瘸子对面的人脸上却带着轻蔑的神色。
    他们俩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能顺着寒风飘到她耳边：“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小子躲在一边！怎么，那个时候不敢逞英雄？今天敢了！”
    “……你别说我还没遇到过这么带劲儿的，也不知道她的女儿长大了……”
    语气轻佻又下/流。
    话还没说完，就被瘸子一拳打在脸上。
    两人就地厮打起来。
    女孩子静静躲在一边，沉默地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明明只是一段不知过去了多久的记忆，但藏在暗处的女孩子那双看不到一丝光亮，黑沉沉的眼睛，却仿佛跨过了时间的洪流，和简悄对上了视线。
    简悄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段依附在腐朽木桩上的记忆过于沉重，像是粘稠腐臭的沼泽。
    接下来他就好像看了一场复仇的电影。
    瘸子和人打了一架，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弄到。
    他回去之后，在昏暗的灯光下，女孩子默默地拿出了一些零碎的钞票：“叔，这些应该能撑一段时间了。”
    她没说明明已经赤贫如洗的家里是怎样找出来这些钱的，瘸子也没问，只是默默的把这些钱收了起来。
    “我要上学。”
    “女孩子家家上什么学？”瘸子说，“我会把你好好养大的，你不要操心。”
    “我要上学。”这是半年来女孩子第一次这样执拗，“我要上学，我要离这里远远的。”
    瘸子叹了一口气：“这里到底是你的根。”
    “让这些‘根’在我长大了以后欺负我吗？”
    “我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的。”瘸子嗫嚅，眼睛不敢看她，“不会出事的。”
    “那我妈是怎么死的？”
    女孩子的话轻飘飘的，似乎风一吹就散了，却震得瘸子脸色发白。
    “她……我……”
    她又重复了一遍。
    “好……好……我去想办法……”
    瘸子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他甚至不敢在心里细想真相已经被知道了多少，只能这样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昏暗的灯光下，女孩子脊背挺直，影子在地面上铺成长长的一条。
    她要离开村子，她要报警，有错的人就应该去将牢底坐穿。
    简悄叹了一口气。
    他眼前的记忆停滞褪色，像阳光下的冰雪一样消散无踪。
    记忆结束。
    周围的雾气都散去了，他们几个人都在崖底，彼此之间隔着的距离不超过十米。
    所有人都看见了彼此。
    还没等他们汇合交流信息，就听到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恭喜考生陈牧、考生钱同仁、考生赵丽莎……完成测试。】【以上考生即刻返回。】
    系统内部的虚空之中，金色的特优生名单上，“陈牧”的名字闪了闪，落到了优等生的名单里。
    优等生“钱同仁”、“赵丽莎”的名字，则落入了中等生里。
    【变更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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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凤眼村（十一）
    和系统提示音同时变化的,还有崖底上方的天空。
    天彻底黑了。
    “是拿到人头的那组？”宁栀挑眉，“我以为那组活不了了。”
    “这场考试倒是挺宽容的。”阮桑庭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但没道理他们的任务完成了,我们还滞留在这儿啊！”
    大部分情况下,只要不是处于对立阵营，有一个考生通关,剩下的考生要么线索变简单要么就可以躺赢。
    简悄：“这个考场的死亡率很低。”
    进入这个考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认真回想了一下，目前是……
    零死亡。
    对比起以往的考场来说,简直温和得不像话,甚至考场中NPC战斗力都不算太高。
    “我以为这是一个多线解谜考场。”宁栀说,“没想到单线就可以过关。”
    “他们肯定是走的周媛媛的单线。”苗霜霜的脸上浮现一点惊喜的神色，“王春华这条线我们只要找到过关条件就可以了。”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简悄说，“以上考生即刻返回———也就是说剩下的考生还要继续。”
    他本来以为有人头的那组完成了单线要求，但有极高的死亡机率，不可能过关，更别说周媛媛此前还放了狠话：“你们动作要快些,我知道所有的秘密，但我只告诉一组人。”
    难道这些威胁只是说着玩玩吗？还是说……有什么更深沉的含义呢？
    系统的提示会不会只是一个障眼法？
    “这场考试最难的不是解谜,而是选对方向。”阮桑庭在一旁补充道,“找出所有的线索无非就是多花一点时间，但它没有标准。”
    平时的考场都会划定一个大致的准绳，让考生知道大约到了什么程度就能通关,但这场考试不同，它没有标准，没有要求,甚至没有死亡的威胁，好像只是单纯的把考生放到考场里，然后看看考生的反应。
    就像是……
    “筛选！”
    三人异口同声。
    “什么筛选？”苗霜霜没有跟上他们三个的思路。
    “系统一直在“观察”我们。”宁栀向她解释，“你的等级有变动过吗？”
    “有的。”苗霜霜点点头，“我在上上个考场的时候，从中等生升到了优等生。”
    “等级会变动，证明系统一直在观察你的能力，当你的能力达到一个标准的时候，系统就会给你升级，表现在外在就是等级提升。”宁栀继续说，“这个考场很有可能就是一个评级测定考场。”
    宁栀一开始评定的等级就是特优生，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经历过等级评定考场，这一切都是推测的，但是
    “你从中等生升优等生时没有遇到过这种类型的考场吗？”
    “没有。”苗霜霜摇摇头，“单线可以过关的考场遇到过，但从来没有遇到过完全没有任何要求和提示的考场。”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考场。
    “你们有看到记忆片段吗？”简悄看着他面前那节爬满青苔的木桩，“属于王春华的记忆。”
    将他们看到的所有记忆片段按时间顺序整合之后，不出所料，是一个悲剧故事。
    女孩子最终如愿以偿地上了学。
    小学在另一座山上，她每天必须往返于两座山之间，天不亮就得背着书包出去，夜深了才能回来，读书很苦，可她不怕苦。
    比起苦，她更怕不能报仇雪恨，更怕一眼就望得到头的人生。
    在她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学校里组织学生听演讲，来了好几个穿制服的人，老师叫他们警察。
    她记得她妈妈曾经说过，警察是来惩处坏人的。
    她报警了。
    警察和她一起去了小山村，尸体已经在地下埋了两年，证据早就凐灭无踪，瘸子也不肯当证人。
    警察走后，她被闻讯而来的村民们围住一顿暴打，那是她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
    瘸子死死地护住了她。
    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瘸子能豁出命地保护她，却不愿意给她作证。
    为什么他现在愿意保护她，当年却不愿意救下她妈妈。
    但她也确实没有怨恨的立场，非亲非故，别人凭什么要帮你？
    后来上初中乃至上高中，她再也没有回去过，她申请了贫困生补助，一直住在学校里，放假了就出去打零工，捡垃圾，夏天闷在后厨打扫卫生，冬天在冷水里洗盘子……
    生活很苦，但她不在乎，她拼了命的想要那离开那个泥潭一样的大山。
    在高考前夕，瘸子找来了，依然是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的形象，比原来更加苍老。
    “我给你找了个好人家，是村长家的二儿子，读过初中了，他们家在镇上也有好几亩地呢。”瘸子看着她，絮絮叨叨，“你嫁过去会享福的，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她不愿意，找借口百般推脱，甚至和瘸子大吵了一架。
    但都没用，瘸子就是固执地认为她应该嫁个好人家。好像只有嫁了一个好人家她才不会出事，人生才圆满一样。
    “女孩子活着不是为了嫁人！”
    “女孩子活着不是为了生儿育女！”

 第188页

    “我为什么不能挺胸抬头？我半点不比男人差！”
    “我能读书！我能读出去！我能考大学！我凭什么要在这里蹉跎一生！”
    “我不愿意！”
    两个人不欢而散。
    过了几天她才知道，她的户口早就转到村长他们家名下去了。
    在这种偏远的小地方，只要上了哪家的户口，就默认是哪家的人。
    在她一无所觉的时候，她“被”嫁人了。
    几经波折，在学校的老师都出面帮忙的情况下，她终于坐进了考场。
    她还抱着天真的念头，以为只要她考上了大学，就可以走的远远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都是假的。
    在她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
    可他们夸的是什么呢？
    “不得了了哟，有个大学生儿媳妇，将来生的孙子肯定聪明！”
    “还是你们下手快，我当时要是早点定回去，以后我的孙子肯定也聪明。！”
    她考上大学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他们好像在高兴另一种价值。
    她的录取通知书被烧了。
    “知道你考上大学就行了，不用去读，浪费钱。”
    她的身份证被掰成了两半。
    “我们给儿子娶个媳妇也不容易，总不能让你乱跑吧。”
    她的户口本被藏了起来。
    “好好过日子就行，别耍什么花花心思。”
    所有人都拼了命的要折断她的翅膀。
    她逃跑过，求助过，可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她又被带回了山里。
    她知道，这一次被关起来，可能就是一辈子了。
    她还是嫁了人。
    做不完的家务，做不完的农活，听不完的闲话，看不完的恶意，还有那些难以入睡的日夜。
    她一直计划着逃跑，但这件事没人知道。
    她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筹谋布局，带着身份证，带着钱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被瘸子看到了。
    瘸子知道她怨恨他，知道她过得不好，但他还是觉得嫁人是对的。所以他只能每天晚上悄悄的过来，站得远远的看一看她。
    她求瘸子不要说出去。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开口求他。
    瘸子答应了。
    瘸子反悔了。
    或许是觉得嫁人才是她最好的归宿，瘸子还是把她逃跑的事告诉了村里人，然后领着一群人来抓她。
    她无路可逃，最后到了悬崖边。
    悬崖上的风多大啊，吹得人什么都听不清。
    夜色中的点点火把，就像一座永远也逃不出去的囚笼。
    她终于绝望了，她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她一直都在很努力地生活着。
    可生活从来就没想着放过她。
    凤凰是飞不出大山的。
    悬崖下，开了一朵红色的花。
    “这就是王春华的故事线。”宁栀说，“本来应该高飞的凤凰，在山里葬送了一生。”
    感性一些的苗霜霜已经哭了：
    “她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呢？”
    “如果她有一个好的结局，我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苗霜霜抽噎着：“因为命运已经被注定了吗？”
    “命运从来不会被注定。”简悄说，“她只是一时想不开，可不会认命。”
    这个小山村里不是有一个传说吗？
    如果人死后不能入土为安，就会化为厉鬼，盘旋不去。
    “你猜她在入土为安前，又做了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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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凤眼村（十二）
    他们是一边在悬崖下寻找返回的路径,一边整合的故事线。
    这条故事线已经非常完整了，只是没人能准确猜测出故事结束之后的走向。
    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不能入土为安的人死后会化为厉鬼盘旋不去，那这个戕害她至深的村子,到最后还能剩几个活人？
    悬崖下有一条羊肠小道,一直通向未知的地点,小道上方岩石突/起,遮盖住了倾泻下来的月光,摸着黑在道上走,小道的尽头竟然是那所废弃的学校。
    “这所学校是在王春华死后修建的哟！”
    安静的夜晚，随时会倒塌的危房，突然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道女声，足以将人的心脏吓出胸腔。
    简悄一回头,对上一张满是血迹和青紫伤痕的脸,穿着眼熟的红毛衣和黑裤子。
    ———是周媛媛。
    “都和你们说了动作要快点。”她笑嘻嘻的，“现在好了吧，走不了了。”
    她的脚离地三寸,脚下空无一物，就这样浮在半空中。
    “虽然你对瘸子说的话都是瞎掰的，不过有一点的确是对的,我和王春华生前———”周媛媛还是那种满含恶意的语调,“确实是朋友。”
    “但那都是生前的事了。”她围着简悄飘了一圈，“也不知道你会怎么死？”
    “还有你。”她又在宁栀的身边飘来飘去，“要不我先给你们个痛快？”
    “不用了。”简悄礼貌地道谢，“我现在打算去风情街。”

 第189页

    “我也是。”宁栀淡定地拍了拍周媛媛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有点冰。”
    周媛媛把手遗憾地收回来，目光转向阮桑庭和苗霜霜：“你们要体面的死法吗？”
    两个人把头摇得像两个拨浪鼓。
    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周媛媛更加遗憾了：
    “那我就不拦着你们去送死了。”
    她说完,一把拍掉简悄手里的手电筒，手电筒骨碌碌地滚到危房的墙根边，忽明忽暗地亮了两下，坏了。
    “刺眼睛，烦人。”
    丢下最后一句话，她就像一阵轻烟似的散了。
    等她走了，简悄去墙根边把手电筒捡起来，换了节新的电池，依然用不了：“彻底坏了。”
    “没办法，摸黑走呗。”宁栀倒是对突发状况适应良好，“今天有点月光，勉强能看清路。”
    虽然这点昏暗的月光聊胜于无。
    四个人摸黑走出这所破学校，凭着记忆一路赶往风情街的方向。
    “也不知道邱显怎么样了？”阮桑庭突然出声，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从悬崖下的雾气散开之后，邱显就不见了。
    “邱显一向挺会躲的，都走了这么多个考场了，总不至于在这里翻了车。”苗霜霜这几天经常和邱显搭档，对他的性格有了一定了解，“他现在应该躲在哪个地方等候汇合。”
    “但愿吧。”
    阮桑庭说完这一句之后就不再出声了，四个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风情街逐渐的出现在眼前。
    晚上的风情街特别安静，一条街的商铺都关着门，每间商铺只有屋檐下挂了一盏小小的纸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曳着。
    “我们要不要躲一躲？”苗霜霜的声音有些发抖，她胆子也不算小，就是害怕这些灵异事物，“我听过一个传说，屋檐下挂灯笼，是给死去的灵魂照亮回来的路。”
    这里从街尾到拐角都有灯笼，照亮一小个角，由近到远排成长长的一列，是整个风情街中唯一的光源。
    夜晚的凉风大了一点，风穿过招牌和窗户间的缝隙，发出一种近乎哭泣的呜咽声。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连阮桑庭都有点打退堂鼓了，实在是安静的有点诡异了，那么多村民，还有数量不少的考生，都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要知道今天白天和夜晚融合，考生不可能不出来查看情况，能走到这一步的考生绝不会缺少这一份机敏。
    “躲起来！”简悄拉着旁边的宁栀，突然伸手推向最近的店铺门，“吱呀”的一声，在安静的夜晚竟然有点瘆人。
    阮桑庭和苗霜霜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愣。
    “风声……是风声变大了！”
    苗霜霜压低了声音惊呼。
    那呜咽声果然变大了，近的好像就在耳边似的。
    简悄在他们都跑进店铺之后关上了门，片刻不停地朝后门跑去：“快点！她要来了！”
    简悄没有指名道姓，但另外三个人都心知肚明。
    不能直呼鬼的名字，不然很容易被感知。
    他们前几天都是在梦中被周媛媛拉入幻境，从来没有直面过风情街的夜晚。
    “难道白天黑夜融合之后的第一个晚上，要面临的就是她的追杀吗？”宁栀脚下不停，“正面对上根本就没有胜算！”
    “在对上她之前———”简悄说，“我们还要解决一些别的麻烦。”
    他们四个已经跑到了后门，正在风情街街尾最后一户和倒数第二户之间的交叉处，两户的背后有一汪小的湖泊，湖泊里长了一棵高大的槐树。
    在他们出现后，这颗槐树的树干上，长出了一张木质的人脸，睁着眼，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嘻嘻嘻———”
    声音尖利得像是玻璃划过黑板。
    随着这一声笑，两间商铺里开始传出悉悉簌簌的响动，像是什么生物在地上爬行。
    “这些村民……”阮桑庭沉着声音，“应该都死了。”
    他们在对夜晚幻境里那些奇形怪状的尸体的印象在响动中复苏。
    “不是吧！”苗霜霜低低地哀嚎一声，“还来？”
    “愣着干嘛！跑啊！”
    简悄一边带头跑一边从背包里摸出一个东西，反手就朝槐树上一扔，正好扔到那个人脸嘴里。
    “呸呸———”那张嘻嘻笑着的脸声音戛然而止，“什么玩———”
    话还没有说完，它就发现简悄居然跑到了它的面前：“呼——”
    简悄从它的鼻尖开始，用打火机点燃了它整张脸。
    “原来水里的木头也能烧啊！”简悄感慨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咔嚓！”
    “别发表感慨了，还不过来帮忙！”宁栀在树上掰下了一节树枝，较细的那端塞到被烧得嗷嗷乱叫的木头嘴里点燃，确定这节树枝燃上以后，她将这节树枝递给站的远远的苗霜霜，“拿着，辟邪。”
    苗霜霜立刻接了过去。
    “不是。”阮桑庭嘴角抽动，“辟邪的不是桃木吗？”
    “槐木招鬼，火焰辟邪，四舍五入一下———”简悄也折了一只，“她说得对。”
    阮桑庭：“……”
    四个人一人折了一只燃着的槐树枝当火把拿着，也许是那棵槐树叫唤得太过凄厉，以至于风情街每家商铺里都有响动，但就是没有东西出来。

 第190页

    四个人从风情街商铺后面往民宿的方向走，在走到那家卖竹编娃娃的店铺后面时，店铺的后门突然打开了。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是我是我！”黑暗传出一声压得极小的狂喜，“我邱显！活的！”
    阮桑庭硬生生收住了要踹出去的脚。
    “再说慢一点，你能被自己人踹成重伤。”
    借着一点微弱的火光，能看到邱显现在狼狈极了，灰头土脸不说，身上还有左一道右一道的血痕，像是从灾难现场逃出来似的。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长话短说，你们先把手里的玩意儿熄了。”邱显的神情很是紧张，“除了灯笼，这里不能有光的。”
    “我是本人，不是什么东西冒充的。”邱显语速极快，“地球考核、考场、考生。特优生、优等生、中等生、后进生……”
    他一连说出了一大串只有真正的考生才知道的名词。
    确认了邱显的身份后，简悄他们很快地熄灭了火把，商铺里又陷入了黑暗。
    邱显带着他们走到他在商铺里搭好的临时隐蔽点以后才开口。
    “一听槐树那儿的动静，我就知道是你们来了。”邱显说，“我猜你们肯定会返回民宿，所以我一直留意着。”
    “到了悬崖下后，我看到了一些记忆片段，还没等雾散，白天黑夜融合，我就被传送回来了。”
    “你回来之后是什么情况？”阮桑庭纳闷，“搞得这么狼狈？”
    “她从屋里那张照片上下来了。”即使在黑暗里，也能听出邱显语气里的心有余悸，“当时的情况一片混乱，我好不容易从民宿里逃出来，没想到她也能出民宿，我差点死在街上。要不是有人帮了我一把，我就真挂了。”
    “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了，我那天要是再谨慎一点，就不用遭这番罪！”
    “唯一可惜的是，我不知道帮我的人是谁，当时情况太乱了，等我想道谢，人影都没了，就记得那双手特别冰———”邱显说着说着，就被简悄在胳膊上敲了两下。
    “来了。”简悄说，“别出声。”
    透过竹编店铺毁坏的窗户，能看到一个人站在安静的街道上，目光盯着他们藏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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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凤眼村（十三）
    这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孩子,但带给他们的只有恐怖。
    因为她和照片上的王春华长得一模一样。
    她就这样从街道的中心一步一步朝着竹编店铺走过来，经过屋檐下的那盏灯笼，地面上没有影子。
    她停在了店铺门口。
    简悄他们屏住了呼吸。
    她好像已经发现了他们，但又因为某种不知名的顾虑,最终没有进来。
    她在店铺门口停留了一阵,就离开了。
    邱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她会进来呢。”他语气里充斥着后怕,“还好你们回到风情街的时候,是从商铺后面过来的,如果你们直接在街道上走,这辈子我们大概率是不会相见了。”
    通过白天黑夜融和后最开始的短暂混乱，邱显大致弄清楚了王春华的活动范围———整栋民宿和整条前街。
    商铺里面她是进不来的，但也有例外
    躲在商铺里，但和她对上了视线。
    她经过的时候发出过声音。
    大门没有关上。
    只要满足这三条之中的任意一条,她就可以无视活动范围,对人出手。
    “这间竹编店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白天黑夜融合之前就死过人，哪怕大门被破坏了，只要我躲在这里,她就不会来抓我，好像是在忌惮着么么东西一样。”邱显解释，“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她的要求是么么？”
    通关周媛媛这条线需要人头,那通关王春华这条线又需要么么呢？
    看眼前这个情形,不用邱显明说，他们也知道村民中必然没有活口了，她自己的仇她自己已经报了。
    但偌大一个考场，不可能只通关三个考生后，剩下的考生就一股脑全不管了吧？
    按他们经历过的考场来推算，如果这是一个解谜类考场,那么线索才才刚放到一大半，如果这是一个逃生类考场，那现在才算正式开始逃生……不管归属于哪种考场类型，那三个考生的通关都显得无比怪异。
    这相当于考生题目都没有看完，就算通关了，真的能让系统满意吗？
    “他们通关肯定是通关了，这点系统不会骗人。”简悄说，“但过早通关完成度肯定不高，加上通关方式过于血腥和暴力……说不定会降级。”
    考生既然能够分出数个等级，并能通过不断参与考试进行等级提升，那就说明有极大的可能性存在降级。
    “虽然到现在我都没有搞懂这个等级除了给考生增添难度和多给线索以外有么么用———”宁栀接过他的话茬，“但如果真的有降级存在，被降级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还不是操心降不降级或者通关方式有没有问题的时候。”阮桑庭说，“最重要的是找到王春华这条线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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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确实得到了王春华的一些记忆，猜测过通关她这条线的方法是不是替她报仇。但眼下这个情况，她自己已经把仇报了，村民们说不定都变成了鬼，难道他们还要去把鬼暴打一顿不成？
    “难搞啊……”阮桑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线索又多又杂的，哪里是头啊？”
    “我还有一点没说！”邱显突然出声，“融合的时候我被传走的突然，如果我们看到的记忆片段都不重合的，那加上我看到的能不能弄出一点新思路？”
    “周媛媛和她是朋友。”邱显努力回想自己看到的记忆片段，“她上高一那年，周媛媛转学走了，但她们两个人并没有失去联系，偶尔会寄信，还一起约好了要考上同一所大学。”
    在废弃的学校里他们遇到了周媛媛，她也提过生前和王春华是朋友这件事。
    “周媛媛是来凤眼村旅游后失踪的，当时民宿老板娘说她已经被救回去了，显然是在骗人。”简悄透过窗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她指名道姓要老板娘儿子的脑袋，说明她们之间有不小的仇怨，她的死估计和民宿老板娘之间有联系。同时，民宿后院又供着‘她’的照片，老板娘很大概率是当年的知情人。”
    “民宿作为我们醒来的的初始地点，和她们两个都有密切的联系。”
    “所以我们现在要再去民宿一趟吗？”苗霜霜显然有些紧张，“就算我们能从这些商铺的后面绕到民宿后院，但她十有八九会呆在那里。”
    “民宿倒可以放一放，里里外外我们都找遍了，不会有么么遗漏的大线索了。”简悄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我只是在想，在这两条故事线里，瘸子扮演了一个么么样的角色呢？”
    王春华一生的悲剧因他而起，他见证过王春华母亲的惨烈，却又抚养她长大，但在她可以自由的时候，又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媛媛似乎和他并没有么么联系。
    但夜晚的幻境之中，村民们都变成了尸体，唯有村尾的那一间干干净净，么么都没有。
    ———那分明是王春华的家，也是瘸子的家。
    简悄：“还记得夜晚的幻境吗？村尾最后一家房子里没有尸体，瘸子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
    “我有一点不明白，假设进行复仇的是‘她’，瘸子虽然间接的害死了她，但由于养育之恩，她放过了瘸子，这很合理。”宁栀说，“但如果复仇的是周媛媛，她们俩相识，她必然也认识瘸子，如果她想找人，她第一时间肯定会找上瘸子，那么瘸子也是直接或间接害死她的凶手之一。”
    “这就很矛盾了。”阮桑庭也反应过来了，“要说瘸子是死了吧，夜晚幻境里没有他的尸体，要说瘸子活着吧，白天我们又确实看到了瘸子的脑袋。”
    “相互矛盾！”
    简悄和宁栀异口同声。
    最后一点违和感被尽数解释。
    “夜晚状态时，所有人都是死的，而瘸子是活的，白天状态时，所有人都活着，而瘸子死了。”简悄说，“他是唯一一个特殊的存在。”
    周媛媛和王春华两个人的存在感太强，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以为这个考场目的就是解开这两条线，而瘸子类似于引导NPC。
    如果不是这样呢？
    “等等！还是不对！”本来已经要逻辑闭环，宁栀突然反驳，“还记得周媛媛在学校时说的第一句话吗？”
    假设周媛媛没有说谎。
    这所学校修建于王春华死后，那说明王春华死后没有复仇，非A即B，即复仇的是周媛媛，周媛媛夜晚能够驱动尸体，活动范围是村子和废弃学校，看上去极为合理。
    但这与通关条件互为悖论。
    通关她这条线的方法是拿到竹编店铺老板的头颅和民宿老板娘儿子的头颅。
    如果周媛媛复仇成功，就不可能再以仇人的脑袋作为通关条件。
    更何况，有极大可能性是间接凶手的瘸子是夜晚尸体中唯一的幸存者。
    假设周媛媛说了谎，那句话是混淆视听的，又会分两种情况。
    一是这所学校修建于王春华和周媛媛都活着时间段，那么这所学校就是一所纯粹的建筑，没有任何意义。
    二是这所学校修建于王春华和周媛媛都死去的时间段，那说明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复仇，但村民还是全死了，下手的人就极有可能是瘸子。
    再将考场的白天和夜晚分开。
    如果白天是真实的，夜晚是虚幻的，那么瘸子在白天成为了唯一死去的人，村民们在夜晚化成尸体，由于瘸子白天已经去世，不满足晚上活着的人成为尸体的条件，所以夜晚中没有他，一切只是个巧合。
    如果以夜晚作为真实，白天作为虚幻，那么瘸子死去的那一幕就是假象，他并没有死去，周媛媛能在晚上驱动尸体，尸群中没有瘸子，他依然是特殊的存在。
    将所有的线索都罗列出来，细细剥开这两条线，会发现所有说不通的违和之处，都会指向并不起眼的瘸子。
    因为瘸子的身上肯定有秘密，白天和夜晚的虚幻与真实更倾向于后者，建立在村民全部以死的假设上，处于“真实状态”夜晚中的周媛媛只能发布要求，砍下属于“虚假状态”白天里的仇人的头颅，让他们在白天由生变死，一命偿一命，也能算作报仇，所以达成要求的考生可以通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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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王春华不同，她白天时只能作为被供奉的照片，“虚假白天”里面村民是活着的状态，但她不能出手，夜晚时，村民们已经变成了被周媛媛操控的尸体，本身就处于“死”的状态，没办法再死一遍，所以通关王春华这条线的方法本来就是一条死路。
    这也刚好印证了周媛媛一开始所说的：
    她为么么这么笃定？
    因为她一开始就知道，王春华这条线是无法通关的。
    阮桑庭：“所以唯一的生机就是找到瘸子？”
    “在去找瘸子前，我还有一个疑问———”简悄说，“白天黑夜融合后，幻境真的解除了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如果夜晚是真实的，夜晚的我脸上有道疤。”
    “到现在为止，它还没有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522:39:40~2021012622:4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02章 凤眼村（十四）
    简悄一直有留意自己的脸颊。
    他第一次被拉入夜晚时,脸上被乌鸦啄出了一道血痕，结了痂后仍然能摸出凹凸不平的质感。
    但白天黑夜融合之后，他脸上的伤却没有出现。
    “你真的确定脸上的伤口没出现？”
    呆在竹编店铺的黑暗里，几个人彼此之间也看不清,只能压低了声音说话。
    “我自己身上有没有伤我清楚的很,不会拿这个开玩笑。”
    “本来以为只要找到瘸子就是将通关的钥匙握到了手里。”宁栀在黑暗里站起身,“但现在又多了个步骤。”
    白天虚幻,夜晚真实,他们在夜晚里,但同时又处于虚幻中。
    “瘸子肯定不在这里。”简悄说，“我们先得从幻境里走出去。”
    这就像是破阵，要找到阵眼。
    “必须要去吗？”苗霜霜已经意识到了“阵眼”是什么，“确定我们是去通关不是去送死？”
    夜晚的风情街,“阵眼”当然是王春华。
    “系统可舍不得我们都折在这里。”简悄开了个玩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方显英雄本色。”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几个人还是在黑暗里向竹编店铺的后门走去。
    一开始槐树那里闹出的响动已经平静了，他们也不知道剩下的考生藏在哪些角落，有没有考生意识到了这时的夜晚处于虚幻之中。
    民宿后院近在眼前,篱笆墙上依然和白天一样缺了一块,墙根处的半枚脚印也还在。
    阮桑庭：“我有点紧张。”
    毕竟这一切都建立在他们的推论上，这种举动简直就是拿命在试探。
    简悄已经淡定地从篱笆墙的缺口处钻了进去，宁栀紧随其后。
    后院角落最左侧的位置，低矮的旧木门前依然横着捆好的柴垛，只是最外围的木柴有不少散落在了地面上，像是之前有过什么混乱似的。
    旧木门的锁白天被简悄弄坏了,现在门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伸手推开门，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是锁的碎片。
    这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矮小的供桌上烛光依然亮着，桌上摆着贡品，但被供奉着的照片上却是一片空白。
    王春华不见了。
    简悄将贡品里馅饼那一盘最上面的一个翻过来，指甲留下的划痕历历在目。
    果然，他猜对了。
    白天出现的痕迹都在，无论是别人留下的，还是他刻意留下的，这些痕迹都没有消失。
    白天是虚假的，夜晚是真实的，但是夜晚到来之后却没有覆盖掉白天存在的痕迹，所以他们还是在虚假里。
    白天的王春华被供奉在相框里，夜晚的她则可以化身为鬼行走人间，她是行走的“阵眼”，那么相框就是“阵眼”的载体。
    不管是杀掉阵眼还是破坏阵眼的载体，都可以结束这场幻境。
    “小心！”
    “快闪开！”
    在简悄的手指只离相框只差几厘米的时候，他的心头忽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这种不安促使他猛地向旁边一扑。
    与宁栀和阮桑庭提醒他的声音同时到达的，是一股阴冷的寒风。
    王春华回来了。
    近距离看她，她和照片上一样，戴着一条项链，衣服上还有几个补丁，但笑容不再温柔羞涩，只剩一种近乎空洞的冷漠。
    但凡简悄再慢上一点，她的手就会直接穿透简悄的胸膛。
    “仅凭推论就能找到这里，你很不错。”
    她嘴里说着表扬的话，脸色却冷得可以结冰，昏暗的烛光下，她的脚漂浮在离地面不远的地方，整个人呈现一种半透明的姿态。
    这间小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他们几个人现在知道了推论的确是正确的，那个空白的相框就是他们破除虚幻的关键。
    问题是———他们要怎么在一位厉鬼的注视下，成功毁掉那个相框？
    “王春华！”
    处于王春华背后的宁栀突然出声喊出她的名字，王春华转过头去，一团燃烧着的东西向她飞来。
    之前简悄用打火机点燃了那颗槐树，宁栀把打火机要了过去，这时候不知道她从哪里搞到一团易燃物，毫不留情地开始出手攻击。
    虽然不知道火焰对鬼魂有没有伤害，但也许是生前的本能，王春华看到火团朝她飞过来，条件反射般地避了一避，简悄就在此刻飞速冲上去拿到了那个相框，用力往地上一摔。

 第193页

    在相框还没有落地的时候，王春华就已经赶到，她的手眼看就要接住掉落的相框时，旁边突然冒出一只青紫的手挡了挡，就是这一刹，相框落地裂成了两半，框上的玻璃摔了个粉碎。
    那只青紫的手开始逐渐凝实，变成一个女孩子的模样。
    她看着明显呆愣的王春华说：
    地上裂成两半的相框散发出一种微微的白光，眼前的世界开始逐渐崩碎，溶解。
    王春华没有动。
    从周媛媛开口的那一刻起，她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漂浮在原地。
    这些白光迅速绕上简悄他们几个人的身体，带着他们脱离这方世界。
    在即将脱离的时候，邱显忽然很大声地喊：
    “周媛媛！上次帮我的人是不是你？”
    “嗤———”在模糊的白光里，能看到周媛媛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语气里的恶意没有削减半分，“谁会帮一个连声音都听不清的蠢货……”
    白光越来越至炽盛，淹没了他们的视野。
    等到白光散去之后，邱显依然是呆呆愣愣的。
    “她真的不是个坏人。”邱显说，“我当时不应该那么害怕的。”
    阮桑庭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也帮过我们，虽然方式比较粗暴。”
    比如在漆黑的夜晚突然出声提示他们，吓人一跳，又比如在废弃学校时一巴掌拍掉简悄手里的手电筒，让手电筒直接报废。
    阮桑庭感慨：“好人有好报，这句话真的是对的。”
    “可我也没做什么。”
    邱显的声音很小，他当时还问过简悄怕不怕、恶不恶心，在一旁害怕得瑟瑟发抖。但他为周媛媛挖坑的时候，却又感到特别难过，她的时间永远停滞在了过去，再也不可能向前了。
    从井边到悬崖山洞的这段路，他一直在很小声很小声地给周媛媛念着往生咒，祝她来生幸福美满，不再遭受苦难。
    他做的这些都没什么用，但他却因此得到了实质性的帮助。
    刚融合时那场差点令他丧命的混乱，那双拉了他一把的手，带他躲开了必死的危局。
    明明竹编店铺并没有关门，但王春华依然无视了他的存在。
    那么微小的善意，却得到了这样巨大的回报。
    “别发呆了。”阮桑庭将邱显从地上拉起来，“走吧，一切都快结束了。”
    白光消失后，他们出现的地点是一片茫茫的野草地，草长得几乎没过他们的腰。
    从这些肆意生长的野草中的断壁残垣里，隐约能看出曾经有人居住的痕迹。
    简悄偏过头问宁栀：“还记得这里吗？”
    “你那张照片里店铺的位置。”宁栀说，“土砖墙面是隆起的坟堆，茅草屋顶是坟堆上长的野草，石头做的大门是墓碑，至于青苔和蜘蛛网……是因为坟堆存在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她感慨道：“原来那么多地方都有暗示啊。”
    简悄：“我最开始来这里时做了一个梦，我一直以为那个梦无关紧要，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个梦里的场景，是很多年前的这里。”
    梦里他的房间设施陈旧，墙皮脱落，整个布置都透露着一种年代久远的感觉，大厅里摆着的也是旧圆桌和旧椅子，还遇到了一个比梦外稍微年轻一些的老人。
    其实这就是在暗示他要去了解过去。
    那个土黄平台上稻草垛后，找不到声源的求救，应该是王春华的母亲，也就是王春华一生命运悲剧的起始点。
    这就是额外给予特优生的提示吗？
    “不管你曾经梦到了什么提示，反正都要结束了。”宁栀的表情放松了一些，“其实我也有做提示梦，但估计没你的全，还记得那个李大宝吗？”
    简悄点点头。
    “我梦到过一场气氛怪异的婚宴，新娘子被绳子捆着，闹洞房的时候他在偷偷占那个新娘子便宜。”
    “醒来的时候一直摸不着头脑，现在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猜出来了，这应该就是王春华结婚时的场景。”
    特优生的梦，就是一种隐晦的提示。
    “要走了！”
    宁栀招呼着后面没跟上来的几个人，齐腰深的野草随着他们的走动发出窸窣的响声。
    “最后一站——去村子的位置，找村尾那家房子。”
    比起风情街，村庄里的房子稍微好一些，勉强能看出房子的外形，但有不少屋子都倒塌了，野草在墙上和屋顶上肆意疯长。
    还没走到村尾最后那家，他们就看到草丛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那个人佝偻着背，身上穿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烂衣衫，头发乱糟糟纠成一团，沾着枯枝败叶，他怀里抱着些什么东西，在草丛里跌跌撞撞的跑着。
    这个人一路跑到村尾那间房子里，房子倒塌了一半，露出了墙里的红砖。
    他们悄悄地跟过去，蹲在草里，隔着断壁残垣，能听到里面隐约的说话声。
    刚开始还是正常的语调：
    “……我找到了果子，今天吃果子……”
    突然又是是断断续续的哭声：
    “……我不该和他们说……我错了……”
    “……你想读书就去读吧…回来吧……”
    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
    “不要回来！不要！走啊…走的越远越好！”
    那哭声调不成调，句不成句

 第194页

    “飞走喽！我错了……死了！都死了！都来陪你喽……”
    那个脏兮兮的人一边呜咽地哭着一边从屋子里晃出来，往齐腰深的草里一扑，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确认那个人真的走了之后，简悄他们才小心翼翼地进去那间屋子，屋子里爬满了青苔，光线昏暗，正中间放着一张用砖头垫着桌腿的旧木桌，木桌上堆着不少东西，大部分是野果子，有不少已经腐烂了，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这些野果的正中央，露出了一个尖硬的棱角，简悄将它从这堆果子里抽出来———是王春华的照片。
    和民宿里供奉的照片一模一样。
    一切真相昭然若揭。
    这张照片就是“媒介”。
    活人和死人本就处于两个不同的维度空间，正常情况下两者不会有交集，但这里情况特殊。
    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大量死去的人变成鬼魂，形成了独属于鬼魂聚集的“场”，瘸子作为“场”里唯一的活人，在这里呆久了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鬼气，再加上他可能是亲眼目睹了王春华的死从而变得疯疯癫癫，精神状态有异的情况下，他以王春华的照片为媒介，沟通到了死去的那个世界。
    “是因为太后悔了，所以在那个虚假的世界里，他一直守在学校里不肯出去，一直觉得王春华考上了大学，走出了大山，在外面过的很幸福。”宁栀在供桌的野果堆里扒拉，寻找线索，“人越是愧疚什么，越是想弥补什么，他拼命地攒钱，甚至还托你给王春华带一个小蛋糕，都是因为他所遗憾的，全部没有实现吧。”
    “希望山里的凤凰飞出大山，永远不要回来。”简悄叹了一口气，“凤凰早就长眠在了山里，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无论以后多少个日日夜夜辗转反侧，痛苦不堪，死去的人都无法活过来，遗憾更不会被弥补。
    后悔的代价太过惨烈，醒悟得也太迟。
    “找到了！”
    宁栀从野果子最底下找到了一张旧报纸，报纸上沾染了野果子腐烂的痕迹，由于时间太久了，还有些发黄。
    她走到屋外将报纸展开，这张报纸的正中间用极大的篇幅报道了一件陈年旧事。
    标题起得耸人听闻：
    《凤眼村景观骗局：网红级景点将沦为鬼域》
    底下配了一幅照片———正是那座形似凤凰的悬崖流血泪的图片。
    这篇报道讲得是一个喜欢在偏远山区采风的摄影师来到了这座山，拍下了这张照片之后上传网络，一夜爆红。
    无数风景爱好者蜂拥而至，想要对这奇景一探究竟，这座深山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来这里旅游的人也越来越多。
    整个村子索性做成了旅游村，不仅名字从“多子村”改为“凤眼村”，更是申请了网红旅游胜地的标牌。
    村长带头将自己家修成了民宿，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个景观被取名为“凤凰泣血”，每个月只出现一天。
    为了能看到这个奇观，每到这一天整个村子里都是人头攒动，甚至有些游客会因为过于拥挤而摔下山崖死亡。
    这个景观实在是太奇特，引发了不少人探秘的想法。
    有一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登山客在景观出现的这一天悄悄爬上了悬崖，以为自己能录到自然景观发生的奇迹，却没想到正好撞到村民将调好的红颜料从山洞边缘泼下去。
    骗局被揭穿了。
    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奇迹，就是人为制造的噱头。
    被拆穿了骗局的凤眼村旅游人数一落千丈，渐渐沉寂了下去。
    只是有一天，它以离奇的方式再次被大众所熟知
    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误食了毒草。
    由于村子又小又偏，等救援人员赶到时，一村人都死绝了，只有一个中毒稍微轻一点的瘸子在抢救中活了下来，但却变得口齿不清，疯疯癫癫了。
    这件事情又给村子带来了热度。
    人都死绝了的空村子自然成了一些冒险博主的最爱，只是每一个去凤眼村冒险的博主不是遇到了差点将人吓得精神失常的灵异事件，就是摔断胳膊断腿，十分古怪。
    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人去了。
    这篇报道写得很是严谨，两边甚至还附带了村民们为什么会动了这个念头的追根溯源。
    ———那天他们正在悬崖上的山洞里进行祭祀。
    凤凰泣血是祭品的血从洞口流下去造成的，被摄影师阴差阳错地拍到，反而成了一个特殊的景观。
    由于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就动了歪心思。
    报道的撰写人在末尾严肃地批评了这种封/建迷/信活动，并号召人们要相信科学，旅游时一定要注意安全。
    简悄注意到，摄影师拍到的照片右下角，附带了一个很小的日期。
    日期是王春华死后的第七天。
    “他们做了亏心事，所以在她的头七祭祀她。”
    “但这场心怀愧疚和不安的祭祀，最终又成了他们牟利的开始。”
    “人有时候，真的比鬼还可怕。”
    宁栀合上报纸，也合上了这一段尘封的往事：
    “善恶终有报。”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越升越高，照耀着陡峭的山石，悬崖上形似凤眼的石块突然碎裂，好似凤凰闭上了她的眼睛。

 第195页

    第103章 雾中门
    【《凤眼村》考试结束。】
    简悄听到熟悉的系统音。
    他又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系统提示的考生返回。
    周围渐渐起了雾，雾气在他身边翻滚着，将他的视野全部隔绝开来。
    过了一会儿，雾气给他让出了一条很窄的路,在他几米开外的地方,更浓郁的雾气聚成了一扇门。
    简悄推开门,门后是一片黑暗的虚无。
    他向前走了几步,身后的门突然崩碎,变成点点发光的星屑向虚无深处飘落。
    虚无深处给予了这些星点回应
    一束流动的光从深处升上来。
    这束光一端停在他的脚下,另一端连接向不知名的深处。
    围着这束光的，还有不少星星点点的光斑，这些光斑像一只只飞舞的萤火虫，充斥了整片浩大的空间。
    他在这束光上向前走,他身后的光束随着他的离开崩成大块的碎片,碎片拖着长长的漂亮尾巴飞到他的前方，为他搭建起通向未知的路途。
    他一直走到光束的尽头，尽头也是一扇门,没有门把手，只有一层薄薄的光膜。
    穿过这层光膜，有种从水面浮出的错觉。
    简悄愣住了。
    他见到了他从未见过的绮丽景象
    高耸的山崖上,有一轮月亮在不停地旋转,无数星星像瀑布一样从垂直的山崖上流淌下来，有些闪亮的星星撞到了河道的石头，从星河的长流里蹦出来，在空中炸成一朵漂亮的礼花。
    星河长流浩浩荡荡，从山崖上坠落，炸裂,又从地面上奔向看不清的远方。
    “欢迎来到时间长河。”
    有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到了简悄身边，祂在璀璨的星河里捞了一把，无数星光在祂掌心流淌，等星光流尽之后，祂的手心里剩下了一枚小小的、圆圆的金色小球。
    “拿着。”祂说，“你要去时间长河的八区。”
    “按人类的说法，这应该是个吉利的数字。”
    系统的虚空之中，无数密密麻麻的名单之上，不断有金色的、银色的、红色的……各种颜色的名字腾空而起，这些名字汇聚成一个新的名单
    【候选人】
    简悄从祂的手里接过金色的小圆球。
    小圆球一入手，就能感到一阵暖意。
    它在简悄的掌心忽明忽暗，像在呼吸一样。
    简悄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已经换了一个地方。
    他坐在椅子上，窗外是蓝天、白云和连成片的花海。
    他面前有一本册子，暂时打不开，封面也是一片空白。
    【考生简悄已到达考场《时间错误》。】
    【考试时间无限制。】
    【作答方法无要求。】
    【请考生开始答题。】
    从雾中门出现后就一直没有动静的系统突然出声。
    这个考场听起来比上个考场更古怪。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返回小组，而是直接进入了新的考场，这是从未有过的变化。
    简悄环视四周，发现他所呆的地方空荡得有些过分
    这里除了桌子和椅子外，什么都没有，全都是一片白。
    他站起身尝试着推门出去，门外就是花海，不同季节的花朵在同一片花海里绽放。
    按那个黑影所说的，这里是时间长河的第八区。
    可时间长河，又是什么东西？
    简悄带着那个封面一片空白的笔记本，沿着花海中的石子路向前走，经过一片荼蘼花海后，他看到了一座洋房，全是玻璃的房顶，在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泽。
    在落地窗边，有一个金色卷发的小男孩在弹钢琴，钢琴的不远处，坐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小女孩，双脚悬在空中一摇一晃，两张脸长得极其相似。
    风送来了钢琴声，是贝多芬的《命运》。
    他们好像看不见简悄。
    但随着他的钢琴声，周围的荼蘼花都谢了，凋谢的花朵下重新长出嫩芽，抽了条，有了花苞，然后一大片连绵的蔷薇代替了荼蘼花的位置。
    蔷薇的意思是“希望”。
    这些蔷薇越长越高，逐渐拧成一股，慢慢地结成了一面荆棘墙，挡住了简悄看那两个孩子的视线。
    他继续往前走。
    他看到了许多不该开在同一个季节的花在阳光下争奇斗艳，看到了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一些动物和植物在这里肆意生长。
    他还看到了像云朵一样的房子，蓬蓬松松的，看起来就非常柔软，里面睡着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胳膊上有一道很深很深的疤，那道疤一直在流血，将她旁边的云朵染上红色。
    云朵样房子上脱落下来一块云飘到简悄眼前，卷了卷他的小拇指。
    简悄任由那块云将他带到小女孩旁边。
    她虽然睡着了，但一直在哭，脸蛋上都是湿漉漉的水汽。
    云朵微微炸开，在空中组成了一行字。
    【你能哄哄她吗？】
    随后，这行字很快地散开，又幻化成另外一行。
    【但不要叫醒她。】
    简悄冲着这团云微微点头，他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哼着他小时候听过的摇篮曲。
    轻柔的歌声散在风里，传出去很远。
    等把她哄得不再哭了之后，简悄才继续往前走。
    在花海里，他还看到了许多形态奇异的房子，各有各的特色，房子的主人有小孩子，有青年人，也有老人。

 第196页

    不仅年龄不同，连时代也是从古到今，各有所异。
    在走过一大片马蹄莲花海之后，简悄手里空白封面的笔记本上出现了一个指路的符号，跟着这个符号的提示，他走出了这片花海。
    花海的尽头是一座半圆形的白色建筑，门口有一个红色的圆铃。
    【请按铃确定身份。】
    在简悄按下之后，空白封面的笔记本上终于出现了字
    这是一本病历。
    门自动打开，建筑里只有一张巨大的圆桌，圆桌边均匀地分布着十把椅子。
    他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在他坐下的那一刻，他的脸上自动生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面具，身上也换了一套衣服。
    【请将病历本放置在桌面凹槽处。】
    病历本放上去的那一刻，另外九把椅子上也同时出现了人影，带着同款面具，穿着同款衣服，一切个人特征都被遮挡得严实。
    【主治医师已到齐。】
    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
    【天黑请闭眼———】
    坐在椅子上，能看到窗外毫无预兆地暗下来，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主治医师请睁眼———】
    凹槽里的十本病历本同时发出光亮，十道光连成细细的一束，汇集在圆桌的中心点上。
    【请选择你要医治的对象——】
    简悄的面前弹出一个光屏，光屏上密密麻麻列着图片
    全都是他在花海里遇见过的人。
    在这种极其类似狼人杀的模式下，“医治”这个词听起来并不美好。
    光屏的右上角还有一个十五秒的倒计时。
    简悄没有做出选择。
    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光屏上弹出一行只有简悄能看见的字：【计时归零，视同放弃，主治医师是否放弃？】
    简悄选择了“是”。
    【天亮了，已有医师做出选择。】
    【医治对象确定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823:07:12~2021012921:5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inarr26瓶；
    第104章 时间错误（一）
    随着系统的播报,圆桌的中心点上光亮大盛，明亮的光线顺着十道刚刚搭建的路径原路返回，病历本被再次点亮，它里面开始有了内容。
    一共有五页出现了字迹和图片。
    第一页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穿着冬天的棉服,棉服老旧而土气。
    第二页是一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女子,全身上下裹得严实,脸上不施粉黛,头发高高盘起。
    第三页是那个睡在云朵形房子里的小女孩,她的胳膊上还有血迹。
    第四页是一个衣服皱巴巴，满脸泪痕神情绝望的学生。
    第五页是一对金发的双胞胎，长相相似，笑容甜美,眼神却死寂。
    第三页和第五页都是简悄曾经在花海里见过的人。
    【医治对象锁定成功。】
    【请主治医师再次选择,是否放弃医治。】
    圆桌上一直沉默。
    十个人每个人都戴着同款的面具，穿着同款的衣服，看不清楚神情。
    过了一会儿,简悄听到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两位主治医师选择放弃，三位主治医师选择继续。】病历本再次发光。
    这次的病历本上只剩下了第二页，第三页和第五页。
    【确认成功。】
    简悄面前的凹槽下沉,病历本隐入黑暗中,与此同时，凹槽的正上方浮现出一个透明的数字，以简悄为起始点逐一点亮。
    从一到十，每个人都被标上了序号。
    第二页的照片出现在圆桌的正中间，这张照片与十条路径中的第七条路径相连。
    七号头顶浮现一个名字：
    “卢翠柔”
    【请医师卢翠柔选择医治方式。】
    七号身体一僵。
    系统竟然直接点出了七号的名字。
    七号的面前浮起一道光屏，光屏似乎做了保护措施,周围的人看不清上面有什么。
    “我放弃！”
    【撤销无效。】
    不知道七号在光屏上看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抗拒：“我后悔了不行吗！”
    【警告一次，请医师卢翠柔选择医治方式。】
    明明戴着面具，但就是感觉七号极其为难。
    【警告两次，请医师卢翠柔选择医治方式。】
    【警告达到三次以上，请主治医师后果自负。】
    七号最终做出了选择。
    【医师卢翠柔已选择医治方式。】
    她面前的光屏缩小，变化成一个词：
    “成人之美”
    紧接着，圆桌正中间第二页的照片隐去，第三页的照片浮现出来。
    这张照片连接的是四号“吕嵩”。
    吕嵩比卢翠柔冷静的多，但明显他看到光屏的时候，也是一种很吃惊的状态，过了一会儿，他才在犹疑中选择了一个词：“冰消瓦解”
    圆桌中心第三张照片隐去，第五张照片浮现。
    这一次点亮的是八号“李宜良”。
    “终于到我了，我期待得很呐。”李宜良的声音粗犷，听起来很是开心，光屏一出现，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做出了选择：“昨日重现”
    【三位主治医师均已做出选择。】

 第197页

    凹槽上的数字散去，底板上升，病历本再次出现，十本病历本，都停留在第二页。
    【请所有主治医师将手置于书上。】
    系统宣布：
    【医治开始。】
    在手放在书页上的那一刻，简悄就被一股白光罩住了，等光散去，他出现在了一个荒凉的院子里。
    另外九个人也出现在他身边，每个人都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上有微微发着光的编号，身体呈现半透明的状态。
    简悄将手在自己眼前摊开，他的手也是半透明的，阳光能从能毫无阻碍地从他身体里穿过。
    七号异常焦躁———这种焦躁在看见一个端着木盆子走过来的女人时达到了顶峰。
    那个从拐角处走过来的女人穿过他们到达河边，她蹲下/身，从木盆里取出衣服铺在石头上用力捶打起来。
    随着这一声声捶打，整条河仿佛活了过来，渐渐出现了人声。
    “艾家媳妇洗衣服呢！”一个大婶从那个女人身后经过，“你们家文辉回来了没？”
    “婶子好！”那个女人抬起头笑道，“还没呢。”
    “今年就是第五年了。”那婶子也不急着走，停下来和她拉家常，“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她打趣道：“也不知道国外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有好多金头发蓝眼睛的人叽哩哇啦地说话？”
    “文辉能到国外去留学，了不起哩！”她盯着女人看，直到女人害羞的低下了头，手里捶衣服的动作也慢慢收住，“你这几年一直替他打理家事，没让他为家里操过一点儿心，谁提起你不夸一句好啊！我听人说，从国外回来的最低都是个工程师，各个地方啊———抢着要！”
    “你真的是有福喽！”
    那个婶子说完就走了，女人蹲在河边捶衣服的动作却越发有力，嘴角也挂上了笑容。
    就快了……
    “艾家婶婶！艾家婶婶！”
    女人刚把衣服洗完，就听到隔壁的小孩子在叫她。
    “哎！”她把木盆抱在怀里，“慢点跑！小心摔了！咋了这是？”
    “文辉哥哥回来了！”那个孩子手忙脚乱地比划着，神色十分兴奋，脸也因为激动红扑扑的，“坐着一辆小轿车回来的！可气派！可洋气了！”
    “回来了？！”这消息实在是太惊人，女人手里的木盆差点脱手，“你确定？你没看错？”
    “真的是文辉哥哥！我看的可清楚了！”那个孩子把手心摊开，里面躺着几颗她从没见过的、包装精美的糖，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泽，“喏！婶子你看！这就是文辉哥哥给我的糖！我们这里都没有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女人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别的，给那个孩子道完谢之后就急匆匆的抱起盆子向家里赶，步子越走越快，也没听到那个孩子最后一句有点犹豫的话：“但是文辉哥哥带回了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他们还手拉着手呢。”
    女人急匆匆地赶到家门口，他们家上一次这样热闹，还是艾文辉出国的时候。
    人们熙熙攘攘的，嘈杂得要命，门口果然停着一辆小轿车，黑壳子、玻璃窗，窗子里面还挂着蕾丝的窗帘，确实像那个孩子说的，又洋气又气派。
    “是艾家媳妇啊……”
    随着她的到来，热闹的气氛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切戛然而止。
    女人没有察觉到异样，端着木盆子就准备往屋里走，离他最近的大婶拉了拉她的胳膊，犹豫道：“你现在别进去了……嗯，文辉跟他爹有点事。”
    女人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要商量，刚准备答应下来，就听到屋里面有茶杯摔碎的声音：“你这个不孝子！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接着是一声熟悉的痛呼。
    即使五年没见，女人也第一时间听出来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她把盆子使劲往地上一搁，有件干净的衣服因为她的动作从盆子里掉出来，在地上沾了泥土。
    她什么都没管，只是一头莽进了屋。
    屋子的地面上，跪着那个她心心念念了五年的男人。
    地上有一摊茶水，旁边还有着茶杯的碎片，她看到一向对人和颜悦色的公公坐在椅子上气得脸色涨红。
    “爹，这是咋了呀？您怎么让文辉跪着呀？”她无措的看看坐在上首的公公，又伸手想把地上的男人拉起来，“文辉我知道你性子倔，你有什么事好好和爹说，爹会理解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
    她形容不出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愧疚、痛苦中有些厌烦，似乎还有些心虚。
    “文辉媳妇儿，你别管他！撒手！我看他是被别人迷了心窍了！”
    女人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屋子里除了他们家的人以外，还多出来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外人。
    是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女孩子，眉毛画得黑黑的，嘴唇涂得红红的，脸也白生生的，穿着她从未见过的裙子，裙子上叠着一层层蕾丝。她听婶子们闲聊时说过，这种叫蕾丝的布料贵得要命，只有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才穿得起。
    站在这样好看的人面前，女人突然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她那时还不知道，这种突然而来的情绪叫作“自卑”。

 第198页

    “爹，你就成全了我和珍珠吧！”跪在地上的艾文辉大喊，脖子上青筋毕露，“我和珍珠是真心相爱的！”
    咋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女人愣了一下，她有些搞不明白，她不是很早就嫁给艾文辉了吗？怎么还要爹来“成全”？
    “艾伯父，我和文辉是真心相爱的，请您成全我们。”
    那个好看的女孩子说话了。
    女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文辉嘴里说的“珍珠”不是她。
    “我成全你们做什么！文辉他已经结婚了，你看到了没有———”气得满面通红的老人指着女人的方向，“那才是他的老婆，他们已经结婚五年多了！”
    “现在是新时代！可以结婚，当然也可以离婚！”那个好看的女孩子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他们俩结婚，只不过是封/建糟粕的产物，我看这位小姐也未必愿意吧，与其把青春和爱情浪费在不爱的人身上，不如早点恢复单身！人这一辈子要嫁就要嫁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就像我和文辉一样！”
    女人徒劳地张了张嘴，仿佛是一只被掼上岸的鱼。
    她不是被逼着出嫁的，她是真的喜欢艾文辉。
    “你出国之前说过，等你学成归来了，就一定让我过上好日子。”女人嘴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你答应过我的。”
    “这位小姐，对于你的遭遇，我也很同情。但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们要抛弃那些封/建思想，不能固步自封，要学会进步，盲婚哑嫁是不可取的。”那个女孩子穿着鞋跟细细的鞋子，在地上走的时候发出哒哒的响声，气势迫人，“我知道你嫁给文辉这几年替他打理家事很辛苦，等你们离婚了，我也会给你一笔钱，当做你这几年的青春损失费，到时候你找个喜欢的人嫁了，你就会发现，你今天的选择是对的。”
    “我不要钱，我也不是盲婚哑嫁，我就是喜欢他。”女人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艾文辉，“文辉，你知道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艾文辉把头偏向一边：
    “是我对不住你，但人的一生这么长，我不可能跟一个不爱的人过一辈子。”
    “你们两个在一起不会幸福的。”那个女孩子又说，“你不能和他一起写诗画画，又不能和他一起谈论国际大事。就像我们举行沙龙的时候都是讲英文的，你能听得懂吗？”
    “我能给他做饭，能给他洗衣服，还能……”女人的脸也涨红了，“还能给他生孩子。”
    “洗衣做饭有保姆就行。”那个女孩子看着她，很是无语，“至于生儿育女，那就是我的事了。”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懂。”女人把求出的目光投向艾文辉，“但是我可以学，文辉，我可以学。”
    “我向你道歉。”艾文辉终于把头转过来了，“我确实不爱你，以前说爱你是因为我没有弄清楚什么是爱，我现在知道了，我不爱你，我爱的是珍珠。”
    “可我……”女人的声音低得像蚊蝇，“……我就是珍珠啊。”
    艾文辉从地上爬起来，拉起了那个女孩子的手：
    “你不是珍珠，她才是。”
    他提了一个建议：
    “如果你觉得离婚的名头不好听，我们也可以商量一下，我让我爹收你做义女，到时候给你找个好人家远远的嫁了。”
    艾文辉越说越心动：
    “反正我们没有领证，到时候你嫁得远一些，谁都不知道你嫁过人，我们以后也可以当一门亲戚走动走动。”
    “这不行！”被艾文辉牵着手的女孩子明确地表示反驳，“隐瞒情况，对她未来要嫁的人多不公平啊！”
    “做人要坦诚，怎么能欺骗别人呢？”
    两个人的话越说越离谱，女人站在一边心如死灰。
    “滚！都给我滚！”做坐在上首的老人把仅剩的另一只茶杯也扔了出去，“我承认的媳妇只有她一个！别的猫儿狗儿别想进我们家的门！”
    “说谁猫儿狗儿呢？”那个女孩子也不是个软性子，“您是文辉的爸，我才敬重您，叫您一声伯父。您要知道，现在已经有结婚证了，我和文辉早就把证领了，在法律上我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文辉，我们走，什么时候伯父想通了，我们什么时候再来。”女孩子一拉艾文辉的胳膊，两个人朝门外走去，走过门口的时经过那个木盆，掉出来那件衣服被踩得更脏了。
    两个人的对话声还能隐隐听到：
    “文辉，我们等会要去哪里呀？”
    “去你最喜欢的那家西餐厅好不好？”
    “你对我真好～”
    两个人渐渐走远了，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女人看着地上那件脏衣服，恍惚间觉得她和那件衣服是那么的相似，都沾满了泥土，又被人踩在脚下。
    “艹，看得我拳头都硬了。”三号整个人都拢在黑色的大斗篷里，因为还没有被系统点出身份的缘故，他的声音也是一种机械的语调，听不出男女，“你选的什么玩意儿？！狗屁的成人之美！选同归于尽都比这来得舒服！”
    “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七号语气崩溃，“我已经尽可能挑选好的了！”
    “没关系的，这是一个好的时代，等到他们分开，她一定会在困境中重新站起来的！”七号不断强调着，仿佛这样就能给她些许慰藉，“到时候她风风光光荣归故里，一定能狠狠地打这对狗男女的脸！”

 第199页

    “说不定艾文辉那个男人会回心转意呢，你看他爹那么坚决的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七号又补充说，“不是说父母反对的婚姻，都走不到最后吗？”
    “就算艾文辉回心转意———”简悄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不要在垃圾桶里捡男人好吗？”
    “一号你和我想的一样。”三号走过来想拍拍简悄的肩膀，没想到他们的半透明状态不仅针对场景里的人，也针对他们彼此，三号的手从简悄的肩膀处穿了过去。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又变化了。
    艾文辉和那个女孩子实在是太高调了。
    这个小城本就不大，一旦有什么大事发生，接下来好几年的谈资都有了。
    流言传得很难听。
    女人也不再去河边洗衣服了，她宁愿在后院的井里打井水，再费力地将洗完衣服的水倒到外面的沟渠里。
    “艾家媳妇儿，你别往心里去，你是什么人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清楚得很。”扒着女人家院墙的大婶撇撇嘴，“一个女的，虽然是大家小姐，但这追着男人跑的行为也太不检点了，谁家娶这样的媳妇儿都是要蒙羞的！你放心，艾老头肯定不会让她进门！”
    女人不说话。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婶眼见着女人像锯嘴葫芦似的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也悻悻地走了。
    流言的风向在某一日发生了转变。
    似乎是意识到街坊邻居碎嘴的威力，那个女孩终于学会了一点人情世故，她开着小轿车跑了四五趟，给整条街的街坊邻居都送了礼物，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提点过，这些礼物都送到了人的心坎上。
    她还帮一些特别难缠的街坊解决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问题。
    于是，人人都能啐上一嘴的爱情一下子就变得高大上起来。
    女人躲在自家的院墙后，看着那个女孩挽着艾文辉和周围人打招呼，前前段时间还扒在她家墙头满脸嫌弃的大婶现在笑得谄媚：“珍珠啊，你和文辉就是这个———”她把两个大拇指弯起来，并在一起，“书上怎么说来着，佳偶天成，天生一对？”
    那个也叫珍珠的女孩笑得灿烂：
    “是天作之合！”
    “哎哟，瞧我这记性！！”大婶一拍脑袋，“到时候你和文辉摆喜酒的时候，别忘了请我喝上一杯啊！”
    “不会忘了您的！”女孩子把艾文辉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些，“您不是一直在发愁小虎上学的事吗，我已经给小学的校长打过招呼了，只要他在学校里好好表现，去那边当个插班生没有问题。”
    “真是太谢谢你了！”大婶的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全然不像她前几天那百般嫌弃女孩不检点的样子，“珍珠真是人美心善！”
    “那我和那个———”女孩子朝艾家的院墙努了努嘴，“谁更好？”
    女人吓得缩了回去，但大婶极具穿透里的嗓门依然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当然是你更好了！”那声音可大了，像是在表决心似的，“她虽然也还行，但是我一直觉得文辉和她真不合适，你和文辉才相配。”
    女人缩在墙角，眼泪流了满脸。
    “你成全了这对狗男女之后就走不行吗？！”七号冲到女人面前，咆哮道，“又不是离了男人活不下去！”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她碰不到女人，女人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我们谈谈？”
    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那个女孩子站到了女人的面前。
    “你也看到了，我和文辉的婚事有多受祝福。”女孩子高傲得像一只天鹅，“我一开始同情你，现在我有些讨厌你了。”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因为你爱文辉，文辉不爱你，你就要用包办婚姻来捆住他一辈子吗？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快乐。”
    “爱一个人就要让他幸福，你这样阻挠我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有阻挠过你们吗？”女人抬起头，眼神麻木，“娶我的时候，没有人捆住他的手脚，和我睡觉的时候，也没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女孩子娇俏又生气地跺脚，“这种话也可以随便乱说吗？”
    “我哪句话说得不对？”
    “反正、反正……”女孩子词穷了，“你平时穿打补丁的衣服，头发也不抹发油，更不知道打扮和化妆，穿的还又土又老气就算了，连思想都是落后、愚昧、封建的，你这种活在旧时代的人是没有拯救价值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是晋惠帝在饥荒期间发出的疑问：何不食肉糜？
    多么高高在上啊。
    是她不想打扮吗？是她想穿得又土又老气吗？
    不是的。
    因为她要操持家务，要在田里忙活，要认真计较每一分钱，还要给远渡重洋的艾文辉攒一年到头的学费。
    她根本舍不得将钱用在自己身上。
    “你要是不愿意搬走也没事。”女孩子高高地扬着头，“我已经和文辉在最好的地段买了一栋小洋房了，马上就把他的父母接过去，这个院子就送你了，就当你这几年的辛苦费。”
    “还没人通知你吧———”她得意的哼了一声，“明天我们就搬走了。”
    “我真的搞不懂。”这次开口的是六号，“一个出轨男，一个小三，到底是哪儿来的这么大底气去质问原配？”

 第200页

    “还爱情呢！爱情可不背这个锅。”五号接了一嘴，“真是渣男贱女脸比盆大。”
    七号已经不说话了。
    “我知道一开始艾伯父不愿意承认我就是因为你在从中作梗。”女孩子说，“但是现在，他也松口了。”
    为什么会松口？
    因为只要孩子坚持，先妥协的一定是父母。
    再对艾文辉恨铁不成钢，他也始终是他亲生的孩子，比起外人来，自己的孩子肯定更重要。
    晚上吃饭的时候，女人终于从她一向敬重的公公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一大家子人神情都闪躲着，不敢直视她。
    因为她什么错都没有。
    “我知道了。”女人也低着头，“我明天就走。”
    “你能去哪儿啊？”那个一向刚强的老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我们把这个院子留给你，这些年家里攒的钱也分你一半，你好好过吧，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去那个地方找我们。”
    老人说出了一个地址。
    果然和那个女孩说的一样，是整个城里最好的地段。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们就准备搬走了，也许是这种近乎抛弃的行为，让艾家人有了羞耻感，他们的动作又轻又快，连邻居都没有惊动。
    女人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她没上去帮忙，也没有说话。
    他们已经把东西打包好了，外面叫了车，艾文辉落在了最后。
    “这个给你。”
    他递过来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一些银元和铜钱，还有新式的纸钞，最上面放着一张纸。
    女人把这张纸拿出来，曾经她的父母在世时，她也是学过读书写字的，只是后来她嫁到艾家忙忙碌碌，父母去世的那年艾文辉还在国外，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了她的头上，五年了，她本来以为会苦尽甘来的。
    这是一封和离书。
    她虽然不能把字认全，但也知道文采极好，什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像是在写和离，反倒像是在拒绝别人的情意一样。
    “虽然我们没有领结婚证，但是我还是按照封建时代的要求给了你一封和离书。”艾文辉解释说，“和离书和休书是不一样的，休书是女人犯了错，和离书是指两个人都没有缺点，只是不合适所以分开。”
    “有了和离书，不会影响你继续嫁人的。”
    “封建时代说‘贫贱之妻不可弃，糟糠之妻不下堂’———”女人的声音轻飘的风都能吹走，“这也是错的吗？”
    艾文辉语塞。
    “我也没有休弃你啊，我们俩又不相爱，只是不合适而已。”
    “拳头硬了。”明明是系统处理过后的机械音，简悄也能听出三号语气里的咬牙切齿来，“这狗逼男人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二号说：“这个时代不管是被休弃还是和离的女孩子，很多都是不得善终的。”
    “我现在觉得和这种垃圾分开也挺好的。”这次开口的是十号，“等日后贾珍珠一定要让这对狗男女后悔！”
    “不会的。”
    三号“啊”了一声：
    “一号你刚刚说什么呢？”
    简悄轻声说：“不会有你们期待的逆转了。”
    那个女人的眼里，没有光了。
    “文辉，该走了。”
    一个干瘪瘦弱的老婆子从门口进来扯了扯艾文辉的胳膊，这是她婆婆。
    五年里，她有时候也对女人看不顺眼，呼来喝去，从没有一刻这样心虚过。
    “贾珍珠，对不起。”
    她最后听到的，是艾文辉的一句道歉。
    这是艾文辉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她第一年嫁给艾文辉的时候，艾文辉说“珍珠”这个名字很好听，说她也像颗珍珠一样。
    艾文辉不喊她的名字，也不像别人一样叫她媳妇儿，他总是文质彬彬地喊她“夫人”，或者是深情款款地喊她一声“珍珠”。
    五年里，她就是靠着这一点一点的回忆，才撑起了这个家。
    可她等来了什么呢？
    一个变心的丈夫，一封和离书，还有一句道歉。
    他们一家是从未想过吗？一个宁愿让人搬家都要合离的女人，到底是有多十恶不赦？在这贞洁大过性命，流言蜚语能杀人的时代，她有活路吗？
    没有人愿意替她多想一想。
    “文辉！我来接你啦！”
    她听到外面传来女孩子娇俏的声音。
    她也是珍珠。
    只不过，她是真珍珠，而她是假珍珠。
    没人要的假珍珠。
    “已经离婚了，未来会变好的。”七号想去捂住女人的耳朵，但她的手只是从女人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女人离婚了，也能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啊！”
    贾珍珠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门，她手里捏着艾文辉给她的那个小袋子，就这样晃到了河边。
    早晨的河水冰凉，她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河水没过她的鞋面，没过她的膝盖，没过她的胸膛，没过她的下巴……
    七号一直在阻止她，但透明的手只能一次又一次徒劳地穿过她的身体。
    “你才二十多岁，你还年轻，你别想不开！”
    她还在往前走，河水最后没过了她的眼睛和头顶，在河面留下一串气泡。
    河面安静了。
    七号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第201页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不就是离个婚吗？离婚之后她不想再呆在这个城市，她可以带着钱去另一个城市发展，只要肯吃苦，总是能过的幸福的。如果她不愿意离开这个城市，她平时的名声那么好，总有人会愿意娶她的，现在的二嫁不也有很多人过的很好吗？
    人生还有那么多种可能性，她为什么一定要寻死呢？
    “她怎么这么想不开！爱情没了就没了呀……”七号嚎啕大哭着，间接害死一条人命的负疚感在她心中无限延伸，“寻死是懦夫的行为，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啊！”
    “那个时期的女人虽然没有怎么读过书，但她们不是一向以夫为天，很柔顺，很能忍吗？那时候的离婚率那么低……”七号语无伦次，“她怎么会去寻死呢？她不应该去寻死啊……”
    “这个时期的离婚率确实低。”十号说，“但是麻绳很结实，悬在房梁上不会断，农药也不仅仅是庄稼在用，河里常年能捞出漂浮的尸体，那些牌坊……每一座牌坊下都不止一条人命。”
    “你总觉得离了婚之后，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但你有没有想过，她和我们并不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所要面临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她的见识、她的心性、她所呆的环境都在限制着她———”十号继续说，“你又凭什么替她认为，她在离婚之后能过得潇洒？”
    “生活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畅快人心的打脸，也没有那么多绝地逆袭的翻转。”
    “你对她有偏见，所以你选择她。”三号现在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条线，“我猜是因为经过花海的时候，她房子外的树上缠满了菟丝子是吗？”
    能走到这里的考生或许各有各的缺陷，但绝对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蠢货。
    菟丝子需要依附大树生存，是一种寄生的草本植物。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和系统说了我要放弃…可系统说撤销无效。”七号的声音已经哑了，“菟丝子不是在说她，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系统给过一次放弃的机会。”简悄说，“可是你没有放弃。”
    因为不自知的怀疑，因为内心的傲慢，也因为掌控了别人生死的那一点自得，促使她选择了继续。
    现在她后悔，她嚎啕大哭，她没有形象……
    因为她内心还在的道德感在强烈地谴责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片沉默。
    “人一旦掌握了控制别人生死的权利。”一直待在角落的九号开口，“偏见就可以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921:57:03~2021020111:3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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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时间错误（二）
    【医治结束。】
    系统冰冷地宣告着,他们周围的景象都淡去了，白色的光芒重新包裹住了他们一行人，等光芒散去的时候，他们仍旧坐在圆桌边,唯一不同的是,所有人病历本上的第二页都永远地黯淡了下去。
    黯淡下去的第二页纸张开始逐渐变薄,字迹颜色变淡,最后在空气中无声地分解。
    在第二页彻底消失之后,病历本无风自动,哗哗作响，停留在了第三页。
    第三页是那个睡在云朵形房子里的小女孩，她的胳膊上还有血迹。
    系统没有给他们缓冲、收拾情绪的机会：
    “接下来的医治，我可以不参加吗？”七号的情绪依然很不稳定,她看着面前的病历本,心中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惧怕感，“我现在状态不好，我想退出。”
    【主治医师退出考场,视同放弃考试。】
    【请问主治医师卢翠柔，是否选择放弃考试？】
    七号僵硬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地摇了摇头。
    人都是有求生欲的。
    她还不想死。
    七号将手放置在书页上。
    这一次他们出现的地点是一家医院。
    并不宽敞的走廊里点着昏暗的灯,灯下摆着一排长椅，上面坐着一个孕妇，肚子隆起，看起来有五六个月的样子。
    这个走廊安静得有些压抑。
    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哗啦———”一声。
    走廊上紧闭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包得严严实实的人从里面拉开门：“郑秋蕾在不在？”
    坐在长椅上的孕妇神色恍惚，脸色苍白，没有应声。
    “郑秋蕾在不在！”
    那个人又很大声地问了一遍。
    “在……在的！”这一句话终于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孕妇惊醒，她连忙回答道，“我在的！”
    “到你了，快点进来。”
    那个白大褂说完后，只给她留了一个后脑勺。
    被称作“郑秋蕾”的孕妇急忙跟了进去。
    “总觉得这里气氛好压抑，不像是个好地方。”裹在大黑斗篷下的三号迟疑道，“四号，她是个什么情况？”
    已经被系统点名身份的四号吕嵩往走廊边上一站，语气异常冷静：“如你所见，堕/胎现场。”
    “可是照片上那个小女孩看起来有一两岁了，应该被生下来了吧？”三号小声嘀咕了一句，“她最后肯定会反悔。”
    四号不理他了。

 第202页

    没关严实的门扉里，传来压抑而低声的啜泣。
    三号实在是按耐不住心头的疑惑，想去推门看个究竟，但他发现他半透明的状态不只针对活人，也针对死物，他从门里穿了过去。
    郑秋蕾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一张申请单，她右手攥着一支笔，骨节用力到发白，眼泪从她脸上滑落，一颗一颗地砸在单子上。
    “郑秋蕾女士，您到底签不签，麻烦给个答复。”
    坐在她对面的白大褂看不清神情，但语气却能听出不耐烦来，一点要安慰她的意思都没有。
    郑秋蕾哆嗦了一下。
    “让我想想……我想想……”她嗫嚅道，“我不知道…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的手隔着衣服抚上肚子，棉质的衣服在她手心里扯出了褶皱。
    “从医生的角度，我不建议您引产。”也许是看她的态度有所动摇，那个白大褂的语气也和缓了一点，“孩子已经二十四周了，您有时候应该也能感觉到它的动作———”
    他点了点郑秋蕾一起带过来的资料：
    “这是个发育得很健康的宝宝。”
    “可它……”郑秋蕾的声音像被压在了喉咙里，变得含糊不清，还有几分不满，“它是个女孩。”
    是个女孩子，所以不想要。
    “呵。”
    她听到对面的白大褂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
    这一声不屑的冷哼像是把她所有见不得人的卑劣心思都放到了太阳下暴晒，让她觉得万分不舒服，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和怒气。
    “你是医生，怎么可以用这个态度对病人！”郑秋蕾不敢抬头，但声音尖锐，语气激烈，“你再这个态度，当心我去投诉你！”
    白大褂不吱声了。
    “当医生的态度要好，病人是上帝。”见白大褂不说话了，她语气放缓了些，“你得给我道歉，不然你这么个态度，我要考虑投诉你了！”
    “你爱投诉投诉去！”这个白大褂本来就是个暴脾气，“一天到晚就见你们这些人！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的就算了，像你这种重男轻女的，我看见了就烦！”
    他的手指戳得面前的检查单哗啦作响：“国家都规定了不准偷偷检测胎儿的性别！你们全当耳旁风是吧！”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哪里不好了！”
    “一天天来打胎的就因为不是男孩！怎么？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啊！”
    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闹得响动太大，里面的隔间里跑出来跑出来了一个戴着口罩，也包得严严实实的护士，她语气很不好地对那个白大褂说：“你别说话！”
    接着她转过头来对郑秋蕾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边的医生已经连续加班几天了，精神压力有点儿大，我代他向您道个歉，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看他有点医生的样子吗！”郑秋蕾像是被抓住了痛脚，暴跳如雷，“你们是为人民服务的！连个好态度都没有！”
    “为你这种人服务———”白大褂本来已经决定不说话了，但实在是忍无可忍，“我糟心，我恶心！”
    他手使劲往桌上一拍：
    “孙姐，帮我请个假！我今天不上班了！”
    他把门一拉，气冲冲的就出去了。
    “小周！小周！”
    被称为“孙姐”的护士在他背后连喊了几声也没能把人喊回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周医生最近真的压力很大，态度不好———”孙护士连连道歉，“还过一刻钟邱医生就要来换班了，他的医术比周医生更好，我们保证不会出什么岔子。”
    “呵呵。”郑秋蕾粗鲁地接过孙护士递来的温水，“脾气确实大。”
    “这女的什么人啊？”三号吐槽道，“我要是那个周医生，我我语气比他还不好。”
    十号：“三号你冷静一点。”
    三号：“我不想冷静！”
    “不冷静也不行。”六号说，“你现在说话她又听不到，只能把自己气死。”
    三号：“……”
    他把目光投向了简悄。
    “别看我。”简悄说，“她签字了。”
    那个姓周的医生已经走了，姓邱的医生也过来上班了。
    郑秋蕾看着那张单子又开始哭，眼泪流了满脸。
    这次没人再说话了，她抖着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孙护士核对了资料之后说，“请您跟我来。”
    接着是关门声。
    十个透明的黑斗篷呆在房间里，谁也没有跟到门后去。
    三号感觉发展有些不对劲：
    “我怎么觉得这个架势……是真打？”
    “当然是真打。”四号说，“不打的话，生出来受罪吗？”
    对于那个小女孩，四号选择的是“冰消瓦解”。
    指完全的消失或彻底崩溃。
    三号：“你这不就是剥夺了她出生的权利吗？”
    “纠正一下———”四号的心理状态很强大，完全没有七号那种得知自己要间接害死一条人命的崩溃，“这锅我可不背，不是我剥夺了她出生的机会，是郑秋蕾自己选的。你没听刚刚那个周医生说吗？胎儿已经二十四周都会动了，她还是要打掉，那这个孩子生下来也是要受苦的，何必呢？”
    不出生，就不会面对悲惨的命运。

 第203页

    “你这是偷换概念。”六号说，“你没给那个孩子选择的机会，就替她做了选择。”
    “她的大脑说不定都没发育完全，怎么选？”四号不为所动，“她如果生下来，说不定宁愿自己没活过呢。”
    六号还想说些什么，但刚刚关紧的门已经打开了。
    满脸苍白失魂落魄的郑秋蕾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肚子已经平了下去。
    孩子被拿掉了。
    “清宫手术很成功。”邱医生说，“你可以走了。”
    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让郑秋蕾的眼眶又漫上了泪水。
    紧跟在后面出来的孙护士说：
    “您刚做完手术，路上注意安全。”
    郑秋蕾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身后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人提出来送送她。
    她可是个刚刚做完手术的孕妇，他们都不多注意一下吗？
    委屈的情绪铺天盖地。
    她猛地拧开门把手出去了。
    “二十四周了……”在她走后，孙护士叹了一口气，“骨骼都长好了，钳子碰到的时候她还会动呢……”
    邱医生拍了拍拍孙护士的肩膀：
    “看开点，在我们这个地方，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二十四周的胎儿已经已经发育得比较完整了，想要引产———”三号的语气听起来很是难过，“需要用钳子将胎儿在子/宫里夹碎，再将碎片取出来。取出来之后还要拼合，看有没有遗漏的碎块。”
    “胎儿已经有感知了，很疼很疼的。”
    在三号说话的时候，他们眼前的景象又发生了转变。
    这时候的郑秋蕾已经走到医院的门口了，她没有直接出去，而是在服务台询问了投诉的流程。
    简悄看到她在投诉一栏上写上了周医生的名字，理由是“对孕妇大吼大叫，甚至想要动手，被阻止后摔门而去，怀疑该医生有暴力倾向”。
    她写完了这一页的投诉后，迟疑了一会儿，又在后面加上了孙护士和邱医生的名字，孙护士的理由是“没有及时阻止周医生骂人，并试图为周医生遮盖过错”，邱医生的理由是“对待病人态度过于冷漠，将病人呼来喝去，高高在上”。
    “她是不是脑袋有点毛病？”十号凑上前看清楚了她写的投诉内容，“这么点小事，至于吗？”
    “我说得对吧———”四号嗤笑了一声，“还是不出生的好。”
    郑秋蕾写完了投诉之后才慢悠悠地离开了医院。
    她看不到的是，在她的肩膀上多出了一个小小的虚影，那道影子浑身都是血迹，胳膊上的伤痕尤为严重，血一直流，根本止不住。
    “这是她打掉的孩子？”
    虽然郑秋蕾看不见，但他们都是能看见的。
    那道虚影无法迈出医院的大门，只能看着郑秋蕾的背影越来越远。
    就在几个呼吸间，虚影的颜色逐渐变淡。
    她朝简悄的方向飘过来，六个月大的胎儿看起来很恐怖，特别是浑身是血的时候，看起来就更狰狞了。
    简悄没有退，他伸出一只手，胎儿轻飘飘的落在他的掌心。
    他在一瞬间感知到了她的情绪。
    疼。
    撕心裂肺的疼。
    还有被抛弃的无助。
    二十四周的胎儿，听力已经发育完全了，她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也知道自己的母亲不要她了。
    因为她是女孩。
    “我被丢掉了”
    虚影越来越淡。
    简悄想起自己经过花海时，云朵幻化出的文字：
    为什么不要叫醒她？
    因为她一旦醒过来，就会意识到她被抛弃的事实，就会消失。
    胳膊上的疤痕无法愈合，一直流血，是因为没有办法忘却疼痛。
    “我长大之后很好看的”
    简悄感觉到手心小小的一团传递过来的情绪。
    他在花海里遇到的小女孩看起来不大，只有一两岁的样子，哪怕哭得满脸泪痕，也能看出来长得很可爱。
    “可是妈妈不要我”
    虚影已经很淡了，看起来比肥皂泡还要脆弱。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啊”
    她说：
    “好想看一看”
    简悄托着她走到医院的门口，外面的阳光照进来，能看到她在慢慢溃散。
    她已经没办法呆在简悄手上了。
    “哥哥，你能再唱一遍摇篮曲吗”
    简悄微微点头，小声地哼起了旋律。
    灵魂溃散的景象很美，像是星星点点飞散的萤火虫。
    她终于散成了光屑。
    “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当一个男孩”
    “男孩不会被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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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时间错误（三）
    系统的机械音如期而至。
    他们周围的景象再次淡去,白色的光芒涌上来，又将他们带回了圆桌边。
    病历本上的第三页在空气中无声地分解。
    像是在抹去一个灵魂最后的存在痕迹。
    七号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她跑到门边推开门：
    “我出去透透气。”
    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刹：

 第204页

    【主治医师卢翠柔退出考场。】
    【七号已取消考试资格。】
    圆桌边围着的所有人一惊。
    他们一直以为这个考场指的是整片花海，半圆形的建筑只是考场里的一部分,但没想到走出这个建筑,就是真的走出了考场。
    七号僵硬在原地,她的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动作,但从她的脚下开始,蜘蛛网般的裂纹攀爬而上,布满了她整个身躯。
    一声像是风铃晃动的脆响。
    七号在门口像玻璃一样碎掉了，没有痛苦的喊声，没有血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散在了空气中。
    【七号卢翠柔退出考试成功。】
    【主治医师出现空缺。】
    【暂停医治。】
    【请各位等待新的医师补充。】
    【……】
    【休息模式开启。】
    【休息模式期间,在医师双方同意的情况下,允许相互交流。】凹槽和桌面持平，病历本被弹了出来。
    每个人的病历本上第五页都还在，唯独第一页上出现了字迹：第一行是“邀请其他医师”。
    第二行是“返回休息空间”。
    简悄点击了“返回休息空间”,一阵白光笼罩住了他，等白光散去后，他发现他出现在了最开始的那个房间里。
    一片白、空荡荡的、只有桌子和椅子的房间。
    简悄若有所思地盯着病历本,按下了第一行上的“邀请其他医师”。
    第一行下的空白上出现了九个编号,从二号到十号都是绿色的，唯独七号是红色的。
    简悄勾选了三号。
    三号很快给了回复，病历本上三号的上方弹出“已同意”三个字。
    房间的角落里突然多出了一团白光，白光散去后，就是穿着大黑斗篷的三号。
    “Hello~”三号相当自来熟，他在桌边拖了张椅子坐下来,“一号朋友召唤我有什么事啊？”
    简悄直截了当的喊他的名字：“易涛。”
    三号一僵，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蹦起来：“雾草！你谁啊？”
    刚刚的悠闲全都不见了，他结结巴巴地猜测道：
    “简哥？修远？还是小月亮？”
    简悄无奈地回复他：
    “我，简悄。”
    “哎呀，是悄悄儿啊———”易涛长舒了一口气，往椅子上一靠，拖长了音调，“我可想死你了！”
    “你喊出我名字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有人要向我寻仇。”易涛兴致勃勃地问，“悄悄儿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别这么喊我———”简悄走上前给了易涛一个暴栗，疼得他龇牙咧嘴，“怪恶心的。”
    “即使是系统处理过后的机械音，也掩盖不了你的沙雕气质。”简悄说，“上一场考试结束之后没有返回小组就直接进入了新的考场，我猜测我们会有很大的概率在这个考场重逢。”
    “但是人人都披着大黑斗篷，带着面具。”易涛抓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面具，悻悻道，“摘不下来。”
    他又说：“那你觉得修远和小月亮也在这个考场吗？”
    “直觉告诉我在，但我不确定我猜测得准不准。”简悄补刀，“毕竟个人风格像你这样好认的，已经不多了。”
    “你干脆直接点名道姓说我画风格外清奇得了。”易涛吐槽，“我怎么感觉系统还挺与时俱进的，这不就是开盲盒吗？”
    “五号、六号、九号、十号我觉得都挺像的。”他隔着斗篷一拍脑袋，“总不能一个一个找过来问问吧，万一找错了多———”
    “哎！有人联系我了———”易涛突然指着自己手里的病历本说，“是六号！”
    每个人的病历本好像都有保护措施，简悄看不见易涛在上面戳什么，但他的病历本上收到了一个申请：“三号已同意六号邀请，请问是否将六号拉入休息空间？”
    是六号邀请的易涛，但信息发到了他这里。
    他大概弄清楚了系统的另一个隐形规定
    在空间人数不对等的情况下，默认进入人多的空间，休息空间主人是谁，信息就会发到谁的手里。
    简悄选择了“同意”。
    角落里同样出现一团白光。
    六号进入了休息空间。
    他看都不看一眼瘫在椅子上的三号：“你是简悄，还是明月？”
    “我是简悄。”简悄说，“修远？”
    六号点了点头。
    “哎！不是……你都不问问我是谁的吗？”易涛在凳子上一个鲤鱼打挺，“你要找的人不是我吗？”
    “你不用确认。”胡修远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但推了个空，“只要能认出你，就能通过你找到其他人。”
    合着我就是个工具人呗。
    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落泪了。
    胡修远没有管戏精上身的易涛，他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上一个考场刚结束就直接进入了这个考场，按每场考试结束后小组必然会汇合的规律，我们在这个考场遇到的可能性很大。”
    他偏头看了一眼易涛：“抱着小组会汇合的念头去观察每一个人，你就格外显眼了。如果你在别人的空间里，那另一个人十有八/九就是我们组的人。”
    感觉我是个明晃晃的指路标。
    “这个考场到目前为止都是人类考生———”胡修远继续分析，“所以夹心糖、胖球还有雕霸天，应该会在另一个考场汇合。”

 第205页

    “那小月亮是谁呢？”易涛提出疑问，“我本来猜了四个人，现在去掉六号，还有五号、九号和十号。”
    “十号不是。”简悄说，“在卢翠柔那一场里旁观的时候，他说话的方式不像小月亮。”
    “我觉得五号也不是。”胡修远说，“虽然五号也很毒舌，但没有小月亮打击精准。”
    “打击精准的经验……”易涛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你不会是从我身上得出来的结论吧？”
    胡修远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被系统处理过的声音都能听出那种忍笑的感觉：“不要想太多。”
    算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像爸爸一样把你原谅。
    老父亲式伤心.jpg
    “那我给九号发申请了。”
    他们两个得出的结论差不多，易涛眼疾手快的点上“邀请其他医师”，编号选择了九号。
    过了一会儿，易涛的病历本上弹出“已拒绝”。
    “他拒绝我了！”易涛的表情有些古怪，“难道小月亮真的不在这个考场里？”
    “你们都能认出我，没道理小月亮认不出来啊！”
    “他也拒绝我了。”简悄看着九号上方明晃晃的“已拒绝”，“如果他不是小月亮，那小月亮就不在这个考场里。”
    “小月亮不在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易涛往桌面上一趴，“不应该啊！”
    “我可能要再拉个人进来。”简悄说，“在上一个考场遇到的。”
    “谁啊？”易涛从桌上支起脑袋，“我们以后的新组员？”
    他提起了点兴趣追问：“人类还是非人类？”
    毕竟小月亮已经往回捡过三个非人类队友了。
    “是人类。”
    “行行行，拉进来看看。”易涛说，“你这么确定他也在这个考场里？”
    简悄看着病历本上的“邀请其他医师”，选择了二号：“感觉非常像。”
    “在非小组成员的情况下，我们已经遇到过两次了，算上这次，就是第三次。”
    胡修远表示赞同：“那确实有缘分，能力应该也不错。”
    不然很难和简悄分到一个考场里。
    “二号与十号处于同一休息空间内，是否继续邀请？”
    “还附带了一个人。”
    “谁啊？”易涛问。
    “你猜测过的十号。”简悄询问道，“要一起邀请过来吗？”
    胡修远：“我都可以。”
    易涛：“ok的。”
    角落里闪出了两团白光，是二号和十号。
    十号的怀里抱着一个果篓，里面躺着半篓草莓。
    易涛：“这里居然还有草莓？！”
    “有的。”十号热情的递给他一把，“牛奶草莓，超甜！”
    易涛把草莓塞到嘴里，疑惑不解：
    “好吃！为什么你的休息空间会有草莓啊？大家待遇还不一样？”
    “是被他馋出来的。”二号说，“他在休息空间里嚷嚷想吃草莓，喊了好多遍，桌上就自己出现了草莓。”
    易涛：目瞪口呆.jpg
    这就是吃货的执念吗？
    太强了太强了。
    “我是宁栀。”二号看向简悄，“你是简悄？”
    “是我。”简悄点点头。
    “我叫宁羽，这是我姐。”十号已经坐到了易涛旁边，两个人气场意外相合，正在一起大快朵颐地吃草莓，脸上的面具随着他们嘴的动作不断变化形状，看起来十分鬼畜。
    简悄问宁栀：
    “加组的事情考虑好了？”
    在凤眼村的时候，简悄就抽时间问过宁栀，宁栀也很感兴趣，他本来准备回到系统空间之后再发小组邀请的，没想到直接进入了新考场。
    “嗯。”宁栀笑道，“感觉有个组也挺好的，在上个考场，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你们组的名字。”
    “名字我熟———”易涛抢答道，“我们组叫苟到最后！”
    好从心、好熟悉的名字。
    “苟到最后，应有尽有。”简悄说，“我觉得挺好。”
    “宁羽你加不？”易涛拿手肘拐了拐宁羽，“要不要大佬带飞？”
    “我就不加了。”宁羽把果篓里最后一颗草莓丢到嘴里，“像你们这种排名靠前的组，参与的考场都太危险了，我作为一条咸鱼，是很难跟上节奏的。”
    一旁的胡修远开口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组排名靠前？”
    “刚刚你们不是把名字说了吗？”宁羽纳闷道，“苟到最后组我记得是中国第四，全球第十二，但是参与了一个特殊考场后，你们好像变成了中国第三，全球第七？”
    他说的特殊考场应该是系统给予的特别奖励《童年游乐园》。
    “我怎么没听到过系统通报我们中国第三，全球第七？”简悄问，“中国第四，全球第十二那次倒是通报了。”
    “全球前三十和各个国家前十的小组，组名都会被通报给这个国家的考生。”宁栀解释说，“但是这些榜上有名的组只会收到自己的排名信息，不会收到其他人的。我之前遇到过在排名上的组，他们邀请我的时候我才知道组与组之间存在信息差。”
    “至于你们有一次通报没听到，可能是……系统延迟？”
    毕竟除了少数情况，一般人不会把小组名称挂在嘴边，只有邀请人成为新组员时，才有可能知道。

 第206页

    加组之后用处也不算大，组员不一定每次都能分到一个考场保证有大佬稳定带飞，只能提升分到一起的几率，但随着人数的增多，特别是特优生的增加，难度的提升却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增添组员这件事就更慎重了。
    胡修远：“不让排名靠前的组知道彼此之间的信息，应该也包含防止内斗的意思。”
    毕竟人类自相残杀是一把好手。
    “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好内斗的。”宁羽说，“但是有小道消息说中国前十的组有一次狭路相逢过，有一个组还损失了一个组员来着。”
    宁羽说完，捧着自己的空果篓小声念叨：
    “这里有满满一篓牛奶草莓。”
    “这里有满满……”
    他一连念了好多遍，在休息空间其他人的注视下，空果篓里竟然真的凭空多出了大半篓草莓。
    “这是什么原理？”
    宁羽的语调里充满了快乐：
    “是吃货心诚则灵原理！”
    “那你坐这儿等等———”易涛在房间里超大声地喊，“我想要橘子！”
    一连喊了好多遍。
    桌上凭空出现了橘子。
    易涛将橘子都推到了宁羽跟前：
    “我给你把橘子都买来了。”
    宁羽手一顿，从这堆橘子里拿了两个：
    “我吃两个就够，剩下的都给你。”
    “别客气———”易涛以为宁羽没有听出来这个有名的橘子梗，蔫坏蔫坏地说，“多拿几个也行。”
    宁栀：“……噗！”
    “真是的。”简悄无奈地笑了，“你们别捉弄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玩了一下橘子梗～
    化用了以下两句话：
    朱自清《背影》：“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这是父亲对儿子说的。
    老舍《骆驼祥子》：“爷爷吃两个就够，都是你的。”
    这是爷爷对孙子说的，不过这里是吃包子，不是吃橘子。
    其实后面还可以接一个老舍的《四世同堂》：
    “你还吃两个橘子皮泡点水喝得了，那是给我曾孙子买的。”
    但是这句话在网上找不到原文证明，不知道是网友编的还是书里有没发现，所以就没用进去。感谢在2021020300:36:42~2021020323:4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07章 时间错误（四）
    易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宁羽在辈分上占他的便宜。
    现在的人都太精了，不好骗。
    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说正事———”简悄敲了敲桌面，“《时间错误》到底是想考什么？”
    “经过了这么多个考场，我猜测———”宁栀说,“筛选还在继续。”
    简悄：“从进入考核系统开始,筛选难道停止过吗？”
    从来没有。
    不论是一开始分了级的全国卷,还是后面的实践考试,又或者是现在让人摸不着头脑,没有要求的考场……它一直在继续，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格。
    “从第一场实践考试开始———”宁栀说,“我就好像隐约感悟到了一个规律。”
    她先是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头：“这里。”
    然后又虚虚地指了指简悄的心口：
    “还有这里。”
    “只要有一样达不到它的要求，就会永远消失在这片空间里。”
    简悄：“如果按你的道理，四号、七号、八号在来这个考场之前,就已经消失了。”
    “那可不一定。”正在剥橘子的宁羽插了一句,“不是人人都像你们的考场那么危险，需要经历那么多问心关的。”
    “我和我姐在考试中也碰到过一次，听她讲过她遇到的考场，你们除了比我经历的难以外，更多的是在考验你们生死之间人性的抉择。”
    宁羽塞了两瓣橘子到嘴里：
    “我们虽然也涉及这个,但生死攸关时候的抉择,比你们要少得多。”
    “人本来就是一种复杂的生物。”易涛从宁羽手里抢走了半个橘子,“他们可以在面对一个可怜人时生出无限的同情心,也可以在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时生出恶念。可以为了救人而死，也可以为了活命去害人。”
    易涛难得正经起来：
    “善恶一念之间,道德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用来约束自己的。”
    “特优生的考试确实和优等生不一样。”胡修远是通过不断的考试从优等生变为特优生的，“我能明显感觉到考场的变化。”
    不仅是难度的提升,更多的是对品性的拷问。
    放在现今的社会，一个普通人发起疯来都能造成不小的杀伤力，更何况是一个天才呢？
    一个高智商，高情商，但道德感薄弱的天才，就像是一把无鞘之刀，谁都不敢想象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考核结束，地球上出现这种类型的天才，那对于经历过考核的地球来说，不亚于另一场灭顶之灾。
    宁羽一槌定音：
    “既然有等级分类，那这个分类肯定有它存在的意义，等时间到了，自然就知道是什么了。”
    “但愿吧———”易涛又从宁羽手里抢了一个剥好的橘子，招来宁羽的怒目而视，“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还没等宁羽反驳，系统的提示就猝不及防地出现：【新的主治医师已到达。】

 第207页

    【七号主治医师已就位。】
    【请各位主治医师在一分钟内返回各自休息空间。】易涛、宁栀、宁羽、胡修远四个人的身上一同泛起白光，转瞬之间就离开了简悄的休息空间。
    病历本上第一页也发生了变化，“邀请其他医师”和“返回休息空间”的选项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大大的返回按钮，按钮下有个一分钟倒计时，时间正在不断减少。
    简悄点击了返回。
    他再次出现在了那张熟悉的圆桌边。
    “终于到我了。”八号李宜良的声音去掉了系统的掩盖，语调带着一种奇怪的兴奋感，“我已经等很久了。”
    【人数已达标。】
    桌面上的凹槽再次出现，等待着他们将病历本重新放入。
    每个病历本第五页被摊开
    这次白光散去后，他们出现在了一个拉着厚厚窗帘的房间里。
    房间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一片凌乱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是双胞胎中的女孩。
    她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蓝色的眼睛不再灵动，像是蒙了一层灰色的阴翳。
    整个房间很安静，连她的呼吸声都轻不可闻。她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样缩在角落里，接收不到外界的信息。
    简悄心下一沉，他想起八号的选择———“昨日重现”。
    到底是多糟糕的经历，才会将一个孩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一直蜷缩在角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地上爬起来，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显得有些僵硬，她走到他们面前，蓝色的眼睛没有焦距，但目光却直直地锁定了他们：“你们是死神吗？”
    她问。
    随着她的疑问，整个房间像镜子一样被打碎了，碎片大片大片地脱落下来，像是下了一场锋利的玻璃雨。
    雨停之后，他们站在一个昏暗的小巷边，天空阴沉沉的，街上没有什么行人。
    远处走来了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孩子。
    是刚刚的小姑娘。
    但和在房间里的她截然不同的是，现在的她脸上带着比蜂蜜还甜的笑，金色的卷发打理很漂亮，有一种毛茸茸的质感，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朵在阳光下生长的、饱含希望的花。
    她离小巷越来越近，在她走到巷口的时候，易涛伸出了手，试图阻拦一下她，但只捞了一把空气。
    他们现在在“回忆”里了。
    好像是命中注定的，在经过巷口的时候，她偏了一下头，发现在巷子里瘫软着一个人。
    那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受了伤似的。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她站在巷子口朝里面喊话，声音娇娇软软的，像一只小黄鹂：“里面的叔叔，你还好吗？”
    里面的人没有应声。
    小姑娘在巷口徘徊了一阵子，还是走进了这条小巷，她蹲在倒地的人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他，没有反应。
    她有点急了。
    她今天穿着一条很漂亮的公主裙，背包背在身后很不好取下来，她用手抓住肩带，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小书包从背后拿下来，书包里有她妈妈准备的儿童手机，专门用来和大人联系的。
    她从书包里把手机拿出来，刚按下了一个“1”，就感觉脚踝被抓住了。
    她下意识地低头，对上了一双混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一瞬间，小动物般地直觉让她后退了一步。
    她这一动，仿佛是惊醒了握住她脚踝的人，她看到那个人露出一个恐怖的，充满了恶意的笑容。
    那个人一使劲，她就重重地摔在了小巷里，手肘、肩膀、膝盖都在地面上摔破了皮，血流了出来，弄脏了她的公主裙。
    她摔倒的时候，脚踝还被那个怪人牢牢地抓在手里，那个怪人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拖，她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酒臭味。
    “救命！”再多的疼痛也比不上心里的恐惧，她的眼泪流了满脸，手脚并用的踢打着，“救命！救———”
    怪人捂住了她的嘴，把她牢牢地压在地上，另一只手去撕她的衣服。
    她不知道这个怪人到底要做什么，她只是本能的、无助地发抖，眼泪流过她的眼角，落到她一头金色的卷发里。
    “放开我妹妹！”
    挣扎间，她听到自己哥哥的声音，感觉到一个小小的身体愤怒地撞过来，身上的人被掀翻了，有一双手把她从怪人的身下拖了出来
    她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的哥哥比她高一点，此刻牢牢地抱住了她，把她搂在怀里：“没事的没事的，别怕，我在呢。”
    他来的很及时，小姑娘的衣服只是被扯的有些脱线，他一边安慰她一边半搂着她往巷子外跑去。
    背后有脚步声追上来。
    还有什么东西破空的声音。
    是一块砖头，就这样毫无阻碍的砸中了男孩的后背。
    本来就是年纪不大的孩子，怎么可能经受得起这样的重击？
    他们两个摔倒在地上，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将和他一同摔倒的妹妹拉起来用力的往外巷子外一推：“我先拦住他，你去外面找大人来救我！”
    这是她在离开巷子前听到的唯一一句话。
    ———也是最后一句话。

 第208页

    眼前的场景再次破碎、重组，又回到了那个昏暗凌乱的房间。
    小姑娘睁着那双无神的蓝眼睛：
    “你们要来带走我吗？”
    “可是，哥哥还在那条巷子里。”
    “我得去救他。”
    周围的空间再一次变换。
    这一次，是小姑娘躺在了血泊里。
    冲出小巷后，那条路上根本就没有行人，她从那条路的路口跑出去，被一辆刚好经过的车撞到，从空中划过一道高高的抛物线后，狠狠地落在了地上。
    她觉得浑身都疼，开口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调。
    车上下来了一个人，那个人惊慌失措地掏出电话，哆哆嗦嗦地按键：“……你……你别死啊……”
    “…求你…救……”
    血也已经涌上来堵住了她的喉咙，她的意识也快要模糊不清了。
    哥哥……哥哥还在巷子里……
    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而她面前那个打电话的人却迟疑了下来。
    撞死一个人一次性要赔付一大笔钱，但撞残一个人如果被讹上，也许就得负责一辈子。
    这条路上的监控早就坏了，而且这个孩子是突然冲出来的……
    只要这个小姑娘死了，他再请一个律师去打官司，未必要判很多年，赔很多钱。
    那个人收了手机回到车上，启动了车辆，然后决绝地踩上了油门。
    车从小姑娘的身上碾了过去，溅开一地血水。
    他没有逃跑，而是停下来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天更阴沉了，随着轰隆一声雷响，倾盆大雨开始落下。
    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淡粉色的雨水在地上爬行着，像一条条蜿蜒的蛇。
    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不分前后，呼啸而至。
    撞了小姑娘的那个人在雨中痛哭流涕：
    “我好好地开着车，没想到这个女孩子就从巷子里突然冲出来……”
    雨声哗啦啦地响，他那种似乎情深意切的声音尖锐得盖过了雨水：“你们一定要救活这个孩子啊！不然我良心不安……”
    所有的声音都在雨中远去，没有人知道往那条路里面走，在一条小巷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胸口已经不会起伏的孩子。
    雨越下越大，掩盖掉巷子里所有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0323:41:22~2021020621:4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冬辞1瓶；
    第108章 时间错误（五）
    这好像是一场永远都不会停歇的雨。
    一连落了好多天。
    落过了小姑娘抢救无效的噩耗,落过了那条小巷里发现尸体的新闻，落过了路口监控前段时间已经修好让自导自演的司机认罪服法的消息，也落过了小巷里犯罪嫌疑人至今还未逮捕归案的遗憾……
    这场雨止息在葬礼那天。
    葬礼那天，阴暗了很久的天空突然放晴,温柔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小小的墓碑上。
    墓碑前有很多鲜花———红的、蓝的、黄的、粉的……
    每一束花都代表着一个人的思念。
    墓碑之下有两具小小的身体,他们沉眠在土地里,时间在他们身上永远地画下了休止符。
    死去的人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而活着的人却要背负着思念继续。
    他们家二楼一个房间有一整面的落地窗,落地窗边放着一架钢琴，钢琴旁,桌子上的花瓶里，常年放着盛开的鲜花，但现在鲜花已经萎败,钢琴落满了灰尘,房子的门也落了锁。
    这个房间和一些令人悲痛欲绝的往事，一起被尘封在了岁月里。
    “这就是命运，无法抵抗的命运。”八号李宜良说，“既然系统给了我们医治的权利，那就说明我们可以选择他们的命运———”
    “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权利呢？”
    最后一段重现的记忆已经结束,他们又回到那个凌乱且阴暗的房间里。
    面前的小姑娘还是睁着一双毫无焦距的蓝色眼睛：“……是要带我去地狱吗？”
    “我害死了我的哥哥,我应该去地狱的。”
    这间房子他们从来没有在展开的记忆中见过,它不属于小姑娘的房间,也不属于她哥哥的房间。
    ———这是她痛苦愧疚的情绪幻化出的牢笼。
    她的痛苦将她困在房间里不能出去一步，她就像一只小小的鸵鸟,拒绝接受外界的一切消息。
    “为什么要下地狱的是你？”宁栀蹲下/身，把小姑娘搂到怀里，“你又没做错什么。”
    “如果不是我要去小巷,哥哥就不会死，爸爸妈妈也不会难过。”
    “都是我的错呀。”
    那盏昏暗的灯熄灭了，整个房间陷入到了更浓稠的黑暗里。
    在什么都看不清的黑暗里，宁栀耳边有很轻很轻的语调：“哥哥是勇敢的孩子，会有小天使来接他，而我是坏孩子，只会有死神来接我。”
    “你的哥哥没有怪你。”一片黑暗中，简悄说，“你把自己关在这里，哥哥找不到你，不知道有多着急呢。”
    “他那么想要保护你，如果找不到你了，他难道不会担心，不会着急，不会难过吗？”
    “可是……”小姑娘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他说让我找大人去巷子里救他，我没有找到。”

 第209页

    “巷子里的坏人好凶，哥哥应该也很害怕，但是车撞在身上太疼了，我站不起来……”
    她食言了。
    那条小巷里，直到死前，也没有人过去救他。
    在陷入黑暗前，简悄记得这个房间里是没有门的，只有一面墙上挂着厚厚的窗帘，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窗帘前，将窗帘拉开，窗帘的背后也是一堵墙。
    碰到墙的时候，一种冰冷感从指尖开始蔓延，这种冰冷感好像在无限地放大人心中的负面情绪
    悲伤、痛苦、担忧、失望……
    在简悄检查墙面的时候，胡修远说：
    “你要不要试着打开这个房间？”
    “如果房间外有人在找你呢？”
    “不会有人找我的。”
    小姑娘低低地回答他。
    “有的。”简悄敲了敲墙壁，语气笃定，“我听到墙外面有人在喊你的名字。”
    他偏过头朝着黑暗里询问：“你能听到吗？”
    “我……”小姑娘迟疑，“我没听到。”
    “我也听到了，有人在喊你。”宁栀说，“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和你差不多大。”
    这个房间是由她的情绪变化而成的，会呈现出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也就是说，只要她想，在墙的外面，就会有声音。
    在花海里，那栋房子中，他们是呆在一起的，他们有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联系，即使死去，灵魂依然会相见。
    所以，在情绪制造的囚笼之外，一定有一个同样的灵魂，在执着的等待着她自愿从这片黑暗里走出来。
    “你再认真听一下？”
    黑暗中似乎真的隐约传来了呼喊声，那么微弱，却又清晰的传递到墙里。
    熄灭的灯再次颤巍巍地燃起了火苗，昏暗的房间越来越亮。
    窗帘后的那面墙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它开始软化、变薄、变得透明
    最终像一面镜子一样碎裂。
    这些碎片在墙外飞舞着，盘旋着，搭建出一条发着微光的道路来，这条路从窗帘的底下一直向前延伸，在无边的黑暗里，碎片逐渐融合到一起，路面凝实，成了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小姑娘蒙了一层阴翳的蓝眼睛突然间有了焦距，她跌跌撞撞地穿过房间，向那条路上跑去，发光的道路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向前延伸，一直延伸到一座落地窗前。
    他们跟在她身后，看她像飞蛾扑火一样一往无前。
    路的尽头，带落地窗的房间充满了阳光，窗边白色的小圆桌上放着一个透明的花瓶，花瓶里是盛放的蔷薇，花瓣上还带着露水。
    小姑娘猛地朝那扇落地窗扑过去，落地窗漾开一层像水面一样的涟漪，小姑娘跌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很是静谧，阳光在一架白色的钢琴上落下斑驳光影，钢琴静静地立在那里，琴盖打开，正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这是一间空旷无人的钢琴房。
    小姑娘就这样愣愣地站在地板上。
    “叮咚———”
    一声风铃似的脆响，从遥远的天际飘来。
    空荡荡的琴凳上逐渐出现一道虚影，渐渐凝成一个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灵魂。
    空气中开始响起钢琴弹奏的铿锵节拍，琴声越来越激烈，透着一种不屈不挠的意味
    是简悄曾在那片浩瀚的花海中所听到过的贝多芬的《命运》。
    有水滴砸落在木制的地板上，在阳光下绽开一朵小小的、晶莹的水花。
    她在无声无息的哭泣，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但蒙着她眼睛的那层灰色阴翳，却在眼泪中不断散去。
    她将自己困在情绪制成的囚笼里，但在囚笼之外，有一个人在执着的等候着，在固定的时间一直弹着固定的曲子，到她回来为止。
    钢琴的声音渐渐止息，琴凳上的虚影虚向小姑娘伸出了手。
    她投向了那个怀抱。
    无声的流泪最终变成了嚎啕大哭，好像要哭尽小小身体里所有的委屈一样。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那道虚影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慰一只终于找到家的小兽。
    她在虚影的怀抱里，泪眼朦胧地看向穿着黑色斗篷的他们：“我到底错在哪里呀……”
    她仍然穿着公主裙，在阳光下有一种随时会消失的脆弱感。
    就像简悄曾在遥远的过去听过的一首歌
    “裙子又轻舞落寞，美丽又不是她错”
    那天的小巷里，善良不是她的错，只是坏人被这份善良引动了肮脏的心。
    “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坏人。”
    善良本就无错。
    她不应该为她的善良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
    “如果是坏人的错———”
    “为什么……会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裙子又轻舞落寞，美丽又不是她错”歌词来源于《负重一万斤长大》。
    是一首让人听了很难过很难过的歌。感谢在2021020621:41:16~2021020822:3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璎珞玲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璎珞玲珑40瓶；无声剧本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时间错误（六）
    系统将他们带回了圆桌边。

 第210页

    第五页在空气中溃散成细小的尘埃。
    【第一轮医治已结束。】
    【休息模式已开启。】
    【四号医师“吕嵩”、八号医师“李宜良”身份变更。】【新增身份：“病人”】
    【列入下—轮可选择医治名单。】
    【请各位医师不要离开花海范围,静待第二轮召唤。】系统宣告完之后，半圆形建筑的门就打开了。
    这是示意他们获得了暂时性的自由。
    简悄从门外走出来，以这座建筑为圆心，—共有二十四条石子路,均匀地穿过花海,延伸向看不到尽头的深处。
    简悄随便选择了—条路。
    沿着这条路—直向前走,慢慢的就出现了他来时的景象,唯一不同的是,云朵型的房子上没有了那个熟睡的小女孩，那间外面开满了蔷薇花的房子里,钢琴再也无人弹响。
    简悄—直在往前走。
    时间长河的第八区很大，他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但这片花海—直没有尽头。
    在经过—大片薰衣草花田后,他看到了—些聚集起来的建筑
    有青砖绿瓦的庭院,流水潺潺鸟语花香，有建在悬崖峭壁上的居室，风响如鬼啸，有半塌的土砖屋，里面有—线昏黄的灯光……
    有古罗马风格的建筑,阳光栖息在雪白的穹拱,有哥特式的教堂,尖塔高耸,表面都是雕像，有巴洛克式的居所,富丽堂皇，充满了享乐之趣……
    这些不同风格、甚至不同时代的建筑聚集在一起，充斥着—种难以协调的不相容感。
    ———但这些建筑并不在同—个时空。
    就像庭院一角飞起的屋檐与哥特式教堂的塔尖毫无阻碍的交叠在一起,他们只是视觉上给人一种存在同—空间的错觉。
    每座建筑外面都围绕着—股极细的水流，这股水流在阳光下泛着金色，它围绕着—座座建筑循环往复，永不停歇。
    简悄有—瞬间被这股水流所蛊惑。
    “这是时间河水，暂时不要碰。”
    耳边有人在提醒他。
    简悄回过头，只看到一个穿黑斗篷的背影。
    简悄笃定地喊：
    “小月亮。”
    那个穿着黑斗篷的背影只是顿了—下脚步，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等简悄追上去的时候，那个黑斗篷已经不见了。
    圆桌上的黑斗篷连他在内—共有十个人，虽然每个人都披着斗篷，脸上戴着面具，连声音也做了修饰，但人惯有的动作和习惯是不会改变的。
    九号就是小月亮。
    为什么小月亮会拒绝和他们交流呢？
    还没等简悄去深思这个问题，他就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但这—次，系统的提示音只针对他—个人：【请考生简悄选择时间河水。】
    【倒计时启动中———】
    【十、九、八、七、六……】
    时间太过短暂，简悄来不及去选定目标，他将手碰向离他最近的水流，—种虚无感和失重感笼罩了他。
    他的视线里出现了—双手———干枯皲裂，满是皱纹，岁月曾在这双手上翩翩起舞，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痕。
    这双手捧起了他。
    他听到了—阵奶声奶气的呜咽。
    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狗。
    他和这只小狗共享了视野。
    随着这双苍老的手的动作，他眼前也出现了模糊不清的光影，等光影停歇，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老人特有的脸。
    银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脸上有大片的老年斑，笑起来时皮肤松垮。
    他把这只小狗捡回了家
    家是看起来比老人还要大得多的、破旧的土砖屋。
    —人一狗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小狗渐渐长成了大狗。
    它会在老人捡了很多瓶瓶罐罐提不动时用牙齿去帮忙拖，虽然第—次没控制好力度，把袋子咬了个稀巴烂，但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它就能做的很好了。
    它会在有些小混混想要对老人打劫的时候跳出来勇敢应战，将他们吓得落荒而逃。
    它会在老人睡不着，小声喊它的时候摇着尾巴陪伴他—整个漫漫长夜。
    老人也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在对它好。
    冬天的地上冷，被子薄，他会让小狗睡在他怀里。
    捡了很多瓶子多卖了几块钱，他会攒—攒，去割上—斤肉，然后看着它快乐的摇着尾巴—扫而空。
    虽然老人的牙齿已经脱落得差不多了，但小狗吃了肉，他好像比自己吃了肉还要高兴。
    日子就这样温情脉脉地过了下去。
    简悄只与小狗共享了视野，他看着老人越来越老，小狗越长越大，就好像看见死亡和新生在并列前行—样。
    —段生命在岁月中消亡，另一段生命在岁月中蓬勃向上。
    生命本就是一个轮回，谁也无法抵抗时间。
    老人在一个安静的夜晚睡下了，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有好心人替老人收敛了尸体，葬在了—个公共的墓地群。
    这个公共的墓地群没有墓碑，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土包，每个土包里埋葬的，都是在这个世间挣扎过—生的过客。
    这个墓地群每隔几天都会多—个无名的土包，而有—个土包前，却常年守着—只狗。
    这只狗除了觅食以外，—直趴在这个土包边，有时会发出一声很难过的叫声，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它都没有离开过。

 第211页

    也有人把它送去救助站，但隔不了几天，它又会自己跑回来。
    于是很多人都知道了，在公共的墓地群里，地下那群长眠的过客中，有—个人养了—只很好很好的狗，—直在陪伴着他。
    从小狗到大狗，从大狗到老狗，最后死在了土包边。
    无家可归的狗，—生都是一只流浪狗。
    时间照样地流走，生活照常继续，那个土包的旁边，多了—个新的土包。
    简悄刚刚触碰到的水流里，承载的就是这样一段记忆。
    时间不会因为感情和不舍而停留，它奔涌着向前，死亡不过是一朵小小的水花。
    简悄又去触碰了另一圈水流，这段水流里的记忆，好像一部褪色的默片。
    —盏油灯，—张桌子，—本正在写的日记。
    写日记的人很安静，只能听到落笔沙沙的声音。
    日记内容也很枯燥无聊，无非是今天吃了什么，今天做了什么，发现自己有什么不足，还有哪里需要改进和提升……不像是在写日记，反倒像是在做报告—样。
    只有日记的结尾，才隐约从冰冷里透出一两点暖意来：“今天很顺利，还有五十三天可以回家。”
    日复—日的枯燥，日复—日的训练，日复—日的等候。
    然后是军令，是集合。
    是可能有去无回的任务。
    任务结束，写日记的人回来了，身上多了些伤，但日记仍然一成不变
    今天吃了些什么，今天做了什么有什么不足，哪里需要改进……
    在这些统统写完之后，日记的末尾照常是一句：
    “今天很顺利，还有二十七天可以回家。”
    写日记的人写完这篇日记后，在桌前坐了很久，然后轻轻地吹熄了油灯。
    窗外无星无月，—切都在黑暗里。
    写日记的人出任务越来越频繁，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写日记的时间也不再固定，内容也不再像原来那么规整。
    但每篇日记的结尾，必然会留下—句：
    “今天很顺利，还有十—天可以回家。”
    日记终于终止在某—页，也是唯一不同的—页：
    “今天很顺利，明天就可以回家。我走时种的树已经过了五个年头，也不知父母的头上添了多少白发。”
    写日记的人没能看到他走时种的那棵树，也没能看到父母头上新增的白发，因为他永远停留在了明天。
    那是最后一个临时任务。
    他像往常一样放好了纸笔，走出了这间屋子，却再也没有走进来过。
    有人收拾了他的遗物，装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辗转递回他的家。
    没有骨灰，因为不知道尸体长眠在哪个角落。
    有人坐在了他曾经坐过的位置，沉默地点燃了那盏油灯，像在传承一点永不熄灭的火种。
    这张桌子前换了太多太多人，唯有这盏油灯永恒而又沉默地亮着。
    后来，这张桌子和这盏灯一起被送进了博物馆，成了—段遥远的岁月。
    油灯永远的熄灭了，但它始终亮在一些人的记忆里，也亮在来见过它的人心中。
    他们曾呆过的地方竖起了—座高高的石碑，洁白而厚重，碑上没有—个名字，只雕刻了—条腾飞的巨龙。
    巨龙的眼睛里有—枚星星，敬那些不知名、不知姓的英雄。
    第110章 时间错误（七）
    每一座房子外的那圈水流,都是一段记忆。
    简悄看到了时间长河中的许多记忆，看到了许多人的一生。
    但令他不解的是，如果将所有人的人生都归到这条河流里，那么大部分人的记忆应该是平淡又温馨的,最后合上眼睛,一生应该满足且不舍。
    ———但他感受到的记忆都不是这样。
    他感受到的每一段记忆里都充满了难以言说的遗憾,这种遗憾甚至透过了记忆,直直的传递到了他的心里。
    他感受过一位公主的记忆。
    这位公主为了和平远嫁塞外,在风沙中经历了数十年，她受过言语不通的苦,她受过因为习俗不同而不习惯的苦，她受过因为思念亲人而不得归的苦……
    等她的王朝终于强大起来的那一日，使者带来了消息,说要接她回家,也就是使者到达的这一日，她在睡梦中含笑而逝。
    终其一生，唯有魂归故里。
    他感受过一位将军的记忆。
    这位将军被先帝托孤，兢兢业业辅佐幼帝，在幼帝弱冠时,毫不留恋地放权,让幼帝亲政。
    可将军在民间的声望太高了,百姓“只知将军,不知皇帝”，即使将军交出了兵权,满门却依然不得善终。后来青史朱册，笔下春秋，真相被篡改掩盖……
    等到了后世,他成了戏台上人人喊的奸臣，成了文人墨客笔下批判的对象，他的冤屈和遗憾，又要到哪里诉说呢？
    他感受过一位学子的记忆。
    他怀揣着一腔热血，终生奔赴在教书育人的道路上，不追求财富，不追求名利，只是一心想要为国家培养栋梁，他曾经和一个孩子有过约定，来年春天的时候，要回到这座大山里，继续教他读书……
    可那座山遇上了山崩，他回来后，只见到一个毁坏的学堂，听到一个难以接受的噩耗，他念着那迟到的书，教着其他的孩子，也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学生。

 第212页

    简悄感受到了太多记忆，也感受到了太多的遗憾。
    他隐约明白了这个考场的意义
    《时间错误》。
    这些记忆，都是时间长河里，令人遗憾的错误。
    【休息时间已结束。】
    【第二轮医治即将开始。】
    【请各位主治医师准备，十秒后返回。】
    简悄从时间长河的记忆中抽离，回到了桌边。
    不知道是不是与时间长河里的记忆共鸣过的缘故，他现在对人的情绪感知非常敏锐。
    他感觉到八号李宜良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
    他在不安，甚至有些恐慌。
    四号吕嵩的情绪也很紧张。
    因为他们从“选择者”变成了“被选择者”。
    “我不建议你们在第二轮做出选择。”八号李宜良的声音非常镇定，仿佛胸有成竹似的，“你们也看到了，凡是做出了选择的，都会像我们一样拥有一个“病人”的被动身份，这就相当于把安全交到了别人手里，非常不划算。第一轮也有人放弃了选择，系统并没有做出惩罚。”
    二号反驳他：
    “你怎么知道第二轮不选择就一定没有惩罚呢？”
    “万物都是循环相生的。”这次是四号吕嵩接了话茬，“如果你选择了我们，那么我们去掉病人的身份之后，你怎么能断定第三轮时我不会选择你呢？”
    “你这是强行偷换概念。”十号不甘示弱，“第一轮选择的“医治对象”概念等同于第二轮的“病人”，如果我选择了你，你可不一定能活到第三轮。”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八号李宜良说，“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系统———”
    他环视了一圈圆桌周围坐着的所有人。
    “不允许考生直接或间接剥夺别人的生命，无论被剥夺者是好人还是恶人，都不可以。”
    “违规的考生运气差一点的，就永远留在了考场里，运气好一点的，比如我———”他冷笑一声，“就变成了系统所重点关注的“高危考生”。”
    简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九号。
    九号端坐在那里，没有散发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八号李宜良还在继续：
    “所以你们选择我，看似能替第一轮那对可怜的双胞胎打抱不平，实则是将你们自己逼上了绝路。”
    “做人留一线，万事好相见。人不是活在真空里，事情也别做得太绝。”
    李宜良的话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楚，但有一点没有撒谎
    从第一时间进入考核系统开始，就能明显感觉到考核系统对品行不端的考生的排斥和厌恶。
    只要你在考试中直接或间接地剥夺过别的考生的生命，或者剥夺过考场里NPC的生命，就会成为系统的重点关注对象。
    五号问他：
    “你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选择那对双胞胎？”
    “为什么不能选择？”李宜良说，“高危考生是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通关考核的，要活下来只有一条路，活过每一个考场，然后等有人将这个考核彻底通关。”
    “我以前在每一个考场里都活得提心吊胆，害怕下一秒就会死去。”他的情绪逐渐散出了恶意，“但后来我想通了，既然我已经成了系统的重点关注对象，我不肆意潇洒地活，难道要瑟瑟发抖地等死吗？”
    “你这样的想法不对。”在七号“卢翠柔”死后补充过来的新的七号第一次开口，“如果在放纵中失去了底线，系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权利是它赋予我的，我当然要享受。我和你们说这么多，是不想我躲过了规则中的必死条件，最后死在了考生手里。”他语气有些讽刺，“那个小姑娘自己都觉得自己要下地狱，你们管那么多干什么？”
    双胞胎也许不是他借规则权利下手的第一个对象，但如果不阻止他，就有有更多和双胞胎一样的存在。
    易涛的暴脾气已经快压不住了，他拍桌站起来：
    “你———”
    眼看着争吵即将升级，系统突然宣告出声：
    窗外的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再次被放置在凹槽里的十本病历本发出光亮，十道光连成细细的一束，汇集在圆桌的中心点上。
    简悄的面前弹出一个光屏，光屏上密密麻麻列着图片，图片的最上方出现了吕嵩和李宜良的照片。
    简悄选择了“李宜良”。
    他面前的光屏上弹出了一道仅他可见的信息：
    【您与三号、九号同时选择病人“李宜良”，请问是否继续？】简悄选择了“继续”。
    【病人确定成功。】
    李宜良的照片出现在圆桌的正中间。
    迎着他惊骇的目光，简悄轻声说：
    “如果她那样的孩子需要下地狱，那你就该去天堂。”
    “宽恕人是上帝的事，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上帝。”
    在经过第一轮“医治”之后，简悄终于明白了他被拉入这个奇怪的考场的原因
    因为考核系统要借他们的手，清除一些不该存在的考生。
    第111章 如此魔鬼
    这些考生直接或间接地剥夺过别人的生命,或许有几分运气在内，他们躲过了考场规则的针对。
    这些无法被规则清除的考生在系统的引导下进入时间长河，时间长河有很多个区，每个区存在的考生身份都是混杂的,有特优生,有优等生,也有高危考生。

 第213页

    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所有人对固定的规则达到了空前的重视,这种重视和警惕之心使得其他考生很难下定决心去剥夺犯错者的生命。
    ———这也就是四号和八号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的原因。
    考生一旦出于怜悯或愤怒之心对他们出手，就会落到和他们一样的境地里。
    【请医师简悄选择医治方式。】
    简悄面前展开一块光屏,光屏上列着密密麻麻的词语，一眼望过去能让人眼花缭乱。
    简悄选择了“感同身受”。
    李宜良利用规则伤害过的人，他都要将那些被伤害的人所经历的痛苦,再次经历一遍。
    【主治医师简悄请再次确认,是否选择继续医治“病人”李宜良？】圆桌上一片沉默，所有人的面前都竖着一块光屏。
    每个人都在面临着内心的拷问。
    “继续”
    在简悄作出选择之后，他所在的位置地面突然裂开，将他整个人吞噬了进去，一阵失重感过后,他连人带椅子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简悄在剧痛中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一扇由无数齿轮组成的机械拱门,密密麻麻的小齿轮不断咬/合着,发出咔嚓咔嚓的运转声,门的最中间留下了一个大概有手掌大的方形孔洞。
    【欢迎考生简悄来到“抉择之门”。】
    系统宣告道：
    【考生简悄使用权力剥夺其他考生生命，违反系统核心规则。】【检测到考生简悄身份———特优生。】
    【可使用一次“重择”权利。】
    【考生简悄是否放弃医治病人“李宜良”？】
    简悄从地面上爬起来,从较高的地方骤然摔下，他的右胳膊骨折，左腿骨裂,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不计其数，疼痛感不断反馈到他的感知里。
    “继续。”
    巨大的拱门之上，齿轮齐齐停滞了一瞬。
    【“重择”权利已使用。】
    【考生简悄选择继续。】
    【“抉择之门”已开启。】
    手掌大的方形孔洞里射出一束光，这束光精准地落在简悄身上，从灵魂深处蓦然升起的痛苦将他整个人淹没。
    这是对于他选择的“惩罚”。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感慢慢褪去，他听到一声极细微的“咔哒”。
    ————机械拱门上的齿轮不断运行着，一点一点向两边打开，露出一条只容一人通行的道路。
    简悄浑身都是冷汗，伤口在汗水的刺激下愈发疼痛，但他坚定地站起来，朝着那扇门走去。
    随着他越来越接近这扇巨大的机械拱门，他逐渐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不是齿轮运行时发出的金属响动，而是近乎于人声的窃窃私语。
    他穿过了抉择之门。
    【恭喜考生简悄顺利通关考场《时间错误》。】
    【考生简悄现已进入特殊教室。】
    巨大的拱门之后，是不见底的深渊，深渊里不断飞出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齿轮，这些齿轮与拱门的背后一些齿轮有规律地互换着，远远看去，就好像天际与深渊之间架起了一座宏伟的桥梁。
    这座桥梁上飞下来一只机械鸟，全身上下都由大小不同的齿轮构成，它转动着眼睛安静地注视着简悄，简悄居然从那黑齿轮制成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岁月的悠然来。
    机械鸟拍了拍它的齿轮翅膀，示意简悄上来。
    简悄站到了它的背上，机械鸟腾空而起，一头扎进齿轮的桥梁里，预想中会撞上坚硬金属的感觉并没有到来，简悄只觉得自己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就像穿过时间长河里那扇门一样，他出现在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空间内。
    他脚下是玻璃制成的地面，地面下是密密麻麻的的书籍，高高地摞起来，每一摞书籍之间都有半掌宽的距离，距离之间是不见底的、浓稠的黑暗。
    这层玻璃极薄，踩上去有点往下凹，能碰到摇摇晃晃的巨大书堆，他就好像走在高高的多米诺骨牌之上。
    除了地下的庞大书籍群以外，地面上也有由书籍制成的通天柱，密密麻麻的书籍通天柱组成了一座望不到边际的迷宫。
    载着他来到这片空间的机械鸟此刻正缩小了体型悬浮在他的头顶上方，拍打着翅膀给他引路。
    简悄在书籍之间穿行着，这些被制成柱子的书年代的差异十分巨大，他看到了不规则的牛骨、刻着楔形文字的泥板、叠在一起的莎草纸、一卷卷竹简，一张张羊皮纸、一本本线装书……好像从古到今，能有记载的文字都集中到了这里。
    在书籍迷宫的尽头，静静地站着一个老人。
    很难去形容他的长相。
    你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会觉得他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但你第二眼看他的时候，你又觉得他印堂发黑、眉眼耷拉，看着就不像良善之人，等第三次去看他，却又觉得他不像老翁，像个老妪了。
    如果你将对他的所有印象集中到一起，你又会发现这些记忆好像都隔了层雾，模模糊糊的。
    简悄停在了他三米开外。
    那个老人开口，声音辨不出男女：
    “这是教给你的第一课。”老人指着自己说，“相由心生。”
    “这段时间，会由我负责你的学习进度。”那个老人转身走进了背后的浓雾中，“跟我来。”
    简悄跟随他进到了浓雾里。

 第214页

    与此同时，虚空之中。
    那份庞大的候选人名单之上，一些流光从其中飞出，落在一个角落，形成了另一份新的名单
    “待察者”
    穿过浓雾后，出现在眼前的是看不到头的中药柜，每个柜子的柜门上都贴着小小的标签，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哪怕隔得很远，简悄也能清楚地看见上面的每一个字。
    从离他最近的中药柜看起，都是一些柴胡、青皮、香橼、当归、川芎之类的常见药材，但他逐渐往后走，药材的珍贵程度也慢慢升级，变成了灵芝、人参、龙涎香一类的药材。
    最让他惊喜的是，这些药材都炮制得很好，例如不容易溶解于水的朱砂采用水飞法后粉细而无渣，葶苈子炒制的火候恰到好处，品相完美，能将止咳的作用提到最高。
    “这些是给你练手的材料。”中药柜都摆在右边，老人朝左边点了点，左边的浓雾散去，露出了和中药柜一样望不到头的书架。
    “第一排第七本、第八本、第九本，第二排第一本到第二十七本，第三排第四十六本，第九十二本、第九十四本……第八十二排第十到三十一本……”他每说一本书，书的书脊上就亮起一点微光，他足足说了四个多小时，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你暂时把这些书都看完。”
    仿佛是为了安慰简悄一样，他补充说：
    “这里的时间流速与正常时间流速不一样，放缓了足足一百倍，你可以慢慢学，不用着急。”
    “考生不用吃喝，也不用睡觉，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可以学习。”老人说，“效率还是很可观的。”
    他挥挥手在书架和中药柜之间的大片空地上变出一套桌椅：“应该不用太久，你们小组成员就都会过来。”
    “大家一起学，更快乐。”
    这时间算的，生产队的驴听了都要流泪，华尔街的大鳄听了都要心碎。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呀～感谢在2021020922:31:38~2021021222:5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璎珞玲珑、兜兜皮、毛毛蛋、千漓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大碗粥、千漓、我的脾气古灵精怪、昀晔10瓶；38377929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人间奇迹
    “至于你身上的伤———”他看了一眼简悄的右胳膊和左腿,桌子上凭空出现了夹板，地面上多了一套熬药的工具，“自己处理一下，那边有药材,需要什么自己抓。”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农尝百草式学习吗？
    仿佛是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老人说：
    “你放开了手折腾,在你命悬一线的时候,我会救人的。”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没死透,他就不管。
    将这些事情都交代完后，他就再次闪进浓雾里消失了。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简悄一个人。
    简悄先是给自己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把骨折的胳膊正回来，接着他坐在椅子上，拿着纸笔准备给自己开一份药方。
    他刚坐上椅子,就发现椅子底下有几排滑轮,每个滑轮上都带着小翅膀，右边的扶手上有一排按钮，一共五个依次排开，简单粗暴地写着“前进”、“后退”、“暂停”、“起飞”、“降落”。
    简悄试探性地点了后退，椅子宛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地点了“暂停”,他整个人就被扔到浓雾里去了。
    一把姑且能称之为轮椅的椅子,在这一瞬间跑出了堪比汽车的速度,还是那种敞篷的。
    椅子停在浓雾的边缘。
    这时，椅子左边的扶手上缓缓出现一束光,在空中投影出一行字：“请问考生是否需要调节速度？”
    底下给出了三个选项：
    “更快、超快、变/态快”
    每个选项底下还超级贴心地附带了解释：
    “更快———速度等同于动车”
    “超快———速度等同于高铁”
    “变/态快———速度等同于飞机”
    就算椅子能跑出这个速度，椅子上的人也遭不住啊！
    简悄：“有别的选项吗？”
    半空中的字极其不情愿地扭了扭腰，消散在空气里。
    接着,空气中浮现出新的字：
    “更慢、超慢、变/态慢”
    “更慢———速度等同于兔子”
    “超慢———速度等同于乌龟”
    “变/态慢———速度等同于海马”
    简悄迟疑着伸出手。
    还没等他碰到选项，就感觉左手臂上一重，接着一个清亮亮的声音响起：“崽儿～我好想你呀！”
    简悄的手被重量一压，点到了“变/态慢”。
    “速度变/态慢确定成功！”
    刚刚出现的黑白团子：“？？？”
    它傻了。
    “海马每秒最高速度0.04厘米，也就是一分钟2.4厘米，一小时1.44米。”简悄眼里带着笑意，“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黑白团子：“嘤。”
    它弱弱地问：“……还能改吗？”
    扶手上的光束非常不客气地给了它回应：
    “速度一经确认，二十四小时不得更改。”
    “我错啦，我给你推椅子嘛～”黑白团子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他的掌心，撒娇道，“我就是太想你了～”

 第215页

    它撒完娇后努力爬起来端坐在简悄的掌心，这时才看清了简悄的惨状
    右胳膊骨折，左腿骨裂，身上多处擦伤，连脸颊上都有一块。
    “啊啊啊啊啊”黑白团子发出一声尖叫，“谁欺负你了！我要去揍死他！”
    “没人欺负我，这是等价交换。”简悄揉揉黑白团子的毛毛，一股暖意传到他的感知里，“你是过来陪我学习的吗？”
    “是呀～”黑白团子脆生生地应了，它用两只小爪子捧着脸，显得脸圆圆的，黑眼圈大大的，整个熊猫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萌感，“战损状态的崽崽也好好看哦！”
    “什么战损？”简悄点了点它的鼻尖，“你是不是又偷偷摸鱼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黑白团子举起一只爪子，超级大声地承诺，“我以婺墨统格担保，我绝对没有在工作期偷偷打游戏！绝对没有！”
    此地无银三百两.jpg
    不打自招.jpg
    由于撒谎的缘故，黑白团子明显有些心虚，它从简悄的掌心飞起来，一直飞到他的背后，以一种甜甜的语调说：“崽崽是要去拿书吗？我推你去吧～”
    指望椅子自带的速度，还不如指望简悄的腿好了自己走过去呢。
    黑白团子用以一种不符合自己体型的力量，将简悄匀速地推到了书架边。
    它飞到第一排取下了第七本书，将书顶在头上扑到了简悄怀里。
    “特殊教室的资料已经传给我啦！以后我给你拿书，我陪你讲话，我们才不要二十四小时都学习呢！”黑白团子愤愤不平，“连轴不休地学习，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可劲儿造吧？”
    “说二十四小时不休滴嘞，我敲他个仙人板板哟！”
    黑白团子一激动又开始说起了方言，被系统发了一个【请考生系统讲普通话】的警告。
    黑白团子：“……”
    监察系统真烦。
    它气得往简悄怀里拱了拱，哼哼唧唧求安慰。
    简悄一边熟练地给黑白团子顺毛，一边翻开了这本书，这本书的全名叫《地球药材大全（壹）》。
    这并不是他见过的医学典籍，或者说———不是地球上的特有产物。
    “考核系统整合了地球上所有的已知医学资料，外带它自己扫描补充的———”黑白团子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掰着熊掌告诉他，“从易到难，按地球的话来说，是有科学依据的。”
    这本书将地球上所有可以入药的事物分为三大类，分别是植物类、动物类和矿物类。
    因为植物类的应用是三大类里最广的，植物的枝叶、花朵、果实、根茎等部分均可入药，所以这本书就从植物最先讲起。
    简悄看完前言，翻开植物类的第一页
    他的正前方浮现出一株全息的植物投影，这个投影将这种植物的一生都快速展示了出来，从它是颗种子破土发芽开始，到开花结果，最后被人采摘炮制成药材，每一个细节都展示得清清楚楚。
    简悄就好像打开了一个迷你的名师讲堂，这一页将这种植物的习性特点、医治方向、炮制手法和注意事项全部条理分明地陈列出来，只要看上一遍，他就对这种植物了解得差不多了。
    简悄在心里赞叹着，系统的教学手段果然厉害。
    “忘了和你说———”黑白团子刚刚从简悄的怀里飞出来，抱着药材打算去给他熬药，突然转过头叮嘱道，“你要先学中国的药用植物，稍微有点点多，中国的药用植物有三百八十三科，两千三百零九属，一万一千一百四十六种，但不要紧，系统植物卷只有一千多本呢～”
    “而且———”黑白团子补充道，“考核系统从深山老林里也扫描出了不少有药用价值但没被发现的药材，也一并添加进去了，但这个是放在最后的，只有二十多本！”
    他突然觉得有点窒息。
    生命不止，学海无涯。
    黑白团子到目前为止还没感受到简悄略有崩溃的心情，它特别开心的说：“中国的动物卷和矿物卷是超少的～动物只有一千五百七十四种，矿物只有八十种，就算是分成书，动物卷和矿物卷加起来也只有五十多本，学起来特别快！”
    它乐滋滋地把治疗骨折的药材丢到砂锅里：
    “等你把这些书都学完了去考试，每种植物的相关知识只要能说到60%就能及格，80%就优秀啦！”
    “是不是很简单呀？”
    “考核系统———”简悄满脸认真地问，“是不是对人类的记忆力和脑容量有点误解？”
    “不是的。”它义正辞严地反驳，“我们系统的数据，都是有科学依据的。”
    “所以……系统既然给你布置了这些书，那就说明你肯定可以做到！”
    简悄觉得心好累。
    一支笔，一本书，一只团子，一个奇迹。
    这片空间里的时间概念是非常模糊的，简悄不知道在这片空间里学了多久，当他的书看到《地球药材大全（叁百壹拾柒）》时，那个老人再次出现了。
    “进度不错。”他捋了捋突然出现的白胡子，满意地点点头，“等会儿我给你出一场考试，算是你这段时间学习的随堂小测验，我只考《地球药材大全（壹）》到《地球药材大全（叁百）》。”
    “现在你听好，我给你画个重点———”他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敲了一下，“每本书的第一页、第五十页、第一百页、第一百五十页和最后一页都不用背，剩下的全是重点。”

 第216页

    “这重点画了和没画有什么区别？！”
    黑白团子在简悄怀里手脚并用，恨不得扑上去给老人一熊掌，但它被简悄死死地按在了怀里，还被简悄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他这个重点就排除了目录啊！
    “行了，重点画完了，十分钟后开始考试。”
    他的话音刚落，简悄周围就弥漫起了雾气，等雾气散去后，简悄发现自己坐在了一个考场里，这个考场里只有八张座位。
    除了他坐的第一张以外，另外七张桌子上都是熟面孔，全是苟到最后组的小组成员，人人脸上都带着生无可恋的神情。
    坐在他右边的雕霸天那一圈太阳花似的雕羽都感觉秃了大半。
    十分钟到了。
    简悄的面前出现了一块光屏，光屏上非常贴心地附带了答题进度条。
    当简悄做完十个选择题后，那个进度条向上跳了一跳，跳到了0.01%。
    作者有话要说：    #苟到最后组都在努力学习#
    #雕霸天已经秃了#
    #夹心糖已经瘫了#
    #表情包已经废了#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感谢在2021021222:53:43~2021021323:0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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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医者仁心
    在共计经历过一百次随堂测验后,简悄学完了老人点给他的所有书。
    “第一阶段完成了。”
    这个空间左边望不到头的书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整面一望无际的墙，抬头向上看,墙的尽头隐没在雾中，墙体上垂下了长短不一的细线,每根细线上都栓着一颗星子，在黑色的墙面上发出微弱的亮光。
    【考生简悄已完成第一阶段：辩识图谱。】
    【达成成就：熟知药性及其搭配方式,理论上的国医圣手。】
    【第二阶段“妙手回春”开启。】
    “看到那面墙了吗？墙上的每一颗星子都是一种不同的疾病,你可以随便选。”在第二阶段开启后,老人出现在简悄身边，“小到感冒咳嗽，大到肺痨绝症,地球上所有的疾病，这里都有。”
    “参考了地球前段时间最流行的开盲盒。”老人说，“不管你开出什么疾病，它都会出现在你身上,你需要体会这种病的症状,同时找到医治它的方法。”
    “如果开出没办法治愈的绝症呢？”简悄问，“治不好我会死吗？”
    “不会。”老人摇摇头，“但你需要找到延缓它的方法，哪怕现在的医疗水平没法根治,也要抑制它。”
    “对自己有点信心。”老人看了他一眼,“所有被拉入特殊教室学医和你差不多大的人类里，你是学得最好的。”
    简悄略有些迟疑：
    “我是……最好的？”
    他这话没被任何人听见，因为在说完之后，老人就原地消失了，他没有告诉简悄的是
    简悄并不是同龄人中背得最快的,甚至不是悟性最好的那个，虽然在前九百本的学习中，他的学习进度排在极靠前的位置，但并不是第一名。
    可他是最有毅力、最忍得下枯燥的，这段漫长的学习没有让他崩溃或者放弃，他按部就班地规划着时间，一本又一本地攻克了所有书籍。
    他不是最有天赋的，却是第一个学完的。
    “要开盲盒啊……”黑白团子在老人走后皱了皱眉头，“崽儿你想好先选哪个了吗？”
    简悄走到墙边，凝视着满墙发着微光的星子，他身上的伤已经在这段漫长的学习中好全了：“……这颗吧。”
    他选中了一颗光芒黯淡的星子轻轻一拽，那条细线就断了，星子落到了他的掌心，像一块冰一样逐渐融化，慢慢地渗进他的皮肤里，微弱的光芒也像萤火一样熄灭。
    明明是代表着疾病的光源，在消亡时却焕发出无与伦比的美丽。
    这颗星子代表的是“咳嗽”。
    在它彻底融进简悄的身体之后，简悄感觉到喉咙深处有一股抑制不住的痒意，他捂着嘴咳嗽出声，黑白团子在一旁担心地看着他。
    “崽崽你感觉怎么样？”
    “喉咙痒想咳，胸口有些闷。”简悄垂着眼睫感受自己身上的状况，“可以以半夏厚朴汤为主，加上栀子、连翘和甘草来进行调理。”
    他一边捂着嘴咳着，一边走到右边的中药柜那里找到了相应药材，黑白团子在一旁紧张兮兮地从他手里接过药材放到砂锅里。
    这样折腾了几个小时后药才熬好，简悄端起碗一饮而尽，喉咙间的痒意和喘不上气的感觉渐渐褪去，简悄知道他选对了正确的方法。
    他再次来到了墙边。
    “不休息一下再继续吗？”黑白团子悬浮在他眼前，熊爪搭在简悄脸上，满眼都是担忧，“这样会不会对你有伤害啊？”
    “不会。”简悄给自己检查了一遍身体，发现咳嗽的症状退却之后，他的身体不仅没有受到损伤，反而更健康了一点，“只要能找出解决方法，我就不会太受罪。”
    他再次从墙上摘下了一颗星子。
    这颗星子落到他掌心的时候，简悄掌心有些轻微的刺痛———星子的棱角在他掌心划了一道狭长的伤口，血沿着伤口的边缘流出来，从他的掌心滴落下去。

 第217页

    明明这道伤口不深，但血就是止不住，并且有越流越多的架势，蜿蜒的鲜血流过白皙的皮肤，看着触目惊心。
    “凝血功能异常？”简悄看着自己掌心的血迹，“机体缺乏凝血因子，后续会引发白血病或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吗？”
    简悄陷入了沉思。
    “崽儿！崽儿！别想了，我们先止个血……”黑白团子被吓到了，它几乎是以光速跑到药材柜那边扛了一卷纱布飞过来，顺便还薅了一袋云南白药，“后面慢慢研究！”
    最后一句话都要破音了。
    “也行。”简悄点点头，伤口比起刚才已经扩大了二分之一，“我现在手上都是血不方便，就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药材了。”
    黑白团子急吼吼地把药往他手里递：“先上云南白药！”
    “不用上药。”简悄说，“必须要我自己调出来的才行。”
    他说话的时候，手心里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上，像零零星星盛开的花朵。
    这个空间的时间流速很慢，黑白团子陪着简悄摘取了一百多颗星子，有些星子只是感冒发烧这样的小症状，一碗药下去就能解决，有些却是人类医学到现在都还不能彻底解决的大病。
    简悄第二十四颗星子抽中了歌舞伎面谱综合征，容貌就像是化了妆一样好看，但他的骨骼和内脏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畸形，甚至还被套上了降智buff，那段时间黑白团子一边沉溺简悄的盛世美颜，一边焦心于他什么时候能研究出解决或压制的办法。
    除了这种持续不断的焦虑外，有时候一些病症也能让黑白团子生出奇奇怪怪的想法：比如简悄第六十七颗星子抽中的双眼虹膜异色症。
    这种病症与遗传有关，简悄抽中的是先天状态，两眼虹膜颜色不同，他的左眼是清透的琥珀色，右眼是石青色中带一点微蓝，由于眼睛颜色不同，他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黑白团子当时看到这个病的时候，一瞬间甚至生出了“这个病挺好的，有助于提高颜值，要不我们就别治了吧”的念头。
    除了这种特殊的病症以外，简悄还抽到过白化病。
    那时他的头发、眉毛、睫毛都是白色的，垂下眼睫的时候像两把小扇子，皮肤白皙中透着红色，看起来有一种脆弱又清冷的美。
    黑白团子当时一边心疼一边暗搓搓地沉迷吸崽无法自拔。
    墙上的星子除了绝症以外，大部分是胃病、腱鞘炎、颈椎病一类的疾病，但也有一些特殊的，比如
    简悄第八十一颗抽中的是超忆症，第八十五颗抽中的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症，第一百零三颗抽中的是卟啉症，也就是俗称的吸血鬼病，第一百二十五颗抽中的是阿斯伯格综合症等。
    他在这片空间里，几乎摘遍了所有的星子。
    【考生简悄已完成第二阶段：妙手回春。】
    【第三阶段“……”开启。】
    这一次系统所宣告的第三阶段，竟然是没有内容的。
    老人再次出现。
    “跟我来。”他转身走进浓雾里，雾里出现一条小道，小道的尽头是一个极其眼熟的房间。
    ———是考场《时间错误》里那座半圆形的建筑，正在播放着第二轮的影像。
    简悄旁观了他所不知道的后续选择。
    他和易涛、小月亮一起选择了八号李宜良，胡修远、宁栀和新出现的七号选择了四号吕嵩。
    二号和五号选择了放弃，至于十号宁羽，他迟疑了一阵子，也选择了放弃。
    选择了四号和八号的人连人带椅子消失在了地面上，放弃选择的留在了桌子边。
    他听到那段影像里的系统说：
    【第二轮选择已结束。】
    【恭喜所有考生成功通关考场《时间错误》。】
    【二号、五号、十号考生即刻返回。】
    老人笑眯眯地问：
    “有没有觉得很惊讶？你是不是以为放弃选择的就不能成功通关？”
    简悄摇摇头。
    “除了在之前就触犯过系统底线的考生，这个考场里不会死人。”简悄说，“选择继续和选择放弃，都是人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他们只是遵守了既定的规则，并没有犯错，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选择。”
    但系统第一轮给予旁观医治对象的体验，在第一轮结束之后又让考生去接触时间河水，第二轮时给予第一轮出手的考生“病人”的身份……这些都是在无限地激发考生心中价值观的共鸣。
    你可以选择袖手旁观，也可以选择仗义出手。
    但不论你做出什么选择，你都要为你做出的选择担负责任和后果。
    “我猜那三个孩子应该很惊讶没有第三轮了。”这段影像渐渐淡去，逐渐消散在雾中，“人生就是这样瞬息万变，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老人问：“当时给了你几次反悔的机会，你为什么要选择继续？”
    “为了问心无愧。”
    “———那不如再看看这个？”
    前一段影像彻底消散，雾气中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屏幕，宛如一个巨大的监控室。
    每一个屏幕都是曾经地球上的一个画面。
    “女孩子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他还是个孩子，你得让让他，别和他计较。”

 第218页

    “到了年龄不嫁人，以后年纪大了孤零零地死在家里都没人管。”
    “别人怎么就欺负你，还不是你有问题，要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啊！”
    “今天必须喝完，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这些都是曾在地球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无数人或多或少地遭遇过。
    “这些都是不对的。”老人说，“但随着时间的慢慢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这一点———”
    屏幕里开始出现了对于这些话的回应：
    “非得嫁鸡嫁狗，我就不能嫁个人吗！”
    “我怎么没让着他了？我不是特别大声地让他滚吗？！”
    “说得好像我嫁过人后死在家里后还能原地复活似的。咋？医学奇迹再现啊？”
    “一个巴掌真的拍的很响，不信你把脸伸过来看看。”
    “请不要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喝不喝都不影响我看不起你，谢谢。”
    “现在的孩子都很有意思。”老人感慨道，“所以我们的出现，只是加快了进程。”
    “地球上有一本书叫《国语》。里面《晋语八》中有一句话———‘上医医国，其次疾人，固医官也。’”
    “第三阶段没有考试，但要教的东西，我觉得你已经明白了。”
    “医者仁心。”老人说，“这是最后一课。”
    【考生简悄已完成第三阶段：医者仁心。】
    【恭喜考生简悄结束特殊教室学习。】
    随着系统的声音，简悄面前一座机械拱门拔地而起，门上落了齿轮锁，现在，齿轮锁正在他的面前打开
    简悄手腕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光圈。
    “你不是想知道第五次考核为什么会存疑吗？”老人站到了他的身旁，“你当时权限不足，现在可以去看了。”
    【提取封存档案———】
    【地球第五次考核资料提取成功。】
    齿轮锁正式打开，机械拱门的门扉缓缓收缩到门柱里。
    “去吧———”
    简悄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他跌进了机械拱门里。
    一阵失重感过后，他摸到了一手冰凉的鳞片，还有一大把顺滑的鬃毛。
    他趴在一条龙的背上。
    而这条龙正飞在空中。
    【考生简悄进入“过去”。】
    【目的地：大秦。】
    作者有话要说：    医者仁心：作为医者，有一颗仁爱的正义之心“上医医国，其次疾人，固医官也。”出自《国语．晋语八》。
    作为一个好的医官，首先应该懂得为国除患祛弊，然后才是治病救人。
    以“上医医国”为咏医家爱国，以“医国手”为咏救国之士的典故。
    与这有关的诗句还有：
    宋．辛弃疾《菩萨蛮．赠张医道服为别。且令馈河豚》词：“万金不换囊中术，上医元自能医国。”
    宋．侯寘《兰窟词．满江红》：“惊人句，天外得；医国手，尘中识。”
    每一个人都应该努力学“医”，努力去“医”，只有人人都努力了，世界才会变得更好，所以设定了主角学医，但是我忘了学医是学理综的，所以前面出现了圆不了的bug，你们就当我这篇文私设学医学文综就行了qwq感谢在2021021323:02:07~2021021517:0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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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覆雪王城（一）
    如果有人问骑龙是什么感觉？
    简悄可以十分认真地回答他：
    谢邀,天上风又大又冷，体验感极差。
    耳边风声猎猎，水汽冰凉,他被条巨龙带着在云雾里穿行，在高空之上,简悄艰难地睁开眼睛
    他看到遥远的天际之上，悬着座古朴而宏伟的城池,巨龙飞的越发近了,城池上的名字也变得清晰
    “咸阳”
    还没等他震惊于这个无比眼熟的名字，巨龙便在空中个翻转，将他从天际抛了下去，失重感倏然而至。
    “又乱丢孩子！”云雾中冲出来个人拎住了简悄的衣领子，将他悬在半空中，“你们龙族能不能注意点！”
    丢下简悄的巨龙不屑地打了个响鼻,朝说话的人甩了尾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从简悄的角度看,就是条金灿灿的大尾巴翻江倒海似的倾覆赴过来，尾巴上裹挟着天际的云雾,声势壮阔,气势磅礴。
    拎着简悄的人半点也不慌张,他只是轻轻动，便离开了那条尾巴的攻击范围。
    “脾气真大,说你两句还不行了。”那人嘀咕着退远,“今天就不和你打了，我得去把新来的崽子安排下。”
    那人提溜着简悄将他放在自己的青铜飞剑上，剑锋转，便直直地飞向了那座城池。
    “小家伙,你从哪儿来？”
    简悄到目前为止还没弄清楚情况，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惜字如金：“巴蜀。”
    “连巴蜀地区都来人了，真是……”
    操纵青铜飞剑的人话都还没说完就已经到了城门口，剩下的半句话便被他吞回了肚里。
    直到落地，简悄才看清城池的全貌，城门极高，抬起头眼望不到顶，城墙隐没在云雾中，高度似有上千丈。
    城门口空荡荡的，个人也没有，将他带过来的人收好青铜飞剑，屈起手指在城门上敲了敲，水波样的纹路以他的指节处为圆心散开，直扩散到城门的边缘。

 第219页

    “行了，跟我走吧！”
    那人点了点头，直接朝城门上撞去，波纹漾，他就消失不见了。
    简悄试探着上前，这扇巨大的城门犹如道虚影，他很轻松地就穿了过去，门里和门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如果说城门外安静、厚重而庄严，那么城门里就是热闹且喧嚣的，地面由青石板铺就，宽敞程度足以让十辆轿车并行通过。
    街道的两侧像现代样支着小吃摊，唯不同的是，小吃摊的摊主都穿着古代的服饰，做小吃的方式也相当别致。
    ———毕竟现代的小吃摊主可没办法召唤出水流洗碗，也没办法在掌心里烤肉串，更没办法在自己忙得分身乏术的时候撒豆成兵来减轻工作压力。
    这里真的是大秦吗？是不是城池重名了？
    简悄看着眼前这些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场景，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怀疑。
    “第次来咸阳吧？”先前进门的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是第次遇到巴蜀来的人呢。”
    “不过虽然巴蜀人少见，但你们那儿的食铁兽挺出名，个二个凶得很，就是性格惫懒了些，不怎么爱动弹。”
    他边说边把简悄拉到个汤饼摊上，这个汤饼摊的生意极好，座无虚席，那人带着他好不容易才寻得了张空桌子。
    刚坐下，简悄就发现桌子上爬上来了几粒小豆子，身体圆滚滚的，约莫有截拇指大，细胳膊细腿蹦蹦跳跳地拽着大块抹布认认真真地擦桌子。
    “哟呵！吴老爷子，你这次选的豆子有点胖啊———”那人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凳子都还没坐热就扯着嗓子大喊，“等会儿端得起碗吗？”
    姓吴的老爷子还没回答他，正在擦桌子的几粒豆子却都忍不住了，纷纷蹦到他的眼前，细胳膊细腿舞得欢快，看起来像在抗议样。
    “你们几粒豆子怎么脾气大得和那条龙似的？”那人边吐槽，边伸出手指恶趣味地将离他最近的那粒豆子戳翻，可怜的豆子晕头转向地在桌子上滚了几圈，要不是简悄伸出手挡了下，它就掉下桌子了。
    简悄感觉到掌心里的豆子有点湿。
    他把豆子翻过来，才发现豆子上有两条略宽的黑色粗线，源源不绝的水汽就是从粗线附近冒出来的。
    ———这应该是豆子的眼睛。
    简悄摩挲着豆子的头顶，给它轻轻地擦掉了眼泪。
    黑色粗线变成了黑色小圆圈。
    “哎呀呀，你怎么又把我的豆子弄哭了？”个老爷子端着两碗汤饼走过来分别放在他们俩眼前，“它们又没招你惹你的，你怎么就喜欢和它们过不去呢？”
    “这不是见它们有趣，就忍不住逗———”那人拖过碗，脸上的神色陡然间变得难以置信起来，“不是———老爷子！我欺负豆子，你就欺负我啊！”
    他指了指简悄的碗：
    “他第次来，我是这里的常客，他碗里肉比我多就算了，居然还有个蛋！”
    这是汤饼？？？
    简悄看着自己的碗，汤色澄净，面条细长雪白，小白菜嫩生生地掩盖在西红柿上，羊肉切成了片，肌理分明，旁边卧了个荷包蛋，上面还撒了些许辣椒和葱花。
    他现在越来越迷惑了。
    大秦普遍的主食是稻、黍、粟、麦、菽。虽然有麦子，但食用方法往往是直接蒸成麦饭或捣成米糊，精加工面粉的工艺还没有出现。
    常食用的蔬菜是葵菜、藿菜、薤、韭菜和小葱，先不提小白菜是个什么情况，但西红柿明朝才传入中国，十八世纪中期才开始作为食用蔬菜栽种。
    鸡、狗、猪等家禽以及山上打的野味是常食用肉类，但羊肉也只有家境较好的人家才能吃到。更别说明代才开始上饭桌，道光以后才普遍起来的辣椒了。
    奇怪的还有他现在正坐着的桌椅，那个人和他说话时的称呼，他居然能毫无障碍听懂的先秦雅言……
    这里真的是大秦吗？确定不是重名？
    再次疑惑.jpg
    “小家伙别愣着啊！快尝尝吴老爷子的手艺，他做的汤饼可是这条街上的绝！”
    那人手腕转变出了双筷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他吃了几口后，看见简悄坐那没动，疑惑道：
    “你们家大人连最基础的虚空造物都没有教你吗？”
    对不起，活了二十多年，直学的是马哲和中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听的是无神论，宣扬的是反迷/信。
    “小娃子别听他瞎说，他诓你的，整个大秦会虚空造物这种手段的也不超过十指之数。”吴老爷子拿着双筷子走过来递给他，“他这是从芥子空间里拿出来的，不过是因为速度太快，灵气波动太短，你没看见罢了。”
    简悄沉默地接过了筷子。
    比起虚空造物，他觉得芥子空间的存在同样不科学。
    那人大声抗议：“我不欺负你那群豆子，逗逗小家伙就不行啊？”
    “逗个骨龄只有二十多岁的小娃子，你也不害臊。”吴老爷子弯下腰，从地上拿起排豆子努力抬过来的碟子放到桌上，对简悄慈祥的笑了笑，“最近刚来的阿月浑子，尝尝？”
    阿月浑子不是唐朝才有的吗？
    简悄对这个奇怪的世界绝望了。

 第220页

    “哎？你怎么还不吃啊？”那人已经吃掉了大半碗汤饼，筷子直直地朝他碗里伸来，“这羊肉地道得很，你不吃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的筷子在半空中遭到了阻力，桌子上还没下去的几颗豆子叠罗汉似的叠起来，最上面的那颗豆子伸出细细的胳膊抓住了他的筷子，阻止他去抢简悄的肉吃。
    圆圆的小眼睛气得大了圈。
    那人的筷子僵在半空中不能动了，他怕他动弹就将这些细胳膊细腿儿给撅折了。
    “和小娃子抢肉吃，连我的豆子都看不下去了。”老爷子低下头吩咐地面上豆子去拿点东西，“我让它们去拿羊肉醢了，你可快把筷子收回来吧！”
    “不是我不把筷子收回来，是它们不放手。”那人苦着脸往回抽了抽，豆子们才不情愿地放了手，接着顺着桌腿溜烟地下去了。
    过了会儿，这些豆子抬着碟羊肉醢爬了上来，豆子之间细胳膊细腿互相支撑着，竟然将这碟羊肉醢稳稳地端了起来，点都没有溢出。
    等它们爬到了桌面上，把羊肉醢往简悄面前放，就彻底不动了。
    那人：“……”
    他只能自己手动把那碟羊肉醢拖过来，才刚把羊肉醢拖到面前，还没怎么动筷子，天地之间就起了阵狂风，地上枯枝尘土飞扬，羊肉醢的表面顷刻间就糊了层土渣。
    街道正中间落下了只巴蛇，通体漆黑，蛇首微青，半立起来的时候，大概有十几层的楼房那么高。
    刚刚尘土飞扬就是它落下时引起的。
    汤饼摊离那条巴蛇最近，他们又是坐的最靠外的桌子，那人面前的汤饼和羊肉醢通通遭了殃。
    ———但简悄的汤饼没有。
    那条大蛇落下的时候，桌面上的豆子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块干净雪白的细麻布眼疾手快地盖在了简悄的碗上，细胳膊牢牢地抓住了麻布的四个角，硬是没让点灰尘进去。
    狂风止歇，豆子们小心翼翼地将细麻布撤下来，简悄碗里的面条雪白还冒着热气，对比之下，那人的面前显得更加惨烈了。
    那个人气得狠拍桌面，青铜剑立刻飞到了他的身侧：“说了多少次！咸阳城内不许用原型进来，你这条巴蛇是耳朵聋了吗？”
    他话还没说完，那柄青铜剑就飞了上去，剑柄狠狠地砸在那条巴蛇脑袋上，暴揍时发出哐哐哐的金属声响。
    “我让你用原型进来！”
    “我让你打扰我休假！”
    “我让你毁我汤饼！让你毁我羊肉醢！”
    “让你知法犯法！”
    “王校尉抓捕犯人的能力又进了步啊。”吴老爷子边感慨，边从盆子里抓了豆子往地上撒，豆子挨到地面就开始活蹦乱跳，活动着细胳膊细腿去打扫卫生了，“这次抓犯人暴揍出来的曲调是《无衣》，音色还挺正。”
    他边摇头合着拍子边感慨：
    “好久没在咸阳见过这么莽的异兽了。”
    简悄突然感觉自己的袖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下，他偏过头，看到了枚小小的豆子，这颗豆子只手扯着他的袖子，另只手上拿着朵小小的花，正掂起脚努力地递给他。
    别怕呀，给你花花。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仙版大秦，架空！架空！架空！
    求生欲.jpg
    阿月浑子：开心果。感谢在2021021517:08:14~2021021811:3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阴阳五行一点都不懂30瓶；暮归、酒醉千年5瓶；鲸落万物生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覆雪王城（二）
    摇头晃脑的吴老爷子看到了这个豆子的动作,惊奇道：“虽然我点化了它们，但它们灵智微薄，很少与人亲近,给人送花还真是件稀罕事。”
    简悄低下头，豆子一双圆圆的小眼睛盯着他,细胳膊又往前伸了伸，小花花在它手里左摇右摆。
    “花是给我的吗？”简悄从豆子手里接过小花花,手指摸了摸它的头顶,“谢谢你啊。”
    “它是怕你被王校尉暴揍巴蛇的场景吓到了，想送你花呢！”吴老爷子随手在凳子上抚了抚，就在简悄旁边坐了下来，“这是它自己开出来的，虽然只是普通的大豆花，但也代表它挺喜欢你的。”
    他的语气有点酸：
    “这么多年了,我也就只收到过几朵,一群没良心的小家伙。”
    他说着说着,突然感觉耳朵有点痒
    一颗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的耳朵上。
    “你趴我耳朵上干嘛呢？”吴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把豆子从耳朵上摘下来，“尽在这儿淘气！”
    豆子趴在他的手心,努力地翻身起来,两只细胳膊并在一起拍了拍,手里突然多了一朵小小的花，它把这朵花花高高地举起来,往吴老爷子脸颊边凑。
    “现在才知道给我送花呀！”吴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把那朵花接过来插在头发上,“迟了！”
    豆子上的小圆圈变大了，它好像有点震惊，在吴老爷子接过花后就顺着他的衣袖溜到了地上，融入到了那一大群做卫生的豆子里。
    不知道它们交流了什么,那些豆子纷纷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气势汹汹地涌过来，它们一路爬到吴老爷子的头顶上，然后拍拍手，将出现的小花花插到他的发间，不一会儿，吴老爷子的头发上就满是小花花了。

 第221页

    在吴老爷子的头发里插满了花之后，这些豆子才从他身上跳下来继续去做卫生，简悄居然从它们的背影里看出了“老人家真难哄”的无奈。
    “还好意思说我，吴老爷子你不也逮着它们欺负吗？”王校尉生生把巴蛇打到缩成手臂粗细，拎着它的尾巴尖儿走到汤饼摊里，“它们偶尔给吃汤饼的客人送过花后，你都要这样惺惺作态一番，让这些小东西送花来哄你。”
    他把半死不活的巴蛇抖了抖，转头对简悄说：
    “你先在吴老爷子这里等等，我去把这条巴蛇丢到囹圄里蹲几天。”
    他说话和做事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话一说完就急匆匆地往外走了，那条巴蛇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半死不活地被拖着，像一条失去梦想的蛇干。
    “还好这条巴蛇没有造成什么巨大的损失，按大秦律只要去开荒三个月就够了。”吴老爷子感慨，“上一只纵火的小朱雀判了十年，现在还没出来呢！”
    简悄惊讶：“除了偷盗与杀人，大秦律在其他方面并不严苛，更何况它还是无心之举，竟然判了十年？”
    从后世出土的云梦秦简来看，秦朝律法不仅没有轻罪重罚的习惯，反而相当宽仁。
    “那只小朱雀受了风寒还非要偷偷出来玩，一个喷嚏下去烧了大秦王宫的几间殿宇，要不是有人拦着，廷尉差点把它给砍了。”吴老爷子唏嘘道，“烧宫殿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烧了再重建就是了，偏偏这只小朱雀胆小，生怕被人发现，乱用灵力灭火，把那几座殿宇所在的位置炸出了一个上百米的深坑，还触动了咸阳城的护城阵法，害得军队警戒，百姓纷纷撤离到居所。抓它的时候它又到处逃窜，眼泪落到房屋上，差点引发一场灭城的火灾，要不是在咸阳里休息的玄武见势不妙跟在它后面灭火，别说十年了，至少要判个一百年。”
    “到现在，这只小朱雀都是妖族用来警告后裔最好的例子。”
    修仙时代的朱雀不仅能得风寒，眼泪居然还能变成火焰。
    叹为观止.jpg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只小朱雀应该在盐池那里劳作呢。”吴老爷子说，“自从小朱雀被罚到盐池之后，咸阳的盐价都变得便宜起来，盐的品质也好了不少。”
    “城里不少人都觉得可以多来几次，最好每次都是不同种族的，有的可以去制糖，有的可以去垦荒，有的可以去修路……”吴老爷子总结道，“范触犯律法的妖族干活又快又好，还不用管饭，划算得很。”
    真不愧是民风彪悍的大秦，把物尽其用，妖尽其力发挥到了极致。
    “哎呀！不知不觉就和你讲了这么多！”吴老爷子说，“你这碗汤饼都还没动呢，赶紧吃，冷了之后汤饼坨成一团，味道就不好了。”
    简悄用筷子挑起面条放到嘴里，面条做的很是劲道，完全不输于现代的一些百年老店。西红柿酸酸甜甜，小白菜鲜嫩可口，不比现代的大棚蔬菜差。
    难怪这么多人喜欢吃。
    在他把这碗汤饼吃完后，几颗豆子沿着桌腿爬上桌，举着那个碗下去了。
    简悄看着豆子们打扫卫生，突然间听到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他随着声响望过去，那扇高耸入云的城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出现在城门口的是一支军队，军容肃整，黑甲沉沉。
    为首的人穿着一身玄色的铁甲，头戴兜鍪，颈部有锻铔，护着手臂的钎上有细密的刃，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
    他的坐骑身体雪白，尾巴墨黑，额头正中间长了一只独角，四蹄形似虎爪，爪尖闪着寒光。
    竟然是一只駮。
    军队穿过咸阳城的主街道时，街道两边的小吃摊鸦雀无声，所有人面上都是尊敬和激动的神色。
    军队的行进线拉得很长，队伍的最末尾绑了不少动物，有《山海经》里记载的三首六尾的鵸鵌、有状如鹑，黄身而赤喙的肥遗、有类猿猴却有四只耳朵的长右……它们的体型通通被压制到两人高，每只异兽的左右两边都有一个军士看守着。
    除了这些神话传说里记载的生物，简悄还看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存在———恐龙。
    有圆帆状背脊的棘龙、有前肢短小的霸王龙、有尾巴细腿长的食肉牛龙、有头盖骨异常肿厚形成圆顶的肿头龙……这些恐龙三三两两地掺杂在异兽里，身上被铜锁捆得严实，连嘴都被铁链绕了无数圈，硬生生缠成了一个大鼓包。
    异兽和恐龙一起出现，有种空间错乱的荒谬感，更别说这些恐龙还不在同一时期。
    简悄看着这些被俘的异兽和恐龙，心里有了一个忍无可忍的疑问：第五次考核到底考得什么时代？
    为什么恐龙和修仙会同时出现？
    “看起来蒙家军这次收获不错。”吴老爷子抚掌大笑，“蒙毅将军天天待在咸阳，可把他给憋坏了，他和陛下磨了好久，陛下才同意让他去西荒那边练练兵。”
    “这次又逮了不少妖族嘛，矿山缺妖，估摸着要送去挖矿吧。”吴老爷子眯着眼睛看了看，渐渐地，面上带出几许疑惑的神色，他指着霸王龙说，“不过这些妖族我倒是没在《山海经》里见过，也不知蒙毅将军是从何处抓来的。”
    简悄在心里默默地回应：
    霸王龙啊……
    说不准是从白垩纪最晚期，六千五百万年前抓来的。

 第222页

    害，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有恐龙的修仙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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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覆雪王城（三）
    这支蒙家军渐渐走远了,队伍消失在另一道城门里，街道两侧的小吃摊又恢复了热闹。
    这段时间汤饼摊上的客人少了些，再加上有豆子们的帮忙,吴老爷子也得了片刻清闲，他便继续给简悄讲起了咸阳城里发生过的事。
    刚刚那些异兽入城所带来的兴奋还没有散去,简悄坐在汤饼摊里，能听到别的摊子上源源不绝的讨论声。
    过了一会儿,王校尉回来了,他坐到已经被豆子们打扫干净的凳子上，随手捏起一粒正坐在桌边晃着腿晒太阳的豆子：“去给我做碗羊肉汤饼来。”
    他把那粒豆子放到了地上，豆子瞪了他一眼，撅着小细腿儿蹬蹬蹬地往摊子后面跑去了。
    他把一根竹简丢到简悄怀里：
    “这是每个来咸阳的孩子都要看的，你自己按上面的位置找过去，我就不送你了。”
    “哦,对了。”他手腕一翻手上就出现了十来枚圆形方孔的秦半两,“你要去的地方会经过城外的盐池,麻烦你在这条街最里面的那家摊子上买点儿饴糖带给盐池里的小朱雀。”
    简悄从他的手里接过了秦半两。
    饴糖在古代是奢侈品，这几枚秦半两似乎不够？
    不过这里与历史上的大秦不同,这应该是正常饴糖的价钱？
    “不能让它吃太多,坏牙。”许是看出了简悄的迟疑,王校尉解释道，“它要是牙疼哭起来,盐池那边的地都得被它掉下的眼泪烧到干裂,到时候还得重新修缮，麻烦得很。”
    “我不是抓了个罪妖，是抓了个小祖宗。”王校尉脸上显出一点郁闷，“早知道这只小朱雀这么娇气,我那天就该装不在。”
    两人说话间，十几颗豆子已经抬着汤饼碗上来了，它们把羊肉汤饼放到了王校尉的面前。
    王校尉从自己的芥子空间里取出一双筷子，筷子还没碰到羊肉汤饼，筷身上就多了好几双细细的胳膊，好几颗豆子抱着他的筷子对他怒目而视，有一颗跑到桌子的边缘，一只手拉着他的袖子，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摊开，见王校尉没有理解，它急得在桌上蹦了蹦，指了指简悄手里的秦半两，又把手收回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羊肉汤饼，给钱。
    王校尉：“……”
    他算是服了，真是一群财迷豆子。
    他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两枚秦半两递给拉住他袖子的豆子：“我这碗羊肉汤饼，还有他刚刚吃的那碗———”
    这枚拉着他袖子的豆子吃力地接过两枚比它还大的秦半两，将它立起来滚到汤饼碗的旁边，其他豆子立刻接手，抬着那两枚秦半两从桌腿上下去了。
    接着，这颗豆子返回到王校尉面前，细胳膊先是指了指简悄，又指了指他，然后伸手拍了拍羊肉汤饼的碗壁，比划了一个大圆圈。
    “我和他一起吃的那碗汤饼我只吃了一半，羊肉醢刚端上来就糊了一层土渣，这也要算钱？”王校尉眼里带着笑意，“不是吧，你这么严格啊？”
    豆子两只细胳膊叉着腰，一对圆眼睛变成了椭圆形，看起来有点茫然。
    它这样愣了几秒后，猛地扑上来，一只手拉着王校尉的袖子，一只手在他面前伸开，态度非常明确。
    反正你吃了，要给钱，不许赖账。
    王校尉伸出手点了一下豆子的头顶，故意说：
    “可我没吃完，我不想给钱。”
    豆子使劲拽了下他的衣袖，细胳膊坚定不移地伸着。
    “哎呀，我没有钱啦！”王校尉手掌一翻，手心里空荡荡的，“你看，芥子空间里取不出来东西。”
    豆子的眼睛从椭圆形变成了圆形，然后变成了两条粗线，接着有泪花从粗线底部涌了出来。
    它被气哭了。
    气哭的豆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桌子边上坐着看戏的吴老爷子的方向跑去，跑到一半就被吴老爷子放到了手掌心。
    “你不是知道它们都实心眼儿吗，逗它们也要有个限度。”吴老爷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细麻布折出一个小角给这颗豆子擦眼泪，“乖，不哭了不哭了，他不敢赖账的。”
    他给了王校尉一个眼刀：
    “还不快点给钱！”
    王校尉赶紧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三个秦半两：
    “好了好了我付钱了，你别哭了。”
    吴老爷子接过这三个秦半两，把它放到豆子旁边：“这三个秦半两是你要到的，给你好不好？”
    豆子上的粗线变成了小圆圈。
    它用细胳膊穿过方孔，十分勉强地将秦半两拢在怀里，接着往吴老爷子的方向推了推。
    在吴老爷子拿过这三个钱币之后，它指了指简悄手的秦半两，又指了指外面，两只细胳膊上下扑腾着，看起来像是在模仿鸟类飞行的动作。
    “你让我去买他给小朱雀买的那种饴糖？”
    豆子拍了拍他的掌心，这是赞同的意思。

 第223页

    吴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要买来给我吃呀？”
    豆子拍拍手，手心里出现一朵小花花，它把小花花插到秦半两的方孔里，又把秦半两使劲儿往吴老爷子方向推了推。
    它喜欢秦半两，所以它要把喜欢的秦半两送给吴老爷子买糖吃。
    王校尉凑过来：
    “那用这三个秦半两买的饴糖我可以吃吗？”
    豆子看了他一眼，接着转过身一屁股坐下来，用背影对着他。
    拒绝的意味明明白白。
    “行了，你赶紧去忙你的事吧，我摊子上的豆子都被你得罪的差不多了。”吴老爷子笑着说，“你别弄得下次来时没有豆子愿意给你抬汤饼碗。”
    王校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行吧，那我走了！”
    在走出汤饼摊的那一刻，他转过头对简悄叮嘱道：“记着啊，按时报到。”
    在他走后，简悄才仔细端详那竹简上的文字：
    月落参横，氤氲叆叇。
    人用瞳蒙，晓惠易生。
    土圭测景，经纬星辰。
    木石鹿豕，不见璇玑。
    简悄一时之间愣住了，这要去报到的要求写得也太详细直白了些，完全没有为难人的意思。
    月亮已落，参星横斜，天色将明时云气弥漫遮蔽了天空。
    愚昧无知的人，容易生出巧诈之心。
    用土圭来测定日影的长短，星辰总按着经纬线运行。
    无知无识的人，不能看见北斗七星中的天璇和天玑。
    咋一看好似没头没脑的四句话，但拆开分析一下，已经把所有的要点都列得清楚明白了：第一句是时间，第二句是警示，第三句是范围，最后一句是地点。
    第一句“月落参横，氤氲叆叇”，即可知时间是太阳将出天色微明，云气遮蔽天空之时。
    第二句“人用瞳蒙，晓惠易生”则是在提醒人不要生出机巧诈伪的心思。
    第三句提到的土圭测景记载于《周礼》，以土圭测日影定国都，王城须得定在不东、不西、不南、不北之地，即“地中”，也就是天地交汇之所，所以大范围就是咸阳城内。
    星辰在天上按着轨迹运行，不会轻易更改，第四句里的璇玑既指北斗前四星，即“魁”，又代指权柄与帝位。那么地中之所，璇玑所在，就是秦王宫。
    综合竹简上所有的文字，就是让他在天色将明之时去秦王宫报道。
    但第二句里说不要生出机巧诈伪的心思……
    是在指王校尉让他给小朱雀买饴糖的事？
    已经确定了报到地点就在城内，给小朱雀买糖并送过去并不“顺路”，这件事又没人监督，也不知城外有多远，人就容易生出偷懒的想法，也就有了所谓的巧诈之心。
    简悄若有所思地收起竹简，和吴老爷子告了别，往这条街的街尾走去。街尾最里面有条小巷，巷子里有一间饴糖铺子，王校尉给的秦半两刚好够买一斤糖。
    简悄拎着包好的饴糖才刚踏出巷口，眼前就一花，等他能再看清事物时，他就不在咸阳城内了。
    他出现在了一片盐湖边，这里的温度奇高无比，湖水蒸发得特别快，大湖泊里的湖水已经少了一小半，小湖泊里的湖水已经见了底，露出了灰白的盐。
    湖泊群最边缘有一座低矮的山丘，山丘上有一棵光秃秃的树，树上栖息着一只火红的鸟。
    这只鸟好像看到他了，它从树上站起身，拍拍翅膀朝简悄的方向飞过来，它离简悄越近体型就越小，当它飞到简悄面前时，体形已经缩到和简悄差不多高了。
    这是一只朱雀，浑身的羽毛赤红，像是绚烂的火焰，头顶的翎羽末端是金色的，看起来就像一顶小王冠。
    这只漂亮的小朱雀歪歪头，盯着简乔手里的饴糖，声音清脆好听，带着一种不自知的撒娇意味：“这是给我带的糖糖吗？”
    它没有因为简悄看起来像个普通人就直接用喙去抢，而是略有腼腆地询问。
    简悄把饴糖拿在手里展开了包装，黄澄澄的糖块因为高温微微有点融化，看起来很是诱人。
    他听到了对面小朱雀咽口水的声音。
    看艰苦的生活把孩子馋成什么样了。
    简悄把糖往前递了递，小朱雀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用一种很轻柔的、完全不会伤到人的力道从简悄手里叼走了糖块。
    吃到了糖的小朱雀开心地抖了抖羽毛，发出一声很清脆的啼鸣，接着它往前凑了凑，把翅膀塞到了简悄的另一只手的手底下。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简悄，又被他投喂了糖的缘故，小朱雀倒没有一开始见面的腼腆了，它用清脆的嗓音活泼地给他解释：“那个姓王的坏蛋每次给我带糖后都要摸摸我的翅膀———”小朱雀从他手里又叼走了一块糖，糖在喙里说话也是含含糊糊的，“我知道他很羡慕我的羽毛啦，这么漂亮，这么迷人，但是我又不能拔下来送给他，只能让他摸/摸解解遗憾了。”
    小朱雀把糖咽下去后，语气带了点苦恼：
    “为什么人不长翅膀和羽毛呢？好烦呀。”
    手底下赤红的羽毛手感确实很好，像最柔软最昂贵的丝绸，在阳光下反射出粼粼的光泽———城外是没有云雾的，云雾只笼罩在咸阳城的上方。
    “盐池的生活好苦哦———”小朱雀用另一只翅膀拍了拍简悄的肩膀，又拨了拨自己的头顶，小小声委屈道，“你看，我头顶都快秃啦！我好怕我会成为天下第一只秃头头的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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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朱雀撒娇时喜欢用叠音。
    简悄把手从它的翅膀上拿下来，轻轻地顺了顺它的头顶的羽毛：“唔……羽毛很厚，不会成为你说的秃头的。”
    “真的吗？”
    小朱雀给了他一记萌萌的歪头杀。
    “真的。”
    “啾唔～”
    小朱雀本来就是一个天真单纯到有点傻白甜的性子，听简悄这样一说，瞬间就把烦恼放下了，开始腻腻歪歪地对他撒起娇来。
    “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人了，也好久没有吃过糖了，你陪我说会话好不好？”
    或许是简悄平时给黑白团子顺毛顺习惯了，小朱雀也很享受他的顺毛，它眯着眼睛把头搁在简悄的肩膀上，翅膀平平地展开，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还时不时用灵力托起一块糖送到喙边一口吞下。
    等到只剩下一块糖之后，小朱雀用灵力将糖送到了简悄嘴边。
    “还给你留了一块～”它明明浑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写着想吃，但还是坚决不动这块糖，“朋友都是要分享的～”
    简悄笑着揉了一把它的头顶：
    “我最不喜欢吃糖了，你吃吧。”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糖呢？”小朱雀将它的小肚皮翻过来，它的腹部也覆盖着一层柔软的赤红绒毛，它用翅膀尖尖拍了拍肚子，“你不要骗我啦！我刚才已经吃饱啦！我们神兽是不会饿肚子的！”
    确实不会饿肚子，但是会馋。
    简悄把那颗浮在半空中的糖拿到手里：
    “张嘴。”
    小朱雀乖乖的张开了喙，最后一颗糖就溜进了它的肚子里。
    小朱雀想说点什么，但又怕糖掉出来，只好用翅膀捂着嘴巴安静地吃糖，然后用眼神谴责他，最后拜倒在简悄娴熟的顺毛动作之下。
    简悄一直和小朱雀呆在一起，直到金乌西坠，繁星满天。
    夜晚的小朱雀蹲在山丘那棵光秃秃的树上，忧郁地叹了一口气，简悄坐在这棵秃树的另一个树杈上，安慰地拍了拍它的翅膀。
    小朱雀假哭：“我以后风寒时再也不要出去玩了，要在盐池呆十年，呜呜呜呜———”
    “王校尉不是隔三差五就来看你吗？还有你在妖族的长辈。”
    “他上次来还是前天呢！”小朱雀激动得身上冒火星子，“而且我的长辈也已经一旬没有来了！”
    “最过分的是———那个姓王的坏蛋，他居然限制我吃糖的数量！”小朱雀气鼓鼓的，“我是朱雀！难道还会牙痛吗？”
    简悄陷入了沉思，会感冒发烧的朱雀，如果贪吃，说不准有很大可能性会蛀牙。
    但是为了小朱雀的形象，他选择了沉默。
    “过一会儿就要天亮了，你得走了。”小朱雀和他抱怨一番后，突然展开自己漂亮的、在黑夜中也很显眼的翅膀，忍痛在翅膀上拔了一根小小的羽毛，黑夜掩盖住了它心疼的龇牙咧嘴的表情，“你把我的羽毛收好，天亮的时候，就能把你传送到秦王宫的门口。”
    这就是“人用瞳蒙，晓惠易生”吗？
    即使猜到了正确的地点，但如果不来这里，依然没有办法去叩响那扇宫门。
    小朱雀把羽毛放到了他的掌心，朱雀的羽毛是温热的，像个小小的暖手宝。
    一人一朱雀就这样坐在树上晃着腿，看着天边繁星慢慢黯淡，地平线上出现一抹光亮。
    赤红的羽毛陡然间光芒大盛。
    “我得走了。”简悄弯了弯唇角，“再见呀！”
    “再见呀！”小朱雀有明显有些不舍，它拍了拍翅膀和简悄告别，在简悄彻底被光芒淹没之前，它突然急急地补了一句，“记住啊！我叫陵光，等下次见面时———”
    那团赤红的光亮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也没来得及让它说出后半句：
    “————我肯定就是超级威风的大朱雀了！”
    天际破晓之时，简悄被传送到了秦王宫的门口，这座宫殿通体黑色，高大、古朴而庄严，在他到达的那一刻，门无声无息地向两边打开，门里立着一条头戴冠帻的大蛇。
    是升卿。
    它的头上还顶着一只小小的獬豸，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也许是被他突然出现吓到了，那只小小的獬豸从升卿的头顶上掉下来，咕噜咕噜地打了几个滚儿，一直滚到简悄的脚边。
    简悄从地上捡起这只小獬豸，晕头转向的小獬豸抬起头，本能地想要亲近面前的人，它凑到简悄的脸颊边
    吧唧。
    作者有话要说：    简.人生赢家.悄：达成小可爱都爱我成就√升卿出自：
    《抱朴子·内篇登涉》：山中见大蛇著冠帻者，名曰升卿，呼之即吉。
    《粤雅堂丛书》：蛇之善者惟升卿。
    獬豸：传说中的异兽。一角，能辨曲直，见人相斗，则以角触邪恶无理者。古人视为祥物。感谢在2021021914:44:36~2021022022: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闵小鱼有点甜5瓶；
    第117章 覆雪王城（四）
    简悄的脸被这只幼崽模样的獬豸亲了一口。
    也许是身体反应快过大脑速度,这只小獬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过于冒犯，它用小爪子捂着脸，在简悄手里羞愧地团成了一个团子,不过这个团子爪子缝隙开得极大，能从爪缝里看到它那双不安的圆眼睛在滴溜溜地转。

 第225页

    这种蠢萌的样子连横拦在门口那条略有点高冷的升卿都看不下去了,它在地上优雅地游动过来，尾巴一卷,将獬豸重新放在了头顶上,然后扭过身子给简悄带起路来。
    简悄发誓，他从这条升卿的背影里看出来了强撑着的尴尬。
    不知道升卿是怎么带的路，偌大的秦王宫里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而且方向越走越偏，直到他们停在一座破败的殿宇前。
    “嘶———嘶———”
    带路的升卿偏过头，示意着简悄推门进去。
    它头上那只小小的獬豸伸出爪爪想要说点什么,但被升卿灵活的蛇尾巴堵住了嘴。
    “嘶嘶———”
    升卿在催促他,但眼里有种人性化的忧虑。
    简悄推开门,大量灰尘劈头盖脸，簌簌而落。
    这座破败殿宇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房梁之间铺着巨大的蜘蛛网。
    还没等他细看,他就听到“哐当”一声,门被升卿从背后带上了。
    在门合上那一刻，他隐约听到獬豸生气的声音,还有那条升卿好声好气的“嘶嘶”解释。
    原路返回肯定是不行了,简悄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在地面上的灰尘里留下了一串脚印。
    与门对着的，是一扇落满了灰的木制屏风，简悄在屏风上拍了拍,灰尘如落雪一样铺了一地。
    ———能隐约看出来屏风上是一幅画。
    简悄在旁边的房梁上拽下来了一块帷幔，勉强充当抹布去擦那块屏风，屏风渐渐干净起来，借着殿宇内不算太昏暗的光线，简悄看清了屏风上的画面。
    是恐龙。
    各种各样的恐龙。
    环绕在这些恐龙身边的，还有一些他所熟悉的生灵，有鱼身而鸟翼的蠃鱼，有长得像牛，毛如刺猬的穷奇，有状如狸而白首的天狗，有状如赤豹，有五条尾巴和一只独角的狰……还有类似于女娲、伏羲、共工的形象。
    这些生灵无一不是望着天空，面色凝重。
    他一开始以为恐龙和传说里的生灵是敌对关系，但看屏风里画面的站位，好像是友非敌。
    他们在共同警惕一个存在。
    是考核系统吗？
    第五次考核的自检造成了恐龙家族的集体覆灭。
    如果只是没有了恐龙，为什么这些山海经里的异兽，修仙的功法，也一并从历史的长河中消失了呢？
    除非……
    系统的自检，并不止一次。
    许是这张屏风存在的时间太久了，很多图案都变得模糊不清，很难分辨出来，简悄还想再细看，但他手腕上那个从他进入大秦后就毫无波动的黑圈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接着，他听到系统的机械音：
    【“苟到最后”组已全部进入“过去”。】
    【登录时间：随机。
    登陆地点：随机。
    登录位置：随机。】
    系统说完这些话后就消失了，但那个黑圈却一起一伏有规律地暗灭着，仿佛是在呼吸一样。
    简悄莫名有种直觉，周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本来他在这间殿宇里也能隐约听到外面升卿和獬豸在等他时的交谈，但现在，外面很安静，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除他以外的存在。
    考核系统的自检不止一次。
    他心里再次毫无预兆地冒出这个念头。
    简悄面色一凝，猛地过身去，他到了门边，硬生生撞开了殿宇的门。
    门外不再是一片寂静的王宫，而是一个宽阔的洞穴，洞穴顶上镶嵌着数不清的夜明珠，按照星辰的方位排列，简悄头顶上的那颗夜明珠，所对应的星辰就是北极。
    洞穴两侧的岩石壁上，每隔九米就点着一只蜡烛，不知道蜡烛是什么材质，光线极亮，火焰直直地向上窜，看起来有三米高，将地下洞穴照得亮如白昼。
    他的脚下是蜿蜒的水银河流，奔腾着一直涌向远方。
    头顶的夜明珠、两侧的蜡烛、水银的河流……
    司马迁曾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这一切都和书里写的一样。
    简悄蹲下/身，做出了一个极大胆的举动，他将手伸到了水银河流里。
    水银是有毒的，无论是口服还是接触，都会对人体造成极大的伤害。
    如果他手上会受伤，那眼前的场景就是真的，如果他不会受伤，那这个场景就是一段记忆。
    简悄将手在水银里泡了一会儿，没有那些尝试过的人所谓的酸痛感，掌心也没有发黑，他好像只是将手泡在了普通的水里。
    他把手从水银里抽出来，就在他的手离开水银的那一刻，水银之上属于他的倒影消失了，那些灯影和夜明珠的影子也消失了，洞穴深处、水银河流之上，一艘铁质的小船逐渐驶来，一直到它碰到殿宇大门的门框才停止。
    简悄登上了这艘小船———与其说是船，倒不如说是由几块铁板拼合而成的敞口棺椁。
    这艘船开始在水银里行驶，七弯八拐的路线，有一点像他在地图上看过的黄河。
    船行在水银的河面之上，没有波纹，没有倒影，仿佛他们只是在镜面上滑行的幽灵。
    河面上渐渐出现了影像。
    像是有人特意拍摄的一段视频，先是一段长长的空镜，镜头里出现的全都是一些陌生的植物，偶尔有几株眼熟的，好像能和书里描述对上号的植物，都是六七千万年前的了。

 第226页

    这好像是白垩纪时期的记载。
    这个世界有恐龙，有异兽，有御风而行的仙人，就像是他们在小说里所写的
    “洪荒”。
    他看到了一个异彩纷呈的时代。
    他也看到了某一日苍穹之上，突兀出现的黑线，密密麻麻像蛛网一样包裹住了整个地球。
    ———就像他兑换返回卷时，在地球上的天空中不经意看到的一样。
    水银画面之中，考核系统降临。
    生灵全部从地球上消失。
    他们进入了考场
    地面上火山爆发，天上陨石降落，大批恐龙相继出逃，最终在厚厚的火山灰里嘶鸣着离世，只有少数几只逃了出来，在悬崖的另一端呼唤着永远也不会醒来的同伴。
    天上破了一个洞，有人首蛇身的妖族用灵力去补天，有大鳌砍下了自己的腿当成柱子去支撑……每一刻都有弱小的妖族在死去。
    而人族的聚居地上，每一个城都在经历着一场大劫，有的是地动、有的是洪水，有的是瘟/疫，有的是海啸流杀万民……
    这些灾难就在水银的画面之上呈现，无声又震撼。
    这就是第五次考核，残酷而壮美。
    对比起来，他们所经历的第六次考核，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第六次考核时，地球已经从神秘侧转为了科技侧，要考的是人心、是道德、是应变、是伦理，唯独不像第五次，考的是生存。
    ———如何从天灾和变动之中顽强地活下来。
    水银画面里的考核还在继续。
    在这些天灾过后，简悄看到了一棵树，一棵长在悬崖边的树。
    枝繁叶茂的树上拴着红色的光带，有许多的生灵在树下写着祈愿。
    有人以指代笔，以血作墨，写下了结束这一切的请求；有人将光带撕成碎片，绝不肯向这所谓的考核低头；有些不会写字的小妖在光带上留下一个爪印，有些却只是拿着光带没有任何动作，最后在树上挂了一片空白。
    树下的人来来去去，像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唯有这棵树，永恒而又沉默地伫立在悬崖边，在树上系了光带的人，也许会活下来，也许永远停留在了考场里。
    漫长的考核终有尽头，在最后一个考场，二十四个光点消失之后，考核结束了。
    所有的残存的生灵回到了地球，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数量锐减，但他们抱在一起，欢呼雀跃，即使不能听到声音，即使仅隔了许多万年，他们的情绪还是能透过时光，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感染力。
    考核，通过了。
    简悄看得认真的时候，他身下的小船突然撞到了石壁，手腕上的黑圈光芒大炽，将他整个人带离，他最后余光看到的，是本来消失在地球上的黑线，又重新布满了苍穹。
    简悄连人带船一起撞进了一个巨大的洞窟里。
    这个洞窟没有蜡烛，光线不是很明亮，地面上同样流淌着水银，简悄从船上站起身，借着黑圈上散发的光芒仔细地去看岩壁，两侧的岩壁上有鹿、马和野牛等图案。
    还没等他去细想什么，他就听到另一个转角的洞窟里传来几句惊恐的声音，大意在说“为什么洞窟里会有汞，他会不会中毒”之类的。
    说话的人说的并不是中文，好像是西班牙语。
    简悄突然反应过来他所在的位置了，是西班牙北部坎塔布连地区的阿尔塔米拉洞窟。
    他刚刚经过的壁画中，有一头野牛长约两米，叫《受伤的野牛》，是这个洞窟里最突出的一幅画。
    这个洞窟制作于旧石器时代的马格德林时期，他居然从遥远的大秦进入到了西班牙，虽然同在北半球和东半球，但这时间的跨度，未免有点儿太令人诧异了。
    【第五次考核档案启动次数过于频繁，考生简悄误入分支档案“史前西斯廷教堂”。】【正在纠正中……】
    【系统已为考生规划正确航向，请考生简悄在合适位置，重新回归。】所以
    洞窟里的水银并不是这个洞窟里本身就有的，而是因为他的误入带来的。
    水银的河流猛然上涨，铁制的小船驶向另一头，在主洞和侧洞的交汇处，简悄看见了一个人影，还没等他打招呼，铁质的小船就猛地撞向岩壁，他又重新回到了水银河流之上。
    手腕上的黑圈暗淡下来，光芒一呼一吸交替闪烁。
    简悄回想起他看到的画面，阿尔塔米拉洞窟的岩壁上，描绘了三头母鹿、两匹马、一只狼和十八只姿态各异的野牛。
    数量是二十四。
    而他在这条河流上最后看到的、考核结束的光点，也是二十四。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直接接触有害物质，珍惜生命，人人有责=w=感谢在2021022022:59:48~2021022319:5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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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覆雪王城（五）
    二十四,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简悄垂眸沉思。
    如果不是他误入了第五次考核中的分支档案，他并不会刻意去关注这个数字。
    铁制的小船继续在水银河面上漂流着，但从他回来后,他原先看见的画面消失了，河面上白茫茫的,什么都没有。

 第227页

    简悄的目光移向了手腕上的黑圈，他误入档案后,就是这个黑圈将他带回来的,在阿尔塔米拉洞窟，他看见那个考生的人影，手腕上也有—个圈。
    如果每一个进入第五次考核的人都会拥有—个同样的“圈”，那么是否说明这个黑圈就是系统给予他们的“定位装置”？
    系统—直在关注进入第五次考核的考生。
    简悄摩挲着手腕上的圈，他已经看到了第五次考核的内容，但并没有看到存疑的原因：“系统,为什么没有第五次考核存疑和自查的原因？”
    【考生权限不足。】
    系统果然在每个考生身边。
    “我什么时候可以查看？”
    系统仍旧机械性地回复他：
    【考生目前权限不足。】
    铁质小船在水银的河面上滑行着,简悄用不同的话术不断询问,得到的依旧是【考生目前权限不足】。
    小船慢慢靠岸，停下。
    岸边有—座长长的浮桥,直通向—个白茫茫的出口,桥下是不见底的深渊。
    简悄从小船上下来,这艘小船悠悠地沿着他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他走上了浮桥———与其说是浮桥，倒不如说是完全透明的冰面,—大块—大块的冰以榫卯的方式结合在一起,桥只有半米宽，没有护栏和扶手，看起来有上千米长，在不见底的深渊上形成—道无色的弧线。
    “喂喂———”
    简悄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易涛的。
    声音来源于他手腕上的黑圈。
    “不是吧———这破信号到底联通到谁那里啊？”易涛嘀嘀咕咕的，简悄能听到他那边噼里啪啦地响，像是在手动修设备似的，“对面好歹吱个声啊，你不出声我以为我手环坏了！”
    简悄回应他：“能听到。”
    对面没有反应，依旧在：
    “喂？喂？”
    简悄皱起了眉，对面的易涛似乎听不见他的回应。
    手环对面安静了—会儿。
    “哦～我知道了！对面是悄悄儿是吧？”易涛嬉皮笑脸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贱兮兮的，“系统说你现在处于特殊状态无法回应，只能单线联络———”
    “你在那边干嘛呢～干嘛呢～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我们现在单线联络，你没法挂断！哎呀呀～你也有今天———”
    简悄走上了冰桥，整个深渊上空都回荡着易涛贱兮兮的大嗓门。
    “哎，不对，你那边怎么有点冷？”易涛吐槽道，“难不成你那边的气温还能通过手环传递过来？”
    简悄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他半蹲下来，将手环靠在冰面上。
    “我靠，冰冰冰冰冰！你把手环放在哪儿呢！这手环怎么取不下来？救命！冻死了！冻死了！”果不其然，易涛在手环的另一端鬼哭狼嚎，“悄悄儿我错了！我知错了！你快把手环从冰里拿出来！我手腕都要冻僵了！”
    简悄将手环带离冰面。
    原来小组之间的手环除了可以语言交流以外，还可以同步感受温度。
    简悄从口袋里掏出了小朱雀给他的羽毛，这片羽毛将他传送到秦王宫的大门口后并没有消失。
    简悄也没丢了它，而是把它—直带着。他靠近这座冰桥时感觉不到冷，应该就是羽毛的功劳。
    他把羽毛按在了手环上。
    “诶？你那边变暖和了耶———”易涛好了伤疤忘了痛，“你是从冰山上掉到温泉里了吗？”
    想象力可真丰富。
    简悄将羽毛迅速—抽，果然，易涛那边的温度迅速变冷了。
    易涛：“好家伙，冰火两重天，你遭得住吗？”
    “什么冰火两重天？”
    手环对面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是胡修远的。
    “老胡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胡修远：“能。”
    “就悄悄儿那边，—会儿冷一会热的，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特殊状态，有极大可能是在经历重要线索。”胡修远的声音隔着手环，依旧从容而镇定，“你少说话，尽量不要干扰他。”
    “我没有干扰他。”易涛吐槽，“明明就是悄悄儿在欺负我，我才刚说他那边有寒气，就突然冷热交替了，—看就是他在整我，他心眼和莲蓬似的，你还帮着他说我———”易涛戏精假嚎，“我的命好苦啊———我是地里那蔫不拉几的小白菜……”
    胡修远：“……”
    易涛不去报戏剧学院还真是屈才了。
    “我现在在孔子身边。”胡修远开始简洁而快速地交代自己的位置，“正在和孔子及其弟子周游列国，以理服人。”
    易涛：“我怎么听你那边晃晃当当的？”
    胡修远的声音有—点古怪：
    “在坐船，我旁边放的都是竹简。”
    “天堂有路你不走，学海无涯苦作舟———”易涛问，“感觉怎么样？”
    “人多、船挤、体验感不好。”
    “孔子的弟子是不是很能打？”易涛兴致勃勃，“毕竟周游列国嘛，武力值不强怎么让别人好好听他讲话？”
    圣人曰：读书使自己心态平稳，武力使别人心平气和。
    “如果你和我处在同—时代，也挺好。”胡修远说，“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易涛：“？？？”
    “过分了啊，谢绝人身攻击。”

 第228页

    他们俩在手环的另一端拌嘴时，简悄在冰桥上已经走了几百米，冰桥下的深渊里，森白的雾气缭绕，大大小小的断崖林立，每座断崖上都镶嵌着数量庞大、大小不—的棺材，有木质的、有青铜的、有铁质的……这是一个安静且沉默的庞大墓群。
    “我在大禹这个时代，现在在河堤上和恐龙—起运泥沙，你别说，这些恐龙特别吃苦耐劳，我怀疑我赶上了魔改版大禹治水神话故事———”易涛眼前突然出现了—幅画面，他还没说完的话就这样噎在喉咙口，“悄悄儿，你那边———”
    简悄处在特殊状态，易涛和胡修远两人都只能通过语音交流，但此刻
    他们的眼前出现了图像。
    简悄站在冰桥正中央，他的脚下是透明而狭窄的冰桥，前后都看不到尽头，身边是升腾缭绕的白雾，他脚下更远的地方，险峻奇崛的山峰之上，穿插着—层叠—层的棺椁，不知数量，不知深度，冰冷而无言。
    ———好像一整个世界的生灵，都在这里举行了—场无声的安葬。
    “你到底在哪里！”
    他看到简悄微微转过头，好像听到了他的问题，又好像只是随意一瞥，在画面被强行掐断前，他看到简悄的口型
    “大秦”。
    简悄走到冰桥正中央的时候，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但他总觉得有目光在看他，恍惚间好像有人问他“在哪里”，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大秦”。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消失了。
    手环又恢复到了明暗交替的状态，没有声音再从手环里传出来。
    简悄眨了眨眼睛，他无法形容他到达冰桥最高点时，那一瞬间心里的悲凉与震撼。
    天地苍茫，万物沉寂。
    只有他—个人在世间，刻骨孤独。
    在冰桥上慢慢往前走，冰面很滑，稍不注意就会坠落到深渊里的山石上。
    他听到风声，卷过—座座棺椁，掠过—道道石缝，发出比悲泣还要难过的哀鸣。
    冰桥终于到了尽头，尽头是一个山洞的出口，开在咸阳城外的—座悬崖之上。
    出口处，—条升卿顶着—只獬豸，正在那里等他。
    升卿情绪不是很稳定，獬豸—直在用爪爪拍它的头顶。
    简悄出来后，升卿的眼里光芒逐渐暗淡，它往前游动几步，蛇尾一卷，将头顶上的獬豸扔到他怀里。
    獬豸从简悄怀里扑出来，落到地上，挣扎着要往升卿头顶上爬，却被它的尾巴再—次卷起来扔回简悄怀里。
    升卿语调略带警告：
    它的目光停留在简悄的手腕上。
    它盯着那个明暗交替的黑圈许久，最终扭过了头，游动着身体从洞口离开了。
    “呜———”
    獬豸在简悄怀里小声地抽泣着。
    简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极大的不安。
    他口袋里的羽毛微微发烫，遥远的天际，—只火红的朱雀伸展着翅膀，逆着朝阳朝他飞来
    就在这—刻，他所站立的位置，忽然间地动山摇
    这座悬崖要塌了。
    在他和悬崖—起葬身前，小朱雀飞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和獬豸—起甩到了背上。
    悬崖碎成了齑粉。
    这仿佛是一个不祥的开始。
    以悬崖为起点，可怕的裂痕像树枝—样在大地上不断蔓延、分叉，将地面撕扯得面目全非，这些裂痕—直向前延伸，直到布满简悄目光所能及的地面，就像是在整个大地上画了—幅利希滕贝格图一样。
    古朴而宏伟的城池从云端坠落，天上的城池落入了人间。
    简悄听到小朱雀的—声悲鸣，它拍打着翅膀，飞向那座坠落的城池。
    可怖的裂纹还在大地上继续肆虐，撕裂了小朱雀日夜守着的盐池，扯碎了地面上的河流与植被，推倒了有妖族居住的高山峻岭……
    云雾遮蔽金乌，蛛网遍布苍穹，简悄手腕上的黑圈，开始频繁闪烁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2319:52:39~2021022418:0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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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覆雪王城（六）
    小朱雀载着简悄和獬豸,一路飞到了城池坠落的地方。
    昔日宏伟高大的城池此刻已经变为了废墟。
    小朱雀在一块还算完好的地面上落下来，收拢了羽翼。
    “唳？”
    它漂亮的眼睛里尽是茫然。
    它不明白为什么顷刻之间，这个世界就变了一个样子。
    咸阳城很大,就算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也依然让人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一个全民修仙的时代,就算城池从天上坠落，还有护城的阵法在运转,有无处不在的灵气可以供人驱使……怎么都不至于酿成面前这样的惨剧,咸阳城现在的废墟里，仿佛不存在活人的痕迹一样。
    “唳！”
    简悄听到小朱雀的鸣叫，他转过头，小朱雀张开翅膀，用火系的灵力不断轰击一处废墟。
    废墟里砖石上的阵法渐渐暗淡、泯灭，变成一阵烟尘,随风散了。
    这块地方清理出来后,能看到地面上一方半个拳头大的水洼,黑色中带了一点红。
    小朱雀愣愣地往前走了几步，朱雀本身自带的温度一瞬间就将那方小水洼蒸干。

 第229页

    残存的水汽飘起来,隐约在半空中凝成一只玄武的虚影,这个虚影很轻地蹭了一下小朱雀的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唳———”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小朱雀漂亮的眼睛里落下来，浸湿了它的羽毛。
    “呜呜———”
    本来在简悄怀里安静下来的獬豸一跃而下,疯狂跑向一座断壁残垣,简悄看到了残砖碎瓦后青色的蛇尾一闪而过。
    是那条先下山的升卿，它被獬豸堵住了。
    他们只分开了一会儿，但不知为什么，这条升卿却受了极严重的伤,它身上像玉一样的漂亮鳞片剥落了大半，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身体，头上的冠帻损毁得严重，整条蛇看上去万分狼狈。
    升卿在不断避让着獬豸。
    但显然，这次獬豸愤怒极了，它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左冲右突，硬生生拦下了想要逃跑的升卿。
    简悄默默地后退了几步，给它们俩留出解决问题的空间。
    这时候他才发现，小朱雀带他们降落的位置是咸阳城的主街道。
    地面上的裂痕还在继续，主街道的青石板一片狼藉，简悄小心地避让着危险，摸索着来到汤饼摊的位置———汤饼摊也变成了一片废墟。
    “吴老爷子———王校尉———”简悄从地上捡了一根木棍，尽量掀开那些比较轻的倒塌物，“你们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答他。
    汤饼摊本身的面积就不大，简悄基本将这一块的倒塌物都翻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一个人。
    地裂已经到了简悄的脚下，他只能避让开来，那道裂缝将汤饼摊所在的位置一分为二，一粒很小的豆子从缝隙里滚出来。
    简悄眼疾手快地将那粒豆子捞到手里。
    他摊开掌心，这颗豆子的情况非常不好，它有半边被压碎了，看起来微微有点透明。
    豆子看到他，它仅剩的一个小圆圈变大了些，然后变成了一条粗线。
    它差点被压成粉碎时没有哭，差点掉到裂缝里没有哭，但现在躺在简悄的掌心里，简悄给它擦眼泪时，它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别哭了。”简悄小心地把它捧在手里，避让突如其来的裂缝，“吴老爷子肯定在别的地方平平安安的，你不要担心。”
    ———从他救下这颗豆子起，他就感觉这颗豆子充满了悲伤和绝望。
    豆子从他的掌心里坐起来，它已经越来越透明了，它伸出细细的胳膊，抓住了简悄的小指，简悄的意识里浮现出一段画面
    先是整座城池开始摇晃，接着，建筑物纷纷倒塌，倒塌的建筑物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街上行人的身体，这些行人脸上还带着茫然的神色，身体却渐渐透明起来。
    吴老爷子也不例外。
    “这一天还是来了。”
    吴老爷子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把所有的豆子捧起来放到了一个盒子里，将自己剩余的灵力全部注了进去，这样举动让他透明得更快了。
    吴老爷子挨个摸了摸豆子的头顶，脸上带着不舍：“要是你们能活下来就好了。”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瞬，带着些许颤抖：
    “哪怕只有一个……也好啊！”
    这些懵懂的豆子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难过，有好几颗拍拍手变出小花花，想像往常一样哄一哄他，花才刚递出去，吴老爷子还没有簪在头上，就已经消散成烟。
    徒留懵懂的豆子看着掉在地上的小花花。
    有豆子想从盒子里钻出去捡，但它们还没爬出去，花就已经被埋在倒塌的建筑物下了。
    城池从天际落到地上，砸得四分五裂，盒子被狠狠地甩了出去，无数豆子受到重创，从盒子里消失，只留下最后一颗奄奄一息的豆子。
    端坐在简悄掌心里的豆子已经很透明了，能透过它的身体看到对面的东西，它用几乎已经断掉的胳膊合在一起，很轻很轻地拍了拍，手里出现了一朵小花花。
    它努力地把小花花举高高，还没来得及递出去，就“砰”地一声消散成烟。
    简悄的掌心里只留下一朵残缺的花，就好像最开始王校尉暴揍巴蛇时，那颗担心他害怕的豆子努邻起脚尖，给他花一样。
    简悄拿起这朵花，这颗豆子在要消散时，即使语言颠三倒四，即使灵智懵懂，也依然在拼命地告诉他
    别怕，给你花花，陪你，别怕。
    升卿和獬豸的对峙告一段落，升卿几乎是被幼崽模样的獬豸半拉半扯带过来的。
    这条升卿努力地卷起蛇尾，将獬豸往简悄怀里推，眼里充满了恳求。
    简悄问：“为什么要让我带着它？”
    升卿没有回答，只是把头转向了一边。
    从那皲裂的大地之上，简悄看到了熟悉的军队———是那天他在吃汤饼时见过的，吴老爷子所说的蒙家军。
    这只军队为首的人依旧穿着玄色的铁甲，戴着兜鍪，脊背挺直，骑着一只通体雪白、尾巴墨黑的駮。
    他身后是得胜归来的战士，押送着异兽和恐龙，和他那天看到的半点不差。
    这只军队到达了一片废墟的咸阳，他们仿佛没看见似的，径直穿过。
    在简悄旁边的升卿猛地窜出去，拦住那队军队的去路。
    军队停了下来。
    骑着駮的将军摘下了兜鍪，兜鍪下是一张爽朗而俊气的脸，他看着苍穹之上黑线组成的蛛网，又看了看拦在他面前的升卿，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我的使命，完成了吗？”

 第230页

    伤痕累累的升卿游动到他的身边，玄甲的将军替它正了正冠帻：“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他坐在駮上，那只駮嘶鸣了一声，音如击鼓，似在庆贺。
    他看向简悄的方向，目光仿佛越过了时间，看到了久远的后世：“所幸，未绝炎黄。”
    忽而一阵风吹来，玄甲的将军便和他身后的军队一起，青烟般地散去了。
    升卿落寞地立在原地。
    简悄以为它会哭，它身上的情绪悲伤而又压抑。
    可它没有。
    它转过身时，简悄居然从它脸上看到了笑意，极致的悲伤和真切的喜悦糅合到一起，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它游动到简悄身边，尾巴尖卷上简悄的胳膊，简悄被带入到了升卿的记忆里。
    那时的升卿还是一条小蛇，獬豸还是一枚没破壳的蛋，他们终日住在空旷的秦王宫里。
    升卿有时会去咸阳的街道上遛一遛，街头巷尾没什么人气，也没有声音，因为这本就是一座空城。
    咸阳城所有人都死了，葬在不见底的深渊里，密密麻麻的棺椁插在嶙峋的山峰之上，城里只残存下来了一点灵。
    升卿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孤独着，直到獬豸破壳，它们两相依为命。
    小小的獬豸喜欢趴在升卿头顶的冠帻上，升卿也纵容着它，常常顶着獬豸穿行在大街小巷，两只异兽乐此不迷地玩起了捉迷藏。
    它偶尔也会带獬豸从云端的城池跑到地上，去一座悬崖上的山洞里，去看那些沉睡在深渊里的故人。
    有时候，只是有时候，它实在太想念曾经咸阳城里的烟火了，它也会悄悄激发几只残余力量较强大的灵，让他们短暂地醒来，重复日常的劳作，就好像这座城里的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它有一次唤醒了曾经救过它的小将军，也不能说是小将军吧，因为小将军已经长成了沉稳可靠、能够指挥千军万马了大将军了。
    大将军对它说，如果觉得孤独或者难过，可以唤醒他，他的灵很强大，可以撑上很久。
    可升卿再也没有唤醒过他。
    升卿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等待的是否是人族，它只是守着这座空城，固执地等，等一百年、等一千年、等一万年，或者……更久。
    它希望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大将军不会因它的任性过早消散，大将军也能看到那一天。
    所以它一直等……一直等……
    等到某一日，所有残存的灵都被唤醒，咸阳城里热闹起来，仿佛他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它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热闹的咸阳城。
    它知道，它等到了。
    它的灵力早就和咸阳城绑在了一起，咸阳城在，它在；咸阳城毁，它亡。它能清楚地感觉到城里的阵法在飞速失效，天地间的灵气骤然减少，直至虚无。
    最后一次灾劫要开始了，它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獬豸。
    升卿一开始也寄希望于它等待的这个人能够改变几千万年前的命运，但后来，它发现命运不是单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它是无数事件、无数时间、无数选择杂糅在一起造就的洪流。
    所以骄傲的升卿低下了头，想为獬豸博取渺茫的一线生机。
    卷住简悄手臂的蛇尾已经松了，升卿发出微弱的嘶鸣，它身上开始泛起星星点点的荧光，这些荧光逐渐分散，落到咸阳城废墟里的每一个角落。
    简悄脚边的獬豸，眼泪沾湿了毛茸茸的脸颊，简悄把它抱到怀里，拍了拍它的背。
    简悄感应到獬豸的心声：
    “我不和你走。”
    升卿是想要简悄带走獬豸的。
    简悄看着怀里獬豸的眼睛，看得獬豸偏过了头。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果毁在我这里，那之前……那么多人的牺牲，还有升卿无望的等待，又算什么呢？”
    “我不能那么自私。”
    简悄手停了一瞬，他再次拍了拍獬豸的背：“我尊重你的选择。”
    幼崽模样的獬豸泪光还没消下去，但它身上灵气溃散的光点却比它的泪光还要明亮。这些光点一直向上飘，飘到天际那些厚重的云雾之上，顷刻，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原来，从他进入咸阳的那一刻起，他所遇到的，都是灵。
    无论是吴老爷子还是王校尉，或者是那群可爱的豆子，他们早就葬在了深渊下的棺椁里。
    简悄感觉旁边卷起一点热浪，是小朱雀飞了过来：“陵光？”
    “我们作为灵，只会记得生前执念最强的事。”小朱雀说，“我想守好盐池。”
    所以，它一边寻遵循着生前的记忆，觉得姓王的坏蛋前天才来看过它，它的长辈一旬前也来看过它，但一边潜意识里还是会脱口而出，它好久都没见到人，好久没有吃过糖。
    不是它说错了，而是它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个时间段，停了好多好多万年。
    它一直惦念着自己没有守完的盐池，所以灵在那里徘徊不去。
    就像吴老爷子牵挂他的豆子，那些豆子就活灵活现一样。
    简悄吃的那碗无比接近后世面条的汤饼，里面乱入的食材，那些奇怪的称呼……根本就不是秦朝的产物，灵早就在漫长的时间中忘记了怎么做一碗汤饼，这些只不过是从简悄记忆里提取出来的罢了。

 第231页

    “我好像没办法成为威风凛凛的大朱雀了。”陵光遗憾，“那下辈子，我要成为一个湖。”
    它的身影开始虚幻，赤红的灵力在空中开出一朵朵焰火：“也许后世的某一日，你还会从我幻化成的湖边经过呢。”
    第120章 九极之门
    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住咸阳城的废墟。
    “后世还有大秦吗？”
    小朱雀问。
    它其实心知肚明，没有任何一个王朝能永垂不朽。
    它说：“再见啦。”
    风雪肆虐，天地间一片茫茫的白。
    小朱雀消失在天地间。
    简悄口袋里赤红的羽毛化为了齑粉。
    而那朵残缺的花在茫茫大雪之中凋零、枯萎,散于寒风。
    简悄忽然想起后世网上关于中国四大湖的传言
    洞庭湖形似青龙,鄱阳湖状似白虎,洪泽湖如一只展翅的朱雀,太湖像一只昂首的玄武。
    好多人都说,在网上随便搜一些图片，总有一张能和这些湖泊对上号,神话就是神话,传说永远是传说，假的不可能变成真的。
    可如果……不是假的呢？
    也许在遥远的过去,真的有一只小小的朱雀许下了想要变成湖泊的誓言，然后它化成地上的一汪湖泊,沉默而无言地守候着广袤山河。
    后世流传下来的书籍中，那些绚烂而又神秘的世界,那些被称为异想天开的幻想,也许都是现实。
    那么漫长的过去里,或许曾有过无比辉煌灿烂的奇迹，却最终又在时间的长流中倾颓，溃散成历史的尘埃。
    简悄抬头，满目银白。
    苍穹之上,蛛网般的黑线逐渐收束,闪动的频率竟然和他手腕上的黑圈一模一样。
    简悄突然反应过来
    那些黑线，是他手腕上的黑圈召来的。
    第五次考核存疑，所以引发了系统自检，假设系统的自检不止一次。
    那么……
    他们作为携带黑圈进入第五次考核档案的考生,极有可能就是考核系统的自检程序载体。
    从他碰到那扇屏风起，系统就被激活了。
    什么小组通话，什么感官共享，都只是用来麻痹考生的手段，系统从不会给考生辅助用具，这个黑圈是系统的一部分，它要通过考生，将第五次考核时期最后的痕迹彻底抹去。
    因为现在的地球已经是科技侧了，神秘侧的东西就不能存在。
    第五次考核的失败，注定了神秘侧的没落，甚至灭绝。
    苍穹上的黑线已经全部消失，简悄手腕上的黑圈又恢复了有规律的明暗交替。
    系统的虚空之中，无数黑线收束、回归。
    【“第五次考核档案”正在运行。】
    【最终自检进行中———】
    【自检进度19%……37%……63%…88%……】
    雪纷纷扬扬，天地间只剩下了简悄一个人。
    他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黑圈恢复规律之后，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平平无奇的通讯工具。
    简悄听到黑圈的另一端有模糊不清的声音，似乎信号不太好的样子，有英文，有中文，还有各个国家的语言，很多声音根本就不是他小组的成员。
    有时候，一些画面也会被投影到他不远处的雪地里，有东非大裂谷、有马里亚纳海沟、有南极的冰山……也有一些看起来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例如胡夫金字塔、浮空飞行的古巴比伦空中花园，与复原图及其相似的摩索拉斯陵墓……这些画面的天空，无一例外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线。
    ———与他这边的天空一模一样。
    “我们是系统自检的载体。”
    画面在一座熊熊燃烧的高楼上定格，轻纱帷幔都着了火，简悄在火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小月亮。
    手上同样戴着黑圈。
    他看到那座高楼上的牌匾被火燎烧了大半，隐约能看到“摘星台”的字样。整座高楼上除了他，没有一个人。
    朝歌天空中的黑线在慢慢变淡，秦明月手腕上频繁闪动的黑圈也逐渐变得规律起来。
    秦明月似乎看见他了，他们好像是接通的双向视频。
    简悄听见他说：
    “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对我心慈手软。”
    他说这话的时候，背后火海连绵，火焰似乎要将他完全吞没。
    与此同时，简悄听到系统的机械音：
    【最终自检已完成。】
    【第五次考核档案正在封存———】
    简悄被系统从那片连绵雪地中抽离，返回了小组空间。
    【欢迎“苟到最后”组登录特殊教室。】
    【“苟到最后”组排名上升，综合排名全球考区第一，中国考域第一。】【地球剩余合格考生共有三亿一千九百五十六万一千五百四十人。】【地球特优生两千一百零七名。人类特优生一千九白八十三名，动物特优生二百一十四名。】【地球高危考生十五名，人类高危考生六名，动物高危考生九名。】【高危考生等级提升，变更“威胁者”。】
    这个充满科技感的空间里，透明桌面中央的立体球形装置里蓝光疯狂闪烁，这些蓝光从装置里涌出来，直指秦明月。
    苟到最后组其他人一惊，不假思索地挡在秦明月身前。
    这些蓝光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威胁性，但没有一个人敢放松，连平时看起来颇不着调的雕霸天都扑腾着翅膀如临大敌。

 第232页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片空间了。
    从兑换返回券之后进入考场，再到考试结束后被莫名其妙投入特殊考场《时间错误》，做完选择后又都跟着学医，学完医进入第五次考核的档案……这样的系统播报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小月亮是高危考生，他们一直都知道，但他们上一次听到系统通报的高危考生足有一百多名，而现在，这个数量急剧减少到个位数。
    “威胁者”———听起来就不是什么让人安心的词语。
    装置里涌出来的蓝光浮空，看起来像一条昂首的蛇，苟到最后组和它对峙着，气氛一时之间僵持起来。
    过了一刻钟，也许是他们的态度太过坚决，那条蓝光构成的蛇不情不愿地缩小，返回到装置里，从透明的球中消失。
    威胁暂时解除。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远离了那张桌子，去了这个空间最远的角落。
    刚到角落，易涛就等不及地发问：
    “小月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苟到最后组的成员或多或少都遇到过高危考生，这些高危考生几乎都行事偏激，做事不择手段，在考场会被系统针对。
    可他们都觉得，秦明月不该是高危考生，更不该从高危考生变更为“威胁者”。
    秦明月不说话，他微微垂下了眼睫以躲避他们的目光———这是秦明月拒绝和人交流时的一贯神态。
    “明月，我们都很担心你。”胡修远推了下眼镜框，语气里的忧虑不加掩饰，“你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被系统这样针对？”
    夹心糖跳到秦明月怀里，喵喵地叫着，着急地伸出爪子拍他的胳膊。
    “开始悄悄儿和我说在《时间错误》那个考场里九号是你，我还不确定———”易涛说，“你在躲着我们，为什么？”
    易涛的直觉和欧气一贯点在奇怪的方向。
    秦明月不和任何人对视。
    无论是谁来劝他，他都垂着眼睫一言不发，沉默地像块石头。
    他们轮流劝了很久，秦明月才有了一丁点松动的迹象。
    “我不能说。”他顿了一下，“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他虽然这样说着，但没有一个人肯相信。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秦明月的身份都充满了不可控的危险性，他们能看出秦明月肯定知道些什么，但就是隐瞒着不肯说。
    正当他们准备乘胜追击时，系统的机械音突然响起：【经系统检测，“苟到最后”组综合排名全球第一。】【已达必然要求。】
    简悄莫名觉得，系统此刻的出声，就是为了打断他们对秦明月的询问。从考核一开始，系统就对原来的高危考生，现在的“威胁者”充满了排斥。
    好不容易有软化迹象的秦明月又不出声了。
    【系统检索中———】
    易涛：“艹，这垃圾系统故意的吧！”
    【考生易涛辱骂系统。】
    【警告一次。】
    他不仅想骂，要是系统有实体，他还想上手打呢。
    【“苟到最后”组已激活[九极之门]。】
    每个人的面前都出现了一个漩涡，隐约能看到漩涡另一边的景物。
    【请考生进入门中，完成考试。】
    苟到最后组没有一个人进去。
    表情包优雅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咕———”
    不把小月亮的事情弄清楚，谁理你。
    所有人果断无视了漩涡，继续拉着秦明月“逼供”。
    系统再次提醒。
    “别问我了。”秦明月说，“要去考试了，耽误时间不好。”
    简悄抱着雕霸天，语气调侃：
    “你要是觉得不好，那你就赶紧说，说完了我们马上就去考试。”
    雕霸天享受着简悄的顺毛：
    要知道很多小说里，主角间的误会就是这样产生。
    胡修远：“……雕霸天你少看点言情小说。”
    雕霸天不服气：“咯！”
    艺术来源于生活！
    话题开始逐渐偏移，气氛慢慢轻松起来。
    秦明月的眼里出现了微弱的笑意。
    就在这时，简悄感觉背后有一阵劲风
    留在空间里的那些漩涡等不及了，它们扑上来，将所有人吞了进去。
    简悄落在一片桃花林里。
    落英缤纷，铺陈一地。
    他身后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
    “简建国，好久不见。”
    他这是……
    重返桃源！
    作者有话要说：    九极之门是最后一个考场啦。感谢在2021022423:51:33~2021022818:4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枔离10瓶；云未归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重返桃花源
    简悄回过头。
    “怎么,认不出我了？”
    说话的女孩子身穿一袭浅色襦裙，裙角绣着深深浅浅的桃花，披帛挽在手肘间,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她黑发侧拧,梳了一个随云髻,髻上簪了一截桃枝。
    整个人明眸皓齿,目光流转间顾盼生辉,与曾经那个给他带路的小丫头截然不同。
    简悄的目光落在她发髻里的桃枝上：
    雪碧嫣然一笑，她的手习惯性地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我居然又忘了,度厄早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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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的是那把黑色的匕首。
    “我以为这次见面，你会继续要我的命来着。”
    “没必要给判官增加负担。”雪碧发髻里的桃枝上开了七朵桃花,桃花在阳光下绽放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也映着绵延的景色,“现在的里君，是我。”
    她语气轻快,似乎没有在意成为桃花源的里君会面临怎样可怖的命运：“要和我去看看现在的桃花源吗？”
    简悄点点头：
    “好。”
    这片桃林曾经树干漆黑,桃花殷红如血,桃树根部的土壤下是怎么也遮不住的白骨，而现在，粉白色的桃花在地面上落了厚厚一层，像是从天际蔓延过来的云霞,香气扑鼻,如梦似幻。
    “好看吗？”雪碧微微偏过头，他们已经走出桃林了，“我不喜欢原来的桃林，太压抑了,看着就难受。”
    有一片花瓣飘落到简悄肩上，简悄捻起那片花瓣———和真的桃花一模一样。
    “雪碧姐姐！”
    这条偏僻的小道上，迎面跑来两个扎着揪揪的小女孩，前面那个小一点，后面那个大一点，两人都看到雪碧了。
    小一点的那个孩子一头扎进雪碧怀里，仰起头，眉眼弯弯：“雪碧姐姐！”
    那个大一点的孩子比她慢了一些，她伸手去扯那个孩子：“不得对里君大人无理！”
    雪碧怀里的孩子灵活地躲过了，不服气道：
    “我最乖了！”
    她晃着雪碧的袖子开始撒娇：
    “雪碧姐姐，里君大人～你什么时候给我起个名字啊？”
    “将离，你别乱说话！”那个大一点的孩子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你不是有名字吗？”
    “别因为我小就糊弄我！”小不点反驳，“那是芍药的名字！不是我的！”
    “那朝生还是木槿的别名呢！”大孩子气鼓鼓，“我都没介意，你介意什么！”
    将离还太小，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不是真正的名字，不一样的！反正，这不算是真名，和真名感觉不一样！”
    她说的颠三倒四，自己都脸红：
    “反正雪碧姐姐的是真名！”
    ———她的直觉敏锐到一种可怕的程度。
    朝生跺脚：
    “里君大人很忙的，没时间给你取名啦！你不要无理取闹！”
    雪碧蹲下/身，揉了揉将离的小揪揪：
    “名字不过是用来方便称呼的，难道你改了名字，将离就不是你了吗？”
    朝生附和道：
    “对啊对啊，你要是改了名字，大家会不习惯的。”
    “可我想要个名字嘛……”将离拖着语调，小小声说，“雪碧姐姐你给我取个名字嘛，一小会儿，不耽误事的～”
    雪碧温柔地哄着她：
    “可我很忙，下次给你取名好不好？”
    “那……那好吧。”
    将离本就是个乖小孩，缠着雪碧给她取名是她做过最“不乖”的事。
    “那我们去桃林玩啦！”将离挥挥手，“雪碧姐姐再见！”
    朝生也说：“里君大人再见！”
    两个小孩跑远了，隐约还能听到她们的对话：
    “……将离你为什么总喜欢往桃林里跑啊？”
    “还不是因为雪碧姐姐老是呆在桃林里！”将离语气有点点小委屈，“也不知道雪碧姐姐在忙什么，每次都说下一次，我猜下次肯定还是说下次！”
    “下次复下次，下次何其多！我生待下次，万事成蹉跎！”
    朝生：“噗！”
    “朝生你坏！不许笑我！！”
    “好，不笑了！不笑了！”
    “朝生你干嘛一直往后面看？”
    “你不觉得里君大人旁边有人吗？”
    “没有啊？”将离回头，“明明只有雪碧姐姐一个人！”
    将离叉着腰：
    “臭朝生！你又骗我！”
    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为止。
    雪碧拍了拍裙角的尘土：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现在的桃林很好看。”简悄说，“花很漂亮。”
    桃林由每一任里君的鬼气幻化而成，上一任里君遭受天罚，血红的花瓣就是惩处他的刀，让他日夜遭受痛苦。
    而这一次，天罚未至，雪碧作为新的里君，收起了桃林里能伤人的鬼气，让它就像一片普通的桃林。
    曾经偏激执拗的女孩长大了，开始放下不甘，放下怨怼，试着温柔地接纳世间，包容地对待他人。
    “将离恢复神志时，就在一丛芍药花边，所以借了芍药的别名。”雪碧说，“如果让我兄长来取名，肯定要叫小花，这名字在桃源里一喊，连村口的小花狗都要应声。”
    “简直俗不可耐。”她说，“亏他还是个读书人。”
    “确实。”简悄感慨，“从小彘就能窥见一二。”
    “你别得意，你以为你取的名字就很有水准吗？‘风光翻露文，雪华上空碧’——雪碧。”她自己能说兄长坏话，但见不得别人说，“我从与你同至的那些人的记忆里，早知道这是你们常喝的饮品了。”
    如果不是她知道的迟了些，她一定会和简悄好好说道说道的。
    “雪碧在后世很受欢迎。”简悄笑言，“如果你不喜欢，宋朝方岳写的‘幸有青山一片，付与白云千载，便可乐渔矶’————”

 第234页

    “改名可乐怎么样？”
    雪碧丢给他一个白眼：
    “我还芬达呢！”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简悄曾经住过的那间破屋子，这间屋子现在已经被修葺好了，青砖黛瓦，看起来有股江南水乡的韵致———已经不是墙体布满裂缝，顶上茅草发霉，窗框上清漆脱落的凄惨模样了。
    “你来的时候，正是桃花源灵气混乱，厉鬼横行时。”雪碧看着大变样的屋子，语气有些怀念，“那时的桃花源只要有个能住人的地方，便已称得上极好了。”
    “如果当时那个老者让我去了西边呢？”
    “那你现在就不可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雪碧遥遥一指西边，“当时的桃花源，西边困着大量的厉鬼，如果误入进去，就算你用的不是真名，也挡不住厉鬼的鬼气侵体。”
    “和你同行的那批人中有两个去了西边，在厉鬼堆里被啃咬成了空荡荡的皮囊。”
    “唐朝之后死在这里的人，我们都是见过的。”
    “所以你的时间得说在唐朝前。”
    雪碧带着简悄一路前行，桃花源的布局全部改变了，离开这块地方后，就是田园屋舍，阡陌纵横，田间有穿着不同年代服饰的人在劳作，田埂上有小童跑来跑去，身后追着一条摇着尾的汪汪吠叫的大黄狗。
    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里君大人！”离他们很近的那块田里劳作的中年男人看到了雪碧，他停下来向雪碧问好，满脸都是崇敬，“您是来看地里禾苗生长情况的吗？”
    雪碧并非特意前来，但她也没反驳，而是在田埂边细细地查看：“长势很好，你不用担心。”
    她往前走了几步，前方那块田里有一个驼背的老人，身材干瘪，手上布满了裂纹，戴着一个斗笠，正在田里捉虫。
    “老人家歇歇吧，这种禾苗不需要经常捉虫，它不怎么长虫子。”
    “是里君大人啊！”那个驼背的老人抬起头，眯着眼睛笑了笑，“这种禾苗的虫子可多了，不信您看那边———”
    嫩绿的叶子上凭空多出了一只肥胖的虫，正在拼命啃食着叶子，但老人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他在田里艰难地挪动着，跑过去捉了这只虫。
    他心疼地看着叶子上的缺口：
    “好好的一根苗，又被糟/蹋了……”
    他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去田里其他地方了。
    简悄问：“这不是禾苗上的虫吧？”
    “当然不是。”雪碧已经把这片田地都转了一圈，正在往村舍的方向走，“这是他心里的虫。”
    桃花源里的一切都是灵气和鬼气的混合产物，所有的东西都是虚幻的，是能被人的意志控制的，他觉得禾苗上有虫，那么禾苗上就会有永远也捉不完的虫。
    雪碧没有办法纠正他们的观点，只能尽力引导，因为所有人都是“活着”的，没人觉得自己能控制周围的一切。
    他们进入了村庄，这是做麦饼的时节，家家户户的门前都缭绕着散不去的麦香。
    “里君大人，尝尝我们家做的麦饼啊！”村里头有家屋门大开着，里头有个女人正端着一大盆香喷喷的面饼往外走，“这是我们家祖传的手艺！顶个儿好！”
    女人挑了个最大最圆的塞到雪碧手里，嘱咐她趁热吃，接着又去敲响了其他人家的门。
    家家户户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仿佛从来没有忧愁似的。
    面饼的热气模糊了雪碧的面容。
    简悄看到雪碧轻轻地咬了一口面饼：
    “我阿娘……是整个村里做面饼最好吃的。”
    可她，是第二任里君。
    雪碧带着简悄逛完了整个桃花源，这仿佛是一个真正与世隔绝的小村庄。
    他们的最后一站，是简悄曾经去过的阎王殿，朱红色的大门半掩着，门扉上挂着黄澄澄的铜环。
    文士仍旧执着竹简，只是面前多了一个雾气缭绕的大池子，池子上浮着一个半透明的灵魂。
    雾气中的灵魂形态在飞速发生改变，从老年到中年，从中年到青年，从青年到婴儿，最后成为一个模糊的光团———生死的规律在这个魂魄上发生了逆转。
    文士提笔在竹简上写了些什么，这个光团从池子里飞起来，投向遥远的天际，祥和的小村庄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死生更替，生命轮回。
    “你怎么又来了？”那文士做完自己的事之后才发现他们俩的存在，他看着简悄，纳闷道，“你上次不是走了吗？”
    简悄从池子边拖了一张凳子坐下来：
    “走了也可以再来啊！”
    谁也没规定一个考场不能来两次。
    到这个时候，简悄大概猜到了他会进入桃花源的原因
    可能他自己都不清楚，他一直在为这个考场遗憾。
    遗憾桃花源的未来，也遗憾每一任里君的命运。
    这种遗憾，促使他再次来到这里。
    “难得看到你这么活泼。”文士说，“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雪碧点点头。
    每一任里君都为了桃花源魂飞魄散，可受了天罚的魂魄消散后，所有人对他的印象就会渐渐淡去，直至忘记。
    她也开始忘记了。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阿爹的长相，也快忘了阿娘的模样，只记得阿娘那双给她梳头时特别温柔的手，记得阿娘总会在做完麦饼后挑一张最大最圆的给她。

 第235页

    她记得兄长曾经送给她的匕首叫“度厄”，可她不记得匕首的样式了，也许在某一天，她也会忘记兄长的音容笑貌，不再想起。
    “哪怕你我，哪怕所有人都忘记———”雪碧说，“他还记得。”
    简悄不是桃花源的人，这种遗忘的规则不会对他起作用，就算有一天桃花源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总还有一个人记得。
    她一直不明白挑选里君的方式———直到她的兄长消散于天地，桃花源顷刻间恢复如初。
    她的兄长想要她以后能过得安稳顺遂，所以舍弃了自己。
    灵魂拥有强烈到极致的守护之心，就会变得极其坚韧。这种坚韧的灵魂能够抗过痛楚，不会有半点退缩。
    这就是成为里君的秘密。
    她在痛苦里煎熬的时候，她总能听到心里有个声音：“你为什么要成为里君？”
    “不知道。”
    她就像是心里憋着一股气，不管不顾地要发泄出来。
    但她有时会想起撒娇的将离，一板一眼的朝生，向她问好的村民，会给她变着花样做吃食的大娘，天天嘴上嫌弃事情太多的文士……
    她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但她从不后悔。
    简悄问她：
    “你成为里君，后悔吗？”
    “不啊。”雪碧坐在池子栏杆上，摇晃着腿，嘴里哼着小调，鬓间的桃枝颤巍巍的，花开得极盛，发髻里隐约露出些许霜色，“我从不为我做的决定后悔。”
    她吴侬软语似的小调，随风散去了很远。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来源于宋朝辛弃疾的《鹧鸪天·晚日寒鸦一片愁》。
    译文：晚日寒鸦，一片伤心景色。只有池塘柳树发出嫩绿的新芽，显出温柔情境。如果不是眼下亲自遭遇离愁别恨的折磨，根本不会相信这世上真会有一夜白头的事。
    第122章 第二次特殊权限
    在雪碧的小调声中,桃花源的太阳慢慢隐入了地平线里。
    简悄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光点，这个光点随着夜色的扩散变得越来越大，渐渐凝成一扇门的模样。
    简悄看着这扇门,它悬浮在简悄的正前方,离地面约莫一掌宽,门上蒙了一层雾,阻断了人的视线,简悄有种强烈的预感：“我该走了。”
    雪碧仍然坐在栏杆上，在池子散发的光芒中,能看到她眼里的了然。
    她很清楚简悄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一个与桃花源截然不同的世界，她曾在那些人的记忆里知道了陶渊明,知道了《桃花源记》，也知道了那个世界并没有鬼魂,更没有天道信仰。
    他们到底是在人间拼命求生的魂灵，还是那所谓的考核系统为了这些考生,制造出来的一个考场呢？
    她曾经陷入过茫然,甚至怀疑起桃花源是否真的存在。
    雪碧问：“在你眼里,我们是虚幻的吗？”
    “不是。”简悄摇摇头，他知道雪碧想问什么，“我们不知道桃源，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存在的定义是什么？
    是真实吗？
    可什么又是真实呢？
    也许他现在经历的一切,只是别人书里的一段故事,别人随手翻开的，就是他的人生。
    虚幻和真实是那么难以界定
    “活在当下就好。”
    雪碧看着简悄的眼睛，他眼里温柔又从容，他似乎知道雪碧在想什么：“认真的过好每一天。”
    也许这一切是庄周梦蝶,也许这一切是楚门的世界，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虚幻和真实都不会有任何差别。
    简悄说：“后会无期。”
    雪碧也笑着回应他：“后会无期。”
    简悄踏进了那扇门———两个不同世界的交点，在此刻骤然断裂。
    他身后的桃花源，雪碧发间的桃枝上，花开始谢了。
    简悄停留在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海中。
    他的身边都是拳头大的、亮晶晶的星星，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简悄知道系统有一部分一定跟在他身边。
    “我还有一份特殊权限。”
    他说：“我要兑换。”
    那是他在考场《学习即世界》里得到的。
    系统提示：
    【特殊权限不可逆转桃花源命运。】
    “我不改变桃花源的命运。”
    这世间的一切都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桃花源里的鬼魂想要活下来，就要付出代价。
    “我要去《时间错误》。”简悄说，“在那条巷子里的一切发生之前。”
    【特殊权限已使用。】
    【考生简悄锁定考场《时间错误》。】
    【考生载入中———】
    简悄的身影消失在这片星海里，过了一阵子，星海中再次爆发明亮的光芒，光芒中出现了另一个人。
    【检测到“威胁者”秦明月。】
    秦明月垂眸，他整个人看起来无比冷漠，像是一柄随时会暴起杀戮的刀：“使用特殊权限。”
    “锁定《时间错误》。”
    【考场已锁定。】
    在秦明月的身影消失在星海之前，他的手上，多出了一柄赤红的唐刀。

 第236页

    简悄穿过星海中打开的大门，门的另一边是昏暗的小巷口，天空阴沉沉的，没有阳光。小巷的深处，躺着一个酩酊大醉的酒鬼，一个小姑娘在巷子口徘徊，犹豫着是否要进去。
    在她打算进去的那一刻，简悄开口：
    “你在这儿做什么？”
    他突然出声吓了小姑娘一跳，她惊慌地回过头，看到了简悄。
    身后说话的大哥哥长得很好看，虽然没有笑，但小姑娘本能地觉得他不是坏人：“里面有个叔叔躺着———”小姑娘指着巷子里的人，“我想去看看。大哥哥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我已经给警察打了电话。”简悄说，“你不用担心他。”
    小姑娘脸上有些茫然：“可我没看到你打电话啊？”
    简悄面不改色：“你刚刚没听见。”
    这种人渣就在巷子里睡一夜吧，没必要浪费警力。
    “你哥哥来找你了。”
    这条路本来就很偏，路的拐角处，跑来了一个金色头发的男孩子，他脸上带着焦急，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他跑到近前，眼里满是警惕，不假思索地将小姑娘往他背后一拉，他比小姑娘高半个头，将她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公主裙的裙角。
    小姑娘在他背后挣扎着露出半个脑袋：
    “哥哥你这样好没礼貌的！”
    男孩子不为所动，他全身上下都绷得紧紧的：
    “你是谁？”
    “路人。”简悄无奈地摊手，“我从这边经过，看到你妹妹站在巷子口，所以过来问问。”
    “是呀。”小姑娘说，“巷子里躺着一个叔叔，我想去看看他要不要帮助。”
    她补充道：“大哥哥是刚刚才来的。”
    男孩子极快地往巷子里偏了偏头，巷子里果然躺着一个人，他眼里的警惕稍微淡了些。
    简悄：“你带着你妹妹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好。”男孩子抓着小姑娘的手，谨慎地往旁边挪了几步，“谢谢大哥哥，我们走了。”
    简悄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不安感，他立刻追上去：“等等！”
    一辆车从街道的拐角处突兀地冲进来，眼看着就要撞到他们身上，千钧一发之际，简悄已经到了，他猛地拽住他们俩的衣领，将他们往后扯————车几乎是擦着小姑娘的鼻尖过去的，后视镜碰到了小姑娘的裙子。
    这辆差点撞到人的车停都没停，就嚣张地扬长而去。
    两个孩子呆滞地站在路边，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跌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被吓坏了。
    简悄没有想到的是，即使他改变了小巷里的那件事，但明显不应该在这个时间段出现的车，却依然出现了。
    男孩子也吓得脸色苍白，他蹲下来紧紧抱着他的妹妹，苍白着脸向简悄道谢：“谢谢……谢谢大哥哥！”
    他们和死神险险地擦肩。
    “算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简悄揉了揉眉心，他担心这两个躲过两次变故的孩子路上还会出现新的问题。
    “可是……”惊魂未定的小姑娘有些犹豫，她回头看了看那条巷子，“那个叔叔怎么办呢？”
    “先让他躺在那儿。”简悄说，“我把你们送回去之后再回来看，说不准他早就被警察和救护车带走了。”
    “好。”小姑娘的声音还有些抖，“谢…谢谢大哥哥。”
    简悄弯腰把小姑娘抱起来，让小姑娘坐在他的臂弯，他看着一旁的男孩子：“你还能自己走吗？”
    “能。”男孩子点点头，金色的发丝垂到额前，让他看起来更加乖巧可怜，“我可以自己走。”
    简悄叹了一口气，他把空着的右手伸出来，牵住小男孩的手：“走吧，回家。”
    陪着他们走了一段路，两个孩子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慢慢地恢复了活力。
    也许是因为简悄救了他们的缘故，他们没有了刚开始的警惕之心，逐渐变得活泼起来。
    “大哥哥，你把我放下来吧。”坐在简悄臂弯的小姑娘回过神来有点害羞，“我可以自己走啦！”
    “真的可以？”
    小姑娘使劲点头，金色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摇摆，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可爱：“嗯嗯，我可以的！”
    简悄把她放下来，出于安全考虑，他一手牵一个，带着他们尽可能的往安全的区域走。
    小姑娘叭叭地给他吹着彩虹屁：
    “大哥哥你刚刚救我的动作太帅啦！”
    “我感觉你在发光唉！”
    “大哥哥你是不是会传说中的武术呀？就像书里说的———”‘她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个挥剑的动作，“‘欻’地一下就消失的武林高手！”
    简悄那一瞬间的速度确实很快，超越了人的生理极限，那是特殊权限在这个世界给他带来的短暂增幅。
    “我可不是什么武林高手。”简悄笑着说，“你就当那一瞬间的我会魔法好了！”
    “哇哦！”小姑娘漂亮的蓝眼睛睁大了，她看起来像一只好奇心极强的可爱小猫咪，“听起来更酷了！”
    她追问道：“那以后会有猫头鹰来给我送入学通知书吗？”
    “说不准哦。”
    简悄把他们安全地送到了他们所住的小区。

 第237页

    “大哥哥，你要不要和我回去呀？”小姑娘拉着他的袖子，“谢谢你救了我们，我回去弹钢琴给你听！”
    “不用了，举手之劳。”简悄揉了揉小姑娘的毛茸茸的头发，“快下雨了，你们赶紧回家吧。”
    天气越发阴沉了。
    简悄把手背在背后一翻转，再伸出来时，手心里就多了一张漂亮的贴纸———是老师常常用来奖励小孩子的小红花。
    他把小红花贴在小姑娘的手背上：
    “奖励给乐于助人的好孩子。”
    他用这份特殊权限，往小红花贴纸里注入了一点好运气。
    善良的孩子值得被奖励。
    “不过以后你想要帮助别人，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世界上不全是好人，也有坏人。”
    “小红花感觉暖洋洋的！”小姑娘惊呼道，“这真的是魔法吗？”
    一直故作成熟的男孩子也忍不住投过来了好奇的目光。
    简悄双手一合，再打开的时候，手心里出现了新的小红花贴纸。
    这个贴纸贴到了小男孩的手背上。
    “小红花送给勇敢保护妹妹的哥哥。”
    小男孩也感觉感觉到了手背上一点点微不可察的温热：“这是什么魔法？”
    简悄隔空虚点了点他的心口：“是善良魔法。”
    他说：“再见。”
    小姑娘用力挥着手：“大哥哥再见呀！”
    等他们走远了，简悄还能隐约听到他们的声音———特殊权限短暂地强化了他身体上的所有能力。
    “哥哥，贴纸不热了！”
    “那肯定啊！这个世界上又没有魔法！”
    “那你刚刚还问魔法种类？”
    “虽然大哥哥肯定用的是魔术———”小男孩振振有词，“但我们也要保护他的童心啊！”
    “相信有魔法的存在，不也是一件很棒的事吗？”
    简悄沿着送他们来时的路返回，路上没什么行人，阴沉的天空开始飘下细雨，不一会儿，雨越下越大，在地面上汇成一股股水流。
    简悄身上没有沾到半丝，特殊权限的力量替他隔绝了雨水。
    简悄回到了那条路，淡粉色的雨水蜿蜒着从巷子里流出来。哪怕在滂沱大雨之中，依然能闻到小巷里的血腥气。
    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划破磅礴大雨，这条路的尽头，一辆车被撞得面目全非，玻璃碎了一地，在雨水中反射出晶亮的光泽。
    简悄走到路的尽头，这辆车的车窗玻璃已全部碎掉了，曾经在副本里那个令人作呕的司机浑身是血地瘫倒在驾驶位上，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
    他身侧放着一张沾血的白纸，纸上详细的列出了这个司机曾经犯下的罪过———他不止一次造成过交通事故，但凭着权势和金钱将受害者压得动弹不得。
    这些罪行累在一起，足够他牢底坐穿，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简悄突然感觉有人在盯着他，隔着雨帘，他看见了一双淡漠的凤眼———是秦明月。
    他身上也是滴雨不沾，手里拎着一把赤红的唐刀，刀上残留着些许血迹。
    “他应该被判死刑。”简悄说，“但不该由你去剥夺他的生命。”
    任何人都不应该凌驾于法律之上。
    审判生死的权利一旦开了头，人就容易失去对生命的敬畏之心。
    “他应该死。”秦明月的声音也是冷的，“迟到的正义，就能安抚受害者的心吗？”
    “可你不是法律。”
    警车和救护车在滂沱大雨之中显露出了轮廓，他们一部分去了那条小巷，另一部分停在了那辆面目全非的车边———这是一场沉默而又无声的救援。
    这些人看不见简悄和秦明月。
    他们只是快速地将人抬到担架上，医生检查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
    心脏停止跳动，脉搏消失。
    简悄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你这是在往绝路上走。”
    “我知道。”
    秦明月的指尖动了动，一扇门在他眼前突然打开。
    他在简悄追上来之前进入了门里。
    简悄没有抓到秦明月，他跟进去后，就是突兀的失重感
    他从一张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他的房间，房间里的一切都是熟悉的摆设。
    有人敲了敲门。
    简悄定了定神：
    “请进。”
    门被打开，门后露出了一张他万分熟悉的脸。
    是他的妈妈，身上还围着围裙。
    “悄悄，起床吃饭了。”
    第123章 命运塔罗
    眼前这个画面太过于真实,以至于简悄一瞬间分不出真假，他迟疑而小声地喊：“妈妈？”
    “怎么了？”简妈妈走上前，把手放在简悄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又顺手掐了掐他的脸颊,眼里盛了笑,“怎么,睡迷糊了？”
    简悄没说话,他只是伸出手臂抱住了简妈妈。
    怀里的人有温度、有脉搏，无比地真实,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现在刚从梦境里醒来。
    他低声说：“太真实了。”
    “什么太真实了？”简妈妈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简悄轻轻地“嗯”了一声。
    “噩梦都是假的。”简妈妈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多大个人了还撒娇啊。”
    “没有撒娇。”简悄背对着她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我饿了。”

 第238页

    他闻到了从门缝里传过来的、熟悉的饭菜香味。
    “你不是放假了吗？我早就把你喜欢吃的做好了。”简妈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起来吃饭吧！”
    “你爸在客厅都要饿晕了。”她脸上露出一点捉弄的神色，“我先出去等你。”
    简妈妈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真像。”在门关上后,简悄从床上起来,在房间里晃了一圈,所有的细节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分毫不差，“我要是真的……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就好了。”
    那样梦醒之后，依旧是平淡而安稳的生活。
    简悄打开门,门外是他熟悉的客厅,餐桌上摆满了他爱吃的饭菜，他的爸爸妈妈正在桌边等他。
    “站在那儿干嘛呢！”简悄听到他爸爸的声音，“还不快点过来吃饭，你妈做的菜都要冷了！”
    他小声嘀咕道：
    “放假了也不能这么睡啊！三餐不规律,身体都要垮了。”
    “看你妈一天天把你惯的！”
    “什么叫我惯的？”简妈妈柳眉一竖，“不是你说悄悄好不容易放假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吗？”
    “现在倒怪起我来了！”简妈妈作势要把简爸爸面前的菜碟全部端走，“怪我的话，今天你就别吃饭了。”
    “别别别啊！”简爸爸秒怂，“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老婆你忍心让我挨饿吗？”
    简妈妈把糖醋排骨端到简悄面前：
    “忍心啊。”
    “三高患者这样的东西少吃点。”
    简爸爸：“……”
    三高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不敢还嘴.jpg
    简悄只是看着他们微笑，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热闹了。
    “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简妈妈给他夹了一大筷子肉，心疼道，“是不是在学校吃不好啊？”
    “好像是瘦了。”简爸爸认真地看了看，也附和道，“你妈说的对。”
    他一边说一边也给简悄夹了一筷子菜，简悄碗里不一会儿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有一种瘦，叫爸妈觉得你瘦了。
    “可以了，可以了，爸妈你们别夹了！”简悄把自己的碗端起来躲避他们的筷子，无奈道，“我碗里都堆不下了。”
    “什么堆不下了？”简爸爸抱怨，“你们这种小孩子，一天天就知道减肥，多少孩子的身体就是这样搞垮的！”
    他警惕地说：“你不许减肥啊！”
    “我没减肥。”简悄哭笑不得，“我又没瘦。”
    这次是简妈妈反驳他：“胡说，明明就瘦了，脸都小了一圈！”
    看她那架势，恨不得让简悄今天把这一桌子菜都吃完。
    “那你们别给我夹。”简悄说，“我慢慢吃。”
    他们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一家人喜欢在饭桌上交流一天遇到的事情———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琐碎，比如今天出门没带伞，但运气特别好，等了一会儿雨就停了；开车回来的时候，一路都是绿灯，没有堵车；路上遇到了一条可爱的萨摩耶，会冲着人摇尾巴……全是生活中的点滴小事。
    简悄慢慢地吃着饭，听着他们的交谈，嘴角不知不觉挂上了笑容。
    真好啊，这样平淡的生活。
    “宝贝，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简妈妈露出点担忧的神色，“还在害怕吗？”
    “不怕了。”简悄说，“看到你们，我就不怕了。”
    “对了。”简爸爸说，“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这个月会把生意搬回来，我们想过了，比起挣钱，还是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
    “是啊。”简妈妈也说，“平时光顾着生意忽略了你，现在觉得啊，生命这么短，金钱并不是唯一。”
    ———这是简悄曾经最梦寐以求的。
    “到时候我们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你妈喜欢种花，我们就修一个大大的露台花园，我喜欢游泳，就修个小的游泳池，你不是喜欢看书吗———”简爸爸兴冲冲地做着计划，“我们把一楼和二楼的墙上全打上书柜，安一个辅助拿书的自动升降梯，儿子，你觉得怎么样？”
    简悄说：“那家里不就成了个小型图书馆吗？”
    “这叫知识的海洋。”简妈妈说，“你不喜欢吗？”
    “喜欢。”简悄轻声说，“很喜欢。”
    明明这一切都只是系统虚拟出来的假象，但简悄还是很认真地回复着这也许永远不会被实现的畅想：“书柜底下要铺上毛茸茸的地毯，可以躺在上面看书。”
    “这个提议好。”简爸爸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个本子，“唰唰”地开始写，“儿子还有什么想法，大胆地提！”
    “每个柜子上要安玻璃门，免得书落灰。”简悄继续说，“地毯旁边要有小桌子，妈妈不喜欢坐在地上，椅子上要有软靠背，你腰不好，容易累。”
    简爸爸笑眯眯的：“考虑得还挺全面嘛。”
    这是一个太容易让人沉迷进去的幻象。
    心里所有的隐秘，所有的期待，都被一一唤醒。是真是假，好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等会要去图书馆。”
    正在兴头上的简爸爸一愣，他看了一眼窗外：
    “外面还挺热的，要不明天再去吧！”
    “不。”简悄说，“我现在就想去。”
    “那……那好吧。”简爸爸收了纸笔，脸上露出些许遗憾，“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赶紧去吧，记得在鞋柜那里拿把遮阳伞。”

 第239页

    简悄走到门边，他听到背后简妈妈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回来吃晚饭呀？”
    “很快。”简悄握着门把的手微微用力，“我一定快点回来。”
    一定一定，快点回来。
    简悄踏出门外，随着“咔哒”的关门声，他身后的一切都化作了虚无。
    他出现在了一座图书馆里。
    这座图书馆每隔两米就有一个透明的水晶书架，架子上躺着一排又一排铅灰色的书，不知数量，不知高度，密密麻麻，无边无际。
    简悄随手从书架中抽出一本铅灰色的书，书里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有。
    简悄若有所思地合上它。
    我想“看到”。
    他在心里默念着。
    他刚刚才醒悟过来，[九极之门]的“门”另一端通向的位置，是由他的潜意识控制的。
    他回到里君魂飞魄散之后的桃花源，因为这是他经历过的最遗憾的考场。
    回到《时间错误》，也是他潜意识在推动，特殊权限并不是帮他锁定了考场，而是帮他锁定了他要去的时间———时间是不可逆的。
    不用特殊权限，他推开门，只会回到那对双胞胎身死之后。
    他追逐小月亮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进入“门”，门读出了他藏得更深的潜意识———回家。
    所以他见到了他的父母，一切都按照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去幻化。
    他说他要去图书馆，就是一个试探。
    很明显，他成功了。
    简悄手里合上的书微微发热，书皮上逐渐出现了字迹：《抉择改变命运》
    书的右下角印着他的名字。
    这是专属于简悄的，被定义的“命运之书”。
    简悄周围书架上的书也开始发出光芒，每一本书的书脊上都开始出现或多或少的字迹。
    正经的有《天才是怎样炼成的》、《人间值得》、《波澜壮阔》、《不负自己，展望未来》、《传奇命运》、《开挂人生》。
    不正经的有什么《重在参与》、《我在人间凑数的那些年》、《从一无所有到穷困潦倒》、《干饭人的品格》、《好钢是怎么练没的》。
    甚至还有人的命运之书连成了连续剧
    《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死者为大》。
    可以说是很皮了。
    简悄正看着水晶书架上新出的书名，他手里只出现了名字的书突然发出强烈的光芒，它自动摊开，空白的书页里出现了三张白底金线的塔罗牌
    正位愚人、正位隐士、正位命运之轮。
    是他在曾塔罗占卜小屋里见过的牌。
    这三张塔罗牌从纸上浮出来，金色的光点不断从牌的背面溢出。它们飞到半空中静止不动，似乎是在辨认什么。过了一会儿，它们开始在一排排书架里穿行，简悄不跟过来时，它们还会停下来等待。
    它们带着简悄不断绕过水晶书架，直到迎面飞来了三张塔罗牌。
    ———同样是白底金线，但牌面却截然相反。
    逆位愚人、逆位隐士、逆位命运之轮。
    跟在这三张塔罗牌后的，是秦明月。
    浮空的六张塔罗牌在空中两两相撞，凐灭成细小的光屑。周围有雾气涌上来，水晶书架消失。
    简悄听到系统的声音：
    【[九极之门]最终任务已激活，击杀“威胁者”秦明月。】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0622:41:04~2021030807:5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叶草100瓶；
    第124章 二选一
    击杀……小月亮？
    简悄还没有从这个消息里回过神来,他就又听到同样的系统音，只是内容截然相反：【考生秦明月[九极之门]任务已激活，击杀“候选人”简悄。】【任务完成,身份互置。】
    这时候,周围的雾气已经散了,他们被转移到了一座悬崖的扁平岩石上,岩石旁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上拴着用红绳系好的、密密麻麻的木牌。
    这时的天空颜色奇诡，墨蓝和橘粉在天空上大片大片地交错着,其中参杂着几线刺眼的红。
    悬崖上的狂风吹得树上的木牌叮当作响,乱成一团。
    简悄手里还拿着那本铅灰色的书，此刻,这本书在他手里化成一团流光，从他的掌心开始,覆盖了他的全身。
    秦明月手上泛出一点红光，光芒拉长,变成一把刀的模样———是他惯用的唐刀。
    这把唐刀所对应的特殊权限是“杀戮”。
    只是轻轻一眨眼,刀就已经架在了简悄的脖子上,赤红的刀面上反射出简悄镇定的表情。
    “不躲吗？”
    “为什么要躲。”简悄伸出手指轻轻一推，那把刀就从他的肩头滑下去了，“拿刀背对着我，真有你的。”
    一直绷着脸的秦明月也笑了,他随手把刀像戳豆腐似的戳在地上：“不是和你说了吗,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对我心慈手软。”
    “怎么———”简悄挑眉，“这么急着找死？”
    他们两个的任务都是击杀对方。
    “也不是急着找死。”秦明月盘腿坐在唐刀的旁边，“还记得时间错误里的李宜良吗？”
    “他说的是对的。”赤红的刀光映在秦明月的瞳孔里,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鬼魅，“在考试中剥夺过考生或者NPC的生命的人，都会被系统针对。”

 第240页

    “一旦成为高危考生，就无法回头。”他说，“系统不会让高危考生活着离开系统空间。”
    高危考生只有两条路，要么死在考核通关的途中，要么拼命活下来，成为威胁者，最后被系统指定的考生清除。
    简悄，就是被系统指定，用来清除秦明月的人选。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秦明月语气平淡，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
    “你猜连我在内的六名“威胁者”，还活着几个？”
    简悄心里一凉。
    秦明月脸上还带着笑意：
    “一个。”
    “你脚下这块岩石上，刚有一个人在这里断了气。”
    滚烫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来，在岩石上肆意蜿蜒，像是天空上的红痕落入了地面。
    “已经有五名“候选人”击杀过威胁者，“候选人”受系统的保护，“威胁者”是杀不死他们的。”秦明月垂下眼睫，避开简悄的视线，“你是最后的大轴。”
    他就像幽灵一样站在这块岩石边，看着不断出现的门，看着从门里出来的人相互试探，看着“威胁者”倒下、死亡。
    ———这就是系统想让他们看见的、偏激行事的下场。
    只有一个人成功击杀“候选人”重置了身份，剩下的人都无声无息地化作了尘埃。
    “所以……”秦明月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手握住了刀柄，“就算我想活着，我也杀不了你。”
    他在骗人。
    击杀简悄，他就能活下去。
    “我早在你之前抽取过命运。”刀从岩石里被抽离，寒气一寸一寸沁出来，“那个女巫娃娃告诉我，我的命运全是逆位。”
    道路错误，迷失方向，厄运突如其来，命运无法抵抗。
    他曾经系在那棵树上，一笔一画写下的愿望，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妄想。
    秦明月垂眸，他对着简悄挥出一刀
    无形的刀气被染成炽烈的赤红，狠狠划过简悄脚下的岩石地面，扁平的石台被纵横的刀气一分为二，属于秦明月的那一半无可避免地倒向深渊。
    他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他不后悔，但他也无法回头。
    秦明月松开手，唐刀在他手中悲鸣着破碎成四散的光点。
    “放弃任务。”
    他没有说谎。
    “威胁者”最后确实活下来了一个人。
    但那个人不是他。
    “小月亮！”
    “别过来。”秦明月脚下的岩石倾倒，背后是不见底的漆黑深渊，从深渊自下而上的风吹动了他的黑发，发丝落在他的脸颊上，柔化了凌厉的眉眼。
    他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容，好像放下了一切负担似的：“你是要回家的。”
    他和碎裂的岩石一起，坠入漆黑的深处，悬崖上扁平的石台断口处光滑如镜，石台旁的大树上，有一枚木牌的红绳骤然断裂，一起落入了深渊。
    【恭喜考生简悄完成[九极之门]最终任务。】
    系统宣告：
    【“威胁者”秦明月已被击杀。】
    简悄的面前，浮出一个漩涡，漩涡里是深邃的星辰。
    他通关了———以秦明月的生命为代价。
    简悄愣愣地站在原地，悬崖边的风越发大了，树上的木牌相互碰撞叮当作响，像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歌。
    简悄身上保护层似的流光在此刻慢慢散去，他感觉到了风中刺骨的寒意。
    是书页翻动的声音。
    简悄的目光聚集到声源处，一块凹进去的岩石里，躺着一本铅灰色的书，书页在风中上下翻飞。
    简悄将它捡起来。
    这是秦明月的“命运之书”。
    书页里也是一片空白，只是正中间夹着一张白底金线的塔罗牌
    正位“倒吊人”
    铅灰色的书在简悄手中慢慢变成流光，这些流光在空中浮动着，却没能找到它们的主人，只能以遗憾而又不甘地散去。
    简悄意识到，是秦明月自己放弃了系统的保护。
    相同的塔罗牌，正倒逆转，两方只能活一个。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占卜小屋里问家人的平安时，抽取的黑底银线的塔罗牌
    逆位死神、正位审判、正位世界。
    试图两全其美，希望奇迹发生。
    他家人的命运和他休戚相关……
    简悄似乎隐约知道了迷雾背后的真相。
    系统这次没有催促他，那个漩涡只是稳定地伫立在原地，等待着他的进入。
    简悄在断裂的悬崖上站了很久，最后望了一眼大树上层层叠叠的木牌后，踏入了漩涡。
    从漩涡外能看见星辰，但漩涡里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极致到虚无的黑，他在不知边际的黑中，看到了一点光亮。
    ———是一颗冠石。
    三石为足，和简悄差不多高，顶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这个光团的明暗有规律地交替着。
    简悄将手放上去。
    以光团为中心，冠石为基点，数道金色的光线冲进无边的黑暗里
    空间深处，遥远的地方陆续有相同的光团被点亮，一道道光柱冲天而起，彼此交错，汇聚成二十四个节点。
    简悄来时的漩涡通道已经关闭，纵横的金线点亮了空间。
    【二十四名“候选人”均已到达。】

 第241页

    【“地球考核”通关条件已达标准。】
    简悄心头一跳。
    难道这么简单就可以停止通关吗？
    在一阵沉默之后，他听到系统的声音继续
    【请各位候选人做出选择。】
    虚空中出现了金色的字迹：
    【一、“候选人”放弃考核，获得永久性特殊权限，可在系统内部与地球间自由往返。】【二、“候选人”继续考核，抽取候选人灵魂为原料，时间为引线，点燃通关选项。】
    第125章 回归地球
    这两行金色的字迹稳定地悬浮在半空中。
    简悄问：“什么叫‘抽取候选人灵魂为原料,时间为引线，点燃通关选项’？”
    系统回复地很快，好像在专程等他提问一样：
    【选定第二项,法则生效,“候选人”从时间长河中消失,与其灵魂相关的一切都会被抹消。】【你的来历,你的记忆,你的过去，全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的家人和朋友,没有任何人会记得你。】【你的牺牲无人知晓,这就是命运。】
    系统的机械音在此刻冰冷而又无情：
    【你是否选择顺应命运？】
    简悄没有作声。
    他抬头，另外二十三个光点在漆黑的空间里显得无比遥远。
    “那他们呢？”
    【他们面临和你一样的选择。】
    系统说：
    【点燃通关选项还有一个前提———】
    【二十四位“候选人”必须同时选择第二项。】
    “如果有一个人不愿意呢？”
    【命运一旦被选定,就无可更改。】
    意思是，即使他选择了第二项,但另外二十三个人中只要有一个退缩，剩下的人就算是白白浪费了生命。
    将命运交付在他人手里,去谋求一线可能。
    “这不是在逼着候选人去选择第一项吗？”
    【系统不会干涉“候选人”的决定。】
    简悄从来没有见过另外二十三位候选人,他不知道他们的样貌,不知道他们的品性，不知道他们的性格。
    更何况
    他刚刚才经历过[九极之门]。
    小月亮对他说，连他在内的“威胁者”，还活着一个。
    简悄开始以为小月亮说的是他自己,但他后来发现,并不是。小月亮抱了必死的决心，一开始就把自己排除在外。
    也就是说，有一个人从高危考生变成了威胁者，再击杀了候选人,置换了身份。
    那么拼命想要活下来的人，会愿意让自己为他人而死吗？
    这根本就是一道无解的死题。
    系统所有的考场都让他们知道求人不如求己，有的考场确实需要小组合作，但更多的都是靠自己。
    走到这里的考生都知道，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但现在，系统要求他们去相信一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请“候选人”简悄做出选择。】
    简悄闭上眼睛，他难得觉得喉间有些干涩。
    明明是生死攸关的抉择，但他竟然回想起了一些毫不相关的记忆
    有他呆在游乐园时的无助，有他生日时收到奶油糊了满盒的蛋糕的惊愕，有家长会时看到空荡荡座位的难过，也有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时满屋的欢喜……
    他甚至还想起了一些早就被忘在记忆深处的、莫名其妙的画面
    晴天街上摇着尾巴的萨摩耶、在树荫下摇着蒲扇乘凉的老人、和小孩子告别的幼儿园老师、避让行人的车辆……
    那都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第二项。”
    他选择赌一把，赌另外二十三个历经千辛万苦的考生，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候选人”简悄已确定选项。】
    冠石上的拳头大小的光团爆发出刺眼的光亮，覆盖了整个视野，简悄听到耳边有水流的声音，金色的时间河水铺天盖地，汹涌地淹没了他。
    他漂浮在空中，回到了过去
    这是幼儿园放学的时间，不少家长在外面翘首以盼。
    下课的铃响了。
    穿着各种各样可爱服饰的小孩子从打开的大门里蜂拥而出，背后跟着他们的老师，忙不迭的喊着：“慢点慢点，小心摔了！”
    随着这些小孩子的出现，等在外面家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奶声奶气的童声汇成一道嘈杂而欢乐的河流。
    “妈妈！我好想你！”
    “我得到了老师奖励的小红花！”
    “我今天吃了两碗饭，老师夸我厉害！”
    “玩游戏就我一个人赢啦！”
    在小孩子的潮流里，还是三头身的简悄在等待的家长中精准地找到他的妈妈，他扑倒在简妈妈的怀里，仰起头：“妈妈，你来接我啦！”
    “是啊。”简妈妈揉了揉他的头，脸上带着笑意，“开不开心？”
    年幼的简悄点点头，他的妈妈很少来接他，他特别大声地给出回应：“开心！”
    简妈妈牵起他的手：“我们回家。”
    阳光将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这两个影子一直向前走，渐渐渐渐，就只剩下了那个大的影子。
    路上有人遇到了简妈妈：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刚从幼儿园回来。”简妈妈笑了笑，“我是去———”
    她是去干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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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她搭话的那个人了然：
    “是去幼儿园找相熟的老师说话吧。”
    那个人说：“别怪我多嘴，你和老简这么多年都是丁克，该要个孩子了。”
    她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手，只觉得有一瞬间，她好像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在这条路上走一样。
    大概是错觉吧。
    她从来就没有过孩子。
    “哎呦！”
    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怎么了这是？”简妈妈刚刚停好车，就听到了摔倒的声音，她急跑几步将倒在地上的简爸爸扶起来，“怎么突然摔了？”
    “我这不是赶时间嘛。”简爸爸从地上爬起来，他摔倒的地方有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现在盒子已经被压变形了，蛋糕上的奶油糊满了盒壁，他心疼的不得了，“哎呦，我的蛋糕坏了！今天还得给———”
    “给什么给？”简妈妈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在车上就想问你了，非年非节的，买蛋糕干什么？”
    “好像是要给谁过生日？”简爸爸挠头，脸上露出同款的疑惑，“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简妈妈问：
    “这蛋糕都压成这样了，你还要吗？”
    简爸爸本来想说丢了算了，但不知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回复：“别丢，还要的。”
    “成绩排行榜出来了！”高三教室里，一道声音划破寂静，“我们班的简大学霸又是第一！”
    “噗。”
    不知是谁笑出了声。
    那个说话的同学问：“你们笑什么啊？”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教室里哄堂大笑。
    “我们班连个姓简的同学都没有，哪儿来的排名第一的学霸？第一的学霸不是隔壁班姓郑的吗？”
    “你是不是学糊涂了？”
    “啊？”那个说话同学满脸困惑，“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他脸上露出丢脸的神色：
    “我这是口误，你们别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笑！”
    “等你毕业了，这就是你现成的黑历史！”
    无忧无虑的笑声，在夏日的蝉鸣声中散去了很远。
    逆着时间河流，一段又一段的记忆不断重现，简悄的存在一点一点被抹去。
    【“候选人”简悄是否放弃？】
    “不放弃。”简悄说，“继续。”
    他的身体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从他的指尖开始，简悄整个人变得虚幻，像一道魂灵一样逐渐透明起来。
    金色的时间河水环绕在他周围，每碰到他一次，他就变得更透明一点，这种逐渐被“虚无”的感觉足以令意志力不坚强的人发疯。
    在简悄神志恍惚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系统的通报声：【“候选人”叶易之选择继续。】
    【“候选人”巫文选择继续。】
    【“候选人”秦瑶选择继续。】
    【“候选人”钟菁柳选择继续。】
    整整二十三道声音，所有人都选择了继续。
    这片空间里，二十四个发光的节点开始黯淡，纵横交错的金线消失，一切又恢复了黑暗。
    三石为足的冠石上，那一团拳头大小的光点彻底熄灭，二十四位候选人的时间线被从时间长河里抽离，湮灭无痕。
    就在这一刻，不管是在考场里，还是在系统空间中学习的考生，都不约而同地听到了一个声音：【已有考生通关。】
    【地球第六次考核结束。】
    陆陆续续有考生被传送出系统空间，但无论外面怎样热闹，这里依旧是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这片空间里出现了一缕看起来随时会熄灭的火苗，它颤抖着分成了二十四个光点，没入到三石为足的冠石里。
    【恭喜二十四名候选人成功结束地球考核。】
    【奖励发放中———】
    【考核通关奖励：复活。】
    简悄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什么都有。
    他疲惫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颗弧形的星辰上。
    他的身体从透明开始逆转，变回正常人的状态。
    简悄嘴角勾起一个笑：“我还没死？”
    系统的机械音依旧冷冰冰的：
    【死了。】
    “我以为被从时间长河里抽走的灵魂会彻底消失。”简悄说，“没想到是归系统管辖？”
    【系统不管辖灵魂。】
    【最后结束通关的考生，会收到系统奖励。】
    “奖励就是复活？”简悄了然，“现在总可以告诉我，第五次考核失败的原因了吧？”
    这一次系统没有再冰冷地提示【权限不足】，而是耐心地向他解释：【第五次考核中，二十四名候选人选择牺牲自己，中途有一个反悔。】【因为第五次考核是神秘侧方向，该逃脱考生使用替身假死的方式，暂时性瞒过了系统。】【系统后续自检发现考生作弊行为，鉴于第五次考核通关已宣布，所以此次考试结果存疑。】【系统后续惩罚决定，毁灭神秘侧。】
    简悄问：“为什么他一个人的行为，要整个地球承担后果？”
    【系统最开始已给予每个考生反悔的权利。】
    简悄心中突然生出一点好奇：
    “如果我们当时都选择了第一项呢？”
    【经系统分析，该可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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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悄本来还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这一刻，他突然什么也不想问了，他只是笑着伸了个懒腰：“我可以回家了吗？”
    系统这次没有再回复他，但他脚下弧形的星辰光芒大亮，这些光芒在他的面前聚成一扇门。
    在简悄从这片空间里消失之前，他听到系统说：
    【恭喜考生简悄返回地球。】
    这是简悄最后一次经历系统传送。
    也许是因为他的问题太多，把系统问烦了，传送的出口开在离地面一米多高的位置上，简悄一下子就从门里栽了出来。
    “妈呀！”简悄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了沙雕气息，“谁砸我呢？”
    夹心糖软软地叫了一声。
    是悄悄啦～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还是能听出易涛语调贱兮兮的：“悄悄回来了！”
    不知道系统是怎么选的位置，这个地方一点光都没有，简悄只能看到黑暗里夹心糖金色的眼瞳。
    有什么东西跳到了他的肩上，简悄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羽毛。
    考核都结束了，你怎么出来的这么迟！
    你们再不回来，那只傻鸟我又要给我讲言情小说了。
    难道我讲的言情小说不好听吗？
    简悄听到表情包舔爪子的响动，在黑暗里呆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系统改造过的缘故，他在黑暗里看东西越来越清晰。
    易涛、胡修远、胖球、夹心糖和雕霸天都在，唯独没有小月亮。
    即使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胡修远还是习惯性地推了一下眼镜：“也不知道小月亮哪时候出来。”
    “就是啊。”易涛附和道，“没想到这次小月亮是最慢的。”
    “等他出来我一定好好笑笑他。”易涛兴致勃勃，“这种机会可难得了。”
    “哎？”他突然发现简悄异常地沉默，“悄悄，你怎么了？”
    简悄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正位倒吊人所代表的含义，让他心中还抱着一丝幻想。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耳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易涛，你是不是皮痒了？”
    简悄猛地回头。
    小月亮站在他的背后，脸色白得吓人，但神色却温和而从容。
    “谁叫你这个时候才来？”易涛凭借着声音的位置窜过去，突然怪叫一声，“小月亮，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你该不会是最后一场考试掉到水里了吧？”
    “没掉水里。”秦明月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我掉到悬崖下去了。”
    雕霸天扑腾着翅膀：
    悬崖下有奇遇吗？
    “奇遇没有。”秦明月把死死扒住他脖子的夹心糖的后颈皮拎起来塞到简悄怀里，“奇迹倒是有一个。”
    他那天本来抱着必死之心从悬崖上坠落下去，却没想到掉落到了一片漆黑的虚无空间里。
    他听到系统说：
    【“威胁者”秦明月主动放弃任务。】
    【危险等级降低。】
    【请问考生秦明月，是否选择接受惩罚，回到地球？】秦明月第一次愣住了。
    他以为……他早就没有机会了。
    “我选择接受惩罚。”
    【考生秦明月选择接受惩罚，回归之路即刻开启———】在被系统载入所谓的回归之路前，秦明月忍不住问：“如果我当时选择攻击简悄，甚至要杀死他呢？”
    【在你的刀杀死他之前，“命运之书”就会刺穿你的心脏。】【“飞跃极限”的石台，“威胁者”和“候选人”之间的杀戮，都是假象。】那个成功的威胁者，不过是留给观看者的“饵”罢了。
    系统传送的光芒已经停止，秦明月落到了一辆车里。
    他开启了车辆，听到导航系统说：
    【你已偏离路线，已为你重新规划，请在合适的位置，选择掉头。】……
    “苟到最后”组终于聚齐。
    他们笑着从这片黑暗里走出来，穿过狭窄的小巷，穿过斑驳的光影，重新回到这地球上的、烟火人间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各位小天使一路的陪伴，谢谢你们的鼓励，让我能够写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