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咒》 第1页 《权咒》作者:安思源【完结+番外】 【文案】 【女人,长得漂亮,不如活得漂亮。】 她随爹爹来到幕洲临阳的时候,正是他快要离开的时候。他在蝶泉边,肆无忌惮的笑话她的名字,而后又送了她一个新的名字。 他笑着对她说再见的时候,她已经决定,要讨厌他一辈子。 年幼的她一直不知道,有一种喜欢也能称之为讨厌。 她的爹爹曾经位列三公,是个出色的铸剑师,先帝特许他可佩剑上殿。 那一晚,爹爹说我以后再也不会铸剑了。你也不准轻易告诉别人,你是女孩。 于是,一直以来,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个男人。她曾游手好闲,也曾戎马倥偬,她能铸上好的利器。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所有的改变,不是为了黎民百姓,只是为了他。 【肉文屋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qíng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肉文屋&lt;a href=&quot;<a href="www.po18e.vip/&quot;" target="_blank">www.po18e.vip/&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www.po18e.vip/&lt;/a&gt;" target="_blank">www.po18e.vip/&lt;/a&gt;</a>】 序 时铁人如其名,在遇见她之前以铁为生,时家世代铸剑。算不上名扬寰中,只是在呈洲小有名气。十八岁时的时铁皮肤黝黑,身长八尺,是呈洲坞县里不少姑娘家钦慕的对象。 那时的他不懂qíng爱,只是途径河道的时候,用他铸给县令的剑,救下了一个姑娘。时铁至今还记得,那年的chūn来得特别早,河道边不知名的花似乎也开得格外俊俏。他带姑娘回家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幸好生得黑,旁人也瞧不出来他正脸红着。 当时时铁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姑娘长得真漂亮,比县令千金还漂亮。于是,顺理成章的,他们和许多懵懂烂漫的男女一样,花前月下如胶似漆。时铁的爹娘死得早,姑娘也没了亲人,他们便就这样互相依赖。糙糙办了婚事,以为一生就是彼此了,那姑娘为他生了个女儿,取名ròuròu。 那年岁末,机缘辗转,时铁铸的剑落入皇上手中,被相中。而后,他成了皇家御用的铸剑师,又与年幼的太子投缘,一番折腾竟平步青云的成了太傅。初涉仕途的时铁一路都是迷惘的,他只觉得祖上有灵,更觉得这一切都是妻子为他带来的好运,便更宠她了。 ròuròu满月的时候,善观天象jīng通玄术的右丞相,见了她便大呼不祥,终是一语成谶。直到时铁一直仰仗的太子无端去世,噩运也来了。二十五的时候,时铁失去了一切,唯独保住了这个女儿。 在时ròuròu的记忆里,没有娘亲,只有爹爹。小时候ròuròu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后来爹说那是因为你娘亲爱吃ròu,从前爹穷,买不起。即便后来有银子了,你娘也执意要为你取这名,呵呵,你娘是个很任xing的姑娘。 说这话时,时铁笑得很开心,看起来分外俊逸。这是时ròuròu第一次看见爹笑,也是唯一的一次。至此,她便开始爱上了这个名字,无可救药的爱。 这一年时ròuròu五岁,爹带着她连夜逃离了原先住的大宅子,去了幕洲临阳。开了一家打铁铺,再也不铸剑,只为方便乡里打些琐碎的东西。爹要她扮男装,学男孩子走路说话,不准轻易告诉别人她是女儿身。 时ròuròu把自己关在房里好些天,只趴在窗棱上,看那些邻家的男孩玩闹。夜深了之后,就独自一人练习他们的模样。一直到她觉得满意了,才跨出门。那时她尚还怕生,没敢和那些孩子们说话,她去的第一个地方是蝶泉。 随爹来临阳的时候,时ròuròu就瞧见了蝶泉。那里有好多蝴蝶,成群结队翩然起舞,宛如仙境。也是在那里,她遇见了他。 你是时铁匠的儿子吗?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ròuròu没有出声,只是愣愣的点头,眨着纯澈的眼睛痴痴看着他。男孩的手很漂亮,一看就是不做粗活的人,食指正把玩着自己的鬓发,唇角有笑,一丝落寞的笑。 我要跟义父走了,我答应念修他们,等我回临阳的时候给他们带好东西。你想要什么?我也给你带吧。 男孩说的很诚挚,ròuròu也学着他认真的回答:我要ròu团子,一大陀ròu团子,你可以带给我吗? 哈哈安静了须臾,男孩突然大笑,笑得都快岔了气,直不起身了。边还断断续续的咕哝着:你你简直比念修还要还要活宝。 时ròuròu嘟起嘴,略微转过身子,不怎么想搭理他了。 对不起,我我不笑了,我替你带,你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说是不笑,可他的声音还是带着颤音。 ròuròu爱理不理的吐出了自己的名字,据实以报,没有丝毫的隐瞒。那会儿,她甚至口气里还有几分得意,正为自己这名字骄傲着。 可结果又换来了他的笑声,比起刚才更猖狂的笑声。ròuròu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冲上前,狠狠的踩了他一脚,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倒也没还手,任由她又是踩又是踹的,连避都不曾避一下。闹够了后,他才拉开她,径自用水囊去蝶泉装了满满一壶的水,回头看着她,解释道:这是家乡的水,走到哪我都想带着。 ròuròu有几分动容,她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带上蓟都的水,家乡水一定有家乡的味道,也会有娘的味道。 我挺喜欢你。装满水后,他很满意的藏好,冲ròuròu说了句。 我讨厌你!ròuròu回得很咬牙切齿,她知道这不是气话,她是真的打算从今天起,要永远讨厌他! 挥手告别后,男孩又突然折了回来,煞有其事的皱着眉,说道:你的名字真难听,我义父说,好名字才能做大事。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王只在笑谈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我很喜欢这首诗,不如,你以后就叫云龙吧。 ròuròu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独自在蝶泉坐到暮色降临。气呼呼的蹬着水,在心里默念了一百多遍我要讨厌你。 也默念了二百多遍云龙。 简淡时出雄杰 第一节 时ròuròu真正认识那个男孩口中的念修时,已经十四岁了,之前他们打过几回照面,却是一直没有深jiāo。 十四岁之前的ròuròu尚且还活得无忧,家里虽然谈不上富裕,但好歹还能求个温饱。她经常在铁铺里帮老爹打铁,ròuròu喜欢铸兵器,老爹每见一回都生气,久了ròuròu也不敢铸了。直到十四岁时,老爹得了一场大病,大夫说要好多银子。 无奈之下,ròuròu瞒着病重的老爹,去做了河道工。 这年夏天格外的热,日头一直火辣辣的,烤得大地都裂开了。听说有些地方洪水泛滥,有些地方又正值旱灾,临阳地处南方,气候适中,大灾大难倒是没有。凿河只是为了引渡上游的水。 ròuròu每天都起得很早,老爹只以为她出门晃悠了,河道工的工头是个四十开外的男人,满脸的落腮胡,很jīng壮,总是一脸的凶神恶煞。手上每天都会拿着鞭子,见了偷懒的,或是gān不动活的就抽。 胡大叔,今天做完工我就筹够银子给老爹看病了,明天就不来了,您可千万别念叨我哦。ròuròu瘦小的身子,正俐落的垒着河chuáng。满脸堆笑的看着一旁的工头,嚷嚷着。 死小子,跟你说过多少回,gān活的时候认真点。一天到晚出差错,你不来倒好,我也省了心。胡大叔扬了扬鞭子,作势恐吓,吓倒了一旁其他的河道工,唯独ròuròu还是顶着黑漆漆的脸,憨憨的笑。 我就说嘛,您怎么会好心借我银子给老爹看病,原来是早就嫌我碍手碍脚了胡大叔,您最会伤人心了,枉我还在家给您立了块恩公牌位 去你的!老子还没死,立什么牌位。胡大叔像是真生气了,脸涨得通红,鞭子在空地上用力挥了下。 大伙是着实想笑,见状也只有憋住,赶紧gān活。ròuròu很机灵,嘴也甜,这里所有的河道工见了胡工头都怕,只有ròuròu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幸好这胡工头也是真的可怜ròuròu,这不,眼下他哪是气得涨红了脸,而是被ròuròu那声qíng并茂的模样,逗得直想发笑,碍于威严,还得死活憋着,真是难受。 没多久,胡工头就领着人去另一边巡视了。ròuròu摊坐在地上,胡乱抹去汗,抬头眯着眼瞧了眼正烈的太阳。刺得她眼睛生疼,便赶紧避开了。今天热得很不寻常,让人心也跟着浮动。 ròuròu想起了她第一次来这儿报道时,胡大叔瞅着她的眼神,满是怀疑。恶狠狠的冲着介绍她来的四麻子大吼:你当老子这是施舍难民的地儿吗?找个瘦不啦叽的猴子来做什么! 那会,ròuròu很不服输的仰起头,她的脸一直都是脏兮兮的。唯独露出那双澄亮澄亮的眸子,死死的瞪视着胡大叔,四麻子见了可急了,生怕ròuròu不合时宜的耍xing子。瞥了眼四麻子的眼神,ròuròu一瞬间就软化了下来,冲着胡大叔阿谀奉承谄媚开了。 她是个女孩子,除了老爹没人知道她是女孩子,瘦不啦叽也是自然的。为了消除大家的怀疑,ròuròu从来不矜贵,她总是做粗活,这些年留了满手的茧,大大小小满身的伤。久了,也就跟个男孩无异了,十四岁的她就能扛起偌大的石头,几回下来胡大叔也真喜欢上了这孩子。 收工后,常带她去买些卤牛ròu,陪ròuròu一块回家看望老爹。ròuròu若有似无的掰着手指,认真的盘算着,回去后是不是当真该替胡大叔立个恩公牌位。 想得正入神,一阵火辣的刺痛感传来,周围响起抽气声。ròuròu猛地弹跳起来,咒骂开了:哪个不长眼的,连ròu爷都敢抽! ròuròu把狐假虎威这套学得很好,做河道工的这三个月来,有胡大叔给她撑腰,她也对那些人仗狗势的官吏们端起了跋扈。 哎哟,还ròu爷。一个河道工也配自称爷,你这兔崽子眼里还有咱们的县令爷吗? 一见对方这身衙役的打扮,ròuròu顿了顿,侧过头略过他的身子往前看去,才见到左拥右簇下,那道肥嘟嘟的身子。正是他们的县令老爷,瞧这阵仗ròuròu也不敢硬上,识相的闭上嘴,躲去一旁,胡大叔已经迎了上去。 这么大的太阳,刘县令怎么来了,小的这就给您端碗凉茶,去去暑 不必了,上头说了,凿个河用了四个多月了,本官特地来巡视看看。你是怎么打理的,那些河道工怎么都坐着休息?刘县令的口气很不悦,目光直直的朝ròuròu他们的方向看去。 第2页 他的眼睛很小,却she出jīng光,猛地投过来,让人一阵胆寒。ròuròu匆忙的避开他的目光,识相的赶紧招呼大家gān活,不想给胡大叔添麻烦。 可刘县令丝毫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冲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衙役便迅速的把ròuròu给揪了过来。ròuròu试图着挣扎了两下,对方力道大,不是她这身子挣得过的,片刻后,她也安静了下来。 我说呢,这么瘦小的河道工能gān些什么事。你是用银子在施舍灾民吗?说着,他睁着绿豆大的眼,环顾了圈四周,冷冷地道:往后不用给他们工钱了,只管做便是,日夜的做,三天内必须完工!谁要是想逃,本官这儿多的是折磨人的法子。 ròuròu本来不想多话的,胡大叔总有法子让她回家照顾老爹的。她垂下眸,沉默着,直到一旁突然想起一阵哀嚎,ròuròu循声望去,才瞧见一个老头正摊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头发是花白色的,只剩下那么零星几跟耷拉在黑黝黝的头顶上,身上正滴着汗,是血汗。 衙役挥舞着鞭子,不住的嚷嚷着要他站起来继续gān活,ròuròu皱紧了眉心,看到了那老头无助的心神,心底一阵酸。周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一听没有工钱,还不能回家,不少工人忽地站了起来,正眼神炯炯的瞪视着县令。 都gān什么,gān活!衙役吼着,还不住的用刀背一一拍打着众人。 不给工钱,让大伙吃什么去,不吃哪有力气gān活!ròuròu忍不住了,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若不是三个月的相处,又眼睁睁瞧着这场面,她绝对是会置身世外的人。 胡大叔转过头,没料到向来懒散,不爱cha手闲事的ròuròu会开口,急了:死小子,闭嘴!还不快给县令老爷道歉。 呸,笑话了。胡大叔您何时见过ròuròu低头的,我今儿要是道了歉,那不就是说我时ròuròu承认gān活不给工钱是正常的,往后我还靠什么吃!ròuròu心里正慌的很,可是话都说开了,总不能在节骨眼上丢了脸。她是在赌,赌身后的那些工人只是缺个领头闹开的人,有了大伙便也一窝蜂上了。 若真是这样,ròuròu宁愿做这个人,也不愿大伙吃亏。来做河道工的,哪个没有一段惹人涕零的身世。 显然ròuròu的猜测是对的,她的话音刚落,县令就亲自拿起鞭子,朝她抽了下来。紧随着,那些工人也沉不住气了,心想着一个十四岁的娃都敢这样叫嚣,他们要是默不作声也太窝囊了,这场面一时就失了控。 见全都闹开了,县令也慌了,拼命拉着衙役们,躲在最后头。衙役们也全都涌了上来,两方人马就这样冲撞上了,那些锄子之类的工具,眼下就都成了自卫的武器。钳制ròuròu的人也放了手,赶着上前去镇压bào乱的河道工们。 ròuròu见状,眨了眨眼,这还是她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瞧见大场面,愣是半晌都张着嘴没能反映过来。等到回神后,她的第一直觉就是赶紧逃,民哪能与官斗,好歹这刘县令身边都是些会功夫的衙役呀。等到事qíng告一段落了,若是那老家伙想起追究罪魁祸首,她不就完了。 想着,ròuròu没有片刻犹豫,迅速的就想往外头溜。无奈,却反而被平日对她照顾有加的胡大叔拦住了,嘈杂声中,他用力的冲ròuròu吼着:你个死小子还是不是男人,事都惹了逃个什么劲! 我本来就不是男人我是说我还没成了真正的男人呢!我要是留下来了,谁照顾我老爹! 那也别往正门口逃呀,你傻了是不是!那儿全都是衙门的人,往后头走,快呀!说话的当口,胡大叔随手挥了一拳头,就见一衙役忽地倒下了,鼻子里不住的冒着血。 ròuròu傻愣愣的看了那个倒地的衙役片刻,才回过神,看着胡大叔咧嘴一笑,就往后头奔去了,还不忘顺理成章的用力往那个衙役身上踩过去,顺带吐了口唾沫,消了火。便傻呼呼的朝胡大叔挥手,嘴里大喊着:大叔,明儿ròuròu一定替您立恩公牌位,每日三株香,拉着老爹一块给您拜 ~﹡~﹡~﹡~﹡~﹡~﹡~﹡~〖。笙乐嫣宁。〗~﹡~﹡~﹡~﹡~﹡~﹡~﹡~ 十六岁时的余念修已经出落得玉树临风了,纵是xing子顽劣,可是一举手一投足,或者仅仅是在街边和兄弟们打闹时的扬唇一笑,都能让不少姑娘家迷了心智。 念修也从不腼腆,董家兄弟以及马盅每回和他上街,都会忍不住翻白眼。这家伙总是不住的冲姑娘们抛媚眼,惹得人家chūn心dàng漾后,又是一脸无辜若无其事的路过。这临阳县里,为余念修明着争吵过的姑娘,也不再少数。 去年,念修的爹去世了,他更是没人管了,闹得更凶了。 念修,今儿打算去哪消磨?董家老大董盎跟着念修饶着市集走了大半个时辰了,终于忍不住伸手搭上他的肩,问道。 我在等马盅偷兵器回来,然后去救人呢。难得的,念修一派正经的回答,表qíng很肃穆,像是正在绸缪什么大事似的。 董家老二董错愣了半晌,才反映了过来,不解的皱眉:你转xing了不成?余念修不害人就谢天谢地了,谁还指望你去救。 念修邪笑,卖了个关子,死活都没开口。只在街边随意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安心等着马盅,暗自咒骂着今儿这炙热的日头,都快把他烤焦了。 没多久,马盅就驾着马车,风风火火的呼啸而来。马儿停在念修面前,嘶鸣了声,马盅勒紧缰绳,慌忙的开口:快上车,不然衙门的人要追上来了! 大伙相视了一眼,默契的谁也没有多问,赶紧钻进马车。片刻后,街边又恢复了平静,只瞧见远远的衙役们正没头没脑的满街搜寻着。 我说马公子,你这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我只是让你去时家铁铺的后院瞧瞧。你竟然偷到衙门里去了,还有这马车,又是哪儿偷来的?念修惬意的躺坐在车里,调侃着前头驾车的马盅。 去你的,这马车可是我雇的,花了不少银子呢。还有,时家铁铺的后院哪有什么兵器,我只瞧见了一堆废铁!偷去衙门怎么了,我们这不就是要去招惹衙门的人了嘛,还怕什么。马盅边驾车,边回了句。 没有吗?念修皱了皱眉,思忖着,径自喃喃自语了起来:我常看见老铁的儿子,半夜的时候一个人在偷偷的打兵器啊。 老铁是村里人对时铁的称呼,久了不论老少都这么叫他了。好几回念修晚上回家,路过铁铺时,都瞧见里头灯亮着,叮叮的声音就这么传了出来,极有规律,念修渐渐的也就喜欢上了这种声音。他偷偷躲在糙堆里瞧过,那是老铁的儿子在铸兵器呢。 我们这到底是去哪?董错忍不住了,心想兄弟义气是一回事,可也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 哈哈,去救马盅的岳丈大人。念修翘起腿,笑着回答,看起来很轻松。 什么岳丈不岳丈,不准乱说话,诬赖我不打紧,可别毁了人家姑娘家的名节。马盅闻言后,故意勒了下马缰,马车一个不稳颠簸了下。成功的让坐姿不雅的念修,跌坐在了车地上。 念修爬起身,也没动气,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调侃:谁诬赖你了。本来就是你看中了人家闺女,人家不依,你就想着救出人家的老爹,去讨好人家。我有说错吗? 阿盅看上谁家闺女了?董盎来了兴致,一脸色兮兮的笑容,凑近念修打听了起来。 就是时家铁铺旁的安家,那个叫做安旅的姑娘。阿盅说她才十四岁就出落得那么动人,长大了一定更漂亮,就想收了做媳妇。人家姑娘不愿从了他这粗人,正巧安老伯在做河道工,阿盅听说那些工人凿河凿了好久了,下头怪罪县令了,县令今儿带了人去泄气了。 呵,这家伙几时也学会利用时机了。念修,这主意多半是你出的吧。董错是他们中xing子较为沉稳的,想来他也不觉得马盅这没头脑的家伙,能想出这种冒险的法子搏姑娘家欢心。唯有在临阳县向来吃得开的念修,追姑娘的办法他可多了去了。 闻言后,念修傻笑了声,糊弄了过去。他倒也不是只想着帮阿盅追媳妇,只是向来看不过那个嚣张跋扈的县令,正好这日子又过得闲来无事。 马盅哪知道他的心思,马车驾的飞快,他只念叨赶快救出未来的岳丈大人。 第二节 时ròuròu的五官都快抽搐到一块去了,她全身冒着汗,不是热出来更不是吓出来的,而是无奈的汗。若不是胡大叔平日里对她有不少恩qíng,ròuròu绝对会以为他是故意在害她。 说什么让她往后头逃,后头早就驻守了一堆的官兵,比出口还要多。敢qíng,胡大叔是以为她会遁地不成。结果可想而知,ròuròu才得意了没多久,就成了瓮中之鳖,被那些官兵们扔到了县令前。 把这小鬼往死里打。县令接过旁人递来的面巾,擦了擦脸上滴下的汗。刚才的惊魂惶恐早就没了,他冷冷的扔出话,不带一丝的温度。 让ròuròu顿时觉得背脊发凉,暗自埋怨起自己的冲动,做什么要去以卵击石,还有那些工人,平时看着都那么壮硕,原来那么不经用。 等等一下,大人,可不可以不要打,小的愿意跟他们一起坐酱坛子。小的命贱,身上又脏,还长了好多虱子,还是别打了,免得污了大人们的手。ròuròu转头看着一旁被抓住的几个领头闹事的工人,县令今天似乎早就准备好了来折磨人的,连酱坛子都是早就命人带来了的。 ròuròu就知道这种没组织没预谋的bào动不该参与的,现在没了退路,她只好一脸狗腿谄媚,冲着县令大人傻笑。不管怎么都好,总比被打好,要是带着一身伤ròuròu不知道该怎么和老爹jiāo待。 县令爷,别听这小鬼乱说,他身上哪有什么虱子。胡大叔急了,搞不懂这傻小子在想什么,那酱坛子里放的可不是酱菜,是粪呀!会把人给活活憋死的。挨了打,好歹还有命回去。 有!当然有!不信小的拔根虱子上的汗毛给您瞧瞧要是爷还不信,就过来闻闻,小的身上可臭了! 去去去!成全了他。县令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很是厌恶的表qíng,并不想在这小鬼身上làng费太多的时间。 胡大叔只好在一旁懊恼的翻白眼,这乱七八糟的话竟然还有人信了。虱子小的压根瞧不见,哪有什么汗毛拔。 衙役们迅速的将ròuròu带到了一旁,眼前横放着数十个酱坛子,传出阵阵恶臭,周围的工人们不敢说话了。掂起脚尖瞧了眼那些坛子后,ròuròu就后悔了,这么站在旁边闻着她都快透不过气了,更别说一会还得往里钻。 第3页 大哥,可不可以继续打我,其实我身上没虱子,我昨儿刚洗了澡,香喷喷的 闭嘴,进去!衙役火了,没见过有人受罚还想讨价还价。没等那边县令下命令,他就揪起瘦小的ròuròu往坛子里扔了,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压着一些工人如法pào制。 谁都不敢喘气了,ròuròu的身形当真瘦得跟个猴子没两样,一些年长些的工人平时也都挺喜欢她。眼见这好端端的孩子,就要受这样的折磨,都跟着揪起了心。 一时间场面又乱了,坛子里的人拼命挣扎,衙役们死命的将他们往下按,盖上了盖子。三五个人合力压住一个坛子,任是有再多的求生本能,也挣脱不出来。ròuròu已经被呛得无法呼吸了,她死命的挥舞着手,下意识的想张嘴喊,一想到自己正待在粪坛里,又赶紧闭上了嘴,连眼都不敢睁开。 随着坛子里那些工人的挣扎,粪水溅了一地,原先立在旁边的人也看不下去了。一个个蠢蠢yù动,都想冲上前,声讨声响彻云霄。无奈,官兵们早料到会再一次引发bào动,早就加派了些人手,把工人们都制压得动弹不得。 董盎董盎,你眼力好,帮忙看看那个小鬼是不是老铁的儿子?念修一行人早就赶到了,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正躲在一旁的小山坡上窥睨着下头。谁也没料到,今儿的事会闹那么大,衙门竟然来了那么多人。 难得听见念修那么紧张的口吻,董盎定了定神,看了过去。确实有个小鬼,仿佛正在和县令说着什么,距离太远,他瞧不清对方的脸,可是按照那人的打扮和身形,又好像就是。 他正犹豫着,那边的念修突然站了起来,沉不住气了:管他是不是,这么欺负个孩子太说不过去了,阿盅把弓给我。 你疯了,冲动个什么劲,这样只会让我们也白白赔了命!见了这样的场面,很难让人不愤恨,可是董错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被董错这么一吼,念修冷静了下来,他皱眉想了会,才道:董盎你人缘向来好,快驾马车去村子找些壮丁来帮忙。 董盎用力的点头,没有片刻的耽误,赶紧奔离了。马盅始终注视着下面的动静,眉头越揪越紧,早忘了最初前来是为了什么理由。眼看着,那些工人们就要坐坛子了,他只觉得心头酸极了。 剩下的三人原先是打算等董盎将人带来了再行动的,可看了片刻后,眼前场面开始混乱了,念修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已经被硬塞进坛子里的人,尤为注意那个孩子,他每挥一下手,都能揪起念修的心。 念修几乎已经能确定,那个就是老铁的儿子,他依稀记得那娃才十三四岁,怎么经受得起这样的酷刑。他忍不住了,轰地起身,吼了句:是男人的就别瞻前顾后,跟我下去,翻了那些坛子,救出几个是几个,要是真搭上了命,也认了。总之,我不能眼睁睁这样看着! 我跟你去。马盅也跟着起身,冲了下去。他不计较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只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想来,有几分血xing的人,见了这场面谁能按捺住的。 喂,等等我!最后反映过来的人是董盎,他正震撼在入眼的画面中,半晌都没回过神。意识过来后,匆忙的追了上去。 ròuròu还在挣扎,隐约她觉得周围静了好多,刚才还沸沸扬扬的扑水声,仿佛少了。她开始觉得全身无力了,心里不住念着病榻上的老爹。记忆来回翻转了很多回,从老爹连夜带她逃来临阳至今,他们的生活里从来没有欢笑,可是ròuròu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 她不能死,若是死了,老爹也活不久。有了这信念,她又奋力的挣扎了起来,怎么也不愿意认了这宿命。黑暗中,ròuròu突然感觉到一阵振dàng,紧随着夹杂着尘土的空气扑面而来。先前的臭味稍淡去了些,她贪婪的呼吸了一大口。 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周围震耳yù聋的喊声中,有一道苍劲的吼声传来:真氖抢咸亩樱⒅眩染人〈肟 ? 好,我在泉边等你们!马盅不是扭捏的人,自然知道眼前的qíng势,容不得他思前想后。他挥手用着从衙门偷来的刀,胡乱砍了几个试图阻拦他的官兵,用尽蛮力把ròuròu抱了起来,不顾一切的往外头冲去。 念修和董盎还在一个个奋力的推翻坛子,工人们也乱了。眼见官兵们都冲上前去抓念修他们,就闹腾开了。远处,隐约传来了喧闹人声,念修看了眼,笑了,知道是董错那小子把人带来了。 县令眼见事qíng闹得有些不可收拾了,赶紧钻进先前乘坐的轿子逃了。胡大叔说来也是个xingqíng中人,吃着衙门的饭,虽不能明着帮助众人,暗地里也使了不少劲。 别打了,快逃吧!董错见念修用力的拉住一个老人,猜测那大概就是阿盅的岳丈大人。见要救的人都救到了,也无心恋战,得罪了官府,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便招呼大家逃了,还不忘帮念修一块扶着那个已经吓傻了的老人,混迹在人群里,往外边逃了去。 ~﹡~﹡~﹡~﹡~﹡~﹡~﹡~〖。笙乐嫣宁。〗~﹡~﹡~﹡~﹡~﹡~﹡~﹡~ 摊坐在蝶泉边的时ròuròu,已经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活力,多少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壮小伙,她不甘在人前表现出软弱,只好絮絮叨叨的骂开了。 见鬼去吧,什么狗屁县令老爷,简直就是个衣冠禽shòu!哪天我要是飞huáng腾达了,非得把他剁成泥,还不够,我要把他全家都抓来坐酱坛子。还坐什么酱坛子,直接扔粪坑里去得了 喂,你是不是该先去洗个澡。马盅盘错着双手,正靠在树gān上,好笑的看着眼前的ròuròu。以往只是见过几回面,并没有深jiāo过,这会他才发现,这老铁的儿子还真是逗。 我也知道啊!ròuròu仰起头,很快脸上的傲气就冲淡了,她扁了扁嘴,模样很是可爱:可我没衣裳换,大哥你能不能替我去搞套合身的衣裳,千万别去通知我老爹,他要是急坏了身子,我跟你急。 嗯,我知道。你先洗吧,洗gān净些,别留了味让你老爹多心了。我去给你弄衣裳,一会就放那堆芦苇里,你自己换上就是了。 喂。眼看马盅就要离开了,ròuròu匆忙的唤住了他,难得做作了起来:你你一会不准偷看,我有怪僻,不喜欢别人看我洗澡。 马盅觉得好笑,眼神从上到下将她审视了遍,嘟囔了句:你有的我全有,有什么好看的。 一直到马盅的身影消失在了ròuròu的视线里,她才放松了几分,站起了身子,随意搭了句话,是呀,可是你有的我没有话还没抱怨完,她就闻到了自己身上传来的恶臭,下意识的皱起鼻子,赶紧躲去芦苇堆里,脱了衣裳,喜滋滋的跳进了蝶泉里。 以往ròuròu洗澡,都是趁夜一个人溜来蝶泉的。她将自己这女儿身瞒得很辛苦,好几回,看见隔壁的姑娘们总是白白净净的,再瞧瞧自己这满身伤痕的身体,她就会觉得心酸。却也从不敢把这qíng绪表现出来,生怕老爹多心了。 冰凉的泉水顺流而下,自然的冲刷着她的身体,这种沁凉感让ròuròu舒服的闭上了眼。最后她索xing把头也钻进了泉水里,用力洗着自己的头发,一想起那味道,她就觉得反胃。 喂,小铁,阿盅让我帮你把衣裳放在这,你要不要我帮忙?远远的,念修转着手中刚借来的衣裳,瞧见了蝶泉里那道身影,好心的询问了句。 却没料,惹来了一声刺耳拔尖的叫声,这叫声好像屠宰场里濒死的猪,让念修很不适的皱起了眉头。跟着,他扬起了眸,正想埋怨这小鬼几句,话还没出口,整个人反倒僵硬在了原地,没了反映。 还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扔下衣裳,滚一边去!ròuròu镇定的很快,也不遮掩什么了。反正该看被看了,不该看的也被看了去,她只是转过身,怒气十足的咒了句。 心想自己现在这模样,怎么着都吃亏,等穿好了衣裳再跟他好好计较。 哦哦念修还没回神,傻傻的扔下衣服,他倒红了脸。赶紧转过身,往旁边走去,虽想着不看,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又回了下头,依旧觉得不敢置信。那个总是脏兮兮的小鬼,竟然是个姑娘! 只有十四岁的ròuròu,尚还没有姑娘家该有的亭亭玉立,若是不仔细看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偏偏念修仔细看了,近在咫尺,瞪大了眼看,ròuròu确实还没有姑娘该有的东西,可也没有男人该有的。 念修只是见到了个稚嫩的女孩,披散着发,回眸微嗔的瞪视着他。双颊有些嫣红,发尾正滴着水,有几分那年纪不该有的妩媚。他不敢再多想了,怕自己的心智会跟那个变态马盅差不多了,只好匆忙的窝去一旁,静静的等着她。 喂,你叫什么?没多久,ròuròu就穿戴整齐出现在了念修面前。身上那条灰漆漆的长褂,掩去了她先前的风qíng,眼下,活脱脱个俊俏男孩。她正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念修,语气里是与生俱来的傲气。 余念修。念修觉得自己像被蛊惑了般,竟傻愣愣的一五一十回答着。很快,他就打了个激灵,不就是看了她身子嘛,gān吗像做贼似的。于是,他也站起了身,凭着身高的优势,俯瞰着ròuròu:你呢? 时ròuròu。ròuròu觉得自己有求于他,也不跋扈了,软下了几分。可转念想起了儿时,蝶泉边那个肆无忌惮笑话她名字的混蛋,她又赶紧改口:时云龙! 云龙?很不错的名字,不过我更喜欢ròuròu,呵呵,我请你去吃饭吧,想吃什么?说不上为什么,念修觉得眼前这女孩让他觉得亲切。 可以给我老爹带吗?我爱吃ròu团子,老爹也爱吃ròu团子。ròuròu很快就忘了刚才的尴尬,只是眨了眨眼,一脸央求:还有,能不能不告诉别人我是女孩,老爹知道了,会生气的。 ròu团子!哈哈,真是个活宝。念修忍不住笑了起来,熟络的抚着她依旧湿漉漉的发,动作自然的像和她认识了好久般:好,我不说。云龙这名字是用来给外人叫的,往后我叫你ròu团子吧。走,我们一起买ròu团子,看老爹去。 念修开始庆幸,幸好没让董家兄弟和阿盅跟来,不然ròu团子的身子得被多少人看了去。想到这,他扬起了一丝笑意,很淡,却很慑人。ròuròu仰头,静静的看着他,她喜欢这个哥哥,因为他喜欢她的名字,没有笑话她,不想以前那个讨厌鬼。 第4页 讨厌鬼ròuròu想起了他,想起他带走的那壶蝶泉,不知他还会一直带在身边吗?想起他允诺给她带回来的ròu团子,曾经他也说她是活宝,比念修还活宝。多奇妙的际遇,隔了那么久,ròuròu终于认识了讨厌鬼口中的念修。 第三节 那场风波后,临阳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那个从前到处生事的小地痞余念修,因为得罪了县令,救了河道工,被打入了大牢。那会儿,可碎了不少姑娘家的心。 原先ròuròu也是无法幸免于难的,是胡大叔好说歹说,县令才放过了她,转而把气全撒在了念修身上。想来,余念修当时也是为民平愤,眼见他受刑,那些得救的河道工耐不住了。尤其是ròuròu,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人家,风风火火的鼓动乡民趁夜杀入了衙门,说来也着实好笑。那晚,县令爷正在房里,努力的做人,打造小县令,时ròuròu和马盅就这么突然从瓦顶上跌进了他房里。 据说当时县令爷只顾着慌忙整理衣衫,就这么被马盅一刀了结了。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呀,没多久,钦差就来查了。之后,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钦差临走时就让余念修接替了县令,让ròuròu做了个小小党长,管理着一百二十五户人家。 这其中发生的事,太过蹊跷,自然就成了临阳百姓茶余饭后的话端。其实说来,ròuròu和念修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天钦差大人一来,就把他们一gān人全缉拿了,可一见ròuròu后,他就舒缓了表qíng和颜悦色了起来。 念修当时还一度以为,这老不正经的钦差是在觊觎ròuròu,硬着出头,挨了不少打。后来,钦差把这事胡乱结了,硬是让ròuròu做县令,可ròuròu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懒散惯了,不愿意扛什么责任,就推荐了念修。 好在,念修为人亲和,待乡民们也好,百姓也就全服了这新县令。两年间,在念修的治理下,临阳比以前更繁荣了。年后初chūn朝廷征税时,仅仅是ròuròu的一百二十五户人家,就上报了良田三百二十亩。 凡事有利弊,临阳是兴盛了,可紧跟着什么怪事都有了。尤其是近来,气氛着实有些奇怪。董错翘着腿,一杯杯的猛灌着凉茶,正坐在酒馆临街的位置,眼神深究着不远处的小贩。忍不住好奇了句:怎么突然涌进了那么多客商?念修,难怪你最近忙的都不见人影。 他哪会为了这些事忙,去年那个采花贼的案子是阿盅替他办的,年后那个传说的yīn兵索命案,是云龙歪打正着搞定的。从头到尾,你有见过他这县令忙吗?董盎好笑的斥了句。 说着,董盎也顺着哥哥的视线望了过去,最近临阳确实奇怪,无端的多了不少外乡人。听说都是些正好途径的客商,可这里不处要道,向来是以耕耘为主的小县。看那些客商的打扮,似乎是来自塞北的。 更奇怪的是,竟然都盛夏天当街卖貂皮。算来他们在这酒馆里也坐了好些时辰了,也没见那些人吆喝,更是没什么生意,可他们一个个还能冥顽的顶着大日头,坚持着。 我很勤奋。闻言后,念修整个人趴倒在桌上,眼珠随意转头了圈,连抬头的力气都懒得用上,只随意回了句,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 没有时云龙的余念修果然连jīng神都没了。看着念修这模样,马盅憋不住想讽他两句。 念修倒也无意争辩,稍稍抬起了些头,问了句:我们有多久没见到ròu团子了? 快一个月了。董盎顺势跟来往相熟的路人打了个招呼,堆在脸上的那些虚假笑容,很快就垮下了,说这话时,看起来也是萎靡不振的。 兴许是都习惯了,自从两年前救了ròuròu之后,他们几个就成了形影不离的了。ròuròuxing子闹,有她在的地方都热闹,只是近来为了老爹的病消沉憔悴了不少,偏偏她又xing子犟,不肯让他们cha手。 说起老爹的病,一直都是时好时坏的。原先的刘大夫倒也把老爹治好过一阵子,想来应该是没能断了根,总之后来刘大夫死了。临死前,紧攥着ròuròu的衣角说我家四代都是行医的,我走了,就让我儿子治,一定会把老铁治好的可惜,小刘大夫太不争气,非但没能治好,反而qíng况越来越严重了。 我们就没有其他法子帮ròu团子了吗?念修来了些jīng神,正了正身,问向董错。 我又不是大夫,临阳的大夫我们差不多都找了个遍了,实在无能为力。董错答的也认真,他们都知道念修对ròuròu是极尽宠爱的,就像待自己的亲弟弟般,所以这时候开不得玩笑。 咦,不如冲喜吧!眼见这死气沉沉的气氛,董盎实在受不了,思来想去这也算得上是个法子:反正云龙也十六岁了,是时候娶媳妇了,他跟安旅不是一直粘在一块吗?不如念修就以哥哥的身份,作主把婚事给cao办了,给老爹冲冲喜。 说不定真的行得通。马盅是真正的粗人一个,到了这时候只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这安旅和ròuròu之间的事,也算得上是段奇妙的缘分。之前俩人虽然是邻居,但也不多话。ròuròu以前就时常看见,马盅三天两头往安家跑,跟马盅熟了之后,这才知道他喜欢安旅。 之后的事可把ròuròu和念修吓坏了,捉到了采花贼的那晚,大伙在酒馆里喝得烂醉以示庆祝。安旅哭哭啼啼的说是喜欢ròuròu,要嫁她做媳妇。马盅气疯了,也是第一次ròuròu和阿盅吵架了,整整三个月见面连头都不点。安旅天天缠着ròuròu,无奈之下,她只好告诉安旅自己是个姑娘。 好在,马盅也是个慡朗汉子,又长得也算俊,很快便就放开了。安旅是个慰解人意的姑娘,并没有一哭二闹的,知道真相后跟ròuròu更无话不谈了。 安旅也不管那些碎嘴的人说些什么,大伙就都认定安旅还是喜欢ròuròu,而ròuròu也有意接受她了,左右横竖怎么看,她们俩都成了对羡煞人的小两口。 唯独知晓一切的念修,每次都忍不住大呼:荒唐,荒唐! 就像此刻,毫无例外的,他依旧是这么吼着,猛拍了下桌子,一脚跨上长凳,一脚稳立在地上,以极其不雅的姿势站了起来。 你怎么每次都那么激动,该不会是也喜欢安旅? 怎么可能,女人多麻烦!念修本能的反斥了句,就像他曾经跟ròuròu说的那样,天下唯一不麻烦的女人,只有他的ròu团子。 念修尤记得,那时的ròuròu闻言后笑的很开心,ròuròu天天都笑的很开心,可是那天的笑容格外诱人,也只有那一瞬间,念修才真把ròuròu当女人瞧过。想到这,他抑制不住的轻笑了声,意识到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注视着自己时,他才收敛了些:我要是喜欢安旅,早跟阿盅抢了,兄弟也不留qíng面,哪还轮得到ròu团子。 那你反对什么?董错还是不愿轻易放过他。 我们几个都算得上是ròu团子的哥哥,我们都还没娶媳妇,他怎么可以先娶了,长幼总得有序 念修的声音越说越轻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这个理由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董盎挑眉,顺手搭上马盅的肩,笑看着念修:掰啊,继续往下掰,我们等着。 掰!当然只能掰了。念修清楚,总不能说因为ròu团子是个女人,她不能娶女人吧。可是他实在掰不出了,只好gān笑了几声,妄想能糊弄过去。没料到,对面那三双眼睛灼烈的很,仿佛今儿非得揪出个理由来。 好在有道不请自来的嗓音,突然在念修的身后响起,若换作平常他是懒得理会的,可今天不同,那道声音对他来说就像福音。 有好消息,有好消息! 是四广林呀,嚷嚷什么?念修转过身,懒懒的扫了眼来人。 四广林就是从前介绍ròuròu去胡工头那边的四麻子,后来ròuròu说是麻子麻子的叫人家,太伤自尊了。就替他改了个名字,叫做四广林,大家也就叫习惯了。 没急着解释,四广林顺手拿起念修的杯子,想灌口凉茶解解暑气、顺顺气,却被念修毫不留qíng的拍开了。他暗皱了下鼻子,心想每次云龙这么做的时候,念修怎么就还笑呵呵的。撇见那几位爷怒目相视的模样,他也不敢卖关子了:云龙有事分不开身,让我替他去收这月的赋税,我一大早就去了,路过凌府的时候。才发现那里突然多了不少人进进出出的,一打听才知道,凌珏尘和他义父昨儿晚上回临阳了! 做什么每次都把重点放在最后讲! 话音刚落,念修就拔腿往外奔了去,脸上的表qíng既兴奋又不敢置信,董盎和马盅也立马就跟了去。唯留下向来镇定的董错,虽然也是迫不及待想去确认的,但还不忘斥责四广林句。冲他吼完后,也奔离了。 只剩下四广林傻傻的站着,暗自埋怨:上回yīn兵索命的事,我只说了重点,没jiāo待过程,云龙还不是狠狠把我骂了顿喃喃自语的声音,在瞥见桌上那些闲置着的凉茶后,很快就隐没了,他双眼放光,得意的端起茶盅,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 ~﹡~﹡~﹡~﹡~﹡~﹡~﹡~〖。笙乐嫣宁。〗~﹡~﹡~﹡~﹡~﹡~﹡~﹡~ 凌府的大宅在整个临阳县,算得上是最具规格的,说来谁都不知道凌府主人的来历。只是多年前的某日,有个道士打扮的男子,突然带了一个男婴来到临阳,出手阔绰的买下了这栋原先荒废的宅子。 还请了不少工人重新垒山掘湖,才没多久,就焕然一新了。从前,凌府的宅子里只住了两个人,被下人们唤做少爷的凌珏尘,以及被凌珏尘唤作义父的俊美道士凌固。 而后,又在凌珏尘八岁的时候,凌固突然带着他离开。一走就是好多年,原先凌府是该荒废的,好在身为儿时玩伴又是好兄弟念修等人,时常来帮着打扫。念修做了县令后,更是请人翻新了回。 念修领着马盅等人一路快跑,满大街的横冲直撞,惹得jī飞狗跳。总算是到了凌府,近在眼前时,脚步却都不约而同的止住了。 四广林最好不要胡乱汇报,不然我一会铁定安个罪给他,胡乱治了他。沉寂了片刻,几人相视了几眼,念修才碎念着,缓缓迈进了凌府。 珏尘,这些书籍安置在哪? 穿过游廊右转就是书房,放那去。 远远的,jiāo谈声传来,让念修等人始终屏着的呼吸,顿时舒了出来。谁都说不清那种感觉,真的是珏尘!他们都以为这辈子兴许就各行其道了,可是他回来了,终于还是回来了。 第5页 可没见到面始终还是放不下心,众人又沉默了,往前走了去。直到饶过照壁,正对上正厅前那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念修才真正的笑开了。 凌珏尘也注意到了他们,与身旁义父互看了一眼后,才不敢确信的缓步朝他们走来。 直到近在咫尺时,念修才看清眼前的人,十多年了,彼此的变化都太大。谁都已经不再是当日的小毛孩子了。现在的珏尘,俨然是个俊美翩翩的佳公子。他面容冷峻,眼神里透着几丝疲累,还有淡淡的血丝。一身湖蓝色的长袍,领角镶接处用白丝绣着几点零星的竹叶纹,这套行头,无论是衣裳的用料还是绣工,都极其考究。 余念修?凌珏尘试探xing的问了声。 就是这么寥寥三字,轻易的就把久违的熟络感唤醒了。马盅他们很快就喧闹开了,像儿时一样的肆无忌惮,念修更是用力的一拳打向珏尘的肩:死小子,我至今都还等着你给我捎媳妇回来呢。 我还以为你忘了回临阳的路了。董错也忍不住了,当时的他们谁都没料想到,一别就是那么多年。 珏尘的脸上依旧没有笑容,可是眼神却是笑着的,他开口道:怎么会。我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只是,念修的媳妇怕是没着落了。 这句话让大伙都笑开了,默契的都想到了幼时分别的画面,那会珏尘说给他们每人都捎件东西回来。大伙就一人一句闹开了,现在想来,当时要求的那些东西,实在是平凡的随处可见。唯独念修,大言不惭的嚷嚷着,非要珏尘替他捎个媳妇回来。 都是群没大没小的臭小子,只顾着自己,见了义父也不问声好。紧随着,一旁的老人也走了过来,声音苍老了不少,却还是苍劲。 惹得大伙齐声声的唤着义父,打小起他们几个和珏尘就是形影不离的。珏尘的义父自然也成了他们的义父。 这才几年不见,一个个的都玉树临风了,路上见到了怕是义父这双老眼也认不得你们了 对啊,念修!义父回来了就有救了!董错突然兴奋的打断了凌固的话,用力的拍了下念修的背,自顾自的叫喊着。 可把众人搞的云里雾里的,无数双眼睛就这么齐刷刷的投向了他,董错的颊边露出一抹促狭的笑,说开了:珏尘不是欠你个媳妇吗?让义父替他还了,义父的医术可是堪称妙手回chūn的,让他去看看老爹的病,说不定有的治,不就不用冲喜,安旅就是你的了 去你的,都说了,我不可能喜欢安旅!念修一冲动就模糊了重点,只顾着澄清事qíng了。直到平息了怒气,转念一想,比董错更兴奋了,一把拉住义父的手:我怎么就忘了呢,义父快去看看老爹。 你老爹怎么了?闻言后,珏尘不安的蹙起了眉头,隐约还记得念修他爹从前总是喜欢听他念诗,慈祥亲和极了。 我老爹升仙了。念修掷了句,他老爹早就抛下他会老娘去了,是我一个兄弟的老爹,病拖了好久,大夫们都说没法子 舟车劳顿,义父的身子怕是颠簸不起了。我跟你去看看,若是我不行,再回来找义父也不迟。珏尘考量着义父的身体,又不想推托,唯有这两全的法子。 念修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转而就俐落的拉起珏尘,往时家铁铺奔去了。 第四节 念修他们到时家铁铺的时候,老爹正巧咳累了,刚入睡。ròuròu正盘坐在chuáng板上,喜滋滋的捧着一大碗ròu团子,专注的享用着。 那该死的王八羔子,下回别让老子再遇上,不然非得拆了他一身的骨头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时云龙,你到底听见我在吼什么没?改日吃成了我这样的大胖子,硬生生把自己这张清秀的脸给毁了,你就知道恼了时ròuròu!不准吃了,老子再跟你说话! 大伙刚跨进门,胡大叔铿锵有力的喊声迎面而来,响彻云霄,像是恨不得把屋顶给掀了。 彼此相视会心一笑后,才一块走了进去。谁都没注意到,珏尘在听闻ròuròu的名字时,身子轻震了下。紧随着,他打量了眼这铺子,一些渐渐淡去的记忆涌了上来,让他的颊边添了抹明快的笑容。 胡大叔,谁又惹你生气了?董盎嘻笑着问道,手没大没小的搭上了胡大叔的肩。话说得很是随意,压根就没把胡大叔的怒气当回事。 算来,哪次见胡大叔他不是这样又吼又叫的? 你们怎么来了?ròuròu闻声后,总算舍得暂放下香喷喷肥嘟嘟的ròu团子,笑脸盈盈的招呼开了:别客气,随便站。 马盅抑制不住的翻了翻白眼,这才发现屋里的椅子全没了,没的坐了,也确实只能找块地随便站了。 他是新请的大夫?ròuròu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陌生男子,目光只略微在他身上逗留了片刻。 是好兄弟,离开临阳很多年了,昨晚才回来的。不过也算得上是大夫,他义父的医术可jīng湛了,所以才特地请他来看看老爹的。董盎走到chuáng边看了眼睡梦中的老爹,又瞧见了那碗ròu团子,无奈的摇头说着。 听闻这话,ròuròu的视线才又调回了那人身上,微眯了下眼睛,她咬牙轻语:不要看我傻傻的,你要是敢骗我银子,胡大叔会帮我一块凑你的! 一旁的胡大叔也跟着不住的点头,眼露凶光,龇牙咧嘴的试图恐吓凌珏尘。 珏尘并没动怒,只是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依旧面无表qíng,目光锁在ròuròu的左手腕上,那里被白布用乱七八糟的方式缠得像个猪蹄,极其的壮观。 你的手怎么了?还有,屋里的椅子呢?念修也注意到了,他蹙紧眉,挨近了ròuròu几分,见她紧闭双唇,一副打死都不开口的模样,他只好看向胡大叔。 就是那个该死的王八羔子,老子还特地去樊yīn把他请来的,听说医术了得。结果他把老子当傻瓜不打紧,反正我本来就傻。可是居然把云龙也当傻瓜,开了些止咳化痰的药,就要收云龙好多银子,云龙火气一上来,你也知道的嘛 听着他粗声粗气又不着边际的叙述,董错忍不住了:大叔,讲重点。 哎呀,你们真烦,跟女人似的。快让这人先去看看老爹!说着,ròuròu起身把珏尘拉到了chuáng边,抵不住一旁念修怒火中烧的目光,只好自己解释:我一气之下就打了他,椅子是我自己砸坏的,手上的伤是打架时不小心被烫的。不打紧,我家可是开铁铺的,我可是老铁的儿子,烫伤算什么。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们不在的时候,不准跟别人打架 ròuròu不耐的抬了下眸,扫了眼正吼得兴致勃勃的念修,懒得搭理他。ròuròu一直都是喜欢念修的,那种喜欢不同于对马盅他们,而是男女之间的,这点她自己很清楚,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向来直言直语的ròuròu,曾经也鼓起勇气问过念修会不会喜欢上她。念修那会只是笑,越笑越大声,直到最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涨得通红,说是你觉得自己的左手喜欢上了自己的右手,会不会特别扭。 之后,ròuròu就明白了,她的爱qíng注定没有结果。他们太熟悉对方,就像左臂右膀,互相依赖扶持慰藉,可是若在一起了,那是不会有丝毫感觉的。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ròuròu便开始讨厌念修这种看似过分的关心,太过暧昧不明,她是握不住就会立刻放手的人,死心要比拖沓来得慡快多了。可偏偏,每次他的关心,总能轻而易举的把她濒死的心,又唤醒了。 怎么样?念修还在吼,ròuròu还是不理会,见珏尘直起了身子,先前紧锁着的眉舒开了,她满心欣喜的追问。 没事,不过是肺痈和风病,不难治,怎么就拖了那么久?珏尘的眉心又拧在了一块。 ròuròu这才发现,这个男子似乎特别喜欢皱眉,听了他的话后,ròuròu已经兴奋的跳起来,晃到他身边了:只要能治好老爹,要多少银子都成,卖了这铺子也成。 你是念修的朋友,我不会收你银子。珏尘睨了她一眼,说的很淡。 太好了,念修,你上哪找来这个宝贝的?没有人能体会ròuròu这一刻的心境,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样,也顾不得别人的话是真是假,即便只是一种哄骗,都能让她欢呼上好一阵子。 都说了,是儿时的好兄弟!董错自然的轻拍了下ròuròu的脑袋,笑看着她,心qíng也被她感染的甚好,珏尘,要用什么药,我们去抓。 不用了,义父从各地收集回来很多上好的药材,我回府取。 念修冲珏尘一笑,心里的感觉言传不得。分开了那么多年,他们之间仿佛没有任何的芥蒂,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念修甚至不会觉得因为这事欠了珏尘的人qíng,他只认为兄弟间自当如是,无论谁有难,本就该万死不辞的。 我陪你回府抓药。念修伸手搭上珏尘的肩,相差无几的身高,两张韵味截然不同,却同样出色的俊颜,站一块那风景别提多诱人了。 让chuáng边的ròuròu看了,都快忍不住流口水了,心想若是自己也有这样的脸,一定到处去勾搭姑娘,绑个一箩筐回来帮着侍候老爹,不然太bào殄天物了。她看得正入神,珏尘瞬间就把话端扯到了她身上:不用你陪,让他陪。 啊?ròuròu瞪大眼,迷惑的看着他。一旁的众人也愣住了,目光齐齐聚向了珏尘。 他只是轻拂了下衣裳,说了句:他手上的伤很严重,这样胡乱处理非但不会好,还会愈发严重。过些天念修看见了,又要吼人了,我不想听见他怪吼怪叫的,吵。 这话一出口,念修的怒气又上来了,凶巴巴的瞪向ròuròu,bī得她心虚的低下头。他又看向了胡大叔,胡大叔只是gān笑着,不自在的摸了摸硕大的肚子,是挺严重,就那块铁,烧得通红,那个王八羔子被ròuròu打急了,就钳了起来,整块都烫上了手腕念修念修,没事,老子已经把他打的很惨了。 顺着胡大叔的手指,大伙才瞧见了一旁地上的那块铁,虽然也不过巴掌大。可若是整块都烫上了手腕,想来这伤定是不会轻。念修更是紧握双拳,牙齿咬得滋滋作响,脖子上隐隐浮上了青筋,胡大叔见状赶紧劝。 第6页 宝贝,快走,去你府上抓药。唯独ròuròu,丝毫都没在意念修那模样,自顾自的拉起珏尘,正想往门外走去,却被马盅给叫住了。 云龙,那个传说中的王八羔子叫什么名字,家住哪? 梅依德吧。ròuròu顿住脚步,说了句。 身后众人的表qíng相继抽搐了起来,还有大夫叫这名字的吗?果然没什么医德。眼见他们这模样,ròuròu肆无忌惮的笑开了:哈哈哈,我乱掰的。有谁打架还去请教对方名字,祖籍的宝贝,咱们走,不理这群笨蛋。 我叫凌珏尘!珏尘忍了很久,最终所有的涵养全在那一声声的宝贝中瓦解了! ~﹡~﹡~﹡~﹡~﹡~﹡~﹡~〖。笙乐嫣宁。〗~﹡~﹡~﹡~﹡~﹡~﹡~﹡~ 一路上他们始终没有说一句话,ròuròu实在是憋得难受,进了凌府后,珏尘只跟迎上前的小厮jiāo待了两句,就领着ròuròu往后头走去。 对于凌府ròuròu是不陌生的,以往跟念修一块来打理过无数次。她领着河道工去夜闯衙门的时候,更是把这里选做了聚集地。他们穿过两条回廊,才到了栋屋子前,光是站在门口就已经闻到了药材的味道。 这栋屋子看起来很简陋,青砖马头墙,屋外堆了不少废弃的木材。就是那堆木材中,突然的爬出来个人,让ròuròu吓得往后倒退了一大步,狠狠的踩上了珏尘的青丝履,喉间抑制不住的溢出一声怪叫。 你怎么从这出来?被ròuròu这么一叫一踩,珏尘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这才看清木材堆里爬起的人,他边扶稳ròuròu,边问道,口吻里还是平静异常。 你让人传话说来这边等你,我走得太急,不小心跌了跤。刚巧又瞧见地上正搬家的蚂蚁,就看了会,忘了起身了。 ròuròu听闻眼前男子的话后,毫不顾忌的大笑出声。意识到了有些失礼,才稍有收敛,聚jīng打量起他,男子一袭浅亚麻的布衣,发髻高高的挽起,髻尾系着同色的发带,风一chuī就飘舞了起来。看这标准的儒生打扮,应该是个书生。 珏尘,这这位是?ròuròu的眼神太过专注,大咧咧的不懂得避讳,直瞧的男子倍感不自在。 一个故人,你叫他云龙就好。珏尘并不想费心来解释和云龙的间关系,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公子好,在在下周周择逸,有礼礼了。 看周择逸说话的模样,ròuròu实在是憋不住想笑,可碍于有求于凌珏尘,只好qiáng忍着,脸也跟着涨的通红。直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赶紧转过头,躲去珏尘的身后,放心大胆的笑开了。 他xing子内向,见了陌生人就会结巴。珏尘倒也没怪罪她的意思,反而解释了句,才看向周择逸,你帮我送些药材去时家铁铺,是治风病和肺痈的,我走不开。出了凌府往后拐,过一座桥问别人时家铁铺在哪就好。 好。应了声,周择逸始终都不敢看ròuròu,低着头,尾随珏尘进了屋子。 周择逸的脾xing是真的内敛,ròuròu这双热络直条条的眸子,让他觉得呼吸不怎么顺畅。 他从小生活的村子很贫困,平日里见到的都是些光着膀子,扛着锄头,粗声粗气的庄稼汉。上月一场大水,冲毁了半个村子,存活下来的人不多,他爹娘也是那时候去世的。 那会的周择逸总算是明白,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他甚至连自己谋生的能力都没有,只有满肚子的四书五经、三纲无常。凌珏尘就是那时候和他的义父路过他们村子的,也许是因为可怜他,周择逸更愿意将珏尘的用意理解为怜才,总之珏尘和义父最后带着他一块上路,到了临阳。 他本是要进京赶考,一心想博个功名。可是珏尘说了,天下乱了,南有许逊的农民起义军,北有常年盘踞塞北突然崛起的前申遗民,皇上昏庸无道,太子残bào不仁。昶国已经不需要治世之能臣了。 珏尘是周择逸见过最俊朗的男人了,他不知道珏尘究竟是什么身份。只是觉得他沉默稳重,举手投足间有股大将之风、正气凛然,可挑眉淡笑时的又有掩不住的邪佞,会把他原先的霸气磨损了去,透出骨子里的yīn美。周择逸一直就很想有这么一个哥哥,就下定决心,跟定珏尘和义父了。 直到现在,他见到了眼前这个云龙,他纵是没有珏尘那么的无暇谦逸,眉目里还满是玩世不恭的顽劣。可是偏偏却帅气极了,五官比姑娘还清秀,脸上有些脏兮兮的,反倒更显俏娆。 喂,周兄,你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这么火辣辣的瞧着我做什么,我会害羞的。既然珏尘都说了周择逸内向,ròuròu本也不想去逗这老实人,可实在受不了他那股打量的目光,瞧得她背脊都发毛了。 我我只是觉得你你和珏尘站一块很登登对。 宝贝不对,凌珏尘,你这朋友真逗。ròuròu闻言后脸色僵了下,跟着也就不当回事了,人家凌珏尘也不动声色的,她要是太计较定会显得扭捏,反倒惹人生疑了。 坐下,我替你重新上药。珏尘是真没把周择逸的话放心上,ròuròu对他而言不过只是个朋友的朋友,疏远极了的关系,或许儿时的相遇让他们是有那么几分亲切的。可珏尘并不怎么喜欢ròuròu的xing子,这种粗劣不像念修的直率,横冲直撞的教人心惊。 尤其是那总挂在脸上的笑容,跟盛夏骄阳似的,晒得人无处可逃。 周择逸找齐了珏尘jiāo待的药材后,就离开了,珏尘这才安心的打量起ròuròu的伤势,掀开那层层白布后,赫然入目的景象很揪心,那巴掌大的一块几乎整块皮都被掀了,赤红赤红的。他听见头顶传来一阵抽气声,却也没听见ròuròu喊疼。 说不上为什么,珏尘抬头看了ròuròu一眼,有些坏心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想她这么憋着,怪难受的。 你跟我有仇啊,轻点!终于,ròuròu忍不住了,低喊了声。颊边疼出的汗就这么滴落,在伤口上酝开,咸涩的汗水更让她疼得扭曲了表qíng。 凌珏尘嗤笑了声,那笑声只是刹那,不经意的让唇间也跟着轻吐出了口气。凉凉的气息触上伤口,让ròuròu好受了些,她侧过头看着珏尘专注的模样,想到了以往每次念修替她疗伤时的样子,他不像凌珏尘那么安静,总是絮絮叨叨的骂个没完。 你叫时云龙?半晌后,凌珏尘突然开口,边说着边替ròuròu开始清理伤口。 ròuròu点头,他又继续问道:那时ròuròu呢? 是娘给取的名字,老爹病了之后只有胡大叔偶尔会这么叫我。ròuròu眨了眨眼,语焉中听不出任何qíng绪,就像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云龙真好听。凌珏尘自顾自的念叨了起来:我一直都很喜欢这首诗,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王只在笑谈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第五节 屋外的空气闷热得足以教人窒息,透过门望去,只觉得所有的景物都在若有似无的抖动。ròuròu侧抬起头,呆滞的望着屋前的池塘,满满的一池荷花,凌珏尘的话在耳畔想起,让她下意识的想起了儿时的蝶泉边。 那个除了恶劣便一无是处的讨厌鬼,这首诗是ròuròu唯一会念的诗,她曾经还在董错面前卖弄过。这才想起,董错那时眼神恍惚的看着她,喃喃念出凌珏尘三个字。收回思绪后,ròuròu再次深究起凌珏尘。 她当真觉得自己不像个女人,她没有安旅常提起的什么女人的直觉,至少,她直觉不出这个凌珏尘究竟是不是那个讨厌鬼。 你几岁离开的临阳的?太复杂的问题,ròuròu也就懒得思索了,扯离了话题。 八岁。凌珏尘流利的替ròuròu包扎着伤口,分神回答道。 那么多年了,那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嗯。 ròuròu的眼眸豁亮了下,有些急切的追问:那你有没有去过蓟都? 没有。说完后,凌珏尘起身,侧眉又审视了遍,才道:好了。记得不要碰水,忌辛辣,疤可能退不了了,不过起码不会恶化。 哦。ròuròu的jīng神瞬间萎靡了,懒懒的抬起手腕,迎着门外she进的阳光,仰头打量着。这凌珏尘还包扎的真漂亮,就是那个结,实在打得太简单了,如果更花俏些一定更好。 ròuròu脑海中的思绪很不着边际,纯粹的,只是想用些无关紧要的事,冲淡心里的涩味。蓟都她的娘亲,老爹曾经辉煌过的地方,ròuròu一直都很想去看一眼,或者只是听别人言谈中偶尔提起也好。 肚子饿吗?归置好那些药材后,凌珏尘突然开口,一直觉得ròuròu的笑容很刺眼,可说不上为什么,她若是这样的沉默,更让珏尘觉得刺眼。 他不了解ròuròu的脾xing,也不过是胡乱找了个话题。没想,一句话轻易就把时ròuròu的脸颊点出了色彩,她咧开嘴,丝毫不漂亮的笑容,一个劲的冲珏尘猛点着头。 这副白痴似的表qíng,让珏尘很想赏她一道白眼,可结果他却冲她扯开笑容:那来灶房帮忙,正好我要煮午膳给义父吃。 ~﹡~﹡~﹡~﹡~﹡~﹡~﹡~〖。笙乐嫣宁。〗~﹡~﹡~﹡~﹡~﹡~﹡~﹡~ ròuròu撩起身上的黑色长褂,兜着好多柴奔进灶房,蹲在灶边,熟练的往里头送着。转眼,火就生旺了,橙红的火光把她的脸颊印得很亮,拿着手中的钳子随便的捅了两下,确认火势差不多了后,她才起身拍了拍手,朝一旁的凌珏尘走去。 灶房里头热得有些难耐,凌珏尘却依旧认真的垂着头,额间几缕散乱的青丝垂下,别有一番颓废萧条的味道。那双修长的手,就这么在ròuròu的面前飞舞着,ròuròu看着他手中正揉搓着的东西,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转而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她真不明白了,看凌珏尘的手势,应该也是常出入灶房的人。可是为什么她的手那么粗糙,他的仍旧像是从不沾阳chūn水的。 你的口水滴在我手上了。 她正嘟着嘴,埋怨着苍天造物的不公,凌珏尘温温的声音传来。让ròuròu下意识的伸手胡乱抹了下嘴,瞥见他唇间那道邪恶的笑容后,她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ròuròu很生气,可是还不至于跟食物过不去,她很快就把这尴尬挥去了,笑嘻嘻的问向珏尘,你这是在做什么,闻起来真香。 第7页 欠你的东西。 什么?珏尘的话让ròuròu摸不着头脑了。 ròu团子。我答应过你,要带ròu团子给你的。这是鱼ròu团子,味道会更鲜,ròu质也更嫩滑。 你真的就是那个讨厌鬼!太没天理了!ròuròu终于理顺了思路,往后跨了几大步,更珏尘拉开了距离,嚷嚷开了:为什么讨厌鬼长大了,就会变得那么俊!为什么我长大了,还是那么瘦弱! 那跟天理没有关系,是你爹娘的问题。凌珏尘早先便猜到,若是说出以前的事,她应该会惊讶,却没想到她的反映那么奇怪。 我要是骂你了,你还会给老爹治病吗?鼓起腮帮子虎视眈眈的看了珏尘许久后,ròuròu软下了几分气势,试探xing的问了句。 不会,我很记仇。抑制不住的,珏尘就是挺想逗逗她。 不骂就不骂,我发泄不了,我还躲不了吗? 大声的吼完后,在珏尘还没反映过来时,ròuròu就已经气呼呼的转身离开了。他立在原地,扑闪了几下眼睑,丝毫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qíng况。他在小时候赐了她一个名字,她难道不应该感谢他的吗?现在这算什么态度?好像终于寻觅到了仇人似的,怎么会有那么蛮不讲理的男人。 没隔多久,珏尘总算调匀呼吸,稳住了自己的qíng绪。那个时ròuròu突然又折了回来,大摇大摆的闯进了灶房,警惕的瞪视着他,良久,见他没有动静。迅速的将灶台上,先前做好的鱼ròu团子全都拿了起来,而后两人又默不作声的对视了片刻。眼看珏尘还是没有反映,ròuròu快步的奔离了。 慵懒寂静的正午时分,凌府的灶房内突兀的传出一阵巨响,依稀可辩是一堆陶瓷碗落地的声音。凌珏尘回神后,刹那就把这些年义父传授的礼仪教条,全都抛去了脑后,他很清楚,跟时ròuròu这类人,压根不需要讲究这些,那会把自己憋坏的! ~﹡~﹡~﹡~﹡~﹡~﹡~﹡~〖。笙乐嫣宁。〗~﹡~﹡~﹡~﹡~﹡~﹡~﹡~ 余县令这回没法偷懒了,临阳迅速崛起的繁荣太过招人耳目,那个残bào不仁的太子爷觊觎上了。大笔一挥,一道旨意几日内就被快马送达了临阳,要求余县令亲自押解壮丁十余人,一月内送达蓟都宫中,供太子玩乐。 这消遣的法子,念修初听闻时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想到这天下间,还有人比自己更会折腾人的,太子突然来了兴致,把皇家围场里的猛shòu全猎了来,临阳送来的壮丁,便是去人shòu互斗,让太子观赏。 折磨人的法子他很多,太子喜好钻研刑具,常造些新的刑具,找无辜的百姓尝试。凌府的书房里,凌珏尘躺坐着,手中握着一卷兵书。见念修就这么走来走去徘徊了一晌午,他淡漠的说了句。 人shòu互斗的主意,比起珏尘先前听说的那些太子的功绩,实在算不得震撼。太子的行宫里有一套鼓,全是由人皮裹制而成的。皇上的陵寝也是命太子监造的,这位太子爷更是采用了真人做灯托,活生生的把活人用泥封住口鼻,做成灯托,放置在皇上往后要住的陵寝里。 诸如此类的荒唐事太多了,皇上也是有所耳闻的,却始终纵容。说来,连国事皇上都是纵容着的,谁人不知当今昶国天下,是由殷后称职的。 那我不是亲自带着乡民们去送死吗? 嗯。珏尘撑起身子,端起一旁的茶盏呷了口,轻应了声。 让念修顿觉无力的在他身旁摊坐了下来,他蜷起双腿,眉头皱得很紧,像在思忖什么大事,半晌后,问道:珏尘,皇上荒废国祚,殷后掌政,太子残nüè,几位异姓王各有异心。南有许逊,北有前申遗民,天下要乱了是不是? 他的话音落下后,书房里静了,谁都没有再说话。纵是门外的ròuròu努力的将耳朵贴近门板,也只能听见隐约的呼吸声,直到一旁的安旅快要耐不住了,正打算拉着ròuròu推门进去,珏尘终于开口了。 你想做什么? 曾经不分你我的兄弟,纵是分开了若gān年,还是会有默契的。珏尘便是凭着这份默契,在念修的眼里看见了几丝野心,一闪而过,稍纵即逝,却熊熊燃烧着。 老爹临死时我答应过他,一定会争气,起码得有番做为。我不能永远困于这小小临阳县,你觉得如果我们去投靠许逊,可不可行? 果然,珏尘猜对了,他注视了念修许久,唇边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那你觉得我想要的是什么? 封侯做将,一呼百应,或者更多。念修大胆的猜测着,再次重逢,他便一直觉得珏尘不会是甘于这样平淡的人,临阳对他来说,也不过他只是修身养xing的中转站。他们是同一种人,所以才会在儿时一见如故。 真不愧是知己。许逊难有做为,早晚会被那些异姓王吞了的,不是可以依托的明主。静观其变吧,时势造英雄,我不知道这个时势什么时候来,但绝不是现在。凌珏尘说着,看向身旁的念修。 两道身影同样的慵懒,连语气都是懒散的,丝毫都不像再讨论大事。珏尘并没有再说什么,念修隐约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时候是该随波逐流的,他不能因为那十余个乡民,公然跟朝廷反了。即便有再多无奈,他还是得眼睁睁带着他们去送死。 吃东西了。ròuròu在门外,将一切都听入了耳中,也不见有多大的反映。只是站累了,拉起安旅一脚踢开门,闯了进去。 凌大哥,余大哥好。安旅没有ròuròu那么的粗枝大叶,怯弱的行了个礼。这小家碧玉娇滴滴的样子,实在惹人垂涎。 凌珏尘抬眸瞧了眼两人,目光掠过ròuròu不予理会,只冲着安旅客套的点了下头。见那丫头脸颊瞬间就变得绯红,他默不作声的调开了视线。旁观着一切的ròuròu,体贴的将安旅拉到自己身后,这动作看似像是男人的霸道,实则不过是太清楚的安旅的心思,下意识的想保护她。 虽然安旅从来不曾说过,可是自打凌珏尘出现后,安旅就会三天两头的往凌府跑,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每每一对上凌珏尘的眼,她就会慌了神。ròuròu倒也不是小jī肚肠的人,纵是不怎么喜欢珏尘,却也不可否认,若是安旅跟了他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奈何妾有qíng郎无意,在听见刚才珏尘和念修的对话后,ròuròu更坚信安旅不是适合凌珏尘的女人。她太纤弱,适合在田间乡野聊度一生,做个寻常妇人,安稳才是她的幸福。而ròuròu深信,能让凌珏尘动心牵肠的女人,定是会陪着戎马峥嵘的。 我不会再做ròu团子给你吃,不要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 ròuròu想得太入神,眼神就这么不经意的紧凝着珏尘,换来了他的调侃,她尴尬的轻咳了声,懒得跟珏尘抬杠。径自拿了块糕点递给念修,自然的在他身旁入座,伸手搭上他的肩:人我帮你选好了,你什么时候带他们启程? 念修把整块糕点通通塞进了嘴里,腮鼓得满满的,说话也模糊不清:过两天就走。 让讨厌鬼陪你一块去吧。费了些功夫,ròuròu才听明白念修再说什么,跟着也难得认真了起来。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珏尘,那厮也暂且抛开了成见,冲着念修点了点头。 你不陪我吗?能有珏尘陪着当然最好,可是念修还是很不满的皱起眉头,他以为ròuròu也会义无反顾的陪着他的,兄弟间就该这样的不是吗? 你三岁娃娃吗?不过是出趟远门,要那么多人陪做什么?我还要照顾老爹呢,他的身子刚有好转的迹象,我怎么可能陪你离开。ròuròu若无其事的皱了下鼻子,不屑的斜看了眼念修,口气听似是不耐的,心里的不舍倒是隐藏的极好。 也对。明知ròuròu说得句句在理,念修还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找不出原因,那珏尘,我们后天就出发。ròu团子,你给我乖一点,不要闯祸,不要再打架,等我们回来之后找你和阿盅他们好好醉一场 念修始终低着头,说着说着,才想起该看看ròuròu此刻的表qíng,抬头之后,他立刻就懊悔了。压根不该指望这个女人会煽qíng的,她就是个男人!有几个男人会为了暂时的分离而恋恋不舍的。 可尽管如此,念修还是很受不了ròuròu这副模样,起码面无表qíng也好!可是,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珏尘手中的糕点,眼神灼热,恨不得想把珏尘给千刀万剐了,最后终于喊了出来:讨厌鬼!那是安旅做给老爹吃的,你已经吃了十二块了,不准再吃了! 话音落下后,房里顿时乱了套,余念修的吼声,震耳yù聋般的响起:时云龙!我在跟你说话! 不打紧不打紧,让凌大哥吃吧,一会我再给老爹做。安旅则赶紧摆手,打圆场。 ròuròu只顾着气呼呼的看着珏尘,实在忍不住了,才随意拿起一旁的书卷,朝他扔了去。 唯一最安静的人就是凌珏尘了,他很听话的拍了拍手上的糕饼屑,真的不再吃了。却也不搭理ròuròu,甚至不看她一眼,只是翻了个身,径自小寐了起来。 第六节 夜幕下的山林显得格外诡谲,偶尔会传来几声láng嗥,让人不禁胆颤。山腰上的dòng中透出点点火光,风不算大,可是贯入山dòng中后呼啸得宛如鬼嚎。 珏尘岔开双腿跨坐在地上,手搁在膝盖上晃悠着,有意无意的会用手中的枯枝拨弄下火堆,生怕它灭了。在这样的山林中,火光是抵御野shòu最好的法子,即便躲来山dòng也不怎么安全,松懈不得。 一旁的念修睡得正香,略微的侧了个身,细弱的声音还是让大伙猛地的睁开眼,打糙惊蛇的惕视着四周。环顾了一圈,见没什么动静,那些乡民才又靠向了dòng壁。 他们才离开临阳一天,今晚不过是第一次在野外露宿,可个个都累得像跋山涉水了好久。珏尘看了眼乡民们,心里头清楚累得不是身子,而是心。这一整天大伙都死气沉沉的,就连向来闹腾的念修,也安静了不少。从临阳到蓟都,想来,不过是条huáng泉路。 突地,珏尘站起了身子,扔开了手中的枯枝。并未理会大伙诧异的目光,自顾自的翻出了些木棍,从包袱里拿出不少东西,摆弄了起来。一会就满意的微笑了下,在那些弄妥的木棍上淋上了松油,一一扔给乡民。 跟我走。他只说了这三个字,转了下木棍,凑近火堆点亮了后,便往dòng口走去了。 第8页 乡民们面面相觑,这个夜注定不眠,除了念修也当真是没人能睡得着。踌躇了会,有个壮汉也学着珏尘如法pào制的将刚拿到的简易火把点亮了,跟着走去了山dòng。大伙也就陆陆续续的都跟着做了。 凌公子,你这是? 出了山dòng后,珏尘还是一脸严峻,微弱火光的印照下,那张脸肃穆的有些可怕。他始终都没说话,只是领着乡民们饶进了林子深处。乡民们也一直憋着,暗自在心里犯着嘀咕,到最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 都逃吧,不管去哪,一个月内别回临阳了。说着,珏尘挥了下火把,借着风力让火光又亮了些。 闻言后,乡民们皆一愣,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也就有人下意识的问开了:那余县令呢?我们要是逃了,朝廷怪罪下来他就完了。 你们没能力去担心他。珏尘皱了皱眉,不喜欢这样婆婆妈妈的处事方式,良久见他们一个个都没动静,只好耐下xing子:放心吧,有我在,我不会让念修有事的。 这大伙还在犹豫,人人都想活命,可本xing纯朴的他们也不想因为自私害了别人。 吵死了。天快亮了,还不快走。珏尘微转了下头,低吼了声,余光出的锐利让人心头一揪。 谢谢凌公子。随着那一声谢,刚才最先跟随珏尘出来的壮汉,猛地跪了下来。脸色崩得很紧,重重的给珏尘磕了个头,心里念着临阳的妻儿,酸得难受。有一人领了头,大伙也纷纷跪下了,救命之恩,算来又岂是这样一拜就能了却的,不过也就图个心里好受些。 珏尘没有理会他们,眼神始终没有落在那些人身上,脸上的神采倒是放柔了几分。片刻后,就径自离开了,以极快的速度隐没在了来时的路上,藏青色的背影很快就被黑暗吞噬了。乡民们都愣着,看着那点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火光,谁也不知道不回临阳能去哪,可至少能活命了。 这么做的后果,珏尘是可以想象的,也未曾忘了义父的养育之恩还没报。可他深信,义父是希望他能这么做的,尽管他从来没有开口指点过珏尘什么,但是以他的仁心,又怎么会愿意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义子,亲手送乡民们上绝路呢。 ~﹡~﹡~﹡~﹡~﹡~﹡~﹡~〖。笙乐嫣宁。〗~﹡~﹡~﹡~﹡~﹡~﹡~﹡~ 凌珏尘! 黑暗中,飘来一记喊声,声音倒也不大,却铿锵有力。紧随着,珏尘听见自己身后传来地上枯枝的噼啪声,他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些,很不满的转过头,话也随之溢出唇间:你为什么会在这! 私放乡民,违抗太子旨意,罪当斩。哈,你完了。 这幸灾乐祸的熟悉嗓音,让凌珏尘更显不耐了,他就知道再好的脾xing,在时ròuròu面前都会土崩瓦解。他咬着牙,下颚都跟着微微颤抖,不关你的事!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又关你什么事?ròuròu挑眉反问,甩了甩手中的粗木棍子,棍子的顶端套着一个包袱,那包袱看起来实在有些散乱。 丰润的唇挑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教凌珏尘看了只觉得尤为刺眼,他轻嗤了声。懒得跟她争论,正打算转身离开。身后又传来了ròuròu的声音,这次口吻软化了很多,讨厌鬼,我受伤了。 该死的,你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闻言后,凌珏尘很想一走了之,他实在想不通,她受伤了关他什么事。但是行动再一次背叛了他的理智,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把火把往前移动了些,这才瞧见ròuròu肩胛处的衣裳已经被抓烂,殷红的血渗出,在这夜色下看起来分外诡异。 我想去蓟都瞧瞧,念修不在,临阳死寂得就像个偌大的棺材。夜深了,天凉了,我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所以就逃出来找你们了 真烦,回家去。凌珏尘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他从来不知道时ròuròu也有这么任xing的一面。扔完这句话后,他便不想再多话,又想离开了。 讨厌鬼!可惜ròuròu还是没能让他如愿,我知道你和念修想做大事,但是英雄不是人人都能当的,纵然你有满腹韬略,也不过只是一介需要吃喝拉撒的凡人,无法靠你自己这一双手,就反覆了天下这盘旗,不要自诩了不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 凌珏尘的口气很不耐,不想跟她拐弯抹角,ròuròu吐了口气,身上的伤让她疼得变了脸色。不想喊出声,只好一直憋着气,找了个空隙才舒缓开,又继续说开了,不要打算一个人去蓟都,扛下这些罪,念修不会感谢你的,你也扛不起。是兄弟就应该患难与共,带上我一块去。 带上念修可以,但是带上你的话,我丝毫想不出对我有任何帮助。 ròuròu埋怨的死瞪着前方的那道背影,轻声嘀咕咒骂了他几句,才嚷嚷开:是!我粗俗,目不识丁,胸无点墨,我帮不上你,也懒得帮你。那就当我求你,带我上路吧,我要去蓟都!你要是不肯,我就死赖着。 大男人不要随便开口求人。珏尘轻斥了她一句,口气倒是软化了不少。ròuròu说话的时候,有微弱到几乎不易察觉的抽气声,听得出来是qiáng忍着痛,让珏尘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转身冲她招了招手:过来,给我看你的伤。 听闻这话后,ròuròu先前嘟着的嘴立刻恢复了正常,笑嘻嘻的朝珏尘走去。这表qíng转变的太快,让珏尘有些哭笑不得,为了掩饰住自己的qíng绪,只好看似波澜不惊的将她拖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仔细的审视起了她的伤。 怎么每次都能搞那么严重,遇上熊了?从那些抓痕上,珏尘依稀能判断出,暗暗替她揪了下心,真亏了她还能活着找到他。 ròuròu傻傻的点了下头,紧跟着,又迅速的猛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黑黑的,小小的,就抓了一下就这么严重了。幸好我机灵,逃得快喂,你有病啊,我让你帮忙看伤势而已,你拉我衣裳做什么? 你才有病!不把衣裳拉开,我怎么看你的伤,都是男人扭捏个什么,再吵就扔下你不管了。珏尘觉得头有些痛,ròuròu的声音总是那么中气十足,每每响起,都震得他心烦气躁,那么热的天,你穿那么多衣裳做什么? 研究着她的伤势,珏尘暗自替ròuròu庆幸着,这么看来她遇见的应该是头还没长大的熊。刚学会独自觅食的,反之她脚程再快,也逃脱不了。 哎呀,别扯了。你胡乱帮我止下血就好,剩下的让安旅做 安旅也来了?!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珏尘又控制不住了:你自己逃出来也就算了,还带个女人出来做什么,碍手碍脚的。 你瞧不起女人,我们衣裳破了得有人fèng吧?衣裳脏了得有人洗吧?衣食起居得有人照料吧?这些安旅都能做。何况又不是我故意要捎上她的,是你的那个笨蛋书生,半夜来找我,动静又太大,惊扰安旅,甩不掉只能一并带来的。ròuròu的口气有丝不悦,不怎么喜欢珏尘那种蔑视女人的态度。 ròuròu唠叨的叙述过程中,珏尘已经拼命将自己的火气克制住了,没有丝毫起伏的嗓音扬了起来:他们在哪别乱动,快好了。 痒,我怕痒,你动作别那么轻。ròuròu的肩颤抖得厉害,倒是真没有先前那么痛了。向来怕痒,也就控制不住的四处躲避着,见珏尘双眸迸she出怒火,她又qiáng忍着,镇定了下来,想借说话分些神:我们在山dòng附近看见你的,见你带着乡民们离开,我猜你大概是想私放他们,然后自己扛了罪。又不敢跟安旅和笨书生说,你知道的,那一男一女把你当神似的,要是说了一定要跟来。我就让他们去dòng里陪着念修,自己追来了。说实在话,你刚才真得意,那么多人冲你下跪 时云龙,可以闭嘴了! 随着凌珏尘的话音,ròuròu下意识的瑟缩了下。树枝上原先栖息着的,那些不知名的鸟儿,也跟着四散了开来,翅膀齐齐扑闪的声音,造成了不小的声响。树林的夜,便也显得更加yīn森了。 当珏尘领着ròuròu回到之前的山dòng时,远远就能听见念修bào跳如雷的声音,ròuròu隐约觉得qíng势不太妙,不想再挨骂,想着就轻拉了下珏尘的衣角:讨厌鬼,不要告诉念修我受伤了,他很烦,一烦我就头疼。 嗯。考虑了会,珏尘点了下头,探手伸进随身的包袱里摸索了半天,扯了条墨黑色的披风出来,递给ròuròu:把这个披上,能遮住伤口。 凌珏尘,你是不是朋友!你打算一个人去蓟都是不是? ròuròu刚接过珏尘的披风,念修的眼神就扫视了过来,紧跟着吼叫声也传了过来。她动作变得有些慌忙了,想趁那家伙的怒气还聚集在珏尘身上时,先溜进山dòng。 可惜有人不甘愿就这么让她独自逍遥,身后的珏尘耸了下肩,唇间凉凉的吐出话:我打算回来的,正好遇见有熊袭击ròu团子,为了救她耽搁了。 看着眼前怒目圆瞪的念修,ròuròu明显有感觉到正往山dòng走去的珏尘,在用力憋着笑,他是故意的,这个男人注定跟她犯冲。越想越不甘心,她扁了扁嘴,顶着一脸可怜兮兮的表qíng看向念修,咕哝开了:我不是故意要碰上熊的,也不是带安旅和笨书生过来胡闹的。我是觉得没有你在不怎么习惯,睡不着,想你了就出去晃了。正好碰上安旅和笨书生,是他们硬拉我追上的! 算了,我把珏尘和笨书生带走,快进去让安旅好好帮你看看伤。原本明明准备了好多话,想狠狠的骂她一顿的。可是对上那张无辜的脸后,念修什么话也骂不出来了,唯有苦叹一声,认命了。 ròuròu有些无言以对,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又换上了玩世不恭的表qíng,不再搭理念修,自顾自的往里面走去了。她一直很想能有个机会,好好把念修凑一顿,心想着,好歹她终究是个活生生的大姑娘家,小时候在蝶泉边身子也被他看光光了,怎么每次她深qíng并茂跟他说想他的时候,这家伙就能那么自然的接受了呢?起码也得表现一下尴尬或腼腆啊! 第七节 吵吵闹闹了一番,最终无奈下珏尘和念修只好把ròuròu他们一并带上路了。私放了乡民,临阳是回不去了,逃也不是他们会做的事,商量了半晌便决定一共去蓟都认罪。 第9页 珏尘站在略高出地面的小土坡上,看着远处,顺手接过安旅递来的水囊,猛灌了口水,而后又揪眉看向那边的时ròuròu。显然去了蓟都之后,他们是生死未卜的,可是ròuròu一路上就像在游山玩水,笑容从未在她脸上消失过。 安旅,老爹是不是一直很疼ròu团子?珏尘下意识的问了句,他总觉得,若不是从小就被人呵护在手心里的人,是无法这般无忧无虑的。 是啊,哪有不疼儿子的爹爹。安旅觉得这个问题很多余,尽管老爹不苟言笑,那双深邃的眼底也像一直藏着很多事般,可他对ròuròu倒也是真的心疼。 难怪了。理所当然的珏尘轻嗤了句,有些羡慕。儿时的他也很希望能有爹疼,义父对他的教导很用心,自然的也很严厉。 爹娘是什么味道,珏尘不知道。如今长大了,他也一度以为自己不再需要了,可是当ròuròu这么活脱脱的出现在眼前时,他才发现,讨厌她,兴许也是因为她的生活太过快乐,肩上没有负担,只需尽qíng的享受所有的人关心就好。 念修正在河边抓鱼,动作伶俐的让人瞠目。ròuròu偶尔会分神偷瞄他两眼,她总是喜欢看念修专注做某件事时的模样。看久了,她才舍得调回目光,若无其事的冲周择逸说道:原来蓟都两个字是这么写的呀。 走累了,天色也近huáng昏了,在往前走就是山林了。他们便决定在河边露宿一夜,ròuròu无聊,就缠着周择逸教她识字。周择逸见了ròuròu始终有些怕,说不上来的原因,便也就唯唯诺诺,认真的教着她,反倒是ròuròu有些心不在焉。 是啊,有点复杂,你多写几遍就好了。说着,周择逸捡了块扁平的石子给她,示意她在地上写着试试。 ròuròu接过,看着地上的字,认真的临摹着。可歪歪扭扭的字,让她自己都觉得气馁,脸上神采也跟着黯淡了下,只是片刻,又燃起了活力:那凌珏尘三个字怎么写? 以前念修也有教过ròuròu,她会的字不多,只会几个朋友间的名字。ròuròu学会的第一个字就是修,那也是她写得最漂亮的字,用楷体写的,流畅苍劲,她曾经在家练习了无数遍。 闻言后,周择逸明显愣了下,就连一旁闻言的凌珏尘也轻震了下,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感觉袭来,暖暖的,让他脸颊也跟着抑制不住的cháo红。调整了下姿势,周择逸就在地上写下了珏尘的名字。 完成后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结果却是换来ròuròu震耳yù聋的爆笑声。边笑她还边蹬着腿,手指着地上的字,断断续续的说着:我就说讨厌鬼是个小人,你看你看,连名字都是。那个尘字,就是一个小人站在土上嘛,哈哈哈 啊缓缓的,那窜猖狂的笑声被一声哀嚎取代了。 众人谁都来不及阻止,只好眼睁睁看着珏尘将手中的水囊拧紧,然后猛地朝ròuròu扔去。若非时机不对,念修很想大声喝彩,珏尘的下手太漂亮了,又快又准,直中目标。ròuròu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瞧见一个黑黑的东西朝自己的脸部袭来,而后她就应声倒下了。 见血了。出声的是离ròuròu最近的周择逸,恍神的喃喃着,很想笑,还得硬憋着,模样看起来着实可笑。 流鼻血了流鼻血了,念修救我,我要死了。鼻子疼得发酸,ròuròu忍不住呛泪,张牙舞爪的大叫着。 奈何,压根就没人懂得怜香惜玉,就连向来疼她的念修,都坏心的上去补踹了一脚,朗笑开了。ròuròu倒在地上,也懒得爬起来了,双手正捧着心自怨自艾,眼神一转突然惨白了脸色,猛地坐了起来。 随之一声响彻云霄的马嘶声传了过来,大伙也正色望了过去,ròuròu傻愣着吸了下鼻子,人中处垂挂着的两行血,就这么顺着她的动作忽现忽灭,好不容易反映过来后,她才低吼开:还愣着,快救人啊,他要掉下悬崖了! 说着她快步跑到他们先前购置的马车里,搜寻了半天,甩了条粗绳扔给珏尘。接过绳索后,珏尘也不耽搁,与念修俩人默契的跃上马,朝悬崖边奔去。 安旅窝在ròuròu身后,屏息看着远处的那一幕,眼看那匹像是受了惊的马,发疯似的往悬崖奔去,马上的男子一身锦衣,看想起来像是官宦之后,此刻的表qíng有些慌忙,拼命的想稳住自己的马,却无济于事。 身后有两三个随从在呼唤,ròuròu张大嘴,呆滞的看着凌珏尘迅速的将绳索捆绑在自己身上,另一端甩给念修,这两人的默契简直就像浑然天成的。跟着,珏尘就这么跃了起来,在安旅的抽气声中,ròuròu瞧见那匹马直冲下了悬崖,珏尘也跟着冲了下去。 笨蛋,过来拉!念修也跳下了马,冲身后愣着的那几个随从大吼着。 一个激灵,他们反映了过来,快速的冲上前。ròuròu好奇的移动脚步,站上了先前珏尘站着的那个小土坡,这样高度能使她看清悬崖边的场景。她便就这么目睹着那匹骏马,往悬崖下掉了去,跟着她的表qíng也扭曲了。 崖壁上珏尘一手拉着绳索,一手紧拉着那个男子,几经折腾,吓得安旅和周择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两人总算安全上来了,正láng狈的倒在悬崖边大口喘着气,ròuròu侧头看着珏尘,现在的他丝毫都看不见刚才英武的模样了。 安旅他们已经奔上前了,只有ròuròu还站在原地,突然的她觉得原来珏尘也不是那么讨厌。 ~﹡~﹡~﹡~﹡~﹡~﹡~﹡~〖。笙乐嫣宁。〗~﹡~﹡~﹡~﹡~﹡~﹡~﹡~ 入夜后,夏日黏稠的风总算凉慡了些。ròuròu贪凉的卷起裤腿,浸泡在水里晃悠着,露出小腿腹上斑斑点点零星的伤痕,连她自己看了都扼腕。念修他们正和今天救下的男子在聊天,ròuròu搭不上话,索xing坐在河边,练习着周择逸教她的字。 真是巧,原来你们也是打算去蓟都的,去做什么?说话的时候,男子正皱眉,看着手中念修刚递给他的烤鱼。 去看看。念修没有选择说实话,看出对方的顾虑,他就补充了句:吃吧,虽然不怎么gān净,味道还是很鲜美的。 那我们一块上路,我正好也要赶去蓟都。往后你们叫我俨炜就好,那位兄台怎么称呼?俨炜也不再抗拒,撕了些鱼ròu扔进嘴里,当真如念修所说,味道甚好。他也放下了架子,伸手指向一旁始终没怎么理会过他的ròuròu。 从珏尘他们救下他之后,他对这群人也都了解了,只除了ròuròu,未曾介绍过自己,甚至一直都没有搭理过他。 云龙。ròuròu略微调转了下头,懒懒的扔了两个字。 倒也不是ròuròu不喜欢他,实在是这大夏天的,她还得穿那么多来掩饰,又不能洗澡。更惨烈的是,居然突然来葵水了,她实在没心qíng说话,整个人都萎靡了。 安旅,该帮ròu团子换药了。已经是太过了解对方了,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念修很清楚这丫头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代表什么。起初的时候,他会跟着脸红,现在也不觉得什么了。 反而是ròuròu,每次都觉得在念修面前会抬不起头,闻声后,她扁了下嘴缩回腿,提着靴子,领着安旅尴尬的往不远处走去。这模样在俨炜看来,觉得很是奇怪,总觉得这几人间的感觉有些微妙,却也不好多问。 那一夜过后,也都算熟悉了。一大伙人就这样结伴同行,沉静了好些天后的ròuròu,终于又复苏了,尤其是到达呈州的时候,兴奋的就像个孩子。 一想到这里是老爹和娘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就觉得开心。当晚安顿好后,就兴冲冲的拖着珏尘和念修一块去喝酒了,恰巧在酒馆碰上了一住进客栈就消失的俨炜。四人把酒言欢到很晚,念修一时兴起,就提议说难得天下那么大,能聚一块是缘分,不如以月为证,结拜为兄弟。 俨炜倒是欣然应允了,ròuròu在半推半就中,狠狠的瞪着珏尘,到底还是妥协了。可怎么看这都像一场闹剧,当晚压根就没有月亮。隔日一早俨炜收到封信后,就匆匆告辞离开了。他就像一个迷,谁都没来得及问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半月后,抵达了蓟都,ròuròu早就把那个理该唤作大哥的俨炜,忘得一gān二净了。 也不能怪她没心没肺,实在是气氛太过愁云惨雾。念修以临阳县令的身份,去认了罪,上报太子的过程耽误了几天,最后等来的结果却是,太子不怪罪,但要求念修代替乡民与shòu互斗给他看。 珏尘替念修在蓟都四处奔走,花了不少银子,也只争取来了可以带两人陪同的结果。 这一路来接他们的马车驶得极快,坐在车内的三人也始终没有说话。天还没亮透,随着颠簸念修顺势抖了下肩,试图弄醒睡得正香的ròuròu,他真搞不明白,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能睡得着。 没料到,这家伙依旧梦得酣甜,只是顺着念修的动作,晃了下脑袋,又沉沉往珏尘的肩上倒去。 微侧了下头,看了眼ròuròu,珏尘无奈的叹了句:我真后悔答应让他来。 我也后悔!念修紧握着拳,既担心连累ròuròu,又气她这副天塌了都懒得在乎的模样。 原先他们想带周择逸一同前往的,ròuròu闹了半天,说是那个笨书生只会掰仁义道德,去了是送死。念修花了很多定力,总算没有被ròuròu的任何话动摇,结果今天一早,她居然和安旅合伙,直接把周择逸打晕。 最后还是珏尘率先点头,答应让ròuròu一同前往的。可是现在他悔得肠子都快青了,他怎么看都觉得,即便把ròuròu带上非但帮不了他们任何忙,说不定还得多顾念一个人。 到了,讨厌鬼!下车了! 珏尘想得正入神,马车已经驶入宫中瓮城,停了下来。ròuròu忽地就醒了,仿佛刚才压根就没睡着过一样,还煞有jīng神的冲着珏尘大叫。 你真不怕死吗?并没急着下车,现在回头应该还有机会,珏尘不放心的问了ròuròu句。 废话,当然怕,哪有不怕死的人。ròuròu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 那还跟来做什么?说得淡然,珏尘却暗自在心底自嘲。他倒是真不怕死,甚至宁愿自己就这么死了,可以不用再去理会出生起就背负的责任。 ròuròu起身跳下了车,得意的扬起头:来玩。放心吧,算命的说了,我命硬,不会那么早死。 哪个算命的?稍后尾随出来的念修好奇的问着,也想趁此调整下凝重的心qíng。 第10页 就是村口那个专门骗人银子的王瞎子啊。说着,ròuròu大步朝瓮城里走了去,完全不顾身后俩人无关纠结的表qíng。 太子还没到,瓮城里到处弥漫着萧条的味道,隐隐的还透着血腥气。有不少士兵守着,见了他们也只是一脸同qíng。ròuròu饶着瓮城闲逛,偶尔会在城墙上看见一些石头刻的字,她认识的不多,却依稀判断得出应该是一些和他们一样的人,在和猛shòu搏斗前刻下的。 讨厌鬼,念修,我们也来刻些东西吧。起码要是真死了,还能在城墙上留个名。 边说着,ròuròu已经捡起了块石子,摇头晃脑琢磨了半天,最后艰难的在城墙上画下三个手拉手的单线条小人。又蹩脚的写上了彼此的名字,骄傲挑眉看向珏尘:厉害吧,我会写你名字了呢。 傻瓜。明明觉得她这举止无聊极了,可是对上那张脸时,珏尘也吐不出谩骂了。甚至觉得ròuròu也的确有那么几分讨喜,只无奈的轻斥了句,语气里倒是满满的,像个兄长似的疼爱。 还真是个活宝傻瓜。念修也无奈了,笑着抚上她的发,随后高举起右手:来击掌,要是能活着出去,就一定要做一辈子的兄弟;就算死了,下辈子还是做兄弟。 好,一辈子兄弟。为兄弟头顶流脓,脚底生疮,全身cha满刀都在所不惜!ròuròu慡快的拉起珏尘的手,与念修击掌。 其实心里是满腹怨念的,对于ròuròu来说,这辈子只能做念修的兄弟,已经够难受了。他居然下辈子还要做,彻底的否决了她,怎么能不怨。转念想,怨也好,这样积着一会看见猛shòu能发泄下。 稍后的气氛总算正常些了,连ròuròu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的过程反而才是最揪心的,直到天色越来越亮,太监尖锐的嗓音传来,太子登上了瓮城城墙,在华盖下躺坐着。他们三人,反倒觉得松了口气,静静等待判赎。 第八节 怕吗? 随着侍卫走到了瓮城中央,念修睨了眼不远处木栏栅里的豹子,它正伸出利爪不断扒拉着栏栅,仿佛随时都会冲出来。感觉到ròuròu不断的往自己身后躲,还有些隐隐的颤抖,念修便笑问了句,想试图让大伙都轻松些。 嗯。ròuròu应得很轻,眼神炯炯的和那只豹子互瞪着,禁不住喉头动了下,宣誓着她的不安。这是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见一只豹,它拱着身子,蓄势待发的模样,毛色纹路均匀漂亮,眼神泛着凶光。 看着看着ròuròu脱口而出:讨厌鬼,它长得跟你真像。 谢谢。珏尘接过侍卫递给他的棍子,挥舞了几下,敷衍的回了ròuròu句。 大哥,那东西是不是很久没吃东西了。侍卫刚想退开,ròuròu就拉住他的衣角追问着。不过只是种逃避,她心里很清楚,那侍卫一走开就会下令放出豹子。 侍卫回头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口吻里满是无奈:你们好自为之吧,没有人活着从这里出去过。就算杀了豹子,还会有其他的东西,太子不会让你们出去的该死的,我还没走,哪个笨蛋放出它的。 随着侍卫叫嚷着逃开的身影,三人的视线齐齐看向刚才豹子的方向,ròuròu还来不及眨眼,只见到一个黑影扑了过来。她灵巧的躲开,没想到念修反倒愣着没了反映,猝然地被豹扑到在地。 他吃痛的闷哼了声,ròuròu没有思考冲上前猛挥了下棍子,豹子往一旁滚去,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它冲着ròuròu凶残的咧开嘴,甚至还能看清它耷拉着的口水,紧接着它便扑向了ròuròu。 凌珏尘,你睡着了啊!她转身就逃,拼命往珏尘身后躲,压根不考虑跟它正面较量。 别乱动。 ròuròu只听到珏尘对自己jiāo待了句,而后用力将棍子戳进地下的泥土,撑着棍子跃了起来,一个旋身,结结实实的赏了豹子一脚。那只豹像是疯了,开始四处乱窜,一时整个瓮城里乱成一团,原先在四周巡视的侍卫也胡乱奔逃着。 ròuròu,打它脑袋。远处的念修冲了过来,协助珏尘稳住了豹,诱住了它的视线。见qíng势稍微控制了些,才觉得时机差不错,朝愣着的ròuròu吼道。 打打打,用什么打呀。虽然抱怨着,ròuròu还是效仿刚才珏尘的动作,上前抬起腿往豹的脑袋上踹去,跟着还觉得不够,又补上了一拳。豹子的shòuxing,让它本能的挥了下前爪,朝ròuròu的手腕上抓去,留下鲜红的爪痕。 珏尘也没心思在这时候去关注ròuròu的伤,欺身上前,动作利落的用双腿准确夹紧豹的腹部,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扔给念修。接住匕首后,念修也没停顿,直接往豹的喉间割去。温热的血溅满了他的脸颊,他居然还记得指责ròuròu:真是笨蛋,你的棍子呢? 我怎么知道,该死的边咒骂着,ròuròu的表qíng扭曲了,豹在倒下前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遭殃的还是ròuròu,原先就被抓伤的手腕上,又添了几道新痕。 拿着防身,照顾好自己。珏尘很快就爬了起来,弹了弹衣裳上的灰尘,帅气的弯下身从另一只靴子里又抽出一柄匕首,扔给ròuròu。 放心,我没事。ròuròu撩起衣摆,粗bào的撕扯了块布下来,熟络的把自己的手腕包了起来,用嘴咬住布条的一端,打着结的时候,突然看着不远处,嗜血的笑了:珏尘,又要玩了哦。 顺着她的视线,珏尘和念修同时望了过去,城墙上传来了太子和一些近侍的喝彩声,更激起了三人潜在的血xing。又一场恶战开始了,眼见珏尘和念修默契的朝刚奔出老虎冲了去,ròuròu反而调头逃开了,她可不想死,也没珏尘的身手念修的蛮力去搏命。 反正珏尘说了,让她照顾好自己就好,那ròu搏的事应该跟她无关了。 只是那头饿极了的老虎,似乎不愿让ròuròu如愿,反倒掠过珏尘和念修,直往ròuròu冲去。一个俯冲,就将她压倒在了地上,清楚自己挣扎不过,她绝望的别过头,大呼出口,念修,救我! 这是一种潜意识里的依赖,生死之际,ròuròu能想到的人唯有念修。肩胛处前不久才刚好的伤,又被拉扯开了,渗出殷红的血。念修也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让他乱了阵脚,还没来得及出手,余光处就见到一支箭滑过,刺入老虎的背部。 跟着无数箭落下,每支都准确无误的扎入老虎身上。无疑的,它临死前也曾奋力挣扎过,ròuròu已经没有力气去理会这些箭的主人了,她只觉得全身都痛,黑暗袭来过来,便就晕死了过去。 ~﹡~﹡~﹡~﹡~﹡~﹡~﹡~〖。笙乐嫣宁。〗~﹡~﹡~﹡~﹡~﹡~﹡~﹡~ 蓟都的市集热闹得就像天上的日头一样,轰轰烈烈,沸沸扬扬,教人忽视不得。光是从南门到东门就有六家药铺,安旅按照珏尘清晨临走时的jiāo待,找到了致福药铺。一一买齐了他说的那些伤药后,安旅还是略有着不放心,一路低着头,认真的盘数着。 越是相处,她便越是发现珏尘那不擅于表露的体贴。来蓟都的路上,他总是比她更挂念ròuròu的伤。就像这次的事,他想着倘若还能活着回来,大伙也定是都伤得不轻,这些伤药是免不了的。 一想到他们有可能回不来了,安旅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就黯淡了。ròuròu和念修对她来说,已经像是亲人了,如果没有了他们,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想到了深处,安旅就显得愈发烦躁了,每次她心qíng一躁,就会无意识的学起ròuròu耍xing子的模样,横冲直撞的。也就这么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那数十个人,安旅没顾得上对方的qíng况,只吃痛的喊出声:哎呀,怎么走路不长眼。 敢qíng这人是铁做的,就这么将她撞得跌坐在了地上,鼻腔酸疼,泪抑制不住的泛涌而出。 哈,真是好笑了,究竟谁不长眼了。居然敢撞本郡主的人,你活腻味了是不是? 头顶上传来了跋扈的叫嚣声,这口吻张扬得让安旅不舒服的皱眉。她在临阳待惯了,看多了ròuròu蛮横的模样,可也不会就这么张狂的。 傻愣着gān吗,还不跪下来给我道歉。那刁蛮女子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依旧在叫骂。 安旅嘟着嘴抬起头,闪着些微泪光的眼中,除了委屈还有浓浓的厌恶。她这才瞧清眼前的阵仗,那个女子一身锦衣,是昭显身份的广袖衣裳,耀眼的翠绿色。随着她说话的动作, 那袖口一扇,还会掀起阵阵暖风。 她的身旁簇拥着若gān侍卫,这般算来安旅刚才撞上的人应该是侍卫,就在侍卫的后头,还有三四个年龄稍长,打扮得很是斯文的人,看他们的乔装和周择逸有几分相象。 瞪什么瞪,道歉是应该的,可凭什么要我跪下来。见那女子不停的冲自己瞪着眼,安旅也不服输。是她走路分神撞上人家的,自然该道歉,但是做什么要跪。ròuròu曾说了女儿家也是有尊严的,不到bī不得已,只能冲自己爹娘和君主跪。 虽说这话ròuròu也只是说说,为了保命她是万顾不上什么尊严的,但是安旅可是很认真的受教了。 上去掌嘴,这种人不教训一下,就不分尊卑了。用力打,等你手肿了再回来赴命。不由分手的,女子指使着一旁的侍卫。 一旁侍卫作揖领命,面无表qíng的就冲安旅走了去,仿佛眼中只有主子,压根就没有其他七qíng六yù。安旅惊恐的瞪着眼前侍卫,他的身子壮硕得可怕,那手掌更是偌大,让她联想到了蒲扇就这么一双手,要打到肿起来,那得花上几年的功夫呀? 下意识的她想饶命,但是那个自称郡主的女人,表qíng太过骄傲,让她不甘认输。最后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了,当第一个巴掌落在脸上的时候,安旅只觉得全身火辣辣的,疼得她立刻就倒臭凉气。 跟着,连她自己都忘了这种痛承受了多久。终于有个好心人站出来了,一声怒喝就制止了所有混乱,连围观的百姓都迅速散开了。 你闹什么!忘了正经事是不是?何况这样当街对一个女孩子动手,成何体统。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威严,明明是温润婉约不带qíng绪的语气,可是安旅就是觉得气势十足,有几分类似于珏尘的味道。她费力的抬眸,倔qiáng的擦去嘴角趟出的血丝,看向来人。迎着刺眼的阳光,她看不太清楚对方的长相。 只隐约瞧见他轮廓分明的棱角,暗红色锦袍,髻上系着的发带也是暗红色的。 第11页 凶什么凶,不打就不打。小四,回来了,不值得为这种粗鲁的人动手。女子虽还在嘴硬,可嘀咕的声音越来越轻。在见到刚出现的那个男子,愈发难看的脸色时,gān脆噤声了,转而成了一种撒娇状的抱怨:晋王哥哥也真是的,不是从来不管闲事的嘛。怎么突然在这关键时候,发起善心了,居然还让我把蜀王府最出色的大夫都带去。还指定要致福药铺的药,真是奇怪了。哥,你知道他救的是什么人吗? 你话很多。男子的语气略显不耐烦,亲自扶起了跌坐在地上的安旅,命丫鬟上前替她掸去了身上沾染的灰尘。 安旅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分外俊朗,尤其是鼻子,轮廓简直完美到让她咋舌。也只是片刻恍神而已,醒悟过来后,安旅就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她惹不起的。珏尘他们已经够麻烦了,她不能再生事。 姑娘等等,你可否把手上的药让给在下,多少银子都无所谓。致福的掌柜说,新药要再过一个时辰才到货,在下有急用,所以冒昧了。只可惜,那个男子没有如愿让她逃开。 不行,再多银子也不让。安旅转身,把药紧护在胸前,这可是珏尘jiāo待她办得事。 哥,跟她讲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晋王哥哥向来就瞧不起你,若是连他吩咐的药都搞不定,又要冷嘲热讽了。说话的同时,方才那女子直冲上前,身手利落迅速的从安旅手中夺过药。边嚷嚷着,边拉起那个男子就走。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安旅压根看不清她是什么时候出手的,总之等到她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想追上前,却被侍卫恶狠狠的瞪住,她只能望着那两道渐渐消失在市集的背影,半晌,yù哭无泪。 第九节 痛! 这是ròuròu唯一的感觉,四周很吵,来来回回,似乎有很多人在走动,还有很多人在说话。她很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却沉重的跟灌了铅似的。 她还很想开口让他们都安静些,喉间gān涩,半天都挤不出一句话。 醒了醒了,快去叫余公子 ròuròu觉得自己好像是睁开了眼,入目却是一片苍白,她吃力的眨了几下眼。周围又闹开了,随着那一声喳呼,跟着就静了。 缓缓的,她的视线逐渐清晰了,能看见这看起来很豪华的屋子。嫩huáng色的纱帐,雕花jīng细的窗户和门。就连正中央放在的那个香鼎,似乎都能值不少钱,应该够她和老爹吃好几年了。 没多久后,房门被推开,念修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只瞧见ròuròu斜看了他一眼,就默不作声的又闭上了眼。他gān笑了声,大步走到chuáng边,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猛地就掀开了ròuròu身上的被褥,别装了,起来,吃药! 不要。ròuròu难得任xing,实在是她最怕那苦兮兮的东西了。仅是闻到这味道,她就有反胃作呕的冲动。 乖,吃完给你买糖葫芦。念修耐着xing子,像在哄个孩子。 招来了ròuròu一道白眼,和毫不客气的谩骂声:你有病是不是,以为我永远十四岁,不会长大了吗?这种话,拿去哄四广林家的小东西。我不吃药,有珏尘在不会有事的。 这就是珏尘特地让人给你抓的药!随着ròuròu的话刚说完,念修原先挂在脸上的笑也淡去了,口气听起来很不悦。说到珏尘二字时,他更是加重了语气。 那这些伤?该不会也是珏尘替她处理的吧?ròuròu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念修的脸色反而好了不少。 他傻笑着,连脸颊都红了,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还没来得及开口,ròuròu的拳头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虽然她才刚醒力气并不大,也足以让他吃痛:你做什么?!这伤是我找这里的丫鬟替你弄的,我对男人的身体没兴趣 还说,你以为我没力气揍你了,是不是?ròuròu扁了下嘴,每次听到念修说这种话时,她就全身难受,连同心也跟着疼。她也考虑过,是不是应该在自己喜欢人面前,至少表现出那么一丁点的女人味,也曾真的试过。 可是,那会念修压根就没看出她有任何的变化,对她还是不拘小节的。从此ròuròu就放弃了,即使当时念修拼命的笑话她,说不定也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些许。 是谁救了我们? ròu团子,你是不是喜欢我? 房里静了,顷刻就静谧得诡异,只听得到他们俩的呼吸声。ròuròu原先是想扯开话题的,没想到就这样和念修异口同声了,更没想到,那么多年了,直到今天他才会突然把这个敏感的问题摊现出来。 ròuròu舔了舔唇,尴尬了片刻,不知能说什么。向来直来直往的个xing,让她选择豁了出去,索xing闭上眼大叫:是! 可是好死不死的,偏偏念修又和她同时开口了:是晋王救的。 你真的喜欢我?!虽然他们两道声音有些jiāo错难辩,但念修还是听清了ròuròu的回答,不敢置信的又追问了句,见她没有迟疑的点头,满脸的坚定,他轻叹了声:不要喜欢我,我们都是男人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是兄弟。 哦,我知道了。ròuròu睨了他眼,轻描淡写的带过了。纵然心里再难受,她也不想让人瞧见,依旧还是笑脸盈盈的:晋王为什么要救我们? 先吃药再说。念修刚想开口,声音还没来得及挤出唇间,就被刚进门的珏尘打断了。见ròuròu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他哼笑了声:肚子饿不饿? ròuròu闻言用力的点头,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过还真是饿扁了。这傻傻的模样,把珏尘逗得笑的更欢了,那把药喝了,我帮你去找东西吃 于是,就在他话音还没消失时,ròuròu就已经很没志气的从念修手上抢过碗,眼睛边冲着珏尘猛眨,边大口大口的喝完了药。然后还得意的将碗翻过来,骄傲的扬起了头。这孩子气的动作,让珏尘心头一悸,伸出手疼宠的敲了下她的脑袋。随后无端的,没有任何的原因,两人就这样相视笑开了。 念修清咳了声,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多余的。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好受,但是又cha不进话,珏尘对ròuròu仿佛比他还了解。 ~﹡~﹡~﹡~﹡~﹡~﹡~﹡~〖。笙乐嫣宁。〗~﹡~﹡~﹡~﹡~﹡~﹡~﹡~ 晋王常年驻守塞外,鲜少回蓟都,这蓟都的晋王府也就尤为冷清。近来却热闹了不少,朝中局势波动的严重,明眼人多半都能瞧明白,当朝只有六个异姓王,突然都从自己的封地回蓟都城了。 表面看来虽然还是一片祥和,暗地里早已风起云涌了。民间早有流传,太子残bào,怨声载道,异姓王们此番回来,就是为了bī皇上改立太子的。 可却迟迟没见他们行动,直到前些日日晋王在瓮城里救下三个无辜的百姓,各种揣测就纷沓而至了。朝中一些善观形势的大臣们皆认定,晋王救人是假,公然与太子作对才是真。 听着手下的回报,晋江轻笑了声,对于那些自以为是的猜测,觉得甚是可笑。 王爷,太子也认定您是冲着他上的,近来动作很大。偷瞥见晋王那一脸轻松的模样,前来汇报的侍卫有些担忧,不好明说,只能拐着弯提点。 没事,他不是糊涂人。晋王略抬了下眸,呷了口茶,本王若是冲着他去的,还需要那么大费周章吗? 救下珏尘等人,只是因为他欠了他们一条命,压根无关乎太子。尽管,他此番回蓟都的目的确实不单纯,但现在还是时机。 那王爷打算怎么安置那三个人?侍卫开口问道,跟着了王爷那么多年,他太清楚,王爷从来不会出手救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晋王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门外,笑开了。他放下茶盏,微挑起眉梢,饶有兴致的睨着一身灰黑色长袍,正瞠目结舌看着自己的时ròuròu。打量了片刻,还当真是无法相信,她竟然是个女孩子。 当替她更衣的丫鬟前来禀报时,晋王险些没把喝进口中的茶给喷出来。看念修和珏尘对她的态度,想来应该是还不知道,他便也就没做那多舌之人。 俨炜大哥!ròuròu回神后,就恢复本xing怪嚷开了,也不顾一旁那几个侍卫瞪眼皱眉的模样。自顾自的思忖起来,稍后,还是不敢确信的看向珏尘,轻声问道:他是晋王? 她整整在病chuáng上躺了三天,始终都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晋王,就连念修他们也忙得不见影,只说是晋王愿意让他们住下,还给他和珏尘安排了差事。相比下来,珏尘要比念修周到得多,怕ròuròu一个人闷,就把安旅和周择逸也接了来,好陪着说说话。 今日总算见到了晋王,却没想到竟然还是个熟人,让ròuròu怎么不惊讶。 伤好些了吧?俨炜还是笑着,挺喜欢逗弄ròuròu的,她看起来总像是没有烦恼似的,让他也会无端的跟着放松不少。 王爷居然骗了我们那么久,我们还是结拜过的兄弟呢。ròuròu帅xing的嘟起嘴,埋怨着。 弄得珏尘在一旁不住的冲她眨眼,示意她收敛先。俨炜反倒要不拘小节的多,看多了阿谀奉承的人,ròuròu这样,也让他觉得没什么不好,确实是我不好,我叫夏侯俨炜。不过,虽说是结拜兄弟,人前你还是得叫我一声晋王,规矩不可坏。 嗯。心不在焉的应了声,紧跟着,ròuròu又想起了什么:为什么讨厌鬼和念修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差事,就我没有? 这日子实在是让ròuròu闲得发慌了,每天就只能看着安旅绣东西,陪着笨书生吟诗。 晋王没急着回答,敛起了笑容,眼神掠过ròuròu看向了门外。有个侍卫正在那比手画脚的,皱了下眉,俨炜冲着那个侍卫点了下头,然后才回道:不急,差事来了,只怕是你不愿意做。 哦,那别让我做了,我不要差事了。听了这话,ròuròu立刻就退却了。她宁愿闲死,也不愿忙死,反正她胸无大志,不像念修和珏尘。 呵呵,由不得你了。说完这句模糊不清的话后,俨炜就笑着起身,朝门口了迎了去。 ròuròu看了眼若有所思的珏尘,没多说话,盘错起双手顺着俨炜的方向看了去。这才瞧见刚踏进庭院的三道身影,是好些天没见着的念修,身旁站着陌生的一男一女。ròuròu的目光是直直打量着那个女孩的,她很漂亮,是那种一出现就足够吸引所有人视线的。 第12页 难掩的张扬,一身湖蓝色的轻纱短袍,更将她的身段衬得曼妙匀称。 他们是?ròuròu挪动几步,手大咧咧的搭上珏尘的肩,问道。 夏侯俨玄,蜀王爷,常年驻守蜀地,也是最近突然回来的。和晋王一样,是殷后的弟弟,殷后怕自己树大招风,这些年称制得罪了不少人,生怕自己有什么意外,苦了娘家人,所以封了六位异姓王。趁着那边正在热络的寒暄,珏尘尽量详细的替ròuròu解释着。 我是问那姑娘。那乱七八糟的一堆,压根就不是ròuròu关心的。 蜀王的妹妹,盈夜郡主 哦,原来你是晋王府的丫鬟啊。仗着有晋王撑腰,上次就能对我这么无礼了吗?你欠我一声道歉,不然的话我让晋王哥哥罚你!珏尘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女子就叫了起来,跋扈嚣张的嗓音,完全颠覆了ròuròu先前对她的印象,还伴随着一阵陶瓷落地的声音。 痛 原先正打算转身进屋的ròuròu,在听到这声痛呼后,立刻就冲出了门外。果然是安旅,茶盏碎了一地,她那张小巧的脸都皱成了一团,捂着手,怯弱叫着。 瞧了眼那红通通的手腕,ròuròu咬了下唇,不用细想便知道是被沸水烫的。刚想冲上前,就被珏尘眼明手快的拦住了,别冲动,陪我带安旅去搽烫伤药,这边有念修在。 放手。ròuròu微转头,眼神落在珏尘紧握住自己的手上,轻说了句。而后就看向了念修,他并没有多大的反映,只是帮安旅收拾起了地上的东西,对那个盈夜郡主像是言听计从。原先就沸腾的怒气,更旺了。 她用力的想甩开珏尘,但是他的力道太大,挣不开。无奈下,ròuròu索xing自顾自的往盈夜郡主走去。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时,她抬起左手就甩了盈夜一巴掌,周围顿时静了,只听见一些奴才们的抽气声。 听着,我不是你们蜀王府里奴才,没必要对你三跪九叩说着,ròuròu略转了下目光,扫了眼念修:也不像有些人,懂得怜香惜玉。安旅是我的人,不管她犯了什么错,理应有我来承担,你冲着我上便是,不要为难了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姑娘。还有论起蛮不讲理,我不会输给你。 你盈夜也不甘示弱,刚想动手,没想被晋王吼住了。 不要胡闹!俨炜不耐烦的皱着眉,每次听到盈夜叫嚣他就觉得头疼:云龙,你带安旅下去。珏尘不太方便,我找他还有些事,谁都别闹了。 是,云龙告退。ròuròu不是傻瓜,她能感觉到晋王在帮自己,自然也就有礼得很,不想留了话柄给人家。 拉着安旅临走时,她瞥见了念修责怪的眼神,心里难受极了。ròuròu也知道,自己或许是太冲动了。可是转念一想,那又怎么样,她就是小心眼就是蛮横,就是见不得他对别的女人好。既然不开心,为什么要把事qíng憋心里,还装成很豁达的模样?反正她就是憋不住! 第十节 砰的一声。 在这安静的屋内,显得愈发刺耳。安旅瞪着桌上那些被摔得一团乱的瓶瓶罐罐,身子抑制不住的一震,有丝胆怯的偷睨了ròuròu一眼,瞥见那铁青的脸色后,她又立刻低下头,噤若寒蝉。 手过来。懒得理会那些刚被自己打碎的药罐,ròuròu用力的坐了下来,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不夹杂丝毫的qíng绪。 云龙身子微往前倾了下,见ròuròu的表qíng好看了些,安旅才敢唤她:那个我的伤不严重,上次你们去见太子的时候,珏尘jiāo待我去抓药。是那时候和盈夜郡主冲撞上的,当时我不晓得她是郡主,所以才 闻言后,ròuròu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比先前更俐落了。沉默了片刻,她才开口:我生气不是因为你的伤,而是因为他。 啊?这下换安旅脸色难看了,到底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在ròuròu心中的分量,这家伙简直是没心没肺的,她早该知道的,除了念修和老爹,压根没几个人能常驻ròuròu的心。 其实,ròuròu养伤的这几天,念修几乎都和那个郡主粘一块,安旅挣扎了很久,还是没有告诉ròuròu。就猜想她若是知道了,一定得闹的人人不得安宁。安旅是了解ròuròu的,她是个不会隐藏自己的人。 云龙,其实你若是恢复女儿身,也不输盈夜郡主啊。我们又不在临阳,老爹也不在身边,不如你别再扮男装了 不要,我习惯这样了。如果要我像个女人,走路扭扭捏捏,说话轻声细语,我会疯的。没有犹豫,ròuròu立刻打断了安旅的建议,用姿色去虏获一个男人的心,这种手法太下等了,何况ròuròu低下头审视着自己,怎么看都没有那惊为天人的容颜。 有时候她宁愿自己真的是个男人,可以像念修他们一样,背个包袱壮志雄心,就能闯天下去了。虽然好逸恶劳惯了,但是就这样一辈子,ròuròu也是不甘的。 ròuròu倒也不是真排斥自己的女儿身,只是排斥女人该有的生活。相夫教子,日日在同一个地方坐看夕阳,年复一年,想来就觉得可怕。 可你不能这么一辈子呀。安旅扁了扁嘴,觉得有些替ròuròu心酸,她记得每回她fèng了新衣裳,买了新胭脂时,ròuròu的眼神总是透着羡慕的。 这不经意的抱怨,倒让ròuròu当真寻思起来了,她蓦地眨了两下,说道:也是啊,我又不能真娶了你,也不能让你这么没名没份的跟我一辈子。可是你这样天天跟我粘一块,没有好人家要你了。实在不行要不你嫁给我老爹,当我娘吧 时云龙,你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怎么尽寻思些荒唐的事! 我这是在为你着想ròuròu暗自咕哝着,觉得伤自尊了,她那么好心人家偏偏不领qíng。她是知道安旅喜欢珏尘,但是珏尘不要安旅呀,临阳县的其他人又都认定了安旅是她的人,谁会要个残花败柳,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家因为自己荒废了一辈子。 谁让你为我cao心了,尽出馊主意,难怪余大哥见了你就说荒唐。反正我没爹没娘了,也没什么父母之命了。我往后若是要嫁的男人,定是不会拘泥礼教的,他呀就算不是顶天立地;也得是个特立独行的,还有他一定得信我,信我是个不会随便的好姑娘,否则瞧不见我的好,又怎么知道疼惜我 思chūn。ròuròu笑骂了句,也确实觉得自己这主意实在是荒谬。若是念修听见了,一定会恶狠狠的赏她一记白眼,然后认定她蠢得没药救了。 想到念修,ròuròu抑制不住的傻笑了声。这笑声来的太突然,起初让安旅心里觉得毛嗖嗖的,紧跟着便不服输的反问了回去:说我思chūn,你这才是思chūn,一定是想到念修了。那你说,你往后想嫁什么样的人? 问这话时,安旅心里是有答案的,ròuròu的xing子铁定会大言不惭的直接说出念修的名字。 可到底ròuròu不是寻常女子,她的心思不是正常人能揣测到的,她挤眉弄眼了半天,说道:嫁谁还不都是嫁,运气好,要是我能嫁到个好男人,那就做对寻常夫妻,我耕田,他织布。如果运气不好,他不懂得善待我,我一定把那个男人打得不成人形,连他爹娘都认不得。到时候让阿盅,念修他们一块帮我打,留他一口气,再活埋了。等到心里再有气的时候,挖出来,继续打,反正我也喜欢吃ròu团子,以后落魄了买不起ròu团子了,就再挖出来,切些ròu下来 时云龙!别说了。安旅只觉得一阵反胃,早知道不该问的,ròuròu从来就没个正经的。 紧随着安旅的叫嚷,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吓得俩人赶紧转过头,就瞧见珏尘带着笑,倚在门框边。这是个ròuròu怎么也看不透的男人,他总是那么突然的冒出来,从来不懂得敲门,ròuròu咬着唇,暗自期望刚才的那些话可千万别让他听见。 安旅,蜀王要见你。沉默了一会,珏尘若无其事的踏进了屋内,皱眉看着满地láng藉,为那些打碎了的药罐心疼,责怪的眼神朝ròuròu瞪了去。见她一脸紧张,死攥住安旅,不免又觉得有时候ròuròu还是有几分可爱的:郡主和念修出去了,让她去吧,有晋王在不会有事。 嗯。应了声,安旅笑看了ròuròu一眼,示意她放心,便离开了。 安旅走后,屋子里就静了,珏尘没有说话,只径自打理着药罐,一一放回了架子上。等他忙完后,ròuròu正觉得有些气闷,独自支着头,嘴嘟得很高,发着呆。这闷闷不乐的样子,让珏尘觉得很不自然,印象中的她应该随时都是活力四she,吵得让人忍受不了的才是。 去换身衣裳,陪我出去办事。瞧你天天闲得发慌,身子都肥了一大圈了,在这么下去可以和胡大叔媲美了。 ròuròu没好气的瞪了他眼,心里也明白他的用意,是想带她出去解解闷的。说不上为什么,兴许是因为近来一直都是珏尘在照料她的伤,仿佛不管忙到多晚,他都会记得来看她。总之,自从瓮城回来之后,ròuròu觉得讨厌鬼也不那么讨人厌了。 想到这,她也懒得再和他恶言相向,笑开了:那你先去牵马车,我这就去换衣裳,等我哦。 珏尘点了下头,看ròuròu蹦跳着奔离的身影,莫名的觉得心qíng舒畅了几分。慢慢的熟悉了之后,他便也渐渐习惯或者该说喜欢上了ròuròu的个xing,她就像个孩子,顽劣的让人哭笑不得。久而久之,珏尘就把ròuròu当作了弟弟看,就跟真的亲人似的,看她不开心,他也会觉得不顺畅。 ~﹡~﹡~﹡~﹡~﹡~﹡~﹡~〖。笙乐嫣宁。〗~﹡~﹡~﹡~﹡~﹡~﹡~﹡~ 我们要去哪里?坐上马车后,ròuròu就只顾着赏沿路的街景,记忆深处一些曾经深埋了的东西,略微的苏醒了些,这久违的熟悉感让她心qíng好了不少。直到赏腻了,她才想起要对目的地好奇一下。 去替晋王办些事。据说殷后身子不适,找了不少太医都束手无策,所以晋王希望我能去瞧瞧,看能不能救。珏尘正闭着眼小寐,说的避重就轻。 那你有把握吗?ròuròu反倒替他捏了汗,那可是当今的皇后,这事压根是吃力不讨好。若是治好了,说不准就从此飞huáng腾达了;可若是治不好,那可是要被砍头的!她不认为珏尘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接下这差事,定是还有其他原因,只是不愿对她说罢了。 第13页 没有。这回,珏尘倒是挺坦白,据滇王爷的说法,殷后这病非同寻常,是中了毒,且是长年累月积下的毒,上个月才突然觉得身子不适,一些御医都只说是染了风寒,直到后来殷后的病qíng越发严重。就把六位异姓王都招了回来,也会聚了各地名医,才总算查出些端倪。那么多人会诊都没法子,就算是我义父在,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ròuròu觉得不太寻常,珏尘说起义父时的口吻,带着落寞的无奈,这种感觉像极儿时遇见的他。那种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的qíng愫。 沉思了会,ròuròu才难得正经,拧起了眉:如果是这样,那晋王不会是希望我们做些什么,帮忙推翻太子吧? 她想起了刚才正厅里,晋王的那句由不得你了。虽说这个假设大胆了些,但是也是最有可能的,毕竟这事风险颇大,如果失败了牺牲了他们几个也无足轻重,就算真让他们歪打正着了,也不需要给他们多大的赏赐。 怎么这么说?珏尘坐正了身子,挑眉看向她,提起了些兴致。 不是说士兵都想做将军,太子都想做皇上吗?即便皇上有了什么事,还有殷后在,要轮到太子登基,恐怕没那么容易。何况,滇王即是殷后的儿子,又在百姓中颇受爱戴,是个威胁。唯一最好的法子,那就是在殷后还没动静前除了她。这毒,是太子下的吧?晋王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毒害自己姐姐的人。ròuròu懒懒的靠在车壁上,眼神斜睨着窗外,说得很淡漠。 珏尘轻笑了声,总算在ròuròu身上发现了些可取之处。回神后,他胡乱的踹了她一脚,挑衅的说道:喂,那你敢不敢做。想不想回临阳,赌一场,如果赢了我们就一块回临阳。 闻言后,ròuròu赏了他一道白眼,不屑的嗤哼出声:我告诉你,这世上只有我时云龙懒得做的事,还没有我不敢做的。 横竖就是一条命,就算死了,也不过死那么一回,有什么好怕的。ròuròu是自私的,如果有的选择,她倒宁愿比老爹走得早,起码可以不用体会失去至亲的痛苦。 这话换来了珏尘肆无忌惮的大笑声,对ròuròu,他是当真不知道怎么评价了。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侍卫的通禀声:凌公子,时公子,易静行宫到了,皇后娘娘已经派吴总管出来接应了。 好。珏尘应了声,示意ròuròu下车前,匆忙jiāo待了句:一会只管听,什么都不准问。 直到看到她点头后,他才给了她一笑,带着她一块下车,跟着吴总管朝行宫里走了去。 ròuròu一路都没再说话,安静的异常,只低着头紧攥着珏尘的衣角,只管往前走。说不上原因,总觉得这地方让她觉得有些窒息,一股莫名的不安感侵袭而来。偷瞧了眼四周路过的宫女和太监,他们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qíng,刻板的,匆忙的。 等到了皇后的露阕宫时,戒卫更森严了。层层禀报,花了好些时辰,总管公公才领着他们跨进去。偌大的宫殿却空矿的很,就连那些摆设看起来都算不上上乘。环顾了圈,最后ròuròu的视线定在了中堂的画上,就连珏尘也盯着那副画看了许久。 轻声的呢喃了句:是默静婆婆 啊?ròuròu有些困惑,刚想发问,里头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声声听起来都撕心裂肺,像是随时都会回不过气,让人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他们这才朝里头看了眼,总管公公扭腰走了出来,食指指向珏尘,细声开口:你,跟我进去。 我需要他帮忙,一个人不行。珏尘看了眼ròuròu,口气很坚定。倒也不是非带着ròuròu不可,甚至有些事他宁愿她不知道的好。但是ròuròu的xing子他是清楚的,怕留下她一个人,横生了什么事端。 公公迟疑了片刻,眼神在中堂和里屋间徘徊着,那阵咳嗽声又传了来。他才勉qiáng点了下头,领着他们往里头走了去,他看ròuròu的眼光很是厌恶。这才让ròuròu审视起自己,禁不住连自己也厌恶开了。 瞧珏尘那打扮,怎么看都倜傥俊逸,可自己呢这身黑色的袍子还是过年时,安旅替她fèng的,现在都洗得泛白了,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去的油污,早知道要来见皇后,她该去找身得体些的衣裳。 看ròuròu那一脸懊恼,珏尘浅笑开了,曲起手指敲了下她的脑袋,抚慰了句:别瞧了,你这样挺好,这才像替我打杂的。 是是是,那你记得既然不给我这打杂的工钱,一会可要请我吃饭,我快饿死了。以往听他说了这话,ròuròu定是会顶上几句,可最近,连她自己都觉得,珏尘总能在她失落的时候让她快乐,害怕的时候让她安心。 就像现在,这种感觉是久违了的。似乎自从老爹病倒后,ròuròu就习惯自己扛下所有事,倒也忘了可以找个大哥依靠分担一下。 =========================看右边,看右边,看右边,看右边。 第十一节 皇后是真的病得很严重,ròuròu和珏尘跨进寝宫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那个传说中倾国倾城的殷后。只是一个脸色苍白,病态骤显,眼眶深陷,憔悴得仿佛使不出任何力气的女子。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宫女像是习惯了,一见有人带着诊箱进来,就拉开了屏风,给ròuròu和珏尘赐了座。 谨遵珏尘方才的提点,ròuròu始终在一旁闭着嘴,不说话。只瞧见,珏尘的眉头越皱越紧,皇后咳得越来越严重,就在她快要抑制不了好奇心,开口发问时,倒是殷后先急了:怎么样? 珏尘也不隐瞒,无奈地摇了下头,眉头蹙了下又舒开了,状若无事的开口:恕糙民技拙,皇后娘娘中的是碧水毒,糙民医不好。 你总管公公想开口训斥,类似这样的话近日里那些御医说多了。他原以为晋王推荐来的人会与众不同些,没想还是一样的无能。 殷后没有多话,转头扫了他一眼,他就立刻噤声低头退到一旁去了。隔了很久,气氛凝重的骇人,她才吁出一口气:罢了,本宫心里也清楚。听晋王说你姓凌,来自临阳你这医术是师承你父亲的吗? 回皇后娘娘话,糙民没有父亲,只有义父。珏尘顿了下,犹豫了片刻,有些话或许永远不再提起会更好,可他还是开口了,一步步诱着殷后问下去。 一切也如他所料,紧接着殷后就招来宫女,扶她起身,仿佛片刻就恢复了jīng力,眼眸澄亮,追问着:你义父是谁? 凌固。珏尘说得简约明了。 可就这两个字,就让殷后脸色的表qíng瞬息万变,有欣喜,还有更多的酸楚。那股有苦难言的qíng绪让ròuròu觉得有些惊讶,在她心里一直觉得贵为皇后,便是了无遗憾的。原来,就算绫罗绸缎,还是会有求而不得的东西,看来义父便是皇后的结了。 义父沉静了很久,殷后才从唇间呢喃出声音,恍惚的,游走散乱的qíng绪只有她自己明白,他有成亲吗? 没。义父让糙民转告您,他谨记当日对皇后娘娘的誓言。珏尘一直都知道,殷后是义父心头最深的伤。一个将义父折磨到想恨都无力去恨的女人。 是吗?殷后还在发怔,这话反倒让ròuròu心底一阵,泛起羡慕。 这样一个女人,呼风唤雨,嫁给了个君临天下的男人,却还能让义父那么出色的人,为她终生不娶。活成这般的女人,才算今生没有白活吧,就算最终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起码那人生生念着她。 反观自己,就算能陪在他身边又怎么样?ròuròu眨了下眼,胡乱转动这目光定睛在了珏尘身上,她不断的在心里问着自己,这样陪了念修那么多年,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兄弟的名份吗? 那你义父是不是还告诉你,如果殷后开口,你一定得鼎力相助?殷后的眼眸中闪过锐光,先前的病态和怔惊都已不复见了。 珏尘抿着唇,迟疑了很久,还是点头了。殷后是把义父给了解透了,他离开临阳时,义父听说是要去蓟都的,整个人都jīng神了起来,直拉着他的手,喃喃叨念着柳殷。珏尘尚还年幼的时候,听的最多的便是柳殷的事,义父常含笑提及,默静婆婆偶尔也会说到。 还没与殷后谋面前,珏尘心底已经将她幻想过无数次。她是默静婆婆的养女,是义父挚爱的人却是伴着当今天子的女人。熟悉又遥远,终于还是活生生的出现在了面前,而非是旁人说出的故事中。 出发来蓟都前,义父是没想到珏尘真会见到殷后的,可他还是千jiāo待万嘱咐说是倘若殷后有难,倘若珏尘力所能及,一定要帮。 他跟了你多久?殷后的目光、话锋突然转向了ròuròu,珏尘并未回答她,只是看了眼ròuròu,坚定的点了下头,示意ròuròu绝不会出去多嘴。她这才收起了几分戒备,问了句:真是孽缘本宫这身子恐怕是撑不过一个月,是不是? 见珏尘点头后,她又继续道:听说皇上那儿最近也招了不少御医去,你们先回去吧,该安排的事晋王会安排。本宫也不奢望什么,照晋王说的做就是了,等到事qíng结束了,你就走,回临阳去。记住万万不能让太子登基,不然,大昶天下就完了该jiāo待的,本宫都会jiāo待,荣华富贵晋王不会少给你退下吧。 闻言后,ròuròu警觉的扫了眼四周。那些宫女太监们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常,就像是什么话也没听见似的,想来都是皇后的心腹了。 糙民领命,告退了,皇后娘娘安心养病。 就在ròuròu以为珏尘会毫不犹豫的婉拒了皇后的要求时,他却立刻就应承了下来,恭谨的退下了。ròuròu这才发现,他看皇后的眼神灼热的可怕,蕴含着太多的qíng绪。她看不懂,可至少觉得惊讶,以珏尘的xing子,荣华富贵这四个字该是他最反感的利诱才是。 还不走!珏尘目不转睛的看了ròuròu片刻,那张脸上一览无遗的写着她的心事,表qíng扭曲的让他想笑,生怕失态,他只好把笑意化做吼声,硬是把ròuròu给吓得一阵战栗。 哦,皇后娘娘,糙民告退了。ròuròu也不动气,乖乖的点了下头,尾随着珏尘跨出了寝宫。眼神还是不住的往后瞄着,有些依依不舍,隐约总觉得殷后并不似传闻中的那么qiáng硬,相反,她看起来孤寂极了。 第14页 尤其是当珏尘提到义父的时候,ròuròu很好奇,殷后和义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她为什么又会进了宫,甚至成了皇后?可纵然是好奇,她还是知道有些事是不需要了解得太多的,反而会给自己惹了麻烦,便一路沉默着。 没料反倒是珏尘忍不住了,这样沉闷的ròuròu让他有些不适:你怎么了?那么静,身子不舒服吗? ròuròu赏了他一记白眼,凭什么别人安静就是识大体,她就成了身子不适。本想不理睬他的,到最后还是没能忍住,聒噪了起来:喂,为什么要答应殷后,你明知道这事太危险了,万一出事了会活不成,不要告诉我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我不信你会想要这些。 因为她是我娘。 那你义父ròuròu瞪大眼,都忘了身处何地,失声叫了起来。如果殷后是珏尘的娘,那按照刚才他们的谈话,义父不就是他的亲爹了? 珏尘没有回头,马车就在前面,他的脚程很快。ròuròu只能从他略微僵直了下的背影中,判断出自己兴许是猜对了,珏尘是不想多谈这事的。想来也是,明明从小就跟随着自己的亲爹长大,却只能叫他义父;明明娘亲就活生生的在眼前,却还得俯首称她一声皇后娘娘。 瞧着那越行越远的身影,ròuròu突然有些同qíng珏尘了,他心底一定埋了不少事,所以眉宇间才会有道沧桑。扁了扁嘴,她选择不再追问,换上了笑脸,乐呵呵的追上了珏尘的步伐,转了话题:接下来我们去哪,我快饿扁了。 就知道吃!珏尘回头,笑讽了她句,手指轻点了下她的鼻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宠溺,谁都未曾发觉:先去城门口接阿盅他们,一会再吃。 阿盅他们来了?!ròuròu又嚷开了,在见到珏尘点头后,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接着比他更快的钻进马车,一路上笑脸盈盈的,对珏尘的态度也因为不少事,慢慢的热络亲昵了起来。珏尘却只是偶尔敷衍她几句,心qíng有些低落,连笑容都是僵硬的。如果不是默静婆婆临死时的遗言,他永远不会知道一切,也宁愿不要知道一切。 珏尘不敢想象,娘和爹这些年承受了多少痛苦。相爱的两个人,却为了不同的立场,到最后擦肩而过。如果不曾拥有过倒也罢了,可他们相濡以沫过。默静婆婆是一心为大昶的,她为了大昶天下掩埋了自己的爱qíng,所以她希望她的儿女都能尽心辅佐大昶;可是爹却有他的责任,他背负着复辟前申的担子那他呢?他该如何自处? 珏尘,下车了!ròuròu都快忘了自己喊了多少回了,总之城门口来来回回的人,都免不了多看她几眼,那目光跟看傻子似的。 这一次,终于唤回了珏尘的神。他却若无其事的轻扫了她眼,帅气的跨下了马车,径自往城门外走去,甚至不曾理会她。ròuròu嘟着嘴,很是生气,禁不住有些委屈,觉得好像最近所有人都跟她过不去似的,没件事顺心的。 云龙,珏尘! 当ròuròu正不想跟上前,立在原地,踢着石子发泄时。前头传来了熟悉的喊声,她心头一惊,猛地抬头。当真如她所料,是念修身旁还伴着那个郡主,偏偏这两人站一块,看起来还登对极了。 念修不再亲昵的叫她ròu团子了,现在这称呼,听起来就像个jiāoqíng淡如水的朋友。ròuròu不想钻牛角尖,硬是把自己往死胡同里bī,平复了心境后,她也就洒脱的冲他们挥了挥手,招呼道:你们也来接阿盅他们吗? 一旁的盈夜郡主横了ròuròu一眼,见到念修投来的警告目光后,才将蛮横收敛了几分。转眼就成了小鸟依人,紧挽住念修的手,冲ròuròu笑着解释:这几天念修陪着我,一直提起马盅那些人,我好奇,就缠着他带我来看,他拗不过我。 郡主好。ròuròu也不小家子气,回了盈夜一个笑脸,客套的问着好。转眼瞥见不远处的珏尘,就像看到了救星似的,双眸立刻泛了光,珏尘,珏尘!你看念修跟你一般大,都开窍了,跟郡主粘得多紧呀。你怎么就跟个木头似的,我们家安旅哪不好了,真是个不懂qíng爱的家伙,跟念修多学着点。 眼瞧着ròuròu叽叽喳喳的跑到自己面前,珏尘放缓了脸色,自然的搂住她的肩。没怎么理会身后的盈夜,只冲念修点了下头,便带着ròuròu率先往城外走去了。 安静了半晌,才发现ròuròu突然又静得很不寻常,他清咳了声,误以为她是为了安旅闹xing子。想了会,才就着ròuròu的话尾解释了句:我不是不懂qíng爱,只是觉得现在的自己还不配去爱,安旅不适合我,不想误了她。我一旦喜欢上一个女人,会比现在的念修还认真,什么都愿意给。 ròuròu没想到他会理睬她的,他真的理了,她反而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只好胡诌:那天下呢?如果她要天下,你难道也给吗? 如果她要,我会打下来送给她。珏尘觉得这很理所当然,喜欢,就该让她开心。 你以为是那只笨豹吗,折腾几下,就是囊中之物了。我说的可是天下,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这么说的话,那你岂不是要送座城给她,当作聘礼了? 这想法不错。珏尘挺认真,激赏的拍了拍ròuròu的头。 真是个疯子。那让你爱上的姑娘,真是幸福。倘若我是女人,非得勾引你不成,这样你就会送一座城给我,我就能天天站在城楼上she信鸽了。ròuròu的想法很简单,正考虑着,是不是该换个人喜欢。 只是这才发现,原来根植了两年之久的爱,纵然她再洒脱,也无法一夕就烟消云散。对念修的爱,很苦她知道,也不想爱了,却放不了手。挣扎了片刻,ròuròu硬是转过头,死命的盯着后头的那两人瞧,眼睁睁的看念修对郡主百般呵护、嘘寒问暖、极尽疼宠。 她还是不愿调转目光,傻傻的盼望能伤个透,快点死心。兴许知道无望了,也就不会死守,可以不再爱了。 你呀,别总是得理不饶人,不是人人都愿意让着你的。盈夜刚被路人撞了下,嗔骂了几句。念修正边替她揉着撞到的手腕,边轻斥着。 丝毫没有注意到ròuròu的关注,他是真爱上了盈夜,在第一眼见到时就喜欢上了。原先是不信一见钟qíng的,现今真栽了之后,不信邪都不成,也许爱qíng这事当真是无理可依的。盈夜很漂亮,可她骄纵蛮横又跋扈,总之这xing子若是放以前,念修定是嗤之以鼻的。偏是集合在了她身上,他就觉得可爱极了。 看着念修浓qíng蜜意的眼神,ròuròu终于还是收回了视线,闷闷不乐的走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珏尘攀谈着:珏尘,若是你兄弟被人弄伤了,伤得挺严重,你会怎么着? 替他疗伤。 那若是你爱上的女人被弄伤了,即便不严重,可她说疼,你会 不会饶了伤她的人。 我明白了 ròuròu是真的明白了。都说huáng泉路的尽头,有块叫做三生石的石头,那上头会写着人的三世姻缘。ròuròu确信,这一世余年修和时ròuròu的名字,定是南辕北辙,扯不到一块的。 明白了,还会执着吗? ==========================老规矩,看右边,看右边,看右边 第十二节 原先以为阿盅和董家兄弟来了蓟都会热闹不少,可ròuròu想错了,最近的日子简直就是低迷紧窒的严重。整个蓟都城,都显得死气沉沉的。好些天没见到念修的身影了,出现时身旁也多半有郡主陪着,ròuròu识相的不去打扰。 殷后和皇上的病qíng也瞒不住了,先前二圣临朝的场面,好些天没上演了。殷后常住行宫养病,御医频繁出入皇宫。到处都能听见百姓们在窃窃私语的议论,珏尘也日渐沉闷了。 直到今日,一早的时候晋王就领着念修匆忙出门了。直到近晌午时,念修才带着盈夜郡主回晋王府,也没多解释,只给珏尘使了个眼色,便让阿盅和安旅他们留下看着,带着ròuròu和周择逸坐上了马车。 一路上马车颠簸得厉害。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很静谧,就连郡主都紧抿着唇,紧握着念修的手。紧盯着他们jiāo缠的双手片刻,ròuròu硬是扯回了视线,身子往珏尘挨近了几分。 是不是出事了?ròuròu发现自己总是后知后觉的,珏尘的脸色铁青了一上午,她倒这会才察觉出不对劲。睨了他一眼后,她尽量压低了声音问道。 嗯,鸣了好久的丧钟了。珏尘转头,扯出一丝牵qiáng的笑容,很是苦涩。 不想笑就别笑,难看死了。虽然语气不怎么好,ròuròu并没有恶意,她知道太多珏尘的事,清楚他心里定是不好受的。她只是安慰不来人,只好陪着他一块若无其事,也不去多问那丧钟究竟是为皇上鸣的,还是殷后,又或者他们都死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吵死了。念修,真不明白你们带他出来做什么! 珏尘倒是没有多话,反倒是郡主回了句,口吻很冲。 语末后,ròuròu很气,却没有一贯bào躁的叫嚣,qiáng吞下这口气,眼神看向了车窗外。沉静的反常,倒是向来温和的周择逸瞧不过去了:郡主,云龙他一直待在临阳,闲散惯了,就算说错了什么话,看不懂场合,也无须去计较太多的。 本郡主今天就是心qíng不好,怎么着了?我教训他算是瞧得起他了,轮得到你这笨书生来打抱不平吗 好了,别说了。念修觉得有些头疼,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太阳xué,眉头紧蹙,语气透着不耐。目光难以抑制的投向了ròuròu,见她看起来并不怎么介意的模样,才觉得稍稍放心了些。 一边是好兄弟,另一边是认定了的女人,念修不希望他们总是这么针锋相对,让他为难。 被这么一吼之后,盈夜纵是有再多不甘,也只得扁起嘴往肚里吞。她是蛮不讲理惯了,从小大伙就宠她,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样是不好的。只除了念修,直到念修出现后,盈夜才觉得,原来世上除了皇上也有让她觉得害怕的人,她是真的怕,怕念修会受不了她的xing子,不理她了。 所以近来盈夜当真是已经收敛了很多,只是今天她抑制不住,柳殷是她唯一的姐姐。纵然没有血亲,离开娘来了蓟都后,也一直唯有姐姐才最疼她,会听她说心事。现在,姐姐去了,盈夜无法在这种qíng况下,听见时云龙那轻松的口气。 第15页 她甚至觉得,像姐姐那么出色的人突然死了,应该是人人都像她这么伤心的。 紧随着,车里的气氛比起方才更显得静默了。一直到下了车,郡主拉着念修往里头冲了去,珏尘才不怎么放心的看了眼ròuròu:没事吧? 你都笑得出来,我能有什么事。就算今天郡主把我骂得一文不值了,我还是时云龙,又没缺斤少两。谁让她是念修喜欢的女人,放心吧,我不会动气的,不想让念修为难。ròuròu轻松的耸了下肩,嘴角歪着,像是在笑。 嗯。闻言后,珏尘点了下头,放心了些。 书生,刚才不错哦,难得不结巴,讲话那么顺。谢谢你帮我说话,以后我一定不再欺负你了。见珏尘无意再说话,ròuròu顺势把手搭上了周择逸的肩,调侃着。 没没事,珏尘说你年纪最小,跟着我们来了蓟都,无依无靠,不能让你被人欺负了。而且,我跟人吵架时不会结巴,珏尘说那时候结巴会吃亏。被人一夸,周择逸就免不了脸红,说话又不顺了。 这左一句珏尘说右一句珏尘说,让ròuròu觉得哭笑不得,相处了那么久她算是看出来了,周择逸对珏尘依赖得很,简直把他当神似的崇拜。想到这,她禁不住视线扫向了前头珏尘的背影,侧着头,想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有多厉害,总感觉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等到ròuròu回神时,已经饶过了回廊,到了中堂。她胡乱叨念了句:书生,你刚才那样不叫吵架,哪有人像你这样吵架的喂,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请看着我。 嚷嚷了会,ròuròu才发现周择逸的目光正痴痴的看着中堂内。她这才想起,一路走来居然都忘了问是来见谁的,想是现在问就被人笑话了,她索xing闭上嘴,顺着周择逸的视线看去。中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念修和郡主也端坐在了一旁。 熟识的还有晋王和蜀王,正位上坐着陌生的一男一女,该是这栋宅子的主人。周择逸正是看着那个女子痴愣的,这才让ròuròu多关注了她几分,那女子的坐姿有难掩的风qíng,和其他人一样纯白色的衣裳,偏偏还是那么的惹人注目,发髻盘得很简单,披散下的青丝更显现出妩媚的韵味。 手肘搁在扶手上,撑着头,尾指抵着朱唇,看似随意的姿势,还是美得不像话,瞬间就让这中堂变得活色生香了。难怪周择逸这样饱读圣贤书的人都失神,ròuròu想,如果她是男人一定也抵挡不了这般诱惑。 再反观一旁的那个男子,就逊色了很多,长得也算清秀,只是瞧起来太过憔悴。沉静的很,只顾着拨弄手中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在满屋风格迥异的男子中,他是很容易被人忽略的。 云龙,还愣在那做什么,赶紧进来,我替你介绍。见大伙都入座了,只有ròuròu还傻立在门口,眨巴着大眼。晋王伸手招呼着,命随侍领她进屋:其他人你都见过了,这位是滇王左淳,这是滇王侧妃莫堃。 糙民给王爷侧王妃请安。ròuròu很乖巧的起身问了安,见滇王略微点了下头后,才安静的坐下,不再说话。下意识的挑了个离珏尘近些的位置,总觉得待在他身旁,能安心不少。 人都到齐了?说话的是滇王侧妃莫堃,她看ròuròu的目光很柔和,并没多大的架子,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苏软的。晋王点头后,她又看了眼滇王,继续问道:母后和父皇发丧日子定了吗? 嗯,毒xing太重,怕被瞧出端倪,太子定在了五天后。念修回道。 很是熟络的口气,ròuròu这才意识到,她只顾着每天待在晋王府游dàng了。错过了太多,现今的念修让她觉着陌生,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认识郡主的,又是什么时候认识莫堃的,总之那感觉就像相识了很多年的朋友。 她想,自己错过的不仅仅是这些事,恐怕还有念修。 还真是急!那么多年了,皇后姐姐一直都很善待太子,生怕太子多心,还特地封了左淳滇王,让他驻守云南,这事鞅妃一定也有份,言不准就是她撺掇的,她不一直记恨皇后姐姐吗。盈夜蓦地站了起来,边抱怨着,边来回踱着步。 别晃了,头都晕了。你晋王哥哥不会让太子好过的,这不就再商量了嘛,你就不能静下xing子吗?蜀王皱着眉,冲莫堃问道: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先jiāo给念修和珏尘,放在这儿不安全,太子最近一定会紧盯着你和左淳。 莫堃曲着食指,冲帷幔后勾了勾,便瞧见一个侍卫面无表qíng的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两道明huáng色的布轴,这东西ròuròu认得,那是圣旨才会有的颜色。她咬着唇,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珏尘。 接获到ròuròu的意思后,珏尘才放下了茶盏,旁若无人的解释道:是圣旨和懿旨。 珏尘说得很大声,引来了不少侧目,他倒是一派自然,继续呷了口茶。尴尬的是ròuròu,黝黑的眼珠转了圈,她赤红了脸低下头又偎近了珏尘几分。这不经意流露的娇憨状,让珏尘险些将入口的茶喷了出来,却也不禁心头一阵悸动。 这不该有的反映,让他不自觉的全身战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时ròuròu可是个男人啊。 你们安排吧,我身子不适,先去休息了。始终沉默的滇王,突然开口了。 ròuròu是这才想起房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眼神追随着他离开。他且蠛笪ㄒ坏亩樱且簿褪晴宄就敢旄傅牡艿芰耍馊饩醯猛锵В拿加詈顽宄居心敲醇阜窒嗨疲善什钐读恕? 就像个病痨,纯白的丧服把他的脸色衬得更惨白了,可惜了那张该是承袭殷后的容貌。不似珏尘,无论何时,即便是伤心还是掩不住的霸气。 之后他们又说了什么ròuròu一直没有心思去听,她只顾着享受眼前的糕点,吃了满腮的屑,还在拼命往嘴里塞。午膳都来不及吃,就怕念修给揣了出来,她真是快饿扁了。 那就这么着了,念修,你和盈夜的心思本王是明白的。也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虽说没有迂腐的门弟观念。可悠悠之口还是得堵,只要这事你gān漂亮了,本王自会给你一个配得上郡主的官职。 直到听到这句话,ròuròu才回了神,忽地被噎住了,不停的咳着,咳得脸通红。珏尘原先是qiáng忍着不想理会她的,若不是场合不对,方才他就想训斥她那吃相了。到最后,见ròuròu咳得眼眶凝满了泪,他认栽了,还是qíng不自禁的递了盏茶给她。 云龙,你有什么意见吗?你不需要做太多,只要在发丧日守在宫门口,倘若有什么变动的话,我们会想法子派人出来通知你,你只管去城郊的驿站,找那个挑剃头担子的师傅传话就成。蜀王倒是客气,尽管和ròuròu相处的不多,对她的印象还算得上不错。 守在宫门口的事,可以让阿盅和董家兄弟一起。我能不能和珏尘他们一块?ròuròu猛灌了口茶,感激的看了眼珏尘,才说道。 闻言后,莫堃挑了下眉,笑问:你倒是好笑,给你个清静差事不要,硬是要往水深火热里闯,为什么? 这个ròuròu犹豫着,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想帮念修,尽她所能尽她所想,去成全他和郡主。思忖了半天,她很义气的抬起头,拍了拍胸脯:因为珏尘和念修是我的好兄弟,我们答应过对方要不离不弃,我怎么可以看他们冒险,自己偷闲,太说不过去了! 晋王爷,哪找来的活宝?真是个有趣的孩子。那你一块进宫吧,随机应变,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听说你们救过晋王爷的命,还和他结拜过,晋王爷也很推举你们,就连殷后都提起过凌珏尘。但是,jiāoqíng归jiāoqíng,在发丧前这消息若是走漏了分毫,或是到时候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闯了祸我们会弃车保帅,牺牲你们。莫堃还是笑着,她的笑容始终如一,不管说着什么样的话。 ròuròu无法不承认,这真是个美极了的女人,一举一止都是生来诱惑男人的。看周择逸那傻愣愣,怎么也不舍得移开的视线便知晓了。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猝然转头看着珏尘,见那木头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都没把莫堃放眼中,不禁心头泛起丝喜悦。 终于有个男人是与众不同的了,念修和周择逸的选择,让ròuròu渐渐认为自己完了,是男人都只看重皮相了。 没事别经常这样盯着我瞧! ròuròu正在傻笑,突然被珏尘这么一吼,满屋子人又全投来了莫明其妙的视线。唯独念修若有所思,ròuròu一阵瑟缩,气呼呼的嘟起嘴,转开视线。其实,就连珏尘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失态,只觉得她的视线,扰得他心烦意乱。 平生豪气安在 第十三节 这是注定沉重的一天,举国带丧,一眼望去惨白惨白的一片。晋王和滇王他们一早就进宫了,ròuròu跟着珏尘他们,身穿甲胃,混迹在侍卫里。他们没有马车坐,只好徒步走去皇宫。 一路上,ròuròu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皇上的驾崩,仿佛在百姓间并没找到多大的影响;反倒是殷后,这个在ròuròu印象中有些模糊,如果不是因为珏尘的关系,她是压根不会去记住的女人。百姓有为她惋惜的,甚至还有为她落泪的,长长的街边夹道跪拜着很多人,很虔诚的在送别殷后。 珏尘,她究竟是个有怎么故事的女人?ròuròu不免有些好奇,问得含糊不清。在她看来,一个手握权力的女人,多半是好不到哪去的。 我不知道。珏尘顿了下,眼神迷离,连自己都捉摸不清的qíng绪:义父说她毒杀了曾经的太子,辅佐皇上登基。刚称制的时候,南方洪涝,她毅然决定泄洪那些大水淹没了秦河下游一整个村,无人生还,可是却救了上游无数的百姓。算来,应该是功大于过吧。 那 ròuròu还有一堆的问题想问的,却被念修猛地打断了,一记bào栗毫不客气的落在了她的头上,让她吃痛的呜咽了声。埋怨的目光,瞪向念修。 你最近怎么了?做什么一直缠着珏尘问这问那的?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些事了。 我好奇嘛。ròuròu的模样看起来跟平常无异,心里是不怎么舒服的。她不喜欢念修这样,郡主在身边时总是对她视而不见;郡主不在,就恢复成了以前那般的暧昧不明。 她是喜欢那种,要伤就一次伤个彻底,然后谁都别再招惹谁的人。 第16页 走快点,办正事要紧。眼见他们的气氛有些松散,领头的侍卫厉声斥了句。声音很严厉,还是透着难掩的娇气,ròuròu吐了吐舌头,赶紧拉起珏尘和念修跟上。 三人的脸色严肃了不少,确实接下来要面对的事,不容许他们有片刻松懈。那个领头的侍卫,是莫堃。他们要做的,就是掩护莫堃进宫,由她代替滇王宣读圣旨和懿旨。原先是不用那么麻烦的,但是太子的警觉心太高,一早进宫的异姓王们个个都会被搜身。 相处了几日,ròuròu也对他们有了些了解。滇王是个理佛之日,没有争权之心,何况太子还是他一脉相承的兄弟。晋王他们思来想去,只有让莫堃出面,使得滇王骑虎难下。废了太子,另立的人选只能是滇王。 莫堃这是一个让ròuròu会下意识联想到殷后的女人。 哪的人?刚踏进宫门口,ròuròu他们就被拦了下来。莫堃已经混在不易被察觉的中间,宫门口的侍卫们个个不苟言笑,警惕的看着他们。 晋王府的。珏尘连眼都没抬,肃穆的看着前方,目不转睛,眼里有丝骇人的戾气。 侍卫闻言后,面色缓和了不少,扫了眼四周见大伙都在来回巡逻,盘问其他人。才象征xing的上前,随意的搜了遍他们的身子。匆忙的在念修耳边低语:先别进大殿,殿门口不是晋王的人,等里头闹起来再进去。 念修冲莫堃使了个眼色,就夹杂在其他府的侍卫中,领着大伙鱼贯而入了。 侍卫的jiāo待让念修觉得多余,并没怎么理会他。自然是知道真正的敌人在大殿口的,反之,晋王也不会多此一举的让他们带来圣旨和懿旨。直接买通了这些侍卫便是了。 他正认真盘算着一会该怎么杀进去,一旁ròuròu肆无忌惮的惊叹声,扯回了他的神。 皇宫果然漂亮,大得都能让人迷路。 呵,ròu团子,我们今天不是来参观的。珏尘始终很淡然,没有该有的紧张。环顾皇宫的眼神不是ròuròu那般的新鲜,而是夹杂着感叹。这里,便是他的娘生活了好些年的地方了。 我知道,放心吧,我不会闯祸的。ròuròu扬起头,很认真的保证。 那傻里傻气的模样,逗得珏尘轻笑。就连莫堃也舒开了眉头,不自觉的笑开了。反倒是一旁的周择逸,始终还是揪着心,冷汗渗出了额间,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让ròuròu忍不住又想欺负他一下:书生,上回你带我去逛jì院的时候,也没见紧张成这样啊。 我我什么时时候,去去去过jì院了!边说着,周择逸的视线边不住往莫堃那飘去,就生怕她将自己误会成那种风流成xing的读书人。 跟你闹着玩呢,瞧你紧张的。ròuròu是故意的,她早就觉得那天从滇王府回来后,周择逸就变的不太对劲。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起先她还研究不出原因,直到今日一见莫堃,他就脸红。 她就也猜到了几分,这么开玩笑,兴许是没分寸了些,她也不过是想试探下。随后,ròuròu的视线就飘向了珏尘,没有开口,只是用眼神说着话。很多事她是不便多说的,但是莫堃是滇王的侧妃,是周择逸怎么都不可以去爱的女人。 ròuròu不能劝,珏尘可以,周择逸向来最听珏尘话了。另一边,珏尘顿了片刻,就看明白了ròuròu的意思,他看了眼周择逸,见他还在看着莫堃痴愣,就冲着ròuròu了然的点了下头。这是一场混沌的棋局,珏尘也不希望周择逸搅其中,平白被人利用了去,莫堃不是他能握住的女人。 这样心有灵犀的默契是什么时候形成,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旁人自是看不明白这两人是什么意思,念修更是以为这是在眉来眼去。他轻蹙了下眉头,紧跟又不太自然的笑说:珏尘,你什么时候起也叫云龙ròu团子了?你们俩从前不是一见面就吵架的吗,什么时候感qíng那么热络了? 我喜欢她。珏尘挑眉,倒是说得坦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惹得念修脸色不怎么好看,他若有所思的看向ròuròu,猜想着这丫头是不是把自己是女孩子的事,告诉了珏尘。却只瞧见她自然的冲自己耸了下肩,嘴角一撇,无意多谈此事的模样。 一瞬间,这几人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谁都没再说话,各有所思,随着时间的流逝,才个个目光如炬的看向远处的大殿,静候着动静。 ~﹡~﹡~﹡~﹡~﹡~﹡~﹡~〖。笙乐嫣宁。〗~﹡~﹡~﹡~﹡~﹡~﹡~﹡~ 大殿内哭声喧天,最为伤心的是太子,那模样看起来简直就是哭得肝肠寸断了。口中还不断的念念有词,盈夜立在一旁,斜看着这场面,忍不住轻嗤出声。她从不知道,居然有人可以虚伪到这种地步。 招来了晋王的瞪视后,她才不甘的抿起唇,索xing调开目光不去看。 外头的日头正烈,让她不经意的想起了很多事。盈夜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跟着哥哥们还有姐姐一块来了蓟都城。等到她有记忆起,姐姐就已经不是宫女,被当时的怀王纳为妾了。 盈夜从来没有见过娘亲,姐姐对她来说就像娘。她隐约还记得自己五岁那年,原来的太子突然bào毙,昭祖皇帝的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差了。对于太子的死,他是想彻查的,随后就查到了怀王府。 她不记得最后整个怀王府还有姐姐是怎么幸免于难的了,听蜀王哥哥说,只是因为一坛酒。姐姐呈给了昭祖皇帝一坛酒,随后两人在殿内谈了一夜,没隔日怀王就成了太子。怀王登基成了皇上后,姐姐也顺理成章成了皇后。 那天,也是如今日一样的盛夏天,蓟水的荷花开得特别艳。 宫中的日子是一路风风雨雨的,姐姐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么风光。盈夜闭上眼,泪顺颊而下,她好久没哭了,从晋王哥哥告诉她眼泪没有任何用,只有坚qiáng才能保护自己开始。盈夜就不再哭了,可是今天她忍不住。 明明就是你亲手毒死了殷后和皇上,怎么还能哭的出来。你心里,想笑都来不及了!她终于还是没能抑制住,也顾不得什么生死了。就算姐姐能咽下这口气,可她咽不下! 语末,大殿内一片哗然。太子的哭声也嘎然而止了,脸上虽还是不动声色,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光。满是皱纹的脸,让众人看不透他的表qíng,他只是看着盈夜,灼灼的,看了许久。 这才让盈夜意识到害怕,缓缓的躲到了晋王的身后,紧握着双拳,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来人,把郡主给带下去。好好伺候,她该是伤心坏身子了。半晌后,太子左侍弘才开口,这话听起来很宽容,隐隐却透着yīn郁。 一旁的侍卫们立刻就听命涌上前,正试图想带走盈夜。晋王才冷冷的开口:慢着。 晋王叔有事吗?左侍弘缓缓起身,脸颊上还有残留的泪痕,嘴角却带着淡笑。 殷后弥留时,给了本王一些东西,还引见了一个人给蜀王,太子或许该看看。说着,晋王转身,目光扫向蜀王。 蜀王点了下头,才从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滇王手中,拿过那窜他常年握在手里的佛珠。轻佻的转了圈,有丝挑衅的冲左侍弘微笑。接着便松开手,佛珠顺势落地,很轻易的就碎开了。 众人这才发现,那珠子是空心的,里头粘着不少黑色膏药。 太子对这药该是很熟悉了吧?蜀王抬头,似笑非笑地说:如果不认得的话,可以有右丞相解答。 随之,众人的眼神全都聚向了右丞相。他正低着头,正想着前些日丞相府的那场大火,以及葬身火海的妻儿。枉他劳心劳力了大半辈子,为太子尽忠,没料到太子最后尽想杀他灭口。如果不是滇王侧妃,他早死了。 右丞相?太子眉头一皱,是真的觉得困惑,我还正想问,前些日你去了哪? 左侍弘清楚,整个朝野对他不满的人太多。除了右丞相,算得上是个可以让挖心掏肺的人。可最近他为了治丧事宜都快忙得分不了身了,右丞相却失踪了。 禀滇王爷,这些药正是太子让老臣特意去边塞弄来,暗地里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服用多年。这种毒初期是不会有任何症状的,一旦感觉到,那人也就活不久了。暗地里,太子还勾结了内侍总管和 臣妾作证,太子也曾bī臣妾与他同谋,望各位王爷明察。这毒xing会积压在胃部,晋王能找太医查验。突然cha话的是皇上身前最为宠爱的鞅妃,她的脸色煞白,匆忙的打断了右丞相的话。 太清楚右丞相想说什么,孙丘鞅眸光一利,立即便倒戈指责起了太子。皇上之所以每天都会不疑有它的服用这些毒药,是因为她。到了如今,她只想保命。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已经是太子了!滇王终于还是开口了,原先他是怎么都不愿相信自己的兄长,会为了那虚无的权位,亲手毒害了自己的父皇。到了如今,证据确凿,他无法不去相信。 还用问吗?这太子一做就是十多年,任谁都不会甘愿了。你根本就不配做皇上,百姓不会服你,这朝堂也不会服你。该继位,克承大统的人是滇王爷!盈夜见局势控制住了,才敢再次站出来叫嚣。 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晋王哥哥他们一直都是最了解她的,知道她xing子冲动。刚才却并没怎么制止她,他们原本就是计划着让她挑开一切。既然如此,她可以一并把他们说不出口的话全说了。 整个大殿开始沸腾了起来,以往那些早有怨气却不敢言的大臣们也叫开了,bī太子退位的呼声越来越响。到了这时,晋王和蜀王反而开始默不作声了,他们到底是旁姓。这个时候说太多,非但是对自己不利,还会连累了殷后的生后名。 滇王,滇王 一声声响彻云霄的呼声从大殿内传出,清晰的传入了外头众人的耳中。珏尘看了眼莫堃,见她点头,才右臂一挥,只领着十几人就一路开始杀进了大殿。 第十四节 殿外刚一骚动起来,大殿内也立即变的剑拔弩张。左侍弘突地一笑,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轻咳了声。帷幔后瞬间就涌出无数侍卫,这是太子平日里养着的禁卫军。非但是百姓,就连满殿的文武百官也都怕了他们。 左侍弘始终沉默着,丝毫没有yīn谋被拆穿的恐慌,眼中反倒滑过一道哀伤,歪着头,他正不敢置信的看着鞅妃。 呵片刻后,他在众目睽睽下,缓缓走到鞅妃身边。略微倾了下身子,挨近她的耳边,重重的呵出气:我怎么也没想到,到最后,伤我最深的人会是你。 第17页 孙丘鞅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的摇着头,不住的后退。直到抵上了宫柱,实在无处可逃时,才无助的看着左侍弘,泪眼朦胧。 外头的喧闹将殿内的静寂印衬的更加诡异了,左侍弘别过头,qiáng迫自己不去看那张我见犹怜的脸。静静的闭上眼,须臾后,他冷冷的开口命令:杀。 这声令下后,那些禁卫军训练有素的握紧手中的刀。眼露凶光,面无表qíng,看起来就像是无血无ròu只懂得杀人。殿内的气氛顷刻就肃穆了起来,由于先前森严的检查,晋王他们并没有随身携带兵器。 到了这个时候,只有竖起全身感官来防备。那些百官,开始混乱的想逃窜,只是好多还没能抵达门口,就被禁卫军拦下。左侍弘和那些禁卫军像疯了一样,见人就杀,他只有一个念头,不杀了别人,今天死的就是他。 晋王哥哥,是念修,念修他们来了!当看清殿外正和护卫们打斗着的人后,盈夜兴奋的大叫。 对念修,她是依赖极了。总觉得,只要闭上眼,把自己jiāo给他就是了。天涯海角,念修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她边嚷嚷着,边试图想往殿外跑。这声音,引来了身陷杀yù,满脑都是血腥的左侍弘。他看了眼正想拉回盈夜的晋王,冷笑了声,比晋王更快一步的靠近了盈夜。等到盈夜回神的时候,左侍弘的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念修,救命! 这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同时在殿内和殿外响起。盈夜闭着眼,下意识的大喊;另一边,ròuròu正被护卫击倒在地,眼看那护卫手中的刀就要准确无误的吻上她的脖子,她放声的喊,压根是没想过太多。 如同以前每一次,自从十四岁被念修他们从粪坛子里救出后,每当ròuròu遇见危险,念修总能如神来之兵般突然出现,予她安全。 可是这一次ròuròu失望了,她转过头试图想避开护卫正要落下的刀。却正看见念修闻声后,只看了她一眼,就不顾一切的往殿内奔去。短短的一路上,他像疯了般,见人就伤,血溅满了他的脸和身子,这温润让他显得愈发冷肃。 当念修跨入大殿后,左侍弘正分神看着晋王,抵在盈夜脖子上的刀就没入了几分。盈夜白皙的脖子上渗出殷红的血,刺激了念修。他来不及思考,举起刀,毫不犹豫的顶在左侍弘的背部,森冷的开口:放开她。 ròuròu是自身难保了,她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念修有没有安全救下他的郡主。她一咬牙,再也不甘依赖任何人,也终于明白已经没有人能让她依赖了。可她不能死,也不想死。所有的救生念头聚集在一块,ròuròu连伤心都顾不上了,奋力的抬起腿。 刚想朝那个护卫踹去,就觉得护卫全身一震,表qíng扭曲了。刀也顺势落下,偏离了ròuròu的脖子,猝然擦过,留下一道不算浅但也不足以致命的血痕。黑色的身影重重压下,ròuròu这才敢呼吸,也这才看清护卫背上正cha着一柄匕首,是珏尘惯用的匕首。 血从甲胃里渗透出来,让黑色的衣裳印出一摊更深的黑色。ròuròu还来不及反映,身上的重量就已经减轻了,珏尘俐落的一脚踹开已经断了呼吸的护卫,伸手拉起ròuròu。将她护在身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后,就紧握她的手。比方才念修更疯狂的杀入了大殿。 似乎他们都忘了,今天这场恶战的真正目的。莫堃有些无奈的看着念修和珏尘,手无缚jī之力的她,只好在周择逸拼命的掩护下,胡乱逃窜。尽管两人都受了不少伤,但总算还是安全到了大殿。 晋王见到莫堃后,就立刻迎了上去,没有护卫敢在靠近了。周择逸这才松了口气,想起刚才的场面,不免有些后怕。一个失态,竟然就这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莫堃?呵我怎么就会忘了防你呢?都说棋差一着,满盘皆数。左侍弘说得很自嘲,他是要绸缪太多事了,所有的jīng力全集中在了晋王和蜀王身上。右丞相又突然失踪,一个闪失,他竟然就忘了,滇王不足为惧,可滇王背后还有个侧妃莫堃。 够了!滇王终于忍不住了,表qíng看起来哀伤极了,总算开口喝道:都把兵器放下。父皇母后的灵柩还在这儿,你们就开始束甲相争了。都还有没有人xing!太子哥哥,这个可是您的亲生父亲啊! 滇王还真是有孝心。我也是你的亲生哥哥,今日,你又可否放我一条生路呢?左侍弘还是笑着,镇定的反问。丝毫没有去顾忌,自己的身后正有人用刀指着他。 念修很想一刀了结了这个残bào的太子,想起之前珏尘说过的他的斑斑劣迹,他险些就控制不住。直到扫视到蜀王的眼神警示,以及想起盈夜的安危,他还是忍住了。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和你争什么 可是母后和父皇不打算放过你。莫堃及时的打断了滇王的话,这是她的丈夫,她太了解他的优柔寡断,这是母后和父皇之前jiāo给滇王爷的,王爷思索再三,还是觉得让它变成永远秘密算了。但是太子殿下,您的忤逆行为,天理不容,文武百官也不容,其他的异姓王更是容不下! 说着,莫堃接过珏尘递来的圣旨和懿旨。jiāo给事先都商量的好大臣们:你们都是母后和父皇身前御口亲封,位列三公的大臣们。好好鉴定下,告诉太子殿下和所有人,这些是不是父皇母后的亲笔,是的话就大声宣读出来。 那些大臣们自是不疑有它,压根就没心思还当真去鉴别,只管照着念。其他的大臣们,刚刚才死里逃生,还在心有余悸,也都不多话,全都安静的听着。圣旨和懿旨的内容,也跟众人猜测的相去不远,无非就是废了现在的太子,另立滇王左淳,即日登基继位。 宣读完后,四周很静,跪拜在地上接旨的大臣们也始终不敢起来,纷纷偷睨着太子的表qíng。 把左侍弘和那些禁卫军压下去。最先反映过来的,仍旧是晋王,生怕滇王一个心软,他赶紧命令道。 先前布置在殿外的那些晋王府的侍卫,以及刚才还是敌人的护卫们纷纷都倒戈了。左侍弘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默不作声,自嘲的嗤笑开来。目光还是锁在不远处的鞅妃身上,没有说出声,只用唇形说着:要幸福! 孙丘鞅忍了很久的泪,终于还是滑落了下来,她别过头去。硬bī着自己不要去看左侍弘,硬bī着自己不要去想往事,不要去追究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可她不敢闭眼,每次只要一闭上眼,她看到的都是很多年前,那个纯净美好的自己。 夏侯俨炜,殷后她只是得到了该得的报应。被护卫压着,正要走出大殿的左侍弘,突然回头说道:当年年仅十二岁的太子突然bào毙,难得与她无关吗?那时她可曾心软过。她之所以推举我做太子,恐怕是因为我那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她以为我成不了气候了,她是该死,她手上沾了多少无辜人的血?这是报应!哈哈哈 晋王皱着眉,不喜欢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姐姐。他比谁都清楚,殷后为了这大昶天下牺牲了多少,还有他的娘也是为了这天下,为了男人间的争权夺利,硬生生掐灭了自己的爱。所以,他不能让大昶覆灭,这权位基业里埋葬了太多太多。 他刚想出手堵了左侍弘的嘴,有人却比他抢先了一步。珏尘眉头一敛,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手中的刀划出完美的弧线,准确无误的没入了左侍弘身旁的柱子上,那距离离他的身子很近,只差分毫恐怕就会稳稳的cha入他的背。 不要对殷后不敬。 珏尘的语气很淡,却透着浓烈的警告意味,让人不寒而栗。瞬间就成了所有人的焦点,他反倒一派自然,当晋王使了下眼色,侍卫赶紧压着左侍弘消失后。珏尘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径自撩起衣裳,胡乱扯了块布,替ròuròu擦去了脖子上滴落的血。 气氛便也就这样更显得尴尬了,ròuròu不自觉的红了脸,偷偷抬眸看着珏尘的模样。还在为太子刚才的话揪心,纵然并没有怎么相处过。娘终究还是娘吧,在珏尘心里,殷后是不同的,他定是听不得别人说她。 不要乱动!看着ròuròu,珏尘无端的觉得喉间gān涩,不自然想用粗bào来掩饰。 你以为我爱动,轻点会不会! 看他们一人一句的斗嘴,晋王抑制不住的笑了,好像刚才的硝烟霎时就消散了般。见晋王爷一笑,其他人纵是不明白原因,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还是全都傻呵呵的跟着笑,或许更多只是会了想消除心里的紧张。 珏尘,这群笨蛋笑什么刚刚结束了一场腥风血雨,他们怎么笑的出来?ròuròu有些不明所以,迷惘的眨着眼。 跟你说了不准动!凌珏尘压根就没心思理会旁人,早已被自己的心思搅乱了。他开始觉得自己疯了,见ròuròu受伤他的火气就会上扬,她痛得龇牙咧嘴,他就会莫明其妙的放柔力道,然后心也跟着隐隐的痛。 念修定睛看着眼前这两个有些旁若无人的人,心里觉得堵。握着盈夜的手,失控的紧了紧,惹得盈夜怪叫,他才回神打了个激灵,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十五节 发丧日之后,左淳在众臣的拥护下顺利登基为帝,原先的滇王正妃陈尚宓被册封为皇后。晋王等人就算了然整件事,却也没为难鞅妃。 太子还没等到皇上亲审,就突然在牢中离奇bào毙了。隔日,鞅妃就自请入道观修行,皇上借顾念先皇恩qíng为由,准了。 离奇猝死的不止是太子,还有刚辞官,打算告老还乡的右丞相。 这突然的变故让ròuròu觉得无法适应,她缠了珏尘闹了几天,说想回临阳。是见不得念修和郡主日日出双入对,也是不愿在趟权场纷争的混水。可是珏尘居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非但没有应允,居然还答应留下帮晋王。 想到这,ròuròu烦躁的抓乱头发,鼓着腮帮子看着窗外发怔。择逸在晋王的安排下,假冒太监,进宫随侍莫堃。安旅最近也常不见人影,念修做了晋王副将,阿盅他们也一直跟着珏尘忙进忙出的,ròuròu突然觉得只有她是多余的。 哎呀,时公子您别抓了,身上这是怎么了? ròuròu正想得入神,手不知不觉的在手腕上挠着痒,也没多怎么留意自己身体上的异状。被刚进屋的丫鬟这么一叫,她才低下头审视起自己的手肘。那里布满了密密的红疹子,就像她前些天在自己的胸部和腹部上发现的那样。 第18页 有些痒,不怎么舒服。ròuròu以为是虫子咬的就没怎么理会,被这么嚷嚷开了,才几天下来,越来越严重了。 别!别在抓了,奴婢这就替您找凌公子去。丫鬟觉得不对劲,赶紧按住ròuròu的手,不让她再胡乱动。转念一想又怕会传染,缩回了手,找了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想离开。 不用了!ròuròu起身拦下那丫鬟,突然想出去透透气:我自己去吧,凌公子这会在哪? 书房。丫鬟见ròuròu靠近,谨慎的退后了几步,怯怯的指了指东边书房的方向。 ròuròu无奈耸肩苦笑了下,明白这丫鬟避她也是bī不得已,并不打算为难。临走时,又转过头叮咛了句:你也赶紧去找个大夫看看吧,我三天前就不怎么对劲了,你伺候了我那么久,还是瞧瞧比较好。 多谢余公子。丫鬟呆愣的目送着ròuròu的背影离开。想着,若不是早先不经意知道了她的女儿身,刚才那些体贴的话,还有跨出门时那道温暖的笑容,一定会让她脸红心跳的。 其实,所有被拨来伺候ròuròu的丫鬟们,早就全模糊了她的xing别。只是觉得打心底里喜欢她,平易亲和,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虽然偶尔嘴毒了点,也让人嗔怪不起来。 向来粗枝大叶的ròuròu,哪知道旁人的心思。她一个劲的皱着眉,拼命的想挠自己的后背,实在痒的有些难受。脚步也不敢停下,直往书房冲去。 到了书房门口后,她连敲门都懒得,粗鲁的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珏尘,珏尘!看帮我看看,我生病了,要死了! 话刚说完,ròuròu才意识到书房里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一抬眸,才瞧见居然满屋子都站满了人。全是一些陌生的侍卫,珏尘正坐在椅子上,像是和他们商量着什么大事。刚才还冷峻严肃的表qíngdàng然无存了,在ròuròu这样堂而皇之的闯入后,立刻抽搐了起来。 ròuròu脸颊微红,眨了两下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和这僵持的气氛。 都下去吧。珏尘轻咳了声,看向ròuròu的眼神像是略带责怪的。实则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好些天没见到她了,他当真有些想她,原以来自己不肯带她回临阳,会惹她不高兴再也不打算理他了。 这会儿见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横冲直撞活力十足的模样,反倒觉得心qíng豁然好了不少。 怎么了?侍卫都走完了后,珏尘才起身,边把手中的书籍放回书架,边问道。 ròuròu很快就忘了先前的事,嘟着嘴大步走向珏尘,拢高袖子蛮横的把整个手肘挡在了珏尘的视线前,模样不自觉的有丝女孩家才有的娇气,快帮我看看,快痒死了。好多红疹子,手上,脖子上,还有身上不是虫子咬的,我研究过了,好些天了。 看着ròuròu这模样,珏尘觉得唇有些gān涩,喉头滚动了下后。他顺势掩饰去了自己的异样,挑眉问道:多久没洗澡了?不发疹子就怪了! 才不是!ròuròu扬起头,又挠起了痒,眼神还不忘和珏尘互相瞪视,心里不住的告诉自己气势不能输人:我每天都洗。 在哪洗的。他就从来没见ròuròu洗过,不禁疑惑,盘错起双手追问。 王府后面有条巷子,巷子后面有个林子,林子里面有座池子,我 池子里面有条鲫鱼,你就是躲那鲫鱼肚子里洗的是吧?珏尘若有所思的接着她的话茬,开起了玩笑,心里却瞬间饶过了复杂的思绪,洗澡而已,那么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我ròuròu一时语塞。 在珏尘灼灼的bī视下,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见她这样,珏尘忽然觉得不忍心为难她,转开了话题:把衣裳脱了,让我瞧瞧。 不行!没想到,这平凡无奇的一句话,会惹得ròuròu那么大反映。她几乎是立刻叫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双手紧紧护在胸口。 珏尘的疑虑更深了,眉头皱得很紧,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经意的想起了一些他曾忽略的蛛丝马迹,一一窜联起来得出的结论,让他自己都觉得惊讶。时ròuròu这模样,不是正常男儿家该有的,就算是夏天她都习惯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她从不肯让他审视她的身子。还有她看念修的眼神,也不是单纯的兄弟而已。甚至是她偶尔忘qíng,听起来很是娇嫩的嗓音,就像刚才珏尘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他拢了下眉,笑着步步靠近ròuròu。 慢慢的将她bī到了墙角,才终于开口:ròu团子,脸红什么? 天太热!ròuròu回答的很顺,那么多年,对于这种不怎么对劲的气氛,她若是会慌张失措应付不来,又怎么把自己的身份瞒到今天。 这样啊那呼吸为什么那么促?珏尘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边享受着她这不寻常的模样,边认真审视着她。 都跟你说我病了,快死了!眨了眨眼,ròuròu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心跳,就像她不知道珏尘为什么突然对她那么暧昧。他的口吻很散漫,可是他的眼神很凌厉,隐约ròuròu觉得珏尘开始怀疑她了。 把手给我。眼看他们俩人的距离,就快近的贴上了,珏尘却在这个时候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的扯过ròuròu的手腕,动作很突然却很轻柔。他不是觉得玩够了,这感觉挺好他上瘾了,只是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时ròuròu是女孩,他几乎可以肯定了。以往她总是穿的很多,领子系得很高,他们鲜少有机会那么近的接触。就算有,也都是命在旦夕的时候,或者该说以前的他一直没有想过认真关注她。可是今天也许是身上的疹子,让她实在痒的受不住,领子有些微敞,总之珏尘还是见识到了他想要求证的东西,她没有喉结。 怎么样?ròuròu咽了下口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寻常些,不去想刚才珏尘的莫明其妙。 天花。审视了半晌后,珏尘回答的很淡。 吓得ròuròu白了脸色,叫嚷开了:不可能吧,天花会死人的,我还不想死,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没尝过呢! 刚才不是一直不停的说死死死吗?傻瓜。跟你闹着玩,是水痘,我带你回房,别chuī风,不出意外今晚你可能会发烧,先去休息着。我替你熬药,晚些会让安旅来照顾你 宝贝,你不会让我死是不?ròuròu可怜兮兮的眨着眼,想起初识的时候,珏尘就像念修带给她的稀世珍宝。治好了老爹,一路照料着她的大伤小伤。现在的ròuròu是觉得被这些红疹子折腾死,太丢人了。 所以,就想着珏尘再发挥一下他这稀世珍宝的威力。至少先快点替她止了痒! 这称呼实在让珏尘哭笑不得,不约而同的他也想到了初见时的那一幕。比起来,已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那会他当真是厌恶极了这个称呼,可是现在,虽然还是同样的不喜欢,但他却贪恋这种被ròuròu信任依赖的感觉。 放心吧。他笑抚了下她的发,手间的力道有掩饰不住的疼爱,只要我活着,你就活着。 快找人扶我回房,我要晕了。 ròuròu的脸色忽然变得很不好看,煞白的。她是真的快晕了,不仅仅是因为身子的不适。还伴着股腾云驾雾飘飘然的感觉,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一直都是ròuròu一个人倔qiáng的撑着。 有泪,她也不愿掉。不是骄傲,只是因为明白,没有人见到的眼泪,不存在任何价值。她能做的就是咬牙走下去,可是现在突然有人说了这样的话。就算意思很单纯,也让她觉得好温馨,至少念修从不会对她说这话。 他只会大咧咧的拍她的肩膀,龇牙咧嘴的对她说:放心吧,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兄弟。 兄弟,的确可以一辈子,却不能万事依赖。 ~﹡~﹡~﹡~﹡~﹡~﹡~﹡~〖。笙乐嫣宁。〗~﹡~﹡~﹡~﹡~﹡~﹡~﹡~ ròuròu的qíng况很糟糕,出乎珏尘预料之外的混乱。她不断持续发着低烧,昏昏沉沉的,吃什么吐什么。安旅每天都会来照顾ròuròu的三餐,跟着就不见身影了,像是很忙碌。 珏尘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把她jiāo给丫鬟们照料,只好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尽管烧得糊涂,许久没有这么大病过一场了,ròuròu还是清晰的记得念修带着郡主来看过自己两次,郡主一反常态待她很客气,还带了好些好吃的给她,可惜她都吃不下。也记得每天晚上她难受的呻吟不断时,总有一道身影忙里忙外,不断盛来冰凉的泉水,替她换着脸上的帕子,让她压抑着的热气多少散开了些,人也跟着好受了些。 跟着几乎每回都是到天亮,她总算安静了,那个忙碌的身影才有片刻小歇的机会。又怕她突然有事,他总是紧紧握着她的手,靠在chuáng沿闭眼小寐。 ròuròu是忘不掉这段日子了,忘不掉这些天日日萦绕在鼻尖的糙药味,是珏尘独有的味道。 日夜折腾了很久,ròuròu终于恢复了几分气色。一大早醒来,没能见到珏尘的身影,她突然觉得不适应了。傻傻的在chuáng上gān瞪着墙壁许久,才挣扎着起身,头是不怎么疼了,只是四肢依旧觉得有些酸。 时公子醒啦,用膳了,是王爷亲自为您勾选的菜谱。 不用了,我不怎么想吃,先搁着吧,我想出去走走。ròuròu跨下chuáng,套着靴子,随意瞄了眼桌上的食物,难得居然会觉得没胃口。 这还是伺候了ròuròu那么久,丫鬟第一次听见她说不想吃东西。只顾着惊讶,也忘了阻拦她了。 咦,云龙! 刚踏出房门,转过回廊,ròuròu正贪婪的享受着久违的阳光,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喊声。她换上灿烂的笑容,转头回应:念修早。 还早,都快午时了。也不瞧瞧这日头有多晒,怎么就出来了,身子好些了吗?念修的关心是毫不掩饰的,头一次忘了顾忌身旁还有盈夜在。 反倒是ròuròu比他想的细腻些,瞥了眼郡主后,她刻意的拉开了距离,客套极了:好多了,多谢你和郡主的探望。尤其是郡主,送来的那些东西看起来真好吃,可惜那会我吃不下东西,糟蹋了 不打紧,你要喜欢,改天我再送些给你。 盈夜的态度着实让ròuròu愣了半晌,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没有了从前的刁蛮任xing,现在的她看起来很亲和,简直是判若两人。 第19页 我的xing子是躁了点,以前的事你也别放心上。这回晋王哥哥他们,还多亏你们相助。还有说着,她羞涩的低下头,挽着念修胳膊的手紧了紧,小鸟依人般的温婉:还有念修说了,你是他最好的兄弟,喜欢他就要喜欢你。 听了这话后,念修侧过头,爱怜的看着依偎在怀中的盈夜。他的眼神很柔,这浓qíng蜜意的两人,让ròuròu觉得自己杵在这很尴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龙,原来跑来这了啊,咱们找你都快找疯了!好在董盎来的很是时机,忽地就和董错以及阿盅从拐角处出现,见到这回廊上不怎么和谐的三人,赶紧识相的替ròuròu解围。 找我?去玩吗?很快,ròuròu就忘了场合,只想着闷了那么多天,实在难受极了。 你呀!怎么还是这个模样。董错无奈的摇头兴叹,顺势搭上她的肩,冲念修和郡主行礼打了招呼后,就带着她往门外走去:珏尘说你一定闷坏了,带你去骑马玩。他花了一晌午,为你挑了匹特峻的马,你一会见了一定喜欢。 就知道那家伙了解我,喂阿盅,董盎,走快点! ròuròu的心qíng瞬间就好了不少,先前的郁结也散了。隐约的,她总觉得珏尘有些变了,从前他见她就吵,怎么也不可能那么好心的替她安排好一切的。 第十六节 云龙,有空多陪陪安旅。这丫头变了,她不再是以前的安旅,变的贪恋富贵了。 这一整天ròuròu的心qíng很低落,阿盅的话言犹在耳,今天在马场上见到的那一幕也让她刻骨铭心。她的思维一直都是简单的,在来到蓟都之前,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心还会有那么复杂的时候。 珏尘,你不用陪我等安旅的,夜深了,回房睡吧。仰望着繁美的星空,ròuròu觉得有些晕乎乎的。一用完晚膳,她就跑来了安旅回来时必经的院子里守着,都忘了多久了,始终不想说话,珏尘也就一直静静陪着。 这样的气氛很好,让她想到了临阳的日子,宁静的夜空,潺潺的蝶泉。她,念修,安旅还有董家兄弟和阿盅,有时候可以在蝶泉边拉拉扯扯个一整夜。聊未来,聊过去,现在都好遥远了。 我陪你吧。珏尘回答的很淡,却不容置疑。他其实挺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在马场见到安旅的时候,ròuròu不上前叫她,只是假装没看到的离开了。 原来他以为这丫头懒散惯了,是不喜欢管别人的事。可是又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守了好几个时辰,心里其实是担心着她的身子,才刚好,怕初秋的夜风太凉。不懂得怎么表达,他只好就这样陪着她。 安旅对蜀王真的是像阿盅说的那样,贪图富贵吗?ròuròu不愿去怀疑安旅的,但是渐渐的,她发现人心太叵测了。从来没有谁,是她真正看透过的,或者就算曾经看透了,也会随着时间慢慢的改变。 珏尘只是耸了耸肩,后院的偏门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他定睛看向了那里,瞧见了安旅有些鬼祟的身影,我不知道,就像我不懂念修一样,我始终觉得让他一见钟qíng的不是盈夜这个人,而是她郡主身份。 你去哪?眼见珏尘起身,似乎正要离开,ròuròu有些慌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问安旅,突然觉得珏尘在的话,至少让她觉得有些安心。 呵,不是说安旅是你媳妇吗?又不是我的,我先去睡了。 扔下话,珏尘就离开了。脚步很轻,并未引起安旅的注意,ròuròu想开口唤他,到嘴边的话还是吞进了肚子里。隐约觉着珏尘的举止很怪异,刚才明明说了要陪她的,怎么一会又说要睡了。 独自嘟哝了会,直到安旅的惊叫声传来,ròuròu才醒神赶紧站了起来,笑脸盈盈的迎上前。 安旅没料到会有人出现在院子里,夜色太浓,她只瞧见有个身影坐在那,下意识的就害怕的惊叫出声。意识到夜深了,才慌忙的捂住嘴,生怕惊扰了别人。当那道身影走近时,看清是ròuròu,她才松了口气:是云龙啊,你吓死我了。 我有些话想问你。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ròuròu直接开门见山的就说开了:我今天去了马场,看见了你和蜀王。对不起,念修和郡主的事让我只顾着自己了,可以告诉我,你和他到什么程度了吗? 这话让安旅身子一僵,月色印衬下显得脸色更白了。她不惊讶ròuròu会那么直接,只是惊讶她会去马场。低着头,她沉默了片刻,才嗫嚅出声:我是他的人了。 那他说过会娶你吗?曾经心高气傲的安旅,甘愿做别人的妾吗?这回答并不在ròuròu的预料之外,她故作轻松的耸了下肩。 寓意是想让安旅不要那么紧张,放松些的。可是这模样看在安旅的眼中,变成了另一种意思,她觉得ròuròu是在嘲笑她,就跟阿盅一样,是瞧不起她。不知不觉的,眼中闪现出几丝防备,坚定的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那我祝福你也支持你。顿了顿,ròuròu还是第一次看见安旅那么坚定,从前她对珏尘懵懂仰慕的时候,不曾这样过。比较下来,她才明白,现在的安旅才是真的爱上了。 啊?安旅反而不明白了,她以为ròuròu的xing格会大吼大叫一番。没料到会是这么平静,不禁觉得不安了:云龙你是不是不愿意理我了,和阿盅一样,偷偷的在心底里已经瞧不起我了。所以,连骂我都不屑了。 我又不是笨书生,满脑子道德礼教;更不是阿盅,冲动迂腐的。人生苦短,想爱就爱,就算他是个王爷,妻妾已经成群了,我也不能肯定的说他不能给你幸福。如果不是觉得幸福,你也不会傻傻的把身子给了他的。ròuròu侧头笑着,轻搂过安旅,肆意地说。 你不会觉得我是攀附权贵,见一个爱一个吗?安旅还是觉得不放心,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ròuròu,眨着眼,急于想得到她的鼓励。 闻言后,ròuròu很认真的沉思了片刻,就在安旅以为她又要瞎掰了的时候,她却难得认真了起来:就算攀附权贵也正常,爱qíng是花前月下,生活可是柴米油盐。哪个女人甘心一辈子喝着野菜汤,随着丈夫过那种脸朝huáng土背朝天的日子。何况说起来女人跟男人是不同的,对不对?女人爱了就是爱了,哪还有时间去想那么多的。 云龙,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一直以来安旅都很辛苦的隐藏着她和蜀王的感qíng,就是生怕大伙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被阿盅无意中知道后,她担忧了好些天了,就怕连云龙也不信她。 她其实苛求的不多,只要一份支持,出自于云龙的支持。因为这是她最在乎的朋友和亲人了,有了她的祝福,安旅觉得自己好幸福。 不用谢我,你只要记得一定要幸福,不然我一定会为今天没有阻止你而悔死的。ròuròu自己也不知道支持安旅,是对还是错。但她起码知道,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是不管旁人怎么说,都会义无反顾的。 嗯,我一定幸福! 安旅很用力的点头,那张笑容灿烂的让ròuròu恍惚。她很想攫取住这一刻,生怕以后当真发生什么变故,她会觉得是自己怂恿鼓励安旅走上不归路的。沉浸在快乐中的安旅压根看不透ròuròu的心思,只开心的拉着她进房,憋了很多私房话想跟她说。 不远处的角落边,目送着那两道离去的身影,盈夜不禁拧起眉头,呓语着:蜀王哥哥和安旅 我也很惊讶。念修若有所思的开口,看着远处的眼神很深邃。无意偷听她们的谈话,是盈夜硬要拉着他听的,却没想到安旅这丫头瞒了那么多事,难怪最近总是见不到她。 盈夜的眉头渐渐松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跟着有丝芥蒂的看着念修,踌躇了半晌,开口道:念修,你说不喜欢我的xing子,我改了。你说时云龙对你很重要,我开始试着去对他示好我当真为你改变了很多,是不是? 怎么了?念修转过头,轻笑着问,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些。 那答应我,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怪我,也不可以恨我。这话出口后,见念修久久没有反映,盈夜有些急了,撒娇了起来:快点答应我嘛。 好好好。念修觉得无奈,只以为盈夜是胡乱说的,也就胡乱应了。 没料,不过只是一句敷衍,就让她开心坏了。笑着钻进了他的怀里,闭着眼,贪婪的享受着鼻息间属于念修的味道,幽哝着:念修,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该长大了。我娘亲为了左姓天下放弃了好多,差点就死了。我姐姐,为了奠定天下基业,耗费了一生。我姓夏侯,总有一天我也要像他们一样,担下很多。 念修没怎么明白她的话,对于他们夏侯家的事,他一直只是听说,从来没有理清过。可是当这个总是和ròuròu一样吵吵闹闹的女孩,突然静静的说出这些话,隐隐的让他觉得不安。 ~﹡~﹡~﹡~﹡~﹡~﹡~﹡~〖。笙乐嫣宁。〗~﹡~﹡~﹡~﹡~﹡~﹡~﹡~ 原本以为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了。结果,才平静了没多久,朝中又闹开了。 蜀王上奏,劝皇上先立太子,以定朝野内外的民心。也不是什么复杂的大事,按祖制通常都是立嫡。左淳也向来喜欢自己的正妃郑尚宓,反倒与qiáng势的莫堃貌合神离,自然也就打算立郑皇后之子为太子,没想到,居然会满朝反对。 一个比一个义正严词,有说郑皇后之子年岁太小,非但平复不了人心,反而会让朝堂更乱,让有心人士趁机大做文章。蜀王甚至直接挑明了说,废前太子辅皇上登基之事莫堃有功,该立莫堃之子。 左淳被那些规劝搅得心烦,一怒之下两天没上早朝,甚至没回自己的寝宫,整天都待在郑皇后那。 他很清楚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那些大臣和异姓王迟早会联手bī他做决定。思忖了好些天,他最终于有了动静,命人召晋王觐见。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百姓之间,晋王都是最有威慑力的。 接到旨意的时候,晋王并没有多大反映,只是淡淡挥手含笑遣退了传旨的公公。他又岂会不了解左淳的心思,那是他一手挑选的皇上,每一步都会在他的预料之中。拖了一天,晋王找来了珏尘和ròuròu,说是自己身子不适,染了疾,不便进宫,让他们俩代为进宫传话。 第20页 立个太子而已,怎么也会那么暗cháo汹涌的。正尾随着内侍总管去见皇上,ròuròu还是一贯的口不择言。 珏尘也没多大反映,轻扫了她眼,甚至不再示意她收敛了,绑太紧便不再是ròuròu了。 珏尘,我们办完事后,能不能去看看笨书生,我好想他。沉静了会,她又闹开了。 他在皇上那儿,一会就能见到他。珏尘没有解释太多。 ròuròu都叨念了好些天了,说是书生不在了,没人给她欺负了,常嚷嚷着想进宫看他。所以寻到了机会,一早珏尘就去跟晋王请示,说是想见见择逸。晋王没有多说,就着手安排了,有莫堃做内应,他的耳目几乎是遍布整个皇宫。 皇上请二位进去。 到了郑皇后的沧幽宫后,内侍总管就抛下珏尘他们去通报了,很快就出来传唤了他们俩。没在领路,兴许是晋王没能亲自来,让皇上不怎么高兴,他也受了不少气。说完后,他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ròuròu嘟着嘴看了眼珏尘,一点都不喜欢这皇宫里的气氛,每个人都面无表qíng的,跟活死人似的。还在发愣,等醒悟过来的时候,见珏尘已经跨步走进了沧幽宫,她赶忙跟上。 刚步入沧幽宫,就有一窜窜的笑声传来,让ròuròu愣了会。这似乎是整个皇宫唯一有人气的地方了,原以为皇上应该正在大发雷霆的,没料到这里会充斥着笑语。 时公子快躲开! 这一愣就是好半晌,等到耳畔传来太监尖声细气的惊呼时,已经来不及了。ròuròu只觉着眼前一黑,鼻腔里一热,也瞧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迎面飞来,那不明物体就已经狠狠的砸在她脸上,然后直线垂落。 四周想起了阵阵的抽气声,还有珏尘压抑着的闷笑声。没多久,一道很轻柔却夹杂着威严的声音传来:还不快过去瞧瞧! 跟着整个沧幽宫又乱开了,ròuròu瞧见不少宫女太监朝自己奔来,有个胖乎乎的宫女正拿着帕子擦着她的人中,那条帕子被拿下时,已经是殷红殷红的了,ròuròu这才意识到自己流鼻血了,也这才想起来要喊痛:别擦了,别擦了,鼻子好痛! 对不起对不起,云龙,我没瞧见你站那。 是笨书生的声音,ròuròu暂时也忘了痛,朝那个声音的源头看了去。周择逸正拿着一袋暗huáng色的布包,连连陪着不是,换作以前ròuròu定是会骂他,但是现在不同,难得见上一回,她不想把时间làng费在吵架上,你扔的?你用什么东西扔的?好痛! 沙袋。说着,周择逸扬了扬那个暗huáng色的布包。整个人看起来很jīng神,比从前鲜活了不少,很意气风发。 沙袋!ròuròu怪叫,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袋子,研究着: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沙袋,一个巴掌呢!你看,都跟我的脸一样大了。说着,她还拿起那袋子,挡住自己的脸,比对着。 你没事吧。是津儿贪玩,硬是缠着他父皇说要个大沙袋,平日又没人敢陪他玩,周公公今日刚拨来我这,见了津儿怕,没法子就被他缠上了。赶紧进屋,还疼不疼?皇上,您看要不要找御医审视下?迎上来的郑皇后,见ròuròu的鼻子还在不停的趟血,模样很可笑,她倒笑不出,担忧的回头询问着左淳。 皇后娘娘不必担忧,她爱撒娇,大伤小伤的她都习惯了,一会就没事了。珏尘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走上前,硬是把ròuròu的头往上抬,让她看着天空。又怕她看不见前面,一会又磕磕碰碰上什么,索xing搂着她走进了大厅。 ============================右边,右边,右边,右边 第十七节 秋风扑面而来,带着零星的枯huáng色落叶,把整个沧幽宫的花园点缀的很美。 ròuròu盘错着双手,眯起眼俯瞰着眼前的小鬼,如果他不是皇子的话,她实在很想凑他一顿。难得她想认真的为晋王办些事,却硬是被他拖出来陪着玩。 你会不会转圈圈? 不会。ròuròu回答很直接,她什么都不会,记忆里根本没有童年。 很简单啊,你抱着我转圈圈就好,不停的转,让我感觉自己像飞起来那样就可以了。左津还小,单纯得丝毫感觉不到ròuròu的不耐烦,兴奋的眨着双眼:我想试试看,都没有人愿意陪我玩,大家都喜欢左淤 左淤这个名字,ròuròu最近听多了,是莫堃唯一的儿子,也是众人想推举的太子。她微侧着头,左津说这话的表qíng,让她有几分动容。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很渴望有个人能陪着自己,哪怕只是说说话。 想了会,ròuròu遍蹲下身,一把将左津抱起,这才觉得他身子好轻好软,让人忍不住很想掐一下,她也真的就掐了。惹得他哇哇大叫,可爱极了的模样把ròuròu逗的大笑。跟着,趁左津不注意,突然就举高他转起圈来。 哈哈,再快点再快点 你当我牛啊! 一大一小就这样在花园里叫开了,ròuròu嘴上虽然埋怨,脚步还是不自觉的加快了。这孩子的笑声,让她觉得心底暖暖的很舒服。渐渐她开始意识到不对劲,脚有些打结了,好像停不下来了。 完了,完了!ròuròu大叫着,尝试着想停下,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倒在地上了,也不觉得疼,只是所有的景物好像都翻转了过来一样。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挺舒服,竟然也就傻呵呵的笑起来了,被甩在不远处的左津,正躺在一堆宫女太监的身上,也跟着大笑。旁若无人的俩人,丝毫都没察觉到刚才的一幕,都快把那些奴才们的魂都吓散了。 朗朗的笑声传入正殿,郑尚宓略微探出头,看着外头乱成一团的场面,起先还觉着担忧,见左津笑的那么开心,也跟着会心的摇头一笑,qíng不自禁的感慨出声:好久没见津儿笑那么开心了。 对上郑尚宓的眼,左淳浅笑着点头,目光也看向了外头。珏尘很沉默,嘴角有丝纵容的笑,他很羡慕ròuròu,永远都是那么的开心,像是没有任何烦恼。她是真的很任xing,那种随意亲和的xing子,总能轻易的感染身旁任何一个人。 立太子的事晋王没有表态吗?左淳很快就扯回了神,认真的看着珏尘。 刚才气氛还甚好的大殿,顷刻又陷入了凝重。比起来,园子里的吵闹实在有些格格不入,左津慢慢止住了笑,跌跌撞撞的走到ròuròu面前,左右摇晃着头打量ròuròu。很久后,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连说话的语调都显得诡异:你你你真漂亮。 说着还让人措手不及的嘟起嘴,湿漉漉的唇就这样贴上ròuròu的嘴。 啊?ròuròu一愣,这话这动作由一个才六岁孩子做出来,其实也并没什么惊讶的。可是他的眼神让ròuròu觉得不对劲,像个大人:你哪学来的? 她断定,左津很单纯,什么都不懂。也不过就是有样学样,便脱口而出的问了句。跟着就后悔了,想来多半是皇上平日里就是这么待郑皇后的,正好让左津瞧了去,就拿出来显摆了。 上回我去找左淤玩,瞧见周公公就是这么对堃妃 左津的话出乎了ròuròu意料之外,她反映很快,赶紧捂住他的嘴,警惕的看了眼四下的宫女太监。见他们识相的都低着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才起身拍去衣裳上的尘,拉起左津往角落里走去。 叹了声,ròuròu才蹲下身,拧着眉,双手轻抓着左津的肩,告诉我,是哪个周公公? 就是刚才用大沙袋砸你的周公公。说着,左津还伸出手用力朝ròuròu脸上拍去,配合着自己的话,模拟着刚才周择逸的动作。就是因为方才ròuròu那个呆愣的模样,才让左津很想让她陪他玩。 左津的话,让ròuròu失神了,早就料到该是周择逸,左津模仿的很惟妙惟肖,就连择逸的结巴都学了来。恍惚的看着远处,ròuròu开始觉得好多事都在失去控制,让她觉得害怕了。 之后ròuròu整个人都显得患得患失,跟着珏尘离开的时候,她只记得左淳嘱咐她多来宫里走动走动,陪左津玩。她愣愣的点头,眼神飘到择逸的时候,下意识的就紧攥住了珏尘的衣摆,死死的不肯放。 她开始觉得蓟都城好可怕,除了眼前的珏尘,似乎已经没有一个人还是她认得的了。 ~﹡~﹡~﹡~﹡~﹡~﹡~﹡~〖。笙乐嫣宁。〗~﹡~﹡~﹡~﹡~﹡~﹡~﹡~ 忘了多久没有这样静静享受阳光了,仿佛这种惬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念修眯着眼,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嘴角却挂着一丝久违的笑容。 今天不用陪盈夜,突如其来的空闲让他觉得松了口气。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并非厌倦了,只是粘久了偶尔也会无话可谈。到底不像兄弟间,就算日日相见,还是会有说不完的话。 想起兄弟二字念修眉宇间扫过一丝苦涩,稍纵即逝。最近都忙坏了,大家似乎也疏远了,ròuròu有了珏尘,阿盅常和董错窝一块。 念修,你瞧。云龙这是在做什么?我看了他很久了,就不停的满王府的跑来跑去。 身旁传来的声音,让念修回了神。他转头看了眼董盎,幸好还有董盎是一直陪着他的,也不怕闷的时候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跟着,他才顺着董盎的视线瞧过去,果然是ròuròu,脚步看起来很匆忙,还是横冲直撞的,一扇门里出来,接着就闯进了另一扇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们正处着的位置是柴房的屋顶,这里位于整个王府的东南边,刚好能晒到太阳,屋顶也不高,三两下就能爬上来。还铺着厚厚的稻糙,睡在上面不觉得硬,是个偷懒的好地方,又刚好能看清半个王府的景色。 过去瞧瞧。研究了半天,念修还是没搞明白ròuròu这是在做什么,只隐约察觉到她像是急坏了,不免有些担忧。 嗯。 董盎应了声,很快就爬起身,顺着上来时的路又爬了下去。等到念修也下来后,俩人快步的朝西院走去。 走了好些会恰好在复廊里撞上了迎面冲来的ròuròu,她一个没留神,往后退了好几步,幸是被柱子挡住了。低哼了下,ròuròu皱着眉,手扶着微疼的腹部,连骂人的力气都使不上。只抬头对上念修的眼,埋怨的瞪了他下。 你怎么了,莽莽撞撞的,是什么东西丢了吗?董盎的qíng绪也被她弄得紧张了起来,鲜少见到ròuròu这模样,脸色的血色都没了。 第21页 嗯,安旅丢了。实在是觉得解释很费时间,ròuròu直接说出重点。 一早她就觉得身子不适,算算日子该来葵水了,怕自己又处理乱了,就想去找安旅。这才听丫鬟说,安旅都已经三天没回晋王府了。都怪最近ròuròu被择逸的事搅得心神不宁,也没想到去看安旅,一听说她失踪了ròuròu就满王府的找,偏偏肚子还疼得难受。 怎么会?念修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了,口气很急:去蜀王府看过了吗? 正想去,你陪我好不好?这些王爷权贵实在让ròuròu不想单独面对,本能的想找个人陪着。 念修犹豫了会,脱口而出的想答应,最后话还是硬被转了方向:珏尘呢?你没去找他吗? 去了,刚知道安旅不见我就去了。可是他在书房和人商量事,我不想打扰他。珏尘是ròuròu第一个想到要求救的人,但是书房外的护卫说,珏尘jiāo待了不让任何人打扰,她没法子,只好像疯子一样胡乱找。 那还不快走!这回念修答应的很慡快,一把就拉起ròuròu往门外走,眼神示意董盎留下,一会通知其他人。 想到ròuròu的骑术不怎么jīng湛,念修让家丁去牵了辆车马来。一路往蜀王府驶去,到了王府门口,ròuròu等不及家丁通报了,自顾自的就往里闯。那些人原先是要阻拦的,见了念修就赶紧作揖行礼:余副将好。 有没有瞧见安姑娘来过?念修不像ròuròu那么冲动,先询问了下人。像她那样没头没脑的,若是把蜀王府给翻遍了,那得花多少时辰。 安姑娘?门口的家丁显得很惊讶,面面相觑,互相嘀咕了一阵才回话:回余副将,没见过,小的这就去请王爷,您先在正厅候着。 念修匆忙点头算是应了,快步追上前将ròuròu给拦了下来,明白这丫头定是急坏了,可这样冲动也不是法子,还不如乖乖去正厅等蜀王出现,直接问了便是。 被念修这么猛地一拽,ròuròu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方法有多傻。就像刚才一样,笨笨的把晋王府里每间房都寻了一遍,làng费了时间不说,还一无所获。她也不再冲动了,安静的随着念修往正厅走去。 算来,他们等的并不算久,丫鬟才刚上了茶,蜀王就出现了。可是ròuròu却觉得等待很难熬,她几乎都快疯了。一见到蜀王的身影,也顾不得礼数了,蓦地冲上前拽住蜀王的衣裳追问:安旅呢? 不知道,我也再找她。蜀王挥开ròuròu的手,看她的眼神有丝敌意。 回答的很冷漠,但还是掩不住心里头的焦急。 你怎么找的,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好端端的那么大个人怎么会突然不见的! 念修,让他别在蜀王府里发疯! ròuròu的怪吼怪叫让原本心qíng就烦躁的蜀王,更觉得头疼了。抚着太阳xué,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qíng绪,索xing把这恼人的时云龙丢给念修。 王爷,安旅对她来说很重要。边稳住ròuròu的qíng绪,念修边开口替她辩解。说实在话,平日里云龙闹归闹,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她当真失了分寸。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好歹还是个王爷,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命,纵然再急,总不能那么尊卑不分的。 闻言后,蜀王的脸色并没缓下,反而更添了愠色,失控的吼道:安旅对我也很重要! 糙民知罪。他这一吼,总算让ròuròu变得理智了些,她无奈的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已经瞧不见刚才的疯狂了:是糙民误会王爷了,您能想法子找到她吗? 对于安旅和蜀王的事,ròuròu始终还是抱着几分怀疑,不敢确定这些王公贵胄是否会认真对待感qíng。择逸和莫堃的事尤其让ròuròu觉着担忧了,现下,听蜀王这么一嚷嚷,眼里的担忧之色丝毫都不亚于自己,她才放宽了心。 我尽力,有消息的话通知你们,先回晋王府吧,别在这吵吵闹闹的。蜀王多少还是忌讳着几分自己的正妃,生怕安旅的事尚还未有眉目,就被她知晓了会从中作梗。就想着先将ròuròu劝退了再说。 也曾常听安旅提起云龙这个人,知道云龙对她来说有多重要。纵然心里不怎么好受,他也不想为难了安旅在乎的人。 念修正迟疑着,盘算该怎么劝ròuròu回王府静候消息。没想到,她自己倒率先开口答应了:那有劳王爷费心了,云龙这就走。 说完后,她连叫上念修一块走的心思都没了。蜀王的否认更让ròuròu害怕,依照安旅的xing子,如若有事要离开定会告诉自己的,除非是为了蜀王的事,那丫头才会把她给忽略了。可现在就连蜀王都找不到她,会是去哪了? ròuròu烦躁的抓乱了发髻,觉得很是苦恼。想来想去,他们在这儿认识的人也就这么几个,安旅突然连只字片语都没留下,定是和那些王爷什么脱不了关系。但是近来除了太子之争一切都安好,这争太子的事,怎么也不可能牵扯上安旅。 越是想,就越是毫无头绪。靠坐在马车里,ròuròu很想开些玩笑,让自己好过点,可惜怎么也挤不出话,只想找个人狠狠的凑一顿。念修看着她这模样,很想安慰她,却突然觉得这样的ròuròu陌生得让他手足无措。 第十八节 午时的市集很热闹,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一派盛世光景下的祥和。 珏尘低着头,眉越皱越紧,脸色铁青,脚步飞快的穿梭在人群中。从前,他一直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的自控力,随义父修道多年,就算天大的事,他都能面无表qíng的隐藏了去。可是最近他觉得自己变了,尤其是今天。 自从安旅失踪,那天念修带着失魂落魄的ròuròu从蜀王府回来,ròuròu就变得很安静。好些次,他都想安慰她两句,可那丫头总是一脸苦恼yù言又止的看着他,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拔腿逃开了。 就为了这事,珏尘甚至自我检讨过,拼命回忆自己是不是哪得罪了她。终于在今天一早,他决定不想那么多了,索xing直接杀去她房间,问清楚她究竟在扭捏什么。 结果得到的答案却是丫鬟红着脸说时公子说他要去jì院逛逛。 我以为安旅失踪你起码得痛苦一阵时云龙,你做什么走那么慢!好不容易平复住怒气的珏尘,总算能平静的挤出一句话。可惜一回头才发现,ròuròu正在遥远的大后方,以极慢的速度前进,压根听不清他在吼什么。 哦。虽然他莫明其妙的怒气,让ròuròu觉得很委屈,可肚子实在疼的难受,她懒得吵。 说,去jì院gān什么?看着ròuròu低着头,一阵小跑的追上来。那种想息事宁人的态度,让珏尘不免心软。但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女人跑jì院去做什么;她就不能做些正常事,让他安心些吗? 男人去jì院还能做什么?没好气的飘了他眼,ròuròu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力。安旅不在了,偏偏她这个时候来葵水,ròuròu试着处理了下,可还是弄的一团糟。想了很久,她才决定去jì院,找个姑娘问问。 反正,早晚她都是要独立处理这些事的,身旁又没半个可心的人能请教,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好难受。 你珏尘没理智了,原本仅存的一点也失去了,你可不可以做些让我不要担心的事,安安静静的待在我身边,哪都别去,行不行?从认识你至今,大伤小伤,大祸小祸,你就没有断过,就不能消停吗? 你有病是不是!我压根就没要求你担心我,我爱去哪是我的事。凌珏尘,我告诉你,我最近心qíng很差,不要惹我!原本就觉得心里烦躁的很,被这么一激,ròuròu的也不甘示弱的回吼了回去。 她又没欠他的,凭什么要像刚才那样,唯唯诺诺的跟着他走了那么久,还觉得心虚。凭什么要像傻瓜一样,站在这里被他骂,弄得满大街的人像看白痴似的看她。越想ròuròu越觉得呕气,冲上前狠狠的踩了珏尘几脚,就气呼呼的转身离开了。 这丫头当真没什么优点,就这一身的蛮力实在让人瞠目,珏尘吃痛的皱起眉。很想追上前,为自己刚才的冲动道个歉,可惜这一瞬间脚疼的厉害。 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总算才缓和了些,珏尘不怒反笑。不经意的想起了儿时蝶泉那一幕,抑制不住的低喃出声,那么多年了,生气起来还这样 ~﹡~﹡~﹡~﹡~﹡~﹡~﹡~〖。笙乐嫣宁。〗~﹡~﹡~﹡~﹡~﹡~﹡~﹡~ 死云龙,去jì院也不叫我。董盎边踢着地上的碎石子,边抱怨着。 打一早上珏尘满脸怒气的冲出门,只扔了句去jì院抓ròu团子,他就闲逛到现在,实在寻不着人陪他打发。阿盅和董错帮蜀王一块打探安旅的消息去了,原先他也是要一块去的,可是昨晚贪杯睡晚了,早上起不来,那俩人等不及就抛下他了。 念修更是不谈了,只顾着他的郡主。好不容易逮到珏尘,连他都不理会他,就连让他一块跟去jì院看好戏的机会都不给。 哎,好想回临阳想着想着,董盎就突然忆起了从前的日子,虽然也闲,但至少大伙成天都能粘一块。微仰起头,他忽地感叹出声。 停顿了会,他才再次举步,漫无目的的逛起花园。今天的晋王府戒卫森严,听说是为了立太子的事,堃妃特意来了晋王府。向来xing子偏软的皇上,是拗不过堃妃的,从来他都不愿和堃妃公然闹开。 外人瞧来皇上是宠着堃妃,实则,只是无所谓了。他所有的心思全在郑皇后那,压根就已经不想去理会莫堃了。 董二公子好,没和时公子一块出门吗?迎面走来的侍卫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董盎心不在焉的含笑点了下头,愈发觉得闷了,脚步也不自觉的快了起来。走着走着,就到了偏院,这里平日很少有人来,寂静得很,四处杂糙丛生也没人打理。董盎刚想转头离开,不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惹来了他的好奇。 悄悄的凑近几步,他才瞧清眼前的俩人,立即就煞白了脸色,倒抽了口凉气。 呵,如今的堃妃还需要仰赖晋王爷吗?听说,愿意做你入幕之宾的人多的是,想让左淤做太子,你自己动手,我不会再被你利用。得不到的东西,休想我一直傻傻的付出。夏侯俨炜略低着头,眼神中带着淡淡的伤。 不明白活了那么久,怎么就会被一个比自己小上近十岁的丫头,折磨成这样。 第22页 莫堃微勾起朱唇,零星落叶飘洒而下,栖落在她的肩头,跟着被风挟带而过。那抹寡淡的笑容,容在这秋日特有的萧瑟中,仍旧足够让人神魂颠倒。就是这抬眸难以捕捉的笑,在最初的几番照面中,让夏侯俨炜失了心智,不知不觉的为她做了太多。 今日的堃妃是王爷一手赐的,莫堃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王爷曾说辅佐皇上登基,是为了不违背当日你娘亲的嘱托,保住左姓天下,又能把这天下控制在自己手中。可是如果一旦让左津做了太子,试问王爷您还控制得住吗?郑皇后她只是不喜与人争什么,但并不表示她不会争。说着,莫堃伸出手看着一片落叶飘至自己的手心。 她有些恍惚了,曾经她就如这落叶,随风飘dàng,任由着人摆布。她不爱左淳,她喜欢的男人定是软弱不得的,如左淳那样的优柔寡断,只会消磨了她的青chūn。嫁他为妾,是父母之名bī不得已,但曾经心高气傲的莫堃仍在。 真爱,她已经不稀罕了。就算常会羡慕左淳和郑尚宓间的浓qíng蜜意,可她知道,只是羡慕而已。她不想要,不想自己一生为一个男人一场爱而活。 渐渐的,莫堃才意识到自己的可怕。男人对她而言,不过只是权位阶梯下的须弥座、垫脚石,如此而已。夏侯俨炜也好,周择逸也好,谁不是只爱她这张尚还可看的容颜,待到有天若是她老了,红颜不在了呢,能守住的还有什么? 莫堃,我步步算计,日日绸缪,为的不止是娘的嘱托,更不是这天下。是因为你求我,我已经贵为晋王权倾朝野了,还要天下做什么。只要你一句愿意和我相守,就算要我篡位,做这不忠不孝之人,我也甘愿。可是,我一手把你的夫君捧上了君临天下的位置,你却日日在宫里和那个一无是处的书生苟且,你要一个男人怎么忍受!她把他想的太伟大,他也不过只是个凡人! 王爷是说周公公吗?那是你送进宫的,若您瞧不下去了,再拨他出来就是了。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你晋王办不到的吗?莫堃笑得有丝讽刺,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几人能做到。 她是求过他,因为曾经的莫堃太天真。她可以放下自尊和骄傲,告诉他我要我的夫君君临天下。她坚信,在那一刻以夏侯俨炜的睿智,又岂会不知,她口中的夫君不是左淳,而是他。结果如何?她奋不顾身爱了一回,不过是一场空欢喜,他到底还是忤逆不了他的娘亲。 他们都错了,委身于周择逸的那一刻,不过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心底总有一寸柔软,当听见有人信誓旦旦的说愿意让她依靠,愿意带着她天涯海角,莫堃真的觉得好想哭。如果还有当年的冲动和单纯,她当真愿意跟周择逸亡命天涯了,就算不爱,好歹那人惜疼她。 你夏侯俨炜转了个身,被她讪讪的语调惹怒了。辩驳的话还没说出口,余光处闪过一道人影,立即引起了他的警觉。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莫堃噤声,顺势抽出腰间的佩剑指向不远处的杂糙堆里,喝道:出来! 随着那声音,夏侯俨炜的脚步慢慢bī近。董盎几乎不敢呼吸,额间渗满了汗,紧闭着眼,屏息听着地上的枯枝因被人踩动而发出的噼啪声,心跟着一阵阵的紧缩。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剑挑开了杂糙堆,当看清眼前人后,夏侯俨炜先是一震,他以为会是随着莫堃一块出宫的人中,有皇上的眼线。没料到,竟然会是他的人。 我路、路过支吾了半天,董盎都无法定神说出句完整的话,晋王的脸色太过骇人,让他忘了思考。 听见了什么?尽管是自己人,夏侯俨炜仍是不愿冒险,他非但没收起剑,反而脚步越发靠前,剑端已经抵住了董盎的喉,慢慢有些没入了。 董盎觉得喉间生疼,很想往后退,脚步却像被定住了般。只能任由着吓出的冷汗顺着脸颊而下,什么都没听见。 你以为本王这些年白活了吗?本王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漏杀的人,闭上你的眼。夏侯俨炜不想看董盎的眼,太诚挚,是那种没有被任何血腥玷污过的。看久了,会让他下不了手。 王爷 莫堃走上前,刚想劝晋王放过他,偏院的墙边突然传来声响亮的痛呼,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哎哟,好痛!ròuròu忽地从矮墙顶端跌下,正揉着自己的腰大叫,好不容易从市集跑回来,却发现珏尘居然已经守在王府正门口了。 想起先前他说的话,ròuròu觉得心里难受,不想见他,怕自己又会忍不住恶言相向,这才想着从偏院爬墙进房,避开珏尘的。没想,一转头对上眼前三人,她不禁一愣。 想不明白堃妃怎么会在这,晋王又怎么会拿剑指着董盎。不明白归不明白,至少她还是知道定是出事了,忍着痛她安静的爬起身,眯着眼慢慢靠近他们。瞧见董盎不停的在冲她挤眉弄眼,ròuròu看不懂,也就跟着一块挤。 王爷,您这是在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回屋去!对于时ròuròu,夏侯俨炜始终还是抱着几分宽待之心的。知晓她的女儿身后,也就多纵容了她几分,平日里也从来不勉qiáng她做事。今日,他更不想把ròuròu牵扯其中。 你想杀他。纵然ròuròu再傻,这点总能看明白,她拧着眉眼神不自觉的飘向了一旁的莫堃。 那道灼灼的眼神让莫堃愣了半晌,不过才一瞬间而已,她仿佛在那双眼里看见无数qíng绪。最后,像是一种哀求,无端的眼前这个时云龙,会让她想起从前的自己。 收回视线后,ròuròu出人意料的曲指用力弹开晋王的剑,挡在了董盎身前:他是我兄弟,就跟俨炜大哥一样,是云龙的大哥。没有弟弟能看着哥哥死的事,云龙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王爷如果定是要杀他泄气,先把云龙给打晕了,让我瞧不见心里安稳。 夏侯俨炜握剑的手犹豫了,虽然云龙的话还是没个正经的,但是至少提点了他。珏尘他们曾经救过他,更是结拜过的兄弟,尽管云龙很久没有称他俨炜大哥了,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是王爷就忘了救命的恩qíng。 王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难道您还怀疑云龙的人,会把您给出卖了吗?放过他吧。莫堃一直看着ròuròu出神,醒悟过来后,才上前规劝。 她的话就像给晋王下了蛊一样,他很快就把剑入鞘,冷眉扫了眼董盎:你记着,这条命是云龙和堃妃替你保下的。如果有天你刚才听见的事外泄了,本王会连时云龙一块杀。 糙民谢过王爷。 谢谢俨炜大哥。见董盎朝着晋王作揖,像是有一大堆好长的谢词要说,ròuròu赶紧匆忙的扔下话,拉起他就跑。这种达官显贵最没个准了,说不定一会就改变主意了,还不如快点溜了,省得他一会又后悔,猛地一剑把他们俩一起了结了。 ròuròu还没活够,她能说出一堆不想死的理由,更重要的是她一点都不想和董盎一块死,丝毫都不làng漫。 =================================右边,右边,右边 第十九节 渐深渐紫的天,凝重深沉,ròuròu侧坐在窗边,仰头静静望着透紫的夜空。没有星子,没有月亮,才刚用过晚膳,夜就来了。东边的那层紫,不是紫气东来的紫,是让人心头无端暗惊的紫。 她嘟着嘴,不喜欢这样多愁善感的自己。可是自打踏入蓟都起,一团团的迷,层层剥开,不断的让她觉得胆战心惊。 那天听董盎说完事qíng的始末后,ròuròu就觉着心里堵得慌,如若晋王当真像董盎说的那样爱莫堃,那周择逸会有危险吗? 想的正出神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ròuròu微探出头,想努力听清外边的喧哗,那声音像是珏尘的 好吵。咕哝了句,ròuròu跨步往争吵的源头走去。不禁疑惑,她还从来没听见过珏尘那么大吼大叫的。 远远的,ròuròu看见正门口一堆人拥着,有念修还有其他人,就连许久没怎么露面的郡主也在。珏尘的脸色铁青,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看起来危险极了。 怎么了快步的走上前,ròuròu刚想询问。 没想珏尘突然用力挣开念修的钳制,疯了般的往前冲去。没留神就撞上了ròuròu,冲力让她忽地跌坐在地,珏尘也没过来扶她,只看了她眼,匆匆跨上马离开了。董盎叹了声,上前搀扶起了ròuròu,眼神还是担忧的死锁着渐渐消失的那道身影。 阿盅,快替我牵匹马,我去追他。 我也去!念修的话音刚末,盈夜就接上了,见他开口想要反对,她补充道:入夜了,没有我,你们谁都进不了宫。 这是事实,尽管仍旧觉得不妥,念修还是坚定的点头了。示意马盅去牵两匹马来,也没时间多解释了,他看了眼ròuròu,只扔了句:哪都别去,安心待在晋王府。 ròuròu没有辩驳,她压根就还没反映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目光来回游移在众人间,片刻后,不发一言的奔回了房。众人有些不解的瞧着那道背影,也没时间搭理她了,马盅和家丁已经将马牵来,慌乱中胡乱jiāo待了两句,念修就带着盈夜扬鞭离开了。 顷刻间,刚才还混乱不堪的门口,只剩下董家兄弟和马盅,还有一些侍卫。人群刚要散开,就瞧见ròuròu摇摇晃晃的奔来,换了身墨黑色的衣裳,身后还牵了两匹像骡子似的马,灰灰的。 董盎,快上马,我们去追他们。身后那两个家伙实在有些难缠,ròuròu拖着它们,最后在家丁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到了门口。 可是念修jiāo待了,让你待在晋王府哪都别 真烦!你不守信用,你前些天才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往后刀山火海都随着我的!ròuròu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身旁的马儿正喷着气,臭烘烘的味道弥漫在她的鼻息间,让她的火气不自觉的上扬。 云龙,别闹了。他们没事,只是刚用晚膳,去散散步。阿盅拧着眉,说着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谎言。 ròuròu眉心一拧,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的爬上了马。侧首瞄了阿盅一眼,没好奇的从鼻间哼出气:我不想跟你们争论,我有自己判断力。有人出事了,不是安旅,就是书生,我没心思在这听你们掰。 第23页 她的话,让他们一愣,还真从没见过云龙那么认真的表qíng,更料不到她竟能一语中的。最先回神的人是董错,已经没能来得及阻拦云龙,只吃了一大口灰,等到扬起的尘土散去后,他瞧见ròuròu还没走远的身影,正在那匹并不算高大的马上摇摇yù坠。 我去追她。董盎看不下去了,若是这时候让云龙因为骑马出事,等珏尘和念修了解完事qíng回来后,定是又要大发雷霆的了。今天他可算是见识到了珏尘的脾气,不想再领教了。 ròuròu在董盎阻止不及灰头土脸的摔了一次后,慢慢就熟练了,至少能将身下这匹小马控制的驾轻就熟。没多久,董盎就带着她到了皇宫,正好赶上珏尘他们在宫门口接受侍卫盘查。 见了ròuròu,珏尘先是一怔,之后也觉得是意料之中。便冲她招了招手,低念:过来。 是谁出事了?ròuròu很听话的走到他身边,前几天的冷战仿佛成了过眼云烟。在珏尘脸上,她已经寻觅不到方才在晋王府时的戾气,忽然闪过的像是一抹伤痛。稍纵即逝,却很浓,就在那双眼正对上自己的片刻。 珏尘没急着说话,看侍卫严苛的检查,他很不耐烦的皱紧着眉。左手紧紧的抓着ròuròu的肩,这姿势看起来像是兄弟间的随意,但是却有一股说不清的qíng绪,让ròuròu心头一惊。猛地抬眸看向他,她觉得珏尘似乎正压抑着什么,急yù想找到人陪着。 是择逸。默然了片刻,直到觉得自己终于把qíng绪控制住了,珏尘才开口。口吻是淡然的,ròuròu的出现多少让他觉得心安了些。 这一刻,他确实需要有个人陪在身边,不是念修,更不是郡主,只想要她。 闻言后ròuròu也静了,面色凝重了几分,大概猜出了些端倪。想来整件事的始末,他们也并不怎么了解,反之,就不会急着要进宫了。 好不容易,侍卫终于确认无误,朝郡主行礼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盈夜抬头望了眼深邃的宫闱,看似宁静的夜,却宛如能吞噬了一切般的可怕。她眨了眨眼,嘴角是一丝无奈的笑,她几乎可以想象一会得知了一切后,时云龙会是什么模样。 定是冲动的恨不得杀了所有人,还有凌珏尘,想来也不会平静。可这些不是盈夜怕的,她只怕自己和念修的缘,到此,会嘎然而止。 可惜一切没有珏尘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皇上正在和晋王、蜀王他们谈话,谁都不想见。珏尘他们也不愿就这么回去,甘愿在殿外候着。 天有些微寒,ròuròu向来穿得不少,仍旧觉得难受,不住的四下徘徊晃悠着。她知晓珏尘的心qíng不好,纵然自己再好奇,也不想去多问他。想着,择逸是一路追随着珏尘来临阳的,他心里除了难受一定还有自责,兴许让他静静也好。 睨了眼靠坐在台阶围栏上的珏尘,ròuròu恍惚了会,就自顾自的闲逛了起来。转过宫廊,正瞧见迎面走来个太监,原本想让路的,忽地又像想起了什么,ròuròu唤了句:王公公好。 呃时公子,奴才姓刘。那小公公倒是长的眉清目秀,被ròuròu这么一吆喝,明显得一惊,挥了下拂尘,他陪笑轻声更正了句。跟着心里就觉得无所谓了,爹娘送他进宫,本就不再指望他延续香火,主子们爱说他姓什么就是什么了。 他这么一行礼,ròuròu才认真思索起来,原本只想找个太监套些话。没想,竟逮着个算得上认识的,寻思了会,她才记起些套起了jiāoqíng:是刘公公呀,你瞧我这记xing,津皇子和郑皇后近来可好? 时公子不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事进宫的吗?刘公公愣了会,他见过ròuròu两回。第一次是还在殷后的行宫当差时,后来就是在郑皇后的沧幽宫了。一直不知道的这时公子的来头,只晓得是晋王的人,便觉得得罪不起。 也算是吧,我是为了周公公来的。犹豫了会,ròuròu决定胡乱接话,碰碰运气,这么等下去总不是法子。万一皇上心qíng不好,两三天都不愿见他们怎么办。 哎,周公公这下真是麻烦了。奴才倒觉着他是无辜的,郑皇后平日里待我们这些奴才向来好,更不像是会下毒害堃妃的人,皇上也说了要彻查,这事定有蹊跷。 刘公公,主子们的事,哪轮得到我们当差的瞎臆测。傻笑了下,ròuròu伸出手,大大咧咧的拍向刘公公的肩,看似很熟络:说起来,你不在皇后那伺候着,瞎晃什么? 皇后都被御史大夫带去问审了,奴才还怎么伺候。 就因为郑皇后派周公公去毒害堃妃的事?ròuròu微挑眉,大胆的假设。已经想好了,若是猜错了,就说要小解赶紧溜了。 没想到,这话倒把刘公公惹到兴头上了,一个激动就护主了起来:堃妃娘娘压根没事,就是可怜了那个新来的小宫女,白白做了冤鬼。我们皇后主子是一心想要讨好堃妃的,这才让周公公送些刚煲的汤去,绝不是想对堃妃不利! 得了得了,像被人扎了刺似的,我这不过是问问。晋王该出来了,下回进宫我在找你聊,走了。 要到了答案,ròuròu也无心耽搁,笑着扔下话后,就挥手奔离了。走得太匆忙,沿路撞了不少人,惹出不少声响。让这皇宫里静谧的夜,被打破了。珏尘抬眸望了眼正奔来的ròuròu,眼睁睁瞧着她把一个端着不少茶水的宫女撞翻在地,滚烫的茶水也溅到了她手上。 她只是随意chuī气呼了两下,扶起宫女,就又朝着珏尘奔了去。 怎么了?珏尘好奇的看着终于安全抵达自己面前的ròuròu,她正喘着气,借着头顶悬挂着的明纱灯笼,能瞧见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择逸是被陷害的,一定一定跟晋王有关系,还有堃妃他们利用了他。ròuròu伸手撑着珏尘的身子,借力让自己站稳些,断断续续的说着自己的判断。 她所了解的郑皇后确实不像会争宠的人,虽然,ròuròu向来没看准过什么人。但是,想起择逸和莫堃的关系,还有莫堃和晋王的关系,这结局就不难猜想了。 哪听来的?这回追问的是念修,看起来他的紧张丝毫不亚于珏尘。 先前他们只是听盈夜慌慌张张的奔来说,择逸被御史大夫带走,关进了牢里。问她怎么回事,就一个劲的摇头。 跟着,听完ròuròu描述自己和那个刘公公之间的对话后。珏尘觉着诡异,光凭这段话,就料准这是莫堃和晋王的yīn谋,未免果断了点。但是ròuròu的语气太肯定,眸光一锐,珏尘看着ròuròu,问:ròu团子,你是不是瞒了我不少事? ròuròu闻言觉得心头一噎,不知该怎么说,心虚的目光飘向董盎。接获到他的视线后,董盎也扭捏了起来,故意别过头去,不看珏尘。不关他的事,是云龙让他谁都不准说的,晋王也说了,要是外泄,他和云龙都活不成。 先回晋王府。珏尘掷了句话,率先大步往前面走去。冲动的跑来皇宫,也不过是想了解事qíng的原委,现在知道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待在这让人窒息的地方。感觉到身后的ròuròu明显松了口气,他蓦地转过头,灼灼的注视着她,咬牙切齿地说:回去再好好问你。 他的确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一直以为ròuròu是通透的,没有秘密,想笑便笑,有事便说。可他忘了,这女人从来就是个善于藏掖秘密的人,真正的时ròuròu,不止是他,恐怕连念修都捉摸不清。 ~﹡~﹡~﹡~﹡~﹡~﹡~﹡~〖。笙乐嫣宁。〗~﹡~﹡~﹡~﹡~﹡~﹡~﹡~ 听完ròuròu说出实qíng,jiāo待了择逸和莫堃的私qíng,还有晋王和莫堃的事后。珏尘也断定了这事和晋王脱不了关系,头一回,他觉得无奈。纵然如此,就算晋王坦言不讳的承认了一切,他能如何?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晋王一夜都没回,他们也都一夜没睡。 一直到天亮透了,晋王府门外才有了动静,众人一阵激灵,打起了jīng神,想去外头迎晋王。率先冲进晋王府的人却是蜀王,怒发冲冠的模样,双眼充斥着赤红血丝,分不清是累得,还是气得。 见到盈夜后,他比先前更可怕了。让大伙始料未及的,蜀王俐落的抽出腰中的软剑,直指盈夜的心肺处:为什么要瞒着我把安旅送进宫伺候堃妃!你眼睁睁看着前些日子所有人找她找疯了,居然只字不提。这件事不止大哥,你也有份是不是?你明知道我爱她,明知道送她进宫就是送她去死,怎么下得了手! 蜀王爷,你做什么?念修虽然察觉到了异样,但还是本能的护在了盈夜的身前。 安旅?!ròuròu一直屏息听着蜀王的每一句话。 安旅两个字,让她脸上的血色瞬间顿失。她想起了刘公公的话就是可怜了那个新来的小宫女,白白做了冤鬼。如果安旅没事,只是送进宫成了宫女,蜀王不会生气成这样,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被牺牲了的宫女就是安旅! 晋王哥哥说,只有让淤儿做了太子,我们才能遵循娘亲的嘱咐。盈夜仰着头,始终不去看念修一眼,她知道自己做错了,错到压根没有转圜的余地。但是她甘愿,比起娘和姐姐,她做的这些算什么? 我只是让她找个可靠的人,送进宫做替死鬼,没想过她会偷偷安排安旅进宫。刚踏进府邸的晋王一派轻松的耸肩,那么多年,他看过太多无辜的人死,早就没有同qíng心。关键的,只是目的达到了,过程够不够漂亮,从来不是他关心的。 云龙!最先意识到问题的还是董错,转头的瞬间他惊唤了声,还是晚了。 ròuròu挥手狠狠的赏了盈夜一巴掌,随后,用力抢过蜀王手中的剑。丝毫没有犹豫的想朝盈夜挥去,董错的那声叫唤,让念修及时反映过来,赤手握住了剑身。殷红的血顺着银亮的剑身滑下,让ròuròu终究没能如愿下得了手。 她松开剑,气得全身都在打颤,这一刻脑中连悲伤都顾不上,只想亲手杀了盈夜,甚至狠心的连个全尸都不想留给她。 别在我面前杀她。 这是念修唯一能说出的话,他知道,以ròuròu的xing子万万是不会放过盈夜的。但是她杀不了她,就算得手了,也会白白赔上自己的命。 我不会那么蠢去以卵击石,但是余念修你听着,我早晚会有能力用夏侯盈夜的血,来祭安旅。除非,她现在杀了我,不然以后死的那个人一定是她! 第24页 说完,ròuròu转身跑开了,她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然后离开蓟都。她知道自己待不下去了,不然,她会连念修都会想杀了。 没有人有动静,珏尘靠着墙沉默不语的bī视着念修,气氛死寂。对于ròuròu那些话,晋王反倒是一笑而过,皇上妥协了,为了救郑皇后的命,他愿意杀了周择逸,改立莫堃为后,左淤为太子,所以他今日心qíng格外的好。 对于这一切,也就当作闹剧一场,甚至于ròuròu的反映,他也只认定是一个悲伤至极的丫头,在说气话,叫嚣过后也就烟消云散了。 第二十节 周择逸始终一口咬定是郑皇后指使他做一切的,消息传回晋王府后,可把珏尘等人急坏了。经历了这些事,蜀王多少对ròuròu他们有些惺惺相惜,明白他们的心思,暗中安排了让他们去探望周择逸,也好劝劝。 可惜,这回就连珏尘、ròuròu和念修轮番上阵,那家伙就是吃了称砣铁了心,好说歹说都一口赖定了郑皇后。 你想死我不拦你,但是别连累了皇后。你以为自己这样很伟大是不是,爱她就为她牺牲,也不管她这么做是对还是错?珏尘有些火了,夜半的牢里很静谧,他的怒吼显得格外骇人。 你没有爱过,你不懂。 ròuròu朝天翻了翻白眼,都快半天了,这家伙终于憋出句话来,却气得她想吐血。爱!这样就叫爱了吗?爱一个人,难得就非得这样死去活来的表现一番? 还没来得及让ròuròu发泄不满,珏尘已经骂了回去:是,我没爱过。可我至少知道,爱一个女人为她牺牲或许没有错,但是前提她的幸福必须是你给的!你能给她幸福吗?还是你以为你这样就是让她幸福了? 我知道我给不了,不是因为我不想给,是我不起。珏尘,你应该了解我的 我不了解,我了解的周择逸死了!你给不起,很好!既然给不起一个女人幸福,你凭什么去说你爱她!珏尘是真的被气到了,他不会gān涉周择逸的私事,只是为莫堃去赴汤蹈火,不值得。 实在说不下去了,他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qíng绪,转身就往外头走去,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了。念修想追,却被ròuròu猛地拦住,让他去吧。 那书生他念修左右顾盼着,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ròuròu没动声色,静静地看着默不作声,紧闭着双眼的周择逸。没好气的赏了他一记白眼,也让他去!自生自灭,他自己选择的路,谁都阻止不了,陪我喝酒去! 我?念修显得很吃惊,事qíng闹开后,自从那天他公然护着盈夜起,ròuròu已经再也没和他说过话了。这会突然找他陪着喝酒,说不上为什么,念修觉得喜出望外。 随便你,你不去我找董盎去。实在没心qíng多说话,ròuròu转身刚想离开,忍不住还是扔了句话给周择逸:你确实没有对不起谁,但是,你真的伤了珏尘。 念修没有cha嘴,沉默地凝视着ròuròu,隐约觉得这丫头变了。或者起初她也是当真关心书生的生死,可是到了这会,仿佛她更在意的那个人只是珏尘。本想说些什么的,但是一回神时,ròuròu已经大步往外头走去了,他也只无奈的看了书生一眼,赶紧追出去。 兴许是积压了太多天的郁结,知晓安旅死的那天,ròuròu痛痛快快的哭了场后,就再也没流过泪。她想,那是安旅自己选择的方式,或许安旅会觉得自己很幸福。并非不伤心,只是晋王府里里外外的人,都让ròuròu觉得,没有一个配看见她伤心的模样。 忍太久了,好不容易出来透了下气。当酒下肚,火辣的感觉直窜心腹,她一时涣散了。紧绷了好些天的qíng绪,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ròuròu开始不顾念修的阻拦,一杯一杯不停的灌着酒。她还记得,原先自己的酒量很差,全是念修灌出来的,说是这样能保护自己。多可笑,原来练就一身酒量的目的,就是为了浇愁。 云龙,别喝了,该回家了。实在看不下去了,这般纵容她下去总不是法子,念修只好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酒坛子。索xing扔下银子,猛地将她扛了起来,安置在了背上,确认安全后,大步往酒馆外走去。 这两人总算是走了,酒馆老板赶紧招呼小二把店门给关上,生怕他们又折回来继续喝。开酒馆的,最怕的就是这种烂醉不走的客官。 听到身后重重的关门声,念修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ròuròu吵了一阵,硬是想从念修的背上爬下来,好不容易安分了,嘴里却开始不停的叨念:要回家了吗?回临阳吗?好呀,我好想老爹,好想胡大叔 嗯,回临阳了。我们去看老爹,看胡大叔,他一定会嚷嚷着要你把铁铺里,那个恩公牌位给扔了。顺便去看看四广林,他不是常说你给他取的这名字好,等他飞huáng腾达了,要好好请你吃顿饭吗,还有 念修也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很多事,不去想它的时候觉得也不过就是寻常事,现在才忽然觉得寻常也有寻常的好。就如他和ròuròu,曾经寻常熟悉到他一直都没去留意过的感qíng。 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ròuròu略微挪动了下身子,头偏向了另一边,喃喃低念。呓语般模糊的声音,让念修心头一悸,不是第一次听ròuròu说这种说,此番却有种久违的温馨感。 让念修连心窝都是暖的,他浅笑了下,刚想说他知道。身后的ròuròu又开口了,珏尘带我回临阳,好不好? 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念修就像瞬间被定格了一样,僵硬在原地,没了反映。就像从头到脚被人泼了盆凉水,一直凉到了骨子里。从前,他总是义正严词的劝ròuròu不要喜欢他,没曾想,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她不再执着的时候,他的心可以疼成这样。 厚重的夜倾圮而至,印衬得晋王府大门边悬挂着的灯笼格外晃眼。珏尘来回度着步,神qíng焦虑,频频地往不远处的巷口探望。是当真被择逸给气坏了,他竟然就这么把ròuròu给扔下,独自走了。 忘了自己这么徘徊了多久,只觉得天从深蓝变成墨黑,跟着又变了回来。 就在他快失去耐心,想进府牵匹马出去寻时,远处终于出现了一道身影。待渐渐走近,珏尘才分辨出是念修,他的脚步看起来有些蹒跚。 跟着珏尘才瞧清他身后背着像摊烂泥似的ròuròu,不禁心里有些窝火,口气也不怎么好:带她去哪了? 酒馆。不止是珏尘,就连念修也变得很淡漠。 怎么让她喝成这样。看着偶尔会痛苦呻吟两声的ròuròu,对于他们的行径,珏尘显得很不苟同。 醉一场也好,总比她什么事都憋心里的好。睨了眼珏尘,念修说得意味深长。 把她给我。珏尘没有心思和他争辩,更担心ròuròu,看她紧拧着眉头,像是很痛苦的模样,心跟着一颤一颤的。 原本并不怎么想配合的,可忽地想起了ròuròu方才的醉语。念修显得很无奈,还是吃力的放下ròuròu,jiāo托到了珏尘手中。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了,就算勉qiáng去攫取,注定还是会失去。 他看着珏尘将ròuròu打横抱起,很是小心翼翼的模样,眉心皱了起来。觉得有丝不对劲,有哪个男人会用这种方式抱男人的,不敢挑开了说,念修试探xing的唤住了他,问道:珏尘,如果云龙是个女孩子,你会不会喜欢她? 怔愣了下,珏尘没想到念修会突然这么问,也这才思忖起一些事。想来,自己最近的举止确实不曾压抑过什么,对ròuròu的关心也显而易见。念修不像ròuròu那么迷糊,却也不曾惊讶,该是早知道ròuròu是女孩,才会问出这番话。 我早就爱上她了。想了会,珏尘略微侧过头,不做隐瞒的扔下话,转身就要进府。跟着又想起了什么,对了,郡主在正厅等你,哭闹了很久不肯回去,去看看吧,ròu团子我来照顾就好。 ~﹡~﹡~﹡~﹡~﹡~﹡~﹡~〖。笙乐嫣宁。〗~﹡~﹡~﹡~﹡~﹡~﹡~﹡~ 这踏踏实实的一觉,ròuròu实在睡的有点过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宿醉让她的头炸开般的疼,每动一下都会痛一下。可她也不愿继续闷在屋子里,一睡醒梳洗了下,不怎么想去饭厅,生怕见到晋王、郡主他们控制不住,就索xing跑出去chuīchuī风。 ròuròu没有胡乱走动,晋王府的人她不想多见,郡主每天都会来府哭哭啼啼的缠念修,搅得大伙都不得安宁。最后,她爬上柴房的屋顶,听董错说这里是偷懒的好地方。 果然,这里不仅通风,也算得上是观景的最佳位置。ròuròu索xing仰躺了下来,眯着眼,看有些暮色的天,日落的气息她一直不怎么喜欢,最近竟也觉得这份宁静安然,也能醉人。 吃点东西。 正沉迷,头顶飘来熟悉的声音。让ròuròu去看,也能猜到是谁,嘴角露出久违的浅笑,她懒得起身,咕哝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找了一圈,阿盅建议我上来瞧瞧。单手拖着一整盘的饭菜,珏尘生怕弄洒了,小心翼翼的撑着,在她身旁曲膝坐了下来。 真是个宝贝,我都快饿死了。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饭菜香,ròuròu俐落地起身,笑呵呵的看向珏尘。 就是这张天塌了都透着坚韧的笑脸,让珏尘对ròuròu愈发痴迷了。他真的很好奇,有什么事会让她再也无法qiáng颜欢笑的,那就多吃点些,慢点,我吃过了,不打算跟你抢。 嗯嗯。嘴里塞了满满的食物,不方便说话,ròuròu胡乱应了声。她向来是不顾忌吃相的人,自己开心就好,又不是吃给别人看的。 皇上下圣旨判了择逸斩首。沉寂了片刻,珏尘慢慢的收回目光,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云。这似血的红,让他觉得有丝萧瑟,口吻不免跟着沉重了不少。 什么时候?ròuròu也静了,筷子停在半空中,眼前的美食瞬间失去了诱惑力。她没有抬头,装作若无其事的问。 三天后。 好快。ròuròu坚信左淳虽然优柔寡断,xing子温顺,但也不是什么糊涂人。对于晋王他们使的这手段,他心里了然得很,可无奈贵为天子总是难免伤害了自己最想保护的人。也唯有这么迅速的处决了择逸,灭了所有知qíng人的口,晋王他们可能才会放过郑皇后,留她一条命苟活。 第25页 ròuròu顿时觉得没有食yù了,她嘟着嘴,不清不愿的扔了竹筷。抱膝沉默地陪着珏尘一块看日落,她讨厌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果然,像从前在临阳那样游手好闲,什么都不清不楚的活着,反而逍遥。 两人安静的坐了许久,ròuròu倏忽的打破了沉默:珏尘,你在蓟都想办的事都办完了吗? 珏尘缓缓的转过头,嘴角微翘,看着ròuròuyù言又止的模样,难得这丫头也会有说话绕弯子的时候,办完了。我一会就去收拾东西打点下,后天我们一起回临阳去,顺便去问问阿盅他们要不要一起走。 好!其实可以自己回去的,雇辆马车,拿点盘缠,轻装就上路了。但是ròuròu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一个人了。珏尘的这番话,让她顿觉好温暖,这种感觉她像是等了好久。 终于有个人愿意像老爹那样,不管生死,哪怕穷途末路,都会带上她了吗? 其实ròuròu想要的也就那么简单而已,不贪荣华富贵,不求沉重无比的誓言,甚至不去想那些谁都料不准的将来。只要有个人,可以让她永远这样没心没肺做个傻瓜就好。 第二十一节 深秋的天,总有一丝日薄西山的苍凉。尤其是天际暮色刚垂的时候,ròuròu侧着头,看着不远处的房间。窗边剪影隐约能看见房中人正烦躁的度着步,犹豫了会,她咬唇上前。 刚抬起手想磕门,镂花的扇门却恰巧打开了,念修略显惊讶的瞪大眼,低唤:云龙!怎么会在这? 有事跟你说。没有迟疑,ròuròu话接的很快。 她不知道珏尘和念修是怎么了,想起今天早晨随珏尘出门时,刚巧碰见念修。他们仅是客气的点头,就连给彼此一个微笑仿佛都吝啬。刚才董错找上了她,说是念修至今都不知道他们要回临阳的事,想了许久,ròuròu觉得还是该来告别一下。 好巧,我也有事跟你说,正想去找你,先进屋吧。说着,念修挪动了下身子,给ròuròu让出了一条路。暗地里觉得今天的ròuròu,仿佛安静的不太寻常。 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后,ròuròu打量了圈念修的屋子,接过他递来的茶盏捂着微凉的手心,率先询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突然她发现,原来陌生的已经不只是珏尘与念修,就连曾经和念修朝夕相处的她,都觉得好似已经有很大的鸿沟横亘在彼此中间。 那边的念修深吸了口气,故意转开头,不去看ròuròu的表qíng,我决定不计前嫌,娶盈夜。 哦。ròuròu觉得喉咙很涩,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声单音。说丝毫都不难过,那是假的,ròuròu不喜欢伪装,至少她说不出祝福的话。为什么非要是盈夜,难道在所谓的爱qíng面前,曾经的友谊就这么浅薄了吗? 不问为什么吗?沉静了会,念修还是回过头,对于ròuròu的平静不敢置信。从前,在他面前,她向来是没有任何伪装的,他甚至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可是现在,他看不懂她了。 不问了,要问的话有太多为什么了。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你可以那么轻易,就忘了安旅和择逸的事?为什么余念修会变的那么陌生?眨着眼,手中茶盏冒出的腾腾热气,把ròuròu的眼眶氤氲的有些湿润,她终于还是抑制不住激动:你不用回答我,我也不想听见你的回答,只是随便发泄一下。 对不起。好不容易,念修挤出了这么平淡的三个字。他不想说太多,心想着,盈夜的改变或许他也有责任,至于ròuròu,或许让她跟着珏尘,才是最好的方式。 没关系。随意回答了句,ròuròu起身,放下茶盏,努力勾勒出宽慰的笑容:对了,我是来告诉你,明天一早我就要回临阳了。 念修心头一阵绞痛,唇齿翕张着,想挽留却开不了口,最后竟变得辞不达意了:那么突然?还有谁陪你? 珏尘、阿盅,还有董盎那小子,硬嚷嚷着要陪我刀山火海,董错决定留下来陪你不说了,我要回去整理东西了。想不出再留下去的意义,以前的熟络仿佛都是前世的事了。ròuròu转过身,手刚触及门板,身后的念修突然开口。 ròu团子。 这声称呼,到底还是轻易的让她驻足了。ròuròu忽地僵硬了下,鼻腔泛酸,连带着声音都变的哽咽:好久没有听你这么叫我了。 于她而言,这不只是一声昵称而已。更是一段往事,一段年少苦涩的单恋记忆,一种美好。 有珏尘叫了。念修不清楚自己对ròuròu,究竟是什么样的感qíng,是一种一直以为会在身边的守护。太接近,太熟悉,也就从来没有猜想过失去后会怎样。突然要面对这样的日子了,才发现铺天盖地袭来的不舍中,原来还夹杂了爱。 可他清楚,自己没有权力去争了,因为先松手拉开距离的那个人是他。沉淀了下qíng绪,他淡淡的开口,口吻悠远:还记得刚来蓟都在瓮城的时候吗?看你被老虎压在身下,喊着念修,救命,千钧一发的时候我却救不了你,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好无能,便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要位居人上,再也不让自己在乎的人受苦。 见ròuròu微转过头,安静的听着自己说话,念修换了口气,继续道:我努力去做了,原先我自信的以为不管这条路多难走,你们都会一直在我身边。没想到,还是渐行渐远了,一直到有天猛然回头,才发现你不需要我了。在皇宫帮晋王他们废太子的时候,你还是没变,遇见危险第一个就想到我,直觉让我第一反映就是回头担心你的qíng形,我想救你,可惜你的身后已经有珏尘了,我似乎已经成了那个多余的珏尘是个不错的人,有机会就告诉他你是女孩,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是吗?ròuròu猛地旋身,挑眉bī视着念修,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咄咄bī人地问:那你就能确信珏尘能保护我一辈子?既然这么关心我,那别娶郡主了,跟我们一块回临阳,那里没有危险,不需要你这样耗心耗力的护我。 对盈夜,我有责任。在临阳等我,我发过的誓一定会做到,总有一天当你再回蓟都时,我一定会让你风光的坐华车,走夹道! 念修,你想要权力是你的事,不要拿我做冠冕堂皇的借口,我承载不起这种厚爱。嗤笑了声,ròuròu终于明白那种无形的距离,促使她觉得念修陌生的距离是什么了。他们追求的东西太不同,你说对了,珏尘的确什么都比你好,他比你像个男人,比你有担当!若是有幸被他爱上的女人,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至少比盈夜幸福! 云龙 还有,我告诉你,我要的是一起吃苦的幸福;不是坐华车、走夹道却要qiáng忍住眼泪的酸楚。 狠狠的扔下话后,ròuròu压根不打算给念修辩驳的机会,她宁愿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也不愿轻信别人的花言巧语。抿了下唇,她转身用力的打开门想离开。却正对上门外面无表qíng的珏尘,轻愣了下,ròuròu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些什么。 也没心思多去考虑,就推开了他,自顾自的往自己房间走去。她只想舒舒服服的睡一觉,然后明天开开心心的启程回临阳,把在蓟都所有的不快乐,都忘了。 是来告诉我明天你们打算回临阳了吗?与珏尘对视了会,念修的qíng绪已经冷静了下来。 嗯。望了眼ròuròu消失的方向,珏尘若无其事的应了声,并没有进屋的打算的,既然ròu团子说了,那也就没事了,我先回房了。 嗯。其实念修有不少话想跟珏尘说,梗在喉间,最后还是被吞下了。 没走几步,珏尘却突然停下了,也没回头,只是双拳紧握了下。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声,淡淡的抛下话:不管你选择了哪一条路,我想说,你我之间永远会是兄弟。 看着珏尘冷漠的背影,他的话让念修心头一暖。便是这句话,抵过了他原先想说的千言万语。 ~﹡~﹡~﹡~﹡~﹡~﹡~﹡~〖。笙乐嫣宁。〗~﹡~﹡~﹡~﹡~﹡~﹡~﹡~ ròuròu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归心似箭了,可是从珏尘驾马车的速度,以及一路能不停顿修整就坚决不停的模样看来,似乎比她更急着要回临阳。 今日也一样,昨晚是在林子里睡的,ròuròu怕冷,压根就没怎么睡。便与守夜的董盎聊了一夜,这聊到了兴头上嗓门难免就大了。好死不死的把珏尘吵醒了,他就跟吃了炸药似的,恶狠狠的训了她顿后,天还没亮,就赶路了。 喂,你在生我气是不?跨坐在前车板上,啃着有些僵硬的馒头,ròuròu终于还是忍不住,用手肘撞了下身旁的珏尘,询问着。 没有。没有才怪!若不是怕她适应不了披星戴月赶路的匆忙,昨晚他压根就不想停下休息。没想到,给她觉睡她不睡,还乐不思蜀的和董盎聊了一整夜。 赌气归赌气,喏,还有三个馒头。阿盅想吃,被我骂了,特意留给你的。说着,ròuròu拼命翻着包袱,掏出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买的馒头,塞进珏尘没握缰绳正空闲着的手中。 握着馒头,珏尘瞬时就觉得气消了,感觉着手心里那硬梆梆实在称不上馒头的东西,他皱起眉,看向吃得津津有味的ròuròu。 刚想开口阻止她,想带她去吃顿好的,她就已经了然的率先堵了他:我除了酱菜什么都吃,除了酱坛子和粪坑哪都能睡,你急着回去,就不用太顾念我,我也急。 傻瓜。珏尘哭笑不得的斥骂了声。 跟你说正事。调整了下坐姿,ròuròu让自己面对着珏尘,难得严肃了起来:你觉得带着我,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那要看带着你去做什么。他自然是已经决定了不管去哪都不会扔下她,但是并不代表会舍得让她随着自己赴汤蹈火。 没想到,ròuròu偏是又一次直直说中了他的要害,眨了下眼,她脸上没有曾经那抹玩世不恭的笑,认真的让人眩目:打天下呢? 别开玩笑。珏尘脸色一白,皱眉睨了她眼。想不透她怎么会突然问出这话,回想起来他也并未曾很认真的说过自己志在天下。即便是从前在城门上的那番话,也像是略带玩笑的,他自信自己隐藏的很好,旁人是瞧不出端倪的。 第26页 我没开玩笑,我不在乎天下,谁爱谁拿去。但是我不能让安旅枉死,也不想游手好闲一辈子。ròuròu还想知道关于老爹曾经的事,想知道她的娘究竟是谁,是否还活着。瞥见珏尘很不认同的拧眉,她又抢先说道:你想说我胡闹是不是?你天天往军营钻,临走前一天还带着我去军营晃了圈,跟那个好像官很大的人在营帐了聊了很久。你要不是在昶军里安cha了jian细,就是压根想收买昶军,不是志在天下的人,有这心思和能耐吗? 从来ròuròu都没把珏尘当平凡人看过,尽管在蓟都时她鲜少去关心珏尘他们在做些什么,但她至少坚信,凌珏尘不可能是甘心臣服于晋王麾下的。她天天闲散度日,好逸恶劳,却并不表示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想说什么?珏尘兴味的扬起眉,重新审视起ròuròu。他想,这丫头想说的不应该仅仅只是想跟着他征战天下那么简单。 我想说你这样很危险,我自认为自己不算太聪明的人,可是既然连我都看出来了,晋王他又不是傻子。你这么做,就像就像在虎xué里蹂躏虎崽子。看到珏尘抽搐的脸,ròuròu耸了下肩,她承认这比喻的确不怎么恰当。 你这算不算在担心我?珏尘挂心的倒不是晋王,反倒是ròuròu在话背后的意思。确实正如ròuròu所说,他在收买昶军,也成功了。但他可以确信晋王尚未察觉,朝廷的事已经分了他太多神。 若是晋王发现了,以他的xing子,是万万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蓟都的,那便等同于放虎归山。 废话。ròuròu倒是坦率,直言不讳。 让珏尘心窝忽地苏了下,义父鲜少会对他表现出关爱,这些年所有事也都是由着他自己处理,危险的事也做了不少。还第一次听闻有人会担忧他的生死,这感觉让珏尘晕了会。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斜睨了ròuròu一眼:你什么都不需要做,送你回临阳后,我得离开一阵子,你安心的待在临阳等我就好。 在临阳等我ròuròu困惑恍惚了,一样的话,念修也曾说过,可为什么出自珏尘口中的味道,就那么大相径庭了呢。 听见了没!见ròuròu没反映,珏尘的声音上扬了几分,她的冲动是他害怕的,便急切的想听见她的保证,求个安心。 被这么一唤,ròuròu猛地的抬起头,很认真的用力点了几下头,好,我待在临阳等你。你得活着回来,知道吗? ròuròu尚还懂得量力而行,她确实没有陪着他征战沙场的能耐,倒不如识相的守在临阳。总有适合的事轮得到她做,或者就算帮不了他,总也不能添乱。 嗯。应着声,珏尘qíng不自禁的伸出手,轻揉着ròuròu的发。他喜欢看她乖乖听话的模样,更喜欢这种在外头戎马倥偬时,家里有人等着盼着的归属感。 【肉文屋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qíng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肉文屋&lt;a href=&quot;<a href="www.po18e.vip/&quot;" target="_blank">www.po18e.vip/&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www.po18e.vip/&lt;/a&gt;" target="_blank">www.po18e.vip/&lt;/a&gt;</a>】 第二十二节 念修从来没有想过,蓟都也会那么的安静。 连北方向来凛冽的秋风,都刮得悄无声息,没有了前些日的热闹,空气里也不再弥漫着金桂的香气。 算算日子,他们应该到临阳了吧?念修倚在窗边,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懒懒的抬了下眸,他问的有气无力。 差不多了。一旁书案前的董错分了下神,怔语了句,跟着又埋首专研起了手中的兵书。 有那么一刹那,念修恍惚的看着他,像是见到了珏尘。跟从前一样,静默地躺坐在书案前,总是这样漫不经心的回答他的问题。念修甚至还记得,小时候他总是羡慕珏尘有个那么有学识的义父,不像他老爹目不识丁,是义父教会他识字的。 那会他们几个总爱窝在珏尘家的大宅里,每天都得背三首诗,谁要是背不出就得去替义父买下酒菜。每次,被罚的总是阿盅,大伙会边笑话着他笨,边陪着他一块去。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连夕阳仿佛都特别的艳。 今天怎么那么闲,皇上有消息了吗?良久,都没听念修再说话。董错好奇的扫了他一眼,见他正望着窗外发呆,不禁困惑。 择逸被处决的第二天,郑尚宓就被废后,顺利成章的莫堃掌管了凤印,左淤被立为太子。董错犹记得,册封大典上念修就说一切才刚开始。原以为只是句玩笑话,岂料三天后,堃后急召晋王,皇上失踪了 各种揣测纷杳而来,瞬间堃后就成了千夫所指,晋王为平息谣言无暇分身,这寻找皇上的重任竟jiāo托给了蜀王和念修。可惜,都快大半月了,依旧杳无音讯。 不找了,堃后说今日子初,鸣丧钟召告天下,皇上驾崩。念修闭着眼,口气极为淡漠,原本便是事不关己,由不得他耗费心力。 是吗?董错放下书,支着头,对皇上的行踪倒不怎么关心。他选择留下,不为利更不为名,只是陪着兄弟而已,此刻他只关心念修的事:那你和郡主的婚事岂不是要延后了? 嗯,我也不急。曾经对念修而言,娶盈夜是梦寐以求的事。可当今日一早晋王告知他要延后婚事时,他反倒觉得有丝窃喜。轻吁了口气,他收敛了心思,打起了jīng神:那些异姓王们要联合起来堵朝廷众臣的嘴,据堃后说还有沅公主日日闹着非找到皇上不可。许逊北上了,晋王他们是分不了神了,月中咱们就得带兵去围剿许逊,也清闲不了多久了。 沅公主?董错费解的蹙眉,不记得有听过这号人物。 记得鞅妃吗?是她的女儿,从小就和皇上感qíng好。之前因为鞅妃的事,怕受牵连,一直不敢露面,日日和驸马待在公主府里理佛,现在该是真担心皇上,急了。 董错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自言自语地碎念:难怪那时皇上力排众议,放过了鞅妃对了,许逊一路北上,没有和前申的那些遗民们冲突吗? 不清楚,看形势吧。据报现在他们正驻扎在澜江,迟迟没有渡河,隐约总觉得不寻常。军粮补给拉得那么长,还敢拖延时间,我有些猜不透。念修不想多愁善感的去感叹什么,可到了这会,他当真想说,倘若珏尘在多好。领兵打仗的事,他该比自己清楚的多吧。 晋王怎么说?董错更是猜不透,既然许逊敢从南方一路打到北方,都到了澜江。应该不至于兵力困乏,等待援兵的。早先就听闻渝王他们为了全力辅佐晋王,没能派兵前去支援,反倒抢收了所有沿途城镇的庄稼,这般说来许逊他们该是捞不到额外的军粮。 如念修所说,这般qíng形下越是速战速决越是安全,怎会反而选择按兵不动了。 什么都没说,只道是让我全权处理。念修微挑了下眉,想起珏尘曾经的话。如今的昶国当真是不需要治世之能臣了,起义军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这些个王爷大臣们竟还全心思的在窝里头互斗。 在这样的国祚下谋生,他清楚这辈子都会难有作为,倒不如趁在机会想法子收编了许逊的起义军,暗养些自己的势力。可是如何才能让许逊臣服,又能让晋王丝毫都不察觉? 念修侧头思忖着,好多日了,他始终想不出个两全的法子。也唯有先以抗敌之名,要到兵权再议。 ~﹡~﹡~﹡~﹡~﹡~﹡~﹡~〖。笙乐嫣宁。〗~﹡~﹡~﹡~﹡~﹡~﹡~﹡~ 深秋暖阳照得四处都暖融融的,南方的秋有一股北方没有的湿润。ròuròu正躬着身子,向来怕冷的她,一嗅到即将入冬的气息,就开始畏手畏脚。怀里揣着好些貂皮,她熟练的穿梭在市集里,脚步很仓促,还不断频频回头顾盼着。 一直到转入小巷,瞧见珏尘的大宅就在不远处,她才吁出气,乐呵呵的傻笑。 这鬼鬼祟祟的模样,刚巧被帮ròuròu老爹抓完药回来的董盎见到,不禁想去逗逗她。没想,他才刚蹑手蹑脚的靠近ròuròu,正准备吼她一声,那厮就悠闲的转过身,一脸暖融融的笑意招呼开了:董二哥,老爹正在和义父聊天,我要赶去找珏尘,你就好心顺道把药煎一下送去给老爹吧。 就知道,被你叫董二哥准没好事。虽然抱怨着,董盎还是笑着尾随ròuròu跨进凌府。 原本还担心安旅和择逸的死,大伙都得用好长时间才能不再伤心,尤其是ròuròu。好在,回临阳后,身体渐好的老爹,一脸和善的义父,多少让他们可以不去想那些不愉快。两老也曾好奇的问起过择逸和安旅,珏尘一句留在蓟都,嫁的嫁,娶的娶,也就糊弄过去了。 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期望呢,如果一切当真这般多好。扯回神后,董盎才发现ròuròu还在一个劲的傻笑,想起她刚才诡异的行径,不免有些担忧:云龙,你做什么乐成这样,不会又闯祸了吧? 我今天运气可好了!说着,她还在警惕的四下张望,确认这是凌府,绝对安全后,继续说:本来想着天凉了,去市集逛逛,给大伙买些料子做冬衣的。没想到那群盛夏就在卖貂皮的客商还在,我就想去买些,可是他们说了一堆,我一句都没听明白。刚想离开的时候,那个魁梧的大娘就送了好些貂皮给我,不收银子的!你说,这会不会跟我越长越俊了有关系? ròuròu便是怕魁梧大娘又后悔追来,这才一直不停的加快脚步、不住观望。又担心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圈套,始终觉得自己不该有这好运。 你想太多了!在听闻这话后,董盎左侧脸部的肌ròu颤抖了几下,转念一想,gān笑问道:你急冲冲的去找珏尘,该不会就为了报这喜吧? 糟糕,忘了正事了。我去找珏尘了,你别忘了给老爹煎药随着她匆忙的脚步,尾音渐渐便散在了风里。 刚绕过花园,ròuròu才瞧见手里的一堆貂皮,也懒得再回去塞给董盎归置了。停顿了片刻,又横冲直撞了起来,没多久就到了珏尘常待的书房。叩了几下门,听见里头传来珏尘让她进门的声音,她才走了进去。 自从前些日因为不敲门就乱冲乱撞被老爹训了顿后,ròuròu乖了不少。 去过市集了?扫了眼ròuròu,瞥见她怀里揣着的貂皮,珏尘轻笑询问。 嗯嗯,我和刘大婶说好了,晚上我们把这些带去,她给fèng冬衣。听义父说再过个一候,你就要离开临阳一段日子,快入冬了,你得多带些冬衣。ròuròu正说到兴头上,见珏尘眉梢微挑,不禁以为他想责怪她乱花银子,赶紧解释:不要银子的,是我打了好些琐碎的东西给刘大婶换的,这些貂皮也是魁梧大娘送的。 第27页 我知道。珏尘笑点了下头,只是挺喜欢看ròuròu这么忙里忙外,为自己cao持的模样。至于那些貂皮,他自然比她更清楚来历,他房里还有一堆呢。 对了,我听市集上有人在议论,说许逊北上了,停在澜江那没动静了。朝廷派了念修去围剿,你是不是要去澜江?这是ròuròu大胆的臆测,她宁愿自己猜错了。 可惜珏尘的话却浇灭了她最后一丝希冀,是又怎样? 许逊等的人是你?她不信许逊敢北上会不做足充分准备,驻扎不前绝不会是等援兵。 我可没这能耐,让几万起义军为我裹足不前。珏尘耸了下肩,想起ròuròu怕冷,便起身状似不经意的关了窗户。 那你去澜江做什么?不想追问的,ròuròu也清楚这些事不是她该知道的,可她偏就是担心。 玩。珏尘还是没个正经,见ròuròu有些微嗔了,才收起几分兴味:你是担心我会毫不留qíng的杀了念修,还是当心我寡不敌众被念修给杀了? 我是担心自己信了某人的话,傻里傻气的在临阳死盼,结果盼回来一具灵柩,或者只盼到个衣冠冢!ròuròu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低吼,实则她更不想见到珏尘和念修对垒沙场。可她清楚,这一日兴许是无法避免,早晚都会面对的。 那也不错,反正我没念修那艳福,在外头征战时,还有个待嫁姑娘望眼yù穿的盼良人归来。其实好些次珏尘都忍不住,想和ròuròu把话挑开了讲。可终归还是忍了,他想等她自己把秘密说出来,要的无非是份信任,而不是无可奈何的承认。 我听了这话,ròuròu脑袋一热,脸涨红了几分,险些就想说有她等着啊。可珏尘唇间的笑意,让她清醒了,她又不是他的谁,难不成还得端着兄弟的身份再去死等一回?顺了气,她转过话锋:有你义父盼着啊。 ròuròu的话,让珏尘有几分失落,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丫头能对念修坦白,却始终忌讳着他。跟着,心qíng就yīn郁了起来,连表qíng都不自觉的冷了:他只关心我能不能复辟前申,能不能为娘报仇,至于我的生死呵,马革裹尸对男人而言,是一种尚还能称得上壮烈的死法。 复辟前申!就算知道珏尘的志向不简单,身份不简单,但ròuròu怎么也没联想到过前申。只以为他和许逊,甚至是念修一样,不过只是一介胸怀天下的糙民。 所以你不会等来一具灵柩,我去澜江只是想和许逊谈合纵。会刻意避开念修,甚至会兵不刃血,谁都不会有危险。正了下身子,珏尘变得认真起来,他又何尝想和念修做敌人,自然是能避则避。 虽然有了他的解释和保证,ròuròu依旧觉得迷糊,你一个人去澜江? 跟送你貂皮的人一块去。瞧见ròuròu都快因困惑而扭曲成一团的表qíng,珏尘抑制不住的笑,那些是义父带来临阳的人,个个都是jīng兵,前申遗民为避朝廷耳目,常年生活在塞北。身形、打扮、口音全都被塞北的人潜移默化了,突然一堆人拥进临阳,太惹眼,我就让他们去卖貂皮了。 难道你以为从夏天一直卖貂皮卖到秋天,就不惹眼了吗?ròuròu实在很难理解珏尘的思维,正常客商谁会大热天卖貂皮的。难怪魁梧大娘送了她一堆,敢qíng压根就认识她,亏她还傻乎乎的疑神疑鬼了半天。 珏尘倒不觉得有什么,大事赚钱两不误罢了,那些人虽然不怎么懂得做生意,多少还是赚了些银子,聚沙成塔,以后好歹都派得上用场,总比让他们四处分散的闲置着好。 你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嘱咐我的?珏尘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起就这么不死心了,偏想贪到两句ròuròu怎么也说不出的软哝细语才舒心。 说这话时,珏尘的眼神灼热得很不寻常,至少ròuròu对这种视线挺敏感。那绝不是男人瞧男人的目光,赤luǒluǒ的,像是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喉头不自觉的滚动了下,ròuròu开始意识到自己脸颊已经烧烫,就连耳根都热得难受,更别提心窝了,就像无数只虫子啃噬着似的。 这感觉很陌生,让她一时慌了阵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左右张望了下,发现门就在身边,她暗吸了口气,偷瞧了珏尘几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你走的时候我送你,有话那天再跟你说,我去看老爹了,再见。 说完,她拔腿就溜了。即便珏尘早察觉到她的想法,想留住她bī出些话,可是从起身到奔至门边,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终究还让她给逃了。望着那道慌乱的背影,他突然就不想追了,独自一个人立在门边傻笑开。 至少他从来没见过ròuròu在念修面前慌成这样,应该算好事是不是?兴许给这丫头一些时间整理思绪,也是合qíng合理的。 何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时候动qíng对自己、对ròuròu,究竟是好还是坏。 第二十三节 子初丧钟敲响的时候,沉重哀凉,一声声错落有致,击醒人们的酣梦,也终于扯下盛世的伪装。 隔日便留言四起,朝里朝外无一处宁静。消息传到临阳的时候,也已经是几天后了。ròuròu正领着阿盅、董盎还有一些乡民在田里割稻子,忙累了,就直起身随意抹去汗,光着脚丫子跑去一旁的湖边,陪着珏尘和孩子们一块抓会青蛙。 到了晌午时,乡民们的家眷会跑来送午饭,顺道招呼ròuròu他们一块用,满田的金huáng色,浓郁的煎饼香,洋洋洒洒的笑声,还是宁静祥和的临阳。 就是在这气氛正好的时候,ròuròu一抬头,正对上胡大叔促步奔来的身影。比起从前,他又肥了一大圈,这会摇摇摆摆的跑来,远看就像个大猪笼在滚动。被甩在身后的,是顶绛紫色的轿子。 胡大叔现在不比从前了,理该称他一声胡县令。念修在晋王府安定下来后,就推举了胡大叔接替县令一职,朝廷也无暇顾忌,就准了。这些全是ròuròu回了临阳后才知道的,她改不了口,胡大叔也是打不来官腔的人,大家还是像以前那样随意热络。 大叔,你忧着点,别尽做挑战自己体型的事。虽然依旧是数落,但ròuròu还是担心的赶紧起身,迎上前,搀扶着胡大叔慢慢走。 死小子,你这张嘴怎么和老铁差那么远。死瞪了眼ròuròu,见珏尘他们全都不放心的拥了来,胡大叔整理了下官袍,昂起头,硬bī出神清气慡的模样,用来证明他身子尚还健朗。 胡大人,瞧不出您还跑得真快呀。身后扛着衙门官轿的轿夫,总算追了上来,喘着气,忙着奉承。 这才让胡大叔猛地想起重要事,眉心一紧,还是一贯大嗓门的嚷嚷:上头下了告示,皇上驾崩了!一收到消息我就跑来找你们了,瞧,连官靴都顾不得穿了。这事还真玄了,皇上才刚登基,转眼就成大行皇帝了 边说着,他还边费力的想抬起脚,以便展示自己的鞋给ròuròu他们看。岂料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就开始摇摆,ròuròu机敏的扶住他,目光若有所思的对上珏尘。他们这才离开蓟都多久,走的时候皇上身子可硬朗的很,怎么就突然驾崩了。 得了,大叔。您不就是个小小县令嘛,管它皇家的事做什么,回去准备孝服就成了,其他事由不得咱们cao心。就算马盅思维再单纯,也清楚这事qíng透着蹊跷。再一瞧珏尘和ròuròu的表qíng,更肯定蓟都一定水深火热了,见大伙都僵着,他便粗声粗气的挽住胡大叔往后走,打着圆场。 孝服可多了去了,上回怀帝驾崩时的还没烧呢,要不一会分几套给你们。胡大叔拍了拍肥嘟嘟的肚子,说得还挺得意。 大叔,记得找套束腰的给我,美观些。董盎也追了上去,不着边际的附和。 随着他们渐渐走远的身影,声音也隐没了,ròuròu挨近了珏尘几分,垂头抚着眉:难怪剿灭许逊的事,晋王会派念修去。多半蓟都乱套了,他自己都分不了身,对你而言是好事吧。 嗯。珏尘微点头,颊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我不能陪你了,想回去修整下,提早去澜江,明天一早就走。 如ròuròu所言,这时候蓟都内乱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好时机。许逊那边,晋王定是顾不得了,念修至少得等皇上入殓才能出发去澜江,越早他便越有可能捷足先登,和念修错开。 好,我明早去送你。我突然想起还有急事,你记得去刘大婶那边拿新fèng制的冬衣,我硬磨着让她fèng厚些,比你从前那些暖和多了 珏尘还来不及阻拦,ròuròu就奔离了,连鞋都忘了提。就这样赤着脚,沾了一身的泥,匆匆忙忙的跑开。他是真有些被气急了,明早他就走了,这丫头好歹也多叮嘱几句吧,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扔两件冬衣,就消失了,那冬衣还得他自己去取! 她至少也帮他整理下,略微表现出点依依不舍也好啊! 天还是深渊蓝色的,临阳就已经不怎么宁静了,丑时末的更声刚敲响,凌宅就有不少人开始进进出出。马房里珏尘边拍着马,边和一旁跟着他不少年的虬髯大汉聊着。 他们的皇帝驾崩了,晋王爷该是要篡位了吧,那个小太子就算登基了也不过是个摆设。虬髯大汉正按着马鞍,擅自推断。 晋王不会篡位,有堃后在,昶国的势力我们不能低估。即使昶国只剩下一个风雨飘摇的朝廷,珏尘还是不敢放松警惕,毕竟一统过天下的国,势力还是小瞧不得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我们不会轻敌,每一仗都会全力以赴。 珏尘点头,刚想回应就看见ròuròu急急忙忙的冲进了马厩,见到他后,她才松了口气,撑着虬髯大汉身旁枣红色的马,大口喘着气。 你先去外面让大伙准备下,马上启程了。轻笑了下,珏尘支开了虬髯大汉。 刚举步朝ròuròu走去的时候,那匹枣红色的马见虬髯大汉走了,也伸出马蹄刨了下土,嘶鸣了声跟了上去。那可是它的主子,马可通人xing了,只是可怜了重心全压在马身上的ròuròu,就这么跌了个四肢朝天。 珏尘倒是不敢笑,反倒有些担心,可还没来得及消失的虬髯大汉,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塞北的民风很开放,那里的人从来都是想笑就笑,想唱就唱。即便被ròuròu和珏尘连连瞪了好几眼,他还是不知道收敛,直到觉得笑够了,才牵起马儿离开。 第28页 傻瓜,做什么跑那么急。皱着眉上前扶起ròuròu,珏尘小心的替她掸去身上的尘,宠溺的斥责。 我怕你走了。扁了下唇,ròuròu还觉得臀部在隐隐作痛,想伸手去揉,这才意识到手里正拿着东西。跟着就忘了疼,笑嘻嘻的把东西塞进了珏尘手里:义父给了我五种你们塞北最毒的药,我把那些药掺在水里,这刀就是用那毒水喂出来的。我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做,就只会铸兵器,你把它带身边,它很锋利! 这是你特地为我铸的?珏尘有丝窃喜,却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qiáng忍着笑意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 嗯。不过这刀很毒千万别伤了自己人。侧了下身,ròuròu忽然严肃了起来,眨着澄清的大眼,提醒道。 珏尘很明白她口中的自己人指谁,终究,她还是担心他会伤了念修吗?他想起了从前ròuròu看念修的眼神,心暗痛着。意识到再待下去,自己可能会无法控制住qíng绪,他索xing手腕一转,紧紧握住刀身,沉声说: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就这样擦身而过,ròuròu依稀还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伴着风窜入她的鼻息,随着她的呼吸慢慢融进心房。她突然觉得鼻腔酸酸的,离别的滋味一直是她排斥的,尤其是这一次,仿佛特别的伤感。 珏尘的背影显得很僵硬,ròuròu垂下眸,都快把自己的嘴唇咬得泛白了。不准留他,不准留他她不停的在心里碎念,想试图说服自己,但是结果凌珏尘!如果我是女孩,你愿不愿意娶我? 我不回答这种如果的事。那边,珏尘的身影猛地停下,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话,他很想赌气的一走了之,到底还是舍不得。 可我一定要知道。 你说呢?微转过头,珏尘侧看着脸色绯红的ròuròu,心qíng好了大半。 我不喜欢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ròuròu很倔qiáng,她不敢太直白的开口去要一句承诺。但是凌珏尘让她明白,原来再多的伪装也掩饰不住她的女儿家心思,一旦爱上了,哪个女人不是诚惶诚恐的。 会。如果你是女孩,我一定娶你;如果你不是,我就终生不娶。一咬牙,珏尘横下了心,恍然大悟,不明白自己在扭捏什么。难道非得等到错过了,才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说吗?想到这,他转过身,一鼓作气的开口:ròu团子,我 什么都别说了,有你刚才那就话就可以了。你安心去澜江和许逊谈合纵,畅快淋漓的去打天下,什么都不要想。ròuròu咧开嘴,傻傻的笑,觉得心里好甜,那种甜蜜是直直在氤氲在眼眸里的,藏都藏不住:一定要保重! 或许这个时候应该再说些什么的,但是珏尘也当真觉得这样就够了,对谁都好。很多话既然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了,何必还要说出来,硬是给对方套上枷锁。想着,他也笑了,手心一紧,死握住掌中的刀,重重点头:嗯,等我回来。 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了,头也不回,他的决绝反而让ròuròu心安,如果珏尘回头了,她一定会忍不住,会自私的不让他走。非要那天下做什么,田埂里跑来跑去,何尝不是种幸福。 傻丫头,gān吗不趁这机会把话说开了?难道还想像以前和念修一样,一天到晚兄弟相称吗? 角落边突然走出一道人影,熟悉的声音让ròuròu并没有太多惊讶,gān眨了两下眼,硬是把眼眶里的热bī了回去。她转头看向老爹,若无其事的耸肩:我只是不想以爱为名绊住他的脚步,在蓟都,我见到了堃后,郑皇后还有郡主她们都和我差不多大,可是每个人识的字都比我多,念的书也比我多。我不想去自卑,但我真觉得自己配不上珏尘,这样模模糊糊也好。总有一天我要做那个可以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而不是身后。 一直以来时铁便觉得,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女儿,好在她生xing活泼。可今日听了这番话,他更觉得是自己误了女儿太多,如果当时不去蓟都,不贪那些富贵,墨守陈规的待在呈州,多好。 云龙,你要想清楚,跟着珏尘会比你那么多年苦恋念修还辛苦。这条路是爹一直不希望你走的,爹只想你平凡就好。就像一直不让你铸兵器一样,打那些琐碎的东西是助人,兵器却是为了杀人。轻叹了声,时铁心疼的看着ròuròu,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女儿,他知道,ròuròu笑得越开心,心里的伤便越多。 可他更知道,平凡就好那是过来人的感叹,年华正好的这些孩子们,未曾经历过太多,参不透这看似简单的四个字。 老爹。ròuròu拢去前额扰人的发,微扬起的头,昭显着掩饰不住的傲气:我自己选择的路,就算是爬,我也一定会爬到终点。 ~﹡~﹡~﹡~﹡~﹡~﹡~﹡~〖。笙乐嫣宁。〗~﹡~﹡~﹡~﹡~﹡~﹡~﹡~ 珏尘此番只带了百余jīng兵,沿途城镇虽然藏匿了不少前申遗民,可他一个都没调动。他不是为了见血来澜江的,而是为了求和,所以一兵一卒都得用的恰到好处。 到达澜江畔的永坞后,他将义父安顿妥善,派人给许逊捎了信。 早前就接到前申遗民的口信,许逊思虑再三,才选择驻扎澜江。等了数日,总算等来了那个传说中的少主,底下的将士们全都显得忧心忡忡,只有许逊,在收到珏尘的信后松了口气,赶紧设了宴,当晚就邀请了珏尘。 一直听闻前申遗民不是散兵,有个领导有方却行踪飘忽的少主,许逊好奇了很久。为了见珏尘,他还特意处理掉了自己那一脸许久没打理的落腮胡,想着,不能失礼于人前。就连衣着,都是难得讲究,一袭暗紫色的宽袍子,袍子上栩栩如生的仙鹤,还是年前娘亲手绣上去的。 今日的夜来得特别早,江水被风chuī得很汹涌,震耳yù聋的翻滚声,搅得起义军坐立不安。即便是身处设宴的大营帐里,大伙还是面面相觑,始终担心前申遗民来者不善,不止商谈合纵那么简单。 许大哥,来了来了!气氛正沉闷,帐帘被突地掀起,有道小小的身影窜了进来。少年的眼很小,被笑容挤得几乎瞧不见了,瘦得很。那大腿还不及许逊的手臂粗壮。 快领他们进来。许逊显得有点激动,从前他不过是靠田为生的农夫,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起义至今,达官显贵是见过几个,可他始终最好奇的,还是那个被众多传说点缀着,如迷般的前申少主。 他的部下可没他那么大大咧咧,一听见通报,个个都神经紧绷。动作一致的抽出佩剑,蓄势待发的模样。 剑声齐响惹来了许逊的侧目,他略显不满的拧起浓眉:尤大哥,你瞧你这表qíng。就跟从前在村里宰猪时似的,来的是前申少主,又不是待宰的猪,你就不能收敛些吗? 那些塞北蛮子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你这小子就这么笑脸盈盈的欢迎人家,被人宰了,看你还怎么笑得出。尤大叔是个粗人,军营里最不懂礼数的就是他,大家也都敬畏他,就连许逊都是他推举出来的。 所以,即便是许逊也忌讳着他几分,平日私下里挨了训,许逊都会陪起笑脸。今日却一反常态的格外严肃:尤大叔以为那么久了,我丝毫都没长进吗?猴子,前申来的人可有带兵器? 没有。方才通报的少年脸色有点白,每次尤大叔一嚷嚷,他就不敢吱声。这会听见许逊叫到自己的名字,也不敢不回,只好颤颤巍巍的吐出两字。 人家说了是来谈合纵的,我们先刀剑相向,传出去还凭什么打着仁义之师的旗去笼络民心?可如若是他们先动手,这可是咱们的军营,我能让他们活着出去吗?谁要是再不收兵器,我就军法处置了!许逊目露威严,扫着四周:尤大叔,把刀收了! 大伙渐渐听话的把兵器全收了起来,尤大叔虽然不甘不愿,倒也还算识大体。见局势控制住了,许逊才冲猴子扬扬眉,示意他去把人给领进来。 第二十四节 冬至了,连绵下了一整天的下雨,江南的冬日是骨子里渗出湿漉漉。 时铁忙完活跨进凌宅的时候,恰好撞上刚离开的马盅。 老爹,已经忙完了吗?云龙正让我去帮你呢。阿盅谦恭的招呼,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云龙还窝在书房里吗?见阿盅哭笑不得的点头,时铁也跟着无奈的笑:村里的夫子日日都来铁铺抱怨,这死小子都快把人家折腾死了。 云龙的进步很大。到了今日,马盅开始佩服起时云龙那小子了。珏尘离开后,云龙每天都花上好多时辰,待在凌宅的书房内。光是要一一认得那些书上的字,对云龙来说已经很困难了。 她可以不厌其烦的到处请教,更是威胁利诱的把村里的夫子请来,这才多久,已经够让他刮目相看了。马盅也曾想过跟她一块学,两天后就放弃了,他清楚自己实在不是念书的料。 老爹,你进去看云龙吧。我去找胡大叔和董盎聊天去。 时铁冲马盅点头,背过手往宅子里走去。 书房的椅子被垫上厚厚的貂皮,ròuròu正懒洋洋的躺着,手里捂着茶盏,茶水已经凉了,冒不出热气了。她却依旧浑然未觉,痴痴的望着窗外的雨帘发怔,周围散乱了一堆书籍。门虚掩着,时铁透过门fèng望了会,叹了声,默默的跨入书房,替ròuròu一一拾起那些书。 老爹!察觉到有人进来,ròuròu幡然醒神,一见是老爹便好奇了下:你怎么来了? 珏尘他们走了半把个月了,老爹一直鲜少来凌宅,生活一切照旧,倒是常惦念凌固。ròuròu一直觉得奇怪,算来老爹和义父也认识没多久,怎么就jiāoqíng那么深了。 你让他们囤粮,是为了珏尘吧,我都听说了。时铁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轻抚着椅子的扶手,目光显得很悠远。 嗯,但愿能帮上他。ròuròu浅笑,支着头发呆。原先大伙都以为珏尘能和许逊谈成合纵就不容易了,没料传来的消息竟然是珏尘降了许逊,那个以骄傲粗野著称的起义军首领,竟然无条件的带着自己的起义军,全力辅佐珏尘。 很快,就崛起了一支凌申军,实力让朝廷始料未及。朝廷那边倒是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没料到,凌申军并没有大动静,只是四处的布善施恩。 第29页 才一个月不到,民间就视这支凌申军为英雄了。ròuròu在珏尘刚走的时候,就靠着自己在临阳的人脉,开始屯田积粮,入冬了,战事早晚会拉开,她生怕凌申军因为军粮经费的问题,壮大不了。 我今天去附近村子送东西,听了些传言,说是珏尘和临阳前县令押解乡民去蓟都,珏尘私放了乡民,那些乡民说当晚夜色很浓,没有火把,是一路跟着珏尘走出山林的,硬说珏尘头顶有祥云,背后有龙守护着,是龙子下凡来拯救百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你掰的? 时铁那会听到村民议论时,便料想到了自己女儿,ròuròu并没承认,只是若无其事的耸了下肩。乡民们没几个读过书的,早就被朝廷压榨的怨声载道了,个个又迷信的很,这时候自然都信这种玄乎的说法。 ròuròu确实也没说过什么,只是把这意思转达给了董盎,没料到他居然能编出那么绘声绘色的故事,还能找来当时被珏尘私放的乡民配合。尽管是可笑荒谬了些,可ròuròu顾不得那么多,她要的只是大伙都支持凌申军就好,不管什么方法。 看你现在这样,又有胡县令、阿盅他们在,爹也放心了我想,过段时间去次蓟都,办点事。 这样的ròuròu虽然不是时铁希望的,但至少是她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了。 去蓟都做什么?ròuròu很敏感,几乎是立刻紧张了起来,猛地正起身子。 找一个人,问一些事。时铁问过自己很多次,有些事就这样埋了、忘了,有何不好? 在之前的他看来确实没什么不好。可是听说了ròuròu他们这次在蓟都经历的事后,他恨透了自己,凌固有句话质问对了要做一辈子懦夫吗? 保护ròuròu不是他该找的借口,瞧瞧他都把这好端端的女儿,养成什么样了。他和凌固的qíng形毕竟是不同的,他输在自己曾经的贪心软弱上,而非是时局的无奈。现在,是他该面对的时候了。 哦,什么时候走?qiáng压下满腹的疑问,ròuròu表现的很平静。她很想设身处地去理解老爹的思维,但实在是很难。 半月后,你要不要一起去,我想带你去见你娘。 我娘!这句话让ròuròu所用的理智瓦解了,她从来没想过,有天老爹会主动提起娘。 上回听你说珏尘见了殷后,明明娘亲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还要眼睁睁看着她死,这种感觉很无奈。其实,你又何尝不是时铁显得有些疲惫,撑着头,宛如自言自语。 却惹得ròuròu蓦地起身,脸色煞白,匆忙打断了爹的话,我娘该不会是殷后吧! 时铁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横了ròuròu一眼,有无奈想笑的念头,忍了半会化做轻哼声从鼻间溢出:真亏你想得到,我回去煮饭了,别再缠着我问。 蓟都朝廷瞬息万变,有太多预料不到的事,时铁不想再说太多,生怕万一见不着她娘徒惹得ròuròu伤心恼悔。总该让他们母女俩见上一面的,一切都等见到了再说吧。聊太多往事,就好比让他再经历回曾经,太累。 ~﹡~﹡~﹡~﹡~﹡~﹡~﹡~〖。笙乐嫣宁。〗~﹡~﹡~﹡~﹡~﹡~﹡~﹡~ 每逢下雨天,军营里总是忙乱的紧。闲置着的粮饷,还有那些骑兵们的马匹,都得安置,好在冬日的雨不会突如其来,可也让珏尘他们忙得够呛。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琳了一身的雨总算是都安顿好了。 珏尘没急着躲,看着远处渐渐散去的士兵们,安下了些心。 一旁的许逊胡乱抹去脸上的雨水,方才为了方便就索xing脱了上衣,这一停下才觉着冷。见珏尘仍旧立着不动,似乎还在担忧,大声的吼了句:还不快回帐里把衣裳给换了,病了会拖累了大伙。 会打雨战吗?珏尘没理会他,答非所问的扯了句。 是担心过些天攻打廷鑫时还会下雨吗?管好你的人就行,咱们起义军可没那么矜贵,什么事做不得的?许逊扬了扬眉,打心底里欣赏珏尘,嘴上却始终不愿服输:瞧见猴子没,就那小娃都跟着咱们风里火里跑了,更别说剩下那些七尺大汉了。 凌大哥,凌大哥有人找你,说是从临阳来的!正说到猴子,那小子就冒着雨窜来了,扬着手,一脸憨厚的笑,嚷嚷的很大声,生怕凌大哥听不见。 珏尘闻言心里暗喜,旋身后,瞧见尾随着猴子的董盎,不免一阵失落,跟着也端不出什么好脸色。斜睨着正朝自己走来的董盎,他穿着蓑衣,牵着马,满脸新奇四处观望着,看起来似乎很有jīng神。 你怎么找来的? 云龙让我来的,说是给你带口信,别人他信不过,软磨硬泡让我来的。听着珏尘那满含不慡的口气,董盎挑了下眉,他以为他愿意连夜赶路吗?还不是因为云龙开口了。 她自己为什么不来? 董盎还是没弄明白珏尘在不高兴什么,冥想了会,他决定不再làng费jīng力,下个月云龙要陪老爹去趟蓟都,说是找他娘亲去,那家伙得意了半天了,见人就说,好在老爹没说她娘亲叫什么,不然恐怕全临阳都知道了。 去蓟都找她娘!珏尘平静不下来了,他没忘记是在什么样的qíng形下带ròuròu离开蓟都的,怎么都不放心让她再回去,何况 不用担心的,有老爹在,那边还有念修在,他会照顾云龙的。 还真是哪壶不开就提哪壶,珏尘的脸色又yīn暗下了几分,冲许逊使了个眼色后,才领着董盎往营帐里走。念修就是有他照顾,珏尘才更担心。收拾妥心思后,他故作镇定的问道:ròu团子让你带什么话? 她说轻咳了声,董盎煞有其事的学起云龙的语气,去告诉宝贝,廷鑫之战朝廷派了蜀王爷去守城,还有粮饷不够的话尽管捎信回临阳,会有人送来哦,对了,记得叮嘱他多穿些衣裳,入冬了后面还有一堆絮絮叨叨的,我忘了。 说着,董盎侧首打量着珏尘的表qíng,他颊边那抹满是甜蜜的笑,顿时让他觉得心里毛飕飕的。联想到云龙那洋洋洒洒的叮咛,董盎这才思量起,这两人的关系是不是越禁了。怎么他瞧着,盈夜对念修也没那么惦念的。 临阳哪来那么粮饷?聊起正事,珏尘很快就严肃了起来。 你一走云龙就让胡大叔帮忙囤积了。说是入冬了,粮饷就缺了,带兵打仗谁的军粮多,能熬得久些胜算就多些。这些董盎也不是太明白,云龙的话他不敢当真,只是见大伙都帮着折腾,他也就照做了。 那蜀王爷来守廷鑫的事呢,哪听来的?掀开帐帘,暖暖的气息扑面而来,珏尘不觉舒服,反倒沉思得更深。 不太清楚,我只是替云龙传个话。董盎哪管那么多,他在临阳时每天只收收粮食,给老爹煎煎药,空暇的时候就随意乱逛,见珏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才想起来补充句:云龙说是我大哥捎信来说的,他们怎么联系上的,就追究不起来了。 其实董盎心里也有底,多半是用他的名义,云龙那家伙善于利用有效资源。 珏尘没再说话,仿佛正在寻思着什么事,看似忙碌的在换衣裳,心思却神游得挺远。董盎凝视着他,暗自揣测了会,问了句:珏尘,你是不是想派人暗中入蓟都,直捣蜀王府,让朝廷乱得更彻底些? 嗯,可是我的人太显眼,起义军朝廷也早盯上了边系着衣裳上的盘扣,珏尘还在盘算,蜀王不会是个好对付的人。前申遗民和起义军磨合的还不够,急在这时候攻廷鑫,实在是因为那里位置太佳,等朝廷这次内乱过了,恐怕更难缠。 阿盅带人去了。原先是云龙打算亲自去的,但思量着要带上老爹不方便,也不想和盈夜冲突,便推迟了去蓟都的日子,守在临阳等阿盅回来。毕竟,阿盅的身手要比她好上不少。 她似乎有些变了。沉默了会,珏尘忽然开口,听着董盎左一句云龙说右一句云龙说的,他多少有些欣慰,也隐隐的觉着担忧。 本来只巴望着那丫头乖乖待在临阳,不闯祸,就够了。没想到,她可以在背后替他cao持了不少事,尽管听起来都很琐碎,可珏尘知道,这对于那个游手好闲的时ròuròu来说,已经不容易了。 是说云龙吗?董盎一头雾水,半天才反映过来,禁不住感叹:是啊,他每天都要在你书房窝上好几个时辰,看那些他以前当柴烧的书。搞不懂那小子受什么刺激了,该不会也想学念修,抱个郡主老婆回来吧? 说这话的时候,董盎很专注的窥视着珏尘的表qíng,想瞧出些端倪,用来证明自己那可怕猜测有没有错。好在,珏尘一脸面无表qíng,格外认真的拭着自己的佩刀。 董盎这才觉得松了口气,若是珏尘和云龙关系真不单纯,有那种传说中的断袖之癖光是这么想着,他就觉得全身都起jī皮疙瘩了。 你冷吗?侧眉扫了眼打着颤栗的董盎,珏尘沉声问了句,眉宇间是恶作剧般的诡异色彩。 刚才并不觉得怎么冷,被这么一问,董盎真开始觉得这营帐里好冷,敢qíng那正中的炭炉只是个摆设吗?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二十五节 廷鑫西靠永坞,东临徵涧,南依蛟亦岭,北接澜江。是东去蓟都,西达樊yīn的咽喉。凌申军没有贸然行动,蜀王这次刚到廷鑫,就命人毁了好些肥田,所有老弱残兵几乎都抓上阵,大有破釜沉舟之意。 气势锐得很,珏尘不打没把握的仗,和义父、许逊商议了很久,最终仍旧觉得等到最有把握时才出击。 想办法断澜江支流的水源是最好的方法,我们耗不下去了。这么等下去,等到近年关人心就躁动了,真不明白你小子在犹豫什么,打仗就是要狠绝,不然神仙都得不了天下!许逊近来很躁,边咒骂着边不停在营帐里踱步。 怪不得他,实在是近来整个军营都躁得不寻常,尤其是那些才招募来不久的新兵。 许大哥,你真吵,就不能消停点吗?董盎憋不住了,他心qíng也不怎么好,军营里的生活到底不比在临阳时自在,他又一心想帮上兄弟些,日日就和大伙一块cao兵。累了一天了,这会只想小寐会。 第30页 你懂个屁,我这是在为珏尘烦!他知道自己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尤其当一转首,瞧见珏尘正悠哉的在养神,可许逊就是控制不住。 这不,一着急他说起来话来就本xing必露,珏尘也是习惯了他的xing子,何况手下的那些士兵,也大多这模样。 所以听了这话,董盎知道自己确实不懂,索xing闭嘴,灰溜溜的走出帐外,不理会他们。珏尘也没多大反映,只是掀了掀眼帘,睨了他一眼,拇指手腹颇有规律的在桌上敲打: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领兵起义吗? 别跟我诌这些,老子我是直肠子,你有什么话就给我掰直了再开口。 廷鑫里头的百姓就跟你从前一样,连一顿温饱都未必求得到。你断了水源,要他们怎么活,只会把他们往绝路上赶,bī的人家拿命来搏。就像你起义一样,横竖都是死,这饿死渴死倒不如死的像个男人些。珏尘没在意他的话,他清楚,许逊虽是bào烈了些,可的确是个人才,能听得了劝。 事实果然也如他预料的那般,许逊很快就安静了,气势也不如先前那么张扬。思忖着珏尘的那番话,他觉得是有几分道理,也就不据理力争了。 斜睨了珏尘一眼,见他还是闭着眼,仿佛累极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他才默不作声的走到一旁的椅子边,连坐着都老实不起来,是索xing蹲立在椅子上的,先前义父说蜀王刚来,气势正旺,先耗掉些他的戾气。现在差不多了,你究竟在等什么? 不知道,可能在等蜀王的后院失火吧 珏尘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骚动声。隐约可分辨出是士兵们在吵架,似乎只是为了些jī毛蒜皮的小事,间隙会传来几声董盎劝说的声音。 许逊,去把董盎叫进来,他们吵翻天了都不用理会。风chuī过,刮起帘帐,珏尘终于睁开眼,透过帘帐的fèng隙瞧向外头,脸色暗沉的开口。 这次许逊倒没有异议,与珏尘相视一眼后,他若有所思的跑了出去。一招手喊回了珏尘,像是不经意的瞥了下争吵的士兵们,看着是挺匆忙的一眼,他却借着篝火,把两方人马的脸都看清了,牢牢记在心底。 都是起义军的人,还有些新兵,他的人他自然认得,甚至一眼就能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何时起跟着他的,有过什么功勋。有问题的是那群新兵,许逊犹记得,他们刚来的时候,未经过任何训练,就能拉开他和珏尘的弓。 那弓可是需要九石的力气才尚可,即便是常年耕种,力气是练就了,也不可能一瞬间就熟悉了弓,一两时辰总还是需要的。他和珏尘都顾虑,不敢招募,反倒是义父坚持用了他们,还破格让他们不用cao练,直接编入弩兵。 自从这些新兵入营后,凌申军的军营里许久没太平过了。前些天粮糙被烧,幸好抢救及时,最近又天天无端吵架,惹得人心散漫。 他们在营帐外有些时候了,怕是听到你要断廷鑫水源的事。董盎尾随着许逊跨入营帐,脸是嘻笑着的,还频频回头冲那堆士兵做着散开的手势,嘴里说的话倒是极其认真。 许逊!眼尖的瞧见那家伙闻言后,激动想转身去质问那些新兵,珏尘大声喝止了他:我从不怀疑义父的行事手段,坐下,随他们去。到了该整顿军纪的时候,由你忙的。 该死的,蜀王的后院什么时候才失火!许逊也知道,自己之前北上能那么顺利,并非起义军真的战无不胜。而是朝廷压根就没全力以赴,这次派出了异姓王亲自守城,小瞧不得。 这才老老实实的听候珏尘的命令,可让一个鲁莽惯了的人,突然开始瞻前顾后,的确不易。 云龙说,粮糙到了,那边就乱了。董盎也算不准日子,毕竟马盅只带了些不懂打仗的乡民,打着投奔念修的旗号,就光明正大的跑去蓟都了。到了那,还得看能不能找到人接应,云龙说是没问题,他也就直接照搬了云龙的话。 云龙是你爹啊,张口闭口全是他的!跟个奶娃子似的!许逊冲了董盎一句,这些日子来骂他骂习惯了,好在董盎从不记仇。转念一想,才忆起了他这话的重点:该死的,临阳有粮糙过来,你怎么不早说! 我忘了,被你骂着骂着,我就心乱,一乱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董盎很顽劣的耸了下肩,幸灾乐祸的笑。反正他早就和珏尘提过,至于这喜欢拿骂他当消遣的许逊,实在不是在他的顾念范围内。 听了这话,许逊立马就开口反击。珏尘始终默不作声,悠闲的看着这两人斗嘴,心思如同几案上的烛火,跟着风,有些飘忽难定。 ~﹡~﹡~﹡~﹡~﹡~﹡~﹡~〖。笙乐嫣宁。〗~﹡~﹡~﹡~﹡~﹡~﹡~﹡~ 没几日后,当蓟都一片愁云惨雾时,各地百姓都津津乐道的闲聊着廷鑫那一役。 ròuròu靠在茶馆的栏杆边,怕冷的她穿得很厚实,远远看来就像个圆鼓鼓的ròu团子,就连走路都有些重心不稳。正和人闲聊着的四广林瞧见了她,就赶忙问店小二要了盏热茶,谄媚的跑去递给她。 云龙,今天怎么想到出来逛逛了,好久都没瞧见你了。说着,他为了显得熟络些,还伸出手重重的往ròuròu背上拍去。 往后能换种方式表现亲热不?你那么猛烈,我怕旁人误会了!见四广林左右眉毛,分别抖了三下,ròuròu也不自觉的跟着抖了几下,本来还想再闹他会,思及有更重要的事,就作罢了:跟我说说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那个啊可热闹了,咱们临阳原来还是个卧虎藏龙的地儿 重点!完了,那厮眉毛又抖了,ròuròu也又一次控制不住的跟着抖动了。 这事挺长,得慢慢追溯ròuròu脸色不好看了,四广林觉得心里暗惊,这娃儿长大了,可还真没小时候那么可爱了:我就不追溯了,听说蓟都晋王的一些部下反了,半夜血屠了蜀王府,蜀王没心思守城了,丢下廷鑫就奔回了蓟都。留了个比老胡还肥的太守来接手,原先局势还控制得挺稳,珏尘他们两次都没攻下城,也不敢硬来怕伤了那些老弱残兵。后来有人截了廷鑫的水源,大伙本来都以为是珏尘那小子gān的,廷鑫百姓对凌申军那可是恨得咬牙切齿啊容我喝口水成不? ròuròu虽是不耐烦,可还是通人qíng的点了下头,四广林像捡了银子似的,乐呵呵的灌了一大口茶,还顺手抓了把旁边桌上的卤花生,那边见到ròuròu也就一笑置之,没多话。 他这才满足的继续说:没料事态突然峰回路转,珏尘半夜派人悬了四个人在城楼上,说是抓到了军营里擅自截水源的人,要给廷鑫百姓个jiāo待。没想到那是新招募的新兵,廷鑫的百姓呢,那些家眷瞧不下去了,这天多冷,就赶紧跑出去闹啦。硬是说凌申军诬赖人,要讨个公道,领着一gān乡民不顾官兵阻拦,自己开了城门,扛着锄头就闹到了珏尘的军营。 跟着呢?ròuròu双眼蓦地放光,她很早以前就知道,珏尘那家伙是个小人,诈术诡道才是他擅长的。 跟着珏尘居然给那些百姓放粮送水,把军粮全都给了百姓,还要派人护送他们回城。据说蜀王一到就让人把廷鑫的肥田全毁了,百姓们饿得慌!再加上澜江之盟后,有许逊的起义军相助,那些起义军原来也都是糙莽,一番感天动地的劝说后,那些乡民居然就里应外合,当晚就动乱把太守给杀了 四广林似乎又口渴了,ròuròu也懒得管他了,这番话她是将信将疑的。传了那么多州县的消息,途径了那么多人的口,多半有些加油添醋了。那可是一座大城,地势如此优越,哪有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攻破了。 若真是,那就是珏尘也早在那些所谓的廷鑫百姓中,安cha了他的人。百姓都憨厚,耳根子软,经不起旁人鼓动。喜欢凑着热闹去,有人说不好,那就跟着吆喝;自然有人说好,他们也跟着瞎嚷嚷。 真好!想着,她傻呵呵的笑,自言自语了句。至少不管怎么着,她派人千里迢迢送去的那些粮食,还是派了用场了吧。 好什么?四广林一头雾水,好的确是有些好的,现在的这些传奇人物可都是和他有渊源的,往后能沾下光。但也不至于傻笑成ròuròu那样吧。 我明天准备和老爹去蓟都了,真好!ròuròu回神后,胡诌了个借口,不过事既然都放下了,阿盅也快回来了,她的确能放心去了。临走时,她还不忘转头,好声好气的叮咛:四广林,阿盅回来了记得让他好好照看临阳。 ~﹡~﹡~﹡~﹡~﹡~﹡~﹡~〖。笙乐嫣宁。〗~﹡~﹡~﹡~﹡~﹡~﹡~﹡~ 腊八节那天,廷鑫迎来的今年冬天最大的一场雪,也迎来了凌申军,有不少人是在这人才瞧见凌申军的少主。廷鑫原先就是个佛教大城,这里的人大多信佛,腊月初八这天,正是佛祖成道日。 往年都会风风火火热闹一番,今年因受战事牵连,有丝清冷。可要比百姓们原先设想好多了,这场大雪也被众口纷纷称为瑞雪。 一早的时候,珏尘就领着不少塞北的将士们,拿出了好些糯米、红小豆,煮了不少的佛粥。还特地请来了当地的一些僧人,免费送给百姓们。为搏民心,他从来都不吝啬。若不是料想到了今日,想来义父也不会带着他四处隐居,积聚实力。 瞥了眼一旁长长的队伍,乡民穿着蓑衣,纷纷前来盛粥,个个都笑得颇为开心。许逊也朗声跟着大笑,今天他心qíng好,也为了跟着珏尘、董盎出来做善人时,不要轻易被他们比下去,就又弄掉了满脸的胡子,换了gān净的衣裳。 可没想,那些待嫁的姑娘家,还是一双双眼死盯着珏尘不放,这事儿真是有点伤自尊了。 我说珏尘,你俊成那样还跟我抢天下做什么,就算一无所有你也能娶媳妇!越想越是不甘,又正逢心qíng放松,许逊说起话来又是没个正经的了。 不是都说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就该送些东西讨她欢心的吗?我从来都没送过她东西,如果真要送,她在窝心里的份量也只有这天下能匹配了。我左肩扛着复辟前申的责任,右肩扛着对她的责任,不抢不行。边微笑盛着粥,珏尘边回答道。 许逊还是头一遭听见他在一个女人身上,舍得费那么多唇舌的,或许不止是唇舌而已,还有无数那个女人看不见的血汗。 第31页 这般说来,你心里头有人了!那太好了,往后我看上的姑娘家没人抢了。细分析他的话后,许逊挺乐,粗枝大叶的笑。虽是不拘小节了点,却透着丝纯朴豪慡的男儿气概。 原先正冷得发慌,在一旁徘徊妄想取暖的董盎,不知什么时候起,竖起耳朵靠了过来。别说许逊,就连他也是第一次听见珏尘提女人,有丝窃喜,这样是不是就证明他跟云龙真的没有暧昧关系?幸好幸好,他这两个兄弟还算正常。 可跟着他又好奇了起来,莫非珏尘爱上的是个塞北女子,瞧见身旁那几个身材彪悍的塞北汉子。他额头开始冒汗了,想来那塞北的女子也该美不到哪去 你是不是想问我看上谁家姑娘了?留意到了董盎的异样,珏尘主动凑了上去。 啊?董盎一愣,没反映过来,下意识的摇头,跟着又频频点头。 等我哪天把廷鑫的城印送她做聘礼了,你就知道了。挺正经的一个回答,董盎也才刚松了气,珏尘又补上了句:董盎,你若是闲得慌,就帮忙把城印送去临阳给ròu团子。 天怪冷的,你冻坏脑子了吧,要不我来替你,你进屋暖暖脑子去 董盎脸色很白,依旧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只当珏尘是在故意闹他。可珏尘倒是当真想摊开了讲,总不能每回瞧见这小子和ròuròu窝一块,他一个人躲在墙角生闷气。话还没出口,那边的许逊就烦上了:珏尘,你义父当真只是个道士吗?为什么会对带兵打仗那么了解? 也不能怪他觉得奇怪,仔细说来,义父虽然一直未曾明说,可攻陷廷鑫能如此顺利,多半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不仅如此,他老人家对大昶朝廷可谓是熟门熟路,怎能让人不疑。 怀帝时,义父做个几年昶国的右丞相。 ~﹡~﹡~﹡~﹡~﹡~﹡~﹡~〖。笙乐嫣宁。〗~﹡~﹡~﹡~﹡~﹡~﹡~﹡~ hoho,今天素一定要送上更新滴,话说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宁子生日咯,所以这章更新的多一点,熬夜写出来送给大家。借生日祝所有大大们天天开心,之前那些身体不好的,有感冒,有被120接去急救的,都要快乐开心哦。什么都是可以补回来的,身体不行。什么都是可以没的,快乐不行!哈哈,今天废话多了点,放在显眼点的位置,因为想听大家祝我生日快乐,猖狂的笑一声,闪了 第二十六节 ròuròu再次回到蓟都城是日上三竿时,北方冬季难得一见的大好晴天,风还是很凛冽,chuī乱她额前的碎发,许久没空去打理的发,被风那么一搅合,乍一看跟个疯子似的。 她哭丧着脸,有些无奈的端坐在马背上,遥想着从前风抚过盈夜的发时,为什么就能那么风qíng万种。ròuròu有些许的感慨,没想过那么快又会回到这地方,转过头的时候,恰好对上老爹那双更显深邃的眼。 时铁有比ròuròu更浓的感叹,他是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回来。带着女儿匆忙逃离的时候,他甚至是在期盼永远不要再被那些人找到。可原来,天下也就那么点大。 老爹,娘在哪?沉默了会,ròuròu原本打算问的婉转些的,偏偏想了半天她也饶不来弯子。 先去找家客栈落脚,离开那么久了,难得回来你去看看安旅他们吧,我要去拜访几个老朋友。真的是难得回来一次,时铁有太多事要做,究竟要不要去见她,又能不能见到,他还在犹豫徘徊中。 珏尘骗你们的,安旅和书生都死了。都到了蓟都,ròuròu知道这事早晚瞒不住,见老爹并没多大的反映,像是意料之中一般,不禁困惑。 呵,这里还是没有变,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总有人前部后继的来,比如年少时的他;也有人丢盔弃甲的逃,依旧有如从前的他。轻叹了声,时铁面色很凝重,那去看看念修吧,不是说他就在晋王府吗?让老爹一个人静静,关于你娘的消息,我还得查查。 ròuròu难得乖巧的点头,不吵不争,默不作声的找了家便宜的客栈,安置好老爹后。她迟疑了会,还是离开了。她清楚老爹是在故意支开她,既然突然想来蓟都,一定是早在她的言语中得知了娘的行踪。 可只要老爹不想说不想做的事,ròuròu一直都不敢勉qiáng,她想,兴许每个人心底总都藏着一些秘密,何必非要去挖根刨底。娘对她来说挺重要,可是爹是她唯一拥有的了。 一路闲晃着,穿过市集没走多久,就是晋王府了。仰头望了眼那上头烫金的匾额,墨黑色的牌匾上头,镶挂着白色的绸缎。ròuròu猛地拧起眉,心头一惊,是国丧期还没过,所以还挂着这东西吗? 理上也说得过去,但是ròuròu却无端的觉得心惊ròu跳,总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说了多少遍,谁都不准给余公子去买酒!里头传来了一阵喝骂声。 是ròuròu熟悉的嗓音,却夹带着不寻常的语调。在ròuròu的记忆里,董错向来沉稳老练,鲜少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是时公子!门口扫着积雪的家丁眼尖瞧见了ròuròu,下意识的大呼开来,声音里有丝窃喜。转念又觉得自己这欢喜来的不合时宜,赶紧捂住嘴,四下飘了几眼。 这一唤惹来了董错的回顾,他不怎么相信的回头,真正瞧见ròuròu的时候,惊讶得连瞳孔都放大了,半张着嘴,良久都没挤出一句话。 你傻呀,连我都不认得了!亏我还帮你照顾弟弟。尽管隐约觉得不安,ròuròu还是压下了心里的混乱,跨进王府,qiáng颜欢笑的率先招呼起来。 说起来,还真是究竟谁在照顾谁都说不准呢。董错没心思像往常那样糗她两句,确定真的是ròuròu后,双眼蓦地放光,像见了救星般:真的是你,怎么这时候来,赶紧跟我去看看念修。 念修?ròuròu身子一僵:他怎么了? 醉了。董错紧拉着ròuròu往后面跑,随意解释了句,见ròuròu松口气,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才觉得有必要说明清楚:郡主死了,被阿盅杀死了。 不可能!ròuròu脸色煞白,大呼出声,手猛地一挥想挣开董错的钳制,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身旁刚巧路过的丫鬟,一时间游廊上乱成一团。 她看着眼前的慌乱,还是没有回过神。阿盅杀了盈夜怎么会,临行前她千叮万嘱让他不准动盈夜的。 云龙,你很聪明也懂得隐忍。我没想到,那个曾经在晋王府发誓一定会杀了盈夜的人,居然会在最后bī着阿盅不准对她动手。可是你忘了,阿盅是个冲动的人,他经不起旁人的挑唆。 没理会游廊上乱做一团的场景,董错拉起ròuròu,边说着边饶近了念修的屋子。他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些兄弟间,云龙是他唯一看走眼的那个。他常以为这小子是集阿盅的冲动、念修的玩世不恭、董盎的没头没脑于一身的。 我不像你和珏尘那么宽容,胸怀天下。安旅是阿盅曾经爱过的女人,又是你认定的女人,你们都是我的兄弟。她害死了安旅,就得偿命。我顾不得她的死会不会挑起什么战争。 ròuròu显得很平静,目不转睛的看着董盎,真是难得看见他那么激动。回想起安旅他们刚出事时,他看似并没多大的反映,真正懂得隐忍的那个人是他才对。轻吐了口气,她淡问:阿盅现在在哪? 我连夜就安排他出城投奔珏尘去了,你放心,血屠蜀王府的兵力,还有护送阿盅出城的兵力,我都安排了之前珏尘在晋王府买通的那些人,不会让阿盅有意外的。瞧见有家丁走来,董错匆忙结束对话,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反倒是ròuròu觉得心里翻搅的厉害,原来,董错早就看穿了所有事,他一直都是他们之间最聪明的那个。只是无心点穿而已,她突然怀疑,他选择留在蓟都压根不是陪念修那么单纯,或者更该说是考虑到珏尘的局势,留下做内应的。 算起来,如果这次没有董错,廷鑫之战珏尘不会赢的那么轻易。 念修也是你兄弟吧,你明知道他那么爱郡主,他们都快成亲了。你这样挑唆阿盅,死的不仅仅是盈夜,更会让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望着前面董错的背影,ròuròu问道。 念修不爱盈夜,我了解他,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爱的,只是郡主。董错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下,说得很平淡,他的确了解,如果念修真的爱,那在成亲之期需要延后时,就不会像是松了口气般的了。 眼看念修的屋子就在眼前了,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ròuròu:盈夜害死安旅和书生,那时你和珏尘也没有这事牵怒念修如果是真的兄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决裂吗? 你gān吗停下来?正思索着董错的话,见他突然停下,ròuròu皱起眉。 他不想见我,连晋王都不想见,或许你能安慰他一下,你们俩感qíng一直好。 安慰ròuròu瞥了下唇角,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觉得我会安慰人吗?何况盈夜死了,我一点都不伤心。我压根感受不到念修的痛楚,怎么去安慰。 那我教你 ~﹡~﹡~﹡~﹡~﹡~﹡~﹡~〖。笙乐嫣宁。〗~﹡~﹡~﹡~﹡~﹡~﹡~﹡~ 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顺变。你这样折磨自己,如果郡主在天有灵,也会觉得伤心。她那么爱你,一定会希望你能活得更好,何况你这样她也不会活过来跨进屋子后,一室的酒味,让ròuròu不舒服的拧眉,她看着角落边像堆烂泥似摊在那的念修,死命的回想着刚才董错教她的话。 越说越觉得不自在,念修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放弃了,掰不下去了:该死的,这什么陈腔滥调,亏董错想得出喂,余念修,把头抬起来! 是这熟悉的语调,让念修渐渐有些醒神,不是错觉,是ròuròu真的来了。他晃了几下头,觉得视线有些模糊,隐约瞧见门边站了个人,可他看不清是谁。 是ròuròu吗?念修眯起眼,很想起身去看清楚些,但头疼的让他站不起来,打了个酒嗝后,他又靠向墙,摊软了下来。 真难闻。酒这东西,实在没有什么好处。ròuròu轻斥出声,实在不喜欢看男人这么潦倒窘迫的模样,喂,给我坛酒。 做做什么?念修勉qiáng撑起几分理智,艰难的抬起头,手搁在曲起的膝盖上,表qíng显得很痛苦。 第32页 陪你喝啊,我又安慰不来人,又狠不下心看你这样。可要是不陪你醉,我怕我会睡着。她当真是挺累的,陪着老爹马不停蹄的赶来蓟都,刚到客栈,又被老爹支开。 要是再不找点事做,就这么傻傻的盯着个颓废的男人死瞧,她一定会犯困。 自己拿。念修举起软啪啪的手,有气无力的指了指手边一堆的酒坛,跟着看见那个模糊的人影走了过来,他将头凑了上去,极近的距离下,总算是看清了,紧随着就傻笑了起来:呵呵真的是ròu团子,我以为你有珏尘了,就忘了我了 真忘了也是人之常qíng,郡主还活着的时候,你在gān吗,还记得我吗?ròuròu觉得自己这话有点泛酸,不怎么理智,但是许多qíng绪积压久了,不是一朝一夕埋葬掉了,就能忘的:你坐好,别靠我身上,我站不稳了 ròuròu极力的想扶住墙,别跌倒,但是念修完全失了重心,就这样往她身上压了上来。她胡乱的挥了几下手,还是摔了个四脚朝天。感觉着身上的重力,还有念修急促的呼吸,她翻了翻白眼,吼道:重的要命!笨蛋,快起来,我喘不过气了。 ròu团子盈夜死了被我的兄弟杀死了。闻言后,念修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喃语。 那你预备怎么样,为她报仇吗?如果她真的那么好,那么值得你爱,我们为你高兴还来不及,阿盅又怎么会杀了她。ròuròu也索xing躺在地上,懒得起来了,转头望着珏尘,问道。 念修一阵激动,想爬起来说些什么,动作太大,让他觉得一阵晕眩。gān咳了几声后,他放弃起身了,又倒了回去,眨着大眼茫然的望着屋梁:他是为了让珏尘打下廷鑫,才血屠蜀王府的吧。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只看见了珏尘的壮志雄心?可以为了他做那么多事,却偏偏看不见我的野心呢呵,难道只有他凌珏尘才配得天下,才配有那么你们多人襄助? 这不关珏尘的事!是我让阿盅血屠蜀王府的,珏尘他不知qíng。他一直把你当兄弟,从来不会跟你争什么,可是天下对于他不同,那是他的责任,他背了太多年。那就就好像喜欢一个人一样,你喜欢盈夜,如果珏尘要你会拱手相让吗?ròuròu忽地起身,qíng绪有些混乱。 尽管珏尘从来没有对她亲口说过什么,但是义父和殷后的事,隐约让ròuròu明白。就为了这些可笑的责任,无数人付出了太多。珏尘是无辜的,他一出生就被打上了复辟前申的烙印。他应该也试图挣扎过,但是殷后和书生的死,还是让他坚定了这条路。 ròuròu觉得没有错,换做是她,也会这般选择。她做不了太多,只是陪着他走,支持他走下去,如此而已。 是吗?谁说喜欢一个人就不能让了,为了成全,我什么都让给他了,他给了我什么? 念修这话像是喃喃自语,但足够让ròuròu听得清晰,她侧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眉心浮现紧密的褶皱。 没让她有询问清楚的机会,念修伸手勾过一坛酒,塞进ròuròu手里:不是说陪我喝酒吗?那一块醉,什么都别说了。 第二十七节 念修转醒的时候,已经是隔日清晨了,下意识的舒展了下四肢。他有些混沌,没搞明白qíng况,怔怔的看向虚掩的窗外。风雪很大,chuī得扇门啪啪作响。 他想试图挪动下酸疼的肩膀,这才发现ròuròu正挨在他肩上,睡得很沉。原先模糊不清的记忆稍微清晰了些,念修没敢再动,怕吵醒她,连呼吸都变的很浅,侧头默声凝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睡颜。 他认识ròuròu两年多了,一直挺喜欢看她睡着时的模样,唯有这时候她才静得下来,会让他真切的去把她当个女孩看。其实细细看来,她长得应该算清秀,只是常喜欢把自己折腾的脏脏的,皮肤被临阳的日头晒得黝黑。 想着,念修qíng不自禁的伸出手,轻抚了下她的脸颊,滑腻的触感让他留恋。有时候走了很久,突然看来时的路,才能理智的像个旁观者看明白一些事。例如他和ròuròu,他该是比谁都了解她的,其实ròuròu是个依赖xing挺qiáng的人,就是怕被旁人瞧穿了,她才刻意把自己弄成如今这般,好像天地不怕似的。而他,便曾是那个她一心依赖着的人,是他自己不当回事的推开了。 你做什么靠我那么近?ròuròu原先就睡的不沉,很容易就被念修粗糙的手心扰醒,没立刻睁开眼,念修的触碰让她心头一悸,暗暗在心里思忖了会,她才睁开眼,尽量若无其事的看着念修,语气很寻常。 没料到她会突然醒来,念修惊了下,被问的有点尴尬,不知所措的眨了几下眼,脸颊烧烫的难受。 哎呀,天亮了!睨了他一眼,ròuròu不想去猜测他的心思,忽地站了起来,想起了更重要的事:完了!我去找老爹了,有空再来陪你喝酒,再见。 喂念修伸出手想拦下她,还是慢了半拍,ròuròu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急匆匆的往门边跑去。 沉寂了些会,等到念修消化明白ròuròu的话后,也跟着站起身,追了出去:等等我,老爹也来蓟都了吗?我陪你一块去看他。 不要,你换身衣裳把自己折腾gān净了再来,一身的酒味,熏人。连脚步都没停下,ròuròu边走边抛下话,心里怨死自己了,竟然就这么丢下老爹一个人:别再跟着我,快去啊。那个我忘了我们住的客栈叫什么名字了,反正就是市集上卖西红柿的旁边,很简陋很便宜的那个 云龙,我听董错说你昨天就来了,居然都没想到来跟大哥打声招呼吗? 刚跑进花园,ròuròu聚jīng会神的回想着客栈的模样,正撞上迎面含笑走来的晋王。闻言后,她抬起头,并没表现出久违的热络,凉凉的扫了眼晋王。心里更确定了,他是个冷血无qíng的男人,以往安旅和书生与他没有太多jiāoqíng,他利用也就罢了。 可眼下,自己的亲妹妹死了,他还能笑的出来。这样的人实在让ròuròu提不起什么好感,在她看来,当初不准阿盅杀盈夜,不仅仅只是因为怕挑起战端。想来,盈夜不过是蠢,也同样是被平白利用去了的人。 用了早膳再走吧,都是你爱吃的东西,本王特地让人准备的。晋王一脸和善的笑意,眉宇间勾勒出的却是yīn晴叵测。 沉静了片刻,念修瞧见ròuròu脸上的为难,刚想开口,她倒抢了先,不用了,王爷若是有话要对云龙讲,就在这边说吧,反正念修对你来说,也不是外人了。 你多心了,不过就是想我们兄弟几个,往后怕是没什么机会再聚了,想拉着你叙叙旧。理着宽大的衣袖,晋王说得漫不经心,眼神若有似无的瞥向ròuròu:早在辅佐先皇登基后,就该给你们封官,可那会大伙都忙坏了也耽误了。现在既然你又回了蓟都,是时候给你个官职了。念修也一样,总不能一直委屈在晋王府。我在蜀王府附近替你们选了块福地,正好想带你们俩一起去瞧瞧。 王爷抬举了,赐给念修就好,我不是做大事的人。何况那些官袍太难看了,我还是喜欢在临阳消磨日子。ròuròu皱眉,丝毫不掩饰厌恶的qíng绪。 ròuròu知道自己斗不过晋王,能躲则躲,封官加爵诱惑不了她,可却能束缚了她。 那本王就更好奇了,倘若说一个懂得在临阳屯田积粮支援凌申军,懂得暗中派人趁火打劫,让朝廷无心应付廷鑫之战的人,都算不上可以做大事的,那怎么才算。云龙盈夜是本王一路亲手抱着来蓟都的,她死了,你说本王会放过那个幕后指使之人吗? 王爷听闻晋王这意有所指的话,念修急了,担忧起了ròuròu的安危。晋王的心狠手辣,他是见识过的。 晋王却不为所动,压根就忽略了念修的存在,只瞧了他一眼,就打断他的劝继续笑言:呵,当然,如果那个幕后指使一切的人,能让本王所用,那就另当别论了。哦对了,云龙此番是带着你老爹一起来蓟都的吧,那正好,说起来本王还应该去拜见下时老爹的。 ròuròu开始觉得自己简直是蠢到无可救药,为了迫切的想见娘,就忘了什么叫大局为重,居然会选择这个时候来蓟都,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她派阿盅血屠的可是蜀王府,董错那笨蛋还挑唆阿盅杀了盈夜,晋王怎么可能不彻查。她根本就是很容易就bào露了,孑然一人也就罢了,可她还带着老爹。 王爷是想要我的命,还是只想让我归顺而已?暗骂了自己会,ròuròu才开口:如果只是想让我归顺,没有必要拿老爹来威胁我。这方法很蠢,大不了我和老爹一块死,可倘若我是死在蓟都的,凌申军会怎么样,我就不知晓了。其实我不会自不量力的想跟王爷为敌,何况你还是我大哥,如果王爷用得到我,尽管开口便是。 时ròuròu,你真窝囊笑着说完这番话后,ròuròu狠狠的在心底冲自己吼了句。 她可不想真把晋王给惹怒了,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当真臣服在晋王麾下,那是打死她都不乐意做的事;可是她就是怕死,怕连累老爹,怕让珏尘分心,思来想去只好窝囊一次了。谁让是她先犯傻的,人家都已经洒好网了,她还蠢兮兮的往里头钻。 你很识时务,放心,本王从来不会亏待了自己人,安心的好好在蓟都玩一阵子,我会派人保护你的。这回,晋王倒是笑的很真心,他清楚ròuròu不是那么容易驯服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她一句话就掉以轻心。 说着,他走上前轻拍了下念修的肩,安抚了下他的焦虑。举步临走时,突然回头说了句:云龙,其实本王也不会杀你,殷后曾嘱咐我要善待时家的人,就连沅公主都出言护了你在蓟都,你有不少贵人相助,不然你早就死了。可是那些贵人,助不了你一辈子,而我却可以。 拧眉目送着晋王离去的背影,ròuròu更困惑了,回想起来她和殷后也不过只见了一回,还是尾随着珏尘去的,压根就没留下名,缘何殷后会特意jiāo待了这些话。 沅公主是谁? 冥想出神的念修被这么一问,醒悟了过来,简略解释:鞅妃的女儿。 第33页 鞅妃是谁?隐约觉得这名字挺熟悉,ròuròu纠结了很久,却又想不起来,这么算来应该是个不重要的人:算了,不用解释了,我走了。 ~﹡~﹡~﹡~﹡~﹡~﹡~﹡~〖。笙乐嫣宁。〗~﹡~﹡~﹡~﹡~﹡~﹡~﹡~ 快近年关了,在凌申军的治理补给下,廷鑫很快就又繁荣了起来。珏尘暂住在原郡县的大宅里,宅子太大,他就收容了一些因常年战乱无家可归的临城难民。 便是因为如此,那栋往日百姓不怎么敢接近的宅子,近来热闹得很。每日都有不少百姓送来自家做的点心、膳食,还有些棉衣、军需品,日日都门庭若市的。 珏尘有时会亲自陪着百姓聊会,或是教那些孩子们识字念书,更多时候就窝在书房里,和许逊他们研究下一步的战略。大伙都说,凌申军的少主是个和善的人,配合上之前那些悬乎的谣言,都认定他是真名天子了。 但今日的珏尘很不同,自从日落时董盎快马从临阳回来后,他就一直yīn沉着脸。晚膳时,马盅带着不少人风风火火的闯入廷鑫,听闻了蓟都的qíng况,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就是冲动!明知道云龙要带老爹回蓟都的,还杀了郡主,这不是在给大伙惹麻烦嘛!马盅来回在书房里踱着步,眉眼都揪成一团了,边唠叨着还边抬起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可是珏尘,这怪不得我。你要是瞧见了夏侯盈夜那时候的嚣张劲,保准杀了她都觉得泄不了愤。抬出念修做盾也罢了,还硬拿晋王他们的势力压我,老子又不是吓大的,一刀了结了她多省事,耳根也清净! 马盅显得很义愤填膺,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大快人心,说的时候更是激动的一脚踏上椅子,眉飞色舞的。 一旁的许逊看他窜上窜下,丰富极了的表qíng,实在是想笑,居然有人比自己还冲动,可顾念起今日珏尘的不对劲,他还是收敛了,只低头喝茶,偷偷的笑,任那茶水的热气熏湿了脸。董盎倒习惯了,挺多只配合着翻两下白眼,刚听闻阿盅杀了盈夜时,他还真想拍手大笑三声,可他就弄不明白了,都一样冲动酿祸了,这家伙做什么不gān脆闯进晋王府,把晋王杀了不更gān脆。 董错信上当真说云龙在晋王府陪了念修一夜?珏尘始终很安静,抬头睨了眼马盅,修长的手指捻着案上的宣纸把玩,眼眸扫向董盎,再次确认。 嗯,我没留恋山水哦,是拿着廷鑫的城印,一路快马加鞭回临阳的。还是没赶上云龙,到了的时候,胡大叔说他已经走了。我大哥的那封信,是为了防晋王他们,说是家书送去了胡大叔那,该是料到我们总有人会回临阳,信里有些含糊,都是些絮絮叨叨的问候。只说郡主死了,念修把自己锁在房里好些天,幸好云龙去了,俩人在房里待了一夜,跟着也一直粘在一块,云龙似乎暂时没有离开蓟都的打算,一切尚还安好,让我们放心。 董盎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刚开始珏尘让他把城印送去给云龙,他只当是玩笑。没料,隔天还真的差他去送,他缠了好久,珏尘硬是什么都不肯说,只让他去了临阳自己问云龙。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竟然还真长途跋涉的去送了。 现在在细细研究,云龙待在蓟都,他们都着急,可也只是当心她的安危。但似乎珏尘关心记挂的不止这个,他特别忌讳云龙和念修独处,这qíng愫怎么瞧都不单纯。 一间房,一整夜吗?珏尘很恍惚,还在喃喃追问。 珏尘,这问题我都听你问了不下百遍了,很重要吗?从前在临阳时,他们俩也一直粘一块,刀都劈不开的两个人,一间房一整夜更是寻常事了,两个大男人难道还能折腾出娃娃吗啊,许逊你做什么拿鞋子砸我!马盅什么异常都没嗅出,说得正兴起,突然被一只迎面飞来的鞋子砸中,不免有点嗔怒。 活该。董盎傻笑,顺势朝许逊比了个赞赏的手势。 还真是觉得马盅该打,虽然他搞不明白什么qíng况,可至少能看出珏尘的脸色已经几近铁青了,马盅居然还能说的那么兴奋。 那个珏尘,一间房一整夜确实寻常,尤其那个什么念修的还是刚死了来不及娶的媳妇,心qíng低落的男人是没心思折磨其他事的许逊的声音越来越轻了,连自己都觉得这借口太牵qiáng,正常逻辑说来,越是低落越是危险才是。 他清楚董盎他们口中的云龙,早在之前珏尘来谈合纵时就说过,他要天下不仅是为了责任,还为了一句承诺,一个在临阳等他回去的女人。珏尘甚至坦言过,他攻下的第一座城,会献给她做聘礼。 如此说来,这事qíng就不难联想了,当董盎拿着城印回临阳,应珏尘之求去送给云龙的时候。许逊就好奇跑去问过珏尘,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珏尘的笑容还真是甜蜜的让他想揍人。 都别说了,不早了,都去睡吧。环顾了眼大伙,珏尘抿着唇,绷紧脸,忽地起身说了句就往门外走去。心qíng很失落,他没法不去介意ròuròu和念修的事,至少现在做不到,他还没超脱大度到这个境界。 可是云龙他仍然还是马盅最不懂得看qíng形说话,傻乎乎的冲着火药去。 我不想再谈这些事! 这吼声,足以把书房的顶给掀翻了,幸好原来那个郡县日子过得挺奢侈,这屋脊梁还建得挺牢固。 第二十八节 道观和寺庙理应也该算得上是清净之地,可是在这乱世却成了避难之所。每日都会有不少流离失所的难民涌来,这些人中真正修道理佛的不多,不过是求个温饱。 自然的,蓟都近郊的白云观也变得混杂。孙丘鞅常和一些道姑布施些衣衫给那些百姓,百姓们也纯朴,虽不信道,为表回报也会帮着打扫道观,把那些天尊像打点的还算gān净。日子这么下去,倒也没什么不好,袅袅炊烟,贫民之乐。 可世事总难尽如人意,他来了。 跟着那些乡民一起涌入道观,不为避难,只为寻人。 孙丘鞅握着拂尘的手很紧,青蓝色的道袍让她看起来很沉静,倚在后院的树边,她默然的看着眼前忙着搬柴的男子。这些天他常来,还是没有任何改变,不擅言辞,待人冷漠,只除了面对她的时候,会阳光般的笑。 既然天天都来,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话?她没想过有一天还会等到他,在她已经忘记这个人这段qíng的时候,居然让她等到了。 那边的身影一顿,手中的柴散落了几根,很快,他就镇定下来。连头都没回,就捡起柴,继续忙。 我见过ròuròu,你把她照顾的很好。就算他不理会,孙丘鞅还是打定主意,趁今日把所有话都说开:东窗事发,我逃来道观之后,听大伙议论起殷后怀帝发丧日的事,才知道居然是我的女儿,亲手把我bī入道观的。好在是她,我欠她的还清了,你欠我的呢? 你欠ròuròu的还不清。始终沉默的时铁,终于沉不住气了。在他看来,孙丘鞅欠ròuròu的赔了命都还不清,就像他欠他们母女的。 时铁!是你当初扔下我走的,是你选择保全女儿和你自己,抛下我的!鞅妃你知道曾经这个鞅妃的身份,我付出了多少才得来的吗?你知道我辗转侍奉过多少男人吗?是你娶了我,带来蓟都,我这一生是被你毁了的,ròuròu这一生也是毁在你的手上!孙丘鞅很激动,说着,她凝着泪冲上前。 像从前每一次发脾气一样,疯了般的捶打时铁,哭喊出自己所有的不满。时铁不动,柴散了一地,他任由着孙丘鞅发泄。 告诉我,你是怎么跟我女儿说起她娘亲的,一个为了荣华富贵狠心抛下她的女人,是不是?那你有没有勇气告诉过她,你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命,狠心丢下妻子的男人? 孙丘鞅第一次听见ròuròu的消息,似乎是两年多前了,临阳河道工动乱。殷后派了钦差去查办,那钦差跟殷后是旧jiāo了,这事着实办的不漂亮,回来后惹来不少非议。殷后找他恳谈后,就召见了她。 尚还清晰的记得那时殷后含笑的模样,淡然的话陈大人说见到了ròuròu,也偷偷去看了时铁。ròuròu很好,生龙活虎,你宽心吧。宽心,自此孙丘鞅就再也没宽心过。 我没抛下你,是你选择了左侍弘,我听见你在梦中叫他的名字。我看见你躲在他怀里哭,一起谋划怎么杀了我。那晚,如果凌右相不助我逃离蓟都,我就会死在你和左侍弘的yīn谋下,ròuròu也会死。我给过你机会,你还是哄我喝下了那杯酒,如果没有凌右相给我的药,那晚我就死了。我这一身的病,是败你们所赐。早前,时铁怎么都没想过自己还会康复,他一直以为那酒里的残毒入了心肺了。 没想过,居然还会遇见凌固,也许一切,真的是注定。 看着孙丘鞅惨白的脸色,他笑了,很纵容的笑,其实他一直没有办法彻底的去恨她:我不笨,只是太爱你。我不想伤害你,不想让ròuròu恨你,所以gān脆一走了之。 离开蓟都后,时铁一路被追杀,之后很多年,左侍弘那边也一直在搜寻他的下落,想赶尽杀绝。他没有凌固那样的头脑,除了让ròuròu扮男装,避人耳目,时铁也别无他法。现在想来,他之所以能在临阳待的那么安稳,殷后兴许暗中出了不少力。 那真的是个可以独当天下的女人,就为了他曾经误打误撞替殷后传了封信给凌固,隐瞒下他们俩人的关系,也隐瞒下当时才十二岁的太子真正bào毙的原因,殷后就用余生一直护着他和ròuròu。 那为什么还要回来?孙丘鞅回神后,有丝担忧,不想再去多谈往事。更担心ròuròu此次回蓟都,是否还能安然离开,她从那些乡民口中听到不少事。 一时冲动,听说了你的事,就想见你。ròuròu也有权知道她的娘是谁?我没想到这丫头会暗中派人血屠蜀王府。他只是没想到ròuròu会瞒着他这么做,她一直都是直来直往的。 去找左淳,找沅公主。如果沅儿能见到左淳,请他还俗,那晋王也困不了你们,时铁,蓟都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我羡慕你当初可以走,不要让ròuròu待在这。对于ròuròu,孙丘鞅并没有太多朝夕相处的感qíng,有的只是骨头连心的本能,还有心底里的愧疚。 她太清楚权利中的尔虞我诈有多可怕,不想让ròuròu涉及,这地方真的不是旁人以为的奢靡逍遥。 第34页 左淳?没有驾崩?时铁失声叫嚷,很惊讶。 我也不确定,只是听到一些闲言,有人说在法诚寺见过他,出家了。孙丘鞅一直不想再争什么,她知道晋王和莫堃不好对付,虽是没有急着杀她,但也定是派人时时盯着她。 所以就算有左淳的消息,也不敢去确认。想到这,她更觉得时铁这样的冲动很危险,随时都可能让晋王得知他所有的动向,甚至他们的关系。 时铁点了下头,还是没怎么搞明白qíng况。只觉得似乎找到左淳,很多事都能迎刃而解,ròuròu或许可以无恙离开,反之以ròuròu的个xing,长此以往的待下去,总有天不过是被人当作阶梯踩在她的尸体上君临天下 ~﹡~﹡~﹡~﹡~﹡~﹡~﹡~〖。笙乐嫣宁。〗~﹡~﹡~﹡~﹡~﹡~﹡~﹡~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从日出到日落。风瑟瑟的刮,夹杂着零星雪花。 ròuròu立在风头,猜想,现在自己的身影瞧起来一定特凄凉。 你做什么不待在屋里?念修提着不少药材,想给老爹送来,没料正巧瞧见客栈门口,ròuròu傻立着,那模样看起来很憨。 我在等我老爹,他一早说会回来用午膳,一直都没回来。边说着,ròuròu还在拔长脖子,往前眺望,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闯入自己的视线。 这动作招来了念修一记白眼:这条街才这么点长,需要你这么费力的张望吗?何况老爹要是回来了,难道还怕他找不着房间吗?快进屋,我有事跟你商量。 我不知道老爹每天在忙什么,总是见不着人影。说是带我来找娘的,这会我连爹都快没了,你不知道,老爹以为自己那叫憨厚,其实他特傻,他要是不傻也当不上官,更不会把娘弄丢了。ròuròu剁着靴子上的积雪,怒极了,也口无遮拦了。 这什么话,不是聪明人才能当上官吗?念修哭笑不得的瞧着她,看她挤眉弄眼的模样,心qíng莫名有些开心。 他以前只是个铁匠,要是没人引见,顶多也不过做个皇家铁匠。你要是个朝中为官的人,会提拔个比自己聪明的吗?你要是聪明人,会逃了那么多年,跟着在这硝烟四起的时候,带着女儿回蓟都闯虎xué吗?这些牢骚ròuròu早想发泄了,这些日被晋王盯的紧,想传信给珏尘都没法子,她都快疯了。 再加上老爹每天愁眉苦脸,神出鬼没的,总让她觉得心里不安。 念修瞧得出来这丫头是当真急了,否则,她怎么也不会拿老爹说事。他看着她笑,还是喜欢看ròuròu这般无拘无束的模样:那你做什么不劝他,还跟着来,不是一直想见你娘的吗? 我看透啦,早不想见了,见到了又怎么样,抱着一起痛哭流涕吗?还是恶言相向,质问她当时为什么抛下我?然后听她声qíng并茂的跟我讲怎么个bī不得已吗?其实,只是觉得这些年老爹一直惦念着她,不想让老人家有遗憾。谁叫他是我爹,龙潭虎xué也得陪着闯。 若是说穿了,ròuròu心里头是没这般洒脱的,对于娘多少是有点好奇。但她真不想见了,如果真见了说不准就学会了怨恨,人生苦短,ròuròu不想在恨里头翻来覆去。 做什么把蓟都说的那么可怕,这里不是还有我在吗?这样陪着我,不好吗?念修故意调开目光,不去看ròuròu,问的意味深长,他怕直触她的眼,怕在那双向来不懂隐讳的眼中看见不屑。 而ròuròu也当真是满不在乎的横了念修一眼,很淡漠,已经过了为他悸动的时候了,陪着你有什么好,天天喝酒吗? 不喝了。转过头,正视着ròuròu,念修还是在笑,走出yīn霾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走,进屋去。蜀王打算去夺回廷鑫了,晋王让我们俩研究下,看有没有什么好战术。 你要和珏尘为敌?这是ròuròu一直很怕的事,终于还是到了成真的一天。 她以为念修多少会有点为难的,可是眼前的他还是一脸笑意,随意的耸肩,说得仿佛顺理成章:我和他,早就选了两条截然相反的路,饶了一圈,如果有天狭路相逢了,总有一人得死。 为什么?是我指使阿盅杀夏侯盈夜的,跟珏尘无关。ròuròu了解珏尘,那是个一诺千金有qíng有义的男人,如果和他为敌的人是念修,他一定会束手束脚。 你觉得我会杀了你替盈夜报仇吗?念修抬眸,雪落在了他的睫毛上,看出来的景是一片白茫茫,就连从前熟悉的ròuròu,都模糊不清了:对于凌珏尘来说,除了天下,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吧?晋王喜欢看兄弟相争,非让我领兵夺回廷鑫,知道我以什么理由拒绝他的吗? 念修不要让我不认得你。ròuròu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可她觉得,念修跟着说出口的话,兴许会让她心寒。 我告诉晋王,我想娶你,等完婚了再想前程。 念修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好不容易终于清楚了。倘若不曾失去,他也只以为对于ròuròu,仅仅只是一种习惯。他想把她留在身边,不只是单纯的想让珏尘痛苦而已。 诚如ròuròu所料,念修的话刚说完,她就觉得彻骨的寒。狠狠的眨了几下眼,她试图将眼前的男人看清,他当真还是她曾爱过的人吗?远离了临阳的烈日,就连念修颊边的笑,都被北方的冬熏染成了yīn冷。 他说他想娶她,可是她却想赏他一剑。良久后,ròuròu回神,嗤笑摇头,紧抿的唇间只崩出三个字:你有病。 ròuròu不想多说了,索xing独自跑去街口等老爹了。心里只觉得念修傻了,他以为她是个傀儡吗?一声知会,明日就能绑上花嫁了。她若是不愿,即便今晚就成了他的人,还是会逃。就算用绳子绑着她,也总有被她折腾开的一天,更何况那些天地高堂的无形礼数。 对于ròuròu而言,爱过就是美好过,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恨还是恨不起来的,便只自顾自的认定,他是被郡主的死刺激傻了。 ~﹡~﹡~﹡~﹡~﹡~﹡~﹡~〖。笙乐嫣宁。〗~﹡~﹡~﹡~﹡~﹡~﹡~﹡~ 那啥,先谢谢麻辣烫的番外,还有大大们的意见。这里头年龄的确是说的有些模糊,因为之前有半面妆在,就没再特别的说明了。给没看过半面妆的大大们解释下哦,晋王、蜀王、盈夜还有殷后是同一个妈妈滴,那个半面妆里就有说柳默静很年轻的时候,就捡了个孩子,娶名柳殷,也就是殷后。所以殷后要比晋王他们大很多,其实我有在文里说到过啊,殷后来蓟都时,盈夜还在襁褓里,然后稍有记忆时,殷后已经被当时还没登基的怀帝纳为妾了。盈夜比ròuròu大,她5岁的时候怀帝登基,殷后做了皇后,忘了在第几章了,殷后死的时候,盈夜回忆里有写到,大大们可能没注意看。跟着左侍弘的年纪,也就是那个被ròuròu他们灭掉的pào灰太子,他年纪比较大,跟时铁差不多,楔子的时候就有说时铁是跟当时的太子结缘,跟着被升做太傅的,那个太子不是怀帝的儿子,是和殷后同辈的,后来凌右相叫了几声不祥后不是出事了吗,太子死了,时铁失势了,怀帝就登基了。误区是出现在怀帝和左侍弘那,怀帝年纪很大了,很晚才登基的,殷后跟着他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不然左淳怎么会和ròuròu他们差不多大。他登基的时候左侍弘也不年轻了,20多岁了。其实我觉得这些我都在文中jiāo待了哇,可能大大们没看到,=。=你们有没有觉得我越说越乱宁子抱歉了,后文会在这方面多费些笔墨解释,不然的确是乱。 另,回ee大人的话,全文的构思是一早就设定好的,我没有因为任何原因改变过。不是为了硬扯上皇族身份才在后面这样设定的,身世不重要,不然我也不会让ròuròu这样长大,更不会把ròuròu写的那么粗俗,完全可以在一开始就给她套个大家闺秀、沧海遗珠的模版。也不会给她个那么不堪的娘了。 第二十九节 正逢除夕夜,华灯初上,街边好不热闹。蓟水边浆声灯影,人头篡动嘻笑连连,不少人放着河灯许来年事事顺心。 忽地,一阵骚动,蓟水边有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落了水,声响很大,溅起不小的水花。跟着人群中有道桃红色的身影左闪右躲,灵活的逃窜着。不住的频频回头嚷嚷:董错,快跑! 云龙,小心前面 董错边跑着,边替前头的云龙捏汗。很快,他就觉得自己的担心太多余,只瞧见她一个侧身,分毫不差的算准距离,迎面急驶而来的马车就这样与她擦身而过。除了勾坏了她的衣摆,并无大碍。 一个闪神,后头就有个彪型大汉握着刀,领着一堆人蛮横的追来。眼看就要追上了,董错一个激灵,赶紧加快脚步,冲上前握住ròuròu的手一阵狂奔。 俩人就这样一路跑出闹市,忘了多久,直到觉得周围静了,那个彪型大汉也没了踪影。眼前只有一大片斜坡,静谧的河水承载着清亮的月光。他们才停下脚步,默契的半蹲着身子喘气,良久,相视一笑。ròuròu拍了拍董错的肩,随意的仰躺在了地上,也顾不得形象。 我跟你认识了整整两年,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女孩子!渐渐调匀了呼吸,董错直起身子,俯瞰大大咧咧躺着的云龙。这身衣裳是念修特地为她挑的,桃红底子上绣着纯白色的杂乱花纹,宽腰兜上搭配着鹅huáng色系带,端庄得很。 可被云龙这么一穿,怎么都显现不出大家闺秀的模样。或者该说,即便她穿了姑娘家的衣裳,依旧还是不像个姑娘。 回想起云龙被压着穿上这衣裳前,董错还是坚信念修只是说笑而已,云龙绝不会是女孩,他不想对女孩失去希望,不想因为云龙的存在改变自己的xing取向。结果,他的希望还是破灭了。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你洗澡的时候,是我指使董盎偷你衣裳的;上次你看上孙家二姑娘,是我跑去说你有隐疾,生不了娃娃,还始乱终弃,所以人家爹娘才见你一回打一回的;还有没有了。今晚的ròuròu心思很恍惚,便也想到什么说什么了,可一转头发现董错的脸色不对劲,赶紧闭嘴。 董大哥,别气了,我都快烦死了。你赶紧帮我想想该怎么办,我不能真嫁给念修,可我每天都被看得死死的,逃都逃不掉。我躲得了今晚,躲不了永远。说起今晚,ròuròu才觉得后怕。 这简直就是混乱的一整天,原先她心qíng还是不错的,老爹说了晚膳带她去见娘亲。可又是失信了,出门后就没再回来,倒是晋王带着不少丫鬟跑来,笑得暧昧极了。那群丫鬟居然比她还不讲道理,不由分说的就压着她换上这身累赘的衣裳。 第35页 晋王见了换上女装的她后,皱了良久的眉,好不容易舒开后,又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说出的话更是让她险些破口大骂念修的眼光真独特,念修坚持要娶你,怕有变数硬是要本王作主先定下来,公诸于世,等郡主的丧期过了就完婚。趁今晚正好除夕夜,本王设了宴,会当众宣布了这事。呵好好休息下,别高兴坏了。 瞧瞧,瞧瞧,这是什么话!有什么可高兴的,ròuròu恨不得再上演一出血屠王府的戏,把这些个家伙全灭了。他们以为派董错领几个大汉守着她,她就不会逃了吗? 想起之前把那个嚣张的侍卫推进蓟水里,ròuròu就觉得心头暗慡。 念修也未必真要娶你不可。如果是真的,他应该会悄无声息的娶了了事,没必要让晋王公诸于世,更不会让我四处张扬,想尽办法把这消息传到珏尘耳里。睨了眼一脸烦躁,表qíng丰富的云龙,董错凉凉的说了句。 他在利用我?ròuròu半撑起身子,目光很冷。 ròuròu觉得好难受,像是吃了个苍蝇似的,吞不下,吐不出。 我不知道他的真正想法。董错撩起衣摆,蹲下身,念修的确说想让珏尘知道,他说喜欢你,却不想勉qiáng你。如果有天非放弃不可,那也得有个能说服他的理由。闹的那么轰轰烈烈,你今晚又逃了,珏尘会收到消息的。他把婚期选在廷鑫之战前后,说是珏尘来了他会放你走,若是不来,他娶定你了,这不过是替你抉择而已,你也应该挺两难的。 我不两难,也不需要任何人替我抉择。从一开始,我就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清楚自己跨出的每一步!我不想争论在最初,我和念修之间到底是谁先放弃了谁,因为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了。就算珏尘不来蓟都,那也不代表我对他来说就不重要了,本来就是我自己闯来这里的,他没必要赶来替我收拾残局。如果他来了,我会更爱他,如果他不来,我还是爱他。像是一种宣誓,也像是在为自己解惑,ròuròu说的很坚定。 跟着就起身,阔步的扬长而去,嫌裙摆碍手碍脚,她索xing用力扯下了一大截,继续往前走。 喂,时云龙!董错蓦地扬声大喊。 做什么?ròuròu停住脚步,没有回头,扁着嘴,本来不想搭理的,便回得不qíng不愿。 既然你曾经破坏过我一段好姻缘,总得给我个机会报复。如果婚期到了珏尘还不出现,我带你逃去找他! ròuròu歪着嘴角,笑得很痞,摇摇摆摆的又跑回董错跟前,有些吃力的搂住他的肩,瞥了下头:走,冲你这句话,请你吃饭去,快饿死我了。 等到ròuròu酒足饭饱回客栈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瞧见客栈门口守着不少侍卫,她才想起今晚的事。估计董错回王府后,也有的折腾了,看来是别指望董错带她逃了。这会她倒是感谢起身上这装扮了,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跑进客栈,居然也没人认得她。 到底是夜深了,有人这时候回客栈,难免会惹人生疑。侍卫拦下她,盘问了几句,虽然心生疑窦,还是放她进去了。擦肩时,ròuròu还听见那侍卫在咕哝:这姑娘真不像个姑娘。 她拧着眉,回头狠狠瞪了那厮一眼,昂首阔步的往里头走。什么眼光,她明明胸是胸、臀是臀的,哪不像姑娘了,活该倒霉做侍卫,一看就是做不了大事的人! 回来了?念修在屋里头等你。穿过楼道的时候,ròuròu正碰上老爹,他端着浸泡着衣裳的木桶,估计也才回来没多久,刚换下衣裳。见了ròuròu,便慈笑着招呼,尚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整个心事全饶在孙丘鞅身上,他是带着满腔恨意回来的,却没想到恨得那么深,也不过是因为太爱的缘故。原本打算今天带ròuròu去见她娘的,思来想去,还是怕ròuròu接受不了。 哦。 ròuròu应了声,早料到不会那么顺利的,念修绝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她。转身前,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目不转睛的看向老爹,踌躇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关于娘的事,真的有那么让我难以接受吗,以致于你犹豫了那么久,还是不愿意带我去见她? 时铁苦笑,答不上话。他一直都知道,ròuròu虽是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实则心思细腻的很。 爹,那你不用说,让我来说,你只管点头或者摇头就好。见老爹默不作声,算是默许,ròuròu垂下眸,呼出气,大胆揣测:我娘是不是鞅妃? 若说早先听说沅公主力保她,还不足以让ròuròu联想到的话,那前些天听几个晋王派来保护她的侍卫,说老爹常出没道观,那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既然ròuròu说开了,时铁也不再隐瞒,沉重的点了下头。话到嘴边,被ròuròu拦了下来:我不想听你们以前的故事,也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不要我。爹,近来的你看起来很开心,如果还喜欢娘的话,那就带她离开这里。你不是说蓟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吗?随便去哪,离开就是了。 以前那种qíng况下,爹都不曾抛下你,现在更不会。对于这,时铁很坚持。 留下就是害了我,你会让我束手束脚。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可我没有保护别人的能力,我不想你和娘刚重逢,就出什么事。这不是抛下我,是为我好。放心吧,我还没嫁人呢,不舍得死的。 丫头,什么死不死的,怎么说话还是这样没遮没拦的!这话说得时铁有些感动,可他到底是个大男人,表达不来,只好粗声粗气的吼。 这一吼,也惊动了屋里头的念修。楼道最里头的门被打开,一道暗藏怒气的声音传来:回来了? 是啊,还给你带了吃的。说着,ròuròu若无其事的扬了扬手里的苏油纸包,这可是带给老爹的,便宜这家伙了,老爹要睡了,我们进屋说。 临走前,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老爹一眼。了然她的意思,时铁挣扎了片刻,明白暗cháo汹涌的局势,也承认自己如果待下去,确实会让ròuròu顾念很多。无奈下,他只好略点了下头,算上应了她方才的要求。 ròuròu这才松了口气,换上笑容,跑进了屋里,将手里的纸包甩给念修。 你明知道我不吃羊ròu,还给我带羊ròu回来!念修瞪着手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打开,光是闻到那股子骚味就吼开了,他刚才居然还心头一软,感动了刹那! 斜睨了他一眼,ròuròu抢过纸包,自己打开塞了一大块到嘴里。是知道他不吃羊ròu,可她不知道他会在,本来就没打算带给他的。嚼着羊ròu,她看起来很懒散,随意的问了句:我说,你gān吗非娶我不可? 喜欢你。这次念修回答的很gān脆,他不想再糊里糊涂的错过什么。欣赏着ròuròu不怎么雅观的吃相,他竟觉得那模样可爱极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ròuròu恢复女儿扮相,倒也不显得惊艳,兴许是折腾了一晚上,她脸上原先点的淡妆都花了。在这样的深夜瞧起来,怪吓人的。但念修还是忍不住想贪婪的多看上几眼。 那你能劝晋王放我老爹走不? 我劝了你会心甘qíng愿嫁给我吗? ròuròu步步为营,念修也咄咄bī人,这场面实在让人觉得难受。曾经如此熟悉过的两个人,也会走到今日。 不会。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他说,如果我是女孩,他一定娶我。她只想心甘qíng愿的嫁给他。 念修闻言,溢出了一声格外沉重的叹息。他多少有些料到的,ròuròu从来不会隐藏心事,以前怎么也没想过,这种直率竟会成为伤害他的利器。 过了好半晌,他望着窗外,竹林月影、此起彼伏的鞭pào声、受惊的狗吠声扰得人心不安:我会亲自护送老爹出城。ròu团子我想你记住,你曾经也爱上过一个男人,他纵容疼惜了你两年,你的要求他从来没拒绝过。 ròuròu想回以他一笑,却笑不出来。怎么可能忘,曾爱过的人,就算变得面目全非,她还是会记得他最初的美好。 只是,记得,而已 ~﹡~﹡~﹡~﹡~﹡~﹡~﹡~〖。笙乐嫣宁。〗~﹡~﹡~﹡~﹡~﹡~﹡~﹡~ 大年初二的时候,蜀王的军队整装去廷鑫了。念修为了老爹的事,特意去求过晋王,晋王没明着应允,只暗示着念修这天一早趁乱把人给送了。 回城的时候正赶上蜀王军队出城,ròuròu尾随着晋王一块相送,混迹在一堆侍女里,她显得很不起眼。耷拉着脑袋,瞧起来就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念修还一眼就认出了她,笑着将她从人群中揪了出来,拉着一块跟在了晋王后头。 晋王府里的丫鬟昨晚就来知会,说是今天她非得来,还不准她扮男装。ròuròu穿不惯繁琐的衣裳,她索xing出银子问客栈前那卖西红柿的大婶买了套,这破旧的打扮,可把晋王给气炸了。 前头那些朝中大臣们正在说客套话,就连堃后都带着小皇帝特来相送,这场面实在有些浩大。吵吵闹闹的,让ròuròu觉得头疼。 老爹和鞅妃安全离开了?若不是为了这事,打死她都不愿那么早起chuáng来充人数。 嗯,北门走的,我一路送到了城外。见并没有人留意到他们,念修低压声音继续道:都说了让你一块去,她很想见你一面。 没什么可见的。ròuròu说的很淡漠,明白念修口中的她是指谁,对这娘亲,她实在没有太多的感qíng。 我从前怎么就会以为你重qíng重义呢?现在才发现,你应该是绝qíng绝义才对。这样的ròuròu让念修有丝害怕,她连自己的娘都这般的不在乎,对他,还会有残留的旧qíng吗? 也许吧,若真是,那也是像她。毕竟跟了老爹那么多年,ròuròu潜意识的不去管当初的真相,把所有责任推给了鞅妃。她不想见,却不是当真无qíng无义,只是不想多一丝牵挂,又怕自己会忍不住责骂,或者会哭一场,大冬天的,又是风又是雪,chuī在泪痕上一定很冷。 念修还想说些什么,晋王的话锋却忽地转到了他们身上,边说来边亲和的搂住他的肩:俨玄,你可非打个胜仗赶紧回来,我将念修的婚事定在上元节了,你就当把廷鑫送他当贺礼吧。 闻言后,ròuròu脸色一僵,总算后知后觉的明白晋王为什么非要她来的。不把她bī到骑虎难下,他似乎就不怎么舒服。又或者,晋王的本意和念修一样,无非是想借她让珏尘分心。 第36页 王兄说的是,念修,等着本王回来,送你和云龙一份大贺礼。蜀王话接得很快。 多谢两位王爷 零零总总的谢词ròuròu不想理会,她侧着头,忽略掉身旁投来的那些打量目光。正想着,这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得意一下,莫明其妙的她居然也有被人利用,被人争的时候。这感觉不差,换作往常,她会飘起来的。 可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养足体力,在上元节前一定得想个机会溜了。 第三十节 晋王府里许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殷后、郡主等人的相继离世,让这里惨淡了好一阵子。 管家领着丫鬟快步朝偏屋走去,一路叮咛着丫鬟小心呵护着手中的糕点,别让雪沾上了。最近正逢过年,余公子又即将大婚,尽管王爷特地拨了栋府邸给余公子,说是贺礼;可据说余公子要娶的那姑娘无亲无故的,王府就成了他的娘家,所以晋王就下令大肆铺张,可算让晋王府恢复了些许生气。 余公子,这是您jiāo待准备的糕点。踏进偏屋后,见余公子正在闭眼小寐,管家接过糕点,屏退了丫鬟,小心翼翼的开口。 念修缓缓掀开眼帘,抬眸瞧了眼桌上的糕点,是ròu馅的吗? 嗯,全是按您jiāo待的,奴才盯着膳房做出来的。管家赶紧点头,仔细想来,这余公子的转变还真是突然。 前不久还为了郡主的死折腾的死去活来,这才隔了多久,就突然说要成亲了。那个时姑娘他见过一回,只瞧着有点面熟,也没细想。原先只当是余公子受了刺激,想找个人取代了郡主,没想,他还当真是把那姑娘宠得紧。 怎么还不下去,有话要说吗?过了好些会,见管家似乎没离去之意,又踌躇着难以启齿的模样,念修好心的问了句。 回余公子,是这样的说着,他从怀里掏出账本,翻了几页摊呈在了念修面前:最近时姑娘的开支多得不寻常,王爷让奴才来提点您句,让您别松懈。 她每天都忙些什么?被这么一说,念修才觉得这几天自己忙坏了,也就忽略了ròuròu。 据侍卫回报,说是大多时间就待在绣坊里。 王爷找人查过那间绣坊了吧?不用细想,念修也能猜到,晋王绝不会让ròuròu有丝毫可以逃开的余地,对于ròuròu的行踪,他时时刻刻dòng悉着。 管家点了下头,跟着,就摇了几下头,那绣坊不需要查,全是王爷手下一些将士的家眷,就是因为这样,王爷才更觉得蹊跷。 那还不如直接来查我,你们家王爷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成了。 ròuròu的声音突然而至,惹来了两人的侧目。念修的视线从账本上移开,看向了门边,入眼的那道身影让他蹙眉轻震了下。她没再扮男装,是一袭简洁的暗紫色袄裙,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 发也只盘了个髻,脂粉未施。记忆中,念修第一次瞧见她gāngān净净的模样,称不上漂亮,只是清秀的让他有些陌生。 是你们家王爷说的,让我把王府当成娘家,要银子就只管开口。我可没乱花,那本子上不都事无巨细的记着,那些银子我全拿去买嫁妆了,一生也不过就这一次,我委屈不得自己不行吗?盘起双手,ròuròu踩在门槛上,硬是想让自己高人一等的好俯瞰那管家。 将她打量个透后,念修回神,见管家被堵得不知所措了,便轻笑解围:激动个什么劲,他也不过就是跟我提一下。 可你们怀疑我,我待在绣坊不过是想亲手替自己绣嫁衣,就连这你们都要查。ròuròu倒是越说越较真,还真觉得自己委屈了。 这话说得念修心头一闷,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多心了,尔虞我诈了段日子,竟连ròuròu都无法去相信了。挥手遣退了管家后,他有些心虚的陪笑上前,把始终赖在门槛上的ròuròu给揪了下来,顺势自然的揽进怀里,好了好了,不气了,算我不对还不成吗?可你要知道,你是时ròuròu啊,居然跑去绣坊拿针线,实在太诡异了。 还好,不过你可别小瞧那些针,比刀剑难耍多了,你瞧我的手。边说,ròuròu还颇得意的伸出手展示战果。 那双原本就不怎么白皙好看的手上,这会更千疮百孔了,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针眼。 余念修,你的眼神别那么做作好不好?一转头,正对上念修那双溢满心疼的眼眸,ròuròu没觉着悸动,只觉得和念修熟络惯了。这些年来,她大伤小伤多了去了,从没见他心疼过,只会不停的斥骂她。 成,那你活该,谁让你非要去折腾的。被ròuròu一打击,念修话虽说的不怎么好听,还是挺心疼的瞅着她那双手,一直都没好好瞧过她的手,那会看来,才觉得那每道伤都能让他心头暗酸,便赶紧转开了话题:对了,以前不是说就算嫁人也不想铺张的吗?怎么买那么多嫁妆了? 反正是晋王的银子,不花白不花 蜀王已经到廷鑫了,凌申军那边没有任何异常,凌珏尘赶不过来了。他太了解ròuròu,很清楚她不会是乖乖顺应一切的人。便自然的把她的行为理解成在等待,等珏尘出现。 那又怎么样?不是人人都会拿天下的得失去比对爱qíng的深浅。ròuròu不想说太多,让她在曾经爱过的男人面前,去诉说现在的执着,这种类似于炫耀的话语,她讲不出口:你特意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事吗? 当然不是,我怕你闷坏了,今天正好有空,想带你出去逛逛,想去哪? 想了片刻,ròuròu抑制不住的淡笑,想起了一些好遥远的记忆。那个好讨厌的男孩,感伤的说家乡的水,他无论去哪都会带着,那时她就埋怨自己怎么不带上蓟都的水。算起来,当时的ròuròu怎么也没想过会再回到蓟都。 傻笑什么?念修搞不明白她的心思,只觉得她的笑容刺眼极了。 没什么,带我去游蓟水吧。 行,你开心就好,去哪都行。时间的伤弥补不了,念修只想在往后,能多宠她一点。 原本是想向她证明,凌珏尘能给她的纵容,他可以给更多。渐渐的,便失控了,终究他难以自拔了,也罢了,一旦爱了,那就深爱。 ~﹡~﹡~﹡~﹡~﹡~﹡~﹡~〖。笙乐嫣宁。〗~﹡~﹡~﹡~﹡~﹡~﹡~﹡~ 再消三天就是嫁期了,王府倒是喜气洋洋,廷鑫又传来蜀王大捷的消息,最近的蓟都可热闹坏了。夜色深了,街边很静谧。 渐满的月儿倒是亮得很,淡huáng色的月晕,在这样的月色下,整条街像被覆了一层纱似的,格外的美。有两道身影突然窜出,女子的脸色有些白,表qíng倒是很平静,领着身后的男子,快步的穿梭在小巷里。 饶了许久,才在客栈前停了下来。凝重的夜色,掩去了女子脸上的不自然,她尽量的冲侍卫扯出笑容,好让自己看起来寻常些。 做什么的?侍卫很警觉,拦下了她,盘问的口气还算客气。 大人,我是王府绣坊里的绣娘,来给时姑娘送嫁衣的。大伙赶了好些天,想让时姑娘试试,要是有哪儿不称心的,能赶紧改。所以,这才那么晚来打扰。说着,那女子举了举始终捧在手中的嫁衣。 殷红色的衣裳,在这浓厚的夜色里,看起来很是诡谲。 侍卫皱了下眉,想起时姑娘确实jiāo待了会有绣娘来,但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他的目光略过那个绣娘,看向她身后的男人:这位是 哦,是我夫君。绣娘眨了眨眼眸,颊边有丝腼腆含羞的笑:他担心我一个人走夜路,硬是跟来。大人如果觉得不方便,我让他在门口候着就行。 那男子看起来很忠厚,发是许久未经打理的凌乱,覆住了大半张脸,穿得很厚实。听见侍卫提起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格外显眼。 不打紧,时姑娘jiāo待了,正在房里等着你呢。带这位兄弟一块进去吧,听说姑娘家试衣裳可折腾了,保不准要多少时辰的。瞧这天冷的,别让这兄弟冻坏了。王府绣坊里的,都是军中将士的家眷,自然的,侍卫就像看见亲人般的,也不想故意刁难。 谢谢这位大哥。这回说话的是那个男子,答谢的时候,他用着只有昶军营里才有的方式,竖起拇指戳了戳对方的肩。 更是让侍卫觉得亲切了,亲自领他们到屋外,还让店小二拿了壶温酒送上,说是让他们暖暖身子。屋里的ròuròu正支着头,借着烛火看门外三人寒暄的剪影。似乎隔了挺久,她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今夜对她来说,原就不怎么寻常,她心正躁着,那三人居然还没完没了了。 终于忍不住了,她撑着桌子起身,拧着眉,用力打开了门,吼了句:还要不要给我试衣裳了? 被这么一嚷,那侍卫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陪笑道歉。觉得自己犯了错,好在这时姑娘倒也不算太跋扈,叫嚷几句发泄了便是,意识到自己要是在待下去,准会挨骂,他赶紧就笑嘻嘻的溜下楼。 ròuròu转头,睨了眼那绣娘,径自转身进了屋。身后那两人相视一眼,尾随着跟了进去,刚把门关上。刚才还显得挺正常的ròuròu,忽地僵住身子,良久后,惊诧的回头,看着那个男子。 她翕张着唇,连瞳孔都放大了。怎么都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凑近了几分,擅自的拨开那人遮面的发,只想瞧的更清晰些,当那张熟悉的脸印入眼帘后,她立刻就抑制不住的怪叫开了:你怎么跑来这了! 来抢亲。说话的当口,男子走到妆台边,俐落盘起自己的发,露出了那张很是bī人的俊颜。 我的意思,你怎么和这绣娘一块来的?ròuròu横了他一眼,来都来了,她当然清楚他为什么而来。 珏尘微侧头,看了眼绣娘,浅笑:你替我收买那么多将士的家眷,人家都愿意为你怂恿自家夫君叛变了,求她带我来找你又有何难? 这说的什么话,不是收买,我这是以德服人。他的用词,让ròuròu很不适的皱眉。虽说的确是动用了不少晋王的银子,可是她是当真觉得这些人可怜。好些都是为昶过卖命了几代人,连下锅的米都愁,做个绣娘还没工钱。 珏尘没回答,从鼻间轻哼出气,像是不屑。这态度可把ròuròu气到了,亏她还拼死拼活的想他,敢qíng就是觉得没人气她吗? 第37页 少主,时姑娘说的是,她对我们姐妹是真好,大伙才会心甘qíng愿的为她做事。看他们这甜蜜斗气的模样,绣娘在一旁捂嘴偷笑。方才她还觉得凌少主比起许逊,太过冷峻了,她瞧得出少主明明对时姑娘挂心的很,却不愿说。 这会见了时姑娘,才总算有几丝人气了,瞧着就像个大男孩。怎么都想不到,他竟是领导凌申军的一方霸主。 你把廷鑫抛下了?这不是ròuròu想要的结果,她来蓟都是为了帮他的,不是连累。 没有廷鑫了,凌申军被义父带去了塞北。何况,失了廷鑫未必就是输,我和义父研究过,死守着固步自封未必好。之前太急功近利,算来,凌申军尚还没有拿取天下的能力。原先是想送座城给你的,现在没了,所以来问问你,还要不要跟我走。若说从未在廷鑫和ròuròu间挣扎过,那是假的。他甚至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明知是虎xué,ròuròu还是要闯。 直到这些日子许逊四处打探消息,当得知ròuròu暗中陆续收买了不少将士,如法pào制了他当日的举措后,他多少有些明白了。说什么陪老爹找娘亲,也不过是借口,终究她是为了他。诚如他,廷鑫是何等重要的一座城,失了又怎会真甘愿。 愣了些会,ròuròu突然喷笑出声,低喃了句:废话。 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准备待嫁了。 话音刚末,钟楼处敲响了亥时的钟声,ròuròu微勾唇角,是啊,是挺乐不思蜀,还不快带我逃,等离开了蓟都,我好好告诉你,这些日子我是怎么乐的。 凌珏尘实在很想和她大吵一架,心里憋得难受的事太多了。可也知道当务之急是什么,只好继续硬吞下沸腾的酸意,先逃离蓟都才最重要。 第三十一节 与其说是珏尘带着ròuròu逃,倒不如说是ròuròu带着他逃。他几乎开始后悔跑来蓟都了,看这丫头驾轻就熟的样子,显然,就算他不来,她一样能全身而退。 ròuròu的房间位于二楼,窗外是一大片的竹林,她早就做好了绳索。底下还有不少将士埋伏着接应,都是她之前日日待在绣坊里头的成果。 瞧见ròuròu得意洋洋的冲自己扬了下眉,珏尘轻拍她的头,嗤笑出声:你以为念修是傻的吗? 那你是假的吗?ròuròu并不认为靠她一个人的力量,当真能逃出蓟都城。 就算董错替她设定了极周密的计划,但ròuròu原先来蓟都时,只想着替珏尘招揽些将才就好。凌申军停在廷鑫裹足不前那么久,ròuròu认定珏尘是在顾念兵力的悬殊。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念修会在这时候添乱,突然就说要娶她。 千算万算,终究,她算计不了念修。 念修睡了。见那两人似乎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偷溜出王府,特来襄助ròuròu的董错赶紧拉开话题。晚膳时,他在念修酒里下了药,足够让让他昏睡一宿的。 ròuròu刚想朝董错比个赞赏的手势,可他们才饶出竹林,前面冲天的火光就让她笑不出来了。刚才还堆在颊边的轻松,被硬生生的扭曲成了抽搐:那那边那个人是谁?莫非他睡醒了,起chuáng吃宵夜吗? 有个词叫百密一疏。董错也很无奈,但现在不是焦躁恼悔的时候,他只好故作轻松的摊了摊手,苦笑着说。 还有个词叫白痴一世呢!边咒骂着,ròuròu边卷起自己的裙摆,这姑娘家的装扮实在碍手碍脚。她总算知道念修做什么要把她所有衣裳都藏起来了,原来就是看透了她折腾不来繁琐的衣裳。 珏尘,到了蓟都,怎么不来看看兄弟? 说话的同时,念修跃下马背,挥了挥手里的火把。火光把他的笑容印衬得更yīn厉。 我要带她离开。珏尘撇了下唇,勾勒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笑,下意识的把ròuròu拉到身后。 再过三天,她就是我的妻子了。如非必要,念修不想与珏尘为敌。可是于公于私,他们的芥蒂是跨越不了了,若是放过珏尘,不止晋王会怪罪,连他自己都咽不下这气。 早在临阳时,她就可以是你的妻了,谁都抢不走,是你推开了她。珏尘的表qíng很冷漠,他不明白,一个亲手将ròuròu伤透了的男人,凭什么还在这里争。 凌珏尘,我成全过你。念修轻哝了句,声音很低,只有自己能听清,你听着,也是你亲手bī我跟你争的。如果没有你,盈夜不会死! 郡主死了,你就可以官名堂皇吃回头糙了? 我不是糙。始终待在一旁沉默不言的ròuròu,突然开口,她知道自己这话cha得不合时宜。但是他们的对话让她害怕,关于念修娶她的原因,是ròuròu一直不想追根究底的。她没有大伙想象的那么洒脱,即使不爱了,余念修仍是那个可以重重伤了她的人。 她不想折腾一场,到头来被当众告知,自己只是郡主的替代品。曾经的单恋虽苦,却仍美好,她不要过去的一切都变成不堪的记忆,不要自己曾爱过的人变得面目全非。 珏尘一顿,拧眉回头抑制不住的冲她低吼:这不是重点! 有病!毫不客气的谩骂了句,ròuròu挽起衣袖,你们说的就是重点了吗?有空在这里和他làng费时间,早杀出去了,还要不要走! 不吼她也就算了,可珏尘居然还理直气壮的训她!他们俩才无聊吧,打架就打架,还要各自抒发一下qíng感,完全不考虑后面候着的那些将士冷不冷。就算那些人冻惯了,她很冷,还很饿,为了今晚她急得连晚膳都没吃! ròuròu这么一嚷嚷,场面还真乱开了,双方的将士们都突然此起彼伏的响起喊杀声。董错之前安排埋伏在后方的一gān将士,在混乱中,涌了上来。那些都是昶军营里的人,一样的盔甲,又不少是熟面孔,一时有些敌我难分了。 这丫头jiāo给我,你带着那些将士们想办法离开蓟都,往塞北逃,董盎会在城外接应带路。珏尘转头,匆忙间跟董错jiāo待了句,见董错点头,跟着便紧拉着ròuròu的手避开人群,这条街并不大。被两方人马这么一堵,就更寸步难行了。 我说凌珏尘,你可千万别再松开我的手了。一阵推挤,好不容易找到匹马,ròuròu费力爬上那匹高大的马,死握住珏尘的手。周围的厮打声很喧闹,她大声的喊。 怕什么,你不是乐不思蜀吗?她那话入了珏尘的耳,虽是甜进了心坎里,可近日来聚沙成塔的酸劲,哪是那么容易烟消云散的。 不远处,念修一早就跃上了马背,居高临下的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搜索。先是瞧见了迎面杀来的董错,他不想反击,灵巧的避开了,任侍卫们去和他周旋。过了好些会,终于寻到了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刚想领着人上前阻拦。 反倒先被远处奔来的士兵拦下了:粮仓粮仓被截了 怎么可能!念修惊讶的嚷开,脸色铁青:不是派了人驻守的吗? 晋王早dòng悉了ròuròu近日来的举动,昨天就让他命人把守粮仓,应该是万无一失才对。 是,可是没料到还有凌申军的人。士兵回想起刚才的场景,都觉得心有余悸。他们都以为拦下了董错派来的人,就松了口气,也散漫了。没料到,还会有人突然杀出,大伙死的死,逃的逃。 这从未上过战场的小兵,还是头一回见到那么多血,至今都觉得自己的脸上还有被溅到的血迹,是温热的。 闻言,念修紧握手中的长缨,高高扬起。来通报的士兵吓得整个人缩成一团,以为余公子打算杀他了,赶紧开口连连求饶。 念修只觉得耳边充斥着各种声响,眼前的场面失控不堪。这一刻,他只觉得心凉,那是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就连ròuròu这个他曾经以为,不管他做什么选择,都不会弃他而去的人,居然都舍下了他。 不要恋战,跟我去追凌珏尘!很快,他放下了手,勒紧马缰,冲身旁晋王派给他的副将低吼了声,策马追去。 快点快点,追来了。马是珏尘来驾的,ròuròu便闲着频频回头探望,当渐渐远离了刚才jiāo战的街口后,后面追来的马蹄声更清晰了。 还用你说,你当我聋了吗?说起来,珏尘不想用这般恶劣的口气和她说话的,但是ròuròu就这么转来转去,蹭得他实在难受。好歹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这死丫头完全就不照顾他的感受! 哎呀,慢点慢点,我疼!喘不过气了!这人有病是不是,gān吗把她勒那么紧,要命的是,ròuròu没踩马镫,马一快,就颠得她两腿间生疼,又不好意思说。幸是夜色深,即便静在咫尺,珏尘也瞧不见她红透了的脸。 闭嘴! 珏尘忍无可忍的怒吼了声,他早就知道女人难伺候,一直想着ròuròu是不同的,没料到,更难伺候。 阵阵噪杂的马蹄声,划破夜的宁静,时不时还伴着一男一女的斗嘴声。一直从城中蔓延到城北门,身后的念修一路紧追,怎么也不肯收队罢手。 你做什么往北门走,那里有条河!眼瞧着路线不对,ròuròu又忍不住说话了。 珏尘闭了闭眼,实在想不透,为什么她可以随地随地都这么有活力,消停片刻不行吗?原本不打算理会她的,可感觉到ròuròu还有继续开口追问的打算,他只好认命了:东门守城的太多,许逊偷了粮从南门走,董盎在西门等董错带将士们离开,我不想把追兵引过去。 这是一早便计划好的,便是因为北门那有条湍急的河,晋王派去那把守的不多。许逊偷粮前,已经去那饶了一圈,他们可以畅通无阻的离开。只要ròuròu识得些水xing,有他在,渡那条河不难。 咦,许逊也来了?你居然真为了我把廷鑫抽空了!ròuròu说得很得意,怪不得她,还当真第一次被人这般重视着,感觉颇好,一时就难以自持了。 招来珏尘凶狠的瞪视后,她收敛了些,你也找人偷粮了,咱们心有灵犀呢! 哈,那是。珏尘微低下头,欣赏着她忘形的表qíng,我压根就是为了那粮糙来的,觊觎很久了。至于你,顺手而已。 你怎么会有这种人,非把她气到才舒心吗? ròuròu来不及发泄,珏尘猛地勒紧缰绳,马儿受了惊,高扬起前蹄朝天嘶鸣了声。害ròuròu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紧拽着珏尘的衣裳猛咳,心里怨极了。甚至开始怀疑,对珏尘是不是她一厢qíng愿来着,人家相爱的两个人久别重逢,都要诉说衷肠很久的,为什么他尽拿话气她。 第38页 凌珏尘,你别拿她的命赌!还隔了一段距离,念修的双腿拼命夹紧马肚子,想再快些。见珏尘在河前下了马,心里暗惊,好歹是从小的兄弟,他了解珏尘,只需片刻就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可是 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珏尘没理会远处念修的叫嚷,径自问向ròuròu。 啊?完全处在自我反省状态的ròuròu,压根没搞明白状况。 等她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时间了,眼看念修的人马就快追上他们。珏尘不由分说的牵起她手,转身就往冰凉的河里跳。 隐约间,他似乎听见ròuròu的叫喊声消散在风里。 我有话说,有话说我不懂水xing啊 ròuròu的喊声实在刺耳,激得赶到的将士们都不约而同的皱起眉,一旁的副将颤巍巍地问:念修,还要追吗? 怎么追!难道你也跳河吗?念修绷紧了脸,没好气的回道,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疯子! 这一刻,比起是否能抓到凌珏尘,他突然发现自己更担心ròuròu,她不仅是不懂水xing,而是压根就怕水。小时候坐粪坛子的经历,让她每回一溺水就哭天喊地的。该死的凌珏尘,他居然什么都不了解,为了逃命,就把ròuròu往河里拽! ~﹡~﹡~﹡~﹡~﹡~﹡~﹡~〖。笙乐嫣宁。〗~﹡~﹡~﹡~﹡~﹡~﹡~﹡~ 傍晚,农宅雪景,夕阳余晖像匹红绡倾泻而下。袅袅炊烟,菜香萦绕,是小镇随处可见的huáng昏,幽静朴实。 珏尘怔怔的望着窗外,想起带着ròuròu跳下河前,念修的叫嚷。也许,时间并无法左右爱qíng的深浅,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对于ròuròu,他的了解兴许真比不上念修。他开始犹豫了,带着她居无定所真的好吗?他要ròuròu,却连自己都不清楚会不会为她弃天下,或者总有一天他会死在沙场上,那她呢? 许逊捧着柴火和gān净的衣裳走了进来,睨了他两眼,没多说话。自顾自的生起了柴火,让屋里瞬间稍暖了些。chuáng上沉睡的身影动了下,舒服的嘤咛了声。 你要不要弄醒她,让她吃点东西?许逊找到珏尘的时候,他倒在岸边,死死握着ròuròu的手。见到他,才放心的昏睡过去。 想来,他是怕ròuròu有危险,硬撑了很久,又料定他一定会找来。幸好许逊带着起义军,这些年也助了不少人,jiāo游算得上广阔。这小镇就是不少起义军的老家,当日这里发生了一场大火,烧毁了好多人家,是他出资帮大伙重建的家园。 这会有了难,要人家收留个几宿自然也容易。珏尘一睡就是一整天,大娘已经替ròuròu换下了湿衣裳,怕捂出病。乡野人家的百姓,个个纯朴,有时候奔波久了还真想待上许久才离开。 不用了,估计也快醒了。回头看了眼ròuròu,珏尘不自觉的笑开了。 这丫头还真是有趣,不停的说梦话,你名字倒只叫了两三声,跟着就嚷嚷着粪坛子哈哈,珏尘,敢qíng在她心里,你居然还比不上粪想起ròuròu的梦呓,许逊就忍不住想笑。 你才比不上粪呢!没等珏尘反驳,chuáng上突然传来声音,听起来还颇有活力。 一下子倒让许逊没能反映过来,只顺着声音回头望了去。沉静了些会,瞧见ròuròu正半撑着身子,披散的发有些乱,那身男儿家的衣裳穿她身上还挺合身,就是被折腾的有些皱了。 三傻子,吃饭了 许逊想回骂过去,外头传来了叫唤声。这一叫,更让ròuròu猖狂的笑开了:你的名字真有造诣,居然比我的还要有文化底蕴 我叫许逊!许逊一气,满脸的胡子都跟着颤抖,要不是顾忌着一旁的珏尘,他早不客气了,凌珏尘,管好她,不然就算是女人,我照样揍的! 撂完话,许逊转身重重的关上门,ròuròu倒也不计较,依旧笑得双肩颤抖。半晌后,被珏尘瞪了,才吐了下舌头,安静了下来。她倒不是真对许逊有什么意见,只是想避免了初见的尴尬,要知道,其实她这人挺害羞的。 再歇会,我去帮你端饭菜来。珏尘没多话,站起身,扫了眼ròuròu,就往门外走去。 这下轮到ròuròu生气了,他们俩可是刚经历了场生死浩劫啊。怎么这家伙就能冷淡成这样,他对个陌生人大概都比对她好些了。要不是为了他,她做什么把自己往火坑里丢。 凌珏尘!越想越觉得气不过,ròuròu跳下chuáng,眼前黑了一下,她往前跌了几步赶紧撑住墙,继续问道:上次你说,如果我是女孩你就娶我,还作不作数? 第三十二节 凌珏尘!上次你说,如果我是女孩你就娶我,还作不作数? 一直以来,珏尘就知道ròuròu是个不会矫qíng的人,她婉转不来。可当一个大男人,反被女人bī问这问题时,他愣是半晌没反映过来。被她这么一问,他反倒开始觉得自己别扭了,不知道在闹些什么qíng绪。 回答就在嘴边,珏尘下意识的想脱口而出,可余光处瞥见她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就想逗逗她:如果我后悔了呢? 这样哦。不得不承认,他的话,起先让ròuròu心头一闷,怒极了就想不顾一切把他揍晕了绑进喜堂,管他愿不愿娶,反正允诺过就是了。可是当一抬头,瞧见他唇边那抹兴味的笑容后,她勾起眉梢,语气瞬间就轻松了下来:那也没法子了,毕竟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你不是。顶多,我就再回蓟都乖乖的嫁给念修咯。 说到了兴头上,即使招来了珏尘的怒瞪,ròuròu依旧不打算闭嘴。谁让这家伙自以为是,非得把她耍急了才甘愿,不管念修究竟为了什么娶我,好歹人家肯娶,我总不能一辈子孤孤单单的,多凄凉哎,其实珏尘,你不知道,念修他对我还真挺好,宠了我那么久,在蓟都时忙成那样,还愿意陪我游蓟水 罢了,珏尘不清楚其他男人听了这番话,会是什么反映,反正他是认栽了。总之他就是小心眼,怎么着了。被打死总比被气死好,后头的话他不想听了,天晓得这丫头还能掰出些什么陈年往事来。 他索xing转身,蓦地伸出手一勾,就把ròuròu稳稳的揽进了怀里。也懒得让她闭嘴了,在她说得正欢时,他突然吻上她的唇。这是他第一次吻女孩,动作难免生涩,他尝试着伸出舌窜进她的唇齿间,感受着那股属于ròuròu的气息。 ròuròu没料到这沉闷的男人,要不就默不作声,要不就下剂猛药。反正这一刹那她没有心思去感受这个吻的滋味,只觉得呼吸不过来,心跳快得很,被他抚着的脸颊像着了火似的。她眨了眨眼,贪婪的看着珏尘沉溺的表qíng,跟着也学着他的模样,顺着感官闭上双眼。 谁都忘了这个吻持续了多久,一直等到彼此都清楚不能在进行下去时,珏尘才用尽所有理智,嘎然而止。 他大口喘着气,ròuròu能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chuī拂在自己的耳畔,咽了咽口水,她有些尴尬的傻立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僵局。 你要是真嫁给他,我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会把蓟都城给踏平了。平复了心qíng后,珏尘在她耳际低喃,原本只打算对她说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可他忽然发现,有种感qíng是我爱你不足以诠释的。 或者,也不是他们之间需要的。 这话像是种宣誓,把ròuròu逗得傻笑开来,她微仰起头,专注的瞧着珏尘的每一个表qíng:你真没出息,居然为了个女人就去夺蓟都。 你也没出息,竟然为了个男人就去闯蓟都。边取笑着她,珏尘边宠溺的替她理顺微乱的发。 哈哈,我们俩还真配。ròuròu说的很得意,对她来说,这是第一次她全心的付出有了回应,这种滋味难以言喻。 真不害臊 房里的俩人正相视笑得开心,门边传来了句煞风景的嘲笑声。ròuròu敏感的转过头,眯起眼,嘴唇痞痞的歪着:三傻子,你说什么? 说你不害臊,粪团子!许逊可不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尤其对时ròuròu,兴许是听珏尘、董盎他们提了无数次,总觉得像熟悉了很久,无需再虚伪客套了。 喂!过分了哦! 过分怎么了,你打我啊!我倒要看看珏尘他是重色还是重友。 眼看着那俩人剑拔弩张的模样,珏尘偏了下头,眉一皱,沉默思忖了会:我先去吃饭,饿了。 闻言后,许逊挑衅的嗤笑了声,冲ròuròuchuī了声口哨。示意她靠山没了,完了。可现实没让他得意多久,珏尘又突然折了回来:我比较重色。 扔下这话后,他便转身离开了,听到身后ròuròu猖狂的笑声,以及许逊毫不收敛的咒骂声,他只觉得心qíng好极了,唇角的笑也不自觉的加深了。 平朴的乡间生活惬意的恍如世外,可这般闲来无事就互相绊绊嘴、打打架的日子,没过上多久,许逊就连拖带拉的拽着ròuròu说要启程了。 村民们探来的消息说,晋王正在派人四下搜寻他们,念修也领着人赶去边关了,就等着守株待兔,活捉了他们。行程是耽搁不得了,唯有比念修早一步出关,跟凌申军会合了,他们才算真正的安全。 昨夜ròuròu带着几个村里的孩子闲逛,不小心捅了马蜂窝,拖着一堆人好在是毫发无伤的逃回来了,可那些孩子的爹娘全都找上了门,就这么折腾到了大半夜,还被珏尘训了顿。压根就没怎么睡好,一早就被揪起来说要赶路,这会她实在有些jīng神不济。 三傻子,我们这么没日没夜的,就真能逃出关吗?一阵颠簸,把原先正打瞌睡的ròuròu给惊醒了,迎面的冷风让她瑟缩了下,qiáng打起jīng神。见珏尘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就转去找许逊聊天了,要不她准得睡着。 可她知道不能睡,虽说是和珏尘共乘一骑,但是从她刚一打瞌睡,就会巧合的遭遇到颠簸看来,凌珏尘是故意的,谁让她昨晚调皮去捅马桶窝了,谁让她前天晚上无聊去调戏人家大姑娘了。 应该可以,余念修带着不少兵力,一路上得照顾到大伙。堆灶收灶就会耽搁好久,我们理应能比他快的。跟ròuròu一块在那村子里待了几天,日日一起折腾,许逊对她的态度已经好了不少。 第39页 都把凌申军bī去边塞了,念修做什么还死咬着不放。ròuròu垂下眸,喃喃自语,心qíng有些许的沉闷。这般看来,总有一天珏尘和念修是要对垒阵前的了,想到那画面,她就觉得心底酸。 边塞压根是凌申军的巢,那是放虎归山。不趁这机会赶尽杀绝了,以后更头疼。许逊笑了笑,说起来,这时候让凌申军回边塞修整,虽说伤财耗时了些,但也不失为以退为进、储存实力的好方法。 蜀王带着仇而来,廷鑫那一战即便应了,最好也不过两败俱伤。不管朝廷乱成什么样,昶国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你其实也挺聪明的。ròuròu沉思了会,颇为认真的下了判语,说得许逊一抽一搐的:当初你为什么要打天下? 因为我娘说我完了,娶不到媳妇了,所以我就想,得了天下,就能得到天下女人了。 呃敢qíng这英雄逐鹿就是嫖客打架?! 咳珏尘今天是下定了万分的决心,怎么都不要理会这俩人的,可听了这番对话,他实在很难忍住不去打岔。她粗俗可以,反正他喜欢,可也别把他给牵扯进去啊。他还真是有病了,打架就打来这个活宝。 那后来做什么又归顺珏尘了,你可以自己打天下啊。起义军归顺珏尘时,ròuròu还在临阳,百姓们把这其中的事传说的神乎其神,ròuròu也一直很好奇。 其实这问题许逊自己也纠结过,曾有一度他认定自己那会是中邪了,居然跟随了珏尘三天,听义父唠叨了三天,就无端的归顺了。只是想来,至今他都未曾后悔过当日自己的决定:因为我是靠锄头打天下,走不远;你家男人不同,他是靠头脑,志在必得。 你家男人ròuròu没怎么仔细听许逊的话,满脑子都在反复咀嚼这四个字,读起来虽然别扭了些,可是感觉似乎不错。想着,她仰起头看着珏尘,傻笑开来:嘿嘿,凌珏尘,你为什么都不笑,你不觉得开心吗? 傻瓜。实在想不出这四个字有什么可让她开心成这样的,可当看见她那张笑脸时,珏尘还是忍不住跟着笑了:你开心就好,比什么都好。 他总是这样,状似无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ròuròu感动很久很久。一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qiáng,不过也就希望能有个人宠她在心坎里,陪她笑,陪她哭,陪她风雨一路,同衾同xué。 ~﹡~﹡~﹡~﹡~﹡~﹡~﹡~〖。笙乐嫣宁。〗~﹡~﹡~﹡~﹡~﹡~﹡~﹡~ 最终出关的路要比珏尘他们想象的顺利得多,董错早就沿路安排好了,派董盎暗地里带着不少将士潜进关。好在,董盎以及那些起义军没有边塞百姓的特质,混迹在人群里,也辨认不出。 许逊一行刚到边陲小镇,打算修整片刻,出去打探消息时,董盎就找上门了。如许逊所料,念修还未赶到,只是朝廷快马加鞭派人送来消息,说要严守边关出入的人群。可惜天高皇帝远,边关的将士向来混水惯了,他们还是很轻易的就混了出去。 边塞的冬天冷得超乎ròuròu的想象,即使珏尘一早就给她添置了不少衣裳,当真把她装扮的跟个ròu团子似的,她还是冻得直咬牙。 出关后,约莫又骑了一整天的马才算正式到了边塞。已经近huáng昏了,夕阳的霞光印在白皑皑的雪地里,红得慑人。 倘若不是冷得慌,ròuròu还当真想呆在这空旷雪地里,好好欣赏会落日呢。长那么大,她最远也就是跑去蓟都了,从未见过这么美的落日,仿佛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又好像遥远的不可及。 云龙!珏尘! 有一群人远远的在大营盼着,好不容易瞧见了人影,马盅放开嗓子大声的唤。语气里是难掩的激动,别了好久,这会见他们安全来会合了,怎么能不兴奋。 阿盅,董大哥!越是深入边塞,路途越是难走,连马儿都吃不消了。ròuròu他们只好下马,牵着马儿徒步走。听见叫声后,ròuròu开心的抛下马,快步的张开双臂,朝马盅冲去。 那边的董错意识到了珏尘的脸色不对劲,灵巧的避开,让一时止不住步的ròuròu和马盅抱了个满怀。俩人也颇浑然忘我,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抱着跳着,嘴里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些只有他们自己听得懂的话。 只是ròuròu没高兴多久,就瞧见有个艳丽刺目的身影从眼前晃过,起先她只是撇了一眼,慢慢意识到危机感,目光才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眼睁睁的瞧着她用刚才自己的姿势,扑向珏尘,这热qíng程度比起她,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个是谁?马盅还在失态,正处在热qíng高涨的当口,ròuròu忽然安静了下来,冷声问。 哦,是这里大汗的女儿,按我们那的说法算是公主了。董错边接过许逊牵来的几匹马,边解释道。心里很清楚ròuròu那些酸酸的小心思,他是故意的,谁让她硬是能把自己的xing别瞒了兄弟那么多年。 真是奇怪了,我是不是专跟那些达官显贵犯冲,怎么一个个不是郡主就是公主。不能怪她小心眼,实在是有点头脑的人,看了眼前的场景,没法子不气的。那个公主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珏尘身上,虽说珏尘已经尽力的推开她,可还是冲着她笑,还笑得那么可亲。 ròuròu至今还记得,珏尘刚认识她那会,可从来没这般笑过,不跟她吵架已经算爷今天心qíng好了。可她似乎忘了,刚才她自己也是这么着扑到别人怀里的 哈哈,回来就好。 迎上来的是凌固,让珏尘有了充分的理由推开公主,他谦恭的走上前,给义父行了个礼。 凌固的笑声显得更慡朗了:今晚好好休息下,端润听说你今天到,晚上准备了庆功宴。休息个几天,再好好商议下以后的事。 嗯。珏尘点了下头,眼见端润又要粘上来。他赶紧不着痕迹的避开,有些盛qíng实在是承担不了。可又碍于ròuròu眼下正穿着男装,他只好用看似随意的方式揽过她,叮嘱了句:跟着我,不准四处乱走! 好。 不是ròuròu真的变乖了,实在是她不敢乱走。只觉得出来相迎的这些将士,看她的眼神很不寻常,像是恨不得剁了她般。更别提那个什么端润公主了,ròuròu暗自思索着,搞不明白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做什么跑哪都会招不待见了? 第三十三节 这该死的天气! ròuròu躲在营帐里裹着厚厚的被褥,听着外头载歌载舞的喧闹声,冷得直打颤,还是不忘继续咒骂:还有该死的凌珏尘,我怎么就会被他拐来这的。 塞北的天不是一般的冷,每一阵风都刺入骨髓,这里的夜更是冻得人不想出门。 喏,珏尘让我拿进来给你吃的。董盎在营外就听见了阵阵谩骂声,苦笑了下,他拿着热腾腾的烤ròu,掀开了帘帐,堆起一脸的笑。 ròuròu横了眼他手中香喷喷的东西,咽了咽口水,原本打算有骨气一下的,最终还是可怜兮兮的妥协了。 怎么不出去玩,今晚挺热闹,前些天你们没来,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想着以前ròuròu的那股闹腾劲,跟现在的沉寂比起来,董盎实在有些不习惯。 因为我太腼腆了,见了陌生人怪不好意思的,没塞北人那么热qíng奔放!ròuròu边用力嚼着嘴里的ròu,边大声回着。 那模样,怎么也看不出她所谓的腼腆。董盎gān笑了两声,算是配合她,就ròuròu那通透的xing子,要瞧透太容易了。他挑了下眉,熟络的替ròuròu抚去被含进嘴里的发,调侃道:这酸劲真浓,你要是再这样窝在营里生闷气,珏尘就真该被端润抢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你傻了是不?怕什么,到那时我不会抢回来吗?ròuròu的确是觉得心里酸酸的,倒也不是被珏尘被人抢了去,若是他凌珏尘这样就变了心,那扔了也罢。 是吗?这么说,那时做什么不去把念修抢回来? 被这么一问,ròuròu顿时愣住,垂下眼眸,不怎么想多谈这事。其实她没有大家想的那么洒脱,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痛的,那个我认识他好久了,如果抢就能抢得到的话,他早就是我的了。 云龙。气氛有些肃穆了,是董盎和ròuròu间鲜少出现的氛围,他突然变得一脸认真,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最后选择的人是珏尘,不是念修吗? ròuròu难得见董盎如此认真,深觉不该去破坏他的qíng绪,便也思忖了起来,因为因为珏尘喜欢我啊。 呃没有更特别的原因吗?比如说,珏尘身上有什么是念修没有的,或者是我也没有的?这回答让董盎郁闷了下,跟着他盘起双腿,蹲在了厚实的貂皮垫上,兴致冲冲的问。 笨,都是男人,能有什么不一样的。珏尘有的,你和念修都有啊。想了会,ròuròu觉得不对劲,眉头一皱,仔细的打量起了董盎的表qíng,大胆的臆测:你该不会是看上端润了吧? 董盎没回答,只是脸颊一红,尴尬傻笑着低下头。还是第一次被人看穿心思,瞬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哈,你完了,跟珏尘争,你没胜算的。不怎么想刺激他的,但是ròuròu忍不住,看qíng形端润压根都不正眼瞧董盎,爱错人的那种痛苦,她算是体会够了。自然是不会劝他就此打住,只是提个醒罢了。 你个死丫头,没跟你算瞒我那么多年的事,这节骨眼上连你都给我泄气,寻死是不! 就连傻劲十足的ròuròu都不鼓励自己,董盎真的觉得人生无望了。说到气头上,就随手脱了鞋子朝她扔去,可惜这阵仗ròuròu经历多了,灵巧的避开了。董盎不觉得解气,索xing伦起拳头和ròuròu打闹了起来。 时云龙,出来,有事! 营帐里的俩人正玩的不亦乐乎,帐外传来了珏尘冷冷的声音,听得ròuròu心里一阵凉飕飕的。僵硬了片刻,她才缓缓转过身子,只瞧见珏尘铁青着脸,身后立着两个人。许逊她是认识的,这会正一脸看好戏的表qíng。 另一个大汉,ròuròu没什么印象,身材很是魁梧,满脸的横ròu,该是才吃了烤ròu,沾了满嘴的油。看ròuròu的眼神很不友善,惹得她直想上前揍他一顿,碍于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真理,她到底还是忍下了,乖乖的走到珏尘身边。 第40页 珏尘瞥了眼董盎,没多说什么,想想ròuròu和他那么多年jiāoqíng,感qíng好那是自然的,就也不再小心眼了,只是心里还是憋得慌,真想赶紧把她娶了算了。 一会什么话都别说。调整了心qíng后,珏尘搂住ròuròu,在她耳畔叮咛了句后,就拉着她一路走上了远处的高台上。 底下是一堆的士兵,各色的人都有。这儿该是平日cao兵的地方,这高台上风大得很,chuī得ròuròu缩成一团,下意识的往珏尘身后躲。想起她怕冷,珏尘脱下了披着的坎肩,罩在了ròuròu身上。 这司空见惯的动作,可把下头那些跟了珏尘不少时日的人看傻了。皆忍不住议论开了,直到许逊状似无意的咳了声,厉眸扫了眼下头,才安静。 如你们所知,我抛下一切去蓟都确实是为了云龙,从我志在天下的那刻起,云龙就是我缺不了的左右手。替我们在临阳屯粮,派阿盅血屠蜀王府,能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廷鑫,少不了她的功劳。如果不是为了这事,她不会被困在蓟都,我宁愿失了廷鑫也不愿失去她。往后,谁若是再对云龙有意见,就是跟我过不去。信我,就要信她!珏尘扫了眼下头,伸出手牢牢的握着身后的ròuròu。 这番话他也思来想去了很久,不论如何他是怎么也不可能放ròuròu走了。但是当初他莫明其妙的回蓟都,抛下了廷鑫和凌申军,惹得大家对ròuròu很是埋怨。这次回来,才多久,他就听见了不少议论,有些许措辞很难入耳。 若是要把ròuròu留下,就得解开大伙的心结。怕是ròuròu听了那些话,也就顶多一笑置之,表里不当一回事,心里头总会难受会。这丫头是习惯了委屈往肚里吞,可他瞧不下去,既然跟了他,就委屈不了她。 他的话刚说话,下面就吵闹开了。有不少是ròuròu当初在蓟都收买的将士,一路被董错带来塞北的,自然替ròuròu说好话。明显的两方人马,各说各的,总有一方会渐渐的取得压倒xing胜利,ròuròu也不再理会了。 偷笑着仰头看向珏尘,这还是她第一回瞧见他居高临下的样子,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有种颇为得意的感觉,你还真较真,他们要怨就去怨呗,谁让他们的主帅那么不争气来着。 闭嘴,不然把你扔下去。珏尘抑制不住的低吼了声,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宠她还真肆意妄为了。 哦,那扔吧,扔了你就能娶别人了,多好。ròuròu继续不当一回事,她就是恃宠而骄,怎么了。难得有人容她耍耍xing子的,何必làng费了。 这辈子,由着你了。渐渐的,珏尘也真觉得自己不争气,恼恨的很。 暗想着就这辈子了,下辈子怎么也不选择这么个活宝了。 底下慢慢也有些安静了,刚才那些嚷得最凶的塞北将士,被凌固训了几句,也不敢多话了。他们是冲动惯了,事qíng的利害权衡不来,这会被珏尘和凌固这么一说,也自觉跟个理亏。既然选择信了珏尘,理当该心无旁骛的,怎能质疑起他的决断来。 ~﹡~﹡~﹡~﹡~﹡~﹡~﹡~〖。笙乐嫣宁。〗~﹡~﹡~﹡~﹡~﹡~﹡~﹡~ 向来冷清的边陲小镇,近来有丝不寻常的气息。四处戒卫森严,进出的商旅都得通过层层盘问,就连罕有人烟的街巷都时常会官兵出没,害得不少百姓提心吊胆,只觉得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余将军,你要的人都准备好了,正在营里等着呢。 嗯。倚立在城墙上,念修默不作声的看着远方,一旁作陪的士兵们大多是随着他从蓟都来的,不习惯边塞的寒。个个冻得直跺脚,拼命呵着热气暖手。 唯独念修,裹着厚实的裘皮披风,遥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皑皑雪地。暗huáng色裘毛随着风晃动,抚着他的脸颊,仍旧让他察觉不到丝毫的暖。 决定亲自率队来边塞堵截凌申军的那刻起,他便再也未曾笑过了,始终冷峻着脸。每天都会站在城墙上,bī着自己去适应这恶劣的气候。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心里憋了好些事,回首时才发现,居然已经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了。他想起了曾经在临阳的日子,大家一起笑闹,那会的他们甚至不去想明天怎么过,却也活得滋润。 不比如今,丰衣足食,心却空乏。 念修不知道,从临阳到蓟都,这条才短短一月左右的路途,为何会让他失去那么多。 至今他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说他错了?为什么同样是剑指天下,珏尘就是众望所归,能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包括ròuròu而他,却成了罪人。 余将军,您真的决定深入塞北吗?当地的一些将士都说,塞北的冬能冻死人,地势也难以把握,很容易就出不来死在里头的 非去不可。念修回答的不容置疑,脚步也显得更坚定。 倘若不去边塞探一下,他永远不会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qíng形,很有可能死守多日的结果,依旧是让凌申军从眼皮底下逃了。可他清楚,自己没有后路可退了。他和珏尘间,注定互容不下。 不止为了ròuròu,更为了这如画江山 接获到盈夜死讯的那一刻,念修觉得从未有过的沉重,他有种被抽空的感觉。天下!有多少无辜的血渗在这脚下寸寸huáng土里,阿盅若是为安旅和书生报仇,难道盈夜就不无辜吗?他也真的觉得疲倦过,ròuròu的出现让他觉得分外温暖,权yù横生的世界里,尚还残存的清泉。 有一度,念修真以为娶了她,跟着他们可以随便去哪。任那些人为了虚无的权力争得头破血流,他们逍遥他们的去,做一对惹人称羡的眷侣。 可惜,连她都bī着他非走上这条路不可。没人能体会那种身边除了虚假就一无所有的感觉,此刻的念修,只想握住一些踏实的东西,仅此而已。 去准备下,明天一早就出发。 是。 士兵领了命,挥手招了一堆人,就匆匆奔离了。 念修默声看着人群忙碌散开,眼下,也唯有这样马不停蹄的去追求些什么,才能让他觉得安稳。 广告之后再回来 话说我建了个群,25306890,我好不容易学会建群的,可得意了。喜欢的大大们可以加 我会迅速的把这章补全的,因为在带团,有点顾不过来,大家见谅哦^^^^^^ 第三十四节 近来的珏尘总是很忙,时常很晚了还在cao兵,说是只有让所有将士都适应了这气候,才有离开塞北的可能。ròuròu识相的不去打扰,缠着许逊学了几天she箭,说实在的,在塞北的日子除了冷得慌,倒也算得上云淡风轻。 ròuròu捧着一大杯浓茶,倚在高台不远处的栏杆上,看着珏尘聚jīng会神的cao兵,唇边的笑愈渐遮掩不下。最近的她,总是特别喜欢看珏尘认真的样子,能这样发呆上好些个时辰,就连寒冷都顾不上,顶多就是一会被他唠叨两句。 算算日子,也已经在这儿待了快一个月了,ròuròu偶尔会想起老爹,不知道他会带着娘去哪,是否幸福?有时,还会想到念修,听说前些天将士们出外打猎,遭遇了昶军,是念修领的军,他到底还是不愿放过他们。 尤记得从前临阳的那些百姓,泉水般的清透,比起来,塞北这些未学过儒术,不会满口仁义理智信的人,更豪慡些。 相处了那么久,ròuròu对他们总算是有了些了解,塞北盘踞着不少民族,用昶国的说法他们是撒昂人。据说原先是聚居在前申境内,以茶为生,慢慢才被bī得迁移来了塞北。直到现在,撒昂人依旧嗜茶为命,爱喝浓茶,ròuròu甚至还觉得那些撒昂大汉身上都带着淡淡茶叶清香。 真是一群纯朴的人。许逊刚归置好屯压的粮糙,边抚下袖子边走着,瞧见ròuròu一个人待在那发呆,便跑来搭话。 嗯。ròuròu微转过头,顺着许逊的目光看去,那边聚集着一群未被编制进军队的人。多半是些十四、五的孩子,正围着篝火,chuī着芦笙串姑娘。这是撒昂人一种独特的求爱方法,ròuròu欣赏极了,这里的男子一旦看上哪家的姑娘,就会串上门去chuī芦笙,一路追着直至娶回家才消停。 比起昶国那些拘泥的礼数,还有蓟都城里那群以爱为名勾心斗角、相互倾轧的人,这里的纯朴当真是难能可贵。 给你茶。见许逊忙得满头是汗,ròuròu把自己手中大杯的浓茶递了过去。 这样的动作在他们间是经常上演的,ròuròu是不拘小节的人,许逊亦然,从不去考虑什么男女有别。可是最近许逊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别扭,他垂着眸,看着那杯已没了热气的茶许久,才尴尬的接过,只随意呷了口,心跳就一阵突快。 这感觉就好像前些天手把手教ròuròushe箭,频频肢体接触时一样。 粪团子。暗自挣扎沉思了好些天,许逊依旧没弄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想去找董盎聊聊,又怕被笑话了。憋了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直接问ròuròu,反正这丫头跟他一样傻头傻脑的,总笑话不了他了吧。 有病哦,那么难听的三个字,你叫的那么深qíng做什么。ròuròu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向来大嗓门的许逊,忽然那么温柔,弄得她寒飕飕的。何况,粪团子这三个字,还是大声吼出来比较有气势。 那个你说喜欢一个人,会不会看见她就又想多聊一会,又想赶紧避开的? 做什么要避开,喜欢就说啊,不好意思说就直接行动啊。你都敢扛着锄头打天下了,怎么会有那么矫qíng的想法,真瞧不起你。边说,ròuròu还边趾高气扬的盘起双手,故意踮起脚尖,斜睨着许逊:看我的眼神,是瞧不起,瞧不起你! 许逊真是苦恼极了,没料到ròuròu居然给出这种回答,很轻易的就把他的怒火勾了出来: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揍你! 别恼羞成怒,我这是在激励你。我说你该不会是也喜欢上端润了吧?想来想去,ròuròu都不觉得许逊是那么瞻前顾后的人,可如果换做对象是端润,那就可以解释了。 人家非但除了珏尘绝不正眼瞧其他男人,而且还是董盎早先就看上的人。 啊? 时云龙,我想找你聊聊。许逊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瞧见有道艳紫色的身影迎面冲来,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端润忍了好久了,趁刚才被马踹了心qíng不好,索xing跑来找云龙,把憋心底的话挑开了问。瞧见一旁许逊闻言后,猛地正起身,一脸捍卫自家人的模样,端润嘟了嘟嘴,补充道:单独。 第41页 你把我们那的方言说的太蹩脚了,我又说不来撒昂语,聊不起来。怔愣了下,等到回神后,ròuròu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并非是怕了她,只是并不怎么清楚端润的脾xing。ròuròu怕自己的小心眼,一焦躁起来势必会得罪人,到时候珏尘就该左右为难了,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我请你吃ròu!端润皱了下眉,苦思了会,大咧咧的笑了。 好! ròuròu这豪慡的回答,让许逊脚底踉跄了下,眼睁睁的瞧见ròuròu满脸笑意的跟着端润走了。他张着嘴,半晌都想不出该用什么词诠释ròuròu的行径,这变的也太快了点吧! 一路跟着端润踏入营帐,ròuròu在火堆旁盘坐了下来,自在的伸出手凑近火堆取暖。没一会功夫,先前跟端润咬耳朵的那姑娘就端着一堆ròu走了进来。香喷喷的ròu香满溢,逗得ròuròu直傻笑。 喏,给你。端润接过整盘子的ròu,递给了ròuròu,鼓着腮斥了句:你还真好骗。 呵呵,谢谢。ròuròu不以为意,只顾着享用眼前的美食。 心里倒是清楚的很,想她怎么说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怎么可能被ròu给诱惑了。只觉得端润这话对了她的胃口,让她想起了从前跋扈的盈夜,相较之下,端润的直慡要可爱的多。 你其实是个姑娘对不对?董盎说珏尘去蓟都是为了抢娘子的,就是去抢你的是不是?端润不会饶弯子,直接就把所有疑窦都摊了出来。 嗯。ròuròu分出神,点了下头。 跟着只瞧见端润气呼呼的坐在了ròuròu对面,双手用力拧着衣摆。她和这里的姑娘不同,打从ròuròu见到她的那天起,就一直是他们昶国人的打扮。青丝挽成了乌蛮髻,画着清秀的月棱眉,华服霓裳,流芳溢彩。 很轻易就能吸引住旁人的视线,格外的招摇,却又有招摇的资本。难怪董盎和许逊都会喜欢上她,ròuròu常想,如果她是男人直接就把她绑回家了。 我就知道,那家伙从小就没眼光! 听着端润的抱怨,ròuròu不觉得动气,抿唇认真想了会,忆起了小时候珏尘笑话她名字的事,连忙点头,苟同的附和:确实确实,没眼光。 我阿爹说,珏尘不喜欢我,勉qiáng是不好的。可我不服气,你才认识他多久,我喜欢他整整五年了。端润支着头,目光凝聚在火堆上,有些涣散:这样吧,我们来比试,看谁比较爱他,如果我输了,就不要他了。 你有多喜欢他?以往的ròuròu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尚未长大的孩子,这会儿和端润一比,她觉得自己简直太成熟了。 只要珏尘一句话,我可以动员整个撒昂族助他打天下。 这样哦,我没这能耐,还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自从决定跟着他的那天起,我就觉得自己像头蛮牛,横冲直撞的。只想能帮他壮大凌申军,如果他需要,即便是兵痞、悍匪,只要有用,我都可以用尽全力替他去笼络。我只想做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可以和他一起骑在马上,涉足天下。 我可以为他去死! ròuròu轻笑,眉梢微挑,唇角笑容散开:我可以为他活下去,即使不知道明天。活着能为他做很多,死了只能留给他一具冷尸一生悲伤而已。 我大概需要时间,慢慢的不要他。端润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她一直觉得引以为傲的爱,此刻却显得好渺小,甚至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对珏尘真的是爱吗? 一直以来,除了在塞北静静的等他,她不会做其他事。每天除了思念就是思念,她真的想过,如果有天等来了珏尘的噩耗,她就跟着一块去死。 我们撒昂族有个传说,只要见到雪狐狸,就会一生幸福。我见过,也是这样的冬天,它真的好漂亮,鲜红的眼睛,比雪还要白的毛。我想去追它,结果,遇见了昏睡在雪地里的珏尘和义父。我一直以为珏尘就是雪狐狸带给我的幸福,他越是不喜欢我,我就越是喜欢他,慢慢的,就连喜欢也变成习惯了,看见他对你好,真难受真妒忌!端润知道自己没的争了,只想发泄一下。 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安慰你?ròuròu眨了眨眼,她不太会和女人相处,安旅是例外。 废话。端润说着说着有些哽咽,觉得委屈。 其实也没什么,不要他就是了,反正我要他。你看许逊、董盎都不错,那么多出色的人喜欢你,你多厉害 女人真是麻烦!ròuròu无奈的撇了撇唇,敷衍的劝慰了几句,其实说起来,端润比起蓟都那些个城府颇深的女人,要通透舒服的多了。 时公子,少主让您去主帐,昶军有使者来,说要见您。 来通报的姑娘穿着撒昂族的衣裳,一路走来叮叮当当的,ròuròu微点了下头。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大盘的ròu,冲端润耸了耸肩,便转身往帐外走去了。 时云龙,我听董盎说那个要娶你的男人,不会轻易放过你和珏尘的,你小心应付。眼瞧着ròuròu慵懒的背影,端润原本不想多话的,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暗暗为她揪了下心,素闻昶军jian诈,派来了使者便证明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军营。虽说这里是他们的地方,可谁知道昶军会做出些什么。 嗯嗯,一会回来吃ròu。ròuròu随意的挥了挥手,眼眶湿湿的,她想到了安旅。如果安旅在,也会这样拼命的叮咛她。这种纯粹的关心,久违了。 ~﹡~﹡~﹡~﹡~﹡~﹡~﹡~〖。笙乐嫣宁。〗~﹡~﹡~﹡~﹡~﹡~﹡~﹡~ 时云龙?云龙刚踏进主帐,火堆后的男子就问向珏尘,脸上的笑容很刺目,带着浓烈的狎玩之意。 ròuròu不怎么舒服的拧起眉,询问的目光投向珏尘。 我是沅公主的驸马,叫庞肃,念修说昔日的兄弟既然都聚在了塞北,理应把酒言欢一番。怎奈大家都忙,就让代他来了,说起念修的兄弟,怎么能少了时云龙。 董盎见气氛尴尬,上前迎向ròuròu,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咕哝了句:珏尘说,公主驸马一般都简称公马,你若瞧他不待见,就这么叫他。 庞驸马千里迢迢来这儿,只为代人叙旧?ròuròu很想笑,也真的很想就这么称呼她,但她还不至于胡闹到忘了场合。 确实,念修jiāo待尤其要跟时公子叙下旧。说他很感谢你那晚在房里陪了他一夜,无论是在临阳,还是在蓟都,只要跟你朝夕相处的日子,他都怀念。庞肃喝着茶,说得不缓不慢。 眼神若有似无的飘向珏尘,见他因为自己的话,渐渐铁青的脸色,笑容抑制不住的爬上嘴角。 若非顾及到两军jiāo战、不斩来使,珏尘很想一刀解决了他。 不必客气,那时候郡主刚死,身为兄弟安慰一下念修也是应该的,谁都会有一时想不开的时候。庞驸马怎么喝茶呀,不是说叙旧吗,喝酒,不醉不罢休。 挑拨!灌死你!ròuròu就不信了,他们那么多人,难道还灌不倒一个送上门的笨蛋吗? 等他醉了,非整死他不可!被ròuròu这么一招呼,董错等人也是明理人,找着了机会赶紧热络了气氛。 你别喝醉,我现在很生气,一会有你受的。珏尘举着酒杯,一把拉过ròuròu,脸上陪着笑,话却是咬牙切齿的在ròuròu耳畔响起。 ròuròu不觉得害怕,只觉得耳根一阵苏麻,一直蔓延到了全身。她不知所措的舔了舔gān燥的唇,觉得浑身像在被火烧似的。怔愣了半晌,她才回神傻笑了下,终于又找到个冬天取暖的好法子。 第三十五节 凌珏尘,你是死人还是瞎子,没气势,我唾弃你,唾弃!ròuròu扁着嘴,用力掀开厚重的帐帘,卷高了衣袂露出半截手臂,愣是在半空中挥舞着,以显示她的愤慨,微醺的脸颊被冷风一chuī,更显红嫩。 珏尘懒得回头搭理她,自顾自的往军营后的马厩走去,脸色不怎么好看。 喂,你要是再不理我,我现在就去把庞肃追回来,杀了! 随你,我正想去杀。 在ròuròu百折不挠的奋斗下,珏尘终于略微放缓了脚步,冻得青紫的唇间迸出了话。ròuròu烦躁的抓了下头,大步追了上去:那你刚才做什么不杀,我的脸被他摸了二十三下,手被摸了六十七下 还有臀部!ròuròu不想说了,庞肃根本是在借酒装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女孩。打从一进凌申军的军营起,就是冲着她来的。 这该死的余念修,派个什么样的人来侮rǔ她都行,做什么偏要找个猥琐成那样的。 他的下巴脱臼了。珏尘轻哼了句,挑了匹壮硕的马,拍了拍马鞍,示意ròuròu上去, 那是他得逞太多次,笑得太猖狂,笑脱臼的。ròuròu边吃力的爬上马背,边咕哝着。她虽然没见过左沅,可算起来那人是她姐姐呀,现在瞧见了那么差劲的姐夫,她实在为那个传说中的姐姐心酸。 他的手也脱臼了。策马前,珏尘依旧崩起了脸。 ròuròu愣了会,才反映过来,用力夹紧马腹追了上去。直到好不容易跑到了他身边,便气呼呼的嚷开了:那是许逊教训的,跟你无关。 她承认自己有些无理取闹,要应付庞肃那些偷jī摸狗的小动作,ròuròu还是游刃有余的。自小她就把自己当男儿,这般的接触从前也不少。可是当许逊和董家兄弟都站起来为她抱不平时,凌珏尘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喝酒! 纵是向来信心膨胀的ròuròu,那会也不禁开始怀疑了,他当真有她想的那么在乎自己吗? 那不就是了,有那么多人帮你,还少我一个吗?珏尘转头,睨了眼ròuròu,故意又挥了下马鞭,让马儿跑得更快了,就是不愿和ròuròu多说。 ròuròu歪过头,翕张着唇重复呢喃着珏尘方才的话,费尽脑汁去咀嚼这话里的意思。良久后才恍然大悟,大笑着继续追上去:啊,我明白了,敢qíng某人是吃醋了,哈哈哈,凌珏尘,你真无聊。 我知道自己小心眼,所以我千挑万选特意找了个丑的,可以不要太惹人欣羡。结果,没想到越是丑的还越是麻烦了。珏尘默不作声的凝视了ròuròu些会,终于还是被逗笑了,每次无论他憋了多少气,瞧见她那张得意到让人想揍一顿的表qíng时,就没气了。 第42页 那不一样,我这是人格魅力!哎你不知道,有时候我也很烦的,那么招人喜欢,每个人都偏要对我那么好,这一份份的人qíng还起来可累了。你不懂的,这种烦恼一般人体会不到的 这话说着说着,ròuròu自己都有反胃的激qíng了,可转首瞧见珏尘笑灿着无奈摇头的模样,眉宇间尽是纵容宠溺,她觉得没什么了,自嘲两句能消了他的气就好。谁让她偏挑上个骚在腹里的,真是惨。 不闹了,骑快些,去找庞肃。闪神了片刻,珏尘认真起来。 你不会真要杀他吧,用不着的,我就随意抱怨下,你其实还是挺有气势的主帅杀了来使,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去救他。没时间解释太多了,为了保险起见,珏尘刻意在庞肃走了之后,隔了些会才追出来。原先以为ròuròu跟其他人一样,也醉得差不多了,没料到她还真听话,当真只是微醉。 可被她这么追出来一缠上,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估算着珏尘生怕会来不及了。他怎么也不认为庞肃此番前来,真的只是单纯的叙旧。 他想不透念修的用意在哪,可是派来这么一个鲁莽的来使,目的定是不会单纯。瞧见了今晚就连向来冷静的董错,都险些对庞肃动了粗。珏尘才惊觉,若是许逊和董盎没有醉倒,说不定真会一时冲动杀了庞肃。 倘若身为驸马的庞肃死了,凌申军和朝廷间的局势便更紧张了。 被珏尘这么一说,ròuròu也嗅到了些端倪,她不敢妄下定论。是不愿相信念修会故意把个活生生的人往灵柩里送,纵使权位仇恨的驱使再大,当真能把人的善念全消弭了吗? 等到他们一路沿着进关的路,见到了庞肃后,ròuròu倨傲的端坐在马上,闭眼屏息。迎面的风太冷,她不想呼吸。 珏尘没有作声,沉默的下了马,蹲下身查探着仰躺在地上的庞肃。面容更添了一丝冷峻,四周是雪地旷野,哀忧的白,唯有庞肃身下殷红的血,如花般诡魅的绽放,染污了这纯净的雪地。 死了?安静了半晌,ròuròu轻问。 嗯。 他们,还是来晚了。 走吧,一会恐怕会有场大雪。珏尘还是面无表qíng,心qíng很不好。再次跨上马后,他立刻就调转了马头。 如他所言,没隔多久,天际当真飘起了了大雪。继续前进恐怕有些困难了,珏尘领着她去了个山dòng,ròuròu痴痴的看着dòng底的那潭水,水是温的,冒着腾腾的热气。那些热气把她的视线熏模糊了,她想到了刚才庞肃躺在雪地里的表qíng。 是带着笑的,方才那些陪着的昶军士兵都已经没了踪影。她不知道庞肃临死时在想什么,可是那抹笑,不像这塞北的风,而是像他胸腔里的血那般,温热的。 洗个澡,这水很舒服,我去外头守着。说完后,珏尘就不由分说的出去了。 他此刻的心qíng实在是不怎么顺畅,庞肃的死可能发生的后果,他还料想不透。然而念修的转变,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ròuròu眼瞧着他离开的背影,未开口阻拦,她有些累了,真的好想洗个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如果隔天醒来,能见到临阳盛夏炙热的日头,多好。 想着,她褪去层层叠叠的衣裳,跨进了水潭,眼眶有些湿润了,是被水汽弄的吧。可那股滚烫的湿润感,渐渐的蔓延到了她的脸颊上。ròuròu颓败的垮下肩,深深吸了口气,把头也埋进了水潭里。 她拼命的睁大眼,即便眼眸好涩,仍是不愿闭上。看着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心头的酸涩感愈渐浓烈了,好多伤,都是从前念修边骂着她边替她处理的。每次,他总是彻头彻尾,极尽刻薄的先把她损一番。 跟着,便会瞒着她,去把弄伤她的人折磨得更惨。这样一个她曾用力爱过的男人,去哪了? 不识水xing就别闷那么久,这么死了很窝囊。 头顶突然飘来了凉凉的声音,戏谑的口吻。ròuròu一怔,猛呛了几口水,赶紧伸出头来大口的吸引着,惊诧的瞪着不远处一脸兴味的珏尘,与他相视了片刻,才回神:你太卑鄙了,做什么突然跑进来!欺负我单纯无知是不是!还看,转过去,一会出来戳瞎你。 这场景有几分熟悉,ròuròu用力咬了下唇,刻意的想挥去记忆深处的一些东西。 外头太冷了。珏尘还算听话的转过身去,却没有离开之意,qiáng忍着笑开口。 他真不是故意进来的,实在是外面空气稀薄的他快窒息了。只好往dòng里躲,想想反正她早晚是他的人,提早坦诚相见了,也没什么大碍。 ròuròu爬起身,胡乱抓了件外套把自己弄gān了,速度快的有点惊人。一直到她忙得差不多了,珏尘始终都没回头,看着他安静的背影,ròuròu抿着唇垂下眸,轻喃:我有些想念修想那个奋不顾身把河道工们救出来的念修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应该很不好,他迷路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回临阳的路。珏尘无力的在石板上坐了下来,望着外头,自言自语。 有时候,他常会想,念修的转变他们都有责任,是他们眼看念修迷失徘徊,却一个个的抛下了他,任他在惘怅中自生自灭。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那时候你没有私放那些乡民,也许一切都不同了。现在你身边最得利的那个人,不会是许逊,一定是念修?ròuròu相信,珏尘是个念旧的人。不然即便是中途需要个停靠修整的地方,哪都行,他何必非回临阳不可。 原先兴许是想与昔日兄弟一起,并肩天下的。 却没想,终成对手。 嗯。珏尘点头回应,心qíng颇复杂,他清楚自己即便是带着些微的恼悔,但绝不会优柔寡断。失去的东西,是回不来了。 那是因为他是余念修,那么多儿时兄弟里,你和念修的感qíng最好,他跟你很像。你们有一样的野心,所以从前你才会觉得,他可以是你最好的盟友兄弟。当初蜗居临阳,念修以为已经览尽了天下风光,直到一起去了蓟都,见识了真正的王公贵胄,爱上了高高在上的郡主,他才知道天下原来那么大,即便那时候我们说尽诤言,他也回不了头。 一直以来ròuròu都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用尽心思去了解靠近他。所以她了解念修,胜过任何一个人。 也许有一天,我需要亲手杀了他。这是珏尘始终不愿意面对的现实,但似乎这一天越来越近了。 人在这个时候,特别容易想到从前,小时候的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了。只是,他尚还记得大伙一块玩闹的日子,还记得离开临阳前,他曾允诺念修替他带个漂亮媳妇回来,恐怕今生他是兑现不了这承诺了。 珏尘的话在ròuròu听来,有丝凄凉的味道,就连他的背影看起来都是伤怀的。ròuròu很想安慰他,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安慰不来人。或许她能做的只是给他些温暖,想着,ròuròu缓缓伸出双手,单纯的只是想抱紧珏尘,告诉他,她还在。 你做什么,不会是想在我杀了念修前,先把我掐死吧。 偏偏ròuròu的手刚举到半空,正在犹豫这个动作会不会太矫qíng,珏尘突然回头了。 什么啊ròuròu被堵得哑口无言,为什么她印象中,姑娘家做起来该是柔qíng似水的动作,会被误会成这样,不禁觉得气馁:我只是想抱你一下而已。 抱我!有你这样抱的吗?gān吗把五指勾起来,扭曲成这样;还有,gān吗一脸狰狞的,不是应该脸红害羞的吗? 我在挣扎啊!气死了,这下ròuròu当真怒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尽拿她的痛处来笑话她。她也希望自己可以像端润那样,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也想像堃后那样,风qíng十足的撒娇,可她不会啊! 直到这会,珏尘才正视起ròuròu,兴许是因为被气到了,她的双颊很红。乌黑的发披散着,还滴着水,因为常年挽髻的关系,有些微卷。正咬着唇,颓败的坐在地上,斜瞪着他。说是美艳出尘,倒也及不上,偏是那股子灵秀的气质,触得他喉间gān涩。 他尴尬的咽了下口水,试图想避开ròuròu的目光,可她却不知收敛,依旧固执的瞪视着他。灼热的目光,很容易就引人遐思,过来,有话跟你说。 什么?ròuròu想要有骨气点,可是她整就是个端不出骨气的人,还是傻乎乎的挨近了他。 珏尘很顺手的就把她安置在了怀里,垂下头,正对上她烧烫的耳际。看她的脸颊越来越红,木呐的模样,他总算有了几分成就感:其实我跟念修也有不像的地方,换作我是他,会决定先把你变成我的人,再慢慢选个良辰吉日成亲。 ròuròu再傻,也能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想挣扎,尚还记得安旅曾说过,男人得到了便会不再珍惜。 可是珏尘压根不给她机会,冰凉的唇便欺压了上来。舌尖jiāo缠,害得ròuròu很快就意识涣散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唇那么凉,全身却是滚烫。只知道,那双灼热的手随着那个吻的深入,也慢慢肆无忌惮了。 他的呼吸很沉重,再褪去她方才慌忙穿上的衣裳后,更沉重了。有一丝寒意侵袭而来,ròuròu下意识的颤抖了下,埋怨的瞪着珏尘,早知道,她刚才就不穿了。 等等!气氛暧昧,珏尘贪婪的嗅着她的发香,渐渐温热的唇齿正啃咬着她的耳垂,ròuròu尚还清醒,她忽地睁开眼,喊了声。 做什么?珏尘的声音很暗哑,他想过了,这笨蛋要是这时候把他踹开,他一定折磨死她。 那个听说会疼她也听说了会很舒服,青楼里的姑娘常会聊起这些,其实ròuròu是想说,能不能只让她舒服,别让她疼。 大概会吧,我也不清楚,应该不会比被老虎抓伤疼。珏尘撑着头,带笑赏着她衣衫半解,略显风qíng的模样,好不容易积累出的耐心,瓦解了。 那以后dòng房的时候再 闭嘴!长痛不如短痛!亏她还缠着许逊学she箭,箭都弦上了,弓都拉满了,怎么停? 完了,ròuròu知道今天劫数难逃了。要命的还是,这天冷得很,唯有方才珏尘吻她的时候,才觉得热。其实这种感觉也不坏,说起来凌珏尘就是她的人了,想到这ròuròu伸出手挽着珏尘的脖子,笑开了。 这诡诈的笑容,让珏尘认定她心里想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却也无心计较了。当珏尘的手探向ròuròu的私密处时,她脑中已经盘算不出继续推拒的理由了。 第43页 罢了,反正dòng房本来就该发生在dòng里。 珏尘以后你还会做鱼ròu团子给我吃吗? 隐约间,珏尘听见ròuròu这般问道,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呻吟声,他无奈浅笑,嗯。 直至隔日清晨,那两人还沉溺在酣梦中时,凌申军的军营里已经被闹得水深火热了。 第三十六节(完整) 晌午时,才瞧见珏尘携着ròuròu回来,董错许久没瞧见他这般容光焕发的样,更是从没瞧见过ròuròu如今这样娇态略显。想来,孤男寡女的一夜,彼此也是心照不宣的。 可今儿的他实在没那好心qíng去恭喜珏尘,董错敛了下眉,眼神掠过跟着乱糟糟的士兵,看向珏尘,跟着便转身进了主帐。 出事了。ròuròu跃下马背,绷直身子。历经了昨晚,如今的她总是有些变化了,可当嗅到了军营了那丝紧张的气氛,接获到那一双双纷纷投来,极其不友善的目光。她qiáng打起jīng神,嘴角微抿,轻掷了句,便也大步跨向了主帐。 珏尘默然看着她的背影,又是那股男子般不拘小节的气韵,仿佛昨夜臂上枕着娇嗔的她,只是一场梦。浮云般,顷刻消散。 暗叹了声,他转头打量了下四周的士兵们。好些人在对视上他的眼神后,慌忙的避开,亦有不少皱眉迎上,好似有无数的话想说。 怎么了?步入主帐的时候,许逊正在询问ròuròu昨晚的去向,整个人显得紧张兮兮的。珏尘随意扫了眼,没多理会,看向了董错。 庞肃死了。董错呷了口浓茶,说的很淡,他不相信珏尘会不知道。 然后呢?在一旁的铺垫上坐了下来后,珏尘仍是未放松,确信董错的话只说一半。 一早昶军就扛着尸体来兴师问罪了。董盎撑着起身,cha了句,从怀里掏了个艳红色香囊出来,抛在了几案上:顺便捎来了这个,说是在庞肃的尸体旁找到的。 ròuròu先前只是听着他们的谈话,未曾开口,直到那抹红影在眼前掠过。她才瞪大眼,瞧了去,须臾后,斥骂道:该死的余念修,太卑鄙了!这是安旅的香囊! 旁人认不出,对于安旅的绣工ròuròu可熟悉得很。她擅绣牡丹,色泽偏淡,针节总繁密不起来。未曾有人教过,一直绣得有些生硬,可ròuròu确实从未见过这香囊。安旅死得突然,连留个念想的东西都不曾给她过。 我知道,上头有云龙二字。董错斜坐着,努了努嘴。 王八蛋!他们想嫁祸我,早知道昨晚就真该把庞肃给杀了!ròuròu越说越激动,手胡乱的挥着,一不小心就撞翻了许逊手中的茶。 滚烫的茶水溅上许逊的衣襟,场面有些乱,大伙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就连向来嚷惯了的许逊,被这么一折腾,都憋着,暗自找了东西擦拭着衣裳。 安静点坐着,没你的事。珏尘冲着ròuròu低吼了,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牢牢的安置着。多少明白些ròuròu的心思,嫁祸而已,不值她气成这般,而是念修的决绝。见她大口呼着气,脸涨得通红,倒也消停了几分,他再次问道:他们想要什么? jiāo出罪魁祸首,或者就血洗撒昂族。 紧接着董错的回答,董盎又大声补充了句:jiāo出云龙,兴许能求得一时安稳,往后还是得兵戎相见。 虽说他心里也清楚,这一时的安稳,对凌申军来说尤为重要。他们需要修整,粮糙需要囤积。起义军、撒昂军以及云龙从蓟都收买来的士兵们这些临时编制在一块的将士们,都需要时间cao练整合,反之也不过是群散兵,难成气候。 可董盎是有私心的,与云龙相处那么多年,无论她是男是女,都是兄弟。谁愿眼瞧着兄弟去死? 义父说由你决定。看得出珏尘在两难,左右都是牺牲不得的人,董错又添了句。 珏尘能了然他们的意思,横竖都是希望能保住ròuròu,有些被bī急了。他咬了咬牙,下颚都跟着颤动,足以瞧出他的怒气有多盛,许逊,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扔个女人出去求一时安稳?去他的,那老子手上的刀是做什么用的?那些日夜cao练的士兵们是gān什么的?留着享太平盛世吗?边说,许逊还象征形的挥了挥拳头。 那就应战。珏尘起身,说着,弯身把几案上卷成一团的地域图摊了开来。 撒昂族和边关间有座不算高的山脉,终年覆雪,气候难定,常有天灾。当地人称它为泥亘山,寓意为死亡。地域图上,泥亘山的位置被鲜红色的朱墨画了个圈,是凌固前些天画上的。 若硬拼,两败俱伤,不如兵行险招,先离开边塞攻其不备杀入边关为上。 这时节,随时会雪崩。许逊甚觉不妥,若是没被敌人杀死,反被雪给埋了,岂不窝囊。 也有可能不会遇上,即便遇上撒昂人懂得应付。珏尘很坚持,心里早就定了决心。他会带一小部分jīng兵往大路走,其余的就从山脉间穿出。 边塞是撒昂人的地方,按理说有地域优势,可他们修整了那么久,昶军也该熟悉了地形。撒昂兵骁勇有余,谋略不足,未必能赢得了jian诈的昶军,只怕到时候会乱。相较之下,他宁愿一搏,也不愿断送了整个撒昂族及前申遗民的命。 你们聊,我出去走走。见他们聊得认真,始终沉闷着的ròuròu突然开口,目光呆滞。 嗯,别离开军营。珏尘分神点头,心里是担心她的,却也知道大局为重。保住了她,才有朝朝暮暮。 没事的。站起身后,ròuròu牵qiáng的扯出一笑,挥了下手,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离开前,她顺手把几案上的香囊带上了。 外头很冷,ròuròu怕冷,可她突然觉得,有些更冷的事是她该面对的时候了。不止冷入骨髓,而是冷彻心扉。 端润一路搓着双手,听闻珏尘他们回来了,便兴冲冲的跑来。手刚触及主帐的帘幕,就瞧见ròuròu团坐在不远处的小雪丘上,高举着一个艳红色的小东西,迎着微弱的阳光,痴痴的望着。端润侧过头,有些好奇的缓缓挨近她,记忆里还是第一次看见ròuròu这般的安静。 喂!她的脚步很轻,柔软的雪地里,印出成窜的脚印。就在快要靠近ròuròu时,端润笑着大喝了声。 原是想吓她一吓的,结果ròuròu只是淡漠的收起香囊,苦笑看向端润。 你怎么了?端润开始察觉出了不对劲,有些忧心的蹙起眉,撩起衣摆在ròuròu身边坐了下来,那个昶国驸马该不会真是你杀的吧? 这事一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义父好不容易压住了那些险些bào乱的士兵,就连向来不管事的阿爹都大发雷霆了。端润劝了一晌午,总算是让阿爹的气消了。 跟那些士兵不同,端润的确也不怎么了解ròuròu,可她不觉得ròuròu没有杀那个驸马的理由。 端润,我心qíng好差,你陪我去骑马好不好?紧握着手中的香囊,ròuròu看着端润,下意识的依赖她。这个绚烂的女子,在此刻的ròuròu看来,就像塞北的太阳,永远这样的娇艳。 成,我们去挑马。端润很慡快,微凉的手一把拉起ròuròu,往马厩走去。一路上,要是瞧见谁对ròuròu投来不友善的目光,她就虎视眈眈的回瞪过去。认定了那群没脑子的士兵,只会中了敌人的套。 左顾右盼了会,ròuròu瞧见端润不停的在马厩里徘徊着,好一会才挑出了两匹马。ròuròu不懂看马,只觉得这两匹马好高大,眸子闪闪的,看起来特俊。她爱不释手的抚上了那匹深棕色马儿的鬃毛,被他不客气的喷了一脸的气,脸上终于有了笑。 这马很烈,心qíng不好时骑它最淋漓畅快。不过你不能离军营太远,义父说昶军的目的怕是在你,我们只能在军营后的骑。 嗯!ròuròu重点了下头,笑嘻嘻的把马牵出了马厩,边哄着它边有些艰难的爬了上去。 诚如端润所说,这马的xing子极为烈,ròuròu自知有些驾驭不了它。可她不愿服输,死命的拉紧缰绳,没有马鞍,她被颠的浑身酸疼,仍是不想停下。就这样迎着刺骨的风,在皑皑雪地里奔跑,原来是这般的解恨。 如果你已经不爱那个男人了,就不应该再被他影响!即使他伤害了你,但是你喜欢的人会懂得保护你的。端润看着身旁马背上的ròuròu,总觉得她一点都不像昶国的女人,那股豪慡是塞北的,羁傲不逊的。 他伤害不了我。ròuròu的发被风chuī得散乱,几缕发丝缠进了嘴里,她撇了撇唇,速度又加快了些:以后只有我会不停的伤害他,因为我彻底的瞧不起他。 安旅都已经死了,他都不让她安稳。ròuròu不清楚念修是从哪搞来这香囊的,想来也是不难的,晋王府里或许会有,又或者是蜀王给的。但不管如何,足以证明今日的一切,念修是早有安排的。 你会杀了他吗?这样的ròuròu看起来有点可怕,端润问得很小心翼翼。她不清楚他们间的恩怨,体会不到ròuròu的想法。 ròuròu并没急着回答,突然的,勒停了马。默不作声的往着远处,扬手抚了下发,她呵出热气,寡淡的白雾从她口中飘出,很快,就被风chuī散。 不会,他不怕死,只怕输给珏尘。 ~﹡~﹡~﹡~﹡~﹡~﹡~﹡~〖。笙乐嫣宁。〗~﹡~﹡~﹡~﹡~﹡~﹡~﹡~ 早chūn,夜,bī人的寒气伴着喧闹席卷而来。 念修立在垛墙边,俯瞰着远处连绵开的荧huáng色长线。是军队,从连着成线的火把看来,人数不在少。 身旁是士兵们的欢呼声,副将在一旁忍不住的挥手大吼:来了,朝廷终于派援兵来了! 余将军,还是你的法子管用,他们险些就把我们抛在这,不闻不问了。 是吗?念修回答的心不在焉。 他觉得周围很吵,却没有一丝热闹是属于他的,借着火光,他看着自己的右手。茫然的,找不到下一步的方向,记得自己曾说过,不会喜欢上ròuròu的,他们之间就像左手和右手,已经熟悉到握在一起都没了感觉。 如今,失去了,才觉得伤筋动骨的疼。 听说沅公主亲自领兵来的,你说庞肃的事上,她会不会查出端倪? 第44页 查出了又怎么样?念修说得颇冷漠,他不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碍于公主的威仪,总有那么一两个被吓住的。 他不可能为了守住庞肃真正的死因,杀了所有知qíng人。可他更不认为,左沅会为庞肃做些什么,此番前来不过也就求个心安理得罢了。 说起来还真没想到,朝廷会这么待我们,还有凌申军那边,居然抵死都不愿jiāo出那个时云龙。副将不知道这个时云龙到底什么来头,只在蓟都时见过他一回,也不过就是个吵吵嚷嚷的毛头小子。 原先以为此番随着余念修来边关,堵截凌申军,说不准能立个大功回去领赏。没想到,边塞地势如此恶劣,上回那一探,虽然摸清了凌申军的军营,但也损失不小。粮糙跟不上了,士兵们也死了不少。 每回送去朝廷求援兵的信函,都像石沉大海般。如果不是念修杀了庞肃,嫁祸凌申军,想利用沅公主的闹腾bī来援兵,朝廷恐怕是再也不会理会他们了。 好生招待公主,跟她说凌申军这两日估计就打算出塞北了,我累了先歇下了,明天一早再去见她。 自打昨日收到凌申军不愿jiāo出ròuròu的消息后,念修的心qíng就一直挺yīn霾。此刻,他更是懒得端起虚伪的笑去见公主。 他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在梦里,找前生。 一担好山河,英雄造 第三十七节(完整) 天际,深渊蓝。满地白雪,不见清透,更显沉重。 念修打量着不远处的左沅,是一身蓟都盛行的广袖衫,诡异的红。立在瑟瑟的寒风中,始终不曾动过。 公主,该回去了。半晌后,他举步上前。 我想再陪他一会。左沅出神的看着跟前墓碑,幽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丝毫qíng绪。 不见悲,也不见该有的留恋。她不爱庞肃的,可是这个人到底是陪了她一年多的夫君,他们曾经那么亲密过,dòng房的时候,她以为彼此会执手一生。 居然还当真是一生了左沅只是没料到,庞肃的一生,好短。 天黑了,会有雪láng出没,万一招惹上凌申军就麻烦了。望了眼四周,念修只觉最近的夜满目苍凉,让他排斥。 余念修。左沅忽地回头,眨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眉睫上,依稀沾着细微的雪,一眨便散落了:庞肃真的是时云龙杀的吗? 我不知道,只是在驸马的身旁找到了她的随身之物。可是,边塞地势险峻,凌珏尘不会让她单独行动的。究竟是谁下的手,恐怕已经考证不了了。 左沅微侧了下头,寡淡轻笑,呵,你也算是个有qíng有义的男人了。时云龙就是时ròuròu吧,即便没能娶到她,你还记得处处庇护她。 念修不语,他只是笑着看向远处。这算庇护吗?想来,那丫头知道庞肃的事后,一定吵吵嚷嚷,许久消停不了。或者,她恨透他了;又或者,连恨都不屑了;总之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今的他是走投无路了。 为什么要娶云龙,是为了抢走凌珏尘想要一切,还是单纯的喜欢? 珏尘是我兄弟。他一直没有想过要去和珏尘抢什么,只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太想象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对ròuròu究竟是不是喜欢。她只是一个他唯一希望可以陪自己到最后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但凡他有开心的事,总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她。 那将军对盈夜郡主呢?左沅的笑容看起来很迷离。 念修微愣了半晌,不知道左沅为什么突然对他的事那么感兴趣。想了片刻,他的眼神透出无奈,我喜欢郡主,只是幸好我没有娶到她,不然这种爱,迟早会在点点滴滴中消弭的。 是吗?那你当真把凌珏尘当作兄弟吗?他指使人杀了盈夜,新婚前几日又抢走了云龙。余念修,你应该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早晚你是非得亲手杀了凌珏尘不可的。停顿了会,左沅转过身,目光灼热的看着念修,说得很轻:我需要一个男人,为我杀凌申军,灭晋王、堃后,打天下。 然后呢?念修挑眉,终于知道左沅的目的何在了。 算来,鞅妃那么受怀帝宠幸,左沅也应该是个曾叱咤一时的公主。如今,处处受堃后等人牵制,又怎么能甘心呢? 然后?余念修,你没有资格问然后。全天下人人都知道,你不过只是晋王养着的一条狗,即使有一天你反咬他一口,也没有那个能耐伤到他。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能让晋王和堃后死。 念修没有再说话,微眯起双眼,看着左沅。他形容不清自己现在的心qíng,失去了那么多,难道只为做晋王身边的一条狗吗? ======================================= 泥亘山脉险峻陡峭,终年积雪,是塞北人的禁忌之地。传说,泥亘山顶住着雪神,塞北人不敢触犯。 入夜后的泥亘山更显肃穆,穿梭在山脉中,整个军队看起来尤为渺小。密密麻麻的人群,宛如蝼蚁。气氛很低沉,偶尔会传来窃窃私语声,大家都刻意的放轻脚步,就连呼吸,都是细微到小心翼翼的。 凌固一脸严肃的端坐在马上,略微转头看了眼身后的ròuròu,叹了声,目光投向许逊。 感觉到义父的注视后,许逊也望了过去,自从出发离开塞北进入泥亘山脉后,ròuròu就变得异常沉闷。眼神有些涣散,看起来很心神不宁。 喂,粪团子,你不会是怕了吧。刻意让马放缓了脚步,许逊领着马晃到了ròuròu身边,故意说得没个正经。 ròuròu没有作声,只斜睨了他一眼,继续仰头看着高不见顶的山。 放心吧,端润说了,撒昂人有经验不会让咱们涉险的。只要不发生雪崩,我们能安全出去。比起ròuròu的沉默,许逊显得轻松很多,见她仍是不说话,向来粗枝大叶的许逊深思了起来,云龙,你是不是在担心珏尘。 云龙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只是去引开念修他们,很快就能赶来和我们会合的。董盎cha嘴道。 真烦。终于,ròuròu开口,低斥了句:我只是冷得慌,这该死的鬼地方,该死的鬼天气。 边说她还边咬牙打着颤。 董错无奈的掀了下眼帘,直想为珏尘叫屈,怎么就选了个这么没心没肺的女人。 时云龙,我真后悔不跟你抢珏尘,哼。端润从鼻间哼出气,不满的瞪了ròuròu一眼。可她心里清楚,ròuròu心里定是比谁都挂念珏尘的,一早珏尘率先启程时,她愣是不肯去送,端润只瞧见ròuròu偷偷躲在营帐里看。 脸颊边挂着的不是泪水,而是冻出来的鼻涕,那模样着实有些可笑。 笑过后,端润只觉得浓浓的伤。她是打心底佩服ròuròu的,这个从来不把喜欢挂在嘴边的女孩,她想ròuròu对珏尘的爱是深植在身体发肤的吧,一寸一缕,刻得极深极浓。 端润,发什么愣,义父让我们赶紧走! 端润正出神的时候,许逊忽然没头没脑的大叫。等到她醒悟过来后,才发现人群有些骚动,撒昂的族人皆用力赶着马儿,费力的往一旁的高处走。其他的人都乱了阵脚,她傻呼呼的转过头,下意识的看向泥亘山顶,没多久就暗叫了声:糟了,要bào风雪了。 那你还不快走!ròuròu转头,无奈的冲着端润大吼。 有时候觉得端润还算是个jīng明的女人,有时候实在是傻到让人无可奈何。都知道是快bào风雪了,还傻愣在那,等着被雪埋吗? 有些紊乱的军队,在许逊的领导下很快就又平静了下来,周围安静的有丝诡谲。惨白的雪遍布四周,紧紧包围着黑压压的人群。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许逊费力的将ròuròu和端润往高处拉,谁都忘了走了多久。 直到似乎到了泥亘山旁一座小山丘的顶端,他们已经无路可走,只能听天由命了。 扎营。 义父。ròuròu不解的回头,瞪大眼看着凌固。在泥亘山滞留,她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珏尘明明jiāo代了尽快走出这里,不管什么事只管领着人往前走,越快越好的。 等天亮了,珏尘赶来会合了再走!凌固的口气很是qiáng硬,没有给任何人质疑的机会。 ròuròu皱起眉,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许逊猛地拉住使了个眼色。犹豫了会,ròuròu才识相的闭嘴,随许逊往一旁走去。 士兵们已经在分头扎营了,一路被许逊拽着到了角落边,ròuròu才甩开他的钳制,没好气的开口:想说什么? 前面有人。回答的不是许逊,是端润,她眨了眨眼表qíng肃穆,双唇抿的很紧。 啊?却把ròuròu说得一头雾水。 她转头看了眼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废话,她当然知道前面有人,没人才诡异了呢。 我们的族人有走雪山的经验,知道怎么样才能不激怒雪神。可是看这样子,随时都有可能会雪崩,一定有人赶在我们之前路过这儿,惊扰了雪神。 听着端润的解释,ròuròu觉得头更疼了:什么雪神不雪神的,这话说得真拗口。你们的意思是,朝廷的军队埋伏在前面? 不准对雪神不敬!端润显得很激动。 引得ròuròu等人只能无奈的朝天翻白眼,都什么时候了,是对神灵的敬畏重要还是命重要。 不是说泥亘山脉就连撒昂族的人都未必能活着出去吗?那些常年不出关的朝廷军队,怎么可能出得去。ròuròu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拧眉瞅着董错:喂,你也这么觉得吗? 董错没有吱声,沉默了会,才点头。 反倒是一旁的许逊大声嚷嚷了起来,放心,粪团子,我会替珏尘保护好你的。 谁要你保护来着,照顾好端润吧。ròuròu扬了扬眉,见许逊比手画脚似乎还想说什么,她忽地一笑,有些苦涩,临走前抛下了话:如果埋伏在前面的人是念修,我不相信他跋山涉水,只为了要我死。 ròuròu坚信,即使那个男人已经不似从前,他们之间始终还是存着几丝qíng份的。 他伤不了你的身,可他能伤了你的心。对于他们之间的纠葛,端润始终只是略知一二,她明白没有自己cha嘴的份。可是看着ròuròu的背影,总觉得想说些什么,何必隐忍,跟从前爱过的男人刀剑相对,她就不信ròuròu真能洒脱成这样。 第45页 众目睽睽下,ròuròu身子一僵,顺手替一旁的士兵扶住未扎完的营帐。浅笑回头,看着满脸担忧的众人:怕什么,身伤了有珏尘治,心伤了也一样有珏尘治,天下找不到第二个比我还幸福的人了,你别妒忌,有些东西妒忌不来的傻了啊,还不快去帮忙扎营! 哦许逊傻愣着点头,有那么一瞬间,他当真是被ròuròu脸上的笑刺伤了眼。 那种灿烂能让人模糊了一切,甚至忘了自己正身处险峻的泥亘山,雪崩随时都会来临。她总是可以这样,即使在最恶劣的qíng形下,都泰然自若的活着。许逊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态,是因为有珏尘这样完美的人爱着她?抑或是,她正快乐的全心全意的尝试着去爱一个人? 走,扎完营,我们去打些东西来吃。那丫头爱吃ròu,有ròu什么事都能忘。董错笑着捶了下许逊的肩,给他铺了台阶,示意他该回神了。 他可不像其他人那么好糊弄,怎么说都在临阳相处了那么多年。董错是了解ròuròu的,即使她把话说得再云淡风清,心还是寒的吧。 第三十八节 塞北的天,暗得较早,才刚入夜就已经被黑暗吞噬。唯有士兵们手中的火把,将彼此的脸色衬得更显惨白。忽来的bào风雪,将人心搅得有些紊乱。 是祁什谷吧。黑暗中,隐约能眼前横亘的山丘。珏尘挥了下火把,自言自语。见副将点头,他再次沉默了,印象中祁什谷的地形算不上险峻,只是易防难攻。 对于不熟悉塞北的人来说,容易在祁什谷迷路,但是常年出没的一些商旅,都喜欢往那走,是条不错的捷径,四通八达,出入口众多。葫芦形的山谷,中间狭长,不适宜驻扎军队埋伏。只是穿过祁什谷后就是边关了,昶军似乎沉寂的不怎么寻常。 小心点,不准擅自行动 珏尘是留着qíng面,终究还是顾念着念修,生怕手下的将士一时qíng愤伤了他。只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眼前忽地窜出冲天火光,尾音被淹没在了震耳yù聋的喊杀声中。身下马儿受了惊,高抬双腿,仰天嘶鸣了声,很快就被珏尘控制住了。 眼见这混乱的场面,身旁的士兵机警的挥舞手中旌旗,珏尘淡定自若的端坐在马上倒退了几步,冲一旁候命的副将低喃:列阵,按之前商量好的,以防为主。 闻声后,一时旌旗四动,层层叠叠,黑暗中所有人分外认真的分辨着前头传来的讯号。好在,珏尘挑选的都是些jīng兵,很快队伍就井然有序的排开,甚至比率先杀出的昶军还快。 珏尘紧握了下手中刀,位于整个阵形的中后方,眼神如鹰的试着在昶军中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他想见到念修,起码能知道自己这险棋是走对了;可又矛盾的希望他不要出现,终究还是不想和昔日兄弟对垒的。 早在步入祁什谷时,珏尘的心里就有了答案。不值得,为了那到头来永远不会真正属于任何人的江山,不值得把刀挥向曾经惺惺相惜的兄弟。 副将很快就领着士兵挡在了珏尘的前面,从军营到边关的这一路,山谷居多。所以早前商量好的阵形也是以配合地形为主,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军队排成了箭失形。前方是箭头状的,两翼张开,宜守宜攻。 随着前方的步兵们整齐划一的举起手中的弩,漫天箭雨洒向昶军。微弱摇曳的火光下,银亮的箭失像在索命,不断流畅的窜出。昶军的叫喊声开始渐渐散漫了,先前摆好的阵形也没能维持多久,很快就乱了,bào露出了正中指挥的主帅。 珏尘猛地敛眉,身着主帅甲胄的非但不是念修,还是个姑娘。嘈乱间,头盔已经掉落,浓密的黑发散乱开来,身上的盔甲也因为过大也显得凌乱。 该死的! 忍不住的,珏尘低咒出声。他摸不透念修究竟在搞什么,可是显然念修是对他了若执掌的,他知道珏尘绝对不会对女人下手。 凌少主,我们要赶紧赶回去,这不过是耍着我们玩的散兵,许大哥他们有危险!前锋一堆步兵中,忽然窜出一道矮小的身影,快步奔向珏尘,冲着马上的他大声嚷嚷着。 珏尘认得他,是一直跟着许逊的那孩子,大伙都叫他猴子。个子不高,jīng瘦,颇为机灵。许逊之前有跟珏尘提过,说是让带上他,这孩子鬼主意多。珏尘认定此战凶险,硬是没答应,这会他想不透这小子是怎么跟来的。 只困惑了片刻,他立刻警神。 匆忙jiāo待副将看好猴子后,他迅速的驾马冲上前,抢过士兵手中的旌旗,亲自挥舞出jiāo替撤退的信息。军队中众人虽是疑惑在心,也不敢有异议,随即便听命行事。 队伍开始变换,当刚才还置于后方的骑兵开始张弓拉弩后,步兵开始渐渐后退,饶去后方,这般jiāo替类推,慢慢倒退。昶军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左沅拧眉目光炯炯有神的注视着前方,她不懂带兵打仗,只是按照念修的意思前来拖延的。 这一战时间太短,如若现在让凌申军撤退了,压根就拖延不了多久。想着,她一咬牙轻吼出声:全力攻陷,不能让凌珏尘逃了! 可是,沅公主被编派来保护左沅的副将显得很为难,光看凌申军列阵的模样就知道,如果硬拼下去,他们哪是对手。 余念修说过,一切都听我的!左沅耐不住xing子,厉吼出声。 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对于行军打仗根本就一窍不通。副将憋了满腹的气,无奈还是碍于她公主的身份,只好照做。心里不住的犯着嘀咕,都成了落难公主了,搞不明白她还有什么可拽的,余念修这么做不过也是让她自生自灭罢了。 凌申军开始慢慢往祁什谷外退去。唯有珏尘领着的那队人,始终不变的抵御着坚持挺进的昶军。 先前珏尘便下令bī不得已,不要伤了人,这会凌申军的将士们眼见对方主帅是个女人,不免更有些心软。只是一刀刀狠狠的往那些骑兵的马腿上砍,至多只是让那些善于骑战的士兵落下马,也不会赶尽杀绝。 直到慢慢退出祁什谷,昶军已经溃不成军了。纠缠下去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珏尘更没有非取人xing命的念头,用力的调转过马头后。他挥刀入鞘,不经意脑中就浮现出了ròuròu那日清晨赠刀时的模样,抑制不住的轻笑了下后。 他用力夹了下马腹,再次往来时的路奔去。这一回,已经不需要有任何的命令,士兵们也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也迅速的往后退去,无意再和昶军多làng费时间了。 ========================================= 深夜,风雪刚停,冷风猝然而过,凛冽刺骨。 本就是个不安宁的夜,满营肃穆的气氛。早些时候许逊他们出去折腾了会,本想打些野味,即使一丁点,也能犒劳下将士们。无奈,还是空手而归了。 胡乱拿了些gān粮果腹后,大伙便就歇下了,这看似祥和的平静下,总让人觉得莫名的诡谲。 总之,ròuròu是睡不着的,硬是拉上了许逊、端润他们围坐篝火旁,陪她说话。无端的,今晚她很是心烦,想起了好多人。有老爹,胡大叔,四广林,珏尘还有念修。端润已经在一旁睡得跟猪似的了,许逊还有董家那俩兄弟也都萎靡的耷拉着眼皮,那头垂着一点一点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ròuròu已经懒得再叫醒他们了,兴许大家都累了吧。生怕大家伙着凉了,她转过头,用手中的木棒拨弄了下篝火,让它又旺了几分。透过徐徐火光看去,眼前的一切有些微弱的抖动,让ròuròu觉得恍惚。 好像,她看见了大旱洪水、天灾不断的那一年,临阳的田也枯了不少,好在算不上太严重。河道工们拼命垒着河chuáng,那会有她常和胡大叔拌嘴,大伙累着也笑着。无奈的脱着腮,ròuròu忽然发现如果当时呛死在了粪坛子里,也挺好,顶多下辈子做个有狐臭的姑娘好了。 营啸了,营啸了!气氛正宁,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嚷嚷,由远极近,声音听起来是夹杂着恐惧。 许逊一震,立刻就惊醒了过来,抹了下唇边溢的口水,询问的看向ròuròu。 营啸了ròuròu对上许逊的视线,喃喃重复着,模样呆滞。 夜半军营怕的就是营啸,尤其是在这节骨眼,任谁都是端不出冷静的。就连向来沉稳的董错,在被吵醒后,都惊恐的瞪大眼。众人相视了片刻后,才赶忙醒悟过来,默契迅速的朝帐外奔去。 只瞧见六七个士兵四处奔走叫嚷着,不远处的大帐外围着不少人,喧闹声有如战场,时不时还会迸出刀剑相碰的摩擦声。 怎么了?义父像是刚听到通报,匆忙的就奔了出来,正巧碰上ròuròu等人,边系着衣裳上的盘扣,边往大帐走去。 像是夜惊了。许逊的声音听起来有丝颤抖。 ròuròu转眸看向他,不明白他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只觉得他的脸色白如纸。 怎么可能,珏尘虽然治军严谨,可是平日里待他们都亲和,从来没给过凌申军压力。怎么会有人半夜受惊!端润不相信,忘了顾忌太多,大声吼开了。 以前听说只有那些互相倾轧严重、常发生老兵欺压新兵,或是压力过大的军营才会发生营啸。往往或许只是一个士兵做了恶梦,惊叫出声,就可能引发同帐的其他士兵qíng绪崩溃,互相扭打,把平日里彼此积压的愤恨全发泄了。可是凌申军本就质朴,大伙也全是心甘qíng愿随着珏尘复辟前申的,怎么也会发生这种事。 时云龙来了!拥挤的人群中,飘来一道声音,像是有人早就盼着ròuròu的到来。 ròuròu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周围就bào起了此起彼伏的喧哗声。 昶军杀来了,申国亡了 雪崩了! 全是些子虚乌有的话,可却把士兵的qíng绪推向了崩溃的沸点,一时场面更混乱了。大家开始没头没脑的互相厮打,有人紧握着长矛往ròuròu冲来。 ròuròu下意识的用手护住脸,她知道大伙对她有意见,也是想过的。如果这些人在揍她一顿后,就能恢复冷静,不再受有心之人的蛊惑,那也值了,只要他们别打她脸就是了。 大叔,我是端润! ròuròu没有等来预期中的疼痛,微张开捂住脸的五指,透过指fèng她偷偷望去,也没想到挡在她身前的人会是端润。真是个xingqíng女子,一旦当作朋友的人,她便会拿命来护。 第46页 被唤作大叔的中年男子显然是失去理智了,丝毫不顾眼前的人究竟是谁,还是挥下了矛。传来的是一阵闷哼声,ròuròu瞧见许逊二话不说的替端润挡下了那一击,大叔的力道该是使的不小,就连许逊都疼得扭曲了五官。 眼见许逊不停甩着手,想减轻些疼痛。ròuròu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就算他们不打她的脸,也会把她打死的。思忖了会,她觉得这qíng况下不适合蛮gān,安全起见,她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董大哥,快,我们去指挥人把那群疯子拉开。 董错轻愣,看云龙煞有其事说着的模样,不合时宜的想笑。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看似天地无畏,实则胆小怕事的时云龙,就跟以前一样,每次闹事都冲在最前头,闹到不可开jiāo了就躲去最后头了。 昶军杀来了!余念修带着昶军杀来了! 这声通报,让先前沸腾的营帐瞬间安静了,气氛紧窒。ròuròu紧握着董错的手肘,瞪大眼看着奔来传信的士兵,顿时觉得无力极了。没多久,刚才的喧闹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胜,那些营啸的士兵们像是再也控制不住qíng绪了,不管身旁的其他人如何劝拉,都不管用。 即便是吵闹成这样,仍旧掩盖不了昶军越来越近的厮喊声。 愣愣的看向远处,ròuròu闭上眼,终于她要试着毒辣,试着狠绝,试着忘记余念修是她曾真心爱过依赖过的男人了 第三十九节 先前呼啸的风,消弭了。 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杀戮声,刀剑碰撞,火光飞舞。ròuròu茫然的看着远方,士兵们慌乱的四处逃窜,许逊的咒骂声不断在耳边响起。 唯一镇定的人,是义父。一切,仿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般。 ròuròu瞧见他朝一旁候命的将士耳语了几句,那人匆忙跑开,很快,士兵们组织了起来,先前的混乱不复见了。可ròuròu却觉得眼前的场面更骇人了,看着凌申军们列阵张弩,战鼓声雷动,她觉得自己是傻了。 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战场会是什么样,可当有一天真的身临其境了,她乱了。 时云龙!上马,愣着做什么! 端润的吼声传来,ròuròu眨着眼,有些茫然的看着已经跨上马的她。一旁,士兵不知何时已经牵来马匹,等着她了。她的目光却愈渐呆滞,能隐约看见手握长缨的念修,面色冷然,即使振臂一挥,了结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依旧是面无表qíng。 为什么?不知不觉的,ròuròu低喃出声。 为什么会这样,从前那个蝶泉边gān净的大男孩去哪了? 什么为什么,逃啊,义父让端润带着你逃,这里我们来应付,逃出泥亘山!许逊有些怒了,边嚷着,边一把揪起ròuròu,在董盎的配合下将她扔上马。 董错上前,适时的伸出手用力拍向马臀,马儿受了惊,压根不管ròuròu有没有坐好,嘶鸣了声,便迅速的往前奔去。 忽然的跌dàng让ròuròu猛地惊醒,她下意识低哼了声,俯下身子,牢牢的抱紧马脖子。塞北的马是没有马镫的,她很清楚,只要一松手,随时都有从马上跌下的可能。 直到看着端润和云龙往前冲去,许逊才松了口气,昶军的突袭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也没有丝毫的准备。这一战必然凶险,他们不能让两个女人留下受难,更不想让云龙见证这血腥的杀戮。 自从统领起义军至今,许逊经历过无数战争,他清楚,战场上的男人是没有理xing的。那些从敌人身体上溅开的血,只会让人变得更疯狂嗜杀。 诚如此刻的余念修,许逊跨上马背,紧了紧手中的矛,瞪向前方的念修。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男人,不同的是,这一刻他的眼中仿佛只有敌人,再也没有任何的理智。每一次下手,他都是残忍果决的。脸上,甚至还是带着笑的,眼看着一条条人命在他手中结束,他却能笑。 这yīn厉的笑容,让人胆寒。他像是疯了般,狂吼着,见人就刺。直至看见云龙和端润迎面冲来。 该死的,云龙怎么笨成那样,逃命都逃不来!眼见这一幕,董盎失声惊嚷,顺手she出一箭,离弦的箭准确无误的刺向试图突袭她们的士兵。他有些激动的想冲上前,明明跟端润jiāo待了往左边走,她们怎么就会直冲着念修去。 董错,去救她!许逊奋力抵挡着冲上来的敌兵,应接不暇,分不了身,只好冲着另一边的董错大喊。 顾好你自己,有义父在。董错有些不耐的轻吼,他也关心云龙,只是这时候实在不适合互相照应,这是战场,不是儿戏! 说话的同时,他略微挑了下眼梢,示意许逊看过去。旌旗挥舞,凌固聚jīng会神的看着前方。先前呈鱼鳞状的队伍慢慢围拢,层层叠叠的将凌固包围在中后方,两翼散开,如鹤的双翅。 既严防,又能适时的左右包抄敌军,还不着痕迹的拦截了云龙,让她靠近不了念修。只除却刚才营啸的一些士兵,还尚没回神,其他的已经团聚在了凌固四周。昶军显然是抵挡不了这阵形,战鼓声有些凌乱了。 眼见这场面,许逊禁不住暗中钦佩,唯有主帅极具战斗指挥力的军队,才敢冒然使用鹤翼阵。两翼必须张合自如,才能起到作用,凌固的指挥力更让许逊觉得自己是跟对人了。 时云龙,你做什么! 只是,总有意料之外的事发生。端润的尖嚷声引来不少侧目,她也没料到云龙会选择直冲念修,无奈下只好策马追上前。那丫头一定是疯了,她能理解她的qíng绪,却丝毫苟同不了她的做法,那是在送死。 听到叫声,念修猛地怔了下,紧握长缨的手松了松,往前望去。瞧见ròuròu不理会任何的人往自己冲来,面色冷峻,连眼神都是冷的。这不是他熟悉的ròu团子,他认得的ròu团子笑得很没心没肺,不会骑马,危难时会大声叫念修,救命 可是此刻,她奋力的夹紧马腹,卯足了劲的从凌申军两翼fèng隙间冲出。双手仍旧紧抱着马脖子,隐约间,念修像是看见她风风火火的跑来,带着几分腼腆的问,余念修,你会不会喜欢我? 他有些出神了,画面像是回到了从前,耳边的叫喊声不见了。怔怔的,念修轻语出声:为什么不愿给我时间,让我去认清自己的心 话还没有说完,就淹没在了满满的嘈杂声中。近身的士兵惊恐的瞪大眼,大喊出声:余将军! 随着那一声震天的喊叫,众人的视线才都望了过去。马像是受了惊,开始疯狂的嘶叫,随着它的扭动,念修的身子重重的摔下,倒地的瞬间,似乎还能见到他的脸上是带着笑的。 谁都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只瞧见,时云龙若无其事的与念修擦身而过,途径念修身边时,像是没有片刻的停留,甚至丝毫都没有去看念修一眼。 挣扎了许久的马,终于不支倒地,蜷缩在了一旁,渐渐沉寂了,半截银亮的匕首在它的脖子间显露了出来。念修并没急着起身,而是颤抖的伸出手,用力拔出那柄匕首。他认得,曾经在瓮城里珏尘给过ròuròu同样的匕首,那是珏尘惯用的防身之物,上面有前申的图腾,他总喜欢用这东西悄无声息的取人xing命。 念修的跌落,让原本就有些松散的昶军,更乱了。军队抵御不住的频频后退,他起身后,却跌破众人眼睛,忽然推下一旁马上的士兵,自己跨上了马,朝着ròuròu离开的方向追去。 余将军 身后传来阵阵纷乱的叫唤声,他不想去搭理。就算是任xing吧,他觉得自己有些乏了,敌兵温润的血还残留在脸上、手上,余温未散,骑在马上,听着呼啸的风,看着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胡乱擦去脸上的血,却惹来更多的腥味。 念修觉得自己是颠了,他咧开嘴,尝试着想笑,想找回最初的笑容去面对ròuròu。可是,连他自己都觉得,那笑容是冷的,冷到了心扉。 笨蛋,他追来了。对于云龙的行为,端润想赞她勇敢,却更想骂她冲动。回头瞥见身后的余念修,还有零星追随他而出的士兵,她冲着云龙怒吼。 呵,挺好,以前我一直梦想,有一天他可以不顾一切的来追我。ròuròu没有回头,她不想去看。 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端润被气到,狠狠的横了她一眼: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余念修说了什么? 马背上的ròuròu明显的一愣,跟着应了声。尽管很轻,可她听见了。 真佩服你,那你怎么还下得去手。即使旁人没能看见,可是仅在咫尺的端润可是瞧得很清楚的,云龙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匕首刺向念修的马。她压根就是冲着那目的去的。让端润心惊的是,那是云龙曾经喜欢过的男人,明知会伤了他,可她连眉都不曾皱一下。明明是听见了身后那些昶军惊慌的喊声,她去连头都懒得回。 仿佛念修伤得重不重根本与她无关,她只是伤了一个陌生人。 不知道,闭上眼睛就下手了。我其实还是害怕的,怕我没找准方位,扎了自己的马。她其实真的是怕的,所以终究没能把匕首对准念修,她只是伤了他的马,不舍伤了他的心。 喂,你认得路吗?突然的,端润的速度慢了下来,有点尴尬的看向云龙。 认得!看着端润心虚的表qíng,ròuròu意识到了qíng况不妙,瞪视了她一眼后,抑制不住的嗔怒:我认得怎么去死路,这就带你去。 怎么办?端润慌了,这不能怪她,她压根没研究过珏尘的那张地域图。泥亘山更是撒昂人的禁区,她根本就不熟悉,这里通向哪、该怎么走她当然不知道。 想到刚才ròuròu的心狠手辣,她更觉得后怕了,万一把余念修惹怒了。一会他追上来,把她们全杀了怎么办? 该死的,前面没路了!眼见跟前横亘着偌大的石头,被厚实的积雪覆盖着,ròuròu猛地勒停马,怪叫出声。 你刚发现呀,真笨。端润轻哼出声,要不是早察觉到前面没路了,她怎么可能低声下气。 哎哟 ròuròu还没来得及动气骂她,马停的太急,忽地将她甩到了地上。这一下跌得猛了些,让她失声哼了句,疼得闷了。刚才一阵急奔,加上这会儿的这一摔,更觉得五脏六腑都皱一块了,颇难受。 快起来,继续逃啊。见云龙以极难看的姿势俯趴在地上,没有起身的打算,端润大喊着,恨不得下马狠狠踹她一脚。 第47页 还跑什么呀ròuròu转了下眼眸,跟着定定的看着前方。念修已经领着人越来越bī近了,这时候调头是来不及了。不是有人说,越是反抗敌人就是越是兴奋吗,她决定不反抗了,静观其变比较明智。 见ròuròu在端润的搀扶下爬起身,不慌不乱的掸着身上的残雪,似乎无意再逃了。念修挥手示意身后跟来的人停下,自己跃下了马。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她,缓缓靠近,小心翼翼,跟我走。 你手上有血。ròuròu垂下眸,他的话让她心头颤了下,目光对上念修的手,她幽哝出声。 闻言,念修无措的举起自己的手,看着,浓烈的腥味让他拧起了眉:跟我回蓟都,你的嫁衣还在,我们的新宅也还在,我不再杀人了。 边说着,他还带着几分憨气的,把手胡乱在自己身上蹭着。试图想将这满手的血抹去。 安旅还在吗?书生还在吗?临阳县的余县令还在吗? 端润蓦地转过头看向云龙,她能听见她语带哽咽,惊讶于原来时云龙也是会流泪的。可是当对上她目光的那一刻,还是失望了。云龙没有泪,她的眼很gān,gān涸的就像不再有任何的感qíng。 为什么我们之间总是被别人影响?念修侧过头,不解的皱眉,什么时候越走越远的,什么时候起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在他面前展现女儿娇态了? 即便没有他们,结果也一样。在你心里,有一样东西比我更重要。 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旁的昶军将士有些模糊了。左右观望着,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动手,此刻,无疑是活擒时云龙最好的时机。可是没有余将军的命令,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由彼此僵持着。 他不是吗?念修明白ròuròu在说什么,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对他苛求那么多,却可以义无反顾的支持着珏尘。他甚至可以不要求她有任何的改变,任她像以前那样的闹、那样的了无心机,只要在他征战凯旋的时候能递上一个荣rǔ与共的笑容就好。 他不是。 为什么在我跌下马的那一刻,你可以头也不回?念修吁出一口气,眼神有着无助。他不要那些昶军的关心,他们只是在乎有没有个能带领他们活着出泥亘山的人。那一刹那,他只想ròuròu能回头看一眼,即便只是一眼。 啊?ròuròu傻傻的张大嘴,不明白军营那边都杀声震天了,他怎么还有时间在这跟她掰这些。煞有其事的思忖了会,ròuròu想给出个好听些的答案,可惜怎么也想不出,只好据实以告:那该死的马没有马镫,我骑不好,要是回头的话动作太大,太艰难了。 你伤得重不重?瞥见端润使来的眼色,ròuròu赶紧又加了句。心想着,这样应该能让她的解释听起来舒心些。 呵 念修的唇间溢出一声满含嘲讽的笑声,真是ròu团子式的回答。他早该料到的,这是个心肺俱无的女人。 那笑声飘来ròuròu耳边的同时,还伴着铿锵的剑声,在她还没来得及呼出气的时候,冰凉的剑已经抵住了她的脖子。只要再多用一分力,它就可以刺穿她的咽喉了。如果今夜注定要死,ròuròu只希望她的血能溅得相对远一些,融入余念修的瞳孔,让他生生世世记得这一幕,记得她的血吻上他脸颊的片刻,已经凉了,因为心凉透了。 念修的这个动作,无疑鼓舞暗示了一旁的士兵。端润惊恐的睁大眼,连呼叫都忘了,眼睁睁的看着那士兵手中的弓,不偏不倚的对准ròuròu,离弦而出的箭迅速的刺入ròuròu的腹部。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端润根本来不及阻拦,只瞧见ròuròu重重的跌进雪地里。 端润整颗心都随之揪了起来,云龙定是很疼的,即便她一直qiáng忍着没有喊出声。可这是端润第一次在冬天的塞北看见云龙脸上有汗,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脸色瞬间白得如雪。她蜷缩着身子,右手紧捂着腹间的伤口,那些血像失控了般从她指fèng间流出,慢慢融入雪中。 化成诡谲的血花,绽放开来。 跟我回蓟都。念修的脸色放缓了些许,ròuròu每皱一下眉,就让他觉得心窝紧蹙。只是他依旧没有心软,缓缓挨近ròuròu,剑深入了几分,再次说道。 念修我想珏尘好想他让我等到他来。ròuròu开始觉得呼吸越来越不顺畅,四周的空气稀薄得紧,她疼得难受,紧握着端润的手更收拢了几分。 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是不是要快死了?还能听见端润在一旁抽泣,却无能为力。这一霎,她别无所想,也不想开口求饶,这辈子她已经做过太多没气节的事了,只是好想好想看一眼珏尘。 【肉文屋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qíng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肉文屋&lt;a href=&quot;<a href="www.po18e.vip/&quot;" target="_blank">www.po18e.vip/&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www.po18e.vip/&lt;/a&gt;" target="_blank">www.po18e.vip/&lt;/a&gt;</a>】 第四十节 漫天狂肆的风中,念修森冷的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飘入ròuròu的耳中。 你觉得我会吗? 会吗?ròuròu虚弱的抬起头,游离的眼神扫向念修,想扯出一丝笑容,却艰难异常。如果是以前,她可以坚定的回答会。可是现在眼前站着的,是昶军的将领,她的敌人。 杀了她,你心里会好过吗!端润蓦地站了起来,紧握双拳,努力挺直身子,冲着念修大喊。 她理解不了,念修应该是爱着云龙的,为什么非要爱到这般的腥风血雨呢。 不杀她,我会更难过。他骑虎难下了,留着她的命,看她和珏尘双宿双飞吗?那更煎熬。 痛ròuròu终究还是没忍住,痛哼出声,眉头皱得很紧。 就在以为自己没救了的时候,喧嚣的马蹄声忽然传来,急促得很。远远的,就能瞧见积雪沸沸腾腾的扬起。迷蒙间,看不清迎面奔来的是谁,端润有些紧张的蹲下身,紧搂住云龙。生怕昶军赢了,他们的援军要是到了,那念修更是非杀她们不可了。 是珏尘费力呢喃出这三个字后,ròuròu还没顺过气,就被念修猛地拉起。 去把马牵过来!边用剑抵着ròuròu,他边慌乱的朝一旁的士兵吼道。依稀已经能看见飘扬的旌旗上,赫然绣着偌大的凌字。 放开她。 可惜,即便是士兵已经很迅速,在接获到命令后立刻就牵着马走向念修了。凌申军的速度却更快,就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凌珏尘的马已经停在了他们身前,其他士兵立刻就堵截了他们的退路。 不可能。念修抬起头,说得很轻,却很坚定。即使是死,他也不会让他们俩在一起。 杀了她,我绝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塞北。眼看着ròuròu腹间不断涌出的血,珏尘心紧揪着。握刀的手,不住的在颤抖。 呵,现在呢,你同样也不会让我活着出去。感觉到怀里ròuròu过分的沉寂,念修忽然觉得有些心惊了,直到确认她还有微弱的呼吸在,才稍稍定下了心,凌珏尘,为什么我们俩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看着眼前站着的男人,念修有那么一刹那恍惚,他开始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又在坚持什么。凌珏尘这个曾经说过要一起娶妻生子,做一辈子兄弟的朋友。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讨论这个问题的必要。太迟了,走到今天,还有必要去追溯从前吗?如果余念修真的有顾念过从前,他能对ròuròu下得了手?这个男人疯了,这一刻,珏尘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每次都那么麻烦 ròuròu低咒了句,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这两个人对阵的时候,都要这样絮絮叨叨说上很久。斜看了眼珏尘后,众目睽睽下ròuròu忽然像失控了般,手肘用力的顶开念修,顺手趁念修不备夺过他手中的剑,连眼都不眨一下,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朝念修刺了去。 端润,快逃! 她是用尽了最后几丝力气了,当念修吃痛倒地的时候,ròuròu迅速的拉起端润的手,快步往珏尘跑去。 看起来并不算长的一段路,ròuròu却走得很艰难。昶军的士兵还试图举起箭,朝ròuròushe去,幸是被凌申军的将士们机警的阻止了。 珏尘整个人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画面,直到ròuròu再也撑不住了,重重的倒在他面前,他才猛地回神。 珏尘余念修的命是我的不准杀紧拽着珏尘的衣角,ròuròu费力的说出最后一句话,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了。 她知道她的伤或许会让珏尘发疯的,她不要他变成念修那样,也不要他变成自己这样。可以没有任何心软的对昔日朋友动手,ròuròu太明白珏尘了,那是一个把qíng谊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男人,她只是不想让他为难。 所以,如果今天非要有一个人绝qíng的话,宁愿那人是她。 该死的!快回军营把义父接出来!抱起ròuròu上马后,珏尘已经能感觉她的伤不轻,不像以往那些小伤,而是随时可能致命的。冲着端润吼完后,见她还傻愣着,不禁有些急了:快去啊! 可是接去哪? 入关的那个村子。见珏尘已经策马奔离了,身后的将士撇了眼那边的余念修,轻声附耳给出回答。 看余念修那模样,像是也伤的不轻,那么好时机足可以一刀了结了他的xing命。可是没有珏尘的命令,谁都不敢贸然动手。双方人马僵持互看了会,凌申军终究还是慢慢撤离了。这里离入关的村子并不远,只是不熟悉路的人很容易就死在这,想来,也必要非自己动手的了。 ========================================= 我想吃ròu团子。 嗯。 还想吃螃蟹。 好。 想吃你做的! 先喝药 珏尘颇为无奈的苦笑,看着蜷缩在chuáng边,愣是不肯喝药的ròuròu。她的要求很多,每次喝药之前,总要从头到尾唠叨一番。 可是珏尘只觉得,一切真好,又能听见她吵吵闹闹的声音。他几乎不敢回想那天刚带她回来时的场景,凌申军不敢公然进城,只好分散开来。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大宅子让他们待,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废弃的驿站。 第48页 等待义父赶来的过程,对于珏尘来说是度日如年。他第一次觉得学了那么多年医术,却如此的无力。其实可以尝试的,但他却不舍ròuròu冒丝毫的险。刺入她腹间的箭是带着倒刺的,稍有不慎,拔箭的瞬间也可能是亲手杀了她的瞬间。 她昏睡了很久,流了很多的血,不停的发着低烧。迷糊间,却时不时的笑出声。 珏尘一直很想问她,那些日子究竟梦见了什么,可以笑得那么开心。直到前些日董家兄弟来看她,聊起了从前,安旅、书生、念修还有好多他不熟悉的人名,他再一次在ròuròu的脸上见到了那种笑容,烈阳般的灼目。 近来,ròuròu虽是看似无恙了,珏尘却时常会翻覆做着恶梦。总是梦到那天的画面,ròuròu忍着痛,没有犹豫的用剑刺向念修,跟着疯狂的朝他奔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告诉他余念修的命是我的。 每晚,他总能被吓出一身冷汗。依稀还能记得瓮城时的他们三人,同样的生死一线,却可以笑说一辈子不离不弃 珏尘,你会觉得我可怕吗?一口气喝完手中的药后,见珏尘还在发愣,ròuròu扁了下嘴,忽然问道。 如果那天动手的人不是你而是我的话,余念修不会有活命的机会。珏尘回神,扫了眼ròuròu,接过她手中的空碗。他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可怕吗?如果她真的可怕,还至于被伤成这样吗? 可是你犹豫了,我没有。同样的,如果当时珏尘没有犹豫的话,她根本就不会有动手的机会。 珏尘叹了声,嘴角带着丝寡淡的笑容,就着chuáng沿坐了下来,专注的审视着眼前的ròuròu:ròu团子,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 好像有吧,我不记得了。ròuròu眨了眨眼,有些困惑,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说这个。有没有说过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她不是孩子了,总是旁观着别人的qíng事,老爹和娘亲,安旅和蜀王的,念修和郡主的渐渐便明白了,有些爱即使不停的说上一辈子,也不过只是彼此在欺骗伤害。 有些爱,即使从未开口说明白,彼此仍旧可以明了那是生死荣rǔ与共。 突然想让你记得,我很爱你。 珏尘知道ròuròu需要的不是言语,可他还是想告诉她。这爱太浓,压抑在心里让他心惊。纷乱之争中,他们谁都猜想不到下一战身旁站着的还会不会是对方,这一刻,他只是很想告诉她。 很想她牢牢记住,这听似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是他经历过太多腥风血雨后才领悟透的。 在祁什谷时,他想过,不会伤了念修,江山再美,不值得他挥刀指向昔日兄弟。可是,当赶到泥亘山,见到被伤成那样的ròuròu后,他忘了好多,忘了兄弟间的誓言,甚至忘了眼前的人是余念修,只想杀了他。 那你愿意跟我生一窝娃娃吗?她很爱他,所以愿意为他放弃很多东西,甚至是原则。ròuròu以前很认真的考虑过,打算随便找个人嫁了,然后打死都不要为那个人生孩子。但是她却甘愿为珏尘生一窝! 啊?珏尘怎么也没料到,那么深qíng的一番话,会换来这个回应。 皱了下眉,看ròuròu尤为认真的模样,他很想笑,却不忍打击她难得的积极xing:这个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大不了我辛苦点、委屈点,应该还是可以办到的。 可是可是她没想过要他委屈啊。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珏尘就俯下身子,被冻得有些gān涩的唇堵住了ròuròu的嘴。 ròuròu眨着眼,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个吻不同于上一次,很温柔,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扯到她的伤口。能感觉到他冰凉的手忽地窜入被子,带着几分cháo气,很快就巧妙的避开她的伤,停留在了她的胸下。 他的拇指有些粗糙,像是不经意的轻轻一扫,就能引得她一阵颤栗。 ròuròu的呻吟声抑制不住的溢出唇间,带着些许急促的呼吸,在珏尘的唇齿间,含糊不清的说着:嗯珏尘我饿了。 虽然思绪有些混乱,可她还是清楚的记得,珏尘骗她喝下那碗药之前,答应过亲手煮东西给她吃。 我也饿。qiáng忍着yù望,他挤出话,算是回应。实在觉得ròuròu很有煞风景的潜力,可他宁愿把她的想象成另一种意思,这样起码能保留几分男xing尊严。 随着ròuròu若有似无的扭动,伴随着不规律的娇喘声。他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了她,可是考虑到她才刚刚伤愈,珏尘不得不放缓节奏,尝试着轻褪去她的衣裳。没料到的是,ròuròu不但没有反抗,还挺配合。用手肘半撑着身子,珏尘轻笑了下,欣赏着她衣衫半露的模样。 难得的是,这样的ròuròu眼眸含羞带水,绯红的双颊,有些不知所措躲避着他目光的模样,竟然还有几分风qíng。他喜欢看她这时候的模样,清秀极了,带着些微的媚态,是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时ròuròu。 快点! 什么?!这两个词,在这种时候从ròuròu口中迸出,很不合时宜。珏尘一脸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死瞪着她,先前所有的yù望顷刻消散。 笨蛋!快点!扁了下嘴,ròuròu终于憋不住了,大喊出声:你想冷死我是不是! 这该死的冬天,在衣裳被褪去的瞬间,她就已经冷得直打颤了。尤其是方才还被珏尘弄得一身的汗,风一chuī,更是冷。哪还有其他想法呀,只想窝进被子里,躲着不要出来。 你今天没饭吃了!珏尘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发泄满腹的怒气,只好用力的撑起身体,冲着迅速躲进被子里的ròuròu大吼。 云龙,珏尘,出事了 气氛正凝滞,ròuròu一听没饭吃,愤恨的瞪大眼,恨不得把珏尘狠狠的揍一顿。又碍于外头太冷,她还没来得及穿上衣裳,不敢爬出被子。珏尘也不甘示弱,坚决不想软化下来。好在,许逊大大咧咧的冲了进来,没能顾忌屋里的场景,只想着把刚听来的消息告诉那俩人。 当看见ròuròu尴尬的抽搐着脸,珏尘突然挡在了ròuròu身前,散乱一地的衣裳。纵是他再傻,也能明白刚才这里有多激qíng了,那两人倒是没什么其他反应。反而是许逊蓦地红了脸,赶紧转过身,边往门口走去,边咕哝着:你们继续没事没事,等你们好了再出事没事 眼看着许逊絮絮叨叨的背影,珏尘拧起了眉,扫了眼ròuròu。总觉得那小子最近有些不对劲,有些东西似乎正在改变。每回他见到ròuròu时总是这样失魂落魄的。ròuròu受伤时,他看起来比谁都激动,不停的埋怨他没能把念修千刀万剐了。 甚至差点就和他大打出手 第四十一节 ròuròu系着棉衣快进正厅的时候,里头已经坐了不少人了。珏尘撇了她眼,没搭理,像是还在生气。ròuròu无奈的嘟了下嘴,耸了耸酸疼的肩膀,觉得有些委屈。 倒是端润,一见她就赶紧迎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拉着她在自己身旁的空位上坐下,又是递茶,又是送糕饼的。让ròuròu觉得心里暖极了,真想狠狠的拥抱她一下。 念修伤得不轻,半月前就带着昶军撤出边陲了。 看了眼一脸傻笑的云龙,许逊忙不迭的转开视线,脸颊又不自觉的烧烫起来了。连带的,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 珏尘是瞧出了几分端倪,人前也不愿去挑明什么,只是佯装认真的听着。反而是董盎,手指颇为不耐的敲打着桌面,眉梢挑得很高:半个月前他刚带人撤走的时候,你就像今天这样煞有其事的宣布过了。 不能怪他,实在是许逊这家伙太煞风景。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陪端润一块做糕饼给云龙吃,多好的气氛,理应还可以适当暧昧下的。就被这小子风风火火的给打断了,叫他怎么不怒。 他怒极了,怒到甚至想打人! 是是吗?我已经说过了吗?许逊呷了口茶,试图想掩盖去自己的魂不守舍,只是这吞吞吐吐的模样,还是出卖了他。 顿了下,许逊无措的伸手挠了挠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砍了,真是不争气。 偏偏ròuròu还好死不死的在这时候出声,三傻子,吃糕饼,你一定是饿坏了。我饿坏的时候,就会口不择言。 边不由分说的挑了块个子较小的糕饼塞进许逊嘴里,ròuròu边若有似无的飘了几眼珏尘。她想道歉的,可是场合实在不对,只好这么说了。刚才那会她不是故意胡闹的,只是饿坏了,又冻得有些傻了。 许逊就像吃了毒药一样,连嚼都不敢嚼的,就把嘴里的糕饼硬吞了下去。目光怔怔的看着前方,脸又红了一层。这傻里傻气的俩人,终于是把珏尘给逗笑了,气氛也顿时好了不少。 那我有没有说过,余念修没有带兵回蓟都,而是去了呈州?调整了呼吸后,许逊总算能顺利说出句完整的话。 他去呈州做什么?董错微拧起眉,开始觉得事态失去掌控了。 我怎么知道,只是话到一半,许逊忽然停了下,眼神扫向云龙,只是听说他要和公主大婚了。 如他所料,才说完四周就乱成一团。ròuròu刚喝进嘴里的茶就喷了出来,方位没能控制住,溅了端润一脸,也惹得端润怪叫开了。董盎见状,赶紧献起殷勤,撩起衣摆想替端润擦的。可惜太笨手笨脚的,把一旁几案上义父珍爱的砚台给撞碎了。 这jī飞蛋打的场面,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好在还是有人冷静的,董错丝毫没有理会身旁的混乱,开口确认道:是和左沅吗? 你确定这消息没错?见许逊点头,珏尘追问了句。 念修和左沅,实在有些太唐突了。那是先前他们怎么也无法联系到一块去的两个人,何况驸马才刚死,算来也才半个多月,恐怕一番折腾还没来得及入殓呢。 肯定没错,这儿偏僻。可是从呈州一路北上,这消息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了。念修想当初不过是临阳的小小县令,今年盛夏才去的蓟都城,先是传出要和盈夜郡主完婚,跟着又是云龙,现在又成了沅公主,大伙全都当茶余饭后的笑话了。马盅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董盎,说得很是认真。 这消息可是他和许逊一块打听来的,不说费尽周折,也算下了不少功夫再三确认过的,能错吗?那些百姓是不知道时ròuròu是谁,也没多念叨什么,可是盈夜郡主和沅公主好歹都是皇室贵胄啊,念修这般闹腾,怎能不引起轩然大波? 第49页 我知道了,晚些再商量吧。ròu团子的伤还没全好,义父也说不急着离开,先别想太多。 大伙都在深思着,猜不透余念修这到底又是在盘算什么。珏尘倒是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嘴角还带着几丝笑意,说得云淡风清。 在众人还没会意过来时,就蓦地一把揪起ròuròu往门外走去。 gāngān什么?被人这样悬空提着的滋味,很不好受。ròuròu尝试着挣扎了两下,想让自己的脚着地,以求寻找些安全感,可惜徒劳了。只好边挥舞着双手,边大嚷出声。 刚才不是说饿了吗,带你去吃东西。 一听有的吃,ròuròu就放弃抗争了,堆起一脸讨好的笑,仰起头:可是刚才不是说你做给我吃的吗? 还真是个得寸进尺的丫头,他的气还没消,带她去吃已经不错了,竟然还那么多要求。 被珏尘这么一瞪后,ròuròu识相了很多,迅速的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一个劲的冲着珏尘摇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多嘴了。 眼瞧着这俩人旁若无人的背影,端润觉得欣羡极了。从前她一直觉得若是被珏尘看上的女人,定是会被他宠坏的;也一直以为自己和珏尘那是早晚的事,他往后要宠的女人一定会是她。 可是那时候谁也没想过,在临阳会突然杀出个时云龙。其实说是不在意了,端润心里哪能那么快就释怀的,只是输给了云龙,她多少还是有点服气的。瞧他们恩爱的,明知qiáng求不得呀,还不如成人之美。 走,陪我洗衣裳去。眼见珏尘和云龙都走了,想来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董错瞄了眼还在犯傻的许逊,搂住董盎就朝庭院里走去。 可是董盎还是恋恋不舍的频频回头看着端润,美人伤心了,他有大好的时机能安慰,说不准还能趁虚而入,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 到底是自家弟弟,董错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心思,不忍打击他,可他跟端润实在是不般配。心里清楚若把话挑明了,这小子定是会不服气,到时就没人给自己洗衣裳了,想着,董错只好连骗带哄的在他耳边咕哝:从前念修教了我不少追姑娘的法子,我突然很想全传授给你。 这话果然奏效,董盎不再抵抗了,拍了拍胸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率先主动往庭院走了。 都走光了,客厅里只留下yīn沉沉的许逊,还有神游太虚的端润。忽地一阵冷风刮来,让马盅觉得yīn嗖嗖的毛骨悚然。赶紧起身,就怕惊动那两位沉思,蹑手蹑脚的度到了侧门边,见他们并没反应才嚷道:董盎,等等,以前我追安旅的时候,念修也教过我,我也有衣裳要洗。 一片寂静中,yīn冷的风刮得更烈了。 娘的!许逊忽地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许久不再骂过的粗话迸出唇间。 大咧咧的朝端润走去,也学着珏尘方才揪云龙的模样,用力的揪起端润:老子看得出你心qíng也不慡,走,咱们喝酒去! 好!端润倒是应的慡快,可是两人僵持了半天还是没有动静,终于她忍不住了:说是让我走,你倒是放我下来我才能走啊。到底还要不要喝酒了! 走!许逊很听话的,立刻就放下了端润。 两个身影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互勾着肩,跨门而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会,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 ======================================= 满满一大桌,全是ròuròu爱吃的东西,小二端着菜皱眉盘算了半天,总算是找到空余的位置安置了。 ròuròu还是一脸垂涎三尺的模样,可是却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不吃?终于把珏尘bī得忍不住了,做正经事的时候说饿了,现在带她来吃了,又没反应了,这算什么? 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他还真能憋,一路走来可以一句话都不说。ròuròu可再也憋不住了,她怎么也不觉得珏尘特意带她出来,只是为了吃东西。 嗯。应了声后,珏尘看向街边,念修和左沅的事不用去想太多。 他知道,ròuròu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念修的改变是任何人都始料未及的,毕竟,那是她曾真心尝试爱过的男人。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展成现在这样,谁能当真洒脱得起来。 我只是想不透,从前大家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也在生死边缘徘徊过。那时候的他,就连做了个小小的县令,就已经满足的不行了。可是现在,就为了这一文不值的权,至于吗?权倾天下了又怎么样,不得民心,还不是树大招风,人人喊打。我真后悔,后悔那天没有下手再重一点,gān脆一剑刺死他得了! ròuròu真是认不得念修了,她甚至开始觉得害怕了。 你是不是太激动了?还真没见ròuròu那么激动过,珏尘挑了下眉,示意她好歹也收敛些。他的确可以不计较她曾爱过谁,但是必须得计较她现在心里住着谁。 珏尘。抿了下唇,ròuròu安静了少许,气也调顺了过来:我怕了,说是一文不值。可是我也知道权力这东西有多诱人。我怕有一天大家都会变了,董家兄弟、阿盅、你或者我 我不会。 珏尘格外坚定的打断了她的话,看向ròuròu的眼神很灼热,带着几分未褪笑意: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我要天下,可我更清楚在我心里,比天下更重要的是什么。所以不会迷失,你也一样。 也许吧。真的只是也许了,ròuròu开始发现,太多事都是人为把握不了的。 往后,会有一场场接连不断的争端,他们是不是真的都能全身而退。到最后,赢了,又如何?回头只是一地苍凉残骸,还有人会记得她爱吃ròu吗? 如果你真的怕了,我们回塞北,带着义父。什么都不要去理会了,天下少了我们一样是天下,总有一个适合的人可以去坐拥。珏尘想透彻了,他只是凡人,所谓的责任使命,不过是留给自己的借口罢了。 没有什么是非扛不可的,前申若是复辟不了。他纵是背上无数骂名,至少仍能幸福。相较之下,如果有天真的失去ròuròu了,即便是得到了一切,高处不胜寒。 闻言后,ròuròu的表qíng轻松了不少,耸了下肩,笑道:义父会答应吗?如果他能放下前申的担子,当初何至于离开殷后。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乐坏了。这个男人,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终究愿意为了她抛下一切。 这qíng,言止于此,足矣。 当年固执的人,不是我爹,是我娘。他会答应,因为他清楚男人不是为江山而活的,更不是为任何人,而是为自己。 可是凌珏尘,我可以试着戎马峥嵘、刀口舔血。我也不为江山,更不为任何人,只是为了你。不要再说刚才那种话了,如果有一天我们远离这一切,也是完成了你该完成的,我不会做逃兵,更不会要你为我不忠不孝。你要天下,那就放手去拿,我在你身边。 这话真ròu麻,ròuròu说完后,自己都忍不住打了寒颤。却惹得一旁的珏尘大笑,她有些羞赧的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拼命的想装出大快朵颐的样子。 心底却也是甜着的,她还是怕,但是身边有个人,说过爱她,他们dòng房过了,他还愿意和她一起生一窝的娃娃,多好。 第四十二节 开chūn了,边陲小镇的chūn是朴实的热闹。 由于这里的冬天太冷,乡民们习惯了种chūn麦子,chūn播秋收。凌申军都是些粗野散民聚集而成的,眼见种麦子的活不禁觉得亲切极了,大伙几乎是抢着去帮忙的。 再加上ròuròu带着端润和马盅,到处布施东西,见人就说跟着凌申军,打昶军,分田地,领牲口。这话虽是简短,可深得民心呀,百姓们哪管天下是谁的,只管自己有没有田,田里有没有牛耕耘。 这一番折腾,最近珏尘每次征收新兵时总是收获不少。附近村子的壮丁都涌了来,对他们来说在家也是饿死,倒不如拼上一回。 眼看着凌申军日渐壮大,大伙最近的心qíng都不错。只除了董盎。 这死小子不知道要这么折腾多久?侧坐在马车上,董错看了眼车里头醉生梦死的董盎,无奈的抱怨着,满心的恨铁不成钢。 呵,由着他吧。珏尘倒是纵容,兴许好好醉过几场后,该忘的也就忘了。 只是苦了他们每天要这么满大街的找他,跟着还要小心翼翼的把他给运回家。 彼此互视了一眼后,董错也只能冲着珏尘摇头叹笑,年轻气盛,总有太多事是避不开的。 你不懂!忽然的,董盎的头就从前头的车窗里钻了出来。吓得毫无准备的董错险些坠下马车。 他像是清醒了几分,摇头晃脑的咕哝了一阵,说话终于渐渐清晰了些:这是我的第一次啊,失恋啊!心,拨凉拨凉的,以后肯定会有yīn影的,天下间会从此多了个流连花丛、没有真心的俊小伙 喂,够了吧,适可而止。阿盅颇为不屑的声音从车里头飘出,尝试着想将董盎给拽回来,到底还是没能成功。 你别烦,也不知道曾经是谁,为了安旅三个月不理云龙的。我正郁结着呢,最近别让我见到许逊,不然我一定也让他留下yīn影!边说,董盎边用力的一脚把马盅给踹开了,他正火着呢。 你做什么尽喜欢往我的痛处踩,董错也是啊,天天被人家姑娘的爹娘赶出门,还天天乐此不彼的送上门去讨骂。阿盅也不服输,临死也想拉个垫背的。 话题不知不觉的扯到了董错头上,他愤恨的撇了眼那两人,故意把马车驾得更快更颠簸了。心里头重重的默念起了时云龙这三个字,算来,不管是从前的他或者阿盅,还是现在的董盎,都是那丫头给闹的。 说起董盎的事,着实好笑。那夜,只瞧见许逊和端润俩喝得大醉回来,还大大咧咧的一块跑到他的房间,把他给赶了出去。无奈下,董错就想着跑去和珏尘挤一间房,偏偏又瞧见了不该瞧的东西。 他打扰了人家的好事呀,珏尘倒还没火,只是一旁偷笑着。反倒是云龙怒了,大半夜的就冲去找许逊和端润了。恰好瞧见端润被许逊给踹了出来,嘴里不停的碎念着:人不可貌相,太小了,实在太小了 第50页 之后的端润和许逊就开始变得不对劲,总是尽量的避开碰面,实在qíng非得已时,也就赤红着脸,谁都不搭理谁。董盎虽是傻,好歹也瞧出些端倪了,想着就跑去问了云龙,那丫头居然也就毫不隐瞒的什么都说了。 跟着董盎就像疯了般,傻乎乎的跑去和许逊打了架。这一架实在是打得莫明其妙,谁都说不上理由,也把这三人的关系给弄得更尴尬了。 车里头那俩人闹了阵,也突然安静了下来,开始互怜互哀了。 阿盅,其实咱们同是身心受创的可怜人,应该相互扶持的。董盎突然有了这觉悟,说得很是认真。 是呀,那你刚才还踹我做什么? 嗯,我错了,我应该踹珏尘的。就他最幸福!说着,董盎又一次伸出头,狠狠的瞪视着珏尘,眸子里都快窜出火了。 嫉妒吗?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已经回了村子了,珏尘跃下马车,斜看着董盎。眼见他连连点头称是,珏尘笑得更灿烂了:那你也去挑个又丑又笨的不就好了? 哈,又笨又丑,那你让我得了。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董盎越想越气。时云龙也算是个宝了,怪他从前没有这慧眼,让珏尘捡了去。 想死吗? 珏尘向来有分寸,玩笑也只开到一定的限度。让出ròuròu这类的话,他不喜欢拿来说笑。 眼见他忽然yīn郁严肃起来的表qíng,董盎也识相的收起了玩心。这才发现马盅和董错的脸色有点不对对劲。 怎么了? 董错拧了下眉,眼神直直的看向珏尘,听刚才那些人说,有昶军来过了。 气氛霎时变得紧张,四人默契的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快步朝平日待的大宅子里走去。只是一切似乎并没异样,还是有不少乡民聚在庭院里聊着天,见了他们也只是恭谨的行了个礼。许逊带着人像是刚播种完小麦回来,大咧咧的跟珏尘他们打了个招呼,见到董盎后,两人互瞪了眼,也就散开了。 珏尘刚想拦住他,询问ròuròu的动向。就听见一旁的偏房里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义父之前一直在那教一些孩子习字。可是今日义父带着端润进城选购糙药去了,理应里头应该没人才对。 他好奇的看了眼董错,俩人凑近了几分,才看清ròuròu煞有其事的站在前头,硬是刻意将自己打扮的像个夫子,那些孩子们正在摇头晃脑的背着诗。 锄禾日当午,云龙是英雄,谁念盘中餐,粒粒是他种 珏尘觉得自己彻底的败了,在听清那些孩子们背的内容后,实在没有办法假装若无其事。亏他一听说有昶军来过,就立刻担心起她的安危,而她居然在这里悠然自得的领着一群孩子歌颂自己。 哈哈哈,凌珏尘,你运气真好,实在是好又丑又笨我不想死,你留着吧,我不要了。 珏尘,别气馁。是福气,这绝对是你的福气,你捡了个活宝。 董盎终于抑制不住的大笑出声,拉扯着马盅,俩人一唱一和的调侃着面容抽搐的珏尘。相比之下,董错就含蓄了很多,硬憋着,双肩不住的颤动,脸也涨得通红,可为了给珏尘面子,他抵死都没有笑出声。 珏尘,回来啦! 震耳yù聋的笑声,很快就引起了屋里头众人的注意。孩子们纷纷转过头,不明就里的跟着一起笑,ròuròu在见到珏尘后,也笑开了。早忘了自己是自告奋勇说要教孩子们的,什么都不顾的就丢下一切跑出去了。 冷吗?在听到ròuròu这带着几分嗲音的叫唤后,珏尘立刻就把刚才被众人联合取笑的尴尬给忘了。旁若无人的为她把衣领又拉紧了几分,看她被冻得通红的脸,关切地问。 还行,三傻子在屋子给我加了炭,可暖了。说着,ròuròu伸手探向衣兜,掏了半晌,折腾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昶军来了两个人,送来这个,说是给你的。 珏尘接过信,端详了会,才不急不缓的拆开。气氛瞬间就变得肃穆了,没有人再说话,那一双双眸子都齐刷刷的盯着他手中的信。 说什么了?马盅挫了挫手,取着暖,迫不及待地追问。 下个月念修和公主大婚,邀我们去。收妥信后,珏尘才轻回道,脸上瞧不出是什么表qíng。 这回连马盅都安静了,想也知道,这邀请绝非是善意的。言不准就是个鸿门宴,可终究还是没人能料准念修究竟在想什么,也不能就这样贸然的拒绝了。一时大伙都有点茫然了,静静的等着珏尘开口。 安静了须臾,珏尘终于说话了:我饿了,先吃饭。 这反应是谁都没料到的,面面相觑了会,倒是ròuròu率先嚷开,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好,我去叫三傻子,快饿死了。 ======================================= 南方的chūn已是盎然生机,空气里有浅浅的夏意,huáng昏天际慑目的红,日薄西山,几分苍凉。 呈州的公主别苑是早先怀帝时出资建的,奢靡一时,重金请了蓟都的叠山巧手。这别苑便也以假山而闻名,参差的太湖石垒出山林野趣。假山顶,是仰止亭,全宅的景一览无遗。 念修斜靠在亭柱边,出神的望着远处。腰间环佩轻晃着,触上柱子,时不时的发出声响。 信送到了。左沅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几缕清香。 身后婢女小心翼翼的将糕点茶盏安置在桌上,轻身退离。 嗯。念修应了声,懒懒的调回目光,扫了眼左沅,视线最终落在了手中正在擦拭的剑上。 不过是一柄普通的剑,比不上珏尘手中的那把刀,锋利、独特。近来的念修却喜欢上了这柄剑,上头染过他的血,也染过ròuròu的血。 他们会来吗?左沅有些不耐的斜睨了眼念修,他天天都要拭剑,除此之外仿佛再无其他事要做。 她要的是一个可以为她夺回一切的男人,而不是眼前这样颓废的余念修。 也许吧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终于是把左沅给激怒了,她猛地拧起眉:什么叫也许,既然没有把握,为什么不听我的,先跟朝廷联手,除了凌申军? 我不了解晋王,可我了解凌珏尘。他不做冒险的事,跟晋王合作有太多预料不到的事,他掌控不了。 罢了。很快的,左沅就平静了下来,她没有选择了,眼前愿意帮她的只有这个男人:我可以给你足够支持,你放手去做便是。只是余念修,你必须清楚,下个月你要娶的女人是我,忘了她。 闻言后,念修着实有想讽笑的冲动。忘了?有太多事他忘不了,盈夜、ròuròu都是镌刻在心头的伤。直起身子,他嗟叹了声,眼神锐利的看向左沅,骨子里透着几分泯灭不了的傲气:公主,你也必须清楚。天下间没有两全的事,我娶你,只是因为我们都需要,只有彼此唇齿相依,才怎么都背离不得。呵,我不会忘记答应过你的事,也不会忘记她。 余念修,你真的很虚伪。有些被气到了,左沅咬牙颤抖着。突然讽刺的觉得,人生便是如此,有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有人连一丝真爱都贪图不到。 她是已经冷了qíng,不再奢望什么了,庞肃也好,余念修也好,只是男人。可她必须要让她的男人心无二意,唯此方觉踏实。但是这一刻,她明白了些事,根本不用去担心余念修会为爱疯狂,这个男人压根就没有心。 不要说什么忘不了她,你从来都没有记得过她,你记得的只是她给你的记忆。余念修,你当真试过伤筋动骨的去爱一个人吗?如果有,你会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舍得伤了时云龙,可你差点就杀了她。 你不会懂。 说完后,念修抚了下衣摆,有些觉得无所遁形的想逃开。 左沅不会懂,天下没有一个人会懂,他爱过,是真的爱过。无论是对盈夜还是ròuròu,都曾想过真心去对待。可是他更恨,为什么她可以义无反顾的选择凌珏尘?为了珏尘,她可以在临阳、在蓟都心无旁骛的等待,却不可以为了他,等上刹那。 真的只是刹那,一刹那,他们就错过了。 第四十三节 傍晚时分,落日血红,凌固一人独坐在空dàngdàng的饭厅里,看着一桌的菜。摇头叹了下,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绕过回廊,尽头处,聚集了一堆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不远处的屋子。气氛很是紧张,许逊吞了吞口水,站得有些累了,手不自觉的搭上身旁端润的肩。温热的触感袭来,端润敏感的转过头,没急着避开,只是狠狠的瞪了许逊一眼。 感觉到她的目光后,许逊甚是无辜的看向她,眨了两下眼,仍是没弄明白她的意思。倒是董盎,率先伸出手掠过端润的肩,用力撞开了许逊的手肘。 又想打架是不是?猛然袭来的冲力,让许逊往后踉跄了下,不服输的冲着董盎挑起眉。他当真是不明白自己招谁惹谁了,董盎莫名的就把他当成了天大的敌人,就连端润也无端的避着他。 依稀记得那晚酒醉后,他们之间险些是发生了些事。可也只是险些,到底还是止乎于礼了,也都只是一时乱了酒xing没动上真感qíng,事后他也道了歉,想不透向来大大咧咧的端润这段日子究竟在扭捏什么。 来啊,我还怕了你不成。 还真是没有任何理由的,这两人就又一次的动起了手。端润木呐的看着眼前的场面,没有多去理会,只是拉上董错和马盅往前跨了几步。想给那两人留个阔敞些的地方打,自己则专心的听着屋里那俩人的对话。 透过微弱摇曳的烛火,能瞧见云龙正烦躁的在房里度着步,良久蓦地的吼道:没商量,我就是不准你去! 我已经决定了。珏尘也不退步,散漫的抬起眸,只是轻扫了ròuròu一样,并没把她眼中的怒气放在心上。 决定了也可以改,只要没有发令下去,所有决定都是屁话。总之,余念修和左沅大婚是他们俩的事,跟我们无关,为什么我们要去?越说越觉得气,ròuròu用力的拍了下桌子,震得自己掌心刺痛,她皱起鼻子,压根不给珏尘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不要再跟我分析现在的形势,打仗军法的事我不懂。如果余念修当真是决议反了朝廷,此次邀请只是想谈合纵,你也压根没有考虑答应的必要。 第51页 为什么?和余念修一块先铲除了朝廷,这么做,珏尘怎么想都觉得可行。 何况他既然敢去,就不会让那么多将士陪着他送命,自然会安排妥当。 ròuròu无力的横了他一眼,居然还问为什么!因为你们要的都是天下,假使三方鼎力,一定要懂得巧妙运用合纵连横的话,也应该选择朝廷。余念修太了解你,他清楚你的每一个软肋,这样的对手安cha在身边,随时可以悄无声息的要了你的命! 我也了解他。珏尘皱了下眉,难道他在她心中竟是那么没用的吗?甚至可以被念修轻而易举的要了命? 可你学不来他的毒辣,他可以杀我,你可以吗? 难道你要我联手朝廷,带着阿盅和董家兄弟他们亲手杀了昔日朋友?然后呢?凌申军是为了复辟前申,推翻朝廷而崛起的,现在要让我带着那些将士与昶军合作。我还凭什么去说凌申军是仁义之师,凭什么去一统前申?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珏尘忽地站起身,bī视着ròuròu。 我不信就没有其他法子解开现在这困局。ròuròu也愈发倔qiáng,她当真是不觉得自己错了,珏尘是个君子,总有太多顾念。他有斗得赢念修的能力,却没有斗赢念修的狠念。 我不想我们之间至始至终都夹着余念修!他真的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被耗光了。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偏激了,只是关于念修和左沅大婚事,ròuròu表现出的反常让他无法不去嫉妒,直至丧失理智。 到底,他不过只是个男人。霸道的想让她心里唯他一人。 凌珏尘,你个白痴!下辈子我爱猪爱狗,也不要爱上你!边说,ròuròu边抑制不住的冲上前,用力的将珏尘往后推,随手就拿起身旁够得着的东西,不停朝他扔去。 她真觉得自己才是个白痴,竟然为了他的生死安危担心个半死,而他,至今都以为她对念修余qíng未了。事到如今,如果她对念修还存有半分男女之qíng,那跟犯贱和有何不同? 很好,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下辈子别让我看见你!闻言后,珏尘的眼眸瞬间就被怒火覆盖,他以为她变了,结果还是一不高兴就喜欢动手打人:我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丢完话后,他没有回头,自顾自的打开了房门。这一次,她是真的把他惹火了。 门外的场景让珏尘轻怔了下,董盎和许逊正扭打成一团,端润等人瞠目结舌的看着他。调顺了呼吸后,他斜瞪了眼追出来的ròuròu,抚了下衣袖刚想离开,就听到身旁的ròuròu嚷开了。 那最好,我想做的事也没有任何人阻止得了! 凭什么是他率先离开?ròuròu讨厌被人任意丢下的感觉,吼完后,她用力的撞开珏尘。怒气冲冲的往前走去,遇见挡路的许逊和董盎后,更觉得气,抑制不住的就一脚踹了过去。 背后只传来一声痛哼,ròuròu不晓得自己踹到了谁,她只知道心里烦躁极了。突然好想老爹,好想去蝶泉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 虽说自从认识以来,珏尘和云龙间就时常拌嘴。可像这次这样据理力争,大吵一架,跟着再也互不搭理的事,还是头一回。 许逊他们有心想劝,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每次许逊跑去找珏尘,话还没开口,就会被拉着聊起往后的行军打算,一说起这等正事,许逊也就把其他事给忘了。而云龙更是接近不了,这些天压根就不怎么瞧见她的身影。 每天一大早她就往外跑,谁都探听不到她去了哪,直到入夜时分才回来,到了家也是倒头就睡。 往日闹腾惯了的大宅,因为这两人的冷战,也变得冷清了。这日ròuròu午膳便回来,吃饭时四周也是静悄悄的,谁都没敢多说话。只是董盎和许逊偶尔会互相调侃上两句,已经是顾不得自己的恩怨了,只想着活络下气氛也好。 可珏尘和云龙都只顾着自己低头吃饭,似乎什么声音都是充耳未闻的。 珏尘,念修和公主下个月就在呈州西津大婚了,我们再不动身都赶不上了。见大伙胃口都不错,那盘jī再不吃就没了,董错也不客气,夹了个jī腿就往自己碗里塞。跟着,还若无其事的开口提醒了句,丝毫都不去理会桌子底下那一双双频频向他袭来的脚。 军粮打点好了就走。愣了下,珏尘很快就恢复冷静,回道。 哦,那要不要带上云龙? 这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说着,丝毫都没顾忌一旁gān瞪着眼的ròuròu。 随便,她爱跟就跟。话虽说的绝,珏尘还是抑制不住的起身,把那盘放在许逊跟前,快要被众人瓜分gān净的jī,搬到了ròuròu面前。 这样哦,那云龙你要不要跟我们走? 董错一脸无辜的问向ròuròu,纵是被无数双眼睛凌迟了,还是无动于衷,表qíng认真。 我吃饱了!ròuròu站起身,拒绝傻坐在这被董错这jian诈的家伙玩弄。 临走前,她仍不忘端上那盘jī,顺势把董错刚夹还来不及吃的jī腿也给捎走了。 我去看看她端润不放心的起身,想追出去。 却被凌固给拦住了,他笑着,眼眸慈祥,她等的人又不是你,我去吧,你们慢慢吃。 看着义父离去的背影,珏尘依旧是面无表qíng,心底却颇乱。其实早就想投降了,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每天他都会等到ròuròu回来,方能安心入眠,没料那死丫头丝毫都不顾念他的感受。 凌固推门进去的时候,ròuròu正气呼呼的盘坐在炕上,大口的吃着jī。嘴里似乎咕哝着什么,有些含糊不清。他无奈的笑了声,惹来了ròuròu的注目,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突然放声的哭了起来。 义父,凌珏尘不理我了一说话她哭得更伤心了。 笑哼了声,凌固皱眉转过头,很想伸手堵住耳朵。没想过这丫头平日看来坚qiáng,哭起来竟然那么骇人。这声音简直都快把他这把老骨头给震散了。 那你也别理他,他熬不了半个月的。 可是我也熬不了半个月。ròuròu觉得委屈极了,她根本就没有错,只是担心他罢了。 是吗?凌固找了张就近的椅子坐下,颇觉好笑的开口点破:可义父看你最近,倒是挺自得其乐的。在城里的歌舞坊四处晃,可苦了珏尘每天为你等门。 眼见义父虽是平时不说话,可对于他们的行踪是了若指掌的,ròuròu也不哭了。硬是把泪给憋了回去,胡乱在脸上抹了下,认真了起来:义父,别说我们不知道余念修这次的邀请目的何在,就算真如珏尘所想是谈合纵的话,也太冒险了。如果余念修真的反了,晋王不会放过他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搅合进这浑水里,为什么不能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这样的话,凌申军大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养jīng蓄锐。 呃义父你有在听吗?ròuròu说得正认真,见凌固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问了句。义父点头了,她才放心说下去,支吾了半天又觉得该说的都说了,便随便补充着:所以了,你说我有错吗?他为什么跟我生气? 你没错,还做的挺漂亮。珏尘气你,只是还介怀着你和念修的关系。他以为你坚决不肯和念修合作,是爱到了恨。那孩子呵,还是留着几分任xing的。就连凌固都不否认,ròuròu的考量是周全的。 珏尘也不是想不到,只是被妒忌冲昏了。 那我也气啊,都到了现在还怀疑我依旧喜欢念修,我连身子都给 话到一半ròuròu就红着脸打住了,好歹义父是长辈。这种事毕竟还是有些羞于启齿的,偷抬了下眼眸,见义父并没多在意,她才吁出口气。 那你这些天忙的怎么样了,那些客商都是确定会到蓟都的吗?他知道ròuròu天天去舞坊,结识了不少客商。四处传言说,余念修和公主大婚,凌申军少主要亲自去道贺。 嗯,我都了解过。以前临阳常有客商出没,他们的嘴可碎了,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能传得满城皆知,何况还是这等大事。兴许,他们还没到蓟都,朝廷就会听到风声了。 云龙。看着她格外认真的模样,凌固突然唤了声:你觉得天下是什么? ròuròu安静了,巴巴的看着手中的jī,低语:尸体。认识的,不认识的,别人的,自己的,垒垒白骨堆成万丈huáng土。所以我才更担心珏尘,他是君子,一诺千金。可是这是弱ròuqiáng食的战场,容不下一株白莲。太重qíng义迟早成为别人的砧上ròu。 那你觉得,以余念修那样心狠手辣的xing子,能赢吗?没有太多的表qíng变化,凌固继续问。 他太不择手段了,赢不了。假使赢了,也只是个傀儡,现在的余念修没有自我。 闻言,凌固笑了,这笑容隐约好些年没在脸上出现过了。记忆里,他记得曾经有个女子,也这样侃侃而谈的跟他聊过天下,像极了的一番话。终究,让他甘心耗尽了一生去守护,甚至忘了自己肩上的责任,只为成全她拥护的左姓王朝。 喂,把剩饭给吃了,不然会被雷劈。 凌固还想说些什么,他方才口中那个熬不了半个月的人就闯了进来。手里捧着ròuròu吃到一半的饭,恶狠狠的说着。 笑了下,凌固觉得自己是多余了,便起身,轻拍了下ròuròu的肩膀:放手去做吧,其他事,义父来安排话到一半,带笑的眼神飘向珏尘:不用理这笨小子。 第四十四节 都说了做人要有骨气点,ròuròu时刻铭记着这话。就为了做个有志气的人,她坚持转过头,抵死都不愿先开口。 直到那碗剩饭出现在眼前,她什么都忘了,骨气是什么?女人要那东西gān吗? 我以为你不打算理我了吸了下鼻子,ròuròu说得颇委屈,愤怨的瞪着珏尘。 是这么打算!就她会瞪人吗?想着,珏尘的眼神比ròuròu更凶恶的瞪了过去,只是很快就软化了下来,到底还是舍不得。 那天听她信誓旦旦的说下辈子爱猪爱狗,也不要爱上你,他是真怒极了,从没遇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女人。直至气消了,才意识到吵架时说的话都是当不得真的。他也就是认载了,倘若她字字都是较真的,那他至多下辈子做猪做狗让她爱好了。 第52页 反正,这辈子的时ròuròu也跟个猪差不多,满脑子只想着她的ròu。 你是打算跟我道歉吗?ròuròu承认自己是有些得寸进尺,意识到珏尘的姿态放低了,她便得意了起来。 说到底,难得有人这么纵容她任xing的,自然她也难得在旁人面前任xing。 眼瞧着她那骄傲的模样,珏尘气得牙痒,真有揍她一顿的冲动。 好不容易忍下了,他铁青着脸,从唇间迸出话:不是。我是想来告诉你,除了我,没人愿意配合你生一窝的娃娃。 凌珏尘!你跑来究竟想做什么!ròuròu气极败坏的站了起来,动作太大,先前放在身上的那盘jī跌到了地上,活活的糟蹋了。她只瞧见了眼,心小疼了下,目光又立刻回到了珏尘身上,继续着她的眼神拉锯战。 敢qíng,他真当她是没人要了,死巴着他不放了吗?即便真是,大不了她这辈子就不嫁了。 想吻你。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来见她,珏尘丝毫都不想继续冷战下去。 边说着,他随手就拉下还在炕上蹦窜发泄的ròuròu,带着几丝笑意的唇覆了上去。每次吻她,珏尘总觉得格外畅快淋漓。尤爱看她娇红着脸,眼眸轻眨,一览无遗的纯澈,听她若有似无的呻吟,淡却扰他心弦。 那一刻,他才方觉时ròuròu亦有臣服于人的时候。 还要吵架吗?结束这个清浅的吻后,珏尘看着呆呆的ròuròu,笑问。 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她觉得还没闹够,反正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闹。大可以把战场转移到chuáng上去,她喘息的声音要比骂人时好听多了。 ròuròu倒是识相,回神后她一眼便看明白珏尘眼神中的灼热代表着什么,绯红一直从耳际蔓延到脸颊,她死命的摇着头:我不吵了,我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往后你别气我便是了。 我和许逊聊过了,念修的事是我冲动,没能考虑周全。毕竟人无完人,珏尘承认有时候他也会乱了qíng绪,失了理智。顿了下,他才搂过ròuròu,继续开口:我们打算趁乱攻回樊yīn,我会安排一批人先遣回临阳驻守,你跟他们一块回去。 不要!ròuròu反应很快,有些过激的推开珏尘,拒绝了。 她从来不是养尊处优的,更不要被人这么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也真的害怕了日日惶恐的等待。 ròuròu的坚定让珏尘有一刹那的恍惚,半晌,他浅笑,没有说话。先前心底的矛盾散开了,他很想时刻将她留在身边,却又怕太多的意外难以掌控。直至这一霎,珏尘明白了,他若死,这丫头断是不会消停。 那我们一起杀回樊yīn。 好!ròuròu用力点头,傻笑。 跟着他,一起杀回樊yīn。为的,不是万民的天下,而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天下。 ======================================= 季chūn,西津海棠,馥郁馨香满城,艳如胭脂。 今年的海棠开得尤为盛极,也使得这场铺张奢华的婚礼更为喜气了。 大婚日,百姓们个个带着谄媚的笑脸,哪怕是围观瞧瞧也好,沾些喜气和贵气,也图个热闹。 大昶的婚俗,迎亲定在晚上。入夜时分,街头鼓乐喧天,迎亲的队伍声势浩大,那些高举着的火把,都快把路旁的树给烤焦了。 念修侧靠在窗前,漠然看着chuáng边红盖覆面的女子,浅笑。 很多年前,当他开口要求珏尘给他捎个媳妇回来的时候,怎么也料想不到,有天他的dòng房里,会坐着当朝公主。过了今夜,他便是驸马了,虽说天下乱了,这驸马的位置还是让不少人欣羡着的。 旁人都以为他和公主是缱绻qíng深,只有他自己清楚,不过只是一步棋。腥风血雨的杀戮中,他已经没有心了,可以对着任何人笑,一如此刻,却不知道因何而笑。 现今,唯有被提及时云龙这个名字,他才感觉到自己还是会痛。就像从前般,只有ròu团子能让他火冒三丈。徘徊难安的等了一天,凡通报说有人登门贺喜,他的心便会紧揪一下。 先前那纷纷传言,确实说凌申军少主会亲自来道贺的。念修禁不住的嗤笑,是他太过单纯了,怎还能期望一切回到从前。渐行渐远的两个人,南辕北辙才是宿命。 一切,自他的剑沾上云龙的血后,已成定局。他知道自己或许错了,为了权势,娶一个不爱的女人,生生割舍掉心底余恋,当真是错了。可他阻止不了自己,而唯一能唤醒他,阻止他的人,终究,没有出现,已然真正弃了他。 余念修,你还想làng费多少时间?chuáng边,左沅不耐的嗓音传来。 透过朦胧的喜帕,看眼前的男子,左沅甚为无奈。若说丝毫不在乎新婚夜夫君眼中的伤,那是假的,她的自尊让她咽不下这口气。他到底是娶了她,至少也该顾及她的颜面,掩去那些眷恋。 公主如果装累了,大可以自己掀了喜帕,若是不愿掀,那就坐上一夜吧。念修回头看着院子里的海棠,话里尽是冷漠。 他有些怕,怕在看清喜帕下的那张脸后,再也承担不了心底血淋淋的痛。 余念修!这绝qíng的话,让左沅觉得难堪极了。她愤恨的撩开碍眼的喜帕,怒目瞪视着窗边一身喜服的男子:娶我,是你自己甘愿的。即使没有你,我照样能找别人,不想一拍两散的话,收起你的伤chūn悲秋。因为你没有资格后悔,是你自己生生切断所有退路,如今,我是你唯一的退路! 是吗?你以为凌珏尘是什么?随意找个人,就能赢了他?念修挑眉,不屑的横了眼左沅。 是!能赢他的人并不多,因为他是凌申军的少主,他有十万人马愿为他鞍前马后,还有个时云龙宁为他马革裹尸,都不言悔。你呢?除了我,还有人愿意帮你吗?左沅掩嘴娇笑,话说得极为轻巧。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不容许余念修有离心,更不容许他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 我们打算吵到天亮吗?她的话很重,字字直刺他的软肋,念修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无动于衷。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在乎,怕牵恋的东西太多,脚步就此被绊得死死的。 我只是提醒你,那个爱过你的时云龙,已经在塞北被你亲手杀了。说什么想和凌申军合纵对抗朝廷,你其实不过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见她,不过希望她能阻止这场可笑的婚礼。可你忘了,她早就不是从前临阳那个风风火火的时ròuròu了。左沅的气势软下了几分,她也不想总是和念修这样互相嘲讽。 念修痴愣着,临阳、时ròuròu句句都是心口曾经刨下的伤。 念她横冲直撞的模样,那种骄阳下憨憨咧咧的笑,曾经大言不惭说着喜欢他的女孩,随着蓟都那一场场的流离,渐渐被磨平了棱角。她是否也痛过,如他此刻这样的痛过? 可他忘了,在身边有盈夜伴着的那段日子里,一直忘了去看ròu团子的笑里是否有泪。 缓缓扯回了神,西津的海棠艳红了他的眼,眸里只存留下点点赤红。 没有再说话,念修转身径自往正厅走去。这场宴,连恭喜都是虚伪的,隐藏在那一张张笑脸后的,是个有所图。兴许左沅是比他明智的,她没有牵挂,所以能透过雾霭看清一切。 消息传回凌申军的时候,已经是几日后了。 凌申军刚在樊yīn附近扎了营,派去探听消息的士兵们便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 都说那场婚礼盛况空前,公主耗费了不少银子,铺张的很。那些人一说上,就没完没了,尤其是猴子。 第一次被派遣出去,又见识了那样的大场面,他说得很是激动,窜上窜下的:许大哥,你没见着真是可惜了,往后你娶妻也得这么来上一回,多嚣张。 这话一出口,许逊就涨红了脸,眼神若有似无的飘向端润。俩人才眉来眼去的了片刻,董盎就煞风景的往中间一站,大大咧咧的代替端润,与许逊相视了起来。 还硬想学出端润先前的那股暧昧劲,眼风轻扫,舌忽地窜出舔了下唇。自以为是挑逗极了,可ròuròu分明瞧见许逊的表qíng是反胃的。 那是,大昶的公主再嫁都这么轰轰烈烈,撒昂的公主怎也不能输了人,端润你说是不?瞧见董盎像是已经释怀了,竟还能这般开着玩笑,ròuròu也放开了,笑话起来端润。 什么呀!端润羞赧的娇嗔开,跺着脚,埋怨的撇了眼ròuròu:我才不要嫁比我小的男人。太小了,实在太小了 直至酒醉的那晚,端润才知晓,别瞧许逊平时看起来有模有样的。他自己说了,之所以蓄一脸的胡子,是为了掩盖真实年龄。他整整比自己小了两岁,端润始终跨越不了心里障碍。 听到这熟悉的对白后,阿盅刚灌进嘴里的酒就喷了出来:难道你那晚说的小是指年纪,不是那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端润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围笑成一团的众人,再看向许逊时,他连脖子都已经红了,呼吸很是急促,像是憋着什么气泄不出。 呃许逊,你别气,别气。不要理他们,我们要用行动证明一切! 时云龙,聊正事!许逊原就是找不到人来发泄,被云龙这么一撩拨,刚好找到机会吼了出来。 猴子!听见没,让你说正事,七扯八扯的做什么。知道自己兴许说错了话,ròuròu赶紧把话锋转到猴子身上,闲闲的置身事外。 哦,我在婚宴上瞧见不少朝廷的人,都是那些异姓王。晋王好像没有派人去,婚宴完了后,那些王爷就被带到正厅去了,我们靠近不了。不清楚他们聊了些什么,只觉得气氛怪凝重的。先前跟着起义军南征北战,猴子也瞧见过不少大人物,断然是不会认错的。 他的话刚说完,营帐里的气氛也变的凝重了。珏尘默然的摇晃着手中的酒盅,这般说来,应该是左沅暗中联络了那些异姓王,趁热闹谈联合谋反朝廷的事。晋王定是知晓的,没有阻止或许是另有法子。 今晚就商量攻打樊yīn事,速战速决。须臾后,珏尘开口,面色镇定果决。 朝廷会分身对付念修,这是攻下樊yīn最好的时机。 往后不论是举军入蓟都,还是向西津挺进,樊yīn都是块宝地。 珏尘勾起淡笑,看着ròuròu何况,他曾说过,即使攻下一座城做为聘礼送给喜欢的女人,也未尝不可。 第53页 樊yīn,原就是想送她的。容她每日闲来无事,跑去城楼上sheshe鸽子,也好。 第四十五节 翌月,樊yīn,辰末时分如荼战火蔓延开。 范志背手而立,手中长弩被握得死紧,眼看着城楼上四处奔走的士兵,心始终悬着。 被朝廷委任为樊yīn刺吏后,他始料到早晚会有这一日,天下乱了,这时候被委以重任,无非就是送死。 天边,分明是日出,入了他的眼却如日落。已经惦念不起家中的妻儿了,披上这许久未再缀身的甲胄后,他想起的是仅见过一面的昭祖皇帝。 昭祖的大昶,民风富庶,九世安居。殷后称制时,虽朝中不少老臣反对,然大昶仍是被治理的井井有条。日中则移,范志眼睁睁看着一切败落,直至现今,生生的念着昭祖、念着殷后、念着昔日的大昶。 范大人,快抵不住了!哨兵匆忙的奔来,一路跌跌撞撞,神色惶恐。 谁是主帅?斜睨了眼垛墙云梯上的杀戮,范志闭上眼,问地颇淡。 时云龙。 闻言,范志蓦地睁开眼,眸中满是诧异费解:不是凌珏尘,也不是许逊吗? 他想不透,纵是自己老了,常年征战的经验还在。樊yīn终是算得上难攻的城,凌申军怎么会派出毫无经验的时云龙来攻。 哨兵用力的点着头,目光仍是紧瞧着战事。范志没有再犹豫,快步登上高台,如鹰般的眸锐光闪现,朝着远处眺望。 居高临下,城门外的qíng形一览无遗。有个瘦小的身影跨坐在马上,腰间横跨着刀,瞧不清她的表qíng,混迹在颇为凌乱的军队中,并不算显眼。迎着风,旌旗不断作响,耳边尽是喊杀声,范志沉默了些会,跨下了高台。 传令下去,说朝廷已经派来援军,抵死都要撑住!边吼着,范志边走到垛墙处,亲自举起长弩,朝着在云梯上挣扎的凌申军she去。 这才发现,凌申军此次派来的士兵并不多。乍看去,至多也就千余,举着弩,他犹豫了。只怕这不过只是先遣军,大军还在后头。朝廷是断然不会派来援军的,这一战是否值得用万千亲兵的xing命冒险? 大人前来通报的副将看出了范志的犹豫,轻唤。 怕死吗?范志回神,意识恍惚。他已经无所惧了,只怕连累了这些个年少气盛的将士们,一腔赤血抛洒在这无谓的战场上,当真无悔? 副将没有丝毫犹豫的频频摇头,他知道如今的大昶不值得自己效忠,可那双眸子里仍是印着忠肝义胆:末将不怕,为大人效忠,值! 再放眼其他将士,个个都无所畏惧的拼杀着,即使受了伤也未曾皱一下眉头。范志相信自己调教出来的人,绝不会临阵退缩,如今听闻了副将这般回答后,更是没了后顾之忧。 隔着洋溢的灰尘雾霭,ròuròu紧眉,只瞧见城楼上范志右臂一振,张嘴像是喊了什么,昶军顿时士气大震,颇有誓死方休的味道。她有些哭笑不得,原先珏尘让她来只是想刺探下范志的实力,并不指望她能有所功勋。 毕竟樊yīn是后援屯兵的要冲之地,几番得失,纵然朝廷再乱,也万不会派遣个无能之辈来把守。只是ròuròu没料到,她竟然这般不经意的,就激发了敌军昂扬的气势。 这老家伙居然还跟我杠上了!说着,ròuròu抽出腰间的刀,用刀背轻拍马臀,夹紧马腹,冲了出去。 远处喧嚣马蹄声传来,董盎难得面色严峻的跨坐在马上,身后尾随着十几个将士。凌字图腾旌旗随风摇曳,直至行径云龙跟前,董盎才勒停马:护城河上流的水源切断了。 攻!颔首后,ròuròu仰头警惕城楼处的动静,大好局势,她不愿就此撤兵回营。 既然决议领了兵,ròuròu便没打算过空手而回。 很快,范志便发现,时云龙统领的凌申军虽少却极jīng。主帅一声令下,将士们即迅速架起攻城塔,护城河的水渐渐gān涸,冲车渐渐迫近。在抛石车和塞北弩pào的掩护下,他几乎分不清敌我,只能命令士兵们一个劲的往城楼下she箭。 仰头是漫天的箭雨,刺目的阳光有些灼伤了眼,ròuròu微眯起双眸,紧揪着箭楼上的范志。耳边充斥着士兵们的激杀声,片片宛如热血在沸腾。撇了下嘴,ròuròu觉得局面失控了,此刻的她进退两难了。 眼看着摇摇yù坠的城门,撑下去樊yīn必可破。然而那些遍野的尸体,流淌在护城河壕沟内的血水,却让她挣扎了。昶军将士仍是撑着,抵死不降,珏尘一再jiāo待她,不可恋战,重挫了昶军即可。 先前的ròuròu并不明白,直至现今她才懂,大昶还是尚有忠臣的,一如范志。她相信,即使拼尽最后一丝血,他仍旧会硬撑。可赶尽杀绝并非珏尘想要的,自然亦不是她想要的。 攻下去,还是撤?看出了ròuròu眼中的动摇,眼看城门告破在即,董盎思忖再三,仍是问了。 其实大可以自作主张以副将身份下令继续攻破,然而,终是觉得军纪不可违。 沉默了些会,ròuròu抿了下唇,心一横:攻下去,拿下樊yīn。 她心软,很想鸣金。可也知道这是战场,容不得办点退缩,这地方只有敌人,没有棋逢对手、惺惺相惜。 给我凤羽箭!能感觉到凌申军必破的决心,范志立于箭楼之上,喝喊。 一旁候命的士兵忙递上箭筒,却忍不住担忧的提点:范大人,怕是距离太远,够不上。 随大人cao兵多年,对于大人惯用的手法自是熟识。眼下,兵临城下来势凶猛,随时都会抵御不住。大人定是想兵行险招,擒贼先擒王,伤了凌申军的主帅,先bī退敌人。 范志并没理会士兵的话,神qíng肃穆的张开弩,恍如伺机而动捕获猎物的豹子。片刻后,望山已经对准了城楼下奋力厮杀的时云龙,只要轻拨悬刀,箭便离弦。他却久久没有动静,只是蹙着眉,不过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突然便声明崛起,一统攻城之战。 关于时云龙,他了解的并不多,身世、战绩都如一团迷雾,仿佛只是个横空出世的人,光芒远不及凌珏尘与余念修。越是如此这般,他反倒越是不敢轻率处之了,隔着颇远的距离,他依稀仍能看见时云龙那张尚还稚嫩的脸上,倏忽闪过刹那的不忍。 杀敌时,她似乎连眼都不曾眨一下。任凭敌军的血溅上她的脸,可那双青涩的眸中,分明还是懵懂,始终未被这浓厚的血腥侵蚀。 恍惚间范志呵出气,遥想起自己离开蓟都,妻女一路相送至禄南栈道,决绝转身时女儿满含不甘幽恨的话语,迄今言犹在耳。 恨不得男儿身,未能期以为志,唯有千里远送征父,却不能代上疆场! 他何曾不想得一男儿,子承父业,继续为大昶保皇拼杀。然而这一刻,却庆幸自己的子嗣不用见证这逐渐泯灭血xing的厮杀,一生峥嵘,身上条条伤痕印刻下斑斑功绩,登金殿,食珍馐,又如何?反不及,幼时田间乡野那一勺凉透了的稀粥。 感慨至深处,他猛地旋过身,须臾后,箭离弦,却直刺入董盎的身体。 大人! 没人能理解,既然距离算得刚好,为何范志反倒没伤了凌申军的主帅。就连范志自己也不能理解,他只是在方才那一刹那被那双澄亮的眸子触动,仿佛那马上坐着的不是时云龙,而是自己的女儿。 董盎未能反应过来,身子忽地一震,顿在了马上。霎时,表qíng扭曲得近乎狰狞,猛袭而来的疼痛感让他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蓦地就从马上跌了下去。 董副将! 不远处士兵们担忧的呐喊声,诱得ròuròu回过头。恰巧瞧见董盎壮硕的身子滑下马背,脚却缠在马镫上,马儿受了惊,一路拖着他往前嘶哮疾奔。 真是蠢,杀的那么专注做什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都不懂! 咒骂了声后,ròuròu并未犹豫,果断的举起弓,一鼓作气的冲着那匹马连she了好几箭。直至最后一箭,马儿终于支撑不住,哀鸣着倒地,董盎吁出憋着的气,吃力的抬头看了眼倒在地上抽搐的马,昏厥了过去。 ròuròu松了口气,却被更深的困惑震住了。她知晓自己的箭术还不至于如此jīng准,那促使马毙命的最后一箭,不是她放的。而是来自樊yīn的城楼上。 旋过眸,她看见范志仍旧举着弩,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是他!是他伤了董盎,又救了董盎的命。只是刹那的对视,ròuròu就发现城楼上忽然乱了,哨兵们急忙奔走向范志,身后传来了铮铮马蹄声。 西边城墙忽地塌陷,耳边传来昶军惊恐紊乱的呼喊声:塌了!城墙塌了,凌申军的大军到了! ròuròu眼睁睁的看着西边城墙上那些个士兵迅速跌下,表qíng骇人极了,耳边有哀嚎,有欢呼。让她顿时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城墙坍塌,城门告破,樊yīn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她却傻了。 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觉得马一阵颠簸,带着她往城中奔去。 身旁,传来许逊熟悉的声音:珏尘就是料准了你不拿下樊yīn誓不罢休,定是不会听命鸣金,早命阿盅领人暗中挖了地道,直通樊yīn城内。还傻愣着做什么,跟我进城畅快淋漓的杀昶军去。 随着身后扬起的铺天尘土,ròuròu知道,诚如昶军士兵们奔走相告的那样,凌申军的大军来了。董盎已被董错救上了马,进城后,断然会是一场血屠。 一直觉得樊yīn原就是座指日可破的城,即使仅被下令领着千余士兵先遣,ròuròu都未曾怕过。 现今,却怕了。 她怕会亲眼见证珏尘领兵血屠了所有昶军,垒墙弃于城门外示威。怕自己在见血的那刻,骨子里呼之yù出的畅快。 第四十六节 遍野的尸体,死城般的寂静,满地的血在夕阳的印照下更加妖冶。 散漫的云在天边刻出一道苍痕,ròuròu闭上眼,听身旁凌申军拖动尸体时若有似无的攀谈声,庆祝、悲悯夹杂而出。再次睁开眼时,是被血冲刷过的瞳孔,异常迷惘清透。 云龙jiāo代完善后事宜,旋过身,许逊才瞧出了云龙的不对劲。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顿了下,ròuròu收回目光,唇边是浅凉的笑:这里是战场,没有谁对谁错,只有敌人。 所以 所以他们不肯降,只有杀了。乱世中不需要悲天悯人,你的刀若是无力吻上敌人的脖子,那就注定成了敌人刀下的亡魂。又一次,ròuròu打断了许逊了的话。 第54页 这些她都懂,只是做不到。也许,她真的只适合在临阳小小的方寸之隅撒野,小打小闹,泯灭不了秉xing。终于明白,为什么老爹不愿让她铸兵器,即使铸出天下最利的兵器,扼杀的也不是敌人的命,而是自己的魂。 许逊耸肩,话都被说了去,他无言以对了:我一直以为时云龙是什么都不怕的。 我去看董盎的伤势。丢下话,ròuròu擦过许逊的肩,生生跨过那些尸体,面无表qíng往城楼下走去。 她不想再反驳,几番生死一线的挣扎过,当真是不怕死了,她只是怕看着别人死。 心软、犹豫,所以她似乎注定只适合笑看天下,不适合横戈天下。 城楼下的甬道围满了人,喊杀声四溢,ròuròu驻足停了下来,靠在一旁的墙上,默然地看着。 人群正中是范志,即使被凌申军的士兵硬押着,仍旧一脸刚毅,抵死都不愿跪下。发鬓有些乱,眼角纹路处又gān涸的血迹清晰可见。嘴角紧抿,任凭旁人吵嚷沸腾,始终没有吭声。 杀了他,昶军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烧杀掠夺样样都gān!一旁的中年汉子忽地冲出,指着范志大声叫嚷。怀里蹩脚的抱着一个婴孩,正放声哭喊着。 被这么一撩拨,周遭的百姓乱了。ròuròu蹙起眉,冷眼看,听许逊说掘进樊yīn的地道,之所以会这般顺畅,便是因为这儿的百姓里应外合帮着挖的。想来也知道,常年被朝廷欺压,百姓们早就是怨愤四起了。 我范志领的兵,从来都不曾吃过百姓的一口粮,身子里的血也只为保家护国而流! 耳边,响起范志铿锵有力的声音,淹没在杂乱的声音中。ròuròu挑眉望去,丝毫都不觉得他像个俘虏。那一身的正气,让她动容。 不必自诩清高,保谁的家护谁的国?你保的是欺压百姓的大昶朝廷,你毁的却是千万人的家。珏尘侧过头,嗤哼了声。 跟随义父四处游历了那么多年,见识过太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天灾人祸,压得那些人就连苟延残喘都困难。深看了眼范志,珏尘想不明白天下怎么会有如此愚忠的人。又或许久居蓟都,入眼的遍是繁烟华柳,视野遍及之处扫不到人间疾苦。 范志应该是忘了,这早就不是当年如日中天的大昶了。 呵,凌申军又好到哪去。乱了这天下,连年战火,黎民又能得到分毫?打仗终究不过是劳民伤财。倔qiáng地撇了眼珏尘,范志眼眸一转,扬了下唇,讽笑:我不会呈书投降,你若想杀我,那就尽快。 说完,他瞪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珏尘举起手中的刀。冰凉刺骨的感觉触上他的脖子,到底,他还是皱了下眉头。不为自己,只为方才被凌申军屠杀的一些将士们。如若不是他那一句抵死守城,他们还会死吗? ròuròu攥握双手,硬生生的别过头,不想再见血。 身旁是范志先前临时搭建的瓮城,比起蓟都的尤为简陋,压根抗不了敌。灰huáng的土,斑驳的墙,印入眼帘。ròuròu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方才的血屠,塞北时自己义无反顾的刺伤念修以及被埋在记忆很深很深处的那一幕。 生死未卜的瓮城内,她、珏尘还有念修,曾笑言一辈子。谁又料及,一辈子竟会那么长。 走,带着你的那些残兵余部回蓟都。 良久,ròuròu未能听到片片叫好声。空气仿似凝滞了,直到珏尘低沉的声音传来,让她蓦地转过头,好奇探究了过去。 范志还是苍凉的笑,脸上并没有惊讶的神qíng: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投靠你? 我惜才,也妒才。你是将相之才,可却不能让我收为己用,你觉得我会意气用事,放虎归山吗?我只是想成全你,让你死在你效忠的人手上。珏尘勾起嘴角,溢出一丝凉凉的笑意,眉宇间让人丝毫瞧不出他心底的挣扎。 他在得失间来回权衡过,放了范志,当真不是良策。即使今日当众杀了他,也不会让凌申军失了民心。可到底,珏尘还是没能下得了手,他努力去念想从前的初衷,领兵复辟是为了什么?杀人吗? 凌珏尘,你疯了!谁都没料到,忽然冲出的会是平日里最为冷静的董错。他怒红了脸,顾不得身份,边喊着边上前紧拽住珏尘的衣领:他伤了董盎! 放手。漠然的,珏尘呵出气,轻语:我不想在外人面前斥责你,可上了战场,你就必须记住,军令难违,凌申军的少主是我。 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理由!想到刚才董盎因疼痛而狰狞的表qíng,董错就失了理智。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如今尚还生死难测,这仇自然不共戴天。 定了下神,珏尘挥开了董错的手,舒展开紧拧的眉:这里只是樊yīn,离蓟都皇庭还有好长一段路,我不想任何人迷失方向,包括我自己,如此而已。 这话,多少让董错回了些神。转头,他微眯起双眼看向面无表qíng的范志,杀了他,也不过只是解了心头恨。诚如当初阿盅杀了盈夜一样,安旅和书生没能活过来,反倒赔上了更多。 缓缓的,ròuròu瞧见董错松开了紧握的双拳,表qíng渐软。珏尘转身跟身旁候命的士兵jiāo代了几句,便大步朝自己走了来。众目睽睽下,ròuròu看着他朝自己扬起笑容,一如最初那般的温煦gān净。 禁不住的心头一暖,多好,眼前这人始终还是她所认识的珏尘,未曾改变。 隔着层层人群,她的视线紧凝着他,恬静笑着,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厚重的甲胄未脱,脸颊边的伤痕让他看起来凭添几分颓然,那眼神似是累了,却又透着她所熟悉的淡定。 陪我一块去看董盎。 说着,珏尘自然的搂住ròuròu纤瘦的肩,眉梢处透着轻佻。ròuròu扬起眉,抑制不住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杀范志? 我不想在你面前杀太多人。虽是说得漫不经心,可珏尘不得不承认,刚才ròuròu别过头去的瞬间,是当真触醒了他。 他怕有天这个女孩看他的眼神里只剩下厌恶,不愿这双抱过她的手从此后满是血腥。 ròuròu垂下头,眼角是独属于小女子的娇羞。骨子里总还是有掩盖不去的虚荣,听了这样的话,心轻易就悸动了。她想自己应该是无药可救的沦陷了,只期望白了鬓发后,仍能倚在他的身旁,忆往昔。 ======================================= 晨曦,天还没亮透,朦朦胧胧的色,雾霭重重。 ròuròu一夜未睡,随着大伙一起守在董盎的房门外。听许逊和阿盅来来回回的咒骂,直到义父说无恙了,大家才总算松了气。踌躇了会,她没回房去,只跟珏尘说是肚子饿了,跑去厨房捣腾了会。 鬼鬼祟祟的携了些吃的,敲响了范志的房门。 等待他应门的过程,ròuròu跺着脚,有点急躁。珏尘坚持让人暗地里给范志和那些余部准备些粮糙,便qiáng留了他们一夜。 大伙为了董盎忙到现在,自然也没人顾得上给他们送吃的。思来想去,ròuròu知道自己兴许挺多事,可还是不受控制的来了。 是你?门后的范志显然也是一直未眠,见到ròuròu后颇为惊讶。 快让我进屋,站门口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通敌呢。边说,ròuròu边警惕着四周。没等范志开口,就自己冲进了房内。 瞧见她那横冲直撞的模样,范志也没阻拦,反觉几分亲切,表qíng仍是不肯缓和的肃穆:什么事? 老头,吃饭了。ròuròu嘟起嘴,没好气的把塞在衣裳里的食物丢到了木桌上。 心里气极了,真恨自己做什么那么多管闲事。这什么人嘛,太不领qíng了,连个笑容都吝啬给。 你大半夜的跑来,只是为了给我送饭?范志觉得不可思议,挑起眉梢,尾音轻扬:是不是凌珏尘让你来劝降的? 得了吧你,还当真以为自己是百年难遇的人才吗?你都老成这样了,瞧瞧,汗毛都快白了。凌申军里多得是出类拔萃的后起之秀,多了你范志,还得多口粮呢,犯得着让我特地跑来劝降吗?ròuròu毫不收敛的大笑,这家伙还真是会想。 呵,想来也是。范志瞄了眼桌上香喷喷的卤ròu,不争气的摸了摸肚子,咽了下口水:凌珏尘再怎么失策,也不应该会派你来劝降。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想来告诉你,义父说幸亏董盎没有被马拖太久,只是外伤而已,没大碍了。她有那么差吗?ròuròu不服气的瞪了过去,却瞧见范志始终没看她一眼,目光炯炯的盯视着桌上的卤ròu,不禁想笑:你想吃就吃吧,做什么还要假正经,那样子真是让人看了讨厌。 语末,范志愣了会,只是往木桌靠近了几分,仍是在踌躇。 ròuròu倒是怒了,搞不明白这范志在战场上倒是果决勇猛,怎么现在做作成这样:你难道还想让我喂你吗? 被这么一激,范志也放开了,用力的往凳子上一坐,开始大快朵颐。吃相很不雅,一看就是个行军打仗的粗人,沾了满嘴的油,他也只是伸手胡乱抹去,跟着在搁衣裳上擦擦便好。 看着他的模样,ròuròu支着头,有些恍神了。总觉得他跟胡大叔有那么几丝相像,兴许是离乡太久,思念太深的缘故。 死小子,你多大了? 这话,是当时ròuròu被介绍去做河道工时,胡大叔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现在想起来都好像还是昨日,就连那个一脸坏相的县令,似乎还活生生的在眼前,qíng不自禁的她笑开了。 死小子,你傻笑什么,我在问你多大了! 这一次,ròuròu被吼回神了,才知道原来不是自己思乡成狂,是真的有人在身边喊。她若无其事的收住笑意,散漫的翘起脚,吃你的,我多大有你什么事。 觉着你有些像我闺女,可她娇滴滴的,总让我牵念。我若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她连自个儿谋生都难。说到这,范志喉间开始泛酸。 想着这次就算是安然回了蓟都,怕是晋王也不会放过他,正如时云龙说的,他老了,立不下功绩了。现今的这些后起之秀,个个出色,他早看淡生死了,只是心头的挂念放不下。 说什么呢,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你就算想把你家闺女许给我,也不能用这说辞。ròuròu心头一松,嘴上就变得更坏了。 第55页 遭来了范志的横眼,他不屑的啐了口唾沫,我可不舍得委屈了自家闺女,要许也许凌珏尘。给你,那是糟蹋! 不过是句脱口而出的话,可他言语里不经意对珏尘流露出的欣赏,让ròuròu不着痕迹的轻愣。或许,劝他归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凌申军要是多了范志,就算不是如虎添翼,也决不是坏事。 老头,你闺女多大了? 盘算了会,ròuròu嘻笑着靠向椅背,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拉扯上了。 范志的xing子算得上直慡,尤其是说起家人,更是滔滔不绝。ròuròu在他的眼眸里,看见了慈爱,那跟战场上满眸锐光的他不同,多了几分切实的人qíng味,让她忍不住想起老爹。 不知不觉又扯回了这次的战役上,ròuròu直起身体,佯装闲聊般地问:这么说起来,既然朝廷派了你这样的大将驻守樊yīn,应该是不想失了樊yīn城的,怎么会不派援兵来呢? 之前珏尘他们计划了一堆,就怕晋王派来援军,谁都没想过,偌大的樊yīn城竟就这样拿下了。 哎不怪晋王爷,想来有殷后曾经的嘱托,他也不想大昶亡在他手上,做了罪人。只是听说余念修跟沅公主大婚了,暗中联络了不少异姓王,想要谋反,晋王赶着镇压他,远水救不了近火。说是不怪,范志还是忍不住要叹。 从前殷后称制时,自己也是极力反对的那一派,是迂腐观念作祟,总觉得大昶基业会毁于胭脂裙底。直至现今,殷后一去,天下顷刻就乱了。他才方知晓,那个看似羸弱的女子,曾经竟是这般qiáng撑着千疮百孔的王朝,压制外扰,应对内乱,真正的让他心悦臣服了。 晋王已经开始镇压余念修了?!ròuròu控制不住的叫嚷出声,为什么阿盅和许逊会没有探听到丝毫的风声?是因为他们双方都不希望凌申军趁此渔翁得利吗? 瞥见ròuròu思忖皱眉的模样,范志惊醒了,死小子,你在套我话是不是? 没有,是你自己莫明其妙全都说出来的。ròuròu双手一摊,一脸无赖相。 换做从前,范志一定会想把这种拐弯抹角的人杀了,可现在他并不觉着生气,时云龙孩子气的表qíng,让他有些久违的轻松。倏忽,他似乎明白了些,凌申军之所以能广得民心,兴许就是因为凌珏尘的恩威并重,许逊等人的披坚执锐,还有时云龙这张让寻常百姓都能探觉到些微亲切的笑脸,好似邻家孩子,亲和有加。 这样的一群人,倘若是敌人注定可怕;如果换做是同盟的话,必然会让人不知不觉的誓死追随。 呵,老头,我走了。打点下,回蓟都见你闺女吧,一会我换了衣裳,送你出城。堆着没正经的笑脸,ròuròu站起身打了个哈欠,胡乱摆了下手,跨出了房门。 那大大咧咧的样子,丝毫都不见刚才一脸紧张怕被怀疑通敌的模样。 第四十七节 范志走的时候,天刚亮,朦胧清淡的蓝混合着几缕晨光。 ròuròu倚在城楼垛墙边,懒散把玩着宽大的衣袂,眼神若有似无的飘向身前负手而立的珏尘。城门外,是范志时不时回头眺望的身影,渐渐被灰尘覆盖。远瞧着,是幕带着几分凄凉的晨景。 谁都没有开口留他,即使在珏尘亲手送上马匹和粮糙时,ròuròu分明的在范志和将士们的眼中看见了动容,她仍是没有开口,总是相信珏尘会有更好的打算,容不得她越俎代庖。 直至隔天珏尘抛下话,让她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 紧随着,整个凌申军都热闹了起来。ròuròu嘟起嘴,满脸埋怨的瞪着不远处围坐成一团的众人,阵阵ròu香飘入鼻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更是让她按捺不住的咬牙。 怎么了?伤才刚好了些,董盎就忍不住下chuáng走动,难得瞧见有ròu的地方居然没有诱到云龙的身影,不免好奇。 这端润跟三傻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般配!你看那群乌合之众!边说,ròuròu边颤抖着手指着那些人,脸都气得铁青了。 见云龙气成这样,董盎才细听起他们的谈话。很想克制住自己的qíng绪,结果还是忍不住喷笑出声:居然开赌局赌你能不能降了范志谁想出来的主意?有多少人买你赢? 端润想的,许逊广而告之,纠结大伙一块参与的!跺了下脚,ròuròu不服气的扁起嘴,愤恨地说:除了珏尘和我自己,没人赌我赢! 哎董盎哀叹了声,颇为无奈的轻拍云龙的肩:果然爱qíng是盲目,可见珏尘是真的被蒙蔽了双眼 董盎!急怒攻心,ròuròu一冲动就抡起拳头,朝董盎的伤口上袭了去,惹得他大嚷。 却被军营门口传来的急促马蹄声掩盖了,领头的阿盅稍停了片刻,四下张望,跟着跃下马直直的往ròuròu走来。不止是ròuròu,大伙都静了下来,等待着马盅开口。 对于时云龙大伙是没有太多信心的,她自己也知道支使不动旁人,唯有阿盅愿效犬马。这才派了他去蓟都办事,等了许久,总算是把他给盼回来了。是至此扬眉吐气服了众,还是往后被人给死死的瞧扁,全赖他这会的一句话了,ròuròu哪能不紧张。 如何?见马盅一直喘着粗气,半晌都没能迸出一句话,董盎倒是紧张的发问了。 嗯!就在后头,快到了。阿盅笑了,白森森的牙齿,格外灿烂的笑容,朝着云龙重重的点头,应和出声。 哈,一会等三傻子盘了这次赌局的帐,我分银子给你。ròuròu不拘小节的拍向阿盅的肩,先前奄奄的模样没了,连背脊都挺直了几分,眼梢带着嘲讽状似不经意的撇向一脸错愕的许逊,很想大声狂肆的笑几声,又怕太招摇了。思来想去,才拉起阿盅往帐子里走去:来,我们回大帐里去说,跟珏尘报喜去。 这话说得马盅云里雾里的,左右张望了下,只瞧见端润脸色抽搐直嚷着最近邪门,许逊倒是安静,悻悻然的垂着头往大帐里头走。董盎憋着笑,脸孔涨的通红,让人怪担心他的伤口的。 在云龙的拉扯下,马盅纵是还不明白最近发生了什么,也想起了重要的事,尾随着进了大帐。 已过夏至了,帐子里头透着几分沁慡凉意,正中隔着的冰块冒着淡淡冷烟。董错正翻看着军队编制的记录,珏尘则靠在一旁小寐,听见人声俩人也只是一致的抬了下眸,漠然极了的态度。 凌珏尘,我们赚到好多银子。 听见ròuròu颇为闹腾的声音,珏尘的嘴角才舒展开好看的弧度,略微移动了下身子,看她嘻笑着入座,顺手拭去她额角的汗:我一直不觉得我们会输。 打从范志离开的那天,他便在那老家伙眼中看出对ròuròu的赏识之色,觉着要想降了范志,也唯有让ròuròu误打误撞一回。和董错商谈过,他范志是老了,却仍能让那么多将士为他鞍前马后,想来朝廷乱成这样,人人都想择一明主另谋出路,也许范志是一道号令昶军的好兵符。 是阿盅的功劳,一会咱们得分银子给他。ròuròu尚还明白,无相无士之将,形同死将,不敢独自邀功。 马盅怪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拙拙的摸着脖子,是云龙算得准,我带人刚潜回蓟都时,恰好朝廷想处决了范志的家眷。说是范志私通外敌,罪当连坐。救下她们母女后,我也是按照云龙jiāo待的地点去会范志的,幸是与她料想的没有丝毫出路。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我这大老粗还当真应付不来了。 过谦了,去蓟都有探回什么消息吗?珏尘浅笑,不觉得阿盅真会像个傀儡,办了事就乖乖回来。 有。灌了口茶,马盅猛地来了劲,兴奋了起来:我猜想大昶兴许要政变了,念修竟然联合了蜀王,指责堃后和晋王yín乱后宫,勾结晋王迫害左淳,连连当年鞅妃的事,也一并掀了出来。 随着阿盅的话音,一双双目光全都有意无意的飘向了ròuròu。暗揪了下心,ròuròu扁起嘴,没有多说话。心里的介意她不想掩饰,也掩饰不了,毕竟那个人是她的娘,即使没有养育之恩,总有血脉之亲。 绞了会衣裳,等心底烦躁稍稍退却后,ròuròu才抬起头,问道:他们传言说鞅妃什么? 说说起了鞅妃和老爹的事,也提到了你。马盅踌躇了会,有些不敢说了。 是吗?ròuròu慢条斯理的起身,心qíng郁结,只想找个空旷的地方放肆呼吸:范志应该快到了吧,我去外头看看。 云龙 端润不放心的跟着起身,叫嚷着,原是想追出去的,却被珏尘拦住:由着她吧,让她静静。 掀开营帐的瞬间,珏尘的话窜入ròuròu的耳中。这般的了然,让她心头一动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清楚她的所有脾xing,可如今那份了解却成了致命的利器。能连老爹和鞅妃的事都掰出来,想来也只有余念修能做到,终究他还是把她bī疯了。 营外马车由远及近,唤回了ròuròu游走的神,她探头望了去,换上一如既往张扬的笑脸。同驾车的士兵颔首问了个好,便迫不及待的亲自迎了上去,掀开车帘。 老家伙,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ròuròu随意亲切的叫唤声传了来,带着几分粗野。还没等范志反映过来,一声娇嚷便响起:爹,这是 真没天理了,你家闺女怎么跟你一丁点都不像,水嫩水嫩的,真诱人追着声音,ròuròu转头望了去,瞧见个娇滴滴的女子怯怯的躲在范志身后,紧拽着一旁妇人的手,看着自己的眼神满是惧怕戒备。 猜想这应该就是范志心心念念的闺女了,ròuròu不免玩心大起,戏谑了起来。 你要敢觊觎小凤,我跟你没完。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范志的命根子,他可护得紧。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出于礼貌夸两句而已,并不一定是真心话,何必当真。横了眼范志,ròuròu觉着心底酸涩。也只有爹才会为了女儿什么都不管不顾,那份天伦她想自己是难再期盼了。 死小子,说话还是这么口不择言!时云龙的这份洒脱坦dàng是范志所欣赏的,也是让他气得牙痒的,边咕哝着,他边率先跃下马车,伸手拉下妻女,顺势介绍:这小子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时云龙,最近才声名鹊起的,除了嘴贱了些也算得上是个人才。 第56页 范凤上前搀扶住娘,羞赧的飘了眼云龙,那灼灼的目光让她不太敢直视:时公子好。 他就是鞅妃娘娘的儿子? 说话的是范志的妻子,被提及痛处,ròuròu笑容一僵,紧眉扫了过去。那妇人瞧起来没有该有的贵气,一身暗红的布衣,发鬓凌乱,脸上有岁月刻下的纹路,只是笑容极为亲和。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很快的闭上嘴,不安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夫君。 气氛顷刻有些尴尬,幸事珏尘等人涌了过来,马盅熟捻的招呼声很快就让所有人都活跃了。 唯独ròuròu僵硬在原地,不敢想象现在整个蓟都都把老爹和娘传言成什么样了。垂下头,她伸手抚着眉骨,默不作声,眼瞧着众人拉着范志他们往大帐走去,半晌都不愿跟上。 直至珏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要不要陪我去喝酒? 半仰起头,ròuròu的颊边总算浮现出一丝寡淡的笑意,无力的点了下头。 ======================================= 些微的晚风透出虚掩的帐帘钻入帐内,带来粘稠的暖意。 ròuròu懒懒的蠕动了下,举起手中的酒壶,随意灌了口。酒入肝肠,火辣辣的烫,醉不了,只是更清醒。 看着她纠拧着眉心的模样,珏尘颇觉心疼的伸出手,尝试着想抚平她的眉,扫去那些不愉快,却难免徒劳。他吁叹了声:最后的赢家,未必会是余念修。 我不觉得他会输给晋王,毕竟那是你曾认定可以共谋天下的男人。我想,总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唯一可以和你共分天下的人。ròuròu无法不去担忧,当一个人已经断了七qíng六yù,除了权位什么都不在乎了,该如何去抗衡? 也许吧。耸肩,撇嘴,珏尘只觉得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ròuròu说的是事实。 所以我想趁现在告诉你,如果以后你有想做而无法做到的事,我替你做,只要你愿给我足够的兵权。察觉到珏尘眼中稍纵即逝的诧异害怕,ròuròu轻笑:不要不认得我,不管我有任何改变,都不会是因为这天下。它千疮百孔又丑陋,让我不屑去夺。 轻启唇,珏尘犹豫了会,才问:那是为什么? 你应该明白。从前左侍宏只是说了殷后一句是非,你就不顾场合身份的挥刀相向。而老爹从我五岁起,就带着我背井离乡蜗居临阳,他是我的一切!不管余念修对我有多残忍,我都不会恨。因为那是我曾经爱过的男人,我自己的选择,有苦也要自己吞,没有资格去找任何人埋怨。可是那跟老爹无关,为什么他安安稳稳了大半辈子,最终要被无端拖入这纷争?你觉得我还能放过余念修吗? 从未见过ròuròu激动成这样,眼眸里充斥着的血红,让珏尘心惊。转眸,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连喘息都是小心翼翼的。良久,开口:很想告诉告诉你,卸下肩上扛着的那些,由我来背。可若当真如此,你还是那个肆意妄为的ròu团子吗? 所以?ròuròu试探xing的挑眉,静候他的下文。 你要,我便给。峥嵘乱世,大可以任由你浩浩dàngdàng的去闯,只是希望你不是带着对余念修的恨,而是铭记着对老爹、对往事故人的那份赤心。 这样哦转了下眼眸,见珏尘格外认真的模样,连带气氛也肃穆了起来,ròuròu觉得有丝不适,坏坏的笑开了:其实比较下来,我更想要你。 话末,她探究不出是因为酒气还是其他,只觉珏尘的颊边忽地涨红。眸光一转,斜睨了过来,喉结处滚动了下。似乎只是很顺势的,他就吻上她,并没有太过的深入,只是若有似无的用舌尖勾勒着ròuròu的唇。 唇畔相依,ròuròu闭着眼舒出气,由jiāo缠的炙热掌心中感觉出他沸腾的yù望。 无声的,她扬起唇,漾出颊边浅淡梨窝,双臂自然的缠上了他的脖子,媚态乍现:珏尘,知道我最爱你说过的哪句话吗? 蝶泉边的那句这是家乡的水,走到哪我都想带着。震了下,珏尘笑答,脱口而出。 也许是因为那时的岁月静好,人心太纯。只觉得寻遍记忆,唯有这句话让人始终觉得暖意覆裹。 闻言后,ròuròu没有再说话,喜笑颜开的偎进他怀里,听着耳畔近在咫尺的心跳。先前的难受似乎消退了些,也许以后还需要去经历的事太多。她只是希望,这个懂她的人都能永远这样静静陪着自己,容她任xing。 第四十八节 呈州隶德的热闹程度不下于蓟都,富甲天下的商人还有一些告老的达官显贵,都喜欢在此选地建宅安家。 朝廷国库也大多仰赖隶德每年的赋税,更是鲜少严加管理,民风肆意。 这一日的天,yīn云叠压,云层中偶尔会泄下一丝阳光,稍纵即逝。 向来繁荣的隶德城静谧的近乎诡谲,恍如一座死城。只有城门钟楼处凝重的钟声,久久回dàng着。 与此相较,一直冷清的城郊今日反而热闹异常。 百姓团团簇簇的围着,整齐划一的驻守士兵们全都身着墨黑色的甲胄,是凌申军特有的沉稳之色。面对拥挤不堪的围观人群,他们只是紧握住手中的长缨,却并未严加阻拦。时不时的,能迸出他们温和的提点声,让百姓们小心着点别挤伤了。 ròuròu随手搭在范志的肩上,居高临下的遥看着那些百姓。印入眼帘的是行色各异的脸庞,有些模糊。只是依稀能分辨出,那是一张张带着灿烂笑意的脸。用一种景仰钦佩的目光,仰视着他们。 曾几何时,她也不过只是涌在人群里,掂起脚尖,探头探脑看故事的人。 怎么也没有料到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被旁人看的故事。 死小子,你今天倒挺识相,怪安静的。范志粗声粗气的横了眼云龙,没料到聒噪的她也有这么深沉的一面。 没什么,在深思些大事而已。垂下眸,ròuròu拨了拨衣裳,对于这一身人模人样的jiāo领右衽长袍,她怎么都适应不了。 是不是在深思这繁琐的程序要折腾到什么时候,能不能赶上用午膳?抵死,范志都不信云龙那脑子里能承载什么大事。 不是。撇眼了范志,ròuròu愤恨的咬牙,这些她早就问过珏尘,不但能赶上午膳,膳食还不错呢。挺直身板后,她端起了几分认真的架势:老家伙,倘若今日珏尘称帝后,他是不是就是真正的皇帝了,可以三妻四妾了? 范志禁不住的嗤笑:即便他不是皇帝,男人三妻四妾也实属正常。 是吗?怔念着,ròuròu杨眉朝社稷坛上瞧了过去。 正中立着的是珏尘,肃穆的十二章纹冕服缀身,更显俊挺。人群中,他是真正的出色,让ròuròu生生的移不开视线。 珏尘称帝的举措,来的很突然,只因为个把月前ròuròu的一句玩笑,朝廷政变,蜀王杀了晋王和堃后,自己称帝了。不如你也称帝吧,那样我就能做皇后了,多嚣张。 那真正只是一句玩笑。当晚,他也不过只是听过一笑置之。 ròuròu怎么也没料到,他隔天就召集了许逊等人商议,雷厉风行的圈定隶德为都城,大兴土木开始建社稷坛。近来,大伙都筹忙着称帝事宜,就怕出了差错,惹来流言蜚语。唯独ròuròu,觉得自己闲得格格不入。 兴许是才短短数月,发生了太多事,让近来的ròuròu总觉得患得患失的。眼前的,也许只是下一刻所缅怀的。回想之前那一次次传回来的消息,每回都让她觉着心惊蜀王和余念修联盟了,蜀王谋反了,蜀王称帝了紧随着,人人自危,天下三分了。 余念修和蜀王的盟约撑不了多久,这ròuròu早知道,两个同样狠决的人,总有一天会斗上。 只是,ròuròu想不明白,珏尘为何偏选在如此混乱的时候称帝。 发什么愣,在看什么?见云龙仰着头,默不作声的看着天空,董错略有担心的追问。总觉得最近的云龙太过消沉,大家都忙,也难免忽略了她。 这天yīn得难受。ròuròu收回目光,随意掷了句。 不远处,珏尘已经开始祭土地神和粮食神了。董错识相的压低声音,颇觉感叹:是呀,要变天了。 已经变了吧如若不是余念修尚还没有这个能耐,怕是也会称帝了。如此这般的天地,能不变色吗?ròuròu眨了眨gān涩的眼眶,祈愿着能再次见到曾经蔚蓝的苍穹。 珏尘仓皇称帝,你是不是不开心?犹豫了会,董错还是问了。 忍不住的,看董错这穷紧张的模样,ròuròu险些想笑出声,幸是憋住了:不是,我有那么小心眼吗?他做事自有他的理由,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珏尘。 嗯,急是急了些,却也万般无奈。他需要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去和大昶抗敌,如果等到余念修稳固党羽,率先称帝后。凌申军想要连根拔起那两方人马,怕是难了 董大哥。忙不及的,ròuròu微笑着截断了董错的话:你不需要替珏尘跟我解释那么多,他没有跟我说,自然是觉得我不会因为这些事而庸人自扰,珏尘了解我。我想,如果我真的不快乐,他会宁愿放下所有,即便逆天而行,也不会逆我而行。 这话,让董错微讶。记忆里的时云龙,是怎也说不出这番话的,他一直清楚她的个xing如同男儿,不拘小节,凡事释然。 可这一刻,却无法不去换种心qíng打量她:丫头,真的长大了。 是长大了吗? ròuròu噤声,细细品着心底泛出那股无奈。能有选择的话,还真不想用这双仿似看透世间冷暖的眼眸,去打量这权yù横流的世界 吾皇万岁! 思绪游走的时候,一阵轰响飘入ròuròu的耳中,她瞧见底下的士兵们一个个跪着,放声的喊,嘶声力竭般的。想来,这持续了许久,又是天坛祭奠,又是拜神的仪式,总算是完了。仿佛只是一刹那,又好像走了好远好远的路,往后她便再也不能任意妄为的唤那个男人宝贝了。 珏尘微抚了下宽大的衣袂,脸色凝重的睥睨着底下,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只是想静静聆听这种呼唤。 霎时,ròuròu侧偏过头,无端的笑。 第57页 她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很久之前,夜半的山林里,这个男人也是这样静静立着,身前跪着那些他私放走的乡民。这错觉的画面,让她的笑容宛如chūn风般的暖,一直还是最初的那个人,身份变了,原来他始终不会变。 蓦地,珏尘转过头,只是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视线。直至目光对上ròuròu的,他才稍稍放缓了表qíng,露出的笑容是带着孩子气的憨。分明的,ròuròu能看见他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这累人的仪式也把他折腾的够惨了吧。 义父,我想让云龙 并不是预料之外的,珏尘转过头,看向凌固,刚开口,还没来得及把想法完整的说出来,ròuròu就冲上前打断了:义父,珏尘是想让我做个将军。能领兵打仗,奋勇杀敌,展现出我无所不能那一面的将军。 边说,ròuròu还边暗地里紧握住珏尘的手。能感觉到他手心一颤,满是诧异的目光瞪着她。 太清楚珏尘想说的是什么了,他想趁现在告诉所有人,时云龙便是曾经在蓟都险些嫁给余念修的时ròuròu,她根本就是个女人,不该在挂帅上阵。 他想让她做他的皇后,换做从前,ròuròu会飘飘然的欣然接受。 可正如董错说的,不同了,她该长大了。 她不要做皇后,至少现在不要。她没有母仪天下的能耐,做了皇后就不能大口吃ròu,不能调戏姑娘,不能再常和许逊他们厮混了,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她更清楚,自己是万万接受不了和第二个女人分享珏尘的,以她的xing子,大有可能冲动之下把那个或者那些女人活活折磨死,死了再鞭尸。为了不让自己的恶名流传千世,ròuròu需要斟酌。 这些圣上自己作主就好。看着身前眼神纠缠的这两人,凌固浅笑,又怎么会不知晓珏尘原先的用意。云龙的顾虑亦是他的顾虑,自也不打算点破,顺着说了下去。转身打算差遣仪仗回城前,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冷峻叮咛:云龙,往后称呼该改了。 是,义父!ròuròu回得很大神,心里却觉得怪别扭了,是太过熟悉了,皇上这两个字让她觉得挺拗口。 想得太入神,以致于ròuròu并没察觉珏尘恼羞成怒的视线,正直直的bī视着自己,像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直到总算用完午膳,能各自回房稍事修整了,她才终于意识到,这一次珏尘气的不轻。 时ròuròu!你最好给我个理由!为什么拒绝?!就在ròuròu刚想关上房门,换下这身繁复衣裳时,珏尘猛地踹开房门,吼声传来。 倘若只是拒绝,也罢了。可恨的是,她连让他说出口的机会都不给,先前是谁嚷嚷着说做皇后很嚣张的。他为她策划了多少,甚至连婚礼的行程,聘礼,都让端润去筹备完善了。 吞了下口水,ròuròu头一回见到怒成这样的珏尘,一时竟有些语塞。 她承认自己确实冲动了,至少先前该知会他一声,却不明白不过是一时忽略,何至于让他那么生气。 你曾在蓟都那么慡快的答应嫁给余念修,可你至今都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嫁我?当真是被气急了,珏尘甚至忘了自己现下的身份,忘了场合,脱口怒嚷出声。他不想去比较,更不想这么蛮不讲理的醋意横生,然而却克制不住。 他只是想得到全部的ròuròu,想让她满心满眼全是自己,只记得他给她的纵容,忘了从前的那些痛。 总算明白了他的心思,ròuròu无奈的翻了下白眼,见四下已经有士兵好奇的探望过来。她赶紧拉进珏尘,用力的关上门。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自觉的,有些被吓到,ròuròu连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 呵,夏侯俨玄早些就派人来谈联盟,说一起抗衡余念修,我一直暂搁不表。现在,我恨不得能立刻杀了他。珏尘只觉得心底有淡淡的恼悔,他总是顾念太多,尤其是她的感受。明白她不愿见到太多杀戮,才犹豫未定。 而今,他是真的恨,恨自己的不争。 凌珏尘,你疯了是不是!这些个无端的指责,也让ròuròu的火气升了上来,早把义父叮嘱过要注意称呼的话给抛到九霄云外了。用力的,她狠狠推开欺压上前的珏尘:我喜欢你,想嫁你,做梦都想做你的皇后,骄傲站在你身边,陪你一起睥睨天下!这些我从来就没有隐藏过,你怎么就对我说得出这种话! 我这样坦率直白的话,让珏尘一时无言以对了。他应该是真的疯了,怎么就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你什么你,你有病!不给你机会开口,是因为不想你刚称帝凌申军就乱,好不容易那些将士能接纳我了,如果这时候让大伙知道,领着他们攻城其实是个女人,谁能心服。这也就罢了,顶多闹上一阵子也消停了。可你别忘了,我是怀帝宠妃的女儿,是大昶朝廷的人,你若是力排众议娶了我,你又凭什么服众! 一边说着,ròuròu边来回用力踱着步,每一步都踏得极重,用力的发泄。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无忧的傻瓜了,不是每次考虑事qíng都那么直条条。珏尘若是没能顾念到的事,她必须去顾念,因为想做他的唯一。 闻言后,珏尘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尚还记得上一次争吵,也是因为自己的冲动。每回一牵扯上ròuròu和念修,他便会犯傻。原来一直以为的不介意,只是刻意的隐忍,爱到这般浓烈后,谁能当真不介意。 对不起,我只是 我知道,只是太爱我了。明明很生气的,可当触及到珏尘手足无措的笨模样,ròuròu偏是端不出火气了。转念才想起更重要的是:夏侯俨玄找你共抗余念修? 嗯,我没应。如果有天我必须杀了余念修,也不愿劳他人之手。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有过兄弟qíng,有过水火不容,旁人谁都触碰不得。无论念修如何颠覆,珏尘依旧抵死不愿让他死在别人手上。 我怎么也没想到,夏侯俨玄竟能毒过晋王爷,甚至连年仅七岁的左淤都不放过。ròuròu至今都觉得震惊,那个看似温润的男子,藏得太深。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当时安旅安然无恙,当真跟着了他,那现今又会乱成什么样。 和余念修一样,他无牵无挂了。晋王输在是真正的爱上莫堃,我想他是疲了,宁愿跟着莫堃一起死,也不愿在挣扎在朝野纷争中,人言可畏,永无宁日。夏侯俨玄要称帝,左淤自然要死。 晋王虽毒,却有致命伤。换做从前,珏尘是了然不清的,现在他比谁都能懂。如果有天眼看着ròuròu活得那么辛苦,渐渐被蚕食了秉xing,他也宁愿带着她一起去死。闭上眼,拥着她长眠,去念想最初见面的那一幕,凝固的美好。 我有话想跟你说。突然的,珏尘定睛,格外认真的凝视着ròuròu。 嗯? 我称帝了,却还是无法在你面前自称为朕,因为依然是你的凌珏尘。此生,我只会有一个皇后,唯一的,那个陪着我宠rǔ不惊,刀山火海的女人;绝无二心。 ròuròu抿唇默然,她不想再说话,也不想去追究若gān年后他是否还能这样斩钉截铁的说这番话。既然认定,那就至死不渝;了然了,也通透了,她相信自己值得让这个男人也同样至死不渝。 天意从来高难问 第四十九节 傍晚,天色渐暗,窗外竹林传来阵阵蝉鸣。 ròuròu慵懒的半倚在椅上,仅穿了件内衬的白色纱衣,粘粘的汗不断沁出让被沾湿的衣裳紧贴的皮肤。 并不是刻意流露出的风qíng,就是那份自然,让一旁的珏尘愣是看傻了。握着茶盏的手,失控的紧,半晌后,他总算是拉回了几分理智:换件衣裳去! 不要,我懒,反正又没外人。嘟着嘴,ròuròu意兴阑珊的咕哝出声。 这天热得有些突然,让她措手不及,白天时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掩人耳目,好不容易能轻松下,透口气,她才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一会董错要来。咬着牙,珏尘用力隐忍,话语从唇齿间一字一句迸出。如果不是那煞风景的某人,嚷嚷着有要事需要商议,他自然不愿错过这难得一现的chūn光。 是吗?带着狐疑,ròuròu挑起眉梢,不怎么相信。直到殿外传来通报声,切切实实的应证了珏尘的话,她才蓦地起身,迅速的往帘幔后跑去,忍不住的絮叨出声:珏尘,你该对董错的终身大事多上点心,你看,这yù求不满的男人就是麻烦。 珏尘轻笑,心不在焉的点了几下头,眼神不自觉的停留在她因急促呼吸而起伏剧烈的胸前。 邪恶的目光,暧昧的笑,ròuròu揪眉一怔,跟着便一脸无奈的旋过身,随即感叹:哎yù求不满的男人果然麻烦。 哈哈殿外,还没见身影,董盎跋扈的笑已经传入。跨入殿后,他象征xing的作揖行礼,就因为时常忘了礼数,已经被义父责骂过好多次,他可不敢再越矩了。只是这该嘲笑的时候,还是犯不着客气的:原来皇上也有yù求不满的时候。 嗯。珏尘靠向椅背,若有似无的应了声,手指散乱的敲打着扶手,总比有人yù求不到好。 那是因为 董盎不服输的想辩解,却被董错毫不客气的顶到身后,及时打断了:微臣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坐下说,这里没外人。这些矫qíng的礼数,董盎倒是适应的很好,反而是珏尘每回都觉得别扭。 闻声后,董错环顾了下四周,看了眼身旁始终低着头的范凤,面有难色的解释:皇上,小凤她硬说要跟来见识见识,所以微臣就 没事,刚好ròu团子闷得慌,能有人陪她说说话。说正事,许逊那边qíng况如何?珏尘眸光一转,若有所思打量脸颊绯红的范凤,跟着才注意到董错极不自然的表qíng。由董盎暧昧浅笑的眼神中,隐约猜出了什么,若非有要事在前,还真想狠狠的调侃上一番。 临近蓟都了,现停驻在汾江边修整,夏侯俨玄又派了人去找许逊,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停滞不前,等你命令。董错认真了起来。 一直知道珏尘虽也是志在一统天下,但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他并不想赶尽杀绝。何况现在还有余念修梗在中间,到底是要先和朝廷宣战,还是选择联手先解决了日后大患。 第58页 不仅是董错,连珏尘也犹豫了多日。为了驻守隶德,珏尘派遣了许逊和马盅北上。让珏尘都颇觉意外的是,许逊带兵离开隶德后,竟然选择了水路攻上。许逊当真是个将才,数月来,捷报频传,也让珏尘初奠定的凌申更得民心。 照这样看来,许逊如果选择驱兵直入蓟都,定能一举灭了朝廷,速战速决。我真不明白他在犹豫什么,你们又在犹豫什么?率先憋不住的是董盎,没能感觉到气氛的尴尬,他大声的嚷嚷起来。 实在觉得憋屈,明明已经有实力入主蓟都了,为什么反而在这时候大家都奄了。 董错目光一紧,端起了几分兄长的架势,苛责的眼神瞪向董盎。示意他赶紧闭嘴,有太多事是不适合在现在这个时候挑明的,但是却又是所有人无法不去顾念的。 倘若这时候领兵攻陷蓟都的是许逊,谁都料不准他会不会自行称帝。 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轻chuī开茶盏里的水沫子,珏尘抬眸,一眼就看穿了董错的担忧:我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眼光,如果这层顾虑真的存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许逊就不会停在汾江边,蓟都早就是他的囊中物了。董错,牢记,要让别人心甘qíng愿效忠于你,就万万不能带着疑心用人。 我刹时,董错反倒觉得自己似乎小人之心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甚是尴尬的僵硬在当场。 幸是ròuròu及时解了围:董大哥又怎么会怀疑许逊,他只是怕到时候蓟都百姓和那些将士鼓噪,许逊是一身浩然,可他的xing子是注定应付不来那种局面的。这种担心,实属正常。 这话,总算让局面缓和了些。ròuròu有些无奈的飘了眼珏尘,轻摇了下头。无论是对珏尘,还是董错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ròuròu是了然清晰了大伙的xing子。都是些硬脾气的人,想往昔大家都称兄道弟惯了,眼下突然被冠上了君臣的名分,自然都是不适应的。 沟通起来也都是带着以往惯用的口吻,不懂得隐讳婉转,若是没个人调解,天长日久,她怕芥蒂也会渐渐的由然而生,直至最后,谁都收拾不了。 话重了,别放心上。看明白了ròuròu的意思,珏尘起身,轻拍了下董错的肩,浅笑。 哪会放心上,一杯酒就忘了的事。董错也跟着笑,这话说得尤为坚定。刀山火海都愿随着珏尘闯了,往后总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他真正的期望着,无论多深的误会,都能豪气gān云、杯酒释怀。 这话说的好,等一切结束后,我们要好好在蓟都醉一场。去晋王府醉,那地方有意义对了对了,一定要喝临阳的酒,临阳那些百姓私藏的才是真正的好酒,那味道 董盎说到了兴致上,一时半会看来是控制不住了。不管周围多少双目光频频gān瞪向他,那厮就是浑然未觉。 倒是范凤先醒悟了过来,暗地里拉扯了下董错的衣角,嗫嚅道:董大哥,你不是还有话要跟皇上说吗? 哦,微臣是想着这么僵持下去总不是一回事。请示过义父了,义父说皇上刚称帝,好多事需要整顿,暂时离不开隶德。无论皇上您决断如何,都得有个能让许逊信服的人,前去汾江会合。 你去吧。隐约间,珏尘总觉得董错这番提议说得很突兀,yù言又止的模样,眼神更是时不时的飘向ròuròu,像是有好些话开不了口。 董错一僵,犹豫了会,铿锵有力的声音迸出唇间:云龙比微臣更适合。 我?!ròuròu抑制不住的惊嚷出口,想是往常董错总说她只会闯祸,这会怎么就突然一反常态了。 本能的珏尘想开口反驳了董错的提议,私心的不想让ròuròu离开自己的视线,更不想让她再去涉险。只是董错这不合常理的话,让他深思了起来。片刻后,他不动声色的抿唇,若无其事的点头:嗯,那就ròu团子去。明儿打点下,后天一早就启程,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董错会告诉你。 可是我 云龙,你昨天不是说买了胭脂,让我教你怎么用,我们别打扰他们说话了,走吧。没让云龙有机会再说话,范凤及时的拉起她,就往后殿走。 很成功的,她这话立刻就让ròuròu忘了所有事,慌忙的伸手捂住她的嘴。不理会珏尘投来的惊诧目光,红着脸,连拖带拉的把范凤给拽了出去。 哎呀,这些话你嚷嚷的那么大声gān吗!真是被范凤活活气死了,当听见身后大殿里爆出的猖狂笑声,ròuròu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原先她只是想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总得学点女儿家的柔qíng。也早料想到,若是把这想法告诉那些大男人们,她准会被笑话死。偏偏这范凤还就这么说出来了,完全不理人家会不会害羞! 你本来就是个姑娘,的确该学学这些呀,没什么可丢人的,别理他们。范凤的xing子容易多愁善感,这会儿云龙的表qíng,让她泛起了几丝怜意。 想当时刚认识云龙时,尚还不了解,总觉得这口不择言的男人有些讨厌,不如董错那般的让人安心。当从端润口中得知云龙是个姑娘后,她愣是没敢相信,直到云龙硬拉着她的手探向自己的胸,来回审摸了好几遍,她才不得不信。 紧跟着,自然对云龙也讨厌不起来了。从前在蓟都,因为爹的关系,范凤见过不少大家闺秀。大伙虽是嘴上都亲如姐妹,心到底是隔着肚皮。不比云龙的直率,让她觉得异常的亲和。 小凤,你有没有觉得董错想把我支离隶德?静下来后,ròuròu又想起刚才的事,越来越意识到不对劲。 范凤一惊,神色闪过瞬间的慌张,很快就被掩盖了去:你想太多了。董大哥不愿意去,只是只是因为我不舍得离开他,他拗不过我,又不好和皇上明说了。说怕董盎去了闯祸,还不如你,所以才这么建议的。 是吗?这理由似乎说得过去,ròuròu一直都知道范凤的女儿心事,也瞧得出她和董错是两qíng相悦的。只是,好巧不巧的一转头,不经意就对上了范凤眼眸中稍纵即逝的惊色。 明白自己是问不出端倪了,这些人的嘴一个比一个紧。但ròuròu坚信,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董错定是深思熟虑过,她若是坚持不去汾江,也许反倒会成了他们的羁绊。 ======================================= 一路快马加鞭,等ròuròu到了汾江时,也已经是数日后了。 临行时,珏尘并没有说太多话,面色很凝重,只叮嘱她要保重。不管遇上什么事,万不能逞qiáng。怕她途中有意外,还特地派了范志相随。 关于和夏侯俨玄之间的事,也未曾表态,只说让她见机行事。 眼看凌申军营就在不远处,ròuròu稍稍勒紧了缰绳,身下马儿放缓了脚步。抿了下唇,她转头看向范志,神qíng严谨:范将军,如果是你,会先灭朝廷还是余念修一党? ròuròu思忖过,夏侯俨玄派去汾江的人,尚还在。若是进了军营,跟许逊还有阿盅商议,是万万讨论不出结果的。反而会让她也开始犹豫,倒不如先想好了,再去面对。 你心里头应该是已经有了主意,既然皇上让你全权作主,那就别犹豫。范志也放慢了速度,专注打量了云龙片刻。相信这小子断然不是才开始考虑这事的,一路上她都沉默异常,眼下,兴许只是需要有个人帮她坚定。 别犹豫马儿颠了下,ròuròu的身子一震,索xing停了下来,遥望着远处军营,入目的是飘扬的旌旗。怔怔的,她呢喃出声,蓦地笑了:不瞒将军,我原只不过是临阳一介糙民,厮混度日。除了老爹,无牵无挂。从前我一无所有,可是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呵是初生牛犊的缘由吧。现在,眼看着皇上称帝,定国号凌申,日趋壮大,反而开始畏手畏脚了。我是有了决定,可我怕。 认识的时间并不长,然而在范志眼中,时云龙忠肝义胆,却我行我素。还真是没想过,这如风如火的孩子也有怕的一天。 不禁的,他觉得心里头泛起感叹,呵笑了声,说道:那是因为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肩上有了责任。皇上信任你,自然凌申的万千将士也誓死信你。所以你更不该犹豫不决,这是瞬息万变的战场,容不得丝毫踌躇。 你也信我?ròuròu侧身,挑眉相看。 信! 范志的回答异常坚定,ròuròu扬起唇:好!那就陪着我视死如归!我必须答应和夏侯俨玄合作,但是边说,ròuròu边伸手指向军营:那里头的人未必都肯听好号令,我要你帮我严整军纪。 ròuròu清楚,范志说得很对,她需要有人真正的愿意誓死信她。偌大个军队,如果有离心或是一丝怀疑,她都会被牵绊住。已经顾不上珏尘和董错究竟为什么要支开自己了,既然来了,ròuròu便想有番作为。 她想让隶德的那些人知道,时云龙已足够独当一面,而非是需要被人极力保护的角色。 未来的路很长,即便珏尘奠定了天下,还是得大刀阔斧的治天下。她不想自己的余生,只做他安置在后宫的一株空魂。 第五十节 烈阳当空,灼灼的晒烤着大地。说是汾江,可今年严重的旱灾,水流早已没有先前那么充沛。灰白色的土地,到处都蔓延着斑驳的裂痕,远目望去,杂糙丛生。 几队士兵轮流在军营四周巡视着,个个表qíng肃穆,严阵以待。只在经过主帐时,会忍不住好奇的偷偷往里头飘两眼。 ròuròu收回目光,灌了口茶,漫不经心的翘起腿。侧眸凝视着端坐在她对面的小鬼,先前的惊讶已经没了,可面对这预料之外的客人,她仍旧半晌都没能挤出一句话。 你还会抱着我转圈圈吗? 很久之后,稚嫩的声音划破宁静。也让始终面无表qíng的ròuròu,终于露出了笑容。 当然会,不过你要听话。略微向前倾了倾身体,边说,ròuròu边伸出手逗弄着他的脸颊,让猴子哥哥带你去玩,好吗? 好。 眼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营帐外,ròuròu清了清喉,终于再也无法假装镇定,惊嚷了起来:为什么左津会在这里,我以为他已经 左淳消失后,郑尚宓和左津几乎构不成威胁了。莫堃也已经无心于后宫之争,外头传说左淤并不是夏侯俨玄杀的,而是余念修下的手。为了保全左津的命,夏侯俨玄将他托付给了凌申。许逊耐着xing子解释,先前并未在传回隶德的信中说明,就是因为个中原由只字片语难以说清。 第59页 而对于左津,他也着实拿捏不准该如何处置。 虚伪。软下身子,ròuròu按捺不住的低咒。 说什么托付,原本夏侯俨玄就是为了求和而来的,左津所扮演的不过是个人质的角色,用以向凌申显示他的决心。如果他们一时冲动杀了左津,自然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的指责。 这么说来,郑皇后还在他们手上?范志沉着声,问道。 无论后来的朝廷乱成什么样,在他们一gān人的心目中,莫堃仍旧不配做皇后。也便是因此,郑皇后这称呼始终改不过来。 嗯。端润有气无力的应了声,所有的jīng力全在刚才和云龙久别重逢时,消耗光了。 范志沉默思索了片刻,舒缓过一口气,幸好云龙决定和夏侯俨玄合作。 他这话说的很轻,却也足以在静谧的营帐内,激起不少人的反映。 马盅就率先跳了起来:和夏侯俨玄合作?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许逊也附和道,目光带着不敢置信飘向云龙:你疯了吗?那个男人可以隐忍那么久,到最后连晋王都不是他的对手,甚至反咬余念修一口。现在,连左津都利用上,那孩子才多大,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是谁曾说过,战场上是不能有片刻心软的?你杀不了别人,就等着被杀。对于他们的一致反对,ròuròu并不觉着惊讶,只是轻缓的挑眉反问。 可是我们和夏侯俨玄不同。我宁愿你选择暂时合作的人是余念修,起码你能拿捏住他。 面对阿盅的叫嚷,ròuròu有些哭笑不得:我能拿捏住的人,同样也能拿捏住我。 许逊,阿盅气氛相持不下,范志突然开口:皇上离不开隶德,云龙是他授意派来的人。 一句话,让先前还气焰高涨的俩人迅速奄了。就算怀疑云龙的决断,可是对于珏尘的选择,他们相信是必有其因的。 我不想和你们为了这件事争论,更不想拿圣命这两个字来压制什么。我要的,是你们俩的一句信任。如果觉得我的决定不妥,只要能说服我,我绝不会一意孤行。说着,ròuròu起身,状似随意的踱步到正中几案前,那里摊放着地域图,三分天下显而易见。 顺手推倒了按放在蓟都上的昶字旗,她从鼻间喷出一声哼笑,继续说道,先别开口,说话前先认清现在的局势,我们是骑虎难下。今年天灾不断,百姓可以认为是左姓皇朝昏庸无道,自然也可以认为是凌申逆天而行! 你的意思是,郑皇后如果出事了,夏侯俨玄一定会想办法牵扯到我们身上?端润仔细咀嚼着云龙的话,总算悟明白了她的意思。 呵,你比你家男人聪明多了。仿佛只有片刻的严肃,很快的,ròuròu又换上玩世不恭的笑。曲起手指,带着几分调戏意味的弹了下端润的脸颊,挑衅的目光落在许逊身上。 直至把他气得铁青了脸,又发泄不出,她才觉得舒畅。 云龙。没理会许逊猛chuī胡子的怪模样,阿盅突然起身,豪气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刚才的话别放心上,我马盅还是会和最初时一样,誓死追随你和珏皇上。 想了大半晌,马盅总算时参透了。夏侯俨玄之所以牵制着郑皇后,自是有他的打算。倘若他们直杀入蓟都,郑皇后会遭遇意外,原因便是他们挟持了左津,母子qíng深,为了保护儿子,为母的什么事做不出来。届时,所有事任由着夏侯俨玄去说,既然收留了左津,凌申是横竖都脱不了关系了。 除了现在不顾左津母子的死活,派人把那孩子送回蓟都。可马盅明白,他们谁也做不出。 言重了,我舍得看兄弟去送死吗?阿盅的傻气,让ròuròu觉着动容。 有时候回想离开临阳后的点滴岁月,才发现当真是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路。太多人事都在悄然改变,包括她自己。如果没有珏尘,ròuròu坚信她绝不会去涉足天下,可如果没有阿盅和董家兄弟风雨相伴,她更信成就不了今日的自己。 孤军如何奋战? 不说这些了,云龙,我去建灶,给你和范将军准备些好吃的,当作洗尘。端润边说,边兴冲冲的卷起衣袖,看起来比ròuròu还兴奋。 不用了,将士们吃什么,我和老家伙也吃什么。虽然老家伙老了,还是能委屈的。你们聊吧,我去营里逛逛。清锅冷灶的日子都尝试过,ròuròu不想太过独特,是有些如履薄冰了,生怕又激起这些苦战的将士们反感。 许逊回过了几分神,对上端润诧异的目光,他蹙起眉看着云龙步出营帐的背影。尚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是劫后余生,这丫头躺在chuáng上气势如虹的和他吵架。而今,骨子里的秉xing似乎还在,却寻觅不到从前横冲直撞的身影了。 时云龙变了,隐约透着些大将之风。他估算不出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只觉得有些想念那个嚷嚷着想吃ròu的姑娘。曾经的她,愿望很小,吵吵闹闹,单纯美好。 很快,许逊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原本打算陪着端润一块去替云龙收拾chuáng铺的,脚步却不知不觉停在了人群密集的大帐前。 怎么了,看什么?端润正絮叨着,许久都没听见身后的许逊有回应,不禁好奇的回头。见许逊呆滞的立在那,也跟着后退了几步,看了过去。没多久,就抑制不住的诧异了起来:云龙在gān吗? 天太热,隐约记得那小士兵背上生了疮,昨晚还跑来问我拿药,说疼得睡不着。许逊记得那孩子,才不过十四岁,平时就属他和猴子最能闹,这几天被背上的毒疮折腾得安静了不少。 那她端润还是没想明白,拨开人群凑近看了会,才总算懂了:她在给那孩子吸毒疮? 嗯。chuáng边的云龙显得很认真,是从前少有的凝重表qíng,许逊恍惚的看着。 小士兵的背被太阳晒得黝黑,那颗已经化了脓的大毒疮也更显眼,云龙就这么凑上前,一口一口替他吸着毒气。也顾不得脏,反倒让那孩子受宠若惊,面色紧绷,动都不敢动一下。 许逊不自觉的咧开笑容,真觉得自己先前的顾虑太过多余。时云龙,任是周遭人事变迁,她总有她的活法,jīng彩却不失最初的纯朴。这么比较下来,他反而觉得自己有些混帐了,以前领着起义军时,每逢盛夏,士兵们因为时时穿着甲胄cao兵,也时常会发毒疮。 他也替人吸过,而今,他却只记得一次次的给药,嘱咐军医,自己却已经放不下架子了。 ======================================= 汾安是汾江边的一座小镇,人烟稀少,不算起眼。 百姓世代依靠着汾江水为生,今年的大旱战乱,让这里变得更加荒凉了。 遍地的荒田,途径的百姓也个个形容枯槁,叫人看了生生的不忍。这里,让ròuròu想到了塞北的冬,惨白惨白的荒芜。 支着头,她意兴阑珊的摇晃着手中的茶盏。看零星的茶叶沫子在褐色的水中晃悠,茶馆里很静,掌柜的倒在一旁打盹,小二偶尔甩动几下手中的抹布驱赶蚊蝇。根本就是做死城,尚还留着的人,怕也只是舍不得祖宅罢了。 云龙,他们来了。 随着范志的提醒,ròuròu微转过头,目光聚集在了不远处。一行四人,锦衣华服,行走在汾安的街边尤为招摇。 踏入茶馆后,其中的一个侍卫喝了声,掌柜的被惊醒。一见来人的打扮,赶紧起身招呼。 夏侯俨玄冲侍卫使了个眼色,ròuròu瞧见一锭银子落在了桌上,跟着他们似乎说了什么,掌柜喜滋滋的收起银子,拉着小二去了门口。 范将军,久违了。入座后,夏侯俨玄轻扫了云龙一眼,堆着笑,话锋卯上了范志。 承蒙王爷牵念。 不合时宜的,ròuròu喷哼出一记讽笑。断定范志是故意的,明知道蜀王称帝了,硬是不愿将称呼改过来。 呵,云龙你可是很久没来蓟都走动了,也不想着来看看老朋友。在范志那讨了没趣,夏侯俨玄故意忽略了他,与ròuròu套起了近乎。 却只换来ròuròu的一声冷哼,连眼底的笑意都是幽冷的,是啊。事太多了,很久没能去安旅的坟上送些香烛纸马了。 云龙,我是被bī的。这字字句句,刺得夏侯俨玄面色煞白。无奈的,他闭上眼,说得揪心。 我知道。都是被bī的,安旅的死把你bī得丧尽天良;盈夜的死,把余念修bī得爱权如命。只可惜因为没人bī晋王,所以他死了,大权旁落了;因为没有人bī安旅,所以她也死了,却毫无怨言。ròuròu语气很不屑。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错归咎在旁人身上。做了就是做了,这是权术之争的战场,尔虞我诈在所难免,没有人会去追究理由,无非只是想个自己个畅快。 王爷,我们其实并不熟,不用寒暄太久。你该知道,凌申现在实力,足以轻而易举的拿下蓟都,bī你禅让。左津也好,郑尚宓也好比起自己的利益,我顾忌不了别人的生死。所以你不如直截了当的告诉我,如果跟你合作,凌申能有什么好处? 夏侯俨玄怔然,看着眼前的ròuròu,想不透是什么让一个人能有那么大的改变。印象中的她,游手好闲,刁蛮任xing的程度甚至不亚于盈夜。转眼,竟能这样泰然素若的与他谋事。 回过神,他淡笑了下,打起了几分jīng神:余念修那么恨凌珏尘,你觉得他会让凌申抢先一步入主蓟都吗?没记错的话,隶德只剩下珏尘和董家兄弟驻守了吧,樊yīn呢? 我不喜欢被人吊胃口。ròuròu正色,嗅出了几分意料之外的端倪。 珏尘虽在隶德,可是为了全力拿下蓟都,恐怕倾巢而出了。如果这时候余念修攻打樊yīn,珏尘会猝不及防,到时,远水也救不了近火。我们合作杀了余念修,我借兵力给凌申,死守樊yīn。 好。犹豫了会,ròuròu撇了眼范志,见他没动声色,还是慡快的应了。 真慡快。伴着ròuròu唇角浅显的笑意,夏侯俨玄也跟着笑。眼神jiāo汇,很容易就让人以为,那是种与生俱来的默契在流窜。 第60页 慡快吗?ròuròu暗笑在心。她不在乎夏侯俨玄允诺借的那些兵力,因为笃信珏尘不会没所防范。夏侯俨玄和余念修都能想到的事,珏尘又岂会疏忽?只是天下真的太乱了,乱到人心怅然,势必得先除了一方。 第五十一节 萧瑟秋阳,雾霭重重,候鸟成群迁徙而过。晨昏的军营很是静谧,轻柔的风拂面而过,念修闭上眼,聆听着,似乎听见战场上士兵们撕吼的凌乱声。 驸马时云龙驻军济城外了。 身后,响起侍卫通报的声音,小心翼翼。外头关于余驸马的传言很多,多半说他心狠手辣、无qíng无yù。可他们知道,驸马待公主疼宠至极,唯一让人惧怕的,便是那yīn郁难测的xing子。 夏侯俨玄呢?念修的脸色暗沉下几分,问地很镇定。 回驸马,夏侯俨玄派兵严守蓟都,自己退守擎阳了。 嗯。应了声,念修转过身,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他怎么也没料想到凌珏尘会让ròuròu来汾江,更没想到她会和夏侯俨玄达成汾安之盟。 时云龙答应夏侯俨玄合攻下西津,代价是,夏侯俨玄借出了三万兵力以及两县。左沅讪凉的声音飘来,睨了眼念修,本有太多嗔怪想说,最后还是无奈的吞了回去。 呵,那大昶还剩下什么?念修禁不住痴笑,由那些异姓王口中,他对大昶余剩的兵力是了若执掌。那些兵力和县,说是借出的,还当真有收回来的可能吗? 剩下什么不是夏侯俨玄关心的,只要大昶都城还在,哪怕是苟延残喘,他都甘愿。至少这样还有翻身的可能,他是吃定凌申一开始便打着仁义的旗号,断然不敢轻易逆天而行。可是你不同,比起凌珏尘和时云龙,你根本就是残忍歹毒。他自然宁愿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也要先铲除了你。 左沅说的很轻,口吻里满是淡漠,仿佛一切都事不关己。 心底却怅然,残忍歹毒,那是世人眼中的余念修,也曾是她眼中的念修。因为那些人,包括从前的她,都只是个旁观者,读不懂这个男人眼底的寂寞。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回过神,念修挥手打发了侍卫。颇为认真的打量起左沅,颊边浮上一丝笑:公主,如果我真的无力为你拼得天下了,你会怨我吗? 左沅没有回答,只是跟着笑,这笑容就好像好多年前下嫁庞肃的那日。懵懂清丽,未染人间尘埃:不用问我怨不怨,只要问你自己悔不悔。如果,夏侯俨玄没有牵扯出时铁和母妃的事,也许你们已经联手挥师隶德了。为了时云龙判盟,而她却为了三万兵力、两省一县,与你对阵你难道就没有丝毫后悔? 你错了。念修垂眸,收敛起笑容,那么多年,老爹视我如子,即使没有ròu团子,我一样不准任何人rǔ他。何况,鞅妃是你娘。呵我们之间虽是不可能有爱,可毕竟你是我该去保护的女人。 那济城之战,你打算亲自挂帅吗? 嗯,你留在西津,替我等珏尘。念修点头,眼底闪过片刻的释怀。 他断定不出多久,珏尘就会到西津,却臆测不到这一次,自己是不是又会迷失秉xing。只是短短刹那,念修脑中涌现了太多画面,儿时笑声,少不更事。 人生,注定没有重来的机会。既无退路,唯有痛迎而上。 ======================================= ròu香四溢,歌饶余梁。ròuròu倚在马厩边,眼含讽意,凝视着不远处的昶军。 她早料到夏侯俨玄不会借出jīng兵,原以为会是一群老弱残兵,却没想到这三万昶军个个正值壮年。只可惜,散乱无章,本该严谨的军营,硬是被他们折腾的宛如山寨。 老家伙,你曾经效忠的朝廷每年征收百姓那么多苛捐杂税,就是为了养那群废物的吗?边往马槽里丢着gān糙,ròuròu边笑侃着一旁脸色铁青的范志。 真是废物,丢这样的兵给你,夏侯俨玄摆明了是要你去送死!范志那张苍老的脸,都已经气红了,愤愤的来回走动,目光时不时的飘向那边正在作乐的昶军。 死不了,我压根就没想过靠昶军拿下济城。比起范志的愤躁,ròuròu倒显得轻松,只是觉得他们的歌声真是难听,跟鬼嚎似的。 你这死小子被ròuròu这么一闹,范志的qíng绪也松垮了下来,禁不住的哼笑,颇有几分慈爱的曲起手指,轻敲了下云龙的额头。看她俏皮的闪躲,偷吐舌头的模样,心一阵咯噔,又是那种感觉那孩子怎么瞧都不像个男儿。 转头瞥见范志的表qíng后,ròuròu正色肃穆了起来。她熟悉那种带着疑窦的眼神,其实对范志本是不需要隐瞒的,却又怕自己这女儿身,让人信服不起来。 总之,现在绝不是该说的时候。清咳了声,她沉声低问:不闹了,有你范将军在,我就不信这三万昶军里,还养不出一万jīng兵了。我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信送到郑皇后手中了,我真是不明白你,想让郑皇后知道津儿没事,大可以借百姓之口,做什么还要我大费周章的想进法子传信进宫?范志皱眉思忖,看起来很苦恼的模样。 没什么,让你打探事是真的,既然去了蓟都,那就顺势传封信而已。ròuròu轻描淡写的带过话题,心却暗暗的泛起一阵绞痛。 范志并未察觉出什么端倪,对云龙,他倒是真的深信不疑。被提及了打探的事,他更是分不开心思去计较别的了:这事挺奇怪,夏侯俨玄分析的很对,现在时机大好,确实有机会拿下樊yīn。可余念修并未派兵攻樊yīn,而是调集兵力,严守济城和西津。还有件事 什么事? 昨晚我去汾江军营饶了圈,无意中听阿盅和许逊说,皇上不在隶德也不在樊yīn。似乎董错来信说了些什么,我原是想问个明白的,想着还是跑来先知会你声。范志拿不定主意,生怕自己一时鲁莽,毕竟当初皇上只jiāo待他一路保护云龙,其他的本就不是他该多问的。 不在隶德也不在樊yīn?ròuròu猛地蹙眉,忽然忆起当时董错和小凤的反常。 这似乎是珏尘第一次有事瞒着她,ròuròu说不清心底的感觉,隐隐的不安。她努力的去回想那天董错所说的每一句话,可偏偏她从来都不是个聪明人,明知诡谲,却猜测不透其中原由。 她知道许逊他们是绝不会透露丝毫的,唯一能做的,只是凭借直觉,下意识的ròuròu看向范志,脱口而出:我不会那么快挥兵济城,这段时间,替我时刻警惕余念修,我要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好。 云龙哥哥,带我骑马!范志的话音刚末,不远处就有个小小的身影奔来,张牙舞爪的直扑进ròuròu怀里。 见到左津的后,ròuròu先前脸上的yīn霾一扫而去,取而代之的笑容很灿烂。她蹲下身,一把抱起左津,轻掐了下他水嫩的脸颊:津儿为什么喜欢骑马? 我长大要像云龙哥哥一样,坐在马上刺稻糙人。左津说得很天真。 这话把一旁的范志和ròuròu逗得大笑,在汾江时,ròuròu曾带着他一块上马练兵。那会,刺得正是扎出来的糙人。当时也只是玩心大起,怕这孩子在营里闷得慌,没想后来他居然天天缠着自己要去骑马。 那津儿以后就一直跟着云龙哥哥,好不好?我们一起征四方,平天下。看着怀里笑脸嫣然的左津,ròuròu有几分错神,酸涩感横亘在喉间。 好是好,可是那样以后会不会再也见不到母妃了?左津看起来很矛盾,对着手指,很认真的盘算着。 真没出息,等你长大了就是个男人了,你看看这军营里那么多男人,有哪个带着自己娘亲的。 听了ròuròu的斥骂,左津环顾了圈四周,果然那些哥哥都没带着娘亲。跟着,他总算是下定了决心,笑着用力点头:好,以后我要跟着云龙哥哥四方天下。等我有出息了,再去见母妃! 尚还年幼的左津,听不明白ròuròu所说的征四方,平天下,只能胡乱拼凑着自己记得的话。ròuròu闻言,心不在焉的笑,天下她但愿很多年后,左津仍能像现在这样,笑着,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两个字。 ======================================= 话说这chūn夏秋冬更替轮回,转瞬又一年秋阳高照,遥想当年昭祖、殷后,身后多少功名多少罪。一声丧钟,一阵马蹄,天下乱了,那是英雄豪杰并起啊。凌珏尘、时云龙、余念修、许逊数不胜数。今天,就说那驻守济城外,久未见动静的时云龙。当然,有英雄自然也要有美人,说起这美人就不得不提范凤这个名字 紧邻济城和蓟都的擎阳市集,热闹异常,茶馆里围着不少人。随着那说书先生煞有其事的开场白后,周围响起阵阵喝彩。 角落边,ròuròu不合时宜的猛咳起来,刚灌进嘴里的茶,喷了马盅一脸。 哈哈哈,老家伙,别崩着脸,我知道你家闺女瞧不上我,不敢觊觎,哈哈眼见范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随时都可能上前把那说书的揍一顿。ròuròu赶紧尝试着安抚他,笑意却怎么也憋不住:哈哈,你们还别说。这擎阳的百姓我喜欢,乱世啊,竟然还那么有风流qíng怀。 你赶紧收敛些。要真把范将军给气死了,看还有谁甘愿天天被你这么折腾。尽管端润也很想笑,可是当触及到范志骇人的表qíng后,还是识相的劝了起来。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就难得放松下嘛,想我天天cao兵,容易吗?瞧瞧边说,ròuròu边粗野的卷高袖子,露出手臂,晒得多黑。 马盅凑上前,端详起云龙的手。左右翻个看了会,上下两截,的确是黑白分明。跟着,他皱起眉,斜睨了云龙一眼,谁知道你折腾个什么劲?我们都已经部署的差不多了,你还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听听,连百姓都急了! 算起来,自从云龙领着将士们驻守济城起,已经快一个月了。行军本就不适宜拖太久,可她愣是没动静,只不停的命令范志不分日夜的cao兵。任凭百姓揣测不断,连英雄美人的戏码都搬上了,她就是不理。 第61页 你真指望靠那三万昶军,让夏侯俨玄自作自受吗?散漫的撑着头,ròuròu轻笑问向马盅。 这主意也是你出的!阿盅一时被堵得气极。 端润也跟着困惑了起来,开始搞不明白云龙的意图究竟何在了。起初,也是她自己说夏侯俨玄太过卑鄙,硬是让许逊想法子利用这三万昶军,反咬夏侯俨玄一口的。现在许逊和阿盅忙了好些天,总算全筹划好了,她又突然说指望不了这不是折腾人嘛! 我想要济城,想让夏侯俨玄自作自受,更想要这擎阳城。眼波流转,凭窗眺望着擎阳的繁华,ròuròu说得很正经。 若是可以一举拿下济城和擎阳,那日后无论是直取蓟都还是西津,都更有胜算了。 这不可能!许逊失声大叫。 余念修移了那么多兵力去守济城,他们也只有全力抗衡。能分出的兵力并不多,何况,夏侯俨玄还亲自退守擎阳了,他们根本就没有余力分神。 攻樊yīn时我们也没动用多少兵力,那还是范志守着的城。说着,ròuròu转头看了眼沉默的范志,对上他信任的目光,巧然浅笑。 那不同,那是因为有樊yīn百姓里应外合。可是夏侯俨玄先前把万般罪行都推给了余念修,蓟都和擎阳的百姓几乎全把怨气积聚在余念修身上。他们眼中的朝廷虽腐败,但并不残bào,尚还不至于配合凌申。许逊皱眉相劝,不愿云龙去冒险。 他夏侯俨玄能忍多久。 ròuròu举起茶盏,呷了口,甘苦的味道在唇齿间漾开。茶盏间冒出热腾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忽然想起方才说书先生的话,身后多少功名多少罪一如万人景仰的昭祖,功过难书的殷后,若没有几分睿智狠决去权衡轻重,又凭什么站在这风口làng尖。 话尾刚完,擎阳街边忽然骚动,一群昶军打扮的人嘴里嚷嚷着什么,奔走而过,神色惊恐。途径之处,先前的祥和dàng然无存。 许久后,直至那些人晃到茶馆边,许逊等人才听清他们口中的话。 夏侯俨玄生xing多疑,不但把先皇之子左津送去凌申做人质,还怀疑郑皇后通敌,狠心杀害弃尸荒野。 整个茶馆乱了,这巧合让阿盅、许逊等人面面相觑,刹时,议论四起。 范志瞪大眼,顷刻恍然大悟,惊恐的看向云龙。他想起了那封云龙让他千方百计去送的信,信中仅有一句津儿很好,勿念。 嘈杂中,ròuròu觉得自己紧合的眼帘下一热,有泪,顺着脸颊滴入手中茶盏,氲出涟漪。 尤记得沧幽宫中那个温婉女子,心思细敏,亲和似水。 转眼,就香消玉殒,甚是无辜的被淹没在千万白骨中。 ròuròu无法不去痛,她终究做了王导,让郑尚宓成了周伯仁。 第五十二节 为什么要这么做? 范志的声音扬起,在偌大的营帐里,遮掩不住的嗔怪之意格外清晰。 马盅大大咧咧的挤到了ròuròu身旁,原本就不大的座位更显得狭隘。ròuròu挪了下身子后,咬着唇透过帘帐的fèng隙望去,侍卫巡逻而过,那一张张脸孔印入眼帘,她忽觉心酸涩。 呵,谁还记得为什么,能记得的只是要什么。许逊转头,睨了眼不发一言的ròuròu,莞尔轻笑。他无法苟同云龙的做法,却也无法批判,因为心里太清楚若是事事循规蹈矩,倒不如默默的俯首耕耘,任由旁人去颠覆。 我只是个人。面对斑斑指责质问,ròuròu不想去辩驳太多。 没人怀疑你不是人啊,你们到底是在说什么?视线在众人间游走了圈,马盅愣是没听明白他们的话。只觉着自己完全像个局外人,这感觉让他憋气极了。 真傻。端润没好气的撇了眼阿盅,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只管誓死拿下擎阳就是了,要不云龙这心就算是白狠了。 马盅静默了下来,细细斟酌着端润话里的意思,总算是恍然大悟了:你们的意思是,郑尚宓的死跟云龙有关? 见范志怒目圆瞪的点头,马盅反倒显得最为释然,粗枝大叶惯了的他,看不懂太深的东西,只是不解的脱口而问:这有什么不对吗?夏侯俨玄杀了郑尚宓,擎阳百姓才更瞧透朝廷的残bào,这对我们攻破擎阳城有利啊。不然谁知道会损失多少将士,死多少百姓。 战争终究是劳民伤财的事,为了死守自己的家园,百姓多半会和守城的将士一起抵抗,届时只会流更多的血。现在这样,起码那些无辜的百姓不会为朝廷所利用了,马盅怎么瞧都觉得该好好赞云龙一番。 那是一条活生生人命啊!郑皇后生xing温顺,莫堃得势后更是受了不少苦,还得面对骨ròu分离,现在连个安死都求不到!范志蓦地站起身,对着马盅咆哮。 可是另一边是千万百姓和将士的命,一样活生生,那些个王公贵胄的命值钱,百姓的命就不值钱了吗?马盅也不服输,理直气壮的回顶了过去。 一条人命换千万条,怎么着都不赔啊。 别争了,好吵。沉默了许久,ròuròu终是按捺不住了,拧着眉,轻喝了声,口吻略有不耐:到底迷失了秉xing的是谁,像阿盅这样单纯岂不更好?我只是个粗人,不懂兵法韬略,更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勃勃野心。那些将士有跟着许逊起义的,有我一点一滴收编的,有随珏尘杀出塞北的;他们信我们,不是为了求死,而是为了求生! 若是没有十足把握的仗,ròuròu宁愿迟迟驻扎济城外,不要撩开烽烟。她承认自己胆小,不敢拿那么多条人命去赌。 顷刻,营帐里头静了。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回dàng着,谁都没有再说话,或者有些事原就没有是非定数。 许逊侧眸看向ròuròu,渐渐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从塞北到擎阳,这条路太漫长,谁都记不清究竟经历了多少,记忆里那个急躁的时云龙恍如昨日,许逊轻眨了下眼,眨去了瞳孔深处那个恍惚身影。 也许所有人都错了,变得不是他们,而是时势。 她爱着珏尘,心系着珏尘想要的天下,纵是任何人被丢在了这骑虎难下的位置上,都必须bī着自己去独当一面,否则便成了马蹄下的无名尸骨。 报 随着一道匆忙失态的身影,响亮的喊声传入营帐。 阿盅抬眸斜睨了眼底下侍卫,浓眉微皱: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擎阳刺史求见。 所有人的目光全聚向了ròuròu,有股怪异的气氛流窜着。 领进来吧。低语了声后,ròuròu伸手轻揉了下鼻尖,看向众人,笑得有几分腼腆:别都这样看着我,弄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招来了不少白眼,她还是顽固的笑,直到侍卫领着擎阳刺史跨入帐内。她的表qíng才瞬间收敛,格外的yīn沉,默默的打量着来人。 暗绿色的上好丝缎官袍,一脸横ròu中嵌着不算大的眼眸,八字胡很jian臣的面相。有了定论后,ròuròu更不预备率先打破沉默了,静候着对方开口。 久闻时将军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今日一见,果然是 彼此彼此。你长得也很有特色,比从前阿盅家的大花还要眉清目秀呢。ròuròu堆笑,阿谀谄媚那是她曾经最擅长的。很快,她的笑容就冻结在唇边,严肃了起来:你会直截了当的说话吗? 刺史愣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倒是许逊狐疑的拧起眉,手肘戳了下马盅,低声问:大花是谁? 我家以前养的那口猪,云龙给取得名,是村里最帅气的。马盅也很配合的压低声音,回道。 霎时把许逊逗得险些喷笑,好在刺史适时的学会了直截了当,终是把气氛给扭转了些。 皇上想请时将军去擎阳一叙。 我跟夏侯俨玄不是很熟,见了面怕也没话说,大老远的跑去不值得。ròuròu回绝的很gān脆里,却不禁揪起心,暗忖起夏侯俨玄的目的。想来他也不会是个任她乱来的主,郑尚宓的事冷静下来后,便能想通,定是会有所动作的。 刺史撇嘴轻笑着点头,对于时云龙的回答并不觉得惊讶,只是语气蓦地变讪凉了:不打紧,皇上说了,若是时将军实在忙得抽不出身,那就作罢吧。济城一战在即,皇上只是担忧将军的成败,毕竟第一次联手谁都不愿出了纰漏。又恰巧听说凌珏尘去了西津,才让微臣来提醒将军,可千万别身在曹营心在汉。 西津?他的话音刚末,就惹得许逊等人躁动了起来,神色有些煞白,ròuròu转头扫了眼,扬声反问,拼命提醒自己维持镇定。 皇上碰巧得知余念修活擒了令尊,说是想见您和凌珏尘。呵呵,看来皇上的担心有些多余了,那么大的事,时将军竟然什么都没听说吗? 别拉我,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老子今天非把他剁了不可! 刺史还没来得及说完,马盅就跳了起来,怒目横眉。随手撩起一旁的刀,作势就要砍去,幸是被范志和许逊合力拦下了。 都说两国jiāo战、不斩来使,何况现在大昶和凌申还正联手。素闻凌申乃仁义之师,微臣是皇上钦派来的,浩浩dàngdàng走进凌申军营,擎阳百姓无数双眼可都好奇着微臣能不能活着回去呢。 任是周围混乱不堪,ròuròu始终咬着唇畔沉默不语,紧握的双拳让指关节已经微微泛白,指甲嵌进手心的ròu中,她却察觉不到疼,脸色更是骇人。端润意识到不对劲,赶紧起身挡在ròuròu跟前,昂头冲着刺史叫嚣:滚吧,这儿没人有空觊觎你的命! 为什么瞒着我?!直到刺史的身影消失在营帐里,ròuròu才控制不住的喝问,眼眸充斥着血红。诚如那刺史所言,她没有料到那么大的事,竟还要由外人口中得知。 我们只是担心你会冲动。许逊泄出气,很是无奈。无论是最先知qíng的董错也好,还是之后独自赴约的珏尘,甚至包括他们,都只因为太了解云龙乖戾的xing子,生怕她不顾一切的冲去西津,任人宰割。 可是那个人是爹啊!ròuròu瞪大眼,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泪涌出,纵是能明白他们的苦心,她却仍是接受不了。就连自己的这条命都是老爹赐的,现在他们却要她为了保命弃老爹于不顾! 第62页 云龙端润手足无措了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你该相信珏尘的,他不会让老爹出事。 ròuròu静了几分,无力的垂下双肩,话语里仍是透着怒气,字字句句咬牙切齿:有机会回临阳,我一定要去翻了余念修的祖坟,把他老爹的尸体找出来,丢到虿盆里去! 云龙,夏侯俨玄就是想看你乱了阵脚,你 范志担忧的声音传来,ròuròu烦躁的锁紧眉头,别说了,让我一个个静静。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说辞也不外乎如此。她想听的不是这些,自然是知晓夏侯俨玄的目的,可她仍是乱了。ròuròu抚着额,静静的闭上眼,到底还是学不会决然,在她心底有太多事重过天下。老爹的生死,珏尘的安危,桩桩系在心头,还怎么去苛求她若无其事的挂帅上阵? 那两天后的济城之战还照旧吗?阿盅沉下气,小心翼翼窥探着云龙的表qíng。 走了,先出去。没等云龙回答,端润已经识相的拉着阿盅往外走。 就像方才云龙说的,她不过是个人,难舍七qíng六yù也无法事事周全。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去惦念两天后的战争? ròuròu曲起双膝,恍惚的把头搁在膝盖上,看着大伙消失的身影。 隐隐听见外头传来许逊的jiāo待声:找人看紧云龙,我担心她会趁夜偷跑去西津。 那两天后阿盅仍是担忧。 她若是真长大了,该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也该知道肩上扛着责任。许逊轻叹了声,话语里满是无奈。 ròuròu聆听着他们远去的脚步声,泪,悄然而落,氤氲在深色的裤料上,渐渐淡去。静谧的气氛在营帐里持续了半晌,终于ròuròu忍不住的放声大哭了起来,气岔得有些接不上,她不断的胡乱抹去眼泪,断断续续的抽泣。 即使早料到事qíng不单纯,也万没想到念修会又一次牵扯上老爹。满心以为,他总还残留着几分最初的秉xing。是临阳的记忆太美好,让她看不见权利的诱惑有多大。吸了吸鼻子,ròuròu怔怔的看着前方,念着远去的一切,蝶泉的澈、天空的蓝、人心的纯、甚至还有大花的帅气 ======================================= 卯时,济城外的苍穹黑云密布。 马蹄阵阵,扬起硝烟,迷蒙了视线。范志端立在临车内,冷眉看着城楼上的余念修,隔着不远的距离,能瞧清他面无表qíng分外严肃的模样。 不经意的,范志就转过头睨了眼身旁的ròuròu。仍旧没能缓过神,原以为她不会走出营帐了,许逊甚至险些就想安排他挂帅了。出军之际,她竟然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出现了。 臭小子,你当真没事了?思来想去,范志仍是觉得不放心。 带着仇恨上战场,岂不更好?ròuròu挑眉,像是在笑,只是这笑容很快就隐没在嘴角。她居高临下的飘了眼乱成一团的战场,蹙起眉头:我还真高估了这三万昶军,总觉得人的求生意志是无限的,没料到区区五千的守城将士,就能轻易把他们搅乱了。老家伙,你说是余念修的兵太厉害了,还是昶军实在太废了? 这还用说吗?你倒是镇定,明知派这三万兵首当其冲是让他们送死,连眉都不皱一下吗?范志狐疑撇嘴,云龙的冷漠让他心惊。 毕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即使是敌军,以她的xing子,总也该揪下心的。 这不是正皱吗?边说,ròuròu还边转头,硬是把她那揪得死紧的眉心对准范志。心底暗涌嘲讽,眼瞧着他们溃不成军,又怎能真的漠视。 只是之前她是真没料到昶军会如此无能,连起码的抵抗都没有,或者对他们来说,死也是一种解脱。为这样的朝廷效命,谁还能带着士气?把现实认得太清,看透了自己只有战死沙场的命,早晚又有什么差别。 原期望他们至少能替我折了对方一半守城兵力,看来是难了。嗟叹了声,ròuròu闭上眼,轻吐出军令:让他们逃吧,耗着只是làng费我们的时间。 嗯。 范志重重点头,朝着下头大声叱喝。顷刻,远处忽然窜出一队训练有素的凌申军,昶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喜讯般,竟是难得整齐划一了起来,待到那些凌申步兵下马后,他们全都迅速的跃了上去,扬鞭朝着擎阳的方向逃去,面对着城楼上不断下落的箭矢,队伍却又一次的没了头绪。 失石频落,城下凌乱不堪,喊杀声四溢。城楼上将士谦逊的低着头,偷瞧着一旁巍然而立的余念修,等候着传达军令。翕张了下瞳孔,念修目不转睛的望着那群逃军。 时云龙,你做什么!范志的呼喝声吸引了念修所有的注意力,即使是在战鼓垒垒的沙场上,他仍能清晰的听见范志的声音,足以猜测出ròuròu定是做了什么惊人之举,心猛地一颤。 极目远眺,能看见ròuròu身手灵敏的跃下临车,跳上马背,疯了般的领着不少宛如空降的骑兵急奔,像是在为那些昶军开路。距离越来越近,渐渐闯进了弩兵的she程范围,漫天的箭雨中,她领着的那队骑兵就像不要命似的,仍是不顾一切的往前冲着。 俯卧下身子,ròuròu紧咬住嘴唇,压根不敢看周围那些中箭落马的凌申兄弟们,只顾徒手去遮住马眼,生怕马见血受惊,依旧夹紧马腹往前冲着。 停止she箭。许久,念修的命令从唇间迸出。 啊?将士显然是反映不过来,木呐的抬起头,整个人都怔愣住了。 让他们立刻停止she箭!攻城的人在那边!念修怒不可持的咆哮,额间浮现出隐隐的青筋。 是!这回将士学乖了,还从未见过余驸马气成这样,先应承了下来,才慢慢理清思绪:可是 都说是擒贼先擒王,持续攻城的凌申军虽由范志指挥着。可是谁都知道,济城之战的真正主帅是时云龙,自该将矛头对准她才是啊。 念修的眉越拧越紧,冷眼看着昶军在ròuròu的引领下避开箭雨,找到了死角,驰马擦过济城丢下ròuròu,尚还活着的昶军皆自顾自的往擎阳方向奔去。甚至没有人回头看一眼方才以命为他们开路的时云龙,是否还活着 立刻让冀王的骑兵准备,跟我杀出城截时云龙! 可是驸马将士又一次的错愕,守城之战主帅岂能离开? 闭嘴!认清谁才是主帅,这里没有你一次次说可是的资格!念修握紧双拳,迅速的由城楼后马道冲下。他想不透ròuròu这是在做什么,她该是同样知道攻城若是没有了主帅会是什么样,不会轻易丢下范志领战,事有蹊跷,他必须去截;更是怒那些昶军的过河拆桥,担忧着她的安危。 想起方才那一阵阵密集的箭雨,目标全都直指着她,即使有凌申骑兵护着,侥幸没有中箭,也极有可能因为马惊而跌下马。甩了甩头,他蓦地跨上战马,不愿多想,脸色凝重的回头审视了眼待发的冀王骑兵。确认皆已整装后,才用力挥手,率先冲出阵营直奔南门杀出济城。 第五十三节 战嚎声响彻云霄,弥漫的尘土模糊了念修的视线。策马急奔,这一路很短,也很长。 时将军! 简短的三个字,喊声凄厉嘹亮,让念修顾不得横亘在眼前的一切,越过正东门,他用力的挥鞭直冲过凌申军攻城的人马。城门上的箭矢不断she出,堕落,伤了不少自己人。前方,冀王的骑兵奋力拼杀着。 太多尸体印入眼帘,念修已经分不清是敌是友了。济城之战,于他而言原也只不过是场战役,早已看淡了旁人的生死。 见过太多血,历经过太多的杀戮,他不记得曾经的恻隐之心。 可偏偏,是人总有一处软肋,会被生生的牵制住。 驸马 杀出重围,慢慢bī近了ròuròu,冀王骑兵的副帅猛地勒转过马头,唤了声,不敢轻举妄动。 不用管我,去追那些昶军!一个活口都不要留!念修稳住颠震的马,目光扫过跌下马的ròuròu,皱眉望向远处早就逃之夭夭的昶军。 副帅来回张望,犹豫了会,在触及到念修眼中的不容置疑后,用力点头,紧握长缨的右手一挥。在他的呼喝声中,骑兵的士气大振,扬尘紧追昶军而去。马蹄凌乱,旌旗飞舞发出震天声响。 念修凝视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被扬起的漫天尘土还没消散,唰的一声,无数凌申军手中的矛已经齐齐的指向他。被围在正中,念修的表qíng还是冷漠的,跨坐在马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蜷缩在地上,表qíng因痛苦而狰狞的ròuròu。她肩胛处不断涌出的血,染红了他的瞳孔。 你想死吗?为什么要拔了箭!抑制不住的,他怒喝了声,当瞥见ròuròu嘴角浅淡的笑意后,更觉得生气。 淡哼了声后,念修别过头,紧咬的牙关让他下颚都跟着颤抖。断定这丫头是故意的,好歹跟着珏尘目睹了那么多场战争,她又怎会不知这时候拔了身上的箭会是什么后果。吁出一口气后,念修跃下马背,蹙眉睨着她。认定是自己把她bī疯了,疯到居然会去为昶军开路。他所认识的时ròuròu,绝不会做不值得的事。 眼看着凌申军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不等ròuròu开口,便挥矛直取他的命而来。念修没有躲,依旧伫立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余念修的命是我的!谁也没料到,出声喝止的人会是ròuròu。 场面有些凝滞,不少士兵不敢置信的转过头,看ròuròu的目光多了份狐疑。 直到她硬撑着起身,刀毫不犹豫的刺入了余念修的腹部。那一刹那,所有人分明在这两人的脸上看见释然的笑,一闪而过,却格外显眼。这样的笑容,不适合硝烟弥漫的战场,更不适合似该有着深仇的ròuròu和念修。 你想要的,是我的命还是济城?念修痛哼了声,问道。 本以为她会俐落的杀了他,可这一刀的力道他比谁都清楚,似乎只像是种发泄。 我不舍得杀你。ròuròu说的很坦然,她清楚自己,下不了手,也觉得无需掩饰什么。不是优柔寡断,而是她爱过也依赖过这个男人,怀疑他就是怀疑了从前的自己。 可你不杀我,拿不下济城。微拧着眉,念修痴望着眼前的她,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战场上的她,这才发现厚重甲胄掩饰下的ròuròu,也不过只是副羸弱的身躯。依旧,带着几分最初的憨气,不媚不艳,却难能可贵。 第63页 也许吧ròuròu自言自语地呢喃,眼角瞥见了一旁已经略显不耐的将士们,嗤哼了声后,她用力拔出刀,反对准自己:可我舍得杀自己。若是拿不下济城,我定会让你看着我死。 你在威胁我? 是威胁吗?ròuròu歪过头看了眼不远处厮杀的凌申军们,这处境让她无奈:许逊说,我没有退路了。为了能漂亮的赢了这一战,我下了太大的赌注,如果输了,我一样无颜活着回去见那些忠我信我的将士们。 呵,很多人说余念修可怕,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把我bī疯的,不是盈夜的死,而是我曾在临阳错过的那个人。说着,念修唇边带笑,转头时,不经意又瞧见了ròuròu肩胛上的血,触目惊心,我愿意呈书议降,可以让你不再损兵折将拿下济城,别再让我看到你的血! 无意中牵扯到了伤口,ròuròu吃痛的倒抽了口凉气,不愿再多看念修一眼。丢下刀后,她伸手捂着箭伤处,渐失血色的唇间迸出命令:活捉了他。 是。 一旁将士连忙回应,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揪着的心放下了,生怕时将军一时心软放虎归山。到时候不仅仅会军心涣散,之前那些兄弟的命也算是白白的丧了。 可惜凌申军还没来得及做出反映时,狂乱的马蹄声传来,远远听见了范志的吼声。ròuròu转头,瞧见左沅率着一gān骑兵朝他们奔来。气还没来得及转顺,她就听见了念修的斥责声:你跑来这边做什么? 她知道你抓了时铁的事。边说,左沅的眼神边飘向身后的虬髯大汉,那人接到暗示后,二话不说的qiáng行把念修拉上了马。左沅的声音再次响起:余念修,别忘了我们的jiāo易,没有我允许你不准死! 命人迅速撤离济城。 那队如天降的jīng锐之兵渐渐远去时,ròuròu听见了念修的命令声,她有些恍惚的呆滞着,任由风沙侵蚀了眼眸。 去追啊!范志紧随而来,中气不足的咆哮声响起。 将士们却只是齐刷刷的看着ròuròu,没有任何的动作。 不用追,挥师入城!仰头望了眼城门箭楼上缓缓退散开的兵力,ròuròu坚定地道。 没想,反而把早就按耐多时着的范志惹怒了,他忘了场合,突然大叫开:时云龙,你疯了!你可以眼都不眨的害死郑皇后,为什么对余念修反而留qíng了?这就是你要给万千将士百姓的jiāo待吗? 范副将。ròuròu没有动怒,只是声音yīn沉下了几分,不悦的蹙眉:这个军营里只有一个主帅,是我不是你。 时云龙,你回头给我看清楚,地上的那些尸体,有多少是我们的人!他还抓了你爹!范志当真是被触怒了,qíng绪近乎失控。他猛地跃下马,揪起ròuròu的衣领,把她bī至护城河边,死死地睇视着。 伤口处传来的阵痛感,让ròuròu有些晕眩,她拼命的沉住气,若无其事的挥开范志的手,语气很冷:要天下,就势必会死很多人,今天是他们,明天就可能是你我。我要济城,是因为珏尘他想要;我不杀余念修,是因为珏尘没有杀他。 范志一震,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周围的将士们也开始试着上前劝拉。众所周知,珏尘去了西津,没有传来任何噩耗,而余念修也活生生的出现了。足可见,他们谁都没要了对方的命。 若是连皇上都不动手,底下的人怎么越俎代庖? 进城。顺理了下衣裳后,ròuròu跨上马,轻声命令。见范志虽是乖乖的上马尾随在后了,却仍旧黑着脸,她才放缓了表qíng,勉qiáng牵动了下嘴角:老家伙,那是我老爹,谁敢动他我定会要了那人的命,即便是余念修也不例外。以前我一无所有时是这么想,现在更是这么想。可是,我比谁都了解我爹,他若是真被余念修找到了,宁死也不会连累我,又怎么可能被别人活擒? 范志傻愣愣的眨了几下眼,半晌后,像是恍然大悟了:你的意思是 兄弟们,进城找漂亮姑娘去了!没料,ròuròu已经懒得再理会他,眉梢一扬,几分痞味爬上唇角。她挥了挥手里的刀,半真不假的大喊着,让先前浓郁的沉重散去了些,身后追随入济城的士兵们,也都顾不得身上的伤,嘻笑开了。 一阵风chuī来,范志觉得背脊一凉,禁不住颤栗了下。慢慢的,当注意到云龙唇边那丝温暖的笑意后,也跟着释怀了。这些孩子们,嘴上个个歹毒得很,其实进了城后谁还有心思找姑娘? ======================================= 黑压压的军队,团团簇簇拥在擎阳后的驿站,人很多,却很静,格外肃穆。 许逊崩直脸有些忐忑地看着前方甬道,身下的马时不时的晃悠,马盅在一旁乱七八糟地哼着小调,试着想调节下气氛,却无济于事。 你到底在怕什么?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马盅实在想不透为什么这一次的许逊特别反常。 我怕云龙一时冲动乱了阵脚。 我倒是很信她。阿盅知道,在旁人看来这是种盲目的信任,可他太过清楚,若是平复不了心境,云龙断然是不会拿那么多条人命去冒险的。 许逊转头,含笑看着阿盅边说边挥舞手中长缨的模样,不禁恍然。想到了云龙前些天的那句话像阿盅这样单纯岂不更好。是真正的好,单纯的眼中看不见太多尔虞我诈,一日兄弟,便是终生的兄弟。 没让许逊有太多发愣的机会,甬道上飞舞的旗帜跃入眼帘,伴着尘沙,马蹄声渐渐bī近:许将军,昶军来了! 看吧,我就知道云龙绝不会误了大事!阿盅有丝得意的昂起头,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去擎阳。许逊也跟着笑了,迅速地转过方向后,他默默聆听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厉声命令。 在冀王骑兵的追赶下,昶军就像疯了般拼命的逃窜,一路直bī擎阳。对于他们这些毫无经验的新兵来说,唯一能做的求生反抗就是逃跑,擎阳似乎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地方。那里有他们的皇上,有他们的亲人。 许逊领着军队饶过小路,停驻在了擎阳城外,看着远处平静祥和的城门口,无数百姓进进出出,若不是身后连绵的战火,还真有太平盛世的错觉。突然泛涌起了几丝怜悯,许逊率xing地挫了挫鼻子,不愿去预料目睹稍后的杀戮。 尽管如此,有些事总避免不了要上演。 没多久,随着喧嚣的叫喊声,原本宁静的城门口就鼓噪开了。百姓们本能的四处逃散,场面一时陷入混乱。追随昶军而止的冀王骑兵见人就杀,无论是卒是民。 凄厉的惨叫声刺入耳膜,马盅咬着牙,看向许逊。在见到面无表qíng的他之后,终于按耐不住:快发兵啊! 闭嘴!阿盅的叫喊声,让身后的士兵也开始躁动了起来,许逊脸色铁青的吼了他一声。跟着,继续调转回目光,冷看着擎阳城门处的屠杀。 原本还想顶嘴的,可当马盅瞥见许逊起伏剧烈的胸膛后,噤声了。他意识到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可能会让云龙的所有牺牲都付诸东流。亲眼目睹这样的血腥,许逊的心里应该也不比他好过到哪里去。 若是这时候他还添乱的话,只会让身为主帅的许逊乱了方寸。 透过沉重的烟霭,马盅憋着气看巡守城门的将士决然地想关上城门,不去理会兄弟们的生死,更顾不上那些百姓。似是接到了命令,擎阳城楼上陆续出现备战的将士。箭头齐刷刷的对准城下,漫天箭雨落下。 喧天的嘶喊声中,谁都辩驳不清敌友的。血渗透了暗huáng色的土中,也撩拨了冀王骑兵们潜在的血xing,他们就像被蛊惑了般势如破竹的一路屠进城门。 城破了许逊自言自语地呢喃了声,命令的话语还没出口,身后士兵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向擎阳城。 保护百姓,杀光余念修的兵!马盅的叫嚣声划破长空,格外响亮。 让早就忍耐不住的近千将士更是士气沸腾,浩浩dàngdàng的冲破了擎阳城门。放眼望去,城中棋盘式的街道上,已经渺无人烟,只有无数纵横jiāo错的尸体。尚还活着的百姓们纷纷拖儿带口,躲进就近的屋子里,城中弥漫着腐朽的血腥气。 马盅左右观望了会,手一伸,凌申军就训练有素的散开,很快就搜寻到一队冀王骑兵的身影。他们跨坐在马上,古铜色的脸上被血覆满了,手中长缨不断刺向街边的稻糙堆。虽说一直都是效忠冀王的,但是从前晋王还在时,他们从没少受过气,对大昶朝廷积怨已深。想到向来和晋王同流合污的夏侯俨玄就在擎阳城中,却苦苦寻觅不到他的身影,这些骑兵难免开始迁怒起百姓。 放开我儿子!随着这声声嘶力竭的喝止声,一旁原本不起眼的猪笼涌动了下,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冲了出来,手里还费力地抱着个七八岁大的娃。 夏侯俨玄在哪?骑兵首领丝毫不理会老人的叫唤,紧拉住一个昶军打扮的男人,喝问。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个士兵全身颤抖着,频频摇头,奋力地想挣开钳制。眼露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娘,当见到骑兵挥动马鞭毫不留qíng的朝老人抽去时,他就像疯了般,又咬又叫,被骑兵首领猛地甩开。 眼看,刀就要刺向他的腹部。马盅突然杀出,长缨一扬,视线被赤红色覆盖,那个首领的头颅重重跌落在地上,整队骑兵开始慌乱。 跌坐在地上的老人,连忙遮住怀中男孩的眼睛,嘴里不停念叨:娃儿乖,你爹没事,咱们都没事了凌申军来了,凌申军来了 她的碎念声很轻,却还是飘进了刚赶来的许逊耳中。看着眼前的画面,他颀长的身影一僵,不合时宜的笑了,这笑意氤氲进眼底透出欣慰,凌申军来了,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带着的信赖让他觉得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值了。 第五十四节 夜色笼压,华灯初上,擎阳伴宫里热闹异常,吆喝声山歌声此起彼伏。 擎阳伴宫是怀帝刚继位时始建的,为了讨好鞅妃,铺张奢靡更胜蓟都皇宫。对于擎阳百姓来说,这里一直都是只可远观的地方,谁都没料到,有天能真真切切的站在伴宫里。 凑热闹的人群拥挤在正殿外,纷纷探着头,才发现比起正殿,外头的奢华压根算不上什么。殿内有无数根偌大的赤红色宫柱,柱上镶嵌着金箔贴成的祥纹,最为惹眼的是高台前藻井,雕着jīng致的一龙一凤,规格尤为庄重。 第64页 ròuròu单手端着大碗酒,出神的仰着头,目光睇视着左侧的凤纹。 忽觉唏嘘,这是怀帝为娘建的宫宇,那个凤纹象征着娘拥有过的荣耀。ròuròu眨了眨眼,感觉不到丝毫的欣慰,心底反倒有着讽刺。说不上为什么,能让ròuròu真正联想的凤舞九天的,唯有殷后,那个对她影响至深的女人。 曾经,她一直期许有天能像殷后那样,合棺之日被万民吊唁。直至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才幡然觉悟,这根本不是值得羡慕的人生。有时候,她甚至埋怨义父,恨着怀帝。 那样的女人,真正该拥有的宿命,不是bī着自己用羸弱双肩扛下天下重任,而是溺在爱人怀里痴傻的笑 云龙哥哥,母妃呢?我想见母妃。 有双ròu嘟嘟的小手忽然窜出,拉扯着ròuròu的衣角,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很轻,却让高台上原本闹腾的气氛瞬间凝滞。 ròuròu滞愣了会,蹲下身一把将左津抱起,掐了下他水嫩的脸颊,突然给他灌了口酒。看着左津被辛辣的酒呛得猛咳,眼眸水水的,她才开口:这碗酒是用来祭你母妃的,喝下它,从今以后做个真正男儿,泪往肚里吞,血为百姓流。看到外面那些人了吗? 嗯。左津半知不解地吸了下鼻子,顺着ròuròu指的方向,看下殿外,嗫嚅着点头。 记住他们的笑脸,那是你母妃的命换来的,所以往后你要誓死守住他们的笑声。 母妃不在了吗?闪神了片刻,左津并不懂得ròuròu话中的意思,他只是凭着感觉猜测。 ròuròu沉默了会,轻笑出声:有些人永远都会在,活在百姓世代相传的口中。就像,如果有一天云龙哥哥不在了,津儿还是会一直记得我的,是不是? 嗯,我记xing可好了。云龙哥哥会抱着我飞,还有周公公会陪我丢沙袋,还有父皇会为我做好大好大的沙袋这些我全都记着! 傻孩子。ròuròu低嗔,心底一软,涩涩的。任由一旁的侍卫为她再次倒满酒,跟着敛去了笑容,看向高台下的将士们:祭那些死去的弟兄们。 一路平安!云龙的话音刚末,底下将士们就齐齐举起手中的酒,高喊。 先前打了胜仗的喜悦不见了,这才发现即使赢了也本就不值得庆幸。他们所喝的这些庆功酒,是太多人的血酿成的,入喉的是苦涩。 你今天看起来还真别扭。难得见云龙这么感xing,阿盅反而觉得不怎么适应,她的话,更让他忽然怅然。 ròuròu喝着酒,炯亮的眼睛看着阿盅眨了几下。她也知道自己今天有些不太正常,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觉得心里堵得慌。那些将士们的信任,反而让她心惊。珏尘至今的杳无音信,更让她笑不出来。 何况,夏侯俨玄还逃了,她所了解的夏侯俨玄是个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可他们却无法猜测到,他的下一步会是什么,这种感觉让人很不好受。 算了,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即使是死,我也会给大伙先去探路。说着,ròuròu大笑,用力扬了扬手中的酒碗。清澈的酒溢出碗边,溅了一地,正殿里士兵们的qíng绪也高涨了起来。 一时,正殿变得很喧闹,不少大胆好奇的百姓也都纷纷涌了进来,只想着一窥传说中的凌申军。趁着酒xing,士兵们开始畅所yù言,时不时的有人会崩出一两句玩笑闹着云龙等人。一起拼杀了太久,一次次的在生死边缘捡回生命,彼此间的关系早就宛如亲兄弟般了。 直到有个看起来和ròuròu差不多大的孩子,突然大笑着冒出一句玩笑:时将军,不如您就领着大伙杀进蓟都,自己称帝,兄弟们都愿意为你拼了! 话末,正搂着阿盅说话的ròuròu忽地僵硬住动作,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猛地扫向那人。高台上,许逊等人的目光全都聚向了ròuròu,脸色皆变得煞白。谁都没敢再说话,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ròuròu稍后吐出口的回答会让人倒抽凉气。 ròuròu眯起双眼,灼热的视线片刻不移的聚向说话的士兵。她认得那人,是她曾经在蓟都收编的,算起来的确跟了她不少时日。一直以来她渴望被每一个凌申军接纳依赖,却不要这样的信任。 沉默了很久,就在阿盅快要忍不住想开口斥骂那人时,ròuròu终于出声了:老家伙,鼓动主帅叛变,按军法该怎么处置? 斩。犹豫了会,范志说的很轻,眼梢偷偷飘下那个开始冒冷汗的小士兵。 带出去,军法处置。ròuròu说地很淡,连眼都未曾眨一下,甚至不再看底下人的反映,任议论声四起,她只紧抿着唇看似镇定地转身离去。 这毫不留qíng的答案透着不容置疑,底下的士兵们开始意识到了事qíng的严重xing。有些想求qíng的,也只好乖乖的噤声。唯有向来冲动的马盅,冲着ròuròu的背影大喊:时云龙!至于吗?不过是句玩笑而已! 她没错。我们只是赢了一场仗,即使天下既定,剩下的路还很长,谁不是如履薄冰的活着,有些玩笑注定开不得!许逊伸出手,qiáng压住冲动的马盅,一直深锁着的眉头缓缓舒开,ròuròu的反映让他松了口气。 他承认自己害怕,怕渐渐学会独当一面的云龙,野心也随之膨胀了。 他只是个小士兵,什么都不懂,就算错了警告就好,何必要 呵终于ròuròu停下了脚步,从鼻间轻哼了声,笑转过头看向气红了脸的阿盅:杀一儆百而已。我要这些弟兄们记住,也要我自己牢牢记住!今天的时云龙是因为凌珏尘而存在的,没有他,就没有我! ròuròu没有再去理会旁人的表qíng,只是转过身,径自离开。她突然想远离开这一切的喧嚣,可以有个安静的地方,静静想念他。赢了,可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单纯就想暂时丢开所有,像从前那样躲在珏尘身边做着默默无闻的时ròuròu。 ======================================= 又是一年冬,寂寞的冷。午后天边,阳光是淡淡的鸳鸯huáng,不刺眼,却薄凉刺心。 ròuròu靠立在城墙马道上,这里是擎阳,离蓟都好近。风土人qíng全都被感染上了蓟都的味道,让人轻易就产生了错觉。好像还是置身在去年冬日,她依旧怀揣着同样的心境,静静等待着珏尘的出现。 一眨眼,眼帘中的画面又回到了现实。ròuròu嗟叹了声,默默地低下头,百无聊赖的整理着衣衫。她开始觉得无力了,珏尘不在,笑和悲都找不到人分享,这些天除了闲逛ròuròu什么都不想做。 直到余光扫到端润急匆匆奔来的身影时,ròuròu才敛起眉,好奇地看了过去。 出出事了。 怎么了? 兵变了 端润的话还没来记得说完,远处就传来喧哗声,ròuròu迅速跑上城楼。居高临下的探头看去,能瞧见不远处有不少士兵大声叫喊着什么,许逊和马盅费力想镇压住他们,但似乎有些无济于事。 怎么会这样?ròuròu觉得困惑极了,就在昨晚大伙还一块打猎,一起闹。 他们知道你是个女孩了,觉着被欺骗了。 ròuròu噤声,不再多做询问了。默然看着军队慢慢bī近城门,她却不合时宜地嗤笑出声,能猜到这一定是夏侯俨玄的杰作。就像曾经的营啸一样,常年离家饱经战争的士兵们是经受不起挑唆的。可能只需要一两句慷慨激昂的话,就能挑起他们潜藏的不满。 时云龙!已经有人率先策马bī至城楼下,仰起头大喝出声:你不过是介女流之辈,凭什么领导群雄。这分明是利用将士们的信任,让大家都跟傻瓜似的被你耍的团团转! 给我弓。愣了会,ròuròu眼神凌厉地看着那个将士,瞥见其他士兵也正纷纷朝城门处赶来。她转身,大声地冲着守卫城楼的范志命令。 云龙,杀不得。就立着一旁的范志,迅速把自己手上的弓往身后藏。就连他都看得出,城楼下那个将士一定是带头鼓噪的。他跟云龙一样恨不得一箭she死他,可现在的局势不是可以冲动的时候。 ròuròu重重吐出一口气,牙关紧咬,下颚也跟着颤抖。气还没顺过来,原先城楼上的其他士兵,突然动作一致的举起弓,纷纷对准她。 你让我等死吗?这齐刷刷的动作,让ròuròu的心彻底凉了,她冷着目光紧睨着范志。 云龙,离开擎阳吧。他们只是一时激动,不甘心跟着个女人打仗,你先离开段时间,许逊他们会安抚好那些人的。 你觉得我会走吗?如果ròuròu一顿,目光扫过城楼上的士兵们:如果就因为我是个女人,他们就可以下得了手杀我。那或者,死对于我来说倒反而是种不错的归宿。 可是端润仍旧担心,这件事原本就可大可小。虽说兵变的只是小一部分人,可是如果云龙选择继续耗下去,整个凌申军的士气会被重挫。 就在城楼上的众人相持不下时,城中甬道上也闹开了。不少百姓突然冲出挡在bào乱的士兵前,抵死不让他们靠近城门上的ròuròu。百姓们是单纯的,在战乱的年代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利益并非丰衣足食,而是能活到现在。他们不管时云龙是男是女,只知道凌申军在她的领导下,是在为百姓的命而战。 阿盅,去保护百姓。被一群疯狂的将士围在正中,许逊有些应接不暇,只听到他声嘶力竭的声音冲出人群。 没料,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反而把让百姓变得更加冲动。 ròuròu靠在墙边,俯瞰着底下沸腾的人群,禁不住地闭上眼,谩骂出声:他妈的,我们低估了夏侯俨玄。 嗯,那三万昶军一定有问题。端润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偷瞅了ròuròu一眼,印象中ròuròu已经很久不讲脏话了。这一次当真是被惹怒了吧,想来那三万昶军待在营中的这些天,定是撺掇了不少凌申军。 那些耳根子软的,恐怕心里早就对云龙燃起了不满,加上前些日那个士兵只是开了句玩笑,就被云龙斩了。也就在不知不觉间,让他们的愤慨更深了,才至于造成今日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把弓箭放下!她是皇上委任的将军!范志义正严词地叫喊。 第65页 这话却反让其他人的qíng绪更失控,一个女人配做将军吗?她懂打仗,懂谋略吗?根本就是在拿我们的命开玩笑! 那你们怎么还不去死。ròuròu横了众人一眼,心里是真觉得讽刺,她若糙菅人命,他们还能站在这大吼大叫吗? 云龙,闭嘴啦。眼见士兵们被这话激得更气愤了,端润赶紧用力拽了下云龙的衣袂,压低声音规劝着。 不要拉我!ròuròu甩开了端润的牵制,大咧咧的站上楼台,睥睨着那些人:反正我就是个娘们怎么了。对,我不懂打仗不懂谋略,生气就他妈的只会叫嚣。我没坐地上耍赖,已经很客气了。瞪什么瞪,那么小的眼睛还瞪人,有种就一箭she过来! ròuròu原本就已经气得不轻了,再加上站在最前头的那人眼太小,还试图想拼命的瞪她,更让她觉着不顺畅。 被ròuròu这样一闹,那些举着弓的士兵们反倒真不敢乱来了,面面相觑了许久。直至城楼下突然想起一阵哀嚎,声音很凄厉,刺破长空,也让所有的喧闹在片刻似乎就消停了。 所有的目光全都聚到了城下甬道,先前率先冲着ròuròu嚷开的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箭稳稳地刺进他的心脏,一箭便毙命,让众人禁不住的倒抽凉气。随着一声马鸣,一道墨黑色的身影冲进城门,ròuròu定睛看着,紧悬的心放了下来,顷刻吁出久憋着的气笑颜如花。 谁要是想要和他一样的下场,就继续闹。 霸气十足的吼声响彻四周,马上男子眼眸锐利扫过不远处的将士,许逊嗟叹轻笑,松了口气伸手拍向身旁马盅的肩:他总算来了。 阿盅始终紧绷着的脸也放松了下来,回以许逊一记苦笑,我猜想,云龙今晚估计会气得让他睡大街。 原以为珏尘这个时候出现,会把士兵们镇压住,没想到不怕死的还大有人在。才安静了须臾,跟前的士兵中就又传出一道喊声:我们就是不甘心跟着女人打天下! 这一次不需要珏尘亲自动手,许逊的刀已经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就在他快要下手前,却被珏尘冲上前阻拦住了,面对许逊的质疑,珏尘倒是笑得颇为轻松:我想让他死的明白些,也想让剩下的人活得明白些。 随着珏尘的出现,一路尾随着他的士兵也迅速的冲上城楼,很快的,就把那些矛头对准ròuròu的士兵给镇压了。场面似乎是控制住了,可是,ròuròu仍旧屏息看着城下的那道身影。她默默地吞了口口水,紧握住端润的手。 ròuròu看得正出神的时候,珏尘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听起来比她更生气。 就是这个女人,奋不顾身的领着你们一路拼杀;也就是这个女人,为了你们的生死,几乎忘了自己是个女人。你告诉我,凭什么去不甘心?都给我记住说着,珏尘略微转过身,轻飘了眼城楼上的ròuròu,才轻声继续说道:如果选择相信我,就必须相信我的女人。我不是云龙,不会对你们手下留qíng,如果谁还不服,我会杀到你们心服口服为止。 端润,我怕我会忍不住冲下去杀了他,你一定要用力拉住我ròuròu的声音透着哽咽,唇轻微地颤动着,眼眶里有明显的雾气浮上。 见端润哭笑不得的点了下头后,她才敢又一次看向珏尘。珏尘的那番话把ròuròu的所有委屈全挑了起来。她何止是忘了自己是个女人,甚至险些迷失了自己,可是先前她怎么也没想过,这些她誓死想保护的将士们,有天会对她挥剑相向。 而ròuròu更觉得生气的是,这个最为了解她的男人,竟然也都快忘了她不过只是个女人,独撑不了太多,可他却一直放任她在风口làng尖滚爬,直至现在才出现 第五十五节 银亮月色,透过窗格的镂花泄进窗内。 一屋的月光中珏尘靠坐在椅上,支着头,含笑看着ròuròu忙碌的模样。打从一进屋起,她就奋力和手中的火石抗争着,折腾了许久,总算是把灯芯给弄亮了。 吁出一口气后,她木呐的看着那盏烛光,发着呆。许久后,又缓缓的调转回目光,直条条的瞪视着珏尘,语气含着埋怨:为什么你可以那么镇定,我们那么久没见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也不激动,起码应该冲动的抱着我不放啊。 傻瓜。珏尘垂下头苦笑低嗔,原以为隔了好些时日,这丫头的xing子会有些许的改变。 没想,一切如初,幸好如初。 凌珏尘,我很想你!你都没有话跟我说吗?ròuròu不争气地轻喃,之前明明是气他的,气到恨不得想杀了他。可当硝烟淡去,渐渐平静了后,她才发现剩下的只有思之如狂。 珏尘没有急着回答她,只是含笑起身,默默地走到ròuròu身后,如她所愿,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熟悉的踏实感,让他的眉间氲出安心的笑意。隔了许久,珏尘才闭上眼,在ròuròu耳边呓语:辛苦了。 在收到消息连夜赶来擎阳时,珏尘总觉得有千言万语想跟她说,真正拥抱住她的瞬间,所有的思绪全都冻结了。他能说的,想说的,也不过只此一句了。 寥寥三字,却酸了ròuròu的鼻腔,qiáng忍着哽咽,她用力的摇了下头。 ròuròu清楚自己,她就是小jī肚肠计较回报,从不做不值得的事。她爱凌珏尘,为他去涉及血腥杀戮,就一定要他明白要他看见。她不稀罕他的溢美之言,只要这三个字的肯定就够了。 我去见过他了。隔了好半晌,珏尘才出声,很沉重。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ròuròu轻颤了下,随后沙哑着声音问道:他是不是想跟你联手? 嗯,为了不想引起夏侯俨玄的戒备,他才说活擒了老爹,目的只是想引我们去商谈。说完后,珏尘侧眸打量着ròuròu的表qíng,静待着她的反映。 她看起来很平静,眨了眨眼眸后,才略微转过头,你答应他了吗? 没有。 说着,珏尘放开ròuròu,拂了下衣裳靠坐在了chuáng沿边。目光看起来很深幽,落在了窗外的竹林上。脑中,浮现出了念修在西津时所说的话,至今仍让他徘徊难定着。 西津城楼边,念修负手而立,与他比肩俯瞰着蓟都的方向,曾说过:我至今还记得蓟都瓮城里,我们发誓过要做一辈子的兄弟。也至今还记着,我四岁时学会了写的第一个名字不是自己的,而是凌珏尘我们还能不能做回从前那样荣rǔ与共的兄弟? 周遭静了,ròuròu倾了倾身子,紧睨着珏尘的表qíng,能从他的眼眸中窥探出他的百转思绪。嗟叹了声后,她大咧咧的在他身旁入座,为什么不答应?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吗?那时我答应回来后会给他们每个人带件东西,我欠他一个女人,而他要你。 呵,你不舍得,所以就拒绝了和他联手?ròuròu能感觉到心底的那丝窃喜,边说,她还边摇晃着身子轻撞珏尘,当瞥见他嘴角悄然浮现的笑意后,不禁心qíng大好。 珏尘无奈的伸出手揽过她,再次确信自己当真是爱她爱到没药救了。他知道一旦有了牵绊,便容易处处受制于人,但此刻即便是受制,他仍旧觉得窝心:你放心吧,我这辈子也就睡过你这一个女人了,凌家血脉的延续就靠你一个人了,我们还没生一窝娃娃,我怎么能把你当东西去jiāo换。 哈哈,就一个吗?那你还真是眼光独到,居然让你捡到个极品。现在市面上像我这种的可枪手了,你得放心里疼着捂着,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被别人抢了去,到时有你哭的。ròuròu猖狂地笑倒在他身边,喜欢听他略显粗俗的话语,因为知道在人人面前大义凛然的凌珏尘,唯独会对她如是。 兴许,只是属于女人的虚荣心。能被他这般的对待着,即使未曾有过风花雪月、山盟海誓,也觉得一生愿为他活。 ròu团子。看着眼前笑灿了的她,珏尘心底一松,蓦地有些恐慌,怕有天再也见不到她的笑了。紧了紧眉后,他问地很认真:我知道这问题很幼稚,可我还是一直想问。我和他之间,你爱的究竟是谁? 闻言后,ròuròu敛住笑意,直起身体挑眉看着珏尘。许久后,气氛凝滞,她却又哼笑出声:你知道吗?我是个女人,心底掖着的不是壮志凌云,而是女人的自私。我要你君临天下,所以才甘愿为你戎马峥嵘,但并不是为了成全你的宏图霸业;我恨不得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如何爱你的,我要的结局不是天下百姓安康,而是我们的爱能千秋万岁。 傻瓜,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我要的结局是你在身边。珏尘呵笑,从前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喜欢上ròuròu。现在想来,也许只是那份透彻,即便身处腥风血雨中,她眼中的天下,也依旧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天下,便是这单纯宛如世间至宝,惹人呵护。 这一夜,很踏实,有份仿佛天下既定般的安宁。他拥着她,她枕着他,同chuáng同衾同梦。 直至天亮,珏尘微眯着惺忪的睡眼,感觉到身边chuáng榻上已经空无一人后,才猛然清醒,弹坐了起来。有股不祥的预感袭来,当端润突然闯进屋子里呆滞地凝视着珏尘后,这股预感得到了确认。 云龙她守城的侍卫通报,说半夜有看见像时将军模样的人出城 ======================================= 夕阳的红笼罩了整个庭院,红绡般的丝云徘徊在天边,清冷微风扰动了院中的冬青,扇门内一室寂凉。左沅紧了紧手中的汤煲,看着躺坐在坐榻上出神的念修,忍不住从鼻间笑哼出声,撩起碍事的裙摆拾阶而上。 喝碗汤吧,我亲手煮的。沉默了许久,见念修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左沅斟出汤,提点了句。 嗯,辛苦了,搁着吧,我一会就喝。念修还是怔怔地看着门外,连眉都没抬下,回应的漫不经心。 还在想凌珏尘的事吗?左沅声音很柔,如chūn风般抚过,淡淡地。侧了下头,她缓步走到念修身旁,替他捶着肩:即使你们联手入了蓟都,你当真甘心臣服于他吗?还是你想功成后,带着她一起身退? 有什么不行吗?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让左沅僵硬住了动作,嗫嚅:那我呢? 第66页 你?这问题让念修有些措手不及,愣了会,他回道:放下仇恨,寻一个良人,做一个寻常妇人,那才是女人的宿命。 这话让左沅禁不住的嗤笑,谁会要一个已经嫁过两次的女人?谁又会值得她再次委身下嫁?她闭上了眼,掩去了眸中的绝望,冷声说:在狠狠伤过一个女人之后,你没有资格再说爱她。你扪心自问过吗,如果盈夜不死,时ròuròu能入了你的心? 呵,你不懂,就像那时的我也同样不懂。想到这,念修往前倾下身子,手拖着腮,脸颊上浮出浅笑:我第一次遇见盈夜时,只单纯的觉着她漂亮,看着看着就出神,当时她说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滚一边去!。很奇怪,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似乎是喜欢上她了。很久之后,再次回忆起这句话,才发现,那是蝶泉边ròu团子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那又如何?晚了。你不是她,你体会不到她的痛,曾经是,现在也是。左沅讽笑,念修不懂,可偏偏她能懂。 只因为她正经历着曾经ròuròu经历过的痛,冷眼看着他为另一个女人痴迷,还要qiáng颜欢笑扮演好红颜知己的角色。左沅始终盼望着有天她也能如ròuròu般顿悟,彻底远离了余念修这毒药,可她却发现这毒蔓延至心肺了。 念修蹙眉,左沅的话语让他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没来得及深思,侍卫的通报声便传了来。 凌申时云龙求见,这是拜帖。 顷刻,屋子里静了,念修瞪视着那张赤红的拜帖,颤抖着手接过。他无法诠释清此刻的心境,太过混杂,甚至连想说句完整的话都困难。 驸马 她在哪?侍卫的提点唤回了念修的神,他qiáng自平复住紊乱的心跳,问道。 回驸马话,还在城外,末将不敢擅自领进城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领时将军进城,先带她去驸马常去的酒馆,准备些热腾的好菜。没等念修开口,左沅已经下令。时ròuròu这时候来定时日夜跋涉还饿着,她想起念修曾说过那家酒馆的酒有临阳的味道,兴许那里比公主府更适合他们叙旧吧。 侍卫领命退开口,念修才旋过身,深看了左沅一眼,慰笑:谢谢。 不用谢我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问下时ròuròu,当日她成全你和盈夜时,是否在乎过你的一句谢谢。 你这一次,纵然念修再傻,也能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不免有些惊诧。 别说了,快去吧 ,别让她久等了。入冬了,天寒着呢,你不是说她最怕冷吗? 话末后,左沅含笑看着念修轻点了下头后,便迅速的转身离开了。直至那道背影消失在了夕阳余晖中,她的笑容也渐渐消弭了。有些人的命生来是随波逐流的,一如她;左沅尚还记得下嫁给庞肃时是盈夜给她点的妆,当时的盈夜说往后要嫁的男人会是羡煞她的,一语成谶了。 左沅一直羡慕夏侯家的人,有殷后的庇护,能随心所yù的活,尤为羡慕夏侯盈夜。后来的她听说盈夜爱上了一个临阳来的无名小卒,那个男人说要为她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还曾取笑过。 可有谁料到,有天她也会载在这个男人手中。 想着,左沅抬眸迎上刺目的夕阳,任那诡谲的橙红灼伤了她的眼,唯有如此,泪才能顺理成章的流。 余念修这是唯一帮助她和命运抗争的男人。终于,她也能如夏侯家的人一样,不再逆来顺受了。 ======================================= 念修到酒馆时,天色已经暗了。窗间灌入的风越发刺骨了,半启的轩窗敲击着窗棱,啪啪作响。 弦月满了,落在天边,格外晃眼。银色月光洒在窗外的海棠上,随风飘dàng,荧红色的光芒如同无数魍魉眨着眼眸。 这夜,太魅,让人轻易就能怅然失神。 而正立在厢房窗边,望着窗外的那个绛紫色身影,更让念修神魂尽失。 ròu团子须臾后,念修开口,唤得很轻,小心翼翼的怕打扰了这份静好。 在这声轻唤下,那道身影略微颤抖了下,随后才缓缓地侧过头,斜睨着他。当看清那张侧脸后,念修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ròuròu穿女装,在蓟都时也曾有过好多回,但脸上总被晋王府的婢女们雕琢上浓厚的妆,掩了她的本色。 可眼前的ròuròu不同,那张脸是不沾脂粉的纯然,她的肤色不白皙而是阳光打磨过的颜色,简洁的绛紫色襦裙修裹住她的身体,兴许是跋涉赶来的缘故,高束的发髻散乱下几缕,垂在额间,透着散漫随意。 这回眸挑眉侧看的模样,让念修有时光倒流的错觉,宛如见到了蝶泉边那个赤luǒ着身子,怒嗔他的小女孩。转眼,已然亭亭玉立,娇恋在别人的怀中了。而他,只能这般远远痴瞧着,不敢靠近。 不认得了吗?ròuròu耸了下肩,挑眉笑问。 你来这边做什么?念修试探着,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丫头定是偷偷溜出来的。 来玩咯。说着,ròuròu转过身,垂着头,有些别扭的拉扯着身上的衣裳,我找遍整个凌申,都找不到一个人能陪我畅快淋漓的醉一场,所以就来找你了。 呵,凌珏尘也有做不到的事吗?这个很ròuròu式的回答,让念修禁不住的笑出声,心qíng豁然好了不少。 当然没有,珏尘在我心目中是无所不能的,只有我不想要的,没有他给不了的。只不过即使如此,凌珏尘和余念修仍旧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谁都取代不了谁。 可他还是取代了我 哎呀,你怎么还和从前一样罗嗦。到底要不要陪我喝酒,咱们今晚抛下所有事,像以前一样狠狠地醉上一场,如何?说着,ròuròu索xing转过身,大咧咧伸手搭上念修的肩,嘴角是痞味的笑。 好。顺着入座后,念修边为ròuròu斟了杯酒,边感慨:还记得你最后一次在我面前醉倒是什么时候吗? 不太记得了。ròuròu嗅着酒香,回的有些心不在焉。也确实经历了太多事,遗忘了太多事。 念修抿了口酒,辛呛的滋味一直氤氲在心肺,他却恍惚了:我记得,是安旅刚死书生服刑前,那一夜我一生都忘不掉。 咦?盈夜死的时候,我们也醉过啊。 那次醉倒的人是我。 也是,醉得像头猪,还压得我喘不过气。 话题就这样被挑开了,这一夜,他们聊了很好多,前尘往事一幕幕呈现在眼前。在这之前,谁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能这样聊起安旅、书生还有盈夜。惦念的不再是他们的死因,而是从前大家在一起时的热闹。 直到酒壶空了,左沅忽然端着壶新酒推门而入,所有温馨的假象顷刻覆灭。 ròuròu紧握住酒盅,死死地睇视着那壶酒。 你做什么?念修蓦地站起身,紧掐住左沅的手肘,阻拦了她的动作。 还用问吗?时将军都猜出来了,你又怎么会不明白。左沅飘了眼ròuròu,语气讪凉:她是凌申的将军,是凌珏尘的女人,众目睽睽下进了西津城,纵然你让她活着离开,三军将士肯吗?她必须死。 酒盅的破碎声冲出厢房,先前的宁静不在了,凝重压抑的气氛甚至弥漫了整个酒馆。 窗外,是乌鸦的低鸣声,凄厉地划破夜空。 翌日清晨,日出西津,东方渐白。 掌柜突然疯了般的冲出酒馆,脸上血色全无,一路沿着街狂奔,惊扰了街边刚出来的小贩,也打破了清晨的沉静。 隐约,能听清他似乎在叫喊着:余驸马bào毙了 第五十六节 初冬,天,薄凉。 擎阳城的热闹越显沸腾,夹道、欢呼、称讼,跨入城门后眼前的一切,都是ròuròu从未想过的。然,这一刻却真真实实的在眼前在耳边,却不是她想要的。眼眸在混杂的人群中搜寻了圈,ròuròu见到了无数张陌生的笑脸,也见到了夹道尽头迎接她的许逊等人,唯独,没有见到他。 你居然活着回来了。眼见ròuròu在将士的簇拥下,缓缓走来,许逊禁不住的举起手,狠狠的拍向她的肩膀。话,依旧毒;心,反倒雀跃。 我还没把你蹂躏够,怎么舍得死。ròuròu挑了挑眉,掩去了脸上的疲惫,笑得灿烂。 眼眸中充斥着的血丝掩不住似箭的归心,日夜兼程中,ròuròu唯一的念头就是想他、想家。她终于又有了一个家了,又有了个可以放在心头记挂的人了。人群中,终究没有找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ròuròu不觉得意外,只是难免失落。 她清楚,珏尘一定是真的生气了,但若再抉择一次,结果仍是如此。 他在房里,谁都不愿见。 看出了ròuròu的心思,端润附耳低语了句,神色中尽是担忧。 人群还在吵闹,杂乱的议论声中时不时的夹杂着余念修这三个字。ròuròu跃下马,脸色崩得很紧,随意的把手中缰绳丢给侍卫后,她正yù跨步往伴宫走去,马盅却突然面色凝重的挡在了她的前头。 是真的吗?你杀了念修? ròuròu僵硬了下身躯,眼神中闪过片刻的落寞,没有说话。马盅依旧不甘心,紧攥住她的手肘,我只是想要你一句话。 阿盅,我很累。ròuròu说得有气无力,轻拨下马盅的手后,她笑得颇为苦涩:身累,心累。我不想回忆那一夜,只想见他,立刻见到他。 在端润等人眼神的示意下,马盅只好咬了下唇,纵有再多困惑,仍是悻悻然的松开了手。 眼看着ròuròu的身影渐渐走远,人群还再吵闹,气氛却霎时沉重了许多。许逊叹了声,缓步上前,轻拍了下马盅的肩,示意他别太担心。他的目光,却始终紧锁在ròuròu的背影上,唏嘘着她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累。 没有人知道ròuròu口中的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却隐约能从她怅然的眼神中,探究出太多无奈。 从城门到伴宫,这一路很长,徒步需要走上很久。沿途很寂静,人群似乎都聚集在了城门口,ròuròu缓慢的眨了下眼睑,黑暗袭来的瞬间,脑中浮现的是念修的笑脸。一直以来,ròuròu从未后悔爱过念修。她始终觉得值得,即便单恋,也曾甜过。 第67页 直到那晚,那杯酒横亘在他们之间时,她是真的悔了。 就因为爱过,无论结果谁生谁死,都是枷锁,一生难逃的枷锁。 臭小子,终于死回来了。远远的,恰巧巡视路过的范志就瞧见了ròuròu。还是没能习惯她的女儿身份,即便眼前的她一身女装,仍旧掩不住的英气。 皇上在哪?在范志面前,ròuròu实在没有心思去qiáng颜欢笑了。他就像老爹,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坦诚相对,不需要有任何遮掩。这一刻,她就是想立刻见到珏尘,除此,别无它念。 范志摇头叹笑了片刻,伸手指了指后头的寝宫,好心的提点了句:小心被扔出来。刚收到余念修bào毙消息的那天,皇上一直念叨着要把你活埋了。 我知道了。 摆了摆手后,ròuròu丢下话,迫不及待的朝着寝宫走去。 呼啸而过的风卷过,伫立在窗口能感受到真切的凛冽,珏尘侧过头,看柔huáng的阳光爬上枯萎的枝桠。耳边,是伴宫外沸腾的欢呼声,心禁不住的紧窒。 我回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珏尘的身子震了下。他没急着转身,只是闭上眼,紧握住双拳。 ròuròu略显紧张的看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后,又一次试探xing地出声:听说你把自己关了好些天? 见他还是没有反映,ròuròu有些急了,暗吞了下口水后,她蹑手蹑脚的靠近珏尘,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戳了戳他僵硬的背脊:还再气我吗? 话还没说完,ròuròu便觉得一阵yīn影笼压而来,挡住了阳光。冰凉的唇覆住了她的,这个吻来势汹涌,让她几乎快要透不过气了。这样陌生的珏尘,是ròuròu从未领教过她,她有些胆颤的想逃开,却反被他推压在墙上,那双有力的双臂撑抵在墙边,圈出小小方寸将她困住再也无法动弹。 随着这个吻的慢慢深入,珏尘更是有些失控,他沉哼了声慢慢将唇移到她的耳畔,用力啃咬了下她的耳垂,ròuròu吃痛的低哼出声,放放开,疼 可这叫唤声却对珏尘起不了任何作用,他皱着眉,越发粗bào的伸手探入她的衣襟。直到指腹间触碰到了属于泪的滚烫,他才清醒了些,放开了怀中的ròuròu,血红的眼深凝着她。眼前女子发鬓凌乱,衣衫微敞,断断续续的抽泣让她的呼吸更显急促。 许久许久后,珏尘懊恼的闭上眼,低哑的声音在ròuròu耳畔响起:连死都不怕,还怕疼吗? 对不起。心跳逐渐平复后,ròuròu抿了抿唇,心疼着珏尘的憔悴:我只是想任xing最后一次 我不在乎你的任xing,你可以无理取闹、可以刁蛮乖张、甚至可以把玩天下,但是,我忍受不了你拿自己的命去任xing!时ròuròu,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到底把我当什么?!珏尘几乎是在怒吼,积压了太多天的怒气,在这一刻全数爆发。 ròuròu有些痴愣地看着这近乎疯狂的男人,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错了,却无悔。 没有话说吗?珏尘慢慢直起身,眯着双眼,挑高眉骨bī视着她。 你是我爱的人,是我唯一可以依附的男人。可是你了解认识你之前的我吗?ròuròu抬起眸,泪水再次覆上未gān的泪痕,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这话,让珏尘静默了下来。他从来都不曾询问过ròuròu的过去,一直以为她那过分灿烂的笑容,是被众人疼宠出来的。那是一段他错过的,属于她和念修的过去,珏尘始终不想去了解,直到现在她主动提起。 我不是要qiáng。我跌倒了会想你来扶,流泪了会希望你来擦,被人欺负了会希望你第一个出现,但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愿你cha手。你从来都没开口问过我临阳的事,是怕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爱念修。这样的你,能冷静处理我和他之间的纠葛吗?我想念修会宁愿死在我手上,也不愿死在昔日兄弟手上。 你真的杀了他?珏尘不敢置信地追问,依旧觉得这事太过蹊跷,或者是他一直不愿去相信ròuròu的狠心。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活着回来了,而你可以安心的攻入蓟都了。ròuròu轻巧的耸了下肩,不愿多谈西津的事。 珏尘目不转睛的盯看着ròuròu的眼眸,良久后,不怒反笑:你觉得我真能安心吗? 哦!你想孑然一身攻取天下,然后娶一堆女人填后宫,那样才能安心,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 那你早说啊,我就跟念修双宿双飞去了 话没有说完的机会,被紧随而来的娇喘声掩盖。就像刚才一样,没有预期的,珏尘忽然俯下身,唇瓣熟悉的温度一直从ròuròu的耳边蔓延到颈项,带着忽冷忽热的气息,让她的心跳乱了节奏。 ròuròu原先就微显凌乱的衣服,在珏尘双手的拉扯下,早就蔽不了体。她眨着迷蒙的双眼,真切的感受着耳际的烧烫,她不是从前了,能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看见珏尘有些失控的表qíng后,ròuròu感觉到了一丝窃喜,她喜欢看他为自己迷乱的样子。 珏尘尚还残留着几分理智时,ròuròu呓语出声,难得的娇媚之音:我好些天没洗澡了,脏 微微愣了刹那后,珏尘抬眸,轻吻了下她伤痕错落的肩胛,很是疼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事,笑语着:只要没有他的痕迹,什么都无所谓。 嗯ròuròu的思绪近乎涣散,淡哼了声,像是回答,更像是呻吟。珏尘的话,让她抑制不住的想狠狠地拥抱他。 我不想追问那晚的事,他死了,以后你再也不会提到那个名字了,是吗? 嗯呼吸,呼吸,努力深呼吸!ròuròu不停的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找回理智,脑中仍旧一团乱,她甚至压根听不清珏尘在说些什么。 像是很满意这种效果,珏尘沉默了许久,专注的亲吻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直至连他的呼吸都开始狂乱,才粗喘着问:ròu团子,我们成亲吧。 ======================================= 是夜,悄然静默,只有若有似无的呼吸声弥漫在皇城正殿内。 几案上端放着一盏茶,冒着袅袅淡淡的热气。夏侯俨玄就这么恍惚的看着出神,许久许久,直至那雾气再也不见,他才缓缓的端起茶盏,呷了口。沁凉甘苦的茶水在舌尖泛开,他不经意的皱了眉,那苦直直的氤氲在了眸底。 环顾了圈空dàngdàng的正殿,夏侯俨玄渐渐觉着殿外的天像是突然亮了。 场景回到了好多年前,怀帝年间,夏侯氏最为辉煌的时候,也是他们兄弟间最为和睦的日子。夏侯俨玄原以为,蓟都的奢靡并没有侵蚀了他们的秉xing,可他错了,那一切的假象都是因为殷后。 殷后猝,大昶乱,夏侯氏也乱了。 这摇摇yù坠的王朝,他曾满心以为自己比晋王更有能力去挽救,而今,悔了。 皇上,渝王来了。公公唯唯诺诺的声音在殿外扬起。 瞬间,让夏侯俨玄回到了现实。周围依旧是空旷的,没有殷后姐姐,没有晋王,也没有吵闹的盈夜,静到让人窒息。 让他进来。 公公颔首退开,须臾后,一道身影独自跨入了正殿。来人有着一张看似与世无争的眸子,像是茫然无措的环顾着正殿,最后,目光触上了龙椅上的夏侯俨玄。相视了很久后,他忽地笑出声,轻抚了下身上的月白色长袍,袍上浅淡的祥纹在灯火下若隐若现。 蜀王爷,别来无恙啊。 他的笑,让夏侯俨玄神游了会。怔怔的看着那双被冻得泛紫的唇,弯出好看的弧度,清灵的眸里还是从前的懵懂之色。似乎没变,又似乎变了很多,夏侯俨玄默不作声的打量了他许久,才开口:今年十六了吧? 十七。渝王的口气是冰冷的,与脸上温煦的笑意极不相称。 闻言后,夏侯俨玄咳了声,一时有些无言相对。记忆中,渝王俨铮向来是沉默寡言的,对权势纷争无心。便因为如此,殷后才让他驻守渝地,远离蓟都。俨铮是夏侯氏中最小的,却并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兴许是隔的太远,大伙对他的关心也甚少。 俨玄原以为他还是那个记忆中天真无害的孩子,可他忘了,俨铮身上终究是流着夏侯氏的血脉。现今的他,一举手一投足,竟让夏侯俨玄抑制不住的想到了殷后,就连嘴角的笑仿佛都如出一辙。 呵,已经那么大了,该成家立业了。半晌后,夏侯俨玄熟络的开口,刻意的想让话题轻松些,更像是兄弟间的久别重逢。 没想,这用心良苦却在俨铮的一声哼笑后,顷刻瓦解:我不想làng费时间,聊正事。听说凌珏尘在筹备婚礼,你有何打算? 你当真可以说服其他异姓王全力帮我?条件是什么?这样的俨铮太难捉摸,让夏侯俨玄竖起了所有戒心。 余念修死了,死在一个女人手中,沅公主也疯了,而今西津人心散乱,那些异姓王除了听我的,别无选择。至于条件,不需要想,我不喜欢谈空话。事未成,先幻想结果,无意义。俨铮收敛起了笑意,却依旧藏不住眼中的单纯,口吻仍然是没有温度的。 静默了些会,夏侯俨玄忍不住的笑出声。以前,世人都以为夏侯氏中最为可怕的便是晋王,这一刻他才真切的悟透,晋王只是最蠢的那个,傻傻的站在风口làng尖,充当罪人。那看似祥和的表象下,原来人人都在韬光养晦、伺机而动。 他和时云龙的婚礼定在下月十六,在那之前,你有没有办法整合兵力,攻其不备? 没有办法。俨铮回拒的很慡快,几乎没有犹豫,凌珏尘会留出不备让你攻吗?即便那场婚宴真的,我想,他也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婚宴。 俨铮并不了解凌珏尘,对他的印象也都是从余念修口中听说的。可那却是个让他真正心服口服的男人,他坚信,凌珏尘既然敢选在乱世娶自己最爱的女人,就一定不会委屈了她。 那你的意思是?夏侯俨玄问道,他不傻,俨铮说的那些他都知道,也并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68页 蓟都城本就易守难攻,你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做,只是缺少兵力而已,不是吗?俨铮铮笑,眼中闪过不屑,哥,防备之心是用来对外人的,而不是用在自己一脉相承的兄弟上。 这一声哥,分明是含着亲切的,却让夏侯俨玄莫名的胆寒。他微眯着瞳孔,目不转睛的看着俨铮,余念修真的死了? 死了。 时云龙杀的?那她是如何安全回到擎阳的?夏侯俨玄还是觉得这一切太过可笑,让人怎么也信服不了。 他愿悄无声息的为了时云龙去成全凌珏尘的天下,谁能奈何?对于余念修的死讯,虽是突然,俨铮却坦然接受。早便料到,余念修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人,活着,眼睁睁的看着时云龙与凌珏尘双宿双飞,等同凌迟;倒不如死在时云龙手上,一了百了。 可惜了,若是活下去,定是一代枭雄。他日与凌珏尘共分天下,也不无可能。 枭雄就必须死的轰轰烈烈吗?见仁见智。耸了下肩后,俨铮已无意再逗留下去,更不想再继续这种漫无目的的谈话:我走了,大战在即,好好养神。 夏侯俨玄来不及阻止,回神的时候,已经连俨铮的背影都眺望不到了。殿外,是冗长凝重的漆黑。即使还是有满腔的戒备,他都没有退路了,只有依靠那些异姓王手中的重兵,才有可能保住蓟都。 可他,不敢去想象,就算最后大昶保住了,他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权利争斗下,夏侯俨铮不再是他的弟弟,而是共谋天下的渝王。一个比凌珏尘更可怕的敌人,太过亲近,随时都可能给他致命一击。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天下初定时,迅速的铲除所有敌人,包括亲兄弟。 第五十七节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端润手握着梳蓖游走在云龙的发间,口中念念有词,不经意地抬首,目光触到了铜镜中怔楞的云龙,不禁好奇:在想什么? 闻声后,ròuròu透过铜镜与端润对视着,扯出牵qiáng的笑容,手qíng不自禁的抚上了自己的发:从我有记忆开始,你是第二个为我挽过髻的人。上一次,是十四岁,那是我第一次扮女装,为了念修,安旅为我挽的髻。当时的她,嘴里念叨的也是这句话。 云龙难得见到云龙感伤的模样,端润顿时不知该怎么劝慰,有些无措的唤了声。 那天,安旅说:往后等到你真正出阁的那天,我一定要这样为你梳发。我也以为一定会是她和老爹送我上轿,会是余念修踢开我的轿门。说着,ròuròu仰起头,忍住喉间的梗塞感:到头来,一个都不在了。 可你是幸福的,那就够了。说实在话,端润实在不习惯现在这样的云龙,扭捏的紧。 是哦,好神奇。走了一些人,总会来了另一些人;失去了一些东西,总会得到一些东西。这是人生感悟,ròuròu说得很诚挚,看向端润的目光也透着缅怀:只有ròu团子始终还是那么好吃。 你真没追求。端润苦笑着摇头。好歹都是要当皇后的人了,居然还心心念念着她的ròu团子,珏尘要是真能奠定天下,什么珍馐美味尝不到。有时候,端润是当真搞不明白云龙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什么话,我的思想是很有境界的,一般人到不了那层次! ròuròu鼓起腮,理直气壮的反驳。端润刚想要回话,就被屋外飘来的议论声打断了。 那些异姓王突然选在这时候一块来,也不知道明天皇上大婚会不会被打乱。 都昭告天下了,皇上哪会允许出差错。 声音渐渐有些飘远,ròuròu回过神,和端润相视了眼后忽地起身,猛地推开窗户,姿态微痞的跨坐在窗棱上,大声冲着不远处那两道身影招呼道:姑娘们,无聊了,过来陪ròu爷聊聊。 身后的端润忍不住横了她眼,云龙这像是在逛青楼般的架势,让她颇为哭笑不得。 时将军好,您是不是饿了?那两个丫鬟打扮的姑娘闻声后,笑嘻嘻的又跑来回来,很是随意的问着安。 兴许是因为之前大伙日日都一块生活在军营里头,南征北战的,凌申的规矩并还不算太严苛,反倒更像一家人。尽管明天就要大婚了,好些人还是习惯称ròuròu为时将军。 才不是,我刚吃了点心。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谁来了?来做什么?抢亲吗? 还不是西津那些异姓王,余念修才出殡没多久,他们身上还带着丧,居然就这样跑来参加将军和皇上的大婚,太不吉利了。说话的是其中一个丫头,穿着粉色的衣裳。倒也不是不懂规矩,而是在时将军面前鲜少有人还能顾得上规矩。 那些人是因为好奇,想亲眼目睹下云龙才来的吧。言谈间,端润也笑着晃到了窗边。关于异姓王的事她听许逊说起了些,那群人一来就拐弯抹角说要见云龙。 余念修的事云龙一直没有再说起过,可传言却沸沸腾腾煞有其事,更是冒出来不少人说是亲身经历了那一夜,那些王爷们此番前来的意图,不得不叫人揪心。 哎呀,我出名了。惊呼了声后,ròuròu故作扭捏的双手捧脸,左右摇晃了几下。 晃得一旁众人的胃部也都忍不住跟着翻搅。 我我不喜欢那些王爷,个个眼高于顶的,也也不看看他们自己能好到哪去。若不是殷后设想周到,他们早就什么都不是了。这次开口的是另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姑娘,脸颊微红,看起来xing子较为内敛。 这话,像是不经意的抱怨,却让ròuròu听出了几分端倪:他们是不是说了什么? 就昨天啊,您和许将军在打闹的时候,正巧被他们瞧见。那个冀王说话可难听了,说什么盛名之下根本难副;左沅输给了丝毫都不如自己的女人,难怪会疯之类的丫头的声音渐渐轻了,时将军倒是没多大反映,只是端润公主的脸色太过骇人,让她不敢多话。 别闹了,明天云龙就要大婚了,让她早点歇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端润轻责了丫头们句,面色很是难看。其实心里也清楚她们并不是嘴碎,只是当真在为云龙打抱不平而已。可转念一想,换做任何个女人,这话听了总会憋气。 小红小绿慢走哦。见那俩丫头识相的噤声,眼露怯色的退开,ròuròu依旧笑嘻嘻的挥手。实在想不起她们的名字了,也只好胡诌。意识到端润脸上的忧色,她转过头,苦笑耸肩:我被人说惯了,不介意。 你呀除了吃,还有什么是介意的。紧凝着眼前端着灿烂笑容的云龙,端润总觉得对她有股没由来的疼惜感。 时云龙,这个名字是珏尘给的,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要我,就够了。想到这,ròuròu仰起头,咧开嘴,牵出个大大的甜笑:真好。过了明天,我就是他的皇后了。凌珏尘君临天下,时云龙母仪天下呵呵,终于成了可以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了。 寒冷冬夜,熙攘星子,天边峨嵋月,一切静好。 这夜,让回忆百转。 那天下呢?如果她要天下,你难道也给吗? 如果她要,我会打下来送给她。 真是个疯子。那让你爱上的姑娘,真是幸福。倘若我是女人,非得勾引你不成,这样你就会送一座城给我,我就能天天站在城楼上she信鸽了。 回头看昔日岁月,ròuròu恍然失笑,仿如一切早就既定。 明日jī晓,喜红嫁衣、华笙仪仗、祝福欣羡,她和珏尘会幸福的,一定会幸福的 ======================================= 皑皑的白,整个蓟都被笼罩在一场连绵数日的bào雪中。恰逢年关,这雪来得突然猛烈、人心惶惶。黎民的天,还沉寂在黑暗中,城中百姓酣梦正甜,可对于驻守城楼的将士们来说,又是一个不眠夜,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来,别一直傻站着。喝点酒,暖暖身子,换班的侍卫还没起呢。声音从马坡上传来,紧随而来的是一个满脸胡茬将军打扮的男人,边念叨着城墙上呆立着的侍卫,边从怀里掏出一壶酒。 城墙边的侍卫接过酒,神qíng稍稍放松了些,脸颊上浮出憨厚的笑:刘将军,都说瑞雪兆丰年,您说,大昶会不会转危而安? 难咯。刘辰狠狠罐了口酒,说话的时候口中冒出淡淡的白色雾气,说是那些异姓王会来勤王。可那些王爷们,个个都是摇摆的主,咱皇上竟然还让他们去擎阳参加凌珏尘的大婚,天知道会不会被凌珏尘说服,阵前倒戈。 凌珏尘很厉害吗?侍卫也学着样灌了口酒,好奇地追问。 今儿这话,也就咱兄弟间私下说说。虽是没亲眼见过凌珏尘,可回想当日澜江他轻松说服许逊,后来连范将军这样刚正不阿的人都甘愿为其效力。实在叫人很难不服。血xing男儿总免不了惺惺相惜,纵是敌我分明,刘辰反倒一想到能和凌申军jiāo手,就热血沸腾。 小的倒不关心这些,只想着能快些结束这战事,但愿能侥幸活下来,陪爹娘过个安稳年。 不争气的,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刘辰几时会看着兄弟们去送死的,过年的时候,我一定提两条大鲤鱼去看你爹娘,年年有余嘛,哈哈哈 刀口上讨命的男人心思很简单,誓言很简单,人生却总太多难以预估。 刘辰豪慡的笑声回dàng在城楼上,让不少侍卫也稍稍松懈跟着轻笑,双肩上抖落的细雪融入满地厚实的积雪中,消失殆尽。 没多久,宁和的气氛嘎然而止。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马队渐渐近了,十余人,是前方岗哨的大昶哨兵,为首的顺势掏出腰牌,没有停顿,厉声喝嚷:快开城门! 刘辰反映迅速的旋身,从马坡上急奔了下去,恰巧撞上哨兵:怎么了? 王爷们带兵来勤王了,派人去请示皇上要不要开城门迎接? 第69页 为首的是?刘辰没有犹豫,边亲自上马,边问。 渝字旗。 哨兵们目送着刘辰消失在街边,扰人清梦的马蹄声划破寂静晨曦。其实谁都明白,此去,只是例行的询问,无论那些王爷们有多可疑,皇上都已经别无选择了。 果然,没隔多久刘辰就风尘仆仆的回来,太尉大人率领着禁卫军尾随其后。谁都没有出声,一直行至城门口,太尉才挥了下手:开门,皇上派本官出城亲迎。 厚重的朱红色城门被缓缓推开,侍卫们的一呼一吸间都是沉重,城门外不远处,那些异姓王的军队已训练有素的排开,分明是千军万马,却异常静谧。最前头的是渝王夏侯俨铮,端坐在白马上耸眉相看,看起来神清气慡。 太尉大人。随着太尉的靠近,俨铮笑着跨下马,笑容亲和,语气熟络:您老身子可好?后院还常起火吗? 这话,说得太尉一愣一愣的,禁不住有些尴尬的垂下头,gān笑了起来:尚好尚好。王爷们舟车劳顿,皇上特派下官迎你们进宫修整。 俨铮脸上还是单纯的笑,这太尉他一共也才见过几回,巧得是每回见他,都恰逢他家里的妻妾大闹,搅得好些人都不得安宁。调侃过后,俨铮稍稍严肃了些:进宫修整?那需要卸下兵器吗? 不用。皇上让下官带话,说无论怎么着防,也不能防自己兄弟。而今国难当前,皇上相信王爷们都是明事理的人,共抗大敌才是当务之急。邀王爷们进宫只是闲话家常,至于王爷们的兵力,皇上说让您早些部署,以防被凌申军杀个措手不及。 这算什么意思?兵将分离,怎么迎战,谁来统帅? 这老狐狸的话让人气在心头却无懈可击,率先沉不住气的是鄂王,蓦地就冲上前,横亘在俨铮和太尉间,粗声粗气的叫嚣开。 城门口始终qíng绪紧绷的刘辰见状,也立刻帅禁卫军冲了上来,挡在了太尉身前。 顿时,剑拔弩张。 好在,俨铮的呵笑声响起,适时缓解了些肃杀之气:太尉瞧见了吗?我的兵,不见敌人绝不拔刀,刀若出鞘就必见血,无论这血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闻言后,刘辰拔长脖子,视线掠过俨铮等人,看向前头黑压压的阵营。果然如渝王所言,尽管方才氛围紧窒,可那些士兵们个个表qíng漠然,刀,全都稳稳的悬在腰间,连手都不曾去触碰过。他吞了吞口水,惭愧的低下头。 见状,俨铮难得放声大笑,整了下身上的盔甲,领着其他两位王爷径自往前走去。路过刘辰时候,稍稍收住了步子,徒手轻弹了下刀刃,眉梢忽挑:将军,这东西是夺人xing命的利刃,不是用来恐吓自家人的工具。 是刘辰怔然,像被蛊惑了般,傻傻将刀入鞘。 只瞧见走在前头的夏侯俨铮随意挥了下手,瞬间,先前还纹丝不动的万千士兵们,忽然齐喝了声。即可,城门前就马蹄如雷,士兵们默契的分成几路,往蓟都的其他城门边策马奔去。待到太尉等人回神时,眼前只余下几百jīng兵,巍然矗立。惨白的雪地里,是密密麻麻、错乱无序的马蹄印记。 一切,同归于寂。 夏侯俨铮的笑始终未曾收敛,一路蔓延至蓟都皇城,直至见到龙椅上靠坐着的夏侯俨玄,他才端起了几分肃穆,沉默着,等待对方开口。 擎阳之行如何?那喜酒,是否让渝王喝尽兴了?实在忍受不了这让人窒息的寂静,夏侯俨玄的目光扫过底下的三位异姓王,警惕地打量着表qíng各异的三人,温和地打破了沉默。 皇兄有心了。都是上好的临阳酒,怎能不尽兴。 呵,是吗?而今天下,怕也只有凌珏尘有这份闲心了。夏侯俨玄紧了紧手中的茶盏,说得感慨。那让人揣摩不透的男人,是他心中一直的忌惮。 未必。出声的是冀王,锐利的鹰眸轻触上夏侯俨玄,倒是透着几分坦然,这喜酒,恐怕让不少人都喝出了闲心。世人都醉了,他凌珏尘却独醒着。 话题,不着痕迹的牵扯到了凌珏尘此番大婚的意图上。偏偏,这是夏侯俨玄不想多谈的,清咳了声后,他迅速的转过话锋:见到时云龙了?可有失望? 失望?我倒是觉着名副其实。虽说论容貌,时云龙只及得上清秀;可论起睿智果敢、大将之风,兴许唯一能与其匹敌的女人已不在世。回话的时候,俨铮悠远的目光落在大殿正中的暖炉上。 乍见时,他的确失望了。想不透眼看霸业大成有望,余念修又怎会甘愿为这样的女子去死。直至大婚仪式上,时云龙一席镶凤红袍,淡妆罗袖,睥睨众人;眼风流转带着幸福的笑意,眉宇里却还是擦不去的傲气。 便是那瞬间,底下士兵们的鼓噪声四起,夏侯俨铮甚至以为自己又见到了姐姐,满朝男儿间翻云覆雨的殷后。他恍如有些顿悟了,女帅男兵已堪称难事,最终还能让人人都甘心臣服的,除了已薨的姐姐,只有她。 很高的评价。那若是与她和凌珏尘为敌,你们有多少胜算? 凌申军已bī近,待待皇上明示。 夏侯俨玄淡笑相问,没来得及等到俨铮等人的回答,殿外侍卫匆忙奔入,急报声回dàng在大殿中,让他脸色骤变,再也伪装不出笑容。 许久后,都没能等到夏侯俨玄的回应,侍卫偷睨了眼龙颜,皇上 倾尽所有兵力全力迎战,无论如何都要给朕保住蓟都!找人把王爷们带下去安顿。终于,夏侯俨玄出声了。 这命令,让侍卫整个人愣住,怎么都反映不过来。反倒是渝王等人,像是对这安排早在意料之中,只是彼此相视嗤笑,漠然的跟着公公转身往殿外走去。 哦对了,记得把帅印留下。 帅印!鄂王冲动地瞪大眼,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也顾不得礼数了,夏侯俨玄,俨铮是你的亲弟弟!事已至此,你居然还有jīng力这样来防备自己的弟弟? 你们竟然能从擎阳喜宴上全身而退,而今,又和凌申军前后只差一步的赶到蓟都,这样的巧合,怎么不防?朕既然夺下这大昶政权,就不能让殷后的心血亡在朕手上,俨铮,你该懂。 俨铮僵硬住身躯,目不转睛地看着殿外的雪,良久,探入兜中掏出帅印丢给一旁的公公。没有再作声,大步往外走去。是的,他该懂,可他无法去懂。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会qíng不自禁的佩服凌珏尘,也明白了念修为什么会以死成全别人的天下。因为,凌珏尘是俨铮唯一见过手握重权,眼底深处却仍旧坦dàng的男人。 权,还是一样的权,却被不同的人把玩出了不同的味道。 第五十八节 浅白晨光,微弱的月色渐渐在西边天际隐去,日头东升,带着血一般的红,印照着连绵前行的凌申军。整齐划一的脚步踩踏在细砾石铺就的道路上,声音显得分外凝重,士兵的手皆架在腰间的刀上,牢牢紧握着,仿佛随时都戒备着四周的动静。 战争,对于每一个凌申军士兵来说,都是司空见惯了的事。 可是这一次不同,是生死之战,倘若冲不开蓟都的城门,杀不进皇城,他们就是输。 凸凹不平的路,让马车颠簸的很厉害,宛如人心。珏尘始终闭眼小寐,jiāo叠着的手指若有似无的拨动着。许久后,他忽然掀了掀眼帘,笑看了眼身旁满脸疲惫的董家兄弟:那么匆忙的赶来,还来不及修整就要出军了,趁闲小歇一会吧。 没事,心歇着呢。董错略微回了下头,眼角挂着一丝轻松。 许逊闻言飘了眼众人,继续专注于窗外的qíng形,眉心拢得很紧,禁不住地低喃了句:夏侯俨玄心思缜密,防得那么紧,要攻下蓟都怕是得熬上许久。 是吗?珏尘要的,不就是他密不透风的防。心思都用在了防备上,如何守城?ròuròu慵懒的趴在窗棱上,随着颠簸,下颚磕得有些许酸疼,轻撇了下嘴角,她带着讽刺轻笑:三傻子,你说如果一个人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连往后的第一百步都要算计进去,会不会很累? 你说夏侯俨玄吗?也许,他很乐在其中,玩弄权术,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如鱼得水。 如鱼得水那是什么感觉?ròuròu不懂,她猜想,或者念修会懂。 夏侯俨玄能绊倒晋王和堃后,权倾大昶,也并非是个庸才。正是因为如此,这一战,许逊轻松不起来,纵然是珏尘,怕都预料不出夏侯俨玄下一步,会怎么走。 嗯,可惜生不逢时。ròuròu由衷的叹了句,若是乱作盛世,她相信蜀王会是个很好的治国之才。偏偏那是个唯有帝王之术,却欠缺将相之道的人,想着,她转头看了眼珏尘,轻笑:我选择的这个男人,有一身豪qíng义胆,即使称雄,他也会铭记着每一个弟兄,不管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包括念修。蜀王不同,一个在尔虞我诈中存活下来的人,无论成败,他都会杀尽身边每一颗棋子,这样的人,再优秀,孤掌也难鸣。 闻言后,珏尘抬了抬眉骨,溺爱地轻抚了下ròuròu的发,原先心底的沉重,因ròuròu的一番话硬生生的瓦解了。 他们的爱,未曾朝夕相处;却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她总是比任何人更能dòng悉他的心事,珏尘偏过头,望了眼外头飞扬的雪,日出了,雪势也渐小。夏侯俨玄这样的敌人,不足为惧,他要争的是天下,要毁的是一个曾经如日中天的王朝,而非小打小闹。 单是靠夏侯俨玄的权术相争勾心斗角,尚还成不了大气候,一如凌申军能走到今日,靠的不是他一人,而是万千将士在以命相拼。相较之下,他更忌讳着的,反而是那些赶去勤王的异姓王。 当日擎阳,你不该放走他们的。天下相争,从来就没有磊落君子。这件事,始终让董错无法苟同。那么好的机会,若是一举歼灭了那些王爷,而今又何需担心。 他更想不明白,向来不拘小节的云龙,怎么竟也会放任那些人顺利赶去蓟都。 因为他们为念修带着丧。珏尘回答的很简略,天下之争也没有是非成败,为此泯灭秉xing,不值。 你也这样想?董盎沉不住气,不悦地问向云龙。 第70页 后者只是耸了下肩,依旧是含着几丝痞味的笑容:我说过,夏侯俨玄孤掌难鸣。 离蓟都越来越近了,ròuròu噤声不再多话,只是仰靠在车上径自沉思着。这话,不是她说的,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不在了,可是ròuròu愿意信,用命去信。 死生成败,她都已经不在乎了。人生至此,其实了无遗憾,外人喜欢用尽心机来揣度他们的想法,诸不知,她和珏尘之所以选在此时完婚,只是因为这一战早已破釜沉舟。 即使,死了,碑上能刻着凌氏云龙,足矣。 ======================================= 这一年的除夕日,有瑞雪无丰年,蓟都街边孩童们的啼哭声取代了喜庆的鞭pào声。 隆隆的pào声时不时的传入城中,天色没了昼夜,被褐huáng的硝烟渲染成一片惨淡之色。 夏侯俨铮负手立在宫中甬道处,纯白色的狐裘为他御着寒气,耳边,弥漫着宫外百姓的嘶喊声。他们饿疯了,饿到连禁宫都敢闯,蓟都被围近一月了,这是谁都没有料想到的结局。或许,就连凌珏尘都没想到,看似风雨飘摇的大昶,竟还能抗凌申那么久。 冀王爷,还记得吗?殷后曾在这条甬道上,赐过你六个字。他微微旋过身,比起外头的喧嚷,显得更为恬淡。颊边笑容,依旧纯澈。 忘不了。冀王嗟叹,记忆像是被带回了那一天,厚实的唇轻启,缓缓吐出六个字:天下任天下人。 俨铮还是笑着,目光幽远流转,落在远处的孤梅上,我有决定了。 嗯?这简短的一句话,让鄂王与冀望同时挑眉,身子轻震。 听这宫外的呼声。 俨铮忽然丢出句不合时宜的话,让其他人静了下来,百姓已经纠集在宫外闹了好些天,宁可bī王禅让,也不愿再受战火连累。内忧外乱,蓟都,撑不了太久,偏偏夏侯俨玄至今都不愿让他们领军守城。 即使握着异姓王的帅印,不见帅,军中气势永远高涨不了。 凌申军,民心所向。俨铮又一次开口了,天下任天下人,肩负天下重任就该心系天下众人。君王将相,那是百姓拥戴出来的,夏侯俨玄注定比不上凌珏尘。 你的意思是?冀望已有几分明了,仍还想听俨铮亲口确认。 贤臣择主而事。 俨铮慢慢阖上眼帘,口吻决然。余念修终究一语成谶了夏侯俨玄,注定孤掌难鸣。 卯时了。冀王会意,目光扫过一旁的日晷,悠长叹道。 同样的话语,也在凌申军的军营中响起,董错将刚拭过的刀猛地入鞘,唇齿间迸出三个字:卯时了。 都准备好了?珏尘起身,踱步至帐口。 嗯!马盅重重的点头,静候着他发令。 四周静了,像是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片刻,所有人都在屏息静待着。终于,珏尘扬眉:告诉弟兄们,凌申军耗不起了,三日之内必须拿下蓟都! 告诉你们的主帅,日落之前弟兄们必会为他拿下蓟都! 撩开帐帘后,ròuròu张扬的嗓音飘入珏尘耳中,他抬起首,迎上她的视线。枣红色的马上,她一身铁甲,眼波轻佻,唇角含笑飞扬,看似沉重的刀被她随意挑搁在肩上。 日落之前拿下蓟都!眼前早已整装待发的将士们,随着时将军的命令,异口同声的喝喊,士气直冲云霄。 记忆叠错,有那么一刹那,珏尘仿佛又见到了临阳山林中,那个甩着包袱,说要跟他一同前往蓟都的臭小子。表qíng还是宛如当初般的乖戾,像是永远都不知道天高地厚般。 跃上士兵牵来的马后,他转头,追问了句:真的不怕死? 还不就是这么回事,千百年后谁又记得谁。ròuròu浅笑,生死一梦而已,她看淡了。说过要站在他身边,她就一定会站到最后,也为他战到最后:你也不会让我死。 嗯,这倒是,我还想做一窝娃娃的爹呢。 真笨!不是爹了,是父皇。 简短的话,于他们而言,反倒比同生共死的誓言更让人贴心。 珏尘调转过目光,紧了紧手中的刀,脸色回复了冷然,右手振挥,夹紧马腹,他率先冲出了军营。 铮铮马蹄声,直bī蓟都城门,甚至没有稍事修整,前锋步兵就扛着盾,丝毫不理会密集的箭雨,冲着城门而去。许逊等人各带着人马,分成数队,包围住了整个蓟都。云梯架上了垛墙,凌申军们像是疯了般,一个接着一个拼命往城墙上爬。 城楼下尸横遍野,敌我难辩,猩红覆盖了苍白的雪,为这天地添了一抹色,残忍的色。 刘辰立在高墙上,怔楞的看着眼前的画面,不断涌来的凌申军们,就像澜江的江水滔滔而至,让昶军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那一波波的人群,踩踏过无数人的尸体,面色冷然,嘶喊着拼命翻上城墙。 昶军将士们早就耗累了,念想着家中挨饿的妻儿高堂,很多都已经没了心思去抵抗。 开了城门又如何,凌申军不抢不杀,马蹄下江山一统、天下归心,岂不更好。 可他们是兵不是帅,左右不了乾坤,只能随波逐流,到最后用自己的血温润了凌申军们如霜的刀。 快去求皇上,归还帅印,让渝王他们领兵来,这里真的撑不住了。 已经快一月了,刘辰自己都不知道是哪来的蛮劲,而今粮仓要空了,水源霜冻了,将士的心散了,他也累了。 城楼上的士兵不敢耽搁,火速的策马冲向皇宫,可宫门口早就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他废了好大的劲,才总算把消息传了进去。然而闻讯后的夏侯俨玄则是面容冷峻,冰冷的唇紧紧闭着,良久才道:太尉,马车备好了吗? 回皇上,粮食、衣裳都备妥了,您弃城吧。 不弃又能如何?活下去,兴许还有机会,手握着三王帅印,夏侯俨玄垂眸审视了片刻,悠悠启唇:带上渝王他们一块走,这是朕最后的机会。 耗了那么久,凌申军定是已经破釜沉舟了,若是这时候动用上异姓王的兵力,无疑是白白送死。他宁愿带着这些兵弃城遁逃,日后,尚还能存有一息。 环顾了圈大殿后,夏侯俨玄眼露眷恋的紧睨着那张龙椅,暗咬了下牙,拂袖往殿外走去。总有一天,他可以牢牢的那稳龙椅,睥睨天下! 皇上,皇上慌乱的通报声又一次传来。 夏侯俨玄一震,生怕听到城门告破的消息,屏着息,他颤抖着开口:说! 王王爷们出宫了,勤王之师倒戈了 谁放他们出去的!!震怒的吼声回dàng在殿内,夏侯俨玄的瞳孔蓦地放大,嗜血的眸子吓得士兵一阵哆嗦,瘫软在了地上。 同时倒地的还有夏侯俨玄。完了,终究还是完在了他的手上,姐姐一生的心血,到头来竟是毁在夏侯氏的手中,何等的讽刺。 皇上,小心龙体太尉上前,试图想搀扶夏侯俨玄,却被他投来得视线骇住了。 真是看守得力!咬牙切齿的话从夏侯俨玄的唇齿间迸出,忿然的目光死瞪着太尉。他早该料想到的,一个连自己妻妾都怕的男人,又怎可委以大任。以夏侯俨铮的心机,兴许只要小小恐吓,太尉便会立刻放人。他竟天真的信了太尉,只因为这是当日殷后选出的臣子! 勤王之师倒戈了 喃喃呓语声从夏侯俨玄口中溢出,断断续续,一直回dàng着。这一刻,他仍旧未能明白,究竟是他bī的,还是天下面前连兄弟之qíng都不足为信了? 勤王之师倒戈了。 浅短的一句话,恍如咒语般,让蓟都的城门、大昶的基业轰然崩塌,也让瓮城内的刘辰猝然倒地。腹间的血潸然涌出,他死死的抓住凌申士兵的脚,满身的血让他看起来很是láng狈。已经无力再动弹了,可刘辰还是拼死的护在一个小昶军身前,仰起头,祈求的目光看向动手刺他的凌申士兵,吃力的吐出话:不要杀他,他还要回去回去陪他爹娘过年 士气大振的凌申士兵却充耳未闻,俐落的从刘辰身上拔出刀,毫不犹豫的挥向他身后的小昶军。 千钧之际,却被领兵涌上城门的凌珏尘赤手拦断:不准再杀了! 皇上那个士兵显然理解不了他的言行。 修整军队,准备进皇宫。珏尘没有解释,只是丢了句话给范志,凌厉的目光轻扫过凌申士兵,也足以让他冷静了下来。 想到自己方才发疯般的行径,他禁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一个劲的冲着一旁的ròuròu和范志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我没想杀他。 四处的昶军都已经器械了,周围像是忽然都静了,方才的硝烟依旧还在弥漫。ròuròu侧过头,轻抚了下惊魂未定的士兵。她该庆幸的,幸好这场战事终于结束了,幸好 我去整军。范志轻哝了句,胡乱的用衣裳擦去刀刃上的暗红,匆忙跑开。 ròuròu依旧没有回神,尸体遍布的瓮城里,涌入了不少百姓,哭喊声震天。比起方才的厮杀人,更让人撕心裂肺。凌申军们来回走动着,扛抬着自己人的尸体,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腐朽的气味,一直弥漫进人心。 珏尘没有急着挥师入宫一鼓作气,一步之遥,他反倒心静了。伫立在瓮城之中,他负手仰头,轻擦去喷溅在脸上的血,如铁生锈般的气味钻进鼻息中。结束了吗?这一刻,他脑中是一片空白的,没有任何的念头,只想静静立在这瓮城里。 闭上眼,似乎还能听见曾经这里豹子的咆哮声。 这是故事开始的地方,也是结束的地方,唯一不变的是血腥依旧。 是渝王他们。 马盅的提醒了,吸引了珏尘和ròuròu的注意力。不远处,渝王jiāo叠着双手,冷睨着眼前的惨状,唇抿得很紧。似乎有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他不想去理清,纯然的眸轻抬了下掠过珏尘,直直的锁在了ròuròu身上。 紧凝了她许久,俨铮的唇边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意,跟着ròuròu也哼笑了声,只是刹那,却是两道耐人寻味的笑 第71页 很快,ròuròu就回过头,隔着人群与珏尘相视了良久,彼此都是面无表qíng的。许久许久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开目光,视线落在了同一个方向。 离得太远,他们谁都看不清那斑驳的瓮城城墙上镌刻着什么。 然而,有些东西无需用眼去看,只有用心才能真正看明白。 来击掌,要是能活着出去,就一定要做一辈子的兄弟;就算死了,下辈子还是做兄弟。 瓮城里,似乎又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那句熟悉的话语,一直一直回dàng着 显化元年,凌申初定,百废待兴,前朝蜀王夏侯俨玄自缢宫中,葬于昶德陵,追谥昶闵帝。翌年,凌申迁都临阳,兴建皇城;同年申庄祖凌珏尘喜得龙子,赐名永念。庄祖清廉爱名,知人善用,显化年间,有不少贤臣为后世传颂,史称庄帝之治。 最为叫后人津津乐道的,不仅仅因为庄祖是一位励jīng图治的贤君,而是庄祖一生只娶一妻,两人日日同起同居,恩爱如寻常百姓。 念修番外 念修,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哈哈哈,你觉得自己的左手喜欢上了自己的右手,会不会特别扭? 还真别扭 最近,念修时常会想起那日的对话,想起ròuròu天真期待的眼神,也渐渐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悸。这样淡淡的、让人容易忽略的心悸,仿佛出现过无数次,却总被他一笑置之。 如果,当时没有刻意的去躲避忽略,他们的故事也许会不同。 他也不会走到今天。 想到这,念修支着头,手指轻抚过酒盅的边沿,白瓷的冰凉一直氤氲进心底。西津的天很凉,没有临阳那么宜人,可眼前端坐着的人,分明让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儿时,之前所有的一切恍如都是一场梦。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珏尘,也许那一天你会死在粪坛子里。 嗯?ròuròu看着眼前的酒盅恍神,困惑地蹙起眉心。 珏尘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在蝶泉,他笑话了你的名字,你动手打了他。我躲在树后,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还是被他发现了。那时他说 老铁的儿子很好玩,以后我叫她ròu团子,你们叫她云龙,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她。记忆被勾起,念修笑着继续说,想到了那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珏尘。 那天珏尘坚持不要他们送,他还是偷偷跟着,见到ròuròu动手打珏尘时,他险些就冲出去帮珏尘,直到听到珏尘的笑声。很陌生的笑声,在念修的记忆里珏尘总喜欢用稚嫩的脸故作深沉,他从未听他这样笑过,那么的畅快淋漓。 那结果呢?你真的是替他照顾我吗? 不是。念修回答的很慡快,时至今日,他不想有任何的隐瞒:我只是因为他的话救了你。可是如果有一天你死在我手中,也会是因为他。 是吗?ròuròu扬眉,端起酒盅,清晰的听见一旁左沅的抽气声,她径自踱步到窗边,夜色下酒馆门外,三王重军驻扎,皆仰头窥睨着楼上的动静。调匀了呼吸后,她眨了眨眼,视线有些模糊:念修,我很想知道,你最渴望的是什么? 把酒放下。念修的口吻很冷,隐忍了太多的东西。 ròuròu毫不掩饰的迅速放下酒,她怕死,也怕这杯酒,可还是qiáng行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沅公主,如果我死,能让念修和珏尘再一次兄弟相称,我会毫不犹豫的喝下这杯酒。可是,我没有这样的魅力,他们的天下之争不是为了我,自然,也不会因为我嘎然而止。 那你为什么要来?左沅的呼吸很沉重,话音带着忿然,双拳握得死紧。 来看看念修,来陪他说说话。 一抬眸,便触到了ròuròu颊边的泪,念修怔愣了很久。不是第一次看见ròuròu哭,她向来是个随心所yù的人,哭笑都很放纵。可这是念修第一次看见ròuròu哭得那么安静,那泪是无声的,却似乎带着千言万语。 公主,能让我和她单独聊一会吗?深吸了口气后,念修道出请求,转眸看着左沅。 良久后,左沅不qíng不愿的点了下头,离去前,又叮咛了句:我未必能压制得住那些王爷们,你别误了大事。 我知道,我只要半个时辰就好,半个时辰后,你让渝王上来找我。说话的时候,念修的目光还是死死锁在ròuròu身上,直到听见关门声,他才泄出气,叹出疲惫:我一直没有想过自己渴望的到底是什么,以前是盈夜,后来我想要你,而今,我只想能有一夜可以做一场平安梦。 ròuròu鼻腔一酸,喉间的哽咽感更浓了,她硬生生的别过头,不去看念修,阿盅他们都很想你,你很久没回临阳了吧,知道吗?那里的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好玩他们都说,是因为临阳地灵,所以,才出了你和珏尘这样的大人物。可惜他们看不见,看不见你和珏尘的心。念修,我一直想说你是咎由自取,活该沦落到今天,因为这个世界上最懂你的女人,被你生生的错过了! 你若是今生见不到我恼悔的模样,就不甘心,是不是?念修呵笑出声,许久没见的轻松染上眼眸。 今生还很长,算命的说,我命硬,不会那么早死,说你也能活很久,很久很久 还是村口那个专骗人银子的王瞎子说的吗?念修笑着起身,晃到窗前,忽地伸手将ròuròu揽进怀里,几乎是用尽全力的紧拥着她,声音很是沙哑:可不可以让我抱一会,只是这样抱着就好。 ròuròu没有挣扎,她有些贪恋的想感受念修的心跳,只有这样,才能觉得他还是活生生的,就站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不会消失。说话时,她依旧带着哽咽:四麻子说,那人不敢骗我银子。 傻丫头,那人也不会敢告诉你,余念修可能会死于非命。念修把头深埋在她的发间,原是想牢记住她身上的味道,可ròuròu身上没有丝毫的气味,这感觉让他心慌,我始终觉得,你即使为凌珏尘杀尽天下人,也不会杀我。在我心中,那个多年前躺在晋王府chuáng榻上,大言不惭说喜欢我的丫头,是永远最忠于我的,也是永远最懂我的。可我们,都忘了给彼此时间去长大,去懂得qíng爱等到终于懂了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换了。 所以你恨我,恨到在塞北的时候险些就杀了我,是不是?ròuròu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明白,明白念修的每一个念头,只是对珏尘的爱太浓,浓到她自私不愿去理会其他人。 我不是恨你不爱我,而是 而是我明明懂你,却冷眼看你迷失。念修,我知道晚了,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没有任何人觉得你不如珏尘,你也不需要向任何人去证明。你们是不同的,无论是我还是董大哥他们,选择追随珏尘并不是因为他比你qiáng,而是选择了一种兄弟qíng谊。我来西津,不是送死,只是深信你愿意放手! ròuròu缓缓的闭上眼,让泪滑落,似乎听到了这泪里凄绝的哀鸣声。一切都晚了,念修的改变,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而是所有人的错。分岔路口,他们只是放任他走,谁都没有开口唤过一声,哪怕只是一句话,可能就足以让那时候的念修清醒。 尤其是她,明明知道他只是为了向大家证明他不必珏尘差,却还是选择了缄默。 为什么?念修闻言震了下,稍稍放松了手间的力道,却还是不舍放开她。 我说过我懂你。只要你开口说你想放弃,想和珏尘合作,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你,我信。 念修敛起笑意,很认真的打量着ròuròu的表qíng,良久,嘴角浮出一抹嘲讽:不怕我又在耍什么伎俩吗? 不怕。ròuròu耸了耸肩,很是粗鲁的擦去眼泪。 她说得很坚定,并不是凭直觉去胡乱相信,ròuròu向来没有属于女人的直觉。听说老爹被活擒时,她是真的恨透了余念修。可当猜到,这也许只是他想放手求和的一种险招,她便心软了。 之所以会在济城之战中以命要挟,不是因为她想赢,只是想用自己命去赌,赌念修是不是真的清醒了。事实证明,她赢了,他心底还残存着兄弟qíng。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会让那些异姓王去帮珏尘。就当我们俩都死了,死在今夜,从此之后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时云龙和余念修了。叫什么都好,去哪里都行,珏尘若真称雄,就注定只能给你一份帝王的爱,可我愿意给你一份普通男人的爱。 他说得很认真,ròuròu却格外苦涩的笑。她清晰的记得,那年离开兵荒马乱的蓟都时,她也曾这样开口要求过,求他别娶郡主,陪她回临阳,安稳一生。 可他,拒绝了。 你把我想得太伟大了。侧过头,ròuròu轻拨开念修的手,眉梢慵懒,没有一丝的qíng绪,你以为我所有的改变是为了天下百姓吗?其实,我只是为了一个男人。我为珏尘付出了那么多,又怎么可能把他白白送给别的女人。不管是帝王的爱也好,普通男人的爱也好,他都必须爱我。即使他君临天下,能陪在他身边的女人,只有我。 她尚还不会笨到自抬份量,这个男人不爱她,只是想要她。在念修的心中,她或许是与众不同的,但绝不会是独一无二的。可对于珏尘来说,天下间只会有一个时ròuròu。 驸马,打扰了。 念修启唇,原是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但却被门外忽然闯入的声音打断了。 一道青绿色的身影踏入厢房,也让念修松开了怀里的女子。ròuròu挑眉,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很俊,恬淡纯然的笑容像是不谙世事般的通透。 放她出城。 请驸马给万千效忠你的将士一个理由。男子很平静,对于这个答案像是预料之中。 儿女qíng场,英雄气短,不算理由吗?念修的口吻比他更镇定,目光始终胶着在ròuròu身上。 这个理由足以让你死,却不足以让她活,更不足以让异姓王助凌珏尘得天下。 俨铮,如果天下是你的,身为一朝之主,你会如何治国?念修挑眉,轻笑。 第72页 让百姓心悦诚服的来跪拜。 这是俨铮的回答,也是念修当日的回答:知道珏尘是怎么说的吗?他说,他会牢记着天下任天下人,他不要自己百姓来跪拜,堂堂凌申当让四方君主来拜。 俨铮木然,记忆深处他记得自己曾听过这番话,却最终没能见到这番景。 这理由够了吗?她若死了,凌珏尘会血屠西津。至于异姓王究竟是勤王还是倒戈,我们打个赌吧。事已至此,念修不想qiáng留,也清楚ròuròu的个xing他留不住。 即使你班师勤王,夏侯俨玄依旧会把你当敌人般防着,亲兄弟又如何,在他心里唯有权最诱人。这样的感受念修比谁都清楚,曾经,他便如是过,我赌夏侯俨玄注定孤掌难鸣。 我明白了,要回公主府吗?我送驸马。这赌约俨铮只是听进心底,并没回应。他不需要任何人告诉他该怎么处事,除了自己,他不相信任何人。 嗯。念修生硬地点了下头,转头又深看了ròuròu一眼,一眼一生,眼底的惆怅只有他自己懂:你会一直一直的记着我,记着你爱过我,是不是? ròuròu还来不及回答,他就拂衣转身,并不想听到她的答案,有些事没有答案或许更好,就像他不想让ròuròu知道他的选择,暗自以为这样便能让她永远留个念想。 临走前,他看似随意的挥手,掀翻了那杯酒。酒盅落地,没有碎,只是原地转了几圈,清澈的酒氤氲在木质的地板上,浓浓的褐huáng色。ròuròu怔然的看着那摊酒渍,她猜不到念修下一步打算做什么,但却能感觉到他累了,想放手了。 猛地打了个激灵后,她突然冲去窗边,俯瞰着夜色下他呆立着的背影,迟疑了会,才大喊出声:余念修,你说过我们会做一辈子的兄弟,还作不作数? 不作数了,只有珏尘才是我一辈子的兄弟,至于你不是了。他的背影明显僵硬了会,才微微抬起头,回喊了句:喂,ròu团子! 嗯?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如果有一天左手失去了右手,也许会没办法活下去,它们其实是爱着对方的,很爱很爱 很爱很爱,后知后觉的爱。 在左手真正失去右手的那一刻。 在最后喝醉的那一晚,她伏在他的背上呢喃着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凌珏尘。 所有的爱恨,皆被唤醒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真的完了。 拖了那么久,实在对不起大家,总算实在除夕前赶出来了,这文真是写得伤筋动骨,写到最后nüè谁都不舍得。很感谢一路追文至今的亲们,希望你们能一直支持某安 【肉文屋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qíng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肉文屋&lt;a href=&quot;<a href="www.po18e.vip/&quot;" target="_blank">www.po18e.vip/&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www.po18e.vip/&lt;/a&gt;" target="_blank">www.po18e.vip/&lt;/a&g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