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女装大佬生存守则》 第1页 [ＢＬ同人] 《（综武侠同人）女装大佬生存守则》作者：王浩然【完结+番外】 文案： 戏精属性主角，本体是个话痨……第三个世界开始正式发展感情线。 莫名其妙的一场穿越，暴露了宋繇完美隐藏十九年的性别。失去家人朋友之后，完全陌生的世界带给他的不止是恐慌，还有……兴奋！ 再也没人知道他的性别了，还不是想怎样浪就怎样浪？！ 游戏整个江湖，时空变迁中宋繇寻到了最初的自己，女装大佬的秘密正在一点点展开…… 排雷： 单一世界的慢穿，不是大杂烩~主角会回到他来的世界。 作者文案废，一切以实物为准。 攻受不明，反正清水随意脑补。OOC是我的锅，如有不适请立即逃生，在此表示抱歉。 内容标签：武侠 因缘邂逅 乔装改扮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繇┃配角：┃其它：综武侠，穿越 一句话简介：令无数猛男嘤嘤嘤 第1章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无情地拍打，宋繇抹了把脸，毫不意外地看到手上应该透明的雨水带上了颜色和脂粉香气。 妆花了。 粉饰轮廓的妆容洗掉之后，露出一张清清冷冷的脸。五官精致如同自画中走出的仙人，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上，更显得肤如凝脂，细腻地看不到毛孔。他的睫毛很长，轻轻眨动时带着几分脆弱，然而再怎么美好柔弱也掩盖不了他是个男人的事实——妆花之前，他还个柔弱美丽的女子。 一场雨暴露了他隐瞒已久的性别。 他也不该出现在这场雨里。 雨很大，宋繇朝四周看了看，天色很暗，头顶上乌云密布，将月亮和星星遮了个严实，一点光都没有。借着偶尔自云中劈下的闪电，勉强看清了现在的处境，宋繇有点懵。 明明方才还是白日，怎的这一眨眼之间便成了夜里？其他人呢？这里看起来并非光明顶，而是不知何人的住所。宋繇站在泥泞的小路上，身侧是一小排竹林，再远处能看到白色的墙壁。 不是荒郊野外。 宋繇将身上的道袍脱下来拧了拧水，披在身上勉强遮挡风雨。既然妆都没了，头顶女子的发型也没有必要维持，青木簪子取下来之后，发包轻易散开，被水浸湿之后服服帖帖地披散在身后。宋繇想了想，将胸口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伪装性别就要弄全套，不能这么不伦不类。 风刮过后有点冷，宋繇苍白着脸，运起轻功离开竹林，打算先去找院子的主人商量避雨留宿的事。 湿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不好受，他觉得自己快要与这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了。不知是雨的味道，还是这处的土质不好，这样一个夜晚虽然冷，却没有往常秋雨的清爽感，反而有几分黏腻，仔细想来，还有淡淡的腥甜。 像是血的味道。 宋繇脚程不慢，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内院。青砖铺成的小路比外院的土壤好走得多，只是这里跟想象中区别很大。 不存在温馨明亮的火光，整个院子都少有人气。白色的幔布虽被雨水打湿，依然坚强地跟着冷风飘动。门上的白符洇成透明颜色，可以看到下面发黑的门板。四周的走廊上都没有点灯，白色的灯笼不安分地悬挂在上面。唯一的亮处便是主屋那边留着微弱的烛火，配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处处显示出不祥。 滂沱的大雨和陌生的情景堵住了宋繇的去路，他硬着头皮去主屋那边，决定先跟主人打声招呼，只是还没走几步，便听到了一声惨叫。 “有鬼啊！！！” 凄厉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宋繇被这声叫喊唬了一下，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一拍。 声音消散在黑夜里，院子就像活过来了一样，慢慢有了人声。 宋繇的武功在平辈中佼佼，放眼整个江湖就不够看了，就凭他这微末的内力，不好分辨出附近有多少人，不过总归是松了口气。 “轰隆！”又是一道雷劈落，不远处的一棵树应声而倒，微弱的火光自那边亮起，没能燃多久便被雨水熄灭。 宋繇停下了脚步，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看身形是个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打伞的女人，宋繇想，除非他也像自己一样男扮女装，否则不会认错的。 那人穿着孝服，白色的帽兜盖住了发顶，大臂处系着一块黑布，她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灯笼的光线不算亮，宋繇看不清她的容貌。 身穿白色女款道袍披头散发的男人咽了口唾沫，向后退了一步。 该不会这么倒霉，真的遇到鬼吧？ 见到宋繇往后退，女人也向前走了一步。 如果身上有毛，宋繇此刻应该炸成一团毛球。 然而他没有。 白衣男人板着脸，劲拔地站在雨中，沉默不语。 “女鬼”忽然开口了。 “大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宋繇看到她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动了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头七之日……哥哥最是宠我，舍不得就这样离开的。”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宋繇后退的动作顿了一下，立刻被女人抓住时机扑了过来，手中的雨伞和灯笼掉在了积水中，很快便没了光线。 宋繇迅速转身，躲避了她的动作，没有被抱个满怀，只有手臂被蹭了一下，对方身上传来独属于活人的温热触感，相比之下浑身冰冷、一身白衣淋得狼狈的宋繇更像是个鬼。 第2页 宋繇仔细想了想，刚刚那声叫喊，如果没出错的话……应该就是说的他自己。 不远处几间房燃起了烛光，房门被推开，有几个人朝着这边赶来，其中一人轻功不错，几下就蹦跶着过来了。宋繇远远地瞥见那个影子，忽然就有了点危机意识。 头七回魂的说法他是知道的，眼前的妹子将他错认成了死去的兄长，说明他与那位大哥有几分相像，再被一个看起来武功不弱的人看到，想要轻松脱身是件难事。 宋繇不是个低调的人，但那仅限于他的女装身份。虽不清楚为何忽然就换了个地方，他还想着回去光明顶，去找自己养父呢。那边的战事刻不容缓，作为男人被困在这里就不好了。 “此事是何人而为？还请大哥告知，妹妹定会为父母兄长报仇雪恨！”穿着丧服的妹子哽咽道。她直直的看向宋繇，眼中是熟悉的坚定。这样的眼神，他曾在张无忌那个小鬼身上看到过。 远处四五个人聚成了一小堆，他们手中拿着火把，朝这边走过来。 这样的场景，任谁看到都会觉得不太美妙。 宋繇警惕地看着向这边靠近的火光，毫不犹豫地转身，跳墙而去。 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中堂的屋门大开，里面燃着香烛，最前面是整整齐齐的牌位，中间摆放着数具棺材，白色的纸钱在火盆中静静燃烧。 他打了个哆嗦，脚下一滑，从墙上摔了下去。 院内 后面人赶到时只有宋家小姐一人跪在雨中。她愣愣地看着前方，未曾从方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锦衣公子叹了口气，上前捡起地上的油纸伞，甩了甩上面的水渍，替女孩撑了起来。 “宋小姐，地上凉，还是先起来吧。” 英俊的男人对着柔弱可怜的女子怎么都狠不下心来，他的声音沉稳可靠，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容易捕获姑娘的芳心，只是宋小姐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原本温柔美丽的女子怨恨地看了他一眼，“都怪你！要不是你们大哥就不会走！他走了……我该怎么办……” 男人摸了摸鼻子，看着她压抑不住心中的哀恸，在经历这样的祸事之后第一次放声大哭。 宋小姐的情绪终于发泄出来，他撑着伞站在一旁没有再开口，身后的几个仆人也不敢上前来，周围只有女孩的哭声以及雨声。 男人朝着周围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方才白衣人的踪影。他回忆着自远处看到的情形……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吗？ 第2章 雨势慢慢变小，天亮之后，头顶的乌云也随着清风散开。 宋繇跑到附近的小溪边，将自己收拾干净，顺便把衣服洗了洗，干掉之后才重新穿上。 离开那户人家的时候，他被最后看到的场景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就从墙头摔下去了，地上都是泥水，可以说非常狼狈了。幸好天色暗，没有其他人看到，否则他辛苦维持这么多年的形象就保不住了。 道袍颜色清雅，穿在身上后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女款。宋繇将干掉的头发扎成马尾，勉强收拾的能见人之后自树林中离开。 淋了一晚上雨，即使现在身上已经清爽了，他却并没有觉得有多好受。浑身的皮肤干燥温烫，触摸起来微微刺痛，应该是感染风寒，现在发热了。昏昏沉沉地来到镇子上，随意找了家当铺将身上的白玉簪当掉，宋繇顶着行人异样的眼光买了一整套脂粉。 武当山上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性别，如果回家，必须要恢复女装打扮。 个子高挑的道姑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踏着青石小路走来，她的容貌实在是引人注目，高挑的鼻梁，唇形优美的嘴，尤其是那双眼睛，算不得太大，却似乎天生带有妩媚的弧度，含着莹莹水光，眼角一颗小小的、深红色的泪痣点缀起整张面孔，就算一本正经地板着脸，也像是带着笑意。 这样的女人通常都会有一个不雅的称呼，大都是同性赐予的。 ——狐狸精。 单是她走在那里，并无其他动作，只是目光对视一眼，便能给人深情款款的错觉。 宋繇不是女人，看着这些男人为他痴为他狂，只觉得好笑。生的何种模样并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倒是给了那些贼心不死的男人理由，他们总会说“是她先勾引我的！”，宋繇把这句话听了千八百遍，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幸好他在武当山上诸位师叔师伯们心中，一直是没长大的小女孩，不至于真的让他背锅。 想起武当山，宋繇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自小被宋远桥收养，比宋青书小上几岁。小时候的宋青书觉得他抢走了父亲关注，各种小孩子把戏都对他使过。大了之后，宋青书也知道自己不该对女生这样，心中怀着一分愧疚，他又是全武当唯一的“女性”，被一堆糙汉子不知所措地捧在手心，生怕碰坏了。 也不知父亲怎么样了。他来到那场雨里之前，就站在武当派弟子中间，当时好几个门派都落了下风。 所以说，干嘛没事找事，非得去打明教啊？又不一定打得过。 走进酒馆里，宋繇对一群汉子自以为隐蔽的目光视若无睹，淡定地擦了下凳子，坐在上面整理道袍。拿着抹布的店小二立马过来，提起桌上的茶壶清理了一遍桌面。 “客官您要点什么？咱们店里有酒水和茶，用来配着招牌酱肉那是再好不过了！” 第3页 宋繇摇头，“来几个小菜，一壶茶便好，荤食就算了吧。” “啊？哦哦哦。” “敢问小哥，此处是何方地带？距离昆仑山可远？” 店小二低下头，不敢直视他，道：“哟，此处乃是苏州，离着昆仑那可远了去了！姑娘您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嗯。”宋繇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 店小二退下去，宋繇身后的男人们讲话声音都提高了不少，他们如同开屏的孔雀，竭力吸引这位美貌的姑娘回头看自己一眼。 宋繇在心中叹了口气，又有无数凡人为他的美貌折服。 手持折扇风流倜傥的隽雅公子自外面走来，进入这小小酒馆之后环顾四周，看到宋繇后眼前一亮，他摇着扇子，来到了道姑跟前。 宋繇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停在前面，期待这人能讲出与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的话。他被搭讪的次数不少，见惯了各种套路。 “这位……姑娘？”锦衣公子迟疑着开口。 宋繇心中“嗡”地一声，警铃大震。 他的伪装术非常高超，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出过岔子，这人应该不会一眼就认出来了吧？ “看姑娘的打扮，可是武当中人？在下与武当小有来往，似乎并未见过你。” 听到自家门派，宋繇脸上的神色柔和了几分。他挥手道，“公子请坐。” 那公子带着微笑坐下。 宋繇道：“家中长辈感念贫道年幼，甚少放我外出，阁下未曾见过也是应当。” 他今年十九岁，两年前才被准许出山，还是跟着宋青书一起。不过宋青书向来拿他没办法，才让宋繇有机会在江湖中变着法得浪。讲出这句话的时候，宋繇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明明宋青书早就被准许下山，还混了个“玉面孟尝”的名号，而他却要苦逼兮兮地扮女装，虽然有时候真的很好玩。 “在下楚留香，不知姑娘师从哪位前辈？”男人问道。 “家父宋远桥。”宋繇说。 楚留香跟武当称得上友好，其中弟子中也能喊出几个名字。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宋远桥这个人，想来在武当并非精英弟子。看这位宋姑娘，在听到自己名号之后并未有太大反应，楚留香称不上自恋，却也知道自己的名气有多大，不知这姑娘是没有把自己当回事，还是初次下山，对江湖一概不知，懵懂地没有听过自己名号。 无论哪一种，楚留香都有好感。 他对长得好看的姑娘总是多抱有一份关注，这是香帅独有的温柔，只是靠的太近了，这份温柔便会化为无情的利刃。 小二上过饭菜之后，楚留香又点了几个菜和一壶酒，开始跟宋繇闲聊。 “宋姑娘可曾听说过，宋府上闹鬼的传闻？” 宋繇点头，一想起传说中的“鬼”是指自己，就觉得无力。如果是以女装身份被当成鬼，他还乐得吓一吓人，忽然间用本体性别将事情搞得这么大，宋繇觉得有些恐慌。 来到镇上之后，关于宋府闹鬼的事情就频繁出现在他的耳边，街边小贩，路上行人，还有酒馆里那群喝酒的汉子，几乎都有人在谈论。 “自然是听说过的。”宋繇无奈道。 “那……宋姑娘觉得，这是真的吗？”楚留香温柔地看着他，眼中是无法遮挡的探究，仿佛他已看穿一切。 宋繇想起来了，那个雨夜里，跑的最快让他产生压迫感的，似乎正是眼前这人。 第3章 一顿饭还未结束，一个家丁打扮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如同楚留香刚进这家小酒馆时一样的反应，先是左右张望了一圈，见到楚留香之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宋繇背对着他，发现对面男人的目光透过自己，看向后面之后，转头看了一眼。 那家丁看到宋繇的容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却是什么都没说，恭敬地走到楚留香身侧，“楚香帅，我家小姐在找您。” 楚留香点头。 宋繇撑着眼皮道，“那可真是不凑巧，你若是有事便先去忙吧。” “此事与宋姑娘多少也有些关系，算不得不凑巧。”楚留香含笑道，“更巧的是，寻在下的那位小姐，也是位宋小姐。” 宋繇觉得不太妙。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更不能慌张，他必须要淡定下来，才能不那么引人注目。 白衣道姑用她的一双美目疑惑地看向楚留香：“贫道初来此地，并未与人交往过。不知宋小姐找贫道是为何事？” 楚留香这个坏心眼说道，“姑娘若是想知道，一去便知。”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繇要是不去，就显得很奇怪了。 两人吃完之后，楚留香主动结了账，走在街上时礼貌地与宋繇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低声说道，“几日之前，宋小姐家中遭逢巨变，一家人接遭毒手。宋小姐与几个仆从恰巧外出逃过一劫，楚某偶然经过，与宋小姐一同归来，目睹此事不好不管。” “一看楚公子便知，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宋繇附和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话？ 转头看向比自己稍低一些的女子，楚留香这才发觉原来她是这般高挑。 面若桃花的女孩带着笑意，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纵使他已见过无数绝色，也难免心神恍惚。 楚留香别过头，只怪这阳光太美好，晃晕了眼。 第4页 他继续道：“宋姑娘可有兄弟姐妹？” 宋繇心中微沉，面上却是不显，奇怪地看了这人一眼，“上面有位兄长。楚公子为何这样问？” “宋姑娘的样貌，与那位宋小姐逝去的兄长颇有几分相像，又都是宋姓，楚某心中有几分好奇罢了，若是惹得姑娘不快，还望勿要怪罪。” 卧槽样貌相似！这么一说宋繇就知道他说的谁了…… 还真是那闹鬼的宋家！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出现在那个地方，偏偏又跟死掉的那人长得一样，偏偏那人还是个男的！ 要是他隐藏多年的秘密毁在这件事上，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回武当山！ 宋府面积不小，位置并不在城中，他们走了有一段距离才到。 “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停在大门口，楚留香问道。 宋繇被他搞得神经紧绷，听什么都觉得像是有陷阱。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讲出自己的真名，“宋瑶瑶……” “瑶瑶。”楚留香念道。他尾音拖得有点长，听起来多了几分暧昧缱绻之感。“瑶瑶姑娘人如其名，正是美玉芳华、明澈无暇。可惜……”可惜生在那群道士堆里，被教出如此正经不苟言笑的性子。 “可惜什么？” “没什么。”楚留香笑着摇头，“快请进吧，宋小姐该等急了。” 阳光下的宋府没有晚上那样阴森可怖，头七过后，摆放在正堂的棺材应该是下了葬，只有门上贴好的白符与记忆中相同。 宋小姐正坐在院子里发呆，听到响动之后转过头来，在见到宋繇之后，如同来接他们那仆人一样，眼睛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这姑娘样貌不错，虽比不上宋繇女装扮相，也是个清纯可爱的女孩。昨日夜里没看清样貌，现在见得真容，宋繇对她的感官还不错，想起她曾对着自己哭的那样凄惨，又遭遇了灭门，心中生出了几分怜惜。 她眼眶发红，对着宋繇动了动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泪水却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你别哭呀！”宋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无措地从怀里掏出帕子，温柔地给她擦拭，“你的事情我听楚公子说了，我虚长你几岁，家中没有弟妹，见到你心里欢喜得很，忍不住想唠叨几句，你不要在意。” “嗯！”宋小姐抽噎着，像个小孩似的看向他。 “你与家人虽然无法再相见了，可你想想，他们那么爱你，这份感情毫不作伪，这世上最不好说的便是情了，无论是什么情，都不会轻易因为外力改变。所以无论他们在还是不在，你依然是那个被疼爱的孩子，对吗？” 舍弃了“贫道”的自称，宋繇将架子放下，不再一身仙气，像是个邻家大姐姐，整个人都有了温度。 宋小姐停下了哭泣，若有所思。片刻后抬起头来懵懂地看着他，“姐姐说的很有道理，只是芷儿愚笨，怕是要多想一会儿才能理会。不过还是要谢谢姐姐劝解，我现在不那么难受了。” 宋繇说的都是闲来无事时想出来的一些歪理，单纯的宋芷看不出来，楚留香却知道在安慰人时，宋繇温柔的话语中深藏的孤独。 她定是经历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才会去想这样的道理来安慰自己。楚留香想。 宋芷年纪不大，因为刚才的话，很快就对宋繇亲近了起来，她微微撅起嘴，望向宋繇的眼神带上了几分依赖，“芷儿先前听闻，头七之日，死去的人会回来看望亲人。没想到这是真的，昨天夜里大哥确实回来看我了！只是他没能呆多久，也没与芷儿讲过话便消失不见。” 宋繇面不改色：“可能是他舍不得你，又怕伤到你，不愿呆太久吧。” 宋芷眼中又有了泪水，“可我不怕受伤！” 宋繇没有讲太多，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楚留香道，“先前瑶瑶姑娘曾说，家中有位兄长，不知与姑娘容貌可有相似之处？” 他不信鬼神，昨天夜里宋芷见到的鬼，当另有其人！ 宋繇道，“他名青书，比我大七岁，在江湖已小有名气，人称‘玉面孟尝’。” 宋芷与楚留香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茫然。 “有什么不对吗？” “若是武当中人，在下应该听说过，可楚某却从不知道‘玉面孟尝’这个名号。”楚留香道。 他本不该这样直白地将心中所想讲出来，只是眼前的女子的疑惑不似作假，要是有意撒谎，也不该讲这种一下就被戳破的谎言。联想到瑶瑶姑娘对“楚留香”这个名字的陌生，以及她的父亲宋远桥，楚留香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这世上有鬼，也不是不可能。 “你不知道宋青书，那张三丰呢？”宋繇艰难问道。 “从未听说。”楚留香说。 他答完之后，原本站在宋芷旁边的女子忽然软倒下来，楚留香与宋芷一起扶住了他。 “姐姐！”宋芷关切道，用手触摸着他温热的躯体，女孩抬头对楚留香说，“她的身上好烫，她在发热！” 第4章 “别碰我！”宋繇晃了下身子，挥开二人的手臂勉力站稳，脸上带着红晕。 哪里是面若桃花？分明是病的不轻。楚留香自以为不是个粗心的人，没想到也有色令智昏的时候。 第5页 挣脱开二人之后，宋繇的语气软化下来，“只是风寒而已，不必大惊小怪。多谢二位关心，我的身体如何，自己心里有数。” “莫要仗着是习武之人便忌讳就医，瑶瑶姑娘年纪不大，性子倒是古板地很。”楚留香带着笑意道，眼中是毫不作伪的关心。 “对呀姐姐，外面冷，咱们进屋去吧。”宋芷也说道。 “多谢。”宋繇没再推脱，随几人进了屋里面。 宋芷吩咐下人去准备姜茶，关切地看着宋繇问道，“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你看起来病的不轻。” 宋繇摸了摸自己的脸，很烫，但是他觉得有点冷。 “不需要，我体质好，用不了多久便好了。”他微笑道，“倒是楚公子，刚才讲从未听说过张三丰，可是当真？你再好好想一想，武当张真人，真的没有听过吗？” 虽不忍，到这个份上却容不得他讲善意的谎言，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叹息道：“没有。” “那宋远桥呢？武当七侠你们听说过吗？”因生病而柔和下来的眸子中仿佛有光，期待地看着楚留香，她此刻看上去如此脆弱，楚留香接下来的回答，便是要将她眼中的光芒熄灭。 温柔英俊的公子摇了摇头，“并未听说过。” 宋繇愣了一息，整个人仿佛失了魂。 “我不信……我要回武当！”宋繇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行，现在六大门派集结去了光明顶，武当山上只有三叔和太师父，我得去光明顶，他们还在等我呢！” 楚留香从未听说过“光明顶”这个名字，他体贴地没有问出口。 如今这种情形，任谁都只道宋繇的来历不对劲了，只是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由着宋繇去做。 “瑶瑶姑娘。”楚留香说，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焦躁不安的女孩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忽然安静下来，凝视着他。 “你现在还在生病，就这么直接赶路，怕是未到光明顶人就先受不住了，你的父亲兄长看到也是会担心的，不如先将病养好再去找他们？” “你说的有道理。”宋繇坐回到椅子上，用手遮挡住眼睛，“你说的对。” 她的身材纤细修长，手指也是一样，如同美玉一般嫩白。方才扶她时，楚留香不小心蹭到过这双手，与身体的微烫不同，指尖冰凉，仿佛在冷水中浸泡过一样。 姜茶没一会儿就煮好了，小厮端着茶水送过来，宋繇像是不知道烫似的灌了进去。幸好厨房离着这里有段距离，否则宋繇就得满嘴泡了。宋芷与楚留香心中都清楚，他想要快些好起来，只是担忧地看着他，并没有阻拦。 热热的汤汁带着辛辣与苦涩，从喉咙间流淌到胃里，盘结在身体中的阴冷慢慢驱散，宋繇终于能感受到热意，也知道了自己烧确实有些严重。 他理智回笼，抱歉地看着二人，“先前是贫道任性了，还请二人见谅。楚公子与宋小姐不必担忧，贫道晓得现下该做什么，在此谢过宋小姐的姜茶。” 怎么又自称贫道了？明明比宋小姐大不了几岁。楚留香心里想着。 “姐姐方才还同我亲近，怎么一下子就生疏了，叫我芷儿便好了！”宋芷跟楚留香想的一样，“我家现在没有多少人，空荡荡的让人害怕，姐姐不妨住下来，在府上养好病再走？” 见宋繇还在犹豫，她又道：“姐姐当是不常出门，身上怕是没有多少银两，住下来嘛，我一个人真的很害怕。” “好。” 宋繇不知她的话里有几分真，这般邀请自己留宿，这张脸肯定起了不小的作用。他昨日出现在雨中时，对现在的处境就有几分猜测了，楚留香讲从未听说过太师父的名字，基本上可以断定这里不是他呆过的地方。 楚留香看上去已经接受了他的来历，这个男人虽然表面上温和，却给人一种非常强势的感觉，他在这里的地位定然不低，消掉了他的怀疑，行事会方便的多。 昆仑是肯定要去的，虽然宋繇的接受能力不弱，到底那边才是他的家。 在宋府住了一晚上，宋繇拒绝了宋芷一起睡觉的提议，单独要了一间房，喝过治疗风寒的草药之后裹着被子睡了一晚。他的体质还行，第二天醒来之后，除了头部微微有些胀痛，倒是不烧了。 “若是找到了凶手，宋小姐打算如何做？”男人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宋繇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停下了脚步。 他这个问的是宋芷打算如何做，而不是宋芷要怎么处置凶手，十有八九那人是宋家惹不起的。 “我……我便同他讲道理！然后把他送进官府！”宋芷天真回道，宋家与江湖人虽有往来，宋芷却是被保护的很好，她被当做世家子女来教养，当然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残忍。 “楚大哥，你是不是找到凶手了？到底是谁做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女孩声音急切，听起来像是压抑着哽咽。宋繇在门外叹了口气，能想象到她明明伤心，仍做坚强的样子。 宋繇敲了敲门，里面谈话声停止。宋芷闷闷的声音响起，“进来。” 宋繇走进去，看到宋芷吸了吸鼻子。 “贫道可是来的不凑巧？”他道。 “姐姐……”宋芷看着他，刚憋回去的泪又快掉下来了。 第6页 “瑶瑶姑娘今日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可是风寒好些了？”楚留香问道。 宋繇点头，“宋小姐……芷儿，她这是怎么了？” “江湖纷争你来我往，从来都是不论对错的。宋家得罪了人，对于那人来讲，也不过是讨个公道而已。瑶瑶姑娘若是有心，还请多多宽慰宋小姐，她如今最听你的话了。”三言两语将事情讲完，楚留香没有细说，宋繇大概能猜到应该是宋家做了不道德的事，如今的境地，不过是咎由自取。只是可怜了这个小姑娘，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没了。 宋繇也没有细问宋家到底做了什么，肯定不会好听。 她对宋芷道，“你还记得，我昨日对你讲的那些话吗？” 宋芷点头。 “那就别哭了。” 宋芷：“？？？” 第5章 一个样貌标致的姑娘，她性子看上去那么认真刻板，偶尔会胡思乱想，不喜欢被人触碰，不难猜测她先前遇到过不愉快的经历。这与楚留香没有太大关系，他也没想过去管闲事。 宋繇跟宋芷相处了两日，更觉得这姑娘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穿透力——穿过了脸上的伪装，直接看到下面那张属于男人的脸。 “瑶瑶姐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不是跟我大哥一样？” “他啊……幼稚得很，一点都不像是快三十的人。”宋繇说着宋青书，心里却忍不住想起张无忌。 张无忌比他大两岁，按道理讲，年纪相仿的小孩应该更容易玩得来，但是那小子跟着张翠山他们在冰火岛上住了那么多年，九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回武当。当时是张三丰百岁大寿，宋繇本来挺开心的，没想到就是那天，他五叔和五婶就死在了大殿上。 对武当的所有人来说，那天都算不得好。宋繇当时太小，回想起来，对那天的记忆只有混乱、哭嚎、悲伤。后来张无忌也差点死了，被张三丰送走治病，听天由命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竟然还活着，而且出现在了光明顶上。 “瑶瑶姐！回神啦！”宋芷伸手在宋繇面前挥了挥，吸引过来他的视线。 “啊，抱歉。”宋繇对她笑了笑，“你啊，还是安安分分过你的日子吧，不要想些有的没的。我被武当山收养，父亲和兄长皆不是亲生，自然不会样貌相似。你哥哥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人，即便能找到与他模样像的，也不过是表面上像而已。最重要的，还是要看这里。” 他点了点宋芷的胸部，软软的手感从指甲传来，宋繇触电似的缩回手指，规规矩矩地放回腿上，耳朵尖有些红。 他虽然也有填充物，能撑起轮廓来，手感却是不一样的。 女孩子的胸，原来摸起来是这种感觉…… “瑶瑶姐好坚强。”宋芷原本以为他是跟自己一样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却是被收养的。之前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宋芷道，“姐姐讲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呢，以后也会像姐姐一样厉害的！” 宋繇对着她眉眼弯弯，忍不住又往她胸口那里瞥了一眼。 刚刚时间太短了，还想再试一次。 算了，唉。 …… 风寒好了之后，宋繇便要离开这里，去往昆仑。 楚留香好像闻到味似的，不知从哪里过来，要跟他同行。 锦衣公子的脸上总是带着笑，似乎这世间所有的事物都已被他看透，不会放在心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宋繇来历不明，如果此行寻不到光明顶，就颠覆了这近三十年来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楚留香不是很在意，只是有些时候，知道总比不知道要好。 “在下曾去过昆仑几次，恰好最近无事可做，便想着同姑娘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还请姑娘不要怪罪。”换成随便哪个不常出门的女孩子，遇到楚留香这样长得好看又体贴的人，怕不是都得感动得一塌糊涂。 然而宋繇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扮作女人，却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本质上与妹子还是有区别的。他为人理性，不会被楚留香表面上的借口骗住，不过想来也能猜到，楚留香在打什么主意。 “那就多谢楚公子了。”宋繇道。 临走之前，宋芷帮他添置了几件衣物，又给了一点银两，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不过只是这样还是不够的，宋繇每日装扮需要不少脂粉，还得再去买一些。 两个人模样都不错，虽说楚留香的年纪比宋繇大上不少，三十岁的男人不老，正是成熟稳重的时候，楚留香肤色不算太白，小麦色更显得他沉稳，配上嘴角的笑容，以及独一份的对漂亮姑娘的宠溺，铺子里的伙计都把他俩认成了一对年轻夫妻。 “夫人您眼光真好，这款胭脂是本月卖的最好的了，现在天气转凉，太薄的粉都不吃香啦！” 宋繇对这些女孩家的东西挑选很熟练了，相中之后基本就不会再改，但他还是扭头对楚留香眨眨眼，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楚留香鼻子不灵敏，分辨不出各种脂粉味。 宋繇虽没有给他过分的称呼，语气之中却透露出几分熟稔，跟先前自称贫道的淡漠疏离完全不一样。他眼中带着狡黠的光芒，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褪下那身道袍，换上寻常人家的服饰，由高岭之花变得柔软起来。 楚留香知道他这是顺着店家的话，假装成自己的妻子。难得看到宋繇心情好，他没有拆破，只是带着无奈道：“瑶瑶明知我不懂这些，还故意这么问，不是为难我吗？你喜欢就好。”他对店家道：“包起来吧。” 第7页 “还有没有其他想买的？”楚留香问。 宋繇状似害羞低下了头，“没有了，我们走吧。” 买好脂粉，从铺子里出来，宋繇对楚留香歉意道：“我没有想过要你付钱的，擅作主张是我不对，这就将钱还给你。”说着就从袖间拿出了荷包。 楚留香将手按在上面，阻止了他的动作，“瑶瑶不必在意，我当然是心甘情愿的，若你再将银两还回来，岂不是看轻了我这一番心意？” 他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不赞同，这样一个人，看起来脾气很好，实际上主意很正，有时候甚至很倔。只是他太体贴了，总是能将自己的心思完美表达出来，不会让其他人感到不快。 宋繇收回了拿着荷包的手，将东西放了回去。他轻轻道：“多谢楚公子。” “唉。”楚留香叹了口气，“还是方才在铺子里的语气听起来更舒服，我以为，咱们现在算是朋友。” 样貌精致的女孩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眼角的小小泪痣也像是带上了颜色。 “这……就算是朋友了吗？” “不算吗？” 宋繇低下头，像是在思考。楚留香没有催促，两人至少沉默地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宋繇才犹豫着问道，“楚公子如此风姿，定然不凡，还不知……你在何处高就？” 楚留香摸摸鼻子，“这是成为朋友要走的流程吗？” 宋繇点点头。 楚留香叹了口气，他该怎么告诉身侧这位准朋友，自己其实是个小偷呢？ 第6章 严格来说昆仑山并不适合人类居住，但是总有一些人喜欢在那边装逼找刺激。 宋繇估摸着明教把总坛搬到那里就是因为这个，人烟稀少，增强他们的神秘感，逼格一下子就起来了。而且昆仑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就这点来说也很适合腹背受敌的明教。 宋繇和楚留香一起在这地势险峻的山上爬，楚留香还好，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不会那么容易就觉得累，然而宋繇已经像条狗一样，走不动了。 “还要继续往前走吗？”他们停在半山腰上，放眼望去全是树，一点人气都没有。所以宋繇讲的那个明教，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宋繇迷茫地站在树旁，他很疲惫，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之后，有什么东西好像从他的身体里飘出来，慢慢飞走了。 那是约束他的一层枷锁。身为武当派的弟子，就算亲人们没有这样教过他，宋繇也知道做事不能太过分，失了门派威严。来到另一个世界这件事他已经做了快半个月的心理准备，虽然自楚留香的角度看，他脆弱地不堪一击，其实内心并没有那么柔弱。 他不会给武当弟子丢脸，无论是男是女。 宋繇的失态都是假的。 说来也奇怪，自四岁被宋远桥收养，他就一直以女性的身份生活，从来没有人教导过他，身为男人该如何。而宋繇对来到武当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就算是这样，他对自己男性的身份的认可从来没有动摇过。 宋繇引以为傲，虽然不能讲出口同别人说。 这是他意志坚定的象征啊！ 身为一个男人，宋繇觉得自己必须要有担当，外表可以柔弱，但是内心一定要处事不惊，沉稳理智。现在的他完全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他还有力气对着楚留香装模作样。 “瑶瑶？”楚留香担忧地看着他。自从在胭脂铺里假作夫妻之后，他对宋繇的称呼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一个女孩子，骤然来到陌生的世界，认识的人只有年纪还小的宋芷跟他，楚留香觉得自己有责任看护她，直到她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他也基本可以确定，那天夜里宋芷遇到的“男人”就是面前这位姑娘。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楚留香扶着宋繇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一会儿，太阳升到头顶，宋繇回过神来。 “我歇好了，我们回去吧。”他对一旁的男人道。 楚留香自然不会不同意。 “瑶瑶可有去处？我有三个妹子，跟你一样喊我一声楚大哥，是非常好的朋友。若你愿意，也可与她们一起玩上几日。” “多谢楚大哥，楚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宋繇拒绝了他的提议，“我虽对这里并不熟悉，却也不是没了父亲兄长便无法生活，瑶瑶知道楚大哥是个好人，不忍心看我孤身一人，只是……我心里惦记着家人，即便如此，也不想就这么放弃。” “你打算怎么办？可有能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不要不好意思。” 宋繇：“我只想四处看看，说不准，就能遇到熟人了。” 楚留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可惜。 无论她的长相还是性格，都十分符合楚留香的审美。如今宋繇不愿意跟他一起，怕是有一段时间见不到面了。 两人从山上下来，同行到附近的镇子之后分别。 楚留香要去找他的红颜知己，宋繇给出的答案是先去武当看看，至于什么时候去，又在那里待多久，谁知道呢？ 这里的势力不像他呆的那边一样明确。宋繇生活的地方，除了蒙古人和宋人的划分，还有正派和魔教。魔教就是那个明教，正派自然是武当峨眉他们。但是这个地方，正与邪的划分并不分明，江湖上受人敬重的组织，不过是因为武力占有一席之地，背后有多少肮脏的手段，大家心知肚明，不损害到自己利益的情况下，也不会多说什么。 第8页 比起宋繇见过的道貌岸然，这里的江湖倒是潇洒。 他收拾一下自己，换了身红色的衣裳，头顶的束起的头发拆开，换成了马尾。水粉将他的脸颊轮廓修饰地柔和，眼中带着晶亮的笑意，单从表面上看，就像是个出入江湖意气风发的世家小姐。 宋繇对自己这身打扮很满意，红色足够吸引人的视线，再加上他张扬的神色，明显涉世未深，就像只待宰的肥羊，最容易吸引人关注。 虽然心里做下了最坏的打算，宋繇还是怀着一点点回去的希望。 他来到这里那时候，张无忌刚化名成曾阿牛从人堆里跑出来，可是除了他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把那小子认出来，宋繇也没有多嘴，安安分分地跟着峨眉派师姐坐在一起，后来好像远处发生了爆炸，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次恢复意识就站在雨中，时间也从白天变成了黑夜。 宋繇想不清楚到底因为什么，让他来到了这里。若是因为那次爆炸，他是不是得去找做火丨药的人？ 这些事情得慢慢想，容不得着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像个办法挣钱，不能一直这么坐吃山空。宋芷给的钱本来就不算多，到现在他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可惜围攻光明顶的时候，宋繇准备的小包裹不在身上，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穷。 宋繇背后背着小包袱，大大方方地进了酒楼，一点都不扭捏。他涂在脸上的粉不算厚，而且很有技巧，水灵灵的，乍一看上去，就跟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似的。 谁能想到他其实是男扮女装呢？ 面对路人和善的目光，宋繇勾唇一笑，唇间的胭脂涂抹地恰到好处，看上去很有活力。 宋繇随意找了一间空桌子坐下，点好了饭菜，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人听清。 他说，“小二哥，你见多识广，晓不晓得有哪些来钱快的活儿啊？” 宋繇的声音经过伪装之后，完全不是他作为男人时的清润，脆生生的，尾音上挑，很符合现在的形象。 店小二很有眼力价，看他也不像是缺钱的人，随口应道，“姑娘……公子可是想打听盗帅楚留香？实不相瞒，小的已经遇到不少人打听他了！一年前楚香帅确实在小店用过饭，随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您要是想问，小的也回不上来啊。” 宋繇冲着他眨眨眼，“盗帅？” 楚留香竟是个小偷！而且还有这么大名气！ 吓得宋繇赶紧翻了翻放在手边的小包袱，忽然想起来他身上根本没啥值钱的东西，故作淡定地放了回去。 他眼波流转，想到了一个来钱最快的办法。 劫！富！济！贫！ 第7章 “楚留香有那么厉害？”宋繇继续问道。 “楚香帅风流倜傥样貌英俊，又武功高强古道热肠，是当今武林的楷模！无论哪个门派，见到盗帅不都得给几分面子！”虽然店里打听楚留香的，大都是像宋繇这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当着人家的面，店小二也不敢说的那么清楚。 宋繇好奇道：“小偷也能成为楷模吗？” 小二哥：“……楚香帅虽然偷盗，却从来都是盗亦有道，不像是有些小贼，枉顾道德伦理。楚大侠自由他的行事，为人光明磊落，自然能成为楷模。” 宋繇面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暗自琢磨了一下，楚留香这个人果然像他猜测的那样不简单，他为人正直，就是看宋繇的眼神，让宋繇十分不爽。 不是那种色眯眯，就温柔地像是在看自己喜欢的姑娘。如果宋繇真的是个女孩，肯定不会因为这样的眼神对他没有好感。可惜他见惯了男人装模作样，虽然楚留香不是故意的，依然不难猜测他是个怎样的人。 这样的人，如果在宋繇以前的世界，早就被当成淫贼喊打喊骂了。也只有这个江湖，对感情方面宽松地不可思议。 楚留香是个懂得享受的人，他来过的酒楼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宋繇目光在客人身上转了一圈，心里分析了一下他们的身份性格，挨个排除掉了。真有钱的，肯定是坐在包厢里面，不会和一堆人挤在一起。 没钱寸步难行，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宋繇趴在桌子上，用筷子戳着盘中的肉，一点食欲都没有。 流氓地痞不会少，但人家又不傻，大庭广众地不会调戏一个家世看起来不错的小姑娘。再说，就算他们干了，身上也不会有多少钱，这算哪门子劫富济贫？ “姑娘？” 宋繇抬头看了一眼，是个比他稍矮一些，身材娇小的妹子，瞬间没了兴趣，懒懒地收回了眼神。 妹子继续道：“姑娘可是身体不适？若是不舒服，还是尽早去医馆地好。” 她语气很温柔，就是那个眼神……明明挺好看的一张脸，却因为这个眼神让宋繇没有多大好感。 这妹子的眼神像个男人，仔细探究，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势在必得。 她不会是喜欢女人吧？ 宋繇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妹子搭讪。 他直起身来，有了点兴趣。“劳姐姐费心了，小妹并无不适，就是有些乏了。” 妹子自来熟地坐在宋繇对面，笑眯眯道:“我看你面生，应该不是本地人，想来也是，赶了一路到这里，也该累了。妹妹到这儿是要寻亲？我对这一带熟得很，应该能帮上忙。” 第9页 “不瞒姐姐，我身上确实银钱不多了，还未找到地方过夜。姐姐可知这儿有没有便宜又实惠的客栈？”他想了想，既然有人愿意帮忙，他也不会拒绝。继续扮作天真的女孩子，宋繇眼神纯质，完全没有戒心。 “有啊。妹妹可是吃好了？若无其他要紧事，我这便能带你过去。” “吃好了吃好了！我都快累死了，姐姐快带我去吧！”宋繇从桌上站起来，扯着那姑娘的胳膊，转头逆着阳光对她笑了一下，妹子眼中露出痴迷，她很快收敛了神色，就像个温柔的邻家姐姐一样，走在宋繇的身旁，“慢一些，这个不急，小心别摔着了。” 宋繇还记着刚刚小二哥喊他的那声“公子”，故作疑惑道：“姐姐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女人的？明明一路上他们都没发现。” “傻丫头，你长得这么好看，哪里像个男人？”妹子含笑道，不着痕迹地碰了一下宋繇的手，很快离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宋繇更确定这个人对自己有意思了。 “我叫瑶瑶，姐姐叫什么名字？”宋繇问道。 “便喊我一声慈娘吧。”慈娘道。 宋繇点头，“慈娘！” 慈娘寻得那家客栈不算大，但是看起来很干净，宋繇觉得非常满意。在将他送到房间之后，慈娘嘱咐了两句让他好好休息，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宋繇坐在床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 难不成是他弄错了？ 赶了许久的路，虽然速度不快，宋繇也觉得累了。将包袱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锁好门，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什么都有。 有太师父，有爹，还有诸位师叔和宋青书张无忌那两个臭小子。 落日余晖洒透过窗纸照射在屋子里的时候，床上的人动了动，掀起被子慢慢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头，刚刚做的乱七八糟的梦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宋繇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睡太久了也不好，现在脑袋昏昏涨涨的。 清醒一些之后，宋繇向店家要了一盆水，简单洗漱了一下，重新化了个妆，将头发束好。 他的功夫跟宋青书差不多，轻功倒是厉害，但是除了逃跑也没啥用。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这样的武功能排几流。 宋繇买了两个豆包垫了垫肚子，打算去街上熟悉一下这个镇子。 它离着少林不远，在河南安徽一带，如果想要去武当，还得往南走才行。 傍晚街上的人就少了，宋繇跳到屋顶上，看着底下鳞次栉比的住宅商铺，目光从上面略过，最后停留在街角的几个乞丐身上。 倒不是他们很有钱，只是宋繇恰巧看到有穿着华丽的人从他们面前走过，踹翻了人家的碗，还把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还小的孩子踢到了一边。 换做以前宋繇也看不上这样的人，可谁让这里符合他对“富”的定义的人不多呢？勉勉强强凑合一下吧。 他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几下来到乞丐们跟前，“刚刚过去那人是谁？怎么这般无礼？” “姑娘，那人是个游走商人，势力不容小觑。他在这已经停留了将近一个月了，小的们贱人贱命，不值当您发火。您要是真看不过去，赏些银钱便好了。” 宋繇不是很情愿地从荷包里掏了锭银子，丢在他们的碗里，“本姑娘还就找他了！哼，看他有多大能耐！” 最起码把扔掉的银子从那人身上要回来啊……要不然他早晚都得啥时候就跟着乞丐们一起要饭了。 他追着商人过去，前脚刚离开，后面就有一个虽说身上打着补丁，穿着却干干净净，脸上也白净的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随口问道：“刚才过去那人是谁？” “回少帮主的话，只是个打抱不平的小姑娘罢了，挨不着丐帮的事。” 少帮主又问：“打抱谁的不平？她的模样……是不是很秀美？” 第8章 欺负乞丐的商人长得壮实，个子也挺高的，皮肤黝黑，看起来三四十岁。 这么晚的天还在外面瞎晃，肯定不是干正事。宋繇跟着他后面，左右看了看，并没有趁手的武器。 那个中年汉子看起来不会武功，脚步虚浮，呼吸声也较重。不管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宋繇虽不是真正的女孩子，又有武艺傍身，但是他们体型相差太明显了，在不知深浅的情况下，还是小心一点好。 确定商人身边没有其他人跟着，宋繇在街道拐角处喊住了他。 “喂！前面那位大叔！” 那人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宋繇注意到他的方向是不远处的一家像酒楼似的铺子，虽是傍晚，太阳还未落山，楼上却已经点了灯，看上去分外显眼。 宋繇快步走到他背后，用手拍了下男人肩膀。男人这才一脸不耐地回过头来，见宋繇是个漂亮妹子，立马换了张脸，冲他笑得油腻，“姑娘找在下可是有事？” “本姑娘刚刚可是都看见了！欺负了人就想走，哪有这么好的事？”宋繇插起胳膊，瞪眼看着他。 “在下欺负了谁？姑娘可是看错了？”男人笑眯眯道。宋繇样貌不错，任谁看到都生不出厌恶。他看宋繇穿着用度不像普通人，在这城里呆了将近一个月，稍微有点名气的都见识过了，显然这个小姑娘不是本地人。自己也称得上是高大健壮，一表人才，定是这女孩看上哪里了，才会这样跟着不放。 第10页 男人邀请道：“姑娘有事不妨找地方坐下来谈，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便好了。这处云中阁环境不错，在下在其中定下了厢房，咱们……进去聊聊？” 看来他是一点都没将刚才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啊。宋繇真的生气了，他也不是没有干过坏事，但不像这人，欺负人跟吃饭喝水似的！ 他站在远处，望了一眼那个叫“云中阁”的地方。 狗屁环境不错！那能一样吗！ 分明就是个青丨楼！ “聊个屁！”宋繇没认出讲了脏话，直接扯着他的袖子将人拽了过来，摁住后背用膝盖重重地踢了一脚，“本姑娘清清白白，上来就想把我带去烟花场所，你当我傻啊！” 用力一推，直接将人放到了地上，宋繇又踹了他两脚，“前脚刚欺负了人，把孩子踹那么远，后面立马就不记得了，你是傻子吗？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心里有病！我看还病的不清！今天本姑娘就替你把这病治治！” “死丫头，你干什么！”男人狰狞地看着他，又被宋繇给照着肩膀踢了一脚，“你还骂我，还敢瞪我！” 这下他不敢反抗了，直接照着云中阁那边大喊，“救命啊！杀人啦——” 鸨母应当是认识他的，知道惹不起，赶紧喊人过来帮忙，一群瘦不拉几的小厮拿着棍棒赶过来，见到是个清秀小姑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下手。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给老子拉开！”趴在地上的男人像是有了倚仗，声音又硬气起来。 “不用你们动手！”宋繇又踢了他一脚，自己后退两步，与众人拉开距离。 他没想到还真有人过来多管闲事，明明他骂这人的时候已经把他干的事都说明白了，后面打人尚且不论，光说把良家女子往青丨楼里带，再怎么被打都是他应得的。宋繇避开了他的要处，用的力气也不大，就是架势凶猛了些。 抬起手来往眼睛处擦了擦，再放下时眼眶已经发红，红衣姑娘抽泣两下，带着委屈的鼻音：“人我就打了怎么着吧！要是不服，尽管报官，咱们看看谁有理！” 男人被扶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宋繇骂道：“你这个疯丫头！用不着报官，你也不问问老子身家几何？一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繇早就注意过了，这小镇上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还会怕他？ 不过追根究底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人也挨了一顿打，再闹大了就不占理了。 宋繇咬了咬嘴，眼泪忽然就流下来了。瞧着样子楚楚可怜，连愤怒不已的受害人看到他这样，怒火都息了三分。 还剩下七分。 男人对鸨母道：“老板娘，这丫头得罪了我，也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你看着把她带到我房里来，至于云漪姑娘改天再叙旧。我非把她给治好了不可！” 鸨母干笑了两声，朝着宋繇使眼色，让他赶紧走。 宋繇倔脾气上来了，假哭那是他故意示弱，想不到这人还真把自己给当成软柿子了！不把他打到脑袋开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热闹？” 从远处走过来了一个少年，远远地看上去白白嫩嫩的，跟宋繇年纪一般大。走近之后才看清，这人长了一张好面容，端的是公子俊秀。只是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干净，却也打着补丁，一看就知道是丐帮中人。除了宋繇。 宋繇那边的丐帮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他只觉得这人虽然看着风度不错，未免也太穷了些。 “原来是南宫公子，可真是不常见。”鸨母赔笑道，“早就听恩客们说过，丐帮少帮主来到咱们这镇子上，这可是头一次见！南宫公子果然如传言般一样，一表人才，青年才俊啊！” 她简单讲出了南宫灵的身份，好让叫嚣着把宋繇带进楼里的老板知道不好惹，收敛一些。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人数众多，有其独有的情报网。虽然现在的丐帮没落了，只有一个任慈的武功排的上一流，弟子们都是武功平平，但架不住人家人脉广，与各方交好啊。谁不知道楚留香与丐帮关系不错？ “没事没事！少帮主见怪了。在下张松，今日这热闹事就是因在下而来的。”他苦笑着摸了摸还在震痛的手臂，“这姑娘不知是从哪儿误会了，硬说是我欺负了她，这不不由分说地打了一顿。” 南宫灵站在宋繇前面，尴尬的是他比宋繇要矮那么一丢丢。 少帮主嘴角带笑，一副好欺负的模样：“的确是误会。阁下欺负的人可不是这位姑娘，而是我丐帮弟子！” 第9章 “小火儿，过来。”缩在墙边的小乞丐慢悠悠走过来，站到南宫灵后面，半点都没有把自己露出来。 鸨母看没自己的事了，招呼着楼里的几个下人赶紧回去。南宫灵一看就是来着不善，他面向白净，看着好欺负，但是贵为少帮主，从小被家里人宠着，骨子里也有傲气。张松这种人也不能得罪，被记恨上套不着好处，怎么也不能掺和进去。 鸨母离开之后，这边站着的就只有宋繇、南宫灵、张松还有一个小乞丐了。 南宫灵问道：“你瞧瞧，刚才打你的人，是不是他？” 小火儿偷偷从后面伸出头，快速地看了男人一眼，“就是他！少帮主，弟子没事，咱们不要招惹他好不好，我害怕……” 第11页 宋繇被这小乞丐的演技折服。 这个江湖，没有演技混不下去啊。太容易被人看清不是件好事。 “不必怕，有少帮主在，看谁敢欺负本派中人！”南宫灵正义凛然道，然后对张松说，“张老板是吧？你方才在街边，可是有殴打过我丐帮中人？我派弟子没别的本事，不过路边乞讨而已，断不可能招惹你。还请张老板给个解释。”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张松说道，不过他确实没什么印象。 事到如今最初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对面的小丫头好欺负，但是这个男人却没法得罪，这少帮主明显是看上了姑娘的美色，偏袒着她呢。他对南宫灵这种长得好看的小白脸不怎么在意，就怕他背后的丐帮找麻烦，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跟他和解。 “少帮主想要如何？可否有个善了？” 南宫灵问身后的宋繇，“姑娘说，要如何处置得好？” “处置？”宋繇本来就没想把事情闹大。这里的江湖自有其规则，他自认为不具备处置别人的资格，处置这两个字，用的太严重了。 看了一眼南宫灵身后的小乞丐，小乞丐冲他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姐姐别害怕，有少帮主在，坏人不敢伤你的！” 宋繇感激地笑了笑，非常欣赏他，不过也知道，孩子那么小就懂得作戏，吃的苦头肯定不少。他故作柔弱对南宫灵道：“我已经打过他了，再纠缠下去未免不好。” 张松哼了一声，心说算你识相。 宋繇：“多谢少帮主出手相助，瑶瑶不胜感激，咱们走吧，我不想看到他了。” “那就听姑娘的。” 两个人一言一语，完全无视了一边站着的张松。张松心中有怨气也不敢多言，看着他俩离开。 南宫灵心思单纯，跟宋繇走在一起，丝毫没有掩饰对他容貌的欣赏。他其实到了有一会儿了，就看着身穿红衣的宋繇身手灵巧地把中年汉子摁在了地上。她眼睛里好像有光似的，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南宫灵呆呆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好像如话本中写的那般，一见钟情了。 宋繇察觉到他的视线，也转头去看他。两人目光对视上之后，南宫灵就悄悄红了脸。 “姑娘家住何处？为何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我送你回去可好？”南宫灵软下了声音，听起来更加稚嫩。 “我是住在客栈里的！”宋繇道，“倒是少帮主你呢？要是他们不说你是丐帮的人，我都认不出来。你身上这么干净，长得也好看，一点都不像是丐帮的。” 南宫灵脸红地发烫，“别、别喊我少帮主了，听着怪怪的。” “那好，我就喊你南宫了。我姓宋，名瑶瑶，你直接叫我瑶姐就好了！” 南宫灵：“啊？” 宋繇瞪他：“怎么？你看上去就是比我小，叫声姐姐也不委屈吧？” “我已经弱冠了，只是现在光线昏暗，姑娘看不出来吧。”南宫灵道。 宋繇说：“实不相瞒，我已将近而立之年，还不叫姐姐！” 南宫灵终于看出来宋繇是在逗他，心里无奈，却还是顺了他的意，喊了声“瑶姐。” 南宫灵一路将宋繇送到客栈里才离开，看着这懵懂小公子终于走了，宋繇心里松了口气。 他看得出来这人对自己有好感，要是楚留香那种敢这么直白的表露，宋繇愿意跟他玩玩，但是南宫灵他……太小了，太单纯了。这种老实人不能骗，要不然会哭的。宋繇觉得自己嫌弃南宫灵年纪小的态度已经表现地很明确了，他想着明天一早，收拾收东西立刻走人，从此江湖不见就挺好的。 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他也不能对每个都负责。 更何况宋繇是个男的，就算他还不想暴露身份，对自己另一半的幻想，也从来都不是身体结构相同的男人。 刚进到自己房间里，关好门，里面的蜡烛忽然就亮了起来。 宋繇吓了一跳，身体紧绷，屏息转身，警惕地眯着眼睛——他怕有迷药——看向身后。 白天见到的慈娘穿着小裙子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瑶瑶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宋繇放松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他这话的语气非常冷淡，跟在白天酒楼里的时候判若两人。慈娘的脸在烛光下神色莫辨，似乎也和白天时候不太一样了。 他没有注意到宋繇的变化，招呼着宋繇过来坐下，语气里有些急切。 “怎么了？”宋繇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坐到了床边。 慈娘忽然朝他扑了过来，声音也放开了，明显就是男人的声线，“小美人，别怕，让姐姐好好疼疼你！” 再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宋繇就是个锤子。 他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能做出的对策太多了。 哪一个比较好玩呢？ 慈娘趁着这会功夫动手动脚，想要解开他的衣服。 算了，宋繇心道，真被占了便宜，他怕他会忍不住打人。 第10章 慈娘如果真的是个男人，身材可以称得上较小，宋繇都比他高一些。现在这人趴在宋繇身上，用手臂环绕着宋繇的身子，慢慢地贴向他的后背。 宋繇的身体僵硬起来，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胳膊，颤抖道：“慈娘、姐姐，你想要做什么？” 第12页 “瑶瑶别害怕，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不会伤害你的。” 伤害你个大头鬼啊！ “那姐姐，你的声音为什么变了，难道……”宋繇怯生生问道，按着他一把从床上翻了个身，两人位置颠倒。 慈娘看到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的姑娘，眼睛里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她依然是那身红衣，墨色的长发垂到胸前，烛火微弱，房间里充满了暧昧的气息。他忽然记起来了，白日里的“瑶瑶姑娘”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今这幅作态实在不该！ 他咬了咬牙，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宋繇的伪装，再打量着宋繇的脸，才发现本以为好欺负的红衣女孩，脸上带着笑意——是明晃晃的嘲笑讥讽！ “小姑娘，就算你看清楚了我的意图，又怎能保证从我手中逃出？”他慵懒地躺在床上，一点都没把宋繇放在心上，眼中的淫丨欲毫不遮掩，他已将宋繇视为唾手可得的物品。“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倒是说说，是谁？”宋繇眨巴了两下眼。 “你可知道雄娘子？” 宋繇假装思考，顿了一下才道：“不知道。” “……好，既然你没有听说过，我就帮你了解一下！雄娘子乃世间少有的采花大盗，他模样俊秀，伪装成女人亦是无人能认出！”说起雄娘子来，他颇为自得，就好像是他本人一样。 宋繇点点头，“所以你就是雄娘子吗？” “……我虽不是雄娘子前辈，却也得前辈一二分真传，嘿嘿，外面人都知道，咱们两个女的在这里，你这姑娘就算挣扎地再厉害，又怎么能逃得过？” “你错了。”宋繇道。 “哪里错了？莫非丫头你识时务，没打算反抗？” “不是。”宋繇摇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钱袋子，扔到桌上放好，淡定道：“谁跟你说是两个女的？分明是两个男的！” 他忽的从床上起来，拎住了采花贼的脖子，另一只手禁锢着他的手臂，找准了机会，将床单一扯，盖在了他的身上，拽着两头缠了几下，将人绑在了床柱子上。 “你力气怎么这么大？！”采花贼惊叫道，宋繇绑的虽不算紧，却不知怎的，怎么挣都挣不开。 “白日里我便问了，姐姐是如何看出来瑶瑶是女孩子的？我自以为武功算不得末流，又是个男人，力气怎么可能不大？”宋繇恶意地勾起嘴角，伸手揉了下喉咙，将声音变化回来，清冽的男声带着浅浅的戏谑，就算如此，依然充满了魅惑，“真是眼拙，竟然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还敢自称采花贼！想必你口中的雄娘子，也没落得过好下场。” 他依然觉得“雄娘子”是这人编出来的。 “命啊……这都是命！”听到雄娘子的名字，“慈娘”老实了不少，他勘破红尘似的抬头朝上看了一会儿，宋繇也跟着看了看，除了屋顶什么都没有。 “你说的不错。”他颓丧道，“雄娘子从来没有失过手。他被水母阴姬杀死了。” 宋繇不知道传言中，雄娘子死的有多惨烈，他甚至连雄娘子和水母阴姬这两个名字都没听说过。这儿的人取名字都挺奇怪的，非得搞成这样，连个本名别人都不知道。在心里抱怨了几句两个世界不一样的取名习惯，宋繇把注意力放在了“慈娘”身上。 “小伙子长得不错啊！”既然恢复了原本的声音，宋繇也没再变回来。 他撕下一小块床单，无视采花贼惊恐的面容和嚎叫，给他塞进了嘴里。 听这人含糊地话，说的应该是“你想干什么”。 宋繇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脸，将他的话一样用男人的声音原原本本地还回来：“姐姐别害怕，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不会伤害你的。” 自桌上茶壶里倒了点水，将布条沾湿，宋繇开始给他擦脸。 这人的皮肤没有宋繇那么好，脸上的粉有些厚，宋繇觉得不耐烦，加大了力气给他擦拭，没一会儿就给他卸完了妆。 看着皮肤称不上白皙，甚至还有点毛孔粗大的一张脸，宋繇抱着手臂摇了摇头，“唉，后悔了，早知道就不给你把妆擦掉了。真是倒胃口。” 点了他几处穴道，确定人动不了之后，宋繇还觉得不保险，又把床单撕开几条，分别绑住了他的手脚，绑的严严实实。弄好之后，宋繇打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高度还行。回头费了些力气将人抗到了肩上，拿起桌上的钱袋，运起轻功来，踏着月色从窗口跳了出去。 钱袋子看起来丑丑的，跟宋繇平时用的一点都不一样，一看就是糙男人的。宋繇也没再倒腾，直接拿来用了。 那是殴打张松的时候，从他身上顺下来的。 这镇子不算太大，宋繇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地势高又显眼的地方，拖着手里的采花贼直接里去了菜市场。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没有行人，菜市场这边空荡荡的。 将人丢到一边，宋繇随意找了家文房铺子，翻墙跳到后院，顺走了一支足够粗的狼毫毛笔和一大块墨，有找了一只破木桶，在里面添了点水，从钱袋里挑出几块银子放在远处。拿着东西回到采花贼这里，宋繇盯着他看了半晌，开始鼓捣。 墨块在水中融化的不均匀，宋繇用笔搅了搅，感觉差不多了就蘸着墨在地上写。 被点了穴道的采花贼动弹不得，又发不出声音，眼睁睁地看着宋繇把他的光辉事迹写了出来。 第13页 他想起了雄娘子的下场。 那个男人毁了太多姑娘，连神水宫的宫主都看不下去了，为民除害，杀死了雄娘子。他的尸体被摆在姑娘们家人面前……分食……被吃掉了，死无全尸！ 采花贼越想越绝望，看向宋繇的目光充满了歉意与后悔，宋繇却只顾着欣赏自己的书法，看都没看他一眼。巨大的恐慌下，原本还自信满满的男人，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宋繇写完了字，往后退两步，满意地点点头。弄这么大就不会被人无视了。他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采花贼，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 “这都能睡着？服气！” 第11章 离着天亮还早，宋繇没那个心思陪他在这里等。 采花贼老哥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可以美美的睡着，宋繇可不行。他从小被娇惯着长大，哪里虽说不是不能吃苦，可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原路回到客栈里，宋繇将脸上的妆容卸掉，松松垮垮地穿着亵衣抱着被子一觉睡到天亮。 张松钱袋里的钱不少，单是千两的银票就有几张，零零散散加起来，宋繇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将东西收好，拿着粉往脸上涂抹，换下昨天的衣裙，挑了件浅色的长裙，看起来温婉又低调。 他想先去武当看看，如果那里不能住下，就另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南宫灵起了个大早，换了身干净衣裳，又在街边买了不少点心。这个时间，太阳已经升起，道路两旁的铺子也已经开始营业，南宫灵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因着玉雪可爱的外表，引得年纪大些的女性喜爱，还从来没有主动去讨好过女孩子。他纠结了半天，又去首饰店挑选了一支簪子。 瑶瑶穿着那身红衣服活泼可爱，五官艳丽，这桃花簪与她相配最合适不过了。 忐忑地走进客栈中，南宫灵脸颊微红，心里也十分紧张。他喊了小二过来，问道：“你们这可有住了个红衣服的姑娘，长得非常貌美？我是她的朋友，特地过来看她的，劳烦小二哥知会一下，她住在哪间房里？” “是有这么个姑娘，不过她今日已经退房了！” “什么？”南宫灵一脸呆滞，躁动的内心凉了下来，“她去了哪里？可有说要做什么去？” 小二：“这小的就不清楚了，客官您要是着急，还是找其他朋友问问吧。那姑娘走了有一会儿功夫，就算您现在去追，也追不上啦！” “多谢了。”南宫灵知道，自己是真的没戏了。 他失魂落魄地望着手中的簪子，小心地将它收了起来。 瑶瑶应当是遇到了什么事才着急走，他没有给她地址，就算想联系，也没有办法。江湖虽大，只要有缘分，他们就一定会再见面的。他一直把簪子放在身上，哪天遇到了，就可以给她了。 …… 宋繇背着包袱一路狂奔，到了中午才停下来歇了歇脚，然后放缓了速度，晃晃悠悠地走了三天，来到了武当山脚下。 他的道袍就在包袱里放着，如果真的是熟悉的武当，立马就能拿出来换掉。 宋繇都想到再次见到爹爹和师叔们时，他们该有的反应了。爹爹心里关心他，却总是板着脸，他不像宋青书一样，跟宋远桥一样的倔脾气，宋繇仗着自己被当做女孩子，该有的撒娇示弱全都不会少，拿准了宋远桥的软肋。 不止是宋远桥，整个武当山，哪个不把他当成宝贝。 过会儿要是见到他们，这伙糙汉子肯定会高兴地骂他，“臭丫头，又乱跑到哪里去了？是想气死我们吗！” 宋繇脸上带上了笑容，脚下的步子却放缓了，他一点点地走，低头认真地看着脚下的小路，没有往远处张望。 直到被人呵止住，宋繇才知道，这里不是他的武当。 “姑、姑娘，可是迷路了？”喊住他的武当弟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在看到宋繇眼中渐渐充盈的泪水之后，心中后悔用那么严厉的语气跟个柔弱小姑娘讲话。 宋繇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我找不到家了。” “啊？”武当弟子摸了摸脑袋，“今日天色已晚，若是姑娘实在没有去处，不妨到这山上来住宿一晚，弟子会请教师父，让他老人家给您安排厢房的。” 宋繇兴致不高地点了点头，“多谢道长。” “不必谢不必谢，应该的！” 跟着小道士进了武当派里面，打量着完全陌生的建筑，甚至连身上的道袍也有不同，宋繇见过了这处武当派的长老，住了一晚上终于死心，第二日一大早，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里。 他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楚留香、宋芷，再就是南宫灵，还有那个不知道名字的采花大盗。这么想想，能发挥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悲伤的情绪过后，宋繇背着他的裙子，又挑了几件男装。 他没有被收养之前的记忆，不知道小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自从跟了宋远桥之后，宋繇就一直在穿女装，直到他穿越。 男装行走江湖比女装要方便的多，但他就喜欢看那些自以为聪明绝顶的人，追着他喊妹妹。如果不是当初怕长辈们知道，他都想直接脱了裤子给他们看看！ 傻乎乎。 貌似这个想法，在这里能够实现了。 宋繇面上带了点笑意，换好男装之后，从客栈里出来，边走边看，哪个地方适合居住。 第14页 他本来是想住到宋芷附近的，转念一想，万一又被认成宋芷她哥就不好了，要住在何处还得另外思索。 最好是繁华的地方，人多一些，青年才俊也多一些，得有的玩。他还得找个活儿做，维持好生活，不能只靠着手里的这点钱。 他想了许久，最后决定在京城附近的城市定居——靠手里这点钱，要是在京城买了房子，那他也用不着吃喝了。 宋繇在京郊买了一座小院子，又买下了两个小厮，暂且安置下来。这里地处算不上特别繁华，但胜在处于几处城镇的交界地带，人来人往的，去哪里都很方便。 院子不大，但是上面有间小阁楼，符合宋繇小时候对住所的幻想。 下面的姑娘少年来来往往，好颜色的姑娘神情淡淡站在窗边，似乎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她眺望着远处的风景，下面的人也在痴痴地看着她。 受人关注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宋繇用男人的身份买了这里，然后女装打扮住了进来。 他站在二楼的窗边，把自己的小厮喊了过来。 这两个小厮被他取名叫清风明月，与太师父身边的两个小道童同名，也提醒着他，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小姐有什么吩咐？”两人年纪相仿，十五六岁的模样，都是因为家里太穷，被卖掉了。卖来卖去，连自己都不清楚最初属于哪里。宋繇当初买下他俩，正是因为心生同情。 他勾唇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明月的脑袋，“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两个可会写字？” “勉强会一些。”清风点点头。他们现在还不熟悉，两个人对宋繇的态度都小心翼翼的。 “那好，”宋繇从桌前拿过一张宣纸，“你们两个，照着纸上的内容来写，唔，写五十份！” “好。”明月乖乖点头，听话地接了过来。 宋繇说：“笔墨你们拿钱自己去买，如果不够再回来跟我要。写完之后给我过目一下，明白了吗？” 二人点头。 接下来活之后，他们拿着纸出去，轻轻关好门。 清风忍不住好奇，低头看了眼纸上的字。 “太……极？那是什么？” 明月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 第12章 五十张宣纸张贴出去，宋繇等了两天，陆陆续续地有人过来询问太极到底是什么功法。他耐心地跟人解释清楚，并且演练了一遍。 宋繇穿越之前，张三丰正在研究太极剑法，跟拳法精义相同，都是外柔内刚借力打力。他太师父最疼他，什么都没有避着过，俨然将宋繇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可惜他天赋虽好，却生性懒散，否则宋青书能不能打过他还得另说。只是宋繇是个“女孩子”，长辈们对于武学方面，不曾太过苛刻。 用剑的效果比用拳要好，但依然没有人愿意学习。 拜师学艺不是个简单的事，先不说每月上交的束脩，能不能学会、学了之后可以做什么，才是这些人最为关注的。 太极成效较慢，练上许久才能初见威力，真要有意向学武，不会选择这个。而那些需要强身健体的老人家，家中富有的不会来凑这个热闹，贫穷的忙于生计，没有那个时间。 一个徒弟都没有收到的宋繇苦了脸，到后面几天连人都不见了，直接让两个小孩将贴在墙上的告示毁掉，闭门谢客。 “你们说该怎么办啊？除了收徒弟，还有什么办法能体面地挣点钱？”宋繇想跟人凑近乎的时候，没有人会拒绝他，两个孩子也很快与他亲近。 清风性子活泼些，也机灵些，他帮着想了想，最后告诉宋繇，“如果我跟明月能回答上来这个问题，就不会一直给人做小厮了。” “对的对的。”明月在一边应和，“不过小姐家里没有亲人吗？许多像小姐这么大的女孩子，要么在家中被伺候着，要么就已经嫁人了，很少有自己谋生的。” 他指的是是自己呆过的府上，贫苦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就算是女孩也会缝缝补补贴补家用，宋繇显然不属于那一类。 “对啊！小姐可以嫁人呀！嫁个好人家就不愁钱了。清风虽没见过买下我们两个的主子，不过听人说，是个模样十分俊秀的年轻公子，他出手阔绰，长得又好看，既然愿意将我跟明月送给小姐你，应该是喜欢你的！” 宋繇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喜欢你个大头鬼啊！嫁给谁我都不会嫁给他的！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说了，什么主意都没有，就知道气我。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两个孩子从屋子里出去，关好了门。 宋繇站在阁楼上，看到远处的太阳慢慢落下。从这里还能看见门口的小路，蜿蜒着通向远处。 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路上确实有个人朝这边走着。那人一身白袍，手里还拿了个像拐杖似的东西，不过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武功似乎也不错，那东西应该是装逼用的。 这条路的终点就是他家。 那么问题来了，这人是迷路了，还是来找麻烦的？ 他翻了翻抽屉，拿出脂粉来给自己补了个妆。对着镜子仔细地瞧了一会儿，确定明艳动人没什么破绽之后，又换了身新裙子。 宋繇将明月喊进来，吩咐道，“有客人来了，让清风去准备茶水，你去迎客。” 明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小姐怎么知道？难不成您还是个神算子？” 第15页 宋繇高深莫测地回他，“此处，自能窥探天机。” 明月保持着一脸崇拜走了出去。 路上的白衣人来到了家门口，察觉到了宋繇的视线，他抬头，两人恰好对上，似是有电光火石，一眼万年。 底下是个俊俏的和尚，貌若好女、安静怡然。 然而宋繇从小就不喜欢和尚。道教和佛教自古以来就不大对付，大概是最初争抢信徒留下的矛盾，后来又互相黑对方。 自以为算得上道士的宋繇，当然不可能对和尚有好感，就算他长的再好看都不行。 站在太阳底下的秃头和尚好像会发光，他仰起头，对着宋繇露出了笑容。 这个笑容包含了温柔、宽容、怜悯、慈悲等等数不尽的情绪，可以说十分官方了。他们佛教就是这样，自以为看透一切，然后对谁都像是对熊孩子似的。 明月小跑着出门，来到和尚跟前，道：“这位……大师，我家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请进。” “施主有礼了。”和尚对着孩子依然礼貌，“敢问，尊小姐如何得知，贫僧前往此处？贫僧偶见‘太极’，原本想要提前递出拜帖，前来拜会，不曾想被一些事情耽搁，今日才得了空。在此时前来，还望见谅。” “大师跟我说也没用啦！我说了不算的，您还是跟我家小姐讲吧！”明月耿直道。他本来就年纪不大，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性子沉稳却算不得剔透。如果换了清风大概就能明白这人的意思了。 首先是装逼，宋繇的小楼在京郊，这里富人多，穷人更多，这和尚初次见面，故意将话说的文绉绉，话中的礼数周全，来突出自己的身份不凡。然而他的行动上却并没有如话里这般，或许真的是对太极拳有意，更可能是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白袍和尚被领进大堂之后，清风端着茶水出来，笑眯眯道：“大师可是我家小姐故交？先前这么多人来过，小姐可都没喊我泡过茶水呢！” “并非故交，贫僧与贵府主人素不相识，来到此处亦是缘分，能得小姐款待，实在有幸。”他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眉头舒展，像是误入凡尘的佛子，“请问小姐何时能过来一见？” 清风说道，“圣僧莫急，我这就去喊她，您先坐着等一会儿，喝些茶水吧！” 他拉着明月跑到拐角处，小声跟他讲，“我本来还以为他就是送小姐屋子的公子呢，没想到竟然不是。” 明月点头，“这位大师样貌可真好，比女人都好看。” “可不能这么说！”清风捂住了他的嘴，“要是让小姐知道了，看她打不打你。” “小姐当然是最好看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孩子……” 清风：“那你觉得，要是那位大师的话，会不会喜欢上小姐，然后为她还俗，娶她入门，就像话本中那样？” 明月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能，那样的话，小姐就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宋繇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小厮已经起了撮合他跟那个臭和尚的心思，他坐在梳妆台前弄好头发，两个孩子敲门进来。 “小姐什么时候下去见见那位大师？他还在等您。” 宋繇：“他法号是什么？哪座庙里的？” 二人：“……忘记问了。” 第13章 身穿素色长裙的女子身材高挑，腰上绣着藕色云纹的长带环绕了一整圈，勾勒起她纤细的腰身，腕上一点翠玉，在宽大的袖袍中隐藏起来，若隐若现。 她印堂饱满圆润，一双眼睛算不得太大，却仿佛盛满了夜空云月，自有妩媚清雅隐在其中。而这位姑娘肤如凝脂，唯有眼角一颗浅淡的小痣，其余地方没有任何瑕疵，与无花想象中村野之人，或是英姿飒爽的江湖姑娘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姑娘有礼了，贫僧无花，偶闻‘太极’武学心生好奇，特地前来请教。若有不便，还请姑娘多多谅解……”他把对明月说的话换了些措辞又重复了一遍，眼中不悲不喜，看向宋繇的神情仿佛是在看花草树木，而不是一个绝色美人。 普通人看到这么一个法相庄严的和尚必定心生尊敬，而见惯了各种为自己容貌痴迷的男人的美人，见他这般不动神色，也定会待他不同。 宋繇就不一样了，他给自己的定位不是女人，而是一个道士。 宋繇柔柔道：“太极乃是道家学问，大师佛门中人，若是要学，恐多有不便。” 他坐到椅子上，对着侍童吩咐，“清风，再给这位大师续些茶水。小女动作慢了些，让大师久等了，壶里得水也该温了。” 后半句话是对着无花讲的，他依然是那副温婉柔弱的做派，却让无花觉得非常不舒服。 这个人不是好对付的。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宋繇一直糊弄着他，既不讲武功，也不透露自己的底细，这样讲话就跟打太极似的，慢慢悠悠慢慢悠悠，推来推去，就是没有重点。 宋繇觉得挺好玩的，但是却不能再继续玩下去了。 他本来应该是准备吃晚饭的，无花来的实在太不是时候。要是这样也就罢了，这和尚嘴上说着打扰了很抱歉，可他的屁股就跟长在凳子上了似的，一点抬起来的想法都没有。宋繇不想留他吃饭，他很穷，而且还讨厌和尚。 等无花堪比传教似的哔哔完一大堆话来展现自己的善意与诚意，本以为对面的姑娘会被说服，结果却没了动静。 第16页 无花定睛一看，对面女孩明亮的眸子半阖着，偶尔轻轻眨动几下，她的睫毛很长，这样的距离能看的清清楚楚。 她在走神。 无花自认为讲话深入浅出，声线也如同潺潺溪流般令人舒适愉悦，还没有人会在他说话的时候走神。他心中有了几分不悦，但也依然温和。 “宋姑娘。”无花轻轻唤了宋繇一声。 “啊？大师讲完了？”宋繇回过神来，“现在天色不早，无花大师温文瘦弱，夜里独自行走怕是不安全。不如早些回去，免得寺庙里师兄弟们担忧。” “不碍事。”无花浅笑道，“无花武学小有所成，特来下山历练，未得成效不会轻易回去，怕给师父丢脸。宋姑娘为何总是吞吐不谈太极之事，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宋繇悲伤的发现，无花今天非要蹭这顿饭不可，也不再委屈自己，吩咐两个侍童去弄晚饭。 他叹了口气，回道：“实不相瞒，太极乃是家中长辈研究出来的功夫，并未外传过。太师父他如今已经一百一十岁了，仍然鹤发童颜，不见老态，全靠太极所赐。太师父年轻时候功力不显，籍籍无名，后来武学大成，也不是贪慕名利之辈，便隐居深林，没有再出来行走，故而江湖中人没有人知道他。 “可正是因为如此，小女有意教授此等武学，却无人愿意前来。太师父是道士，家父亦是如此，小女自有被教导学问道德，也被耳提面命，万不可将此等武功留给佛教中人，至于愿意，小女便不清楚了。无花大师有此等想法，小女实在感激，但不会违背了父命师命，还请大师勿要令小女难做。” “如此……”无花叹了口气，真挚地看着宋繇，在这一刻他好像从高高在上的佛子，变成了样貌英俊的普通青年。 宋繇立刻意识到，这人的眼睛里有戏，同样是个爱骗人的家伙！ “比试一场可好？” 听宋繇说起张三丰一百一十岁的时候，无花的兴趣更加浓厚，来之前他曾听人讲过，这一武功有多不同，若不能亲眼见识一番，他怎么能确定这位宋小姐不会异军突起，扰乱了他的计划呢？ 宋繇像是被他说动了，无花这张脸在女孩子面前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就算他没有头发，单凭深情款款的眼神，也足够让人心动。 “那便如大师所愿。只是现在时候不早，大师不如一起用些饭菜，待吃好之后再比试？” 无花：“有劳小姐。” 这一顿饭吃的一点都不开心，本来没收到徒弟就够难过了，还得对着个蹭吃蹭喝的秃头和尚。宋繇食欲不振，一会儿就放下了筷子。 无花就算再不要脸，他的礼数也是周到的。见宋繇停了筷之后，也很快用完。 宋繇对他说：“此身衣服不便，容小女先去更衣，大师请稍后。” “宋姑娘请。” 宋繇走到卧室里，正要关门，就发现门口扒着两个孩子。他盯着二人没有说话。 明月渐渐红了脸，清风满眼好奇，“小姐觉得无花师父怎么样？你们刚才眉来眼去地看了好久，我跟明月都不敢出声了！” 宋繇没觉得自己动作有出格的地方，对清风的话也没有往那方面想，只以为是气氛太凝重，吓到他们了。他不以为意道，“就那样，死皮赖脸的和尚一个，惯会装模作样的。赶紧把他打发走吧，这么晚了还想住在女孩家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清风明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开始傻笑，“可是他长得好看啊，小姐你也好看，瞧起来很般配呢！” “说什么呢你！小小年纪就知道乱想，还不快起来，难道你们两个要瞧着我换衣服吗？”宋繇瞪了他们一眼，觉得不能再这么随性下去了，得给他俩立点规矩，教教该怎么讲话。 不过这个年纪的男孩子…… 宋繇想了想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赶紧跳过那段回忆，决定在男女之事上，对他俩的教导还是顺其自然吧。 脱掉外裙，换好今天的第三身衣服，眉目妍丽的男人对无花的印象更差了些。他穿好练功服，将袖口的带子系好，余光瞥见窗外的月亮前似是有个黑点，再定睛一看，果然又有人来了。 宋繇没有立刻下楼，就等着外面那人走近。 是个男人，有头发不是和尚。看身形很熟悉，应当是见过的。 是谁呢？ 第14章 地面上的人抬起了头，与阁楼上的姑娘目光对视，他缓缓露出微笑，包含着喜悦之情。 一如不久前无花与宋繇两两相望的样子。 底下的男人样貌不比无花差，宋繇的内心却生不起半点波澜。 这么说也不对，事实上他心里有点生气。 一个两个都挑准了时间过来，就等着蹭饭是吧？还要顺便住下，当他这里是客栈呢！ 遇到熟人，而且是个十分貌美的姑娘，楚留香心生喜悦，他轻功潇洒飘逸，踏着月色的模样最为致命，极少有人欣赏不来，无论是男是女。 蓝色的衣袍上铺满了银辉，他的头发随着风飘动。楚留香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了宋繇的窗边。他将腿一跨，直接坐在了上面。 “听闻京中传闻有神秘武学现世，我就想到是你，特地赶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的是。” 有几日不见，楚留香对他的态度反而更加熟稔了，他从窗户上跳下来，道，“本想只是过来看看，两手空空没带什么东西。瑶瑶在这儿住了多久，可还习惯？若是缺什么，直接告诉我。楚某别的不多，朋友不少，定能帮得上忙。” 第17页 他依然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眼神温柔，讲的话也足够让人误会。宋繇本该讨厌他，但是前面有了无花作为对比，楚留香也变得可爱的多。 宋繇道：“那可真是荣幸之至。别人遇到香帅可都会少些东西呢，到了我这里，却能收到盗帅的礼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 上次见面宋繇问他是干嘛的，他没有回答，按着香帅的名气，宋繇早晚都得知道，可楚留香还是觉得有点心虚。 宋繇邀请道：“下面还有客人在等，不妨去我一同下去拜会？” 楚留香：“是谁？这么晚了还在？” “你不是也这么晚来了吗？谁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宋繇白了他一眼，“是个和尚，非得想看我家功夫。我今日刚决定不会再传授武功他就来了。” 楚留香微笑道：“瑶瑶可有如他所愿？” 宋繇：“你瞧他现在还赖在这里，像是得愿的样子吗？” 低低地笑了一下，楚留香跟着宋繇走下了楼，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椅上喝茶的白袍和尚。 无花见到楚留香，慢慢放下了杯子，他朗声道，“竟能在此处遇到香帅，真是三生有幸。” “楚某也未曾想，瑶瑶口中的和尚，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无花大师。” 无花低头道了一声佛号。 “你们认识？”宋繇问道。 “不但认识，而且是要好的朋友。”楚留香说。 宋繇了然。 刚刚楚留香说了，他别的不多，就朋友不少，像这种开朗豁达的人，不容易得罪人，能做他的朋友并不稀奇，如果不是他的朋友那才得留意。 宋繇得出了这俩人关系一般的结论。 “香帅果真风流，贫僧费了些力气，才讨得宋姑娘欢喜，没想到香帅与姑娘早便熟识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大都是互相吹捧，宋繇找着间隙，插了句嘴。 他问楚留香：“你吃了吗？” 楚留香愣了一下，摸摸鼻子，“自然是吃过了。” “那就行。”跳过这个话题，宋繇对无花道，“先前答应大师比试，只是如今楚香帅来了，也不能冷落了他。小女自认武功微末，与大师比斗实在心虚，不如邀请香帅一起？” “本以为无花不会喜欢打打杀杀，原来只是欺负女孩子。你们佛门中人，众生平等，在下可见不得姑娘受委屈。无花大师，请吧。”他跟无花君子之交，交流便少了些顾忌。二人都是聪明人，听得出来言外之意。 无花看得出来楚留香在搏宋姑娘好感，也就顺从了他的意思。 “二位请指教。” “等等，我还没拿剑呢。”宋繇道，“明月，将我的剑拿出来！” 抱着剑出来的是清风，他把剑交给宋繇之后，在楚留香跟前停了一会儿，只是盯着他看。 楚留香被看的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在下可是有哪里不妥？小兄弟为何一直看着我？” “是公子买下了这间院子，还有我和明月吗？”清风问道。 “什么？” 清风的视线在楚留香宋繇还有无花之间看了一圈，笑嘻嘻地离开了。 宋繇看着懵逼的楚留香，解释道：“小孩子喜欢胡说八道，香帅别往心里去。大师，请吧。” 无花和楚留香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二人的打斗虽未尽全力，也能称得上精彩。 宋繇悟性极高，只是勤勉不足，应对起来有些吃力，却也有种感悟。太极节奏缓慢，大成之后威力巨大，但是宋繇跟两个高手一起比试，根本无法将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放弃了太极，也没有再用武当的武功，而是随着心意走，慢慢摸出了一些门路。 楚留香对无花招招制敌，无花反应迅速，像是看到了他的攻击，总能提前躲过去。 你来我往了百来招，依然没有分出胜负。而宋繇早已退出战局，抱着剑静静观望。 又是三十招，两人也停了下来。 打了一场之后，无花没有看到新奇的武学，失望离开。 楚留香没有走，他跟在宋繇后面回了屋，“你方才用的武功，就是太极吗？” 宋繇眨眨眼，“不是啊。无花大师虽说要看太极，但我没有同意。后来他又道，想同我比试，我可没有答应给他看！” “你啊……”楚留香笑，“那不知在下手没有这个荣幸，见得太极真容？” 宋繇想了想，“可以，不过要收钱的。” 太极剑与太极拳精义相同，宋繇穿着素色练功服，头发安安稳稳得扎在头顶，纤细白皙的手指握着与体型相称的剑，由起式一直做到收尾。 楚留香已经分不清楚，是这武功太新奇，还是人更美了。 他看着宋繇，好像已经痴了。 宋繇做完后，将剑拿在身后，就见楚留香深情款款道：“瑶瑶。” 宋繇：“……”找打？ “你可愿意见见我那三个妹子？她们离这不远。” 宋繇不解：“从上次你就想让我见你那三个妹子，到底是有什么阴谋？” 第15章 晴朗的湖面，一条大船慢慢朝岸边驶来。 楚留香是个浪子，他没有家，只有这艘船。跟他生活在一起的，还有三个貌美的姑娘。 靠岸之后，年纪最小的宋甜儿先跑出来，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算不得太白，整个人充满了活力。宋甜儿朝这边招了招手，喊了一声“楚大哥”。 第18页 楚留香回头对宋繇说道，“这便是甜儿。甜儿乐观开朗，最好相处，更是烧的一手好菜。” 看到楚留香跟身后的女子讲话，宋甜儿这才发现宋繇是跟着他一起的，笑容瞬间忧郁了下来。她埋怨地看了楚留香一眼，“楚大哥怎么不提前讲，让甜儿这么失礼。”她喊了船里的另外两个人，“楚大哥带了个漂亮姑娘回来！红袖，蓉蓉，你们快来啊！” 楚留香摸摸鼻子，尴尬地笑了下。 “姐姐可真好看！我叫宋甜儿，姐姐你呢？”宋甜儿的官话讲的不好，有几个音听起来怪怪的，但她声音清甜，样貌也好，只会让人觉得活泼可爱。 “正巧，我也姓宋，名叫瑶瑶。”宋繇微笑道。 他比宋甜儿高了很多，这样看着这姑娘，真的像个邻家小妹妹似的。他对楚留香的好感又低了些，花心也就算了，还专挑着年轻温柔的妹子来，到最后谁负责？受伤的还不是人家小姑娘？ 李红袖和苏蓉蓉从船里走出来。李红袖看起来有些英气，应该是个性果断的姑娘，苏蓉蓉就是标准的江南女子，一身柔弱气质，看起来温柔又善解人意。这三个妹子囊括了男人对未来伴侣的所有想象，宋繇忽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楚留香想把自己喊过来了。 他对自己的模样很清楚，又与这三个风格不同的妹子截然不同。 宋繇想想就觉得生气，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漂亮的女孩子献殷勤，武当与峨眉交好，但是却不常往来，就算有适龄妹子，长辈们也都优先考虑宋青书，宋繇就只有跟她们做好姐妹的份。而有些女孩，就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看，样貌优秀的宋繇女性朋友也不多。 他难得情绪显露，对楚留香表达了自己的嫉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楚留香只觉得这个眼神奇怪极了，完全读不懂它的含义。 女人的心思真难猜，就算香帅这样的风流情圣也想不明白。 跟几个女孩打了招呼，楚留香邀请宋繇一起上了船。 与普通的游船不同，这里面装饰地非常舒适齐全，当做住宅也不为过。里面的摆设价值不菲，比起宋繇的小院不知要昂贵多少。 宋繇被宋甜儿拉到跟前坐下，四个人坐在一边，完全忽略了楚留香，叽叽喳喳地说起了话。楚留香也不恼，他翻出了一坛酒，倒在酒壶里，给自己斟了一杯，就这么带着微笑看着他们。 “白玉美人呢？”宋甜儿问道，“现在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你去京城偷它，如今看来并未失手。可有带回来给我们几个饱饱眼福？” “京城离这里这么远，白玉美人又是那么贵重的东西，否则金伴花也不会搞得声势浩大，这样防备了。恐怕楚大哥不会带在身上。”苏蓉蓉猜测。 楚留香依然微笑着不说话。 “做盗贼看起来生活的很富裕啊……”宋繇感叹了一句。 宋甜儿清脆地笑了一声，苏蓉蓉和李红袖也露出笑意。 李红袖道，“并不是所有的贼都像楚大哥这样，他也是艺高人胆大，有了好名声，自然能过得潇洒！” “是啊，”苏蓉蓉笑道，“要全天下的贼都是这般，那可真是没有人做正经生意了。” “蓉蓉的意思是我不正经了？”楚留香插口问道。 “就是不正经，瑶瑶姐你说是吧？”宋甜儿道。 几人熟悉起来之后，气氛变得融洽。这三个女孩本来就是很优秀的妹子，不会太过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也或者是对楚留香示好的妹子太多，她们已经习惯了。就算心里不开心，也没有办法。 她们都对楚留香抱有一些小心思，只有楚留香自己，还把她们当做妹妹。 是不是真的妹妹只有楚留香自己清楚了。 船只慢悠悠地顺着水流前进，没有人撑船，就顺其自然缓缓行进。就好像楚留香这个人一样，走到哪儿算哪儿，漫无目的，又随处都是归处。 他们聊了一会儿之后，感觉到脚下微微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可能是什么东西挡住了，我出去看看。”楚留香说。 他离开有一会儿工夫，神色颇为凝重，“事情比我想的糟糕。” “怎么了是船坏了吗？”苏蓉蓉关心道。 楚留香摇头，“水里有尸体。” 船桅上的绳索被打了个结整栓在尸体上。那具尸体已经浮肿，可以看出身上的衣饰华丽，只是皮肤发黑看不出来样貌。 他已经死透了。 李红袖打量了一下，发现他的左手中指上套了个乌金戒指，另一只手上没有带戒指，不过仍有戴过戒指后留下的痕迹，“七星飞环？这人难道是七星帮的人？” “是七星帮帮主左又铮。”楚留香凝视着海面，“这件事情不简单，你信不信，一会儿还会有尸体漂过来？” 宋甜儿听到有尸体，死活都不肯出来。她对死人多有畏惧，其他人也没逼她，苏蓉蓉陪她留在了船舱里面，宋繇犹豫了一下，安抚了两句，也跟着出来看看。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尸体。不过习武之人，打打杀杀刀剑无眼，宋繇早就做好了准备，在此时见到船板上面目狰狞的浮尸之后并未感到有多恐惧，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适。 楚留香对他抱歉道：“本想邀你出来游玩，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看来此事只能暂时搁下，留到下次了。” 第19页 宋繇问：“有什么眉目吗？” “还要再等等。” 第16章 随后不久，海面上又陆陆续续飘来了四具尸体，算上最开始的那人，总共是五个人。按照衣着与腰饰，还有皮肤上的痕迹大致能推测出身份。他们分别是朱砂帮的冷面杀手西门千、天星帮帮主左又铮、沙漠之王札木合、南海派灵鹫子，还有一具尸体是个女人，看着装应当是神水宫的人。 楚留香和李红袖侃侃而谈，把四个男人前面二十年的经历分析透彻，宋繇对这个江湖完全陌生，听得一头雾水。而后二人得出结论，他们几人之间并无仇怨，排除掉仇杀的可能，最后的线索全都指向了神水宫。 天一神水，又称重水，无色无味，剧毒，只要一小滴便能让人爆体而亡。 宋甜儿把鸽子烤的金黄，盘子边缘配有柠檬片，还有半只白鸡，几片牛肉，一碗浓浓的番茄汤，还有三晚腊味饭。她没有出来，只是将托盘推了过来，“你们吃吧，我跟蓉姐在船舱里吃，不出去了。” 李红袖道：“小鬼，好歹拿点东西上来，把尸体遮一遮呀！就算我们不怕死人，对着它们又怎么吃得下饭？” “吃不下就饿着吧！”宋甜儿娇笑道，“瑶姐姐，你也在外面吃吗？” 就算三个姑娘对他态度友好，也不比她们长久的交情，宋繇又不是真的妹子，跟她们在一起其实也没有那么自在。 他道：“我初来乍到，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就先不回船舱了。” 楚留香找了块白色的帆布，将五具尸体盖起来，总算没有那么碍眼。可惜了一顿好饭，被这样的事情打断，任谁都没有办法专心品尝宋甜儿的手艺。 楚留香将饭菜吃了个精光，他的肚子好像无底洞一般，单看身材一点都看不出来，他能吃进去那么多东西。 “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四周看看有什么线索。”楚留香说完，一个猛子扎到了水里。 傍晚的海风吹着很舒服，海水微凉，楚留香就像条鱼，一下子没了踪影。 五具尸体顺着海水飘来，行凶者一定是在上游。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要离开，只要没有特地绕远路，楚留香的游船总能遇得到。 刚刚并没有人过去，所以凶手还未离开。 忽然水中传来一阵波动，楚留香点头一看，哑然道，“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不能来吗？”宋繇抿嘴一笑，浮了两下水，与楚留香齐平，“我也是会水的好手，在家里被拘着也就算了，怎么你还要管着我？” 宋繇的眼睛亮晶晶的，比月色下如绸缎般的海面还要亮。楚留香一时竟看呆了，水下的宋繇，似乎与岸上那个规规矩矩的女孩子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宋繇直接被雨水卸了妆，再买胭脂水粉他便多了个心眼，挑着不那么容易掉色的来，如今看来还不错，至少楚留香没有认出来自己的性别。 晴朗的夜空上方悬着明月，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只有远处船上的亮光。 “过去看看！”楚留香道。 他们游了不久便到达了拿处，楚留香率先上船，转身向宋繇伸出了手，将他拉了上来。 二人动作利落，没有发出声音，船上的人自然也没有发现，甲板上已经多了两个人。 轻薄的衣服沾了海水，紧紧得贴在皮肤上。宋繇撩了下头发，任由海水从身上滑过。 楚留香脱下外套拧了拧，给他披在了身上。 宋繇低低地道了声谢。 甲板上有人走了过来，楚留香远远的看了一眼，“是丐帮的人。” 他们两个躲在桅杆后面。宋繇点点头，也望着那边，觉得其中有一人看着很是熟悉。 丐帮的人，与他打过交道的只有三个，一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还有一个是个驼背的中年人，而这里这人，看起来都不是。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人是南宫灵？” 楚留香惊讶得看着他，他摸摸鼻子，笑道“你竟认识南宫灵？看来瑶瑶倒是跟我一样，很会交朋友。” 宋繇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自信。” “楚留香若是没了自信，怕是只剩下一滩臭水了。瑶瑶可要上去打个招呼？南宫灵少年豪杰，以他的为人，不会是凶手。” 宋繇：“不了，我不想看到他。既然不是他做的，我们便走吧。” 楚留香这个人有个毛病，越是遮遮掩掩的事情，他就越想知道。然而这人又是个聪明人，他自有一套办法，从来不会惹得旁人不快。 宋繇把衣服还给了楚留香，两个人又挑了处隐蔽的地方，回到了海里。 站在一群人中间的南宫灵朝那边看了一眼，朝手下问道，“是我看花眼了吗？怎么好像，不止一个人呢？” “确实是两个人。帮主，咱们要不要追上去？” “不必了。”南宫灵摆手，“随他去吧，我自有安排。” “南宫灵为什么会在这里？”宋繇找准了间隔，还是有海水溅到了嘴里，又苦又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紧紧闭上了嘴巴。 楚留香失笑。 他的闭气功夫不错，即使是在水中也能说话自如，“丐帮任老帮主缠绵病榻已有三年之久，就在不久至少，任慈病逝，少帮主南宫灵继任，要处理的事务不少，想来是挑选了此处来商讨丐帮机密。” 第20页 “这样啊……” 宋繇比不上楚留香到处在外面跑，没一会儿就感觉到累了。他忽的从水面冒出头来，正对上一张惊愕，却依然不失风度的脸。 那张脸非常完美，眉舒目朗、唇红齿白、貌若好女，但是没有头发。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走到哪儿都能遇到熟人。”宋繇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无花看着从水里冒出头的楚留香，微笑道，“确实。看来贫僧与二位缘分不浅。” 第17章 宋繇没跟楚留香一起回去。 他留在了无花的船上，而楚留香也觉得这个更为安全些，叮嘱了两句就走了。 小小的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宋繇觉得无花的表情有些尴尬，虽然五官依然处在原来的位置，却给人一种很不情愿的感觉。 “无花大师夜里泊船还真是风雅，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将腿搭在一边，宋繇拧干净了衣角的海水。 无花低着头，眼眸半敛，专注地盯着手中的佛珠，看起来温柔极了。半晌，他抬起头来，冲宋繇微笑道：“姑娘若是想上岸，现在即可。不知姑娘打算在何处落脚？” 宋繇道：“我初来乍到，先前都是跟着楚留香，不曾有住处，可要劳烦大师费心了。” “香帅将姑娘交付于贫僧，自是应当保证姑娘安危。贫僧恰好有位朋友，离此处不远，若是见到贫僧与姑娘，想来他定会同意借宿。” “不知大师那位朋友是谁？”宋繇好奇道。 无花定了定，道：“丐帮帮主，南宫灵。” 宋繇：“……”这大概就是孽缘吧。 丐帮总舵在济南那边，这里只有南宫灵的一艘大船，他们衣食住行都是在船上解决的，所以他们找南宫灵去借宿，也该是在船上。 “一定要去找他吗”宋繇艰难问道。他总觉得再见到南宫灵之后，就不会那么容易地跑路了。 无花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姑娘与南宫灵，莫非相识？” “差不多，就在京城那边定居之前，见过他一面，只是后来我有事情急着要去做，没跟他道别便离开了。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现下听大师说，要去找南宫灵，故而有些心虚。”宋繇说得含糊，但仔细想来，他与南宫灵之间也没有太多交集。 “不碍事。南宫灵素来豪爽仗义，想来也不会计较姑娘不辞而别。”无花像是知道南宫灵在哪里似的，撑着桨朝丐帮的船那边划去。他一身白色僧袍，站在船头，海上明月与清风皆与之相衬，仿佛下一刻就会羽化登仙一般。 宋繇低低地叹了口气。 如果他真的是女人，说不准会对这里的男人动心。但是他对自己的性别很明确，也不可能去喜欢男人。不过，与楚留香无花之辈做朋友，要比做情人舒服得多。 幸好他是个男人。 无花的小船慢悠悠地往大船那边漂，丐帮弟子发现之后，迅速向南宫灵禀报，南宫灵过来，看到宋繇和无花在一起，眼中迸现出喜悦，随后便收敛了起来，礼貌微笑着将他们两个请上了船。 “无花大师为何会和美貌的姑娘在一起？小弟与大师相识许久，可是第一次见到。” 无花道：“受香帅之请，带这位宋姑娘游玩几日。贫僧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听说宋姑娘与帮主相识，便想着向你借住几日。” 南宫灵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小弟已经处理完这边的事物，正要启程回丐帮总舵，无花大师与宋姑娘可是要跟我一起回去？” 宋繇道：“宋繇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一切听二位安排。” 南宫灵一直没把目光往宋繇身上放，他表现得也很正常，一点都不像是对宋繇有了别的心思。直到宋繇开口讲话，他才认真地看向他，眼中的温情一如那日挡在美貌女子身前之时，“宋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身上都是湿的？外面风大，二位还是快进船舱里去吧。” “实不相瞒，我与香帅玩了会儿水，这才把衣服弄湿了。他临时有事情，没空管我，才把我托付给无花大师。”进到船舱里面，微弱温暖的烛光打在他的脸色，妆容微微被海水冲洗，宋繇身上还有未干的水渍，看起来脆弱又美丽，与南宫灵见过的活泼机灵的世家小姐完全不同，他不由得看的痴了。 无花看着南宫灵若有所思。 南宫灵两只手握成拳头，背在身后，面上却将心中的紧张掩盖地极好，他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也不像是那个虽年少，但沉稳爽快的丐帮帮主：“宋姑娘与香帅认识？在下跟香帅相识也有些时日，从没听说过，他身边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 无花坐在一旁默不作声，静静听着。 “我与楚留香也是偶然遇到，不久前浙江一带的宋家被灭了门，他恰好遇到了宋家唯一幸存的小姐，便插手此事。我与宋家死去的少爷有几分相似，故而被楚留香找了过来，由此结识。” “宋姑娘果然与香帅的缘分匪浅。”无花微笑道。 听到宋繇跟楚留香不是那种关系，南宫灵心里也开心。他觉得自己与宋繇的缘分也不浅，否则怎么会在那样的小镇子里遇到，又怎么会在这里再次相遇？连宋繇跟楚留香的相识，都好像是为了他们两个见面做下伏笔。 南宫灵吩咐了手下拿来干净衣服，又想办法烧了热水，送到给宋繇准备好的屋子里去。 第21页 夜色越来越浓，海面上的风似乎也善解人意，变得温柔和煦。 南宫灵带着微笑，走到船头上，静静看着海上的月亮。 他太过高兴了，今日做的事情虽多，又一直在赶路，依然兴奋地没有睡意。 白袍僧人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没有看身侧的少年，只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月亮。半晌，才慢慢道：“楚留香发现尸体了。” “什么？”南宫灵皱了皱眉。他知道事情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而且无花比他聪明不知多少倍，只要有他在，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他全心全意地信任着这个温柔又强大的佛子，即使他并不像表面这般善良。 无花却并没有再讲尸体的事情，他淡淡道：“你年纪还小，千万不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跟宋姑娘保持距离，对你们都好。” “哥，我不明白，这与宋姑娘无关，而且我相信，如果真相大白，她一定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为什么不能与她亲近？” “别忘了你是谁的孩子。如果她知道了，你的宋姑娘绝没有可能活下来！”无花的声音很小，却让南宫灵打了个寒颤。 少年的眼中浮现出迷茫，他无助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为什么……我已经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她还要逼我？” “因为她是你母亲！” 第18章 夜深人静时，船舱上只能听到静静的风声和汉子们熟睡的鼾声。 宋繇就站在无花和南宫灵身后不远处。 他的轻功不错，此刻屏住了呼吸，倒也没有被察觉。二人讲话的声音虽小，依旧被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无花和南宫灵其实是兄弟？他们一个和尚，一个乞丐，职业差的十万八千里，二人虽然模样都不错，无花秀美，南宫灵英气，却也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 除此之外，他们跟海里打捞上来的那五具浮尸也脱不了关系。这两个人在悄咪咪谋划着做坏事，并且已经杀死了不少人，他们一定不会容许，除了二人之外的知情者活在这个世上。 信息量有点大，宋繇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理一理。 他小心地回到屋子里，脱掉外衫之后躺在床上。 楚留香推测，有人用神水宫的天一神水毒死了那些江湖人，照现在看来，应该就是无花或者南宫灵做的。他跟楚留香一起下海寻找凶手，其实已经遇到了，只是他们两个跟那个男人都是朋友，平时伪装地也好，便少了几分猜忌，直接错过真相。 如果宋繇想的没错，接下来楚留香只可能去两个地方：一是神水宫，只要知道最近有没有外人在神水宫出现，便能推测出是谁拿走了天一神水。二是死者所在的地方，也就是离着丐帮总舵不远处——济南。 两边人总会对上的。 宋繇要在那之前想好了，站在哪一边。 天微微亮，宋繇迷迷糊糊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翻了翻昨日换下来的衣服，从腰封里找出小瓶的脂粉，对着镜子涂涂抹抹，没一会儿就将比较明显的男性特征遮掩了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高高瘦瘦的姑娘。 从船上转到岸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宋繇总感觉无花看向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温柔中带着一丝哀愁，宋繇脑补了一下他的内心世界，大概就是：“要不要弄死你？弄死之前你还有什么价值可以利用？” 果然和尚都是道貌岸然！ 两相对比之下，南宫灵就变得顺眼起来。但是在无花警告过他之后，他也不怎么往宋繇跟前凑了。 “南宫帮主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若是因为那日不告而别，瑶瑶像你道歉。”宋繇主动找到了南宫灵，就像寻常姑娘那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带着纯粹的疑惑，为南宫灵的疏远而忧伤。 “姑娘多虑了，并非如此。”南宫灵温和道。他脸颊微微发红，看得出来在面对宋繇时紧张得很。 宋繇眨眨眼睛，明明带着笑意，却故意板起脸来，道：“不是因为这个，那就是你现在当上了帮主，看不起我这种普通人了？” “不不，并非如此，姑娘怎么会这么想？”南宫灵没工夫对着宋繇察言观色，急着反驳他的话，生怕让这位美丽的姑娘产生误会。 宋繇没忍住，露出了笑容。 南宫灵也才发现，她是在逗弄自己的，跟着笑了起来。 南宫灵从身上翻了翻，在怀里掏出了一个与他完全不符的小手帕。 那手帕看上去粉粉嫩嫩，就像小姑娘用的。 宋繇疑惑地看着它，问道：“这是什么？” 南宫灵将它打开，温声道：“那日与宋姑娘相遇之后，偶然得见这桃花簪，便觉得与姑娘相配。可惜买下之后你便从客栈里离开了。我想，只要我时时刻刻将它带在身上，总有一日，能将它送出去。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果真与姑娘相遇了。” “是给我的吗？”宋繇感动道。 “是。能否让我为姑娘戴上，看看好不好看？” 宋繇就算想拒绝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况且少年的这一番心意，足够令人感动，“自然可以。” 南宫灵小心地将簪子插进了宋繇发髻里。 做完这个动作，二人的关系仿佛也亲近了许多。 南宫灵问道：“初见姑娘一身红衣，实在是令人难忘，怎的现在不穿红衣了？” “你还以为像你们帮派服饰一样，每日相同啊？不过我看南宫帮主的衣服虽打着补丁，却也十分干净，看得出来时常清洗——我的衣服自然也是，总不能天天穿着。”他道，“可惜到你这来的匆忙，没有多带几件换洗衣物。” 第22页 “这有何难？”南宫灵道，“丐帮虽穷，我身为帮主，买衣服的钱还是有的。等到了济南，便能闲下来陪姑娘游玩几日。” “那无花呢？”宋繇皱了皱鼻子，“我不喜欢无花，总觉得他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 南宫灵听到他这番话，无疑是愉悦的。无花各方面都比他要好，只可惜是个和尚，否则南宫灵真的要低到尘埃里了。 “姑娘这些话对我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能让无花大师知道。”南宫灵喜形于色，“他这个人虽然看起来脾气好，实际上记性也好，什么人得罪了他，他都记着呢。若是可以，我希望姑娘能离他远一些。” “为什么？”宋繇疑惑道。 南宫灵的脸又红了起来，“你……你难道就看不出来，我喜——” “原来南宫与宋姑娘在这儿。”无花从拐角处走过来，他慢悠悠地对南宫灵道：“丐帮的施主们找了你好久，是时候该启程了。” 南宫灵的脸色忽然就变得僵硬，他干巴巴地向无花露出一个笑容，“多谢大师提醒，我这就过去，二位也一起来吧。” 宋繇好似被这兄弟两个孤立了，他们俩凑在一起，远远看上去交流并不算愉快，而且没有避开他。 这是个不太好的兆头，知道太多的人，总是会被人惦记的。 …… 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丐帮总舵，自远处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摆一桌好菜，再来几坛好酒接风洗尘。 无花亲自给宋繇斟满了酒，南宫灵看着他的动作变了脸色。 这酒里有问题。 宋繇面色不变，笑眯眯地端起杯子递到嘴边，便听到了少年急切的声音，还有无花带着怒气的呵斥。 “别喝！” “南宫灵！” 第19章 天一神水虽有剧毒却无色无味，掺在酒中也不会让人发现。 无花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南宫灵身上，对宋繇的反应半点都不在意。宋繇眯了眯眼，小口将酒吞入腹中，赞道：“好烈的酒！” “瑶瑶！”南宫灵的表情看起来都快哭了，他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跑到宋繇跟前，像是怕把他碰坏似的，不知该将手放到哪里好，他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快吐出来，你快吐出来啊！” “我没事。”宋繇竟还能笑得出来，他一点都不担心，甚至还提起酒壶来，给自己重新倒满，“我长这么大，还从未痛快喝过酒，今日一定要试试！” 看着南宫灵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无花叹了口气，“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傻的兄弟？” “可是……”南宫灵从来都看不懂无花，现在更是搞不清他的意图。 “这么说，大师觉得我很聪明咯？”宋繇问道。 无花微笑：“这就要看姑娘愿不愿意配合了。” 酒饭过后，宋繇被带到了房间歇下，跟在他身边的，还有十来个丐帮弟子。 他绝对没有可能出门，更没有可能留下什么记号，给楚留香提示。 南宫灵对此十分愧疚，来到济南之前他才坐下承诺，要带着宋繇出去逛街游玩，没想到被自己的哥哥打乱了计划。不过宋繇如今已经遭到如此对待，那就说明无花不会再想编理由来欺骗他，南宫灵面对宋繇时，也就轻松了许多。 这孩子虽已是一帮之主，却仍是个傻白甜，一心一意信任着旁人，天真的很。 跟他呆了几天，宋繇差不多就知道事情的全过程了。 两个人其实并不是中原人，他们的真实身份是远肚中土的东瀛武士的儿子。那个武士为了追求武道，从东瀛来到中原，先后向数人发出了挑战。在少林寺天峰大师消磨掉他的内力，并且受了不轻的内伤之后，他依然赶到了丐帮，向前任帮主任慈约战，最重死在了他的手下。 临死之前，武士将两个孩子分别托付给了天峰大师与任慈。天峰大师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南宫灵来到丐帮之后才知晓他早已心存死志。在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后，他们的母亲——西域赫赫有名的石观音，找到了他们，策划了这场阴谋消磨中原武林的势力，为父报仇！ 不过如果宋繇是无花，有南宫灵这么一个同伙，肯定不敢把所有的打算都透露出去。南宫灵口中的这部分“真相”的真实程度，还要另说。 就在宋繇被囚禁在丐帮的这段日子，无花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对他发散出若有若无的暧昧。 依然是那个模样秀美的秃头和尚，无花的表情不再圣洁，如同天山雪莲般傲不可攀，他开始对宋繇表现得非常温柔，是那种，世俗男子身上独有的、只对女人才会发散的温柔。 如果说楚留香的温柔是对所有姑娘的，无花的这份，目的性就很明确了。 宋繇不禁开始反思，他本来觉得无花这个人性格上可能没有那么温和宽厚，但是打死都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还好丨色。 或许不是因为贪恋美色，他只是享受女人为他痴迷带来的快感罢了。 这天夜里，无花又过来了。 他坐在桌子跟前，开始对着宋繇逼逼叨。 他们佛教信徒好像口才都不错，讲起话来比说书先生还精彩，带着浓浓的禅意，宛如秋夜细雨飘洒过后的月光，干净、美好。 “贫僧昨日又与楚香帅见面了。”无花道，“香帅让我待他向姑娘问好。” 第23页 “然后呢？”宋繇从床边翻了翻，找出来南宫灵带来的一小包果脯，坐在了无花对面，往嘴里丢了一个。 无花眉目版敛，“在下为香帅抚琴一曲，不想好意反促成了坏事，惹得中原一点红狂性大发，对香帅大打出手。香帅吉人天相，并无大碍。只是可惜了一把好琴，随波而去，沉入湖底。” 宋繇才不关心他的琴怎么样呢，他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梅子，“已经遇到楚留香两次了，你就不怕事情败露？” “楚香帅慈悲为怀，贫僧自愧不如，若是查明真相，想来香帅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也会放在下一马。与楚留香做朋友，无论是敌是友，都是人生一大幸事。”他微笑着，依然是那个浊世佳和尚，半点都看不出来杀人时的狠毒。 “跟你做朋友就不那么好受了。你连南宫灵都不一定会放过，也不一定会放过我。”连着吃了两颗果子，宋繇嘴里腻得慌，又倒了杯茶水慢悠悠地喝。 他刚才看过了，无花没有碰过这个杯子，不会往里面下毒。 “宋姑娘看得通透。”无花道，“不过有一点却是错了。” 宋繇：“什么？” 无花道：“留姑娘一条性命未尝不可。” 宋繇上下打量着他，忽然警惕了起来，“你该不会是想上我吧？” 无花依然微笑。 宋繇想了想上次采花贼的反应，觉得挺有意思的，可是他能打得过那个半吊子采花贼，却不一定能打过无花。 不过在见到楚留香之前，无花应该不会杀他。南宫灵也还有利用价值，如果他死了，计划内最重要的两个人便会失控。 如果这样的话…… 他看向无花，缓缓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有件事情，我一直想知道。我对这个江湖认识不深，先前有个采花贼，男扮女装想要占我便宜。在被我制服之后，他曾提到过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雄娘子，据说与水母阴姬有些关系——无花大师能告诉我，你是怎样在神水宫里面拿到天一神水的吗？” “神水宫里皆是女子，贫僧并非俗家弟子，进入到里面自然不会引人注意。以宋姑娘的聪明，不会想不到。”无花温声道。 “所以你在神水宫里，找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欺骗了她的感情，让她帮你偷走了天一神水？”宋繇点点头，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坦然接受了这一推论。 无花依旧笑着，偏偏显出了几分得意：“的确如此。” “你可知她现在怎样了？” 无花叹了口气，“贫僧不知。不过在下想，她应当在神水宫中，做着与往日一样的事情，于她而言，贫僧不过红尘过客而已。” 宋繇点头，不知信了没有。 半晌，他对无花道，“大师若想做我的红尘过客，可一定得做好准备才行。” “这是自然。”无花微笑，“夜已深，贫僧暂且告退，待到空闲之日，再来与姑娘畅谈。” 无花走了之后，宋繇卸了妆正准备睡下，巡夜的丐帮弟子忽然敲了下门。 “何人？”宋繇问道。 “在下白玉魔，乃是丐帮长老，受帮主之命，保护姑娘安危。” “哦，小女无事，天色不早，白长老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外面那人不再出声，破门声吓了宋繇一跳，他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便看到一个白花花的人影朝着这边走过来。 “白长老这是何意？”宋繇故作颤抖，他见过的这种场面算不上多，也算不上少。一般而言，就算打不过，只要不在一开始被人制住，以他的轻功就能顺利逃出去。 “深夜寂寞，不如让老夫陪姑娘作伴？” 呕。想得美！ 第20章 即使没有点灯，透过月光也能看得出来，面前的乞丐虽年纪不小，却依然有着一身如同妙龄少女般娇嫩白皙的肌肤。 这样的反差不但没有办法让人升起欣赏的心思，反而觉得恶心。 尤其这个人自称为“老夫”，还对宋繇有着不可言说的想法。 宋繇有些庆幸没有点灯，否则让他看到一个男人坐在这里，这淫丐的表情或许有趣，也就没有后面这许许多多的事了。 “长老既然已经来了，并未给小女拒绝的余地，又何必多言？” “好姑娘，果然是与众不同的性子，难怪帮主派这么多弟子来保护你。”白玉魔摸黑走了过来，直接坐到了床边。 “长老不怕南宫帮主生气？”宋繇问道。 白玉魔轻轻哼了一声，不屑道：“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我遭任慈那个老不死的这样对待，给他面子回到丐帮已经是仁至义尽，他哪里敢对我不满？” 男人的话就像放屁，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讲的，几分真假还不一定，根本信不得。 虽然宋繇也是男人。 “如此说来，长老在丐帮地位很高？”宋繇犹豫道，“其实南宫帮主派人过来，未必是为了保护我，只不过小女做了对不起他的事罢了。帮主应当能看得出来，南宫对小女的情义。” “哦？你做了什么？”左右四下无人，丐帮弟子都被他打发走了，白玉魔也不着急，他从来都是强迫一些女子来享受乐趣，若是旁人心甘情愿的，还是头一次。 宋繇低下头，他的声音听起来又苦涩又愧疚：“我骗了他，骗了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第24页 “是什么事，姑娘不妨告诉我？在下相信，姑娘如此善解人意，就算是骗人也是有苦衷的。”白玉魔揽住了宋繇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温声道。 这人就算皮肤再好，也不是南宫灵那种，如同世家子弟般要求自己。白玉魔本质上就是有了些年纪的老乞丐，离得这么近，宋繇能闻到他身上微微的酸味。 他屏住了呼吸，继续装忧郁，他咬住下唇，“我……此时却是难以开口。怕是瑶瑶讲出来，连长老都会嫌弃。” 白玉魔目光一凛，扶着他肩膀的手臂都僵硬了，“莫非，姑娘生了病？” 反应跟想象中不太一样，好像有点跑偏了。宋繇想了一下，觉得这人应该是平时生活不检点，现在也担心他有什么性丨病之类的。他心中发笑，面上依然单纯，好像听不懂这人话里的深意，“正如长老所言。” 老乞丐态度忽的冷淡下来，手臂自他身上取下，不动声色地坐远了一些。 宋繇继续道，“实不相瞒，这病实在不常见，瑶瑶自幼患病，看过不少大夫，皆束手无策。” 白玉魔松了口气，“是什么病？” “我……我其实，不是瑶瑶。”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白玉魔听着一头雾水，“此话何意？” “我、我其实……” “是个男人。” 后面半句他直接用男人的声音讲了出来，与女声时的怯懦畏缩不同，宋繇的本音听起来清朗磁性，跟白玉魔恶作剧时虽有些紧张，却未曾害怕过，他目光晶亮，言语间也带上了清润的笑意。 “白长老得知了瑶瑶的秘密，可还愿意与我，共、度、春、宵？”白玉魔怔怔的没有回过神来，宋繇继续刺激他，“白长老思考的时候，不妨把这上下的位置也考虑进去。瑶瑶虽生的好看，这性子可是不肯居于人下的。” “你！”白玉魔怒急，“你是何人？混入丐帮有何居心？！” 他没想着等宋繇回答，在喊完这句话之后直接大打出手。 宋繇早有防备，躲过了他阴狠一击，反身绕到了白玉魔身后，借着自己体型纤细，轻功又好的优势，愣是没有让他碰到自己。 “好小子！”白玉魔大声道，看样子也不准备遮掩，想要将事情闹大。可惜丐帮守夜弟子都被他给清散，除非南宫灵发现不对，派人过来查看，否则就只有他们两个，闹多大动静都没人知道。 “不知前辈功夫，在江湖上能排个几流？小女这三脚猫功夫可能入了您的眼？” 在白玉魔跟前暴露了性别之后，宋繇干脆就不再掐着嗓子讲话，直接用男人的声音，讲着先前语气一般无二的女孩子家用的措辞。 “呸！不知羞！一个大男人还这样自称，敢戏弄你爷爷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白玉魔被他惹怒了，根本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宋繇学着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神色颇为无辜。 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江湖的武学水平，他明明这么真诚地问了，可就算没有人回答，他也很绝望啊。 “行吧行吧，不愿说就不说，干什么骂人呢？”面对盛怒之下的白玉魔，宋繇依然轻松，连衣角都没有被沾到过。 当外面传来嘈杂的动静时，宋繇才暗道一声不好。 他低估了南宫灵对自己的在意程度，一旦发现巡夜弟子出现在别的地方，南宫灵肯定要过问的。白玉魔身为他的手下，想来是个什么德行也没人不知道。 可是宋繇现在虽然穿着的是女式中衣，脸上的妆容却卸的一干二净。先前没有被白玉魔认出来，不过是因为屋子里面光线昏暗，也没有点灯。现在丐帮弟子跟着南宫灵过来，肯定逃不过了…… 他心下一横，对白玉魔笑道，“小女先前并未说谎，前辈可知南宫帮主得知小女性别之后是何反应？唉，南宫帮主将小女拘在此地，对小女未尝没有几分情义。想来等他想得通透了，自会前来与小女告白，届时我可就是你们家帮主夫人了！” “狗屁！”白玉魔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暗自发虚。 他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如果宋繇所言非虚，南宫灵过来之后，会向着谁还不一定。 他冷笑，不过到时候，堂堂一帮之主，喜欢一个男人，还是个不男不女的男人，再呆在这个位子上可有他受的！ 白玉魔心思百转，连丐帮帮主的位子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想到，宋繇借着他走神的空隙，像条鱼一样滑入了窗外，消失不见了。 南宫灵带人进来，一脚踹开门，看到屋子里明显打斗过的痕迹，还有气的喘粗气的白玉魔，咬牙切齿道：“白长老！瑶瑶姑娘呢？！” 第21章 从丐帮离开之后，宋繇就换上了男人的装扮，脸上也没做修饰，优哉游哉地在街上闲逛着。偶尔从身边经过几个小乞丐，看起来匆匆忙忙，像是在找什么人。 宋繇身上衣服料子不错，配上他好奇的眼神，就像是个刚走出家门的富家公子，对所有的事物充满了好奇。他喊住了一个乞丐，问道：“这位兄台，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这般行事匆匆？” 被喊住的乞丐看着年纪不大，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看他面相，应该主意很正，也偏激了些，估计能套出话来。 那乞丐往左右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小声道：“帮派里丢了个姑娘，听说是新上任帮主的心上人，这不兄弟们急着帮他找人呢！” 第25页 说起南宫灵来，他眼中毫无尊敬，一看就是被白玉魔或者其他长老洗脑拉拢的。 南宫灵本来新官上任，他年纪小，本来就不服众，即使已经代理丐帮事物三年，可那之前都是有老帮主压着呢。现在又为了女色做出这样的事，少年小子冲动的个性就表现来了。 不过这事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南宫灵上面还有无花压着呢，总不会让他作死。 宋繇点点头，恍然道：“原来如此。不知那姑娘姓甚名谁，何种模样，让贵帮主这般念念不忘？” 他冲着小乞丐眨眨眼，笑得很是开心。 “这个，我也不知。那姑娘被保护的严实，谁也不让见！在下只知她姓宋，你说说，就这样，还谈找人？” “巧了！”宋繇故作惊讶，“在下也是姓宋，小哥好好看看，莫非贵帮主要找的人，正是小弟我？” “去去去！你一个男人，凑什么热闹！我还有事，没工夫跟你闲扯，走了走了。” 青年人扬长而去，宋繇站在原地，忍不住大笑出声来，引得旁人观看。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痛快地在人群中大笑，只是被看看而已，不妨得什么。 笑过之后，宋繇神色轻松，他看着手里，觉得少了些什么，又转身去买了一把折扇，打开扇子在胸前扇了两下，这才觉得完整了。 宋繇就像个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似的，在街上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最后停在了一家热闹的赌场前面。 他很心动，但是掂量一下钱袋子里的银两，还是歇下了这个想法。 正打算往回走，从赌场里出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秀青年，青年喊住了他，“这位兄弟慢些！” 宋繇疑惑地转头，看到这人就是楚留香，他眯眯眼睛，用手指了指自己，“兄台在说我？” “没错！” 宋繇道：“难不成，在赌场前面站一站也要收钱？” “这是什么道理？在下喊住小兄弟自然不是为了讨要钱财。在下张啸林，见兄弟十分面善，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兄弟可愿交个朋友？”楚留香微笑着看向他。 宋繇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也第一次被同性喊着交朋友——不掺有其他感情的朋友，新鲜地不得了。他勾起嘴角，“在下观兄台亦是如此，大概是前世积来的缘分？小弟宋繇，张兄有礼了。” “宋繇？可是扶摇直上的摇？” “并非那个摇字，是三国时书法家钟繇先生的繇，想来家里人曾对小弟寄予厚望，只是……结识朋友，正是开心的时候，我说这些做什么？”宋繇将扇子合上，握入手中，“小弟初来乍到，兄台可知在这济南，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楚留香转身，指了指后面的赌场，笑道：“喏，这不就是好去处？张某做东，请兄弟痛快赌上一回，兄弟可愿？”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宋繇同样笑着，跟他走了进去。 楚留香对地方很熟悉，这边的少东家是个面色苍白的瘦弱少年，一看就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在面对他时十分殷勤，连带着对宋繇也客气热切，没一会儿功夫，宋繇就熟悉了这边的规矩，小小的赌了几把，有输有赢。 楚留香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宋繇，唏嘘道：“可惜兄弟是个男人，若是生为女子，定是个绝世美人。” 普通男人被他这么说肯定会不高兴，楚留香像是没有察觉到言语中的不当，专注地看着赌桌，实则分出目光来瞧着宋繇的反应，手中又下了几万两银子。 宋繇不是普通男人，不会因为这种话生气，他知道这人是什么德行，抛开男女之情来讲，这人确实如同无花所言，是个很好的朋友。宋繇好脾气地笑笑：“张兄说笑了。” “阁下家中可有姐妹？”楚留香问道。 “并无。”想起自己女装的身份，宋繇说的一点都不果断。他的化妆前后的模样相差不大，只是将脸部轮廓以及五官略作修饰，让人在第一眼就能做出判断，不会认错性别。 楚留香看着他的反应若有所思，最后从身上掏出了几张银票，放在了宋繇怀里，“兄弟莫怪，在下方才想起来，还有要事未做，便先出去一趟。阁下若是要找我，便去寻此处少东家，告诉他找张啸林，自然能够见到。兄弟慢慢玩，我先走一步！” 楚留香急匆匆地离开了赌场，宋繇拿着银票发了会儿呆，又下了几次注，他没有楚留香那么豪气，一下投几万两。输了几百两银子之后，身旁没了活跃气氛的人，很快便兴致缺缺，离开了赌场。 揣着楚留香给的银票，宋繇逛遍了济南，却再找不到方才开心的情绪。 他叹息一声，没有朋友就是这点不好，做什么事儿都提不上劲来。楚留香此刻应当是在忙着查案子，而且那案子还跟南宫灵和无花有关，宋繇不太想恢复女装身份凑过去。他倒是不怕白玉魔在后面编排，只是单莫名其妙从丐帮离开这一点，要解释清楚就得费些脑筋。 他认识的人就这么几个，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位颇具名气的盗帅一点伪装都没有做，自称为张啸林也没人认出，不过他在做的事情，应该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上午在街上宋繇已经亲自验证了丐帮中无人认识自己，那就用男装身份去寻楚留香，试探一下他对无花的态度。 身份上做些遮掩，总能糊弄过去的。 第26页 第22章 朱砂帮的少帮主冷秋魂是个冷漠的人，除了钱财之外，好像没有东西能打动他。 楚留香扮演的张啸林恰巧就是个有钱人，知道宋繇是张啸林的朋友，少帮主那张苍白的脸也不像往日那般僵硬，他面上挂着礼貌的微笑，道：“既是张兄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冷秋魂的朋友。只是张兄此刻正忙，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兄弟还请在舍下小坐一会儿，喝杯酒水，想来张兄用不了多久，就来了。” 这位少帮主虽行为语言皆是得体，却一直没有坐下过，时常往门外张望，像是在等人。 “少帮主。”宋繇喊了冷秋魂一声，“朱砂帮可是出了什么事？小弟观帮内弟子皆神色凝重，小心严谨，张兄在外，可是调查此事？” “不瞒兄弟，正是如此。”冷秋魂叹了口气，他的精神压力很大，看样子对谁都抱有防备，并未将话细说，宋繇也没有问下去，他想起来这边发生什么事了，自然不用再从别人口中得知。 那日跟楚留香在海里捞出的几具尸体，其中一具就是济南朱砂帮的……应该就是这里。死的人是朱砂帮的长老，冷秋魂不信任别人，楚留香也不信任他，不知道给他透了几分底。 就宋繇自己而言，知道的东西已经要比楚留香这边多得多。他们着急上火地追查凶手时，宋繇就被两个反派剧透了彻底，就算细节上有差异，结果总不会出错的。 比楚留香先到这里的，是个神色冷漠面容苍白的披着黑色斗篷的少年。少年骑着一匹毛色纯正肌肉紧实的骏马，手中拿着黑道发亮的小皮鞭奔驰到了赌场前面，一个翻身利落地从马上下来。他没有管自己的马，好像不怕它跑掉似的。 朱砂帮的汉子们严阵以待，警惕地看着他。 少年的脸上面无表情，却一点缺陷都没有，整个人都非常完美，完美地契合了周身冷酷的气质，令人觉得可怕。他的眼中透露着阴鸷之色。环顾四周，少年道：“此处是朱砂帮的地盘，朱砂帮里人呢？” 冷秋魂看了宋繇一眼，两个人都是面色苍白，气势十足，宋繇觉得有点好笑，冲他勾了勾嘴角。冷秋魂站出来，冷笑道：“阁下既知道此处是朱砂帮的地盘，怎的如此无礼，当我朱砂帮是什么地方？！” “哼，自以为是！” 冷秋魂一挥手，两侧的汉子朝着少年奔来，手中的刀具在夜色中反射出亮眼的光芒，这少年被团团围住，却也不见弱势，他手中鞭子一甩，不止夺了一众大汉手中的武器，触到身上也皮开肉绽。原先威风的汉子竟倒在了这少年手上。 冷秋魂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看向少年的目光充满了恐惧。 “好俊的鞭子！”宋繇赞赏地看着他的双手，“阁下好功夫！这鞭子看起来柔软非常，全靠着手腕一股力劲，首端带动尾处，看似无力，实则刚劲！这手鞭子，没有十年练不出来。” “算你识货！”少年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楚留香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从外面回到快意堂，最先看到的就是黑衣少年的那匹骏马，在马附近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跟外面朱砂帮的兄弟讲了几句话，走进了屋子里面。 “张兄回来了，小弟等了你好久。”宋繇对楚留香道。 楚留香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一身黑衣的小兄弟忽然从外面闯进来，在下也不知所谓何事。大概是与朱砂帮的私怨，你我看看就好，先不要插手。”他笑眯眯说道，扯着楚留香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瓜子递了过去，“说来，这买瓜子的钱，还是张兄的。小弟囊中羞涩，实在惭愧。” 楚留香被他的语气逗笑，心中轻快了几分，与宋繇一起坐在一边磕着瓜子，看这两位少年英俊对峙。 冷秋魂和黑衣少年看着他俩的目光如出一辙，充满了怨气。 黑衣少年将精力转到冷秋魂身上，定定地看着他，道：“我要跟你赌一场！” 他声音低沉沙哑，他抿了抿嘴，一双眼睛中透出的精光，让人联想到沙漠中捕食的猎鹰。 “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冷秋魂正了神色。 少年道：“我没有名字。” 冷秋魂说：“这里的规矩本不该与陌生人赌的……阁下既然远道而来，在下也不会令阁下失望。” “那很好。” “阁下要赌什么？” “就赌骰子。”黑衣少年道。 “赌注为何？” “赌你！”少年道，“若你赢了，这个归你。”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成色完美的玉璧。这玉璧光色曲亮，犹如一大块成形的水珠，圆润饱满，确实世间罕见。少年又道：“若是输了，你就跟我走。” 冷秋魂盯着玉璧，面露贪婪之色，他咬了咬牙，“好，我跟你赌！” 两人要赌的是骰子大小，点小者胜。宋繇磕了会瓜子，悄悄站起身来，从桌上拿过酒坛，还有两只杯子，返回到座位上，小声对一侧楚留香道：“看着吧，这男孩肯定会出千，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出千。”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接过他斟满酒的酒杯，笑道：“兄弟果真是个妙人，在下这个朋友交的好。” 宋繇也笑，他看着楚留香，没有再说话。楚留香瞧他这幅表情，忽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第27页 错觉吧…… 冷秋魂常年浸淫此道，手法绝对犀利。他摇出了六个一点之后，黑衣少年神色淡淡，并无太大反应。轮到他时，果然动了手脚，而且绝对光明磊落。 只见摇在骰子的间隙，少年手中的皮鞭应声而起，将骰子一粒一粒卷起，罗列起来甩进了墙中，最后呈现在面前的，只有一个鲜红的一点。 好手法！好腕力！ 虽不是赌场的规矩，这一手鞭子却使得叫人赞叹！ 黑衣少年淡淡地瞥了一眼宋繇的方向，却见他手边瓜子皮嗑了一小堆，面色潮红与旁边的楚留香交谈浅笑，压根没往这个方向看。他恨恨地转过头，对冷秋魂道：“你可愿赌服输？” 第23章 朱砂帮少帮主要被人带走了，楚留香不可能坐视不理。他站出来用高深的内力装了把逼，将骰子一个不落地全都击成了粉末，比黑衣少年的鞭子还要震撼。 这时冷秋魂才意识到，自己找了个多么厉害的帮手，有他在，连一点红都不足为惧！ 少年赌输之后，蛮不讲理地挥着鞭子把人都赶了出去，动作稍慢点的身上都挂了彩，宋繇不紧不慢的，眼睁睁看着鞭子过来，他顺势用手一夹，将灵活的鞭尾牢牢握在了手中。“这么暴躁可不好，伤到人倒还好说，若是伤到花花草草可就不妙了。” “难道花花草草比人命还值钱？”少年冷笑道。 宋繇愣了一下，“不是这个说法，在下的意思是，草木之生命要比人脆弱的多，你这一鞭子下去，人死不了，它们可就不一定了。” “哼！”少年冷哼，收回了鞭子。 “你们聊，我就不呆在这里扫兴了。”宋繇笑嘻嘻冲他俩挥挥手，慢步从屋内走出去，还顺带关上了房门。做完这些之后，他直接跳到了屋顶上，寻了个不那么难受的姿势，趴在上面听墙角。 不得不说楚留香的观察能力很强，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推测出这少年自西域沙漠而来，他的父亲，正是海上浮尸之一的沙漠之王札木合。 札木合生前曾收到一封书信，少年递给了楚留香，楚留香没看，宋繇也无从知道信上写了什么。这少年性子别扭的很，说话都不愿好好说，两人聊了没几句就打起来了。 宋繇在屋顶趴累了，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却瞄到了不远处，处于同样高度急速奔走的人影。 那黑衣人也看到了他，放慢下脚步，两人目光对视，似有电光火石！ 宋繇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到地面上说话，黑衣人可能也觉得此时不雅，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同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上。 “你也是来看热闹的？”宋繇离着门口远走了几步，小声向这人问道。 黑衣人：“……” 宋繇好奇道：“你为什么不说话？诶，这个角度一看，你的眼睛竟然有一点点绿色，比那西域少年的玉璧好看多了。” 黑衣人：“……”他嘴上不言，手中却已拔了剑。 这人与屋里的黑衣少年气质相仿，却也不一样。如果说里面的少年是出生不久的狼崽，这人就是成年的饿狼，之所以称为饿狼，并不是他又多么虚弱，相反，他身上有一股若隐若无的杀意，宋繇推测，他应当是不在乎性命的。这人的气质更冷，眼神坚定，像是万年寒冰，轻易不会融化。 “我做错了什么，你就对我拔剑了？”宋繇微微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还不配。”男人道。他的声音同样冷酷，带着些沙哑干涩，听起来不常讲话，却莫名地很有魅力。 宋繇欣赏他，却不代表就愿意听他讲的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我不配？那谁配？” “楚留香。”他道，然后推开了门。 一小簇牛毛针从宋繇身后飞过，贴着缝隙射丨进了屋子里面。黑衣男人向后一躲，避开了暗器。 宋繇脸色不太好看，他还是不够警觉，竟然没有发现。 如果暗器射过来的方向再偏一些，就会直接进入到他的身体里，而他刚才像个靶子似的站在这里，竟然不知道躲！ 黑衣男人带着剑，若无其事的进到了屋子里面。 宋繇环顾四周，露出了苦笑。先前确实是他疏于练功，只看这一点，这个男人就要比他厉害得多。 重新飞到屋顶上，宋繇这才看清了下面的局势。 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拿着火把围绕在快意堂四周，为首之人正是南宫灵！ 屋顶上的锦衣公子呆滞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重新看了过去，是南宫灵，没错。 他今日可能逃不过这个命运了……来找楚留香时宋繇就想到过会面对丐帮，只是从来没想过这么快。他甚至都还没把楚留香“张啸林”的身份给扒下来。 宋繇有些紧张，他此刻有点恐惧，还有兴奋和激动。 要是在家里，这样的局面一辈子都别想经历！ 丐帮的人慢慢朝着这边移动，屋里忽然窜出个黑衣少年，离得丐帮进了之后，他不知看到了什么，连武功都忘了用，慌乱地又窜回到了房间里，丐帮的人也跟着过来了。 夜色下，看的最清楚的便是那个皮肤细腻白皙的白玉魔。 南宫灵竟然没把他腿打断，还给带了出来。宋繇啧啧称奇，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南宫灵。这里的人就算心思单纯，背后的秘密足以让他去做一些，原本不会做的事情。 第28页 比如……弑父。 三年前，南宫灵的养父任慈就是他亲手下的毒，三年之后致使他爆体而亡的天一神水也是南宫灵放到他的酒中，亲眼看着他喝下的。 这么一想，白玉魔这样的人能得到重用也就不稀奇了。 “什么人在屋顶上？下来！”丐帮一个七袋弟子借着火光，看到了一点都不隐蔽的宋繇，朝他叫喊了一声。 宋繇朝着他们的方向潇洒一笑，轻轻地落到了地上。 他的轻功很好，前十九年别的功夫都偷懒了，只有轻功日日勤勉，从未落下。追其原因还是因为这张脸，扮作女性时，如果跑的不够快，很容易让人占便宜的。 宋繇一身白衣，仙气十足的从房顶下来，宛若天边而来的仙人，令人生不起恶感。 一众弟子都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宋繇笑眯眯地接受着打量，其中南宫灵与白玉魔的视线最为炙热。 半晌，南宫灵带着一丝疑惑道：“瑶瑶？” 宋繇思考了好一会儿，现在他是个男人，听到这个称呼，做出什么反应比较好…… 繇繇。 听着像是断袖。 第24章 “发生什么事了？” 楚留香他们知道外面有人，在黑衣少年慌乱地跑回屋子里，躲到窗帘后面之后就开始等待外面的人进来，只是迟迟不见踪影，他与一点红只好主动走出去，亲自见一见。 宋繇笑容慢慢变得僵硬，“在下确实名繇，不知阁下又是如何得知，还叫的如此……令人误解？” 白玉魔可是知道宋繇身份的，他当即对着南宫灵叫喊道：“帮主，老夫可有说错，那位宋姑娘若不是男人，便是早已被人掳走，又有人假扮！留在丐帮的定然不是女子！” 南宫灵也有点尴尬，但是他们今天来是干正事的，不是来讨论他的红颜知己到底是男是女的。如果这事做不好，回去之后他哥还不得把他锤死？ “此事容后再谈，如今还是丐帮弟子性命的大事要紧。我帮弟子定不能白白丧命，楚兄觉得呢？” “竟有人在丐帮作乱？”楚留香惊讶道，“是谁这么大胆？” 南宫灵微笑，“此人便是楚兄包庇的那个小贼，不久之前他来到我丐帮，不由分说滥杀无辜，我帮弟子重伤身亡者已有数人，楚兄还是快些将他交出来，还丐帮一个公道！” “若我说此人不在这里，南宫兄可信？”楚留香道。 南宫灵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自然是信的……只是我这一群兄弟，总不能白跑这一趟。楚兄可否让个路，让兄弟们进去搜查一遍？” 楚留香无法拒绝，只道：“请。” 丐帮弟子没有动，进去的只有南宫灵与楚留香，还有一点红。 窗帘下面，黑色的靴子的鞋尖露在外面，南宫灵自然不会看不到。他慢慢向那边靠近，掀开了帘子。只见一双鞋静静地摆放在下面，而帘子后面的窗户打开，显然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南宫灵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楚留香一眼，对丐帮弟子们道：“我们走！” 经过宋繇身边时，南宫灵停了下来，“在下丐帮南宫灵，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你不是知道了吗？还亲切的喊我繇繇？”宋繇挑眉看向他，嘴角挂着微笑。 “兄台说笑了……方才是在下不对，认错了人。只是那人与兄台十分相似，她却是与在下关系很好的女孩，故而称呼亲密了些。” “原来如此。在下姓宋，名繇，东汉末年书法大家钟繇的繇。南宫兄可别记错了，否则小弟可是要伤心的。”宋繇笑道。 南宫灵让其他人去找逃跑的黑衣少年，只有白玉魔跟他两个站在这里。楚留香和一点红还在屋里，并未出来。 “瑶瑶亦是姓宋，天底下竟有如此缘分！”南宫灵惊讶道，“实不相瞒，这位姑娘对在下而言非常重要，若说她与你没有关系，在下是不信的。还请宋兄告知瑶瑶下落，在下必将感激不尽！” “帮主！”白玉魔插口，看样子是有不满，南宫灵瞪了他一眼，对他道，“白长老，劳烦你再进去看看，那小贼应当还在里面，并未逃走。” 白玉魔气愤地看了二人一眼，走进了屋子里，果然见到了那脸色苍白的黑衣少年。 宋繇叹了口气，唏嘘道：“她现在过得很好，你又何必再将她带回去。” 南宫灵面露喜色，“宋兄果然认识瑶瑶。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我不放心……” 宋繇看了眼白玉魔，嘴上的话一点都不心虚，“在丐帮你就放心？任由她被人欺负？” 南宫灵猜到被白玉魔猥丨亵的人八成就是面前这位宋公子。白玉魔当年被逐出丐帮，正是因为他先后奸丨杀了十七名妙龄处子，他因为皮肤白皙，江湖人称白玉魔丐，只是这人对这个称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将丐自去掉，直接拿来做自己名字了。 把白玉魔逐出帮的是任慈，南宫灵继位之后，手下人才短缺，跟无花一合计，就把他喊回来了。他本身就有对白玉魔这身毛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念头，自然无法给宋繇，还有宋瑶瑶一个交代。 南宫灵看着宋繇，其中的认真不容忽视，“劳烦宋兄转告瑶瑶，待此事过后，我一定会将有罪之人绳之以法……只是现在不行，宋兄不愿瑶瑶来丐帮，在下可以理解。这段日子便劳烦宋兄照顾好她，我、我会一直念着她的。” 第29页 宋繇勾唇一笑，其中意味不明，“这是自然，没有人比我更能照顾好她了，南宫帮主大可放心。” 南宫灵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宋兄与瑶瑶，是亲人吧？”所以你不会撬我墙角吧？ 宋繇笑了一声，没有回答。那笑容明明清朗可爱，却看得南宫灵心慌，他恨不能拽着他的衣角问个明白，却见宋繇已经告辞，向远处走去。南宫灵正想去追，就看到白玉魔拎着那黑衣少年从屋里出来了。 “帮主果然料事如神！这小贼该如何处置？” “带回丐帮，细细盘问！”南宫灵心情不爽，态度也敷衍。他没有去找楚留香告别，满心都在想宋繇的话。 瑶瑶，他的瑶瑶姑娘，不知可有缘再见？ 那边楚留香对一点红问道：“红兄过来的时候可曾见到过一位年轻公子，就是方才站在南宫灵身边那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见过。”一点红道，“他大约已经离开了。” “这位新朋友，还真是令人难以捉摸。”在屋子里面，楚留香也听到了几句南宫灵与宋繇的对话，他们并没有压低声音，门又开着，自然能听得到。 只是那位瑶瑶姑娘的来历，南宫灵不知道，楚留香却是清楚的。若她真有这样一位亲人，说不准能带她回家呢？ 他现在脑子很乱，一方面想着去见一见瑶瑶姑娘，免得错过了最后一面，另一方面他又清楚的很，这边的事情才是真正迫在眉睫。 楚留香叹了口气，“走吧。” 一点红领会他的意思，沉默着点头，二人运起轻功，朝着丐帮的方向飞去。 第25章 这天夜里发生了很多事情。至少宋繇跟着冷秋魂找地方睡了之后，楚留香他们都没有回来。 一觉睡到天亮，当宋繇整理好自己，准备去街边小摊上买早餐时，遇到了同样从房间里出来的楚留香，二人对着笑了一下，打过招呼。 “宋兄昨晚走的早，也没来得及多聊两句，在下竟不知你与南宫灵是朋友。”楚留香道。 “楚兄要一起吃点东西吗？”宋繇跟他并肩走在一起，他道：“我与南宫灵算不得朋友，也是昨日才相识，楚兄可别误会了。昨天晚上他说了一大堆，若是再来一个楚兄，这其中关系在下可真的是理不清了。” “哦？南宫灵说了什么？” “他说，我跟他喜欢的姑娘长得很像。”宋繇慢悠悠道。 楚留香怔了怔，“他喜欢的姑娘？瑶瑶？南宫灵喜欢瑶瑶？” “香帅为何这个反应？难不成还有内情？” “没有……”楚留香苦笑一下，摸了摸鼻子。 两人来到包子铺前，找了个位置坐下，叫了两屉小笼包还有两碗小米粥。东西都是现成的，很快就摆了上来。 楚留香不再提“瑶瑶姑娘”的事，他心里有点乱，需要静静地想清楚。他与宋繇说笑道：“说起来，在下那日对宋兄自称‘张啸林’，宋兄又是如何得知，我便是楚留香的？连冷秋魂都以为，现在这幅样子，是张啸林作出的伪装。在下与宋兄似乎并未见过。” 宋繇咬了口包子，点头，“是没见过，不过我听到南宫灵他们对你的称呼了，总不会出错。”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原来是这样……” “你们聪明人就喜欢想太多，其实事情简单得很。”宋繇道。 楚留香眼前一亮，心中苦苦思索的事情也似乎有了头绪。他又重新将所有的线索理了一遍，对于这个案子有了几分猜测，却不敢确定。楚留香道：“宋兄……觉得朱砂帮这件事如何？” 宋繇白了他一眼，继续吃包子。楚留香看他吃的欢快，食欲也好了很多。 “我怎么知道朱砂帮的事？我来这里还是因为你说的那句话，说什么要找你就去朱砂帮找冷秋魂，谁知道这里这么多麻烦事。”他好不羞愧地说了谎话，整个句子讲的流畅极了，仿佛宋繇真的对一切都一无所知，所有的麻烦都是因楚留香而来。 楚留香自责道：“是我考虑不周，对不住宋兄。可惜面前只有这一碗米粥，若是有酒，定当敬宋兄三大碗来赔罪。” “米粥也行，”宋繇拿起碗来，对着楚留香的粥碗碰了一下，他喝了一小口：“你干吧，我随意。” “宋兄果然是随性之人，甚合我意！与宋兄做朋友，果然是一大幸事！”楚留香潇洒笑了几声，端起碗来将里面的粥全部喝掉。 宋繇看着他面露笑意，果然跟这个人做朋友比做情人要好得多。 他扮了十九年女人，从来都不知道，若是身为男人自己该是什么性情。此时能得到楚留香的认同，宋繇心里十分愉悦。 他一开心，想要给楚留香剧透的心思就冒出来了。 吃完第三个包子，宋繇放下筷子，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用，只静静地喝着粥。 “宋兄可要多吃一些，这饭量着实小了点。”楚留香关切道，虽是该惹人不快的语言，对上他眸子里的真诚，不会觉得不耐。对待相熟的朋友，可不就该如此？ 宋繇含糊地应了声，状似好奇地问道：“楚兄昨晚似乎又去了别的地方？能否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准小弟还能帮忙想想办法。” 楚留香叹了口气，“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一部分知情者已经被灭了口。若是冷秋魂不曾告知，宋兄还是少问为好。” 第30页 “你这样一说，我就更好奇了。吊着胃口算什么？难不成还要让我查查？我初来乍到，认识的人确实不多，可几乎所有人都与此事有关，若要问清楚自然简单的很。楚兄不妨直说了吧！”宋繇年纪不大，比起楚留香来小了近十岁，此时眼巴巴地看着他，楚留香想，若是有嫡亲兄弟，最多也就这般了。 他终是服了软，摸摸鼻子道：“好吧……” “此事要从不久前，在海边发现的五具尸体说起……” 将事情摆在少年眼前，楚留香只跟他讲了五人收到的来自丐帮帮主秋灵素的手信，心中还未确定的猜测只字未提，等着宋繇给他回复。 他总觉得这人虽年轻，却心思通透，说不准能从其中分析出未曾想到的部分。 “丐帮前任帮主的妻子，原本叫做秋灵素，年轻时受许多人追捧喜爱，在任慈帮主弥留之际，将求救的书信发了出去，收到信的五人皆身亡，从神水宫盗走的天一神水，是致使他们死亡的重要线索。”宋繇重复了一遍，“所以是谁将秋灵素的信送出去的呢？死去的五个人相差很远，但是他们却同时到达了海边，同时死在了那里，时间算得很准嘛。” “丐帮！”楚留香仿佛被惊醒了一般，他喃喃道，“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丐帮！丐帮弟子众多，区区送信自然不在话下。秋灵素深居简出，从未在弟子面前露过面，所以做这件事的人只有……南宫灵！”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件事情揭开，其余谜团迎上来，堵住了思绪。楚留香看着宋繇，道：“实不相瞒，南宫灵同意带我去拜访任夫人，就在两日之后。” 南宫灵胆子可真大。宋繇心道。 “为什么是两日之后？” 楚留香道：“丐帮交接不久，要处理的事物繁多，他该是手头有事，需要两日时间来弄好。” 宋繇道：“能带我去吗？” 楚留香：“恐怕不行。” 宋繇：“那我偷偷跟在后面，这样可行？” “你啊……真是小孩子性情。”楚留香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要不被发现便可。” 宋繇得了便宜还卖乖，听他说自己是小孩子脾性，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得意，“我轻功好得很，定不会让你们发现的！” 就宋繇知道的来说，所有的谋划都是无花与南宫灵设计。无花聪明绝顶，南宫灵信任他，自然唯命是从，就是不知道多了“瑶瑶”这个变数之后，南宫灵的心会向这边偏过几分…… 第26章 两天之后，楚留香前往丐帮寻到南宫灵，与他一起出了门。 他二人并未骑马，靠着不俗的脚力来到了山上。 那是一处不知名的小山，南宫灵道，任慈生前总想来这里隐居，这里没有游人，僻静安详，风景优美，确实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而他们寻找的秋灵素，就住在这山巅。 两天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宋繇知道真凶就是无花与南宫灵二人，南宫灵答应带楚留香见秋灵素，能动手的只有这两天。可惜他不知道秋灵素的住处，要不然就能提前摸过来看看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 山路很陡峭，楚留香跟南宫灵走在前面，一边交谈一边行进。到了山上，只这有一条路，即使前面没有人也不会走错。路旁的树木并不茂密但是十分高大，宋繇轻功最好，一路躲藏连楚留香都没有察觉到。 说起来楚留香是知道他要跟过来的，竟然没有回头看，也不曾东张西望，就像两天之前，没有听宋繇说过那句话似的。而南宫灵演技更好，他流露出来的对帮主及帮主夫人的敬重不似作伪，难怪到了这个地步，楚留香也不曾确认他就是凶手。 再往前走，平坦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身上的衣服很奇怪，头发也很奇怪，手上拿着一把类似唐刀的武器，就坐在路中央，将他们行进的道路挡了个彻底。 宋繇四处张望了一下，攀着石壁爬向高处，看着那人自称为东瀛武士天枫十四郎，对着楚留香表达了对秋灵素的爱慕，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东瀛的武功果然与中原不一样，天枫十四郎行动快速隐秘，给人的感觉不像普通刀客那样大气磅礴，反而更像个杀手刺客。他最终不敌楚留香，被一把拽住了头发，连同整个衣衫一起拽了下来，一阵紫色的烟雾闪过，里面的人便消失不见。 宋繇站在高处，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下面的场景。 什么连头发一起拽下来？分明就是假的头发！ 而头戴厚重假发还能这么自然的，当然不是他们这些从小就蓄发的人。假扮天枫十四郎的人，正是无花那个秃头！ 宋繇眯起了眼，看着紫色烟雾散去，楚留香与南宫灵一脸懵地讨论着东瀛武士的去向，而他的身侧，多出来一个人影。 这处的路好走，不代表山不陡。崖壁近乎垂直，隐蔽又能落脚的地方其实并不多。 宋繇转头，对上了无花那张俊美的脸。他圆润的脑袋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宋繇一脸不忍直视，将头侧开，“无花大师，好巧啊，你也在这里吹风？” 无花不像南宫灵那样单纯，看到宋繇这张脸，他立刻就想明白了原委。 “当晚阁下所言，需做好准备，便是指的阁下的性别？”刺杀楚留香没有成功，无花心情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就不是脾气好的人，此时见到男装打扮的宋繇，连平日里的伪装都快气没了。 第31页 没有立马动手，脾气真好。宋繇默默道。 反正楚留香就在下面，他也做好了将一切都说出去的打算，而且就算什么都不做，无花未必肯放过自己。宋繇决定刺他一下，过过嘴瘾。 他懵懂地朝着无花眨了眨眼睛，目光中流露出温柔的情意，他施施然行了一礼，动作间尽是女儿家的柔情蜜意，提起声线，用女声婉转温柔道：“不错，想来此刻无花大师定然有所准备，不妨便在这里，让小女成为大师的‘红尘过客’？” 虽未做女装打扮，神情中锋芒尽敛，别有一番风韵。 无花的脸色很不好看，拿着□□的手越来越用力。 “哎呀，小女倒是忘了，大师喜欢的可是丐帮的帮主夫人，任夫人花容月貌，早年便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小女容颜鄙陋，怎能比得过她？此处便离任夫人住所不远，想来无花大师是不愿在这与小女做那等苟丨合之事的。” 楚留香还没有走远，无花不能在他面前暴露自己，他只有忍耐！等楚留香注意不到这边的动静，便能对这个男人出手了。 宋繇又道：“说起来，无花大师与南宫灵可是兄弟，南宫灵又是任夫人的养子，按照辈分要叫她一声母亲。无花大师如果真的跟任夫人在一起了，岂不是乱了套？可怜了南宫兄弟，啧啧。” “闭嘴！”无花轻声道。 “哼！”宋繇果真不再说话，他身形一动，从崖壁上飞了下去，无花跟着也跳了下去。 单说武功，宋繇是肯定打不过他的，可是算上轻功，那就不一定了。 方才无花与楚留香的比斗，其实未尽全力。他用着天枫十四郎的身份，自然只用东瀛武学，没有动用少林功夫。无花所学颇杂，触类旁通，即使在风雅之事上费了许多精力，他的武功依然能排的上名号。 宋繇不敢跟他硬碰硬，躲过了从身后刺来的一招，转身对无花道，“这招叫‘迎风一刀斩’，你和楚留香打的时候我都看到了，现在再使，没用了！” 他不再捏着喉咙讲话，恢复了男人的声音。 到了如此地步，再用女声已经没法让他生气了。 “上次与阁下讨教太极未果，不如今日赐教几招？”无花手上的招式凌厉，宋繇没有带兵器，一味地躲着他，边躲边从怀里掏啊掏。 “我才不跟你用太极，万一你看上了我家武学，窃去之后杀我灭口怎么办那我岂不是哭都没地哭去？”他掏出来了一条黑色的皮鞭，与黑衣少年的十分相似，仔细一看又有不同。 宋繇欣赏那不知名黑衣少年的鞭法，觉得这武器比其他都要方便携带，趁着这两天时间，买下了一条粗制鞭子。 他倒是想买成品，只是都不合手。选择武器最讲究的是顺手，像他认识的那群人，为了倚天剑和屠龙刀争来争去，宋繇看着觉得像是在看戏一样。 不值当。 无花没想到宋繇用的是鞭子，不过无所谓。 他目光徒然一冷，这个人，绝不能活！ 第27章 没了心情与宋繇闲扯，此处僻静得很，不会有行人经过。楚留香既然已经离开，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无花放开了手脚，愈发没有顾忌。 高手之间的对决，胜负便在片刻之中，无论多小的失误，都与性命相关。 宋繇不是高手，他自己很清楚这一点。即使手上拿着鞭子，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对方，表现出十分的尊敬与认真，他也没想过规规矩矩地跟人打一场。 他又不傻！ 刀锋划破空气，摩擦出凌厉的风声。宋繇在武当学的功夫，多少与鞭子有几分相似，否则他也不敢贸贸然换了武器。堪堪躲过刀刃，宋繇面上依然笑嘻嘻的，他运步往高处飞去，脚下的山石被碾成粉末，伴随着漆黑的鞭子，一同飘洒到了底下。 没有时间躲开灰尘，无花手腕一抖，进攻的路线迅速改变，躲开了宋繇的皮鞭，只是脸上却没了方才的干净。这温和素雅的禅师，终是染上了尘埃。 宋繇表情得意，“早就看你那秃头不顺眼了，现在可好，不正是‘灰头土脸’？此副模样才与大师相配嘛！” “施主莫要欺人太甚。”无花淡淡道，“得罪了不该惹的人，可要小心了。” 宋繇笑道：“这话说的不对，就算我什么都不做，照样会被你惦记，为何不让自己开心呢？我这人与大师一样小心眼，见到你不好受，心情自然会变好。” “接招吧。” 宋繇鞭子挥得凌厉，无花一时间没有找到机会接近他，但也没受伤。僵持了许久，终是宋繇先败下阵来。他的体力所剩不多，慢慢有了破绽，即使轻功了得，身上也多了几处伤口。 楚留香怎么还不回来！ 宋繇心里着急，面上一点都不露怯，无花看他的模样，心中的忌惮又深了几分。 莫非他还有其他底牌？ 继续打下去很有可能命丧于此，宋繇思考了一下，无花没能在这里杀得了楚留香，肯定还有后手。南宫灵带着楚留香去见秋灵素，当着凶手的面，秋灵素定不敢将真相说出。接下来只等楚留香离开后杀死秋灵素灭口。 至于是谁来杀秋灵素，也是有讲究的。得让她死的毫无破绽，合情合理，否则南宫灵依然逃不了关系。 宋繇对着无花道，“大师继续在这里耗下去，怕是会遇到上山的人咯！若是被别人发现了你的行踪，这辛辛苦苦布的局可就白费啦。” 第32页 “不劳费心。”无花浅笑，“若是让施主安全下山，那才是白费了部署。” 宋繇露了怯，无花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松了一口气。抓住这个机会，宋繇鞭子一甩，绕过他白净的脸，自后面勾起来，划开了背部的皮肉。 好歹打中了一次！ 宋繇被自己感动得都想哭。 没时间感动多久，白袍青年反应很快，一击即中之后撒腿就跑，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被无花的气劲打出了一个深坑。 无花的轻功也不错，飘逸出尘颇有仙人之姿。宋繇的功夫也是照着这个气质练的，然而相较之下却有本质上的区别。 宋繇跑的很快、非常快！ 无花根本没料到他会做出这种反应，一般人得了优势不都该是乘胜追击吗？怎么这人不按常理出牌？ 他反应不慢，捞起身边的刀来冲着前面丢了过去。 宋繇武功究竟是差了些，做不到前辈们的警觉。他只往一侧靠了靠，情急之下换了个姿势，锋利的□□擦着侧腰甩了出去，白色的衣袍慢慢洇出了血水，长着好样貌的青年男人踉跄了几步，来不及收势摔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着刚才还被自己嘲讽的素衣和尚从袖中掏出了一串佛珠，带着浅浅的微笑，一步一步，一点一点站在了他的面前。 无花叹了口气，手掌中的气劲使周遭光线变得朦胧，他温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宋繇苦笑了一下，眼看着这一掌朝着他的天灵盖打来，不急不慢道：“楚留香，你再不出来，我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无花没有因为他的话迟疑，这小子鬼主意太多，净是些虚招。 他没有停下动作，身上一丝杀意也无，却用了十分功力，这一招下去，此人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小小的银锭子从一侧弹出，它的速度很快，比无花的掌势还要快。和尚白皙的手掌被拍的通红，最外层的皮肉也被带了起来。剧痛之下，无花抬头，果真看到了楚留香与南宫灵从一旁走来。 “宋公子！你没事吧？”南宫灵急忙来到宋繇这边，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不着痕迹地挡在他的面前，护送着他到了楚留香身旁。 无花目光不善，眉头微蹙，“南宫帮主知道他是谁？” 面对兄长这样的质问，南宫灵心虚地低下了头，“知道。” “好，好好。”他不着痕迹地瞪了南宫灵一眼，神色无辜地对楚留香问道：“楚兄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楚留香帮宋繇点了几个穴道，暂且止住了血，宋繇脸色苍白，对一旁关切看着他的南宫灵笑了一下，虚弱道：“皮外伤，不打紧。” “楚某来这里，是应了南宫兄之约，前来看望任夫人。不知无花大师又为何在这儿？” 无花面不改色：“贫僧亦是为寻人而来，不过那人不是任夫人，却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他身穿东瀛武士服，手拿一把□□，正是这位宋公子所拿之刀！不想贫僧来晚一步，只见到宋兄手拿刀刃，故而大打出手。伤了宋兄，是在下的不是。” “大师所说的人，可是天枫十四郎？”楚留香问道。 “原来他唤做天枫十四郎……楚兄可知晓他的下落？” 楚留香轻叹：“上山之前遇到过，东瀛武学确实精妙，竟让他跑了。” 无花道：“即是如此，现在去追，或许还能追的到。” 他神情之诚挚分毫不作伪，若是宋繇不说出事实，没有人会怀疑这位悲悯纯净的禅师，便是那出手阴狠歹毒之人。 难道这刀上有毒？ 无花可是毒死过五位江湖高手的狠人！ 南宫灵很了解他的兄长，看向宋繇的眼神变得急切，他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宋兄还受着伤，不如将他带回任夫人那里稍作包扎？” 楚留香道：“好极了。此处偏僻，若要回到城中，又得颠簸许久，只是要叨扰夫人了。” 无花微笑：“宋兄即有二位照顾，想来不会有事。无花虽愧疚，却也不好放弃追查，那日本武士定然走不远，贫僧便先四下寻找，不日便会回来，当面为宋兄赔礼道歉。” 第28章 宋繇伤的不重，就是流了很多血，在白色的衣服上面特别显眼，看起来触目惊心，其实并没有多疼。宋繇按着伤口，只觉得眼前有点晕。 南宫灵半扶着他，担忧道：“宋兄，你还能行吗？任夫人住所离此处不远，再坚持一下吧。” 宋繇没有理他。 楚留香瞧着他状态不好，直接将人接了过来，背在身上，他道：“受了伤还是少走些路吧，免得伤口裂开。宋兄此刻应当是气血不足，还是快些救治的好。伤口虽未在要害，只是太深了，若是一直流下去，宋兄体格再好都受不住的。” 点穴止血只是暂时将经络封住，减缓血流速度，伤口仍在，血液还是慢慢流出，再拖下去，宋繇就该休克了。 南宫灵没有思考为什么宋繇会出现在这，因为女装宋繇的关系，他对这张脸很有好感，而将宋繇弄成这个样子的就是南宫灵的大哥。南宫灵十分清楚无花有多狠心，现在这种局面不用说，肯定是无花的错处！ 只是南宫灵虽然关心宋繇的伤势，却并非关心他的人，而是…… 南宫灵也看出他没了精神，像是要晕倒的样子，急忙道：“宋兄，宋兄你千万要撑住！你若出事，瑶瑶该怎么办？” 第33页 “唔……”宋繇轻轻哼了一声，其实他想笑来着，就是有点头晕，笑不出来。 南宫灵：“宋兄不妨将瑶瑶所在之处告诉在下，在下也好将她接过来，免得宋兄不在，没人照顾。宋兄觉得意下如何？”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先前听南宫兄心有所属，在下还以为是一时之辞，没想到你真的这般情意深重，处处想着她。” “我自是知晓楚兄的魅力，还望楚兄手下留情，莫要将瑶瑶蛊惑了去。” 宋繇轻声道：“我还没死，你们就开始肖想她？”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不敢不敢，宋姑娘有宋兄保驾护航，纵然美貌无双，也不会让人轻易讨得了好处。楚留香虽然风流，却也懂得道义。既然南宫已对瑶瑶有了好感，在下自然没有争抢之意，不过朋友还是做得的，南宫以为如何？” 南宫灵没有回答，就脸有点红。 宋繇趴在楚留香背上，动了动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哼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只道：“我有些困了，想睡一会儿。” “宋兄睡在我的肩上，岂不是不好？若是被人看到，恐怕会误会的。在下依然有些疑问，想请宋兄解答。”楚留香道。 宋繇没有精力去想，为什么他睡着了会被误会，没睡着就不会，这种敷衍的措辞，他顿了顿道：“你说。” 楚留香：“不知宋兄是哪里人？你与瑶瑶样貌这般相似，难不成是双生兄妹？” “唔，湖北人士。”宋繇含糊不清道，也不知前面那个“唔”是单纯的语气词，还是对楚留香问话的肯定。 南宫灵轻声道：“原来她是湖北人……” “到了，还请南宫兄去敲一下门，看任夫人方不方便。” 得了秋灵素的允许，楚留香背着宋繇到了床上，将人放好，“任夫人此处可有止血的草药和棉布？酒水或许也需要一些。” 昔日的第一美人，此时用黑纱蒙面，包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脸。只是她的身姿确实妩媚诱人，身上的素色衣衫为她添了几分雅净之意，大方得体。她温柔道：“妾身这边去拿，还请稍等。” 她将东西拿来便与南宫灵退了出去，像是有话要谈。楚留香留在屋里，剥开了青年的衣衫，将皮肉伤的血渍清理干净敷上止血的药剂，又用纱布缠好。宋繇却已经沉沉睡去，人事不知。 楚留香看着他的面容，摸了摸鼻子，轻轻道：“宋繇……宋瑶瑶……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等宋繇醒来，已经到了傍晚，身上的伤口被包扎好，衣服也是干净的。 他没有乱动，就静静躺在床上盯着房顶发了会儿呆，外面的门被推开，南宫灵与楚留香一同走了进来。 看到他俩，宋繇问道：“这边是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一美人的住处？怎么不见任夫人？我还想见识一下她的容貌呢。” “任夫人正在休息，任帮主去世不久，她操劳过多，正是疲乏的时候。”南宫灵道。 楚留香看着宋繇的伤，愧疚道：“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同意让你跟在后面，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 南宫灵笑道:“原来这都是你们商量好的，竟然不告诉我一声，三人同行又有何不可？。” “我的轻功可还行？你二人是否没有发现我的行踪？”宋繇脸色依然苍白，他挑眉，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楚留香：“宋兄轻功卓越，看来我这轻功第一的名号怕是要保不住了。” 宋繇道：“我饿了，可有东西吃？” “自然不会饿到宋兄。”楚留香将桌上准备好的米粥端过来，还有一小碗色泽鲜艳的青菜，“受了伤沾不得荤腥，宋兄先将就一下吧。” “不要叫我宋兄了。”宋繇两口喝完了粥，拿过筷子开始吃菜，“我还未及弱冠，你一口一个宋兄，倒把我给叫老了。” 楚留香摸摸鼻子，笑道：“是我不对。那我便直接称呼你为宋繇？” 宋繇点头：“随意。” 南宫灵道：“那我呢？你我年纪相仿，我还如何称呼得好？” 宋繇狡黠一笑，朝着他眨眨眼，“你便如初见时那般，叫我繇繇吧！听着可比其他称呼亲近。” 南宫灵尴尬地笑了下，“这未免也亲近过头了……” 三人一同笑了起来。 南宫灵像是有心事，笑声停了之后，往外张望了一眼。 白玉魔怎么还没来？莫非大哥又更改了计划？ 想到不久前无花看他的眼神，南宫灵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怕是要被哥哥教训了，下次见面绝对不会好受。 唉……为何权势与美人，总是不能兼得呢？ 第29章 在无花原本的计划中，如果不能扮作天枫十四郎杀死楚留香，那么楚留香与秋灵素相见离开之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白玉魔便会来到这里，杀死秋灵素，了结他与任慈的恩怨。 白玉魔不是君子，当初任慈将他赶出丐帮他便一直怀恨在心，这样一个色丨魔，若说没有觊觎过秋灵素的美貌，肯定不可能。然而在白玉魔口中，他却十分佩服这个女子，所以他会上山来，找秋灵素报任慈之仇，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事实如何可就不一定了。 这样一来，秋灵素的死合情合理，有理有据，仿佛与天一神水的案子完全扯不上关系。 第34页 然而现在却因为宋繇与无花正面对上，导致楚留香和南宫灵根本没有下山，随后赶到的白玉魔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当着楚留香的面，将秋灵素杀死。 白玉魔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不来。 南宫灵能做的，只有将楚留香拖住，好让那边得手。 如果这件事情搞不好，毫无疑问，他会被他哥锤死。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是男人的声音，叫喊着“任夫人”三个字。楚留香正想出去看看，却被南宫灵按住了，他温声道：“来人应该是丐帮弟子，我去便好，楚兄还是在此陪着宋繇吧，免得他无聊。” 南宫灵出去之后，宋繇一脸好奇，“我伤口都包扎好了吧？” 楚留香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人有起了鬼主意，他叹了口气，“说来，与你在一起，楚某叹气的次数都跟着多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当然是出去看看啊。”宋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们给我上的药好不好？我若是站起来，伤口会不会裂开？” “你倒是爱惜身体。” 宋繇：“那当然，疼的又不是你。” 楚留香道：“既然怕疼，那便在这好好呆着。你身体虽不弱，伤口却大得很，流了这么多血，还是好好休息吧。” “好吧，我不动。不过你得出去看看，别在这儿守着我了。” 楚留香：“此话何意？” 宋繇道：“你难道不觉得刚才的声音耳熟？” “方才的声音……白玉魔？”楚留香脸色大变，“不好！他定是冲着任夫人来的！宋兄，楚某出去看看，失陪了。” 楚留香动作很急，他虽然不想怀疑南宫灵，却也不能枉顾这条人命。 看着楚留香远去的背影，宋繇动了动身体，扶着床边慢慢坐了起来——他吃完饭又躺下的，早知道就不该做这种多余的动作。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山上的所有人都凑到了秋灵素身边，那个女人的安危得到了保证。宋繇这边就不一样了，他健全的时候都打不过无花，真的很担心再流点血就直接挂了。 宋繇已经猜到了无花要来，他之前想过无花会想办法杀死秋灵素，白玉魔一来，所有的猜测都连在了一起。 无花可能还没有下山，也没有通知过白玉魔山上的变故。 相较于秋灵素而言，他更想除掉的，就是宋繇！ 山上总共就他们几个人，除了宋繇、秋灵素和楚留香之外，其他都是无花那边的，无论楚留香在哪里，另一个总是逃不过的。 宋繇还不至于为了小命，白白葬送了一个弱女子的性命。就算他受了伤，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捂住侧腰上的伤口，拿好小皮鞭跳到了屋梁上。肌肉撕扯之后白色的纱布又晕开了一层血，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背靠着梁柱，平伸开腿，惬意地闭上了眼睛，这姿势就跟刚刚在床上似的。唯一不同的便是宋繇此刻精神紧绷，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屋门被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身穿黑衣，面部用黑布捂得严严实实的青年惦着脚从外面走了进来。如果有人看到，大概会觉得惊奇，因为那条缝隙实在是太小了，根本容不下一个成年男人，而他确确实实轻松地像幽灵一样走了进来。 看他包的紧紧地脑袋，宋繇就知道这个人是无花。 一般人都是有头发的，要想不暴露身份，他只能把头部遮住。 两个人的气息都放到了最低，无花没有发现屋顶上还有个人，若不是宋繇位置比较高，也不会发现屋里进来了人。 无花拿着与刚才□□类似的唐刀，走到床前举了起来，重重地朝着被子砍了过去。 他的力道很大，如果宋繇不是躲在屋顶，而是在床下，此刻应该也被扎得满身是洞了。 很快无花就发现了不对劲，他怒目圆睁，掀开了被子，里面只有一条被砍的稀烂的枕头，哪里有什么人在？ 趁着无花震惊气愤的时候，宋繇一鞭子甩了过去，成功把他的唐刀打落，鞭尾一够，宋繇手腕轻轻翻转那把刀便顺着力道，来到了他的手上。 宋繇握着刀，笑眯眯道：“恭候多时，无花大师。” 他终于把刀抢过来了！ 之前在山路上打斗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干了！对于习武之人来讲，丢了手中的兵器，该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尤其还是被功力不如自己的人夺走！ 宋繇心情荡漾，身上的伤也不疼了，一鼓作气拿着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无花躲了几下，身上的衣服被刮破，露出了洁白的皮肉，倒是没有受伤。不过就算这样，他肯定也气的不行。 “无花是谁？”他的声音阴冷可怖，犹如粗糙的沙砾，在琉璃面上摩擦。 宋繇胳膊上鸡婆疙瘩都起来了。不过他依然知道，这人就是无花。无论他的声音再怎么变化，其中最本质的部分也是不会变的。他自己用了这么多年女声讲话，对这一点尤为熟悉。 无花不过是抵死不认而已，因为他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人就是无花。 他将一切都推到了天枫十四郎的身上。 无花没有来到与宋繇同样的高度，他就站在原地，手掌一抬，掌心中的气劲冲着房梁打去，支撑着整个屋子的粗柱瞬间从中心劈裂，上面的红漆散去，露出了原本的颜色，看起来陈旧，亦是不堪重负。 第35页 屋子要倒了！ 无花看着他，似乎是在笑。 宋繇无法，闭上眼睛拼死朝上飞去，手中的唐刀撞破了房顶，他踩着残砖旧瓦，逃跑时不忘回头，找准了无花出来的方向，把刀重重地一丢！ 刀柄砸到了无花的脑袋，被他重新拿到了手里。 唔，能砸到就行。刚才力气可不小，肯定很疼。 第30章 楚留香赶到的时候，秋灵素正被人掐着脖子推在了地上。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被白玉魔带走之前便有所准备，将房间的一切都摆的整整齐齐，唯独留了跟发簪在蒲团上面，指着她离去的方向，楚留香参透了其中的玄机，便顺着找到了这里，果然救下了她。 白玉魔将秋灵素带到了山崖边，南宫灵并不在这里，似乎是被人调开了。 一掌将白玉魔打到旁边，楚留香扶起了地上的任夫人，正要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了身后的叫喊声。那声音并不大，甚至气息急促，如果不是他听觉灵敏，未必能听得到。 “楚留香！” 楚留香回头去看，却见宋繇只穿着白色中衣，手中拿着那条黑色鞭子，朝自己奔了过来。他的腰间已经渗出血渍，整个人看起来脸色苍白，情况不太好。 再靠近了一些，楚留香注意到了他身后跟着的人。 黑衣蒙面，手拿唐刀。 见到他之后，黑衣人冷笑一声，阴恻恻道：“算你走运！”他手掌一挥，又是天枫十四郎消失时的紫色烟雾弥漫散开，包裹住了整个人。烟雾散去，人已经消失不见。 “宋繇！”南宫灵从小路边疾跑过来，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这样？”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还是先带宋兄重新包扎下伤口吧。” 宋繇道：“说了不要叫我宋兄。” 楚留香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斗嘴？” “为什么没有？” 行动被打断之后，白玉魔本来想要离开。 江湖传言中楚留香从不杀人，可谁又知道传言是真是假？只是事情发展太快，还没来得及走，他就看到了那天欺骗他的小白脸被人追赶着过来，看样子受伤不轻，随后便是丐帮年轻的帮主，一副单纯模样。 白玉魔停住了脚步，与宋繇对视了片刻。 宋繇笑道：“怎么？白长老难不成还想当着你家帮主的面杀了我？” “不敢。”白玉魔对南宫灵道，“如今老夫才想明白，原来并非是‘宋姑娘’被人假扮，而是从一开始便是男人！老夫亦没有想到，堂堂一帮之主，竟然被个男人迷晕了头，甚至不惜让他扮作女装混淆视线！” “白长老何出此言？”南宫灵搀扶宋繇的步子顿了一下，道：“宋兄与宋姑娘乃是血缘至亲，样貌相似也是难免，白长老分不清楚便罢了，可不要信口胡言。” “哼！老夫不至于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见南宫灵隐有怒意，白玉魔仗着自己辈分高，虽然来杀秋灵素被抓了个现行，但这件事事关私怨，就算是他做得不对，外人也不好论说是非。可是南宫灵生气了，白玉魔难得有了几分心虚，他不再多言，顺着原路下山去了。 宋繇虚弱地站在一边，看着白玉魔离开的身影，轻声道：“真想搞死他。” 刚到屋子里面，还未来得及上药，身穿素衣僧袍的无花漫步而来，他轻轻敲了下门，进来之后见到宋繇的伤势，似乎有些惊讶：“宋小兄弟还未疗伤？” 宋繇冲他冷笑了一下，楚留香那边给他揭开纱布，痛得他直嘶气，“楚兄楚兄，你轻点！我这身子金贵的很，受不住这么大力气的！” 楚留香算是看出来了，刚受伤时被他背回来，宋繇确实身体虚弱，但也不至于一路昏睡。想来那时候心情抑郁，压着东西呢。 楚留香道：“出了些意外。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无花大师可否追上天枫十四郎？” 无花摇了摇头，“看来东瀛武学确实精妙，竟无处寻他的行踪。” 南宫灵看着无花道，“天色已晚，任夫人这边未必能睡得下，宋兄伤势严重，不如在此住下，咱们几个便下山去吧。” 秋灵素被救下来之后一直很沉默，没有开过口。后来因为要给宋繇换伤药，便到屋子外面去了。 无花道：“南宫帮主所言极是。不过宋兄既然伤势严重，任夫人一介女流不方便照料，不如贫僧便留下来，夜里也好有照应？” 宋繇道：“别忘了是谁把我打成这样的！让你留下，我怕是连小命都没了！” 无花道：“宋兄说的哪里话？当时不知宋兄身份，偶有误伤，贫僧心中愧疚非常，若能陪伴宋兄左右，自是当尽心竭力。况且这山上只有任夫人在，其他男人留在这里，怕是不方便。楚兄觉得如何？” 宋繇盯着楚留香，这让他觉得压力很大。 楚留香道：“无花大师有所不知，就在不久前，宋繇再次被袭，瞧着武功那人应该就是白日里的天枫十四郎。虽不知为何他复又返回，还出手伤了宋兄，在下觉得，宋兄如今正是虚弱，还是楚某武功略高一些，留在这边护得宋兄安危，最为合适。” 无花道：“既如此，那我二人便下山了。说不准还能遇到那人，恰好可以询问几个问题，为贫僧解惑。” 第36页 “我帮内也有事物要处理，回去之后，我会派弟子前来。”南宫灵道，“宋兄，瑶瑶一人怕是不安全，还请宋兄告知她的住所，在下去报个平安，也好免了她担心。” 宋繇信口胡诌道：“放心吧，她现在不在济南城，早就离开了。” 对上南宫灵充满探究的目光，宋繇心道不妙。 白玉魔那番话还是让他怀疑了。 无花与南宫灵走后，宋繇喊住了楚留香，在心中想好措辞，赶在楚留香发问之前，说出了口：“我有话想对你说，关于你正在查的案子，我知道所有的真相。” 楚留香坐到一边，他摸了摸鼻子，“请讲。” “凶手就是……” 第31章 宋繇将自己所知道的，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楚留香，楚留香听完之后，表达了他的疑惑。 “宋兄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宋繇：“……这等会儿再说，现在不该讨论凶手的事吗？你这么一打岔，我总觉得下一刻就会有人从黑夜里窜出来，悄无声息地将我搞死。” “说什么丧气话。”楚留香无奈地看着他。其实他也有这样的感觉，每次追查一个案子，到了关键时候线索总会突然断掉。就比如发现秋灵素留下的书信之后，总是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无缘得见，还有他遇到宋繇那天，离开赌场之后就跟踪沈珊姑找到孙学圃，又去了尼姑庵见到了那位师太，结果师太却死去多时，而后孙学圃也恐怕遭遇毒手，凶多吉少。 此时宋繇开诚布公，楚留香神经紧绷着，怕出现意外。 楚留香尊重生命，他从不杀人，死在自己面前的人难以计数，虽然不会太过惊讶，心里却也不好受。 他叹了口气，“谁能想到，江湖人称妙僧的无花大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就连我也觉得难以置信。” 宋繇没有听说过无花，到现在为止，他只知道了这里的帮派，对于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并不了解。不过看无花平时的伪装，还有那副好皮囊，确实能骗过许多人。宋繇皱眉，“你不信我？” “这么多证据摆在面前，我却是不能不信了。”楚留香道，“不过无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南宫灵又为何会跟他一起？” “他们是兄弟，当然会一起动手。据说当年有个东瀛武士……”宋繇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楚留香问。 “东瀛武士！就是天枫十四郎！”宋繇用力拍了下楚留香的大腿，道：“这下好了，连天枫十四郎的身份都解决了。你也不用想着再查他的身份，天枫十四郎却有此人，只是他是二十多年前的人物，早已死去多时了。” “竟是如此？”如果宋繇不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楚留香定然心中急切。所有的线索随着人的死亡中断，这种感觉确实不好受，“不知这人与无花、南宫灵又是何关系？” “他是他们的父亲，亲生父亲。临死之前将这二人分别送到了少林与丐帮，他向天峰大师与任慈帮主分别提出挑战，最后死在了任慈手上。这两个孩子被收养，未尝不是因为这层愧疚之情。现在无花与南宫灵的所作所为，一是为了为父报仇，二是为了接任帮派，掌控中原武林。” 楚留香恍然，“他们本可以不这样做，无花确实优秀，不想天峰大师竟将掌门之位传给无相，怕是对无花的心思了然。天峰大师乃真正的得道高僧，无花在他膝下长大，真要做出什么事来，他恐怕不会反抗，只想以身殉道！” “你是说，无花会去杀天峰大师？”宋繇问道。 楚留香重重地叹了口气，明明脸上依然带着几分笑容，宋繇却察觉到了他此刻的心情并不轻松。“即使在此时被揭穿，以无花的性格，不该停止作为。” 宋繇想了想，问：“那你觉得他会杀南宫灵吗？” “为何要杀南宫灵？”两个人都暴露出来了，又是亲兄弟，无花有什么理由去杀南宫灵呢？ “因为南宫灵人傻？” “……”好像有几分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天晚上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发生各种意外，两人神经紧绷，睡的不是很好。 尤其是楚留香，整个夜晚都是在椅子上坐着度过，偶尔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幸好两人有内力傍身，就算这样，第二天依旧神采奕奕……好吧，宋繇还是很虚弱的。神采奕奕的只有楚留香，完全看不出疲惫。 吃完了秋灵素做好的素斋，宋繇回床上躺着修养，秋灵素跟楚留香坐在蒲团上讨论接下来的去处。 楚留香想下山看看，他怕无花又搞事情，昨晚事态紧急，顾不得太多，他早就跟苏蓉蓉约好了在大明湖畔见面，再不回去，蓉蓉该等急了。 然而山上这两个人却让他犯了难。 南宫灵说过会派丐帮弟子上山来，如果他走了，这二人一个是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一个伤的这样重，楚留香怎么可能放心？ 他想带他们一起下山，宋繇无所谓，秋灵素却拒绝了。 秋灵素将为什么写信给左又铮札木合他们的原因讲了出来，确实是南宫灵送的信，不过她给南宫灵说的是，信是用来借钱的。丐帮很穷，帮主死去之后需要一大笔开支，南宫灵也没有拒绝。估计是后来南宫灵又跟无花商量了一下，两人一合计就把他们都给搞死了。 第37页 讲完真相之后，秋灵素又道：“即已真相大白，妾身便了了心愿。任帮主对妾身情真意切，他自仙去，妾身也不敢独活。” 楚留香道：“夫人又是何必……” 他还想再劝，秋灵素却动手将缠在头上的黑纱摘了下来。 她是个很有风骨的女人，就算只做着揭开黑纱的动作，也十分赏心悦目。躺在床上的宋繇也好奇地撑起了身子，想一睹美人芳姿。 然而随着纱布揭开，她柔顺的头发散下，露出的却是一张满目疮痍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 “是不是很丑？”秋灵素道：“二十几年前，我便该死了。” 她叙述了失去容貌之后的痛苦，还有任慈对她的好，然后告诉楚留香，任慈不在了，对她来讲，死就是最好的归宿。 楚留香不好再劝，只道：“能娶到夫人这般温柔聪慧的女子，任帮主应当也是幸福的。” 秋灵素真诚地向他道了谢，并提出想跟任慈单独相处的要求。 楚留香站起身来，道，“看来在下与宋兄，是时候该离开了。” 他像来时一样，将宋繇背在了背上，沉默无言地离开了秋灵素的小屋，宋繇忽然道：“你怎么还叫我宋兄？” 楚留香：“直呼姓名……似乎不太礼貌。” 宋繇道：“这还不简单，不如你也叫我繇繇？” “又调皮了……”楚留香道，“你年纪比我小上许多，不如喊你繇弟？” “不好听，换一个。” 楚留香：“阿繇？” 宋繇趴在他背上，勾起嘴角，道：“还凑合，就这样吧。” 第32章 从秋灵素那里回来之后，楚留香便开始东奔西走，宋繇就乖乖呆在朱砂帮养伤。 他伤口好的挺快，第三天便不那么疼，即使下床走动也不会裂开。 躺了好几天，宋繇终于坐不住了，他想了会儿，决定再去冷秋魂的赌场看看。 因为怕疼，宋繇没把腰封束好，就松松垮垮地贴在身上，他脸色苍白，看着像是个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小白脸。他自己倒是不在意，从袖中翻出楚留香给的银票，不紧不慢的看上一圈才下注。 门口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宋繇转身看去，见一个白白嫩嫩的老乞丐进来，赌场里不少人都在和他打招呼。 看来白玉魔平时没少来这里，否则他一个乞丐，进来赌场大伙儿都该怀疑他赌不赌得起，而不是像熟识很久的朋友一样打招呼。 宋繇勾起嘴角，在山上的时候白玉魔差点就把他捅出来了，本来还担心这人先被楚留香给处置了，没想到自己撞过来了。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白玉魔抬起头来，正对上了宋繇。 “哼，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自从宋繇没再扮女装，白玉魔几乎每次看到他，都会用“不男不女”这个词来刺他几声，好像这么说了，就能把人贬低一等似的。 宋繇压根就不在乎白玉魔的言辞，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慢悠悠走过去，“白长老，几日前山上一别，可是许久未见，不知白长老这几日过得如何？可有被楚留香找过麻烦？” 楚留香的大名如雷贯耳，旁边原准备看热闹的赌徒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这少年与大名鼎鼎的盗帅是何关系，白玉魔又是怎么得罪楚留香的。 “哈哈哈哈，老夫堂堂丐帮长老，自然好得很，你小子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白玉魔嘴上说着好得很，脸色却忽然阴沉下来，一看便是动了怒，“若是让楚香帅知道，你是个雄娘子那般喜好扮作女人的怪人，你说他会怎么看？哼，雄娘子虽阳刚不足，好歹只喜好姑娘……香帅若知道你与那男人的苟且之事，你说他会怎么对你？” 周围人闻言小声议论开来。 如果说之前他们以为宋繇是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富家公子，现在就变成了富家公子豢养的娈丨童。 宋繇依然不是很在意，他甚至还有点想笑，“不是，我怎么就是断袖了？还有那个男人又是谁啊？你有种把话说清楚，当面对质，别藏着掖着的。” 白玉魔凑到他耳边，恶意道：“你与南宫灵的事，难道能瞒得过去？” “原来如此。”宋繇想起来了，那天他确实跟白玉魔扯了很多，说什么对不起南宫灵，南宫灵知道真相之后把他囚丨禁了起来之类……“你还当真了啊，没想到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单纯，真好骗。” “你！” 宋繇越是风轻云淡，白玉魔就越生气，白玉魔一生气，宋繇就觉得很开心，就更绷着脸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白玉魔道：“小子，今天不收拾你老子就不姓白！” “你本来就不姓白，有这么放狠话的吗？”宋繇笑嘻嘻道。他没忍住摸了摸腰上的伤口，有几分心虚。 不知道这糟老头子武功怎么样，万一打不过那就糟了…… 白玉魔的动作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宋繇就看到他往怀中一掏，拿出一支清脆的短笛来，就这么放到嘴边发出了清脆又诡异的调子。 什么情况？ 宋繇警惕地看着他，并没有觉得身上难受，这声音中一点内力都没有，除了难听之外，不具备攻击能力。 “蛇！有蛇！”站在门口的人忽然惊叫，赌场中有一部分人匆匆离去，还有一些赌徒胆子不小，一点都没有恐慌，只贪婪地看着桌面上的银两。 第38页 一条条小蛇自门外爬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宋繇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天晚上那个黑衣少年这么害怕地躲在窗帘后面了。 看起来确实滑腻腻的，不太舒服。 想跑。 宋繇对白玉魔道:“此处人多，又是朱砂帮的地盘，不如到外面去，像个男人一样痛痛快快打一场？” “说谁不是男人！”白玉魔瞪他，“老夫活了这数十载，从未怕过谁，走就走！” 不紧不慢地走出门，白玉魔跟在宋繇身后，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整治这小子，却见这人根本没有口头上那么硬气，使着轻功飘飘然飞上了屋顶，白玉魔不甘示弱地追了上去，道：“你竟然使诈！看老子怎么弄你!” “哪里使诈？明明说好去人少的地方，白长老年老昏花，跟不上小爷脚步便诬陷我，让人知道还不得笑掉大牙！” 将仇恨值拉的满满的，气愤之下，白玉魔没有做出其他动作。宋繇虽然嘴上言语不断，其实很担心自己的状态。伤口裂开实在太疼了，他不想跟人打架，要是打不过，小命都没了。 路有尽头，宋繇对这里并不熟悉，不知不觉两边的景色越来越荒芜，等他发觉时已经绕到了山崖边上。 白玉魔看着他冷笑道，“看你还往哪里跑！” 之前没有注意，宋繇此时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不知是跑了这么久累的，还是跟他一样受了伤。 对于无花他们来说，杀死秋灵素灭口便是他唯一可以利用的地方，楚留香已经得知了真相，白玉魔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回到丐帮之后不好过吧？”宋繇同样冷笑，“白长老莫非又被赶出了丐帮？就是不知道，无花这么狠心，为什么没有杀你？……哦，我想起来了，天一神水可是宝贝，怎么能随便用？白长老恐怕还不够资格。” “用不着你管！我看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小命比较好。” “看鞭！”自袖子中拿出鞭子，宋繇抱着必死的决心，放空了自己。他现在眼中只有对手，伤口什么的……一点都不疼！他感觉不到！ 白玉魔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黑色皮鞭还是之前那条，粗糙的很，却因为起势太过凌厉，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鞭子一点点靠近了皮肤白皙的乞丐，慢慢穿透了他的身体，仿佛过了许多年。 宋繇愣愣的看着白玉魔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在鞭子抽出皮肉的那一刹那，直挺挺地朝着前面倒去，趴在地上再没了动作。 “死了？”宋繇懵懵地站在原地，他的身体依然紧绷，防备着白玉魔使诈。 然而他却迟迟没有起来，一直到宋繇把他翻了个身，露出他狰狞的表情，又默默地把他翻了回来。 “丑死了……”宋繇道。 白玉魔这也太不经打了吧？还是说之前伤的很重？他忽然想起来了，白玉魔回到丐帮，是因为无花要借他的手杀秋灵素，那他能活到现在……无花要借白玉魔的手来杀他！ 宋繇猛然抬起头，看到那素袍和尚慢慢朝他走来，脸上一片悲悯。 他的动作很轻，完全听不到脚步声。无花念了一声佛号，“宋施主又造了杀孽，污了凡尘中一片净土。贫僧便在此时，度你成佛，施主觉得如何？” 宋繇看出了无花毫不掩饰的杀意，心中一横，向着一旁的峭壁跳了下去。 然后他听到了楚留香的声音，“繇繇！等一等！” ……妈个鸡。 ……这或许就是命运吧。 宋繇生无可恋，用鞭子勾住了上面凸起的岩石，另一只手抓住了石块，暂时不打算上去。 不过楚留香刚才，叫的是繇繇还是瑶瑶呢？ 第33章 “无花，你又何苦要逼死他。”楚留香往常一直挂在脸上的浅笑已经消失不见，比起往日冷酷又深沉。他看向无花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 “但凡跟这件事有关的人，他们都不能活。你知道我一向谨慎，从来不愿冒险。【注①】”无花道。就算他做的事情败露，与楚留香当面交谈，也依然是那个风度翩翩的隽雅和尚，眉目舒展，干净地不染尘埃。 “你要对我出手？”楚留香问道。 无花道：“我早就对南宫灵说过，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揭露此事，那便是楚留香。” “你错了，这件事宋繇才是最先知道真相的那个人。”楚留香道。 无花：“宋繇是个意外，就算他将真相讲了出去，现在也只是个死人了。” 挂在峭壁上的宋繇：……不我还没用死。你们废话怎么这么多，要打就赶紧打，快撑不住了！ “我虽不愿动手，事已至此，却没了转圜的余地。”无花逼逼叨了很多，其中大多数篇幅在讲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事情宋繇早就知道了，并且告诉了楚留香。楚留香很有风度地没有打断他，只静静听着。说到最后，话题转到了宋繇身上。宋繇在底下提着一口气，亲眼见证自己马甲被捅的过程。 听楚留香的语气，并没有太过惊讶，他只是低落道：“宋繇落入悬崖，他身上早就有伤，此时亦是凶多吉少，他与瑶瑶是不是同一个人，若是再计较又能怎样？” “香帅果然好气度。” 话音落下，便再听不到说话声，只有肢体碰撞时发出的声音。风有些大，从宋繇的角度偶尔能看到一点衣角，他们打的位置离着宋繇这里不远。 第39页 万一有人失足掉下来，看到在峭壁上悬挂着的他，那就很好玩了。 不过他们总归是打起来了。宋繇欣慰地想着。等打完之后，如果是无花赢了，他就等无花走了再上去，要是楚留香赢了更好办，直接喊一声，还能让他拉自己一把。 他现在后腰拉扯地生疼，这个世界对他的腰子太不友好，一点点小伤翻来覆去地裂开这么多次，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过了？ 索性上面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微风吹过脸颊，青丝在风中飘扬，糊在了宋繇脸上。 痒痒的。 他撅起嘴来吹了吹，手上已经没了多少力气。只求楚留香快点把无花搞定，好让他上去。 无花输了。 楚留香要将他交给律法来制裁，然而无花何等孤傲，宁肯死去也要保持住他妙僧的风度。 无花自裁身亡，凶手既然已经死去，楚留香也不愿意让自己好友一世英名就这么毁掉，逝者已矣，再追究也没有用了。 他望着宋繇消失的悬崖，重重地叹了口气。 上面迟迟没有动静，宋繇忍不住了。 “楚留香！你在搞什么？还不快搭把手，我撑不住了！”脚下踩着峭壁，他一手拿着鞭子，一手紧紧抠着岩石，勉强保持平衡。 亲眼目睹了两个友人的死亡，情绪正是低落的时候，楚留香紧抿着嘴，目光空茫地看着远处，在听到宋繇声音之后一下子回过神来。“宋繇，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来到峭壁边上，冲着宋繇伸出了手，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欣喜笑容，“来。” 宋繇一边小声呼着痛，一边伸出手去，被楚留香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猛然用力一拉——一股巨大的力气自底下传来，楚留香竟拗不过他，两人一起朝着底下摔去。 楚留香听到宋繇气愤大喊，“你竟然想杀我？不救我就算了，还想把我推下去？我死也不会松手的！” 听到这话他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不对劲了，原来不是宋繇在使坏，那是因为什么呢？ 瑶瑶，那场大雨，还有她莫名其妙的出现，宋繇与她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那么…… 身体悬空，楚留香脑海中出现了很多事情，但是情况紧急，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将所有的线索好好理顺。他有种玄之又玄的预感，若要仔细说，又不知该如何形容。他记挂着宋繇的伤口，在下落中换了个姿势，将人护在怀里，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 宅院里，一群侍卫来去匆匆，将里面的尸体拖出去。 死的都是些普通人，就算这样，他们也得到了很好的处理，不像往日一般，竹席一卷，匆匆丢进乱葬岗里。 能得到这样优待的人家，自然不是等闲之家。 这是禁卫军统领宋祁的府邸，若是一生顺遂，宋祁撑死也不过是皇帝身边一个小小侍卫，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 这是他用命换回来的待遇，反贼用他家人性命要挟，逼他撤开防守，宋统领抵死不从，一家人连同自己，忠心耿耿，为国捐躯。 他已没有家人，即便封赏，也不过追封名号而已。 无上荣耀开始于此，结束于此，碍不得朝堂任何人，除了禁卫军们换了新的统领，竟没有惊奇一点波澜。 就在他们将尸体全部下葬的第三天，收拾宅院之时，从偏院的墙角处发现了两个人。 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孩子。 他们是活着的。 这宋府中的唯二幸存之人。 …… 宋繇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他心中慌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瞎了。动了动身子才发现，是被人抱在了怀里。 “快，小心将人抱出来！”嘈杂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随后宋繇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被一点点挪走，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接着又有人叫喊，“是个小姑娘，她受了伤，大夫呢？大夫去哪里了？” “好吵……”宋繇虚弱道，他皱起眉头，一脸不耐烦。 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围立马安静了下来，几个汉子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来，从这块小小的空隙中带走。宋繇这才注意到不太对劲。 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被人抱起？不是跟楚留香从悬崖上掉下来了吗，为什么有会在这里？还有刚才那人叫他小姑娘……明明掉落之前是男装打扮，又怎么会被人认错性别？ 第34章 郡主 宋繇疑惑地打量了四周，发现尽是些不认识的陌生面容，“楚留香呢？” 一只温热的手掌触碰到了他的额头，宋繇没有力气躲，乖乖地由着他动作。 “有些发热，快去准备一下。”怀抱宋繇的男人对身后人道，说完之后他转过头来，对宋繇的表情温和了许多，“楚留香乃是百年前的人物，这里可没有什么楚留香。” 百年前的人物？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来到了百年之后，就像最开始从光明顶突然到了宋芷府上的时候？ 在那里生活了这么久，虽还未深入了解，宋繇对那边也是有几分感情的。他拼命回忆了一下百年前的江湖有什么好值得留念的，最后发现只有他京郊院子里那两个小厮，还有开办失败的武功教学。 男人抱着他去了小院的起居室，余光瞥到平躺在床上的楚留香之后宋繇松了口气。 “他怎么了？”宋繇道，“我可以自己走的，你不用抱着我。” 第40页 “他为了护着你受了些伤，暂时还未醒过来。你身上也有伤，乖一些，不要乱动。不久之后便能面见圣上，请求旨意为你寻个好去处。”男人道。 “面圣？！”原本想着看看自己伤口的宋繇忽然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这次又是什么鬼？为什么没有人奇怪他的身份？难不成又是样貌相同？这坑死人的变幻时空还能给他提供身份不成？！还有，宋繇之前虽然在武当受宠，然而就算他在江湖上名气大，按照爵位评定下来，那也是个平头百姓，需要自称草民的那种，有什么资格去面圣？ 这回可真是了不得。 就是不知道皇帝是汉人还是蒙古人，万一真是蒙古人，说不准他还能拼一把，把他拉下位来，也算是给那些贫苦中艰难求生的黎民百姓一些慰藉。 宋繇被放在了床上，他低头看了下自己，短手短脚的，根本不像是成年人的样子。原本那件沾了血的白袍 仍旧穿在身上，腰带不知道去哪里了，宽大的袍子将他套了个严实，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心中早有准备，他没有表现出太多惊慌，反而想着幸好缩水了，否则下巴上的胡茬冒出来，那可真没办法被当做女人了。 侧腰上的伤口还在，女婢带着年迈的大夫过来给宋繇把了脉，开下了药方，众人遣退之后，女婢为宋繇上药，她动作轻柔，声音也放得很轻，问道：“还不知道您的姓名，不知您与宋祁将军是何关系？” 宋繇被她温柔的动作感动，大概是身体变小了，眼里也挤出了一些泪水，他抬手擦了擦，道：“我叫宋繇，并未听说过宋祁将军的名号，姐姐是不是弄错了？” “这里便是将军先前的住所，您出现在府上，不该不识得将军。”女婢皱了皱眉，跟宋繇客套了几句之后，复又请老大夫进来，重新为他诊治。 先前抱着宋繇的男人也回来了，“宋瑶？宋祁府上不大，他原本只是禁卫军统领，仆从不多，若是姓宋，难不成是他的孩子？劳烦先生仔细为她看看。” 宋繇觉得不太好，地位太高就这点缺点，规矩多，能接触到的人疑心病也重。要是他不承认自己是府上的人，恐怕下一刻就会被当成刺客之类拉出去拷问了。 他倒是不怕，但是楚留香还昏迷着。 宋繇叹了口气，将错就错认了下来。 反正也没有别的身份，至少现在看来，这个身份能让他吃喝不愁，至于以后……还得好好想想，为什么忽然就转换了时空，如果能找到其中关系，说不准就可以回家了。 阴差阳错地被封了郡主，封号为玉屏。因其记忆不全，皇帝年纪尚幼，又无适龄女眷可以抚养，便暂且将他送到了大将军府上。 大将军姓杨，是宋祁昔日上司，也是忘年之交。他比宋祁去得要早一些，膝下只有一女待嫁闺中，性情坚强淑良，撑起了整个杨家。她自愿将宋繇借到府上，也算是有个伴。然而没过多久，杨小姐便嫁与太平王，宋繇也跟着一起去了太平王府。 值得一提的是，太平王原本还有个王妃，膝下承有一子，后来王妃病逝，又见杨府式微，种种原因之下，杨小姐便成了太平王的新王妃。 而太平王就是那天将宋繇抱去包扎伤口的男人。 说起来，那天他与楚留香被这些人带走，到了现在宋繇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是不知为何身体仍是幼儿模样，楚留香也是昏迷至今，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想明白那天不是楚留香将自己推入悬崖，宋繇对他的怨念消散全无，反而多了几分愧疚。担心哪日他会忽然醒来，宋繇从偏房里加了张床，将楚留香留在了自己的小院中。 他们的婚礼并不隆重，大概是顾忌到小世子的心情，只宴请了熟识的人，跟宋繇想象中亲王成亲的排场完全不一样。 漂亮的侍女小姐姐牵着宋繇的手，将他带到了院子里，“郡主这些日子住的可习惯？今日太阳正好，奴婢让人挂了秋千，还有一些浆果，郡主看看可还喜欢？” “很喜欢，谢谢姐姐。”宋繇穿着小裙子笑眯眯道。柔软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吹弹可破，他面相好，这些日子也养回来了几分气色，宛如天庭中无忧无虑的小仙童。 谁不喜欢模样好看的小孩子？而且宋繇乖乖巧巧的，又失去了“父亲”，美貌的婢子心中柔软了几分，对他上了心，“以后便是奴婢伺候您了，若是有什么使唤，请尽管吩咐。不过奴婢身份低微，郡主这声姐姐可当不得，往后郡主唤奴婢杏儿便是。” 宋繇瞧着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那边那个小孩是朱睿吗？” 杏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真是世子！” 小世子名叫朱睿，看起来跟宋繇一般大。朱睿比宋繇稍高一些，先前请安的时候，王爷和王妃已经把他俩安排的明明白白，就以兄妹相称。 杏儿带着宋繇过去，向他行了礼。 宋繇看看身后的秋千，问道：“你想玩秋千吗？还是想吃葡萄？我一个人玩没什么意思，不如一起？” 朱睿面色阴沉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本世子才不稀罕！” 他语气很重，不像是在开玩笑。讲完这句话之后，朱睿的眼睛慢慢变红了，看起来像是要哭的模样。 宋繇小时候虽然有宋青书陪着，然而宋青书比他大了七岁，宋繇刚来到武当山时，他已经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跟现在的情况完全没有可比性。不过就算是这样，宋繇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他。 第41页 他想了想朱睿的处境，母亲去世不久后，父亲再娶，继母还带来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任谁都会不好受。 宋繇走到朱睿身边，真诚道：“哥哥你别担心，我很乖的，不会跟你抢父亲母亲。” 朱睿：“……谁稀罕！” 宋繇恍然大悟，朱睿来到这里之后，就开口说了两句话，每一句都带着“稀罕”两个字，大概他口是心非，其实特别在意，所以才会有那么大反应？ 所以他其实很想玩秋千？ 宋繇现在还小，而且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变回来，在这段时间里，只能呆在太平王府上。这个别扭的小少年就是府上的主人，如果跟他相处不好，宋繇都不好意思再住下去。 他上前去，拉住了朱睿的袖子，抬起脸来对他笑道，“我们一起去玩秋千吧，杏儿姐姐刚搭……啊！” 朱睿人不大，力气倒是不小。他猛地推了宋繇一把，宋繇也没想到他会忽然发难，被他推倒在地。 他坐在了地上，抬头懵懵地看着一边的朱睿和杏儿，像是没反应过来。 小小的姑娘看起来可怜又好笑，但现在可不是能笑的时候。 杏儿打量着旁边的小世子，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完全不为所动。她走到宋繇旁边，将他拉起来，蹲下身子拍拍身上的尘土，低声询问道：“疼不疼？郡主可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宋繇抓着她站好，顺便还将爪子放在了她的腰上。 杏儿只认为小孩子觉得害怕，更加不愿让他受到委屈。 “本世子让你动了吗？贱婢！”朱睿背着手站在一边，表情阴沉，像个小大人一样。 杏儿道：“世子有所不知，郡主乃是陛下亲自册封，若按照爵位来算，与郡王齐平。王妃与郡主之父宋祁将军乃是故交，感念郡主孤苦，这才将人带在身边。若要真论起来，郡主算不得是太平王府之人，奴婢为郡主贴身侍从，亦算不得王府中人。主人受了伤，奴婢岂有无动于衷之理？” 朱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第35章 点心铺 被小姐姐维护的宋繇心里很开心，连带着对这脾气古怪的小鬼都宽容了几分。他觉得照这么下去，等他顺利长大了，还是有希望能找到媳妇的。 宋繇故作可怜地拽着杏儿的衣袖，“杏儿姐姐，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杏儿摸摸他的头，“郡主是个懂事的好姑娘，世子年纪尚幼，又因为王妃之事，故而对您有所疏远……咱们不要招惹他，安安分分地在院中玩，好吗？” “好啊。” “奴婢先去带郡主换身干净衣裳，然后陪郡主玩荡秋千可好？” “好。”宋繇一口应道，然后僵硬了一下，“杏儿姐姐，衣服我可以自己换的，不用麻烦。” “伺候郡主是奴婢的本分。” 宋繇：“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不能自己来吗？” “自然可以。”杏儿怜爱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繇一般都是呆在自己的小院里，偶尔吃饭的时候会跟王妃还有王爷一起。 现在的王爷比起当日在宋府里看到的，似乎变了很多。听说他被封了天下兵马大元帅，掌管兵权。虽是盛世并无战乱，看起来也好像，嗯……糙了很多。 宋繇默默往嘴里扒着菜，三个人安静极了。 这种家族规矩很多，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每次一起吃饭都很煎熬。而朱睿那个小崽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王爷问过几次，都被他给搪塞过去，这位铁血元帅面对幼子毫无办法，只能无奈地叹几口气，然后看着宋繇道一声“还是瑶瑶懂事”。 吃完饭之后，宋繇没有立刻走开，他坐在凳子上面，略带忐忑地看着王爷与王妃。 倒是王爷先注意到他的异常，温声询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事？” “我想……去外面看看，可以吗？”据他所知，前王妃曾经给朱睿找了个师父教他武功，现在朱睿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不被说闲话，就是那个师父弄的。 宋繇常年生活在自己的小院里，能接触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朱家乃天子后裔，不像江湖人那么规矩松散，男女大防看的很重。宋繇虽然被当成女孩养，却从来没有生活得这么憋屈过。 他可不想年纪大点之后还要学什么女戒、刺绣，光是这些规矩就让人头疼。左右他用的身份不是真正的皇家人，只要得了太平王允许，皇帝那里也好交代，到时候游历江湖，说不准还能遇到宋青书他们！就算找不到家，也有可能遇到什么神医，把楚留香给治一治。 是的，楚留香还没有醒过来。 时间就像是在他身上静止了一样，躺了这么久之后，他依旧面色红润，看不出丝毫病态，倒是身上的伤都已经好全。 太平王思考了没多久，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年纪又小，孤身行走江湖恐有不便。王妃必定放心不下你。” 宋繇鼓起了脸，恳求地看着他：“可是之前爹爹都有允许瑶瑶出门……” “你想起来了？”王妃关切道。 宋繇愣了一下，这才记起自己还有个失忆的设定，他点头，“一点点，我觉得如果行走江湖，我能想起更多！我会功夫的，王爷王妃不要担心，求你们啦！” 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太平王终于松了口，宋繇兴冲冲地跑回院里收拾东西，连脚步都快了几分。 第42页 他本来应该带着杏儿一起去的，但是临走之时不小心瞥到了床上躺尸的楚留香……宋繇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杏儿面前，严肃道：“杏儿姐姐，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 将包袱里装了满满当当的食物，金银财物也带的充足，宋繇兴致盎然地出了府。 太平王终究放心不下他，只派了几个暗卫跟在身边保护，一般时候不会露面。 从王府中出来之后宋繇就像搁了浅的鱼，蹦蹦跳跳充满了活力。太平王府就在京城，他没有急着出城，先是在四处逛了一圈，发现虽是同一处地方，却与自己买房的那个京城有几分不同，与自己原本世界的那个大都也不一样。 这是楚留香那边百年之后的地方，这么想着，宋繇觉得很神奇，他是不是也算百年之前的人呢？ 楚留香在这里名气依然很大，都已经变成了传说。然而京城中有家铺子，比他的名气还要大。 相比起来，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更容易被人熟识，尽管这些不一定会流芳百世。 这家铺子的名字，叫做合芳斋。 它前面挤的人很多，但是有很有秩序，并无嘈杂吵闹之声，看的出来过来买点心的人都教养不错，显然非富即贵。正是因为这样，宋繇对这里的东西更好奇了，他惦着脚尖往里看了看，却因为个子太矮，什么都没有看到。 “姑娘若是要买点心，还请后面排队。”站在门口揽客的小二哥看起来也跟其他店铺不同，精神气稍足一些，应当是学过武的。 “我第一次来这里，不晓得店里哪些东西好吃一些，小二哥能不能给介绍一下？”宋繇想着自己不知道会在外面呆多久，为了避免钱财短缺，还是省着点花好。他攥着手里的银锭子，“你们家东西贵吗？这些钱可以买多少啊？” “差不多能买半斤桂花糖，常见的几种点心咱铺子里都有，价格不一，您要是不爱吃甜的，也可以试一下小店的油酥条和咸口小麻花，保准好吃。” 宋繇被他说得很心动，点点头，道了声谢谢转到后面去排队。 他东张西望了很久，像是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观察着各路行人。 忽然看到原本空无一人的街角处，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青袍书生。 他的样貌很好，头发微卷，看起来像是拥有异族血脉，气质温文儒雅。然而他的目光中带着满满的困惑，像是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来到了这里。 宋繇联想到了自己，正打算上前去问问，却看到了从点心铺子里出来的一个黑衣男人。 他很年轻，五官深邃，紧抿着嘴，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刚才同宋繇讲话的小二哥恭恭敬敬地弯腰，并称呼他道：“东家。” 就这么一转眼功夫，再去看那书生，人便不见了。 黑衣男人气势很强，就算只是站在那里，也令人不敢无礼。他出来之后，附近叫卖的声音都小了些。 男人没有理会小二哥，他察觉到了宋繇的视线，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宋繇只觉得身上一冷，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动物盯上了一般，动弹不得。 那双眼中展露出的神色并不锐利，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令宋繇恐惧的是他的气势，就算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的霸气。 他当郡主的时候不长，刚被册封之后，朝中一部分显贵去杨府拜谒过，其中并没有这个人。观他样貌，也不像是混迹朝堂之人。 是个江湖人士？势力定然不小。 男人轻轻笑了一下，缓步走到宋繇跟前，颇为轻佻地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小姑娘一直看着本座，可是觉得本座好看？” 虽是视线仍在这人身上，心思却已经转了一大圈。骤然被人靠近，宋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眼神中依然茫然，他懵懵地回道：“好看……先生您是合芳斋的东家吗？” 他保持着抬头向上看的姿势，举起了手中的银锭子，“我想买点心，可是人好多，您能带我进去吗？” 男人轻轻笑了一声，接过了他手中的银子，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人不大，心思倒是不少。” 宋繇脸颊变得红彤彤，“我……我没有……” “本座今日心情好，便带你进去了。不过你记得，下不为例。” 宋繇猛点头，男人转过身去之后，他松了口气。刚才与他对视的感觉，真的太不少受了，仿佛下一刻就会被他捏死。 他十分清楚，变小之后这具身体的脖子有多么纤细。 跟着黑衣男人一起进到铺子里，他们没有留在下面挑选点心，而是直接去了二楼厢房，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没一会儿便有人带着食盒进来，在桌上摆了四盘点心一壶茶水，还有两个杯子。 宋繇像个真正的小孩子那样，见到点心之后目光便分不出精力往别处去。所幸他还记得面前这个人才是主人家，宋繇两只手放在桌子下面轻轻搓了两下，欣喜地向男人问道：“我可以吃了吗？” “嗯。”见他这幅小孩子模样，男人也软化了几分。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若本座的儿子也能如你一般活泼便好了。” “先生有儿子？那他岂不是这家铺子的少东家，每天有这么多点心他都不开心吗？” 男人很愿意谈他的儿子，尤其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童，亦不知他的身份。他淡淡道：“他小时候爱吃糕点，这才有了这家铺子，长大一些后口味变了，便不怎么吃了。” 第43页 宋繇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他的吃相很文雅，不像普通小孩子似的，见到好吃的就狼吞虎咽，弄得身上脏兮兮。男人撑起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身上背着包袱，莫不是离家出走了？” “没有没有，我哪儿敢啊。”宋繇咽下嘴里的东西，觉得有点干，他没敢动桌上的茶水，因为对面坐着的那人也没有动过。“我跟长辈说好了，要游历江湖！” 长辈，不是父母。 他是个孤儿。 男人道：“我儿与你一般大小，性子严肃地很，你可愿到府上小住几日？本座不常回去看他，他与我甚是疏远，若能有同龄的孩子去陪陪他也好。” “为什么是我？先生之前没有找过别的小孩吗？” 男人微笑道：“找过，但是他们都没能呆多久，便被家里接走了。” 宋繇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好像还阴恻恻的。 该不会那些孩子都死了吧…… 他一点都不怀疑面前这个男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宋繇只觉得，要是自己拒绝，可能连这家点心铺子都走不出去……他好后悔，乖乖排队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看着人家瞎瞅？ “你不愿意？”男人皱起眉头，轻声问了一句。 “那里有糕点吗？”宋繇问道。 男人道：“有。” 宋繇道：“我叫宋瑶，今年九岁。您儿子多大啦？他叫什么名字？” “他十二岁。” “名为西门吹雪。” 第36章 剑道 西门家离着点心铺子这里不算近，西门先生用轻功带着宋繇赶路，飞了得有小半个时辰才到。 他们穿过了整整一山的梅花林，停留在了路边的府邸门前。 西门先生敲了敲门，没一会儿有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万梅山庄天黑之后不见客，客人还是明日再来吧。” “是我。”西门先生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里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大门被打开，身穿锦衣直裾的管家从里面走出来，恭敬地行了礼，“原来是您回来了，快请进。” 宋繇跟在西门先生后面进去，管家的目光在他身上掠过，“这个孩子可是过来陪少爷的？您想要如何安置她？” “先带她去见见吹雪，若是吹雪不愿意，便送她走吧。”西门先生道。 “是。”管家牵起了宋繇的手，“好孩子，跟伯伯来。” “西门先生呢？您不一起去见见他吗？”宋繇转头，对着准备离开的西门先生问道。 西门先生顿了一下，叹息道：“不了，还不是时候。” …… 西门吹雪正在练剑。 他看起来瘦瘦的，跟同龄人相比不是很高，手中的剑应该也是特地打制的，古朴、没有一丝累赘。 这里叫做万梅山庄，山庄外面开满了梅花，山庄里面亦是如此。 西门吹雪就站在梅花林下面，不知疲惫地练习着挥剑。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终于停了下来。小小的少年身穿白袍，额头上已满是汗水，然而他的表情却是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感情。 西门吹雪收起剑，来到宋繇和管家跟前，冲他们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梅花林。 管家解释道：“庄主每日练剑之后，必定沐浴更衣，不会失了待客礼数，还请姑娘稍后片刻。” “没关系，我可以等的。”宋繇道，“他的剑法看起来好厉害啊。” 管家只是微笑，随后带着宋繇来到了大堂。 西门吹雪收拾的很快，不过一盏茶功夫，便清清爽爽地来到宋繇面前，半点都看不出来先前大汗淋漓的模样，只有头发微微潮湿，应该是刚洗过的。 宋繇朝着小少年行礼：“庄主好。” “嗯。”西门吹雪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万梅山庄？” 宋繇觉得西门吹雪明明是小孩模样，却像个大人似的跟人交谈十分有趣，他也规规矩矩地与西门吹雪交谈，哄孩子开心：“我叫宋瑶，本来是外出游历，后来在合芳斋遇到了西门先生，他邀我过来小住几日，说我们年纪相仿，应该能合得来。” 然而宋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比西门吹雪矮很多。西门吹雪已经快要张开，清瘦的脸颊看起来棱角分明，只有两腮旁边带着点肉，使他看起来稚嫩了些。宋繇就完全是小孩子模样了，就算不做伪装也分不清性别。 “请坐。”西门吹雪对他的礼仪谈吐很满意，他点了点头，“你外出游历，可是学有所成？” 宋繇乖乖道：“剑法造诣不如庄主，只是轻功稍好一些。” “可愿比试一场？”西门吹雪问道。 “宋瑶自然求之不得！还望庄主不吝赐教！” 见到西门吹雪之后，宋繇心里有点慌。西门吹雪他爹的武功深不可测，还能说是江湖前辈，可是眼前这个少年却是实实在在的十二岁，他的武功都这么高，这个世界武学的平均水平真的高的可怕啊……他这点三脚猫功夫，怎么有勇气行走江湖？ 唉……没想到在武当的时候偷的懒竟然要在这里补上。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即使心里再怎么不情愿，宋繇面上依然兴致勃勃，恨不得立马就出去跟西门吹雪打一场。 第44页 然而西门吹雪却道：“不必着急，我今日体力消耗过多，待到明日定能与你公平一战。” “好吧。”宋繇老老实实坐下来，看着桌上的点心问道：“这些也是合芳斋的吗？” 西门吹雪不关注这些，他将视线投到静立在一旁的管家身上。 管家道：“确实是合芳斋的点心，宋小姐若是喜欢，在下便让他们多备上些。” “喜欢。”宋繇对西门吹雪笑道，“你家竟然有这么大的点心铺子，真好。” 西门吹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便也跟着微微一笑。 管家在一旁看着暗自点头，看来少爷对这位姑娘十分满意，可以将她留下来给少爷做个玩伴。 至于宋繇的意思……那重要吗？ 于是，宋繇就在万梅山庄里住下了。 他是客人，不同于底下的丫鬟仆人，管家为宋繇寻来几身衣服，都是白衣，一尘不染。宋繇穿上试了试，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衣服很合身没错，可是要是穿着这身跟西门吹雪走在一起……有点不太吉利？好像也不是这样。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愣愣的出了回神儿，宋繇一拍手，反应过来了。 把他性别换一下，这特么的不就是童养媳吗！ 说什么给人做个玩伴，他竟然还傻乎乎地信了！ 正当宋繇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了，西门吹雪平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宋姑娘，你收拾好了吗？” “啊？好了，我这就出去。”宋繇迅速冷静下来，他没有反抗的权利，从一开始就没得选。 别说是西门先生父子两个，这庄里的管家，还有其他下人们，用这五短身材都未必能打得过！为今之计，只能客客气气地，和西门小少年处好关系，让他亲自答应放自己离开。 宋繇想的很好，然而做起来却很难。 万一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感情产生……他这个童养媳就真的跑不了了。 都怪我过分美丽。 暗卫？指望他们能进万梅山庄？ 天方夜谭！ 宋繇忧愁地仰起脸来，打开了门。 西门吹雪看着他的装束点头，“你这样，很好。” “是么……哈哈，我也觉得还行。”宋繇干笑道。 西门吹雪道：“你可有佩剑？” “没有，他们没有给我准备剑。我本来是打算遇到合适的铸剑师，便去打一把的，但是哪里都还没来得及去便遇到了令尊，接下来就到了这里。” 西门吹雪听到自己的父亲之后也反应不大，他只皱着眉头问道：“没有准备？” 宋繇解释道：“家里出了点意外，后来我便跟着一个好心的姐姐住了。在他们家住的时间不久，又因为有其他事情耽搁，便一直没有准备剑。” 西门吹雪道：“原来如此。静室中有几把藏剑，你可来挑选自己喜欢的。” “真的吗？那我就先谢过庄主了！” “嗯。” 万梅山庄的静室确实很安静，房间的隔音效果相当好，光线也暗一些。墙壁上放置着几盏烛灯，还有一些字画悬挂在上面。 然而宋繇进来之后，首先看到的不是光，也不是价值不菲的字画，而是摆满了宝剑的几个兰锜。 上面的剑很锋利，看得出来保养得很好。这些剑没有被放在剑鞘之中，烛火照在上面，发射出耀眼的光芒。 除却这些之外，屋子里面只在地上放着一个蒲团，别无他物。 剑气很重，比西门吹雪身上的寒意还要重。 宋繇对兵器的要求并不高，他从来不管材质如何，只要趁手就行。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剑都是正常尺寸，对于成年人来说可以使用。 然而宋繇现在还没有西门吹雪高。 他从兰锜上拖下来了一把剑，那把剑绝对锋利，剑柄处的温度恰到好处，剑身线条流畅，刃处被打磨地光洁，并不厚重，宋繇第一眼就相中了它。 拖下来之后才发现，这把剑的长度比宋繇还要高一点。 西门吹雪看着蹲在剑跟前一脸惊愕的小姑娘，眼中有了笑意，他道：“是我疏忽了，看来比试还要往后拖些日子。你若是喜欢这把剑，便告诉吴管家，他自会下山去，为你铸造一把合适的。” 宋繇欣喜道：“谢谢庄主！” “嗯。” 比剑的事情因为武器不合适被耽搁下来，宋繇没指望西门吹雪能教自己武功，每天按着在武当山上的习惯，起来做早课，没有办法练剑，他只能念念道德经，再挥挥拳。宋繇觉得自己醒的算早，没想到西门吹雪比自己还要早。 他看着庭院中练剑的小少年，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要比同龄人稍矮一些。 ——觉没睡够！ 不晓得这孩子以后还能不能长高。 宋繇心中叹息，果然上天对大家都是公平的。 就如他自己，上天给了他一副好样貌，顺便还给了他一身女装。 宋繇拽了拽身上的白裙子，略带忧愁。 他不太喜欢穿白色的女装，虽然常说“女要俏一身孝”，但在宋繇的认知里，这样穿的妹子好看是好看，但也只在家中有丧事的时候会穿，白日里也这般穿的，要么表面温柔其实十分有心计，要么就是清高到看不上任何人。 第45页 宋繇对着西门吹雪的方向微笑走神，他哪一种都不是。像自己这样的小姑娘，天真懵懂，而且没什么心思。这才可怜巴巴地被西门吹雪狡猾的老父亲骗到了庄里。 不知道西门吹雪什么时候能放他走呢？ 西门吹雪还真没想过这件事，在他看来，万梅山庄不缺这双筷子，宋繇又不像普通小孩那样吵闹，闲暇时还能陪他练剑，就算住一辈子都无所谓。 他的眼里只有剑，追求剑道已经付出了满腔热忱，不会再有精力去关注其他东西。 第37章 哥哥 一连住了几天，连量身定做的剑都送过来了，西门吹雪依然没有问过宋繇会不会想家之类的话。事实上，他们每天说的话都不超过二十句。 宋繇总算是明白西门先生的苦心了。 这孩子确实沉稳到可怕，耐得住寂寞。 西门吹雪虽然沉默，却目光清明澄澈，不像朱睿似的阴阳怪气，一看就是个好少年。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宋繇对他的感官不错，也没有因为他与西门先生略微相似的气质而怵他。可即便如此，他与西门吹雪的交流也少得可怜。 宋繇抱着剑，眼神暗了暗。 西门吹雪准备离开的步子一顿，转过身来问道：“可是不满？” “剑很好，”宋繇道，“只是有些想念我以前用的剑了。” 西门吹雪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是什么样子的？” “很普通的剑，但是趁手。我想天底下找不到第二把这样趁手的剑了。可惜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现在没有办法将它拿回来。”他说的是在武当时用的剑。 大战之时兵器本不该离身，宋繇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可是谁又能保证在失去意识之后不松手？ 这两次时空转换，除了身上的衣服，宋繇带走的就只有楚留香这个大活人了。 唔，不能叫大活人。 他现在半死不活的。 “确实难得。”西门吹雪道，“剑因何而丢？” 宋繇眼珠子转了转，故作悲伤，“府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人都死光了，我也在那时候受了些伤，醒来之后忘记了很多东西，也记不起来剑去了哪里。后来搬到了其他地方居住，更是难得回去一次。” 西门吹雪沉吟片刻，道：“我略通医术，可为你诊治一番。” 宋繇眼前一亮。 倒不是为了自己，宋繇身体健康得很，但太平王府里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楚留香啊！只是西门吹雪醉心剑道，真的会在医术上面有太大造诣吗？他今年只有十二岁，就算天赋再好，能比得过皇宫里的御医吗？ 楚留香现在的身份是贴身照顾宋繇的家仆，御医过来为宋繇诊治的时候，顺便给他看过。 “怎么？”停顿的时间久了，西门吹雪以为他不愿意。第一次被人拒绝，西门吹雪有些无措，但表面上还是绷着张脸，严肃地抿了抿嘴，“莫要忌讳问医。”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宋繇解释道，“庄主既然懂得医术，那有没有听说过一些比较奇怪的病症？” “医书上写过很多。若姑娘指的是与记忆有关，确实看到过。” 所以他学医以来还没有给人看过病？ 宋繇道：“如果我说的，与记忆没有关系，而是一直昏迷不醒呢？” “愿闻其详。” 宋繇跟西门吹雪自己讲了讲楚留香的病症，将来自百年之前的事情刨除，只说他受了伤，还有其他大夫的诊断。 听完之后西门吹雪若有所思，然后就回去翻医书了，除了练剑之外，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没有机会跟西门吹雪讲话，宋繇只能静静等着，每天安安分分地练剑做早课。 比剑的日期被定在了三日之后。 三天的时间，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情，但要想用三天来将一种病症研究清楚，几乎不可能，除非西门吹雪天赋异禀，或者像他一样来自其他地方。 宋繇没有对此抱有太大希望。 第二天一大早，管家吴伯忽然步履匆匆地过来找他了。 虽是管家，吴伯的风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大多数情况他都是从容的，鲜少有这样急切的时候。宋繇不禁燃起了一丝希望，“吴伯伯，是庄主的医术有进展了吗？” “恐怕要让宋姑娘失望了，并非如此。”吴伯道。 “那……您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吴伯：“庄里有客人过来，自称是您的兄长，说是要接您回家……那位不在庄中，一切事物本该由庄主负责，只是您是那位亲自带过来的，就这么离开，恐怕不太好。老奴的意思是，请宋姑娘逗留几日，待老奴给老爷传个信。” 吴伯也就四十来岁，他武功不差，一点都不显老。宋繇听他自称老奴心里觉得怪别扭的。现在关注的不该是这个，宋繇考虑了一小会儿才找到了重点。 “我兄长？”他觉得有些好笑，宋青书又不在这里，竟然还有人冒充他哥。“我哪有什么兄——” 宋繇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顿了一下，问道：“他是不是叫朱睿？” “客人并未自称朱睿。”吴伯道。 宋繇松了口气，觉得肯定是有人探听到他的消息，现在过来假冒，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吴伯接着道：“他名为宫九。姑娘可曾听说过？” 宋繇摇头，“没有听说过，劳请吴伯将他送走吧。” 第46页 吴伯身体微倾，“客人过来了，您可以亲自跟他说明白。“ 宋繇转身，果然见到了朝这边走来的少年。 许久未见，朱睿又长高了许多，他收敛了原本的阴鸷可怜，如今脸上带着微笑，只有一双眼睛是冷漠的，与最初见面时相去甚远。 “不过几日未见，瑶瑶便不认我这个哥哥了，可真是让人伤心。”朱睿故作黯然，语气中却带着一点笑意，让宋繇觉得不太好。 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好像在算计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宫九？”宋繇歪歪头，疑惑道，“如果你用原本的名字，我自然知道是你。没见到人，只有这样一个陌生的称号，没有认出是哥哥过来，哥哥难道还要怪我吗？” “不怪你，怪我。”宫九对吴伯道，“想来舍妹已经将在下真实身份告知，在下便不再隐瞒。只是这江湖与朝堂的规矩不同，在下便已‘宫九’的身份叨扰，以免给贵庄带来不便，还请见谅。” “公子说的哪里话，老奴不过是庄中奴仆，做不得主。庄主此时应在书房，他向来不喜在此时被打扰，还请公子稍后片刻。” 宫九道：“客随主便，应该的。” 吴伯将他们带去了大堂中，宫九跟着宋繇一起坐到了下座，一左一右正好交流。 宫九比西门吹雪小不了多少，两人体型差不多，都是一身白衣，却穿出了不同的气质。 宫九道：“你离家许久未曾给家里回过消息，跟在你身边的暗卫向王府禀报你在此处。父亲很担心你，让我来接你回去。” 宋繇鼓起脸来，不满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还以为你会让王府中的替身过来呢。” 被戳穿之后，宫九脸上的表情狰狞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他道：“以前不懂事，在王妃与你刚进府的时候略有刁难，是哥哥的错。如今我已经想通了，你就不能原谅哥哥？” “倒也可以。”宋繇道。 宫九问道：“谁告诉你的王府里的是替身？” “我自己发现的，不行吗？你们两个区别那么明显，发现不了才是傻子。” 宫九带着僵硬的微笑，问道：“是么。那你说说，我们都有什么区别？” “好多呢。你看我的眼神从来都带着厌恶，但是他就从来没有跟我对视过，就像看不到我似的……而且他的易容也不像，他一直在称病，不常露面，可是脸上的病态实在太假了，见过的人都应该能看出来吧？” 宋繇看着宫九从游刃有余变得坐立难安，内心十分快乐。 宫九又道：“那父亲……他有说过什么？” “他说你不听话，说你没有我乖。”宋繇故作天真道。 以宫九的心思，在同龄人里算是佼佼，连西门吹雪都没他想的那么多。然而被他当做很好拿捏的宋繇，根本就不是同龄人……谁能想到他芯子里是个男性成年人的灵魂呢？ 宫九笑不出来了。 不过他觉得，太平王对自己的关注那么少，应该是没有发现的，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在外面这么久都安然无事？ 宋繇又道：“真的是王爷让你来带我回去的？可是他之前答应过，允许我行走江湖，怎么会忽然反悔？” “你……行走江湖就是指住在这里？”宫九挑眉道。 宋繇点头，“我答应了西门先生住上几日，陪西门吹雪作伴。很快就会离开，不会待太久的。” “西门吹雪为何要你作伴？你一个姑娘家，年纪又小，当然让人骗了去。” 宋繇心想他还真是差不多被人骗过来的……但是这个在人家家里也不好直说，只道：“因为西门吹雪年纪也不大。他虽然是个男孩，样貌和家世都不错，为什么会骗我？” 宫九叹了口气，没有再跟他讲这个，他问道：“那你跟不跟我回去？若是不愿意，我也只能禀报父王，让他亲自过来看看。” 宋繇皱眉，“我会回去的，但是我答应了要跟他比剑，他也答应了给阿楚看病。哥哥，我们能带着他一起回府吗？” “若他同意，自然可以。”宫九微笑，“不过那个阿楚到底是什么人？就算我不怎么呆在王府中也听说过，咱们玉屏郡主金屋藏娇的事了。” 宋繇脸颊微红，低下头小声道，“我很喜欢他。” 宫九大笑。 宋繇松了口气，他知道宫九这么多秘密，肯定不会被轻松放过。如今将自己的软肋递了上去，宋繇“年幼单纯”，若是宫九脑子还算正常，应该会拉拢他，而不是针对他。西门吹雪那边也完美解决，不用担心日久生情被扣住不放，还能练剑治病。 现在的局面，应该没有那么不利了吧？ 半晌，西门吹雪拿着剑，面无表情地从里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冷冷地看着宫九：“你要带她走？” 宫九：“是。” 西门吹雪：“我不许。” 宋繇:……为什么感觉，气氛有点诡异？ 第38章 比剑 “为何？”宫九问道。 “明日，她要与我比剑。”西门吹雪目光一凛，“你也用剑？” 宫九道：“是。” 宋繇知道西门吹雪有多热爱剑道，大概能猜得到下一句他会说什么，正因为如此，才更加头疼。 他只想到了宫九可能会突然变态，不配合他的操作，根本没想到过正直好少年西门吹雪脑回路也异于常人！ 第47页 “你要对他下战帖？”宋繇皱眉，“庄主，我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在与我的比试完成之前，你不能随便邀约别人。难不成你看我是个女孩子，便不将此事当回事？” 西门吹雪沉默无言。 他虽然还未成名，但也对自己的剑法有信心。与女孩子的战约，只是切磋，并不会尽全力。况且他确实年纪小。 “我知道了。”宋繇情绪低落下来，对宫九道，“哥哥，我们走吧。” 西门吹雪到底还是个孩子，没有成年人那般事故圆滑。见惹得宋繇不悦，他心中已经慌乱，虽然脸上依然冰冷，神情中却略微无措，“宋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答应你的比试，仍旧作数。” 宫九狡黠一笑，轻轻碰了下宋繇的后背。 他新认的妹妹本事不赖嘛，这才住了几天，就惹得人家庄主难舍难分。可惜这她还在屋子里面藏了个男人，如果说宋繇与那个仆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宫九是不信的。 “不如庄主与我兄妹两个一同去府上坐一坐？”反正身份都已经被这傻丫头抖干净了，就算将他带到太平王府上也没什么。宫九笑道，“从这里到京城，若是乘坐马车少说得有一日路程，庄主若是想要比剑，随时可以奉陪。小妹叨扰已久，请庄主去府中小住，算是礼尚往来，庄主不必客气。” 西门吹雪沉吟片刻：“可。” 一旁默不作声的吴伯向前小走了两步，对西门吹雪小声说了几句话。 西门吹雪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必告诉他。” 吴伯叹了口气，为难地看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心肠还没有日后那般冷硬，看着吴伯的样子，也不忍心为难他，只道：“随你吧。” 答应了宫九出庄，最忙碌的还是万梅山庄的下人们。 西门吹雪甚至比这些皇家孩子出门还要少，他虽然出了剑之外，什么都不关心，其实臭毛病也不少。光是衣服就得准备许多，以防他练剑之后身上潮湿。还有吃食也备了不少，连合芳斋的点心他都不喜欢，可以见得他的要求有多高。 宋繇跟在吴伯后面，看到咋舌。 他道：“西门吹雪果然还是适合呆在家里。”出趟门简直要把万梅山庄的用度全都打包啊！他作为郡主都没有这么夸张。 吴伯对着宋繇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收拾好东西之后，三个孩子带着一众侍卫一同出了万梅山庄。 宫九来时乘坐的马车更大一些，三个人没有分开坐，而是一起进到了他的车子里。 上车之时，宋繇注意到了赶车的青年。 他样貌极好，一身书生气质，半点都不像是车夫。 “我们是不是见过，在京城？”宋繇问道。 青年沉思片刻，微笑道：“小的记不得了，或许是见过吧。贵人请上车。” 他伸出手来，虚扶着宋繇爬到车厢里，正准备启程，却见宋繇又将头伸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青年微笑道：“顾惜朝。” 宋繇皱了皱眉，没有再同他说话，回到车厢里面坐好。 宫九挑眉，问道：“瑶瑶可是对外面那人感兴趣？” 有些话是不能跟宫九说的，以宫九的性格，若一直是先前那般敌视还好，现在忽然软和下来，总担心他会在背后下绊子。 宋繇摇头，对西门吹雪道：“你是第一次出庄吗？你以前都没有出来过吗？” “七岁时曾有过一次。”西门吹雪淡淡道。 宋繇道：“那也过了好久啊。” 西门吹雪：“嗯。” 一行人相顾无言，西门吹雪没有在路上的时候提出比剑，他们的行程一点都不像几个朋友出来玩，反而十分沉重，一身白裙的宋繇面对这两个白衣黑发沉默寡言的少年，忽然有了种背井离乡的感觉。 明明刚从光明顶上离开的时候都没有那么伤感。 太惨了。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马车停在城中，侍卫们安排好了食宿，三人从车厢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出来，进了酒馆。 已经到京城，酒馆也是精挑细选过的。宫九的挑剔眼光就足以排除掉一切不合心意的东西。 宋繇觉得很方便，然而西门吹雪就不一定了…… 上过菜之后，他一筷子都没有动，连从万梅山庄里带出来的食物都没有动，只就着白水干啃了一个馒头。 宫九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重重地放下筷子，对西门吹雪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西门吹雪神色淡淡，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沉默。 宋繇不为这二人所动，扒了两口菜，才道：“不用管他，他有洁癖。” “哼！”宫九放下筷子，一样不吃了，“西门庄主受邀前来，宫某合该尽地主之谊，若你当真兴趣不高，不如宫九陪你去外面试一下剑？” 西门吹雪欣然同意。 宫九道：“刀剑无眼，庄主可要小心了。” 西门吹雪：“尽力便是。” 宋繇也想看他们比剑，但是他还没有吃饱。等这两个人比完剑，估计也不用再吃，直接就上路了。 纠结了一小会儿，他选择了吃饭，不过速度提升了不少。 等宋繇赶到时，侍卫都被赶到了一边，西门吹雪拿着剑冷冷地站在原地，面色十分不好，比刚才宫九的冷脸还要不好。 第48页 而宫九…… 他跪在地上，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略微散乱，白衣上也沾了灰尘，面色潮红地喘着粗气。然而他的目光还是锐利的，带着一丝雾气，宋繇竟然觉得他很……妖冶？ 不过这时宫九的眼神，更像是在太平王府中的样子。 充满了恨意与不甘。 见到宋繇过来，宫九似乎是想从地上站起来，却因为手脚无力，又摔倒在地。 宋繇笑嘻嘻问道：“要我扶你吗？” “不准过来！离我远一些！”宫九冷冷开口，他清朗的少年音却因为带上了一丝沙哑毫无震慑力。 宋繇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但他活了这么久，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得宫九是战败之后的羞恼，没有往其他地方想。他道：“看你被西门吹雪打的这么惨，我就不计较你把我推倒的事啦！放心吧，我不会往外说的，西门吹雪也不是多嘴的人。而且你打不过他，又不能动我，就算再难堪也得忍着！” “走吧。”西门吹雪看了宋繇一眼，道。 宋繇知道他是对自己讲的，跟在少年后面，回了酒馆之中。 西门吹雪目光微沉，许久之后才开口，“……你以后，离他远一些。” 宋繇不解道：“为什么？”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 宋繇猜了半天想不出他的意图，便开始胡思乱想。 难不成因为他跟宫九走的太近，西门吹雪吃醋了？可看这孩子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吃醋啊。西门吹雪就是典型的乖宝宝，有些事情他根本不会去做。宋繇一点都不怀疑，等他再大一些，西门先生会为他的亲事愁白了头。 可能是，西门吹雪发现宫九的性格不好相处吧。 很快，宫九将自己收拾干净，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模样。三个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坐在马车里，照常沉默着。索性到了京城之后，离王府也就不远了。 三个人穿着清一色的衣服，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从马车里出来，进了王府。 太平王事务繁忙，不会在几个小孩身份花费太多功夫，见过一面之后便打发宫九带着客人与妹妹下去玩了。 来到这里之后，宋繇对宫九的态度疏远了许多，他拉着西门吹雪来到自己院里，宫九没有跟过来，只是面色阴沉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杏儿下去之后，西门吹雪为楚留香把了把脉，“他昏迷了多久？” 刚来到这个世界就在昏迷，到现在……“快四个月了。” 西门吹雪摇头。 宋繇问道：“怎么了？他是不是没得救了？” “不像。”西门吹雪道：“脉象脸色皆如常人，不像昏迷了四个月。我医术浅薄，没有办法为他救治。” “这样……”宋繇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能不能求庄主件事？” 西门吹雪：“你说。” 宋繇道：“宫九不喜欢我，他那个人心思太重，现在看着跟我好，还不知道在算计什么。我想求庄主将阿楚带回万梅山庄去，免得宫九又下绊子。庄主若是想在他身上实验医术，只要死不了，请随意来。” 西门吹雪抽了抽嘴角，忍不住问道：“他与你是何关系？” 宋繇沉思，“唔，你可以把他当做我的情郎？” 西门吹雪：“……” 第39章 倒霉催的 宋繇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有了心上人，西门吹雪就不会对自己产生别的心思，还可能对楚留香上点心。就算楚留香以后醒了，他一个花心滥情的成年人，总会理解这只是一时说辞。就算楚留香信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种同时处三个妹子的男人，经验肯定特别丰富，而且放得开，为情所伤什么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现在年纪小了点。 九岁的小姑娘，谈什么情郎？ 西门吹雪板着脸，看向宋繇的目光很奇怪，“你知道什么是情郎？” 宋繇点头，“当然知道。就像王爷和王妃，他们成亲之后是夫妻，成亲之前，王爷不就是王妃的情郎？” 西门吹雪：“……”为何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向来寡言，听宋繇这么说，也没有跟他辩论的想法，宋繇和楚留香的关系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宋繇问道：“你什么时候回万梅山庄？” “比试之后。”西门吹雪道。 宋繇一拍手，“那我们现在就比试吧！王爷已经见过了，正好你走的时候，我能跟着一起溜出去。” “你不同我回去？” 宋繇：“不了，我在万梅山庄住了这么多天，想去外面看看。阿楚就在你那里，我我会常回去看你的，想我的话，你就给我写信吧！” “嗯。”西门吹雪淡淡应了一声。 宋繇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收到他的信，战帖倒是几率更大一些。 “走吧。”西门吹雪拿着剑，率先走出了屋门。 宋繇懵了一下，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这番赶人离开的话不高兴了，一脸茫然地走出门之后，看到小院里站定的少年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跟自己比剑。 “请。”西门吹雪认真地看着他，道。 宋繇的剑还是在万梅山庄打的那一把，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熟悉了，这剑好像没有刚到手时那么重了。 第49页 “庄主请。”宋繇一个成年人，就算西门吹雪剑法不俗，他也不好意思跟孩子比斗的时候，还要让对方让着自己。 西门吹雪不再推辞，拿起剑来，做出起手式。 他的剑法宋繇在万梅山庄时已经看了无数次，正因为熟悉，他才清楚地知道西门吹雪的剑有多快。 西门吹雪没有杀过人，但他的剑，的的确确是杀人的剑。 宋繇目光凌厉起来，他现在身体变小，有诸多不适应的地方。即使凭着先前十九年的武学经验能打得过西门吹雪，也有可能因为小小的疏忽，命丧于此。 宋繇没有打算杀他，正因为这样，这场比斗才更累。 宋繇的剑以守为主，他力气不及西门，尽量避免了去硬碰硬。所幸这是自己的身体，轻功还在，闪避起来还算轻松。 西门吹雪与他旗鼓相当，跟他比剑时的感觉，要比掺和在楚留香和无花中的那次比试好得多。 渐渐地，宋繇找到了一些门路，他的步法逐渐有了规律，手腕中的劲也似乎充盈了许多，西门吹雪所有的攻势仿佛慢了下来，宋繇甚至还能看得到他手中武器的运行轨迹，就这么以剑相抵，却不硬抗，顺着力道转了一圈。 如此循环往复许多次，西门吹雪的眼中添了些焦躁，宋繇知道自己已经占得优势。脚步一转，在西门吹雪意料之外来到了他的身后，冰凉的剑贴着西门吹雪的肩胛骨，二人皆没了动作。 半晌，西门吹雪才道：“我输了。” 宋繇吐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之后才发觉已经没了力气，他小心地将剑挪开，却依然有点点血渍流了下来。 西门吹雪低头看着雪白的衣领被染成红色，面无表情的没有动作，也不曾出声。 宋繇愧疚道：“对不起，你疼不疼啊？要不要先去包扎一下？” “无妨。”西门吹雪道，“如此，心愿已达成，我便可以回万梅山庄了。” “这么快？”虽然是宋繇自己提出的，但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不过转念一想，对西门吹雪来说，这王府里确实没有可以吸引他的东西了。“好吧，你等等啊，我去找杏儿姐姐要点药。” 从杏儿那里拿了伤药过来，宋繇没好意思说帮他上药，表达了一下对朋友的不舍，又将楚留香托付给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西门吹雪没有插嘴，只偶尔应一声，就静静听着。 说到最后宋繇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带着西门吹雪一起去找太平王告别。 太平王对这两个人的离开一点都不意外，他看了一会儿西门吹雪，忽然问道：“你是否有个朋友，名叫陆小凤？” 西门吹雪道：“我没有朋友。” 他这十二年里就出了两次门，怎么会交到朋友？ 宋繇伤心地看着他，“我也不算你的朋友吗？” 西门吹雪道，“你一个好对手，两年之内，我必将战胜你。” 宋繇：“……我只是个柔弱的女孩子。” 西门吹雪瞥了他一眼，心想在万梅山庄的时候，你可是因为被当成女孩子对待感到不满意的。果然女人就是善变。 太平王私底下是个挺和善的人，温和地看着宋繇跟这小少年插科打诨，等他们说完之后，又嘱咐了二人几句便放他们离开了。 出了太平王府，万梅山庄的马车上面多了一个昏迷不醒的楚留香。 宋繇打算立刻就跟西门吹雪分开，他不想再去万梅山庄了。 西门吹雪问道：“宋姑娘打算去哪里？” 宋繇说，“哪里都走一走，哪里都看一看。” 西门吹雪道：“真的不去燕北吗？” “不了。”他小声对西门吹雪说，“我怕会遇到你爹。你爹真的好可怕啊，在他跟前我都不敢胡乱讲话。”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与这人生中的第一个对手分别，总该是要有话讲的。 西门吹雪想了想道，“你比宫九有天赋，两年后，我自会找你比试。也请你日日勤勉。” 宋繇笑道：“你想要跟我做一辈子的对手吗？” “最好是这样。”西门吹雪说。 宋繇道：“那我可不能偷懒了。” 目送着西门吹雪离开，宋繇思考着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熟悉，却能感觉出来，这里的江湖与楚留香那边的江湖类似，毕竟是一百年后的地方。 还有宫九手下那个叫顾惜朝的马夫，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人应当跟他一眼，自其它地方而来。 正考虑着，忽然头顶一重，一只大手放在了宋繇头发上，轻轻地抚摸。 他心里一惊，抬眼看去。 “本座有那么可怕吗？竟让你连讲话都不敢？”一身黑衣的青年不知何时而来，他就像个鬼魅一般，行动间毫无声息。 “西门先生……”宋繇乖巧地喊了一声，低下了头。 西门先生道：“若不是我不放心吹雪，跟着过来看看，都不知道你这丫头能让他出庄，可真是有能耐啊。” “没有，不是我，是我哥哥不放心，说要接我回来，西门吹雪念着我们两个的约定这才跟了过来。”宋繇不知道他清楚多少，反正自己讲的都是实话，只不过是将重点换了换，要是这人还紧抓着不放，那他也没有办法了。 第50页 现在是在太平王府跟前，他打不过这人，喊几声还是能做到的。 “约定？”西门先生眯起了眼，不悦地看着他，声音却放的很轻，“倒是说说，你跟吹雪有什么约定？” 西门吹雪长得好家世好，被这么个小丫头勾丨引也说得过去。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这丫头不识相，敢把西门吹雪摆出来为自己求情，亦或是说与西门吹雪的两情相悦之类，就立刻打死她。 宋繇好像感受不到他的威胁一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比剑啊。西门庄主用剑，我也是用剑，他剑法这么好，除了比剑我们还能约什么？” 西门先生：“……”依照西门吹雪的性格，好像是这么样没错。 他刚刚也看到这两人比剑了，这丫头的功夫竟如此高深。西门吹雪本就是百年一遇的剑术天才，这女孩看起来比西门吹雪小上许多，竟能伤了他的儿子。 他对宋繇的感官一变再变，最后问道：“你说想要游历江湖，不如跟着本座？” 宋繇奇怪道：“我为什么要跟着西门先生？” 男人道：“本座名为玉罗刹。” 宋繇：“很有名气吗？” 玉罗刹：“……”算了，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直接打晕带走不就行了。 宋繇本以为在这太平王府前，就算他打不过玉罗刹，也能躲上几息喊一声救命，真等到玉罗刹动手，他才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能悄无声息地靠近他，自然能悄无声息地将人带走。 在昏暗中过了许久，宋繇身上的知觉开始恢复，嘴巴被人掰开，微凉的液体顺着食管流入胃中，意识也随着这阵冷意慢慢恢复。 宋繇听到周围有女孩子的声音。 她们在说：“圣女醒来了！快去禀报教主！” 宋繇：……剩女？哪个倒霉催的被剩下了？ 第40章 罗刹 模样清秀且性格温柔的几个小姐姐慢慢将宋繇扶了起来，对他轻声细语问道：“圣女可有不舒服的地方？您昏迷了足有六个时辰，可是饿了？教主吩咐奴婢为您准备了饭菜。” 穿着淡青色衣服的婢子拍了拍手，立刻有人带着食盒进来，把饭菜从里面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圣女请。” 宋繇刚从昏睡中醒过来，还有点懵。没等到他回应，几个姑娘一点都不奇怪，也没有催促，静静地站在一旁等他开口。 宋繇冲着她们眨眨眼，“你们是在说我” “自然是瑶姑娘，教主带您回来的时候已经吩咐好，待到少主十三岁生辰，便会在寿宴上认您为义女，圣女的位子非您莫属。” 认义女啊……他虽然跟皇家没有任何血脉关系，总归是个郡主。玉罗刹随随便便就认他做义女，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要将他拘禁在这里，不再以玉屏郡主的身份出现？ 对付这样的人，硬碰硬肯定不行。幸好他不是真正的九岁小女孩，玉罗刹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会猜到他的秘密。宋繇决定伪装地笨一些，降低此人的防备，这样相处起来会轻松很多，说不准还能套出几句话。 只要能钻空子就行，再不济还有西门吹雪在。玉罗刹的亲儿子，讲的话总会有几分重量。 “这是什么教啊？我不认识你们教主，是不是弄错了？”宋繇迅速换上了一脸茫然，睁着眼睛无辜地看向几个妹子。 她们很好，很美丽。但是跟京郊宅院里的清风明月，甚至跟太平王府的杏儿相比，都不像是好相处的人。作为一个男人，宋繇是愿意看到美丽又温柔的女孩子，但他女人的身份，注定让他知道，有些表面美好的女人，私下是什么样子。 青衣姑娘弯了弯嘴角，道：“此教名为罗刹教，我家教主姓玉。若是圣女还有不明白的，尽可等教主回来亲自问他。圣女应当饿了，不妨先下床用餐？可要婢子伺候您洗漱？” 宋繇懵懵地点头，在两个姑娘的侍候下基本什么都不用自己做，他只需要坐在那里，被伺候好之后站起来换个地方。他第一次被人这样服侍，这是在王府中都没有过的，这种感觉让人心里很慌。 奢华糜烂的生活会让人变得懒惰，也会摧毁人的心性。 他顺从地坐到桌子旁，拿起筷子扒拉着盘中的饭菜，心里思考着玉罗刹这是什么意思。 考验他的心性？为什么要考验？总不会真的想让他做圣女吧？ 心不在焉地用完饭，婢女们将东西收拾好，叮嘱几句之后退了出去。 宋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这时候不明状况，本该养精蓄锐好好休息才是。大概因为刚吃了东西，宋繇有点睡不着。 四周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刚才服侍他的几个婢女懂武功，但也没有特别好，比起西门吹雪来差了不少。宋繇轻功卓绝，现在身体变小了有点不适应，但在一定程度上更方便他隐藏身形。 想出去看看。 心里想着，身体也就这么做了。 房间里熄了几盏等，只有角落中的一支粗短蜡烛燃烧着，影子看起来昏暗，一点都不明显。倒是外面的月光很亮。 宋繇轻轻推开窗，从窗沿上跳了出去。 教中被打理地很好，没有一点杂草碎石。宋繇安安稳稳地落在平地上，微微弓起腰打量了一下周围。 第51页 这个姿势对女孩子来说十分不雅，宋繇也意识到了，但他不打算改，因为这样最方便蓄力。 他朝着灯火最亮的方向走去，两处屋子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 宋繇本以为都这么晚了，他们教里最尊贵的教主大人应该已经睡下，没想到过来之后看到的却是玉罗刹本人。 他的房间光线很足，能清楚地看到任何东西。 玉罗刹身上穿的是纹饰复杂的宽袍黑衣，看起来尊贵又强大。一个年纪不大的胖小孩窝在他的腿上，两只肉爪子搂住了他的腰。 跟这娃一比，玉罗刹真的好瘦。宋繇都有点担心他的小细腰被这胖娃娃给勒断了。 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抱着的这个孩子穿的衣服，跟玉罗刹很像。该不会他就是罗刹教的少主吧 原来少主不是西门吹雪，真没想到看起来疼爱儿子的老父亲竟然在外面有私生子，还跟西门吹雪看起来一般大！怪不得当初带他去万梅山庄的时候，玉罗刹说不方便见西门吹雪呢。 宋繇屏息，看着玉罗刹拍了拍怀中的小孩，“天宝，爹爹带你去床上睡吧。” 讲话时他的动作是跟语言如出一辙的温柔，怀中的孩子没睁开眼，自然没有看到这位气势磅礴的教主脸上有何表情，趴在门边的宋繇却看得清清楚楚。 冷漠、不耐烦。 他不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的。 胖小孩扭了扭身子，抱怨道:“好困，天宝不想一个人睡……” 玉罗刹看了他一眼，将人轻轻抱起放在了一旁的软塌上，又给他盖上了柔软的毯子。 他站起来之前，从手里面放下了一点东西，宋繇看着像是玉牌，白莹莹的颜色很漂亮。 安置好玉天宝之后，玉罗刹站在矮榻前，背起手来似笑非笑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情。” 宋繇一下就明白玉罗刹发现自己了。他冷静地思考着对策，站在原地没有动。 玉罗刹又道：“难道还要本座亲自将你抱过来吗？” 房门一直都没有关，宋繇磨磨蹭蹭地走进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表现地十分心虚。他向玉罗刹行了一礼，“西门伯父好。瑶瑶错了，可我真的睡不着，这才从屋里溜了出来，西门伯父不要生气。” “怎么还叫西门伯父？”玉罗刹走过来，牵起他的手，“没人通知你，本座将认你做义女？” “通知了……” 玉罗刹挑眉：“还不改口？” 宋繇犹豫不安道：“这是不是太草率了些，王爷王妃他们还不知道……” “哼，他们跟你是什么关系？本座知道，这两个人与你非亲非故，只不过收养了你三个月而已，又怎能插手你的事情？只要你点了头，旁人又怎能插得上嘴？” 可我还没有点头。宋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没了办法。 他总不能说不愿意，这么说了不知道捅出多少幺蛾子来。玉罗刹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您说的是。”宋繇道。 玉罗刹摸摸他的头，微笑：“知道该叫我什么了吗？” 宋繇点头，“干爹！” 玉罗刹：“……叫义父。” 宋繇立马改嘴：“义父。” “你方才可见到了天宝？他年纪比你大上几岁，跟吹雪相仿。我只有他一个儿子，这罗刹教将来也是要交到他手上的。”他将“只有”咬的很重，观察着宋繇的反应。 宋繇本该装傻的，可是见到玉罗刹对玉天宝的态度之后就不这样想了。 玉罗刹将他带到这里总归有自己的打算，可能是看中了他的剑术天赋，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总之不会平白无故地将人带来。如果宋繇没了利用价值，恐怕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仰起头，疑惑道：“西门庄主知道吗？” “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玉罗刹说。 宋繇：“……哦。”说了跟没说似的。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您认我当女儿，那天宝哥哥就是我哥哥了对吗？那我还是玉屏郡主吗？” “本座自有安排，到时你便知道了。”玉罗刹表情未变，宋繇也看不出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人的年纪跟楚留香差不多吧怎么心思能重到这种地步？ “今晚你便在这儿睡下吧，正好明日可以让你们兄妹两个熟悉一番，总不能太生疏。” 宋繇心里还想着别的事，玉罗刹又开了口。他一时不察，将心里话讲了出来：“陪完西门吹雪陪玉天宝，……”他声音弱了下来，顶着玉罗刹饶有兴趣的眼神，后半句话打了个转，“他们两个为什么不住在一起，那样就不会孤独了。” 玉罗刹笑了一声，“吹雪可能知道天宝的存在，也可能不知道，天宝却是一定不知道吹雪的，你明白吗？” 宋繇似懂非懂地点头，跟在玉罗刹后面，听他的话坐到了床上。 玉罗刹将刚才在手中把玩的玉牌拿了过来，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宋繇道：“不知道。” “本座将它取名为罗刹牌，待本座百年之后，它便是罗刹教的虎符。谁能拿到罗刹牌，谁就能执掌罗刹教。”玉罗刹漫不经心道。 “罗刹教很大吗？”宋繇觉得玉罗刹肯定是个很不会起名字的人，就这一会儿工夫，他都听到多少个“罗刹”了？ 第52页 “以后你便知道了。罗刹教虽不在中原，一样能成为中原武林的中心。” 宋繇……宋繇觉得这句话信息量还是很大的。 原来他现在不在中原了啊！ 那是在哪儿呢？ 第41章 草包替身 玉天宝很胖，娇生惯养的一身少爷脾气。 宋繇只在晚上时见过他一面，心里对这父子俩的相处有了点数，然而他猜中了玉罗刹的脑回路，却没分析透玉天宝。 明明跟西门吹雪一样的年纪，怎么就差这么多？ 早饭是宋繇陪着父子两个一起吃的，期间玉罗刹告诉玉天宝要收他做义女的事。玉天宝愣了一下，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直接掀翻了桌子。他抱住玉罗刹的腰，撒娇道：“天宝不想要妹妹，爹爹不要收她做义女，别收嘛！爹爹是天宝一个人的！” 玉罗刹放下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身后的孩子抱了过来，“天宝啊，你已经快十三岁了，马上就要成为大人了，总不能一直呆在父亲身边，罗刹教早晚要交到你的手里，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我不管！我才不到十三岁！让这个小杂种滚出去，我不想看到她！” 玉罗刹看了一眼宋繇，发现他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洒了一地的饭菜，满脸的可惜。恰好这时宋繇也抬起头来，跟玉罗刹对视了一下，见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之后，一脸茫然地转头看了看周围。 怎么了？刚才发生什事了吗？ 玉罗刹抽了抽嘴角，对玉天宝严肃了表情，不容置疑道：“此事已经定下，不会再做更改。天宝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好好与你妹妹相处。她年纪虽小却十分聪明伶俐，假以时日定能为你的左膀右臂。” 玉天宝一脸不情愿，却没敢再说话。他鼓起胖胖的脸颊，轻轻哼了一声。 “天宝。”玉罗刹皱眉呵斥。 “知道啦知道啦！有什么了不起的。” 玉天宝不会怀疑玉罗刹的话，宋繇不久之前听玉罗刹亲自对他讲过罗刹牌的作用，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玉罗刹不是个脾气好的人，却在生气时也没有对玉天宝太多严厉。他对罗刹教付出了太多心血，不应当这样教导自己的继承人，倒是西门吹雪……难不成罗刹教最后是要留给西门吹雪的？如果真的是那样，玉天宝就是西门吹雪的挡箭牌，作为一个替身，他自然不会知道正主的存在。 ……这么一想怎么觉得怪怪的？ 如果真的是那样，宋繇还想不明白自己在其中起了个什么作用。 玉天宝松口之后，玉罗刹也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有事情需要处理，吩咐两个人出去玩，宋繇就和玉天宝一起走出了房间。 刚出来屋门，玉天宝也不管他爹能不能听到他的话，抱起胖胖的手臂来，学着玉罗刹的样子倨傲地打量着宋繇。 大概是倨傲吧，他的脸也很胖。 玉天宝说：“你叫什么名字，丑东西？” 宋繇：“……”你特么才丑！ “本少爷问你话呢！耳朵聋了吗？” 宋繇低下头，他的双手已经攥成了拳头，他很怕控制不了自己，照着这位少爷的脸来上几拳。 “我叫宋瑶，刚才义父说过的，哥哥才是，这么快就忘了吗？” 玉天宝很生气，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从别的地方撒气，他命令道：“干嘛低着头？抬起头来！” 宋繇慢慢抬起了头。 虽然身体变小了，从外貌上看依然保持了一些他本来的特质。宋繇的五官很精致，原本的桃花眼看起来圆圆的，眼角的泪痣颜色要比先前淡一些，身上的骨肉匀称，是个很健康很漂亮的小姑娘。 玉天宝看着他抬起头，动作像是放慢了一样。 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父亲带来的小孩是什么样子，只觉得讨人厌极了。但现在这么看着她，忽然就把所有的细微之处印在了心里，面前比他稍矮一些的小姑娘像是忽然活过来了一样，变得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玉天宝干咳一声，“本少爷收回先前的话，你长得不算太丑。” “嗯？”宋繇不明白玉天宝为什么忽然软和下来，茫然地看着他。 “蠢死了！”玉天宝嫌弃道，“还不快走，杵在门前干嘛？净打扰爹爹处理教务！还不跟我过来！”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宋繇无奈地跟上来，他正好也想跟玉天宝聊聊，却定一下这骄纵少爷对自己是什么态度。看样子，玉罗刹不会插手他们两个的相处，宋繇怎么说也活了这么多年，不能让小孩子欺负了去。 玉天宝领着他去了旁边的院子里。 宋繇看到路上有些浅浅的沙子，这边的树木只在山上见过一些，都是些稀奇的品种，不是中原该有的。 这边的院子里很干净，他走到中心的石桌旁坐下，立刻有婢女端来点心茶水，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除了行礼之外便没有再讲过话。 看来玉天宝的淫威还是很重的。 “天宝哥哥要对瑶瑶说什么？”宋繇问道。 “你先坐下，站着干什么？好显得本少爷矮吗？” 宋繇撇撇嘴，坐了下来。 玉天宝崩着小脸，严肃道：“你方才可曾听到爹爹讲的话？” “听到了。” “爹爹说，认你做义女。就算以后他是你名义上的爹，也不会是亲生的。爹爹的亲儿子只有我一个，我警告你，不要有些不好的心思，离我爹爹远一点！” 第53页 虽然知道玉天宝说的是不要跟他抢夺父爱，可总觉得还是哪里怪怪的…… 宋繇点头，他巴不得离着玉罗刹远点。最好是能快点回中原。 见宋繇这么好说话，玉天宝的露出满意的表情，“最好是这样。等你做了他的义女，我就是你的义兄。爹爹说了，你以后会成为我的左右手，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谁知道玉天宝是这么脑补的！宋繇摇了摇头。 玉天宝接着道：“罗刹教的主人，只有我跟爹爹两个人，就算你是圣女，那也是我玉天宝的奴仆！” 宋繇：“哦。” 玉天宝说：“本少爷看你长得还可以，免为其难将你收下。你要记得，等你再大一点，本少爷一定会将你纳入房中！我向来不会亏待身边的人。” 宋繇瞪大了眼睛：“什么？！” 玉天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道：“你现在年纪尚小，等你大一些，自然会明白的。好了，本少爷累了，你退下吧。” 宋繇站了起来，走到玉天宝跟前。 玉天宝挑眉：“怎么？” 宋繇冷笑一声，“如果天宝哥哥真的有这样的心思，恐怕根本等不到那一天。” 两个人挨得很近，玉天宝可以清楚看到宋繇眼中的神色。他被宋繇的表情震慑住，玉天宝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上，哪里被这么对待过？他心里觉得有点慌，身上发冷，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说完这句话，宋繇转身就走。玉天宝连忙喊住他，“喂！你把话说清楚啊！” 宋繇回头，冲他眨眨眼，乖巧道：“瑶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以天宝哥哥的聪明才智，定然不会不懂。” 亲眼看着宋繇立刻，玉天宝越想越生气。他觉得自己被耍了，一番好意被拒绝不说，还被人给耍了！ 她以为自己是谁？竟敢威胁他！玉天宝气地锤了下桌子。 石头桌子可不会被掀翻，疼的只有他自己的手。 离开了玉天宝那边，宋繇在周围转了转，确定这里离着沙漠不远，但也有些距离。他还遇到了几个长老，虽然未在人前出现过，这里的人却像是都认识他一样，都冲他打了招呼。 玉罗刹果然神通广大。 宋繇跟在三个长老后面。 这三个人看起来三十四岁，他们长得很像，都穿着绿色的衣服，只有衣服上面绣的图案不同，否则还真不好分辨。 “圣女跟着我们几个作甚？”身上画着竹子的长老朝宋繇开口道。 他看起来年纪最大，身上还带着一个酒葫芦。他已经尽力和蔼，然而脸色还是没有那么慈祥，甚至还有些僵硬。另外两个人同样如此。 宋繇道：“我刚从义父那里出来，跟少主哥哥说了两句话，有点害怕……能不能跟几位长老呆一会儿？” 三人对视一眼，道：“自然是可以的。不知少主对您说了什么话，能让您怕成这样？” 宋繇扭捏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忽然眼泪就下来了。他抬手擦了擦眼角，“他说要纳我当妾……呜呜，我不喜欢他，才不想和他在一起……” 三位长老本来以为少主又口出狂言，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没想到这个草包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们安慰宋繇道：“圣女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少主年纪还小，等他大了自然就会知道，你们是兄妹，怎能枉顾人伦？” 他们不觉得玉罗刹会教玉天宝这些，甚至没有打算去管。玉罗刹对玉天宝如何，教中的人都看在眼里。 这位教主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捧在手心里都怕摔着。原本册立圣女，几人都摸不透他的心思，现在看来，确实有可能如少主所言，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宋繇泪眼朦胧，“要是他再来找我怎么办？” 寒梅长老道：“少主向来不怕属下们，您大可去找教主，想来教主不会偏袒，定能帮您。” 差不多弄懂了这几个长老的立场，还有玉天宝在教中的地位。宋繇见好就收，他点了点头，向几位道谢，然后就去找玉罗刹了。 他想，他已经有了离开这里的理由。 第42章 江南 从西域进入关内的一段路人烟稀少，一架豪气的马车晃晃悠悠地从路面上压过，拉车的骏马毛色光亮两眼有神，十分健壮。 赶车的是个姑娘，她体格纤细，脸上带着白色的面纱，两只手上握着缰绳，看起来并不弱不禁风。 这队人的排场很大，除了最前面的马车之外，后面还跟着一辆稍小一些的车子，两边是穿着黑衣服的气势凌人的侍卫，虽没有鲜花开路，也能看出来车里不是普通人。 宋繇坐在马车里面昏昏欲睡，两个青衣婢女跟他坐在一起方便服侍。 这两个人不是最开始在西方魔教醒来时见到的人，自从那天晚上他翻窗出来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原本跟在他身边的丫头。不过现在照顾宋繇的两个小姐姐给人的感觉要好得多。 困倦的小姑娘随着马车轻轻摇摆，撞在一边婢女身上之后迅速惊醒。她努力睁了睁眼，迷糊道：“还有多久能到城镇啊？” “圣女若是困了尽管休息，奴婢们会帮您守着的。教主的意思时，不在附近停下。马车上的衣食都已经准备周全，可直接去圣女想去的地方。若是圣女累了，直接吩咐奴婢们便是。”讲话的婢女名叫揽秋，是玉罗刹特别为他挑选的贴身侍女，身上功夫也不错，能保证他的安危。 第54页 马车中的空间很大，足够让两个成年人躺下来。宋繇简单应了一声，脱下靴子爬到榻上，躺下之后却没了睡意。 他闭着眼睛，慢慢思考玉罗刹的用意。 这里离西域不远，随行的一群人没有伪装过，都是按照西方罗刹教的身份行走。附近的势力不会不认识，他现在是罗刹教的“圣女”，虽还未正式举行仪式，却也是个不轻不重的身份。被认出来之后难免节外生枝。 而宋繇从罗刹教离开的理由……他翻了个身，觉得非常尴尬。 从岁寒三友三位长老那里离开之后，他就去找玉罗刹了。玉罗刹对自己的儿子很了解，一点都不意外他会说出那样的话，闻言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让宋繇不要放在心上，好好跟玉天宝相处。宋繇觉得憋屈极了，就去找玉天宝把他打了一顿。当时打的痛快，他忘了玉天宝跟西门吹雪不一样，空有一身肥肉，一点都不经打，就把他的鼻子给打折了，流了好多血。 玉罗刹还在艹自己儿控的人设，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就把宋繇带过去教训了一顿，然后……就发现了他的秘密。 玉罗刹当时的表情有一瞬间空茫，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很快镇定下来。宋繇装疯卖傻，死也不承认自己是个男人，玉罗刹也不希望计划中的“圣女”忽然变成“圣子”，对他威胁了一道，谨慎起见，将这位圣女送来了远离魔教势力的中原。 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宋繇又翻了个身，在心里叹了口气。 跟他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的两个小姐姐都知道他的性别，只要有人发现他不是个女人，玉罗刹就很可能过来灭口，再找一个新的替死鬼。 宋繇慢慢的将脑中的思绪理清，不知不觉中放缓了身体，在摇晃的马车中睡了过去。 等他来到中原，已经是三天之后。 宋繇是想去找西门吹雪的，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楚留香了，不知道他有没有醒。可周围有这么多人盯着他，也不好将意图表现的太明显。一行人驾着马车一路往东，直接来到了江南。 用魔教圣女的身份行走江湖，玉罗刹不可能不做好万全之策。 跟在宋繇身边的妹子易容术不错，临下车时为他做好易容，完全换了一张脸。宋繇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马车中没有镜子，他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跟为自己易容的小姐姐说做的好看一点。 做好易容之后，他又换了一身衣服。 与中原的齐胸对襟不同，这身衣服是鲜艳的红色，外面一层薄纱，隐约能看到他白皙的小腿。一看便知不是中原的风格。 宋繇觉得，如果自己是成年人，就不会只露出小腿那么简单了…… 江南是个富庶的地方，鱼龙混杂，也有不少有名气的人在这里，他们多是游侠，居无定所却对有美人美酒的地方格外偏见。虽然宋繇现在只能安安分分地做个妹子，但不妨碍他对这样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下了马车之后，宋繇发现跟着他们一起从西域出来的人少了一多半，便对着揽秋问道：“揽秋姐姐，其他人呢？他们都去哪里了？” 揽秋微笑，“回禀圣女，他们自有自己的任务要做，我们几个负责保护圣女。” “这样。”宋繇点头，“你们来过江南吗？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江南地方不小，好玩的地方自然不少，奴婢也是头一次来中原，不过圣女若是想知道，奴婢这就派人去打听一下。”揽秋道。 她身边还有一个妹子，名叫莺莺，看起来地位没有揽秋那么高，一切以她为主，不怎么讲话，有什么琐碎的事情，一般都是莺莺来做的。 宋繇眯眼笑着，“那咱们先去吃饭吧！听说江南的鱼很好吃，还有甜甜的点心！” “谨遵圣女意。”两个妹子冲他行礼，三人重新上了马车。宋繇觉得跟他一起出来的人都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疏远，连个能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难受极了。 他们去了城里最大的酒楼，点了一桌子好菜。 然而坐在桌边用餐的人只有他一个，其他的仆人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讲，跟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 宋繇这一桌理所应当地备受瞩目。 一个排场很大的西域小姑娘，在这样的酒楼里，怎么会不被关注？ 很快就有人过来搭讪，听到声音之后，宋繇放下筷子抬起头来。 “姑娘可是自西域而来？”过来的是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人，看上去二十出头，他的表情很温和，不具备任何敌意。见宋繇只是看着他，青年人又道：“姑娘可听得懂中原话？” 不是所有生活在西域的人都说西域方言。 就像他在西域的时候从来没有穿过这种奇怪的衣服。 这一瞬间宋繇脑子里闪过了许多没用的东西。他的反应还是挺快的，字正腔圆地回答道：“阁下找我有事吗？” 青年温和道：“在下花家三童，此处乃是家中产业，故而时常过来巡视。我看姑娘面生，想来是第一次来，于是便过来看看。” 听到前面的，宋繇还以为他是过来请人吃饭的。花三童讲完之后，宋繇有点失望，但还是礼貌道：“我叫玉瑶。” 这是他易容之后揽秋告诉他的新名字。 “原来是玉姑娘。”花三童道：“我观姑娘衣着打扮，不像是中原人，在下年纪虽轻，也有幸跟随家中兄长去过几次西域大漠，自然知道有些地方的吃食跟中原不同，姑娘可吃的习惯？” 第55页 “还好。”宋繇点头。 他知道花三童在打听他是哪方势力，无缘无故的来到中原，定然有事情会发生。这里毕竟是花家的地盘，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不会置之不理。大概是因为这么被人看着，心情不太好，宋繇什么都不想说，看着花三童跟他一样，明明心里很难受，脸上还得带着笑才会感觉好一点。 花三童不知道他是真的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还是就是这样的性格，温和的笑容有一瞬间僵硬。明套不出话来之后，他与宋繇又聊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施施然退下。然后没过多久宋繇就收到了来自花三童赠送的果盘。 宋繇拿了一块西瓜咬了一口，觉得这人还挺君子的，可以结交。 说不准还能帮他逃脱监管。 等宋繇吃完之后，却发现花三童已经离开了。 揽秋结了账，默默无声地跟在宋繇身后，没有问他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宋繇只好先开口，“揽秋姐姐，我们晚上睡在哪里啊？还是睡在马车里吗？” 揽秋道：“教主给的银钱充足，已经准备好了住处，圣女不必忧心。” “哦。”宋繇道，“那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呢？义父有没有给我布置任务？” “并无。圣女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大概是觉得这句话跟废话没两样，这一路上宋繇都很乖巧，揽秋对他的好感也提了一些，她难得又讲了一句：“只要不越过教主的底线，教主还是很疼您的。” 底线？ 玉天宝不是他的底线。那么是西门吹雪？ 照现在的情形看好像也不是……难道是指他的性别？ 穿女装都习惯了，宋繇没有主动去跟人讲自己是个男人的想法，除了有人对他图谋不轨的时候。 所以这个底线应该是很宽松的，有这么一堆人保护自己，谁还敢找上门来送死？ 更何况他现在才九岁。 如此一想，他便大着胆子去游江南了。然而现实总是跟想象中有差距的，还真的有人敢调戏他。 宋繇也忘了一件事情，他不是真正的九岁，不会按照正常孩子的生长速度“长大”。 偷偷扮作“女扮男装”的宋繇偷偷溜进了青楼，然后被人抓住了。 第43章 公子 从被封为玉屏郡主到现在，过去了近五个月。 宋繇称自己没有记忆，宋府上恰好有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不过应该是死在了那场谋杀之中，宋繇顶替了她的身份和年纪，小姐的闺名知道的人不多，也大都死在了灾祸中，故而他使用的姓名是自己的。 照当时的情况看，九岁的孩子很容易扮演。因为宋繇身体也变小了，就算有些偏差，也可以说小孩子长得快了些。 他自己意识不到身上的变化，旁人每天看着他，也很难发现。 如今在青楼后院里，他却被当成适婚女性调戏了。 这个适婚指的是，十二三岁。 晚上正是风月场所营业的时候。上次来到这里，还是认识南宫灵那天，他差点被可恶的商人给拉进去。那时候的宋繇抵死不从，甚至还特别生气，没想到到了今日，他竟能主动过来。 宋繇没有走正门，他是直接翻墙进的后院。 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路边栽了一排树，灯笼悬挂在两边，空气中有烛火燃烧的微焦，还有一点淡淡的、甜甜的不同于脂粉气息的香味。闻着这个味，宋繇觉得有点困，但精神上却亢奋了起来。 几个漂亮姑娘坐在中心的汉白玉石桌旁，桌上摆着瑶琴，一位姑娘抚琴，旁边还有一位在吹箫奏乐。年轻的锦衣公子倚在柱子上，翘起腿来，他双手枕在脑后，避着眼睛随着曲子旋律晃动，偶尔还轻轻哼上几声。 宋繇看的有点羡慕，他也曾想过这样的日子。 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就算在旁人看来再怎么潇洒，其中辛苦也只有自己知道。他早就看明白了，所以也只是羡慕一下，不会真的去改变。 年轻公子睁开了眼，看着灯火下的宋繇勾起笑容来。 宋繇觉得他有些眼熟。 表面上随性风流，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有点……傻？这样说也不对，就是一种类似在太平王身上看到的，贵气中隐隐透露出的一丝糙汉子气质。 “为何盯着我看，难道我脸上有花儿不成？”那公子坐直了身子，将腿放了下来，对着宋繇笑道。 宋繇摇头。 弹琴的姑娘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那公子道：“看你行动拘谨，想来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妨与我坐一坐，一同听个曲儿？” “谢谢。”宋繇顺从地坐了下来。 公子道：“看你年纪不大，是跟家里人一起来的吗？这里的酒水不要乱喝，劳烦映儿姑娘去拿壶茶水，再拿几个水果。” 后半句是对吹箫的那位姑娘讲的，映儿放下玉箫，朝他们行了礼，转身离去。 宋繇道：“我是一个人过来的。家里管得严，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估计连如厕都得跟着，实在烦得紧。” 青年笑了几声，“你这姑娘倒是调皮。过来玩可以，可别回去太晚了，家里人找不到你会担心的。在下陆楠，不知姑娘芳名？” 他们一个小三十岁，一个十岁出头，再多的风流宠爱都隔了一辈，不会让人看错。宋繇觉得这人还不错，冲他露了个笑脸，但还是没有讲出真名：“我叫玉瑶。” 第56页 陆楠点头，“玉姑娘。” 宋繇鼓起脸来，道：“陆公子在这地方直接叫我姑娘真的好吗？姑娘来青楼里，很奇怪的。” “这又如何？”陆楠对他眨眨眼，“男人来得，女人自然能来得。难道门前还立了牌子说不允许女生入内？那这满院子娇花岂不是都要赶出去了？” “陆兄豁达。”宋繇道。 “别，可别叫我陆兄。我儿子都跟你一般大了，你要不愿叫我一声叔叔，不如直呼姓名，做个忘年交？” “忘年交啊……好呀。”宋繇应了下来，“你把你儿子丢在家里，他不闹吗？” “不至于，小混蛋虽说依赖我，却也不会片刻不离。”两人就陆楠儿子的话题聊了一会儿，宋繇好不容易来这里一次，可不是为了聊家常的。坐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他道：“你对这里很熟悉？像我这样的人在这边逛，会被赶出去吗？” 陆楠看着宋繇，忽然吐了口气，小声的说了句：“小萝莉可真好啊……” “啊？”宋繇觉得自己应该是听懂了，就好像他也经常会说出几个陌生的词一样。 难道是失去记忆之前家乡的方言？ “没事。”陆楠微笑，他到底放心不下这么小的女孩，“不如我陪你一起走走？” 宋繇道：“不好。有你陪在我身边，我还怎么放得开？像你这样长得好看的公子，肯定没见过女孩子在你面前做太出格的事。” 陆楠道：“确实如此，姑娘请自便。” “叫我瑶瑶，别叫我姑娘。我与你平辈相交，如果有机会能遇到你儿子，他还得叫我一声姑姑！嘻嘻。”宋繇从桌上站起来，对陆楠说了这么一句话，笑眯眯地向着前院跑过去。 前院要比后面热闹多了，灯火也更加通明。 此时已经接近子时，宋繇没怎么熬过夜，现在被烛火晃的有些晕，不知是吸多了店里的熏香还是困的。 他找了个小桌坐下，将准备好的钱袋搁在桌面上，喊道：“你们这没有人吗！还不过来招呼爷！” 鸨母是个年纪不小的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很浓，她走到宋繇跟前，打量了一下，用手帕遮住了嘴笑道：“这位爷看着面生，瞧着是第一次过来，是否要叫几个姑娘来，陪你聊聊天，听听曲儿？” 她应当是认出宋繇性别的，做鸨母这么久，见惯了大风大浪。小丫头心里好奇，扮作男装过来看看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要付钱，一切都好说。而且面前这位姑娘年纪可不大，应当不会是没脑子过来捉丨奸的。 “嗯。”宋繇点头，“你们这的姑娘呢，叫过来瞧瞧。” “这就来！”鸨母冲着后面喊了一声，立刻有龟公带着几位姑娘过来。 宋繇瞅了一眼，比起陆楠那边的妹子稍差一点，模样倒还不错，看着小家闺秀，勉强能撑撑场面。他没指望让人真的将自己当做男人，对这样的应付也还满意，挑了两个温柔顺眼的，在楼上开了一个厢房，宋繇带着笑，背手走在前面，两位姑娘跟在他的身后，最前面是引路的龟公，便一同去了楼上。 下人将房门打开，便退下了。 宋繇正要跟两位姑娘说几句话，他长这么大了，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说不兴奋都是假的。结果还没来的及开口，一只手便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美人儿，这是要做什么去？” 宋繇转过头来，先闻到了刺鼻的酒酸味。他咳嗽两声，捏着鼻子后退，满脸嫌弃道：“你是什么人？” “哟！还问我是什么人？我是你的恩客，你的相公，难不成这么久没来看你，生气了？”这人长得很高，至少身长九尺，他样貌说不上丑，却也不算端正。唇边有短短的胡茬，看上去几天没有打理过了。 一个醉鬼。 宋繇在心里下了结论。 跟他一起上来的两个姑娘慌乱不知所措，宋繇对她们道:“你们先下去吧，钱我会照付的，不必管我。” “公子可要奴家喊人过来？”其中一人担忧道。 宋繇说：“不用，我功夫还不错，教训一下这个人绰绰有余。” “可这位爷看起来家世不凡……” 宋繇很欣慰被妹子这样关心，他罕见地露出一个温柔洒脱的笑，完全不带任何女气，“姑娘瞧着小爷我家世比这位如何？” 两位妹子恍惚了一下，才款款离开。 宋繇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汉子身上，没有听到她们临近拐角时的小声交谈，“难不成这位公子不是女人，真的是男生女相？” 汉子笨拙地转了个身，看着两个走远的姑娘，“怎么走了？爷给钱了！就这么走了？” 宋繇冷冷地看着他，声音却是放软了：“还不进来” 醉意朦胧的汉子冲他嘿嘿一笑，“进、进！这就进！娘子等我！” 关好了门，宋繇打量起四周。 风月场所，房间里自然不会那么干净。他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在衣橱里找到了一些东西，其中的绳子足够将人绑起来，正好还有鞭子能让他醒醒酒。 魔教圣女是这么好惹的吗？ 不是！ 上次教训那个不知名的采花贼，宋繇想起来都觉得草率。他那时还是太善良了，竟然只是将人放在了集市上，大半夜的自己不睡觉，采花贼倒是睡的香。这次他的身后有了这么大的背景，先不说面子上的事，就光揽秋知道了，也不能将人放过。 第57页 宋繇拿好绳子和小牛皮鞭坐到了床上，对汉子媚眼清冷道：“你不过来吗？” 那汉子盯着他，好像看痴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宋繇有点不太满意，因为现在用的脸，还是那张假脸。无论有多么好看都不是他自己的。 “为夫来了！”体型剽悍的大汉朝着床扑了过来，宋繇正要躲闪，忽然“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他愣了一下，被扑了个正着，这才反应过来挣扎。 陆楠提着男人领子，将他丢到地上，男人磕了一下脑袋，瞬间没了动静。 陆楠关切道：“你没事吧？我不太放心你，这才想跟过来看看……” 宋繇面上像是还没回过神来，看起来懵懵的，“没事……” 陆楠看到了他手中的东西，还以为是那男人要对他做些不好的事，将绳子和皮鞭拿出来，看床上宋繇衣冠整齐，看来没有受伤，只是吓到了。 他将宋繇抱起来，“这么晚了，也该回家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第44章 万梅山庄 宋繇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这个时候回去不是明智之选。他冲着陆楠说了几句软话，让人带他去了自己家里。 陆楠家挺大的，就是府上的人少的可怜。 听到声音之后，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他看起来困的很，半眯着眼，“谁啊？爹你咋这时候回来了？我还以为遭贼了呢。” 到门口的时候陆楠就将宋繇从怀里放下了，他跟宋繇保持了一点距离，不算疏远，但也不亲密。见到他儿子之后呵斥道：“看你困的，赶紧滚回你房里。” “哦。”陆小凤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他已经转过头去，却忽然顿了一下，猛地又转了回来，“她是谁？！” 他虽然只说了这三个字，眼睛因为震惊微微瞪圆，清楚传达出了许多信息。 爹！连这么小的孩子你都能下得去手！ 陆楠以手扶额，“不是你想的那样，赶紧滚蛋，别在这儿杵着！” “我不困，有客人来还去睡觉，岂不是太没礼貌了？我叫陆小凤，你叫什么名字啊？”陆小凤笑嘻嘻走到宋繇身边，对他道。 “玉瑶。”宋繇答，他觉得陆小凤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思考后问道：“你跟太平王有往来吗？”他记得太平王好像问过西门吹雪，认不认识陆小凤。 “太平王？不认识啊。”陆小凤对陆楠道，“爹你认识太平王吗？” “我等草民，怎么会认识这种贵人？”陆楠微笑，“瑶瑶里面请。天色不早，府上还有几间空房可以居住，你先和小凤儿玩一会儿，我收拾一下就好。” “打扰了。”宋繇跟着陆小凤去了屋里。 陆小凤看起来比西门吹雪大一点点，但也差不到哪里去，看起来十三四岁。他虽然年纪小，眉眼之中却自带一股子精气神，一看便知是个聪明孩子。 这孩子打量了一下宋繇，饶有兴趣问道：“瑶瑶姑娘，你穿的这是……男装？”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宋繇故作不解。 “这个……这个衣服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你长得这么好看，脸上一点修饰都没有，真的会有人将你当做男孩子吗？” 宋繇软软地笑了一下，“我能力有限，找到一套合身的男装已经很难了，没有办法再将样貌改变。大家知道也就知道吧，彼此心照不宣，倒是没人讲出来拆我的台。” 陆小凤看着他的脸，配上讲话时不紧不慢的语气，觉得他真是一个温柔的妹子。难怪老混蛋会带这样的女孩回家。 他道：“你和我爹，是怎么认识的？” 陆小凤眨巴眨巴眼，满脸好奇。 宋繇低头，烛光下的他肤如凝脂，脸颊微微透着红晕，即使还没张开也漂亮极了。 “我们是在青楼里遇到的。”宋繇道。 陆小凤有点懵，“啊？” “你父亲虽然在那处地方，却也雅致得很，只是同姑娘弹琴聊天罢了，并未做过分的事情，你不要太难过。”宋繇安慰他道。 “不是，老混蛋什么德行我早就知道了……姑娘你为什么在青楼？还扮男装？” 宋繇：“哦，因为我好奇。” 陆小凤叹了口气，“果然人不可貌相……我本以为姑娘温柔娴静，没想到竟如此活泼。我今年十三，不知姑娘芳龄几许？” 宋繇笑吟吟看着他，心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嘴上答道：“九岁。” 陆小凤奇怪地打量着他。 九岁的小姑娘……跟自己一般高…… 他干笑了两声，“哈哈，是么。你看起来真健康。” 自陆府上住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揽秋他们便寻了过来，敲开了陆府的大门，将宋繇带了回去。 临走时宋繇回头看了一眼，陆楠倚在门口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倒是陆小凤跟他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揽秋姐姐，我以后还能找朋友玩吗？”宋繇被女孩恭敬以待，她甚至没有问过一句话，看起来宋繇当初猜的不错，只要不触及玉罗刹的底线，他的自由程度还很高的。 揽秋道：“您是主人，想要做什么，自然您自己说了算。” “那我能去找西门吹雪吗？”他离开万梅山庄许久，也不知楚留香醒了没有。 其实照他跟楚留香的关系，给他吃住就已经很够意思了，他醒不醒来，对习惯了这个世界的宋繇来说都无所谓。宋繇担心的是，万一哪天自己又换了地方，楚留香会怎么样？他会带其他人一起走吗？ 第58页 除了楚留香之外，没有人能听他倾诉，也不会再有人知道他在惧怕什么。包括来到这里之前的楚留香。 “自然可以。”揽秋微笑道，“只要谨记您圣女的身份，不做不该做的事。奴婢想，万梅山庄高手众多，不会发生危险，教主自然能放心。” 要是露了别的身份，玉罗刹就该亲自来找他了，还能顺便看一眼儿子。 “那我们这就收拾东西去万梅山庄吧！我想不出来，除了练剑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宋繇一脸兴奋。 揽秋道：“您可想好了？西门庄主知道教主身份，您既为圣女，自然与教主脱不了干系。” “揽秋姐姐的意思是，我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妹妹？” “自当如此。还请圣女万万谨慎，不要做不该做的事，讲不该讲的话。” 宋繇不知道揽秋在担心什么，但是他知道玉罗刹最担心的是什么。 万一西门吹雪喜欢上了他……他是个男人，不可能跟西门吹雪在一起的， 照玉罗刹对这个儿子的宝贝程度，会提前搞死他。 将所有害处想清楚了，宋繇对自己的定位明确下来，吩咐一声下去，豪华马车重新被塞满，一行人迅速驶向燕北。 去万梅山庄之前，宋繇让揽秋给西门吹雪写了封信，大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一直到万梅山庄门口，都没有收到西门吹雪的回信。离开江南之后他们便换了低调的车子，一点都不引人注目，大概没有人知道，罗刹教的圣女去了哪里。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满山的梅花晕上了一层金色光芒，景物中透出淡淡的暖意。 莺莺敲了门，对里面道：“我家姑娘来访，还请友人开门。” 大门打开，管家熟悉的面容出现在门口，他道：“若是再晚一些，可就要等明日了。姑娘既然来到万梅山庄就该知道万梅山庄的规矩。请进。” 莺莺行了一礼，歉意道：“奴婢知晓了，定不会再犯。” 宋繇从马车上下来，管家像是没认出他来似的，弯腰道：“客人请。” “嗯。”宋繇点头，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山庄。 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了，他相信万梅山庄里面已经被玉罗刹肃清，不会出什么岔子。一直端着圣女的架子跟人相处也怪累的。 宋繇脚步慢了一些，等吴伯跟上来，小声道：“吴伯伯，您还记得我吗？” “瑶姑娘是万梅山庄的贵客，老奴不敢忘记。”吴伯微笑道。 “可我换了张脸，西门庄主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我啦。” “姑娘就是姑娘，以何种身份与庄主相处并不要紧。想来庄主也不会在意姑娘的身份。”吴伯道。 “说的也是，只要有剑就好了。剑意即心境，外物如何并不重要。”只要武力值提上来了，他就能光明正大地跟玉罗刹对着干了。 宋繇觉得，自从遇到玉罗刹那天起，他结识的朋友个个都很厉害，即使他们现在年纪还小，十几年后定然会在江湖中名声大噪。他不会一直受制于人，也不会老实呆在太平王府。 等楚留香醒过来，跟他商量一下变换时空的事，若是有头绪就想办法回去，没有的话就分道扬镳，浪迹江湖。 “庄主正在看书，老奴这就过去禀报，瑶姑娘稍等。”吴伯道。 “是医术吗？楚……阿楚他醒过来了吗？”宋繇问道。 吴伯：“等庄主过来，您亲自问他吧。” 宋繇在西域呆的时间不久，只在江南住了两日，算上赶路的时间，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见到西门吹雪了。再次见面，宋繇惊奇地发现他俩竟然差不多高！ 西门吹雪果然没有认出他来，白衣少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算不上好，“你是何人？” 宋繇对他缓缓行了礼，柔声道：“小女玉瑶，来之前曾给庄主写过信。” “你是玉罗刹的人？不在西域呆着，来这里有何用意？” 吴伯欲言又止：“庄主……” 西门吹雪道：“你不必替她说话。” 宋繇知道吴伯想说的是什么，他道：“我过来只是想看看阿楚，不知他的病情可有好转？” 西门吹雪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化，只有瞳孔微微收缩表达出他的震惊，“你是宋姑娘？！你怎么会……他对你做了什么？” “啊？我怎么了？”宋繇茫然道。 西门吹雪：“你自己难道没有察觉吗？你的模样与体型，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今日若说你已是舞勺之年也不会惹人怀疑。” 舞勺之年是十三四五岁，宋繇先前的年纪就直接叫黄口小儿。可以见得他的体型变化有多明显。 宋繇沉默了。 他觉得将这个锅丢给玉罗刹挺好的。 “我医术浅薄，对他的病毫无办法。可要继续留他在万梅山庄？”西门吹雪回答了宋繇的另一个问题。 宋繇苦笑道：“还要再叨扰庄主一段时日，我现在的身份实在不知该去哪里。若是能留在万梅山庄与庄主比剑，那便再好不过了。” “可。”西门吹雪道：“剑还在？” “在。不过我已许久没有用它，您说我长大了许多，之前的尺寸，应当不合适了。”宋繇道。 宋繇这边忙着铸剑，在玉罗刹的眼皮子底下，他还从来没有给太平王府传过信。自他失踪之后，太平王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把人找到，无奈之下只好涉入江湖，然而宋繇没找到，却翻出了熊孩子宫九的一些势力。 第59页 在太平王忙的焦头烂额时，魔教圣女玉瑶又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时机太过凑巧，即使年纪与样貌都不符合，太平王也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宋繇在万梅山庄一住便是一年半，除了玉天宝的生辰那天赶回西域在魔教高层面前露了个脸，其他时间都是在万梅山庄里宅着。 直到有一天，西门吹雪没有练剑。他坐在桌边抱着剑擦了近两个时辰，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只是在那里擦剑。 等他擦完剑之后，忽然对管家吩咐，拿几份江湖败类的名单过来。 他要出门试剑了。 第45章 四条胡子 西门吹雪决定杀的人名叫贺萧，陕北人士。他善使刀，一手大刀出神入化，鲜少有人能敌，江湖人称“十方断月刀”。而贺萧本人不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习武有成之后便仗势欺人，虽是在城镇中，却过得像山匪一样。他的师父阻止不成，反被贺萧杀死，而贺萧身家财产渐渐丰厚，成为陕北一霸。 杀人是件很神圣的事。 西门吹雪斋戒沐浴三日，宋繇也跟着斋戒了三日。 他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有出过万梅山庄，想跟着一起出去看看。 这三天，他们的伙食除了白水煮蛋、白面馒头就是白开水。配上一尘不染的白衣，宋繇觉得自己忧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 幸好西门吹雪除了在衣食上简单到了极致，其他方面还是没有委屈过自己的。就比如他修指甲还特地去了青楼，还找了里面最漂亮、最动人的花魁来做这件事。 宋繇觉得大概西门吹雪不知道，除了青楼他该去哪里修剪指甲。 陕北的气候干燥，风中往往都带着沙子。宋繇远远地跟在西门吹雪后面，看着白衣少年手中执剑进了贺萧府中。 他的轻功也不错，绕过外面功夫平庸的守卫，直接来到了贺萧面前。 宋繇爬到屋顶上，也想看看西门吹雪的武功在江湖中怎么样。 “你是谁？”贺萧眯起了眼，摸了摸唇上的胡子。 西门吹雪冷冷道：“西门吹雪。” 没有人听说过西门吹雪的名号，贺萧也不会将他放在心上，他懒散问道：“来找我做什么？难不成要借钱？” 西门吹雪道：“杀你。” “呵，就凭你？”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贺萧笑得捂起肚子，弯下了腰，半晌，他指着西门吹雪说道：“孩子，听叔一句劝，年纪轻轻的就该好好在家呆在，下辈子可别做这种蠢事了。杀我……杀我哈哈哈哈！就你？” 西门吹雪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他表情依旧冷漠，“拿出你的刀。” “你就这么想找死？”贺萧甚至都没有叫护卫过来，他笃定了西门吹雪杀不了自己。 西门吹雪说，“我不杀没有武器之人。” 贺萧大笑一声，吩咐人将自己的刀拿来。 西门吹雪本来没有太大把握，见到这一动作之后，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结论。 此战，必胜。 剑起剑落，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嚣张的男人甚至没来得及开口讲话，身上便破了个洞，他茫然低头，只看到浻浻血液从胸口流出。 西门吹雪反手一甩剑上的血，将带着寒意的剑递到了唇边，轻轻一吹，血珠便离了剑身，不带一丝痕迹。 他身上的白衣依然整洁，一尘不染。 “你输了。”西门吹雪说。 贺萧却没能再说得出话，旁边人已经乱做一团，没有人敢上前来阻拦，只眼睁睁看着西门吹雪飘然离去。 几个侍卫守着贺萧的尸体，探了探鼻息，“贺爷去了。” “是谁动的手？” “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他叫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一战成名。 西门吹雪来到宋繇跟前，道：“走吧。” 宋繇点头，他还沉浸在少年杀人的身姿里。他动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旁人没有看清楚，甚至贺萧自己也没有看清楚，宋繇却知道他的剑有多快，正因为如此，也知道二人之间的差距在哪里。 长这么大宋繇还从来都没有杀过人，他与西门吹雪不同，甚至不能确定，在与人战斗时真的能下得了手。他的剑也很快，却不是杀人的剑。 宋繇的剑意，是守护。 自从西门吹雪的剑变得愈加凌厉，他就没有跟西门吹雪比试过。 已经没有那个必要。 宋繇问道：“接下来你要回去了吗？” 西门吹雪点头。 宋繇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这么直接回家了啊……” 察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西门吹雪道：“你想去哪里？” “去江南啊，我之前结识了几个朋友，上次一别还没有再见过面。” 西门吹雪：“自行前去便可。” 西门吹雪是真的宅，都这样了，外面的世界也吸引不了他。 宋繇说：“他们功夫也挺好的，不该没有名气。我交朋友的眼光不错，你们几个都会成为江湖上的后起之秀，说不准也能做朋友呢？” 西门吹雪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朋友叫陆楠，他还有一个儿子叫陆小凤……诶，怎么觉得陆小凤这个名字这么熟悉，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宋繇皱着眉头想了会儿，觉得就是在去陕北的路上听旁人议起过，半晌后，他恍然道：“我记起来了！这一路有听闻过，不久前有个少年闯下了点名号，因为他的胡子修的跟眉毛似的，所以江湖人称四条胡子的陆小凤！” 第60页 西门吹雪皱眉，“是么……”他觉得这个称号怪怪的。 “没错了。你痴迷于剑术，想来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在谈论什么，我却偶然间听到过。陆小凤擅长的一招名叫‘灵犀一指’，听闻可以夹住所有的兵器，是个十分好用的防御招式。” 西门吹雪来了兴致，“可以一见。” 宋繇也不知道他现在跑到哪里去了，听到西门吹雪松了口还是挺开心的。两个人回到客栈后沐浴更衣，朝着江南行去。 江湖中的消息总是比人走得快。 他们刚刚出了城镇，西门吹雪的名号传了看来。一群闲的没事做的江湖人总喜欢在饮酒作乐时聊一聊这些小道消息，再加上一点点夸大，几乎是个人都有一点说头。 陆小凤也听说了西门吹雪的名字，他将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摸了摸唇上的假胡子，心道可真是个好名字。 过了十四岁生辰，他便被家里的老混蛋赶了出来混迹江湖了。陆小凤年纪小，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就学着老混蛋在嘴边粘了两撮假毛，板板正正看起来就跟眉毛似的。他是个爱交朋友的人，很快便有了“四条眉毛”的称号。 但是听到宋繇大大咧咧喊他“四条胡子”的时候，陆小凤差点没反应过来。 乍一听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他笑着对面前的姑娘道：“……第一次有人这样叫我。看在姑娘你长得好看的份上，在下便不计较了。说来还真是开心啊，连姑娘这般的人都知道在下，看来在下在江湖上还是小有名气的。” 宋繇毫不留情地给他拆穿，“你哪里有什么名气？是我啊，这才过了一年多，就不认得我了？” 他的变化确实很大，脸上的易容也随着身型改变。然而便的方向有点放飞，跟原本的模样差的还是挺多的，不怪陆小凤没认出他来。 “你是……？在下记性不太好，还请姑娘提个醒？”陆小凤挠了挠头，苦笑道。 “一年前，我曾在你家借宿过一晚，与你爹平辈相交，大侄子。”宋繇道。 “啊，是瑶瑶姑娘！”陆小凤记起来了，“没想到一年没见，你变化那么大。你当时说自己九岁，果然是骗我的。” 宋繇：“这不是重点。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朋友，西门吹雪。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算是难得的知己。” “原来阁下就是西门吹雪，久仰久仰。”陆小凤朝着西门吹雪拱了拱手，他的目光很真诚，带着清澈的笑意，眼中的光芒无法遮挡。透过眼神就可以看出，这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陆小凤道：“早有听闻‘十方断月刀’贺萧与你比试，未能躲过一招。西门兄年轻有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西门吹雪不怎么出门，也没听过这样奉承的话，听陆小凤肯定自己的剑法，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他点了点头，“多谢。” 陆小凤道：“西门兄似乎不怎么爱说话？” 宋繇道：“他性子便是如此，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西门吹雪像没听到似的，什么表情都没有。 陆小凤道：“大约在剑道上面有造诣的人都比较专心，不会耽于外物，可以理解。” 西门吹雪道：“听闻你的灵犀一指很厉害。” 陆小凤没往别处想，只觉得西门吹雪是夸他呢，他谦虚笑道：“哪里哪里，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而已。” 西门吹雪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道：“可否一试？” 陆小凤就像炸了毛了猫，眼中却带着点笑意，“算了吧！我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你身上剑意那么重，又练得是杀人的剑，我可比不起。小的上面还要八十老父需要赡养，这条小命可得珍惜着点。” 他语气很轻快，说的是拒绝的话，却也不会让人恼怒。 但是西门吹雪不是那么容易会放弃的人。 他现在的剑还不够快，江湖那么大，有许多人可以与他比试。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来一场对决，只要陆小凤还活着。 西门吹雪笃定地想着。 陆小凤是个很会玩的人，带着一个姑娘，还有一个正派的西门吹雪，他也不好去寻常去的赌场，只领着两人逛了逛周遭的景物，吃了当地有名的小吃。他是个健谈的人，从来不会冷场，两个人也给面子，这一遭玩下来，气氛非常愉快。西门吹雪也对陆小凤感官好了不少，觉得他可以结交。 玩了整整五天，三人告别。陆小凤继续去闯荡他的江湖，宋繇也该和西门吹雪回去了。 然而在路上，他却被一伙儿官兵拦住了。 “下来搜查！”底下的官兵穿着不简单，不像是普通的守城士兵。 宋繇从马车里走下来，第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太平王爷。 太平王看着他微笑，像是已经透过易容，看到了底下那张真实的样貌。 他道：“玉屏，玩了这么久，玩够了吗？” 第46章 摊牌 在宋繇的印象里，太平王样貌英俊，对妻子也十分体贴，除了没有管教好宫九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缺点。他跟太平王相处的日子不久，太平王不是昏庸无能的人，但是终究还是个普通人，为什么能一下子把他认出来。 见他不说话，太平王叹了口气，“本王知道，你在睿儿那里受了气，不愿回来。可总在外面终究不是办法，怎么比得过家里？” 第61页 一年多的时间，宋繇变了很多。时光却未在这位高贵年轻的王爷身上留下痕迹，他看着宋繇眼中是满满的包容，还有一丝哀意。宋繇不知道他为什么悲伤，太平王确实没有对不起他，总是这样不听话，宋繇心里也有一点负罪感。 年轻的姑娘垂下眼眸，“王爷大费周章，调来这么多兵，就是为了找我？” “寻你是一方面。本王对江湖中的事多少知道些，纵然你与西域魔教有了牵扯，魔教那边并非不讲道理，无需动用兵力。”他叹了口气，“本王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朱睿那小子罢了。……瑶瑶，随本王回去吧，王妃她，很想你。你父亲与岳父大人既是从属，又是朋友。本王知道，你与王妃一直以姐妹相称，感情深厚，回去看看她吧。” 宋繇觉得他话里有话，也不会贸然拒绝。他答应下王爷跟他回府，安慰了一下西门吹雪，两人告辞之后，宋繇跟在太平王身后，“西门吹雪已回，如今就我与王爷二人，有什么话，王爷不妨直说，我既然答应下，就不会反悔。” 或许是宋繇的目光太过真诚，虽不是太平王看着他长大的，终究有几分情义。铁血元帅柔和了神情，粗糙的手掌一点都不像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他摸了摸宋繇的头，“你长大了，若是睿儿也能像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他看宋繇的眼神一直都很平静，甚至连一点疑惑都没有。仿佛自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宋繇就像普通孩子一样成长起来，而不是不到两年时间从九岁变成了十六七岁。 宋繇忍不住问道：“你不奇怪吗？我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周围人早已被太平王遣退，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太平王看了他一眼，没有讲话，屋子里安静极了，空气忽然凝滞，宋繇有点紧张，他觉得太平王好像要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半晌，太平王道：“我知道你不是宋将军的女儿。” 宋繇警惕地看着他，男人薄唇微动，露出一个堪称凉薄的笑意，这本不该出现在太平王的脸上，他道：“因为我也不是真正的太平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平王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也不是。” 宋繇动了动嘴，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最开始的时空转换已经足够令人震惊，没想到他严守秘密这么久，还能被人一眼看穿。他怎么都冷静不下来，头脑迅速思考着，然而越是情绪，却越想不明白，太平王是如何知道的，他此时这么做，又有何目的？ 太平王却没有理会宋繇的反应，他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挑着重点对宋繇摊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应该是来自同一个时代，也省去了许多麻烦，我相信你能听得懂。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大概是因为比较倒霉，被系统选定了，需要完成一定的任务才可以离开。你身上没有系统，我的系统告诉我，你之所以会穿越，一是因果未了，二则是你体质特殊。你想回去吗？” 有很多东西宋繇没有听说过，但是却好像冥冥之中可以理解太平王话里的含义。听到他最后的问话之后，宋繇点了点头。 “我有办法能帮你稳定下来，只是你需要帮我一个忙。” 宋繇问道：“什么忙？” “嫁给我，”太平王露出一抹笑意，“然后帮我管教宫九那个小崽子。” “为何要嫁给你？他是你的儿子，你自己来做岂不是更加方便？”宋繇问道。 太平王说：“因为我要离开这里了，但是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想拿这一部分因果来跟你做个交易，等你做好这件事，你就能获得稳定穿越的能力。每个世界的外来者数量是有限的，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能遇到你。等你嫁给我之后，我便离开这里，再也不会与你有交集，你大可不必担心。” 在古代世界呆久了，就算是对着同乡一时也难改回来文绉绉的语句。 宋繇问道：“数量有限……？最多可以几人？” “不知道。那要看他们做出的动作如何，是否会影响到因果。”太平王说，“这个世界算上你，已经有三个穿越者，难免会有意外，我想离开这里，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 “你、我，顾惜朝……？”他隐去了楚留香的名字。 太平王：“靠，怎么这么多？！顾惜朝又是哪里来的？这么算的话岂不是有四个人？” “另一个是谁？”宋繇好奇道。 “这个你不用管，你知道顾惜朝在哪里对不对？” 宋繇颔首：“嗯。” “那就行。等你调丨教完宫九，顺便拿走将他送走的能力就可以了。” 听太平王这么说，宋繇觉得有点对不起楚留香。他不知道自己怀了什么心思，没有讲出楚留香的名字，不过既然他现在昏迷不醒，想来不会扰乱这个世界的轨迹。而且楚留香能跟他一起过来，未尝不能跟他一起离开。 宋繇问道：“你说我需要跟你成亲，还要做什么？” 太平王说：“教育宫九。” 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下句话，宋繇懵了一下，“……没了？” “没了。” 那这个任务还真是简单得很。 宋繇又问:“我嫁给你，那王妃怎么办？你离开之后，原本的太平王会不会回来？” 第62页 “王妃是真的去了。”太平王叹了口气，“是宫九做的。他……以为前王妃是被我与王妃所杀，一直记恨着我们。太平王也不会回来，我离开之后，就真的没有太平王这个人了，你大可放心。你虽是女孩子，却不是这个世界的，当一阵子寡妇，不会介意吧” 看来这个太平王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不过……宋繇眨眨眼，问道：“现代？” “诶？你不是从现代来的吗？” 宋繇抿了抿嘴，“我应当是自元朝而来。” “好像有哪里不对？管他呢，”太平王洒脱道，“反正你虽然获得了穿越能力，却只能穿梭在自己去过的世界，其他地方的通道全部封闭，不会让你莫名其妙去陌生地方的。” 看来太平王也不知道他去过楚留香那里，一心以为只要离开这边，就能回到来的地方。 不过这样也好。 宋繇又问：“方才你道我体质特殊，是什么意思？” “一般的人欠下因果，都是老老实实呆在命定的轨迹，该享福享福，该受罪受罪。但是你不一样，你的身体是独一无二的，当经历某种震动，恰巧与你所在磁场震动相同时，你便能从时空缝隙中脱离，去往其他世界。唉，说不明白。你一个元朝人，应该也听不懂。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有了系统的帮助，你就能控制自己离开，这个问题不会继续困扰你。” 太平王讲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的虚空，宋繇猜应当是那所谓的系统在前面给他了字样提示。 不过他虽是元朝人，却好像真的能明白太平王话中表达的含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宋繇对他笑了一下，“我名宋瑶。不知王爷如何称呼？” 太平王摆摆手，“私底下就别叫我王爷了，喊我朱煜吧。” 两个人都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却仿佛达成默契一般，理解了对方的用意。 反正，以后也不会再相遇。 宋繇答应嫁给朱煜后不久，府里便张灯结彩，开始准备婚事。 他虽然与宫九兄妹相称，但若要按照辈分，与王爷与前王妃才是一辈。宋繇名义上的父亲跟前王妃父亲是兄弟，在王妃嫁过来之前，他也是喊她姐姐的。这件婚事又是皇帝赐婚，执掌天下兵马的太平王本就不适合再娶权贵之女，孤苦无依的玉屏郡主与他婚配实在合适不过，旁人就算有异议，也不敢明着说。 就连宫九那个孩子，也随着年纪渐长，懂得了隐瞒自己的心思。 婚礼定在了下个月初八，宋繇换上了华丽的衣服，跟朱煜面对面讨论着请柬的事。 朱煜对他向来宽容，他们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宋繇时常看着这位年轻的亲王对着自己发呆，偶尔还会奇怪地笑几声，喃喃一句：“小萝莉真好。” 这个词，他曾在陆小凤他爹嘴里听到过。 宋繇问道：“不久前，我结识了一位年纪稍长些的朋友，他名叫陆楠，可否与他请柬，邀请他过来？” 太平王微不可查地僵硬一下，他立刻放松了身上的肌肉，看起来若无其事，“不必了。那是你用魔教圣女身份结识的朋友，此时跟我成亲的人是玉屏郡主，最好不要与魔教有太多牵扯。” 宋繇点头，魔教确实是个问题，但比起这个，他更想问与陆楠的事。宋繇问道：“你之前说的，外来者，就是陆楠吧？” 太平王叹了口气，苦笑道，“果然，以你的聪明才智，瞒不过去的。” “那需不需要我将陆楠送走？”宋繇问道，他顿了一下，“怎么觉得陆楠这个名字，好像在其他地方听过呢？” 太平王说，“他的事情你不要管。他有系统钳制，自有分寸。” “这样啊。” 宋繇应下，拿起桌上的红色请柬，沾了墨水，最后只在上面写了西门吹雪一个人的名字。 第47章 婚礼 自己的父亲要成亲，作为儿子，不能不赶回来。 宫九不是很在意太平王到底娶了谁，无论是哪个女人，都不会是他的母亲，也幸好不是他的母亲。他神经兮兮地想着，太平王那样花心薄幸的男人，配不上母亲那般温柔善良的女子。 然而当他来到府上之后，才意识到，要嫁给他父亲的人，就是不久前还对他喊“朱睿哥哥”的那个讨厌丫头！ 如今他得反过来叫那丫头一声娘！ 前王妃没有这个待遇，换了现在这位，自然也没有。能在太平王面前恭恭敬敬地装一下，宫九心里就很膈应了，更别提改口。这个世上，当得起他喊娘的女人，只有那么一个。她走了，宫九也没了顾忌。 就像是没人管的孩子，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愿脱离。他以痛苦来麻痹自己，当悲伤逝去之后，又去寻找更深刻的痛苦。宫九自虐般地享受着，直到这一切与他融为一体，不可分离。 前王妃去世的消息没有激起一点火花，就像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人似的，太平王府中一片欢乐氛围，就算已经入夜，依然光亮充足。红色的灯笼挂在门口，宫九骑着马回来，看到已经装饰好的家里，露出一个冷笑。 “世子回来了！王爷跟王妃白日里还惦记着您呢，婚礼之事重大非常，他们二人忙的不可开交，这才刚刚睡下。您一路奔波也该累了，不妨稍作休息，好好睡上一觉？”管家过来牵好了宫九的马，提醒道。 第63页 宫九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王爷和王妃此时不方便见他。年轻世子并未变成出多大不满，他礼貌地应下，“有劳，如此本世子便先回房休息了。” 呵，这一幕不与几年之前，杨氏嫁到府里来时一模一样？ 生母在世时，那个虚伪的男人与她多么恩爱，却能毫不留情地将她杀死，娶下别的女人。如今杨氏才死了多久？ 宫九想，自己大概是随太平王的性格多一些，否则也不会如此心冷。 另一边，宋繇在和朱煜商量着该怎么教育宫九。 据太平王说，宫九有个师父叫做吴明，是他生母留下来的高手，武功堪比西门吹雪木道人。原本王妃是想要他保护宫九，没想到这人心思不正，反而把孩子教坏了。他们在海外小岛上面囤积了大量的人力财力，甚至还要练兵谋反。 这对执掌天下兵马的元帅来说，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朱煜没把宫九的事情当做威胁，但是宫九的行为让他很生气。 “我没想到这孩子对他母亲的感情会这么深厚，他变成这个样子，吴明逃不了干系，我同样也有责任。只是现在宫九已经十四岁，就算再怎么教育，他的本性也难以更改。我不求你能让他变好，只要拆穿他的计谋，将无名岛上的势力捣毁就行了。如果这件事情你觉得做起来吃力，你可以去找陆小凤帮忙，他一定不会不管。”朱煜将所有的事情详细跟宋繇分析了一遍，就跟交代后事似的。 宋繇点头，一一记在心里。 “两年前西门吹雪来到王府，你曾问过他认不认识陆小凤，陆小凤是很重要的人吗？” 太平王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堪称温暖的笑，这个笑容里包含了许多宋繇看不懂的情绪。这样的太平王看起来不像是个年轻人，更像是温和包容的——宋繇想了个比较恰当的词——老母亲？ 不，这个词一点都不恰当。 朱煜说：“陆小凤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是天之骄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他展开，他也是个很好的孩子，如果可以，你能否帮忙照看一下他？” “我不太合适吧？”宋繇苦笑了一下，“嫁给你，宫九可以说是我的儿子，但是陆小凤不是有父亲吗？陆楠身为一个外来者，总不会让他儿子吃亏。” 朱煜道：“陆楠呆不了多久的，陆小凤十七岁就没有父亲了。” “你似乎知道很多。”宋繇说。 朱煜只是微笑。 宋繇应了下来：“我答应你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朱煜：“多谢。” …… 婚礼那天很热闹，期间西门吹雪又外出杀了一个人，在江湖上的名气越来越大。他的到来在一群王孙贵族中显得十分突兀，西门吹雪并不在意这个，其实宋繇成亲与否与他的关系不大，只是成了亲，是不是不能随意见外男？那他们的比试又该怎么办？ 这西门吹雪来到王府之后才想到的。 他是带着楚留香一起来的，楚留香依然没有醒过来，仿佛睡着了一般，被宋繇安置到了厢房之中。宋繇表达了对西门吹雪的谢意，并嘱咐他，不要跟太平王说楚留香的事。 西门吹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道：“他真的是你的情郎？” ……两年了您还记得呢？ 宋繇懵了一下，点了点头。 西门吹雪道：“既然对他有情，为何要嫁给别人？” 宋繇抿了抿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西门吹雪有心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他只道：“你的天资很好，嫁入王府不要懈怠。” “你还会与我比剑吗？”宋繇问道。 “只要太平王不介意。” 宋繇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眼中的光芒比阳光还要温暖，“这个不用担心，王爷不会管的。” 婚礼很隆重，也很仓促。 大概是二人之间并没有多少情义，太平王虽然温柔，处处照顾着自己的小妻子，宋繇依然能感觉到二人间的疏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幸好他不是真正的女孩子，没有对这场婚礼抱有太多期待。 在座的各位，期待着婚礼举行的，应该只有朱煜一个人。而他期待的不是这场仪式，而是将仪式之后的离开。 角落中的宫九穿着华贵的服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着酒。他的目光就像野狼，充满了残忍与嗜血。没有人过去打扰他，作为太平王世子，他不是婚礼的主角，也因为“体弱多病”不常出现，贵族子弟里没有与他亲近的人。那些过来凑近乎的都被打发走了。 宋繇跟他视线对上，故作胆怯地后退一小步，扯了扯旁边的太平王，朝着宫九努努嘴，小声道：“他记恨上我了。” 朱煜严肃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看他乖巧收回了目光，低头对宋繇道：“我走之后你要小心些。睿儿功夫与你旗鼓相当，他身后的吴明也不容小觑。” “我知道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太平王觉得越早越好，但是他又不能不考虑宋繇的处境。 刚结婚丈夫就去世了……在这个朝代会被人说克夫的。 宋繇的身份是已故将军宋祁的女儿，宋府全家就他一个活口，太平王府里，两个王妃相继去世，解惑之后王爷也跟着去了……可是再一想，就算间隔十来年，该有这种传闻也是会有的。 第64页 朱煜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宋繇，宋繇表示不在意这个。 “早晚我都要离开的，既然这样，在这边当个寡妇，经历些流言蜚语，又有什么要紧的？” 朱煜十分感动，他愧疚道：“你穿越之前，也是如今这个年纪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太抱歉了。” “跟我现在倒是差不多，不是最开始的孩子模样。怎么，王爷想要补偿我？”宋繇脸上带了妆容，看起来面若桃花，眼角的泪痣让他看上去有些可怜，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意。 然而宋繇一点都不咄咄逼人，他温柔极了，讲话的声音也轻轻柔柔，像是春风般在心尖儿上拂过。 “那也是个孩子。”不知穿越了几个世界的太平王说道，“我是想补偿你，但是我说了不算。能给你的，只有最初承诺的那些。” “有些失望啊。”宋繇淡淡道。 两人行过礼，宋繇便被送进了房间里，只余太平王一人在外面应酬。 宋繇跟朱煜规矩没有那么多，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之后，下人们也都被遣散，宋繇将身上头上的装饰拆了下来，换了身轻便的衣服。 门忽然被敲了敲，宋繇坐在凳子上，拿起茶壶来为自己倒了一杯，随口问道:“门外何人？” 没有收到邀请，外面的人依然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一身黑衣，样貌英俊，是熟悉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宋繇放下杯子，紧张地看着他。 玉罗刹背着手，淡淡道：“本座的女儿大喜之日，本座怎么就不能过来？” 宋繇：“我现在是玉屏郡主，不是魔教圣女，教主大可不必担心。” “呵，玉屏郡主？本座还真没想到，你一个男人，你竟然会嫁人。”玉罗刹戏谑道，“你说，如果太平王知道你是男人，会是什么反应？” “你想做什么？” “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何必如此紧张？本座还以为，你既然做了这种事，就应该有承受本座怒火的准备。看样子，你丝毫没有将本座放在眼里啊。”他靠近了宋繇，伸出手来抚摸上他的脸，冰冷的手指像是一条光滑的蛇，慢慢停在了他的脖颈。 宋繇不敢乱动，他冷静地看着玉罗刹。 玉罗刹手上微微用力，疼痛感自软骨处传来，呼吸变得困难。 “不怕了？”宋繇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没有变过，玉罗刹自觉无趣，放缓了力道。 “怕。”宋繇咳嗽了一声，眼角咳出了一点点泪水，沙哑着喉咙道：“在你面前，怕也没用，倒不如死的体面些，给自己留点尊严。” 玉罗刹嗤笑一声，“你倒是了解本座。给本座记着，这次饶你一命，圣女始终是我罗刹教的人，不要指望朝廷能帮得了你。” 玉罗刹如同鬼魅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走后不久，朱煜便过来了。 太平王看着宋繇脖子上的掐痕，担忧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繇苦笑一声，“看来只要用过一日魔教圣女的身份，便摆脱不掉了。王爷，你不会跟我圆房的，对不对？” 太平王奇怪道：“当然不会，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怕我假戏真做？” 宋繇沉默着摇了摇头。 第48章 苏醒 玉罗刹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来凑热闹的，一直到婚礼结束都再没有出现。 太平王换好衣服，从柜子里面抱出提前准备好的被褥，放在地上铺好。他躺下之后，翘着二郎腿，仰视乖乖坐在床上的小娇妻。 朱煜道：“穿越这么久了，这还是我第二次结婚。” 宋繇好奇问道：“第一次是跟谁？” 朱煜：“前王妃。” 宋繇：“……”对哦。 “你和前王妃也是交易吗？还是说，她根本不知情？” “她不知道。她跟我们不一样，很多事情，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最好也记住这一点，这个时代的人没有那么友好，对于异类他们总会想办法排挤。唉，我说这些做什么？你生在元朝，应该比我更清楚。”朱煜柔和了神色，在烛光下他的轮廓也变得没有那么明朗，透出一种温柔的秀美。 宋繇看着他，想起了楚留香。 他当时还不知道自己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在确定之后，就已经将自己的来历透露出去了。楚留香虽然花心，却也是个好人。他没有那么多坏心思，否则宋繇不会过得那么安稳。 这算是楚留香对他的恩情吗？ 宋繇很纠结要不要将楚留香的来历告诉朱煜，直接告诉他，如果说了，会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只要一动了这个念头，便会无端生出恐惧感。难道这就是朱煜讲的因果？ 两个人相顾无言，想着各自的心事。 外面慢慢安静下来，朱煜起身熄灭了蜡烛，只余下一支燃烧着，勉强能视物。他对宋繇笑道：“你打算一直这么坐着？” “啊？”宋繇回过神来，脸颊微红，“没有，只是还不太困。” “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进宫请安。太后虽然只是太平王的嫂嫂，但皇帝不能不见，不带你过去倒显得礼数不周了。” 宋繇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请安之后，随时可以。”他得健健康康地在众人面前露个面，谋杀亲夫的嫌疑才不会落到宋繇身上。太平王像是想拿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对宋繇问道：“我死了以后，你会哭吧？” 第65页 宋繇温柔道：“王爷洪福齐天，哪儿那么容易去了？若是王爷真有什么不测……小女就在收拾完世子之后，带着太平王府的家产改嫁。” 太平王摇头笑道：“还真是个没良心的。” 他心里却是清楚，宋繇不会在这里呆太久，权贵钱财对他来讲不重要，不过是一时玩笑话而已。 不过只要一想到葬礼上，能有个人为自己流泪，哪怕是假装的，也会有淡淡的欣慰。 忙碌之下时间过得很快，宋繇进宫拜见了太后与皇帝，随他们用过午膳之后才回来。宫九还没有离开，他的存在感很低，婚礼结束之后，他过来给宋繇请安，两人才见了面。 “王妃。”宫九对宋繇行了礼，叹口气道：“果真是世事无常，没想到一年多时间没有见面，原本的妹妹却嫁给了父亲。” 宋繇心道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 他温柔笑道：“是啊，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嫁给王爷。” “哦？”宫九挑眉，似乎很感兴趣。 他想不通为什么宋繇会嫁给太平王，也想不通一年多时间里，她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 难不成是别人假冒的？ 太平王有什么阴谋？ “睿儿过来了。”太平王从里屋中出来，面对宫九时说不上严肃，但也没有温和多少。他或许已经对这个儿子完全失望，又或许是因为很快就离开了，懒得再跟他演戏。 宫九察觉到太平王的异常，他看了太平王一眼，压下满心疑惑，乖顺道：“父王。” “嗯。许久没见你了，在跟王妃聊什么？王妃年纪虽小，却也是你的长辈，不能失了礼数。”朱煜道。 “这些道理儿子还是懂的。”宫九说，“方才只是跟王妃闲聊罢了，若是有什么地方惹得王妃不快，还请您责罚。” “我还没有那么小气。”宋繇笑道。 三个人又聊了几句，宋繇找机会从屋里溜出来，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子。 太平王嘴上说宫九有多不好，心里未必舍得，过了今天，他们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了。 …… 婚后不久，太平王便领兵前往关外。 虽是太平盛世，周边小国却也蠢蠢欲动，每年开春都在边疆地区滋扰生事。太平王本不该负责这样的小事，那边却不知怎么搞得，出了人命。名义上的外交政策依然作数，暗地里却有不少土匪流窜作案。太平王统领天下兵马，也知道许久没有战争，将士们手中的刀会变钝，亲自带领着一支军队去了那边。 太平王走后，宫九也离了府。王府只有宋繇一个主人。 临走之前，朱煜将承诺给宋繇的东西给了他，看来是不打算回来了。 拿到这个能力，身体上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心境上，好像忽然懂了很多，也对自己的身体更加了解。 宋繇闭上眼睛，他已经不再对这个世界这样陌生，那是一种将所有的事物掌控在手中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一直以来，埋藏在内心的背井离乡的恐惧也被驱散，宋繇知道，只要自己想，完全可以离开这里，也能自在地回到原本的世界。 带着楚留香一起。 太平王走后不久，楚留香醒来了。 似乎与朱煜提到的，每个世界存在穿越者的数量限制有关系。 太平王大概离开这个世界了吧，以后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只有一知半解的楚留香能一起讨论了。可能楚留香知道的还没有他多。 楚留香一醒来就有人通知了宋繇，他们在厢房中，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关好门之后开始交谈。 宋繇大致对楚留香讲了他们的处境。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洒脱笑道：“所以我们来到了百年之后？这个江湖仍旧有我的故事？听起来还不赖。” “这也意味着你不能用‘楚留香’这个名字行走江湖，太平王说过，一切都有因果，你不该存在在这里。”宋繇想的很多，也顾虑很多。 “若真是这样，单是一个名字又能说明什么？这世间难道就没有叫楚留香的人吗？我就是我，瑶瑶何必想那么多？” 他昏迷了快两年，时间在他身上就像停止了一般，再次醒来之后行动如常，一身武功也没有滞塞。坠崖之前的伤已经养好，面色红润，嘴边的笑容足以令任何一个女人动心。 “这倒也是。”宋繇说，“你难道不怕吗？我们来到了百年之后，你的那些朋友们，还有跟你一起的三个姑娘，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楚留香又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就算再惶恐又能如何？不妨冷静一些，或许时候到了，便能回去。瑶瑶，你说我昏迷了一年多，这一年多里，你似乎更加……年轻了？” “大概是你的错觉。”宋繇低下头，他咬了咬嘴唇，“你不问我为何扮作男人？” 楚留香包容地看着他，“我相信你自有你的难处。” 宋繇十分动容。 下人们走近，二人停止交谈，然后听到有人敲了敲门，道：“王妃，该用膳了。” 楚留香十分震惊，他这才发现宋繇与平日里的不同。无论是发型还是衣着，都变成了已婚妇人的模样，本来还以为是这个朝代与那时不同，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得知南宫灵喜欢宋繇之后，他确实有与宋繇保持距离的念头，楚留香对自己的魅力还是了解一些的。 第66页 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宋繇绝不会与南宫灵在一起，宋繇被无花追杀时，楚留香亲眼看着他坠入悬崖，后来得知人没有死，情况紧急之下他没能想太多。此时悠悠转醒，对着宋繇美丽的面容，楚留香的那点小心思又冒出了头。 他才刚起了暧昧的心思，却被泼了一盆冷水，如坠冰窟。 楚留香动了动嘴，声音比刚苏醒时还要干哑，“……你嫁人了？” 宋繇点了点头。 “你一个女孩子，又带着形如废人的我，在陌生的地方，确实不容易。”楚留香苦笑，其中的苦涩只有他自己清楚，口中的话依然温柔，处处透露着关心：“你的夫家同意我在这里住了近两年？你对外称我们是什么关系？” “起初对外称你是我的贴身仆人。”宋繇道。 “起初？” “没错。”宋繇一本正经，“现在，你大概是我的嫁妆。” 楚留香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了，他疑惑地看着宋繇：“嫁妆？” “跟我一起嫁入王府，不是嫁妆是什么？” 楚留香紧张了起来，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语气也慢了下来，听上去每个字都是自喉咙中挤出来的：“我也嫁进来了？那个王爷……有断袖之好？” 宋繇忍不住笑了，“逗你呢。我嫁进来还不到三日，王爷一直有事要处理，现在带兵前往边关，整个府上只有我一个主人，谁能对你做什么？” “瑶瑶……”楚留香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嗯？”宋繇眉目温和，“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我也不喜欢。王爷不会管我太多，等将府上交代好，我们便一同去游历江湖好不好？” “可……”你已经嫁人了。看着宋繇认真的眉眼，楚留香终是没有讲出拒绝的话，他叹了口气，“你对府上比我要熟悉，只要你的夫君同意，自然是可以的。” 只是，他们两个不能像以前那样相处了。 第49章 出城 宫九可以熟练地离开不被发现，宋繇当然也可以。 他找来杏儿，扮作自己的样子，带着楚留香出了城。 楚留香观察着周围陌生的景物，道：“似乎与百年之前并无不同。” 他嘴角带着笑，像是郊游一般神情悠然，半点没有焦急之色。宋繇佩服他的心境，易地而处，自己是做不到这样冷静的。 “确实。这里的江湖规矩与你那时候差不多，都是太平盛世，只有一些小麻烦偶尔会冒出来。”宋繇道。 “瑶瑶一直闷闷不乐，莫非是被小麻烦招惹上了？”楚留香总是很体贴，照顾到他人情绪。初醒来时的震惊茫然已经褪去，即使在陌生的地方，他依然是那个肆意洒脱的香帅楚留香。 宋繇轻轻摇头，他叹了口气，“不是小麻烦，是个大丨麻烦，而且是很难解决的大丨麻烦。” “你这样说，我便更加好奇了。” 宋繇道：“西域中有一处势力，中原人称之为魔教。魔教名为罗刹教，以教主玉罗刹为名，是个极其神秘的教派。江湖上很少有人见过教主的真面目，他也鲜少在中原出现。” “听起来确实很神秘。”楚留香道。 “但是这个人，现在盯上我了。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楚留香摸摸鼻子，思索道：“以你的性格，不会自己去招惹他，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你在西域与他发生过冲突？” 宋繇摇头，“我跟他儿子当了一阵子朋友，后来被这人带到罗刹教去，安排了新的身份认作圣女。我至今没能想明白，他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与王爷成亲，用的不是玉罗刹安排的假身份，他却依然寻了过来。” “这样的人大都有很强的控制欲，你这么做，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楚留香道，“他找到你说了什么？” “你说的不错。他很生气，他说，我应当有承受他怒火的准备。” 楚留香道：“你当时一定受了些伤。” 宋繇摸摸脖子，苦笑，“不错，如果不是太平王来得及时，他就把我掐死了。” 楚留香安慰了他几句，又问道：“你说他的儿子……？” 宋繇说：“他儿子剑术和医术都很好，你昏迷的时候，我曾拜托他帮你诊治过，可是没有什么效果。婚礼时也是他将你带过来的。” “他与他的父亲不像是同一类人。”楚留香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招惹到这样的人，最安全的法子就是好好呆在王府中，派人保护着。然而就宋繇方才所言，婚礼之时太平王府不可能守备懈怠，宋繇的功夫如何楚留香大概了解，那位玉教主的武功恐怕在这世上处于顶尖。既然离开了王府，听宋繇话里的意思，是去找玉罗刹的儿子？ “我们去找陆小凤。”宋繇对他笑道，“或许是被香帅的从容感染，我心里到没有那么不安了。有你在身边，我对他应当还有些用处，玉罗刹就算来了，也下不了死手。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太平王的儿子带回来，教育好。” 楚留香：“……”太平王的儿子不就是瑶瑶的儿子？ 宋繇像是没发现潇洒从容的盗帅此刻郁闷得很，他道：“你昏迷了这么久，身上的郁金花香早已散去。可有什么大碍？” “不要紧。我鼻子不好使，弄了郁金花香不过是防着身上沾了其他味道，自己又闻不出来。”楚留香摸摸鼻子，笑道，“再寻些花露熏一下便好。” 第67页 宋繇说：“我还以为，是香帅天生自带的……体香呢……” 楚留香不知道他是男人，只觉得一位身材娇小的貌美姑娘，轻轻开口讲出这样私密的话，她似乎很不好意思，微微垂头，脸颊上面晕开一点点红，这幅样子比花儿更要娇嫩。 尤其这个姑娘，是他很有好感的姑娘。 而她，已经嫁做人妇。 楚留香的笑容里掺杂了些别的意味，他的目光慢慢变得坚定，“瑶瑶，我始终觉得，你我走的如此之近不太妥善。” 宋繇抬头，静静看着他。 “不如早些将玉罗刹的事情解决，等你安全之后，便回去吧。”楚留香花心滥情，他有好感的姑娘很多，喜欢他的姑娘更是数不胜数，但是他却不能与每一个姑娘都在一起，风流不羁是真，正直稳重也是真。这是他的底线。 宋繇闻言，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难过。他似乎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道：“我知道你是浪子，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太久，也不会带着一个已婚的妇人去浪迹江湖，可我若要说，我有办法回去呢？太平王的和离书已经留下，只要将宫九的事情解决，我虽是可以带你回到原本的江湖。就算是这样，你也要与我划清界限吗？” 回去！ 初见宋繇时，他就是从其他地方穿越而来，楚留香见识过这份绝望，如今轮到自己，也只能将心态放平，既来之则安之。他已抱有最坏的打算，从未想过，能轻易回去。 这等仙人手段，岂是寻常人可以操纵？ 他担忧地看着宋繇，“你为何会忽然有了如此能力？我醒来之后见你，年纪似乎变小，可是与这个有关？” 这样的担心来的似乎不是时候，他此刻不应该问，此事是真是假，为什么不早些说？可宋繇听着他对自己的关心，心中熨帖极了，连逗弄他的心思都少了些。 宋繇道：“是太平王，你大可放心。他不是寻常人，也是他先发现了我的身份，这才把能力交给我，算是对我的补偿。”他直觉自己与楚留香的情况不一样。 宋繇可能是个现代人，而楚留香却不是。 他没有把这一点讲出来，楚留香自然不知道，太平王从头到尾都不清楚还有一个人来到了这个时代。 楚留香肯定是想回去的，但就在前面刚说了要与人家女孩子划清界限，再反悔好像不太好。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避重就轻道：“照你这么说，你与太平王确实没什么？” 宋繇点了点头，“香帅可还要与我分开？” “你都这样说了，我若还坚持之前的说法，岂不是天下第一的傻子？”楚留香道，“瑶瑶，我并非不讲理的人，若是知道你与太平王并非寻常夫妻关系，也不会狠下心来，讲出那样惹你伤心的话。” “你的意思是我不对咯？”宋繇瞪了他一眼。 “不敢不敢。自然是我的错，我太过自以为是，只想着这样不会影响你的名声。” “花言巧语。”宋繇道。 花言巧语的楚留香最明白，跟女孩子理论是讲不清楚的，他又摸了摸鼻子，询问太平王的事。 “太平王是何许人，为何能有这样大的权利？” “他自称身上带有‘系统’，虽不知‘系统’究竟是什么东西，大概能猜到，他便是天选之人。他自称从异世而来，需要在这里将宫九教好。但是他好像没了耐心，急着要离开，便与我商议，让我来替他完成任务。” “……” “……” 两个人讲了一路，从京城来到江南，期间没有冷过场，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一年多时间的空白在短短几天中填补起来，宋繇觉得自己找回了与楚留香做朋友时的感觉。愉快的氛围下，那点若有若无的暧昧便不值一提了。 “你说陆小凤最近在游历江湖，又怎么能确定他在江南？”楚留香也是浪子，一个人要想找他，除非做下特殊的记号，否则就只能靠运气。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去往哪里。 “你不是有艘大船吗？陆小凤虽然没有船，但是他有父亲和朋友，他们都是在江南。只要来到这里，就算见不到陆小凤本人，找他的朋友还是可以的。”宋繇道。 “原来如此。” 宋繇带着楚留香来到陆楠府上，这里变化很大，如果不是宋繇记性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这破败萧条的地方就算宋府。 二人站在门前面面相觑。 等了一会儿，终于有行人经过，宋繇喊住他打听了一下。 “你说陆家父子啊？小凤出门游历去了，他走了之后，陆公子再没了拖累，随性而去，说不准在哪个美娇娘怀里享福呢。”讲话的应该是陆楠邻居，看表情跟他算不上亲近。提起陆楠来之后，语气有点酸，像是看不起陆楠的行为，却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成了家的，还带着孩子的男人，确实生活上会约束很多，鲜少有人过的像陆楠一样。 得知了陆楠下落之后，宋繇没有再问别的，跟人道过谢，转头看向楚留香，“他不一定会回来，我也没了其他办法，只能靠你浪子的直觉来猜一猜了。” 楚留香道：“他的父亲不在家中，他的朋友却未必不在。” 宋繇说：“可我不清楚陆小凤在江南有哪些朋友。” 楚留香指了指他的嘴，“可你方才都打听到他的父亲去了何处，为何不能打听一下他的朋友？” 第68页 “你说的是。”宋繇笑了一下，“是我糊涂了。” 他们找人问了一下，顺着描述便来到了离陆府不远处的百花楼。 这里住着的，正是陆小凤的朋友。 他叫花满楼，是个名声很好的人。 来到小楼前，宋繇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怎么了？”楚留香问他。 “我忽然想到，魔教圣女在江南应当也是有朋友的。他自称是花家人，江南的花家，似乎只有一个。” 楚留香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此刻是太平王妃，还是魔教圣女？” 宋繇摇头，“让朋友知道我的两个身份其实是同一人，不算是过分的事情吧？” 楚留香认真地看着他，“你可想好了？”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一直惦记着，不如早日解决，也好专心做其他事情。太平王曾说过，陆小凤是个运气很好的人，而且他还很仗义，一定不会不帮我。” “这个……怎么听着像是在说我？” 宋繇冲他眨眨眼，俏皮道：“从某种程度上说，你们确实很像，只除了一点，有着天壤之别。” “哪一点”楚留香好奇道。 “你比他年纪大！”宋繇大笑，往后跳了两步，朝着花满楼的小楼跑去。 楚留香没有生气的意思，他无奈地摇摇头，对宋繇朗声道：“那瑶瑶姑娘可是嫌我老？” “不嫌不嫌，男人嘛，成熟一点才好！虽然你已到而立之年，比我大了足有十几岁，毕竟我们是朋友，我不会跟你计较这个的！”宋繇停下步子，转头看着他笑嘻嘻道。 楚留香依然微笑，心中却多了些失落。 他本以为，瑶瑶也是对他有好感的。 只是朋友啊…… 一位年轻俊秀的公子从小楼中走出来，“两位既然到这小楼中来了，便是客人，不妨进来坐一坐？” 宋繇问他，“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友好吗？” 公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宋繇道：“你这样可不行，看到跟我来的这个男人没？他也是这样，搞得好多姑娘为他神伤，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 花满楼愣了一下，他现在年纪还小，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姑娘的意思是？” “要是不喜欢人家姑娘，就别做过分的事情，免得别人伤心。”他离着花满楼很近，低声细语地像是在说悄悄话，站在一旁的楚留香听力出众，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难免有些心虚。 他其实很想说，自己并不是有意而为。可谁又能保证，这份喜爱，这份热情能维持多久？ 从来都是认真的那方是输家。 楚留香有些明白，为什么宋繇对自己忽远忽近了。 她不过是太了解自己了。 花满楼知道，这位姑娘这番话另有所指，但他竟然觉得她讲的很对。 花满楼见过陆楠惹下的情债，也看到过为陆小凤痴迷的姑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不会去插手，但也不想因为自己，惹得旁人受伤。 宋繇还在继续对花满楼说着，他的话越讲越多，从楚留香身上转到了花满楼身上，“……你长得很好看，看起来教养也不错，气质十分出众，一看就是家境优渥，你再对别的女孩子温柔，人家难免就会多想。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性格，其他女孩子也能看出来，你是真正温柔的人。可你却不能保证，这样美好的你不会让人心动。到时候你肯定会心软，怕她受伤。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你很容易被人骗走的。” 花满楼有些愣神，听他讲完之后，哭笑不得地点头道，“姑娘说的不错。” 楚留香忍不住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无奈地喊了一声：“瑶瑶……” 宋繇看了他一眼，挑眉。 楚留香却没有继续讲，而是对花满楼道：“在下看这里有不少花草，且修剪得体，生长繁茂，想来阁下是爱花之人。” 花满楼微笑道：“花草亦是生命。” 楚留香道：“不知阁下这边可有郁金香？在下独爱郁金花香，能否买下几株？” 第50章 交谈 花满楼这里确实有郁金香，但是数量不多，不足以做成花露洒在身上。 楚留香本来也不是真的想跟他买花，他只是觉得，宋繇有点太活泼了。 尤其是对着另一个刚刚见面的男人。 即使那个男人年纪不大，二人的亲近也让楚留香觉得微微不快。 他仔细想了一下，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得到，所以嫉妒了吧。楚留香并没有纠结这一点点阴暗的心思，他从来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只是自从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之后，宋繇就给他带来了太多的事情，楚留香看似洒脱沉稳，到底与原本世界的他有些不一样了。 男人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好好调整状态。 花满楼的小楼是个清幽的好地方，在此处独处是一种享受。 如此，他也只能放任宋繇去亲近花满楼。 宋繇不知道楚留香在纠结什么，但他知道，楚留香的接受能力可能没自己这么好，不习惯也是应该的。在香帅提出独处之后，宋繇欣然同意，跟着花满楼一起到外面小坐，顺便谈一下陆小凤和花家的其他人。 “你是不是有很多哥哥？”宋繇面对花满楼时总是忍不住温和下来，花满楼实在太乖巧，他年纪又轻，看起来白白嫩嫩的，“我不是第一次来江南了，上次过来的时候，在城中酒楼吃饭，被一位花三童请了客，到现在都没有跟他说过谢谢。” 第69页 “若无意外，便是家兄。我上面有六位兄长，在家中排第七。宋姑娘也可喊我一声七童。”花满楼弯着嘴角，看向宋繇的目光清澈又涣散。 “这个名字跟你很般配，我要是也能有像你一样乖的弟弟就好了。”宋繇惋惜道，“你的眼睛……” 花满楼不知道他是在惋惜自己没有弟弟，还是指这双眼睛。 他已经听过太多类似的话语，除了眼睛之外，他一生顺遂，就连这样的缺陷也变得可以忽略不计，不会影响到他的性格。这不止是天性，还有强大的内心，才能在遭逢巨变之后保持本性。 对于这样的问话，花满楼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他轻轻眨眼，嘴角的弧度依然那么轻松，依旧愉快道：“我是个瞎子。” 宋繇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太多看法，他的好奇心已经被满足。年轻的姑娘点了点头，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弟弟，肯定舍不得你出门，非得天天当珍宝一样守着。”末了，他还轻轻地哼了一声，十足娇嗔。 花满楼微笑道：“幸好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否则现在还被当做三岁小孩子一样照顾着。” 宋繇闻言也松了口气，笑道：“这么一说确实是，还好我的兄长不喜欢我。” 他指的是宋青书，宋青书刚开始针对他，后来亲近些了，也不像寻常兄妹一般，到底存了些隔阂。 宋青书知道他们不是亲生的，宋繇的模样比身边任何一个女孩子都要出众，宋青书对他却没有对异性的喜欢。 他喜欢的是峨眉派周芷若。 见过了宋青书对周芷若的喜爱，宋繇很庆幸他不喜欢自己，要不然武当派得炸了锅。 花满楼不清楚宋繇的意思，只以为他在家里过的不算好，对旁人的家事不便多言，他依然微笑，没有再说其他。 宋繇道：“我找你来，不是为了你哥哥的事，而是想请你帮我找个人。” “你说的可是陆小凤”花满楼几乎是脱口而出，看起来有不少人来他这里找过陆小凤了。 “对。你可知陆小凤现在何处？” 花满楼收敛了嘴角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担忧。他眨眨眼，“莫非他又惹上了麻烦” 宋繇道：“我以为他会跟你提起过我。我们是朋友，当初他与西门吹雪相识，还是因为我。我来找陆小凤，并不是他遇到了麻烦，而是我有事情想让他帮忙。说起来，我跟陆楠才是真正的朋友，你跟陆小凤都只能算作我的晚辈。可惜陆楠一直不在，这件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陆小凤的朋友很多，并不是每一个都会对花满楼讲。 花满楼的性格很好，跟陆小凤比起来，却要孤独得多。他独自住在小楼里，已经是家中最大的让步，偶尔出去转转可以，却不能像陆小凤那样四海为家。即使他自己不在意，陆小凤也不想因为这个让他难过。 “我并没有联系陆小凤的方法，他想回来了，自然会回来的。如果这件事情不着急，不妨住在这里等一等。”花满楼道。 “那实在太过叨扰了，不如这样，我跟楚……楚留香去客栈住下，闲暇时候再来找你聊聊天？我还从未遇到过像你一样温柔的人。” “这样安排自然是可以的。”花满楼道，“那位楚留香，似乎也很温柔。” “不一样，那不一样。”宋繇说。 “嗯？”花满楼给他倒了杯茶，他的动作看起来跟常人没有区别。 宋繇接过茶杯，道了声谢，他小小抿了一口，“你应当才十四岁，而他已经三十岁了，我如何将他当弟弟看？” 花满楼轻轻笑了一声，“宋姑娘说的是。这样问似乎有些无礼，只是在下实在好奇，宋姑娘年岁几何？” “十八岁。你要是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再叫我宋姑娘了，不如喊我一声姐姐来听？”宋繇穿越之前十九岁，如今的样貌与看起来十六七，他取了个折中的数字，总觉得说十七岁有些不好意思。 “这……似乎不太好。”花满楼有些害羞。 “有什么不好的？按辈分，陆小凤不是要喊我一声姑母？你不想叫我姐姐，难不成想跟着他一样喊吗？” 花满楼知道陆小凤绝对不会这么叫。 可是他喊陆楠从来都是陆伯父，真要聚在一起，称呼起来会很尴尬。 “不如，我便直呼你姓名吧。” 宋繇撇撇嘴，“你信不信，我会费尽周折让你改口？” 花满楼微笑着摇摇头。 “我现在就去叫着楚留香离开，然后去花家找你三哥叙旧！” 花满楼的微笑变得僵硬，他不是活泼好动的性子，对着这样的宋繇也没法撒娇耍赖让他改主意，只好拙劣地转移一下话题，试图让他忘记自己说了什么。 “他叫楚留香，又想买郁金花，可是与百年前的盗帅有什么关系？” 宋繇刚才讲楚留香姓名的时候，脑子里就想清楚了，故而没有继续说阿楚这个假名，而是直接道出了真名，这也是楚留香的想法。“他为人正直却也十分多情，与盗帅楚留香倒是相像，恰巧对楚留香崇拜有加，再加上姓楚，便擅作主张改了名字。” “原来如此。”花满楼丝毫不怀疑，认真地点点头，信任的模样让宋繇有了点愧疚感。 他喜爱恶作剧，也时常会说谎或者讲一些误导性的话，但是从来不对老实人出手。 第70页 像之前遇到的南宫灵，宋繇不就拼命暗示自己对他没有意思？开始骗南宫灵也是在知道这人并不像表面那么单纯，是个假的老实人之后。 花满楼真的是个独特的人，宋繇想，以后不能对他开太过分的玩笑。这孩子会当真的。 楚留香从屋里出来，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小睡了一会儿，现在觉得舒服极了。你们方才在做什么？我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难不成是偷偷说我坏话？” “哪有说你，我们在聊的可是百年前的楚留香前辈。”宋繇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对他说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心道那也没有区别，碍于花满楼在，却不能说出来，只能由着宋繇打趣。 宋繇道：“正好你也醒了，陆小凤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们不如去客栈开两间房住几日，花满楼的小楼不大，住不下三个人的。” “可以。叨扰许久，实在过意不去。”楚留香对花满楼道。 花满楼：“不必在意，二位都是清雅随性之人，有你们相伴，算不得叨扰。” “那我们就走了！”宋繇对着花满楼笑嘻嘻地讲着，“等安置好了，立刻前往花府拜访。” 花满楼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茫然地看着前方，看起来有点弱气，如果不是他们才刚刚认识，宋繇都想过去揉揉他的脑袋。花满楼很快回过神来，无奈道：“你就这么执着……” “执着有时候不是坏事。”宋繇讲完，与他道了别，带着楚留香一起离开了小楼。 “你跟他说了什么”楚留香好奇道，“你欺负他了？” “怎么会？”宋繇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我不过是要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来做罢了，拜访花三童不是一直都在行程上？也就花满楼这样单纯的人，会觉得我像是要找他哥哥告状。” 他从来没有这么笑过，不是之前公式化的温柔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十分具有感染力的笑。 见到这样的宋繇，楚留香心里只有一个词： 小人得志便猖狂。 瑶瑶不是小人，就算真的是，这样明艳的样子足以让人宠着她，猖狂一辈子才好。 他们没有去往客栈，中途宋繇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带着楚留香拐了个弯，来到了他作为魔教圣女时住的府上。 这里很大，门没有锁，即使有一年多没有回来，里面依然干干净净。 推开门之后没有看到人。 宋繇带着楚留香进来，感慨道：“魔教真有钱，当初我在这里住了不到三天就走了。” 楚留香打量着四周：“会不会早已换了主人？” “不太像，找个人问问。” 迎面走来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宋繇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她叫什么。 待到女子走近之后，宋繇迟疑道：“可是榄菊姐姐？” 揽秋：“……” 第51章 拜访 揽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圣女才走了几日，便记不得奴婢姓名，可真是寡情啊。” 宋繇道：“是我错了……喊错了名字，还请姐姐见谅。” 揽秋叹息一声，“奴婢揽秋，拜见圣女。” 她原本跟着宋繇一起去了万梅山庄，被看守的圣女一直很规矩，没有多余的动作，万梅山庄也算是罗刹教名下的地盘，揽秋放松了警惕，亲自来到江南处理琐事，偶尔回去看他一眼，并未在宋繇跟前露过面。只是揽秋没想到，会是西门吹雪带他离开的山庄，而且离开之后直接在外面成了亲，再也没回来过。 一直到西门吹雪要去参加他的婚礼，揽秋才知道看守对象跑路了。 那时已经来不及，因为玉罗刹也知道了。为了这个她没少受过刑罚。 如今见了面，虽不知他回来的缘由，揽秋心里也清楚只要玉罗刹没有发话，主子永远都是主子。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吗？”宋繇问道，“我跟楚留香从京城过来找个朋友，就是上次来江南结识的那位，想在此处小住几日，不知方不方便？” “此处一直就是圣女的住所，圣女既然回来了，自然想住在哪儿就住在哪儿，并无不便之说。”揽秋道。 “那好，劳烦揽秋姐姐给我二人挑两间屋子。” “奴婢晓得。” 揽秋退下之后，宋繇领着楚留香逛了逛院子。这处比起陆府要大一些，但是与太平王府相比就差远了。后院带着一处小花园，花园的大小与花满楼开满鲜花的小院子差不多。 宋繇突发奇想，“不如在这里种一片郁金花田？” 楚留香受宠若惊，看向宋繇的目光愈发柔和：“瑶瑶可是为了我？” “若我说是呢？”楚留香看得出来，宋繇目光澄澈，半点没有杂乱的心思，完全把他当朋友对待。 明明对花满楼讲，要与异性保持距离，可自己却对异性这么温柔……楚留香叹了口气，面对宋繇时，他忽然有了一种逃不掉的宿命感。 只要二人在一起便会抑制不住地产生好感，可目前这样，他们两个根本不能分开。 这种感觉还不赖。比起胡铁花对女孩子追求的恐惧，楚留香可以说是乐在其中。 “那便先谢过宋姑娘了。不过就算有了花，楚某对花露的制作也是一知半解。”他带着一点期待，专注地看着宋繇。 宋繇不解：“香帅还想要我做什么？” 第71页 “没什么。”楚留香摸摸鼻子，微笑道：“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安顿下来之后，他们去集市上买下了花种，因为担心种不好，还特地买了几株幼苗，只需要移植到土壤中便可。二人凑合着将小花园打理好，已经是日暮西山时。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前往花家。 花家是搞地产生意的，名下房产众多，花府人丁兴旺，当然小不了。这么大的花家，更像是山庄园林，别有一番意境。 它叫做桃花堡。 宋繇和楚留香来到时，桃花堡大门大开，几个扫撒小厮在门口清理灰尘。 宋繇走上前去，美好的面容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他道：“这位小哥，敢问贵府三公子可在？” 小哥停下了手中动作，认真回道：“这个时辰三少爷应当是在家里的。姑娘可是要进去拜访？容小的先去通报一声。” “有劳小哥了。” 很快花三童就跟着小厮一起从府里出来了，见到是宋繇之后，脸上虽带着微笑，却隐隐有些茫然。 他对宋繇一点印象都没有。 宋繇当初用的不是这张脸。 “花三公子，看样子你是不记得我了。”宋繇道，虽没有责备之意，花三童也觉得尴尬。 “在下记性不大好，还请姑娘给提个醒……”他跟花满楼是亲兄弟，样貌上也多有相似。花三童的气质没有花满楼那样柔和纯粹，他的温柔是一种儒雅，还带着一点不明显的精明，比起花满楼来要更成熟一些。 “确实为难花公子了，咱们确实算不上熟悉，只是一年前，在云和酒楼见过一面而已。当时花公子主动前来与小女交下朋友，没想到只有小女一人放在心上。”宋繇故作黯然。 “这……姑娘还请进来讲话，既然是朋友，花某总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花三童引着二人，边走边说。 宋繇道：“因为小女当时脸上覆着易容，所以花公子认不出来吧。” “敢问小姐芳名？” “当时小女迫于无奈，告诉公子了个假名字，名叫玉瑶，实则唤做宋瑶。不知公子可有印象？” “原来是你！”花三童恍然大悟，“当时姑娘装扮与现在相去甚远，花某眼拙，对不住。” 宋繇轻轻叹了口气，“你也说相去甚远，认不出来自是应当，我没有怪罪公子的意思。” “姑娘此次来府上，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花三童问道。 宋繇答：“这倒不是。我与这位楚公子前来江南，是为了寻陆小凤，想来花公子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陆小凤不在，我们便只好去拜访了不远处的花七公子，得知你们是兄弟，觉得甚是有缘，便想着过来拜访一番，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原来如此。”花三童道，“你们去见过七童了？他最近可好？” “一切皆好。” 花三童直接带着两人来到了自己的院子，他住的地方也很大，有仆人殷勤照料着不会待客不周。 三人在院中坐下，楚留香从身上拿出他们提前买好的点心，花家不缺钱，他们不好意思空手而来，就带了点吃的。 花三童将东西收好，表达了谢意，吩咐下人将果盘茶水端来，向宋繇问自己最在意的问题：“姑娘为何，当时要用假的名字与面容？现在可方便说？” 他已经记起来了当时的见面，也想起了宋繇的身份。 从西域过来的魔教圣女。 这个身份实在太过敏感，它背后代表的势力神秘又庞大，且从未在中原出现过。如今圣女忽然现身，身上还带着数不清的秘密，让人不得不去想，魔教有什么阴谋。 那个教派的名声可不太好，虽未有什么事迹在江湖中流传，单是神秘这一点，就足以令人心生恐惧。 宋繇轻轻点了点头，“今时不同往日，当然可以说。” “我本就是中原人，在成为圣女之前从未去过西域，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被玉罗刹看中，打晕我带我去了西域，不顾反抗擅自将我立为圣女。他的儿子，少教主玉天宝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见我到来之后心生嫉妒，怕我会抢了他的位置，一直与我不和，更是……垂涎过我的容貌，想要……”他哽咽了一下，看起来楚楚可怜。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便将玉天宝打了一顿，他看起来伤的很重，从这之后玉罗刹才意识到，我与他儿子的矛盾，便遣我来了中原，好离少教主远远的。跟我一起过来的，还有他手下的许多人，正是那日你我相遇时，陪在我身边的人。” 花三童唏嘘道：“原来还有这样复杂的内情，宋姑娘受委屈了。” 楚留香从来没有听宋繇说起过在魔教的事，他知道宋繇这番话半真半假，却还是忍不住心疼。他从来没有见过玉罗刹，这个人在他心里也被宋繇丑化成了心思深沉，手段狠厉的角色，宋繇无辜受害者的形象深入人心。 楚留香问他，“你是如何逃脱的？” “我……他们虽然监视我，毕竟还算是伺候我的奴才。我去找朋友，他们不会阻止。” “你找的朋友是谁？”楚留香问道。 “西门吹雪。”宋繇直直的看向他，那是一种正视的目光，在这一刻，本注视的楚留香觉得他们两个人是完全平等的，而且心中只有彼此。宋繇道：“西门吹雪是我的朋友，而且你在他那里。去找他，最合适不过。” 第72页 楚留香先是怔然，然后从他堪比催眠般的眼神中醒过神来，接着又想起了宋繇讲过的，在西门吹雪那里住了一年多，后来直接嫁给了太平王，心中情绪复杂，非常难受。 “竟然是他。”花三童道，“没想到姑娘认识西门吹雪。这位少年剑客自一年前出现，至今仍未有过敌手。相传他为人冷厉，每年只出四次门，每一次出现都会杀死一个穷凶极恶的人。那些人多成名已久，西门吹雪少年之姿，前途不可限量。” 西门吹雪可是败在他手下过！ 花三童这样夸西门吹雪，让宋繇也有点沾沾自喜。 花三童又道：“那玉罗刹可还曾为难姑娘？” 宋繇看了眼楚留香，对着花三童轻轻摇头，道：“没有。有他在我身边，就算玉罗刹再出现，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任人宰割。” “倒是件好事。”花三童忽然就露出了暧昧的笑容，对着楚留香道：“宋姑娘这样的美人江湖中难得一见，我看你二人倒是投缘，可要把握好机会。” 楚留香刚想应下，宋繇就开了口，“花公子恐怕误会了。” “嗯？”花三童疑惑道。 楚留香知道他要说什么，原本的情绪褪下，眉头间染上了一丝苦涩。 “我已嫁为人妇，还请花公子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瑶瑶……” 宋繇趁着花三童没有注意，朝楚留香吐了吐舌头。看着她这样俏皮的模样，楚留香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第52章 应约 陆小凤比玉罗刹出现的要早。 作为一教之主，罗刹教又在上升阶段，他要处理的事务定然不少，就算宋繇是手中的棋子，也未必是多重要的一颗，他不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特地从西域跑过来一趟。 陆小凤回来之后，宋繇就收到了花满楼的邀请。他对着楚留香微微一笑，“可以去解决宫九的事了。” 两人向着花满楼的小楼走去，楚留香摸摸鼻子，道：“说起来，你还没有跟我说过宫九到底做了什么，我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以为太平王杀了他的亲生母亲，后来又因为王爷娶妻记恨在心，在身边仆人的教唆下囤积兵力准备谋反。”宋繇简略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捣毁他的势力。太平王原本的任务是把宫九教导好，但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这差不多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交给我之后也放低了标准。其实，我觉得宫九心性还行，是干大事的人，只要将真相告诉他，说不定能改邪归正？” 楚留香想起了无花……无花的心性又坏到了哪里去呢？这样的人往往都很执着很坚定，不会轻易改变。如果真的在误会解开就能放弃原本的目标，无花就不会自杀了。 对于宋繇天真的话语，楚留香只是笑笑，并没有给他泼冷水。 他们来到小楼时，陆小凤正在和花满楼喝酒。 宋繇跟陆小凤见面隔得时间不久，就是换了脸，不太好认。 宋繇朝他俩打招呼：“陆小凤，花满楼！” “宋姑娘。楚公子。”花满楼微笑道。 陆小凤皱了皱眉，“宋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 “放心，宋姑娘可不是你的那些红颜知己。”花满楼打趣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宋繇口中与自己很像的人，两个人在外表上并没有相似的地方，只是身上那股子风流潇洒的气质如出一辙，英俊的面孔还有无意间释放的温柔，都是惹女孩子喜欢的哪一种。 “陆小凤，你不记得我了吗？”宋繇微笑着，坐到了他的对面，对陆小凤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友楚留香，因为特别仰慕百年之前的盗帅，故而叫做此名，江湖中还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他小声神秘地说了一句：“听说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 “瑶瑶……”楚留香习惯了这种无奈的情绪，甚至还带着几分纵容。 宋繇确实擅长伪装，楚留香回忆起来他们两个的第一次相见，那时他竟然傻乎乎地认为宋繇是个被武当道士教到迂腐的冷漠道姑，如今看来，哪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楚留香到没有被欺骗的感觉，他只是觉得，瑶瑶与自己越来越亲近了。 “哦？”陆小凤好奇，“宋姑娘说的是真的吗？” 可不就是真的。 楚留香不是他的真名，知道他真实姓名的人，在这个百年之后的江湖不会存在。 楚留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跟着打趣自己：“我可没有那么凶残。百年前盗帅从未杀过人，在下既然以他为信仰，自然不会杀人。阁下可是陆小凤？先前听瑶瑶说起过你。” 宋繇道：“不错，他就是四条胡子的陆小凤。” “眉毛！是眉毛！哪里来的四条胡子！”陆小凤瞪着眼睛，叫道。 花满楼忍不住轻笑了几声，也得了陆小凤的抱怨，“花满楼连你都笑话我！” “宋姑娘说的，有什么不对吗？”花满楼对着陆小凤眨眼道，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泛着亮光。 陆小凤瞬间泄了气，“随便你们吧。我一个人，说不过你们三个。” 几个人插科打诨了一会儿才切入正题，陆小凤不是严肃的人，他平日里就嬉皮笑脸的，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被放在心上。就算知道宋繇一直在找自己，眼睛中也是满满的好奇，而不是忧虑。 第73页 “宋姑娘找我做什么？” “有件事情，非要你帮忙不可。”宋繇道。 “什么事？” “你可知道宫九？” 陆小凤：“完全不知道。” 宋繇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听说过宫九这个人，茫然地看了楚留香一眼，楚留香比他更搞不清楚状况，宋繇只要接着问道：“你可认得我？” 陆小凤：“完全不认识。” 宋繇“啪”地拍了下桌子：“你知道点啥！” 陆小凤委屈道：“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能知道？” “行吧。还说是朋友呢，你连我声音和体型都认不出来，明明不久之前刚见过面，你能抱西门吹雪的大腿还是因为我，过河拆桥！” “你是玉瑶？”陆小凤压根就没往那个方向想过，虽然楚留香叫宋繇时，确实是叫的他“瑶瑶”，“你怎么换了张脸？这是易容？”说着，他想要去摸宋繇的脸，被楚留香温柔地瞪了一眼，讪讪地收回了爪子。好奇心特别重的陆小凤向前趴了趴，凑近了观察道：“不像啊，这是真的脸吧？” “这就是我的脸，别看了。之前那张脸才是假的。”宋繇道。 陆小凤：“这么说，你是以魔教圣女的身份过来找我的？” “我的名气很大吗？”宋繇忍不住问道。他就在江南呆了三天，好像也没有主动提及过自己的身份，就只说了“玉瑶”这个名字，可是花三童和陆小凤都知道他是魔教圣女。 “大，非常大。你走了之后，你的部下依然在江南行事，现在这边有不少你的产业，你该不会不知道吧？”陆小凤道。 “我还真的不知道。”宋繇说，“离开江南之后，大多数时间我都是住在万梅山庄里，根本没有关注过这边的动作。” 陆小凤问：“所以你找我是为了什么？我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比不上你圣女的身份。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情需要让我来帮忙。” 宋繇思索着开口，他还是挺信任太平王的。可是现在的陆小凤只有十四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在江湖中也只有那一丁点名气，不像楚留香一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或许太平王指的是许多年以后的陆小凤，只是真要等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准宫九已经造反成功了。宋繇自己估计也被玉罗刹利用死了。 “你的朋友是不是很多？”他斟酌着开口。 “还行。” 宋繇呼了口气，“你大概不清楚，魔教圣女那张脸，还有‘玉瑶’这个名字，都不属于我。我的真实姓名就是宋瑶，是……曾经的玉屏郡主，现在的太平王妃。” “原来你有这么大来头！”陆小凤不是很畏惧权贵，在他看来，人就是平等的。他既然与宋繇交了朋友，那么无论这个朋友是什么身份，仍旧是自己的朋友。 宋繇点头，“嫁入王府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事。我儿子朱睿，他常年不在王府，府里那个其实是他的替身。他在江湖中有个不小的势力，化名宫九，自海外无名岛练兵囤财。” “他要造反。”宋繇道，“我打不过他。这个忙，你愿不愿帮我？”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你为什么不去找西门吹雪？你身边这位楚留香的功夫似乎也不错，怎么会轮得到我？” “有人告诉我，只有你能做到。”宋繇认真的看着他。 “大智大通说的？”己方阵容很强大，敌人又是宋繇的儿子，陆小凤并未觉得此事有多艰难。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散发出奇异的光彩，似乎很开心自己能有如此名气，也能被担以重任。 这是一种信任。 感觉还不错。 宋繇虽然不知道大智大通是谁，不过看陆小凤忽然就来了精神，也不想再让他反悔，顺着少年期待的眼神懵懂地点了点头。 “好！这件事我会帮你的！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去找你儿子还是打听他的势力？或是去找西门吹雪？” 宋繇想了想，在他给出的几种方法里挑出最稳妥的一项，“去找西门吹雪吧。西门吹雪那么有钱，手底下的人也不少，最容易探宫九的底了。” 陆小凤看向他的目光很奇怪，“你找西门吹雪，是因为他有钱？” “不然呢？”宋繇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找花满楼？他可是花家最受宠的小公子，难道比西门吹雪差”陆小凤用玩笑的语气说道，与西门吹雪相识之后，他一直被追着试剑，西门吹雪的剑术有多厉害，陆小凤心里一点谱都没有。在他看来，那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名气要比自己大得多，武功也厉害的多。费这么大劲找西门吹雪，竟然不是为了他的高超剑法，而是他的钱！ 姑娘你是不是有毛病！ 陆小凤话毕，宋繇恍然大悟，“对啊！”他看向花满楼，“花满楼，我竟把你给忘了！你可愿意帮忙？” 陆小凤：“……” 花满楼：“帮忙是可以……只是花家的家仆比不得万梅山庄，做不了如此，复杂的事。可要雇人前往？” 宋繇:“算了吧，还是找西门吹雪吧。” 陆小凤：“……”你认真的？！ 楚留香本以为宋繇心思缜密，头脑灵活，是个很可靠的人。如今看到他与这两个少年的互动，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 瑶瑶她的性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第74页 第53章 拥抱 人都是复杂的，几个词几个字概括出来的性格，未必那么全面。尤其是宋繇这种失了忆还喜欢搞事的，楚留香就算观察力再强，也分析不出来。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瑶瑶只是贪玩了些，与这样的她在一起，总不会无聊。 花满楼没有跟几人一起，他留在了小楼中，只有陆小凤跟着宋繇一起北上，要去万梅山庄里找西门吹雪。 这条路他们熟的很，已经走了许多次，没几天便来到了目的地，赶在天黑之前进了庄子。 西门吹雪听到宋繇过来，亲自到门口迎接了一下。他参加过宋繇的婚礼，知道宋繇已经是太平王妃，无论是地位还是交情，都值得他这么做。 陆小凤看着西门吹雪，故作不快地撇撇嘴，“西门，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为什么我来的时候见不到你？” 西门吹雪没有理会他，白衣少年冷冷地盯着宋繇身边的楚留香，一双眼睛中看不出情绪，他道：“你醒了。” 楚留香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能让这样冷漠的一个少年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宋繇跟他说过，昏迷时他在万梅山庄里住了很久，一直是西门吹雪为他诊治，可惜没有什么疗效，难道西门吹雪跟他处出感情了不成？ 他对自己的这个猜测感到好笑。 “西门庄主。”楚留香礼貌道，“之前有劳庄主照料，如今楚某并无大碍，还未亲自对庄主道谢，失礼了。” 西门吹雪说，“你的病不是我治好的，不必道谢。” “病？什么病？”陆小凤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他很好奇，在这的人好像只有他自己不明缘由，“西门与楚兄认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之前受了一些伤，昏迷许久。” 西门吹雪问道：“你如何能够醒来？可是有什么诱因？” 这个宋繇没有对楚留香说过，身体虽然是他的，楚留香自己却也不清楚，他将目光转向宋繇，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看向宋繇。 宋繇完全没有想过，就连楚留香醒过来还需要一个理由，他面不改色地撒谎，“大概是睡醒了，自己就起来了？” 西门吹雪：“……” 楚留香：“……” 他们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几个人都不再讲话，西门吹雪虽然寡言，却不得不引导了起话题，“来找我，有事？” 宋繇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矜持的战意！ 他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我过来是想请你打别人。” “跟谁？”西门吹雪好奇道。他的表情未变，听到宋繇不是过来找他约战后，微微有些失望，很快被宋繇的话转移。 宋繇的功夫如何西门吹雪很清楚，这一年多来两人经常喂招对战，什么人会让宋繇对付不了？想来是个武功高于宋繇的人，这样的人作为对手未尝不可。 “宫九。”宋繇道。 西门吹雪皱了皱眉，嘴角的弧度依然冷酷，“如果我没有记错，他是你的兄长。” 陆小凤：“不是儿子吗？” 西门吹雪没有理他，“以你的武功，对付不了他？” 宋繇说：“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到还好，但是他现在的势力很庞大，我只知道他在一个小岛上建了基地，具体什么样子还不清楚。他背后还有一个师父，那人的武功很高，非常高。我认识的人只有你们几个，所以就过来，想请你帮帮忙。”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何时去？” 宋繇道：“我希望你能派几个人先打听一下，他手底下有多少人马，然后再做决定。” “人马？”西门吹雪敏锐地察觉了这个词。 “不错，他要造反，所以那边可能不止有军队，还有马匹骑兵。”陆小凤道。 西门吹雪说，“单以万梅山庄的人手，可能做不到。” “那该什么办？”宋繇道。 西门吹雪紧紧地看着宋繇没有讲话，陆小凤和楚留香对视了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也微笑着看向宋繇。 宋繇有种不太妙的直觉：“你们在打什么主意？” 楚留香道：“你忘了，你还有一个身份，手底下的人足够令人忌惮，而且无论是金钱还是影响力，都不比宫九差，甚至不比花家差。” “你们想让我用圣女的身份去做这件事？”宋繇有点不安，“可是玉罗刹……” 他说到一半，又看向了西门吹雪，眼中迸发的光亮耀眼，年轻的女孩子恳求地看向西门吹雪，“所以你还是得跟我去一趟，有你在，你爹肯定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 “你爹？！”陆小凤惊道，他总算知道宋繇为什么会认识西门吹雪了。 就算陆小凤再惊讶，也没有人理他。西门吹雪性格就是这样，才不会管其他人的情绪如何，他对宋繇道：“如果我去了，他或许会恼羞成怒。” 宋繇顺着西门吹雪的话想了想，觉得恼羞成怒这个词用的不太准确。 自己宝贝儿子被人利用，玉罗刹肯定超级生气，说不准还会对宋繇做一些更加不可理喻的事情。就算西门吹雪是主动跟他们一起，玉罗刹也会将过错算在引诱他儿子的这几个人身上。 “算了……”宋繇叹了口气，“后果不是我能承受的，我还是带着陆小凤和楚留香过去吧。” 第75页 “你叫楚留香？”西门吹雪看向优雅温和的青年，冷冷道。 “是。”楚留香微笑着摸了摸鼻子。 西门吹雪道：“你很好，若有机会，可否一战？” 楚留香叹了口气，“你身上的剑意很凌厉，而且带有血气。虽然目前杀气不足，楚某也能分辨出来，你练得是杀人的剑。” 西门吹雪看向他的眼神更加期待。 “楚留香从不杀人，也不好战。”楚留香依然微笑，“若是西门庄主想要找人比试，那可是找错人了。” 西门吹雪他若有所思，并未有陆小凤想象中的不开心，他淡淡开口，“我明白了。” 楚留香跟他比试不会尽全力，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西门吹雪赢。 因为西门吹雪练的是杀人的剑，他如果输了，会死。 陆小凤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看着西门吹雪很不服气，“西门，我还是不是你的朋友？” “西门吹雪没有朋友。”冷傲剑客淡淡说的，把陆小凤噎了一下。 陆小凤说，“好吧好吧，我不问你这个。为什么你对楚兄和宋姑娘就这么好说话，对我就百般刁难？你这是歧视！” “随你怎么想。”西门吹雪说。 陆小凤：“……”我能怎么办？还不是要原谅你，谁让你是大佬呢。 他们没有在万梅山庄逗留太久，宋繇借着管家的手给揽秋他们传信，让这些忠诚度未知的人来帮忙查宫九，几个人购置了些东西，准备出海。 两件事情并不矛盾，完全可以同时去做，那边出去探查的人也会到海港，他们总会相遇的。 离开了万梅山庄之后，陆小凤就对着宋繇开始念叨。 “为什么西门说宫九是你哥哥？你不是说他是你儿子吗？还有，那个玉罗刹真的是西门的父亲？如果是这样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成为魔教圣女的？西门为什么不在魔教，反而在万梅山庄里练剑？玉罗刹打的什么阴谋，偏偏找你去做圣女？……” 宋繇皱皱眉头，不耐烦道：“你好吵啊……” 楚留香像个家长似的，靠在一边温和看着宋繇跟别的小孩斗嘴。 陆小凤道：“这怎么能怪我呢？如果不是你什么都不说，我至于现在软磨硬泡地让你开口？藏着掖着真的吊足了胃口，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陆小凤。”宋繇道。 陆小凤以为他准备开口了，摆出洗耳倾听的姿态来，微微凑近宋繇，就听到他恶劣一笑，“就不告诉你！哈哈哈哈，你着急的模样实在太有趣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对楚留香投以敬佩的目光，“楚兄，你是怎么受得了这丫头的？” 楚留香微笑，“瑶瑶很可爱，不是吗？” “行，我不问了，我自己去查。” 在陆小凤说出这句话之后，宋繇突然反悔，将他问的所有问题，细细致致、明明白白地解答了一遍。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就得靠陆小凤自己去判断了。这只骄傲的小凤凰在某种程度上天真得很，宋繇让之后，他带着胸有成竹地微笑，好像方才讲的那句话，不过是诱惑宋繇主动开口的引子。 宋繇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他。 楚留香看着他们两个，脸上笑容依旧，只是不禁思考，宋繇对自己说的话，又有多少是假的呢？ 宋繇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凑到楚留香跟前来，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 “怎么了？”楚留香问道。 “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平常不会出现，只偶尔会从脑袋里冒出那样的念头，觉得这个世界，身边的人都很不真实，就连自己也不能确定，是否是真的存在？”他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淡了许多，一双眼睛仿佛看透世事一般，这样的宋繇让楚留香觉得有点慌。 楚留香抓住了宋繇的手臂，道：“你可以拥抱一下我，看看我是不是真实的。” “可以吗？”宋繇没有拒绝。 “自然可以。” 陆小凤不过是走快了几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小，他疑惑地转身一看，就发现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宋繇冲着他眨了眨右眼，看起来很俏皮。 陆小凤觉得自己好像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捂住眼睛，转过身去，默念了几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留香今年有三十岁了吧？他不清楚宋繇的真实年龄是多少，粗略估计也就十六七。 就算年龄不是问题，宋繇也是有夫之妇！ 他们两个，怎么能这样呢？ 跟着上了贼船的陆小凤忽然觉得找宫九不过是个借口，这两个人其实是想把他灭口。思维越飘越远，陆小凤摇了摇头，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到底是朋友，他总得提醒几句，如果他们不听那就没办法了。 第54章 来岛 揽秋那边消息来得很快，他们刚赶到码头，就找到了揽秋安排在这边的人。 是那个叫莺莺的姑娘，当时从西域过来，就是她跟揽秋一起贴身照顾宋繇，她们两个都知道宋繇的真实性别。 宋繇不担心自己的秘密会从揽秋莺莺口中暴露，她们是玉罗刹的人，玉罗刹当初放他来中原，就是为了要隐瞒他的性别。 莺莺道：“海上有座小岛，名叫无名岛，那座岛很小，在茫茫大海中不容易被找到，宫九的财富就在岛上。上面有很大的赌场，人手倒是不多，只有二百余人。只是在赌场上掷金的赌徒有几个身份不一般，可能是中原一些小势力的头目。” 第76页 她详细讲了岛上的结构，连几个暗房和地下室都有提到。讲完之后，莺莺又拿出了一分手绘地图，上面的各个点都标的很详细。 宋繇将地图直接递给了楚留香和陆小凤。 莺莺又道：“可要奴婢为圣女引路？” “不用了。”宋繇拒绝了她，“你做的很好，地图上面标的很详细，我想有了这个，找到无名岛不是问题，你去忙你的吧。” 莺莺走后，楚留香道：“魔教果然不可小觑，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得到这样详细的情报。” 陆小凤说：“幸好现在的魔教是友非敌，如果真的跟玉罗刹对上，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是友非敌？”宋繇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友非敌？” “当然是因为西门吹雪啊。难道不是吗？”陆小凤震惊地看着他，“难不成你得罪了玉罗刹？” 宋繇点点头，“我瞒着玉罗刹成了亲，后来他差点没把我掐死。” 他本以为听到这样的话，陆小凤会躲得远远的。这一路来，虽说是嬉笑打闹，陆小凤表现都一直都很害怕麻烦，如今牵扯到玉罗刹这样不可逾越的武林前辈，他会退缩也不奇怪。 然而陆小凤却只是担忧地看着宋繇，“他当时没有杀你，想来现在也不会对你动手。你瞒着玉罗刹成亲，像他那样的上位者，心中难免不快。宋姑娘与西门吹雪关系不错，此事应当有转机，不必如此消极。” “没想到你还挺会安慰人。”宋繇道，“放心吧，我与玉罗刹相处过，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楚留香知道他们解决好宫九的事情就可以离开，只要中间魔教不横插一脚，就不会再有变故。难道瑶瑶担心她的朋友会收到牵连？ 宋繇看了二人一眼，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楚留香和陆小凤都觉得他和玉罗刹之间不会那么简单，肯定还有事情没有说出来。可是看宋繇这样，却也不好去问，只能等着他想清楚了，亲自开口。 宋繇在担心什么？ 他怕玉罗刹恶趣味发作把他的真实性别公之于众啊！ 楚留香可是要跟着一起走的，万一回到了武当派，他给说漏嘴了……那场面连想都不敢想。 在危难时，陆小凤的做法赢得了宋繇和楚留香的好感，两个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对他更亲近了些。陆小凤自己也是有感觉的，他为两个朋友对自己的态度开心，但是想到宋繇和楚留香之间可能有的感情，心里还是有些沉重。 宋繇和楚留香都是很合他胃口的朋友，他们现在肆意豁达，如果这件事情被人知道了，这两个人还不知会被逼到什么地步。 这样想着，上了船之后，陆小凤就忍不住偷摸去找楚留香了。 他觉得楚留香是个男人，在感情的事上，男人总是要理智些，应该比宋繇更好说话。 陆小凤进来时，楚留香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只小瓶子，里面散发出淡淡的花香。陆小凤不知道这是什么花的味道，就觉得挺好闻的。 这一定是楚留香为宋姑娘准备的。他心想。 “陆兄弟，可是有事？”楚留香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陆小凤进来，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总是心情很好的样子，难怪会惹得宋姑娘喜欢。这一点跟家里的老混蛋有点相像，却又不太一样。陆小凤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他仔细分析着，最后得出了结论。 老混蛋身边总是有很多妹子，而楚留香只有宋姑娘一个人。 “陆小凤？”见他不回答，楚留香又问了一声。他虽与陆小凤以朋友相称，对着陆小凤那张白皙稚嫩的脸，却是怎么都没有办法喊出一声“陆兄”。 到底还是个孩子。 连嘴上的两撇小胡子都是粘上去的。 陆小凤小朋友不知道自己在这人心里是这种形象，他万分纠结地走上前来，坐在了凳子上，“楚兄这是在做什么” “一点郁金香花露。”楚留香道，“我向来鼻子不灵敏，难免身上会沾上什么味道，便想用这个来遮掩一下。” “‘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传闻中盗帅楚留香也是一身郁金花香气，看得出来，楚兄很崇拜盗帅。”陆小凤道。 楚留香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这句话，你是从何而知？” 他去找金伴花偷白玉美人之前，给他留下了几句话，其中就有陆小凤说的这句。饶是楚留香这样自信到自恋的人，在百年之后的人口中听到这句话，也有点不好意思。 “在茶馆听过书的，谁人不知？每次听人说起盗帅，都是这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楚兄是盗帅的忠实拥趸，竟然不知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我鲜少去打听这个。” “原来如此。” 船慢慢开了起来，陆小凤感觉有点不太好，他想自己大概是晕船了，得趁着不那么难受，把话讲明白。陆小凤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楚兄可知，宋姑娘为何要嫁给太平王？上次与她见面时，她还在西门吹雪那里，用的身份也并非是现在的。虽然宋姑娘解释过了，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宋繇之前跟陆小凤瞎逼逼，说他从家里出来其实是离家出走，后来见到了未婚夫就被抓回去了，跟太平王相处之后觉得这个男人温柔潇洒，英俊沉稳，对他一见钟情，就嫁给他了。宋繇说的这些，他自己都未必能记得住。 第77页 “瑶瑶与太平王之间的事，旁人不方便多管，”楚留香道，“陆小兄弟便当做她说的都是真，总不会有什么坏处。” 听到楚留香这么说，陆小凤更确定他跟宋繇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了。陆小凤皱着眉头，“那天我看到了。” “什么？” “你和宋姑娘抱在一起，我看到了。” 楚留香在拼命回想。 陆小凤又道：“你别看我年纪小，我知道感情之事不能勉强，你与宋姑娘确实很般配，互相吸引也是情难自禁。可是宋姑娘已经嫁人了，她年纪小，又是女孩子，楚兄多为她考虑考虑吧。” 陆小凤言尽于此，就算这两人不听他的劝告，他也不会多说什么。他已经做了朋友该做的事情，说的太多，反倒惹人嫌了。 少年讲完之后就要离开，楚留香听着他的话有点懵，看到陆小凤要走出船舱才反应过来，他哭笑不得道：“陆公子，你误会了……” 陆小凤说，“楚兄和宋姑娘都是明事理的人，我相信你们自有决断。” 然后他就走了。 楚留香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再解释太多。 他与宋繇之间清者自清，过几天陆小凤就会明白了。 下船的时候，陆小凤的脸色不太好看，面对两位朋友关切的目光，他勉强笑了笑，“有些晕船，不是什么大事。下次坐船我一定记得，提前灌一碗蒙汗药，一路睡过来，哈哈。” 因为陆小凤的缘故，他们在岸边停了一小会儿。 靠近海边的这里有间赌坊，真是莺莺口中说的那处，地图上也有标明。两个男人对这里的赌场都很有兴趣，他们对视一眼，楚留香主动开口，说想去里面看看。 “那就去啊。”宋繇对赌博不感兴趣，他第一次去赌坊还是楚留香扮成张啸林的时候，不过他对宫九搞出来的这个销金窟很感兴趣，也想看看宫九能凭借这个岛屿搞出多大阵势。 三人向着赌场里面走去，外头一个漂亮的姑娘站在门口，她看起来年纪不大，比陆小凤还要小一些，一双眼睛煞是灵动，但她却背着手，乖乖巧巧的。 陆小凤忍不住走过去跟她说了几句话，“你叫什么名字？也是赌坊里的人吗？” 姑娘道：“我没有名字，我是跟着小老头一起过来的。” 陆小凤：“没有名字？你为什么没有名字？” 小姑娘撇撇嘴，看起来很悲伤，好像再问下去她就要哭了似的，“你不要问了，没有名字就是没有名字。” “好吧，我不问。”陆小凤说，“那小老头又是谁他总可以问吧？” “你这人问题好多，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像你这样问个不停的。”姑娘道，“小老头管着这家赌场，他可厉害了，无论是谁都不敢在他跟前闹事。不过最厉害的人还是我九哥，小老头跟九哥比，什么都算不上！”小姑娘一脸骄傲，仿佛那个很厉害的人不是她口中的九哥，而是她自己。 陆小凤回头看了两个人一眼，继续问道：“你说的九哥，是不是叫宫九呀？” 这姑娘看起来一点戒心都没有，她眨巴眨巴眼，懵懂地看着陆小凤：“你怎么知道？你是九哥的朋友吗？” 陆小凤说，“对，我跟后面那两个人都是宫九的朋友，这次过来是想好好看一看岛，顺便痛快地玩一场。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姑娘道：“一般来到岛上的人，他们都会去赌场玩，你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好啊。小老头也在里面吗？”陆小凤道。 “没有，他有其他事情要做。不过顾惜朝在，你们要是对里面不熟，可以去找顾惜朝！” 听到顾惜朝的名字，宋繇走到了小姑娘面前，他的步子很慢，温温柔柔的，站定后在姑娘面前蹲了下来，“姐姐和顾惜朝是朋友，能不能告诉姐姐，顾惜朝在哪里？” 楚留香和陆小凤都能感觉到，宋繇对这个叫顾惜朝的人很在意。 被他温柔对待的小姑娘“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他，“我才不要告诉你呢！像你这样的，都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的宋繇：“……”我想吃小孩！ 第55章 怼人 宋繇很委屈，他就不该过来掺和这么一脚，说不准陆小凤就把话都给套出来了。不过在她对自己讲了这句话之后，宋繇对这位姑娘的感官变了，大概是他常年扮作女人培养出来的直觉，也可能是见过的心思迥异的女孩子数量太对有了经验。 总之他感觉到了，眼前这位姑娘并不像他们看到的这样乖巧，甚至还可能跟宋繇一样，是个伪装成性的。 宋繇是只在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编造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言，除了他的性别。而这个姑娘却跟他不同，她的伪装已经算不上是伪装，而是一种真性情，可能故意有人将她培养成这般，天真又恶毒的性子。 一个漂亮又忠诚的小跟班。 是宫九干的。 宋繇觉得，自己做为宫九的后娘，有资格教训一下他。 宋繇问过关于顾惜朝的事情之后，那位姑娘怎么都不开口，就算陆小凤问也没用。他们只好放弃问话，自己进去赌场里。 这里人很多，很乱。 吆喝声，还有骰子撞击的声音，筹码碰撞的声音……除了它大的过分、装饰也比外面的赌场要好一些，似乎并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第78页 楚留香还注意到，往里面走还有几间屋子，有人端着上好的酒水从里面出来。他喊住了一人，问道：“这边的酒水可以买吗？” “自然可以，只要您有钱，岛上的东西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侍者道。 “那好，给我来两坛酒。”楚留香从怀里掏出银票，直接丢给了他。 宋繇凑到他跟前，“你的钱是哪里来的？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你身上不应该有钱。” “瑶瑶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楚留香嘴角含笑，似有清风拂过。 “厉害厉害。”宋繇恭维了两句。 陆小凤听到楚留香买下了两坛酒，顿时有点不乐意了，喝酒怎么能没有他的份？他笑嘻嘻道，“只有两坛恐怕不够喝，再多来点！”他喊住了侍者，又往他怀里塞了几张银票。 “我不喝。”宋繇道。来了宫九这里，他怎么敢喝酒？还有正事要做呢。宋繇道，“你们两个慢慢玩，我去找顾惜朝。” “这个顾惜朝究竟是什么人，瑶瑶如此在意他？”楚留香问道。 陆小凤觉得，楚留香这是吃醋了。 宋繇看了看一边的陆小凤，隐晦地说道：“他跟我们一样，太平王让我把他送回去。” 楚留香挑眉，“原来如此。” 陆小凤看着他们两个打哑谜一般的对话茫然不解，恰好这时侍者带着酒过来了，泥封被拍开之后，一股清香从坛子里飘出来，甚是好闻。陆小凤对着坛口猛然一吸，笑道：“果然是好酒！这钱花的值。” “没想到陆公子也是爱酒之人。”楚留香也很喜欢喝酒，他之前听宋繇说过陆小凤跟他很像，没想到连这一点点小爱好都一样，看着陆小凤更加亲近，“美酒从来都是与人分享时更加美味，如今有陆公子这个酒友，真乃一大幸事。” “说的不错，干！” 宋繇没有管那两个酗酒的汉子，他在赌场中转了一圈，没有看到顾惜朝，后来又找人问了一下，花了些银两才得知顾惜朝在内院。 废了些功夫来到内院，宋繇看到刚才那位小姑娘扯着顾惜朝的袖子，像是要把他拽走，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要呆在这里了，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她肯定会来找你的，跟我走不成吗？” 顾惜朝露出无奈的表情，“九公子吩咐我过来有事要办，不能因为小姐的喜好误了公子的大事。” “就一会儿，等她走了你再回来！” 宋繇轻轻走过去，小声问了一句，“你说不喜欢哪个女人？” 听到他的声音，那姑娘身体一僵，转头看向宋繇，色厉内荏：“我不喜欢你！你来做什么？给我滚出去！” 宋繇没理她，他对顾惜朝道：“顾公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原来是玉屏郡主，现在该叫您王妃了。”顾惜朝一身青袍，满满的书生气质。他五官柔和端正，青丝微卷，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人。 宋繇想不清楚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给宫九做事。 难不成他过来之后对一切都不熟悉，然后遇到了宫九，因为那丁点恩情？ “不必客气。”宋繇道，“倒是这位姑娘，方才她与我的朋友聊了许久，还不曾知道她的姓名。” “小姐没有姓名。”顾惜朝说道，“她也是可怜之人，若不是因为九公子，还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那姑娘冷冷地瞪着宋繇，看起来对他很看不过去。 宋繇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但是人嘛，有些情绪出现得没有理由，或许就是因为看不惯罢了。他理解这姑娘的情绪，却不代表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受着。被人无缘无故敌视，宋繇自己还有气呢。 “是吗？”宋繇道，他指了指那位姑娘，“她与宫九是什么关系？” “九公子把她当妹妹看待。”顾惜朝道。 宋繇勾了勾嘴角，“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反正不是好人！” “呵，”宋繇轻笑一声，“知道我不是好人你还敢这么对我，小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我是你九哥的继母，你可知道继母是什么？他的亲生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再娶的妻子。论辈分，宫九要喊我一声娘，既然你被他认作妹妹，不妨也跟着喊一声？” “你……你别欺人太甚！”她像是被气狠了，眼中都挂了泪水，倔强地没有让它们流出来。 “我可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宋繇无辜道，“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你口口声声说讨厌我，我仍旧对你和颜悦色，还将你当成自家人来亲近，这怎么能叫做欺人太甚呢？姑娘，不可理喻的人是你吧？” 宋繇说完，那女孩子气的不行，嘤嘤嘤地哭着跑了出去。 顾惜朝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对于那位姑娘的情绪变化始终无动于衷，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温柔。“王妃为何会来此地？” 宋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说我是来找你的，你信不信？” “不信。”顾惜朝说的很痛快。 宋繇道：“你可还记得，我们见过几次面？” 顾惜朝道：“除了这次之外，在万梅山庄时见过一次，那时是在下为王妃驱赶的马车，王妃对在下很和善。” 他的态度很恭敬，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傲慢。而且他自称为“在下”而不是“草民”，称呼上面可以看出很多。 第79页 “不对，还有一次。”宋繇道，“那时我刚从太平王府里出来，前王妃也还活着。我背着包裹，在京城有名的点心铺子合芳斋前面排队买点心。当时我无聊地很，四处打量着周围，却无意中看到，不远处的街道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青袍书生，是你吧？” 顾惜朝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他一只手放到了腰边的布袋里面，宋繇猜想大概是暗器之类的。 宋繇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必紧张。” “哦？”他挑眉。 宋繇重重地叹了口气，“因为我也是这样出现在这里的。不巧的是，我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被屠了满门的宋府中，被他们当成将军遗孤，迷迷糊糊封了玉屏郡主。” “王妃倒是好运气。”顾惜朝依然警惕。 “算是吧。”宋繇认真地看着他，“我来这里确实是为了找你，我有能让你回去的办法，你想离开吗？” 顾惜朝沉默了。 他迟迟没有回应，宋繇没催促他，静静站在一边等他想。 反正无论同意还是拒绝，都会把他送走，跟本人的意愿没有多大关系。 许久之后，顾惜朝开了口，他的声音很轻，就算跟他距离这么近，宋繇也只是勉强听清楚。 “我勤学苦读十几载，考上探花之名却因为出身低贱被人顶替。我著书《七略》，极尽毕生所学，只为投身战场，却只能做一个最底层的小兵。我将《七略》递到权贵手上，希望得到赏识，结果却被几个连自都不认识的人拿来耻笑！……” 宋繇打断他，“你不想回去？” 顾惜朝轻轻笑了一声，“你也觉得我不该回去？” 宋繇没有说话，他的立场不会因为顾惜朝这两句话改变，说要把他送走就把他送走。 顾惜朝说，“我要回去，我的妻子还在等我。” “倒不是无可救药。”宋繇说，“你之前说的那些遭遇，确实不公平，可它们都已经过去了，不值得一直记挂在心上。你既然能写出不错的兵书，胸襟和眼界想来不低，何苦因为这个让自己落了下乘？权贵没那么好，你来到这里走了一圈，也该发现了，投身江湖肆意潇洒是多么快活。” “那不一样。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明白的。”顾惜朝道，他这样的神色与一身书生气质一点都不相符。 “那你说，你是怎样的人？我又是怎样的人？我又不是傻子，为何该见的也都见过了，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能理解你？你的志向不是只有自己知道，只是有的人根本不在意，有的人会默默记在心里，不会大声喧嚷。那些接近你，对你说理解你的人，有几个是抱有好意？” 顾惜朝没有再说话。 “你好好的想一想吧。”宋繇说，“宫九打算造反，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在你走之前，可否将他的打算透露一下？等搞好了这些事，我也会离开的。” “你知道他要造反？”顾惜朝很惊讶。 宋繇道：“身处下位，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上位者在想什么。如果失去理智，只会成为他们的棋子。我跟宫九相处的时间不久，却也了解他。他因何而怨恨，他的打算如何，何时开始布置的，我也都能说上几句。何况他不知疯狂，他还稚嫩。” 宋繇这番话不知道又刺到了顾惜朝哪里，他紧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 “怎么样？你会不会帮我？” 顾惜朝回过神来，他笑了笑，“宫九的事，我会告诉你的。多谢。” “有什么好谢的？”宋繇问道。 “就当，谢你送我回去吧。” 第56章 搜查 顾惜朝知道的东西不少，宫九身边能信任又有本事的人就那么几个，说来也是很惨了。 他将宫九的兵力布置，已经在中原地区做好的势力，原原本本地暴露在了宋繇眼前。随着语言的深入，这个无名岛究竟有多可怕，也变得十分清楚。 只要不是完全未知那就有机会破解。 顾惜朝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讲完之后，宋繇问他，“你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事情吗？要不要回去看看，还是现在就走？” “现在就可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青袍书生道。 宋繇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做……” 顾惜朝抽了抽嘴角，“万一没有回去的话？” “如果没能回去，我会帮你在这里立足的，太平王的权利你应该知道，相比于宫九来说，站在太平王这边你更能施展才华。” “嗯，那来吧。” “好。” 宋繇闭上了眼睛，与最初获得能力时一样，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他无法跟人解释这是什么原理，也不大清楚是怎样将人送走的，就像是身体的本能，一种很强大的本能。等他睁开眼时，顾惜朝已经消失在面前。 应该……成功了吧？ 他不确定地想着。 再次回到赌场，楚留香和陆小凤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 他们两个在人堆里很显眼，一看便能认出来。 两个人走的很近，陆小凤手上拿着一个酒坛子，楚留香要文雅地多，他一手酒壶，一手杯子，一杯一杯地倒着。他们看样子还很清醒，站在赌桌旁，已经下了不少注。 宋繇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就离开这么一小会儿，两个臭味相投的人就勾搭到了一起。 第80页 他走到楚留香身旁，戳了戳他，“事情弄好了。” “这么快？”楚留香惊讶道，“瑶瑶要不要来一杯，这里的酒水味道确实与外面不一样。尝尝？” 顺利送走了顾惜朝，又套出宫九的许多秘密，宋繇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他接过楚留香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我忽然想起个事，”宋繇说，楚留香对他眨了眨眼，他继续道：“你刚才用的杯子，就是这个吧？”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抱歉，是我大意了。” 宋繇摇头，“没事。” 陆小凤看着他俩的互动，自觉地离得远了点。 “陆小凤怎么了？”宋繇扭头，他记得刚才过来时距离还没那么远。 “没事，就是有点不太习惯。”陆小凤道。 宋繇觉得陆小凤莫名其妙的，不过这个年纪的男生都不大好理解，宋繇没再问下去，对着二人说道：“事情已经打听的差不多，我们可以直接进去了。你们两个要是还想继续赌也忍一忍吧，出了岛再说。” 楚留香道：“我以为，我不会被当做小孩子一样哄。” 陆小凤放下了酒坛，“我也不是小孩子啊！” “还说不是，为了几句话就咋咋呼呼。”宋繇反驳了一句，他向来不肯在嘴上吃亏，等两个人安静下来，带着他们出了赌坊。 宋繇说：“莺莺给的地图有些地方不太准，大体上没什么问题。据说宫九不常呆在岛上，这处岛主要用来练兵和囤积财物，平常时候没什么人在。宫九的主要势力还是在中原。” 三个人顺着小路走，找到了宫九岛上的据点，他们翻过外面的围墙，悄悄溜了进去，整个过程顺利到不可思议。 楚留香闻言问道：“是顾惜朝跟你说的？他现在人呢？” 宋繇说：“他走了，并且不会再回来了。” 楚留香迟疑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宋繇对他笑笑，“对，我们以后也会走的。” 他们的对话没有瞒着陆小凤，陆小凤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也清楚，无论是宋繇还是楚留香都不会□□告诉自己，两个人真正聊的话题，还得他动动脑子去推测。 宫九没在岛上，那位没有姓名的姑娘口中的小老头就是宫九的师父吴明，作为唯一一个有威胁的人，他此刻在赌场边，想来也该发现这几个外来者，不久就会赶过来。 他们目的性很强，直接搜寻岛上的地窖，在地底下发现了成箱的珠宝金银。宋繇没有表现地很兴奋，他眼睛看向这些箱子，却毫无焦距。他在走神。 楚留香看着发呆的宋繇，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要亲自跑一趟呢？直接把宫九喊回府上，抓起来，再派人来岛上搜查不是更好？” “说的也是。只是先前对无名岛一概不知，行动起来难免谨慎一些，稳妥一点也没有错。”楚留香安慰道。 宋繇瞥他，幽幽开口：“可是平白又惹了一次玉罗刹……”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没有再做声。 “你有没有觉得陆小凤最近很奇怪？”宋繇说道，“他总是站的远远的，都没怎么跟我说过话。难不成是被我欺负惨了？” 楚留香想起来那天陆小凤特地找到自己说的话，神色莫名，“陆小凤他……” “嗯？”宋繇疑惑地抬头看他。 密室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墙壁上几支蜡烛在静静燃烧着。暖色的烛光让宋繇看起来平白添了几分魅惑。 除了最初相见时宋繇假装出的模样，后来在楚留香面前一直保持着本性，清清爽爽的，这样的他，楚留香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气氛正好，没有陆小凤打扰，两个人站的很近。 宋繇还在抬头看着他，眼中是纯粹的疑惑，“怎么不说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独属于少女的清脆温柔。 楚留香说，“他以为我们两个相爱了。” 宋繇笑了一声，往后退了一小步，二人的距离拉开，“他怎么会这么想？我们也没有很亲近啊。” “那天，我们拥抱了一下，被他给看到了。”楚留香轻轻叹息，“这孩子还为了这个特地来着找过我，提醒我不要对有夫之妇下手。” “陆小凤怎么这么可爱。”宋繇笑着说，“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想欺负他了。” 楚留香这些日子也摸清了宋繇的想法，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尤其喜欢误导别人，也很快想到了宋繇要做什么，“你要跟我假作情人，骗陆小凤？” 宋繇点了点头，“我是这么想的，可是这个玩笑未免有点过分了。我们顺其自然便好，不要做太多多余动作，也不要告诉他真相，嘻嘻。” “瑶瑶。”楚留香认真地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你不同意吗？” “没有。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楚留香有点紧张，原本温热干燥的手掌也微微潮湿。他仗着地窖中光线不好，宋繇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放肆地打量着他。 宋繇没有多想。 他虽然扮作女装，却从来没有想过嫁人。宋繇对未来的规划里没有另一个男人来陪自己共度一生，他对女性的要求格外挑剔，而且坚信总会遇到合自己心意的。 “我喜欢的人一点要温柔体贴，最好单纯一点，不要有那么多心思，要心胸开朗，不能斤斤计较，最好还能吃的了苦，武功低一点没关系，我的功夫也不是很好，我们可以一起习武，总能保护好自己。如果真能遇到这样的人，我肯定毫不犹豫地陪她去浪迹江湖……” 第81页 他说着心中的女神，充满了对那一天的期待，完全没有意识到，一边楚留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等宋繇停下了之后，密室中静的可怕。 宋繇用手臂撞了一下楚留香，“怎么了？” 楚留香道：“温柔体贴、心胸豁达，能吃苦，我的武功也不错，虽排不上名号，勉强能挤入一流……我们现在不正是在浪迹江湖？你倒是要求不高。”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讲得怪怪的？”宋繇学着他摸了摸鼻子，嬉笑道：“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你可千万别忘了，还有三个美丽的女孩子在船上等着你回去呢。” “我将她们当妹妹看待，若是真有什么暧昧关系，未免太不尊重她们了。”楚留香道。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谁又能说的准？你嘴上说把她们当妹妹，相处的时间久了之后未必就不那么想啦！” “你很有经验？”楚留香问道，“还未听你说起过你的家里人，不妨讲一讲？” 宋繇：“这就聊家常吗？这些财物怎么办？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过来了。” “现在确实不是时候。那就等上了岸之后再说吧。” 他们倒是有船，只是将东西搬出去是个问题，也不知道宋繇王妃的身份会不会有用。早晚都得对上，不如提前试一试。 宋繇带着两个跟班从密室中走出来，公然来到了庭院中，得了消息的吴明也从外面赶了回来。 他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小的老头子，身材矮小，佝偻着腰背，被宫九认作义妹的姑娘就跟在他的身后。 “小老头！就是这个人，顾惜朝就是被她找过之后失踪的！你快把她抓起来，狠狠地教训一下！”小姑娘像是有了靠山，张牙舞爪的。 “想来你便是吴明，见到本王妃还不行礼？”他身上的衣服样式很简单，与王妃的形制差了不少一星半点。然而宋繇板起脸来，神色冷漠地样子撑起了一身的气势，看上去还挺唬人。 这与初见时那位死板规矩，却非常好看的道姑简直一模一样。 楚留香心生感慨，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 吴明也被宋繇唬住了，他恭敬地跪到地上行了礼，得到宋繇的准许之后站起来，问道：“王妃前来岛上，所为何事？” 第57章 搞定 “您是世子身边的老人了，想来也该知道，在嫁与王爷之前，我与世子以兄妹相称，关系虽算不上好，却也不说水火不容。尤其是在他亲自去万梅山庄接我回府之后。”宋繇面不改色地撒谎，他说的很流畅，仿佛事实就是这个样子，“我嫁给王爷，也是无奈之举，虽有王妃之名，心里未必高兴。不久之前宫九找到我，跟我达成了一些协议。” “王妃请继续。”吴明道。 “你们要是想知道，就去亲自问他，如果能说，他肯定会告诉你们的。千万别来问我，你们世子有多狡猾，想来你也清楚，别想从我口中套出东西，又倒打一把，说我违反约定。” 他的态度很坚决，吴明也没有再问有关协议的事。 吴明只道：“那王妃来岛上，是为了什么？” “你说这个啊，当然是要把岛上的东西转移走。也就吴明你这样老眼昏花，看不到王爷对你们的猜疑。王爷早就知道宫九背后做的事情，这个岛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见吴明没有动摇的迹象，宋繇又道，“反正我此次过来，就是打着用强，也好给宫九看一看，我这个盟友到底合不合适，你们尽管阻拦，不过要是死了人，可得算在宫九头上。” 吴明道：“就凭王妃三人，恐怕还做不到。” “做不做的到，一试便知！” 宋繇给楚留香和陆小凤使了个眼色，他们都是聪明人，立马就明白了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一群人围上来之后，两人分别以保护之态站在宋繇的前后，他们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表面上却要装作潇洒自如，游刃有余，仿佛一成功力都没有用上。 这两个人本来就是江湖好手，楚留香少年成名，自然不用说。陆小凤虽现在名气不大，年龄也要小一些，他的头脑武功，还有运气都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吴明静静观察着，没有妄动。 以宋瑶的身份不会轻易涉险，难道这两个人真的有这么厉害，能护她周全？还是说她还留有后手？ 宋繇没什么把握能打过吴明，但是既然太平王那么说了，他觉得在找到陆小凤之后也差不了多少，靠的就是莫名其妙的直觉，还有运气，再加上他们三人的头脑，总能占到一点优势。 这一出空城计唱的很悬。 宋繇面带微笑，静静地望着吴明，毫不露怯。 楚留香与陆小凤很快将那些小喽啰解决好，他们没有杀人，只是将他们卸下了胳膊，脱臼之后自然没了战力。 宋繇忽然运起轻功，如同鬼魅一般没有准备的陆楚二人甚至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动的，直接来到了吴明身后。 “怎么样？还要不要再打？”少女的声音温柔澄澈，却让吴明提起了精神，他浑身紧绷，这才真的将宋繇看在了眼里。 “王妃深藏不露，老朽眼拙。既然王妃一定要坚持，那老朽也不好再做阻拦，”他服了软，指挥道：“你们几个，将东西搬出来，准备好船，即刻出海。” 那几个人匆匆接起脱臼的关节，应声离去。 第82页 宋繇道：“密室里的也不要忘记。” “王妃果然对岛上了解得很。”吴明道，“只是此事并非小事，还望容许老朽给世子传个信。” 他一直在观察着宋繇的表情，宋繇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去吧。” 吴明将信将疑地退下。 宋繇看着一脸害怕的小姑娘，恶劣地来到她身边，他故意走的很慢，那姑娘也跟着后退，最后将人逼到了墙角，“怎么样？还想不想教训我了？” “王妃大人有大量，小的先前不懂事，顶撞了王妃，我实在不知道您竟然这么有本事，原先见到您，还以为您是九哥找来的漂亮女孩子……”她缩了缩身子，一双大眼睛清澈懵懂，乖巧极了。 “你倒是识时务。”宋繇嗤笑一声，然后看着这姑娘浑身一抖。他恶趣味上来，又凑近了一点，“我又这么可怕吗？” “没有没有！王妃您美若天仙，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女人！”她谄媚笑着，白嫩的脸颊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孩子气十足。宋繇就是再生气，此时也熄了火。 宋繇放过她，退了几步，给她一点空间，果真看到这姑娘松了口气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他问道：“你刚才说你九哥找来的漂亮女孩子？” “对啊，那些人都很可恶！看我在九哥面前得宠，一个个联合起来欺负我！尤其是那个叫沙曼的，她过来还不到一个月，把九哥的魂儿都勾走了！真搞不懂九哥喜欢她什么，整天冷冰冰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她说的义愤填膺，不像是在说谎。 确实是个单纯好懂的姑娘，就连发坏，都能让人一眼看穿。 宋繇问道：“她们现在在哪里？” “喏，就在那边的院子里住着。九哥没有限制她们的自由，允许她们到处乱走。王妃，你会把她们也赶走吗？”她完全没了刚才的害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繇。 “会。”宋繇说。 小姑娘笑得很开心，她甚至还小小地转了一圈，“她们走了，九哥就是我一个人的啦！” 无名岛的守卫很快将财宝装好，经过陆小凤检查之后放到了船上。 吴明纵然心中怀疑，在宋繇展现出来的实力下，也不敢反抗。 到了他这种地步，不只贪恋权势与地位，还惜命得很。没了性命，一切准备都是徒劳。 宋繇邀请他们上船一起走，避免这些人反应过来，跑的无影无踪。如果吴明真的想藏，在偌大的江湖上找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头，无异于大海捞针。 后面的侍卫单独一艘船，吴明与那位没有名字的姑娘则是跟宋繇他们一起。 一直到了岸上都没有收到宫九的回信，宋繇松了口气，悄悄做下记号，通知了罗刹教那边的手下。 莺莺他们来的很快，一群黑衣人将无名岛上出来的众人包围，在宋繇一声令下之后，悉数拿下。 吴明认命地叹了口气，自从见到宋繇的那一刻起，就算再怎么防备也逃不过这样的结局了。 一堆人被收押好，宋繇吩咐下去让他们寻找宫九，等他们离开之后，彻底清净下来。 海风的温度很舒适，宋繇搭了张小榻，对着海边吹风。 陆小凤从浅海里挖出了几只螃蟹，楚留香站在宋繇后面，看着他拿着青色的螃蟹朝着二人雀跃地走过来。 宋繇忽然开口：“我有一种一家三口在海边游玩的诡异错觉。” 楚留香：“……” 陆小凤：“……不要说那个孩子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老楚吗？醒醒吧！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宋繇说道。 陆小凤对楚留香投以同情的眼神。 楚留香无奈地笑了一下，“瑶瑶这是在嫌弃我？我年纪是比你们要大了些，可是这也没什么办法。你们还是将就一下吧。” 宋繇想起来，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变成了几岁小孩的样子，喃喃说了一句：“说不准，还真的会有办法。” “你在说什么？”一个浪花拍打过来，将他的话隐藏在了海声中，楚留香没有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宋繇道。 在海边玩了一下午，宋繇对陆小凤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从宫九的宝物中挑出不少来赠给了他。解决完此事，陆小凤也离开了，只剩楚留香和宋繇留在海边。 他们谁都没有提离开的事。 如今一想到要走，还有点舍不得。 宋繇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玩？” “不如将玉罗刹的事情解决？”楚留香说，“许多事情并没有难么难，如果惧怕它不敢向前，才会留下遗憾。” “说的很对。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去西域走一趟吗？”宋繇问。 “这个，不如你自己来决断。” “……” “……” 他们像是认识多年的旧友，平心静气地，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伴随着呼啸的海风声，仿佛又回到了发现海上浮尸那天，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们有美食美酒，还有志趣相投的朋友。 只是那些都是浮云泡沫，只有眼前之人是真实的。 他们没有主动去找玉罗刹，而是顺着海岛漫无目的地四处游玩，期间去了一个叫飞仙岛的岛上，认识了一个跟西门吹雪很像的朋友。小住几日之后，便收到了莺莺的来信。 第83页 宫九有消息了。 宋繇与楚留香即刻返回，打算先将此事处理好。 再次见到宫九，宋繇吃了一惊。他完全没有往日的贵气倨傲，白衣沾了灰尘看起来很明显，头发也散乱不堪，他的眼睛微微发红，嘴角带着伤口，而他自己像是感觉不到似的，笑容扯得很大。 看到宋繇过来，宫九几乎是手脚并用来到他的跟前，“宋瑶……瑶瑶，好妹妹，求你，打我吧！” 宋繇看了眼同样不明白状况的楚留香，又将目光转到后面的揽秋身上，“你对他做了什么？他这是疯了吗？” 揽秋的表情也很一言难尽，她道：“追捕世子的时候发生了点争执，然后他就变成这幅样子了。” 宫九见没人理他，忽然发了狠，朝着宋繇袭击，宋繇一时不察，被他推了一把。 他怒道：“宫九！” 宫九:“对，对！就是这样！快打我吧！” 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太平王说宫九无可救药了。 宋繇对揽秋道：“有鞭子吗？看我不抽死他！” 第58章 三年后 鞭子是有的，而且比他先前用的精致不少。 将鞭子拿到手，对手上宫九渴望的眼神，却怎么都下不去手。真要抽他，有一种顺了宫九心意的烦躁感。 宋繇后退两步，宫九紧跟着凑了过来。 楚留香见他确实有些怕，往前一步挡在了宋繇跟前，义正言辞对宫九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嗯哼~”宫九本来是想说话，可一张嘴发出的却是暧昧申吟。他的两只眼睛已经失去焦距，眼角泛起疯狂的红色。似乎是没了力气支撑，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动手啊！鞭子呢！你还在磨蹭什么？！” 宋繇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情况，楚留香却看出来了，他将手掌放在了宋繇肩膀上面，道：“瑶瑶，不要理会他，让揽秋把他待下去，等他冷静下来再说吧。” “你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如果我真的打他会怎么样？”宋繇问。 面对这样的问题，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瑶瑶是个单纯的姑娘，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告诉她？楚留香模糊说道：“大概……会让他觉得舒服些。” “是吗。”宋繇若有所思，“揽秋姐姐，劳烦将他带下去，好好照料。” 他将后面两个字咬的很重，揽秋心领神会，挥了一下手，身后几个汉子走过来，抓住了宫九的手臂，然而宫九像条鱼一样，从几人手中滑走。他抓住了垂下来的鞭子一角，力道大到上面的倒刺刺破手心，鲜红的血液流淌下来，白衣少年被这甜腥的味道刺激地更加亢奋。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伤口，带着红色的血渍抬起头来，对着宋繇笑了一下。 宋繇说不出来该怎么形容这个笑容，全身寒毛都耸立了起来。 然后宫九就被几个汉子扣住了，他们抓着他的四肢，将人脱了下去。 宫九被拖走的时候，抓着鞭子的手也没松开，他含糊不清地重复着刚才的几句话。宋繇被这场面震住，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他愣愣的，心里一片空白。 楚留香在宋繇眼前挥了挥手，担忧道：“瑶瑶？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就是觉得他……有点奇怪。”宋繇总觉得这样的场面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他直觉这不是一件能说出口的事情。 将宫九带走之后，两个人没有主动过去看他，只是听揽秋回报了他之后的状态。 在院子里挨了顿揍，揍够了之后就恢复正常了。比较神奇的是，他的愈合能力很强大，身上的伤口很深，却存在多久，恢复到受伤之前的光滑白皙，一点都看不出来。 揽秋退下之后，宋繇还是觉得很好奇，拽着楚留香问个不停，“你好像对他这样的表现并不陌生，一定知道是为了什么！就不能告诉我吗？我真的很好奇。” 他眨巴眨巴眼，满满的恳求。 楚留香摸摸鼻子，“这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没关系，你说嘛！” “这世上有一种人，可以通过受伤获得快丨感，越是疼痛，他们就会越兴奋……”楚留香说的很模糊，宋繇却听明白了。 碍于身份，他一直以来，对男性的□□都不大热衷，虽然知道这些臭男人会想对女人做不好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往深丨处想过，甚至还隐隐有些排斥。 就是宋繇自己，也只是偶尔会用手解决一下，还得偷偷摸摸的，把所有的罪证都给消灭干净。是个很庞大的工程。 第一次有同性跟他讨论这个，宋繇情绪有点兴奋，脸颊也染上了一层好看的粉色。 楚留香停止为他讲解，怔怔的看了宋繇一会儿，忽然道：“你害羞的样子，很美。” “什么害羞？”宋繇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他很想说自己这不是害羞，可是作为女孩子，是不能这么说的。貌美姑娘微微垂眸，眼角的泪痣若隐若现，做足了害羞的样子：“我没有害羞……” “是，你没有。”楚留香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声附和中带着的宠溺有多温柔。 搞完了宫九，太平王嘱托的事情彻底完成，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宋繇没有回过太平王府，他不大想被束缚在那里。一直到太平王的死讯从关外传来，回去参加了一下王爷的葬礼，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了朱煜提前留下的和离书，正式与太平王划清关系。 第84页 期间皇帝把他叫到宫里去问了几句，宋繇凑合着应付过去，摆出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见他没有威胁，小皇帝也就不再插手此事，只在京中给他划了郡主府，算是有个住的地方。 宋繇没有住在郡主府里，他早就跟楚留香说好了，离开之后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不如在这个江湖逛个够，然后再走。 这么一晃，就是三年过去。 三年后，宋繇与楚留香收到了消息，赶回江南。 陆楠病重，失踪了。 说是失踪，几个人心里也都清楚，陆楠应当是怕陆小凤伤心，不想死在他的面前。一片良苦用心，众人都能理解。 谁都没有想到，正值壮年的陆楠会在这个时候病重，他明明那么健康，整天往外面跑，甚至还有力气去勾搭别的小姐姐！ 宋繇他们来到陆府的时候，花满楼跟陆小凤站在院子里沉默无言，久久没有讲话。 “这是怎么回事？”宋繇问道，“陆楠现在人呢？” 陆小凤张了张嘴，“他说……要去找大夫看病。等把病治好了就回来。” 宋繇：“什么病会如此凶险？” 陆小凤耷拉了脸，他总是充满了活力，此时却满目悲伤，看起来已经有几天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了，十七岁的少年，下巴上面冒了一层青色的胡茬。 他没有答话，开口的是花满楼。 “不是病，陆伯父中了毒。”花满楼叹息一声，“此事是我不对……若是我早些注意一下，陆伯父也不至于中毒。”他虽然依旧笑着，却也能感觉出来，周身的情绪比陆小凤还要低落。 宋繇从来没有见过花满楼这样，陆小凤也是。 陆小凤摇头，“这不关你的事。是老混蛋自己招惹的祸事。” 陆小凤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花满楼，下毒的人可是叶姑娘？” 花满楼微微皱眉，“叶姑娘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她的性情不该如此……” 陆小凤又问：“那下毒的可是叶姑娘身边的人？” 花满楼道：“或许。” “我要去找她！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毒旁人解不了，下毒的那位一定会有办法的！等我找到解药，再把老混蛋喊回来，他不就有救了！”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在座的所有人却都知道，陆楠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挨不到那个时候了。 楚留香道：“正好我与瑶瑶闲来无事，不如与陆公子做个伴，一同前往？” “自然可以。”陆小凤问花满楼，“你可知叶姑娘师门在何处？” “若是我没有记错，应当是在河南无咎山。你们当真要去找叶辞？”花满楼有些担忧，“她师门的人武功不错，如今有了陆伯父这事，想来不能相处的太好。” 陆小凤道：“叶姑娘跟你感情好，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我们几个来做便好了。” 花满楼道：“万事小心，陆伯父还等着你呢。” 陆小凤听出了他的安慰之意，苦涩地笑笑。 任谁父亲出了这样的事，心里都不会好受。 临走之前，陆小凤收拾了一下自己，他将下巴上的胡茬除掉，原先的假胡子已经用不到了，嘴边是两撮真正的胡子。据说陆楠失踪之前，就是留的这样的小胡子。 江南到河南不算远，稍微打听了一下，他们便来到了无咎山的山脚。 三个人许久没有见面，讲话也客气了几分，没有之前那么随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陆小凤总是欲言又止，一副想说话，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宋繇体贴问道：“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最后陆小凤还是憋不住了，他稍有隐瞒，只道：“如果，你们身边相处了很久的一个朋友，忽然有一天告诉你，他其实是个女人，你们会怎么想？” 宋繇心里一惊。他笑了笑，“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陆小凤还是一副很憋屈的样子，他摇了摇头，“我能发现什么，就是随口问问。” 楚留香道：“女人扮作男人实在少见，女孩子的模样总归与男人不同，若是未加修饰，单从样貌体型上来看，不难分辨出来。能扮作很久不被发现，实在闻所未闻。男人扮作女人倒是听说过，这样乔装改扮，不以真面目示人，背后总有些不好讲出口的秘辛。” 宋繇在一边听着，觉得这个场面实在太刺激了！甚至被玉罗刹要掐死他的时候还要刺激！ 他问楚留香：“你说的是那个什么采花大盗？” 楚留香点头。 陆小凤道：“什么采花大盗会扮成女人？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楚留香道:“是百年前的一位采花大盗，名唤雄娘子。专门扮成女孩子，去做一些淫邪勾当。” 宋繇：“说起来，我也曾经遇到一个，不过他不是雄娘子，只是特别崇拜雄娘子而已，就像你崇拜楚留香那样。” “就知道打趣我。”楚留香无奈地摇头，而后担忧问道：“这样一个人接近你，你可有发现他的真面目？最后又是如何脱险？” 陆小凤也提起了兴趣，一脸好奇地看着宋繇。 第59章 叶辞 “这还用问？他要对我不利之前，情绪就已经不对，我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发现他的转变，心中警惕，在他暴露真面目之后，直接将人绑了起来，丢到集市上，又用墨水写下了他的罪行，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哼哼，我的功夫还不至于连个小小毛贼都打不过。” 第85页 宋繇说的很轻巧，他扬着小脸，颇有几分骄傲自得。 “女中豪杰。”楚留香恭维一声。 好不容易把话题转过来，楚留香这一句话，又把宋繇搞得有些心虚了。 他干脆不再多想，对着陆小凤问道：“你说的那位朋友，最后是怎么暴露性别的？” 陆小凤说，“是她自己讲出来的。” “也就是说，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咯？”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心眼，一不留神就着了你的套！”陆小凤朝他吼了一声，到没有多生气。宋繇感觉到了，讲完这句话之后，陆小凤的情绪要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们要找的那位姑娘名叫叶辞，当年叶辞的师父欠了花家一个人情，这才把她派到花满楼身边，负责保护花满楼的安危，直到不久前才被召回。 她师门这里不算难找，本来就不是多大的门派，无咎山也算不上很高的山，没等他们爬到山顶，就在半山腰上遇到了叶辞。 叶辞姑娘穿着青色的衣服，身后还跟了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 她见到了陆小凤，瞬间板起脸来，目光在陆小凤与宋繇之间徘徊。 楚留香比这两个人都要沉稳，一路上基本都是看着宋繇逗弄陆小凤，念及他刚失去了父亲，也就生不出别的心思。 宋繇和陆小凤走的很近，看起来很亲切。 陆小凤也渐渐恢复了本性，看上去跟以往没什么区别。 见到陆小凤之后，叶辞快步来到他身边，陆小凤脸上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收起来，就见这个看起来很不爽的妹子，抬起了手臂，一个巴掌就要拍过来。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陆小凤长大了许多，他的功夫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不是随便谁都能打到的。 陆小凤抓住了叶辞的手腕，冷声道：“叶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叶辞没有回答，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所有人都欠了她似的，“陆小凤！你还有脸见我！” 陆小凤丢开她的手，“我为什么没有脸来见你？难道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你是没有做过，但是你爹那个负心人……！他！”叶辞怒目，她指着宋繇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跟你爹一路货色！我当时真是瞎了眼，竟觉得陆楠是良人……” 叶辞身后那男人似乎很心疼，唤道：“师妹……” 他正要出声谴责陆小凤一行，却被陆小凤给打断了。 本来他就够伤心了，偏偏这个女人还一直往他痛处戳！陆小凤是个孝顺的孩子，更何况现在他的父亲生死未卜，却被凶手这样污蔑！ 陆小凤冷声道：“家父哪里对不起叶姑娘？他当初可有直言，与叶姑娘许下誓言？可有给叶姑娘名分？可有与叶姑娘有过肢体接触？可有对叶姑娘有过误导性的称呼？就凭一个绣着芍药的荷包，你便认定了他心中有你，你既然这么喜欢他，又为何不当场说明？他这人向来粗心大意，叶姑娘如果真的喜欢他，难道还不清楚他的性格？” 他看起来愤怒极了。 之前就算再怎么悲伤，宋繇也没见陆小凤流过眼泪，如今陆小凤却是像要哭了一样。 陆小凤大声斥责:“如果真是这样，叶姑娘的喜欢未免也太廉价了！而且家父已经中了你的毒，恐怕活不了多久，这样还不够吗？！你要还有心，就把解药拿出来！” 叶辞呆呆地看着陆小凤，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中了毒？什么毒？” 陆小凤现在看她极其不顺眼，“你难道不知道？肯定是你身边的人下的毒！” 叶辞转过头去，对身后的青年人问道：“师兄？” 青年人苦笑，“确实是师父做的。师父最疼爱你，将你送到花府已经心存愧疚，接你回来之后又一直闷闷不乐，一怒之下就……此事与师妹无关，不要太多自责。” 叶辞再转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没有解药。此毒无解。”师兄道。 叶辞闻言摇摇欲坠，软倒在师兄怀中，她双唇嗫喏，轻声道：“陆郎……”然后就昏了过去。 陆小凤受到的打击也很大，他还算理智，知道父亲的感情问题，自己是说不清楚的，这世上没有全然的对错，只是这一趟，究竟没有达成目的。 下山之后，很快陆小凤就调整过来，他没有继续闯荡江湖，而是回到江南，在花满楼的小楼中住了几日。 花满楼是个温柔的人，在他的身边，总能平静下来。 此事结束之后，宋繇与楚留香也没继续跟着陆小凤一起，然而分开后不久，玉罗刹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而且是不小的动静。 被抓到西域当圣女的时候，宋繇见到玉罗刹手中把玩的那块玉牌——罗刹牌——它被玉天宝带出来典当了。他们还听说，玉罗刹死了。 后面这句是玉罗刹亲口对宋繇说的。 “所以呢？教主是希望我做什么？把罗刹牌找出来，然后回去继承罗刹教？”他还记得玉罗刹说过，他死了之后，罗刹牌在谁手里，谁就继承罗刹教。 “自然是将水搅得越浑越好。”玉罗刹道。 “那西门吹雪.......？” 听到宝贝儿子的名字，玉罗刹收起了嘴边的笑，目光阴鸷地望向宋繇，“本座奉劝你一句，不要打他的主意。 第86页 宋繇没有像之前那样畏惧他的威压，即使在玉罗刹面前依然感觉不太好，也能保持脸色不变:“?再怎么说西门吹雪也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不会对他不利。教主大可放心。” 第60章 女生缘 “谅你也不敢。”玉罗刹淡淡地应了一句。 他对西门吹雪很有信心，只是容不得有人自作聪明去触碰他的底线。 宋繇是个聪明人，即使玉罗刹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扮作女装，对他也提不起几分忌惮。他们不止在武力上相差悬殊，心性和谋算，玉罗刹对自己都有绝对的自信。 年纪上相差的这些岁数，可不是一点小聪明就能弥补的。 觊觎罗刹教的势力不少，玉天宝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玉罗刹假死之后未必能当得起大任。宋繇不清楚他是在什么情况下把罗刹牌弄丢的，想来他的处境不会好到哪里去。 “该不会接下来几天，你都会住在万梅山庄？”既然假死了，罗刹教肯定不能回去，还要尽量避免在人前露面，宋繇觉得他会去陪陪西门吹雪。 玉罗刹好像很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为，你应该很希望跟西门吹雪缓和关系。”宋繇道，“如今好不容易卸下了罗刹教的重担，不必对你们之间的关系躲躲藏藏，而且西门吹雪应该还没有同意跟你回去当继承人吧？” 玉罗刹若有所思，他好像真的没想过这一点。 黑衣男人与几年前相比，除了浑身气势内敛，容貌上几乎没有变化。他看起来很年轻，一点都不像是十七岁少年的父亲。 “这件事情你不用再管，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的事吧。”他说，“你身上的秘密很多，本座很感兴趣，也很有耐心。” 这里只有宋繇和玉罗刹两个人，宋繇却没有觉得害怕，好像自从楚留香醒来之后，他就比先前要有底气了。 宋繇微笑，“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玉罗刹没有说话，只是周围起了一层雾，越来越浓，最后包裹住了他的身形，待雾散去之后，人就不见了。 见识过玉罗刹的武功之后，宋繇自愧不如。 他更想不清，到了玉罗刹这个境界，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玉罗刹离开后不久，楚留香从远处走来，手中还提着两个油纸包。 “怎么了？”他将手中东西放下，“我买了两斤乳汁牛肉，还有几个酥皮烧饼，若是饿了就先吃些垫垫肚子。” 宋繇说，“你来的晚了些，刚刚玉罗刹来了。不过他倒是没有表露出杀意，他变了很多。” “他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搅乱这一摊浑水。” 楚留香笑道，“看来又有的忙了。” 这些日子宋繇成熟了很多，他的身高有明显地抽长，体型也变得修长瘦弱，只是这次没有垫在胸口的物件支撑，看起来一马平川。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长得这么快，自然没有办法跟着调试胸部的大小，那太麻烦了。 楚留香也注意到了宋繇的胸部。 他想起宋繇扮作男人的时候，确实是平的。可是当时的他作为一个女人，又那么完美。 他们在前往西域的路上，两个人觉得应该先去找玉天宝，毕竟那里才是旋涡的中心。 一路上楚留香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往宋繇身上瞟。 倒不是那种无礼地紧紧盯着不放，就是在不经意之间看上一眼，次数多了，宋繇也感觉到了不对。 “怎么了？”他问道，还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哪里沾上了污秽吗？” 今日宋繇穿的是一件轻薄的丝质长裙，浅浅的蓝色，很是清淡可爱。 “没有。”楚留香道。 “有话不妨直说。”宋繇皱了皱眉。 楚留香将手放在唇边，干咳了一声。目光中带有一丝窘迫，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与宋繇对视。 宋繇对他的反应很好奇，他与楚留香并肩走着，两人个子相差不多，步伐一致，到没有跟不上。“香帅刚刚在想什么？你这样，我更想知道了。” 于是楚留香不再掩饰，只是依然有几分尴尬，“当初在济南见到瑶瑶，瑶瑶一身男装打扮，俊朗无双，今日想起来，不禁感叹你的易容术之精妙。就算是蓉蓉，由女人扮成男人，行为言语之中难免会有破绽。” 宋繇觉得自己马甲应该还好，他平静无波，淡淡地问了一句：“所以？” “你的身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很神奇，堪称鬼斧神工。”跟宋繇待久了，楚留香也说了这样一句，跟宋繇讲话方式很像的话。 宋繇眯起了眼睛，又低头看了自己的胸口一眼，忽然勾起了一个笑。 是真的很突然，一点都不像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楚留香被他看得发毛，然后听宋繇开口道：“你嫌弃我的胸不够大？” “我并无此意……”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那你说清楚，没有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宋繇的语气平缓，并没有紧逼之意，楚留香却觉得莫名紧张起来。他有一种直觉，如果答不好，瑶瑶肯定是要生气的。 “是你的易容术太过高超，世间少见。”楚留香努力地歪着重点。 宋繇也没为难他，“那是当然，这一手易容我练了十来年，怎么可能轻易被你们发现？” 第87页 “十来年？那岂不是与学武的时间差不多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瑶瑶出身武当，难道在武当派还需要学这种东西？” “是我自己想学，总不能一辈子呆在武当，出了武当派我就什么都不是，还是以男人的形象行走江湖更方便啊。”宋繇讲这话的语气很平静，刚刚那点兴奋也散去了。他目光悠远，仿佛在看着远方的某个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楚留香知道，他这是想家了。 楚留香还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里有一点不对劲的东西，他在心中捋了一遍，没能发觉究竟是哪里不对，只觉得是宋繇的表达有些词不达意，没有再纠结下去。 “很快就能回去了。”楚留香道，“若是瑶瑶不嫌弃，可否带我去看一眼你的师门？我还从未想过，这世上竟还能有另一个武当。” “自然是可以的。在你那边，我曾经去过武当，连山头都不太一样，两边的差异很大，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我也难想到，武当竟然可以是这个样子。” 玉天宝把玉牌典当在了银钩赌坊，然后就被人拿走，消失不见了。玉罗刹也不见了踪影，原先是岁寒三友三个长老跟着他，在弄丢玉牌之后，他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宋繇和楚留香决定从赌坊查起，他们得先确定玉天宝还有没有活着。 银钩赌坊很热闹，几乎与无名岛上的赌坊差不多。 宋繇和楚留香一进来，就看到了那个身上披着红色斗篷，唇边留着两撇像眉毛一样的小胡子的人。只是与先前见面时不同，他的胡子已经从假胡子变成了真胡子。 “好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宋繇拍了陆小凤肩膀一下，笑着与他打招呼。 陆小凤哎哟一声，“大小姐你也太用力了吧？轻点轻点！”他转过头，同样带着惊喜，“宋姑娘和楚兄怎么会来这里？” “唔，就随便走走。你呢？”宋繇语焉不详。 陆小凤隐晦地看了看四周，朗声道：“我当然是受朋友之遥，前来相会！”说完之后，他低声道，“这里有点古怪，你们最好还是赶紧离开，不要掺和进来。” 楚留香哭笑不得，他竟然被一个比他小这么多的后辈讲了这么一句话。来到这里之前，从来只有他以身犯险。不可否认的是，楚留香对陆小凤的劝告很受用。 “陆小兄弟怎么知道，我们不是为了此事而来？”楚留香微笑道。 “你们？”陆小凤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有点想不到合适的话，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你们怎么比我还能惹麻烦？” 宋繇说，“有麻烦才有意思啊。” 楚留香应和，“不错，是这个道理。” “这么一想确实很有道理。”陆小凤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既然来到了这里，不妨痛痛快快地玩一场，上次没能与楚兄玩过瘾，这次宋姑娘可不能再拦着了！” 宋繇叹了口气，他也挺想跟着一起，只要到了这个时候，装作淑女的坏处就体现出来了。宋繇不得不压抑一下自己，他跟着楚陆两个人看了一会儿，觉得只看着确实没什么意思，所幸直接找地方坐下，偶尔扔点银子，做点小赌注。 那边，陆小凤拉着楚留香小声道：“楚兄跟宋姑娘相处得可好？何时打算成亲？” 他已经知道宋繇跟太平王和离，还有点怀疑，楚留香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才会一点负担都没有跟宋繇在一起。 楚留香愣了一下，无奈道，“我跟瑶瑶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又何来成亲之说？”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她孟不离焦，这么多年都没有分开过，不是情人又是什么？难不成还能当做兄妹？你与宋姑娘只有彼此，又无外人插足，真是搞不懂你们在想些什么。”陆小凤已经脑补了一出分分合合自找麻烦的情感大戏。 楚留香沉默了，不是因为陆小凤的误会，他忽然想起了，好像自从来到这之后，确实身边的异性只有瑶瑶一个人。 如果宋繇知道他俩在说什么，肯定会嗤笑一声，像他这种单身狗体质，没有女生缘不是很正常？ 楚留香整天呆在宋繇身边，还指望能跟女人亲近？ 做梦呢！ 第61章 商议 陆小凤身边的朋友叫做方玉飞。他喊陆小凤过来，就是为了给他找麻烦的。 遇到楚留香之后，方玉飞自觉地后退两步，没有跟在陆小凤身边。不远处的宋繇看到他对一边某位姑娘使了个眼色，那姑娘便朝着陆小凤走过去了。 宋繇鬼使神差地拦住了她。 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身上穿着轻薄的绿色纱衣，如果体型再胖一些，简直像个青色的苹果。然而她很瘦，很纤细，浑身肌肤娇嫩的像初生的婴儿，最重要的是她的胸很大。 宋繇想起楚留香的话，又低头看了眼自己。 苹果姑娘人很冷，眼神也很冷，她看宋繇的眼神透着一股轻蔑，就像是在看下等人一样。 “有事？”她冷冷地开口。 面对她这样的姿态，宋繇一下子弯下了眼睛，看起来人畜无害。他虽然个子变高了，一张脸却依然稚嫩，虽然看向这姑娘时需要低下头，却没有丝毫居高临下之感，“姐姐好漂亮啊。” 方玉香没有任何反应，她对这样的称赞习以为常。可对方是个女人。 她不能不防备，这个可能会打乱全部计划的小丫头片子。 第88页 “让开。”方玉香冷冷地看着他，好像是一座没有感情的冰山。 “让开就让开。有什么了不起的……”宋繇嘟囔了一句，先她一步朝陆小凤走过去，亲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玉香看到刚才拦路那姑娘对陆小凤说了句什么，陆小凤转过头来与自己对视一眼，礼貌笑笑，重新对着那位姑娘言笑晏晏。 她恨恨地咬住一口银牙，朝着方玉飞瞪了一眼，拂身离去。苹果绿色的轻柔衣衫随着她的动作随风飘动。 宋繇狡黠地捂着嘴偷笑。 “怎么了？”楚留香走过来，“可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 “陆小凤，如果现在离开，你就不会牵扯到麻烦里了，帮你解决了一朵烂桃花，你该怎么谢我？”宋繇没有直接回答楚留香的话，他眼神含情，望了他一眼，依然对陆小凤讲话。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要烂桃花呢？就算再麻烦，那也是个漂亮的女人。” “照你这么说，难道我还做错事了？” “不敢不敢。”陆小凤连忙说道。他还是挺怕这位姑娘撒泼耍赖的。 明明他对女人向来有一套办法，明明他与宋姑娘清清白白，却总是被她吃的死死的。 陆小凤曾经细想过原因，最后得出了结论。 大概是，这世上再没有宋姑娘这般……不要脸的姑娘吧…… 这样的性格，若是个男人，肯定很吃得开。可她是个女孩，不过就算这样，凭着她的脸，追求者也不会少。 更何况还有楚留香。 所以他陆小凤操什么心呢？宋姑娘做自己就好。 “能否问一声，宋姑娘和楚兄的麻烦事？”陆小凤小声道。他目光精亮，看得出来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既然是在这银钩赌坊，我想我们的麻烦事，与陆兄弟将要遇到的，应当是同一件。”楚留香说。 他讲话时依然不急不缓，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着急。 宋繇觉得这人是个慢性子，幸好他的行动力很强，没有拖延症，否则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 等等，拖延症又是什么？ 宋繇想了一会儿都没想起是在哪儿听到的这个词。大概是他失忆之前？ “瑶瑶，你怎么看？”楚留香问了他一句，宋繇没缓过神来，楚留香没有催，静静等他思考结束回过神来。 宋繇发现跑了一会神，楚留香和陆小凤就紧紧盯着自己，像是要看出一朵花儿来。 “宋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陆小凤问道。 “此地人声嘈杂，不是能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找个清净的地方聊？” “如此甚好。” 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件事，当着方玉飞的面，陆小凤也没有立刻离开。三个人不缓不慢地玩了一圈。方玉飞是陆小凤的朋友，他对陆小凤很尊敬，以陆小凤如今的江湖地位，这份尊敬来的莫名其妙，所幸“银鹞子”方玉飞也没有多大名气，他现在最大的名声，便是银钩赌坊主人蓝胡子的小舅子，对外形象完全是纨绔子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与方玉飞告别时，无视了他的欲言又止，宋繇做足了心急的模样，拉着陆小凤出了赌坊。 “有些饿了，不如找地方边聊边吃？”宋繇提议道。 “再好不过。”陆小凤说，“那边有个小店，店里的酒水和肉包子都是一绝，烧鸡也十分美味，恐怕这世上难以找到第二家做的这样好的店。”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感兴趣。”自从离了宋甜儿，楚留香就没能再吃过那样好的手艺，此时听到美食，自然迫不及待。 “我带你们过去。”陆小凤兴致勃勃。 小店距离赌坊不远，店里多是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即使天色不早，里面的人依然很多。三人来到这里，只有陆小凤显眼的红色斗篷惹得旁人看了两眼，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关注。三个人都对这里满意极了。 他们跟别的桌一样，点了烈酒和烧鸡，还有一笼包子。 陆小凤给碗里斟满酒，宋繇接过来凑到跟前嗅了一下。 酒很烈，楚留香看得出来，他道，“不想喝的话就叫壶茶水，不要勉强自己。” “闻着还行。”宋繇跟着两个人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刺激地喉咙发疼，却有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觉。 在这一刻，宋繇觉得自己是个两米八的壮汉。 他脸颊微微发红，没有再继续灌酒，而是放下了碗，开始吃包子。楚留香看着松了口气，如果真要他劝宋繇，就连文采很好的楚留香都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劝服。宋繇脑袋里的思维很奇妙，常常让人琢磨不到他的想法。 宋繇还是有分寸的，他吃了两口，开始讲银钩赌坊里的麻烦事。 “陆小凤你要是想查案子，不妨直接跟着我和老楚。如果留下来当然可以，就怕你被人给当枪使。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心思缜密，他将我和楚留香算计进来，将玉天宝和岁寒三友算计进来，连自己都在计划中，区区蓝胡子和方玉飞，未免就能逃过。我觉得你那个朋友还有自己的想法，他想从这件事里牟利，肯定不会对你坦白。” “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陆小凤很好奇。 楚留香严肃了神情，“你可还记得玉罗刹？” 陆小凤：“自然记得，听闻西方魔教教主离世，魔教现在群龙无首……难不成你们说的人与玉罗刹有关？” 第89页 宋繇点了点头。 陆小凤苦笑，“我忽然有点不想掺和这个麻烦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算你不与我们合作，旁人也会找上你的。” “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是我？” 宋繇道，“谁知道呢？我也很纳闷，为什么偏偏是我，被挑了去做魔教圣女。” 陆小凤挑眉，“魔教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个圣女不回去看看？” “再说吧。我和楚留香想的是先找一找玉天宝，看他是否还活着。”宋繇讲出了他的初步打算，对陆小凤安慰道，“其实这件事并不算大事，主要还是西域那边的动荡，你不必那么害怕。我觉得玉罗刹这些年变了很多，他好像没有先前脾气那么差了。” “这还不算大事？”陆小凤叫道。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俯身过去，低声问道，“玉罗刹真的死了吗？” 宋繇看着他，同样小声道：“正如你想的那样。”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宋繇有时候觉得，可能玉罗刹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对他来说，只要他想要，什么都不是问题。 陆小凤又问，“你觉得方玉飞喊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罗刹牌。”宋繇说。 陆小凤：“我需要做些什么？” 宋繇想了想，将目光看向楚留香。 楚留香也愣了一下，“好像，并没有什么需要陆兄弟做的。” 陆小凤：“？？？”你们在逗我？ 吃完饭，将一脸郁闷的陆小凤送走，宋繇和楚留香都很惆怅。 他们像咸鱼一样摊在椅子上，宋繇拿起酒碗来，上瘾似的又灌了一口，“我觉得好没意思，要不然直接走吧。” 楚留香挑眉，“你确定？” “好像又不怎么甘心。”大概是太了解玉罗刹了，现在发现这个男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偏激愤世妒俗，那一小点热情也没有了。如果玉罗刹能再坏一点，他们留在这里还能说是不能给朋友留下隐患，可是现在算什么呢？ “瑶瑶，你开始浮躁了。”楚留香说道，“其实不必这样，就当做是平常的生活来对待吧，既然答应下了玉教主的要求，不妨试着去做一下，言而无信始终不好。” “我知道不好，要不然早就带着你走了，哪里还会有这么多废话。我就抱怨一下还不行吗” “行。”楚留香笑。 玉天宝的事情交给了陆小凤来查，满足了他那点无法言喻的渴望。 宋繇和楚留香在店里一直待到天完全黑下来，他们在楼下订好了厢房，打算先住一晚上。然而就算心里再怎么觉得无聊，还是会有人主动过来，让这一切变得越来越无聊。起码宋繇是这么想的。 岁寒三友三个长老来了。 第62章 受伤 孤松、枯竹、寒梅三位长老并成为魔教的岁寒三友。 大概是功法缘故，这三个人看起来脸色苍白，他们穿着同款绿袍子，上面绣有松竹纹路，更显得面色阴鸷冷酷，标准的反派人设。 宋繇不知道那么多套路，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某些人不顺眼。在西域的时候，这三个人打的什么主意，宋繇已经有所猜测。他们肯定与罗刹牌这件事情有关。 三位长老步调从容，跟几年前相比，头发又添花白。他们从容地来到宋繇跟前，面对面行了一礼。 “圣女不是在中原，为何会来这里？”孤松是岁寒三友中的老大，一般有什么事都是他来解决，与宋繇交谈，也是由他开口。 宋繇道：“义父去世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人通知我。还是江湖上流言四起时我才最后知晓，这样的圣女做得有什么意思？小女知道三位长老事务繁忙，又为天宝哥哥费心，难免有所疏忽。瑶瑶不怪三位，只想会去见义父最后一面，故而途径此地。三位长老来这里，难不成还是为了天宝哥哥？可有他的下落？” 岁寒三友不在乎玉天宝如何，连玉天宝这样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都不在乎，自然也不会在乎宋繇。他们没有将宋繇当做威胁，只想赶紧将他送走，好安心寻找罗刹牌。 “少主行踪不明，至今仍未有消息。圣女来的正是时候，罗刹教群龙无首，我们三人一时半会儿无法赶回，还请圣女早日回教稳定人心。一有少主消息，在下必定会即刻带他回去。”孤松道。 宋繇点头，他悄悄给楚留香使了个眼色，“这样啊。” 楚留香一直站在他的身后没有说话，存在感很低，岁寒三友只以为是照顾宋繇的下人，并没有多想，楚留香也很安分，故意往这个方向诱导。 在与宋繇对视之后，他才恭敬站了出来，“三位长老说的是，圣女身上还有玉牌，难免会引起外人注意，招来祸患，不如早日回教中继承大典。” “什么玉牌？！”寒梅长老最先沉不住气，开口质问。其余二人也是心里一惊。 宋繇将袖中的罗刹牌拿出来在三个人面前晃了一眼，“喏，就是这个了。几年前我刚成为圣女的时候，义父将它交给了我，说是只要有它就能统领罗刹教，让手底下的人安安分分不敢放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神色轻松，看起来根本不知道这个小小的玉牌代表了什么意思。 岁寒三友为了这个东西费尽了心机，他们将玉天宝从西域追赶到了中原，又看着他将玉牌典当不知所踪，为的不就是夺到罗刹教？而此刻，这个他们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圣女，竟然还有一块！ 第90页 那玉天宝手中的岂不是假的！ 三个人恨得咬牙切齿，寒梅更是忍不住出声冷喝，“教主真是好算计。” 宋繇好像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似的，笑眯眯将罗刹牌收了起来，“既然这样，那我和老楚就先启程回西域。三位长老也请回吧，天色不早，还是早些休息吧。” “圣女……”孤松欲言又止。 “怎么了？”宋繇懒懒地应了一声。 孤松道：“属下以为，罗刹牌还是放在我三人手中更为安全。您应当知道，少主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完全是因为罗刹牌。” “那又如何？你觉得我跟玉天宝很像吗？”宋繇不为所动，对玉天宝的称呼也变了。 “既然圣女不愿，那属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一直没有讲话的枯竹叹了口气。他们三个人对视一眼，看起来是要转身离开，却在顷刻间腾空而起，枯竹寒梅攻向楚留香，枯竹拿出手中的武器，直指宋繇胸口。 他们三个年纪不小，武功更是强大。虽然没有玉罗刹那样单靠气势就让人生不起反抗的心思，却也能在气息中感觉到，他们的武功不弱。 最起码宋繇不是孤松的对手。 楚留香的轻功很好，灵巧地躲过了二人的合击。他抽空看了一眼宋繇，孤松的剑已经离光洁的皮肤不到半寸。 宋繇反应过来了，他悄然后退，轻飘飘的好像一片被风吹开的落叶，潇洒自如。然而在如此攻势下也白了脸。 就算轻功再好，他也不是孤松的对手。 楚留香大喊一声：“走！” 宋繇听他的话，判断了一下孤松的攻击路线，仗着身手灵活躲开了大部分攻击，从跳窗离去。 楚留香的功夫比宋繇要好，然而孤松没有去追宋繇，他见识了宋繇的轻功，如今距离拉开，出了屋子的宋繇有了更广阔的活动空间，根本不可能追的上。留在里面的楚留香面对的人数增加到了三个。 这三个人很有默契，不是轻易能战胜的。 宋繇拐到角落里，焦急地看着屋子里面。 烛光微弱，晃来晃去的人影却看得清清楚楚。宋繇分的清哪个是楚留香，更加为他着急。他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楚留香再不出来，就回去助他一臂之力。 岁寒三友要的是罗刹牌，楚留香身上没有罗刹牌，如果被抓住了，有很大的可能活不下来，而不是被当做人质。因为这三个老头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人，这样的人一般也会认为，别人不会那么容易心软。尤其还有玉罗刹给宋繇撑场子，玉罗刹不会选一个软弱无能的继承人。 所幸楚留香很快就出来了。 他的身上受了伤，看起来很狼狈，然而在看向宋繇时，一双眼睛在黑夜中仿佛闪着亮光。他嘴角依然微挑，看起来心情很好，宋繇看到他的表情，也松了口气。 “走吧。”楚留香道，“他们很快就追上来了。” 宋繇和楚留香轻功都不错，他们踏着房顶，在月色下渐渐走远。 宋繇问道：“你是怎么对付他们的？” 楚留香缓缓道：“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轻功？” “不止，还有头脑。” 这一番对峙，基本可以确定玉天宝还活着，以及岁寒三友并不知道他的下落，也不算徒劳无功。 他们来到与陆小凤约定好的地方，那是间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茅屋。屋里有一张床，还有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甚至连灯都没有。 借着月色，两个人放缓了脚步走进屋里，楚留香这才看到宋繇身上的伤口。 他轻薄的蓝色衣裙被血浸染，已经贴在了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宋繇郁闷地看了眼伤口，“怎么又是这里？上次被无花砍的也是，我的腰子怎么就这么倒霉。” 楚留香没有打趣他，皱着眉头关切地看着宋繇，“疼吗？伤的重不重？除了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伤口？我这里有些药，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干净的水源，你在此处歇一歇，我去附近找找看。” 他没有看到衣衫下的伤口怎么样，宋繇是个女孩子，有些事情不方便他来做。 宋繇喊住他，“等一等！” “怎么了？” “你也受了伤，那三个老头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就别到处乱跑了。有药就已经很不错了。”宋繇说。他有点紧张，这样对楚留香示好，表达自己的关心是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言辞也有些不搭，因为他有点怕让楚留香误会。 自己是个男的，万一楚留香喜欢上他的，就很麻烦。 楚留香却是没有多想，宋繇的关心使他很高兴，“瑶瑶言之有理，我就在屋子附近看看，不会乱跑。” 宋繇看了看外面的月亮，心里想着该怎么回答，想的时间稍久了些。 楚留香看了看外面，清冷的月光洒在屋子里面。小屋简陋，能感受到外面的寒风。 难不成，瑶瑶怕黑？楚留香想着。他觉得自己知道了理由，然而他是个体贴的人，既然宋繇没有直说，他也不会讲出来让人丢了面子。 “那便听瑶瑶的吧。”楚留香妥协，他脱下外衣丢在了地上铺好。 “你这样是要做什么？”宋繇疑惑问道。 “今天你便睡在床上吧。” “你要睡地下？开什么玩笑！”宋繇有点生气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快要冬天了好吗？你以为自己是谁，受了伤还能在地上躺一晚？说不准我明天早上起来你就凉了！” 第91页 听到他的话，楚留香哭笑不得，“哪有那么虚弱？” 宋繇板起脸来，指着床板道：“带着你的衣服，滚去床上！” 楚留香再次妥协，将衣服捡起来抖了抖，“你打算怎么睡？” 宋繇看着那张小小的木板床，干咳一声，“不乱动还是可以睡两个人的。你的药呢？自己上药方便吗？” “你呢？”楚留香问他。 “我就伤在侧腰，有什么不方便的……”宋繇说着撇过了脸。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 在楚留香问出那声“你呢”之后，气氛就变得浓稠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他的语气太过温柔宠溺，让人联想到了许多超出接线的事物。 月光很美，微风微凉。 上好药之后，宋繇让楚留香先上了床，自己睡在外侧。 床很小，两个人贴的很近，呼吸声近在咫尺。 宋繇侧躺，腰上的伤也没有那么疼了。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宋繇轻轻开口，“楚留香，你睡了吗？” 楚留香的声音很清醒，一点也不像睡着的样子，“没有。” “我们说会儿话吧，感觉现在这样怪怪的。”宋繇道。 “好。”低沉的声音从身边响起，他们两个盖着的是楚留香染了血的外套。楚留香问道，“你……” “什么？”宋繇睁开眼睛，两人面对着面。 楚留香很想问宋繇的家中什么样子的，但是看到他的目光之后，却又不想问了。他看着宋繇美丽的面容，忽然抬起了手，“你的脸上有点脏。” 就在他将要摸上宋繇下巴的时候，宋繇忽然回过神来，一下拍上了他的手背，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宋繇反应很大，他突然起身，捂住了自己的下巴，腰上的疼痛使他表情狰狞。 “瑶瑶？你怎么了？”楚留香疑惑不解。 “没什么……”宋繇摸了摸下巴上微微粗糙的手感，觉得不太妙。 胡子冒出来了。 第63章 抱大腿 所有跟性别特征有关的，都是大问题，不能不严肃对待。 宋繇捂着嘴边，心有余悸。 楚留香一脸不明所以，方才宋繇对他的反应那么大，肯定有不妥当的地方，楚留香不敢乱动，也从床上撑起身子来坐好，疑惑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缓缓就好了。” “可你这个反应，不像是没有问题。瑶瑶，我很担心你。”没有太多煽情的话，楚留香将自己心中所想直白讲出，有时候拐弯抹角，更容易让人想岔。 宋繇撇撇嘴，带着几分孩子气重新躺下来，用袖子捂住了脸，闷闷道：“真的没事。你不要看我，脸脏成这样，一整天还没有净面，叫我怎么见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楚留香觉得好笑，看宋繇这么大反应，知道他肯定很在意这个，便出言安慰了几句，“姑娘天生丽质，区区一点灰尘难掩光芒，不必太过在意。就算花了脸，你也是最好看的。” 宋繇露出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着他：“要是跟苏蓉蓉比呢？我俩谁更好看？” 这是一个要命的问题，楚留香纵情声色这么多年，最明白这种问题的杀伤力，如果回答的不好，眼前的姑娘就不止是伤心难过了。 “蓉蓉善良温柔固然讨人喜欢，而你这样的女孩子，全世界怕是难找出第二个来，无论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 有时高冷出尘，亦能温柔如水，也可活泼机灵，偶尔刁蛮却又懂的分寸，在大事上聪慧有主见，无论何时她似乎都能变现得令人心动。然而这么多种特质集合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实在太多难得了。 宋繇，“嗯？我这样的？你是在嫌弃我，还是在说我丑，没有你的蓉蓉温柔善良？”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倒是说说看。”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性格多变，又时刻能给人带来惊喜的女孩。蓉蓉固然温柔，然而比她更加温柔的却是不难找到，还有红袖、甜儿皆是如此。但是如你这般性格，实在难得。”楚留香诚恳道。 宋繇心想当然难得，他又不是真的女人，给自己的定义的性格也是照着几种女孩子模仿来的，没想到竟然还能令人刮目相看。 听到楚留香在夸自己，宋繇还是挺开心的。他还记得唇边的胡子，依然抱着袖子遮住半张脸，没有动弹。 既然睡不着，两个人也没有强制自己入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天边微微泛白，宋繇捂着脸从床上下来，对楚留香说道，“你不要跟过来，我得先收拾一下自己。” 他像是对待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严阵以待，楚留香都不好意思跟他讲，自己真的不在意，不必这样子。楚留香动了动嘴，“你打算怎么弄？外面可能不安全。不如我陪你一起？” 宋繇当然知道，岁寒三友可能还在到处找他们，可是被岁寒三友抓住，跟暴露性别相比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啊！ 他还是想出去理一理脸上的胡须。 新生的绒毛软软的，不像是成年男人那样坚硬，只是它们还太短了，摸起来有点粗糙。宋繇肤色很白，这点毛毛晚上看不清楚，到了白天一点超级明显！ “你不要管了。”宋繇兴致不高，他看起来依然很低落，“就在这里先等陆小凤吧，此处隐蔽，三个老头不会那么快找过来的。” 第92页 “万事小心。”楚留香知道拗不过他，不放心地叮嘱道，“别走太远，如果发现不对就喊我，听到声音我会赶过去的。” “好。” 宋繇应了一声，背对着楚留香之后才放下了手臂。 举了这么久，他胳膊早就酸了。为了不暴露性别也是很拼。 他翻了翻衣袖，宽宽的袖子里装了不少小东西，昨夜逃跑的时候丢掉了许多，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走了大概有一里多路程，一条浅浅的溪流从山边顺势而下。这里的小山不陡，水很浅，也不宽，看起来很清澈。 宋繇蹲在跟前洗了把脸。 这里没有镜子，根本看不到脸上的胡子是什么样子。对着溪水的倒影也只是各种色块，什么都看不清楚。 宋繇叹了口气，忧郁地望着远处的朝阳。 难道他的女装之路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吗？ 不甘心啊…… “本座的好圣女在想什么？” 低沉的男声毫无征兆地在身后响起，宋繇吓了一跳，险些掉进水里。他一把扯住了青年的黑色袍子，远远看去就像是抱住了他的大腿。 玉罗刹：“……” 宋繇：“……” 宋繇保持着错愕的神情维持着这个姿势。 玉罗刹反应过来，也没有直接把他踹开，他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白皙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宋繇的额头，“本座有这么吓人吗？竟惊得圣女如此失态。” 他着重咬住了“女”字，配合着宋繇年轻的脸庞，点点青色的短须绒毛，看起来很滑稽。 宋繇松开了手，“小女功力不济，在这荒野中未能及时发现义父到来，您忽然出声怎么能不怕？这又如何能怪我？” “有几分歪理。”玉罗刹看着他，玩味道，“虽早就知道你是个男人，看到你这幅样子，依然有些难以置信……你与楚留香在这破屋里住了一夜，他竟没有发现？” “没有，我比较机智，把他糊弄过去了。”宋繇道。 “呵……也是，与你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们，有哪个看得出来呢？就是不知，他们要是知道了，会有何反应。” 宋繇喃喃开口：“……你不是去和西门吹雪培养感情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算是威胁到宋繇了吗？ 跟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反应让玉罗刹意兴阑珊，这孩子转移话题的能力确实很强，但玉罗刹也不是个容易放弃心中所想的人。他如今的乐子不多，哪天无聊了，说不准会给宋繇找点麻烦。 “本座的事情，你无权知晓。”玉罗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缓和了表情，“你这幅模样，不方便在见到楚留香，不如同本座离去，也好让我那三个长老急一急。” 他说完之后，直接抓着宋繇的领子，像是拎小猫似的把他带走了。宋繇老老实实尽力蜷缩起自己，根本不敢有所动作。 他对玉罗刹武功的认知再次刷新，这个人简直不是人！能把武功练到这个地步！ 他们真的是修行的同一个世界的功法吗？！ 楚留香在破屋里等了很久，久到陆小凤都来了，也没能等到宋繇。 “陆小凤，你来的时候可有看到瑶瑶？”楚留香有点急了。 “宋姑娘？她没和你在一起吗？”陆小凤反问道，他反应很快，马上意识到了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你受伤了？发生了什么事？宋姑娘是在什么时候失踪的？” “我们被魔教的三个长老堵截，瑶瑶向他们透露了罗刹牌的事情，三个人被激怒之后将我们打伤，我与瑶瑶轻功略胜一筹，这才成功逃脱，自屋中歇了一晚。今日早晨，瑶瑶说要出去找水源，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陆小凤跳脚：“找水源！你们两个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这个时候犯起了傻！现在是赵水源的时候吗？我们赶紧去找找宋姑娘，说不准能遇到她。” “多谢。”楚留香心里有点慌。他不知道是自己对朋友的关心，还是因为宋繇掌握着能送他回到原本世界的能力，还是……自己本身对宋繇的那份感情。 就连楚留香自己也不确定，这份喜欢有多深。 如今他好像明白一点了。 两个人四处找了一圈，除了在小溪边发现了脚印之外，其他地方一点行人的踪迹都没有。 陆小凤蹲在脚印旁边，仔细地看，“这应该是男人的脚吧？看着不应该是宋姑娘的。宋姑娘武功高强，身形也瘦弱，大概不会留下脚印的。” 他抬头看向楚留香，愣了一下。 楚留香一直是从容镇定的，他嘴角的微笑如沐春风，是安抚情绪最有利的利器。然而此刻陆小凤却一眼就能看出来，楚留香的魂不附体。 陆小凤安慰道：“楚兄也不必太过担心，说不准是宋姑娘贪玩，又或许是临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宋姑娘走之前可有说过要去做什么？” “她说，找水源收拾一下自己。”楚留香回过神来，越想越觉得不对。 昨晚宋繇的反应太大了，真的只是因为他在意容貌吗？ 他将宋繇的异常都讲出来，因为他现在脑子里乱极了，恐怕没有办法冷静地分析，只能靠陆小凤。 “我昨日在瑶瑶脸上发现了一点灰尘，估计是在打斗中蹭上去的，本想给她擦掉，但是她的反应很大，根本不让我触碰。后来又用衣服遮住了脸，说是不想让我看到脸上沾染了污秽的她……”他讲的很仔细，把自己能想起来的都给说了。 第93页 “你们两个人真会玩……明明就是情侣，还要为了这个遮遮掩掩。”陆小凤吐槽一句。 楚留香这次没有反驳。 陆小凤继续道，“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楚兄以为，宋姑娘是中了毒才脸上有异常，这才无故离开？” 楚留香叹了口气，神色中夹杂着懊悔，“我不该让她一个人走……” 瑶瑶为什么要离开？她肯定是发现了身上的毒，这个毒定然不好解，所以她才悄悄溜走……她一个小姑娘，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楚留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关心则乱的楚留香忘了，宋繇要是真的命不久矣，走之前也得用那神奇的能力把他们都搞回原来的世界。 毕竟宋繇那么想家。 第64章 恶趣味 玉罗刹没有带宋繇回西域去继承大典，而是带着他来了中原。 宋繇整理自己仪容的时候，玉罗刹就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在一边撑着手臂看着他，也不觉得无聊。 清理胡须的刀片和所需的药膏都是玉罗刹派人带来的，除此之外还有几身西域画风的衣服，以及装着胭脂水粉、香料花露的瓶瓶罐罐。 在玉罗刹的注视下宋繇紧张极了。 他刮干净胡子，用被冷水浸湿的毛巾冷敷着下巴，怕皮肤起反应变红。 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他的下巴就红了一片，不知道是对刮胡子的铁片起了反应，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总之很麻烦，需要好好保护，否则十天半月都没脸见人。 “我弄好了，教主日理万机，还是去做别的事吧，我不会逃跑的。”宋繇苦恼道。声音恢复了男声，许久没有听到，竟有些怀念。 玉罗刹说，“本座已经是个死人了，教中琐事无需亲自管理。” “那你把我弄过来是为了什么？” “本座无聊得很，你这个义女陪陪父亲，难道不是分内之事？”如果说宋繇这张嘴气不到的人，玉罗刹首当其冲，因为宋繇到现在都不清楚玉罗刹的弱点，而自己却有把柄在他的手上。 “您说的是。不过我要换衣服了，您也要在屋子里看着？”他原先穿的蓝裙子破了洞，已经没法再穿了。 玉罗刹说，“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宋繇：“……你武功高，你有理。” 他声音很小，像蚊子哼哼似的模模糊糊，玉罗刹没听清楚，黑衣男人眼睛一眯，声线上挑，“你说什么？” 宋繇顿时怂如鹌鹑，一脸无辜，“我没有说话啊。” 他认命地开始脱衣服，蓝色的纱衣里面是颜色稍深些的女款直裾，然后是白色的中衣，最后一层亵衣没有明显的性别差异，宋繇本来是不想换的，可是玉罗刹在一边像是看戏似的看着他，而且上面也染了血……不换好像不太好。 最后还是换了。 他的肤色很白，即使没有强烈的光线，也像是泛着如羊脂软玉一般的光泽。线条流畅，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后背的肉很少，一双蝴蝶骨恰到好处，看着瘦弱却又带着明显的力量感。 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地露出上半身之后，玉罗刹似乎觉得无趣了，从屋里走了出去，留下宋繇一个人松了口气。 他能感觉到玉罗刹跟宫九那样的变态的区别。玉罗刹这么对他，更大的原因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因为无聊，而且这份逗弄更像是长辈故意惹小孩子生气那样，宋繇没有这样性格的长辈，却不讨厌这样。他对玉罗刹也不是只有嫌恶，被他这样对待也没有觉得生气，反而觉得，他们之前的关系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僵硬了…… 就像最初玉罗刹作为西门伯父的时候。 心里想着些有的没的，宋繇换上了玉罗刹给准备好的烈焰红裙。 这裙子跟中原的款式区别很大，倒是没有露出肚脐来，就是侧身下摆开衩很高，都快到大腿根了。只要一动就能看到白皙的左腿在红色的裙子底下若隐若现。裙摆也没那么长，在小腿肚往下一点，旁边还准备了一串小巧的金铃铛，宋繇看了半天都没看出来是待在手上还是脚上的。 穿好之后，他想了想，又翻出自己做的假胸来塞进了衣服里。 这东西是用软泥土做的，跟贴在脸上的易容材料差不多，看着与肤色接近，足够以假乱真。唯一的缺点就是干的很快，不到两日就变得硬邦邦，必须及时更换。 房间门被推开，高挑的西域女子从里面走出。她神色冰冷，除了一身红裙之外没有任何坠饰，就连头发都没有束起，柔顺披散在后背，随着她的动作偶尔微微飘动。 “圣女果真国色天香。”先前伺候宋繇的婢女一直在外面等候，见到宋繇之后夸赞道。 宋繇想了想，问：“你叫什么来着？” 婢女：“……奴婢揽秋。” “哦对，是揽秋姐姐。” “……”你这声姐姐叫的不心虚吗？ 宋繇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跟玉罗刹回来之后他一直用的男声，刚刚同揽秋讲话时也是，“揽秋姐姐不必叫我圣女了，教主都承认我的身份，这声圣女听着很奇怪。” 揽秋行了一礼，“圣女说笑了。” “你怎么那么倔……算了，教主现在在哪里？他把我带到这里，可是有什么吩咐？” “教主正在正堂等您，有什么事情，您一去便知。”揽秋道。她一直是个尽职尽责的侍女，专门为罗刹教服务的那种，除了玉罗刹的话谁的话都不听，宋繇也知道她虽然看起来对自己尊敬，实际上并没有将他当做主人。 第94页 他点了点头，正要往那边走。 “圣女请稍等。”揽秋阻止了他。 “怎么？”宋繇挑眉。 “这金铃是教主亲自为您挑选的，奴婢给您带上。”她手里拿着那串小铃铛，蹲下身子给宋繇系在了脚腕上。 宋繇的脚腕很细，他骨架本来就偏小，看起来一点都不壮实，就算换了男装也是个清瘦的富贵公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穿着女装也毫不违和。 揽秋看着宋繇的双腿，眼神暗了暗，她控制住情绪站起身子来，“奴婢系好了，圣女请。” 宋繇朝她点点头，叮叮当当地走向了玉罗刹那边。 这院子里的人很少，几乎所有事都是揽秋一手包办，她手底下还有几个女婢和侍从，平时不常出现，只每个月过来几次打扫院子。就算玉罗刹过来了，也依然冷清。 黑袍男人坐在尊位上静静喝茶，身侧没有一个人在。 就算是一教之主，他的本质也是江湖人，不喜欢被人束缚。玉罗刹的警惕性很强，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时候，所以跟在身边伺候他的人一个都没有。 宋繇过来之后，他懒懒地抬了一下眼，“不错。” 宋繇问道，“您叫我穿成这样，难道还要以罗刹教的名义行走？” 玉罗刹道，“莫要忘了，四年前本座交代你的事情。” “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的罗刹教势力已经足够大，根本没有必要向中原插手，难不成您想要一统江湖？” “无聊的事。”玉罗刹道，“本座的心思岂是你这样的黄毛小儿能够揣测？” 宋繇：“你看着我身上的衣服再说话。” “呵。”玉罗刹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再答。他道，“随本座出去一趟。” “用什么身份？” “魔教圣女，还有……西门先生。” “……哦。”您深沉的心思还真是好猜。 宋繇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他让自己把事情搞大了，江湖上传播最快的就是八卦和谣言，只要他是西门吹雪老父亲的消息一暴露，就容不得那清冷剑客再辩驳，闹得人尽皆知，再加上玉罗刹的一点点后手，说不准还真能把他说服，带回去继承罗刹教。 不容易啊。 就算武功高成这样，还不是个为了自家儿子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你在想什么？”玉罗刹的眼睛窄又狭长，他的样貌看着有几分柔弱，不像西门吹雪似的一身正气，然而周身气势太强，一副好样貌就成了他作为boss的标配，本该是反派，却因为西门吹雪这个正派儿子缓冲，更像是中立阵营。 此时玉罗刹眼睛一眯，像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一般，即使没有太多动作，也没有什么武力压迫，宋繇还是觉得背后一凉。 他笑了笑，“我能想什么？当然是在想，我们要做的事情啊。你什么都不说，还能不让我好奇？” “最好是这样。” 玉罗刹带着他一直走一直走，并没有什么固定的地方，就哪里人多往哪里走，不到半天身着奇装异服的宋繇就在城里混了个眼熟。 这里离着万梅山庄不算远，离着京城也不算远，甚至离着江南，也算不得太远。 宋繇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要扬名天下了！ 然而不论如何，还是得做足了符合这身装束的表情。这是他的习惯，大庭广众之下如果不这么做，就浑身难受。宋繇板着脸，下巴微微上扬，眼睛睁得不是很大，看起来柔软妩媚，高贵冷艳。脚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伴着他们响了一路。 宋繇很感激玉罗刹给了自己一双鞋，而不是光着脚。 逛了一整圈之后，宋繇腰子旁边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 玉罗刹终于开口，“时间不早，不如找地方歇歇脚？” 宋繇矜持地点了点头，“由义父决定。” “走吧。” 讲完这几句简短的对话，周围的人群有一点点小骚动，宋繇竖起耳朵来听着，多数人都是在议论玉罗刹的年纪。 一男一女样貌都不错，一起走在街上，即使玉罗刹低调沉稳，宋繇张扬霸气，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也会被人当做情侣看待。 没想到竟然是父女…… 等他们找了一家不错的店，刚在厢房里做好，便有人过来偶遇了。 宋繇不认得他是城中的哪方势力，不过刚才在街上的时候，这人就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那视线毫无掩饰，想无视都不行。 宋繇：失误了，没想到玉罗刹竟然有这种恶趣味。 第65章 告白 “二位有礼了，在下武当弟子顾云飞，方才路边遥见二位气势不凡，想来不是普通人，便想着过来打声招呼。看姑娘穿着，似乎不是中原之人？” 宋繇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对这人口中的“武当”很感兴趣，“你修道？” 顾云飞笑得风流，道：“武当虽是道家学派，亦修习道法，却与寻常道士有些不同，顾某也不过是寻常江湖人罢了。” 他年纪比陆小凤他们大一些，比现在的宋繇也大一些，看着跟楚留香差不多。 宋繇看他挺不顺眼，可他是武当的人，对于即使不是同一个武当派，单单这两个字，就对宋繇意义非凡。 顾云飞款款施了一礼，“还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第95页 “在下西门玉，这是我义女玉瑶。瑶儿自西域而来，对中原不甚了解，我便带她逛一逛。瑶儿年纪不小，做父亲的总不能一直守着她。”玉罗刹温声道。 宋繇跟他相处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人这么温柔的时候，他对西门吹雪时都不大友好。 “原来如此。西门前辈，玉姑娘。”顾云飞穿的衣服不错，看来武当不算穷，他人魔狗样的称呼了二人一句，宋繇皱了皱眉。 这人要泡他，肯定不会表现地过于真实。见过花满楼那样的真君子，还有楚留香那种勉勉强强叫做君子的小偷，宋繇觉得自己的审美都提高了。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对这个顾云飞没什么感觉，至少不会产生厌恶的感情。 这算是好事吧，应该？ “西域离着这边可不近。二位来到中原，若是没有一个东道主，想来熟悉起来并不容易。”顾云飞道。 宋繇：“……”不，你耳朵瞎了吗？刚刚玉罗刹没说自己是西域的，只有老子一个人是西域的！ 他没有直接讲出心中所想，而是陷入了沉思。 明明自己才是正统的中原人……你见过连西域方言都听不懂的西域人吗？ 玉罗刹倒是跟顾云飞聊的挺好，“说的不错。只是不知此处百姓皆忙于生计，闲暇之人与我父女没什么交情，未必愿意做向导。” 顾云飞摆手，“这有何难？在下游历江湖，为的便是做心中想做之事，交朋友亦是其中重要的一件，若是前辈与玉姑娘不介意，可愿结交顾某这个朋友？” 玉罗刹皱眉，看起来很为难：“结交可以，只是……” “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前辈不妨直说。” 玉罗刹叹了口气，“瑶儿身份不凡，顾公子与我们一起，怕是会惹上麻烦。” “这……还不知姑娘是何身份”又不是真的想结交，不过是看着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一听到麻烦就有点想退缩了。 玉罗刹叹了口气，“你可听说过西域魔教？” “魔教！”顾云飞大惊，“那个神秘至极的魔教？听闻魔教教主去世不久，少主也失踪了，如今正处于混乱之中……玉姑娘，莫非就是几年前在江湖上出现的那位圣女？” “的确如此。魔教教主玉罗刹生前，曾说过，待他百年之后，罗刹牌在谁手中，谁就是下一任教主。玉天宝即使是少主，却并不能服众，魔教内乱，人人都想得到罗刹牌。” 宋繇：“……”你是怎么做到如此自然的讲出这句话的？ “难道……罗刹牌……？”顾云飞有个大胆的猜测。 “不错。”玉罗刹沉痛地叹息，“罗刹牌便是在瑶儿手中。我二人麻烦缠身，顾公子可要想清楚了。” “怪不得玉姑娘忽然来到中原，原来是因为这件事。”顾云飞眼神闪了闪，他看了眼宋繇，目光放在他身上的时间有点久，就这么露骨地看着，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痴迷。 宋繇猜顾云飞肯定脑补的是，自己眼神专注，好像全世界只有宋繇一个人似的。可惜功夫不到家，只用眼神就能让人产生好感的，目前来说只有楚留香一个人。 顾云飞道：“若是二位拿我当朋友，朋友的事，自然不能推辞。” 罗刹牌啊！只要把这姑娘保护好，等这阵风波过去，带着罗刹牌出现，群龙无首的魔教岂不是囊中之物？他是个正派弟子，就算不私吞魔教，将魔教遣散，若是师父知道了，也能对他另眼相看。 “好好好！”玉罗刹连声道，眼神又慈祥了几分，“顾公子青年才俊，又师从名门大派，有你这个朋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玉罗刹很高兴，顾云飞也很高兴。宋繇冷着张脸，默默地看着他俩配合表演，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这里不是湖北，武当的势力也没有那么大，能延伸过来。顾云飞不过是下山历练途径此处，估计都没玉罗刹了解这边，但是玉罗刹给他面子，让他带着逛了几处景色怡人的地方，临近傍晚，忽然有人过来把玉罗刹喊走了，只剩下顾云飞和宋繇沉默以对。 顾云飞率先打破沉默，“玉姑娘似乎不太爱讲话，可是嫌顾某话多，扰的心里烦了？” 宋繇摇头，轻声道:“并非如此。只是中原话讲的不太好，怕闹出笑话。” 顾云飞笑，手中折扇一甩，“哪里是讲的不太好，分明好极了。若是换上中原女子的衣服，恐怕没有人能认出来，姑娘来自西域。” 宋繇微微笑了一下。 冰山融化，春暖花开。 顾云飞很震撼，他愣了一下，然后语气轻松道，“姑娘笑起来很美，为何不多笑笑？” 宋繇瞬间收起了笑，“家父去世不久，我又不能留在教中，远走他乡如何能笑得出来……” 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顾云飞也收起了轻佻的模样，关切道：“节哀顺变。” 宋繇故作茫然，“节哀顺变？是什么意思？” “就是，节制哀伤，顺应变故。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若是心里老是挂念着，小事也能变成心结。” “你说的很有道理。” 玉兔东升，天色朦胧。 顾云飞一直没有提送宋繇回去的事，因为玉罗刹临走前说了，把宋繇托付给他照看两日。 他跟宋繇走的很近，近到能低头看到宋繇白皙笔直的在红裙中若隐若现的左腿。 第96页 “玉姑娘……”顾云飞喊住他。 宋繇疑惑应了声：“嗯？” “实不相瞒，今日在街上见到姑娘，顿时惊为天人，相处到现在，顾某已对姑娘倾心，我知姑娘身份高贵，却也不想就此退却，斗胆向姑娘袒露心声，若是姑娘不嫌弃，顾某无论如何，也会向令尊提亲，求娶姑娘！”他说的铿锵有力，十分坚定，就跟真的似的。 宋繇没想到这人这么直接，他很犹豫，因为还没提前跟玉罗刹通过气。 然而宋繇一犹豫，顾云飞就觉得自己有戏了。 “我知姑娘在担忧什么。玉教主新丧，虽不清楚西域那边的礼教与中原有何不同，想来姑娘也不愿在此时嫁人，我可以等你的！我师父很宠爱我，一定会赞成，西门伯父为人和蔼，相必不会阻挠此事。姑娘觉得顾某可入得了眼？” 宋繇：“……”叫一个比你大不了几岁的人伯父，也是够拼的。 他说了一大堆，就等着宋繇点头了。 宋繇可不是真的西域妹子，就算他是西域妹子中原话不好，听不太懂这人话里的陷阱，也不会是整天养在宅院里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那样，被人一煽动就心软答应。 宋繇还是没有表态。 顾云飞有点急了，他道，“若是姑娘仍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宋繇张口，正要开口，就被另一个男人打断了。 “瑶瑶！”楚留香踏着月亮过来，看起来风度翩翩，宛若仙人。 他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关切地看着宋繇，“瑶瑶，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为何忽然不告而别？让我好找啊！” “玉姑娘你……”顾云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俩，最后对楚留香气愤道：“你是何人？”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刚刚这人的话，他听到了许多。宋繇是他的朋友，也是他有好感的姑娘，见到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忽然说要娶宋繇，心里觉得很憋屈。 “我与瑶瑶乃是多年好友，不久前发生了一点小事，与她走散了。”听到这人喊宋繇“玉姑娘”，而且宋繇穿了这身骚气的红色，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身份。 她失踪的事果然和魔教有关。 “瑶瑶你怎么不说话？”沉默的宋繇让楚留香有点陌生，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宋繇是不是失忆不记得他了。 “楚大哥，他刚刚说要娶我。”宋繇做足了不善言辞的样子，虽然冷冰冰的，却透出一种不谙世事的单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玉姑娘，你对我也是有好感的对吗？否则直接拒绝我不是更好？”顾云飞对宋繇讲话时的语气要温柔得多。 宋繇又要说话，然后又过来了一个人。 是穿着红袍子的陆小凤。 他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点梦幻，不可思议地看着顾云飞，“你喜欢她？!” 顾云飞真的生气了，哪儿来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人打断他的表白！ 他语气不善：“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陆小凤举起手来，对楚留香幸灾乐祸，“楚兄你怎么没反应？如果是我，我可受不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十分无奈，他看着宋繇，眼神一如既往的包容沉稳，宋繇却从中看出了一点紧张，“瑶瑶……你真的喜欢他吗？” 第66章 欺骗 宋繇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 顾云飞面露喜色，楚留香勉强笑笑，全身的疲累都冒了出来，将见到宋繇时的欣喜掩盖住了。 他痛苦的看了宋繇一眼，“既然如此，恭喜你们。” 宋繇看向顾云飞，轻轻颔首，“顾公子，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他说。” 顾云飞露出胜利者的灿烂笑容，“瑶儿请便，把话讲清楚也好，免得让某些人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楚留香一点都不在意顾云飞讲了什么，他心里很乱。有一个念头不停地冒出来，让他懊悔至极。 如果能早日讲出自己的心意，瑶瑶是不是就会与自己在一起？ 不对，他明明对瑶瑶讲过的，可那时候，她并没有同意。 宋繇一点都不觉得楚留香对自己告白过，也不知道楚留香竟然对他用情这么深，他们两个明明一点越界的事情都没有做过，平时的斗嘴互动，在朋友之间再正常不过。 拉着楚留香拐了个弯，脚腕上的小铃铛响了一路，最后两人停下，安静下来。 楚留香调整好情绪，像往常一样微笑，“瑶瑶想对我说什么？”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无非就是宋繇留在这里，同方才那个男人共度一生，而楚留香就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匆匆来到，又匆匆离去，他们的交集不过短短几年。 楚留香自己也会看开、放下，依然是那个风流天下的盗帅。 这对楚留香来说，并没有很难。 宋繇道：“刚刚那个人叫顾云飞，整个人都莫名其妙的，要不是因为玉罗刹让我跟着他，我才不会跟他呆一天呢！真的太痛苦了。” 楚留香：“啊？” “难道你以为是真的？你觉得我会看上他吗？他看起来比你还老。” 楚留香觉得自己中了一箭，不过他的痛苦情绪却因为宋繇这随意的一句话变得不再低落。楚留香微笑道，“我的年纪确实比你大得多。” 第97页 “我不嫌弃你，咱们一起跳过崖，也算是生死之交。唉，我发现我先去运气真的很好，自从来到这里之后，遇到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很懂的替别人着想。那个顾云飞就是个普通人，我却有点受不了了。”宋繇抱怨道，“我今天上午遇到的他，相处的时间不长都能看出来，这个人满满的小算计。真是给武当丢脸。” “他是武当的？” “对啊。”宋繇道，“刚开始还想问问他，这里的武当是什么样子，顾云飞大概觉得我是个女子，根本不愿意对我讲，只说些情情爱爱无关紧要的骚话。” 楚留香哭笑不得，“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词语……” 宋繇想了想，“我不记得了，反正很恰当不是吗？”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答应嫁给他？” “他说要向玉罗刹提亲，玉罗刹用的身份是西门吹雪的父亲，你记着点，别说漏嘴了。顾云飞还说了，会等我从玉罗刹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之后再成亲，不过我觉得他这种人，说话不一定算数。估计今天只要一松口，到了明天这些就不算数了。” “嗯。”楚留香含笑看着他。 宋繇道，“你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他占了便宜的。” “好，我相信你。” 宋繇对他笑笑，讲完之后，两个人换了副表情，楚留香收起了笑，神色淡淡，并没有多少哀伤。宋繇又恢复了冰块脸。 陆小凤和顾云飞正在说着什么，因为刚才的立场原因，两个人谈的并不算愉快。 宋繇回来之后，陆小凤看着他欲言又止。 刚才他已经从顾云飞的话中知道了宋繇现在用的名字，刚刚同宋繇交上朋友的时候，宋繇用的就是这个名字，陆小凤并不陌生。 “玉姑娘……你和楚兄？” 宋繇矜持地点点头，“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楚留香轻声道：“多谢你为我担心，我没事。我尊重瑶瑶的选择。” “可是你们……”陆小凤还想再说话，宋繇一个眼神甩过去，吓得他闭了嘴。 他从来没有见过宋繇这么可怕过！ 顾云飞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天色不早，我也该带瑶儿回去了。对了，这位楚兄，你既然与瑶儿没有多大关系，称呼之间最好不要这样暧昧，会惹得旁人多想。给瑶儿造成困扰可就不好了。” 宋繇这才发现，不知道啥时候顾云飞就上杆爬改了称呼。 楚留香喊他瑶瑶，顾云飞就跟着玉罗刹喊他瑶儿，真是幼稚。 “一路小心。”楚留香皱了皱眉，还是说道，“玉姑娘……” 顾云飞轻轻哼笑了一声，他想要拉宋繇的手，被宋繇躲过去了。 顾云飞的手掌停在原地，很快回过神来，跟上了宋繇，他望着宋繇，满满的势在必得。 原本是没有这样的情绪，楚留香的出现，让顾云飞的心态变得奇怪了起来。 顾云飞是住在客栈里的，领着宋繇回了自己的住所，天色已晚，掌柜也都休息了，留下一个店小二在大堂中打着盹。 他们脚步很轻，没有将人吵醒。 也就是说，没有再开一间房。 回到屋里之后，顾云飞招呼着宋繇坐下，给他端茶倒水，然后状似关切问道，“方才这人与你是什么关系？他是否也来自西方魔教？” 宋繇摇头，“他不是。你应当已经知道，穿着红袍子的那人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陆小凤。他是陆小凤的朋友。先前我跟着义父的时候，与陆小凤结识，也就认识了他。前些日子教中出现了变故，便是他收留了我，直到义父带我离开。只是义父来的匆忙，未能与他道一声别。” 他说的很详细，顾云飞不疑有他，全然信了宋繇的话，心里想着，西门玉大概对此人不喜，否则也不会不告而别，连面都不见。 “这样我就放心了。”顾云飞松了口气，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瑶儿，刚刚你说答应我了，可还算数？” 宋繇淡淡道，“这句话，应该问你自己。我没有什么好反悔的。” 顾云飞道：“我不嫌弃你的出身。” 宋繇摇头，“不是这个问题。” 顾云飞不明所以，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瑶儿，天色不早，既然你我已经私定终身，明日我便去找西门伯父提亲。” 宋繇道，“好。” “还不知西门伯父家住何处？我也好准备好聘礼。这些年小有积蓄，临时买下虽然仓促，也不会委屈了你。” “他在万梅山庄。”宋繇答得云淡风轻。他觉得自己已经猜透了玉罗刹的所有心思，扯上西门吹雪一点负担都没有。 “什么？！”顾云飞愕然，“万、万梅山庄……那西门伯父与西门吹雪……难道他就是西门吹雪？！“ 宋繇：“……”想啥呢你！ 看着顾云飞激动惊讶不知所措，宋繇更加确定他是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人，对这人升起了一丝鄙夷。即使如此，他也很有原则，依然是那个清高清冷的西域圣女，讲话的语调没有一点波动，“不是。西门吹雪是我的义兄。” 顾云飞瞪大了眼睛，“这么说……西门前辈就是，西门吹雪的父亲……” “没错。” “西门吹雪自三年前初入江湖，至今仍未遇到敌手，手下斩杀无数恶贼，被他追杀过的人很多，没有一个还活着……怪不得，西门前辈武功高强，如果有这样一个父亲，西门吹雪能取得现在的成就并不稀奇。” 第98页 宋繇对他的脑回路感到无语。 西门吹雪的武功明明是自己一剑一剑练出来的，跟玉罗刹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勉强附和了顾云飞几句，扮作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终于将他应付过去。 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了一般，发出噼啪的声音，顾云飞找出剪子来，将烧长的烛芯剪掉一些，屋里光线稳定下来，安静极了。 他对宋繇道，“瑶儿，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去床上聊？” 宋繇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后悔。” 顾云飞笑道，“有你这样的好姑娘，我怎么能后悔？我若后悔，那肯定是瞎了眼。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丝毫委屈。” 宋繇似乎有点心动。 顾云飞试探的去牵他的手，又被躲了过去。他只以为是女孩子害羞，对宋繇的喜爱又多了一分。 宋繇想了想，坐到床边，从上往下开始脱衣服。 那身红色的裙子褪下，慢慢露出了他圆润的肩膀，然后胸部，然后胸部的填充物就掉了出来。 顾云飞：“……” 顾云飞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又艰难道：“你说的后悔，是这个意思？” 宋繇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 顾云飞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就是胸小了点吗？她的身材，她的纤腰和脸蛋，总不能是假的。 宋繇疑惑地看着他，“你不说点什么吗？” 顾云飞，“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的。瑶儿……” 要不是宋繇不喜欢男人，都快感动哭了。 然后宋繇继续脱衣服，一直脱到了腰上，露出来他线条流畅，还有两块腹肌的腰子。 上面的伤口还在，烛光下看起来是深深的红色，在奶白色的皮肤映衬下对比很明显，也很好看。 顾云飞像是受了惊一般窜了老远，他的表情已经变得阴鸷，而且看起来很狰狞，好像有点想吐。 “你是男人！” “嗯。”宋繇还是用的女声，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句，跟他先前讲的没有区别。他眨眨眼，“是你说的?，无论我是什么样子，都不会嫌弃我。” “滚！老子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看上你！”顾云飞暴躁起来，一点都没有之前温文尔雅的模样。 宋繇垂眸，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流泪，甚至没有眼神接触，可就算看起来很伤心。 顾云飞心软了一分，但这并不能抵消他的愤怒。他对着宋繇吼道，“穿上你的衣服，滚出去！” 宋繇听话地穿好衣服，他看了眼留在床上的两个假胸，语气平淡无波，“它们就留给你了，当个纪念吧。江湖不见。” 顾云飞：“……”好气啊！ 他抄起两只假胸，发现手感还不错。就这么一愣神，宋繇就已经走了，还带上了门。顾云飞生气地将东西扔出去，砸在了门上。 今夜注定不眠。 宋繇心情很好地离开客栈，并且在外面找到了楚留香。 楚留香和陆小凤说了真相，两个人放心不下，就在不远处等着。看到宋繇心情很好的出来，楚留香也露出了笑容，“他怎么样了？” 宋繇道：“我跟他说我是男人，他信了。” 陆小凤：“今天这一出可真是太刺激了，我也差点就信了，宋姑娘抛弃楚兄，跟那个小白脸走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宋繇笑道，“顾云飞是小白脸？那楚留香是什么？楚留香不比顾云飞好看许多倍？” 陆小凤思考了一下，“说的也是。不过……” 他正想问，宋繇是怎么扮成男人把那可怜的人骗了的，转眼就看到了他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胸部。 “你想说什么？”宋繇懒散开口。 “宋姑娘，你这……未免变化也太大了，难怪顾云飞会信，换做是我，我也可能会相信。” 宋繇但笑不语。 第67章 捏捏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宋繇就再也没见过顾云飞。 他们也没在意，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估计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可能他回武当去了吧。再往宋繇跟前凑那才叫想不开。 宋繇跟顾云飞讲的大部分都是真的，说起来顾云飞才是知道真相的那个人，就连性别都没有欺骗。可惜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惨。 他们三个没有在此处逗留太久，魔教圣女是个男人的谣言已经传开，每天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还得穿着奇装异服，其实很不自在。于是宋繇就喊着楚留香和陆小凤一起去万梅山庄找玉罗刹了。 陆小凤没有见过宋繇男装的模样，他回过神来之后，还是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玄幻。好奇心被勾起来的陆小凤一个劲儿地盯着宋繇看，想看出来他胸前的秘密。 之前相处的时候，宋繇一直是一马平川，换上这身红色长裙之后才做了假胸。 “很好奇吗？”宋繇问他。 “好奇，好奇极了！”陆小凤毫不掩饰，就差直接上手去摸了。他的风流程度不亚于穿越之前的楚留香，既然是个讨女孩子喜欢的人，便不会做下流的事。就算再好奇，他也是有分寸的。 宋繇没有怪罪，身为同性，他很理解陆小凤这样的行为。于是宋繇从腰上的小包裹里掏了掏，拿出一个面糊做好的模具，正是他留给自己备用的假胸。 第99页 楚留香也将目光转了过来。 没有立刻递给陆小凤看，他顽劣地勾起嘴角，眼睛一眨不眨看向陆小凤，手上用力一捏，圆圆软软的模型瞬间干瘪，在宋繇松手之后又慢慢恢复到了原状。 宋繇：“想不想试试？” 陆小凤干笑：“啊？不了不了，这样就挺好的……” 他不知道宋繇说的试，是像他那样用手触摸，还是塞到胸上……想想都觉得辣眼睛。 宋繇看向楚留香，他的神色很严肃、很认真，“你见到我的男装扮相，当初也相信了，为什么觉得我是女人而不是男人呢？” 楚留香也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到宋繇的话之后，专注地看着他，身材高挑，有了胸部的填充，配合着艳若桃花般的五官，眼角的泪痣烨烨生辉，当初身穿男装扮作男人，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除了当时留下了风光霁月的气质，其余的，楚留香都记不大清了。 他道，“比起以前，我更相信现在看到的你。那时与瑶瑶算不得太熟，有所隐瞒也是应当。现在的我们，可是生死之交。” 宋繇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 现在的楚留香已经被他划分到武当山长辈们那一栏中了。 绝对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性别的那种。 “生死之交？那我岂不是也算生死之交？”陆小凤冒了个头，说道。 宋繇瞥了他一眼，“我们出生入死过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陆小凤：“咱们一起进入不知深浅的无名岛，我还答应和你们探查赌坊的案子，虽然到现在都很顺利，其中的重重危险暗流涌动可不能不作数！” “陆兄弟说的是。”楚留香微笑，“所以我们现在站在一起，共同前往万梅山庄。” 陆小凤：“说起来，我去万梅山庄的次数不多，几乎每次都是跟宋姑娘一道，我一个人找西门，这么多年还不超过五次。” 宋繇凉凉道：“那是因为他爹不愿放过我，你以为我乐意吗？” “要是西门知道，你每次去找他都是因为他爹，肯定会难过的。”陆小凤道。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宋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对西门吹雪有什么误解？他是那种没了朋友关心就会嘤嘤嘤的人吗？” “……确实不是。” “对，朋友对他来说不重要，只有没了对手，他才会躲到角落里嘤嘤嘤地哭泣。”宋繇道。 陆小凤：“……”这个场面……他忍不住脑补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哆嗦。 玉罗刹不在万梅山庄里，但是万梅山庄处处都是他的人，宋繇过来之后，想来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赶回来。 许久不见西门吹雪，他身上的气质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比气质变化更明显的是他的身高，不像最开始瘦瘦小小的，西门吹雪已经长开，比陆小凤还高了一些。 青年模样的西门吹雪比之前更加气势强大，他冰冷高洁，就像一支出鞘的利剑，无数锋芒尽显。之前宋繇勉强能跟他过几招，现在却一点数都没有了。 不过看着这样战意盎然的剑客，宋繇那颗沉浸了许久的好斗之心又被点燃，看着西门吹雪有点跃跃欲试。 西门吹雪的眼神从宋繇身上扫过，他抿了抿嘴，冷漠道，“换衣服。” 宋繇：“不用，就算穿成这样，也能打的！” 楚留香觉得西门吹雪可能只是看着这身衣服不顺眼……除了陆小凤的大红披风，就只有宋繇这身是耀眼的红色，其他人都是清一色的白。 西门吹雪沉下眼眸，没有再重复，他只是看着宋繇，语气平淡，“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那又怎么样？说的好像以前我就能打得过你似的。你到底打不打？不要磨磨唧唧，给个准话。” 陆小凤第一次发现宋繇胆子这么大！ 他有些不忍地捂住了眼睛，就怕下一秒这姑娘就被捅个对穿。 西门吹雪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因为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用怎样的语气同自己讲话，他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这一切对于一个剑客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就好像他的招式一样，简单质朴，没有任何装饰，甚至也不太美观。 他在乎的只有最宋繇话中的内容。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好。” 他转身就走，宋繇开开心心地跟在后面，还对着管家喊了一声，让他帮忙准备好剑。 这些年要么到处游玩，要么角色扮演，根本不方便把剑随时带在身边。醉心武学的西门吹雪的进步要比宋繇大得多。 宋繇反思自己，同时对楚留香小声道，“这些日子真的太懒散了，连武功都疏忽了。看看西门吹雪，我觉得压力好大。” 楚留香点头应道，“确实，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只是对于西门庄主来说，习武便是他的追求，只要有剑，便是人生乐趣。瑶瑶与我皆不是这样的人，练武只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若是为了武学放弃更多有意思的事情，岂不可惜？”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又怎么知道，我的梦想不是做一个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呢？” 楚留香笑道，“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反正他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宋繇有这样的志向。 白梅，剑客，美人。 可堪入画。 第100页 西门吹雪和宋繇都拿着剑，面对面注视着对方。楚留香看似懒散，其实精力全都放在了这二人身上。 因为西门吹雪的剑是杀人的剑，即使知道若无意外，他不会对宋繇下杀手，可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突然顿悟，以友殉道？只要一发现不对，楚留香就会加入战场，尽力将二人隔开。 “请。”西门吹雪面无表情。 “你先吧。” 西门吹雪皱了皱眉，没有再推辞，他开始动了，握剑的手很稳，又似乎从来都没有动过。 这一身剑术很厉害，他还有与之匹配的轻功身法。 然而在轻功上，宋繇的造诣却是很深刻。 西门吹雪留了情，这一剑本该刺在宋繇的眉心前一寸处，然而虚影晃过之后，剑尖指着的，只有对面的梅花树。 风轻轻吹过，瓣瓣花朵落入泥中。 西门吹雪有片刻愕然，楚留香和陆小凤也露出欣赏的神色。 他们谁都没有讲话，因为比试还没有结束。 宋繇拿着剑，脚上的铃铛叮叮作响，一抹红色闪过，他已来到了西门吹雪身后，手中的剑递出，直指西门吹雪的侧腰。 那里是宋繇受伤两次的地方，他的怨念很大。 西门吹雪反应很快，刺出的剑已经收回，格挡在了腰间，顺势抬起了宋繇的剑，两把兵器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古朴的乌梢长剑向后一转，宋繇急速后退，躲过了这一击。西门吹雪没有停下进攻，紧紧地向前追赶，在宋繇情急躲避时，堵住了他的后路。 西门吹雪站定，看着宋繇道，“你输了。” 宋繇有点懵，“我哪里输了？” 他话音刚落，头上的头绳与簪子散落，原来它们被西门吹雪的剑气刺破，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一头长发披散开，宋繇垮了脸。 西门吹雪想了想，勉强安慰道，“你很不错。” “不如你。” “你的轻功很好。” “我知道，但是有时候以力胜巧，轻功再好也得有机会用才行。”宋繇道，“西门吹雪你不用再说，我会好好练功的。” “嗯。”西门吹雪应了一声，转头就走。 楚留香和陆小凤过来，对宋繇说了几句夸赞的话。宋繇甩了甩剑，眯着眼睛问陆小凤：“你的灵犀一指很厉害吗？” 陆小凤：“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哪种？” “西门吹雪这种……原本一起吃喝玩乐的宋姑娘不见了，只有眼前这位，天天追着比武的宋剑客！” 陆小凤的表情实在可爱，宋繇没忍住笑了出来，比试时的气氛一扫而空，他也从刚刚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宋繇跟管家吴伯要了一桶热水把自己洗了洗，换好西门吹雪给他准备好的白衣，刚出门就收到了通传。 顾云飞来了。 第68章 觊觎 “他来做什么？”宋繇小声念叨了一句，看着楚留香和陆小凤顿时头大。 如果是顾云飞发现他的性别不对，主动放弃，那只能说明顾云飞不爱他，宋繇除了隐藏性别之外，并没有错处。然而再加上楚留香和陆小凤……这件事情就成了一件阴谋。 楚陆两个人也想到了，他们对宋繇道，“要不然，我们先到后面去？” 宋繇颔首。 前厅只留下了他和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抬抬下巴，没有说话，只是疑惑地看着宋繇。 这人真是沉默寡言到了极致。 宋繇给他解释，“你父亲让我穿成昨天那样在街上逛了好几圈，顾云飞就上钩了，他想娶我，还要占我便宜。我跟他认识还不到一天，当然不会同意，就骗他自己其实是个男人，他就吓跑了。没想到还敢过来找我。我原本以为你爹只是想败坏我的声誉，或是用魔教的幌子做点什么，不过他没来，一切都还不一定。”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可要将他赶走？” “我跟顾云飞说了，玉罗刹是你的父亲，所以在他看来，我就是你的义妹。有兄长撑腰，见一见其实无妨。” 西门吹雪又点了点头，对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带他进来。” 顾云飞很快就被带过来了。 他看着宋繇的目光依然很愤怒，然而西门吹雪的气场实在吓人，这点愤怒不得不掩盖一下，这幅模样有些滑稽。 宋繇也恢复了冰冷，神情与西门吹雪如出一辙。 “西门庄主……”顾云飞硬着头皮对西门吹雪行了一礼。 他是武当派的直系弟子，年纪又比西门吹雪大，与西门吹雪平辈相交也是正常，然而西门吹雪没有给他回礼。 白衣剑客没有给他一点反应，态度冷淡至极，也无礼至极。 顾云飞却没敢说话，甚至没有一丝不满。 西门吹雪的名号打响，江湖上谁人不知？何况他未至弱冠便取得了如此成就，前途不可限量，已经成为了江湖上这一代年轻人的领军人物，同辈们提起他已经生不起妒忌之心，他杀死的人很多，且都是成名已久之人，足以令人心服口服。 顾云飞过来不是为了找西门吹雪麻烦的。 他想了又想，觉得宋繇既然是魔教之人，定然心思歹毒。玉罗刹和西门吹雪肯定是被他骗了去，就宋繇那副妖娆的模样，有几个人能认出来他是个男人？只要他当着西门吹雪的面将此人拆穿，所有的阴谋暴露，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样！ 第101页 来之时，顾云飞已经深思熟虑想的很清楚了。 他的目光渐渐坚定，对西门吹雪道，“西门庄主，有件事情，顾某想单独与你聊聊，不知方不方便？” 这是在万梅山庄里面，西门吹雪对自己的武力值有绝对的自信，虽然搞不清楚顾云飞想做什么，他还是同意了。 宋繇欲言又止。顾云飞花言巧语，西门吹雪再怎么厉害，也还是个年纪孩子，宋繇觉得自己差不多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很担心他被人欺骗。 察觉到宋繇神情忐忑，顾云飞冲他哼哼两声，“玉姑娘又何必心急？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宋繇冷静下来，重新板起了脸，“没有。” “那就好。”顾云飞道，“西门庄主，我们去何处谈” 西门吹雪没回答，他对着宋繇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直接走出了房门，顾云飞跟在他后面，脸上带着笑容，好像很愉快。 他们寻了间安静的屋子，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西门吹雪直直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顾云飞觉得自己可以说了。他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道：“西门庄主与玉姑娘是兄妹？” 西门吹雪依然冷冷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他的性格在江湖上广为流传，连续收到冷待之后顾云飞才想起来。 没有人应和他，讪讪地笑了一下，不再故弄玄虚，直截了当进入主题，“西门庄主这些年来极少出门，想来也没有听说过魔教圣女的所做作为。……庄主不要误会，我找庄主不是为了讲玉姑娘的不是，只是前些日子，在街上遇到了玉姑娘与西门老庄主，后来无意中发现，玉姑娘并不是女儿身！西门前辈将玉姑娘认作女儿，可他却是个男人……” 他看了眼西门吹雪的表情，没能看出什么。 难道西门吹雪他们都知道玉瑶是个男人？顾云飞不怎么确定了。 西门吹雪不说话，顾云飞也没有底气继续讲，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陷入难言的尴尬。 顾云飞艰难开口，在西门吹雪的气场覆盖下实在太过折磨，“西门庄主？” “嗯。”西门吹雪大发慈悲地应了一声，顾云飞松了口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顾云飞：“……” 就算再怎么尴尬，他此行的目的没有达到，也不会轻易罢休。他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你与西门前辈可否知道，魔教圣女是个男人？魔教势力错综复杂，他拜入万梅山庄，肯定有所图谋。还请庄主不要被此人蒙蔽，以免误了大事。” 西门吹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依然很平静，很冷淡，然而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么普通的一个眼神表现地淋漓尽致。 顾云飞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他都快哭了，早知道就不跟西门吹雪单独讲了，就算旁边有个玉瑶也行啊！虽然他可能会辩驳，反击自己的言语，也比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要好。 “西门庄主……”没有得到西门吹雪的答复，他怎么能善罢甘休。顾云飞继续鼓起勇气。 “还有何事？”西门吹雪对顾云飞讲了最长的一句话。 顾云飞道，“西门吹雪对这件事怎么看？” 西门吹雪想了想，“知道了。” 顾云飞：“……”你早就知道他的性别了，还是我对你讲的你知道了？？ 武当弟子实在受不了了，主动告别西门吹雪，离开了万梅山庄。 离着西门吹雪远了些之后，他才发现两条腿脱力似的软得用不上力气，不住地颤抖。 西门吹雪的威压并没有让他放弃，此行让顾云飞觉得非常耻辱。他牢记此仇，既然万梅山庄什么都不管，那就只能用别的手段了。 西门吹雪跟顾云飞谈话时，楚留香和陆小凤就在隔壁的屋子里。 他们两个露出好笑的表情，没想到西门吹雪的冷脸这么有用。 陆小凤更是拍着西门吹雪的肩膀，“西门啊，你可真是厉害！这比能言善辩要厉害多了，单单几个字就能把人堵得无话可说。”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他的手。 陆小凤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赶紧把爪子收了回来。 楚留香道：“玉教主何时回来？罗刹教少主之事可有着落了？” “不知。”西门吹雪道。 说起这件事，一直关注着的陆小凤知道的要多一些，他道，“少教主估计凶多吉少，最后的线索断在银钩赌坊，你们又在赌坊附近遇到了那三个长老，他们是冲着罗刹牌去的，根本不会手下留情。” 楚留香点头，“岁寒三友可还在找瑶瑶？她在中原行事高调，那边不会得不到消息。” 他跟陆小凤就是跟着这些传言找到的宋繇。 “他们不会放弃的，不过事到如今，玉教主的目的也该达到了，只要收网便好。我实在想不通，宋姑娘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陆小凤道。 西门吹雪若有所思。 “西门，你可是知道什么？” 西门吹雪摇头。 陆小凤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再问。 顾云飞离开之后，玉罗刹姗姗来迟，他屋里的几个年轻人，轻轻笑了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都来了？本座就这么可怕？” 宋繇道，“你交代的事，我都已经做好了。” 第102页 玉罗刹看了他一眼，“你做的很好。” “然后？” “本座说过了，不过是无聊而已，”他懒散地坐在椅子上，眯起了眼睛，看起来像一只休憩的大猫，“你们又何必猜来猜去，倒显得本座心思不纯，有意加害了。” 宋繇道，“是吗？那你现在还觉得无聊吗？” “还有三个叛徒等着本座去处理，又怎么会无聊？” “那顾云飞呢？”陆小凤问道。 玉罗刹：“玩腻了的玩具而已，随他去吧。” 玉罗刹说的很随意，好像真的是随性而至，并没有什么算计。 他们也确确实实过了平淡的几天，就在宋繇以为所有事情都已经解决，准备带着楚留香离开时，八卦的陆小凤又带来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陆小凤的朋友很多，江湖上的大部分八卦谣言都是他传播的。 他说，顾云飞变了，他开始喜欢扒男人的裤子了。 他还说，顾云飞之所以变了，那是因为性别为男的魔教圣女被他给睡了，顾云飞食髓知味，从此一去不复返。 宋繇：“……” 陆小凤好奇地看着宋繇，“宋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宋繇看向楚留香，楚留香摸摸鼻子，道：“魔教圣女的身份，说来只是一个身份而已。脱离了这一层，瑶瑶只是她自己，无需在意太多。” 陆小凤点头，“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受到牵连的不止是宋姑娘，连你我也在谣言之中。” 宋繇来了兴趣，“怎么说？” 陆小凤哭丧着脸，“传言里，顾云飞还觊觎楚兄和我的屁股。” 宋繇没忍住，笑出声来。 第69章 离开 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宋繇不知道。 它就像闹剧一般解决，而且解决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 西门吹雪一年只出四次门，每一次都要追杀一个恶贯满盈的人。 而这一次，他的目标就是武当顾云飞。 宋繇不清楚，是西门吹雪嫌麻烦才在名单上加上了他的名字，还是他真的做了许多坏事，恰巧被挑中。无论如何，顾云飞都死了。 他的武功不算多好，在生死之间也爆发了很大的潜力，足足逃了有三天，绝境之中，跳落山崖，尸骨无存再无生还的可能。 顾云飞在被追杀时，将西门吹雪与宋繇的关系全抖了出来，现在无一人不知，西门吹雪是魔教圣女……圣子的义兄。 西方魔教那边也透露出了西门吹雪父亲的身份。 谣言又有了新的猜测。 怪不得西门吹雪要杀死顾云飞！他这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嗯……为了自己的弟弟出气啊！不过西门吹雪与圣子皆为男子，又无血缘关系，有一个顾云飞作为前车之鉴，他们二人也被传得暧昧极了，一直到几年之后，西门吹雪真正得了“剑神”的称号，又因为为人寡淡严肃，才渐渐被人遗忘这桩旧事。 然而许多年之后，峨眉派“三英四秀”中的孙秀青向西门吹雪告白，被西门吹雪严词拒绝，这件事又重新被提起，却因为圣子失踪多年，在江湖中再无踪迹，而西门吹雪守着一柄没有感情的剑，生生由小黄文扭转成了虐恋情深，引无数女子落泪。 据说西门吹雪拒绝孙秀青时，是这样的情形： 孙秀青：“我哪里不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 西门吹雪沉默不语。 孙秀青：“你这个人究竟有没有心？我的一腔热情，难道你都看不到吗？” 西门吹雪哑声道，“我已有心爱之人。” 孙秀青：“是谁？！” 西门吹雪垂眸不语，只有一滴清泪缓缓流下。 …… 陆小凤说的绘声绘色，花满楼摇头笑道，“传言果然不可相信，宋姑娘与西门庄主虽是好友，却绝对不是这样的关系。” 陆小凤也笑，“对啊。而且当时我就在场，西门说的明明是，‘想要我喜欢你不是不可，先打败我’。” 他板起脸来，学着西门吹雪的语气重复了一句，又换了回来，“你说这世上能打得过西门的人又有几个？我猜只有木道人那样的老前辈了，西门难道会喜欢他吗？” 花满楼道，“你似乎忘了一个人。” 陆小凤：“你说的是谁？” “叶孤城。” 陆小凤哈哈大笑，“是了是了，还有叶城主呢！” 自顾云飞那件事之后，男子之间的感情虽依然不容于世，却不会像之前那样藏着掖着，大家明日里也经常拿这个来打趣。清者自清，自己的朋友，自己明白，不会因为区区几句话，就真的去喜欢男人。 说笑一番后，花满楼收起了笑容，“不知宋姑娘与楚兄现在在何处，过的可好。” “这么多年没见，也是怪想念的。”陆小凤道，“不过不必担心，他们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现在肯定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呢。” 宋繇带着楚留香离开之前，挨个跟朋友们告别，最后还没忘回去看了眼宫九。他们就说自己要云游四海，去其他地方看看，当时宋繇和楚留香表现地很亲密，结合先前的猜测，陆小凤向两个人送去了祝福，然后楚留香一脸微笑，宋繇茫然不解地收下了他的祝福。 花满楼也想到了这个，重新露出笑容。 第103页 若是有缘，总会再见面的。 “幸福美满”的两个人苦逼兮兮地走在山路上。 费了半天功夫才从山上下来，不巧的是，那段时间是晌午太阳正盛之时，楚留香都被晒红了，宋繇肤色更白，险些被晒吐露皮。 下了山之后，他俩赶紧找了一处小茶棚，喊了一壶凉茶坐下来休息一下，顺便打听打听现在是在哪里。 店小二年纪不大，看起来乖乖巧巧的，问他什么都老实回答了，他道，“此处乃是九华山地界，您说的武当派，恕小的孤陋寡闻，并未听说过。武当山小的知道，就是离着此处有点远，要一直往南走，它在湖北地界呢。” 宋繇点点头，又问，“那你可知……武当山上最近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小二挠挠头，“不知道。” 宋繇有点失望，因为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是个很大很大的事，没有道理在茶棚中见惯了人来人往的小二不清楚。 这里不是他原来的地方。 朱煜曾经说过，这个技能能让他随意穿越，但是封锁了从未去过的地方，他去过的地方只有那么几个，既然不是自己呆的世界，很有可能就是楚留香那边。 宋繇又问，“那你可知道盗帅？” “不知道。” 宋繇：“……” 宋繇有点懵，他的手也有些颤抖。 楚留香拿出手来，包裹住他的手掌，“瑶瑶？” “我没事。”他回过神来，冲着楚留香笑了下，“你喝好了吗？我们走吧。” 离开了茶棚，两个人都很沉默。 他们确实进行了时空转换，无论是季节，还是所处的空间都与刚才不一样了，没想到却又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楚留香开口道，“不必太过担心，只要你的能力还在，我们总能回去的。” 宋繇点头，“你说的是。” 他想过，立马再使用这个能力离开这里，可是有害怕，再次到达的地方依旧陌生。 这是个很难熬的过程。 镇子上很繁华，比山脚的荒芜要好的多，但是依然很热。 他们换了一身轻薄的衣服，找了家客栈暂时先住下来。 刚开好了房间，外面又进来了一群人，他们看起来就是普通人，只是身体健壮，看起来像是练过外家功夫的。除此之外，人数也很多。 其中一个看了宋繇一眼，然后对身侧的人窃窃私语，距离太远，宋繇听不清楚他们在讲什么，那人说完之后，其他几个人也状似无意地朝宋繇看了又看。 楚留香抓住了宋繇的手臂，低声道：“我们先进去吧。” “嗯。” 进到屋里隔绝了所有的视线，宋繇依然觉得不太舒服，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却又死活都想不起来。 楚留香给他倒了杯水，“你认识他们吗？” 宋繇接着喝了一口，摇头，“我跟你一起过来，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怎么可能见过他们。” “大概是认错人了吧。”楚留香宽解道，他担心地看着宋繇，“瑶瑶，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你不愿意说，我不会强求。只是万一有什么危险，例如像刚才那种情况，一点不要自己闷着。我虽然武功算不得多好，也能勉强帮你想想办法。” 宋繇很感动，觉得这个朋友交的真对！ 他穿越到楚留香那边，做的最值当的事就是把楚留香搞得一起穿越了。 但是性别这种事情……楚留香这样的人最重情义，如果被他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怕被责备，只是不想让自己在意的人伤心。 全心全意对待的人，竟然如此不坦诚，怎么不会让人伤心？ 宋繇他讲不出口。 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外面的一点声音都那么清晰。 宋繇和楚留□□夫都不错，当门外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时，他们都目光一凛，戒备起来。 楚留香给宋繇做了个口型，“不要担心，解释清楚就好。” 宋繇点头。 房门被粗鲁地踹开，几个汉子朝着他们走过来，看着宋繇道，“没错！就是他！敢杀我们帮主，兄弟们上啊，把他抓住，给帮主报仇！” 楚留香连忙道，“几位兄弟，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二人初来此地，实在没有见过你们帮主，连你们的帮派都不晓得。” “少在这花言巧语！江湖上谁人不知，逍遥派公冶繇是个爱好男扮女装的怪人！有这么多人亲眼看着你从帮主的房里出来，与帮主死亡时间分毫不差，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兄弟们，别听他们废话！” 一群汉子朝着宋繇扑过来。 宋繇脑子里乱的很，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心思再讲话。 楚留香护着他，将几人击退。 所幸这些人的功夫并不算太好，倒也不吃力。 楚留香问道，“敢问这位兄弟，贵帮是何门派？” “看我们装束难道看不出来？当然是丐帮！”其中一人道。 楚留香：“……”大夏天光着膀子还真没看出来，失误了。 他跟丐帮有点交情，但那是南宫灵的丐帮，并不是这边的丐帮，这些交情根本用不上。然而对于楚留香来说，只要他想，让人产生好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年轻隽雅的公子武功高强，行动间也没有下死手，顶多让人疼一阵。你来我往之间，几个丐帮的兄弟也看出来他没有恶意，停下手来。 第104页 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打不过。 他们缓和下语气，“公子不要护着这个小人了！我看你不像是恶人，定是被此人欺骗！” 楚留香也微笑，“我与她相识已经近十年，她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的很，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丐帮道，“那好！有一个办法，可以分别出来，俺们到底有没有认错人！” 楚留香问道，“什么办法？” “若公子护着的真是个姑娘，自然不是公冶繇，如果他是个男人，便是俺们要找的人无疑！” 楚留香道，“确实是个办法……” “俺这就找个丫头过来给他验身！” 宋繇从楚留香身后站了出来，大喊一声，“不必了！” “瑶瑶？” 宋繇看着楚留香，皱起了眉头，神色痛苦，即使刚刚喝过水，他声音依然有些干，而且声线不算稳，看得出来很紧张。 宋繇道：“我就是公冶繇。” 楚留香愣了一下，“瑶瑶，别开玩笑了，这种事情不能乱说。” “我是。”宋繇对后面几个丐帮弟子道，“我承认我是公冶繇，但是其他事情，我还没有记起来，杀害你们帮主的事，恕我现在不能认下。” “我们有人证物证，板上钉钉的事，你不认也不行！” 事情发生的太快，楚留香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宋繇看似不在意，其实一直紧张地关注着他，见他如此反应，以为对自己失望至极。 宋繇呼了口气，“楚留香，你走吧。不要掺和进来。” 楚留香抓住了他的手，认真道，“你忘了我刚才说过的话了吗？无论你是何人，我与你相处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你的脾性？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该赶我走。” 宋繇露出了笑容，“你真是个好人。” 楚留香：“……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看来丐帮的诸位兄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我二人不愿与你们再添仇怨，就此别过，等我们查清事实真相，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罢，不顾身后的人如何叫骂，楚留香带着宋繇跳窗离去，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第70章 坦白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对公冶繇这个名字有印象，虽然一时记不起来，却也能确定，我就是他。” “我四岁被父亲收养，被他从荒山上抱回家，当时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只有身上的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繇’字，爹爹这才给我取名叫做宋繇。” “抱歉我骗了你们，我的名字确实是钟繇的繇。” “后面的事情，就如同你知道的那样，在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时，我短暂地失去了意识，等看清身边的事物，已经到了宋芷姑娘的府上。” 楚留香沉默地听宋繇讲完，他没有存心吓唬人的意思，但是就如对那几个丐帮说的那样，他与宋繇相识多年，却连他真正的姓名和性别都不知道。楚留香能够理解宋繇的难处，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完全无视自己的感受。 “你真的是个男人？”这句话他问的很艰难，一字一句都很清晰，重重的落在宋繇的心上。 性别的变化让这位年轻的盗帅非常不适，他与宋繇站的有些远，可面前这短短几步，比起心中的寒冷又那么微不足道。 欺骗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痛苦也是双倍的。 宋繇愧疚道，“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讲……自从被收养之后，我便被当成女孩子来养，武当山上没有女人，我身边只有几位师叔长辈，因为当初茫然无措，格外排斥外人，爹爹请的奶娘也未曾近过身，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五年。我并非刻意隐瞒，只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讲出口。” 楚留香有点动容，“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性别的？” “啊？”宋繇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妹子啊。 正要解释，忽然想起武当山的长辈们，以楚留香正直的性格，当时候估计还得再坦白一遍，不如将错就错认下来，到时候解释起来也方便些。 “你别问了。”宋繇痛苦道。 他还记得被宋远桥捡到的时候，不合身的藕色长裙包裹住身体，金银首饰散落了一堆。就像是遭到了可怕的祸事，小小的孩子被父母匆忙丢下。 这样狼狈的场面，不能不让人多想。 宋繇长得可爱，被大人抱在怀里也乖乖巧巧，又因为没了记忆，对于温柔待他的宋远桥更加依赖，也就没有反驳，自己不是小姑娘。甚至为了留住这份温情，竭力去掩盖性别。 这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心思，宋繇很少去回忆。 现在想来，当时的情形不就跟在太平王府被发现时一模一样？ 他可能不属于元朝，也不属于有父亲师叔的那个世界。 只是身体莫名其妙变小了，才被当成小孩子收养。 公冶繇……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楚留香叹了口气。 宋繇第一次跟他讲这种话，他无法想象这十几年来宋繇的苦闷。身上背负着这样的秘密，对自我的怀疑与否定，一定很累吧…… “好，不谈这个。”他温和道，“你记起来了什么？对这处地方可有印象？还有那个死去的帮主，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知晓，只能另寻办法还你清白。” 第105页 “我撒了这么大谎，你还信我？”宋繇脸色还没缓过来，苍白地看着他。 “信。我们是朋友。”楚留香道。 宋繇笑了笑，与往日的笑容相必多了几分忧愁与颓丧，看的楚留香心惊。 他从没见过这样消极的宋繇，仿佛失去了生的意志，下一刻就会死去一般。 楚留香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臂，羽化离去的人被自己握在了手中，温热的触感令人安心。 “瑶瑶。”楚留香喊了他一声而后摸了摸鼻子笑笑，“这次可真的要喊你繇繇了。我不会抛下你的，你可以试着信任我。” “我没有不信你，只是怕你难过。如果你真的在意，那就有两个人会失去朋友。”宋繇没有挣来他的手。 楚留香眨眨眼，一如既往地清澈温和，不见丝毫负面情绪。他似乎已经调整过来，迅速接受了事实，也接受了宋繇的脆弱。 “能同你拥抱一下吗？就像去无名岛时那般。”楚留香问道。 那时候的宋繇说过，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没想到楚留香还记得。 他缓缓点了点头，伸开手臂与楚留香拥抱了一下。 两个人贴得很近，他们抱了两息时间才分开。 温热的触感依旧残留着，宋繇能够回忆起彼此血液的流动感。清新的郁金香味令人沉浸。他的情绪慢慢平净下来。 “我只记得公冶繇这个名字，似乎有个女人，总是这样喊我……不对，不是一个女人，是两个。”宋繇道，“其他的我完全没有印象。” 楚留香道:“就算不是原本的世界，丐帮也不应太小。一帮之主猝然离世不是什么小事，想来打探起来不算难。” “我们去丐帮？” 楚留香点了点头，“你……可要换身衣服？” 宋繇身上的衣服是离开之前换好的，他本来想着要回武当，就穿了身素雅的裙子，跟道袍有点像。 “弄脏了吗？”宋繇低头打量了下，一尘不染没有任何不妥之处，然后疑惑地看向楚留香。 算了……他毕竟这样过了十五年，要想转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你身上这件衣服还是女装。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性别，无需再委屈自己。”他说的很委婉，但还是有点催促的意思。 宋繇……宋繇觉得男装女装区别不大，甚至还觉得穿女装挺好的。 换衣服是件很麻烦的事，既然心里都明白，穿什么衣服又有什么必要呢？ 他望着楚留香眨眨眼，还是在老楚充斥着恳求鼓励等等情绪的眼神下妥协了。 “好吧。”宋繇道，“你有多余的衣服吗？” 楚留香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带，连口水都没有，要不然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也不会又渴又热走那么久。 “先去镇上看看吧。”楚留香道。 丐帮的总坛在河南洛阳与他们呆的这里是邻省。 那个倒霉帮主也不知道死了多久了，下葬了没有。 镇子上几个穿着脏兮兮衣服的乞丐成群地躺在墙角阴凉处轻声打鼾，旁边还摆着个破碗。 楚留香掏了块银子丢到碗里。 他们刚进了城，还没有给宋繇置办衣服，就先看到了这几个乞丐。 怕他们追着宋繇不放，只有楚留香一个人走了过来。 路边睡觉的人懒懒的抬了下眼，看到碗中亮闪闪的银锭子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多谢大爷打赏！” “叨扰这位小哥了。”楚留香行了一礼，文质彬彬的，“在下并非有意打扰小哥休息，只是有些事情想打听打听。” “哦。”青年乞丐像没有骨头似的重新躺下，闭上眼睛，“你想问啥？” 他态度一直不太好，楚留香也不恼，甚至还诡异地觉得此派很有大帮风度。 “在下与丐帮小有交情，只是前些年一直在山上习武，未曾入世。此时回来却发现万一物是人非。不知贵帮帮主可仍是南宫帮主？” 他毫无负担地将南宫灵抬了出来，神情自然没有一丝犹豫，那位丐帮小哥也没有怀疑。 旁边的乞丐似乎是被他们吵醒了，迷迷糊糊挥了下手，顺着楚留香的话茬嘟囔道，“哪来什么南宫帮主？我们帮主姓乔，上任帮主姓汪！”他打了个哈欠，“你恐怕是记错了。” 楚留香道，“听说，最近丐帮死了个人……？” 几个丐帮弟子身上没有布袋，看起来辈分也不高。他们并不在意这样的问话，甚至还提起了兴致，绘声绘色地跟楚留香描述了一番当时的情形，好像自己亲眼看到过似的。 楚留香很给面子地摆出好奇神色，静静听他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告别了两个乞丐，重新来到宋繇身边。 宋繇问他，“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楚留香点头，低声道，“你这个身份，在江湖上名气不小。” “既然这样岂不是很多人都认得我？”宋繇皱了皱眉，“不如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细说？” “好。” 人生地不熟，能待的地方只有客栈。 楚留香付了钱，带着宋繇来到房里。他忽然想起来，之前的宋繇是个独立性很强的人，出门在外许多事情都是由他来打理，自己只需要跟在后面，像长辈似的看着就好。而如今宋繇沉默许多，面对他时还是有些心虚。 第106页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丐帮这件事。 人命关天，还是尽快将宋繇从中摘出来，避免惹上更多麻烦。 楚留香道，“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公冶繇是个男人，却没人知道，为什么要扮作女人。” 他没有将宋繇与公冶繇混为一谈，因为楚留香看的出来，宋繇对这个身份并没有认同感。公冶繇做的事情，宋繇也定然不愿承担。 “传闻中公冶繇做了许多坏事，可是当我详细去问，却又没人能答得出来。想来本人与传言中相差很大，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公冶繇到底做了什么。”楚留香顿了顿，继续道，“丐帮死去的是副帮主马大元，马大元是在夜里去世的，他还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不过他的妻子并没有见到真凶，只说看到了公冶繇与帮主乔峰相继从马大元房内出来。 “乔峰是他们的帮主，自然没有理由杀死同门。但是马大元被杀死的手法很巧妙，恰巧是他自己练的功夫，也是他的成名绝技。这个江湖中，有又一位名声很大的人，叫做慕容复，素来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名号，也就是说，有可能是慕容复用马大元的成名绝技杀死了他。但是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 他点了点桌子，看起来很冷静，也很自信。 “慕容复在方圆百里之外，不可能一夜之间来到洛阳。” 宋繇接道，“所以杀死马大元的嫌疑，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第71章 治病 宋繇不记得马大元，更不知道他大晚上跑到人家屋里去干什么，连想都不敢想。 况且光靠想，是没有任何头绪的。 楚留香决定要带着宋繇与河南看看，说不定在那里能发现些新的线索。 在出发之前，还得给宋繇买身衣服，把性别扭过来。 尽管知道宋繇是个男人，但是这些自然宋繇讲话依然是温文和婉的女声，甚至还因为心虚没有底气柔柔弱弱的，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 这样的宋繇楚留香越看越头疼。 尤其在想到自己还曾经跟宋繇表白过的时候。幸好宋繇拒绝了，否则楚留香真的会怀疑人生。 只是就算没有在一起，看着姑娘打扮的宋繇，盗帅心中还是难以抑制地产生了亲近之意，他觉得自己简直疯了。 先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那么肤浅？单是一张好看的脸就能动心？ 所以让宋繇改变装扮，不止是为了宋繇，也是为了他自己。 在成衣铺子里量好尺寸，宋繇照着穿过的男装款式挑了几件。这时从外面经过了一个人，在门口是瞥了里面一眼。他本来已经走过铺子了，却因为这一眼又反了回来，看着宋繇不确定道，“公冶？” 宋繇看了他一眼，是个体型健壮的大汉，个子很高，肤色也偏黑，生的倒是英俊，眉开目阔，看起来正气十足，但是宋繇并不认识他，想来应该是作为公冶繇时见过，却不知道是敌是友。 “你是……？”宋繇问道。 男人皱了皱眉，“你不记得我了？” 宋繇道，“出了点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男人并没有感到意外，只道，“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看到你还能活着，已经很好了。可有大碍？” 宋繇摇头。 他觉得这人不像是个忸怩的人，该是豪迈直爽，有什么就说什么。可是这汉子在他跟前却小心翼翼的，好像有点心虚，见到他时眼中的欣喜倒是不假。 “阁下认得他？”楚留香问道。 汉子点头，道，“认得。现在丐帮正在找你，我已经跟几位长老解释过了，可是他们并不相信，我拿不出证据来，他们不会轻易放弃，你还是先躲一躲吧。” 他压低了声音，掌柜的在后面包裹衣服，铺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在，看得出来，这人不是鲁莽之人。 宋繇轻轻应了一声。 小二抱着几个木质的盒子，跟在掌柜后面出来。 掌柜笑道，“这位姑娘要的衣服都在这里了，您看还要不要清点一下？” “不用了。”楚留香付了钱，带着宋繇和那汉子一起出来，回到了客栈里。 “在下楚留香，是他的朋友。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楚留香客气道。 “在下乔峰。”乔峰抱拳，对宋繇道，“此事还要多谢公冶兄，若不是你，乔某的处境可要比现在麻烦得多。” “怎么说？”宋繇问道。 楚留香也好奇，“原来是乔帮主。乔兄既然是一帮之主，马副帮主的死牵扯到了瑶瑶，也牵扯到了慕容复，依乔帮主所言，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乔峰道，“实不相瞒，在下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很确定。但无论如何，公冶兄被人追杀又受如此重伤，都是乔峰所累。” 宋繇道，“你说的我都不记得，不如详细的把事情再讲一遍？不久之前有几个丐帮弟子曾找过我，说我是杀人凶手。我完全不记得，连辩驳都无从说起。你看到我的样子，还叫我公冶兄，似乎并不惊讶？” 乔峰笑了笑，“谁不知道逍遥公冶爱好女装？公冶兄是义气之人，先前多次承蒙公冶兄相救，此事亦然。在马副帮主去世之前，公冶兄曾过来找过乔某，劝乔某暂时离开丐帮，我不明所以，加上丐帮琐事繁多，实在不便，没想到接下来便发生了这种事。 第107页 “说来惭愧，我确实想过，是公冶兄杀死了马副帮主。只是后来回过神来，一来你没有理由杀他，而来，公冶兄的武功别人不知道，乔某还是略知一二，若是你出手，也没有必要使锁喉龙爪手。马副帮主去世后，迅速下葬，长老们一直在商议此事，而后公冶兄便慌张前来，同我道别。乔某不明所以，一直在暗处小心关注，结果便看到两位女子追杀你，乔峰实在不是她们的对手，眼睁睁地看着公冶兄被打落山崖。她们没有对乔某出手，只是说了几句警告的话，便飘然离去。” “你可知她们是谁？”楚留香问道，“南慕容北乔峰，能将你打伤，必定不是寻常人。” 乔峰摇头，“不知。” 他接着道：“公冶兄落崖之后，乔峰也曾派人到山底下去搜寻过，只是当时已经天黑，寻了一夜都没能将你找到。山上常有野兽出没，我料想公冶兄已是凶多吉少，心中悲痛，却更想还公冶兄一个清白。直到后来，发现马夫人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据说是汪帮主生前留下来的一封信，不过上面已经被墨渍掩盖，什么都看不清了。” 宋繇觉得这里有点熟悉，尤其是随着乔峰的话，脑海中还能出现几个画面。 那画面模糊极了，他甚至记不起来里面人的样貌，即使如此，宋繇心中也有了猜测。 记忆里的人就是乔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体型与装束完全与现在的乔峰不同。 “瑶瑶。”楚留香担忧地喊了他一声，“你是不是记起来什么了？” 宋繇迟疑着，点了点头，“应该算是吧？但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不过我现在能确定，我应当是认识这位乔帮主的。” 乔峰有点开心。 他道，“若是公冶兄能记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公冶兄知道的事情要比乔某多得多，我想马副帮主之死，还有信上的秘密，应当都不在话下。” “你们要给我治病？”宋繇问道，“我也很想能记起来，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两个人都不会不同意。 乔峰对这里很熟，他行动力很强，很快喊了大夫过来，大夫到来时，宋繇已经换好了衣服，脸上的妆容也洗掉了，看起来清清爽爽文文弱弱。 大夫已经上了年纪，背有点驼，头发胡子都是白的，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宋繇坐在桌子跟前，伸出手来，递给他把脉。 片刻之后，老先生摸了把胡子道，“这位公子身体健康，并无大碍。不知几位喊老夫过来，是为了什么？” 楚留香道，“您确定？他从山崖上坠落，如今忘记了很多事情，有没有办法能让他记起来？” 大夫又摸了把胡子，摇摇头，“若是失魂之症，实在没有办法。老夫医术浅薄，并无华佗扁鹊之能。奉劝各位也不要冒这个险，可是会出人命的。” “真的没有办法吗？”楚留香又问了一句。 大夫道，“老夫可以开个安神静气的方子，按照这个来抓药。说不定哪天，公子便能自己记起来了。” 那跟没有办法又有什么区别？ 送走了老大夫，宋繇忽然想起了西门吹雪。 他当初还是小孩子模样的时候，曾经跟西门吹雪说过这件事，西门吹雪还说要给他诊治来着，不过后来让楚留香顶上了。离开的时候，西门吹雪的医术也已经很有名。 如果他在说不准会有办法，可是这个世界哪里来的西门吹雪呢？ 宋繇一直沉默不语，沉默到楚留香都以为是他不习惯用男人的身份来讲话了。 楚留香很忧愁，他不止要关心宋繇的身体健康、人身安全，还要将他的心情变化放在心上。 人是种很脆弱的生物，像宋繇这样经历坎坷的人，更加脆弱。 乔峰忽然说道，“若是寻常医术没有办法，那只有两个地方可以一试了。” “哪里？”楚留香问。 “少林寺，”他看着宋繇，“还有逍遥派。” “逍遥派……”宋繇轻轻念了一遍。 乔峰道，“二位若是真的要去，恕乔峰不能一起。丐帮副帮主新丧，几位长老恐怕难以应付，乔某必须要留下来，不便走开。” 宋繇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可是丐帮在河南，而你现在在安徽。” 乔峰心虚地不看他，只说，“乔某曾想过去找南慕容，只是路上被别的事情绊住了，后来又得到弟子消息，说公冶兄在这里，这才转头来到安徽。” “原来如此。”楚留香点头，“不知乔帮主可有将事情处理好，是否需要帮忙？” 宋繇知道楚留香这是在试探他，因为现在丐帮的内务，无论大小都多少跟马大元的死有点关系。乔峰不愿多说也是正常，但是他们两个并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比起陆小凤那边，算是百年之后，这里更是连楚留香的名号都没有出现过。 乔峰是个好人，他也不会把别人想的太坏，听到楚留香的问话之后很感动，“二位不必担心。是丐帮与西夏一品堂的约战，乔某定会处理好的。” “西夏？”宋繇轻声嘟囔了一句，“这里是宋朝？！” “瑶瑶？”楚留香对这些朝代反应不大，看起来很迷茫。 乔峰疑惑地看着他，想起来他摔坏了脑子，也就释然，温声答道：“确实是宋朝。” 第108页 第72章 天山 宋繇被宋远桥收养的时候，正是元朝。排除中间几个没有夺得中原大势的少数民族政权，宋朝之后就是元朝，中间隔了几百年。 没想到在来到距离楚留香百年的陆小凤那边之后，竟然又来了几百年之前的宋。 宋繇心中总算是燃起了一点希望。 因为他太师父活了一百多岁……算起来只要再等一百来年就能看到太师父出生了…… 好吧，这样一想还是直接动用能力穿越比较痛快。 在知道现在是宋朝之后，宋繇莫名其妙地安下心来。 乔峰担忧道，“看来公冶兄的病很严重，还是早日治疗为好。” 仗着自己有失忆的人设，宋繇也不用顾忌太多，直接问道，“那乔兄可知，我在江湖中仇敌可多？除了丐帮和那两个女人外，还有没有别的人跟我有仇怨？” 乔峰道，“乔某并不知晓。传言不可信，公冶兄为人豁达，除了爱好有些特殊，并没有什么不好。” 宋繇忍不住怼回去：“你的意思是这个爱好不好？” “乔某并非此意……”乔峰看起来很习惯他的这张嘴，明明不善言辞，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老实的汉子却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意思，一点都不怕他误会，看起来对宋繇的性情很了解，知道他是故意的。 宋繇觉得没意思，不再逞口舌之快，又问道，“你知道逍遥派在哪里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乔某没有去过逍遥派，不过略有耳闻。逍遥派在昆仑，上面设有灵鹫宫，天山童姥接管之后，又被称为天山派。” “昆仑……”宋繇轻轻念了一声。 楚留香知道他想起来了什么。 最初来到陌生的地方，宋繇曾想过去昆仑看一看，楚留香不放心，还亲自跟他走了一趟。 宋繇说，那个地方有明教，是他们江湖的魔教。 没想到在这里，魔教的位置却是逍遥派，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宋繇的师门。 实在是命运弄人。 告别了乔峰，他们一路上都很小心。 宋繇还特地易容了一下，换了张假脸。 让楚留香觉得欣慰的是，做了十五年女人，宋繇恢复男儿身时身上没有一点娘气，反而潇洒十足，加上一副好样貌，比起楚留香惹得女子芳心暗动的气质分毫不让。 当然，只有宋繇不开口讲话的时候才会这么完美。 大概是当初宋繇从山上掉下去，追杀他的人认为难以存活，也可能是因为宋繇的易容很精妙，没有以女装示人，一路上都很安全，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两个人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天山派的地盘。 刚一踏入，便有穿着白衣的女孩子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她们身姿灵巧，面容美丽，而且很年轻。 按道理讲，这样年轻的姑娘，不应当有如此飘逸出尘的武功，楚留香看着她们，觉得这身功夫与宋繇的轻功十分相像。心中的怀疑又去了几分。 那几个姑娘见到擅自闯入的两个人，脸色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脸而变得好看，依旧冷冰冰的，严厉极了。 宋繇和楚留香对视一眼，楚留香轻轻点头，得了准许之后，宋繇在脸上一抹，一层薄薄的易容被取了下来，他的本来样貌暴露在空气中。 几个姑娘一点都没有惊讶，甚至神情上没有太大变化。 为首的那位女子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是你！你竟然还没有死？姐妹们，这人是天山派的叛徒，把他们抓起来交给姥姥，姥姥一定会论功行赏！” 宋繇心里无语极了。 他以前做人是有多失败，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人人喊打的地步？ 千万不要是因为这张破嘴，拉仇恨太多…… 这群姑娘大概有七八个，她们虽然人多，武功却不怎么样，对付一般人还行，对上楚留香与宋繇这两个同辈中的佼佼者，自然占不了上风。 打着打着，宋繇就感觉到了他们武功的相似之处。 果然是同门，可惜现在同门也变成了敌人。 到了现在，宋繇也没有心思再想去少林了。 估计还是得打起来。 楚留香没有那么绝望，他一边抵挡一边说话，脸上还带着惹人心动的微笑，“几位姑娘会不会搞错了？公冶繇难道不是天山派弟子？怎么会是叛徒？” 白衣姑娘冷笑一声，“师父亲自嘱咐，全门派都知道公冶繇因为触犯门规被赶出师门！即使在江湖中行走依旧言行不端给师门摸黑，天山派因为他动荡多次，就连姥姥的命令都公然违抗，不是叛逆是什么？！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楚留香没想到她还真的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就差没描述当时的场面有多壮观了。 盗帅转头看了眼跟着自己过来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他看起来依然很年轻。其实自从发生穿越这样离奇的事情之后，楚留香的容貌也仿佛被时光眷顾，没有再发生变化。 宋繇跟他不一样，宋繇还曾有过更年轻的时候。 楚留香想不明白，同样的境遇，他们的区别为何会这么大。 宋繇听到这几个女孩子的话，一点都不心虚。在看到这些人之后，他也板起了脸，就像条件反射一般。 此时宋繇冷漠道，“以你们的武功，根本不是我二人对手。不如直接把你们姥姥喊出来，让她亲自对我说？” 第109页 这句话很有用，话音刚落，为首的女孩便喊了停。她身后的几个姑娘也收起了剑站到她身后，一副马首是瞻的模样。 那姑娘摆摆手，立刻有两个女孩子离开，应该是去喊人了。 宋繇道，“你看起来很讨厌我，为什么？” 那姑娘没有讲话。 宋繇想了想，“因为我男扮女装？” 那姑娘回头瞪了他一眼。 “看来是了。”宋繇也想不明白，他好端端一个男人，为什么要男扮女装。按道理讲，这里应该没有什么机缘巧合让他有口难辨或者像是在武当那样，不容挣扎。 问这几个人也没有结果，宋繇所幸不再开口，他脚步轻快地站到楚留香跟前，与这群妹子一起等人回来。 她们轻功不错，没有让人等太久。 两位姑娘来到最前面的妹子跟前，轻声说了两句。那妹子道，“姥姥让你们进去，她在灵鹫宫等你。” 宋繇直接拉住了楚留香的手臂，拽着他向里走。 “他不行！姥姥只说让你一个人进去！”白衣姑娘拿着剑挡在两人跟前。 宋繇没理她，直接拐了个弯，拉着楚留香继续走，气的那妹子跺了好几次脚。 快要离开她们视线时，宋繇扭头，挑衅一笑，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小声哼哼了一下，“跟我斗……看我不气死你！” 楚留香觉得宋繇可爱极了，转念一想好像哪里不太对。 跟女孩子置气，可不是男人该做的事。 可是却不能说他不对。 楚留香在心中叹了口气，女装十五年没有影响他的言行举止，却影响到了他的性情。 思绪打开之后，楚留香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对着宋繇开口，却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瑶瑶……” “嗯？”宋繇很习惯地应了一声。 楚留香问他，“你，会喜欢女孩子吗？” 宋繇想想把他堵在山门的那群女人，又想了想楚留香那三个看起来大气，实际上暗地里争风吃醋的妹子，还有他在武当认识的峨眉弟子，甚至连无名岛上遇到的那个没有名字都考虑进去了。 他先是感叹一声，自己果然是妹子绝缘体质，这么多年竟然只认识这么几个女孩子，然而思考了一下她们的性情，又在心中感叹一句，幸好遇到的女孩子不多。 就这个问题，宋繇想的很多，他答道，“不喜欢，她们小心思太多了。” 楚留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从山脚下到天山童姥在的灵鹫宫不算远，但是没有人引路，两个人走了好久才找到。 宋繇本来以为天山童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毕竟她都被叫做姥姥了。没想到在屋里等着他们的，却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她身上穿着红色的袍子，个子不算太高，一双美目不怒自威，就这么懒散的依靠着软塌。 见到宋繇和楚留香过来，她冷笑一声，“你竟然还活着，真是命大。” 宋繇想到了乔峰说的，有两个女人追杀他，这两个女人武功很高，打不过。想来其中一个便是眼前这位了。 楚留香则要想的更多一些。 他还记得宋繇曾经说过，之所以确定自己就是公冶繇，是因为有两个女人总是这么喊他。这二人与宋繇受伤有莫大关系，而且看样子，也应该是宋繇亲近之人。不会是“经常”喊他，以至于让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二人的叫喊声。 这么一说还挺悲催的。 而眼前却只有一个人。 这一路走来，天山派弟子只是童姥，不提另外一人。 难道那人不是灵鹫宫的人？或者是……出了什么事，离开了灵鹫宫 在天山童姥毫不客气地开口之后，宋繇便知道自己不会受到什么礼遇，也就没有跟她客气，拉着楚留香坐到了一边的蒲团上，舒服地叹了口气，道，“我命比较大，没能死成。你很遗憾吗？要不要再杀一次？” 楚留香看他神色自然，有点怀疑宋繇是不是恢复了记忆。当着童姥的面不好多言，他便静静看着这二人聊天。 天山童姥淡淡道，“杀过一次就够了，想来你也知道怕了。若是以后再敢犯，除非师父亲自出马，否则我与师妹，无论哪一个都不会放过你。” 原来还有个师妹…… 宋繇笑笑，“你知道师父在哪吗？” 她冷哼一声，“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近百年没有回来，我又如何知晓？莫不是你当真想着让师父来救？师弟，别怪师姐没有警告你，师兄代师收徒，你连师父的面都没有见过，所有的武功都是我们师姐弟传授，想要打过我们，简直是痴人说梦！” 天山童姥说起他们的师父，以百年为单位，说明师父的年纪确实不小。既然近百年没有回来，那么他收下这几个徒弟也该是几十年前的事。宋繇感叹一句，师姐还真是驻颜有术，就是不知道自己年纪多大。 他先前总是说楚留香老，没想到最老的人竟然是自己。 “我哪儿敢啊。”宋繇笑着答道。 天山童姥道，“最好是这样。你出去多年，可有听说过师弟和那小贱人的消息？” 宋繇怎么可能知道她说的是谁？ 他直接答道，“没有，我就躲着被你们追杀了，后来还惹上了丐帮的祸事，哪里有功夫再做别的？” 第110页 “倒是有几分道理。”天山童姥看了眼楚留香，眯着眼睛问道，“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宋繇：“……” 楚留香：“……” 如果他们口中有茶水，肯定一口全喷了出来。 第73章 徒弟 “我喜欢的人？”宋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他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总不会穿越一次就性情大变，连性取向也跟着变了吧？ 那也太坑自己了！ 宋繇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觉得自己需要缓一缓。 然而对楚留香而言，一切都很理所应当。 上山之前，他不就已经承认了吗 只是不知道，宋繇喜欢的人是谁。既然是离开之前发生的事情，宋繇自己不记得，那也不代表以后也记不起来。 总会有相遇的那天，如果宋繇真的与那人有情……楚留香横插一脚岂不是很尴尬？ 天山童姥道，“难道他不是？你在山上屡次惹怒我，难道不就是我了让我放弃下山，好去找你的姘头？” 宋繇：“……”挺好看的妹子为什么要说话这么直白？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在下楚留香，认识公冶兄是在他下山之后，并没有太多暧昧，您大概是误会了。” “哦。”天山童姥应了一声，没再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既然回来了，那就在山上好好呆着，别再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摆摆手，“你们下去吧。” 拜会过主人之后，宋繇带着楚留香从屋里出来，低着头看起来兴致不高。 楚留香到，“你可是想起来了什么？方才与天山童姥对答丝毫不见窃意。” “我要能记起来就好了。”宋繇忧郁道，“楚留香，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很招人烦？”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以前的我站在跟前，我肯定很想打死他！” 楚留香失笑，他有些明白宋繇在忧愁什么了。 不过若说宋繇的性格，确实不同寻常。像他与陆小凤这样的人，只会觉得有趣，然而宋繇在与人相处中并不是很有耐心的人，而且还总喜欢占到上风，逞一时口舌之快。叫他来面对自己，确实不会好受。 幸好，这时间只有一个宋繇。 “你很好。”楚留香回答道，“不要太过担心，你要相信自己。无论经历了再多事情，你的本性都不会变的。真相如何，还需慢慢探查。” 宋繇并没有被安慰道，他依然很低落，“我怎么不担心？天山童姥说我喜欢男人啊！万一哪天从某个犄角旮旯里蹦出一个比乔峰那样的汉子还要五大三粗的人，追着喊着叫我相公公，这种场面谁都受得了？” 楚留香被他逗笑了，“不会的，就算是失去记忆之前，你应当也不会喜欢那样的人。” 他顿了一下，慢半拍才抓住重点，“你不喜欢男人？” “当然不喜欢。” “那你之前说，不喜欢女孩子……” 宋繇很惊讶，“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楚留香道：“方才上山的时候。” 宋繇想起来了，“原来你说的是这种喜欢啊！我当然会喜欢女人，这很奇怪吗？” 楚留香摇了摇头，没再问。 他觉得宋繇虽然说的笃定，其实就像个小孩一样，根本不明白爱情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无论宋繇怎么回答都不重要，他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事实。 宋繇不知道自己以前住在哪里，稍微打听了一下才找到地方。 山上的弟子都是女人，一路走来全都是白衣服的小姐姐，看得他迷迷糊糊，分不清谁是谁。而且这些人对宋繇的态度都差不多。 要么是鼻孔朝天的无事，要么板着张脸仿佛欠了她钱一般，要么目露嫌恶，在背后低声咒骂。 混到这种地步也是很惨了。 不过宋繇还挺习惯的。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几个对他态度好的妹子。 “山上没有男人吗？”楚留香也很奇怪，因为刚刚天山童姥口中提到过师兄，说明这个派别并不是只收女子，而现在入目者皆是女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变成这样的。 对于这个问题，宋繇也没有答案。 他摇头，然后对楚留香道，“你觉得，我穿女装会和这个有关系吗？说不准那个师兄也是穿着女装呢！诶，这么一说，楚留香你觉得天山童姥会是男人吗？” 楚留香：“……”少年你脑洞很大嘛。 “不会。”楚留香道，“若真是这样，这几位姑娘不会因为你言行有异而排斥。” 如果那位师兄和天山童姥都是男扮女装，天山派会是什么风气根本不用再说，男扮女装也会是很正常的事。 “有道理。” 费了番心思从妹子口中打听出来，他的住处在哪里。 灵鹫宫挺大的，从这边的山头走到另一个山头，在峰顶上伫立着一座小巧的宫殿，远远看去云雾缭绕，宛如人间仙境。 整个殿里空荡荡的，看起来没什么人。 但是当宋繇推开门的一刹那，有个穿着白衣趴在桌边打盹的小童忽然惊醒。 她看起来傻乎乎的，向四周看了下，发现宋繇之后嘤嘤嘤地跑了过来。 “师父您终于回来了！晔晔等了您好久啊！”她很委屈地向宋繇扑过来，因为个子不高，只能把头埋到宋繇胸前，搂住他的腰。 第111页 宋繇僵了一下，“你谁啊？” 他正要把人推开，发现这姑娘还在跟前蹭了蹭，然后一脸迷茫地抬头问道，“师父，你的胸呢？为什么没有穿上？现在这样手感一点都不好。” 宋繇:“……” 楚留香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这两人诡异的互动。 晔晔撒开手后才反应过来，她撇撇嘴，“师父你都把我忘了，你不爱我了！嘤嘤嘤。” 宋繇:“……给我好好说话！” 晔晔板正了身子，但还是透出委屈难过想哭的情绪，她吸吸鼻子，摸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我是公冶晔晔啊！这还是师父你给我取得名字呢！” 啥玩意啊？ 宋繇和楚留香都没有说话。 宋繇很迷茫，楚留香很想笑。 公冶晔晔那张嘴跟宋繇如出一辙，开了头之后就开始不停地哔哔叨。 “我就知道，师伯她嘴硬心软，说着不会放过你，但还是留了你一条狗命。其实师伯可想你了，你走了之后她隔两天就过来看看，打扫卫生的师妹们也跟以前一样过来，一点灰尘都没有，就等着你回来呢！师父，你为什么还带了别的男人回来？还换下了裙子？难道你喜欢他，你不爱我了吗……嘤嘤嘤，不要有了师娘就忘了你乖巧可爱的徒弟啊！……” 宋繇无奈的看了眼楚留香，楚留香觉得这姑娘有点疯，大概脑子不太好。 不过面对这样毫无心机的女孩子，总比与外面那群充满敌意的人好的多。 公冶晔晔是个很单纯的人，几句话就问明白了宋繇先前的事情。 据她所说，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宋繇收养了，因为其他人都嫌她笨，只有宋繇不嫌弃她，还给她起了名字。 宋繇又在心里念了一遍这姑娘的名，觉得之前的自己可能脑子也有问题。 公冶晔晔说，宋繇收养她的时候还是男装打扮，后来遭到了两位师伯的迫害，不得已换上女装，后来他跟师伯置气，再也没有换回来过，反而在这上面花了很多心思，越来越像个女人。 再后来两位女师伯争抢那位男师伯，宋繇不嫌事大也掺和进去追着师兄表白，女师伯很生气，很想搞死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啥都没做，白白养活了他好多年才将他赶下山。 再见面就是现在了。 她说的颠三倒四，一点都不清楚。宋繇听了她的描述，只觉得故事里的自己真的很欠打。 他没有计较太多，因为看得出来，公冶晔晔不是故意的，她已经很尽力了。 宋繇问她，“你今年多大了？” 公冶晔晔掰着手指头数了好几遍，道，“二十七！我二十七岁了！” 宋繇一惊，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说，我收养了你？你几岁跟的我？” 她又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好像是两岁的时候……” 两岁你还要数？ “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吗？”宋繇早就感觉到了，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接受不了，可是他又很好奇，忍不住想知道。 “唔……师父好像，四十多岁了？好难啊，我数不清楚，师父别罚我！嘤嘤嘤！”她抱着头，一副怕被打的样子。 宋繇生无可恋的扭头看向楚留香，真诚的道歉，“对不起我之前不该嘲笑你的……” 楚留香看着师徒二人如出一辙的神情，摸了摸鼻子笑道，“我怎么不知，你嘲笑过我？” 仙气飘飘的宫殿多了两个人，一下子有了生气。 宋繇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将一切事务都交给楚留香来做，自己只负责跟公冶晔晔唠嗑，企图找回熟悉的记忆。 “晔晔啊，你这种奇奇怪怪的讲话方式都是在哪里学的？幸好你跟我住一起，要不然肯定会被打。” 公冶晔晔眼泪汪汪，“师父，你以前明明叫我晔晔晔的，你变了……” 宋繇:“……”这个名字奇怪中又透着一丝熟悉。 “我是跟你学的啊！每次我一犯错，你就摁着我打，一边打一边说很多话，把你教过我的东西从头到尾讲一遍。你说我刚来的时候都不会讲话，还是你嘴对嘴教我的。师父你怎么了，你为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繇:“……”这一定不是我！ 尽管心里再怎么不情愿，在这里住了一点都不虚的大半辈子，那点发自内心的熟悉感却是不能否认的。 宋繇常常坐在一处发呆，安安静静地过了几天，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这个山头多了好多妹子，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防备。 宋繇回去跟楚留香说了一下这件事情。 楚留香一直往外跑，对逍遥派的了解比宋繇多得多。 听完宋繇的话后，他神色中带着一点为难。 宋繇问，“是有什么阴谋吗？你不方便讲？” “那倒不是，只是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我已经看淡了，生个鬼气！” 楚留香:“……”你这语气可一点都不像。 宋繇很执着，没有得到答案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楚留香只好讲出来，“是你之前太过活泼……如今安静下来，她们以为你有别的图谋……” 哦，所以不是她们有阴谋，而是觉得我有阴谋啊…… 第74章 女人的心思 楚留香很庆幸自己认识的是现在的宋繇，与逍遥派弟子口中的公冶繇相比，还算个正常人。 第112页 他也很庆幸，宋繇没有恢复记忆。 感谢武当前辈们的悉心教导，前辈们真的辛苦了。 天山童姥果然如同公冶晔晔所说的那般，时常过来看看。 她见到乖巧不搞事的宋繇心中安慰，神色也缓和了很多。她难得好声好气地跟宋繇讲话，像个温柔的大姐姐，“师弟，你终于长大了。你若能早点这般乖，我也不会伙同那小贱人这般迫害你。” 现在宋繇知道她说的小贱人是谁了。 就是两位师姐中的另一个。 女人间的关系真复杂。 宋繇第一次见天山童姥时，神色言语都很正常，天山童姥并没有起疑。因为他搞事的时候也常常这样一本正经，公冶晔晔就是个半吊子，只得其神不得其形。 “师姐觉得我长大了？”宋繇问了一句。 童姥看到了他眼中的期待，却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大抵与她的答复有关。 从来没有温柔过的天山童姥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善解人意一次。 她师弟比她小了五十多岁，可不就是小孩子？ 天山童姥道，“比起之前来，成熟了不少。看来在外面你也不是没学到东西。” 她一点都没有把差点杀死宋繇的事放在心上。因为这些年来，她跟李秋水还有宋繇之间的打斗不少，每次都是照着把人摁死的心思去的。 可惜旗鼓相当，谁也杀不死谁。 宋繇还以为她会讲点有用的话，没想到又是一句废话。 “难得师姐将我当成孩子。”他主动问道，看起来像是打算跟这个心狠手辣的师姐叙叙旧，“师姐可还记得，我拜入师门时多大？” 天山童姥心软了一些。倒不是想起宋繇当时有多可爱，她只是怀念自己曾经天真美好的少年时光。 如果不是李秋水这个小贱人，她我不会走火入魔，被师兄嫌弃！ 现在好了，谁也得不到师兄，对谁都是公平的。 宋繇不知道眼前霸气的女人其实是个恋爱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跟李秋水和师兄杠上了。 童姥道，“怎么？刚夸你一句就想卖可怜？师兄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掺和进这件事里！我告诉你，就算你打扮成女人，师兄也不会喜欢你！” 宋繇:“……” 楚留香在屏风后面，看着宋繇听到这句话后可怜巴巴的表情，心疼又好笑。 宋繇撇嘴道，“不是师姐们让我穿女装的？怎么到头来又怪我勾引师兄？况且我又不喜欢男人，不过是一时赌气才这么做的，就是想让师姐不痛快。” 天山童姥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只是当时她跟李秋水斗得你死我活，气昏了头，哪里管得了宋繇是怎么想的？ 连丁春秋叛乱，师兄失踪都没留意到！ 现在好了，师兄不见任何人，她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怕那个小贱人将师兄拐走。 尽管知道宋繇并不是自己的情敌，童姥还是一脸严肃庄严，她是不可能承认自己做错的。 “你与师兄相处的最多，虽说名义上你是我们师弟，实际大家都将你当后辈来看。尊长有别，失了礼数就该罚。”她道，“你当真与师兄没有联系？他的八个弟子没有找过你？” 卧槽这么多！ 看来失忆的事不太好瞒住。 不对，他们一开始就是想来治疗失忆的，为什么要瞒？ “真的没有。”宋繇道，“师姐……实不相瞒，被二位打下山崖后，我并非无碍。” 天山童姥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我失忆了！”宋繇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现在除了师姐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还是后来那个谁跟我说的！” “师姐救我！” 天山童姥很平静，一点波动都没有。她依然很懒散，不紧不慢地打量了一遍宋繇。 楚留香躲在后面，忽然很紧张。 万一她真的能治好宋繇…… 天山童姥缓缓开口，“我收回前面那句话。” “什么话？”宋繇呆呆地问了一声。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让人讨厌。”她道，“这又是什么小把戏？你以为我会相信？” 宋繇:“……” 天山童姥走了。 宋繇觉得之前的自己真的活得很失败。 他把楚留香和公冶晔晔都抓过来，围着小桌讨论接下来的该怎么办。 “像以前一样就好啊。”公冶晔晔很不解，“师父好不容易回来了，难道还想走吗？” “你不懂的。”宋繇惆怅地看了她一眼，“你师父我是要做大事的人，山下还有一群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等待着我去拯救。” “师父……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嗯？” “你上次下山，明明说的是山下有一群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等着你去娶他们。”她眨巴眨巴眼睛，单纯又无辜。 宋繇:“……你说的好像也很顺，没有什么不对。” 楚留香十分确定，这两个人绝对是亲师徒，他们的默契根本没人能比。 “那你要下山去娶他们？”盗帅微笑着问了一句。 宋繇从刚才的脑回路脱离出来，恢复正常，继续惆怅，“现在能讲明白前因后果的，只有天山童姥和公冶晔晔，可是她们一个不肯说，一个说不明白。” 第113页 “你怀疑，你在丐帮做的事同你的身世有关？”楚留香想不明白，宋繇的身世与那件事的关联。 “你可还记得太平王？” “你是说……你也同太平王一般，拥有些奇特的手段？” “不错。”宋繇点头，“当时太平王问我，是不是从‘现代’来的，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答是自元朝而来。如今想来，来自何处对于此事来讲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原因。” 楚留香听明白了，“就仿佛百年之后的陆小凤他们会知道我的事情。” “我觉得我应该是知道马大元之死对乔峰会有什么影响的。” “乔峰！”公冶晔晔惊呼一声。 “你知道乔峰？”楚留香带笑问道。 公冶晔晔道，“我当然知道，师父说了他可多次了！” “你说说，我都是怎么讲的？”宋繇道。 “你说他是个大英雄！可惜遇到了个不靠谱的爹，非得把人逼到绝路。你还说师伯也是，明明一身本事偏偏去搞三角恋，不如直接和三师伯在一起算了！” 楚留香看了宋繇一眼，仿佛在说“原来你这么开放”。宋繇也很无奈，他哄了哄晔晔，“你师伯的事就不用多说了，来仔细说说乔峰吧。” 公冶晔晔这样的性情，又是宋繇一手养大的自然信得过。 她说的不算很详细，但也能拼凑出来前因后果。 乔峰是少数民族，具体哪个民族不清楚，他还有个少数民族的爹，和一个少数民族的娘。 后来他娘被可怕的中原人打死了，他爹也以为他死了，就很绝望，绝望到跳崖自杀了。 可是跳崖怎么会死呢？宋繇跳了两次崖不一样活的好好的？ 所以乔峰他爹没死，乔峰也被收养了。乔峰他爹很生气，因为他儿子认可怕的中原人做了父母和师父，就想办法把乔峰搞回来。 然后把乔峰搞得受不了了，就自杀了。 故事并不长，宋繇也没听出来这汉子伟大在哪里，值得自己大老远跑过去给他背黑锅。 不过讲故事的人是公冶晔晔，大家都表示可以体谅。 “所以马副帮主的死，其实就是乔峰的父亲为了让他与汉人对立设置的一场阴谋？”楚留香总结道，“若真的是这样，马夫人手中的信上，内容必定与乔帮主的身世有关。” “是这样没错。”宋繇道，“所以我们要下山与找乔峰的父亲？他既然全程参与，肯定一直盯着呢。” “事情既然已经开始，便没有半途而终的道理。”楚留香道。 他挺欣赏乔峰的，先前见过的帮主开朗善良，还有责任心。这样一个人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被逼到自杀？ 究其原因，其实是两个民族之间的仇怨。 楚留香又想起了无花。 无花是天枫十四郎的儿子，天枫十四郎来到中原，各个门派也只是佩服他对武道的热忱。而这里，却是难以化解的血海深仇。 这就是盛世与乱世的区别。 “你说，如果下山还要不要跟师姐道别？我虽然不怕她，却很怕她不停地说师兄。” 更怕自己真的跟师兄有一腿…… 楚留香温和地看着他，“如果你不想再被她追杀的话，自然是要去道别的。” 宋繇知道躲不过去，心里很难过，嘴上还是挣扎了一下，“哪有这么严重啊？” 楚留香:“女人的心思，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宋繇道，“我才不清楚。我要真能知道女人心里想什么，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媳妇吗？” 楚留香似笑非笑地着看他，看的宋繇很心虚。 “好吧……其实我找不到媳妇跟这个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因为我长得比她们好看，她们都妒忌排挤我。” 第75章 下山 “被排挤？” 在楚留香看来，女孩子都是温柔体贴的，她们有的像甜儿那样活泼，有的像红袖那般飒爽，却有着最细腻的心思，能很好的照顾别人的心情。 有爱心，懂进退。这个世间最美好的就是女孩子。 然而宋繇却看起来跟女生相处的并不好。 “对啊。”宋繇打开了话匣子，对着楚留香倒苦水。 要说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是谁，除了楚留香肯定没有别人了。 “就不说现在这两个师姐了，她们这种为爱痴为爱狂，为爱哐哐撞大墙的模样一般人都受不了。”宋繇咂咂嘴，一想到她们都九十多岁了还这样，更觉得牙疼，怪不得她们这么喜怒无常。 楚留香被他的形容逗笑。 “你别笑，我很认真的。我小时候过得可惨了。宋青书虽然是男人，但是心眼特别小，总觉得我抢走了他爹，但后来才知道好男不跟女斗，让我勉强缓一缓。可是没过多久他就认识了周芷若。 “周芷若是个峨眉山的女孩子，长得很甜美，性格也好，可是她就是不喜欢宋青书。宋青书就撺掇我去跟周芷若交朋友，但是我跟她天生八字不合，哪儿能做什么朋友？可是太师傅也很喜闻乐见，天天让我给周芷若送东西。周芷若看我不顺眼，她也不傻，就天天摆出一副可怜相，好像我欺负了她似的。” 楚留香觉得，说不定就是宋繇欺负了人家自己还不知道。 宋繇又说，“再后来我大了点，越长越好看，许多男人都过来表白，不过我一个都没看上，通通拒绝了他们。然后就被方圆百里的同龄女性针对了，她们觉得我装模作样，我就很生气，偏装模作样给她们看，气死她们！” 第114页 楚留香笑着摇头，没有评价他这幼稚的行为。 他转念又想到，宋繇叙述中完全把自己放在了女性的位置，而且可能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 这难道是他最开始对自己的定位？ 一般来说，男人最初扮作女人，总会有些用力过度，比真正的女人还要柔弱。这点在女性看来，叫做做作。 “哦对，我都忘了宋芷。她真的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姑娘了，如果有一天能过去，我一定要跟她告白。”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前提是她不能把我当成她哥。” “告白？”楚留香神色莫名地反问了一句，“你真的觉得能跟女孩子相处好？” “你似乎很有经验？” “瑶瑶，你与女生相处不好，根源不是在于她们，而是在你。” 宋繇皱了皱眉，显然并不这么想。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很多朋友的，男的女的都有，很多很多。可是却记不起来他们是谁。 就是这种曾经拥有过很多份真挚的友情，还被众星捧月的感觉给了他自信。 “你首先要先认清自己的性别。”楚留香引导他。 “我是男人，我很清楚，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好男不跟女斗？”楚留香反问了一句。 宋繇不再说话，沉默地闭了嘴。 “你只是习惯了，所以一时拗不过来。对自身的认知很简单，可是无论作为男人还是女人，你都是用的那份最初为自己定义的女人的思考方式，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楚留香见他露出思考的表情，知道他听进去了，继续道:“你真的会因为一点口角争执生气吗？你被人拽到烟花场所，是因为自己受到了冒犯，还是看不惯这种把女子往火坑里推的坏人？” 宋繇忽然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南宫灵说的！果然他不是真心的，还以为有多喜欢我！” “瑶瑶……”楚留香叹了口气，宋繇立刻收敛起来，团成一团。 “你是个很豁达的人，不要让这些虚假的情绪左右。”楚留香把话讲完，发现宋繇乖巧地看着自己。 然后宋繇一点都不乖地开口，“你不也是？知道我是男的还叫我瑶瑶，不觉得很肉麻吗？别以为同音我就不知道你喊的哪个名字。” 楚留香:“……”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喂，说真的，你是不是喜欢我？”宋繇问道。 楚留香有些不自在，他本应该直截了当地说一句不喜欢，明明白白地给出否定的答案，然而看着宋繇亮晶晶的眼睛，往日相处的点滴全部历历在目。 包括他最开始对宋繇的那点不可言说的感情。 喜欢就是喜欢，为何不坦诚一点呢？ 宋繇没有逼着楚留香亲口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其实你说的很对，仔细想一想，我也没什么朋友。身边的人都挺讨厌我的，你能喜欢我，真的很奇怪。因为连我自己都喜欢不起来。”他四十五度往天，明媚而忧伤。 “你很好。”楚留香道，“你的朋友很多。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都是你的朋友，就连玉罗刹也很欣赏你。” 宋繇说，“你不懂，他们都是男人，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的脸。” 楚留香:“……” 宋繇瞥了他一眼，“你不会也是吧？” “……” “看来还真是。”他一脸平静，忽然看到乖巧懵逼看着自己讲话的公冶晔晔，忽然抱住了她，“晔晔晔啊，只有你是真心喜欢师父的！师父一定会好好珍惜你，可惜你年龄太大了，不能娶来当老婆！” 晔晔晔挣脱开她师父，“谁说我喜欢你啦！我最喜欢的其实是山下黄阿婆家的阿黄！他已经跟我说好了，等他长大了就娶我！” 悲伤的气氛瞬间没有了。 宋繇恋恋不舍地跟公冶晔晔告别，脚步沉重地朝着天山童姥那边走去。 谈话还算愉快，并没有发生争执，期间天山童姥只提了一声师兄和三句小贱人，美好的不能再美好。 她还是嘱咐了宋繇一句，见到师兄立刻告诉大师姐，别让那个小贱人捷足先登。 宋繇带着师姐的嘱托，拖家带口离开了灵鹫宫。 走的时候比来时好很多，没有了满是敌意的眼神，也没见到几个人。 一路平静地走到山脚下，宋繇左边是楚留香，右边是公冶晔晔。 “你去找阿黄吧，师父我要走了。照顾好自己，以后可能不会见面了。”宋繇道。 “不要担心我啦！师伯对我可好了。” 这姑娘心很大，一点都没有想过，师伯关心她是看在宋繇的面子上，宋繇走了之后她该怎么办。 不过他都穿越这么久了，晔晔还是过的好好的，看来天山童姥确实没有那么无情。 挥手跟师父告别，身材娇小的姑娘没有走踩得很明显的小路，她就踏着落叶七拐八拐地一直走，偶尔还折断了几根粗壮的树木。 楚留香:“……你现在放心了吧？她应当有自保之力。” 宋繇:“我是不是没教过她，破坏树木不好？” “……” 山上一日，人间一年。 虽然他们呆的山不是什么神山，中原的情况瞬息万变，等他们回来之后，许多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第115页 马夫人康敏认定了是乔峰杀死了她相公，召集了江湖中几个有名的前辈，共同讲出了三十年前雁门关一战。 乔峰的身世一出，家国恩怨立刻盖过了马帮主死亡的风头，所有人都在讨论乔峰的性情，原本的温顺宽厚也被他们歪成了嗜血滥杀。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就那么几个人声讨他，还有一多半人与乔峰共事过，根本不相信。 丐帮之主的位子还在乔峰身上，几个长老蠢蠢欲动，坐的并不安稳。 他想找到先前参加雁门关一战的前辈们问个清楚，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契丹人，但是这些前辈总是先一步死去，只留下只言片语，还让他落了杀人凶手的罪名。 乔峰心里绝望极了，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宋繇毫不犹豫地给自己顶罪。只是不知道宋繇在天山过的怎么样，最好不要掺和进来。 想找乔峰很容易，他的名号响亮，最近又因为身世的问题，成为了江湖上的焦点。 只要找到了乔峰，他爹就很容易找。 但是不能明着出现，以免乔峰他爹发现端倪，如果他改变了计划就没那么容易阻止了。 宋繇和楚留香两个男人形影不离很显眼，宋繇提出换上女装，被楚留拒绝了。 他们顺着乔峰的消息一路跟随，最后来到了少林寺。 这里有一大堆秃头和尚，宋繇觉得不太好。 他对楚留香说道，“我是道家的，不喜欢这里。” 楚留香愣了一下，发现不管是逍遥还是武当，都有道家的渊源。宋繇有点娇气还有点任性也不是一两天了，他已经很纵容。 况且在大事上，宋繇能做到心中有数，处理起来比楚留香都熟练的多。 “你想如何？”楚留香问道。 宋繇说，“你在这里等他，我去山下看看，说不定能遇到乔峰他爹。” 他们一直不知道乔峰他爹叫什么名字，既然是少数民族，说不准是个特别拗口的名字，谁也没有仔细问过。 其实宋繇也不知道他师兄叫什么。 师兄失踪了三十多年，以后也可能不会再出场，叫什么都无所谓。 告别楚留香，宋繇轻手轻脚离开少林，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想了想，乔峰还在赶来的路上，还有一段时间。估计他爹也是。 山脚下有一家农人，也姓乔，很有可能是乔峰的养父母，不如先到那边去看看。 如果乔峰回来，肯定是先拜会父母然后再上山。这人学过一些佛门功法，有个和尚勉强算是乔峰的师父。 宋繇在男装和女装之间纠结了一下，他已经穿了很久的男装，总有一种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大庭广众下的感觉，一点都没有安全感。 他甚至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惹人讨厌，就像现在的性格这样。 纠结了一下，宋繇还是没有去换装束，而是听了楚留香的话，就这么保持着，走进了那家农家小院。 院子前面有棵很大很大的树，阳光透过树叶稀稀拉拉地照在地上。 “有人吗？”宋繇喊了一声，几只黄色的小鸡仔在他脚边跑来跑去。 宋繇注意着脚下，别踩到它们，穿过院子来到了门口。 他敲敲门，又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吗？” “来啦来啦！”苍老的声音自屋里响起，乍一听都分不清楚是男是女。 一个弓着腰的老婆婆从屋里走出来，她个子很矮，腰也驼的很厉害，抬起头来看人的时候，外人看着很难受。 宋繇就很难受，他从来没有想过人能老成这个样子。 老婆婆说，“老婆子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公子见谅。今日不知是什么日子，竟一连来了两个客人！快请进来喝杯茶水吧！” 她讲话声音很大，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宋繇跟在她后面，本来是想扶她的，但是看着并没有几步路，就现在她身边没有伸手。 老婆婆笑了笑，“公子心善，老婆子心领了。” 宋繇看起来年纪不大，依然是十来岁未及弱冠的模样，最容易让这样的老人产生好感。 老婆婆很殷勤的端茶递水，还将家里煮好的鸡蛋拿出来塞到了宋繇手里。 “婆婆，您说的另一位客人是谁？他走了吗？” 老婆婆这才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发现真的没有人了，“奇怪了，刚刚还在呢，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宋繇心情有点沉重，他问道，“您可看到那人的模样了？” “看到了看到了！他长得很峰儿可像！老婆子这么多年没见到儿子，见了他，就跟见到亲儿子一样！” 早早离开的乔峰他爹:“……” 第76章 入寺 应该是亲爹吧？ 要不然怎么会长得这么像？ “婆婆，我可能认得他，您跟我讲讲，他来了之后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我好确定他是不是我的朋友。” 宋繇没有动手里圆滚滚的鸡蛋，乔婆婆家很穷，墙壁也是黑黑潮潮的，鸡蛋还很热乎，像是因为乔峰他爹的到来特意煮的。 肯定是乔婆婆自己舍不得吃，省下来的。 “他啊？老婆子眼睛不大好，也没看清这人模样。客人话不多，来到之后也没坐下，就站在那里，”她指了指床边，“什么都没有做，就只问了句我家老伴去哪儿了。他可能是来找老伴儿的，公子要是认得他，也该认识我家老头子。” 第116页 联系之前在乔峰身上发生的事不难想到，乔峰他爹这是想杀人嫁祸！ 他本来痛痛快快用乔峰身上的武学将人一击致命，却莫名心软了一下，要等三槐公回来一起动手，可是没能等到三槐公却等来了宋繇，他已经失去了下手的机会。 乔婆婆对其中凶险一无所知，拉着宋繇聊了起来，“公子来我们这地方，可是想着去少林寺拜会？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待客疏忽了，您要是疲累了，还是去山上休息好。” “我刚从少林寺出来，就是看不惯那群和尚才下山的，婆婆可别嫌弃我。”宋繇道。 “哪儿能嫌弃呢？公子不嫌弃老婆子家里穷就成。” 乔婆婆是实在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宋繇也没遮掩，直接问道:“您是不是还有个儿子？” “没错没错，是有个儿子。他叫乔峰，从小就高高壮壮的，后来跟了汪帮主去学艺了！公子可知，峰儿这两年过得什么样？” 宋繇道:“他很好，一路顺风顺水的，就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有些坎坷。” 乔婆婆摇摇头，“唉，年轻人啊，多磨练磨练是好事。” “家里来客人啦？”男人苍老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还有小鸡仔叽叽喳喳的叫声。 乔婆婆没听清楚，宋繇给她重复了一遍，指了指外面。 三槐公正放下肩上扛的柴火，将它们整齐地排在墙边。 “我家老头子回来了。”乔婆婆笑了笑，指着三槐公道。 “老先生好，在下公冶繇，是令郎的朋友。” “峰儿的朋友？”两个人听到之后都很激动，拉着宋繇到屋里坐下，不住地打听与乔峰有关的事情。 宋繇虽然平时话很多，却也没有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耽搁太久。他简单的回答了乔峰的现状，并向二人说明自己的意图。 刚刚遇到的那个男人已经证实了宋繇的猜测。 夫妻二人现在都很危险，乔峰他爹看见不清楚宋繇是来救人的，一次没有得手，不久之后他还会返回，届时这两个人都会死在乔峰到来之前。 “两位老人家不如跟我一起上山吧。你们就生活在少林脚下，少林寺热情好客，一定不会拒绝的。”宋繇怕他们不肯走，绞尽脑汁来劝说，如果换做是他自己，遭遇危难之后，要躲进少林寺里才能苟且偷生，那他还真得好好想一想。 “那个人杀的人不少，就是为了逼迫抛弃汉族。他要真的想这么做，首先要做的就是斩断乔峰的所有挂念。山上乔峰的师傅也难免会遭遇毒手。去少林寺是件好事。” “我们这把了骨头了，死了倒也没什么，就怕会连累峰儿。既然公子这么说，那就去山上吧。” 夫妻二人意料之外的好劝，宋繇只不过讲了几句话，连真假都没有判别，就答应跟着他走了。 这些劳动人民还真是，朴实可爱啊。 宋繇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也没有再等乔峰。他既然接下了这个活儿，就得把它干好，保证乔峰养父母的安危。 至于乔峰回来之后，见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会怎么想，那就跟宋繇没有关系了。 少林寺这边，楚留香也遇到了从山下上来的黑衣男人。 他看的很清楚，这人留着胡子，五官都与乔峰很像，他们同样体型高大健壮，单看背影说是乔峰本人也有人信。 怪不得这么多人都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到乔峰杀了人。 跟在乔峰背后的神秘人暴露出来，所有的阴谋浮出水面，快刀斩乱麻固然不错，却有了新的问题要解决。 楚留香与黑衣人对了几招，两人的武功路数完全不同，楚留香的内力虽没有他那样身后，招式上却灵活多变，每一次出手都细致地观察好战局，同黑衣人中规中矩的一招一式完全不一样。 “你是什么人？为何拦我？”黑衣人不耐烦了，冷冷地开口。 楚留香微笑，掏出别在腰上的折扇，风流倜傥地打开，优雅地扇了几下，“自然是来阻挠此事的人。” 黑衣人冷笑，“这是我的家务事，用不着你插手！阁下武功不弱，有大好前程等着你，不要为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白白丧了性命！” “若此事是小事，天下间恐怕没有几件大事了。”楚留香道，“我向来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既然见到了，就不能不管。” “好啊。看样子你是要跟我对抗到底了，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楚留香和乔峰年纪差不多，乔峰的父亲少说也有近五十岁，这几十年功夫他都是躲在少林寺里偷学武功，如今的警戒已经鲜少有人能比。 楚留香很清楚自己的弱项，这些年来以弱胜强的战斗并不是没有，正好相反，正因为打败了江湖中难以战胜的老前辈，他才会有如此名气。 有的时候，打架也是要靠智慧。 楚留香以守为主，鲜少进攻，他的格挡甚是巧妙，好像能看到黑衣人的攻势一般。黑衣人空有一身武学，打的憋屈无比。就在他的内心将要告罄时，先后传来了一声叫喊。 “太极！”宋繇看着楚留香的招式，越看越熟悉，灵光一现叫了一声，“是太极！你什么时候偷师的太极？！” “瑶瑶……”楚留香无奈叹息。 好不容易进入佳境，被他这么一捣乱所有的情绪都散了。 第117页 “太极？倒是门有趣的功夫。”黑衣人说。他转头看了一眼宋繇，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小子。虽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我的计划，不过凭你们两个，还远远不够！” 他说话都没讲完就对着三槐公出了手。 宋繇暗骂一声卑鄙，急忙站到了两个老人跟前，接下他的攻击。 黑衣人惊讶道，“没想到真人不露像，你竟然有如此雄厚的内力！” 宋繇对这个一点概念都没有，也不清楚自己与同龄人的差别。 虽然现在的同龄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前辈……没办法，谁让他也是个老年人呢？ “小楚，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跟我把他制住！”宋繇朝着楚留香喊道。 黑衣人瞬间提起了防备，就在他□□关注楚留香的时候，宋繇把手里的蒙汗药一丢，直接撒在了他的面前。 楚留香:“……”幸好我不怎么用鼻子呼吸。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你！你……你卑鄙……”然后晕了过去。 宋繇走到他跟前戳了戳，“这药有点厉害啊，我还以为他武功这么好应该能抵挡一会儿呢。小楚，你看他现在这样像不像是死不瞑目？” 楚留香:“……不要这么喊我。” “那还是跟以前一样？老楚？” 楚留香:“……”忽然想到，宋繇还从来没有正经叫过他，心塞塞。 体力活都交给了楚留香来做，他背着乔峰他爹，宋繇扶着乔峰的养父母，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少林寺找乔峰。 宋繇觉得他们的身份很微妙，如果说要配什么音乐的话，必然是凄苦悲凉的。 就好像乔峰抛妻弃子，连父母都抛弃了，糟糠之妻带着公婆孩子千里寻夫…… 什么乱七八糟的！ 少室山不算高，从山脚下顺着小路一直走就到了。 路是早已被踩得结实泛白的硬土路，小路上连棵草都生不出来。 往前走，接近少林时是平坦开阔的一大块空地，上面的青石板砌得整整齐齐，总体来说少林寺与外界道路畅通，联系方便。 既然这样，他们肯定也知道了乔峰经历的事情。 这次过来走的是正门，制服了乔峰他爹就不用再偷偷摸摸躲躲藏藏。 少林寺寺门大开，楚留香与宋繇对视一眼，看出来宋繇不想前去搭话。但是他身后还背着个黑衣人，如此贸然实在失礼。 “瑶瑶，你去。”楚留香开口道。 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让宋繇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心里有点忐忑，就怕他像小孩子似的，一生气就跑了。 还好宋繇没有让他失望，虽然不怎么情愿，还是走上了前，冲着门口的小和尚抱拳行礼，“在下宋繇，听闻贵寺香火旺盛十分灵验，特地带着父母义兄前来上香，求佛祖给他治病！” 他指了指趴在楚留香背后昏迷不醒的乔峰他爹。 小和尚挠挠头，为难道，“施主怕是弄错了，我们寺里……并非求香拜佛之处。” 寺里的和尚研习佛法和武功，还没开放吸引香客这个项目。 宋繇大惊，“寺庙竟然不礼佛？这算哪门子寺？” “瑶瑶！”楚留香语气严厉，宋繇这个玩笑开的过分了，实在无礼，再说下去，寺里的高僧都该拿着棍子出来把人赶走了。 宋繇撇嘴。 乔家夫妻就住在山脚下，与少林寺多有来往。他们上前道，“小师傅别误会，我们与这位公子确实有事前来，请问玄慈大师可在寺中？” “原来是三槐公。”小和尚年纪很小，也很憨厚，他刚刚还在想宋繇问的问题，是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不像其他庙似的，天天有香客。三槐公开口后，他才把人认出，十分有礼貌，“师祖就在里面，几位请。” “多谢。”楚留香朝着他友好地笑笑。 宋繇经过他跟前时，对这个小小年纪就秃头的可怜人讲了一句话，令他茅塞大开。 他说，“我刚刚是故意在逗你呢，寺和庙是不一样的，你不知道吗？” 小和尚满脸崇拜地看着宋繇，“原来如此，多谢施主告知！” “啧，欺负老实人真没意思。”宋繇道。 楚留香看着他，问道，“这么说来，在瑶瑶心里，我很不老实？” “你难道觉得自己很老实吗？要想不被欺负，先把对我的称呼换过来啊。” 楚留香:“就算我喊你繇繇，在你心里一样觉得不是，看来我是怎么样都辩白不清了。” “那就老老实实被我欺负吧。”宋繇道。 第77章 逗弄 乔峰的师父叫玄苦，是位德高望重的大师。 他教了乔峰很多武功，但是一直没有给乔峰名分。乔峰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跟在他身边学了很久，后来又到丐帮去跟了前帮主汪剑通。 汪剑通不止给了他徒弟的名分，死后的遗产——那个偌大的丐帮——也都给他了。 虽然玄苦是个狠心的师父，但他还是个好师父。 玄慈是少林寺的方丈，宋繇他们进来之后，首先见到的就是一群秃头。穿得最华丽的人是玄慈，其他的玄悲玄痛玄寂玄难，宋繇一个都没有记住。 玄苦在闭关，没有出现。 楚留香怕宋繇那张嘴口无遮拦，自告奋勇与少林高僧交谈，将前因后果掐头去尾，隐瞒住乔峰的身世，其余全都说清楚了。 第118页 玄慈听完若有所思，他让人拿了几个蒲团丢到地上，屏退左右，神色慈悲且平和，缓缓道出了一个故事。 那个被楚留香隐瞒下来的，乔峰的身世。 他的乔峰的师父，养父母和父亲都在，虽然他父亲还在昏迷不醒，也算是很齐全了。 大家都知道乔峰的身份。 除了他本人。 据说当时杀死乔峰他娘的人很多，其中就有先前死去的那些嫁祸到乔峰身上的前辈们。 宋繇和楚留香来之前，连玄苦都以为是乔峰干的。 他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时气不过，才会犯下如此大错。只是他将乔峰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就算有佛法洗涤，也终究没有除去他与生俱来的野性。 现在的玄苦知道了真相，想起三十年前那个亲眼见到妻儿身亡，悲痛欲绝毫不犹豫跳崖自杀的少年人，心中是满满的遗憾。 那件事情是他们做错了，杀死了无辜的契丹百姓。 如果他们当时能看清楚再动手，这种惨剧便不会发生。 一直以来，这件事情都是他们几人心中的一个结，所有人都不愿回想，也没有人提起过，可即使这样，良心依然过不去。 玄苦念了声佛号，“都是孽障啊……这契丹人已经做了太多的恶，又何必再造杀孽？若是他醒来之后，心中怨气仍不能平复，老衲愿意一力承担。这些年来，老衲寝食难安，终该有个了结。” 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楚留香没有讲话，他十分尊重这些前辈，也会尊重他的选择。 宋繇也没有说话，因为楚留香不让他说。 三槐公看两个人都不说话，也没好意思讲话。 气氛中竟透着难言的尴尬。 然后越来越尴尬。 即使玄苦是佛门中人，讲究四大皆空，也受不大了这尴尬的气氛。 他问道，“不知契丹施主何时能够醒来？” 楚留香看了眼宋繇，宋繇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低眉顺眼什么都不说。 楚留香真想踹他一脚，可是在这么多少面前不太好。 他拍了下宋繇的脑袋，语气温柔，低沉磁性:“瑶瑶。” 宋繇还从没听他用这么腻歪的声音喊过自己，不禁打了个哆嗦，乖乖开了口，“我不知道，第一次用。” 玄苦大师本来就没真的想非要得到答案，他只是为了缓解气氛而已，听到宋繇的回答时候也没有失望，只是亲自过去给乔峰他爹把了把脉。 末了，他道:“并无大碍，不出意外，明日便能醒来。既然此人已在少林，便没了作恶的机会，乔施主不如先回去，等乔峰回来，必定会去找你们。” 二人在少室山住了大半辈子，对山上的僧人很尊敬，听到玄苦的话当然没有异议，点头称是。 玄苦道，“至于两位施主，不如在寺中住下，稍作打算。” “甚好。”楚留香道。 玄苦问，“这位宋施主沉默得很，可是心中有事？” 宋繇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楚留香，意思是都是他逼的。 楚留香哭笑不得，“你还怨我了？” 他对玄苦道，“大师见谅，他心性如孩童一般，时常口无遮掩，楚某怕他惹得贵寺不快，这才嘱咐他了几句，没想到竟惹他不快了。” 玄苦微笑，“施主坦率诚挚，赤子之心实在难得。” 宋繇很生气。 在知道他年纪之前，楚留香都是说“小孩子性情”，现在知道他年龄大了，立马就换了个词，很明显这就是歧视！ 楚留香看宋繇眼神就知道他要闹了，赶紧拉着他很玄苦告辞。 有小和尚下去给他们准备厢房，楚留香不太放心宋繇一个人住，讲了句准备一间房就行，然后拉着宋繇去了后院。 “瑶瑶，刚才是我不对，你生气了吗？”楚留香拿出了哄女孩子的耐心来。 这样没有一点气势的语气，还有最后的问句中似乎还带着点小心翼翼，承认自己生气岂不是显得小气了？ 宋繇道，“没有。你带我过来是想说什么？” 危机轻而易举地解除。 楚留香道，“自从来了少林，你的情绪变化很大。你为何会如此讨厌少林？” “不是说了佛道不相融吗？你一个俗家人不知道两边竞争的有多厉害，别看他们表面上相处的好，其实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骂呢。我这个脾气，你觉得我会忍？” “可是这未免也有些过分了。”楚留香很不理解，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宋繇话里的重点。 “我是俗家人？你出家了吗？” 宋繇很不在意，“我想过很多次啊。反正我是道士，要是师叔和太师傅让我跟男人成亲，肯定是不行的。又没有女孩喜欢我，就算有，也不一定有勇气面对，出家就是最后的退路。” 楚留香心情很复杂。 他挺想指责宋繇一句，骗了自己的身心到头来什么责任都不负。 可是不行。 先不说宋繇还不知道他的心意，就连他自己也不太能确定，捅破这层窗户纸肯定比刚才玄苦还尴尬。 就算宋繇知道了，大概也觉得理所当然吧。 谁让他楚留香是人尽皆知的风流人物，有无数红颜知己，这样一个人不是什么老实人，宋繇也说了，骗起来毫无负担。 第119页 太糟糕了，他们两个的关系。 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楚留香这种感情经验丰富的人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打算以后出家做和尚？”宋繇问道，顺便还想了想楚留香把头发剃光的模样，“你这个头……不错。” “什么？”楚留香茫然。 “你头型不错，要是秃了应该也不难看。不过你要真做了和尚，那就绝交吧！” 楚留香:“……” 他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孽才会遇到宋繇？ 佛门清净地，就算是厢房中也有淡淡的檀香味道。 楚留香虽然只要了一间房，但是他喊小师傅讨了两床被子。 送被子的小师傅看着他俩的目光很奇怪。 宋繇只着中衣端坐在床上，懒懒的抬了抬眼，道:“你想说什么？” 小和尚的脸刷得变红了，“施、施主……” “嗯。”宋繇很温柔地应了一声，然后勾起了一个温柔的笑，他简直觉得自己带着圣光！ 小和尚被他蛊惑，脑子一热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两位施主既然在一间房中住，又何必要两床被子呢？” 这小师傅知道的有点多，一点都没有被净化到。 楚留香:“你误会了，我与他不是那种关系！” 宋繇:“因为他睡觉不老实总是抢被子！” 他们两人同时开口，小和尚听的晕晕乎乎，“什么关系啊？” 宋繇邪魅一笑，把楚留香踉跄着拽了过来，“就是你们佛门中不能有的那种关系。明白了吗？” 小和尚脸更红了，他支支吾吾地点了点头。 宋繇道:“明白了就走吧，别打扰我们。” 小和尚仓忙离去，走出许久之后又返回来了，宋繇看着他匆匆把门关上，这次是真的走了。 “原来寺里的小沙弥都这么好玩吗？”宋繇还看着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地道了一句，然后露出惋惜的表情。 楚留香:“……”你在惋惜什么？ “逗弄人就这么有趣吗？”楚留香还离着他很近，他们两个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一转身便能碰到。 宋繇将视线转向楚留香，“不有趣吗？”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发现自己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夜渐渐浓了，他们铺好床，一人一床被子排排躺，只留了脑袋在外面。 宋繇忽然开口，“我忽然想起个事。” “什么？” “白天你当着乔峰他的和尚师傅喊了我一声，喊得真好听，再叫一声给爷听听呗。” 楚留香很无奈。 自从认识宋繇之后，他不止失去了女人，脾气也变得比以前好了，连脑回路都能渐渐跟上了。 楚留香都怀疑自己离开宋繇之后无法融入社会。 公冶晔晔就是个很真实的例子。 他想了很多，停顿了很久，就在宋繇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楚留香终于开口。 “瑶瑶。” 这一声与白日里那句相比，虽然足够低沉，却微微沙哑，而且没有那么温柔。 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宋繇没有看他，却好像看到了他的眼神。 纠结、痛苦、幸福、宠溺，温柔包容…… “楚留香。”宋繇也喊了他一声。 他似乎是第一次用男声这样正经地喊楚留香，微微有些不自在。他的声音很轻，如微风清水般，还带着些许涩意。 楚留香觉得他们此时应当是心意相通的，没有任何言语便能体会到对方的心情。 他也同样轻轻地答了一声。 听到回复之后，宋繇又轻轻地开口，仔细听，还能发现他有些颤抖。 “你也是精分吗？”宋繇说。 第78章 心意 楚留香不知道精分是什么玩意，他现在总算明白了，宋繇是个毁气氛的高手。 一般来言，会故意毁气氛的人有两种。 一种是真的不解风情，情商为负；另一种是什么都明白，却又故意逃避。 这种逃避不是有意针对谁，只是他们惧怕在这样气氛下产生的后果。 宋繇不是前一种。 他在害怕。 两个人实在是聊不下去了，他们睡不着，开始各自想着心事。 楚留香想起来刚见到花满楼时宋繇说的那番话，那个时候不就已经知道了，宋繇把他看的太明白，所以无法信任。 可是他还能怎么办呢？ 其实楚留香这种人，言语要比行动可信得多。 因为他对谁都很好，却从来不会轻易对女孩子许下承诺。 因为他只要承诺了，就一定会遵守诺言。 “你在想什么？” 这次开口的是楚留香，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理解过宋繇，也从来不知道，像现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宋繇都是怎么度过的。 “还能想什么？想的越多，心里越乱。”宋繇道。 “有道理。”楚留香说。 安静地过了一小会儿，呼吸声在夜里格外明显。 片刻后，楚留香又问，“你是想的多还是想的少？” 宋繇意外地沉默了。 他没有回答楚留香的问题，慢慢开口，谈起另一件事，“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无论呆了多久，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包括你在内。” 第120页 “楚留香，你真的存在吗？” 楚留香道，“难不成你还想拥抱我？” 宋繇笑，“有何不可？” 说着他掀开被子，又扯开了楚留香的被窝，想条鱼一样滑了进去，然后伸开手臂抱住了楚留香的胸膛。 “你胸真大。”宋繇说。 楚留香:“……” “你怎么不说话？” “瑶瑶，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楚留香哑着嗓子问道。他也被宋繇感染，觉得这个世界不真实了起来，尤其是现在，好像做梦一般。 宋繇微笑，他的眼神很亮，亮的让楚留香以为这人又要开口讲一些让人无语的话。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就是那种……在佛门不允许发生的关系啊。怎么，你是现在觉得反悔了，还是想真的做点什么事，找点刺激？我不介意在秃头寺里做这种事的。” “……” “……” 天亮了，乔峰来了。 楚留香和宋繇没有时间赖床，早早地洗漱好。 宋繇穿好衣服，小心地把门推开一条缝，发现没人之后才走出来。 楚留香觉得好笑，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宋繇理直气壮，现在两人真的在一起了，却心虚了起来。 “走吧。”他拍拍宋繇肩膀，宋繇挺起了身子，“哦，好。” 阳光下他的脸有点红，现在这幅样子，即使不做任何修饰，也容易被人称女孩子。 可惜他是个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 宋繇走在楚留香旁边，问他，“我好像没有见你刮过胡子？难道你不长胡子？还是三更半夜跑出去偷偷刮？” “你怎么会这么想？”楚留香笑道，“我从来没有瞒着谁，哪像某些人，刮胡子还得背着别人。” “老楚，你胆子好像变大了不少啊。”宋繇眯着眼，语气森然。 “不是胆子大，只是心情好而已。”楚留香道，“难道你心情不好吗？” “凑合。”宋繇说。 虽然认识了这么多年，表露心迹之后两个人之间忽然升起了新鲜感，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做的太过分。 宋繇心想，同样的行为，如果在楚留香或许陆小凤那边就很正常，放到这里来就怎么都不对劲。 真的很奇怪。 乔峰他爹已经醒了，只是身上的迷药劲儿还没过去，浑身使不上力气，也省了很多事。 乔峰就站在他的床前，屋里只有玄苦玄慈，还有乔峰的养父母。 宋繇敲了敲门，得到准许之后同楚留香进来。 乔峰强颜欢笑，“你们来了。” “是。”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 乔峰他爹狠狠地看着周围所有人，他的目光就像是一只饥饿的狼，充满了攻击性，好像下一刻就会扑过来把人喉咙撕碎。 其中他最恨的，就是对自己撒蒙汗药的那个小人！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爹冷笑，“萧某便当做三十年前随妻儿一同死了，我也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儿子！” 乔峰心情很复杂，被人陷害时他受尽了委屈，只想有朝一日能洗刷冤屈还自己一个清白，没想到凶手竟是自己的生父。 父债子偿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况且这个人也不过是为了报杀妻之仇，也就是自己的杀母之仇。 忠孝仁义又该如何舍取？ 他又怎么能舍取？ 只能感叹一声天道不公而已。 “峰儿……”玄苦大师教乔峰武功，也教他做人的道理，他很想劝乔峰忠于大宋，可是对方是他的亲生父亲！他骨子里流淌着契丹人的血！他怎么能说的出口？ 玄苦对乔峰他爹说，“当年杀死你妻子的，总共有二十一个人，如今他们多数已死在你的手下，不知萧施主如何才能化去心中戾气？” 玄慈方丈猜到了他的目的，担忧地喊了一声，“师弟！” 宋繇道，“你还不会是要把他绑在佛祖像下日日念经超度吧？” 乔峰他爹依然恶狠狠，“他敢！” 玄苦有点明白为什么楚留香不让他说话了。 佛门清净之地，这人太吵。 “萧施主？”玄苦又问了一声。 乔峰他爹说，“哼，只要你把带头大哥是谁告诉我，以他的性命来换，只要亲手将他杀死，我便自裁，绝不苟且于世！” 此番言论大义凛然，在座的几人都很动容。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血海深仇，如此血性的汉子必定值得结交。 然而他却因为怨恨，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玄苦道，“我与其余十九人立下了誓言，绝不会讲出带头大哥的身份，萧施主此愿恐不能达成。” “那就无话可说了！”乔峰他爹扭过头去，看样子不打算再讲话。 玄慈道了声佛号，将问题抛给了乔峰，“乔施主以为如何？” 乔峰他爹冷笑，“你们最好杀了我，否则此事我定会纠缠到底！” 宋繇觉得他的这么做，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仇恨，更多的还是想让乔峰做出选择。 果然，乔峰他爹对乔峰说，“你身上留着契丹人的血脉，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身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你是我的儿子，身上流着我的血，你的帮主之位已经坐不稳了吧？一个契丹人，统领中原武林去攻打契丹，真是笑话！哈哈哈哈哈！” 第121页 乔峰道，“帮主之位我可以不要，便是流浪江湖也没什么不好。” “哼，那就要看他们肯不肯放过你。你觉得马大元是我杀的就大错特错！”黑衣汉子怀着恶意道，“汪剑通将你收养，早就给马大元在信中写下了你的身世，马夫人对你怀恨在心，与白世镜私通，有意将你赶出丐帮。” “丐帮容不得你，中原也容不得你，为何不能早早认命，随爹一起回契丹去？” 他难得自称一声爹，乔峰从素未谋面的父亲脸上看出了他的痛惜，他想自己大概是能体会到他的心情的，也明白，这人对自己不是真的不在意。 恰恰相反，他只是太在意这个唯一的血脉了。 宋繇也跟着叹了口气，然后又开口，“你知道的好清楚啊，这些年一直关注着你儿子吧？为什么不来相认呢？” 对啊，为什么不早些来父子相认呢？ 阴谋，绝对是阴谋！ 少林寺不会放过乔峰他爹的，还会把他交给苦主，拉了这么多仇恨，到时候这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宋繇的小心思蠢蠢欲动。 他神情严肃，问了方丈一句，“方丈向来公正，向来此事也不会徇私枉法，更不会耽于儿女私情，是也不是？” 方丈能说不是吗？ 不能。 于是玄慈点了点头。 玄悲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宋繇这样严肃。 乔峰他爹也感觉不太好，“你想做什么？！” 宋繇与楚留香对视一眼，确定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他觉得自己跟楚留香很默契，这种程度，一个眼神就能解决。 宋繇笑了一下，温润儒雅。 “不巧，在下最讨厌的，便是秃头和尚，你们要做什么，我偏就想对着来。” 楚留香欲言又止:“瑶瑶……” 宋繇给了他一个眼神，一把抓住了乔峰他爹，冲破房门跑了出去。 楚留香反应不慢，队友做出了这种事情，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前。 留在屋里的人呆滞迷茫，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种局面。 尤其是玄苦，他警惕地防备着，就怕师兄遭遇不测，现在这情况是啥玩意啊？ 那边宋繇背着乔峰他爹迅速出了山门，一路奔跑直到走进荒无人烟的小树林。 他将人放下，问道，“大兄弟，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汉名萧远山。”他道，“少跟我称兄道弟的，你将我掳来究竟要做什么？” 宋繇正想开口调戏他，不小心看到了楚留香似笑非笑的表情，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当然是为了救你，刚刚不说的很明白吗，再呆在少林，你可讨不着好。” “那又如何？”萧远山道，“萧某的事，与阁下无关！” “可怜我的一片好心。”宋繇蹲下戳了戳他，“那蒙汗药真有这么厉害？你到现在都没有力气？” 萧远山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宋繇道，“这次一跑，估计整个中原都知道这事儿了，咱们需要找地方躲一躲，等风头过去再出来。” “你此次太过鲁莽了。”楚留香说。 “这叫出其不意，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逃出来。” 宋繇看了看萧远山，又看了看楚留香，然后又看了看萧远山。 “怎么了？”楚留香问道。 “你觉得，要是他扮成女装，还会被认出来吗？” 萧远山，“你休想！除非杀了我！” 第79章 游戏 萧远山和乔峰是亲父子，不止样貌相似，体型也很像。 宋繇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身材的人穿过女装，对此事分外执着。 蒙汗药的药效渐渐过去，没过多久萧远山就恢复了力气，行动自如。他没有立马表现出来，只是暗自蓄力，打算学着宋繇，来一招“出其不意”。 “瑶瑶，何必强人所难？”楚留香不是很赞成他的做法。 宋繇暗含深意地看着楚留香，“知男而上才是真男人。” 楚留香不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只是隐约能感觉到，宋繇又抽风了。 “你要跑？”宋繇注意到萧远山黑衣包裹下的躯体，肌肉微微隆起，不禁拿来很楚留香的肉♂体做了下比较。 他还是喜欢不起来这种健壮汉子，大概是因为他本人身材纤细，面对外表更加强大的人难免会警惕。 被察觉到自己的意图，萧远山一点都不意外。 他冷冷地瞥了宋繇一眼，其中的意味很明显，已不用多费口舌。 宋繇估计了下他跟萧远山的武力值。 他俩没有正面交锋过，来到少林前的打斗算不得什么，因为所有人都没有尽全力。 一般大招都是留在后面的，可惜宋繇一把药粉结束了战斗。 萧远山觉得宋繇是个卑鄙小人，对他的警惕心更高，绝不会再上当。 “你就不能站在我这边吗？”宋繇对着楚留香眨眨眼，“要是把他放回去，他肯定会去杀人的。如果带着他一起，咱们也要收到牵连，改换性别最方便了不是吗？为什么不能让这个阶下囚委屈一下？” “阶下囚？”萧远山很生气。 “虽然你不爱听，我还是得说，这就是大实话！”宋繇道。 楚留香竟然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在宋繇的花言巧语攻势下有些恍惚，然后答应了他的要求。 第122页 萧远山见大势已去，不再挣扎。 楚留香的功夫如何，他大概能看得出来，但是还有个不知深浅的宋繇，真要打架，能不能打得过还不一定。 “我们先去城里买点东西，然后回灵鹫宫？那里大的很，逍遥派也不怎么入世，应该不会有人想到我们会去那边。等乔峰自己想清楚了，做下决定之后，估计萧兄差不多就能皈依道教了。” “灵鹫宫？原来你们是天山派的人！”萧远山大惊。他虽然不是汉人，江湖上有些门派的行事作风还是很值得尊敬的。 天山派可是说是最神秘的一个门派，虽然现在只有天山童姥一个人的名气流传在江湖，萧远山隐姓埋名活了这么久，多少也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秘辛。 “没想到天山派竟有你们两个弟子，品行不端，背后偷袭，怕不是整个门派都以你们为耻？” 宋繇不是很在乎萧远山怎么说他，但还是得怼回来，“萧兄说的是哪里话？在下在天山派勉强也能称上一声位高权重，师姐的名号想来你们也都听说过，只是传言中到底有些偏颇。真正如何，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得好。” 宋繇不放心萧远山，还封了他的几处穴道。带着人重新回到镇子上，来到成衣铺里才发现，按照萧远山的体型，很难买到尺寸合适的衣服。 如果要重新定做，且不说要好几天才能拿到，一个男人量身裁制女装就够引人注意了。 保险起见，宋繇看似随意地拿了两身衣服，说是要送人，又弄了身颜色显眼的宽袍大袖，把萧远山那身黑换了下来。 他把女装丢给了楚留香，在他不明所以的眼神下，满含期待地开口，“你穿上给我看看吧！” 楚留香不是很想换。 其实他也曾易容成过女人，苏蓉蓉技术高超，做的很完美。但那是万不得已之下才这么做的。 宋繇料想到楚留香的不情愿，“我就很不理解了，又不会少块肉，怎么你们就这么放不开？” 楚留香苦笑，“你说的是，只是这种事情做起来，实在让人为难。” 萧远山说，“可你若不换，我们三人的目标实在显眼。” 楚留香:“……”兄台，你的立场呢？忘了刚才是谁帮你说话了吗？！ 宋繇叹息一声，“我都为了你放弃了漂亮姑娘，你就不能让我稍稍满足一下？就算真的不是女人，过过眼瘾也不错。” 楚留香:“……”反了吧？ 宋繇没有女生缘，也不认识几个女孩子，楚留香的红颜知己不尽其数。 但是他不敢辩驳，怕宋繇揪着那些暧昧关系不放。 楚留香没见过宋繇吃醋，不用想也知道，那会是很可怕的场景。 最后在二人的合力劝说下，盗帅忍辱负重换了女装。 宋繇给他的胸前放了两团做的大大的面糊模型，用带子固定住。忍不住伸手摸了好几下。 “这要是真的就好了。”宋繇一脸憧憬。 楚留香很自觉地没有说话。 萧远山露出了难得的笑意，对于跟他们一起回天山也不那么抵抗了。 两男一女的组合不算显眼。宋繇和楚留香扮作夫妻，萧远山扮作宋繇的好友，一路走下来，他们几人的消息已经穿开，却没有被人认出来过。 本来宋繇也想扮作女人跟楚留香来个“两女共侍一夫”的，但是被楚留香拒绝了。 宋繇回归师门后，再次回来虽然没有收到什么好颜色，但也没人再阻拦。 他带着两个陌生人，悄无声息地上了山，回到了自己的宫殿里。 让人意外的是，公冶晔晔竟然还在。 “你没嫁人吗？”宋繇问道。 “没有啊。”公冶晔晔说。她看起来很无辜，仿佛根本不懂宋繇在说什么。 “那阿黄呢？他不是要娶你吗？” “阿黄就是黄阿婆家的一只狗而已，师父你真笨，竟然当真了哈哈哈哈！” “小小年纪，竟然学会了骗人，为师对你太失望了。”宋繇叹了口气，一甩袖子离开了她，跑去找楚留香腻歪了。 阿黄和晔晔都是单身狗，他可不是。 这么一想还有点小骄傲。 逍遥派不穷，几个闲人还是养得起的。 萧远山就在这里安定下来，时常去找公冶晔晔聊天，企图探听一下宋繇的底细。 宫里的唯二两个电灯泡凑在了一起，宋繇与楚留香多了很多独处的时间。 楚留香是个风雅的人，他常常带着宋繇下棋弹琴作画，每当做这种事的时候，身侧都会放着许多酒。 宋繇没怎么认真学过这些东西，不过他在天山待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水平也不低。被楚留香小小地指点两句就记起来了。 很快他就觉得没了意思。 可是楚留香还拉着他下棋，似乎培养感情只有这几种方法。 白子落下，发出“啪”地一声响，宋繇回过神来。 楚留香开口道，“该你了。” 宋繇的手在一堆黑色棋子中和了和，并没有拿出来，他懒懒的往后面一躺，“没意思，不好玩。” “你想玩什么？”楚留香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其实盗帅并不是个能呆的住的人，他只是很纠结，该怎么与新交的男朋友相处。 能够借鉴的经验，只有先前接触过得女性。 第123页 她们最懂得如何让男人开心，楚留香也愿意让她们开心。 可是与宋繇……又该做些什么呢？ 宋繇想了想，道，“我的记忆好像恢复了一点。” “嗯？” “不如我们玩点刺激的？”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充满了蜡烛皮鞭手铐……不过下一秒就被宫九那张大脸替代。 不行，得换一个。 “什么事情？说来听听。”楚留香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宋繇神秘一笑，勾起了楚留香的下巴，“这种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美人儿，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去准备一下。” 楚留香也笑了一下，“好，我等你。” 殿内空荡荡的，没什么娱乐设施。 地上铺着软软的毯子，楚留香觉得没事做，将上面的棋盘收了起来，摆放到了一边。 门被敲了敲，楚留香以为是宋繇来了，抬头一看却是公冶晔晔。 公冶晔晔说，“师父让我把这个端给你，一定要亲眼看着你喝下才行。” “这是什么？”楚留香随口问了一句，也没想过能得到答复。 因为宋繇说了，要保持神秘。 就在他端起碗来，将要送到嘴边的时候，公冶晔晔乖巧道，“蒙汗药。” 楚留香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认真的吗？” 公冶晔晔，“很认真！你要不喝，我就亲自喂你！必须得喝！” “好吧……”楚留香叹了口气，喝掉了汤，把碗递给公冶晔晔，“我喝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公冶晔晔忽然笑了，“我不出去。” “你！”楚留香一惊，赶紧运起了内力，岂料这碗加了料的汤反而因为运功发作更快，很快他就没了力气。 看着公冶晔晔熟悉的笑容，楚留香终于反应过来，“你是瑶瑶？” “啧，竟然能被你发现。早知道就该易容成萧远山，直接硬上，那才叫刺激！”他伸手摸了摸脸，撕下一张精巧的面具，恢复了本来样貌，也恢复了男声。 配合着身上白色的裙子仙气飘飘，确实刺激极了。 楚留香觉得这玩意可能真的是蒙汗药，否则他怎么会越来越没力气？连讲话的力气都小了？ 他勉强笑笑，虚弱道，“瑶瑶，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宋繇把他身体搂住，平放到了毯子上，“你刚刚可是同意了的，不能反悔。” 他开始扒楚留香的衣服。 胸前的两坨贴着楚留香的身体，慢慢磨蹭。 楚留香已经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而且他一直都觉得，就算是跟宋繇在一起，自己也该是占据主动的，莫名其妙变成了这副局面，有些不甘心。 他看着宋繇。 宋繇说，“你该不会觉得那碗汤是壮丨阳药吧？怎么可能呢！宝贝儿，认命吧！” 楚留香认命了，因为他根本挣扎不了。 但是宋繇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他打算做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个片段。 宋繇一拍额头，严肃地对楚留香说，“这次先放过你。” “我们没有tt，可能会生病的。梅毒你知道吧？” 楚留香:“……”我知道，但正是因为知道才不理解啊！ 不过，下次谁会处于主导，可就不一定了。 第80章 大坏人 这一天，平静又刺激。 宋繇把楚留香抱到床上，温柔地跟他道了晚安，然后盖好被子，一觉睡到天亮。 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小半个月，一直都没有去找过天山童姥，所以天山童姥亲自过来了。 楚留香药效还没缓过来，在宋繇的强烈要求下，被他抱着去见了师姐。 他浑身无力，明明看上去比宋繇健壮地多，此时却衣衫不整小鸟依人地趴在宋繇怀里，违和感很强。 天山童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俩一眼，淡淡道，“看来师弟已经认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她看起来很满意，大概是因为又排除掉了一个情敌？ 宋繇把楚留香扒拉过来，摁在自己胸前，“多谢师姐关心，我与香香水到渠成，未向师姐表明，还请见谅。” “瑶瑶……”因为药效，楚留香已经快有六个时辰没有说过话，此时开口透着一丝沙哑疲惫，隔着宋繇的衣服，听起来闷闷的。 其实起床的时候，楚留香的衣服也是宋繇给帮忙穿上的。 可以说非常满足了。 天山童姥实在没想到，自家貌美如花的小师弟竟然如此厉害，她也不愿看这两个人腻歪，赶紧嘱咐几句，准备离开。 “听说你还带来了一个人？” 宋繇赶紧对楚留香说，“那不一样，我现在心里只有小楚，对萧远山一点感情都没有！” 天山童姥有点生气，:“我没有问你这个！如今中原不太平，西夏与辽随时可能入侵，你把萧远山带过来，岂不是将天山派推到风口浪尖？” “师姐，你也觉得萧远山能把武林扰得不得安宁吗？” 天山童姥道，“他一个人，当然没那个能耐。可你又怎么知道，山下那些正派没有自私自利的小心思？原因与萧远山合作的人数不胜数！” “师姐说的是。”宋繇道，“如果萧远山也能清楚这点就好了。大宋还没有那么弱，西夏与辽不会长久。” 第124页 “师弟有何见解，我不想听。你若真有能耐，尽管下山去施展抱负，不要牵扯到师门。”她道。 宋繇觉得，天山童姥也不是只有恋爱脑。她说的很对，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们门派才能延续这么久。 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牵扯无辜人？ “我知道了，会带萧远山走的，也请师姐多保重。”宋繇道。 天山童姥离开之后，他们就收拾东西准备走。 宋繇惊奇地发现，公冶晔晔就跟拎小鸡似的把萧远山提了起来，萧远山武功那么高，在她手里竟然动弹不得！ “晔晔啊……你这一身功夫，看着不错。”宋繇心情复杂地夸了她一句。 公冶晔晔忽然撒手，给了萧远山自由，软软地笑道，“是师父教的好！” 总算是说了一句中听的话。 宋繇很欣慰，然后又问道，“你以前跟我比试过吗？” 公冶晔晔面露惊恐，“我打不过师父的！师父最厉害了不要打我，我很乖嘤嘤嘤！” 楚留香拍拍宋繇的肩膀。 宋繇难过道，“也不知道我是真的很厉害，还是用了小手段。可惜现在是个菜鸡。” “总能记起来的。”楚留香安慰道。 他们打算下山，公冶晔晔也很想跟着一起去。 如果是以前的她，宋繇肯定放心不下，怕这姑娘傻乎乎地被人骗了。她虽然年纪大又心智不成熟，但是她长得好看而且显嫩啊！ 可是现在有了状似很讲义气的萧远山，他为亡妻一心一意，应该不会骗一个小姑娘。 最重要的是公冶晔晔能轻松把萧远山制服。 就冲这个，宋繇也有点心动。 于是他同意了。 临走之前，公冶晔晔还跟黄阿婆家的大黄狗告了别。 宋繇身为师父，必须要嘱咐自家傻徒弟几句，他道，“晔晔啊，我跟你讲，那个大块头心眼很多，你千万要小心别让他骗了，也要注意点，别让他无缘无故地杀人。” 公冶晔晔问，“什么样的杀人是被允许的？” 宋繇觉得这个说起来有点麻烦，简化道，“如果有人要杀他的话，他就可以反击。” “哦~我明白了。我一定会看好他的！可是为什么师父你不看着他，却把活儿交给了我？” “因为师父我得看着另一个人，他比萧远山更坏。” 公冶晔晔被他阴森的语气唬住了，努力缩小了下自己，对着楚留香努努嘴，小声问道，“师父说的人是他吗？可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凶。” “是他。”宋繇语气沉重，“他最擅长伪装，专门骗你这种单纯漂亮的小孩子。骗到手之后就把你的肚子搞大，让你给他生小孩。” 公冶晔晔打了个哆嗦，“好可怕啊。” 楚留香看着凑的很近的师徒二人，心里不太舒服。 他走过来，笑着问道，“你们在聊什么？似乎在说我的坏话，嗯？” 公冶晔晔看着他越来越近，忽然捂着脸嘤嘤嘤地跑掉了。 楚留香不解，“她怎么了？” “没事，她只是被你吓到了，缓缓就好。”宋繇板着脸说道。 楚留香摸摸鼻子，“你是不是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什么叫又？我之前有讲过你坏话吗？” “是我错了。但是这次，你总不能赖过去。”楚留香道。 “可是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了，牺牲一点点你在她心中的形象，能得到这么大的好处呢，难道你不想跟我独处？” “好吧。”楚留香叹了口气，被他说服，“既然独处，总该做点独处才能做的事。” 宋繇眼前一亮。 楚留香连忙打断他，“不是在你寝殿时那种。” “那是什么？”宋繇问道。 楚留香缓缓靠近他，轻轻在他额头触碰了一下。 冰凉触感稍纵即逝，宋繇有些不满意。 他的体型已经恢复到二人初见时，比之前高了不少。 亲吻也很方便。 宋繇眼中盛着满满的笑意，忽然照着楚留香的嘴巴咬了过去。 楚留香痛的嘶了口气，抱怨道，“你是属狗的吗？” “不是。”宋繇道，“我属你。” 楚留香听罢不再客气，两人拥抱着彼此，做起了真正的“口舌之争”。 远处公冶晔晔像是养宠物一样带着萧远山，小心地躲在树后面偷看。 萧远山很无奈，自己竟然打不过一个傻子，还被这傻子带到这里来看两个狗男男私会。 他不耐道，“你看够了没有？” 公冶晔晔扭过头，小脸傻白，“真的好可怕啊。萧萧，你说师父能打得过他吗？” “别叫我萧萧！” “那我该叫你什么啊？” “哼。”萧远山很想说，她得喊一声前辈，可是她武功那么高，就连萧远山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 看着公冶晔晔认真的表情，萧远山勉强耐下性子，“喊我萧伯父吧。” “诶？原来你跟师伯一样大吗？师伯今年有……”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实在是数不过来，就把十个手指张开，全都放在了萧远山跟前，“师伯有那么大！原来你这么老了啊。” 萧远山:“……”不想嗦发。 …… 萧远山是在来到天山之后才知道宋繇就是臭名昭著的公冶繇的。 第125页 一想到他就是公冶繇，连被逼着穿女装都可以理解了。 毕竟他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所以看到宋繇跟男人在一起，他也没有多惊讶。 他们一路从少林来到天山，虽然乔装改扮，也总会留下些痕迹。从山上离开后没几天，就有一路人包抄了过来。 这伙儿人穿着考究而且服饰统一，不像是普通门派，更像是某些世家里的下人。 “萧远山，你的阴谋已经败露，江湖中人人皆知，还不束手就擒？”为首那人是个样貌英俊的公子，看起来三十来岁，气度不凡。 公冶晔晔把萧远山挡在了身后，她还记得师父说的话，谨防这个坏人的阴谋诡计。 万一这群人是他找来的演员，想要趁机逃走怎么办？ 宋繇关注着傻徒弟的动作，心里很复杂。 他问楚留香，“万一晔晔喜欢上了萧远山可该怎么办？” “这种时候你还在想这个？”楚留香很无奈。 宋繇道，“想到就说了，这不是信任你嘛。还是你想让我像以前那样对你？”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能怎么办？除了感叹一声宋繇心可真大，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小姑娘，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这般护着他？契丹人契丹人阴险狡诈，小心拿你当枪使。”那位公子又道。 他脸上挂着温文儒雅的笑容，风度翩翩，最容易惹女孩子喜欢。 如果是寻常女孩，听到他这么说肯定得思考一番，像公冶晔晔这样的妹子，肯定是想不明白的。 可是公冶晔晔才被师父谆谆教导过。 她见过了可怕的楚留香，又怎么会相信同样人模狗样的男人？ 公冶晔晔坚定地护在萧远山跟前，丝毫不为所动。 对面的公子目光微沉，看起来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 宋繇出声，给自家徒弟解了围。 “你说契丹人阴险狡诈，不知汉人是何性情，鲜卑人又是何性情？” “你！” 第81章 深情 “你怎么知道他是鲜卑人？”楚留香小声问了一句。 宋繇同样小声回答，“我记起来了一些事，你先不要插手，我一个人引怪就行。” “引怪？”楚留香重复了一遍，宋繇却没有回答，因为那边的鲜卑人开始说话了。 “鲜卑一族早在唐朝以前损伤大半，比不得如今的党项与契丹。阁下将在下身份如此公然拿出来，不知怀有何意？” “我只说了鲜卑吗？你别是个选择性失聪，故意扣掉了前面的汉？” 那公子身后一人向前走出，道，“公子何必为了个黄毛小子动怒？待老夫同他比试一番！” 他穿着铁青色衣服，看起来四五十岁，一副书生打扮，那双眼睛总是眯着，看起来视力不大好。 书生走上前来，“在下公冶乾，江湖人称公冶老二，请指教！” “你姓公冶？好巧啊，我也姓公冶！”公冶晔晔开心地说，“我叫公冶晔晔，你可以叫我晔晔！” 公冶乾冷笑，“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老夫这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天高地厚！” “我没有口气啊。”公冶晔晔无辜道。 萧远山提醒，“他听岔了，以为你让他喊你爷爷呢。” “这样啊。”公冶晔晔不好意思地挠头，然后道，“不对啊，是你自己听错了，为什么还赖我？臭老头！哼！” “少废话！出手吧！” 公冶晔晔将目光投向宋繇，这让宋繇很受用。 他保持着世外高人的架子，矜持颔首。 得到准许之后，公冶晔晔大喊了一声，“冲啊啊啊啊啊啊！”就向公冶乾冲了过去。 公冶乾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 公冶晔晔看起来年纪很小，言行举止都很幼稚，不像是个能打的。 结果公冶晔晔轻功很好，与她的性格完全不同，清新飘逸，仿佛仙人踏步。 慕容复已经看出来了她的功夫，惊呼一声，“凌波微步！” 公冶乾被他提醒，堪堪躲过了公冶晔晔的攻击，他转身一躲，瞬间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所有人都被这场面震撼到了。 因为公冶晔晔个子比书生矮。 公冶乾叫公冶老二，不是因为他人比较二，而且他的武功在江南拍第二，仅次于慕容复。 公冶乾尚且不是她的对手，身后的一群人自然也打不过，气势上就先落了下成。 公冶晔晔提着公冶乾，“你得跟我道歉！” 公冶乾是个有骨气的人，说什么也不肯服软。 慕容复开口，“够了，你不是她的对手，回来吧。”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慕容复都开了口，公冶乾不得不道歉。因为不道歉，公冶晔晔就不会放过他。 公冶乾脸色铁青，回到慕容复身后站好。 慕容复武功比不上乔峰，眼力还是有的。他已经看出来了，公冶晔晔的功夫并不怎么好，她的轻功徒有其表，只是速度与力量实在超出常人，慕容复没有把握能对付她。 “不论如何，萧远山必须要留下。”慕容复道，“他与江湖中德高望重之人素来有仇怨，放他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 “还是那句话，不行。”宋繇说，“你们打算怎么做？要打赶紧打，不打我们就走了，别浪费时间。” 第126页 慕容复沉吟片刻，迟迟没有答话。 “他在拖延时间。”楚留香小声道。 宋繇轻轻点头。 接着就看到慕容复面上一喜，几个人从远处赶来。 远远看去，正是乔峰他们。 宋繇只认识一个乔峰，其他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应该是没有见过的。 乔峰看着宋繇依旧心情复杂。 “你可想好了？”宋繇问他。 乔峰道，“公冶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宋繇有点失望，萧远山更加失望。 乔峰回头对慕容复道，“这件事情是乔某家事，还请慕容公子海涵，在下与家父许久未见，想要单独聊聊，有劳慕容公子跑这一趟了。” “乔峰你！”慕容复很生气，他看了看乔峰身边跟着的女孩，更加生气，气到不想说话，直接拂袖离去。 萧远山很欣慰，“峰儿，你终于想通了。” 乔峰却没有看他，只是对宋繇说，“昔日公冶兄对乔峰照料有加，乔峰心中感激，后来公冶兄为乔峰顶罪，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无论如何，这份情意我都不能忘却。 “公冶兄忘记了，乔峰却不能忘。当日在城中相见，乔某心觉愧对公冶兄，实在难以开口，如今公冶兄处处为乔某打算，乔某却是不能不说清楚了。” 接近两米的汉子专注地看着他，愧疚道，“我与公冶兄之间绝无可能，还请公冶兄早日回心转意，不要在乔某身上浪费精力。” 楚留香:“！！！” 萧远山:“！！！” 宋繇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 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也不会喜欢乔峰这一款的。 难道当时对乔峰崇拜到这种地步，对他下手了？ 比起这个，宋繇更相信是他扮成女人太过温柔，让这耿直的汉子误会了…… 他看看楚留香，发现他连个眼神都没给，顿时心里一慌，顾不得太多，直接抱住了他。 “小楚，香香~”宋繇喊道，“我错了！这真的不是我做的，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吗？肯定是乔峰误会了！我比他大了这么多岁，怎么可能去勾引一个小孩子？” 楚留香其实也没怎么生气，宋繇能想到的，他未必就想不到。 他只是跟宋繇学坏了。 楚留香似笑非笑，“小孩子？若是我没记错，乔兄已经三十几岁，甚至比我年纪还要大上一些，公冶兄岂不是也不会喜欢我？” “不不不，你不一样！” 楚留香挑眉，“我哪里不一样？” 宋繇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吻上了他，刚要深入时却又离开了。 宋繇道，“你很甜，还很带劲。你是最甜最带劲最野的男人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摇头浅笑，微微抱怨道，“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 周围人震惊地看着他们。 尤其是乔峰，震惊中透出出慈爱欣慰。 他身边的女孩子也走过来，抱住了乔峰的手臂。 她低声道，“乔大哥，你肯定是搞错了，公冶前辈与这位楚前辈感情深厚，你这样不解风情的人，看不出来实属正常。” “你说的是。”乔峰道。 宋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他摸了摸嘴巴，问道，“你不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何人？” “是我疏忽了。”乔峰道，“这位姑娘名叫阿朱，原是慕容山庄的人。这位是虚竹，乃是乔某的结拜兄弟。” 宋繇重点看了下虚竹。 虚竹是个和尚，而且是很丑的和尚。 他就是很常见的那种丑，五官很奇怪，给人的感觉不太舒服，但是低眉顺眼的，一看就是老实人。 “瑶瑶。”楚留香发现了宋繇的视线，赶紧扯了扯他。 宋繇把楚留香搂在了怀里，温声道，“你别担心，我不欺负他，有你就够了。” 楚留香:“……”你这样说我会觉得自己很倒霉的你知道吗？ 乔峰要带萧远山走，公冶晔晔很纠结，她不知道该不该放萧远山走。 宋繇问道，“你该不会舍不得了吧？” 公冶晔晔说，“可是这万一是他的阴谋呢？万一这个儿子是假的，岂不是被他跑了？” 乔峰闻言，问道，“什么假的？” 萧远山很头疼。 宋繇说，“不用理她，她开玩笑的。” “我没有开玩笑！师父！” 宋繇说，“不要忘了我是谁，他是真是假，难道我还分辨不出来吗？” 公冶晔晔:“也是……”她对萧远山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放你走吧。” 萧远山被乔峰带走了，他们父子之间的选择，外人插不上手，也不必费心多管闲事。 楚留香和宋繇打算把公冶晔晔送回山上，然后两个人去游山玩水。 至于离开的事，他们还没有聊过，反正之后有的是时间可以商量。 但是公冶晔晔一个人在山上很寂寞，她只有一个朋友，就是那条叫阿黄的狗。 公冶晔晔不想回去，她更想跟着宋繇一起闯荡江湖！ 宋繇不想带着她，他还想跟楚留香做点不好的事，当着孩子的面虽然刺激，但是会有负罪感。 深思熟虑之后，宋繇带着公冶晔晔去找了乔峰，把人托付给了他。 既然乔峰是他甘愿背黑锅的人，想来人品不差，一定会把晔晔照顾好的。 第127页 送走了公冶晔晔，两人气氛难得的沉静。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他们在小溪边点了堆柴火，把一只兔子架在上面，烤的滋滋冒油。 楚留香问他，“我们还会走吗？还是说你打算留在这里？” “以前不知道十方世界，现在既然拥有了如此奇遇，又何必拘泥于一处？”宋繇道，“不如等萧远山的事情结束之后离开？我很好奇，他们会怎么做。” 楚留香道:“好。” “其实，我觉得，作为公冶繇时的武功应当还在。”宋繇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被收养时的年纪，还最初穿越到王府时……你可记得，师姐修炼的武功？”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你的意思是你也修炼了？” 宋繇点头，“我希望你也能学一下，不要留下我自己。” 楚留香深情凝望着他。 他总是感受不到宋繇对自己的情意，只以为是他不懂。 如今看来，宋繇对自己的爱意要比想象中多得多。 楚留香勾唇一笑，十足风流倜傥，“好。等你弄明白了，亲自教我吧。” 宋繇看着他，认真道，“楚留香。” “嗯？” “肉糊了。” 第82章 中毒 天山童姥修炼的武功名字很长，叫《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这个功法最大的作用就是延年益寿，它的攻击力近乎于无。 可是就这一个作用，也值得无数人追捧。 奈何这部功法练习的要求太过苛刻，资质不够的人，不可能修炼成功。 逍遥派掌门人逍遥子收的徒弟根骨容貌都是上乘，练习起来并没有太困难。 天山童姥更是六岁修炼大乘，可正是因为她的资质太过逆天，容貌才停留在了六岁，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功力尽失，返老还童，直到生长至成年模样。 也是挺悲催的。 宋繇拒绝去想他自己的情况。 江湖中消息传达的很快，如果乔峰那边有了结果，不出多久宋繇也会知道。 他们没有打算去找乔峰，而是满地图乱跑，走到哪算哪儿，将各地小吃吃了个遍。 一路下来，宋繇肚子上多了些软软的肉，他埋怨地看了楚留香一眼，“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胖？” 楚留香道，“若你吃完之后，晚一些再睡觉，说不准就不会这样了。不过现在也不错，你之前实在太瘦了。” 宋繇还是觉得瘦点好。 因为胖了穿女装更明显，不论品性如何，单看外表，谁会喜欢一个膀大腰圆的妹子？ 宋繇伸了个懒腰，“阳光这么好。吃饱了不正是犯困的时候？” 他吃得多睡得多，皮肤比之前更加光滑细腻，就算作为男人，也足够吸引人。 楚留香看着他，忽然想在他身上留下点属于自己的印记。 蓝衣男人撩起袍子坐在他旁边，伸开手臂把人拦进了自己怀里，低声道，“瑶瑶，我想吻你了。” “不准。”宋繇说。 楚留香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慢慢低头凑到了他的颈间，吻住了他的锁骨。 他力气很大，从宋繇身上起来之后，白皙的肌肤上便出现了一个红到发紫的印子，倒是不疼。 宋繇看不到，也没多大反应，只是拽过楚留香的袖子来擦了擦上面的口水。 “我晚上想吃鱼。”宋繇说，“你会做吗？” “会倒是会……” “那就你来做吧。”宋繇愉快地决定下来。他不是口味挑剔的人，无论楚留香做成什么样子，都能吃下去的。 “好，那我去买鱼。”楚留香说，“你想吃什么鱼？” “都行。最好清蒸和干炸都来一点，买条大的鱼，做两个菜！” “听你的。”楚留香拿上钱袋，嘱咐宋繇不要乱跑，然后出了宅子。 这是他们临时买下来的。 对楚留香来说，弄到钱并不是很难的事。 他走之后，过了没多久，一伙儿人过来将宅子包围了起来。这群人穿着严肃整齐，还有十来人骑着马，手中拿着弓箭。 又有几人直接踹开了门，进了宅子里面。 宋繇闭着眼躺在院子中心的软榻上，阳光覆盖在他身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你已经被包围了，还不束手就擒？！”骑马的汉子嗓门很大，中原话讲的还行，但是还是有奇怪的口音。 宋繇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是动了动身子，露出了锁骨上深红色的暧昧痕迹，美好精致的面容仿佛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世家小公子。 围观几人蔑视地嘲笑，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的人，能值得他们这样严阵以待。 骑马的人比了个手势，一群人拿刀冲了过来，半点不留情朝宋繇身上砍去。 宋繇虽然闭着眼，却轻巧地躲开了他们的攻击。 “谁派你们来的？”他终于开口，声音宛如冰泉冷冽清澈，干净美好，却不带一丝感情。 “死人何必知道太多？” “听口音，你们不是中原人，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是西夏人。西夏地处偏远，只有与宋交界处最近，也最容易有利益冲突。西夏一品堂风头正盛，其中多为中原人……是慕容复让你们来的？我实在想不起来得罪过谁。” 如果楚留香在这里，肯定要说一句“你得罪的人还少吗”。但是他不在，宋繇有自知之明，但是没有逼数，只能想到慕容复一个人。 第128页 大概是因为时间最近。 “若是慕容复能为我们所用便好了，可惜不是。受死吧！”那是冷笑一声，喝道。 宋繇实在不想起来，比起打架，他更希望好好睡个午觉。 中午吃的荷叶糍耙还没消化好，剧烈运动容易胀气。 但是没办法，如果不动，他就被人打成筛子了。 …… 楚留香买了两条鲈鱼。鲈鱼刺少，而且味道鲜美，怎么做都很合适。可惜一条鱼太小，没有办法做两个菜，如果是鮰鱼的话当然可以，只是鮰鱼不好买，他只好买了两条鲈鱼。 小厨房里的调料和葱姜还够，不需要再买，只要回去把鱼清理干净，将内脏掏出，便可以腌制了。 多腌制一会儿，等鱼肉入了味，差不多到了晚上，正好不会让宋繇饿肚子。 心里盘算着今日的安排，一踏进巷子里，楚留香就发现了不对劲。 一群人围堵在了宅院前面，大门被看守得很严实。 楚留香叹了口气，把两条鱼放到一边，摸摸它们的鱼鳞，“鱼老兄，只能麻烦你们在此等一会儿了，看来家里那位又惹了麻烦。你们可千万别被人偷走了，我可来不及再买第二次。” 讲完之后他运起轻功翻墙进入了院子里。 外面看守的士兵只觉得余光一闪，等转眼去看哪里还有人在。 “看错了吧。”他心道。 院子里面的场景要比外面狼狈得多。 宋繇嫌剑麻烦，随身携带的就是一条黑色的小皮鞭。 用鞭子打人，出人命的概率比使剑低一些，但是一鞭下去依然会皮开肉绽，地上灰色的石板已经有不少血渍。 楚留香先是打量了一遍宋繇，确定他干干净净的，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他自墙头翻下来，装作从室内出来。微笑说道，“有客人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宋繇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鱼呢？”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宋繇道，“你站后面去，别在这儿挡着。他们是冲我来的，不让人心服口服，以后肯定还会有麻烦找上头。” 楚留香站到了宋繇身后，看着他跟人对打。 以鞭子对弓箭，竟能取得优势，可见他的手法凌厉。 楚留香放下心来。 本是处于上风，可对面之人淡定自若，丝毫没有让门外人进来支援的意思，楚留香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边的西夏人骑在马上转了两圈，身后的士兵前仆后继，他只是冷眼看着，完全没有动作。 “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宋繇冷笑道。 “并非如此。”那人说，“在下早就得知阁下武功高强，又岂敢同你硬碰硬。” “嗯？” “只能用些不入流的手段了。”他道。 宋繇根本没想到，这些人与自己打，只不过是为了转移视线。 空气中没有任何异味，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力气逐渐流失，能站在这里已经尽了全力。双目微微刺痛，两行清泪自眼中流下，手里的鞭子也不知何时脱落。 宋繇没有动用内力，他甚至抬不起手来擦掉脸上的泪，只朦胧地看向楚留香那边，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朝自己靠近，不禁喊道，“你别过来！小心毒药！” “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下。”楚留香还是走了过来。他有一套独特的呼吸方法，根本无需用鼻子。 几个西夏人接住了瘫软的宋繇，却被楚留香拦住了。他们见楚留香毫发无损，非常惊讶。 “你竟然不怕悲酥清风？” “悲酥清风？好名字，可惜没有用做正途，用来做毒药的名字，未免太可惜了。” 楚留香看着不停流泪的宋繇，心里很急，面上却更加沉稳。 “你们是想让我动手，还是自己放了他？” 西夏人将短匕首架在了宋繇的脖子上，狞笑道，“你以为你有的选吗？” 楚留香叹了口气，“我当然有的选，阁下的中原话似乎不大好，看来也无需多言，便按照楚某所想来做吧。” 他的轻功比这些杂鱼高很多。 论武功的话，宋繇也能很快解决。但是宋繇脑回路跟常人不太一样，谁知道他在想什么，生生拖这么久？ 楚留香迅速来到挟持宋繇的西夏人身侧，用扇子拍向他的虎口，轻巧地接住了他手中的匕首，一手揽住宋繇，一手将匕首掷出，打断了正在拉弓的另一人。 “现在觉得如何？”楚留香微笑。 “撤！”为首那人道，一群人有序地撤离。 楚留香不紧不慢，“解药留下。” 一个小瓷瓶子从空中掷出，落到了楚留香手中， 楚留香不知道这毒药是何，也不清楚解药什么样子。他现在满心后怕，拿着瓷瓶的双手颤抖不停。 差一点，那匕首就刺入宋繇脖子了。 宋繇脸颊上还挂着清润的泪水，人却已经昏迷不醒。 楚留香把瓷瓶塞子打开，就算他鼻子不灵敏，也能闻出来从里面飘出的臭味。 这真的是解药吗？ 他没有其他办法，将瓶子拿到宋繇鼻下，让他嗅了嗅。心想一会儿宋繇醒了，闻到这味肯定又要闹了。 一盏茶时间过去，宋繇却没有醒来。 第129页 楚留香有些慌了，他伸手抚上宋繇温热的脸颊，“瑶瑶，你别吓我，这玩笑开的太大了。” 第83章 聋哑门 鱼鳞被刮干净，从腹部刨开，内脏被完全掏出来，用八角、葱段、姜片填满，再在表面拍打一层醴酒和盐巴。 楚留香做的很慢，也很精细。他足足弄了有两个时辰才将两条鱼处理好。 鱼在外面放的时间不长，依然很新鲜，做出来之后鲜嫩可口，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香气。 楚留香把一碟炸的金黄的鱼肉酥和一盘清蒸鲈鱼放到了桌上，又熬了一锅细腻的米粥。 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一顿饭了。 此时已经是戌时，早就过了饭点，外面天色昏暗，只有一个光线微弱的星星悬挂在上空。 他一点都没有胃口。 发生这样的事，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不能再久留。楚留香背着宋繇，拿着两条鱼去了客栈，宋繇迟迟不醒来，楚留香只好去请了大夫。 大夫是江湖中的名医，这一带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号。 宋繇确实中了悲酥清风，那臭臭的气体确实是悲酥清风的解药。 可是悲酥清风从来都只是令人四肢瘫软无法动弹，却从没有人，中了这毒之后昏迷不醒。 大夫没有办法。 楚留香想到了自己，跟宋繇去了太平王府之时，一样无缘无故昏迷这么多年，宋繇在完全陌生的世界，内心的煎熬恐惧一定不比他少吧…… 他已经做好了决心，无论宋繇何时醒来，楚留香都会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他。 他向客栈借了后厨，做好了这顿精致的晚餐。 楚留香夹着一小块鱼肉，放在了宋繇嘴边，像往常一样，含笑道，“香吗？你不是想吃鱼吗？我已经做好了，你只要睁开眼就能吃到了。” 令人失望的是，宋繇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是他的恶作剧，是真的失去了意识。 楚留香收敛了笑，叹息一声，坐到桌前一点一点，把两条鱼，一锅粥吃的干干净净。 洗漱好之后，他端来水盆与毛巾，又给宋繇擦洗了一遍。 宋繇乖巧地闭着眼睛，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清洗掉了。他的睫毛很长，眉形也好看，而且一点都不杂乱。他的脸不大，皮肤太好，看起来比他口中的十九岁还要小一些。 昏迷中的他比清醒时故作乖顺的模样还要惹人怜爱。 楚留香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与那个生机勃勃的瑶瑶相处。 他将宋繇圈外了怀里，抱着他安然入睡。 第二日宋繇依然没有醒来。 楚留香给他穿好衣服，又把人抱到椅子上束发。整理好仪表之后，又喂了些清水和流食。 楚留香买了件披风将宋繇包裹住，像是抱孩子那样，带着他出了城。 几天之后，他们出现在了河南的一处小山谷中。 这里很隐蔽，楚留香也是无意中才发现了这里。本以为无人居住，没想到往里走，却发现别有洞天。 这里竟然是个隐藏派别的师门。 里面的人皆为聋哑，他们同楚留香执笔交谈，慢慢讲出了各自的处境。 这座山名叫擂鼓山，门派叫做聋哑门，掌门人是聋哑老人苏星河，今年已经六十来岁。 聋哑门的弟子同意收留他两个人，并且表示师父还在闭关，他医术高强，说不定能把宋繇治好。 楚留香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同意下来。 又是三日，有弟子过来通知，苏星河出关了。楚留香同他道了声谢，抱着宋繇去苏星河的居室。 苏星河眉目已经花白，看起来十分苍老。但是他一身白衣，腰背驼的不怎么厉害，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样。 “晚辈楚留香，冒昧前来打扰贵派，还请前辈见谅。” 苏星河点了点头。 楚留香道，“我爱人身中奇毒昏迷不醒数日，晚辈实在没了办法，听闻前辈医术高超，还请前辈出手相救！” 苏星河抬了下眼，指着一边的床榻，示意楚留香把宋繇放到上面。 楚留香依言照做，他取下了披风，帽兜脱落，青丝散下，露出了他精致清雅的容貌。 聋哑老人看到宋繇的脸，既不聋也不哑了。 他开口惊呼，“小师叔？！” 楚留香有点懵，“什么？” 苏星河看着楚留香，“他、他是你的爱人，那你岂不就是师叔母？” “不敢当……” 原来苏星河就是丁春秋叛乱之后逃出来的那位无崖子的大徒弟，后面那八个徒孙就是苏星河的弟子。 他打不过丁春秋，只能被丁春秋威胁着装聋作哑这么多年。座下的弟子也被遣散，怕连累他们。 宋繇是无崖子的师弟，不就是苏星河的小师叔么？ 辈分没错，只是师叔母这个称呼还是算了吧…… 认亲之后，苏星河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也不假装聋哑人了，认真地给宋繇把脉。 “怎么样？”楚留香很紧张。 他就像个妻子待产的丈夫似的，看的苏星河很不自在。 苏星河捋了把胡子，“师叔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似乎心脉有损？” 楚留香想了想，他一直跟宋繇在一起，从未分开过，宋繇不可能是在他们认识之后受的伤。 第130页 “严重吗？他醒不过来，难道是因为这个？” 苏星河摇头，“心病还须心药医。小师叔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心中却有结。” 苏星河认识失忆前的宋繇，或许他知道不少事情。 “什么心结？” 楚留香带着担忧的情绪，把宋繇已知的经历捋了个遍。 难不成他真的喜欢无崖子或者乔峰？ 又或者是因为两位师姐让他穿女装的事情？ 楚留香想不明白，因为现在的宋繇已经慢慢看开，不再纠结这些往事。 苏星河叹息道，“师叔他想家啊。” 楚留香唯独没有想过这个答案。 因为他本身是一个浪子，浪子是没有家的，他也从未想过家，只会怀念朋友。 他与胡铁花约定好见面的地方，就是从儿时直到现在，都被叫做“狗窝”的那处。 或许能勉强叫做家？至少，他们能时不时地回去看看。 宋繇不是浪子，他有师门。楚留香听的最多的，就是关于武当山的事情。 但那都是在他失忆之后发生的。 瑶瑶真正的家是在哪里呢？ 那一定是个不可触及的地方，楚留香想象不到，按照宋繇的性格该是在各种环境下长大。 他觉得自己离宋繇其实很远。 宋繇说了这么多话，却从来没有讲过最深刻，最柔软的部分。 “你可知他的家，在哪里？”楚留香哑声问道，心中十分酸涩。 “弟子不知。师叔从小在山上长大，闻言是师祖把他托付给师兄照顾，若是寻常人，肯定不记得来自何处。可师叔并非常人，他天赋异禀，记性也十分出众。旁人只以为他想念素未谋面的父母，弟子却能看出并非如此，他真的是想家。” “那要如何他才能醒来？”楚留香问。 “一切皆看师叔造化。” …… 宋繇没有让他们失望，终于在五日后睁开了眼睛。 楚留香已经做到了等他一辈子的打算，看到宋繇醒了，险些喜极而泣。 他终究没有哭，像是对待珍宝一般将宋繇抱在了怀里，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宋繇始终没有动作，他没抱住楚留香，也没推开他，连一点声音都不曾发出。 楚留香担忧地看向他，发现宋繇目光空洞，看起来像是在走神。 “瑶瑶？”楚留香心里一紧，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宋繇转过头来，“楚留香。” “嗯。”楚留香笑了笑，“怎么叫的如此生疏？你以前很少叫我全名的，不是喊我老楚、小楚吗？” 宋繇垂下头，没有答话。 “瑶瑶，你怎么了？”楚留香扶住他的肩膀，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养出点肉，现在不止没有了，反而比以前更加清瘦了。 宋繇还是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别的事情。 楚留香觉得他状态不太对，连忙把苏星河喊了过来。 苏星河对这个小师叔很关心。他比宋繇大了二十来岁，虽然宋繇辈分比他高，却也是被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苏星河离开逍遥派三十年，临走时宋繇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少年，虽然他经常穿女装，不过跟他那个一会儿男一会儿女的唱戏的徒弟一比，根本不是什么大毛病。 苏星河来到宋繇屋里，看到宋繇倚在床头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师叔？”苏星河喊了他一声。 宋繇像是没听到一样，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表情的面容看起来忧伤极了。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见到他的人却能轻易感受到那份难过。 楚留香又想起了苏星河的话。 他在想家。 苏星河上前，坐到床边温声道，“小师叔，你还认得我吗？三十年过去，你忘记了也是应当。” 宋繇依然没有反应。 苏星河道，“我要替你把脉了，你乖一些，不要随便打人。” 楚留香:“……”老前辈真不容易啊。 宋繇此时真的很乖，乖到让人心痛。 苏星河握住他的手腕，他只是扭头过来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他又要把头转过去，却停在了楚留香身上。 宋繇忽然露出一个软软浅浅的笑，“楚留香。” 楚留香受宠若惊，“瑶瑶，你好了吗？” 第84章 鱼 “好了。”宋繇还是刚刚的语调，机械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楚留香心中柔软，恨不得立刻把宋繇拥入怀中，好好安抚一番。 苏星河把完脉，还是那句话，“心脉受损，弟子无能为力。不过小师叔似乎对师叔母格外在意，师叔母多与他交谈，说不准能刺激他快些恢复。” 楚留香问道，“瑶瑶如今这样，可否与悲酥清风有关？” “悲酥清风乃是西夏的毒，无色无味，可在不知不觉间让人中毒，中毒者四肢瘫软无力，全身无法动弹，若是按常理来讲，完全不是悲酥清风的症状。”苏星河道，“师叔母先前说，小师叔中毒后泪流不止？” “没错。” “据弟子所知，悲酥清风如今已经不会使人流泪，更加难以察觉。” “你的意思是，瑶瑶自己在哭？”楚留香问道。 苏星河道，“先前的悲酥清风确实可以令人流泪，又因其无色无味，故而叫做‘悲酥清风’。只是不知，之前的悲酥清风，与后面的解药是否相匹配。 第131页 “可惜山谷之内并无此毒，弟子仅通医术不知毒术，否则师叔的病不会如此束手无策。”苏星河愧疚道。 “你不用这样，是我没有照顾好他。”说起这个，楚留香又想起了那天那顿鱼，他问苏星河，“山谷中可有鲜鱼？” 苏星河摇头道，“此处水流尚浅，能过来的不过几条小鱼苗而已。若是师叔母想要，可吩咐弟子下山采办。” “不用了。谷中之人与外人交谈太过不便，楚某不想如此麻烦。”他道，“比起这个，我更想亲自带瑶瑶去，只是……” “师叔母担心伤害师叔那伙人穷追不舍？” 楚留香点点头。 “不如将师叔扮作女子如何？”苏星河道。 楚留香:“……” 楚留香很不想让宋繇穿女装，他怕宋繇会产生心理问题。 但是此时看来，穿不穿女装的区别不大。宋繇的问题显然不在装扮上。 他想了想，也便同意了。 聋哑谷里也有不少女弟子，楚留香找了个个子高挑的女人，问她借了身干净衣服。 衣服是聋哑谷统一配置的弟子服，样式很简单，一身青色，只在领口和袖口有一点花纹。 借到衣服之后，楚留香又跟苏星河讨了些胭脂水粉。 这个仙风道骨的老头最喜欢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花露便是其中一项，会做花露，其他东西也不在话下。 这次出门准备了两天多时间，临走之前，楚留香照样给宋繇穿好衣服，让他坐在镜子跟前，细致地修饰了面容，又洒了点清雅不浓烈的花露。 楚留香鼻子不好使，分辨不出来味道如何，他就数着滴数，一点一点洒在宋繇身上。 宋繇低头闻了闻自己，又看楚留香，“香香。” “嗯。”楚留香柔声应道，“一会儿就带你出去玩，可千万别调皮，到了街上不能乱跑，知道吗？” 宋繇没有说话，还是在走神。 楚留香牵着他的手，“走了。” 宋繇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跟在楚留香身侧。 他们走的很慢，一路上楚留香都在跟他讲话，宋繇有时会回应，有时没有回应，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集市上。 “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楚留香凑到宋繇耳边，轻轻说道。 宋繇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耳朵却比刚才更红了些。他依然直直地看着前方，楚留香走他就走，楚留香停他就停。 这般乖巧，让盗帅都舍不得松手。生怕被人偷了去。 “瑶瑶，你还想吃鱼吗？上次做的鱼你没有吃到，我重新为你做一次好不好？” 宋繇依旧沉默。 楚留香耳力不错，隐约听到了周围人小声议论，指着宋繇说“小姑娘长得不错，可惜是个傻子”之类的话。 宋繇嘴巴口无遮拦，从未在公冶晔晔面前说起过类似的话。 想到这里，楚留香更加感叹宋繇的温柔，也觉得自己不该带他过来，遭受这些流言蜚语。 虽然宋繇此刻不会有反应，楚留香心里却很难受。 他带着宋繇快速挑了两条活鱼，又给他买了些糕点凉果，没有再多逗留，带着宋繇会了聋哑谷。 重新做好了鱼，这次却好像没有上一次那么成功。 清蒸鱼的酱料味道有些重了，鱼肉酥炸的有点焦了。虽然味道还行，楚留香却看着很难过，但还是拿到了宋繇跟前。 “要我喂你吗？”楚留香夹了一筷子，“要是味道不好，你可不能吐，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啊。” 说着他将挑过刺的肉送到了宋繇嘴边，触碰到他的嘴唇之后，宋繇才张开口，机械地嚼完咽下去。 一顿饭吃了好久，苏星河不愿看他俩在这腻歪，向来不跟他们一起吃。 楚留香估计着宋繇平时的饭量，觉得他差不多饱了就停了手。 宋繇坐在凳子上，像个单纯懵懂的小朋友。 楚留香忍不住凑近，将唇瓣印了上去。 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宋繇张开口，嘴中却并没有食物。他回过神来，来着面前放大的脸，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 又一下。 楚留香把他抱在怀里，捏了捏他的脸，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在聋哑谷中住了有小半个月，宋繇恢复的很慢，却也渐渐好转。 苏星河举办了珍珑棋局，这些年来珍珑棋局形同虚设，没有几个人会来到这里破解它。 因为最初来的人都是棋艺高手，却无一人能做到。 然而这天却来了许多人。 宋繇站在竹林旁边，看着远处的小屋发呆。 楚留香不在他身边，因为聋哑谷一直很安全，又有许多弟子照看，完全能放心得下。 他每天找出几个时辰来跟苏星河讨论逍遥派的武功，还有悲酥清风及其解药的成分，想弄明白宋繇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公冶晔晔跟着乔峰过来，他们这一队人很多，足有十来个。 见到宋繇之后，她像撒了欢的野狗朝宋繇扑了过来，“师父！” 宋繇没有理她。 “公冶兄在看什么？”乔峰走过来，本来打算跟他打招呼，却发现宋繇像是在思索，又像什么都没有想，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宋繇当然也没有回答。 “师叔祖？！” 第132页 跟在乔峰身后的函谷八友见到了宋繇的样貌很震惊，他们看起来比宋繇大的多，却不能不行礼。 八个人挨个对宋繇行礼，换来宋繇的淡淡一瞥。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看破红尘般，什么都没有，却什么都容得下。 函谷八友简直觉得宋繇快要飞升了。 如果不是感情淡漠的仙人，各种人会拥有这样的目光？ 最后这几人身后的和尚吸引了宋繇的视线，宋繇慢慢向他们走过去，缓缓开口道，“我记得你、你。” 他说的是玄悲和虚竹。 这两个你是分开说的，听起来很奇怪，但是大家都懂了他的意思。 “阿弥陀佛，公冶施主好久不见，近来可好？”玄悲主动朝宋繇开口。 宋繇说，“不好。”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乔峰和函谷八友都很担心。 宋繇说:“秃头，不好。” 众人:“……” 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楚留香与苏星河走了出来，见到有这么多人神色惊讶。 尤其是苏星河，看到自己的八个徒弟，又是欣喜又是心痛。 “诸位因何而来？”他淡淡地问了一句。 乔峰身边一位年轻公子道，“前辈有礼，小生段誉，我们是为了珍珑棋局而来。” 乔峰对宋繇介绍道，“这便是我的另一位结义兄弟。” 宋繇依旧没有答话。 乔峰觉得许久未见，宋繇变了很多，处处透露着古怪。 楚留香把宋繇拉过来，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诸位莫怪，瑶瑶最近比较寡言，并非刻意如此。” “这位小兄弟与我们师叔祖，似乎关系不浅？” 函谷八友的石清露是唯一的女人，也有四十来岁，离谷之前跟宋繇关系不错，如今三十年未见，看到自家模样姣好性格单纯的师叔祖被人占了便宜，便想出言维护，免得师叔祖被人骗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温柔地看着宋繇，没有答话。 苏星河道，“清露，不得最师叔母无礼。” 石清露跟其他七个小伙伴目瞪口呆。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师叔祖母！ 果然师门功法甚是玄妙，除了他们几个不务正业的，全部都驻颜有方，连那个公冶晔晔也是！ 家务事永远都说不完的，苏星河不再给他们讲私事的机会，直接问道，“谁要来试珍珑棋局？” 然而还是有人打断了他的话题。 段延庆道，“久闻聪辩先生大名，先生之名素来伴随‘聋哑’二字，不知为何今日一见，与传言完全不符？” 苏星河也跟着跑题了，他叹息一声，“这要从三十年前的旧事开始说起……” 第85章 解局 苏星河那点事，楚留香他们已经翻来覆去听过了无数次。 比起这个，楚留香更想知道为什么乔峰他们会来参加珍珑棋局，而且还是带着这么多人一起过来。 苏星河将自己的遭遇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他开口说话就已经违反了跟丁春秋的约定，他的八个徒弟来到这里，显然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思。 像交代遗言一般讲完了前因后果，年迈的老者唏嘘叹息，望着这几个年轻人的神情也缓和了几分。 他本是个脾气古怪性格的老头，如今见到小师叔和几位徒弟，如果能再完成师父的心愿，便是现在立刻死去，也觉得值得了。 “你们谁先来？”苏星河问道。 棋局就摆在树下阴凉处，旁边还有几个石头墩子，棋盘上面摆着二百来个子，黑子与白子乍看起来不分上下，若是仔细思考，却能发现另有玄机。 “在下不才，想试一试这传闻中无人能解的棋局。”慕容复风度翩翩施了一礼，他五官端正潇洒，一身儒雅气质，只看样貌便知，此人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苏星河暗自点头，对慕容复的容貌与气质十分满意。如果此人能解的珍珑棋局将他收为弟子，想来师父所托很快便能完成。 “请。”苏星河不问出身，只看棋力，率先坐到对面。 楚留香会下棋，棋力也算可以。在两人坐下之后，他便牵着宋繇的手跟其他人一起站在一旁观看，越看越觉得这盘棋精妙无比。 慕容复步步为营，走了不过十几步便败下阵来。他这十几步下了很久，每一步都深思熟虑，然而失败之后，却也没有认输，只是颤抖着手，迟迟没有落子。 “我要再想一想，好好想一想……”他喃喃道，状似魔怔了。 在座的人好像跟他关系都不好，没有一个人开口喊醒他，甚至还有人故意出口相激，引得慕容复情绪更加失控。 慕容复忽然站起来，拿出腰间佩剑，正要拔剑自刎。 楚留香对这突然的变化感到心惊，他本无意做这个出头鸟，但是却不忍心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慕容复。”楚留香道，“你已经输了，这只是一盘棋而已，何须固执？” 他的声音中用了些内力，音量虽小，足以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慕容复徒然清醒，神色渐渐清明，手中的剑也放了下来，垂在地面。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手中棋子放下，叹了一声，“我输了。”退到一边。 苏星河很失望，但还是按流程走，他问道，“谁还要来？” 第133页 乔峰的结义兄弟段誉走过去行了一礼。 宋繇呆呆地看着棋局，若有所思。 “瑶瑶？”楚留香很担心他也会像慕容复一样忽然发疯。他现在本就不算正常，武功也很高，如果像慕容复一样自杀，楚留香担心自己阻止不了他。 宋繇说，“我想下棋。” 楚留香紧紧地拉住了他，道，“不行。” 众人眼中的世外高人因为宋繇这短短四个字停止了棋局，苏星河对宋繇道，“师叔不可。师父摆下此局，本意是要收徒。师叔既然已是师门中人，便无需破解棋局。” 他竟然是苏星河的师叔！ 不明状况的人都觉得难以置信，因为宋繇太年轻了。 苏星河作为聋哑老人已经三十余年，这少年拜入师门，少说也是三十年前的事。 逍遥派果然名不虚传。 宋繇执着地看着棋盘，好像没有听到苏星河的话似的，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楚留香软下声音，哄道，“我陪你下棋怎么样？我们去屋里，那边还有一副棋盘。” 宋繇没有动静。 楚留香朝众人歉意地笑笑，“各位，失陪了。” 他拉着宋繇往竹屋里走去，宋繇一步三回头，看起来很不舍。 函谷八友觉得师叔祖状态不太对劲，也跟在后面走了过去。 楚留香将棋盘拿出来，两盒棋子分放在两边。宋繇自觉地坐在白子旁，一言不发地开始摆子。 手中的白子放完，他又把黑子拿过来，全部摆在了棋盘上。 楚留香起先觉得杂乱无章，只以为是他弄着玩的，可是到了后来，越来越觉得熟悉。 竟然与外面珍珑棋局分毫不差！ 所有的棋子都被摆到棋盘上，棋阵还未完成，棋子便不够了。 这套棋具少了些子，所以才被收了起来。 宋繇望着空荡荡的罐子，抬头对楚留香道，“没有了。” 他的神情委屈极了，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楚留香心里一软，恨不得把一下子满足他所有的要求。 可是不行，他把宋繇叫过来，就是为了让他离珍珑棋局远一点。 康广陵敲了敲门，带着师弟师妹们走进来，“弟子拜见师叔祖。” 他们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向楚留香行礼。 无奈下被赶出师门的人，总会对门派多有留恋，见到师门长辈，也会从心里感到亲近。 楚留香明白这个道理，看看苏星河就很清楚了。 他连忙阻止了这些人，无奈道，“你们若是要喊我师叔祖母，那就不必了。我并非女子，年纪也比不上几位，被你们这样称呼难免不自在？” 函谷八友也是豁达的人，听到楚留香这么说，就不再执着。 他们直入主题，关切地看着宋繇，“许久未见师叔祖，师叔祖似乎变了很多？” 楚留香道，“你们也该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这些日子发生了一些事情，醒来之后他便这样了。” 函谷八友点头称是，老大康广陵道，“怪不得，师叔祖没有穿女装。此事定然十分严重，师父是如何说的？可有医治的办法？” 楚留香:“……”原来你们是根据这个判断的吗？ 他叹了口气，“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等他自己走出来。” 宋繇坐在蒲团上，低头乖巧地摆弄着棋子，白子瞬间死了一大片，被重新放回了棋罐里。 函谷八友中的老二名叫范百龄，素来有“棋魔”的称号。 看到宋繇像个孩子似的在那玩棋，好奇地凑了过去。 他指着棋盘道，“黑子被白子包围，这一片黑子该是死了才对。” 宋繇头都没抬，低声说道，“这是黑子，不是白子。” “嗯？”范百龄先是疑惑，然后恍然大悟，“原来黑子不够，师叔祖便拿白子当做黑子！” 宋繇没理他，继续下棋。 死伤大片的白子多数投入到了黑方的阵营，就在范百龄以为黑子要输的时候，白子落定，所有的黑子都被撤了下来。 他看的心服口服，不止是因为宋繇的棋，更是为他的这份记忆里。 下完之后，宋繇从蒲团上站起来，目无旁人走到楚留香身边，趴在他的身上，伸开双手抱住，像只巨大的树懒。 楚留香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放在宋繇颈椎上，轻轻用力，“垂着脑袋这么久，不难受才奇怪呢。” 宋繇舒服地哼哼几声。 函谷八友撇过头去，只有石清露带着奇怪的笑意看着他俩。 三师兄苟读是个书呆子，他轻轻咳了一声，提醒石清露注意点分寸。 楚留香听到声音也不好再抱着宋繇，可是宋繇死活不肯松手。 “瑶瑶，当这你徒孙的面，这样不好，快放手吧。”楚留香轻轻道。 宋繇依然抱着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失礼了。”楚留香只好对函谷八友抱歉地笑笑。 石清露一点都不在意，“能看到您这样疼爱师叔祖，我们几个做徒孙的也就放心了。师叔祖素来顽皮，年纪大点之后还好，小时候可是没少被师祖们抓去收拾。” “哦？”楚留香对宋繇之前的事情很关心。 石清露还想再说，却见宋繇忽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如果两人都是少年，石清露或许还会怕这位根骨奇佳的师叔祖，但是她已经四十来岁，而宋繇却还是孩子模样，这一眼丝毫没有让她退缩，反而露出了姨母般慈爱的笑容。 第134页 “师叔祖小时候鬼主意最多，讲话也奇奇怪怪的，为了这个，师祖还让他抄了好几年书，依然效果微弱。师叔祖最爱带我们几个到后山玩，书上的鸟窝，林中的松鼠狐狸通通没有放过。那些日子，连巡山弟子见到我们都得退避三舍……” 她侃侃而谈，其他几人也目露怀念。 宋繇趴在楚留香肩头，见他不理自己，忽然狠狠地咬了他肩膀一口。 “嘶……你做什么呢？”楚留香埋怨道，扯着他的后颈将他脑袋从肩膀上拿开。 宋繇眼睛看起来湿润润的，一脸无辜地看着楚留香，让人发不起火来。 楚留香摸了摸被他咬的地方，已经破了点皮，摸起来有些刺痛，不用想肯定牙印子很明显。 要不是宋繇还傻着，他都要怀疑这是在故意报复先前自己在他锁骨上的亲吻了。 不，即使傻着他也知道报复，看他对外面几位大师的态度便知。 石清露怀念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师叔祖依然这样活泼，我们几个却已经老了。” 楚留香，“……”活泼吗？一点都不，他只是记仇而已。 第86章 打斗 他们没能等到珍珑棋局解开，因为有不速之客将这一活动打断了。 来人是星宿派丁春秋和他的徒子徒孙们。 丁春秋跟苏星河一样醉心杂学，然而他心术不正，终日沉迷于各种毒物，以此来增进功力。 丁春秋浑身是毒，触之即亡，就连内力也带着毒。 这样一个人却是仙风道骨，他身着紫衣，一头白发，看起来比苏星河年轻不少。 乔峰几人就是被丁春秋怼到这里来的。 萧远山没有在他身边，也不知道这父子两个现在关系如何。 苏星河对众人道，“你们退下吧，这是我与他的恩怨，当由自己来完成。” 大家都是江湖人，即使他们中有些伪君子，却也知道苏星河心中的义气与执念。 没有人阻止苏星河，也没有人出手相助。 乔峰担忧地望了一眼，被段誉拖着走了。 他们来到楚留香与宋繇他们所在的小屋。 “发生什么事了？”楚留香问道。 原本轻松肆意的函谷八友神情凝重了起来，他们道:“定是他来了。” “谁？” “星宿老怪。”段延庆道。 段延庆是段誉的名义上的大伯，实际上的亲爹。 他是四大恶人之首，武功了得，心思歹毒，原本不应该跟众人和睦相处，却因为机缘巧合被虚竹救了一命，没有使什么绊子。 “星宿老怪是……？”楚留香还不太能把这些人的名号和他们的名字对起来。 “他就是丁春秋，三十年前害我们离开师门的人！”吴领军愤愤开口。 “照这么说，他岂不是很难对付？聪辩先生一个人在对付他？”楚留香问道。 函谷八友坐不住了，“各位请留在此处，我等去助师父一臂之力！” 楚留香很想一起，他看看宋繇，对公冶晔晔说，“晔晔，能否拜托你照看一下你师父？” “你是想把师父留下来盯着我吧？”公冶晔晔道，“我不会添乱的！” 楚留香心知对她就得跟对宋繇似的，要夸着来，不能说她不好，否则就闹起来了。 他道，“并非如此。只是许久不见你，瑶瑶想你了，想跟你单独呆会儿。” “真的吗？”公冶晔晔眼睛一亮，抱住了宋繇，“师父我好感动啊！这么多年你第一次想我了嘤嘤嘤！” 楚留香关门时看了宋繇一眼，他就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任由公冶晔晔抱着。 那双眼睛却一直放在蓝衣盗帅身上，似乎很不舍，又似乎是在恳求。 楚留香知道，这其实是自己的感情，宋繇他，大概什么都没有在想，只有空茫一片。 他合上了门。 函谷八友已经被□□药倒，紫衣白发的老人站在不远处，根本没有出手。 与他们对打的人脸上带着奇怪的铁面具，看身形像是个健壮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内力却十分深厚，且招式毒辣。 楚留香屏住了呼吸，加入战局。 一个小姑娘忽然从后面跳了出来，她同样一身紫色，看起来俏皮可爱，笑眯眯地看着楚留香，“竟然会有你这么好看的人！喂，我叫阿紫，紫色的姿。你叫什么名字啊？” 是个轻佻的小姑娘，她率真随性，似乎也不怎么在意江湖规矩。 这是楚留香认识宋繇以来，第一个主动对他示好的女孩。可惜楚留香现在心里想的，只有屋里那个少年。 他把宋繇抛在屋里，合上门时，感觉自己像是个抛弃妻子的负心汉。 “在下楚留香，请姑娘赐教。”即便是漫不经心的问候，楚留香做起来也优雅极了。他的这份气质仿佛与生俱来，深深刻入了骨子里。 受伤的函谷八友啐了口血，“师叔祖还在等着你，你若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楚留香:“……” 阿紫浑然不在意，她依旧微笑，“好说好说。我一介女流，学艺也不精，你可千万得让着我点！” 楚留香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打斗时说这样的话，不过他也没打算放水就是了。 楚留香从不杀人，即便是用了全力，也不会令人死亡。 第135页 他格外留意周围人的小动作，宋繇中毒时的场景历历在目，这个世界的毒种类繁多，防不胜防。 几乎没有接触到敌人的身体，一把扇子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配合轻功步法，灵巧地凑近点了她的几处穴道，在阿紫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将她的内力封住了。 阿紫迟了半步，已经提不起气劲。她大惊失色，连忙叫道，“铁丑！快来救我！” 那边的铁头人很在意阿紫，听到她的声音之后，立马放弃与苏星河对战，跑到阿紫这边，抱着她去了紫衣老头身后。 “成事不足！”丁春秋骂了阿紫一句。 阿紫很怕他，瑟缩了一下，她本来想要讲话，丁春秋却没打算听。 丁春秋上前几步，问楚留香，“你是何人？这是老夫与苏星河两人的事情，他不信守承诺，活该收到惩罚。老夫看你年纪轻轻，又何必赶上前来送死？” 楚留香道，“生命如此美好，我当然不会送死，也不想你杀死别人。” “婆婆妈妈。”阿紫朝他做了个鬼脸。 楚留香微笑，“在下受童姥之命，寻无崖子前辈。阁下才是，不要参与此事。” 丁春秋变了变脸色，对徒弟吩咐道，“我们走！” “师父！”阿紫很不满意，她刚刚丢的面子还没找回来，怎么能这么快就走？ “好阿紫，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 “徒儿不敢……” “走！” 星宿派走后，楚留香连忙过去查看几人的伤势。 医仙薛慕华身上带着几粒解毒丸，已经分发给众人食下。丁春秋走后，苏星河再抑制不住，吐了一口鲜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 八个弟子连忙凑到他身边，为他服下解毒丸，“师父，你……” 苏星河摇了摇头，“可惜，珍珑棋局还未解开。师叔母，你方才说的，前来找师父，可是真的？” “不是，我诓他的。”楚留香道。 “好、好。”苏星河略微欣慰。 范百龄道，“师父，刚刚在屋里，师叔祖把珍珑棋局解开了。” “师叔确实有能耐，可惜，他如今却……师叔母，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苏星河道。 “我会的。”楚留香应道。 苟读道，“师父，不如让师叔祖与师祖相见？师祖不愿向师叔祖求救，不过是怕他掺和进来。如今有楚大侠在，师叔祖又武功高强，想来不会有事。” “三十年了……”苏星河感慨道，“就按你说的做吧。” 他对楚留香说，“劳烦师叔母将师叔带出来。” 楚留香看得出来，他是硬撑着一口气，不敢拖延，赶紧把宋繇带了出来。 苏星河站了起来，脸上恢复了点血色，看起来却依然不是很好。 “走吧。”他摸了摸宋繇的头，温和道，“师叔母也一起吧。” 他走在前面，领着两人转了几个弯，打开密室的门，道，“弟子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师父就在里面。” 这样的场景实在太像阴谋，楚留香抓紧了宋繇的手。 苏星河道，“弟子不会对二位不利的。这门确实只能在外面打开，如果是在密室里面，只能靠着深厚的内力。凭师叔的功夫，足以做到。” “可他现在的样子……”楚留香担忧道。 苏星河微笑，“不必担心，师父会告诉你们出来的方法。” 门关了，苏星河走了。 楚留香只能拉着宋繇往前走。 关上门之后，密室里黑了不少。宋繇搂住了楚留香的胳膊，又觉得不够，抱住了他的身体。 “瑶瑶，你这样，我们还怎么走路？”楚留香摸了摸他的后背。 宋繇一点反应都不给，楚留香无法，只能将他抱起来，往前面走去。 窝在盗帅怀中，宋繇勾住了他的脖子，蹭开衣领咬住了他的锁骨。 这次没有那么用力，唇齿厮磨，楚留香觉得有点痒。 “别闹了。”楚留香无奈道。 宋繇一点都不听话，依旧咬的起劲。 楚留香衣衫不整地来到了无崖子面前，他的风度一如往昔，好像身上并没有顶着牙印子，怀里也没抱着这么大个人。 他把宋繇放下，牵着他的手，对坐在石床上打坐的人行礼，“在下楚留香，见过前辈。” 传言中无崖子已经九十六岁了。 而面前的无崖子看起来头发灰白，脸上也有很明显的皱纹，却不大像是年近百岁的老人。 他坐在石床上，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像个死人一般。 楚留香忍住没有上前去探他的鼻息。 宋繇见到无崖子，终于主动有了反应。 他松开楚留香的手，走到无崖子跟前，神情非常认真严肃。 他戳了戳无崖子放在膝盖上的手，忽然朝着无崖子的脸凑了过去。 楚留香心里一惊，连忙把宋繇扯了回来。 他怕宋繇乱啃。 “我认得他。”宋繇对楚留香说，“但是记不起来。” 听到宋繇的声音，无崖子缓缓睁开了眼睛，似乎有精光乍泄，又快速收敛了起来。 他看着宋繇，有一瞬间恍惚。 无崖子笑道，“繇儿，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你。” 楚留香警铃大震。 第136页 因为无崖子也是和宋繇传过绯闻的！ 第87章 死亡 “三十年不见，你过得可好？”无崖子问道。 宋繇不答话。 无崖子道，“你生我的气也是应该，若不是因为我，师门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前辈。”楚留香开口。 无崖子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与宋繇牵在一起的手，眯着眼睛问道，“你是何人？” 楚留香刚才已经介绍过自己的姓名，心知无崖子问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身份。 他答道，“我是他的伴侣。” 无崖子没有立刻答话，他打量着楚留香，最后摇头，“看你的面相，不是个能定性的，配不上他。” 楚留香:“……”说的很对我竟然没有办法反驳。 无崖子问道，“你二人因何而来？” 楚留香把上面发生的事情都给讲了一遍。 这密室的位置只有苏星河一个人知道，苏星河死后，便再也不会有人过来了。 无崖子也会在这里独自一人呆到死去，再也找不到人，帮他报仇。 所以苏星河在赌，赌宋繇能不能使内力将门打开，赌无崖子会为他传功，还是亲自出来。 总算有了其他选择，不是死路一条。 无崖子明白苏星河的好意，单是能见到宋繇一面，他已经心生感激。更何况这个徒弟要死了，他又怎么责怪地起来？ “繇儿，到师兄这里来。”无崖子对宋繇道，“这么久不见，来跟师兄说说话。” 他对楚留香道，“劳烦阁下退避，老夫要与师弟单独相处。” “前辈……瑶瑶他，受了点伤。”楚留香很为难。 “嗯？”无崖子打量着宋繇，没有发现任何受伤的痕迹。 “不久前他昏迷数日，醒来之后，便很少有反应了。” “昏迷？” 楚留香把宋繇的事又说了一遍。 他已经说了很多遍，都快背过了。 无崖子皱眉:“你去吧，不必太过忧心。我是他的师兄，不会害他。” 是这样没错，但是楚留香怕宋繇抱住人家亲啊！ 即使对方已经快一百岁了，楚留香心里还是不舒服。 可他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闪道一边去了。 楚留香走后，无崖子觉得清净了很多。 他对宋繇又说了一遍，“繇儿，可还记得师兄？” 宋繇低着头不答话。 一时间，愧疚心疼的情绪全都涌了上来。 他不该把年纪尚小的师弟丢给那两个疯狂的女人。 小师弟比他小了太多岁，刚刚把他带到山上时，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无崖子把宋繇几乎是当亲儿子一样养大。 这孩子调皮，精力充沛，总是能惹到麻烦。无崖子放在他身上的精力也很多。 他虽然有一个师姐和一个师妹，却从来没有在她们身上体会到亲情。 后来宋繇被两个女人带坏了，开始喜欢扮成女人，也时常跟在他后面说喜欢。 无崖子真的不想让师弟毁在他手中，那该怎样对师父交代？ 那两个女人的执念因他而起，宋繇变成那个样子，追根溯源也是因为他。 无崖子丢下了十来岁的小少年，像个懦夫一样，躲在了山崖底下。 他把宋繇拉过来坐下，轻声问道，“师弟，怎么不看我？你刚才不是还说认得我吗？” 宋繇动了动手指。 无崖子道，“是师兄对不起你。” 长久的静谧之后，传来一声叹息。 无崖子拿起了宋繇的手腕，给他把脉，“刚才跟你一起来的那小子真的是你的爱人？小心别被他骗了。” “楚留香。” “什么？”无崖子问。 宋繇抬起头，认真地开口，“是楚留香。” 看来是真的喜欢他，否则怎么会只对他一个人有反应呢？ 往日里调皮捣蛋的小师弟忽然变得如此沉默，乖巧地令人难以置信。这样的宋繇最惹人心疼，无崖子更加担心他。 师弟用情太深，万一有一天，那个不靠谱的男人移情别恋，他师弟长得这么好看，如今又痴痴傻傻，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无崖子很不放心，却也不可奈何。 宋繇肯定听不进劝的，对楚留香讲也未必有用。 他把脉的结果跟苏星河一样，完全没有办法让他恢复正常。 “师弟……”无崖子像个老父亲一般发愁。 “唔。”宋繇含糊不清地发出了一点声音。 无崖子惊喜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又喊了一声，“师弟？” 宋繇道，“师兄，不长这样。” 终于听到他的一句话，无崖子很欣喜，又怕吓到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 “师兄老了，老了之后样子都会变的。你的模样倒是没怎么变。师姐教你武功了吗？” “武功？”他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仿佛根本听不懂这些词汇的含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 无崖子回忆着从前，发现宋繇小时候根本没有教过。他很快学会了讲话、走路，完全跳过了小孩子的懵懂阶段，直接变成了小少年，让人头疼的不行。 现在这样，就好像补回来了一般。 年纪大了的无崖子也有多余的爱心释放给他。 第137页 “师姐修炼的武功，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她是不是教你了？” “不知道。”宋繇道。 “……” “……” 有了回应之后，无崖子跟宋繇讲了很多，最后楚留香实在是担心，出现在了二人面前，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宋繇见到楚留香立马忘了师兄，走到他跟前把人抱住，狠狠地咬了一口。 无崖子:“……”似乎明白了楚留香的担忧。 楚留香安抚着宋繇，他总觉得宋繇咬人是有规律的，只是现在还没有弄清楚。 “前辈可要与我们一同离开？”楚留香问道。 无崖子怅然，“不了。我已经活了太久，对外面的世界提不起兴趣。” 因为外面有一堆很糟心的事。 “你要好好待他。”他对楚留香道，“繇儿很亲近你，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在江湖中生存。” “这是自然。”楚留香道，“我定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无崖子道，“他练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寿命无穷，可能时间比我这个老怪物还要久，你该怎么一直陪着他？” 楚留香沉默片刻，“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丢下他。” 无崖子道，“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他对宋繇摆摆手，“繇儿过来，楚留香，我与师弟话还没有讲完，你再回避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 楚留香来到石床旁，看到宋繇与无崖子盘面对面盘腿而坐。 无崖子闭着眼睛，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宋繇一脸疑惑地睁眼看着他，但是没有乱动。 “前辈？”楚留香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其实在无崖子说出不会离开时，他就有了感觉。 生死之事谁又说的清楚呢？就算他想要插手，又以何立场开口呢？ 楚留香探了探无崖子的鼻息，确实已经没有了。 “瑶瑶，我们可以离开了。”他心情复杂对宋繇道。 “师兄？”宋繇拉住了无崖子的衣服，又喊了他一声，“师兄。” 他似乎还不知道无崖子已经死去，一直叫着师兄两个字，楚留香心中酸涩，将宋繇抱在怀里，“我们带师兄一起走好不好？” 宋繇迟疑着摇头。 “为什么？”楚留香问。 “师兄说，不走。”宋繇道。 楚留香明白无崖子的打算，他不过是怕宋繇难过，故意没有去细想。 死亡对于现在的宋繇来说，太残忍了。 “好，让师兄留在这里。我们走吧？” 宋繇点了点头，主动扒拉着他，跑进他的怀里。 “还要抱？”楚留香问道，“瑶瑶是不是怕黑？” 见过无崖子之后宋繇几乎对每句话都有反应，这是个令人难受的好兆头。 “不怕。”宋繇说，“想亲你。” 楚留香闻言，主动吻向了他。 这一天死了两个人，于宋繇而言，都是像亲人一般重要的人。 楚留香怕宋繇难过，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太多的身体接触让人无法分出思绪来感受痛苦。 聋哑谷的弟子都被遣散，函谷八友回到各自的地盘，完全没有回逍遥派的打算。 楚留香发现，宋繇手上多了一枚戒指，并不珍贵，是铁质的。 “这是什么？”楚留香问道。 “师兄给你的。”宋繇把戒指摘下来，帮他戴在了无名指上，亲了一下楚留香的脸，“收了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了。” 这是宋繇醒来之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楚留香甚至以为他已经完全好了。 他看着宋繇依旧没什么表情的面容，略微失望，却没有绝望。 总有一天他的瑶瑶会回来的。 楚留香给宋繇脱掉外衣，把他塞进被子里，“睡吧。” “你是我的人。”宋繇又重复了一遍。 “对，我是你的人。”楚留香道，“你可要快些好起来，要不然我会忍不住欺负你的。” 宋繇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你好看。”楚留香道。 宋繇开心地抱住他:“你也好看，我欺负你。” “你现在这样软乎乎的，怎么欺负我？”楚留香问道。 宋繇想了想，没有得出答案，干脆照着离得最近的脸颊狠狠地咬了一口。 “瑶瑶！”楚留香哭笑不得，“你还真是欺负人。” 宋繇点头，“嗯！” 第88章 清醒 天色微亮，宋繇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还有些迷茫，推了推楚留香放在他身上的手臂，没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 太阳还没升起来，屋子里光线很暗。 楚留香察觉到了他的动作，重新把人搂住，“瑶瑶，别乱动。” 宋繇听话地没再动，睁着眼睛开始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无崖子临死之前将内力都传给了他，宋繇也练过北冥神功，跟无崖子同宗同源，炼化起来也很方便。 他这段日子虽然反应很迟钝，体内的内力却像是本能一般，到了现在已经完全融合，宋繇也恢复清醒。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失忆前，穿越前，所有的点点滴滴，连懵懂如孩童的记忆也清楚的记得。 宋繇抱住了楚留香，趴在他颈间闻到了熟悉的郁金花香味。一颗心踏实下来之后，宋繇又有了别的想法。 第138页 “瑶瑶……”楚留香被他扰地没法再睡，拍了拍宋繇消瘦的后背，睁开眼睛，“睡不着了吗？” 宋繇看着他，又蹭过来。楚留香已经做好了被他咬的准备，没想到少年只是乖顺地蹭了蹭脑袋，并没有其他偏激的举止。 楚留香受宠若惊。 “不知乔峰他们走了没有，与萧远山的事情处理地如何。不如我们起床，去院子里等他们，把所有的疑惑都问清楚？”楚留香道。 “不要。”宋繇说着，像个八爪鱼一样趴在了楚留香身上。 这个姿势会人觉得不适，因为太过被动了。 可是趴在身上的人神色懵懂，完全没有任何侵略性。他此时最单纯不过，不带有一丝旖旎的色彩。楚留香像对待孩子那样，伸手在旁边护着，怕他摔了。 宋繇凑近他的脸。 楚留香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瑶瑶，不要咬人。” 温热的触感停留在脸颊上面，宋繇没有听他的话，依然咬住了他的脸颊。只是这次要温柔的多，他轻轻地，像是对待滋味甜美的糖果，从脸颊一直到脖颈。宋繇贴着他的胸膛，一只手按住了楚留香的小臂，另一只手微微一动，解开了中衣的带子。 楚留香：“……”很旖旎了，收回前面的话。 “瑶瑶。”楚留香紧张地看着他，很犹豫如果等会宋繇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是反身把他压在身下，还是克制住自己，及时收手。 竟然想对一个孩子做这样的事，楚留香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禽兽。 可他并不是真正的孩子，是自己名正言顺的爱人。 他主动至极，也诱惑至极。 “唔。”宋繇含糊地应了一声，发现中衣里面还有一层亵衣，委屈地看着楚留香，什么话都没有说。 可楚留香觉得，他是想让自己脱。 “瑶瑶，这样不好。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做，好吗？”楚留香用哄孩子的语气说。 宋繇大概能理解他心里的想法，其实他敢这么主动，也是因为了解楚留香不会轻易答应。对这样的事，宋繇活了两辈子都没有尝试过，好奇又恐惧。 他思考了一下，是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还是继续玩下去。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后者。 宋繇模仿着之前的状态，茫然怔愣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楚留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不确定宋繇能不能理解。 “因为你现在根本不清楚，这种事情意味着什么。我不能趁人之危，如果你清醒之后想做，我会满足你的，但是现在不行。” “哦。”宋繇应了一声，也不知听懂了没有，他好像扑腾地累了，放弃对身体的支撑，静静地爬了一会儿。 “玩够了吗？”楚留香把宋繇扒拉下来，看到他揉了揉眼睛，一脸困倦，不禁觉得好笑，“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要。”宋繇道，“找乔峰。” 像往常一样被楚留香抱在怀里，扯着胳膊腿穿好衣服，宋繇有点脸红，还有淡淡的兴奋感。 他觉得刺激极了，也有趣极了。 背对着宋繇，看到他底下头，楚留香只以为他又犯了困，没有往深处想。他动作放轻，想着如果瑶瑶能睡过去，就把他重新放到床上，让他再睡一会儿。 可惜穿完衣服之后，宋繇反而精神极了。 他主动抓着楚留香的手，来到院子的水井旁边，对楚留香道，“洗脸。” 楚留香认命地放下身段伺候他。 他打好水，倒在木盆里，拿了毛巾过来，“怕冷吗？这可是凉水。” 宋繇走到水盆跟前，伸出手来放到里面，果然很凉。 “热水呢？”他问道。 “热水在后厨那边，如果想用热水洗脸，我们还得到那边去。” 宋繇懒得动弹，也不想让楚留香走……不过，如果楚留香不在的话，他就有机会找别人玩了。宋繇可还记得之前在少林的时候，楚留香为了不让他说话，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他低下头，眼珠子转了转，“去拿。” “好。”楚留香拉着宋繇，想带他一起。 “你去。”宋繇道，“我等你。” “你倒是会使唤人。”楚留香笑道，“不要乱走，在这里乖乖等我，听到了没？” 有反应总比没有反应要好，至少现在宋繇话越来越多，也能跟人简单交流，相比之前来说，楚留香已经很欣慰了。 宋繇看着水盆没有说话。 楚留香忍不住又道，“离着水井远一些，那里很深，而且里面有很多凉水，冷的很。” “嗯。” 他之前也有过让宋繇独处，知道他有多乖。这里离着厨房位置不远，很快就能回来，楚留香也没有太过担心。 他走之后，宋繇不再木木呆呆，他朝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人在，走到井边认真考虑了下投井的后果，觉得没什么意思，这才按照原计划溜到乔峰那边。 公冶晔晔就在那里，还有慕容复和好多好多秃头和尚。 别人宋繇都可以不在意，但是慕容复他不得不防。 赌一根辣条，当初被西夏人攻击，绝对有慕容复的功劳！ 站到门前，宋繇吸了口气，收敛下神情，一下把门推开了。 他像是没有想到这里是完全陌生的屋子，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没反应过来。 第139页 “公冶兄起的好早。”乔峰跟他打了声招呼。 古代人起的都早，除了公冶晔晔之外，所有的人都在屋内坐定，像是在商量什么严肃的大事。 宋繇低下头，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 “公冶兄？”乔峰忍不住问道。 自从这次相见之后，他就觉得宋繇很奇怪，仿佛比平日里话少了很多，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总是在走神，一点都没有往日的精神气。 “大清早前来，定然是有事要讲，公冶先生请进吧。”段誉说道。 他天生喜爱美人，就算是不是女子，但看这张脸也足够赏心悦目。更何况来人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十分惹人喜欢。 段誉长这么大，没有兄弟姐妹相伴，结义之后也只是多了两位哥哥，现在见到宋繇，忽然有了些奇怪的情绪。 宋繇犹豫了一下，茫然无措地走了进来。 屋里的人他只认识乔峰、慕容复，还有几个和尚，他尚未清醒时乔峰介绍过了段誉，还有其他几个人分不清身份。 他低着头，看起来有点害怕。 “你怎么了？”乔峰柔和了声音问道，“若是因为聪辩先生，大可不必太过难过。他心愿已了，即便已经不在人世，定然也不希望你难过。” 提起苏星河来，宋繇是真的难过了。 虽然他们只相处了短短十来年，往后的三十余年都未曾见过面，但是那份情义却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改变。没想到苏星河没能等到他恢复清明，好好说几句话便去了。 两辈子加起来，宋繇活了也有五十多岁，他生过死过，已经把这些事情看淡很多，但也难免伤感。 所幸现在他是作为孩子性情的自己到来，不必克制自己的情绪。 宋繇吸了吸鼻子，眼睛迅速变红，可怜兮兮地看着乔峰，“楚留香呢？” “他未曾与你一起吗？”乔峰觉得惊讶，他从未想到宋繇会有现在这一面，他道，“不要着急，楚兄素来有分寸，想必不久便会回来了。” 他以为楚留香是出了谷，看来宋繇确实对楚留香用情至深，一会儿不见就难受成这个样子。 其余跟宋繇不熟的人倒是发现了他的异常，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有慕容复走了过来，站在宋繇对面道，“公冶公子许久未见，可还记得在下？” 当然记得你！就是来找你的！ 宋繇歪歪头，像小孩子一样问他，“你是西夏人吗？” 慕容复表情僵硬了一下。 他其实在一品堂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中原侠客李延宗，专门为西夏人做事。这件事情除了几个心腹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宋繇又为什么会这么问？ “当然不是。”他答道，“公冶公子为何如此认定在下是西夏人？” 宋繇心里冷笑：因为老子知道剧情！ 他面上愈加懵懂，思考了一番之后才道，“是二师姐说的。” 好的，现在所有的锅都有人背了。 第89章 安葬 来到苏星河这里，就算他们并未真正谈及宋繇的身份，单单听这几人之间的称呼，他与逍遥派的渊源一看便知。 宋繇的二师姐是谁？ 他的辈分很大，苏星河称呼他为师叔，显然与无崖子同辈。能让他称为师姐的人，除了天山童姥之外，就只有那位失踪多年的前辈了。 她从来都低调的很，鲜少在江湖中露面，但是江湖上有不少她的传闻。 逍遥派的人长得都很好看，又是个隐世的神秘门派，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最受大家欢迎。 原来她竟是到了西夏去！ 慕容复有点慌，他们父子盘算了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现在绝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他跟楚留香一样，拿着扇子风流倜傥，笑道，“莫非阁下与西夏还有往来？” 宋繇又想了想，在他快要失去耐心时才开口，“不是，他们是坏人。” “公冶？”乔峰关切地看着他，他已经联想到了许多内容，结合宋繇现在的反常，猜到他肯定是经历了一些事情，然而他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喊了他名字一声，便没了下文。 慕容复道，“以乔帮主的目力，应该也看出来了，公冶先生如今心智受损，变成了傻子。”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 楚留香寒着脸进来。 他微笑时总是如沐春风，令人心情舒畅，但是收敛了笑容之后却十分冷峻，更何况此时的他真的生气了，周身气质也从春日暖阳变成寒冬傲雪，冰冷又狠厉。 慕容复先前以为，公冶晔晔武功高强，他的师父公冶繇自然更加厉害，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宋繇身上，没想到这个楚留香也不是寻常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慕容复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当然楚留香的面，也不好对宋繇做什么。 听到这么大动静，宋繇也吓了一跳，看到是楚留香，他心虚极了。但是这次乱跑是有说法的，他得保持好自己的人设，只要不露怯，不让楚留香发现自己是故意的，就不会被他找事情。 楚留香也意识到自己吓到宋繇了，下一秒宋繇脸上挂起了笑，朝着自己跑了过来，起初的愤怒也消散了很多。 楚留香说不清楚自己是在生气宋繇自己跑掉，还是在气慕容复说他是傻子。 第140页 他想，前者应该为担心，后面的事才是生气的缘由。 宋繇抱住楚留香，委屈了神色，恶人先告状，“你去哪里了？” 楚留香的情绪很快被安抚好，他拍了拍宋繇后背，“不是说了去拿热水你吗？你怎么不听话？” 宋繇没有讲话，就在他身上蹭了蹭。 楚留香牵着他的手，“各位叨扰了，在下与瑶瑶还有事情要做，先行告辞。” 说完他也不管众人的反应，扯着宋繇就走，一边走一边小声教训他，“为什么到处乱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宋繇瘪了瘪嘴。 他刚刚为苏星河的死掉了几滴眼泪，现在眼角还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巴巴。 楚留香也没忍心再说他，只是看着宋繇眼角的泪渍，伸出手指来轻轻擦了下，柔声问道，“他们欺负你了吗？” “慕容复欺负我！”宋繇说，“他坏，他想杀我。” 楚留香神色一凛，“为什么这么说？瑶瑶，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宋繇当然不能承认，他还想借着目前的“病”作威作福，顺带着好好享受一下楚留香无微不至的关照。所以这个答案很重要，一点得好好斟酌。 反正他现在反应迟钝，想多久都没有问题。 宋繇皱着眉头，还拿手拍了拍脑袋，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楚留香说。 慕容复要杀他只不过是推测，但是关于这些人的背景身份，以及真实性情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能知道那些，也不过是因为穿越之前看过原著。 这种事情该怎么说呢？ 反正要是宋繇没有失忆，他肯定不会跟楚留香在一起的，因为对他而言，楚留香也不过是个书中人物。 可惜当时他什么都不记得，正因为这样才能平等地与大家相处。 楚留香看到宋繇拍头，顿时心惊胆战，好像怕他把自己拍的更傻了似的，一下子抓住了宋繇的手臂，对他道，“瑶瑶，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我相信你。咱们以后防着他，不跟他走太近。” 宋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回过神来之后，自己就已经趴在了老楚身上。 这些日子这个动作做的最多，都已经成习惯了。 不过刚刚恋爱的情侣，想跟伴侣多亲近一点，也是很正常的吧？而且他现在是个小傻子，做什么都可以原谅的。 “去洗脸。”楚留香说，“再磨蹭，水都该凉了。” “嗯！” 任由楚留香摆弄着把脸洗干净，宋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发现胡子竟然没冒出来，他凑到楚留香跟前，也摸了摸他的下巴。 “怎么了？”楚留香问。 “胡子呢？”宋繇茫然问道，“为什么没有？” “当然是剃掉了。”楚留香说的他自己，不过自从来到这里确实很少见宋繇冒过胡茬。 该不会是那个武功的奇妙之处？ 不知宋繇是几岁开始学的，若真是返老还童，又该回到多大的时候。不过他向来与常人不一样，所有的事情放在宋繇身上，都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聋哑谷的弟子因为丁春秋的到来，全都被遣散了，没有人再做早饭，他们只能自己动手。身为女子的石清露主动拦下了这个活儿，楚留香刚才拿的热水，就是她提前准备好的。 石清露做的饭菜味道平平，不算好吃，但也不难吃。函谷八友因为苏星河的事，吃的不多，大都进了乔峰那一行人的腹中。 宋繇也没吃多少，楚留香带着他来到停放苏星河尸体的屋子，他就直直的看着那位老人泪流不已。 苏星河是中毒死的，丁春秋的毒与旁人不同，即使他已经死亡，也不能保证触碰到尸体之后，会不会中毒。 仙风道骨的老人被剧毒侵染地不成样子，身上的皮肤泛着青色，看起来可怖极了。 楚留香本来还以为宋繇会害怕，哪知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默默流泪。 他很担心宋繇情绪上来，忽然过去碰尸体，便将宋繇搂在了怀里，像安抚孩子那样，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 宋繇一边可怜巴巴的流泪，一边狠狠咬住了楚留香的肩膀。 “师叔祖不要太难过了。”宋繇一哭，搞得函谷八友都很难受，石清露抹干净眼泪，走到宋繇跟前，对他轻巧地笑了下，“师叔祖想不想吃糖，吃了糖就不伤心了。” 她拿出了一个小布包，里面整齐摆放着几块发酵好的麦芽糖。 宋繇眼泪朦胧，还咬着楚留香没松口，他瞥了眼石清露手里的糖，动作飞快地把布包和糖一起拿了过来。 石清露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了一下，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师叔祖不必太过难过，这对师父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道理都懂，可该舍不得，还是会舍不得。 这份怀念不是自我折磨，其实能有这样浓烈的感情未免不是好事。 眼泪是亡者存在于世间最后的证明，为他们而哭，没什么丢人的。 宋繇哭够了，从楚留香身上下来，拿着麦芽糖小口小口地吃。 楚留香看着乖巧的他，觉得就算被咬的再厉害也值当了。 吃完了两块糖，楚留香就不让他继续吃了，“留着明天再吃吧，一天吃太多糖不好。” 宋繇万分不舍地看了眼糖，其实古代的麦芽糖比现代的糖差远了，并不怎么好吃，可是宋繇死之前，饮食被限制的很厉害，根本允许吃太多。 第141页 楚留香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直接将糖收了起来。 宋繇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你真坏。”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我这是为你好。” 因为中毒而亡，苏星河的尸体不能停留太久，放在这里一夜已经是极限。函谷八友商量着苏星河的归宿，迟迟没有定下来。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就地火化，但如果让师父尸骨无存，做徒弟的良心难安，所有人都很难受。 宋繇看着他们，又看了看楚留香。 从密室里出来之后，楚留香满心里都是宋繇，还没有说过无崖子的事情。宋繇也没法提醒他，一提醒就露馅了。 他只好亲自说道，“师侄不和师兄一起吗？” “师祖也……”函谷八友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有个师祖在洞穴里面。 看来无崖子存在感是真的低，除了苏星河之外，只有天山上那两个女人能记住他了。 毕竟他之前一直被女人纠缠，后来又隐居，除了苏星河谁也没有见过。函谷八友理所应当地认为师祖还跟以前一样，在洞穴里面闭关修炼。经宋繇这么一说才想起来。 宋繇说，“我们去找师兄吧！” 函谷八友点头称是，如果能让苏星河与师祖葬在一起最好不过了。 他们或许可以将墓穴建在密室中，这样既少了人来人往打扰清眠，也不会担心毒素扩散。下葬之后，将聋哑谷封闭起来，不允许外人进入，过段时间毒素消散，也就不会殃及无辜。 楚留香给几人使了个眼色，用口型道，“他还不知无崖子已经去世。” 石清露顶着诸位师兄的目光，压力很大。她来到宋繇身边，道，“师叔祖就先留在外面玩一会儿，我与几位师兄师弟很快便会回来。” 岂料宋繇眼中很快又泛起了泪水，“我不要。我都知道，你们真坏！” 楚留香心知宋繇已经渐渐清明，不像以前那样懵懂，却也没有完全恢复。他的情绪感知同常人一样，然而却无法用语言表达，最了解宋繇的楚留香替他感到难受。 他叹了口气，“是我错了。各位，便带着瑶瑶一起吧。” 第90章 船 这是宋繇跟师兄师侄的最后一面。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个徒孙忙来忙去。 时间仓促，没能来得及准备一般葬礼所需要的东西，只有几盘水果、石清露做好的小菜，还有三大坛酒和两只小巧的香炉。 他们跪在地上，对着二人拜了几拜。 宋繇也跟着过去，学着函谷八友他们的样子磕了三个头。 楚留香依样照做。 他既然已经答应了无崖子前辈，便要对宋繇负责一辈子，算起来，无崖子也是他的师兄，他看着宋繇长大，是如同父兄一般的存在，行这样的礼并不过分。 祭拜完之后，几人顺着原路返回，由宋繇打开了门，待众人出来之后，按照康广陵的话将门上的开关损坏。 从此世上再无此二人。 宋繇还是没搞明白乔峰他们来着干嘛的。 因为少室山大战已经被他们给蝴蝶了，后面的事情走向很迷，实在搞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还会来到聋哑谷，而且苏星河还没有收段誉为徒。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闹剧。 楚留香见宋繇神思不属，很是担忧，他抓住了宋繇的手，微微用力捏了一下。 宋繇歪头看向他。 “跟我说说话吧。”楚留香道。 “说什么？”宋繇问。 楚留香想了想，“不如说一下，你在武当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的。”宋繇道。 楚留香问，“除了你的养父和兄长之外，山上还有其他亲人吗？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说过你太师父，他是不是名气很大？” 宋繇知道他不想让自己太过难过，顺着楚留香的话故作乖巧，“太师父，年纪大。” “嗯？那是有多大？” 宋繇慢慢说道，“一百、一百一十……唔，一百一十二岁。” “他老人家竟然有这么大岁数了，实在难得。” “嗯！”宋繇点头。 楚留香轻声叹气，“瑶瑶，你何时才能好起来？” 这人对自己的感情宋繇很确定，但是他一直这么念叨好像有点虚假了。尤其是宋繇记起了之前的事情，连带着把楚留香那点事都记起来了。 他可以痴情，却不会专情。 一直这么说，难道是想着让自己把他送回去？ 宋繇暗暗下定决心，不能这么快就“康复”，得让他彻底爱上自己才行，否则太不公平了。 好不容易□□好的伴侣，转眼被别的小婊砸拐走，想想就很生气。 而且师兄竟然还把掌门人戒指交给楚留香了！万一楚留香变心，那就啥木没有了…… 楚留香一点都不知道宋繇的想法，他还被可怜兮兮地蒙在鼓里，什么都不清楚。 简陋的葬礼结束之后，乔峰一行人也决定要离开。 楚留香也很好奇，他们到这里来的目的，出谷的山路只有一条，他带着宋繇跟在乔峰身边。 公冶晔晔见到师父之后殷勤地凑了过来，拉着宋繇讲话，不过宋繇没有回应，他正在竖着耳朵听楚留香跟乔峰的对话。 他这副毫无反应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不禁要感叹一声这对师徒真的惨。 第142页 徒弟疯师父傻，还偏偏武功高强，谁都不敢惹他们。 乔峰道，“父亲带我去了辽国，行走大漠边关，也去了女真部落。那边与大宋确实相差很多，眼界开阔之后，我也想了很多。无论如何，大宋养育了我三十余载，乔峰是个粗人，但也知道不能恩将仇报。实在无法做出选择，便去少林找了玄苦师父。” 玄苦虽然也有一点点民族偏见，毕竟是个修佛的，人毕竟佛系，也很了解乔峰的性情。就跟他讲，有时候不用做出什么选择，非得定下一方阵营，他大可以像之前一样四处行走，见到了便管，觉得不对就制止，无论是宋人还是契丹人，心中的义气都是一样的，只有把萧远山看好，不让他随便杀人就行。 乔峰觉得很有道理。 他去拜会了养父母，也不再执着于自己到底叫什么，反正无论乔峰还是萧峰都是他，性情大义从来不会改变。 他遇到了很多事情，也遇到了很多人。 听闻函谷八友跟丁春秋对立，便决定出手相助，带着身边的朋友，随函谷八友一起来到这里。’ 没想到一片好心却害死了苏星河与无崖子前辈。 宋繇心想，其实也不算是坏的结果。 逍遥派追求逍遥二字，自他们将自己困在这里时，人生便已经索然无味，一眼可以看到尽头。他们无法从过去的事情中走出来，这样有尊严的死亡，也是痛苦的结束。 “师父！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不爱我了吗！”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公冶晔晔急的跳脚。 虽然知道这两个人并非常人，听到这样的言论众人依然心里一惊。 师徒相恋有违常理，而且宋繇都有一个楚留香了！ 他怎么能……怎么能这般枉顾伦理道德！ 宋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气势十足，一点都没有刚才呆愣的模样。他用只能让公冶晔晔一个人听到的声音道，“再吵就把你逐出师门。” 公冶晔晔瞬间安静如鸡，一句话都不敢讲了。 她知道，那个可怕的师父又回来了。 那个一点都不温柔，还天天打人的师父。 怪不得没人要，凶巴巴的，长得再好看也没人敢要，也就楚留香这个坏蛋倒霉，被师父发现严密监管了起来。 公冶晔晔闭嘴之后，宋繇耳边终于清静了。 乔峰已经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楚留香听他讲述的时候，心思还是忍不住往宋繇身上飘，见他也一直看着自己，心中被满足充实的情绪填补。 宋繇朝楚留香走过来，抱怨道，“她好吵啊。” “谁”楚留香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她。”宋繇指了指公冶晔晔。 楚留香道，“她是你的徒弟，心性又小，你不喜欢她吗？” 宋繇眨眨眼，“可是我已经喜欢你了。” 听到这样的话，楚留香很感动，如果不是周围有这么多人看着，他真的会忍不住像两人独处时那样，把人抱在怀里腻歪一番。 “瑶瑶，如果你能早些恢复就好了。”他又感叹了一句，这次宋繇理会了他的含义，没有再往别的地方瞎想。 楚留香是想跟自己做那种事情。 他说过，等自己好了就可以做。 宋繇道，呆滞地说道，“我好了。” “嗯。”楚留香随口应了一声。宋繇刚从昏迷中苏醒的时候，他也曾问过这句话，宋繇当时也是木木地说了一句好了，所以他不会讲宋繇的话当真，只会用自己的眼睛来判断。 下山之后，与乔峰一行人分别，楚留香带着宋繇重新过上了二人世界。 楚留香带着他，像之前一样买下了一艘大船，在船上准备了许多吃食。 宋繇看起来对船很好奇，左瞧右看地，上去之后摸摸这里戳戳那里，把里面外面看了个遍。 楚留香就靠在甲板上，手上拿了一壶酒，慢条斯理地喝，带着笑意看着宋繇。 宋繇把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一遍，发现没什么好玩的了，就过来找楚留香。 楚留香怕他不老实，从船上掉下去，赶紧朝着里面走去，两人距离很近时，宋繇忽然跳了一下，扑在了楚留香身上。 他动了动鼻子，小心地凑到酒壶跟前，“这是什么？” “是酒。”楚留香道。 “好喝吗？” 虽然觉得不太好，楚留香还是很想与他分享，“你可以先尝一点点，看看喜不喜欢。这酒味道并不算浓烈，而且回味绵长，带有淡淡的芳香，我想你会喜欢的。” 他把酒壶拿过来，递到宋繇面前。 宋繇没接，只是怯怯道，“我怕，你喂我。” “好。”楚留香宠溺地看着他，“用我用过的杯子喝，可以吗？” 宋繇摇头，“不要。” 楚留香道，“那得去拿一只新的杯子了。” 宋繇道，“我想喝你喝过的。” “嗯？”楚留香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 宋繇催促道，“你快喝。” 楚留香疑惑地看着他，慢慢喝了一口，还没来的及咽下去，就被宋繇摁着脑袋凑到了他脸边。 他想，他已经明白了宋繇的意思。 楚留香稳住宋繇，送去一个醇香辛辣的吻。 宋繇满足地闭上眼，心道一声：带劲！ 第91章 醉酒 第143页 楚留香真奢侈啊，在吃穿用度上花的钱从来没有短过。 买下船之后不久就下了海。 他从来不找船夫，船上的桨除了最开始，几乎没有用过，就漫无目的的随波漂流，随缘而去。 船上放的是软榻，船板上面铺了柔软的毯子，还有几只矮桌，随时随地都能躺下，慵懒惬意极了。 宋繇喝了很多酒，没有用内力把体内的酒精排出，桃花眼泛起了红色，眼角的泪痣圆润小巧，他呆呆地看着楚留香，清纯无辜，却又带着别样的风情。 不化妆时宋繇的模样还是可以看出来是男人的，褪去了那点身为女子时故意摆出来的娇纵媚意，温和优雅，睁着无神的眼睛，如同另类的邀约。 楚留香心动极了，也克制极了。 他此刻觉得，宋繇如果是女人，说不准这份独特的气质便不会存在。 幸好他是男人，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的瑶瑶。 “我们去船舱里面好不好？这里风大，小心冻着。”楚留香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他的意见，觉得迷糊的宋繇不一定会回答。 他把软成一团的少年抱起来，放在了屋里的榻上，又放下了四周的帘子，海风被阻挡在外面，温度依然有些低。楚留香找了条毯子盖在了宋繇的身上。 “楚留香。”宋繇喊他的名字，酒精麻痹了口腔，喊的并不清晰。 宋繇觉得自己很庆幸，甚至还很兴奋，在这个时刻，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说，倾诉的欲望放大了许多倍，各种压抑的情绪全都涌向心头。 可他却浑身软哒哒的使不上劲，就连话都讲不清楚。 宋繇忽然开始哭。 楚留香慌了，连忙把宋繇搂在身前，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拭他的眼泪，“怎么了？我在呢。是想师兄了吗？” “我、我说不好话了……”宋繇伤心极了，好像不是因为喝醉了酒反应变慢，而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一样。 楚留香哭笑不得，“没事，等你酒劲下去，就像以前一样了。” 宋繇还是哭，“可唔，现在就想说话。” “想说就说吧，我听着呢，也听得懂，不要担心。”楚留香安慰道。 “真的吗？”宋繇眼泪一下子就不淌了，满含期望地看着他。 “真的，我不会骗你的。” “可我还是好难过。”宋繇从他怀里蹭出来，趴在软榻上，两条手臂一点力气都没用，像条鱼似的。 楚留香很给面子地问，“为什么难过呢？” “我不想死。”他说的很小声，舌头也不大听话，楚留香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繇声音更大一些，“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他看起来难受极了，身体也蜷缩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但能咬人。 “瑶瑶！”楚留香很想让他清醒一点，看到宋繇这个模样，他心里也很难受，刚扶住宋繇的肩膀，就被他一口咬到了手上。 宋繇现在如此痛苦，他的疼又算的了什么？ 楚留香没有挣扎，静静等着他的情绪缓和。 宋繇松开嘴，心疼地把他受伤的手捧在手中，流着泪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自己……” “没事，没事，一点都不疼。”楚留香安抚道。 “我好难受，好疼啊。”宋繇道。 楚留香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之前的记忆，显然并不美好。 宋繇变成那样呆傻的模样，与这份记忆脱不了关系。 果然恢复记忆并不是什么好事。 “哪里疼？”楚留香手上用了点温暖的内力，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脊柱，试图让宋繇不再这样紧绷。 “都疼，全身都疼……”宋繇道，“你抱抱我，我不想做化疗，但是我怕死……” “化疗？”楚留香依言将他抱入怀里，自己坐在榻上，宋繇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似的，两只手也冰凉颤抖。 “我头发都没了，丑，比鬼还可怕……”他断断续续道。 “不会的。”楚留香不知道化疗是什么，但是他很确定，就算宋繇没了头发，也依然好看，“你漂亮的跟娃娃似的，怎么会丑呢？都已经过去了，你看，你现在的头发又黑又亮，很健康？” “是……是吗？” 楚留香解开他的头发，把后面一缕拿到宋繇跟前，“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头发。” 他总算是明白宋繇为什么讨厌和尚了。 就算他没有记忆，隐藏在身体中的那份痛苦依然有残留，下意识地回避和尚，他找不到这份情绪的根源，最初的恐惧逐渐变成厌恶。 宋繇把头发抓在手里，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笑意，接着在楚留香错愕的眼神下，用力一扯，哇的一声哭了。 “怎么了？”楚留香真的对他束手无策，只能看着简单的语言和动作安抚他。 “疼~”宋繇委屈地看着他。 楚留香哭笑不得，“谁让你这么用力。” 好不容易把宋繇哄睡下，楚留香出来透了口气，胸腔中如窒息般闷痛。 他想象不到宋繇以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只后悔没有提前遇到他，好好保护他。 屋里本该已经睡着的宋繇悄悄睁开，朝楚留香那里看了一眼。 楚留香的表情，真的就差一支烟了。 事后一支烟，快乐似神仙。 第144页 呸！他才不是下面的！ 宋繇酒劲去的很快，现在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情绪却已经冷静下来，能够正常思考。 宋繇很想将以前的事情讲给别人听，但是现代的事，对这里的人来说太过离奇，而且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他之前扮女人，再跟人倾诉这样的事，总觉得像是在卖可怜一样。 这次趁着酒劲讲了，清醒之后却发现跟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 太丢人了。 他决定忘记刚才讲的话，继续装作小傻子。 …… 宋繇睡醒时，外面太阳很大，船不知漂到了哪里，周围都是茫茫大海，一眼望不到边际。 “醒了？”楚留香道，“我捉了两条鱼，已经煲好了鱼汤，起来喝点汤暖暖身子吧。” 楚留香袖子撸起来，看起来既能干又能干。 宋繇觉得，如果不论他的滥情，真的没有人能比他更好了。 “唔……”宋繇从榻上站起来，晃了晃身子。 他昨天在装睡，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现在的状态勉强算是宿醉，中间没有醒过，现在脑袋有点疼，嘴里也很干。 “小心！”楚留香过去把他扶住，“头疼吗？我帮你按按。” 他的手法很熟练，按得很舒服，宋繇悄悄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 “喝汤，渴。”闭着眼享受了一会儿，宋繇道。 楚留香听话地停下，把放得微烫的鱼汤端了过来。 虽然他平时都是跟着宋甜儿吃的，但也常常是一个人，做饭的手艺很不错。 鱼汤熬的发白，海中的鱼味道很鲜，材料有限，还有淡淡的腥味，不过倒不是不能接受。 宋繇没有接过那碗汤，他披散着头发，脸庞看起来更加小巧，就跟小孩子似的，“要喂。” “好，听你的。”楚留香用小勺舀了点汤送到宋繇嘴边，宋繇喝了一口，然后乖巧地接过碗，反过来学着他的样子喂楚留香。 原来他说的是喂自己啊。 楚留香欣慰地想着，开心地接受了宋繇的投喂。 喝完一碗汤，楚留香想着再给宋繇盛点，却被少年拉扯着衣服，没能离开。 “怎么了？”他温声询问。 “我还没刷牙。”宋繇说。 没刷牙没洗脸，也没有梳头，怎么能就这样吃饭呢？ “船上条件简陋，你可不要嫌弃。”楚留香道。 “不嫌弃。” 楚留香拿来柳条和盐巴，折了柔软的一小段，沾好之后帮宋繇刷了牙。 咸咸的味道确实不大好，但是总比没得用要强。 宋繇想着，忍受了下来，直到楚留香端来茶杯，乖巧地漱了漱口，把水就这楚留香手上的容器吐出来。 名满天下的盗帅想着，如果哪天不再偷盗赌博，或许都能去哪个大户人家做些服侍人的事养活自己了。 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做下人的月钱怎么养的起这个小祖宗？ 宋繇看着乖巧，实际上所有的东西都不愿将就。洗漱完，又被楚丫头伺候着梳好了头发，恢复了平日里翩翩少年的美好模样，宋繇也不愿碰那碗带着腥味的汤。 楚留香没有办法，只好将提前准备好的肉脯凉果点心拿出来喂他吃。 宋繇吃饱之后又有点困了，就跟在中毒之前一样，懒懒散散的。 他昏迷多日，身上少了许多肉，楚留香巴不得他再胖一点，不要像现在一样，看着可怜兮兮，仿佛风一吹就跑。 “困了就去睡吧。”楚留香对宋繇道。 “不要。”宋繇说，“我陪你玩。” “好啊。你想玩什么？还要下棋吗？”楚留香已经提前在船上准备好了棋盘。 宋繇摇头，兴奋地望着蓝蓝的海面，扯扯楚留香的袖子：“教我抓鱼。” “不行。”楚留香严厉道，“现在天气太冷了，而且海里很危险。” 宋繇：“可是我想要……”凭什么你能下海，我就不能？ 楚留香无法，只好哄道：“你先好好睡一觉，睡好之后就有鱼了。” “真的吗？” “真的。” 第92章 共浴 楚留香果然没有食言，但是宋繇也没有睡觉。 他趁着楚留香下海，在船上跑来跑去，翻遍了所有的地方来找能养鱼的容器。 在船上养鱼什么的，听着就很新鲜，而且换水也方便，大概是最容易饲养的宠物了。 等宋繇把盛肉干的陶罐空出来，洗干净，楚留香也带着鱼上了船。 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头发也黏在了一起，贴在胸膛上。 楚留香的身材很好，腰线被勾勒出来之后，看起来纤细却又充满了力量感。 宋繇抱着陶罐小跑过来，走到楚留香跟前几步时，忽然停住，怔怔的打量着他。 楚留香被看的很不自在，他到没有觉得宋繇有什么歪心思，却怕他忽然又添了什么癔症，万一认不出他了，那该怎么办？ 楚留香紧张极了，他摸摸鼻子，朝着宋繇笑了笑，“瑶瑶，不认得我了吗？” 宋繇回过神来，问，“鱼呢？” 楚留香把鱼拿出来。 他抓的鱼不是一般的小鱼苗，而是可以直接吃的海鱼，个头很大，宋繇的陶罐装它有点勉强。 但宋繇还是很开心，他也把罐子拿给楚留香看，“我去灌水！” 第145页 “等等！”楚留香心惊胆战地看着他跑到船头，一只手臂已经伸了出去。宋繇竟然还用上了轻功，可以见得他有多开心。 楚留香头疼地很，觉得他早晚得掉进海里，估计以后晚上睡觉都睡不好，生怕旁边的人跑了。等他睡醒还不知道宋繇在哪里漂着呢。 “你别动，我来就行。”楚留香小心地凑过去，一下抱住宋繇的腰，用两只手把他提了回来。 他接过陶罐子，在手里颠了颠，没有告诉宋繇这东西漏水，根本盛不住。因为楚留香还没有意识到，宋繇是打算把鱼当宠物养的。 在他看来，等瑶瑶玩够了，这鱼就可以吃了。 上次的鱼汤他不喜欢，不如这次试试将鱼肉剔出来做点别的东西，或者直接烤鱼。 大海中的水远远看去是碧蓝色的，放在陶罐里却清澈得很。 宋繇开心地把鱼塞了进去。 一条体型不小的鱼委屈巴巴，连掉头都难。 宋繇指着它，“你好胖啊，该减肥了。” 鱼：“……” 楚留香抖抖身上的水，等水分蒸发之后，会有一层盐粒留在上面，必须要洗干净才行。身上的皮肤也一样。 他对宋繇道，“你先玩吧，注意安全，我要去洗一洗。” 宋繇抱着罐子，呆呆地问道，“洗什么？” “当然是沐浴。”楚留香道。 “我能跟你一起吗？我也湿了。”他转了半圈，把后背上的水渍给楚留香看。 那是楚留香把他从船头弄过来的时候蹭上的。 楚留香动了动喉咙，“可以。” 宋繇很开心，抱着罐子看楚留香把水桶搬出来，又拿出船舱底下提前准备好的清水，用火烧开之后倒在桶里。 楚留香试了试温度，“好了，可以洗了。” 宋繇自觉地走到他跟前，让他伺候自己脱衣服。 楚留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给宋繇脱完之后才将自己脱干净。 他在腰上围了块棉布，挡住了关键部分，抱着光溜溜的宋繇，把他放到了桶里。 “为什么我没有？”宋繇指着白布问道。 楚留香会说自己怕宋繇又捣乱吗？不会的。 他要真这么说了，宋繇非得干出点事来才开心。 于是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小孩子不用围的。” “真的吗？”宋繇一脸单纯地问。 “真的。”楚留香说。 宋繇坐到桶里之后没有乱动，刚刚抱在手里的陶罐子就在身后放着。他伸手划了划水，舒适地倚在桶壁上。 这只桶很大，两个人共浴不是问题，楚留香也迈了进来。 宋繇往下滑，整个胸口都泡在了水里，疑惑地抬头看着他，“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红红的东西，你藏了什么？” 楚留香：“……没有，你看错了。”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楚留香又摸了摸鼻子，他也不好意思骗宋繇。 幸好宋繇没有再问，他转过身，抱起了鱼罐，“我可以带点点一起洗吗” “点点？”楚留香很快意识到，宋繇已经给鱼取好了名字。 他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到底该拒绝，还是同意？ 鱼放到洗澡水里，会不会死？ 死了之后会不会熟？或者半生不熟？ “我当你同意了。”宋繇一手拿着罐子，一手抓鱼。 鱼身上很滑，不太好抓，他一气之下用了点内力，直接把点点捏死了。看到陶罐里晕开了一点红色，宋繇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楚留香担忧道。他觉得宋繇可能被鱼咬了。 “它、它受伤了……” “什么” 宋繇把陶罐递到了楚留香跟前。 楚留香看了一眼，已经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无奈道，“瑶瑶，你用的力气太大了。” “我没有……” “嗯，现在先把它放到一边吧，别让血流到桶里来。” 宋繇听话地放下罐子，并且问楚留香，“不用给点点包扎吗？” 楚留香：“……不用。” “哦。” 楚留香给了宋繇一条布巾，让他自己擦身上，宋繇拿着戳戳那摸摸这，勉强把自己擦了一遍，最后盯着腰上的伤口发呆。 他这里受了很多次伤，留下了疤痕，看起来丑丑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男人嘛，丑一点也无所谓，可是宋繇很担心自己的腰子。 楚留香发现他不动了，问道，“怎么了？” 宋繇一下把腰捂了起来，“什么都没有！” “嗯？没有什么？让我看看。”光裸的男人凑过来，水波微微晃动，柔软地抚摸着皮肤。 楚留香的肤色比宋繇深一些，放在一起之后对比很明显，他掰开了宋繇的手，看到那片肉上的痕迹，刀伤剑伤，虽然伤口不大，看得出来非常深。 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抚摸，楚留香轻声问道，“还疼不疼？” 宋繇记起喝醉的时候自己说的那些话，觉得楚留香不止是问这里的伤口。他认真的看着楚留香，觉得不该让他这么担心。 “不疼了，”宋繇道，“都好了。” “嗯。”楚留香应了一声。 他很想对宋繇做点亲密的事，可是两个人都赤丨身裸丨体，很容易擦枪走火，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第146页 岂料宋繇自己扑了过来，一下扯掉了他的遮羞布，兴奋大喊一声，“哈哈，被我找到了吧！” 楚留香：“……” 这是他这辈子最煎熬的时候。 洗白白之后宋繇并没有很开心，因为点点死了，罐儿里的水也都渗出来，只剩了里面一条鱼。 楚留香叹息一声，把鱼扔回了大海，告诉宋繇这是它的归宿，它回家去找亲人了。 宋繇很快被安抚好。 等楚留香准备做饭时，才发现船上的肉干都不见了，他想起了装鱼的那只罐子，觉得应该是宋繇把肉都给丢掉了，不过这只是猜测，真相如何还得去问他本人，万一是塞在什么隐蔽的地方，留的发霉臭了就不好了。 然而宋繇给他的答案却是楚留香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宋繇听到他的的话，无辜地眨眨眼，漂亮的泪痣仿佛在闪闪发光。 他说，“我吃掉了。” 楚留香:“这么一大罐，你全都吃掉了？” “是的。”宋繇道，然后小心翼翼，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生怕他发火，“不能吃吗？” “不是不能吃。”楚留香扶额，“你吃的太多了，会肚子不舒服的。” “没有啊，就是有点撑。”宋繇道。 楚留香：“……”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每当这个时候，楚留香都会忍不住想念昏迷之前的宋繇，已经昏迷后刚刚醒来的宋繇。 昏迷前宋繇虽然也不按常理来，却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不需要时刻看着。刚醒来的瑶瑶最乖巧不过，不会自己乱动，也不会讲出气死人的话。 只有现在这个，楚留香实在是没了办法。 回中原！必须马上回中原！ 不能再让他留在海上作妖了！ 楚留香心里想着，立马去改变了行驶的方向。 宋繇看着他一言不发也不理自己，怯生生地跟在他后面，像个小尾巴。 他可怜兮兮地开口，“你不要生气了。” 楚留香等着他的后文。 宋繇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他得装的幼稚一点，不能被楚留香发现，也不能承认错误。 “我以后一定不吃东西了。” 楚留香很无奈，转过身来看着他：“不吃东西你是想饿死自己吗？” “可是你生气了。” “我不是因为你吃东西生气。”楚留香道，他其实还有后面半句话，却被宋繇打断了。 “那我还是可以吃东西的是吗？”他做出开心的样子，抱住了楚留香。 两个人都刚洗完澡，身上带着相同的皂角清香，宋繇在他跟前蹭蹭，“其实我最想吃你。” “吃我？”楚留香惊讶道，“怪不得你总是咬我。” 宋繇抱住他，“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楚留香终于明白了，无论宋繇是什么样子，他也跟自己一样，保持着那份从未讲出口的爱。 第93章 恢复 大船终于从海上回到了中原。 楚留香不是个会勤俭持家的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船上的东西就把整艘船便宜卖掉了。 其实如果不在海上，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的。 他带着宋繇去了很多地方，各地的名山胜水，清秀的园林、幽静的野外，他们在红叶谷看了秋日的枫叶，也一起看过雪和冰雕，放了河灯许下心愿，做了很多情人之前该做的事情。 其中有很多异样的视线，楚留香不在意，宋繇也不在意。 算算日子，他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近三年，江湖中恢复了平静，逍遥派也不需要一个小师弟留在山上，只是掌门人戒指却很重要，他们必须要给门派找一个继承人才能放心的离开。 这样的话，装疯卖傻的宋繇是没有办法讲出口的。他这几年一直在向着原来的自己贴近，能跟楚留香讲的话越来越多，也不像以前懵懂无知。 楚留香在等他。 宋繇觉得足够了，这样的伪装可以结束了。 每次在客栈住宿，楚留香都会只要一间房，一醒来就可以看到对方。 楚留香睁开眼睛，发现宋繇也睁着眼，醒了不知道有多久。 他没像以前那样乱动，扰得人不得安眠，而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不知何处，似乎是在走神。 这幅模样像极了最初痴傻的模样，楚留香心里一紧。 这三年的宋繇已经和平时无异，他以为自己等到了善果。 “瑶瑶？”楚留香伸出手臂，将他揽入怀里，“你怎么醒这么早？” 宋繇看着他，忽然笑了笑。 这个笑容与之前的单纯懵懂完全不同，清雅柔和，仿佛微凉的春风，自暖日中吹过。 他道，“楚留香，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楚留香点头，听到独属于成年人的语气，竟然有些哽咽，“想，我等了你很久。” 宋繇抱住他，“谢谢你。” “何须言谢？你我本就是最亲密的人。” 宋繇像之前一样，身上微微用力，骑在了他的身上，他低下头，轻声道，“你还记得你答应过什么吗？别看我当时什么都不懂，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瑶瑶……”楚留香哭笑不得，“你才刚清醒，就要做这样的事情吗？” “不然呢？等了三年，你一直不允，你不是也很想要吗？” 第147页 楚留香道，“这不一样。” 宋繇挑眉，“有什么不一样？” 楚留香：“其实，我更希望是我在上面。” …… 这一番折腾下来，两个人都筋疲力尽。 如果每次做都要先打一架，那实在是太累了，打完之后谁还会有兴致？ 宋繇陷入了深深的担忧。 即使两个人一直在一起，这一日也依然温存，仿佛好多年没有见面一般。宋繇难得温柔的对待楚留香，静静地听着他讲话，没有开口怼人，也没有做莫名其妙的事情。 这一天美好极了，就像是做梦一般。 晚上，宋繇跟楚留香讲了关于掌门人戒指的事。 逍遥派的掌门人戒指是个铁指环，有点大，是戴在大拇指上的。楚留香并不常戴，只是好好地收了起来。 听到宋繇的话之后，他把戒指拿了出来，感叹一声，“想不到无崖子师兄竟会把如此重要之物给我。” “师兄就是怕你辜负我而已，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宋繇道。 这熟悉的语气，总算让宋繇的形象真实了起来，跟记忆中的样子重合。 “你说的是。我不会辜负你的，无论怎样。” 宋繇推推他，“你怎么变得这么肉麻了？不用再说些花言巧语了，你做了什么事，我可都会看着。要是让我发现，你跟别家的妹子有染，看我不割掉……哼，你最好心里有点数。” 楚留香背后一凉，觉得他说的是真的，绝不是玩笑。 “我对你的承诺，对无崖子师兄的承诺永远作数，不会再有别人了。” “那你的三个妹子呢？刚认识我的时候，你不是还想让我跟她们好好相处？你打的什么主意，我难道还不知道吗？”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跟你在一起之后，我保证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 宋繇问，“你有想过会去之后你该怎么对她们吗？” 楚留香沉默了，他实在狠不下心来。 这三个女孩子跟随他这么多年，只在背后默默付出，他怎么忍心让她们难过？ 宋繇也不是个真正心狠的人，他知道这三个妹子没有错，错的人就是楚留香。自从跟楚留香在一起，这件事早晚都要被拿出来讲，他不希望因为一些陈年往事跟楚留香闹得不愉快。 没有人规定，一生只能有一段恋情，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无法再去改变。 宋繇道，“虽然我看她们不顺眼，但她们都是好姑娘。你不要妄想优柔寡断犹豫不决，那只会对我们三方伤的更深，你最好想好了，我跟她们三个必须有一个选择。” 楚留香明白这个道理，认同地点头，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我选你。” “你不要急着做选择，我怕你见到她们就舍不得了。”宋繇一脸严肃，皱了皱眉，看起来对楚留香这么快回答有些不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情绪表露，就像是局外人一样。 如果不是楚留香知道他有多喜欢自己，大概也会被他这幅毫不在意的模样欺骗，以为自己对他来讲，真的是可有可无。 “不会舍不得。”楚留香抓住他的手，看着宋繇眼睛认真道，“我一直拿她们当妹妹看，如果真的有其他感情，为何这么多年仍旧没有与她们在一起？” “最好是这样。”宋繇说，“既然你选了我，那就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别看你的三个妹子在面对外人时温柔娴婉，实际上争风吃醋心眼小的很，要不是怕你不喜欢她们，早就事尽了手段排挤别人，我可都见过的。所以等我出现，她们肯定会想办法让我难堪，到时候你怎么办？” 楚留香道：“可你是个男人……” “我喜欢女装。”宋繇说，“你不能剥夺我的乐趣。” 楚留香：“……” 宋繇：“我不管，你不准告诉她们我是男人。我要和她们斗个你死我活！” 楚留香：“……” 宋繇这么做，是早就想好的。 因为大家对男生的要求大都是豁达大气，不能斤斤计较，如果真的用男人的身份，他根本就只能受着。 宋繇可还记得，在楚留香喜欢上别人之后，苏蓉蓉黑化了。 这个最温柔，最招人喜欢的妹子，黑化了。 人不可貌相，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商量好感情问题，宋繇看到了楚留香的立场，很满意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回到正事上面。 “我想把掌门人戒指给晔晔。”宋繇道。 楚留香不了解公冶晔晔，但是通过这几次接触来看，她不像是个能顶住逍遥派的人。 “她，真的可以吗？” 宋繇叹了口气，“她一点都不傻，甚至是有大智慧的人。” 原著里没有这个人，宋繇觉得公冶晔晔就是因自己而存在的。如果不是当年收下了这个看起来木木呆呆的孩子，她可能就冻死在雪地里了。 至于公冶晔晔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是跟着刚穿越还很中二的他学的。 不过那个时候宋繇是个少年，也只是对公冶晔晔这么讲话，外人面前还是很收敛的。没想到公冶晔晔什么都学到了，把他讲话的方式也学了个十成十。 最后他只能认命，养了这么一个只会在师父面前嘤嘤嘤撒娇卖萌的徒弟。 第148页 楚留香不大相信公冶晔晔有大智慧，他觉得判宋繇断错了，但是不敢说出口，便道：“现在的逍遥还是天山童姥做主，我们如此贸然去参与，她会不会生气？” “师姐一生以师兄和二师姐为主，只要是师兄说的，她肯定不会反对，只要是二师姐的话，她肯定会反对，连师兄都不顶用。我很了解她，相信我，没问题的。” 楚留香：“……”感觉逍遥派要完。不过换一个思路，连天山童姥都能把逍遥派维持好，换成公冶晔晔，应该也不会出多大问题吧。 宋繇叹了口气，“晔晔差不多算是我半个女儿了，一定好给爹争口气啊。” 楚留香笑了，“你现在的模样，看着可比她要年轻。” 宋繇看了楚留香一眼，“可是你老啊，你看着像她爹啊，我跟了你，不就是这个辈分吗？” 楚留香：“……”我不该多嘴的。 “挑个良辰吉日，我教你修炼八荒六合吧。”宋繇凑到他跟前，在楚留香开口前又把身子撤了回去，“不行，还是得等你把那堆破事解决之后再说，要不然我真得跟你们几个战到天荒地老了。” “瑶瑶……”楚留香无奈开口，“你为什么总是不信我？” “因为渣男一般都不会说自己渣。”宋繇随口说道，“渣男都会说甜言蜜语，会甜言蜜语的不一定是渣男。我得再观察观察你，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浪子回头的案例。” 楚留香无话可说。 第94章 凶手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公冶晔晔应该还跟乔峰在一起，无论在哪里，乔峰都是一个耀眼的人，他的行踪很好找。 当初把晔晔托付给乔峰，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楚留香不好照顾两个人，尤其是宋繇，动不动就搂搂抱抱，当着别人的面实在不好。 现在宋繇已经恢复，公冶晔晔也跟了乔峰这么久，是时候把她带回来了。 宋与辽和西夏的战役，大大小小打了不少，有胜有败。乔峰没有去前线，他刻意避开了那些地方，完全不准备插手。以宋繇现代人的眼光来说，不插手也挺好的，因为有些事情不是单靠武力就能解决，即使一时归顺投降，也有兵刃相向的那一天，除非像孝文帝改革那样，让两族文化交融互相理解。就目前的地理位置和人文风貌来讲，很难。 乔峰在中原停留了很久，最近跟着他的结义兄弟去了大理。 段誉是大理亲王的世子，身为皇族待客之道一点都不差，乔峰在那边住了有几个月，再多的消息就打听不到了。 宋繇从来没有去过大理，对那边很向往，急切地拉着楚留香收拾东西，踏上旅途。 他们出发的地方就在南方那边，距离大理不算太远，很快就进入了云南境内。 楚留香说，他们与乔峰他们分开后不久，那边又出了一点事情，是萧远山捅出来的。 慕容复的父亲慕容博对外宣称死亡多年，其实一直假死躲在少林寺偷师。少林寺的高人众多，萧远山在躲在那里呆了很久，出了他们两个人之外，门口一位扫地僧也是武功高强，世间罕有人能相比。不管怎么说，慕容博假死是个事实，在他的身份暴露之后，慕容家打算复国的阴谋也浮出水面。 那时候乔峰走的跟慕容复不算远，他又是个正义凛然的人，绝对不会姑息这种害国害民的事情。但是慕容复没有等到大家对他的制裁就因为受的打击太大疯掉了。 还是没有逃过剧情，宋繇心中唏嘘。其实他觉得，现在的乔峰确实没有原著中备受煎熬跳崖自杀来的吸引人了。 能够为了大义而死，整部文的思想境界都提高了很多。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乔峰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为了衬托书中主题而存在的单纯的角色，活着总比死了好。 “瑶瑶……”有一件事情，楚留香想问很久了，他很犹豫，生怕碰到宋繇的痛处，但是他又看得出来，宋繇虽然平时嘻嘻哈哈，心思却很深沉，倒不是对人情世故的精通，只是对这个世界想了太多，多到对它产生不了太多的归属感。 楚留香还记得，宋繇不止一次说过，觉得这里是假的，接触到的人也是假的。 或许他认可的地方只有那个，旁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家”。如果不解开这个结，楚留香很害怕，再经历一些事情，让宋繇受到丁点刺激，说不准枕边人就放弃了这里，去寻找他的真实。 他怕宋繇会自杀。 “嗯？怎么了？”宋繇抬头，笑着看他。 古代赶路全靠两条腿，马车什么的只在平坦的路上跑的痛快，还不如轻功来得快。 他们两个就纯走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还能腻在一起打几架。 楚留香道，“少林高僧大都德高望重，少有阴险狡诈之辈，你为何会如此讨厌他们？难道只是因为头发吗？” “对啊，就是因为头发。”宋繇耿直的回答让楚留香无可奈何。 他的语气不太好，楚留香清楚地察觉到，讲这句话时刚才的轻松已经没了踪影。他早就料到现在这种局面，并没有因为宋繇态度不好退缩。楚留香准备了全部耐心与精力，希望能和他坦诚相待。 “为什么？瑶瑶，能跟我讲讲吗？你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情，我很好奇。我们虽然在一起了，你足够了解我，我却完全不知道你都经历过什么，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楚留香真挚道。 第149页 宋繇又笑了，“你怕我会丢下你啊？” 他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宋繇一点都不觉得楚留香会有这样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位潇洒的浪子盗帅四海为家，他成熟、优雅、稳重，又足够的理智冷静，即使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如果非要给他绑上一个伴侣，反而有损他的魅力。 楚留香是天生的独行侠，无论到哪里都能混的如鱼得水，他会很快交到朋友，很快融入进陌生的氛围。 岂料楚留香却很认真地说：“对。” “你竟然会害怕？”宋繇很惊讶。 楚留香苦笑，“我也是个人，为什么不会害怕？正常人的感情我全都有，你怎么会这样想我？难不成我在你面前太过无所不能？” 原来他在瑶瑶心里是这样的形象啊。楚留香自恋地想。 “说的也是。”宋繇若有所思，“所以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呢？” 楚留香发现，每当他想靠这个人更近一步的时候，话题总会扯到自己身上不了了之，这次他得注意点，把握住话题，既不能惹人生气，也不能就这么过去。 “我喜欢你。”楚留香说，“虽然不清楚这是不是爱，但我确实想跟你过一辈子。自我在太平王府醒来时这样的想法就存在了。我曾细细想过，到底是你的什么地方吸引了我，最后发现，无论是哪一点，我都喜欢。你从来不拿我当做遥不可及的人，不会在我面前故作矜持，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一样真实却又处处可爱的人。” 宋繇知道，有些人也能做到展现真实的自己，但是大都会有一些地方，让人觉得反感。这就是两个人的性格问题，照楚留香这么一说，确实挺难得的。 穿越之后在天山长大，他的脾气有多古怪自己心里清楚，可以说把前世的中二病和现在两个疯女人的某些特质融合在了一起，还特别喜欢演戏找事情。这些年来楚留香从未抱怨过，甚至还乐在其中。 这个世上不讨厌他的人很少，喜欢他的人更少，只有寥寥几个。能做到像楚留香这样的，只有他自己。 宋繇也很认真地回答，“暂且相信你。你可要知道，我在这长这么大，真心对我好的人不多。别看师兄见到我这样亲近，其实也只是三十年来的愧疚而已，我在山上的日子过得不好，没有谁真正在意我。所以但凡有人真心实意的对我，我可能就会对他产生好感。” “我会好好对你，以后由我来保护你，决不让别人有机会。”楚留香道。 宋繇有点失落，“现在保护有点晚，我已经不需要了。如果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我也不会跟着别人学坏。” “你不坏。”楚留香道，“再没有人比瑶瑶心地更柔软。” “我坏。”宋繇一本正经地跟他争辩，“男人坏一点，才会有人喜欢。” “你是想招惹谁喜欢？”想到宋繇那可怜的女人缘，楚留香连醋都吃不起来，只有满满的同情。 “当然是你啊，我的小妖精。” 楚留香：“……” 虽然没能问出他家乡那边的事情，能得知宋繇幼时的经历，楚留香也很满足了。但是也因为宋繇那番话，楚留香对他的怜惜更甚以往。 在天山派的悲惨童年能被他这样轻描淡写地讲出来，可以看出宋繇也不是太执着过往的人。楚留香想探究的那一段时间，可能更加痛苦，但只要他有耐心，总有一日能让宋繇看开，将目光投向他们的未来。 大理这边少数民族很多，风土人情跟中原截然不同，交流起来也有点困难。有了语言问题，玩起来就没那么痛快，宋繇很快兴致缺缺，直接喊着楚留香去给王府递了拜帖。 段誉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复，带着几个家仆亲自出来迎接。 乔峰和公冶晔晔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宋繇觉得段誉对自己实在太好了点，果然是个颜控。幸好没有用女装招惹过他，要不然还不把人家孩子给吓得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公冶前辈，楚前辈，你们二位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派人去接你们。”段誉年纪二十出头，除了这次出门，其他时间一直呆在家里念书。 他不喜欢武功，就喜欢读书，儒家佛家的都喜欢，文文弱弱娇生惯养，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偏偏他又长得好看，一张脸白白嫩嫩，即使有些花心迂腐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宋繇道，“我身体康复，再将晔晔留在乔峰身边未免有些不妥，且师兄临终之前有事情交代，那几日浑浑噩噩不通世事，完全忘在了脑后，如今记起来自然要带晔晔回去。” “师父……”公冶晔晔看了眼他，看起来不是很想走。 “原来如此，之前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好问，可你毕竟是我的朋友，又是我的恩人，乔峰却不能不问，还请公冶兄见谅。不知你之前……可是受了什么伤？”乔峰问道。 宋繇看了眼楚留香，“我先前什么都不记得，似乎跟你讲过是慕容复做的？” 楚留香知道他记得痴傻时的事情，却不清楚宋繇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配合着答道：“不错。” 宋繇叹息一声，“其实这件事，慕容复只是表面上动手的人，如今他李延宗的身份暴露，你们也该清楚他与西夏人的牵扯。你可还记得，当初是谁要杀我？”他问乔峰。 第150页 乔峰道：“你是说……要杀你的还是那两位姑娘？” “哼，你喊她们一声奶奶都不为过。” 楚留香想到了是谁，“为什么？她们不是你的师姐吗？” “大师姐放过了我，二师姐可未必。” 第95章 养狗场 看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楚留香对宋繇的童年经历又多了一份同情理解。 其实也没有太大仇，只是两个女人挣抢一个男人，而他们恰巧生活在一起，宋繇还没事找事故意去掺一脚，变成了两女一男挣一男。日积月累之下，一点点小摩擦都变成了深仇大恨。 楚留香复杂地看着他，“瑶瑶，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宋繇想了想，“他们只顾着一起玩，都不带我，我当然不乐意了，我一不乐意就想让他们也不开心。唉，早知道有今天，我还是会这么做的，如果没有掺和一脚，又怎么会遇到你？” 他说的好有道理，楚留香那一点点责备都不忍心说出口了。 “几位不如进来聊？我让下人备些茶水点心，都别站在外面了。”段誉邀请他们进了屋。 金老爷子笔下大都很写实，但是有些地方也没有很细致。至少宋繇看着大理的皇宫，除了比大宋那边小了点，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同。 云南这边有很多好吃的水果，在北方很难见到。 宋繇抱着果盘优雅地啃，看样子像是要把它们当饭吃。楚留香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道，“瑶瑶，少吃一点，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 他觉得现在的宋繇也很可爱，看他面上一片淡然，眼睛中却似乎有光，不禁想起在海上的时候，这人估计也是这么吃完了一整罐肉干。 忽然觉得有点糟心呢。 “没事，我饭量很大，这点食物不算什么。”宋繇道。 楚留香：“你什么饭量我还不清楚吗？乖，放下吧，喝点茶。” 宋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放下了果盘。 楚留香以为他要打自己。 宋繇却道，“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求我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顺了你的意。”① 楚留香：“……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乱用成语的习惯。” “现在你知道了，少废话，吃你的吧。” 段誉很想跟宋繇说话，可是宋繇一直都跟楚留香腻在一起，他就是想，也很难插嘴，两个人停止交谈之后，他终于找到了时机，温和开口，“公冶前辈和楚前辈……是情人吗？” “不明显吗？”宋繇喝了口茶，微笑问他，比对楚留香的时候软和多了。 “明显明显，就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段誉道，“书中识得有龙阳断袖，其中感情确实真挚，比男女之情不遑多让，只是亲眼见到还是头一次，难免有些好奇，还望前辈勿怪。” 宋繇很大方地说：“不怪你，跟这人在一起之前，我也挺好奇的。” “是吗？” “我之前一直以为，会娶一个温柔可爱的小姑娘……” 乔峰看了他一眼，满满的质疑。 楚留香抓住了宋繇的手，拿着放到了桌下，借着桌子的遮掩轻轻捏了捏。 “做什么，你吃醋了吗？”宋繇音量未变，对楚留香宠溺地问了一句。 “瑶瑶……”楚留香很无奈。 段誉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你们……原来、公冶前辈才是……” 宋繇道：“无需多言，他会害羞的。” 乔峰神色奇怪，一直没有开口。 他还坚信宋繇之前对自己的示好不是他脑补过度，但是看到这两人关系，似乎是宋繇处于主导，不禁想了一下，如果当时没有发生意外，如果自己接受了公冶前辈……那种场面，真的不忍直视。 公冶晔晔看着甜甜蜜蜜的师父和大坏蛋，又想了想孤独的自己，叹了口气，“唉，单身狗果然是没有人权的。” “我听到了，晔晔。”宋繇对她道，“你不是还有阿黄吗？怎么会是单身狗呢？” 公冶晔晔警铃大震，“我、我就是啊……”她为自己辩解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不相信，看着宋繇温柔可怖的眼神，终于妥协：“呜呜呜，师父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你原谅我吧，不要赶我走啊……” “不赶你。”宋繇道，“别装了，好好吃东西。” 公冶晔晔：“哦，好的。” 他们在王府中呆了两天，两天之后决定启程回天山。 临走之前，宋繇和楚留香好好对几人告了别，告诉他们他俩决定游历江湖，以后还可能会出海到处看看，估计很难再相见了。乔峰和段誉对他俩表达了真挚的祝福。 宋繇让楚留香把戒指给晔晔。 公冶晔晔拿着戒指，嫌弃道：“这是什么啊？一点都不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戒指哈哈哈。” 宋繇意味深长道：“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公冶晔晔神情懵懂，“有多重要呢？” “有了它，再也没有人有权利把你赶出山门了，就算我都不行，你说重不重要？” “它有这么厉害吗？”公冶晔晔手足无措地捧着戒指，生怕它下一秒就嘎嘣断了，“师、师父，你要把这么厉害的东西给我吗？” “你想要吗？”宋繇问她。 公冶晔晔不舍的看了看戒指，小声说，“我更想要师父。” 第151页 宋繇摸摸她的头，“你已经三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得学着自己生活。师父现在有了师母，没有办法分出精力来顾忌你，你明白吗？” “嗯。”她拿着戒指，问：“所以我通过你的考验了吗？” 宋繇说，“通过了，戒指你可以收下了。” 公冶晔晔兴高采烈，比娶了媳妇还高兴：“谢谢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对它的！” 因为担心她一个人镇不住场子，宋繇和楚留香跟着一起上了天山，跟天山童姥说了这件事。 天山童姥不是醉心权利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心软地被虚竹打动，将天山派给了一个丑丑的小和尚。宋繇觉得，她跟李秋水斗了一辈子，现在无崖子已经死了，也该做点老年人该做的事情，比如怀念怀念过去，养几个动物，或者跳跳舞啥的，总之不要一直这么紧绷。 天山童姥却不这么认为，她的寿命还长的很，“天山派的重任就交给了你，正好我也可以离开这里，去找那小贱人算账了！如果你没有把师门看好，姥姥定不会放过你，一定回来找你算账！” 公冶晔晔点头，“师伯放心吧！阿黄很快就会生一窝小狗，到时候有许许多多的小阿黄帮我们看着门派，一定不会有事的！” 天山童姥面色难看地下了山。 有二师姐的死对头在，宋繇也不用纠结她对自己的杀意。 这简直都是他们门派的风俗习惯了，不习惯不行。总共就这么几个弟子，全都是拼着你死我活，但是快一百年了，也没见谁真的被杀死过。 童姥走了之后，宋繇和楚留香又在他们的宫殿里住了几天。 巨大的寝室中到处留有他们的气息。 后来公冶晔晔真的抱来了七八只小狗，公的母的，各种毛色都有。 宋繇心情复杂，“我们走吧，我实在不想看到好端端的师门变成养狗场的样子，实在是……唉。” 楚留香亲亲他，“好，听你的。” 两个人离开的几年之后，大宋在对西夏与辽的战役中分别胜利，这两个边境国家纷纷退让，修生养息，昔日弱小的女真部落强大起来，建立了金国政权，蒙古人也在草原中游牧驰骋。 再之后的几十年，金国势强，挥兵南下，占领了北宋国都东京汴梁，宋朝只能迁都临安，宋与金交战谁也没有得到好处，暗自观望的蒙古渔翁得利，成为了最大的胜利者，建立了元朝。不到百年时间，元朝示弱，战乱四起。 元末明初。明朝尚未建立时。 幽静的山谷中突兀地出现了两个人，幸好周围没有其他人在，否则肯定吓得不轻，把他们当成在山中游荡的孤魂野鬼。 临来之前，宋繇换了身女装。 楚留香也同意了，因为他很理解宋繇，在面对难得的亲情时，有多不想让亲人们失望。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除非宋繇想骗他们一辈子，做他们一辈子的掌上千金。 宋繇很认真地考虑过这个打算，但是被楚留香否决了。 宋繇很委屈，但还是没有再废话，带着人来到了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楚留香，你熟悉吗？”宋繇用久违的温柔女声问他。 楚留香有点不习惯，但还是认真看了眼周围，“四周都是树木，看样子是在山谷之中。草木生长旺盛且水分充足，应当是夏季。” “又是夏天啊。”宋繇抱怨了一句，因为他们刚去上个世界时也是夏天，两个人顶着大太阳走了很久才从山上下来。 宋繇还不能确定他们来的是楚留香的世界，还是他自己的世界，不过现在看来都没有关系，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找到有人的地方问一问。 可是这山却很大。 他们从谷中出来之后，是一大片树林，迟迟走不到尽头。大概过了两个时辰，两人才遇到了一群衣衫褴褛，坐在地上煮东西的人。 远远看上去像是乞丐，却仿佛又不是，因为他们的精神气要比乞丐差多了，可是神色中又没有那种卑微。 宋繇同楚留香对视一眼，走了过去，看到他们锅里煮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些杂草和树皮。 宋繇看的心酸极了，楚留香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去问话，“各位叨扰了，我二人途径此处，不小心在这林中迷了路，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走了多久，几位可否知会一声，此处乃是何地？” 第96章 战乱 “这里是凉州，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城里了。”开口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宋繇觉得不太对，“你们几位不去城里？为何呆在这荒郊野外？” 那汉子笑了一下，莫名让人觉得不舒服，“要是城里能呆，我们还会在这里？” “城里为何不能呆？” “蒙古人凶残至极，交不起税收，连地都贱卖了，哪里还有生路？问完了就快走吧，别在这里杵着。”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两个外来者，不愿再与他们多加交谈。 宋繇神色微动，收起了那点怜悯之心，拉着楚留香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楚留香是盛世中的人，即使在上个世界中生活了好多年，却并未真正见过战争的残酷。 多数人只能想到，一战打响时前线上的热血冲杀，却很少有人想到，所有的军费粮饷都是在老百姓身上搜刮下来的。 第152页 耕地的壮丁少了，赋税高了。发生战乱的城市不再适合人们居住，一战如果打一两年，或许粮仓中的粮食勉强能够，时间一久消耗一空，就什么都没有了。 楚留香问宋繇，“刚才那伙儿人是有什么不对劲吗？怎么你的脸色如此难看？” 宋繇摇头道，“没什么。” “瑶瑶，你跟我说实话，不要事事都瞒着我。我对这里完全陌生，什么都不清楚，你这样，我会难过的。”楚留香道。 宋繇闭了闭眼，道，“你可听过易子而食？” 楚留香当然听过，这个词从来都是乱世的代名词，他甚至觉得，没有比这更惨的世道了。 宋繇道，“他们是群疯狂的人，看模样在这里住的时间已经不久，如果我们不是这般体力充足，这伙人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如果任由他们停留在此地，或是四处游荡，那么遇到这几个人的百姓岂不是都要遭殃？ 就算是从不杀人的楚留香，在此情景下也产生了一丝杀意。 做人是有底线的，如果超越了那条底线，还能叫人吗？ 宋繇却道：“我早就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今日确实第一次见到。其实我也想过，如果被逼到了绝境，会不会跟这些人一样，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楚留香想起了他那天不停说的那句话“我不想死”，如果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你后来是怎么做的？”楚留香对宋繇的经历一知半解，只知道他陷入了痛苦的绝境，却不知道“化疗”这个奇怪的词到底是何意思。 “什么后来？”宋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楚留香道：“就是，你前世，最后怎么样了？” “我死了。”宋繇这次没有遮掩，道，“临死之前，我看了很多书和电影，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死亡的人生是不圆满的，可是我还是会觉得不满足，因为我还年轻，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过。” 楚留香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可以现在做。你能再次活过来，说不定就是上天倾听到了你的意愿，给你的补偿。” 宋繇笑了笑，“果然只有你能安慰到我。” 他们迅速离开这里，朝着湖北赶去。 这个朝代已经破败不堪，四处都是战乱，有许多都是农民自行发起的起义，毫无章法，却层出不穷，让当权者疲惫不堪。 在来到湖北之前，两个人先遇到的是明教子弟。 宋繇跟明教不熟，只有那天跟着一起去光明顶上的时候看了几眼，记住了他们的衣服。 他当时就觉得明教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看到他们有组织地对抗蒙古人，对这些人的好感提高了不少。 宋繇辨认了下他们的旗帜，过去行了一礼，“敢问各位兄弟可是隶属于明教厚土旗？” “不错，姑娘竟认得我们？难不成以前见过？”明教小哥用水瓢舀了一点水，两三口痛快喝光了，在烈日下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宋繇。 宋繇道，“确实见过，我是武当弟子宋繇，曾经在光明顶上见过各位的飒爽英姿，没想到今日能再次相见。各位心怀大义，小女实在佩服。” “原来是宋姑娘！听闻姑娘失踪许久，武当上下都急坏了，我们教主也一直在找您，您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回家去报个平安吧。”他警惕地看着宋繇身后的楚留香，好像就是这个男人，把人家好好的小姑娘拐走了似的。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宋繇疑惑道，“你们教主为什么会找我？不对，明教不是一直没有教主吗？” 宋繇知道张无忌后来当了教主，只是不太确定自己离开了多久，想套两句话。还有就是，他真的没有办法跟长辈们解释自己突然失踪究竟去了哪里，又为何迟迟不回来。想到这里，宋繇不由又看了楚留香一眼。 楚留香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仿佛头上要多一口锅。 “姑娘不知道吗？光明顶一战张教主横空出世，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打败了六大门派，后来在光明顶传功，救下了几个护法法王，学到了乾坤大挪移，自然当被奉为教主。” 啧啧啧，看这主角标配。 宋繇又看了下旁边的楚留香，像楚留香这种一出来就满级的主角，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每次都要被放在险境中化险为夷，很少有武功再进一步的，大都是人生感悟之类的。 所以宋繇当年比较喜欢看乔峰张无忌他们，对陆小凤楚留香关注不多。 所以他穿越之后活蹦乱跳，不用整天躺在床上，就变得那么中二了。 “瑶瑶为何总是看我？”楚留香忍不住问了一声，宋繇跟厚土旗小哥交谈的时候，每看他一眼，楚留香都觉得身上的压力重了一分，他很担心宋繇又在算计什么事。 宋繇笑道，“因为你好看。” 厚土旗的小哥立刻警惕，“这位公子是……？” 宋繇道，“他叫楚留香，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就从光明顶离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是他救了我。恢复记忆之后，他就送我回家了，这不在路上恰好遇到了你。对了，你刚才说张教主，是谁啊？” “原来姑娘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也难怪。我们教主是张无忌，是武当张五侠和天鹰教殷教主之女的儿子，宋姑娘应当是记得的。” 第153页 “是无忌哥啊，他竟然做了教主。”宋繇故作惊讶道，“多谢你啦，我可不想让太师父知道这些事情，小哥你可千万别跟外人说见到过我，我得好好想想，回了武当要怎么说，才能不让他们担心。” 明教小哥心想宋姑娘果然人美心善，而且还有孝心。不过就算她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圆过去，只要看到她身边这个似乎别有所图的陌生男人，武当前辈们也不会放心的。 宋繇跟他挥了挥手道别，带着楚留香继续向武当走。 宋繇和楚留香离开之后，立马有一伙儿明教弟子过来跟小哥打趣，询问他在哪儿认识的这么好看的姑娘。 明教小哥遵守跟宋繇的诺言，没有说他就是武当派那位失踪已久的千金小姐，只是腼腆地笑，心中对宋繇的好感度蹭蹭地升了上来。 宋繇还不知道他又迷倒了一个平凡的人类，兴致勃勃地拉着楚留香对口供。 “过会儿见了爹我该怎么跟他说啊？他会不会觉得我叛逆，故意不想回来？万一他打我怎么办？宋青书很定会落井下石的，唉，想想就觉得烦。” 楚留香觉得宋繇讲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暗示。 他在暗示什么呢？ 结合刚才，宋繇跟明教弟子的对话，楚留香有了点头绪，“不如就像刚刚对明教那人讲的那般说？” 宋繇期待的看着他，道，“我觉得那个版本不太好，还欠点火候。” “嗯？” “不如就说是你抓走的我，我把囚丨禁了起来，不让我回家，也不让我跟外界联系？” 楚留香无奈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现在我又为什么送你回来？” “当然是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对我日久生情，咱们两个虐恋情深分分合合，最终在一起了啊。” 楚留香看了看他的平坦的小腹，挑眉，“孩子？难不成你还想流产？或者想让我加把劲，真的让你怀孕？” “滚开你，想都别想！” 于是这个带感的剧本被宋繇自己否定了。 第97章 回家 宋繇想了很久都没能想出合适的理由，尤其在进入湖北地界之后，他紧张地不行，根本都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楚留香不觉得见到武当长辈之后，一定要拿假的借口来让他们那安心，两个人完全可以实话实说，相信他们可以理解。但宋繇不是老老实实的人，楚留香劝说无法，只能放弃，默默地看着他紧张。 “你知道吗？我那天跟你在昆仑分开之后，一个人去了武当。一样的武当山，看起来没有任何分别。”宋繇回想着那时候的情景，将自己的情绪翻出来，给楚留香看。 楚留香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只听到这样一句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理解了他为何忐忑。 同样的地形，同样的山林。那时候宋繇还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离开了原本的世界，心里还怀着一分希望。 朝山上走的过程，就是将希望摧毁的时候。 一点一点，一步一步，越靠近越是恐惧。而这些，是宋繇经历的第二次。 楚留香握住他的手，“我很抱歉，当初让你一个人走。” “没什么好说的。”宋繇淡淡道，“反正那时候的你根本就不怀好意，就算跟着我，也只会让我更警惕，说不准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了，满心思都防着你。” 楚留香摸摸鼻子，“初见你时，我表现地有这么差吗？” “有啊。”宋繇点头，“你忘了我出现在雨里的时候，最大的威胁就算你吗？而且第二天你还亲自找上我，把我带回宋府。” “这有什么好怕的？”楚留香不解。 “我当时可是被雨水冲花了妆，完全一张男人的脸。宋芷姑娘会把我当成她哥哥只是个巧合，你又不是宋芷，当然看得出来。我那时候没有之前的记忆，女装生活了十九年，忽然有一天来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下这么大雨，中间摆着好几具大棺材，还是晚上，真实性别在这样的情况下暴露了，谁不会害怕？” “说的很有道理。这么说，是我的不对了。”楚留香点头称是。 宋繇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当然是你不对，我本来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你非要把我扯进来。万一宋芷知道我是男人，而且无处可去，你觉得她会放过我吗？又或者万一我没有来到其他时间，只是随便换了个地儿，我的身份被你们宣扬地人尽皆知，你觉得父亲长辈们会放过我吗？”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见长辈的问题上。 楚留香道，“或许，你该多给他们点信任？毕竟你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无论是男是女，前辈们都会接受的。” “不一定。”宋繇摇头，“你是不知道，武当山就我一个女的，他们当然稀罕。别看宋青书是亲生的，大家对他的要求可要严厉地多。重女轻男你懂吧？像我这么乖巧的妹子，更不能让长辈失望。” 楚留香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这个不是个好兆头，意味着他可能对宋繇构思的各种“剧本”接受程度更高一些。 可楚留香是要娶他的，把人家孩子弄到手，首先得过了长辈这关。天山派的人不算什么，武当这边才是宋繇真正的亲人。 照着宋繇乱七八糟的剧本走，他还怎么获得长辈们的信任与好感？ 就算再磨蹭，路也有走完的这一天。 第154页 临上山之前，宋繇换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里面是白色的中衣，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纤细的腰部被腰封束好，身侧挂着一把长剑，胸部也填充起来，变成了初见时的大小。 他细细的给自己修饰了妆容，头发简单束起，清清爽爽的装扮在他身上随性美好，仿佛出水芙蓉般清新甜美。 “你的道袍呢？”楚留香问道。 他还记得最初的宋繇冷冰冰的，一口一个贫道，十足地生人勿进。 宋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都多少年了，早就丢了。而且去陆小凤那边的时候这么急，你觉得我还有那个闲工夫管道袍？你别是个傻子吧。”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瑶瑶，为什么突然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好像下一刻就跟他断绝关系似的，千万别是又弄了什么剧本，而且连演员都不通知。 宋繇也反应过来，自从知道这边是原本的世界，他对楚留香就没以前那么亲近了，不禁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能是因为我很心虚，背着家里人轻易就跟着野男人跑了。真的很对不起生我养我的老父亲和太师父。” “别的事情我都能答应你，”楚留香没有办法消除他的坏情绪，只能尽力遏制，不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只要你不跟我分开，暂时的也不行。” 宋繇实在太能招惹男人，一会儿看不住，可能就被别人勾搭走了。 就算他们完全把事实告知长辈，楚留香还是会觉得忐忑。 宋繇跟宋青书还有张无忌不是亲兄妹，又被武当前辈们看着一起长大，武当就这么一个女孩子，万一他们有了撮合宋繇跟别人的心思，楚留香能怎么办？ 他唯一指望的就是宋繇，处境犹如被婆婆欺负的小媳妇。 到了武当山脚下，已经能看到山上几个身穿灰白道袍的小道士。 宋繇和楚留香牵着手，进了山门开始往上走。 武当山上很少有不认识宋繇的人，一路走来尽是些打招呼的年轻男子，有几个年纪小的围着他们，叽叽喳喳诉说对宋繇的怀念与担心，说了一整路。 连楚留香都被挤到了人堆外面。 他总算是见识到了宋繇的受宠程度。男人堆里的唯一一个女孩子，还是貌美的女孩子，理应受到所有人的关心。 但是这并不代表楚留香不吃醋，可是吃醋又怎么样呢？还不是选择原谅他。 等宋繇他们来到了山顶时，宋远桥已经收到了来自山下弟子的传报，急切地喊了几个师弟，一起在道观前面迎接他。 看着熟悉的小路与房屋，宋繇总算是找到了一点真实感。 他有多久没能回来了呢？加起来快十年了吧…… 宋远桥见到宋繇，顾不得维持做父亲的威严，快步走上前，斥责道：“臭丫头，又乱跑到哪里去了？是想气死我们吗！失踪这么久也不给家里来个信，知道你太师父有多挂念吗！” 宋繇抬起头，眼眶变得通红，他动了动嘴，泪水无声落下，“爹……我好想你啊。” 听到女儿难得软弱的话，宋远桥也没有办法硬起心来端着架子。他心中动容，缓缓将宋繇拥入了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后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瑶瑶瘦了，在外面可是受了苦？真是的，当初就不该同意带你去光明顶，青书那孩子这么大了还是不懂照顾妹妹！” 宋繇哼哼两声，“他什么德行您不是早就清楚吗？我也没指望他能照顾我。” “你啊。”宋远桥松开他，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满满的宠溺，“不就是小时候被青书抢过吃的吗怎么这么小心眼，到现在还记恨他？啊？” “他还不是一样不喜欢我？凭什么让我喜欢他？”宋繇娇嗔道。 跟宋远桥亲热完，他又到几个出来迎接他的师叔跟前挨个行礼，“二师叔、四师叔，怎么不见六师叔呢？他下山了吗？” 话一出口，宋繇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原著中的描写。 他离开前三师叔俞岱岩已经被大力金刚指所伤，瘫痪在床不能移动，没有出来迎接是很正常的事。而十八年之后，张无忌又回了武当，六师叔殷梨亭也被大力金刚指伤了身体，跟俞岱岩的情形一模一样。那个时候宋繇已经离开了这里，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幸好就算什么都不插手，张无忌也会顺应剧情把黑玉断续膏拿回来，给两位师叔治好残疾。 他这边想了很多，几位师叔还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宋远桥叹息一声，道，“你六师叔受了点伤，现在不方便出来。” 宋繇点头，“我想去看看三师叔六师叔，还有太师父。” “瑶瑶先别着急，为父见你与这位公子一起回来，想来是他救了你，可别见了家人，就把恩人忘在了脑后，让人说我们武当待客不周。”宋远桥道。 “啊？”宋繇这才想起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楚留香，一转身就对上他哀怨的目光，心中升起了一丝愧疚。 不过他不能让楚留香先开口，万一这人直接自我介绍，顺便把他们相识的过程提上几句，就什么剧情都没得玩了。 宋繇对楚留香道，“我大名宋繇，家里长辈们一直喊我瑶瑶，我可没有骗你，名字都是真的。” 他拉着楚留香的胳膊，把人拽到宋远桥跟前，“爹，几位师叔，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楚留香，是他救了我，还特地护送我来到武当，他人特别好，温柔又体贴，这一路都是他在照顾我。” 第155页 宋繇可了劲地夸楚留香，脸颊浮起了一层红晕，目光躲闪，一看便知打的什么心思。 第98章 身世 楚留香心道一声果然如此，坦然地接受宋繇长辈们的审视。 他之前说过了，只要宋繇不谈跟他分开的事，什么都会同意，自然不会去拆他的台。 “几位前辈有礼了。久闻前辈们大名，今日一见，几位前辈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气宇轩昂、风采照人。”楚留香听到了宋繇对这几人的称呼，面对忽然一起出现的师叔们，他也有点紧张。 楚留香不清楚其他几位怎么样了，因为宋繇从来都没有说起过。他只认为，六师叔受了点伤，还在修养，其他几个师叔应当是有别的事情绊住，不方便亲自过来迎接。 “这段日子，小女实在麻烦楚公子了。她是什么性子，我这当爹的最清楚不过。这丫头自幼被宠着娇惯，若有得罪之处，在下先向公子陪个不是。”宋远桥神色淡淡，礼数周全地向楚留香道谢。 “前辈无需多礼，宋姑娘她人很好，能遇到她，也是晚辈的荣幸。”楚留香道。 宋繇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楚留香的模样很专注，神色中的爱慕之意一看便知。 宋远桥看着两人这个样子，不好多说什么，在心里叹了口气，邀请他们进屋里说话。 宋繇跟楚留香走的很近，也想带他一起去看看两位师叔和太师父。 他凑到楚留香跟前，用前面宋远桥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我三师叔之前受了伤，现在只能在床上修养，你千万注意点，别说错话惹得他们不高兴。” 楚留香用更小的声音道，“其实你可以早点跟我说的。” 宋繇也道，“可是那样还有什么意思？” “瑶瑶，你好歹跟我透些底，让我知道你的打算。”楚留香无奈道。 “我能有什么打算？不就是留在武当住上几年，再下山闯荡师门，打拼出自己的名气，就足够了。”宋繇奇怪地看着他，“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猜不透。” 楚留香：“……” 宋繇的太师父名叫张三丰，他活了一百多年，亲手创立武当派，在江湖中德高望重，名气很大。楚留香不属于那些从小听着他们故事长大的后辈，对这边的武当也只有明面上的一点了解，懵懵懂懂的，小心谨慎不敢放肆。 张三丰就在大殿里等他们。 他的须发皆白，整个人瘦瘦的，腰背微微有些驼，但能看出来精神气很好，犹如甲子之人，一点都不像是个一百一十多岁的老人。 他的武功很高，楚留香却没有办法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丁点高手气势，显然已经收放自如。 闻名不如见面，楚留香对这位老前辈的仰慕崇敬更上一层。他恭敬上前抱拳行礼，“晚辈楚留香，见过老前辈。” 张三丰微笑着冲他俩摆摆手，和善道：“这么久没见我的宝贝徒孙女，就不要讲究这些虚礼了，你们两个过来，让太师父好好看看。” 楚留香在张三丰面前总算能松一口气，没有面对宋远桥时的紧张。 几个师叔和宋远桥在下方站着，也是满脸高兴地看着他们。 “太师父。”宋繇走近之后才乖巧地喊了一声，收敛了所有的锋芒，看起来软和地不得了，他微微仰起头，看向张三丰的眼神充满了依恋与濡慕之情。 “太师父你可别被爹爹骗了，这次真的不是我调皮自己跑开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就失去了意识，等醒来之后就不在昆仑山了。” “你这丫头，你爹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知道他又说你调皮？”张三丰回了他一句，对楚留香道，“可是小友送瑶瑶回来的？多亏有小友相助，否则她还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 “算不得什么，前辈无需道谢。宋姑娘冰雪聪明，就算没有我，也一样能过得很好。”楚留香觉得武当长辈这几声道谢有点不对味，好像他故意拐的人家孩子一样。楚留香昧着良心讲出这句话，余光一直关注着宋繇的反应。 听到男人夸赞自己，美丽的姑娘羞涩地眼神躲闪，脸颊也是红扑扑的，她扯着长辈的衣服，看起来很不好意思。 楚留香知道宋繇喜欢自己，却从未见过他这幅春心萌动的模样。 是很美没错，可这不就落实了自己对无辜少女的诱拐？ “来，坐到太师父这里，楚小友也一起吧。”张三丰对下面站着的几个徒弟说，“你们几个先去忙吧，我跟瑶瑶说说话。” “是，师父。” “跟师父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忽然消失，之后又去了哪里？”张三丰的语气就像是跟小孩子讲话似的，轻柔又温和。他的声音已经不再年轻，一张脸上也是满满的皱纹，眼睛深邃却难得清明澄澈。 宋繇也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巧巧，“当时韦蝠王忽然从坟墓中跳了出来，不远处发生了爆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我也没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白光一闪，等我再回过神儿来，周围黑咕隆咚，一点光都没有，而且还下着雨。幸好下雨，天色有闪电，要不然瑶瑶真的以为自己被闪瞎了呢。” “哦？有这等怪事？”张三丰奇道。 “对啊，我就是在那里遇到了楚留香。”他弯着眼睛，看了看楚留香，“我当时慌张极了，那地方正好是他家后院，发现动静之后，他就打着伞出来了，见到我也没有驱赶，而是把衣服脱下来为我挡雨。我在他家里住了一晚上，心里慌张极了。楚留香一直在好言安慰我，还说会送我回来。” 第156页 楚留香认命地点头，“确实是这样。总不好让宋姑娘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雨中呆太久。” 宋繇继续道，“他本来第二日就想送我回武当的，可是我淋了雨，感染了风寒，烧的迷迷糊糊，只好在他府上又住了几日。” 楚留香想起宋繇那时候确实在发热，被宋芷姑娘劝着，小住几日直到身体康复，微微放松了警惕。 宋繇总算是还算靠谱，没有随便扯些不着调的东西。 “哦？烧的这般严重？”张三丰心疼道，“你从小身子康健，没想到会在如此机缘之下去了别的地方，还害了如此大病，苦了你了。” 他对几个小辈都很好，宋青书年纪最大，情绪内敛，虽然也会跟他请安，但是成熟稳重，一点孩子气都没有，张三丰也不好拿他当孩子。 张无忌从小没有长在身边，张三丰对他多有愧疚，又因为当年对寒毒无能为力，将他交给了蝶谷医仙胡青牛，张无忌下落不明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即使许多年后他再次出现，到底也有了些生疏，没有从小养在身边，看着长大的宋繇亲近。 何况宋繇是个女孩子，不必想着武功有多高强，当然是被武当上下捧在手心里的。 宋繇对太师父的关心很受用，接着撅噘嘴，抱怨道，“太师父说的对，我从来都没病这么重过，意识昏昏沉的躺了好几日，如果不是楚大哥，我可能就直接病死了。” 楚留香觉得有点不对味了。 宋繇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这个男人觊觎我的美色给我下了药，趁着我昏迷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他琢磨了一下，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倒不如不说。 果然张三丰看他的目光多了些探究。 “不说这个了，”张真人怜爱地抚摸了两下小徒孙的脑袋，“带你去见见你的两位师叔，他们可都想你得很。” 宋繇的注意力也跟着被转移，“爹说六师叔受伤了，伤的很厉害吗？” “很厉害。”张三丰道，一想起这件事，他的心情就沉重了起来，“他伤的跟你三师叔一模一样。” “大力金刚指？！”宋繇惊呼，“可是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谁会这么无聊，忽然蹦出来伤人？” 张三丰暗道一声，果然小孙女还是太天真了，一点都不懂人情险恶，以后一定要让老大好好教教她，别被人占了便宜还不知道。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无忌说，他似乎有些些头绪。”张三丰道。 宋繇道，“张无忌不是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吗？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光明顶？听说他还当了明教教主，现在教主都这么好当吗？” 张三丰故作嗔怒，“无忌比你年纪大，要喊师兄，不要没大没小的。他是有大机缘的人，能当上教主也是缘分将至，未尝不是一件坏事。看你爹把你惯得，口无遮拦。” 宋繇吐吐舌头，嬉笑道，“也是太师父惯得，要是太师父不想宠着我，爹爹可能早就气得把我丢下山了。” 听他这么说，张三丰也不忍心再责怪。这孩子身世可怜，如果不是宋远桥怜爱，大概早就饿死在了山脚下。他们既然收养了她，而不是将这小小的女孩儿送给别人，也是因为最初的那份喜爱。 当年个子不及他腰部的小姑娘冻得脸都红了，宋远桥抱着她，她窝在高大的男人怀里，小小的缩成一团，也不讲话。在他们决定把她送到峨眉拜师的时候，忽然就抱着宋远桥不撒手，抽抽噎噎地可怜极了。 “不会的。”张三丰道，“你爹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哪怕你再调皮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哪里能舍得把你丢掉。” 宋繇听了很高兴，下巴一抬，傲气地说，“这倒是，就算爹爹丢了宋青书，都不舍得丢了我。” “要喊大哥。”张三丰又说了他一句，“不过这几年，远桥确实跟青书疏远了。他毕竟是你的哥哥，一会儿去看看他，好好说说话。” “我听太师父的。”宋繇乖巧道。 第99章 三师叔 俞岱岩和殷梨亭不在同一个房间里。 张三丰先带着宋繇去见了俞岱岩，楚留香一个外人，不好直接去见这样重病的长辈。 俞岱岩卧床十八年，一直觉得是武当的拖累，几次想过寻死。他觉得自己狼狈至极，也不想被陌生人看到，宋繇就先让楚留香去别处转转，自己先跟着过去。 俞岱岩的脸色很苍白，他全身瘫痪，连动根手指头都难。这十来年全靠着别人照顾，活的一点尊严都没有。尤其这个世界的轮椅底下是四个轮子，而且椅背也不舒服，不适合这种四肢瘫痪的人。 可以说，性格活泼嘴又甜的宋繇最让他喜爱了。 宋繇现在恢复了记忆，思考着要不要找人打两个轮椅。 可是不久之后张无忌就会把黑玉断续膏拿来了，这两位师叔也会恢复行走能力，估计是用不着了。 进门之前，张三丰对宋繇道，“岱岩最疼你，远桥他们怕他接受不了，没有跟他说你失踪了，只道你被峨眉派周丫头接过去小住几日，你记得不要说漏嘴。” “我记得了。”宋繇点头。 他敲敲门，俞岱岩虚弱低沉的声音从里面响起，“谁？” “三师叔，是我，我回来了！”宋繇道。 “是瑶瑶啊，进来吧。” 第157页 宋繇说，“太师父也跟我一起呢，我们都进来了。” 俞岱岩的声音很轻，没什么力气，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宋繇推开门，见俞岱岩脸上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消瘦的手腕露在外面，青筋都看的很清楚。 他被照顾的很好，即使不方便动作，屋里也没有什么异味，只有一点淡淡的草药香气。 宋繇习惯性地拐了个弯，跑到墙边，把窗户推开，“哎呀三叔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多通风屋里空气才好，而且今天太阳这么好，你就不想出去玩吗？” 俞岱岩笑了一下，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谁说只有小孩子才能出去玩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一样想？”宋繇转了一圈，回到他床边，“好久没有见三叔了，我都想你了。你想我吗？” “想。”俞岱岩用哄孩子的语气道。 “太师父，我在三叔这里呆一会儿，等下再去看六叔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张三丰道。 他知道这个徒弟受伤之后一直觉得愧对自己，感情上难以面对年迈的师父。如果不是宋繇，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没有现在这般融洽。就算如此，张三丰也知道，在自己跟前三徒弟也放不开。 他道，“你们叔侄两个好好聊聊，我先回去了。” “恕徒儿不能相送，师父慢走。”俞岱岩道。 张三丰离开之后，宋繇像小时候一样，蹬掉了鞋子爬到他的床上。 俞岱岩惊怒道，“瑶瑶，你这是干什么？快下去！” 可惜就算他再不愿意，也没法挪动一下。只能看着宋繇动作，任由他摆弄。 宋繇刚认识他的时候，俞岱岩就已经是这幅样子。小时候的宋繇经常爬到床边跟他小声说悄悄话，后来他年纪大了些，就不常这么做了。宋繇对这位师叔一点戏弄的心思都生不出来，他性格自卑敏感，很容易想不开。 宋繇道，“师叔这是嫌弃我了吗？”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别，怎可做出这般举动？” “哎呀，你不是一直当我小孩子吗？我可看出来了，刚刚喊你出去玩，你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呢。怎么现在就不承认了？”宋繇狡辩的能力一流，沉默寡言的俞岱岩根本说不过他。 俞岱岩无奈道：“你想做什么？” “我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和三叔好好说过话了，想跟你聊聊。这不是咱们聊天的标准姿势吗？”怕压到这位柔弱易推倒的师叔，宋繇小心地注意着动作，避开他的身体，找了一小块空地缩成一团，当真如儿时一般。 俞岱岩心软了几分，不再赶他，“你还没有去见过六弟？” “还没呢。回来之后马上就到太师父这里来了，然后就跟太师父一起来了三叔你这里。”宋繇抢过来一点被子，把自己也裹住了。 “也不怕过了病气。”俞岱岩无奈道。 “三叔好着呢，哪里有什么病气。”宋繇说，“三叔，你见过六叔吗？我回来之后忽然就听说他受了伤，心里有点忐忑。” “见过。”想起殷梨亭刚受伤的时候，躺在床上痛苦呻吟，仿佛十几年前的自己。 现在俞岱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六弟还年轻，他又怎么承受？ 俞岱岩不敢去见他，因为他自己也是脆弱的。武当七侠死了一个，残废了两个，他们几个不孝徒弟实在对不起师父。 “为什么三叔不多见见六叔呢？”宋繇道，眼中是满满的疑惑，“我一直都觉得三叔很厉害，因为我之前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去想，为什么要活着。似乎年纪越大，对于这点的思考就越多，也就越迷茫。三叔在病痛中依然这么坚强，一直都是瑶瑶的榜样，为什么不能去陪陪六叔呢？” 他说的很真诚，俞岱岩根本生不起气来。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自家阳光开朗的侄女竟然也有过寻死的心思，俞岱岩心里一惊，听到他后面的话，又慢慢放下心来。 他忽然就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了。 即使现在的残废之躯，也依然能影响到后辈。 或许跟他想到不同，底下的弟子并没有把他的当做耻辱，而是一种激励。 这么一想，俞岱岩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而且只要他还活着，并且过的好，六弟也会受他影响，而不是向十八年前的自己一样，寻死觅活，让师父师兄弟们担心。 “你说的很对。”俞岱岩道，“那瑶瑶想让我怎么做呢？” 想通了之后，他下意识地问宋繇。 宋繇想了想，说，“那就跟我一起去见六叔吧！” 俞岱岩沉默许久，宋繇轻轻推了推他的身子，用撒娇的口气道，“你不会是骗我吧？刚刚明明说了我说的对，现在就要反悔了？三叔你这是骗小孩子，我可要闹了。” 俞岱岩笑了笑，“你都已经十九了，是大姑娘了，哪里还是小孩子？” 宋繇脸颊有点红，“那，我是不是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 俞岱岩很惊讶，“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宋繇娇羞地，轻轻地点头，“有的。” “不知是哪家公子，能有这么大福气，被我们瑶瑶看上？” “他叫楚留香，是我这次下山时认识的人。他长得可好看了，而且对我也很温柔。”宋繇道，“他还送我回了武当，现在就在武当。” 第158页 俞岱岩觉得自己身为长辈，应该给唯一的小侄女把把关，又问道，“除了温柔英俊，他还有别的地方吸引你吗？” 宋繇想了想，“他武功好算不算？而且他的性格特别好，认识好多漂亮的姐姐。” 俞岱岩眉头一皱，觉得此人十分不靠谱。 他小心地劝解宋繇，“瑶瑶，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涉世未深，性子又单纯，很容易被人骗了去。如果不了解，还是先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免得无法抽身。” “可是我控制不了。”宋繇眨眨眼，“我一看到他对我笑得那么温柔，而且他的眼神那样专注，好像只能容得下我一个，就忍不住心动。” 俞岱岩叹了口气，觉得自家侄女已经情根深种了。 要是那个楚留香靠得住还好，万一他并未对宋繇付出真心，那宋繇免不了要吃些苦头，甚至可能痛苦终身了。 他觉得有必要好好跟大哥谈谈。 宋繇从床上下来，把伺候俞岱岩的侍女喊了过来，让人将他抱在轮椅上，小心推着往殷梨亭房间走。 殷梨亭那边并不像宋繇想的，只有六叔可怜巴巴的一个人。 他身边还有一个貌美的小姑娘，看起来跟峨眉派的晓芙姑姑长得很像。 见到两个人亲密的凑在一起聊天喂药，宋繇觉得自己终于知道为什么俞岱岩不愿过来了。他甚至还觉得格外对不起俞岱岩。 武当派男多女少，能找到媳妇真的很不容易。 三叔这么大岁数了还未娶妻，真的很可怜。 俞岱岩看着宋繇同情的目光，忍不住问他，“在想什么呢？这样看着我？” 宋繇从来都没有把他当病人看过，在他的认知里，三叔就该是这样的，无论他能不能走路。所以也从未用过同情怜悯的眼神看过俞岱岩，俞岱岩自然不会理解错他的意思。 宋繇叹了口气，“叔叔，连我都有喜欢的人了，你就没想找个伴儿吗？” 俞岱岩：“……”别跟我提你喜欢的那个人，谈个恋爱也不让人安生。 第100章 亲爹 宋繇找到楚留香的时候，他正在宋青书那边，看起来跟宋青书相处的很愉快。 楚留香总是能交到朋友，无论是在何处，以何种身份，他的人格魅力总是无法遮挡，轻易让人折服。 别看宋繇这样讨厌他这位兄长，宋青书却是个十分优秀的青年。他面如冠玉，模样比宋远桥英俊很多，一身儒雅气质倒是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颇有君子之风。 “楚大哥。”宋繇聘聘婷婷地走过去，步子迈得很小，看起来淑女极了。 楚留香听到他喊自己大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站起来温声道，“瑶瑶来了，我正在与宋兄聊你，你便过来了，难不成是心有灵犀？” “楚大哥在跟哥哥说我什么？”宋繇自觉走过来，坐在他们旁边。“许久没有见到哥哥了，哥哥今日过得可还好？” 宋青书道，“难得听你喊我一声哥，今天忽然对我这样温柔，难道又犯了什么错？” “哪有啊。”宋繇瞪了他一眼，满怀春意地把目光放在了楚留香身上，“楚大哥别误会，我才不是那样的人。” 宋繇什么样子，楚留香再清楚不过。但是他不能拂了宋繇面子……万一让宋繇恼羞成怒了，楚留香的下场可能会更惨。 “不会的。”楚留香面色如常，带着笑意道，“瑶瑶单纯善良，通透易懂，你是什么性子我都喜欢。” 宋繇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微微有些发愣，脸上迅速浮起了一层红晕，“你、你这人怎么，怎么这般讲话？” 他眉目含情，让楚留香有了一点新奇的感觉。 这种感觉还不赖，就算现在没有办法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也别有一番情趣。 “你不喜欢吗？”楚留香问他。 宋繇微微探起脖子，扬起下巴一脸倨傲，脸上的红晕却已经出卖了他，“我才不喜欢呢，花言巧语而已，也就骗骗单纯的小姑娘。” “嗯，你说的是。”楚留香附和道。 宋繇不是什么小姑娘，他分明就是俏公子。 宋青书看不下去了，他眼神闪了闪，“原来楚兄与舍妹关系这么好。瑶瑶一直都很活泼，鬼心思也多，能让楚兄如此对待是他的福气。” 宋繇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我配不上他了？有你这么说自家妹妹的吗？” “瑶瑶，我不是这个意思。”宋青书无奈道，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宋繇总是跟他亲近不起来，说话也毫不客气，一点都没有尊敬，让宋青书完全没有威严。他有意跟这个妹妹修复感情，却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会被误解出另一层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心思，你明明就是羡慕爹爹对我好，有本事你也生成女子啊，要不是武当派这辈就你一根独苗苗，我早就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了。” “又在欺负你大哥。” 宋远桥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在屋里看了会儿书，听到宋繇到宋青书这里来了，也跟着过来看看，想与一双子女叙叙旧，没想到一过来就听到自家小女儿的豪言壮语。 宋远桥可不认为宋繇真的能打过宋青书，他为人正直迂腐，很在意长幼尊卑，看到长子被女儿这样说，不禁反思是不是对青书太过严厉了，让他在妹妹面前都拿不起架子。 第159页 宋繇从来都是这样的性子，宋远桥知道她没什么坏心思，就是这张嘴巴坏得很，容易让人生气。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办法，如今更是无法让他改过来了。 楚留香和宋青书站起来，向他行了礼。 “爹！明明是他在欺负我，我哪里能欺负动他？”宋繇吐吐舌头，跑到宋远桥跟前抱住他的手臂，“他刚刚在楚大哥面前说我坏话。” “哦？他说你什么了？”宋远桥问道。 “他说我鬼主意多，还说我性子跳脱。这不就是在说我身为一个姑娘家，一点都不矜持吗？” 宋远桥知道宋繇确实是这样的人，但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当着外人的面讲又是一回事。他对宋青书道，“你当真这么说了？” “是，父亲。”宋青书道。 “跟你妹妹道个歉，以后别再讲这种让她伤心的话了。”宋远桥道。 宋青书只好忍辱负重地跟宋繇道了歉。 宋远桥对楚留香道，“如今瑶瑶安全回了武当，武当山上下感激不尽。楚公子的恩情谨记在心，在下便想，留你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送你下山，好尽了地主之谊。不知楚公子可否愿意？” 这暗着赶人的话，楚留香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肯定是瑶瑶之前的作态让前辈们误会了，这才会对他如此防备。 楚留香在心里迅速想着对策。 能赖在武当的办法有很多，但是最简单直白的就这么一个。 那就是在宋远桥面前，明确表达出自己对宋繇的喜爱，先给长辈留个好印象，再说其他。 可是这个办法也有不好的地方，万一宋远桥不同意这件事，大概就会立刻将人赶走，根本不会把人留在武当。 早晚都得面对的，楚留香相信以宋繇表现出的痴情，即使宋远桥不同意，他也会开口挽留，给楚留香一个机会。 在心中想好了所有的可能性，楚留香行了一礼，“前辈心中有何打算，晚辈能猜到一二分。只是晚辈更想坦诚布公，将事情光明正大地说清楚。” 他神色坦荡真诚，宋远桥对他升起了几分喜爱，“楚公子，不妨借一步说话？青书，你先带着瑶瑶出去走走，” 宋青书点头称是，拉着宋繇想往外走。 宋繇一点都不乐意，“我不想走！为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讲？” “瑶瑶听话。”宋远桥严厉道，看起来很坚定，无论宋繇再怎么撒娇，都不会更改。 宋繇撇撇嘴，“你怎么这样啊？哼！”说完她朝着外面跑去。 宋青书道，“我去看看她。” 两个人走后，宋远桥叹了口气，“瑶瑶其实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疼。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孩子，武当上下都惯着她，难免性子骄纵。说句不好听的，一般人受不了她这个脾气。” 楚留香微笑，“不会的，瑶瑶很可爱。” “楚公子，我想你应当能看得出来，瑶瑶对你是什么心思。她能事事忍让，唯独在你面前乖顺，足够说明她有多喜欢你。可却难保证，时间一久，她的本性暴露，你是否会厌烦。”宋远桥道，“瑶瑶单纯，她长这么大，只下过一次山，没想到便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对于人情世故的认知浅薄地很，我不想让她受伤。” 楚留香道，“前辈大可放心，晚辈一定会倾尽所能，好好照顾他的。” “就凭你这两句话，我如何能放下心来？”宋远桥道，“我不会同意你与瑶瑶的事，趁着瑶瑶并未陷入太多，你也不曾真心喜欢上她，还请楚公子尽快离开武当，不要再与她相见了。” “前辈怎知，我未曾真心喜欢上他？”楚留香有口难言，感情这种事情，最难辨认真假。 即使他对宋繇好到无微不至，也可能会被曲解成别有用心。 可是之前相处的这么多年却不能讲出口，因为就算他说了，宋繇也不一定会承认，说不准就装作若无其事，骗武当前辈们说他有什么癔症。 宋远桥道，“你如今喜欢她，以后却不一定。楚公子样貌英俊，唇珠饱满，天生带有三分笑意，想来生性风流，不会被一人牵绊。” “若我说，宋姑娘就是我人生中的意外呢？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绝不辜负。” “可是她赌不起。” 最后宋远桥还是没有松口，执意要楚留香离开。 楚留香都不敢想，找张三丰会发生什么事了。 宋繇在张真人面前透露出的消息更过分，要是让这些叔辈兄弟们知道，估计楚留香不会被请下山。 他更可能会直接被赶出去。 惆怅的楚留香叹了口气，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跟山上的小道士打听了一下宋繇现在在哪里，便朝着那边过去了。 宋繇坐在林间的石头上，双臂抱膝，整张脸都埋进了胳膊里面。 宋青书站在一边茫然无措地安慰他。 “瑶瑶，爹的性子就是这样，你不要太伤心了，他肯定不会对楚留香做什么事情的，你不要太难过了。” 宋繇吸了吸鼻子，抬起脸来，眼眶红红的，“大哥，他一直这么对你，你就不难过吗？” 宋青书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他的手却忽然握住了。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他是不是当了太久大师兄，所以理所应当地就把你也放在了大师兄的位子上，因为他能不顾自己的感受，去保护别人，所以也让我们完全忽略自己，为了别人而活。”宋繇道，“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呢？” 第160页 宋青书把手放在了宋繇的肩膀上，“他毕竟是爹爹。” “这些年他对我很好，我没有办法对他抱怨什么，可是你是长子，为什么就不把委屈向爹爹倾诉？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我怎么欺负你，爹爹怎么骂你，你都能忍受下来。”宋繇道，“你跟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宋青书愣了一下，因为从小到大他确实从未想过，去找宋远桥抱怨。 可是那是他最亲近的爹啊。 第101章 思你成疾 宋繇继续道，“还不知道这次爹会怎么对楚大哥，他一定是想把人赶走。可是他从来都只顾自己的意思，说是为我好，却连我怎么想的都不问一句。” 说着他的眼睛又红了。 “你很喜欢他？”宋青书问道。 他喜欢周芷若，但是宋繇一直对他和周芷若都不友好。今天听了宋繇这番话后，宋青书觉得宋繇之前当着宋远桥的面驳他面子，似乎别有深意。如今看到宋繇为情所困的模样，宋青书这才意识到，这个妹妹果然是性情中人。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宋青书比他大了七岁，看着宋繇这么伤心，心中动容。 宋繇点了点头，“可是爹爹不会同意的。” 宋青书蹲下来，摸了摸宋繇的头，轻声道，“不如去找太师父求求情？太师父最疼你了，一定会同意的。” 宋繇眼睛一亮。 楚留香过来的时候，宋青书刚说完这句话。 宋青书不清楚宋繇之前当着张真人的面讲了些什么，楚留香可清楚得很。 现在他太师父肯定以为自己是个卑鄙小人，趁着宋繇昏迷不醒占了人家便宜，哪儿能轻易同意呢？要是让宋远桥知道了，就更不会愿意了。 “瑶瑶。”楚留香过去，喊了他一声，“宋公子。” 宋繇立刻站了起来，悄悄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朝着楚留香露出了一个笑容，“楚大哥，爹爹跟你谈完了吗？” 他鼻子眼睛还都是红红的，流淌过的泪水没有擦干净，看起来湿润柔软，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宛如雨后晴空般清新。 “说完了。”楚留香点头道。 宋繇忐忑问道，“那……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楚留香明知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忍心让他伤心。他把所有的委屈默默自己承受，站到宋繇跟前，像宋青书一样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我可能明天就要离开了。” “啊？”宋繇惊讶道。 楚留香心里还是对他抱有一丝期待的。 宋繇在他专注的目光下开了口。他嘴上涂着唇脂，看起来红红的，分外诱人，还带有一丝淡淡的芳香。“楚大哥，我舍不得你。” 楚留香道，“我也很舍不得你。” 宋繇：“你走了以后，我还能去找你吗？” 楚留香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不挽留吗？不替我说话吗？ 宋繇眨眨眼：什么？我看不懂啊。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去打扰你的。”就在楚留香与他目光交汇的这一瞬间，宋繇开口说道，脸上表情也瞬间失落了起来，“你要好好的，找一个疼你爱你的人，千万别像我这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大哥说的没错，我是配不上你……” 宋青书赶紧道，“瑶瑶，我没有说过你配不上他，你们很般配。我看的出来，楚兄同样对你抱有好感，若是父亲知道你们感情如此深厚，想来也不会再阻拦。” 感情再深夜抵不过人品啊，楚留香头疼地想。 只有等宋繇哪天玩够了，他们才会真正地在一起吧。 明明是恋人，却搞成这个样子，楚留香觉得自己憋屈极了。 难不成这又是瑶瑶对他忠诚的考验？ 宋繇道，“大哥你说的对，我要去求太师父！” 楚留香赶紧拉住他，“不用了。” “为什么？”宋繇故作不解。 “宋前辈毕竟是你的父亲，若是他不同意，我又怎么光明正大地把你娶进门？就算张真人松了口，想来也还是宋前辈的想法更加重要。”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宋繇红着眼问他。 楚留香心疼地给他擦擦眼泪，“想。” 他觉得已经够了，就等着宋繇松口。结果宋繇一把抱住他，微微曲起腿，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怀里，“楚大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瑶瑶此生无憾。” 楚留香抱着他，一脸茫然。 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武当山上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第二天就被无情地赶下了山。 宋繇还算有点良心，给楚留香准备了很多银票，依依不舍地含着眼泪嘱咐他照顾好自己，一定要找个好姑娘成亲，不要再想着他了。 楚留香心情复杂地下了山。 他走之后，宋繇脸上少了笑容，整日愁眉不展。 几个师叔交流了他的情况，原本想让张三丰开解他，没想到却从张三丰口中得知了楚留香私下可能做过对宋繇伤害巨大的事，不由庆幸，还要把人赶走了。然后便是痛惜懊悔，他们可怜的侄女对此事半分不知，这种事情，做长辈的该如何开口？ 又有哪个男人不会在意呢？难道要把她留在武当一辈子吗？ 这对宋繇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了。 看着宋繇日复一日地愁眉不展，宋远桥去找了跟宋繇关系最好的三师弟，让俞岱岩劝劝他。 第161页 俞岱岩精神好了不少，但是四肢依然无法动弹，宋繇隔段时间就会去过去看他，陪他说说话。俞岱岩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跟宋繇聊起了楚留香。 他卧床不起，也很少打听外面的事情，此事故作不知，正好能看看，宋繇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繇给俞岱岩按摩着手臂，难得地沉默，两眼无神，看起来在想其他事情。 “瑶瑶最近闷闷不乐的，你那位心上人呢？跟他闹别扭了？”俞岱岩道。 “三叔别说了。”宋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低着头心事重重。 “怎么了？连提都不让提？是谁欺负瑶瑶了？” 宋繇道：“楚留香走了，他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他若轻易肯走，想来对你的感情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深厚。你年纪还小，虽说武当山上男人很多，却终究与外人不一样，你长得这么好看，谁也不能保证有些人是打着什么样的心思靠近你的。”俞岱岩道。 宋繇呆呆地看着他，“三叔觉得……他根本就不喜欢我，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三叔记得你说过，他的女人缘很好，认识很多漂亮姑娘，是也不是？” 宋繇心酸开口，“是。” “那他是不是也对别的姑娘很好？” “……是。”宋繇脸色忽然苍白了下来，比常年卧床的俞岱岩还要苍白，他脆弱地望着床上的师叔，“三叔，我有点不太舒服，先告退了。” 俞岱岩很心疼，但是长痛不如短痛，等宋繇明白过来，就不会再惦记着那个男人了。 …… 宋繇病了。 他在这档口感染了风寒，一直高热不退，持续了好几天。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么一来，长辈们的误会更深了，就好像宋繇郁结于心，得了相思病一样，尤其是在他烧的最厉害的时候，宋远桥给他喂药，迷迷糊糊把爹当成了楚留香，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看着最疼爱的小辈昏昏沉沉病了数日，武当六侠都看不下去了。连瘫痪在床的俞二侠、殷六侠都让人抬着，过来亲自看望过他。 尤其是俞岱岩，他觉得宋繇生病跟自己那番话脱不了干系，心中又是懊悔又是自责。 最后宋青书提出了建议，“不如将楚公子请回来？瑶瑶一直这样虚弱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的担忧之前溢于言表，好像如果楚留香不回来，宋繇就会病死在床上一样。 “若是过段时间，瑶瑶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只能按青书说的做了。” 什么都没有人命重要，几位长辈终于妥协。 可是还没等“果段日子”，就在他们做好决定的第二天，张无忌就带着黑玉断续膏回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楚留香。 张无忌拿出药膏，兴奋道：“太师父！大师伯二师伯、四师伯、七师叔，有了这个药，三师伯和六师叔的伤就有救了！此事还要多谢楚兄，楚兄武功高强，胆识过人，轻易便能探囊取物把东西拿出来！而且他为人谨慎，我们在玄冥二老的身上试过了，确实能救治被外物所伤的经脉！” “是吗无忌好孩儿，若是三弟六弟知道了，肯定会开心。”张松溪道，“只是不知这药如何使用，多久才能好？” “只需涂到身上即可。六师叔受伤的时日尚浅，大概过一个月便能康复，只是三师伯……恐怕很难恢复到与常人一般，仍需依靠拐杖行走。”张无忌道。 “比起瘫痪在床，终日被人照顾，已经再好不过了，无忌无需自责。”宋远桥安慰道，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楚留香，不过这件事请确实要感谢他一番，“多谢楚公子慷慨相助，武当上下感激不尽。” 楚留香道，“武当乃正义之派，张教主亦是为人热忱坦率，在下岂有不帮之理？” “楚公子大义，宋某为那日言语不当，向公子道歉。”宋远桥僵硬道。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可是为了女儿，又不得不放下身段。 昨日刚说了打算将楚留香请回来，今日虽然没有万全的准备，却也不能就这么把人赶走。 楚留香受宠若惊，“前辈无需多礼，况且前辈当日所想，也是情理之中，瑶瑶有您这样的父亲，必定不会过得太差。” “楚兄与大师伯认识？”张无忌问道。 “楚公子不久前来过武当，便是他将瑶瑶送回来的。”宋远桥点头，“楚公子，瑶瑶她，如今不太好。如果可以，还请公子去看看她吧。” 楚留香心里一慌，“瑶瑶怎么了？” 第102章 声音 穿越之后宋繇很少生病，但也不是没有，寥寥数次而已。 这次能病的这么严重，大概是因为他为了追求憔悴感，一直没怎么吃饱，为了让自己更加可怜，穿的衣服也少了些。 头好疼啊……宋繇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腰酸背痛。他做起来靠在床头，表情忧郁地幻想着楚留香的处境。 他不会真把临走之前自己讲的话当真吧？ 这边的江湖这么好玩，一松手就没了踪影，犹如脱缰野狗，也不知道回来看看重病在床的夫君。 宋繇想着，觉得很委屈。 他长这么大都没被允许出山历练，倒让楚留香先去了，而且一点信都没有，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把他从人海里捞回来。 第162页 宋繇从床上爬起来，晃晃悠悠掏出一套工具，对着镜子清理脸部。 外面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他吓了一跳，拿着刀片的手晃了一下，在下巴上留下了一条细细的伤口，血液慢慢从里面淌出来了。 敲门声响起，宋繇慌乱地把工具收起来，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妆容没有掉，胡子也都清好了，白白嫩嫩的，除了脸上的血有点碍眼，其他都很完美。 “谁？”因为感冒，他嗓子有点哑，伪声也没以前那么到位了，听起来低沉很多，这变化很大的声音无形中加重了他的病情，并让几个长辈听得心惊。 “瑶瑶，爹来看你了，无忌和楚公子回武当了，你要不要见见他们？” “楚留香来了？”宋繇惊讶道，动作飞快地打开了房门。 楚留香站在宋远桥后面，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宋繇脸上的伤口，楚留香下意识问了一句，忽然想起了宋繇不是真正的女人，肯定又在偷着刮胡子了。 宋远桥也看到了他的伤口，满是懊悔心痛：“瑶瑶，你这又是何必？有什么话不能跟爹讲吗？何苦为难自己？” 宋繇：“爹，你误会了……”谁家伤害自己往下巴上戳？ “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想让大家担心。”宋远桥痛惜道，“青书已经都跟我说了，这么多年来，爹说着疼爱你们，却很少顾忌你兄妹二人的感受，是爹爹不对。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跟爹说，或者跟你太师父讲，千万不要闷在心里。” 宋繇放弃了辩解的想法，觉得这样误会也挺好的，乖巧应声道，“我知道了。” “你们聊吧，爹先走了。” 宋远桥走后，楚留香和宋繇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宋繇咳嗽两声，对他道，“进来吧，别傻站着了。” “怎么病的这么重？声音都哑成这样了。”楚留香关切道。 宋繇吸了吸鼻子，看着周围没人后关上门，恢复了本来的声音，“还不都是嗓子发炎搞的，我觉得再伪声下去，息肉都要出来了。” “息肉？”楚留香问了一声。 “就是类似肿出一块肉，最后可能坏掉，不得不切了去。”宋繇简单解释了一下，“唉，男扮女装好难啊，这么久没有伪声，都不习惯了。都怪你。” 楚留香含笑看着他，摸了摸鼻子，“你什么都怪我，那有没有想过，你把我弄得有多可怜？” “你可怜吗？”宋繇看着他，“好像还胖了点，哪里可怜了？” 他捂着嘴又咳了两声，脸颊上的伤口很浅，现在已经不流血了。 宋繇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你说会不会留疤啊？留了疤就不好看了，我该拿什么跟你那些女人竞争？” “瑶瑶。”楚留香握住他的手，“没有什么女人，你也不需要竞争。我喜欢的是你的人，跟样貌无关。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呿。”宋繇嗤笑，“你自己都承认过了是因为脸才喜欢我。而且就算你不喜欢这张脸，我自己看着舒服也行啊，没有妹子共度余生，看看自己赏心悦目的盛世美颜也是很开心的事情。” 他从梳妆台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指尖，轻轻涂在了脸上。 楚留香坐在桌前看着宋繇的背影，忽然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可不是，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除了宋繇一些天马行空的心思外，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楚留香都能体会出他心中所想。 倒是宋繇，好像天生能窥探人心一般，对人性的把握很准，对所有人的性格也看的很通透。 所以他当初为什么会觉得瑶瑶单纯不谙世事呢？ 楚留香想了想，在宋繇转过身来之后想到了答案。 因为宋繇那张破嘴。 啥都敢说，根本不分是在什么场合，也不怕得罪人。 “你看着我做什么？”宋繇道，“难道几日没有见面，想我了？” “是。”楚留香道，“冷落了我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结束这场戏？我怕自己要忍不住拆穿你了。” 宋繇笑着看向他，“当然是等你追求到我再结束啊。你以为爹爹让你见我，就是真的认可你了吗？” “那结束之前，可否先讨一点甜头？” 宋繇俯身亲亲他的额头，“这是你的甜头，接下来，我要拿我的了。” 他用上内力，轻轻松松地把楚留香从凳子上抱了起来。 宋繇穿着白色的道袍，头发扎的清爽，脸上妆容淡淡，看起来高贵冷艳不可高攀，十足的冰冷道姑。 楚留香窝在他的怀里，看着他那张独属于妹子的脸，心里觉得很别扭，他道，“是不是应该反过来？我抱着你？” 宋繇冷笑，“想都别想。” 他把楚留香放在床上，开始解他的衣服。 脱完身下人的外套，宋繇又脱自己的。 他吻上楚留香的唇，两只手臂钢铁一般将他禁锢住。 忽然，宋繇耳朵一动，又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松开双手，抱住楚留香的脖子转了一圈，两人的位置调换了一下。 楚留香反应慢了一点，他被宋繇这一连串动作搞得有点懵。 却见下一秒，门被推开了。 第163页 “瑶瑶……”宋青书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里，看着屋里凌乱的两个人不知该做何反应。 “宋青书你来干嘛？”宋繇冷漠无情地问了一声。 “没、没什么……”宋青书尴尬地关上门，呼了口气。 他本来是想告诉宋繇三叔和六叔的伤有救了，不过看楚留香在这里，瑶瑶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宋青书想着，忽然反应过来，刚才宋繇讲话的声音有点不对劲。 病的这么厉害还跟人亲热，看来这两个人感情确实深厚。 只是不知他与周姑娘，何时才能修成正果。 房间里，楚留香问道：“还继续吗？” “不了，一点兴致都没了。”宋繇说，“你跟张无忌一起来的？你为什么会认识他？” 他们两个并肩躺在床上，开始聊天。 楚留香道，“既然宋前辈把我赶出武当，我又不能坐以待毙，只能另谋他法。张教主如今名气正盛，他与武当派的渊源人尽皆知，与他一起，就算回到武当，前辈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倒是你，打的什么主意？非得把我赶出山，然后自己装病，嗯？” “给我倒杯水。”宋繇又咳了两声，“你哪只眼看到我是装病了？明明就是巧合，谁知道会在这个节骨眼生病。这下好了，爹他们直接认为我用情至深，把你请回来了。” “难道不好吗？”楚留香问。 “不好啊，这跟虐恋情深的剧本差太多了。我们不该分分合合，有误会有激情有孩子有失忆车祸吗？” 楚留香别的没听懂，就懂了孩子，他抱住宋繇，“瑶瑶，你愿意给我生孩子吗？” 宋繇蓄了蓄泪水，捂着肚子，楚楚可怜道：“对不起，我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 楚留香：“……是谁的？” 宋繇一脸娇羞：“隔壁老王的。” 楚留香摸了摸他垂在耳边的头发，道，“有朝一日，如果你真的跟其他人产生感情，我也不会轻易放手。” 宋繇叹了口气，“你可真是大方。” 楚留香以为宋繇被自己感动了，没想到他接着说，“你这不是在诱惑我出轨吗？不行不行，以后别这么说了，我可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万一真的跟别人跑了怎么办？你岂不是要后悔死？” 楚留香：“你敢！” “哈哈哈哈，你是大猪蹄子吗？”宋繇声音沙哑地笑道，“楚留香，你什么时候能说服我爹和太师父，嫁到武当来？我的耐心也不多了，你要是再不努力，我就考虑其他人了。” 楚留香道：“哦？除了我，你还能考虑谁？” 宋繇说，“满武当的男人，哪个不行？再说，算起来我也六七十岁了，就算跟爹爹三叔在一起，也说得过去。” 楚留香：“……”你认真的吗？ 第103章 套路 聊完之后，两人从床上起来，整理好衣容一本正经的保持距离，谨防忽然有人再闯进来。 “宋青书刚刚是来干嘛的？”宋繇想不通，什么事能让他这么匆忙地过来，而且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他看着楚留香，“宋青书向来稳重，这事跟你有关系？” 楚留香也不知道宋青书要说什么，他想了想，道，“难道是因为黑玉断续膏？” “你们拿到黑玉断续膏了？”宋繇眼睛一亮，“确定过真假了吗？” “试过了，是真的。你似乎并不奇怪黑玉断续膏的作用？难不成早就知道了？” 宋繇觉得应该跟楚留香坦诚一点，比较他已经把人家坑这么惨。两个人既然在一起了，如果不把握好时机将事情讲出来，以后就没那么容易再开口了，正如同他的性别一样。 “我知道，不过是恢复记忆之后才知道的。”宋繇严肃道，“这件事情，如果你不把它放在心上，并不算多大的事，要是你看不开，或许会难受好一阵。” “什么？”楚留香没太听明白他的意思。 他直觉宋繇说的不是黑玉断续膏，也不是他的未卜先知，而是另一件事。与所有人都有关的大事。 “你听好了，我其实很不想说，但又觉得不太好。” 楚留香从未见过宋繇这种神色，他似乎很纠结，还带有几分犹豫惶恐。楚留香大概能猜到他在怕什么，将手伸过去，握住宋繇的手，“我听着呢，你说吧。” “我再不说，你是不是要把我拽到你怀里去了？” 楚留香笑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宋繇想了想没有反驳，真的掀开他的手臂，坐进了他的怀中，将脑袋倚在盗帅的胸前，“我最初时，不是在现在这种武侠世界中，那里没有内力，但是有很高的科技，生活方式是这边完全想不到的样子。” 楚留香静静地听着。 “那时候我很爱看书，看了很多书。书中描绘出了所有的江湖，乔峰的身不由己，张无忌心怀大义，陆小凤潇洒坦荡。”他说的很简单，讲完陆小凤之后，抬头看了一眼楚留香。 楚留香已经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他也是书中的人物，所以宋繇才会知道所有还没来得及发生的事，所以宋繇清楚地知道每一个人的性格。他并非将世事看得通透，只不过因为从头到尾都是局外人。 “谁能想到我死了之后会来到书里呢？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该把所有的书都给背下来，到时候就算我摆摊算命都能养活自己。” 第164页 “以你的出身，哪里需要辛苦算命？”楚留香抱着他，声音很平静。 “怎么就不需要了？算算真命天子也挺好的。”宋繇道。 楚留香：“你一直不信任我，也与书中的描写有关？” 宋繇点头，“那本书就以你的名字为名，总共好几本，全都是你去查案子，然后结识很多很多女人，好的就跟人家在一起，肉体山的那种。坏的就被骗的团团转。最后还娶了老婆，让你那三个妹妹希望都落空了。” “我实在想不到，会有那一天。”楚留香想摸鼻子，却发现宋繇禁锢着他的手臂，只好作罢。 “怎么就没有了？那个女人是什么教派的圣女，好像不是中原人，叫张洁洁。具体我没看，就看了看简介，发现很多人都接受不了你跟别人在一起，所以知道张洁洁的人比较少。” 察觉出怀里人情绪低落，楚留香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他的语气同刚才一般平淡，仿佛谈论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书中的人物，而不是他自己，“哦？为什么大家都希望我一个人？” “一个人多潇洒啊，无牵无挂四海为家。就因为大多数人都做不到，所以才将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到你身上，看着你的经历，仿佛自己也亲身去过一样。你要是有了别的女人，被感情束缚住，那还是楚留香吗？人设就崩了。” “你觉得呢？我是不是楚留香？”楚留香凑到他耳边，轻声道。 “我不知道。”宋繇说，“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楚留香是一个人，也想不出他从原有的位置下下来，会是什么样子。你与我看到的书里写的那个，好像是两个人。” “所以，无论怎样，只要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你就不需要担心。”楚留香道，“瑶瑶，我跟你来到了异世，认识了你，也将一颗心放在了你身上，便与那个人不同了。我不是他，我对你的感情，你应当看的到，不要用并未发生的事情约束自己。比起未来如何，我更想在当下与你好好相处。” “裆下？”宋繇低头看了看，被坐在身下的人。 楚留香哭笑不得，“不是这个意思！难得正经一次，又开始调皮了。” 宋繇没想到，原本应该是对楚留香打击很大的事，却让他反过来安慰自己。 一定是讲故事的姿势不对！ “分明就是你自己说的，却又反过来赖我。”宋繇道，“我们去看看三叔和六叔吧，不在他们跟前守着，我总有点不放心。” “可是你的风寒还没好。”楚留香道。 宋繇嗓子听起来沙哑极了，讲话时间久了之后便会很疲惫，用嗓过度的声音配上他微红的脸颊，看起来可爱极了。 “小感冒而已，哪里有这么厉害？我好歹也是个男人，过两天就好了。再说就在外面看看，我不进去，不会传染给师叔们的。”宋繇道。 他又给自己涂了点除疤药膏，然后在脸上扑了些粉，几乎看不出伤口之后才拉着楚留香出门。 殷梨亭受伤的时日尚短，黑玉断续膏先用在他身上的。 整个过程很痛苦，殷梨亭躺在床上，全身动弹不得。他的衣服褪掉了大半，张无忌将黑色的药膏涂抹到他的四肢上，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殷六叔痛苦的呻今声。 宋繇和楚留香来到门前，房门大开，只能看到里面一个身姿窈窕的姑娘在急的来回走。 宋繇咳嗽了两声，敲了敲门，那位姑娘转过头来，正是那天在房里照顾殷梨亭的杨不悔。 峨眉派纪晓芙和殷梨亭有婚约，却在失身杨逍之后，爱上了这位英俊潇洒的明教光明左使，还给他生下了杨不悔。纪晓芙死的早，杨不悔被杨逍养大，宠得很娇气，却喜欢上了母亲曾经的未婚夫。 殷梨亭对纪晓芙情根深种，看到不悔酷似纪晓芙的脸，就忍不住心软了。 虽然于理不合，但是人家你情我愿，也没碍着别人的事。总比把杨不悔也配给张无忌要好。 杨不悔走过来，朝宋繇道，“宋姑娘。” 她本来是个娇气的姑娘，整天无忧无虑的，现在却在武当照顾了好几天全身瘫痪的殷梨亭，半点苦都没有喊过。如今见到殷梨亭这么难受，脸上也带了忧色。 “杨姐姐不要担心，六叔肯定会没事的。”宋繇道。 杨不悔跟他看起来差不多大，开口叫阿姨就过分了…… “多谢宋姑娘安慰，我……” “你担心六叔好了之后，就会赶你走？”宋繇问道，“六叔为人心软正直，若是姐姐死皮赖脸，他也没有办法，定会同意的。只是要委屈了你，六叔心里现在只有你母亲，她已经仙去这么多年，想来姐姐很快就能让六叔正视你的感情。” “多谢宋姑娘。他若不如此痴情，我也未必会这样喜欢他，这样一想，未尝不是好事。” “是，六叔的身体，还有你们的感情，都会变好的。” 杨不悔道，“倒是宋姑娘与这位公子……” 楚留香道：“在下楚留香。” “楚公子有礼。” 宋繇眼神黯淡下来，“也是这次生病，爹爹才同意他来见我，还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意思，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宋前辈最疼你，你们若是真心相爱，他又怎么会不同意呢？”杨不悔不解道。 宋繇抓住楚留香的手，看了他一眼，“爹爹不认为他是真的喜欢我，他觉得楚大哥别有所图，一直不肯松口。可是楚大哥若真的图谋不轨，又怎么会看上我？我姿色平平、武功也是平平，在武当也说不上话，明明大哥被视为武当的希望。楚大哥人这么好，是我配不上他。” 第165页 楚留香：“……”求你，别说了。 杨不悔道，“宋姑娘怎么会这样想？你冰雪可爱，武当上下都拿你当做宝贝呢。我虽然在这里住的时日不多，也听他说过你。宋姑娘无需妄自菲薄，你们二位郎才女貌，般配得很。日久见人心，不妨多相处几日，也好让宋前辈知道，楚公子对你的心意。” “事到如今，若是爹爹再不同意，也就只能这样了。”宋繇决绝地看着楚留香，“我要嫁，便只嫁他一人。” “瑶瑶！”楚留香被他的眼神惊到，他甚至觉得如果宋远桥不松口，宋繇就不会苟活于世。 喊出声之后，楚留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演戏，不过既然说了，就做全套吧。他怜爱地看着宋繇，“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就算没有我，也要好好活下去。” 宋繇敷衍道，“我知道的。” 楚留香：“……”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第104章 十九 殷梨亭看到了外面站着的宋繇，本想让他进来，可是看着自己身上这满身狼狈，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宋繇道，“六叔，我就是来看看你，风寒还没好，怕过了病气，就不进去了。我这就走，有无忌哥和杨姐姐在，肯定能照顾好你的。不过你要是好了，可千万得第一个通知我。” “好，瑶瑶放心吧。”殷梨亭道。 看望完殷梨亭，宋繇觉得不能冷落了另一个叔叔，带着楚留香往俞岱岩那边走。 楚留香对他刚才的行为颇有微词，但是看着他苍白的脸，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就连楚留香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对宋繇的摸黑不高兴，还是对宋繇讲的那番话。 这一份不满也并不纯粹，或许还掺杂了名为感动的情绪。 从来没有人对楚留香说过这样的话，楚留香遇到的姑娘，总是那样体贴大方，知道他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太久，便独自带着这份情谊默默地一人生活，仿佛这样就已经满足。 宋繇不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他霸道、热烈，有独属于男人的那份占有欲，容不得楚留香身边再有别人。 潇洒自由惯了的盗帅竟然因为这样的情绪觉得感动。 他对宋繇的情，已经到了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深刻。或许是因为宋繇这段日子表达的不信任，催促着楚留香去努力做一个优秀的恋人。 “糟了。”宋繇忽然停住了脚步，面容严肃，仿佛在思考什么大事。 “怎么了？” “我得捋一捋，想不太起来当时怎么跟三叔说的了。”宋繇一撩衣服蹲了下来，顺便剪了个小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 “爹爹只知道你是个不靠谱的人，对我色眯眯的，骗取了我的芳心。”他在地上画了个圈，圈里写了个“爹”字。 “太师父知道你给我下药，觊觎我的美色，并且占了我的便宜，而我茫然不知，一心觉得你是个好人。”一层薄土上画了第二个圈，上面写了“太”字。 楚留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我跟三叔说，你脾气很好，性格温柔，是个大暖男，而且认识许多小姐姐，对她们全都很好。勉强算是脚踏多条船。三叔已经跟我戳破了你的滥情，我应该伤心欲绝，可是心存希望，仍对你抱有幻想。” 楚留香：“瑶瑶，我没有……” 宋繇抬抬手，头也不回，“我知道了，你别说话。” 他又画了第四个圈，上面写了个“不”字，“刚刚跟杨不悔说，我非你不嫁，万一你是渣男，我就自杀。” “前面的太师父和叔叔爹爹都通过气了。”宋繇把前面三个圈连在了一起，“所以你就算手段高超处处留情的花心男人，把我骗的团团转。杨姑娘不会这么快把我的豪言壮语讲出去，他们只知道我因为想你生了病，而现在我的情绪好转，他们又该跟我讲道理，估计也不会私底下跟你聊，就强迫我不要见你，甚至会选一个合适的人，让我先订婚。 “适龄男子不好找，宋青书是我的大哥，肯定不会是他，但他也会掺和进来劝我。杨姑娘和诸位叔叔当然也是。张无忌心里有别人了，但是他是个花心大笨蛋，很有可能会勉为其难的同意。但是我不同意，到那时候我就以死相逼，最大的可能是被带到峨眉去，天天听那群尼姑妹念经。奇怪了，明明都是佛教，她们怎么不剔头？都出家了还这么爱美，真是说不过去。” 分析完之后，宋繇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把地上画的图踩了几脚，立刻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他看向楚留香，发现楚留香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个表情？” 楚留香说，“你把所有事情都考虑进去了，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没把所有事都考虑进去啊。”宋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你没发现你在我的计划里是完全被动的吗？只要你主动一点，事情还是充满了各种可能。” “瑶瑶，我现在觉得，你根本就不想跟我在一起。” “狗屁，我要真的不想跟你在一起，早就把你扔回去了，至于把你带到家里来？” 楚留香竟无法反驳。 宋繇道，“走吧，我们去见三叔。唉，你别这么小气嘛，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你不是抱怨我什么都不告诉你吗？我现在跟你说了，你又不高兴，真是难以理喻。” 第166页 楚留香被他说得没了脾气，只好放弃思考。 他道，“我信你这一次，我会跟前辈争取与你在一起，如果你最后却不同意，别怪我学着你的法子，把你抢回来。” “学我？”宋繇惊道。 “瑶瑶，我跟你在一起加起来也有十几年，想来你也看到了，认识你之后，我的性格也变了很多。用你的方式做我想做的事情，也轻而易举。” 宋繇缩了缩脑袋，他其实并不害怕，但是觉得楚留香都这么说了，好歹得有点表示，别让他太尴尬，“其实，就算最后他们还不同意，我也会选择跟你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楚留香现在对宋繇的要求很低，听到他这句话，心里就舒服多了。 俞岱岩躺在床上，脸上比之前带了几分欣喜，气色也好多了。 “三叔，我来看你了。”宋繇捏着嗓子伪声道。 “瑶瑶来了？快进来吧，身体可有好些了？” “楚大哥也想一起来看望三叔，我们进来了。”俞岱岩心思敏感，在进他的房间时，宋繇总会格外小心一些。 万一里面正在换衣服擦身体什么的，被撞见了就很尴尬。 俞岱岩听到楚留香也在，心里不太高兴，但是宋繇已经推开了门，同一位高大英俊的公子一同走了进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楚留香，尽管先前对他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也不可否认这个男人确实有资本让女人为他痴迷。 难怪瑶瑶会这么信任他，单凭这双眼睛，足以蛊惑世人。 俞岱岩态度不咸不淡，“坐。” 如果是以前，宋繇肯定直接坐在三叔的床头，但是现在当着心上人的面，怎么也不能让他难堪。 宋繇跟楚留香一起站着，并没有立刻坐下来。 主人卧床不起，无论是坐还是不坐都很尴尬。 他道，“三叔，我扶你起来坐会儿吧，咱们也好聊聊天。” 俞岱岩瞪了他一眼，嫌他胳膊肘往外拐，却什么都没有说。 宋繇的病还没好全，他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这个侄女用情至深，如果现在就打击她，说不准会出什么事。他只能顺着宋繇的力道靠在了床头，宋繇在两边塞了两个软枕，避免他身体不着力。 弄好之后，他才拉着楚留香坐下。 “楚大哥说，他已经拿到了黑玉断续膏交给了无忌哥，现在六叔正在上药，用不了几个月便能行动自如。” “此事还要多谢楚公子。”俞岱岩神情依然很淡。 如果让他用终身卧床来换瑶瑶的幸福，他是愿意的，可是事情并不能这么算，而且根本没得选，只能道一声造化弄人，让他们几个长辈，亲眼看着这样自在美好的姑娘一步步陷入绝望。 “前辈无需多礼，晚辈向来爱管闲事，意外能帮到武当，也是意外。”楚留香神情坦然，不像是暗藏奸诈之辈。 可有时候，人品与好色并不冲突。 “三叔，”宋繇咬了咬嘴唇，苍白褪去，终于有了些血色，“你最疼我了，我从小也爱来你这里玩，什么话都对你说，连爹爹都没这么亲近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俞岱岩看着楚留香，“可是你说多少都没有用，最重要的是楚公子怎么想。” “晚辈自然是也心悦他，我愿意为他放弃一切，陪他共度余生。”他们约好了，解决完楚留香的女人，宋繇就把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传授给他，到时候两个人的生命望不到尽头，有无数的日子，可以去无数个江湖。 余生对他们来说，就是生生世世。 可惜武当长辈们却不知道。 楚留香说的一切都像是花言巧语。 “单靠一张嘴是不行的。”俞岱岩道，“你在武当住的日子不长，我们无法看出你对瑶瑶有多好，不能多说什么。感情的事，关乎一辈子，我们这一辈，死的死伤的伤，只有大哥有两个孩子，所有师兄弟都把青书与瑶瑶当做亲生儿女一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家中父母可知，你二人之事？” 楚留香苦笑：“前辈，我并无父母，被师父养育长大，年纪大些之后便被赶出来闯荡江湖，身边只有几位要好的朋友。” “这么说，在杭州那边的府邸不是你家？” “不是，之事临时歇脚的地方。”楚留香觉得自己快凉了。 俞岱岩点了点头，“瑶瑶今年十九，不知楚公子多大年纪？” 楚留香：“……三十岁。” 俞岱岩：“你们真的不合适。” 宋繇听到这句话，吸吸鼻子，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声音闷闷道，“不能这么算，杨姑娘都能喜欢六叔，为何我不能和楚大哥在一起？” “什么？杨姑娘喜欢你六叔？！” 第105章 私奔 “楚留香，我们私奔吧。”从俞岱岩房里离开之后，宋繇闷了半天，讲出这样一句话。 “若真要是私奔，我欺骗诱拐你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宋繇：“不挺好？” 楚留香不说话了。 宋繇道，“其实我都想好了，最后你肯定能嫁进武当，不要着急。看你这么情绪低沉，我都要忍不住讲出来了。” “不如直接讲？”楚留香觉得，最后的结果绝对不是惊喜。 “行吧。”宋繇道，“我想的是，最后他们肯定会屈服，然后让你放弃万贯家财，给我们武当做个倒插门，嫁过来。” 第167页 “照你这么一说，确实很有可能。但是，万贯家财自哪里来？” 宋繇:“你不是白手起家吗？反正来钱这么快，之前花钱也大手大脚的，想来挣钱很容易。” 楚留香道：“你明知道，我是个贼……武当侠义，肯定不会让你嫁给一个贼。” 宋繇点头，“所以你要散尽万贯家财，过来继承我武当派大师姐的位子。” “瑶瑶，在跟你做情人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有趣的朋友。” “现在我很无聊吗？” “不，现在的你很容易让人生气，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宋繇道，“你可以试试，打不打得过我。要是打不过，就换我教训你。” …… 两个人在后山小树林中呆了很久才出来，有几个师弟见到了宋繇却没敢上前，呆呆地站在后面，目送他跟楚留香黏糊在一起，慢慢离开。 宋繇余光瞥到了那几个小道士，并没有上去打招呼，只是小声凑到楚留香耳边道，“刚刚讲话的孩子叫道真，他自三年前就开始喜欢我了，还当面表白过很多次，送了我很多东西。” “那你是怎么做的？” “你不生气吗？” “我觉得认识你之后，我的脾气好了很多，不会轻易生气。”楚留香道，“都是夫人教的好，夫人绝对是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滚犊子。”宋繇推了他一下，“不说了，我要赶紧回去洗个澡，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好。” 武当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两位弟子的救治。 黑玉断续膏效果显著，没用多久殷梨亭就可以动用手脚，只是走路还需要别人搀扶。俞岱岩那边也提上了日程，天天裹着黑乎乎的药汁，辅以银针刺穴。宋繇和楚留香没干别的，得了空就在房间中呆着，做些身体上的接触。 男人都喜欢追求刺激，明明是老夫老夫，两个人腻在一起，依然有种偷情的感觉，心虚却又万分珍视这片刻欢愉。 宋远桥他们果然如同预想中那样，一个个地来找宋繇谈心了。 之前还有点新鲜劲儿，现在宋繇却觉得，同样的话听了太多遍，心里有点烦了。 他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傍晚，拽着楚留香溜下了山。 楚留香挑眉，“倒插门？嗯？” 宋繇大手一挥，“再说吧，先享受这片刻的自由。不过不是我乱讲，我跟叔叔父亲们说的那些，全都是大实话，一点都没有瞎说。除了穿越这种离奇经历外，根本算不上骗人，你说对吧？” “那你口中的杭州宅院，昏迷数日被我日夜照料，也不是乱讲？” “这个不算。出了武当，就别再提这些糟心事了，我跟你说，我虽然很少出门，却听别人说过山下有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啊。” 楚留香想起了宋繇先前讲的话，心中一片柔软。 他说宋青书很早之前就被允许下山早已闯荡下“玉面孟尝”的名号，而宋繇已经快二十岁，却鲜少下山。这其中固然有他扮作女装的原因，却也让到处乱跑、潇洒自由的楚留香升起了一分同情。 他道，“好。” 宋繇很积极地跟他介绍江湖中的各处势力，有许多楚留香已经知道了，却没有打断他，只是带着浅浅的微笑静静听着。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张无忌是这里的主角，他当上了明教教主。这个明教是被称为魔教的，刚开始是为了反对宋朝统治，一直起义但是没有成过大器，拖拖拉拉就到了现在这个朝代。历史上讲，明朝的开国皇帝是朱元璋，这个朱元璋在张无忌这里，就是一个长得丑但是很有手段的手下。…… “明教还分为波斯明教和中原明教，现在中原这边已经很少接受波斯总坛的命令了，但是剧情中还有一段，就是张无忌出海要去冰火岛，结果接到圣火令，后来发现原来金花婆婆就是紫衫龙王黛绮丝，虽然年纪不小，但是长得可好看了。她的女儿就是小昭，后来成了波斯明教的圣女，要不然就跟周芷若和赵敏一起挣张无忌了。你有什么感觉吗？” 楚留香眨眨眼，不解道：“什么感觉？” “比如说，在看到几个妹子争抢一个男人的时候，这个待遇你不觉得很熟悉吗？” “瑶瑶，这个世界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就过来咬我一口看看会不会流血。”楚留香这次轻易明白他在怕什么，将宋繇拉到怀里，自觉地将脖子凑到他跟前。 “我不咬脖子，真的会出人命的。”宋繇说着，扒着他的衣服往下扯，“我很害怕，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到了最后我们尘归尘土归土，你或许会厌恶我，或许会完全忘记这段感情，重新回到你的生活中，继续你的轨迹。” 他咬住了楚留香的肩膀，用的力气很大。 楚留香只是微微皱眉，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不会的。” 他不知道宋繇为什么会这样缺少安全感，也无法做到，让怀中的人完全信任他，只有沉默着陪他却接受未来。 回到楚留香本来的世界，对宋繇来说是个坎，对楚留香来说也是。 “你可以去找毒丨药，找蛊虫，统统下在我身上，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尽可以报复回来。”楚留香道，“千万不要像对杨姑娘说的那样。瑶瑶，我很抱歉，让你如此痛苦，却什么都不能做。” 第168页 他本该是快乐地生活着，就如同楚留香昏迷的那几年一样。但是认识了楚留香，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不安。 有时候楚留香也在想，为什么先前的自己会完全不懂得拒绝女人呢？ 明明只有一丁点好感，却在几句言语，片刻月色下变成浓烈的感情，而后迅速冷却，珍藏，或者说丢弃。 还好瑶瑶没有在一开始就同意他的追求，否则两人此刻，也该是形同陌路。 宋繇情绪很快就过去了，他看着陷入沉思的楚留香，又咬了他一口，让人回过神来。 “你想什么呢？我哪里痛苦了？不过是随口一句感叹而已。亏你还说了解我，连我的脑回路都不知道？” 楚留香道，“不论你如何想，我都想给你最好的。谢谢你愿意信我。” 宋繇听懂了，慢慢红了脸。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宋繇从他怀中出来，“我刚刚在想，闯荡江湖的话，我是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你又不是女人，如何女扮男装？”楚留香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 宋繇道，“就是先扮成女人，再穿男装，那种一眼就可以认出性别，而且名字也跟差不多，谁都知道我是武当宋繇。” “若是如此，那岂不是很快就要被宋前辈找到？” “我觉得张无忌过来的可能性更大点，杨不悔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跟爹讲我的决心。咱们可以痛痛快快玩几天，然后回武当，你再嫁过来。等你嫁过来我就教你武功，咱们练上几年，给长辈养老，尽完孝心再走，可以吗？” 这是宋繇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跟楚留香询问意见，楚留香受宠若惊，哪里敢不同意？ “可以。”他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宋繇兴奋地看着他，“楚留香，你活这么多年，根本没见过战争对不对？” 楚留香觉得，宋繇有什么阴谋，但是这个问题根本容不得他说不对。 他迟疑着点了点头。 宋繇道，“我们去参军吧！就像明教弟子那样，投身军队，驱除鞑虏！” “你要女扮男装去参军？”楚留香现学现用，“军队里住的可都是大通铺，十来个士兵一个房间，就不怕他们发现你的性别？” “你是不是晕了？军队里都是男的，我也是男的啊，怕什么发现？” 楚留香：“那张无忌……？” 宋繇表情僵滞了一秒钟，“你说的很对，所以我只能用女装身份去投奔明教，争取搞到特殊待遇，住个两人间？” 楚留香道，“当兵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瑶瑶为什么不选别的，而想去军营呢？你要想玩，可以去其他地方玩，他们已经够辛苦了，不要去捣乱。” 宋繇瞪他，“我哪里是去捣乱了？你别忘了，我知道的东西比你们多得多，虽然没有看过正经史书，但也有一颗爱国之心。我前世的时候就很想去当兵，可是条件有限，只能做做白日梦，好不容易来一次，你竟然说我捣乱，过分！” 第106章 明教 宋繇这次的剧本本来应该是替父从军，可惜因为认识他的人太多，不得不暂时搁浅，以他的本名和最初的身份，混入明教的起义军队。 蒙古那边的军队掌权人是汝阳王察罕特穆尔，官居太尉，执掌天下兵马大权。 他底下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女儿就是张无忌的官配敏敏特穆尔，汉名赵敏。赵敏负责剿灭起义的中原门派，已经有张无忌制约她。汝阳王世子叫库库特穆尔，汉名王保保，在原著中存在感不强，实际上是个很有军事才能的人。 他们这次遇上的就是王保保。 当初宋繇失踪，张无忌曾给明教打过招呼一起寻人，即使没有见过这位传闻中难得一见的美人真容，明教弟子对他也不陌生。宋繇带着楚留香来到营帐中，表露出自己身份之后，收到了全体弟子的欢迎。 “宋姑娘！”一名穿着普通护甲的小哥从人堆里挤出来，站在宋繇跟前腼腆地笑着。 “是小哥你啊。”宋繇微笑，“没想到上次凉州一别，竟能在这里遇到你，果然是有缘分。我和楚大哥打算在义军中呆几日，同大家共同抗击蒙古，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宋姑娘不必多礼，只是打仗不是那么容易的，宋姑娘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恐怕受不大了。” “同样都是人，你们受的了，我怎么就受不了？”宋繇嗔道，“不过你们军队中可许饮酒？楚大哥最爱喝酒了，如果没有酒，恐怕我们还真呆不住。” “有的有的，咱们都是江湖人，没有那么多规矩。”他犹豫着问了一句，“不知这位楚公子，是何来历？” “在下游历江湖居无定所，却是汉人无疑。如今蒙古人治国不当，民不聊生，我既然身为汉人，瑶瑶又有一颗报国之心，自然不能推脱。” “楚公子高义，在下佩服。” 宋繇道，“我与楚大哥同心一气，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那位厚土旗的小哥名叫方志成，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之战，明教损失了许多人，方志成顶替了原本厚土旗副旗主的位置，算是一个小官，在这一小伙儿人中权利不算小。 正如方志成说的那样，虽然说是军队，加起来也就几百人，三四十个明教弟子，再加上路上收留的流民勉强凑够了数。真正的主力大军在常遇春、徐达等人的手中。 第169页 张无忌才刚拿到黑玉断续膏，明教与元朝的战争还没有真正开始，这边只是小打小闹的，并没有太大规模的战役。 宋繇对张无忌的事情不感兴趣，对谢逊和武林众人的恩怨也不感兴趣，他消停了两天，一直在营帐中带着，要么看外面几个兄弟比武练枪，他们偶尔会出去骚扰元军，在附近有其他起义军时，还会派出探子观望，暗地里救出几个汉人兄弟，收编到自己的队伍里来。 宋繇住了快十天，生活依然平静。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正面刚的时候，但是总在这呆着，心里会觉得烦。忍了许久之后，终于去找了方志成。 方志成正在和几个汉子练手，头上身上都是汗。 看到宋繇过来，他擦了擦脸，挂着笑朝宋繇走了过来，“我们要等多久才会有行动呢？”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要看教主和几位法王什么意思。单单咱们几个人，没有办法对抗元人大军。北方被元人统治的时间太久，大都兵力强盛不是这么好打的。元人派兵驻在南方与西北，起义军如同一盘散沙，实在是难。” 宋繇点了点头。 “宋姑娘。”方志成忽然喊住了他。 “嗯？” “武当派最近好像都在找你，你看要不要传封信回去，好让他们放心？” “不用了。”宋繇道，“我离家出走出来的，就这么轻易服软，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方志成绝对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宋繇温柔孝顺，怎么可能会做出离家出走的事？不过想到一直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他心里猜到了几分，“姑娘可是跟家里闹了矛盾？” “嗯。”宋繇应了一声，兴致不高。 “在下是个粗人，闹不懂姑娘的心思，却也知道没有哪个长辈会故意为难子女，前辈们应当有自己的思量，姑娘纵然委屈，也得好好想想。” “多谢好意。我想的已经很清楚了，也将自己的心思都与长辈讲过。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就很好，或许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宋繇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淡淡的，他讲的很顺畅，仿佛已经把事情翻来覆去琢磨了好多遍。 方志成见他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好多说，只道，“姑娘的下落，始终瞒不过教主，想来他很快就会来接你离开。” “我没想过要瞒着他。无忌哥虽说是我的兄长，实际上我二人并未见过几面，他又何必为我费太多心力？要是他真的来了，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楚留香为人如何，他们这些人朝夕相处，多少也了解几分，更觉得这位俊美公子与宋姑娘是良配，实在想不懂武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果然很快就见到了张无忌。 倒不是他亲自找过来，而是厚土旗旗主那边传来命令，两军会合，方志成这边带着多数充军的难民与其他起义军的士兵，跟明教部下重新组编，很快就有了新的队伍划分，然后他们就被谴去驻扎各地分坛。 宋繇和楚留香就被留在了张无忌这里。 张无忌个子很高，很强壮。说他叫“曾阿牛”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他今年二十来岁，样貌英俊但又带着一丝天真稚气。 张无忌身边还有一个妹子，长得很漂亮，表情也很灵动，看着是个性子活泼的人。两个人来到了楚留香和宋繇面前，宋繇看着他们两个，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大猫，思考着怎么把人赶出去，或者杀死。 楚留香不明白为什么宋繇会有这么大反应，他笑容温和，跟张无忌和赵敏攀谈，“一别多日，没想到这么快就与二位相见了。” 宋繇不太高兴，“你认识他们？” “不错，黑玉断续膏便是在这位赵姑娘手中取来的。” 赵敏把玩着手里的一缕头发，她的眼睛很大，好像盛着盈盈春水一般，让人情不自禁地望进去，不可自拔。 赵敏对楚留香很感兴趣，她查过了，江湖中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轻功内力样貌全都是顶尖，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被武当这位风头不小的姑娘带上了山，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赵姑娘，初次见面。”宋繇跟赵敏打了招呼，两人目光交接，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敌意。 没有哪个漂亮姑娘，会喜欢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东西，无论是容貌，还是男人，她们更喜欢占到上风，把一切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宋姑娘，久仰大名。” 楚留香敏锐地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气场有些相冲。 张无忌一无所觉，他很开心地开口，“师妹，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大师伯还以为你出了事，四处找你呢。若不是后来听说你来到了厚土旗这边，整个武当都得一直担惊受怕。” “哼。”宋繇没有讲话，他对待主角和炮灰，完全就是两个态度，一点都没有之前的温柔体贴。 “师妹……” 初见时的喜悦被他的冷漠冲散，张无忌想起来，宋繇对他的一直都说不上好，甚至还有点敌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宋繇会这么对他，难道是因为三师叔的事？ 俞岱岩受伤瘫痪，就是张无忌的母亲殷素素。 “宋姑娘，张教主一心挂念着你，你好歹说句话呀。”赵敏道。 宋繇说，“我偏不。” 第170页 他讲完之后就站到了楚留香身后，摆出拒绝交流的模样。 楚留香像个大家长一样替宋繇操心，这毕竟是他的师兄，这样无礼地对人家，以后还怎么相处？他往侧边站了一下，将宋繇扯出来，温声问道，“张公子为人善良正直，又是你的兄长，之前不是还跟我讲过你两位大哥的事，怎么现在见到本人就耍起了性子？” 听到楚留香的话，张无忌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师妹真的说过我的事？” “没有！”宋繇喊道，“我才见过你几次？哪里有东西可以说？是说十几年前五叔在大殿上自刎，还是说你身中奇毒让太师父功力大损？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你却好端端地出现在光明顶，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这中间几年你都做什么去了？谈情说爱吗？” 宋繇很清楚，张无忌从蝴蝶谷中出来，被朱武连环庄收养了一段时间，跟朱九真产生了一段懵懂的感情，不过没能发芽就被遏止了，后面又遇到了化名蛛儿的殷离、周芷若，可以说是武力与后丨宫并存的一段线。 张无忌慌张解释，“我不是，只是当时实在没了办法，后来遇到了灭绝师太，才被带到了光明顶。” “那阿离呢？你当时可是和那个丑姑娘在一起的。你跟阿离的互动我可都看见了，现在这位赵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赵敏似笑非笑，“我可高攀不上张教主。” 张无忌头大如斗。 楚留香摸摸鼻子，叹了口气，心想以后一定要离女人远一些。即使宋繇心里并不在意，可是他爱演戏。楚留香承认，这样确实很有意思，可要是放在自己身上那就很可怕了。 第107章 骚东西 “瑶瑶，你在想什么？” 楚留香看得出来，宋繇不喜欢张无忌，倒不是讨厌他这个人，而是一看到他，就会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在见到对着湖面发呆的宋繇之后，他更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宋繇坐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撩起裙子曲着腿，一手搭着膝盖，看起来一点都不淑女，反而潇洒豪迈。就算他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身上也是漂亮的裙子，依然充斥着男人的气概。 宋繇脸上的表情很淡，听到楚留香讲话之后，微微一笑，忽然灵动起来，他动了动身体，姿势明明没有太大改变，却明显内敛温顺。 “我在想，性别真的有这么重要吗？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嫁之后改了姓氏，入了别人家祠堂，就不算是家里人，连生老病死的大事，也都跟她无关。” “原来你在想着嫁人。”楚留香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觉得在宋繇名字前面冠以自己的姓氏，也一样好听。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不会的。”他安慰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即便出了嫁，也可以时常走动。” “不一样的。十几年前太师父百岁大寿，五叔和五婶自刎身亡，太师父为了救张无忌受这么重的内伤，宋青书可以守在他们跟前，我却只能被关在屋子里，一直到山上平静下来，太师父带着张无忌离开。 “我有时候会很害怕，自九十五岁之后，太师父经常闭关，一年差不多有九个月要闭关，很多时候，我不能去看他……如果连最后一眼都见不到，我真是要痛恨死这些礼法教条。” 楚留香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为何不用男儿身？” “你还不知道我？越是不让我做，我就偏要做！要我说，这些女的天天勾心斗角，多半原因就是闲的，除了吃睡之外，再不用愁其他，天天闷在屋子里。” 楚留香笑了一下，觉得他可爱极了。 明明是为一些姑娘鸣不平，却非得用这样的语气讲出来。 “你说的很对。”楚留香道。 “可怜我在山上住了这么多年，连张无忌这种只出现在武当两面的人都比不上。” 宋繇抱怨了一大堆，说完之后心情也变好了，开心地拉着楚留香回屋。 他对楚留香道，“我觉得我和赵敏人设有点撞了，你必须离她远一点，听到没有？” “何为人设？”楚留香不解。 “就是性格。太惨了，我竟然和一个真正的妹子撞了人设。”宋繇的危机感也是由此而来。 赵敏有点精分，她有时活泼可爱，有时冷漠威严，而且还志向远大，想立下一番事业，幸好后来陷入爱河，全心全意为张无忌服务了，要不然宋繇得跟她刚起来。 “性格？”楚留香很惊讶，他一点都想不到，赵姑娘跟宋繇性格会差不多。 赵敏这个人心狠手辣，工于心计，她可以坦率直爽，却也野心勃勃，而宋繇为人善良，从来不会触碰别人的底线，也不热衷金钱权力，除了喜欢自己找乐子之外，可以说相当无害了。 这么对比下来，赵敏极其自信，宋繇却是色厉内荏，似乎还有些敏感自卑，没有安全感。 “楚留香。”宋繇喊他。 “嗯？” “我发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我好像都知道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绿柳山庄之战已经过去，后面就是去冰火岛探索紫衫龙王的身世，顺便和赵敏相处，再就是少室山屠狮大会什么的。 果然少林事儿真多，从几百年前少室山之战，到二十几年前大力金刚指打伤三叔到现在，每次都有他们。 第171页 换个角度讲，这些秃头和尚也挺惨的。 “想回武当？” “嗯，回去，我给你一个名分，牢牢拴住你，免得一眨眼就别跟别人跑了。”宋繇道。 楚留香眨眨眼，“我以为，我早已经有了名分。” “那个叫私定终生，现在的叫父母之命，不一样的。”宋繇道。 想象中是美好的，宋繇也从来没有想过，到了张无忌这边还会节外生枝。 可现实就是如此，大半夜的，有人来放了迷烟，把宋繇带走了。 那个人就是赵敏的哥哥，汝阳王世子——王保保。 赵敏是蒙古第一美人，她的同胞兄长模样也差不到哪儿去。 宋繇刚醒过来时，脑子里还迷糊着。 他跟楚留香分房睡的，上个世界两人几乎每天晚上都在一起，现在不行了，名义上宋繇还是女人，要避嫌。 外面天还黑着，宋繇觉得身上有点不太舒服，模糊中看到一个人影，便喊了一声，“楚留香，帮我倒杯水。” 王保保倒了杯冷水，递到宋繇跟前，“姑娘请。不过在下并非楚留香，姑娘认错人了。” 宋繇打量了他一下，没有惊慌失措，他淡定地接过水杯，之前的茫然一扫而空，“多谢。” 他将杯里的水喝掉，递给王保保，“你是何人？这里似乎不是我的房间。” “姑娘不愧是名门之后，样貌与心性远胜旁人。”他是个蒙古人，蒙古的姑娘豪爽，一点都不扭捏。王保保本来以为中原妹子要么温柔小意，要么贞洁烈性，从来还没见过被陌生人抓走之后还这么淡定的姑娘。 他低头看了下杯子，杯沿上一点朱红，正是宋繇唇脂的颜色。 “姑娘晚上睡觉也带着妆容，莫非是在等着与哪位公子夜半幽会？”王保保吻了下杯子，坐到了床边，向宋繇探过身子。 宋繇看着他吻杯子的动作一阵恶寒，“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谁？” “在下汉名王保保，你……” “我是不会叫你宝宝的，死心吧。”宋繇说。 王保保:“……” 英俊贵气的蒙古男人笑了笑，对宋繇兴致更甚，“你现在中了药，毫无反抗之力，若是能乖一点，还少吃点苦头。” “你是变态吗？为了让我叫你宝宝还特地下药！你又不是我儿子。” 王保保:“……” 王保保冷笑，“少装疯卖傻，看本世子不让你心服口服！” 他开始扒宋繇的衣服。 “骚东西。”宋繇平静地叹了口气，“我现在犹如案板上的人肉，只能任你宰割，还能怎么办？” “武当弟子都如你这般吗？”王保保手上动作不停，扯着宋繇给他脱衣服。 宋繇说，“武当都是男的，就算你感兴趣，也得好好考虑考虑。” 王保保动作顿了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宋繇，“你是男人？！” 宋繇:“我不是，我可是娇俏可爱温柔美丽的姑娘。” 王保保气急，宋繇上半身被扒了个精光，胸前两坨填充物滚到了床下，露出来的胸膛线条结实又流畅，看起来精瘦美好。 宋繇眯起眼睛，故作朦胧，柔声婉转道:“美色在怀，你就不心动吗，宝宝？” “你竟敢戏弄我！”他很生气，一双大手掐住了宋繇脖子，巨大的力气让人无法喘息。 宋繇哑着嗓子，“我没有。” “呵……”王保保笑了一声，把他丢在了床上，“武当山上那群牛鼻子道士竟然养了你这样一个人，不知你心心念念的楚公子若是知道你是个男人会怎么想？” 宋繇睁大了眼睛，“不……” “终于有点反应了，嗯？倒让本世子有了点兴趣。” “你如果想用我来对付武当派，大可死了这条心。我宁愿自尽，绝不拖累武当！”宋繇大义凛然，勾起嘴角凄美哀婉。 对着这样一张美人脸，即使对方并不是女子，好色的男人也狠不下心来。 宋繇见他好像贼心不死，又加了把劲，“先说好，如果你仍然不放弃的话，可要做下面那个。我觉得身上药劲已经过去了，你未必能打得过我。” 王保保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窗户忽然被推开，月色中一个白衣仙人翩翩而至。 “你刚才在说什么？” 楚留香就睡在宋繇隔壁，一般的迷药对他没用，根本没有昏死过去，察觉到宋繇那边的动静，便小心地跟了过来。 只是王府守卫众多，为了不惊扰众人，闯进来废了些功夫。 他一直在窗外等待时机，听着宋繇跟汝阳王世子讲话。 瑶瑶还是这样口无遮拦，让人放心不下。 在听到宋繇讲出上一句话之后，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对楚留香的到来，宋繇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走门，而是跳窗户？”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宋繇忽然想起来刚才跟王保保讲的，赶紧吧衣服拢吧拢吧，遮住了身体，楚楚可怜地朝他伸出手，“楚大哥你信我，我真的不是男人……” 楚留香:“……” 他态度转变很快，也很突兀，一点都不自然，连等着看好戏的王保保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空气凝滞，宋繇紧张的看着他，低声绝望道，“楚大哥……” 第172页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我信你。” 王保保:“……”你的眼睛看不出来他是男人吗？！ 宋繇依然楚楚可怜，“求你，带我走吧。我不想看到他，我身上没有力气，楚大哥，我想回武当。” 楚留香正要过去，宋繇继续道，“你是不是嫌弃我？对，我已经被这个骚东西看到了身体，我不干净了……” 楚留香叹息，配合他演出，“没有，你依然跟以前一样，脏的人是他。” 宋繇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脏了他的眼？” “我不是那个意思……瑶瑶，你的关注点能不能不要总这样？”跟宋繇呆的时间久了，楚留香不止能跟上他的脑回路，连讲话方式也不自觉地向宋繇看齐。 王保保看着抱着宋繇离开的背影，一时间不太明白，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汉人果然最善伪装，根本分不出真假。 第108章 谣言 一直被带回明教那边，宋繇还是保持着悲痛欲绝的表情，引得众人侧目。 赵敏没有一直跟着张无忌，她还要安排明教许多人包括教主，没办法当着人家的面做小动作，很快就离开了。没了赵敏跟在身边，张无忌既觉得松了口气，又有点难得的孤独。 这种感觉在见到宋繇被抱着回来之后消散了，他疑惑地看着两人，“楚公子，师妹这是怎么了？” 宋繇把头埋在楚留香怀里，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一点抽泣，“你不要管了，我没事。” 楚留香摸了摸他的脖颈，对张无忌道，“张公子，我还是先送他回去，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张无忌道：“劳烦楚兄。她毕竟是我师妹，若是有什么需要，请直接吩咐。” 他觉得两个人半夜出去浪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宋繇和楚留香两情相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如果她真的被楚留香占了便宜，张无忌觉得，自己大概会站在楚兄这边，而不是将这种事情告诉武当山的长辈们。 宋繇被抱进房里，放在床上。 楚留香摸摸他，说，“现在已经没有别人了。” “没有别人我就不能生气了吗？”宋繇滚了一圈，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楚留香回忆了一下，从离开王保保那里，到一路回来，并没有接触什么人，自己也没有得罪他的地方，疑惑道，“你在生什么气？” “你就躲在屋子外面，都不进来救我。”宋繇说，“我当时是真的没有力气，万一他要对我做什么事，根本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幸好他先给我脱了衣服，万一王保保不论青红皂白，上来就一顿亲，那我可怎么办啊。” 楚留香摸摸鼻子，竟然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他很快坚定了意志，“可你的言语中一点都没有拒绝的意思，这样说的话，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 “因为我知道你在外面啊。而且，如果我要直接拒绝，不就一点时间都争取不到了吗？我最后都已经说过了，药性解得差不多。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你却伤了我的心，你得跟我道歉。”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只顾着稳妥起见，忽略了你的感受。”楚留香真诚道，“但是瑶瑶，你跟别人讲话时，最好还是考虑一下，有些话真的不该讲。” “比如呢？”宋繇问。 “比如，你之前对张无忌说的话，那些错处与他无关，不能将过错都推到无辜的人身上，你那叫做迁怒。而且你也是在乎张无忌的，为什么要讲一些让大家都不愉快的话呢” 宋繇说：“没啊，我就很愉快。” “……你认真的吗？” “我不是都跟你讲过了吗？我妒忌他，而且张大教主不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你先前也讲过，我私底下经常提到他，看在我年龄小又性子直的份上，他肯定会觉得我口是心非，回去仔细想一想，说不定心里还美滋滋的呢。” 楚留香叹气，“真拿你没有办法。” “这件事我没有错。”宋繇倔强道。 “是是是。容在下斗胆问一句，宋姑娘当着赵姑娘的面说张无忌身边的女孩子，又是有什么深谋远虑呢？” “还不是怕赵敏那个小妖精把你勾走。”宋繇低声道，“她可是有主角光环的人，又跟我人设撞了，我性格这么直，又不会说好听的话，万一她几句话就把你骗走了，让我怎么争论？还不如直接拿着剑去追杀你们。” “事情还没有发生，你想的倒是长远。”楚留香哭笑不得。 宋繇这么一说，他确实想起来，宋繇讲话中听的时候，除了情至深处便是打着歪主意骗人的时候。宋繇这些小手段最多只是冲击一下旁人的三观，并没有实质性的损失。 而赵敏……死在她手下的人不计其数，两者从本质上来说，是有很大区别的。 聊完之后，宋繇脾气也下去了，他从床上爬起来，对楚留香说，“之前走的太急，我胸落在王保保那里了，你能不能去给我偷回来，盗帅？” 楚留香不是很想回去偷胸，但是这件事不太好拒绝。他想了想，“王保保会把那两只……胸，留着不扔掉吗？” “不知道。”宋繇道，“说不定他觉得手感好，拿来收藏了？或者是留着自己用了？” “我记得你的胸每天都要换的，不如再做两只来的轻松。” 第173页 宋繇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俩就留给王保保做个纪念吧。” 于是王保保获得了两个假胸。 楚留香给宋繇搜刮来材料，看着他把一坨面糊调好水，糊在两只圆圆的碗上，多年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宋繇摸了摸下巴，光滑一片，放下心来。 他道，“本来还打算今天就走的，可惜现在胸没了，只能等等吧。” 楚留香道，“不必急于一时。” 宋繇也是这么觉得，他趁着这会儿功夫把楚留香拉到床边，厮磨了好一阵，直到接近傍晚，张无忌端着饭菜从外面进来，两个人才分开。 张无忌担忧地看着宋繇，“师妹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本来还想着，如果可以就帮他们瞒过去，可是抬头一看，床上的师妹用被子裹着身子，微微地下头，从张无忌的角度能看清她长长的睫毛，还有下面流出的清泪。 楚留香也赞叹宋繇表情变化之快，明明前一秒他们还在开心的凑在一起。 张无忌知道自家师妹长得好看，却没想过她哭泣的模样会这样好看，仿佛误入人世的仙女，处处透露着与众不同，还有莫名的神秘感，把他见过的赵敏、周芷若、朱九真全都比了下去。 他想，这世上怕是难有第二个像师妹一般好看的女子了。 殷素素临死前曾经跟他讲过，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不知道师妹是否也是这样。 张无忌觉得不是，因为她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一点心机都没有。这样的女孩只适合将她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楚留香看着张无忌目不转睛地盯着宋繇，轻轻咳嗽了一声，张无忌回过神来，尴尬地冲他笑笑。 他对宋繇道，“我知道师妹跟我不亲近，但是出门在外，身边只有我一个亲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师兄呢？” 宋繇抬起头，一双眼睛刚被泪水洗刷过，清澈见底，“我不想说，你别问了。张无忌，我明日便和楚留香回武当，你不需要为我操心。” 她虽然嘴上说着拒绝的话，表情却是委屈极了，让人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好好哄一哄。 张无忌更加认定他受了委屈，否则为什么之前不肯回武当，现在却忽然同意了？他很想和宋繇打好关系，作为兄长，更想在外面给妹妹撑腰，而不是让她受了伤只能回去找长辈寻求安慰。 “楚兄与师妹情投意合，定然不会做让师妹伤心的事情，既然你不肯说，我便亲自去查一查。”张无忌道。 宋繇果然动摇，“别！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非得问个清楚。” “那师妹肯说了吗？” 宋繇道，“是……汝阳王世子，他昨夜用迷烟将我迷晕，带回了自己的住所，楚大哥发现我失踪之后，连夜寻找，这才把我救出。” “王保保？”张无忌立刻就意识到这件事跟赵敏有关系，怪不得她今日离开的这么快！ “那你，有没有受伤？”张无忌问道。 宋繇忽然哭的更厉害了，“楚大哥，对不起，我配不上你……” 楚留香已经可以冷漠地看着一切，但是现在这种场面，他不能冷漠，否则就会被当成渣男。 楚留香过去抱住他，“没事，都过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要怕。” 张无忌心里很难受，面对这样的事情却无可奈何。他只能企盼着早日推翻蒙古统治，还天下一个太平，也还师妹一个公道。 然而宋繇和楚留香前脚刚离开明教据点，后面张无忌就听王保保那边传来了消息。 王保保竟然说师妹是个男人！ 想着那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小脸，张无忌一点都不相信，他又不傻。 这次离家出走，历时七天，全程行踪都掌握在各个长辈手中，回到山上之后宋繇遭受了严厉的惩罚，被关在房里闭门思过一整天。 楚留香没跟他在一起，而是在各位长辈面前进行了深刻检讨，表达了自己想要入赘武当的意愿。 宋远桥一脸惊讶，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后起之秀，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入赘。 “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入赘，便是武当的人，就算你们将来有了孩子，也是要跟着瑶瑶一起姓宋的。”宋远桥道。 楚留香说，“已经不用再想。我拖了太久没有表达自己的决心，瑶瑶一直很没有安全感，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他说的安全感，更多的是为了宋繇表达自己对爱情的忠贞。 有那个什么剧情在，即便他什么都没有做过，宋繇心里也会提着口气。 宋远桥很感动，武当还有宋青书在，并不是只有宋繇一个孩子，楚留香入赘完全得不到好处，如果这都不是爱，那还有什么相信的呢？ 但他还是象征性地严厉道，“你之前对瑶瑶做的事，我们这些长辈心里都清楚，若是你对她不好，便是让瑶瑶记恨一辈子，我也会让你们和离。” “不会有那一天的。”楚留香道。 然后宋繇是男人的消息就传到了武当，宋远桥大怒。 是谁造的谣，说他好端端的女儿是个男人？ 还好女儿已经有了归宿，否则他就亲自下山，把那个毁人清誉的小人给揪出来！ 第109章 婚礼 宋繇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男人纠缠，但却是第一次，在有家人的世界里暴露出自己的性别。 第174页 之前也有过两次，一次是面对那个采花贼，还有一次是被顾云飞追求的时候。仗着没人认识自己可以肆无忌惮。 可是在这里，武当千金是男人的消息传来之后，宋繇却有点方了。 楚留香却觉得这未尝不是好事，宋繇可以趁此机会坦诚布公讲出真相，也就不需要再这样遮遮掩掩，委屈自己。 “你觉得我委屈？” “是。”楚留香道，“或许你已经忘记当初被逼着穿上女装时的感觉，现在也觉得性别并不重要，但你终究是个男人，无法以真正的体型样貌示人，就连刮胡子也要偷偷摸摸。” 宋繇摸摸下巴，“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 “若是师叔们和太师父知道你的苦衷，那时你才只有几岁，得到温情之后不想让亲人失望，想来他们也会理解你，不必担心被责备。” 宋繇若有所思。 “如果宋青书能活下来就好了。” 楚留香不知道宋青书为什么会死，却在宋繇平静的语气下听出了难以察觉的惶恐不安。 毕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长。 宋青书不像无崖子和苏星河那样，已经活了几十年，他还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 明知悲剧会发生却无法阻止，才是真正的无力。 “不会的。”楚留香抱住他，“现在还来得及，什么都还没有发生。” “可是宋青书已经爱上了周芷若，他跟你们这些主角不一样，真的会死在妹子手上的。” “虽然知道你是在关心我，这句话怎么听着有几分醋味呢？” 宋繇装傻，“我会羡慕你的主角之位？” 楚留香点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可是很想跟姑娘们好好相处，你讲的故事里那些人物身边总有姑娘对他肝脑涂地。” “肝脑涂地是用来形容小弟的词。”宋繇道，“你应该用‘甘愿入赘’才恰当。” …… 婚事定的日子很近，就像是急着洗刷江湖中流传的那些谣言一般。 但是不久之后又有了关于楚留香喜欢男人的说法，武当长辈们就等着宋繇用事实堵住悠悠众口，尽快生个孩子。 婚期渐近，作为宋繇的兄长，宋青书没在这时候下山。 峨眉派与武当交好，派了几个姑娘过来跟宋繇说说话，临时组成了闺蜜团。山下有居民知道之后，也送来了不少东西，还有几个心灵手巧的姑娘留下来，帮忙裁制嫁衣。 一切都很完美，只有这个时候，宋繇才会发现原来自己人缘也不是这么差。 自从二十几年前，张翠山和殷素素失踪之后，武当祸事不断，很少有这么喜庆的日子。此时天下虽然并不太平，婚礼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像张三丰百岁大寿那般把几个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过来，却也难以掩饰众人心中的喜悦。 尤其俞岱岩和殷梨亭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正好能借着这个日子好好跟诸位师兄弟说说话。 武当上下一片欢欣雀跃，完全不见平日里的朴素，从山脚到山上，红色的灯笼挂了一路，宋繇的房间更是被装饰的红彤彤。 但是宋繇和楚留香却不太高兴。 这里有规矩，成亲之前不能见面，他们两个早早地就被隔开了。宋繇被一群女人围在中间，整天鼓捣衣服首饰发型，根本没有空隙溜出去找人。 周芷若作为掌门首徒，身上担的担子很重，自然是不可能提前很多天过来，陪着宋繇的，跟她处处针对的丁敏君也不会。陪在宋繇身边的只有贝锦仪和一群喊不出名字的年轻女孩子。 “贝师姐天天守着我，会不会闷？离成亲可还有好几天呢。” 贝锦仪是个温柔的姑娘，她的年纪已经不小，跟纪晓芙差不多大。纪晓芙曾经是殷梨亭的未婚妻，按道理讲，宋繇应该也叫贝锦仪一声姑姑，可是他和周芷若又是平辈相交，况且纪晓芙和殷梨亭的婚事已经不算数，叫贝锦仪一声师姐也不过分。 贝锦仪看宋繇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慈爱，当初宋远桥要把他送到峨眉来，她也跟着灭绝师太过来见过这个小娃娃。 “我看是你呆不住了吧？”峨眉派有灭绝师太的叮嘱，几个弟子都不敢轻易动心，跟男人保持着距离，贝锦仪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嫁人的机会，看着宋繇艳若桃花的动情模样，自己心里也多了一分满足。 她打趣道，“姑娘家婚姻大事关乎一生，能让武当六侠和张真人松口，看来楚公子真的是人中龙凤。以后相处的日子多着呢，又何必急于一时？” 宋繇脸红了一下，“我才不是在想他呢！就是有点坐不住了，想出去走走。” 贝锦仪比周芷若还要温柔，在峨眉派妹子堆里呆久了也不争不抢，平时话不多。可惜她年纪大了些，宋繇跟她在一起，承受着那莫名慈祥的眼神，比面对自己老妈时还难受，一点都不敢造次。 他觉得自己要真在贝锦仪面前作一下，这个老好人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他从来不欺负老实人。 “这些天师妹们陪你出去的次数不少，该见的长辈也都见过了。马上就要嫁人了，师妹还是老实点吧。”贝锦仪无奈道，“你什么心思，大家都看得出来。你自己也说了，离成亲没有几天，暂且忍一忍吧。” 宋繇低声哼哼几句，“楚留香真是的，也不过来找我……” 第175页 贝锦仪道，“新郎官也忙得很，哪里有时间过来？” “他有什么好忙的？”宋繇问。 楚留香确实很忙，他入赘到武当，按道理讲，许多礼节都不需要自己来安排，可至少得有住处，家世身家至少要过得去。 宋繇当初讲的万贯家财，还真被他给说着了。 解决完房子家产的事，楚留香的聘礼准备地差不多。 他在这个世界没有朋友，只认识一个张无忌，可张无忌还是宋繇“娘家人”，请柬也不是他这边该给的。楚留香又编了一套借口，解释了为什么在这里没有熟人，应付完长辈之后，向来精力充沛的他也筋疲力尽。 停下来之后，楚留香才猛然发觉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宋繇。 这个向来爱搞事的人竟然沉得住气，恐怕也被琐事缠住，无法分丨身。 就这样，两人熬过了漫长的三天，终于到了婚礼那日。 宋繇穿着一身红色的花钗大袖裁剪合体，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 楚留香看着这样认真的小妻子，心中也升起了几分温情。这种感觉不像爱情那样浓烈炙热，只是淡淡的流淌过四肢，令人浑身舒畅。 他看的越久，越是移不开眼。 宋繇也在看着楚留香。 他被峨眉派师姐扶着到楚留香跟前，宋繇很紧张，扶着他的两个峨眉姑娘都能感觉出来。她们陪着宋繇住了有几天，对宋繇的脾气熟悉了很多。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偶尔提醒着宋繇小心脚下，把人交给了新郎官。 宋繇轻声道：“不是说你嫁进来吗？我觉得我们穿的衣服也该换一下。” 楚留香失笑，同样小声回答：“若真是这样，岳父和师叔该怎么看？” “这么快就改口了？”宋繇说，“不对啊，你不该喊爹一声公公吗？叫什么岳父？” “瑶瑶，大喜之日你还这么多话。” 宋繇哼唧了两声。 他盖着盖头，除了脚边的一小块空地啥都看不到，也看不到楚留香的表情。 “楚留香，我觉得入赘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宋繇依然小声讲话。 楚留香道，“谁嫁给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又不是你嫁，你当然没关系。”宋繇说。他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我觉得借着这个机会公布性别就挺好的。” 楚留香的脚步顿了一下，“你认真的？” “你不觉得吗？” “瑶瑶，武当大喜来人众多，如果真的在这时候说，岂不是要闹得人尽皆知？” 宋繇道：“你的意思是，只告诉长辈们，不跟那群江湖肖小讲？好主意。” “词不是这么用的……”楚留香道，“况且婚礼是我们两个人的，我更想跟你顺顺利利地完成。” “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这次我先委屈一下，下次你来当新娘。” 楚留香又顿了一下，“下次？瑶瑶别闹了……” 宋繇道：“等我们去了你那边，肯定要再大办一场，邀请你的朋友。到时候姬冰雁胡铁花都得来，还有你那群红颜知己，让她们死了这条心吧！” 楚留香松了口气，他方才真的以为，还没成亲宋繇就已经考虑好和离的事情了。 很快来到武当大殿，宋繇和楚留香停止交谈，安安分分地给长辈敬茶，行跪拜之礼，叩拜完天地与长辈之后，宋繇被送回屋子里，新郎官留在外面挨桌敬酒。 宋繇差不多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桌上摆了些同牢礼合卺礼需要的吃食，宋繇担心一会儿会有人过来，忍住没有动。 他眼睛转了转，思索着等会儿楚留香过来，该怎么逗弄他。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别，总不能像对王保保那样…… 这是宋繇自己的房间，里面有什么东西他全都清楚的很。宋繇翻了翻床铺和衣柜，里面的东西规规矩矩，一点都不好玩。 他撩起裙子，摆出思考者的姿势。失望的发现楚留香承受能力比以前强了不少，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上刺激。 这么想着，宋繇又翻出了自己的□□，兴致不高地翻着几张脸，期待能从里面找出点乐子。 第110章 洞房 新婚之日，楚留香放下了所有的顾忌，痛痛快快地畅饮了一次。 古代的酒度数不高，一般很难喝醉。但是今日他实在太高兴，即便没有喝太多，头脑也微微发胀，思维却清醒极了。兴奋感在酒宴结束，楚留香被两个大舅子扶着来到宋繇房前达到顶峰。 他面色不变，看起来完全没有上头。 楚留香温和地向众人微笑询问，“几位这是打算来闹洞房？” 武当弟子温和谦逊，皆有君子之姿，不像是寻常江湖人，只注重武学修为。他们大都像书生一般儒雅文质，楚留香想不出来，这几个人闹洞房的样子。 张无忌有些脸红，宋青书干咳了一声，道：“接下来的事，我们就不掺和了，瑶瑶单纯，家母早亡，对于这种事懵懂得很，妹婿可要好好待她。” “这是自然。”楚留香说。他心里想着之前和宋繇打的那几架，还有宋繇曾经给他下药，还扮成公冶晔晔的那次，心想就算没有人教，瑶瑶也不会吃亏的…… 楚留香将几人送走，又好声好气地请峨眉派的几个姑娘离开，推开门走进来，婚房用红色的帷帐装饰，全然是喜庆的颜色，烛光也透出淡淡的暧昧，就算楚留香鼻子不灵敏，似乎也能嗅到里面的脂粉香气。 第176页 可是新娘子并没有跟想象中一样，乖乖坐在床边，等着他过来。 楚留香笑了笑，关好门。 “瑶瑶，合卺礼还未成，怎么就先躺下了？难道是累了？”楚留香确定宋繇是在听到门外动静之后才敢这么做的。 宋繇趴在床上，低低地笑了声。 “笑什么？”楚留香看着他低着头从床上爬起来，慢悠悠地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自己。 宋繇说，“没事，我就是有点害羞。” 楚留香从来没有想过能从宋繇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面前的人一身红衣，头发盘起，上面插着精致的金钗，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宋繇修长白皙的脖颈。 楚留香借过了杯子。 宋繇还是低着头，语气羞赧：“楚留香，你身上的酒味很重。” “是喝了不少。”楚留香道。 “我们来做吧。”宋繇说，“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大喜之日，两人又是两情相悦，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 楚留香觉得今天的瑶瑶温柔极了，也可爱极了。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宋繇的头，“好。在此之前，先把酒喝了吧。” 宋繇缓缓抬起脸来，伸手挽过楚留香的手臂，将酒杯送到嘴边，眼睛里是无法遮掩的笑意。 楚留香动作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的不是宋繇的脸。 那是他自己的脸。 楚留香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真的喝多了。 “你怎么不喝？”宋繇满是疑惑，似乎不明白楚留香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可是他的声音却已经改变，听上去跟楚留香一模一样。 一个穿着红嫁衣的自己。 脸上没有一点妆容，棱角分明的男人看上去英俊帅气。 那是张男人的脸，绝对没有可能认错。 宋繇学着楚留香的样子微笑，嘴角的弧度跟他一模一样。 穿着红裙子的楚留香对穿着新郎服的楚留香说，“来吧哥们，干掉这杯酒，我们就是兄弟了！” 楚留香：“……” 两个楚留香神色各异，喝掉了手中的酒。 楚留香对楚留香说，“你想摸摸我的胸吗？” 脱掉外衣之后两个人看起来更加相似。假胸从床上滚下，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们抱在了一起。 楚留香微笑道：“对着这张脸你硬的起来吗？” 楚留香微笑说，“可以试试看。” 楚留香将楚留香压在了身下，碍事的金钗全部摘下，头发散乱，两个人皆是面颊微红，眼神朦胧带着一点醉意。 他动作很温柔，其中的情爱却是浓烈异常。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做，但却是最幸福的一次，时至今日，两人终于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伴随着夫妻名分而来的是责任，这不是负担，而是甜蜜的羁绊。 婚礼就这点不好，大喜的日子晚上留给小两口温存，第二天却还要早早爬起来，给长辈敬茶。 幸好习武之人，体力也比普通人好一些，宋繇和楚留香在床上呆了一会儿就爬起来了，他俩一起刮胡子洗脸束发，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又小心地遮掩住身上的痕迹，这才一起往武当大殿那边走。 一出门宋繇浑身气势一变，像个小媳妇一样，步子迈得很小，脸上带着羞涩的浅笑，看的楚留香叹为观止。 红灯笼还没有撤去，地上鞭炮碎屑安静躺着，宋繇换了身粉色的衣裙，楚留香趁着一身崭新的蓝色衣裳，两人样貌都十分出色，此时走在一起，虽然没有太多亲近，眼中的柔情也难以认错。 一路上有不少年轻的弟子带着剑走过来——这个时候正好要开始早课——他们向二人道喜，楚留香和宋繇一一谢过，等他们来到大殿之时，诸位长辈已经落座，就连行动不便的殷梨亭和俞岱岩都出来了。 宋繇和楚留香上前一一打过招呼，又给他们敬茶。 宋远桥看着相处和谐的两个人，心里放心了很多。 任谁都能看出来，初尝情爱之后宋繇的变化，宋远桥看着他这样子，心想这孩子从小没有母亲陪伴，自己做父亲的不能不嘱咐两句。 他道：“瑶瑶过来。” 宋繇回头看了一眼楚留香，乖乖走到了他爹身边。 “你也长大了。”宋远桥唏嘘道，“按照礼法，你本不该在青书前面成亲，只是现在这个世道，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瑶瑶，你下山许久，也该看到了江湖中的纷争。武当由师父一手建立，本意便是为了天下苍生，在这个时候不能不做出表率。坊间的传闻多少对师门有些影响，你的脾气我这个做父亲的清楚，多和你丈夫亲近亲近，不要闹别扭，到时候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宋繇本来以为宋远桥是要劝他节制一点，不要纵丨欲过度，听完这一大段话之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原来他爹是在催他生娃。 宋繇又看了一眼楚留香，心想不是我不愿意，只是你儿媳妇不行，根本没法让我怀孕啊。 楚留香一下就明白了宋繇在想什么，他很担心宋繇嘴上的话不经过脑子，直接脱口而出，要是顺着宋远桥的话接下去，再坦诚性别对大家都不好。他赶紧收敛了面上的微笑，带着恰到好处的纠结担忧，对宋远桥道：“岳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繇说，“叫爹爹，明明是你嫁过来的。” 第177页 宋远桥无奈地瞪了一眼宋繇，温和着问楚留香：“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在场的师父师弟都不是外人，无需吞吞吐吐。” 楚留香面露难色。 宋远桥意识到，他要说的可能是个很隐秘的大事，不方便当众讲，便也不再推辞，跟张三丰和师弟们道了一声，和楚留香一起去了殿后。 宋繇看着他俩离开，抿了抿嘴没有讲话。 他有点紧张，决定未来人生的时候到了。 张三丰把他喊到身边，虽然宋繇成了亲，他依然将这孩子当做最疼爱的小孙女看待，他摸摸宋繇的头，一双眼睛中满是关爱，“成亲第一日便让你夫婿找爹爹告状，是不是又调皮了？” 宋繇想起昨天晚上自己扮成楚留香，学着他的声音叫了好久，默默地红了脸。 他低下头，“明明是他欺负我。” 张三丰拍了拍他的脑袋。 宋繇满脸无措，“太师父……男人和女人，区别很大吗？” 这个问题实在露骨，与一点都不合乎礼法，张三丰本想责备他，却见到这孩子自己脸颊更红了，茫然不安地站在原地，害羞之余，还有一丝忐忑。他心中软了许多。 新娘出嫁之前本该由母亲奶娘一类身边亲近的人教导一些房中礼节，可是宋繇从小都是一个人长大，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武当山的男人们提过要给他找几个丫头作伴，但是被宋繇自己拒绝了，从此也就没再提过。这回成亲虽然讲峨眉派姑娘们请了过来，可峨眉派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有几个知道这种闺房秘事？ 活了很多年的张三丰自己也没结过婚，而且他还是童子身，他有意给宋繇一些解答，但怎么都开不了口，只是含糊着应了一声，“当然是有区别的。” 宋繇说，“太师父，我有点害怕。” 见他没有追问，张三丰也松了口气，他问道：“怕什么？难道他还真敢欺负你？” 宋繇摇头，凑到张三丰耳边，小声跟他讲了一句话，淡然如水的张真人早已学会收敛情绪，听到宋繇的话之后却是难得瞪大了眼，表情震惊。 “太师父……你、你别生气……”宋繇关切地看着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张三丰道：“我生什么气？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宋繇默默点了点头。 坐在旁边的几个弟子互相看了一眼，俞岱岩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事情，让师父和瑶瑶有这般反应？” 宋繇此刻弱小无助又可怜，他站在太师父身后，父亲不在，便将太师父当做唯一的依靠。 张三丰依然难以置信，见到宋繇这幅模样，也不忍心咄咄逼人。 他对几个徒弟说：“瑶瑶说，昨夜楚留香告诉她，她不是女人。” “他说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是个男人。” 第111章 男装 外面的传言是一回事，真的听自己女婿说出口是另一回事。 宋远桥听到楚留香的话后，从内心深处升起了一种荒谬感。 这怎么可能呢？ 宋远桥沉下脸，要是熟悉的人在，或许能从他沉闷的表情中发现那一分无措。 “那个蒙古世子……”宋远桥道。 “他说的是真的。”楚留香勾起无奈的笑容，虽然当时宋繇没有收到伤害，让自己心爱的人陷于困境，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楚留香道，“王保保确实用迷烟把瑶瑶迷晕，等我发现不对，他已经被王保保带走。王保保知道了他的性别，没做出过分的事情。” “那你们……”宋远桥看得出来，昨天晚上他和宋繇已经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楚留香:“无论他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他。” 宋远桥叹了口气，已经把楚留香的小心思看清。 货都验过了，再说男子之间的情爱不容于世也已经晚了，为了宋繇着想，就算宋远桥不同意他们两人在一起，也没有其他办法。 “瑶瑶知道吗？”比起其他，宋远桥更在意的是宋繇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宋繇在武当生活了十五年，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女孩子。 最初宋繇确实排斥身边人的亲密接触，小小年纪就能够把自己照顾好，宋远桥也就由着他，像对待宋青书那般放养。 现在回想起来，这位父亲才觉得自己错的离谱。 宋青书当年已经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瑶瑶才多大？两个人怎么能相提并论？ 如果当时他的态度强硬一点……也不会委屈这个孩子这么多年。 面对这样的问题，楚留香有些为难。 宋繇怕被长辈们责备，一直不敢把真实性别讲出来，甚至做出更精细的伪装来掩盖，却不是立刻讲出口，瞒了他们这么多年。 如果楚留香告诉宋远桥，宋繇并不知道自己是男人，看宋远桥的模样，肯定会把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可怜天下父母心。 楚留香选择说实话。 “他知道。”他说，“他知道自己的性别，若非刻意隐瞒，又怎么会无人发现？” 宋远桥很震惊，“瑶瑶为什么要这么做？” 错误的源头，就在上个世界。 要不是宋繇穿着女装被两个师姐追杀，也就不会失去记忆，也不会被人从一堆女装里扒拉出来，认错性别。 第178页 楚留香还是给宋繇说了几句好话，他道：“武当山上没有女子，各位长辈因着他是女孩子，对他宠爱有加，瑶瑶不过是太在乎这份亲情，不忍心让长辈们失望……” “糊涂！瑶瑶真是糊涂啊！”宋远桥哭笑不得，心中更是酸涩，“我们又怎么会因为他是男人就不疼他！” 楚留香道：“这些话，您还是亲自对他讲吧。” 楚留香和宋远桥出来的时候，大殿上一片寂静，只有宋繇小声抽泣的声音。 “怎么了？”楚留香连忙过去询问，却换了宋繇一眼瞪视。 宋繇道：“你说呢？你把爹爹喊到后面，一点准备都不给我，我当然只能跟太师父和师叔们说实话了。” 他眼眶里的泪水要掉不掉，看起来柔弱极了。 楚留香站在他身边，接着袖子遮掩抓住了宋繇的手，两个人站在殿前，神情愧疚而坚定，他们决定接受所有的惩罚，毕竟这件事情已经跟武当的名声关联。 张三丰看着欲言又止的宋远桥，道：“瑶瑶都和我们说了，这……唉。” 宋繇跪下来，“求太师父将我逐出师门，宋繇自知欺瞒天下，败坏武当名声，不敢再以武当弟子自居。” 他觉得就算真的被逐出师门，这几位亲人也该说几句话安慰一下。可是当宋繇讲完之后，却依然寂静，宋繇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好像有点明白宋青书的心情了。 大义与亲情，他们早就有了选择。只有他和宋青书傻乎乎的以为自家长辈多少会护短，连张无忌都没有对这样的亲情抱有希望。 其实张翠山的死就表现的很明白了。 张三丰是天下第一人，世间少有敌手。最疼爱的弟子被人逼得在自己百岁生辰时自尽，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为了天下的安宁隐忍下来。 宋繇苦笑，又给他们磕了几个头，对楚留香小声道：“我们下山吧。” “等等！” 宋繇转身，见开口的是俞岱岩，心中的委屈好像忽然有了宣泄口，他极力忍住，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只是看着他轻声道：“三叔，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们走了。” 俞岱岩很生气，“你给我站住！你太师父说话了吗？就这么急着走！还没有离开武当就不听话是吧？” 他卧床许久，就算有了黑玉断续膏，身体依然很虚弱，大声讲了这几句话，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宋繇没有像往常教训他，只是停下了脚步，重新跪到原处，心情却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起来吧。”张三丰说，“错不在你，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疏忽了。十五年的时间朝夕相处，若是真心疼爱亲近，又怎么会连性别也看不出来” “太师父……” 张三丰道：“你既然是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这么多年过来，恐怕难以改变。瑶瑶，你可有想过今后怎么办？” 宋繇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不能像以前一样吗？” 认同了“宋繇是男人”这个说法之后，重新将目光聚集到他身上，所有人都觉得疑惑。 因为无论是脸，还是胸部，都没有任何破绽，甚至他的喉结也是精致小巧，毫无违和感。只是个子高了些。 张三丰召集宋远桥他们在大殿里开会，挥挥手让小辈们都下去了。 宋青书张无忌来到宋繇屋里，内心十分复杂。 多年妹妹忽然便成了弟弟，是谁都会有种做梦的感觉。 他们就在宋繇的房间里面。 房间布置的很温馨，一看就是女孩子住的那种。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宋青书跟宋繇更亲近一些，有些事情，张无忌不好意思开口，只能由他来说。 他打量了一下宋繇，“你真的是男人？” 宋繇态度比以前好了很多，温温柔柔的，他说，“是的。” “为什么你的声音还有体型……” 宋繇说，“我、我有特意控制自己，不会显得太奇怪。” 楚留香道，“不如先把妆容服饰换下来，既然已经袒露身份，无需继续隐瞒。” 万一他换了男装在他们面前出现却没有被认出来，那岂不是很尴尬？ 宋繇就像是个六神无主的小可怜，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听到楚留香这么说了，乖乖应下，去后面换衣服了。 “倒是乖巧了不少。”宋青书道。 张无忌却想到了另一件事，“王保保对师、师弟……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留香先想起的是宋繇那天的表演，这让他怎么说呢？ 他很清楚宋繇要表达的意思，可是做不到像他一样即使什么都不讲，就让人自己往那个方向想。 楚留香沉默了一会儿，他正要开口，张无忌却道，“若是不方便讲，那我就不问了。” 宋青书把这件事默默记下，想着一定要弄明白，不能让宋繇平白受了委屈。 宋繇很快把衣服换好，脸上的妆也都洗掉了。 他本来就长得不错，脸上的妆主要是起修饰作用，卸了妆之后，差别也不算太大，只是更加棱角分明了一些，不会被人认错性别。 家里没有男装，宋繇只能穿楚留香的衣服，他身高和楚留香差不多，就是比他瘦点，穿着楚留香的衣服看起来除了有点松垮，勉强能看得过去。 宋繇还是觉得有点尴尬，他朝着三个男人笑笑，也做到了旁边。 第179页 张无忌和宋青书第一次见到宋繇男装的样子，心情复杂地看着宋繇。 有什么东西被一下子打破，再也回不去了。 看到他俩的表情，宋繇羞涩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在想，应该用男声讲话还是用女声。 宋繇跟张三丰他们讲的，自己应该是懵懂无知，完全把自己当成女人，不应该对男性身份适应良好。宋繇也觉得，按照现在的情形，他应该表现的弱势一点，才不会被抛弃。 “瑶瑶，”宋青书看到他换下衣服才想起来哪里不对，他道：“你既然是男人，为何要跟男人成亲？” “我……”宋繇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猛然看向楚留香，“楚大哥，你会嫌弃我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雌雄莫辨，还带着几分沙哑。见到宋繇这副模样楚留香就知道他又在演戏，所以声音也肯定是故意的，而不是因为情绪变成这样。 楚留香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会的，无论是你男是女，我都爱你。” 宋青书和张无忌两只单身狗看着两人秀恩爱，觉得三观都收到了冲击。 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距离如此近的男人相恋，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当事人之一的楚留香却感觉不太好。 他好像，不小心把宋繇在宋远桥面前卖了。看宋繇的模样，一定没有跟诸位长辈们讲实话，到时候宋远桥和其他人一说，立马就会露馅的。 宋繇看着好像在走神的楚留香，觉得十分稀奇，他凑到楚留香跟前，眼里含着泪水，继续用自己雌雄莫辨的声音道，“楚大哥，你在想什么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否则为什么又是这样的表情？” 老楚：“……”我觉得有点方。 第112章 落定 楚留香一直是这种一言难尽的表情，宋繇察觉到了不对劲，收敛起了楚楚可怜的表情，“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 他看了宋青书和张无忌一眼，心里明白楚留香想说的是什么，无非与他的性别有关。 按照楚留香的性格，会怎么跟宋远桥说？ 这么一瞬间，宋繇就想明白了。 “你跟爹说了实话？”他眯了眯眼，忽然对身边的两个哥哥说道：“这件事我不想瞒着你们，毕竟跟父亲他们比起来，哥哥们更容易接受一些。而且只能和楚留香说说心里话，实在太憋屈了，我把你们当做亲哥看，也希望你们不要出卖我。” 他着重说了后面那一句：“尤其是你，张无忌。” “啊？”张无忌有点懵，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把话说的通透，任何情绪都摆在了脸上。就算宋繇不是妹妹，他那句“我把你们当做亲哥哥”，也让张无忌觉得有点缓不过神来。 宋繇还是以前的态度，让两个人找回了之前相处的感觉。他年纪不大，而且长得好看，就算摆出恶狠狠的表情也不会让人觉得害怕，反而像个小孩子似的，“我太了解你们了，大哥虽然以前对我不好，现在却不一样，是个信得过的人。但是张无忌你为人正直却又十分软弱，称得上优柔寡断，你要是脑子不清楚，把我给卖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不会的。”张无忌连忙保证。 其实宋繇比较担心他被赵敏套话，现在的张无忌没有想到这茬，宋繇也没再提醒。 “你们应该知道，我在大殿上跟太师父说的话了。”他把自己塑造成了性别认知障碍，可惜没有和楚留香通过气，在宋远桥那边又是另一个说法。 “有什么不对吗”宋青书问。 宋繇看了楚留香一眼，示意他别说话，他痛苦道：“其实从很久之前我就知道，我和一般的女孩子有些不同，后来又跟峨眉派的姐姐们相处过一段时间，我便有意向她们学习，遮掩自己的不同。可我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是个男人。” 在座的两人沉默的听着，楚留香也没拂他的面子，安静不语。 “这次从山下回来，江湖上谣言四起，那时我便心有所感，心里慌得很。武当与少林都是江湖翘首，我一直以女人的身份存在，如今又让蒙古人抓到了把柄，免不了做一番文章，将事情推到武当的阴谋上。张无忌你不要这个表情，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这么单纯？”宋繇教育他，“太师父德高望重，年纪跟峨眉创始人郭襄祖师差不了多少，可若是武当没了太师父，七侠又死的死伤的伤，咱们这一辈只有大哥一个人，跟峨眉少林比起来，算得上是后继无力。” 张无忌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些什么。 他从来都是站在天下苍生的角度去想，偶尔还会思考一下跟几个姑娘的私人问题，却从来没有站在一个门派的角度想过问题。 宋青书道：“不错。若是蒙古人拿你的性别造谣生事，而我们又没有证据可以反驳，的确会陷入两难。你担心武当容不下你，所以才想让太师父将你逐出师门？” “无论怎么说，隐瞒不报是我的错，我不想让他们为难，与其狼狈地被赶走，不如自己主动提出。” “以父亲的性格，确实有这个可能。”宋青书说。 话说到这里，张无忌和宋青书已经清楚宋繇隐瞒了什么，楚留香也差不多能明白宋繇的顾虑。其实他并不觉得宋远桥会把他们赶走，可他跟宋远桥相处的时间哪里比得上宋远桥和宋繇？兄弟两个谈论时，他便与张无忌静静听着，并没有开口。 第180页 宋繇道：“不知道他们最后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宋青书迟疑着拍拍宋繇的肩膀，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宋繇接触。之前宋繇是他的妹妹，对这个兄长也不是很亲近，从来没有肢体接触过，换上男装之后，宋繇倒是难得乖巧了起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张三丰最后并没有做出决定，他只是把宋繇喊了过去，对着男装打扮的“孙女”发了下呆，很快就回过神来，像以前一样，依然是和蔼可亲的长辈。 张三丰道：“你父亲的性子，我最清楚，不会由着他伤了你的心。我这辈子活的久了，留下的遗憾也多，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瑶瑶，跟太师父说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宋繇也没有再装傻，他道：“我想跟着楚留香，太师父，我在山下呆了很久，见识到了不同的风土人情，也经历了可能旁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事，我以前十几年想的问题，还没有这些日子加起来多。我和爹爹不一样，哥哥也不一样，我被养在武当，不用天天逼着自己习武，也没有多大追求，楚留香对我很好，我也想陪着他。” 张三丰闻言摸了摸他的头，心想这个孙子果然还是被养废了。 宋繇的心性和武学天赋不比宋青书差，若是能从小教他，而不是当女子宠着，能达到的成就不可限量。不过这样也好，以青书的性子，被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压一头，会把自己逼得更紧。 “要是太师父说，把你的性别瞒下来，你觉得如何？” 宋繇惊讶地看着他，“太师父觉得我可以做一辈子姑娘？” “你愿意吗？说起来，这样确实对你不公平，我更想听听你的想法，若是不愿，咱们便昭告天下。武当向来光明正大，自家孩子受了委屈，难道还不能补偿？不必管外界的流言蜚语。” 宋繇听明白了，张三丰这是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自己，无论哪一种决定，都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开心，而不是出于武当的利益。他觉得受宠若惊，又隐隐觉得，太师父的温和的表情下其实充满了伤感。 自从他成名之后，算得上顺风顺水，没想到到了晚年却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年俞岱岩受伤，张翠山死亡，他全都忍了下来，如今却这样跟宋繇说，也是代表了武当今后的态度。 宋繇心里感动，道：“我觉得当女孩子没什么不好的。太师父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无忌哥和楚大哥的功夫都可好了，有他们站在武当这边，咱们肯定不会吃亏的。” 张三丰很惊讶宋繇能想这么多，他还以为这孩子就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他欣慰道：“你长大了。不过这件事可得好好想想，不能这么草率，这可关系到你的后半生。” “没关系，我没有觉得做女人有什么不好，而且大家都让着我，可自在了。”宋繇道。 张三丰说，“可曾想过，收养孩子？你父亲应该很想抱孙子。” “让大哥生不好吗？不过他要是想坐实了我的性别，收养孩子也不是不行。”宋繇说。 “这事不急，你们小两口好好考虑，你该明白，教养一个孩子没有那么简单。”宋繇年纪虽然不大，却因为是被收养的，比起青书来早熟一些，对这种问题看得更明白，张三丰并不是很担心。 宋繇道：“好，我回去跟楚大哥商量一下。那……爹爹他们？” “我来跟他们讲，不必担心。” “多谢太师父！”宋繇从没想过会有这种发展，他都做好准备失去一切，没想到依然被这样宠着，顿时有些云里雾里，开心之下便像以前一样，抱住了张三丰的胳膊，孩子似的蹭了蹭。 张三丰先是僵了下身体，而后反应过来，孙女变成了孙子，男女大防也没了，宋繇作为女人时的举动也只能说是亲昵，并不过分，现在更算不得什么。 只是他穿着男人的衣服，看上去也是个钟灵毓秀的小伙子，做出这样的动作，确实不太妥当。 果然做了十来年女人，言行举动不是那么容易纠正的。 宋繇正打算走，却又被叫住了。 “你爹说，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性别，又为何不早些说出口？”张三丰是真的疑惑，想跟他谈谈心，了解一下现在的年轻人心里都在想些啥玩意。 “我……”宋繇头里晕晕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敢说出来。” 张三丰叹息一声，觉得宋远桥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养孩子。青书也就罢了，连瑶瑶这样开朗的孩子都畏惧他。 宋繇从张三丰屋里走出来都觉得晕晕乎乎的，他一路带着笑，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 楚留香正在鼓捣新的郁金花种子，准备把它种到院子里，来年就能长出一大片，到时候采几朵，砸碎了挤出汁水，可以做成香料。 见宋繇忧心忡忡地被张三丰喊过去，回来的时候却换了一副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楚留香也带着笑，问了他一句， 宋繇走到楚留香身后，将他抱在怀里，“楚留香，你来生个孩子吧。” 楚留香：“……太师父跟你说了什么？” 第113章 离开 这场战争由宋繇挑起，持续时间非常久，且双方火力都很强大，最后以两败俱伤而告终。 床单上满是暧昧的痕迹，屋子里氤氲着淡淡的味道，宋繇从床上下来，衣衫不整，他扶了下自己的腰子，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楚留香珍藏的香水，洒到了屋子里的各个角落，深吸一口气：“啊，全都是你的味道。” 第181页 楚留香也笑道：“还是你的味道比较浓。” 宋繇问：“你不是鼻子不好使吗？” 楚留香轻轻挑起床单，上面的液体已经浸到了里面，留下潮湿的一片痕迹，“是不好使，可是这样的乐趣还是能体会到的。” 宋繇冷笑，“我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 楚留香宠溺地看着他。 宋繇坐回床前，“我说真的，太师父说我们可以收养一个孩子。我之前根本没想到过这茬，但是现在看，好像也不错。你怎么想的？” 楚留香沉吟道：“如果有孩子，他会被留在武当？” 宋繇道：“对，而且还跟我姓！” 楚留香看着他沾沾自喜的样子，没有说出什么打击人的话。他本来不是个喜欢给人泼冷水的人，可是和宋繇呆的时间久了，好像也跟着建立了点条件反射。 楚留香说：“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要一直留在这里？” “你有什么话也可以直接说，不用怕我不高兴。”宋繇笑眯眯道，“我都给你攒着呢，等在这边玩够了，咱们就回你原本的世界，遇到那些小姐姐之后，我会好好看着你，咱们一件件算。要是你不惹我生气，肯定就没事啦。楚留香，你之前也说过，我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很多时候都是在演戏，你若是累了，完全不需要配合。” 楚留香觉得很有道理，比如这次，他还以为瑶瑶又得生气，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把所有的利弊跟宋青书说了出来，楚留香知道，有很多话，宋繇都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完全没有必要把人当做孩子一样对待，也无需处处小心。 感情是相互的，信任也是。 现在瑶瑶信任自己，愿意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而他也应当回应，而不是处处忍让。 楚留香道：“这样就很好，我性格如此，你向来有分寸，我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哦。”宋繇道，“那孩子的事呢？我之前觉得，咱们修炼了八荒六合之后能活很久，根本不需要一个孩子来养老，况且他未必能比我们活的长久，咱们两个人，也不需要再有一个小孩插丨进来，我还是个孩子呢。” “现在你觉得，想给爹留下个念想？”楚留香问。 “是，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多一个亲人或许不是坏事。他未必就是拖累，也可能很乖巧，就像我一样，有父母家人就够了，如果我没有遇到他们，还不知道会在哪里流浪。” 楚留香明白了宋繇的意思，心中一片柔软。 他也知道，经历过性别暴露之后，宋繇虽然找回了安全感，对武当山上的人却没有以前那样依赖。楚留香看得出来他对家的渴望。 “若是收养，你希望是个多大的孩子？是养在身边，还是留给爹或者叔叔们？”楚留香问。 宋繇皱了皱眉，他还没想过那么多。 本来觉得，自己的小孩当然自己养最好，可是跟楚留香这么无所顾忌的玩了一次，忽然又改了主意。 宋繇前后的岁数加起来六七十，谈恋爱却是第一次，现在跟着楚留香，还有许多花样没有玩过，考虑养小孩的问题是不是太早了些…… “我忽然有点后悔。”宋繇说，“养孩子好麻烦。” “他不是一个物件，我们固然可以将他交给爹来照顾，最后离开时，还是会舍不得的。”楚留香道。 “幸好没有草率的答应了太师父。”宋繇说，“我还这么年轻就步入了婚姻的坟墓，再养个小孩，往后十来年都没得玩了。” 决定了不要小孩，宋繇开始操心宋青书和周芷若的破事儿。 因为他结婚，张无忌和宋青书一直呆在武当，山下瞬息万变，很多地方都跟原著不一样了。 宋青书和周芷若的来往几乎没有，张无忌下山之后忙着明教的事，只有赵敏不停地给他找茬。 宋繇和楚留香下山之后，张无忌都已经出海去了。 宋繇没管他，换上美美的女装，带着楚留香四处逛，也曾偷来士兵的衣服悄悄混入军队中杀过敌。他们两个还去了汝阳王府，偷了不少东西，也见到了混在其中的明教光明右使范瑶，还把汝阳王府搞得鸡飞狗跳，顺便把王保保他们逗弄了一顿，添了不小的麻烦。 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明教的起义军也小有规模。 朱元璋被提拔上来，掌管了部分兵权，在对抗蒙古的战争中很少有失利，渐渐拿下了江山，蒙古政权顷刻坍塌。 再回到武当，宋繇院子里已经开满了郁金香，招蜂引蝶的样子很是好看。 他们在这里呆了十几年，宋繇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的功法告诉了楚留香，他学的很快，现在已经掌握了要领，两人一起度过了第一次返老还童。其实区别并不大，因为楚留香练习的时候就已经是壮年，不像天山童姥那么明显。至于宋繇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想了许久都没能想明白。 五年前张三丰闭关后就将太极完善，传授给了诸位弟子，太极剑也已经完善，做完这一切之后，便安详离世了。俞岱岩和殷梨亭的身体也都好的差不多，殷梨亭恢复如初，俞岱岩也能自己慢慢走路，只是还不能做一些剧烈运动，对他来说，这样已经很好。 宋青书最终还是没有和周芷若在一起，他醉心武学，继承了武当掌门的衣钵，成为所有长辈的骄傲。张无忌也像原本的发展一样，放弃了江山，带着赵敏隐居山林。 第182页 宋繇觉得时候差不多，跟楚留香商量了一下，两人跟长辈们告别，告诉他们自己要和楚留香走啦，以后想用男人的身份，就用男人的身份，再也不用被束缚了。宋远桥他们没有阻止，只是好好告别了一番，嘱咐了许多话，便让他们离开了。 下山后，两人突兀地消失不见，就像最初宋繇穿越那般，短暂的失去意识之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陌生的地方。 “楚留香？”宋繇喊了他一声。 “我在呢。”楚留香应道。 两人相视微笑，默契地牵住手。 宋繇道：“看样子，这里是我们离开时跳崖的地方？” 楚留香也观察了一下四周，“不是。我们上去看看。” 他俩没有攀爬，而是顺着小路走了很久，从崖底下绕到了上面。 这次的衣服和合适，并没有出现夏天穿着冬衣那种情况，两个人都很满意。而且这个位置离着城镇不远，没过多久就来到了镇子里。 楚留香跟行人打听了一下，发现这里离着兰州很近。 他有个朋友就在兰州，可以过去叙叙旧。 “你说的是姬冰雁吗”宋繇问道，“说实话，我当初看书的时候挺喜欢姬冰雁的，比喜欢你还要喜欢。”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你故意这么说，是想让我吃醋吗？还是你不想去见老姬？” 宋繇眨眨眼，纯良道，“没啊，我就是表达一下我的期待。不过看到你不吃醋，确实挺失望的。虽然我们已经在一起好几十年，可我还是个孩子啊，你就不能心态年轻一点，别什么事都拆穿。真是的，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跟你说那番话，一点情趣都没有了。” 他指的是跟楚留香说，让他不必太过迁就，勇敢做自己的那些话。 楚留香也知道，可他就是想看宋繇像小孩一样抱怨的样子。 楚留香故作严肃，“你都快一百岁的人了，还要什么情趣？” “你这是歧视！”宋繇喊道，“我快一百岁，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是是是，我错了。”楚留香道，“你真的要穿着女装去找老姬？” “不行吗”宋繇瞥了他一眼。他现在还没有换女装，准备进城之后去买。 “可以。”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觉得当初担心瑶瑶会有心理问题的那个自己，真是想的太多了。这人在男女之间转换自如，他还是先担心自己比较好，不能先被瑶瑶给玩坏了。 姬冰雁很富有，在兰州城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但是他还有个名号，叫做铁公鸡，这就可以看出来这人是有多吝啬。 宋繇和楚留香进了兰州，走在大街上。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跟中原差异很大的建筑，并没有急着去买衣服，大有一种全部都逛一遍的热情。楚留香兴致没有宋繇这么高，却也没有觉得不耐烦。 后来他就在这里遇到了路边喝酒的胡铁花，两个人许多年不见，特别亲热。 宋繇跟胡铁花打了个招呼，把楚留香丢在这里，一个人跑出去玩了。 其实他不是真的对这边的建筑和街上小摊卖的东西感兴趣，只是他发现了一个人，那个人给人的感觉有点熟悉。 宋繇找了条人不多的小巷子钻了进去，就等着那人过来找自己。 一个穿着白衣，用白色头巾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出现在了面前，即使这样打扮，也能看出她的身姿窈窕。 她轻轻笑了一声，确实有勾引男人的资本。 她道：“小哥样貌真是俊俏。” 宋繇笑了笑，“你眼光不错。” 她又道：“不如跟我走？” “去哪里？”宋繇问。 她说：“沙漠。” 第114章 观音 儿子和母亲看上了同一个人是种怎样的体验？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宋繇觉得挺有意思的。 尤其是，被南宫灵喜欢的时候他还是十九岁的少年，现在却是所有岁数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有夫之夫。 都能做石观音她爷爷了。 宋繇还记得原著里，楚留香拒绝石观音的理由，短句子好几段，直接用石观音的年纪间接表达出“恶心”的情绪。 这个很好理解，对普通人来说，顺应自然发展才是正常规律，石观音如此执着美貌，为此做尽了坏事，就算外表再好看，她的内心早就已经黑透了。最后的结局更是充满了讽刺，又带着点对人生的唏嘘。 那么楚留香对自己呢？ 宋繇明白，他跟石观音是不一样的，就是有点担心被嫌弃年纪大。 他俩差了可不止五十岁。 …… 沙漠里风很大，就算被安排在山谷中的雅致别院里，不到片刻功夫，就会有沙子飞进来。 石观音安排了三个穿着同样衣服的男人来扫沙子。 他们模样都很不错，只是行为呆滞，像是失去了灵魂，只有在见到宋繇的时候才会露出怨怼的表情。 石观音从屋顶上飘下来，迅速关好门，来到屋子里。 她向来不会让外面那几个男人轻易见到她。 貌美的女子一身白衣，犹如仙子，也像幽魂一般神出鬼没。 但是宋繇武功比她好一点，清晰地看到了这人是怎么过来的，甚至还能挑剔一下。 他面上不动声色，清疏雅致，即使面对世上少有的美人，在短暂的恍惚过后也能即使回过神来。 第183页 石观音最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男人。 她故作姿态，缓步来到宋繇跟前，比起在兰州城出现时的那一身包裹严实的白衣，更为坦荡魅惑。 美人在骨，她的身形是极美的，眼睛中的光芒好似能把人摄入其中。 石观音道，“郎君为何不看看妾身？难道是嫌弃妾身丑？” 她的皮肤如同少女一般光滑白皙，声音听起来好似带着钩子，让人心痒难耐。单看表面，没有人能想到，她其实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而且大儿子已经三十来岁了。 宋繇略显不自在地扭过头去，神情有些慌乱。 石观音阅男无数，对于宋繇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不过是个年轻的毛头小子，就算身体再怎么抗拒，最终还不是一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面？ “说来也是凑巧，妾身难得去一趟中原，竟能遇到郎君这般俊朗无双的人，实在心里欢喜得很。郎君应当不是兰州陈里的人罢？” 宋繇抬头看了她一眼，脸变得更红了些，眸中的神色却依然清正，他小声道：“初来兰州，确实不是当地人。” 石观音笑道：“看来妾身猜的不错。若郎君真是兰州人，依照你的风采，怕是连沙漠中的女孩子，都能知道郎君的名号。妾身姓石，还不知郎君姓名？” “石姑娘……”宋繇道，他停顿了一下，还是报出了假名字，“在下公冶琴，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喊我公冶便好。不知姑娘，去中原可是有要紧事要做？若是为了在下耽搁下来，实在是过意不去。” 石观音因为这声“姑娘”心情好了不少，笑容也真实了几分。她不曾怀疑宋繇这么问他是为了打探消息，在她看来，宋繇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孩子，哪里有这么深的心思？ “妾身是为了寻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她道，“她名叫宋瑶瑶，原是一位公子的心上人，不想最后卷走了公子全部家产，妾身与那位公子有几分交情，自然要帮他一把。若是找不到，也只好就此作罢。” 一般的青涩少年听到美人有什么请求，当然会想着法的帮上一把，可是“宋瑶瑶”这个名字，就是他女装身份啊！ 宋繇抽了抽嘴角，大致推出了事情原委。 让人操心不已的小儿子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脱离了大儿子掌控，所有的计划因此出现偏差，无花不可能不将这件事回报上去。作为老母亲的石观音不是个负责人的人，但是她的嫉妒心很强，掌控欲也很强。这么一个姑娘，石观音不可能不关心。 她大概就是想看看勾搭南宫灵的宋瑶瑶长什么样子，如果好看就杀掉，不好看也要杀掉。 不过奇怪的事，无花竟然没有告诉他娘，自己是个男人。 难道无花没有假死，没来得及把这个消息传会沙漠？或者是他，故意隐瞒了下来…… “姑娘不打算去找人了吗？”宋繇目光清澈，里面是纯然的疑惑，没有一丝杂质。 石观音压根没想过这个事，不过她的应变能力挺强，立马做出姿态，故作柔弱地咬了咬嘴唇，道：“妾身一介弱质女流，纵然有几分武艺傍身，也难逃过有心人的图谋，孤身前往中原，内心总有几分忐忑，若是郎君能陪妾身一起，自然最好不过。” 她一开始对宋繇这张脸的欣赏就没有掩盖过，宋繇知道剧情，很清楚石观音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的情况还在掌握之中，如果陪着她一起去找“宋瑶瑶”，沿途再做点记号，给楚留香传个信，如果不出意外，楚留香应该也不会再往沙漠里跑。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宋繇对自己的武力值充满了自信，恢复了在天山派的记忆，又留在武当山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已经不是最开始过来时那个连无花都打不过的弱鸡。 “在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宋繇道，“不知那位石姑娘打算去哪里找人？可有什么线索？” 石观音道：“郎君不必忧心，妾身自有办法。” 于是从兰州城来到沙漠，宋繇在这小院里没住多久，连那几个扫洒的美男都没搭上话，就跟着石观音一起收拾东西回去了。 石观音的势力庞大，可以说是沙漠中的神，主宰着众生。但是她的手没有那么长，放在中原看就没那么厉害了，否则直接让人过来把中原武林用武力震慑住，看谁敢不听，何必让无花费这么大功夫把几个厉害的门派挨个击破？ 石观音说有“宋瑶瑶”的消息，也不过是他和楚留香跳崖之前的行踪。 他们来到了济南府。 宋繇努力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自打出了石观音老巢之后，一路上留下的标记就没有停过。 楚留香当时可是凭借着一只簪子指示的方向就找到被白玉魔挟持的秋灵素，宋繇不信他看不懂自己做的记号。 跟离开时相比，济南变了很多。至少不再是宋繇记忆中那样，所有的嬉笑玩乐背后都充满了阴谋，暗流涌动下所有人都防备着身边的人。 夏天的济南温和极了，清风拂过水面还能感受到清凉的温度。 石观音好似被这迥异于沙漠的景色迷晕了眼，带着宋繇到各处去逛，当真如同初恋的少男少女一般，快活地度过了一天。 到了晚上，石观音如预想中一般，爬上了宋繇的床， 夜很静，宋繇放缓了呼吸，做出睡着的样子。 第184页 他早就料到，石观音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这个女人比其他女人更加崇尚美貌，除此之外，她是个完全冷静的人，没有什么能改变她的主意，也没有什么感情，能在她的心里停留。石观音是个枭雄，做大事的人，往往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没有耐心。 石观音已经在宋繇身上花了很多功夫，她一点都不怀疑，按照宋繇的表现，只要自己勾勾手指，这个矜持单纯的男孩就会像条狗一样爬过来。 她喜欢看男人因为自己失去自我，毫无尊严的样子。 前面那些做戏已经做够。 于是石观音过来了，她进到屋子里，没有发出半点响声。 白日里在外面跑了一天，床上的人看起来睡的很沉。 石观音施舍似的走过去，带着隐藏在深处的傲慢与不屑。 “郎君……妾身过来了。”她气吐如兰，用上了内力轻轻讲了一句。 宋繇已经没有办法装睡。 他做出迷茫的样子，慢慢睁开眼睛，“石姑娘……” 石观音穿着白色单薄的纱衣，隐约能看到隐藏在底下的美好胴体。她浑身的线条都非常流畅，好似被人精心雕琢过一般，没有一处不吸引人的眼睛。石观音并不瘦弱，她的身体是健康的，泛着白玉似的光芒，看起来吹弹可破，身姿柔软丰盈。 她脱掉了外面的一层薄纱，轻轻哼笑了一声，“你这孩子，还真是老实。我既然自称‘妾身’，哪里还是什么姑娘？也就是你会这样喊我……郎君，今日夜色很美，你想不想，跟妾身一起出去赏月？” “这不太好吧？”宋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毕竟她都快把自己给扒光了，还出去赏月？ 石观音最喜欢看他这副人事不知的模样，听着宋繇的回答更加愉悦，“那便听郎君的，咱们不出去，留在房中，做些有意思的事情如何？琴郎君若是不懂，妾身可以亲自教一教你。” 宋繇觉得，要是自己没有弯掉，说不定真的会同意。 第115章 话痨 这个世上没有如果，在楚留香放弃他之前，宋繇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他扮了这么多年女装，又是穿越过来的，脑回路多少跟普通男人不大一样。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楚留香，心里想着要是楚留香知道今天的事，会做出什么反应，哪里还有功夫欣赏美人？ 石观音一边脱衣服，一边朝宋繇走了过来。 她正要掀开被子溜进来，宋繇先从里面钻出来了，拿起床边的外衣抖开，披在她的肩膀上，“石姑……石夫人，虽是仲夏之时，夜晚凉气上升，切不可贪凉。天色已晚，夫人有什么事情，请明早再说吧，还望夫人好好休息，保重身体要紧。” 石观音被他气笑了，“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作这般人事不知？你们男人是什么模样，我又岂会不知道？好孩子，心里怎么想的，痛快说出来，姐姐一定会让你满意，何必遮遮掩掩虚伪得紧。” “夫人为何不信我呢？除却懂与不懂，你难道就从没想过，我压根就不想跟你做这种事？” 石观音确实没有想过，她对自己的魅力有绝对的自信，若说有那个男人没有对她动心，肯定不是她的问题。 一双美目打量着男人腰部以下不可描述的部分，石观音挑了挑眉，带着讥讽开口道：“莫非郎君年纪太小，还未长开？” 宋繇就算再显小，看起来也脱离了青春期，所以不可能是没发育好，两个人心里都有数——石观音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宋繇气定神闲，一点都不慌。 他这样的反应半点都不像是个年轻气盛，刚步入成年期的孩子，意料之外的反应让石观音心里有点不舒服，她隐约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并不像她想象中这么简单剔透。 “郎君为何不否认？难道妾身真的让你讨厌到这种地步，不惜辱了名声，也不想跟妾身欢好？” 宋繇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确实如此，夫人若是查过在下，应当知道在下并非孤身一人去的兰州城。那人是我的爱人，即便他不在，在下也不能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是哪位姑娘如此幸运，能得到你这样的俊朗公子另眼相待？”石观音听到他的理由，心里更加不甘。 宋繇道：“并非姑娘。” “嗯？难不成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并非女人。”宋繇道，“他叫楚留香，是个男人。” 石观音：“……” 石观音：“大名鼎鼎的盗帅楚留香？” 她确实收到过消息，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在换地方，探子回报并不及时。石观音听说过，跟宋繇一起的男人是楚留香，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自从楚留香和宋繇失踪之后，已经有太多的“楚留香”冒出头，打着他的名义行事，不过那些赝品终究是赝品，没有楚留香的胆识与智慧，很快便暴露出身份。石观音本以为这次也是，没想到眼前这位小公子给了他这么确切的说法。 石观音心思一动，道：“你莫以为，把楚留香的名字抬出来，便能逃得掉。既然郎君不是什么都不懂，妾身也就不再兜圈子，旁人会看在楚留香的面子上留点情分，妾身未必会。本就是女流之辈，见识狭隘，也不好顾虑太多，只晓得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好。郎君觉得呢？” 宋繇道：“为什么讲的谎话总有人深信不疑，真话别人却不信呢？石夫人大概不了解我，我这个人最喜欢自己找麻烦，见到夫人心里欢喜的很，抛下贱内便跟着夫人去了沙漠。听到夫人讲，要去寻找‘宋瑶瑶’更是兴奋地很，可惜夫人非得把好好的行程弄得不纯洁了。夫人想跟我做男欢女爱之事，我能理解，毕竟天底下没有几个女人不喜欢我这张脸，但是我不能对不起楚留香啊。” 第185页 石观音：“……”为什么他讲的话这么熟悉？石观音想了想，这不就跟她自己的想法一样吗！ “既然你不乐意配合，那就别怪妾身使一点小小手段了。” 宋繇没有觉得紧张，反而挺好奇的：“什么手段？迷香还是催丨情药？” “郎君若是好奇，不妨亲自试一下。” 石观音的手很白，在月光下好像没有骨头一般，冰凉柔软。她和宋繇的距离本来就不算太远，如此骤然出手，即使宋繇早有防备却也……没有让她得手。 宋繇轻易扼住她的双手，单薄瘦弱的身体仿佛有千斤重。 这些年和楚留香在床上打的仗果然没白打，想不到还能有这一天。宋繇欣慰地想着。 “你的武功怎么会这么高！”石观音可不认为宋繇这是天生神力，就算力气再大，面对内家功夫时总会吃些亏，更何况他的体格一点都不像锤炼身体的。 宋繇笑眯眯道：“这就是你大惊小怪了，大妹子。我活了快一百年，武功高点怎么了？内力深厚点怎么了？不能以貌取人知道吧，啧啧啧，你们这些小年轻，总是这么沉不住气，都不听老夫把话说完。” 石观音怔住了。 宋繇说，“你家那个叫南宫灵的小娃娃，喜欢的人就是我。我不是说了吗，我这个人，最喜欢自己找些麻烦事。换上裙子化个妆，以我的美貌扮作女人根本不成问题，你这算什么？有本事你也男女通吃啊还有，我也没答应南宫灵的追求啊，明明是他追着我不放，我还不乐意呢，你这个当娘的不教育好自己家孩子，反过来怪我是不是太不讲理了？哎呀，这么多天没能好好说话，可把我憋死了。” 石观音觉得信息量有点大，她需要缓一缓。 宋繇等了她一会儿。 石观音意识到自己是踢到铁板了，无论宋繇话里几分真假，她被人完全制服无法动弹都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打不过就得服软。 石观音不是什么君子，也没有骨气。 意识到单靠武力打不过宋繇，她立马转换了策略，收起强势的一面，柔和了神情，楚楚可怜，好声好气地讲话，“前辈说的是，妾身爱子心切，难免有些急躁了。灵儿已经不在人世，孰是孰非，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南宫灵死了？”宋繇问了一句，他记得按照当时的发展，无花应该不会把南宫灵杀死的，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宋繇半信半疑，“哼，你作为他们两个的母亲，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依我看，南宫灵就算真的死了，也跟你们脱不了关系。” 他这样说着，禁锢住石观音的双手却是放了下来。 “不要妄图使什么小计谋，我的手段如何，想来这世上除了楚留香，没有人受得住。” 石观音：“？？？” 石观音为人谨慎，不会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冒险。现在宋繇装的逼已经起来了，她完全不知道对方深浅，自然不敢贸然做出判断，给自己找不自在。 “既然这样，那妾身便先退下？月色已深，还请您好好休息。” 宋繇哼哼了两声，“我觉得，你还是像不知道我身份时那样对我比较好玩。一路上我留下了不少记号，就算楚留香从兰州跟着去你老巢，再来到济南，迟个三四天功夫也差不多了。石娘娘，可有意跟我演一场戏，逗一逗他？” “什么戏？”石观音问。 “就比如说，咱们再回沙漠里去，就跟楚留香说我是被你抓去的男宠，让我装一回小可怜” “前辈与盗帅之间真是恩爱。”石观音道，“只是……万一盗帅恼羞成怒，那妾身岂不是要受到牵连？” 她想跟宋繇讨价还价，不过石观音能这么问，也就说明她还是有点心动的。 毕竟沙漠是她的老巢，就算宋繇武功在高，一人之力终究难以敌过恶劣的环境。更何况就算他顺利活下来，她那里还有数不尽的罂粟，有这么一个武功高强又模样好看的男人为自己所用，怎么想都不是坏事。 宋繇的反应却跟她想象中不大一样。 宋繇摆了摆手，看起来很不在意，讲出的话也很不负责，“这个不用担心，就算你不同意，也会被他牵连的。” 看着石观音惊愕的模样，宋繇好心解释道：“石夫人脑子最好清醒一点，你儿子都让我们差点殉情，他这个人也是很无聊，就喜欢管闲事，没有闲事就自己找，无花的事儿还没解决完呢，顺着摸到你这个瓜，真的很正常。” 瓜：“……” 宋繇又说，“我劝你不要质疑他的能力。唉，我可是亲自体会过的。怎么样？要不要配合我？” 瓜咬了咬牙，“妾身答应……只是，若盗帅真的不放过妾身，还请前辈替妾身说几句好话。” 宋繇道：“你们这些人心思就是深，明明知道口头承诺当不得什么，还就得让人说出口。我又不是什么重诺言的人。我这个人最坦诚不过了，不想跟你绕弯子，咱们实话实说，到时候会怎么着，还得到时候再说。你这一路要是能让我提起好感来，帮帮你也不是什么大事。” 石观音算是知道，宋繇说没能说话快要憋死是什么意思了。 真是委屈他了。石观音脸上带着柔弱的微笑，心里咬牙切齿。 第116章 演戏 对石观音来说，这一夜很漫长，漫长的让人看不到尽头。 第186页 宋繇好像有使不尽的精力，开了话头就停不下来，拉着他唯一的听众哔哔了好多完全没有用的琐事，石观音心里不耐烦，但还是忍了下来。 直到天边泛白，她的噩梦才算结束。 宋繇大发慈悲地放人离开，心想自己也算是跟这位小说中的绝世大美人度过了愉悦而充实的一晚。 他内力充盈，偶尔不睡也不会太难受。 宋繇精神的很，穿好衣服到小街上吃早餐。 摊子是上次楚留香扮演张啸林时带他来过的那家，虽然两个人在其他世界穿越了很久，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也才过了没几天。 宋繇样貌出色，比起之前来多了几分超脱与贵气，摊主还记得这位模样好看的小哥，把小笼包端上来时，还跟他说了几句话，“公子许久不见，这次您一个人来啊？” 宋繇道了声谢，点头应道，“对，我先过来，在这里等等他，他过几天才能到。您家的包子还是这么香。” 摊主乐开了花，听到宋繇这么说，又给他送了熬得软糯的小米粥和两盘凉菜。 就跟当初吃的一模一样。 宋繇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老了，要不然怎么会总是回忆过去？ 正吃着，街边人来人往，忽然就有个汉子窜出来，坐到了跟前，对着摊主喊道：“老板，再来两屉小笼包和一碗粥！” 宋繇抬头看了一眼，觉得有点面熟，“冷……冷星魂？” “宋公子记错了，在下冷秋魂。”冷秋魂就是那个倒霉催的朱砂帮少主，几具浮尸里就有一个是他家的。 他依然是少年模样，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有点渗人。 宋繇想了想，好像是这个名，“抱歉，失礼了。” “宋公子不必在意，在下许久未见到你，也不知楚香帅的下落，纵然晓得您们二位神通广大，心里难免记挂着。江湖上可都传说，您二位与无花大师都被凶手杀死了……不知后来如何？” 人有点好奇心情有可原，更何况这本就是人命相关的事情，冷星魂急着知道，宋繇能够理解。 可是他这么一打岔，宋繇觉得汤汁浓厚的肉包子味道都淡了几分。 他压下了笑意，道：“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们帮叫啥来着……算了先不管它。我和楚留香居无定所，他身边的几个朋友也都是有能耐的，掺和进来当然不怕。你们这些人就不一样了，既然凶手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也没有人继续死亡，剩下的只需要静静等待便可。我二人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如此，那在下先谢过二位了。” 两个人停下交谈开始吃包子。 宋繇剩了许多，觉得没什么胃口，直接把笼屉推给了冷秋魂，“少帮主，还有一个事，你可得注意点。” “嗯？”冷秋魂嘴里的包子还没咽下去，他急急忙忙地嚼了嚼，咽的时候表情狰狞了一瞬间，宋繇都替他觉得嗓子疼。 冷秋魂问：“宋兄说的是何事？” 宋繇道：“如果楚留香来找你，千万别跟他说你见过我，我现在不叫宋繇，你也记得别喊我宋兄。我身边有人在暗处盯着呢，要不是昨晚熬着折腾了一晚上，连吃顿早饭都得被人监视。” 冷秋魂表情严肃了起来，小声道：“在下晓得了。那……公子可需要什么帮助？若是朱砂帮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宋繇眼珠子转了转，“那就拜托少帮主，让底下兄弟散播一些谣言吧。” …… 楚留香到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沙漠中的一个女魔头抓走了一个叫公冶琴的年轻人。 他打听了一下，发现传言中说的最多的，竟然是女魔头和公冶琴两个人的才情与美貌。 这什么烂七八糟的？ 宋繇跟他是在兰州走失的，楚留香起先没有在意，毕竟宋繇虽然平时胡闹了些，这么大人了，武功又高，性子也机灵，不会出什么事。可是到了晚上依然不见他人，楚留香就有点急了。 他连忙拜托姬冰雁派人去找，最后得出的消息是宋繇跟着一个女人走了。 不过幸好，那个臭小子知道在路上做出记号，没有彻底断了行踪。楚留香拜托姬冰雁准备好一切，刚要进沙漠，发现他们又去了另一个方向，这才松了口气，寻了过来。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两个朋友——姬冰雁、胡铁花。 他们知道楚留香跟男人在一起时非常惊讶，因为楚留香身边的女人一直没有断过，谁能想到他最后会找一个男人？ 过来济南府，听到城中的流言，两个人同情地看着楚留香，胡铁花更是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的眼光很不错。”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 姬冰雁问道：“这位公冶琴便是宋繇？” 楚留香道：“他先前名为公冶繇，若是用了假名字也不奇怪。” 姬冰雁道：“传言未必可信，而且其中不过是提到了‘沙漠’二字，并未说明二人如今身在何处，难不成你还想去沙漠里走一遭？” “再等等。他们应该并未离开。而且……我怀疑这起谣言，就是瑶瑶自己散播出来的。”楚留香轻轻叹了口气，这个风格真的跟他很符合了，看来事情并不紧急，楚留香多少能放心。 胡铁花抓住了重点：“哟！你竟然叫他繇繇？挺亲密啊，看来风流盗帅是真的一头栽进爱情里啦！” 第187页 姬冰雁也难得笑了笑，他是个严肃冷酷的人，很少会笑，此时当着朋友的面，心情放松了许多。“那位宋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听上去是个性情中人。” 楚留香点头，“可惜，有时候太孩子气了，让人操心不已。” “你不就喜欢瞎操心闲事？”胡铁花道，“他爱喝酒吗？酒量如何？” 楚留香道：“爱喝，但是酒量不大行。” 他还记得宋繇痴傻的那段时日，喝醉之后又是咬人又是哭，心里暗自警惕。 千万不能让胡铁花带着他去喝酒，要不然盗帅该吃醋了。 宋繇除了隐藏住自己的真名之外，其他的也没做多大掩饰。他已经和石观音说好了，一切按剧本行事。 石观音不是没想过要反抗，她暗中做的小手段不少，都被宋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过去，只有影响到剧本发展的时候才会出手，两个人较量的不止一两次，无论石观音多么认真地反抗，都被宋繇轻巧摁住了。 太极就是好用，借力打力，再靠着这近百年的内力，教训谁都很简单。 当楚留香找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启程去沙漠了…… 原本居住过的小院里只留了一张红梨木桌子，上面拜访着冷掉的茶水和一张古朴的琴，旁边有几张凳子是翻倒的，上面铺的桌布也皱皱巴巴，看起来像是经过了一场愉快的聚会。 这下楚留香的两个朋友没了说风凉话的心思，满心都是对楚留香以及宋繇的担忧。 胡铁花问他：“宋繇他……不会真的……” 楚留香现在也不确定了，这是他原本的世界，好多人的故事都是他听着长大的，对于沙漠中讳莫如深的那位观音娘娘，楚留香早有耳闻，即使现在他的武功已经完全不同于以往，年纪见识也都有了，在原本的刻板成见下，依然存在着深深地忌惮。 楚留香很担心宋繇找了她的道，任人宰割。 毕竟石观音真的很好看。 宋繇跟他在一起之前，可是想找个妹子凑合过的。 楚留香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杂乱的思绪压下去，“老姬，看来还得麻烦你往沙漠里跑一趟。” “我既然当时同意了，现在便不会反悔。”姬冰雁冷声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也不知蓉蓉她们怎么样了？上次一别便再未见过，唉。” 胡铁花说：“你相好现在生死未卜，你就想着被的女人，你男人不会吃醋？” 楚留香又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这个，我们都已经说开了。” …… 石观音的基地在沙漠中的一处绿洲，两边是难得一见的山谷，透过山谷走进去才是平坦的住所。 她的图谋很大，对于周边的小国更是牢牢把握在手中，为此还不惜精分出一个龟兹国王妃来，伺候那个老男人。 作为石观音最能干的儿子，无花当然也得物尽其用。 于是他便有了另一个身份，是个叫做吴菊轩的丑陋中年人，负责周边的货物运送，还有消息探听，以及跟石观音的人马里应外合。 宋繇觉得，得让楚留香把前面的事情搞明白，这事才算有始有终，于是他就喊着石观音回来了。 石观音也挺乐意，在沙漠中她能做的部署便多了起来，她不想招惹楚留香这尊大佛，可是前面的事情已经跟他有了牵扯，若是能将这几个绊脚石一举歼灭，到了一统中原时也会方便的多。 之前的石观音计划中确实没有楚留香这一环。 原著里楚留香会插手，是因为黑珍珠绑架了他的三个后宫。 宋繇回忆着年轻时候参与的剧情，心想自己那时候真是眼拙，连黑珍珠是个妹子都没看出来。 黑珍珠就是那个启发宋繇使鞭子黑衣少年，因为宋繇打岔，她没有对楚留香产生好感，反而是对宋繇有些暧昧的心思…… 第117章 剧本 罂粟花很美，它们颜色艳丽，气味浓重芳香，就好似石观音这个人一般，美丽的外表下藏着剧毒。 宋繇穿越前的生活很狭隘，觉得毒丨品应该是距离自己很遥远的东西，实在没有想到能亲眼面对这么一大片花田。 之前被石观音带来的时候，他是被蒙着眼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其实现在也差不多，石观音不会让自己老巢的位置真正暴露在人前，但是宋繇又说了，一路做了记号，她派手下观察的半天都没有发现，又不能用强硬的手段，只能提心吊胆的防备着。 宋繇没有回原来住的院子里，他自己要求住的离石观音近一点，好方便折腾人。 石观音没有办法拒绝，只能将他从外院搬到了内院。 这里没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美男，只有一些活泼可爱的女孩子。 宋繇四处溜达了一圈，找到长孙红，问她，“小姐姐，你知道无花在哪吗？” 长孙红和无花关系很好，他们两个经常一起出去办事，默契十足，听到宋繇直接开口问无花，她知道宋繇不能得罪，但是也留了个心眼，“公子找无花可是有事？” 宋繇看着显小，就算石观音跟底下几个心腹徒弟说过，他的真实年纪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在直接面对这张脸时，半点都想象不到，宋繇竟然不是十来岁的少年，他的模样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宋繇鼓了鼓脸颊，郁闷道：“我之前武功很差，被无花师兄亲手教导过很多次，这点恩情还没来得及还给他呢。” 第188页 果然是来报仇的。 长孙红只微笑道：“无花向来听从师父差遣，若公子真的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师父？师父对您一直很好，想来这点事情不会隐瞒您的。” “好吧。”宋繇说，他目光闪了闪，接着问道：“那南宫灵呢？你们这里都是女孩子，相处起来实在太让人害羞了，南宫灵在吗？” 无花没有把真相告诉石观音，自然也不会同长孙红讲。 长孙红不知道宋繇和宋瑶瑶其实是同一个人，石观音对她的信任也不足以将全部的事实讲出，长孙红一知半解，只以为面前这位琴公子从石观音那里听说了这么个人，故而有次一问。 比起知道很多秘密，对石观音很有用的无花，南宫灵这样的少年在长孙红心中分量要少很多。她道：“南宫公子住在外院，若是公子想见他，亦可同师父讲。” 宋繇得到了答案，笑眯眯道：“好，多谢姐姐。” 长孙红礼貌地应了几声，告辞离去。 宋繇觉得这个结果真是再好不过。 他开心地回到屋里，把安排好的剧情给捋了一遍。 公冶琴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可怜，逛街的时候被女魔头石观音看中了，抓进沙漠里做了众多面首中的一员。他虽然是小可怜，但是也是有骨气的，石观音不喜欢强迫别人，就对着小少年示好，带他去了中原，到各种地方游玩，却依然没有俘获小少爷的心。 石观音失去了耐心，黑化了。带着小少年回了沙漠，她强迫他，喂他罂粟，只为了让他成为自己的人。 后面就是楚留香来美救英雄啦。 宋繇还想过要不要加一段失忆的情节，毕竟他恢复前世记忆的那段日子算得上是前科，可是又怕楚留香太担心，看不出来他是演戏，万一当真了，那就谁都娱乐不到了。这么想着，宋繇还是有点不甘心，他决定到时候再说，随机应变一下下。 …… 南宫灵被无花带到这里已经很久，除了刚来的那天见过母亲，其余时候他都是呆在自己的小院里，对着一盘棋和一壶酒呆上半天。 母亲与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她美则美矣，可是冷冰冰的，仿佛面前的人不是她的儿子，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连毫无关系的秋灵素都比她温和。这句话南宫灵只敢在心里想想，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 没了丐帮那些恼人的琐事，闲下来之后，南宫灵就喜欢乱想。 他想的最多的还是兄长、母亲，偶尔会想到楚留香这个原本很要好的朋友，更多的还是宋姑娘。 宋姑娘这么美好，天真可爱，怎么就是个男人呢？ 有一天，呆在院子里长蘑菇的南宫灵，打开房门出来，就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他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依然纯粹，没有一丝阴霾。 宋繇穿着男装，雅致无双，可以预想到再过几年，少年完全长开，是多么的风采迫人。 也难怪他扮作女人，没有人能认得出来。 “宋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南宫灵端着清冷矜持的架子，单看表面，任谁都发现不了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宋繇比他更冷漠，浅色的眸子如同化不开的冰雪，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疑惑，“你可是认错人了？我不姓宋。” 南宫灵心中复杂的小情绪随着这句话飞走，他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了下宋繇，发现他与之前的人相比，确实多了不少变化，只是这张脸还是原来的模样，若说不是同一个人，难不成是双生兄弟？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南宫灵行了一礼，他再怎么说也是做过丐帮帮主的人，该有的气度不会少，只是比起无花来要逊色很多。 其实他不被石观音看中的原因不止是能力，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他的心太软了。 “公冶琴。”宋繇抿了抿嘴，道。 南宫灵说，“你与我一个朋友，样貌十分相似。方才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宋繇像是个从小与世隔绝的人一般，神情中有些无措，也没有回以同样的客套话，直白地让人难以生出不满。他轻轻应了一声，“没事。” 南宫灵心里思考着，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住在外院，虽说是外院，其实待遇也还不错，被好吃好喝地供着，除了见不到几个熟人外，完全没有哪里怠慢。石观音的男人们就在南宫灵对面的一处院子里住着。 因为石观音有时候还会过来宠幸他们，就算精神和身体上的折磨都不少，这些人住的地方也不会太差。 住的近了，石观音也没有下令说禁止谈论这件事，南宫灵也就知道不少信息，也因此对这个母亲的失望更重了一分。 他看着宋繇，已经明白了他的身份。 南宫灵实在难以想象宋繇被厌弃后的下场，他会不会也像这些终日里打扫沙子的男人们这般，形容枯槁，整日靠着一定量的罂粟还是有石观音的爱意才能勉力活下去？ 预料到宋繇的下场之后，那点对于被欺骗了感情的不满也从这同样的面孔上散去。 南宫灵柔和了几分，放下了繁琐的礼节，学着宋繇讲话的方式，直白问道：“你住在哪里？离着这里近吗？” 宋繇似乎不怎么擅长跟人交流，他神色崩的更紧，仿佛在做什么严肃的大事一般，只有浅色眼睛中的一点慌乱暴露出了内心，他顿了一下，干巴巴地说出两个字：“不远。” 第189页 南宫灵觉得这人真是单纯，他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还没有回答我。” 宋繇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一板一眼道：“石夫人把我带回来住，我觉得无聊，出来走走，就遇到了你。” 南宫灵心里知晓，这人是在疑惑自己问的“这里”是指这处基地，还是他的院子里。这种感觉很新奇，他好像第一次把一个人看的这么明白，连他心里在想什么，一眼便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单纯的人。 南宫灵忍不住多说两句：“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石夫人……她对你好吗？” “她人很好的。”宋繇说。 南宫灵半个字都不信，他娘有那样一张堪比天仙的脸，又哪个男人不会心动？又有哪个男人不会在她的温柔乡里失了智？宋繇这样单纯的人被骗一点都不奇怪。 “你最好小心一些，她对待不喜欢的人，手段很残忍。”南宫灵说。 宋繇还是那副不在状态外的样子，微微歪头，问道：“有多残忍？” 南宫灵说，“她会发给你一把扫帚，让你去扫沙子。” 宋繇还是不解，“这样就是残忍吗？” 他的目光打量在南宫灵的身上，让这个昔日的丐帮帮主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在这人心里变成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五谷不分娇生惯养的白莲花。 明明宋繇给他的印象才是这种人。 他莫名有些暴躁，“不是这个意思！唉，你让我怎么跟你开口讲呢” 真要说其中的龌龊，南宫灵有种教坏小孩子的负罪感，盯着这人清澈纯净的目光，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都让人不好意思开口。 宋繇还在穷追不舍：“为什么没法对我开口呢？” 南宫灵呼吸了两次，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你年纪太小了，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宋繇听着他的话，忍不住笑了，他已经尽力做出什么冰川融化的样子，不过看南宫灵的反应也没法判断，在外人看来是个什么模样。 南宫灵被他笑的有点脸红，恼羞成怒道：“你笑什么？” 宋繇说：“你刚刚说那句话的样子，好像我乳娘呀。”我在想等你知道我是在演戏后会是什么反应啊，傻孩子。 南宫灵：“……你别胡说！” 第118章 相见 按照宋繇的人设，南宫灵表现出什么情绪，他都会相信，半点都没有觉得这个人其实是恼羞成怒了。 宋繇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 用这么一个高冷人设来表达委屈的情绪，对演技有很大的考验。首先他的面部肌肉不能有太大偏动，只能不动神色地改变一下眼部和嘴边细微的肌肉，乍一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再配合着眼神却能轻易让人得到自己想要传递的情绪。 除非观看表演的人根本不在乎，自然不会花心思去注意别人。 目前看来，南宫灵还是很在乎的。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别这样，搞得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他道。 宋繇依然懵懵地，“我怎么了？” “没怎么。”南宫灵说，“你快回去吧，跑出来这么久，下人们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宋繇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是该回去了。我……我不大会说话，如果有什么地方让你不开心了，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的，你去吧。” 顺手逗弄了一波南宫灵，宋繇思索着可以把他也添加到自己的剧本里打个酱油。可是他在南宫灵面前表现的跟剧本中一点都不一样。 再等等吧……做的太详细了，费这么大工夫，万一跑偏也很难受的。 宋繇这么一等，就把楚留香给等来了。 这些日子很少见到石观音，估计她还在龟兹国或者暗中部署着将几个人一网打尽。总之她不会像宋繇这么闲，整天无所事事，什么事情都留着“到时候再说”。 见不到石观音，宋繇就没有办法跟她串口供对剧本，楚留香来的太早，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跟着楚留香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三个兄弟——胡铁花、姬冰雁、一点红。 宋繇跳崖前见过一点红，实在没想到剧情歪成这样，一点红还能来到沙漠里。 楚留香他们是直接打进来的，他那样的人，即使动起手来也一点都不粗鲁，文雅地一匹。只是到了罂粟田下，就算武功再好，也难免着了道。 几个人被曲无容她们架着身子拖进了院子里。 宋繇从门后面躲着，探出一般身子，怯怯地看着外面。 曲无容心想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连师父都敢叫板？ 但是她没敢讲出口，因为她不敢跟石观音叫板，宋繇敢。 所以曲无容只能配合着他演出，她穿的跟第一次见到石观音时的那身衣服很像，全身被白纱包裹的严严实实，除了一双勾人的美目，什么都没有露出来。 曲无容声音很妩媚，在她压低了声线之后，有种难以言说的性感，她温柔看着宋繇，道：“琴公子怎么出来了？” 宋繇有些不好意思，他从门后走出来，微微低下头，“我听到外面有声音，忍不住出来看看。” “在这个地方，公子的好奇心还是少一些比较好，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平白丢了性命。”曲无容依然很温柔。 第190页 宋繇看起来被吓呆了，过了有一会儿才应声道，“多谢提醒，我晓得了。” 楚留香忍不住了，他武功本就比曲无容要高，此时出其不意反手将人制住，并不算难。 他掐住了，曲无容的脖颈，然后听到宋繇小声惊呼了一下。 楚留香微笑问道：“姑娘觉得，什么是该看的，什么是不该看的？” “你竟然没有晕过去！”曲无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很快又平静下来。看这位琴公子就知道，演戏而已，能跟琴公子一起的人，定然有相同之处。况且师父早有准备，就算他没有昏迷又能怎么样？ 她很快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眼睛一闭，做出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楚留香觉得有地方不太对。 他看看被自己制服的曲无容，又看了一眼手中拿着剑却迟迟没有冲上来的几个姑娘，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宋繇身上。 宋繇眼中满是担忧，他似乎害怕极了，可还是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没有逃走，见楚留香看向自己，清亮的眸子瑟缩了一下，“你、你别伤她……” 见他这种反应，楚留香呼吸一滞：“瑶瑶？你怎么了？” 果然不行啊……根本没法狠下心来骗他。 宋繇心里想着，趁身边人不注意朝他使了个眼色，“公子认错人了，我名公冶琴，并非什么瑶瑶。” “琴公子。”楚留香立刻改口，见宋繇没有失忆，多少放心了。他这一瞬间心里想了很多东西，实在是想不明白，宋繇为什么要这么做，“公子不像是西域人，在下亦从中原而来，若是公子愿意，不如跟着我们一同回去？” 宋繇为难地咬了咬嘴唇，“可是，石夫人……” “她怎么了？”来之前，楚留香早就打听好了沙漠中的几处势力，对石观音的可怕之处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让瑶瑶这么委屈地受制于人？ 不对，就算石观音不做什么，最近这么无聊，瑶瑶也会故意留下点把柄，把事情闹得势均力敌。 他实在太了解宋繇了，真要说起来，楚留香最求刺激的心态不比宋繇差，但是他比较佛系，不会自己创造这样的环境…… “你不要怕，告诉我，石夫人对你做了什么？”楚留香安抚着宋繇的人设，配合他的表演。 宋繇脸慢慢红了，道：“她对我很好……” “嗯？”楚留香眼神危险了起来。 曲无容还被掐着喉咙，她干咳了两声，冷声道：“哼，师父还能做什么？你倒是看看，前面满院子的男人，难不成香帅还真的以为都是扫地的仆从？” 宋繇觉得楚留香的眼神实在不太好，赶紧又给他使了个眼色。 不过这次使眼色没什么作用，宋繇只好柔柔弱弱地走到他跟前，柔柔弱弱道：“你、你先把无容放开……你这样她会难受的。” 明明自己怕的要命，还来到暴戾的歹人身侧，给无辜的女孩子求情，这样的男孩柔弱纯洁的像只可爱的小白兔，软的要死。 楚留香和曲无容的脑回路难得同步了一回。 他俩默契的翻了个白眼。 楚留香点了她的穴道，当真松了手。 “跟我走。”拉住宋繇的手腕，楚留香的表情很无奈。 宋繇没敢说话，扮演好自己的小白兔角色，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还没来得及走到长廊，一个人影就从一边冲了出来。 “住手！”他大喊道，“放开他！” 楚留香看清他的容貌之后愣了一下，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 比如宋繇为什么要选择来到这里。 “南宫兄怎么会在这？” 之前他已经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那一场波澜就是他和无花兄弟两个搞出来的，无花将宋繇推下山崖之后就自杀身亡，南宫灵名声有损，即便楚留香没有把事情宣扬出去，失去了倚仗，他离开中原并不奇怪。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里？ 楚留香看了一眼宋繇，宋繇低着头，安静如鸡。 这一瞬间，盗帅心里产生了一点奇怪的情绪。 他真的跟自己是伴侣吗？有这么坑人的吗？不止不帮忙，还想着把事情搅得更混乱？ 不过就算宋繇真的是这样，楚留香也没有什么办法，相反，如果宋繇能轻易帮他把所有事情都摆平了，那才真的无聊。 他始终带有男人本性中的那点征服欲，也因此变得心性越来越强大。 南宫灵看向他的表情算不上友好，他虽然带着笑，眼神中却是满满的警惕：“香帅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来找他。”楚留香还抓着宋繇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南宫灵的表情变了变。 楚留香忽然想起来，这人之前是在疯狂追求宋繇的，虽然那时候南宫灵并不知道宋繇的性别，楚留香也私心里以为，在知道真相之后他就会改了主意，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种人，天生对男人有兴趣。 尤其是，他先前还跟南宫灵说过，绝对不会勾丨引朋友喜欢的人。 现在想想，当时还是当着男装宋繇的面讲的。 真尴尬。 南宫灵道：“琴公子，你不要听他的……”他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南宫灵也想起来了自己先前的顾虑，怕他被石观音厌弃，成为诸多男丨宠中的一员，也怕他染上那戒不掉的罂粟。 第191页 跟着楚留香离开未尝不是个办法，楚留香为人正派，所作所为都光明磊落，即便他有些花心，那也是对女人而言，若是做朋友，这个人从来都是最好的人选。 楚留香被他一提醒，也记起来了面前这位是“琴公子”不是宋繇，他大可以把他们当做两个不同的人，这样就不会让自己背弃诺言。 可是楚留香做不到，他也不想让宋繇用这么不明不白的身份生活。 只是现在还不是讲出真相的时候。 楚留香直接把宋繇拉到了自己跟前，难得霸气了一次，把人搂在了怀里，“南宫兄恐怕误会了什么，他是在下的爱人，为何听不得我的话？” 事情超出了他的想象，南宫灵目瞪口呆：“什么？” 第119章 王浩然 坏了……该不会给他开窍了吧？ 楚留香心中警觉，拉着宋繇就走，理所应当地被南宫灵拦了下来。 “你说他是你的爱人？可你们都是男人！公冶琴他单纯懵懂，怎么可能会懂这个？楚留香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南宫灵讲话的语速一点都不急，甚至称得上很平静，可是眼中燃起的怒火，好像要喷射出来似的。 “琴公子，你自己说，你认得他吗？他跟你有关系吗？”南宫灵问。 宋繇没能从楚留香手里挣开，只好任由他牵着，他看了一眼楚留香，慢吞吞道：“应该是认得的。” “应该？”南宫灵反问一句，“你不必怕他，有我在这里，他不会对你做什么。” 但是你不在了，他就会对我做点什么了。宋繇在心里叹气，表面上还是维持着面无表情，只是眼中全然迷茫，好似还没闹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繇点了点头，“我想跟他走。不过我们得先找石夫人道别，行吗？”他后半句是对着楚留香说的。 楚留香已经知道了他可能另有打算，当然不会拒绝，他道：“自然是可以的。” 他对曲无容说道：“在下的那几个朋友，还请诸位好好招待。” 曲无容应了一声，给后面的妹子摆了个手势，立刻有人立刻了。 楚留香又问：“不知石夫人何时回来？” 曲无容道：“少则两日，多则五日。” “那在下便留在这里等一等，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好说，香帅请这边来。” 楚留香不是很放心把宋繇和南宫灵放在一起，“不劳烦姑娘，比起这个，在下更想和琴公子叙叙旧。” 曲无容看着南宫灵，南宫灵并不是很想走。 曲无容拖着南宫灵离开了。 他们走了之后，宋繇有点兴奋，拉着楚留香到了自己的屋里，拿出一叠纸放在他面前，“这次我们按照这个剧本来！你赶紧看看！” “这是什么？”楚留香被眼前的事物吸引，完全忘了自己本来是想说什么，他抽出来一张纸，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宋繇抢过去了。 宋繇道：“这张是旧的版本，新版本是上面这几张。你赶紧的，时间有限，看完了我们去找你那几个兄弟。” 说起兄弟，楚留香想起来了，他摸了摸鼻子，不顾宋繇催促的眼神，把纸放下，“瑶瑶，你还记得来这边之前，你曾经说过什么吗？” “什么？”这次宋繇是真的茫然，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说了啥。 楚留香提醒他：“你说，我和蓉蓉几人……” “哦，哦哦。是说过，怎么了？” 楚留香叹息：“如今我连她们人都没见到，就匆忙寻找你的下落。而你却在这里守着石观音，你这样做，真的让我很难过。” 宋繇完全没有想到过这茬，被楚留香这么一提醒，幡然醒悟，“所以说，我这也算是有妹子追求了？我的妹子绝缘体质改变了？” 楚留香听到他这句话，完全吃不起醋来了。 他真是疯了，才觉得宋繇如果不跟他在一起就会找个姑娘过日子。 这可是他的瑶瑶！热爱女装，喜欢找事，脑回路永远跟旁人不同，偶尔又天真懵懂像个孩子似的，这样的人不会有耐心去照顾一个姑娘，也不会有姑娘愿意陪他四处跑，连倒插门的可能性都没有。 也就自己才能受得了他。 楚留香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看着宋繇越来越顺眼。 宋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惊恐道：“你干什么这么慈祥的看着我？你疯了？” 楚留香：“……” 宋繇说，“不过石观音的情况跟你看到的不一样，我那天和她聊了一晚上，她现在恨不得把我弄死的。” “嗯？你们聊了什么？”楚留香问。 “我跟她说，我是年纪能当她爷爷的人，然后又打了几架，她没打过我。这个剧本石观音也看了，”宋繇努了努嘴，“并且还同意跟我一起玩，所以我现在就是被恶龙抓走的公主，石观音是恶龙，你是勇士。” 楚留香笑了笑，打趣道：“公主？” “哦对，我没有穿女装。”宋繇坦然接受，然后有点羞涩道：“她这里脏东西不少，外面那片花海是世上最可怕的毒丨药，我想假装一下被那玩意控制，然后失忆了，你觉得怎么样？” 楚留香的反应很冷漠，他十分讨厌失忆这个梗，“不怎么样。” “那算了。”宋繇道，“接下来等石观音回来，就是你达拉崩吧打败恶龙解救本公主的时候了！” 第192页 楚留香皱了皱眉：“什么吧？” 宋繇说：“达拉崩吧，王浩然的爸爸。” 楚留香还是不太懂，不过他已经知道这个词是个奇怪的人名，并且十分无关紧要，也就不再纠结这个。 “我们去看看老胡他们？” “可是你还没有看剧本。”宋繇说。 楚留香推着他走，“没事，路上你给我讲讲就行。” 宋繇又说：“可是我本来打算穿着女装去见你的朋友。” 楚留香：“……你消失这么久，我到处找你，当然瞒不过他们。他们都已经知道你的性别，不必急于一时。” 这个时代的人没有现代这么宽容，更何况异装癖就算在穿越前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楚留香担心过宋繇会因为这个受伤，不过转念一想，他向来有分寸，自己的几个朋友也不好这种人，这么一点宽松的环境还是提供的起的。 宋繇想了想，觉得楚留香说的很对。他道：“那么现在没什么问题了？我们直接去找胡铁花他们？” “好。” 除了楚留香之外的另外三个人被带到了相反的方向，安置在一间简陋的小屋子里。 三个大男人勉强挤在一张床上，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楚留香不知道他的几位好友被怎样安置，出了屋子之后，便跟宋繇并肩行走，并小声向他询问之前感到不解的地方。 “南宫灵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记性很好，即使过了这么久，对于离开之前的事也能记起来。正因为如此才会感到不解。 宋繇还是那副清冷模样，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嘴，声音末尾上扬，带着小小的欢快，跟他的表情极为不符。他小声道：“不止南宫灵在，还有一个人，也在。” “是谁？”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忽然有种难以言说的荒乱恐惧。 “一个你很在乎的朋友。”宋繇道。他忽然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楚留香的眼睛，“这件事情你早已经插手，如果先前无花的死亡并不是结束，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自然不会撒手不管。”楚留香说。 “我当然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如果无花没有死，对于这些罪魁祸首，你还会选择把他们交个法律制裁吗？先前无花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想石观音也不会甘心，被送到官府收监的。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面子名声比什么都大。” 楚留香叹息，道：“总不能让他们再在我面前自杀一次。” 宋繇点了点头。 楚留香问：“你说的那个人，是无花？” “对。他是假死的，他和南宫灵都是石观音的儿子，天枫十四郎就是石观音的丈夫之一。”宋繇说，“其实几十年前的事情，跟我们关系不大，我倒觉得没有那么复杂。江湖中的打打杀杀不在少数，但都有道义底线支撑，石观音母子的野心太大了。” “嗯。”楚留香想听听宋繇的想法，应和了一声，没有插口。 宋繇道：“真想不明白他们搞这些做什么。就算一统江湖又能怎么样？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倒是这个过程，艰难而血腥。” “不错。”楚留香说，“以你我二人现在的功夫，阻止他们应当不是难事。” “你好干脆啊，我还想多玩一会儿呢。” 楚留香：“迟则生变……你该不会是想碰罂粟？” 宋繇：“怎么可能！我比你们这些古代人清楚多了，我没想碰！就是想把它写进剧本……算了算了，我不弄了，你别这么看着我。” 楚留香说：“乖孩子。” 宋繇：“长幼不分！” …… 一点红是个杀手，一个杀手来到陌生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放松警惕。 姬冰雁同样是个充满警戒的人，他曾经差点死在沙漠里，对沙漠中人和事抱有的敌意，一般人达不到。 所以真正晕过去的只有胡铁花。 宋繇和楚留香过来的时候，三个人维持着原本的样子，躺在床上。 宋繇走过去，用挑西瓜的眼神挨个将他们打量了一下，指着中间的人道：“这个不错。” 他又指了指两边的，“这两个也不错。你眼光真好，交到的朋友都长得挺好看。” “嗯？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楚留香问。 听到熟悉的声音，两个假装昏迷的人心里有了数，但是他们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宋繇说，“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充满了选择。不过你放心，对比下来还是你长得最合我心意。” 楚留香危险地眯了眯眼，“瑶瑶，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宋繇也学着他的样子眯了眯眼，“不要学我的语气说话。哈哈，我开玩笑啦，你总是这么好脾气，感觉像个假人似的，我就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咳！”姬冰雁发出了点动静，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着宋繇问道：“你说的第一个不错，是谁？” 宋繇指着楚留香，“是他！” 姬冰雁下床，对着宋繇柔和了几分，“你就是楚留香喜欢的人？” “准确的说，我们已经成亲了。”宋繇道。 第120章 打架 石观音回来的时候，她的基地里其乐融融，所有的人都相处的不错，和宋繇讲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因为宋繇放弃了他的剧本。 第193页 现在所有人都清楚他和楚留香的关系，演戏还有什么意思？骗南宫灵吗？ 那南宫灵真是太惨了。 所以他们对着石观音的手下宣传等石观音回来，告别之后离开，其实在考虑着该怎么处置这几个人。 石观音偏爱美男，她院子里的男人大都有个了不得的背景，本该是前途光明的青年才俊，却被她抓到了这里，无论有没有得到，最后的下场都是毁灭。 姬冰雁的朋友石驼，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石驼带着他们进了沙漠，在靠近石观音基地时却离开了。 他已经无法面对，这处给他带来盲哑残疾的地方，也不想再遇见那个毁了他后半生的女人。 姬冰雁不知道这些，因为他遇到石驼时，这个可怜的人就像是骆驼一般生活在沙漠中，完全不会讲话。但他能猜到，他与这处神秘的地方，大概有些不为人知的联系。这个手段果决不苟言笑的男人比楚留香和胡铁花更不容易心软，他问胡铁花：“咱们打个赌如何？” 胡铁花问：“赌什么？赌注又是什么？你找我打赌，却不去找老臭虫，难道要赌他和他的小情人？” “……”姬冰雁刚想在心里夸夸他来着，他神情严肃冷漠，“不是。我们来赌，老楚会不会让这里的人死在他跟前。” 胡铁花摸了摸下巴，“虽知道这里的人十恶不赦，咱们来了这么久，除了刚开始被人迷晕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周之处。这里的姑娘虽然凶了些，但也是活生生的人，老臭虫做不到的。” 他们找到宋繇之前，楚留香就已经讲过先前的经历，两个人算不上一头雾水。 姬冰雁道：“未必。” 胡铁花：“你要赌什么？” 姬冰雁：“不如赌我府中窖藏的几坛子美酒？” 胡铁花砸吧了一下嘴，“说什么朋友？不赌的话难道还不给喝了？小心老子一生气，回去都给你砸了。” 姬冰雁带着笑意道：“你舍得？” 胡铁花确实舍不得，他也不想再在这里面对一个看了十几年的臭男人。他道：“你说石观音回来了，为什么只见老臭虫和宋繇？还有，一点红又跑到哪里去了？” “不知。”姬冰雁道。 胡铁花说：“走走走，咱们也去看看，这传得邪乎的美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姬冰雁道：“不去。” 这里本就是石观音的地盘，他们几个外来者完全不熟悉，若是出了什么事，根本没有后悔的余地。姬冰雁是个很谨慎的人。 胡铁花却道：“刚刚可是你说的打赌，去看看怎么了？你不去我去！” 姬冰雁没有办法，只能无奈的跟着他一起出来。 …… 石观音这个女人色胆包天，她知道楚留香是她的敌人，也知道楚留香的心思武功远超大多数人，可是见到这张英俊成熟的脸，还有他满身温和潇洒的气度，还是动了些歪心思。 楚留香和宋繇都很好看，这两个人各有千秋，单单看脸，能让无数女人心驰神往，可惜的是，这两个男的搞在一起了。 宋繇看她的眼神，内心警铃大震。 他见了这么多女人背后的模样，对石观音的心思清楚极了。 宋繇挡在了楚留香跟前，冷笑道：“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多余的想法，这是我的人！” 楚留香感觉到了石观音露骨的打量，也感受到了这个女人富有侵略性的美，但只要一想起她做的事，以及她是无花和南宫灵两个人的母亲，就什么心思都没了。 石观音笑了笑，“妾身能有什么想法？宋公子多虑了。倒是宋公子与楚公子，如今你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想来这段日子，石夫人不会无动于衷。”宋繇道，“不过我和楚留香真要做点什么，根本等不到你外面做出的布置给出反应，石夫人便香消玉殒了。看来是我这段时间太好说话，让石夫人有了不该有的幻想。” 石观音变了变脸色。 宋繇道：“这本就是件很好想明白的事情。我也说过，能不能饶夫人一马，看夫人这段时间的表现，如今看来确实不能让人满意。” 石观音道：“宋公子的意思，是打算跟妾身作对到底了？公子在妾身这里住了有段日子，这四处都是妾身手下弟子，悄无声息地做些小动作，根本不在话下。难道宋公子没有觉得，比来起住过来之前，身子有什么不同？” 她吩咐过长孙红给宋繇食用罂粟，宋繇都避过去了。后来长孙红跟无花出去抢劫，石观音回到基地之后才回来，到现在都没有跟石观音见一面，她也以为这件事情并没有这么重要，看石观音的语气，做不成无所谓，做成了更好，便也没有特地传信跟石观音讲。 如果长孙红本人在这里，肯定疯狂地给石观音打眼色，打到眼睛抽搐。 可是她不在。 石观音不清楚真相，但是心里也没什么底。 她知道罂粟会让人上瘾，但是终究还是用来当做控制人心的毒丨药，既然是毒丨药，那就一定会有解药，谁知道宋繇这种来历不明背景神秘的人，会不会有解毒的办法？ 她只能赌一下，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楚留香不清楚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听到石观音的话之后，他心里慌乱，面上愈加冷静，只是皱了皱眉，把手抚上了宋繇的后背，用眼神询问他。 第194页 宋繇朝他笑了笑，对石观音道：“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石夫人竟然还记挂着。” 两个人的反应都平静极了，简直可以说是没有反应。 石观音见不能让他们分神，找不到出手的最佳机会，只好放弃交谈，忽然腾空而起，一掌拍碎了旁边的窗户，围在四周的弟子伺机而动，她们武功不算高，只是手中拿着弓箭，照准了两个人射过来。 宋繇和楚留香没觉得有多意外。 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就算表面上表现的多轻松，实则充满了防备。 石观音没有如同预想中往窗外跑，她飞快地朝着卧室奔去，一身白衣只留下了个残影。 “那边有密室！”宋繇对楚留香道，“我们也跟过去！” “好。”楚留香跟宋繇很默契，迅速动身向着石观音飞去。 若是按照他原本的武功，对付石观音并不容易。 然而现在的他与之前相比，多了几十年的眼界见识，又有这样漫长的时间来习武，学了宋繇教授的武功之后，即便年纪渐长，也依然身体健壮，不会有后续无力之感。 任谁多了这样的奇遇都不会泯然众人，更何况是心性极佳的楚留香？ 他很快就跟着石观音进了密室。 宋繇本来也想一起，只是他余光瞥到了一眼外面，天空中升起了灰色的烟雾，即便是白天，也有火光乍现。他动作一顿，躲开了几只箭矢，对楚留香道：“看来你要自己去了，我回去看看你的朋友们。” “好，万事小心。”楚留香道。 密室的门缓缓关上。 宋繇转过头，见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是你啊，看这幅架势，难道是要拼死一搏？”宋繇语气很随意，一点都不像是面对一个打伤过自己两次的人。 无花顶着一张丑脸，压低了声线：“你认得我？” “这世上有什么事能瞒过我呢？”宋繇道，“你和你母亲做出的事情都暴露了，区区身份而已，又何必惊讶？看来无花大师对佛法的研究还不算深，无法做到宠辱不惊，淡泊明志。” “你又怎知我的志向？”无花见身份已经被戳破，干脆将脸上的易容摘了下来。 他带着假头套，配上这张脸，确实赏心悦目，比之前顺眼多了。 宋繇道：“石观音的志向未必是你的。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要自取灭亡？” 无花叹息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选的。只要踏出第一步，便不再有反悔的余地，只能不停歇地前走。” “累吗？” “活着不就是这样？” 宋繇：“这可未必。我觉得做咸鱼就挺好的，干什么布置这个局那个局，想得太多了，那才叫累。” 无花微笑，“你说的不错。” “行吧，还是动手吧，跟你说话真的很烦。你们这些僧人，大道理一套一套，你这样的假僧人，比那些秃头还难相处，一点都不坦诚。”宋繇说着，脚上用力向他冲去，“这么久没见面，咱们试试，现在谁胜谁负!轮到我来虐你了！” 无花没有把宋繇放在心上，即使石观音已经完全信了宋繇的鬼话，他却是不信的。 宋繇若真有本事，又怎会被他压着打，还被推下悬崖险些死去？ 一般人都想不到，这短短几月，他和楚留香身上发生了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次宋繇什么兵器都没有用，他看到无花的表情越发平静无波，好似庄严肃立的佛子。他之前，无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所以这场比斗结束的很快。 比想象中还要快。 宋繇没有用全力，他不过试了一下逍遥派的小无相功，又加了几招太极的招式。这两门功夫都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虽说形式上不同，道理还是差不多的。 宋繇与无花肢体相接，没有硬碰硬，他顺着无花的力道，用手臂带动着往上扬起，脚下却如同扎了根一般，顺利卸掉敌人力气之后，宋繇使出了跟无花同样的招式，一掌拍到了他的胸口。 无花后退几步，吐了口血，“你！……你之前是假装的！” 宋繇无辜地眨眨眼，“我没有。” 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之后，无花没有跟宋繇多费口舌，他挥了挥手，向着周围的妹子下令，“拿下他！” 然而就在这时，南宫灵忽然从后面窜了出来。 “住手！”他无视了自己的兄长，恼怒地看着宋繇，“你在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之前骗我你是女人，现在又编出了什么琴公子？你觉得很好玩吗？” 宋繇说，“对不起，我的确骗了你。可是真的很好玩，你要生气，不如骗回来？我绝对不会生气的。” 南宫灵：“……” 第121章 受伤 南宫灵失魂落魄的发现，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之所以被骗，是因为他对宋繇抱有一分期待，他表达的所有善意，并非不求回报。 如今这份期待落空，南宫灵怎么会平静？ 可细细想来，他们本就是对立的两方，凭什么让宋繇信任他？若他没有对宋繇怀着那样的心思，自然不会觉得被欺骗了。 无花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傻透了，简直不知道他随了谁。 “何必废话太多？”无花不悦道，他早就发现南宫灵态度不端正了，为此已经忍了很久，“要是不想死，你就回去！” 第195页 “哥！” 无花道：“你知道我的立场不会改变的。此事关于我们母子三人的性命，难道你想让我们白白赔上性命？” 宋繇道：“无花大师看的清楚。” 南宫灵不是傻子，他心中抱有一分希望，故而看起来像初入世俗般的少年那样，还维持着天真纯粹的赤子之心。但是当无花对他动过杀念之后，那份天真便被他的兄长亲手葬送。这世上没有了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即便是血脉至亲，也会为了利益翻脸。 这么一对比，宋繇的所作所为真的什么都算不上了。 南宫灵目光迷茫了一瞬，而后恢复了清明。 若是必须做出选择，他想，自己的立场并非如此难以抉择。 南宫灵能感觉到，现在的无花和宋繇，甚至石观音和楚留香，都不想让他多有牵扯。可能是因为他的罪过没有兄长和母亲那么大吧，就算是这样，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少，楚留香又不是个轻易能放弃的性子，都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暂且放下私心里的恩怨。 “我不走。”南宫灵坚定道，“大哥，你若还信我，便让我留在这里，亲自把他们抓起来！” “抓谁啊？”胡铁花和姬冰雁踩着他的话姗姗来迟。 一路上，他们已经发现了这小小山谷中的异常，看到如此剑拔弩张的局面，没有绝对惊讶，反而有理所应当不出所料的感觉。 无非是宋繇和楚留香跟石观音谈崩了，要是他们好声好气地坐在一起，那才令人吃惊。 “老臭虫呢？宋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胡铁花问道，“还有一点红呢？我还以为他跟你们在一起，怎么人都不在？” 无花不会等他们把话讲完，他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手上用上内力，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宋繇攻去。 “小心！”姬冰雁提醒道。 宋繇弯了弯眼睛，“多谢提醒。” 无花动手后，周围的几个女人也没闲着，拿着剑将几人团团包围。 “这么狠？真想把爷爷捅个对穿啊？”胡铁花打起了精神，对姬冰雁道，“老姬，看来这赌，还是我更可能赢。” 姬冰雁还是那句话：“未必。” 宋繇两三下就把无花的双手禁锢住了，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你们打了什么赌？能不能带我玩？我也很想找点乐子。” 无花觉得他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心里，不过他能屈能伸，咬着牙对南宫灵道：“你还不动手？” 南宫灵沉下了心，朝着宋繇攻过去。 “何必呢？就算加上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宋繇说，“你们两个为什么不说话？不能因为我娶了楚留香就孤立我！” 胡铁花道：“当然是赌老臭虫会怎么处置这里的人。” 宋繇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光，“有时候，有些人，该死还是会死，不会因为他的心软改变。楚留香确实不杀人，他只是觉得自己没有给别人定下罪名的权利，我想，他应该更乐意把这些人交到官府上。” “小兄弟果然很了解他！怪不得老臭虫悄无声息的就跟人私定终生。”胡铁花道。他武功不差，自然能看出来，宋繇的功夫比楚留香好很多。能有这么一个长得好看，性格不错，武功又高强的人，除了性别不对之外，就是完美伴侣的人选。 姬冰雁没有胡铁花那么心大，他手上动作不停，打伤几个进攻过来的妹子，，心中若有所思。 该死还是会死？宋繇知道什么？ 房梁上，一身黑衣的一点红冒了个头，他捂着胸口，面色苍白，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快走，这烟不对劲！” 宋繇脸色一变，火势蔓延，已经到了罂粟花海的位置。 “是谁放的火？”宋繇问道。 一点红没有说话。 无花笑道，“母亲深思熟虑，此法果然有效。” 宋繇气急了，用手往他脖子上一砍，扔给了南宫灵，他对三人道：“这些小鱼小虾，不要告诉我你们对付不了。” “你要去哪里？”姬冰雁问道。 宋繇道：“楚留香还在密室，我要去找他。若是可以，你们几个先走吧，有我在，不会让楚留香出事的。” 说完，他运起轻功，急慌慌地朝着石观音的居室那边飞去。 他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如今面对楚留香时这般急切，姬冰雁和胡铁花两人对他的好感又加了很多。 重情重义的人，相处起来总会轻松些，可比无花这种表面君子好多了。 宋繇来到密室旁，发现这边的门已经关上。 石头做的门很厚重，紧紧贴着墙壁几乎没有缝隙。一边的机关蜡烛也在之前的打斗中损坏，出了用蛮力将门打开，再无其他办法。 宋繇拍了拍石壁，大声问道：“楚留香，你还好吗？” 这玩意隔音效果不错，楚留香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清晰，“我没事！石观音已死，现在只有我自己在。倒是你可有受伤？” “都什么功夫了还有闲心说这个？门打不开了你知道吗？快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楚留香道：“你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宋繇没说外面的火势如何，就算讲出口，不过是平白让楚留香担忧。楚留香是个有分寸的人，他不是个急性子，也不会磨磨蹭蹭浪费时间。 楚留香找了一圈，果然发现了另一扇石门，他跟宋繇讲了一声，两个人从另外的出口汇合。 第196页 不凑巧的是，火源就是出口那边的院子，到现在已经燃烧的差不多，火势不算很大，却也足够把两人弄得灰头土脸。 “火势不小，其他人在哪里？”楚留香问道。 宋繇答：“你的朋友们都已经离开，我们也尽快走吧。” 前面的罂粟花海已经点燃，他们不得不做一些防护措施。 两个人将衣摆撕下来一块，沾了些清水捂住口鼻，向着山谷外面奔去。 有风顺着两侧的山峰吹向谷里，离开的过程实在不好受，好歹是从里面掏出来了。 两个人走了有一段距离，直接狼狈地坐到沙子上。宋繇看了一会儿那边的火光，问道：“你杀死了石观音？” 楚留香道：“是，也不是。” “哦。”宋繇应了一声，“那就是她的镜子碎了。” 楚留香苦笑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无所不知。”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以后可以摆个小摊子，旁边立个旗子，写上‘铁口神算’四个字，专门来给人算命。” 楚留香没有就这个话题跟他讨论，他对宋繇说，“把手拿出来。” 宋繇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楚留香说，“瑶瑶，浸湿衣服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你的手上有血渍。” 宋繇微微动容，但是不太想承认自己手上有伤，“那是别人的血，我一点事都没有。” 楚留香挑眉，“嗯，所以拿过来。” 宋繇只好将手递给了他。 他的手很好看，宋繇肤色很白，最难得的是全身都白的很均匀。这一双手在扮作女装，配上他的绝美容颜都毫无违和感，骨架纤细修长，手掌不算宽大，然而此时却掌心的皮肉外翻，沾了土木灰，又沾了水，混合着发白的伤口，以及更深处的淡淡红色血迹，看起来可怕极了。 楚留香心疼地看着他的一双手，一时间不知所措，“怎么搞得？疼不疼？” 宋繇笑道：“不疼。” “你抬石门了？那么厚的石门？”结合他的伤口，楚留香很快想到了它是怎么形成的，“那门本该向西打开，机关已经毁坏，齿轮失去作用，又堵住了墙壁，怎么能打得开？” 宋繇道，“当时没有多想，只记得想把你救出来，谁知道会这么结实呢？” “唉。”楚留香叹了口气，小心的没有触碰到他的伤口，将人搂进怀里抱了一下，“我们去找小胡他们，老酒鬼身上应该带着酒，还能清理一下伤口。要不等到了晚上，沙漠中这么冷，很容易发热的。” “好。”宋繇道。 胡铁花他们没有走远，本该有三个人的队伍中，多了一个熟悉的女人。 她浑身裹着白纱，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正是之前的曲无容。 见到楚留香和宋繇两人平安归来之后，几个人都很开心，胡铁花更是给了楚留香一个熊抱，拍拍他的肩膀，“太好了，你没事！” 宋繇眼尖地发现一点红的黑衣有些潮湿，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他问一点红，“你受了伤？” 一点红没有说话， 曲无容道，“是我打伤他的。” 宋繇目光在曲无容和一点红身上打量了几圈，问道：“你们俩，这是搞上了？” 两个人都像是木头一样，半点反应都没有，也没有反对宋繇的说法。 胡铁花吃惊道：“不会吧？这么一点时间，你们两个就看对了眼？天呐，这个世界怎么了？先是老臭虫忽然喜欢男人了，再是天下第一杀手在短短几个时辰爱上了一个连正脸都没有见过的女人！” 一点红说，“见过，她很美。” 曲无容这才像个小女生一样，不自在地动了动。 几个人插科打诨了一番，一点红的伤比宋繇严重的多，胡铁花总共那么点酒，只能先拿来给一点红清理伤口。弄完之后，几个人向着落日相反的方向走去，比来时幸运的是，他们很快遇到了一队人马。 那队人都穿着黑衣，拿着马鞭，在沙漠中英姿飒爽，“几位可是从石观音那里过来？” 楚留香谨慎地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不知几位是……？” “我家主人乃是沙漠之王黑珍珠，我等奉命前来寻楚留香等人。” 胡铁花说：“沙漠之王不是札木合吗？什么时候变成了黑珍珠？” 楚留香和宋繇对视一眼，暂且信了他们的话，“不知几位找楚留香有何要事？” 第122章 回家 黑珍珠是沙漠之王的女儿，她从小被当成儿子养，一身黑衣英姿飒爽，年纪不大的少女带着雌雄莫辨的别样美感。 楚留香越来越理解，宋繇为什么没有安全感。 他们现在的身份好像颠倒了一般，宋繇变成那个姑娘们追捧的男人，而楚留香只能可怜兮兮、内心忐忑的看着，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因为宋繇没有做什么，那位姑娘也没有做过分的事。 黑珍珠耿直，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柔软，也不矫情，就算表达自己的喜欢，也是傲娇少年的模样。 她亲自给宋繇送来药膏，脸上的表情依然倨傲不屑，“就当是给你的回礼了。” 宋繇茫然问道：“什么回礼？我有送过你东西吗？” 黑珍珠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我说有就是有！”然后她跺了跺脚，恼羞成怒地从屋里出去了。 第197页 楚留香自觉地过来给宋繇上药，他的手已经清理干净，但是伤口看着依然很可怕。 宋繇面色如常，跟楚留香讲话，“之前看书的时候，每次看到作者写‘跺了跺脚’，都得懵一会儿，我实在想不出来那是怎样的画面，现在看着黑珍珠这么做，好像也没那么违和。” 楚留香抿了抿嘴，“别乱动。” 宋繇含笑看着他，“你吃醋了？” 楚留香道，“我还不至于吃一个小姑娘的醋……” “可若是我没有出现，她本该是喜欢你的。”宋繇说，“那时候可没人觉得她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放在我面前的楚留香身上，都是没发生的事情。我就随口一说而已，你不要像个姑娘似的。话说老楚，心里有话不要闷着，一定得讲出来啊。” “我只是在乎你而已。”楚留香道。 宋繇笑嘻嘻的说，“别矫情了，咱们这就辞别，反正我对黑珍珠也没意思，不如断了她的念想，省的耽误人家姑娘。” 楚留香问：“你打算怎么断？” 他觉得宋繇可能是想，把二人的关系昭告天下，他们老夫老夫过了这么多年，对一些世俗的流言蜚语早已看淡，只要彼此都不在意，就不会被外人的想法伤到。 但是宋繇凑了过来，说，“你帮我偷一套女装呗。” 楚留香：“……” 他还是给宋繇搞到了女装。 第二天，宋繇跟楚留香出现后，惊呆了一众人。 沙漠里能用的东西很有限，他也只是简单的修饰了一下脸，不过就算不掩饰，宋繇原本的模样配上女装，违和感也不算强。 他柔柔弱弱的走到黑珍珠跟前，道：“这几日多谢姑娘相助，妾身与楚郎感激不尽。” 楚留香看着宋繇这种做派，觉得有点眼熟。 他灵光一闪，发现这不就跟石观音一模一样吗！ 宋繇又道：“叨扰姑娘已久，石观音的事也都已经解决好，我与楚郎昨夜商议了一番，我二人离开中原已久，姬大哥的产业也不能没有人操持，是时候该回去了。姑娘这几日对妾身多有照料，妾身感激不尽，若是哪天姑娘能再来中原，妾身一定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姑娘。” 黑珍珠整颗珠都懵了，她站在原地，“你是女人？！” 宋繇疑惑地看着她，“姑娘常年做男装打扮，妾身还以为，姑娘对妾身这般关照，其实是因为妾身与姑娘有同样的喜好……” 他苍白纤细的手指抓住了楚留香的胳膊，微微收紧，“看来是妾身想岔了，欺瞒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黑珍珠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从来都是别人知道她的性别之后大为震惊，她当时只觉得果然女子不受待见，同样的事情由男人做出来便是理所应当，心中对这些人大为鄙夷。只是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一天。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把注意力放在了楚留香身上，“你们两个在一起了？我记得在济南府时，你们还毫无关系。” 宋繇一双水润的眼睛看向楚留香，他微微歪着身子，这样能让他看起来没那么高。他道：“妾身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不过是两个月，妾身心里却知道，此生非楚郎不可。” 楚留香心道，终于来了…… 黑珍珠说，“姐姐男装飒爽，不是普通女子可以比拟。何必耽于情爱，浪费了这一身才华心性？” 宋繇说：“等你遇到了命定的那个人，就明白了。” 黑珍珠觉得宋繇前后变化太大，她绝对不会像宋繇一样，有了喜欢的人就能从假小子变成温婉的姑娘。 黑珍珠拉着宋繇到了角落里，两个人低声讲了些女孩们才会说的悄悄话。 胡铁花窜到楚留香跟前，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嘿嘿笑了两声，“行啊你！宋公子原来是宋姑娘，还是个绝世大美人！老臭虫你隐藏的够深！” 楚留香道，“你误会了，他真的是男人。” “我不信！”胡铁花转头，对姬冰雁说，“小姬，你信吗？” 姬冰雁也摇了摇头。 宋繇跟黑珍珠讲完话，回到了楚留香这边。 楚留香问他：“你们说了什么？为什么黑珍珠没有一起过来？” “我估计她还得缓一缓，初恋男神忽然幻灭，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宋繇摸着下巴，换了男人的声音道，“她刚刚跟我说，你是个渣男，勾搭过无数的妹子，让我别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这姑娘很清醒啊，当初怎么就在你身上吊死了？真是想不通。” 胡铁花问道，“你真的是男人？” 宋繇说，“我当然是。不过如果你想做女人，我也可以帮你一把。” “就像你这样？换身衣服就能变成女人？我可不行。” 宋繇道：“不，你得多加一把刀。” 然后宋繇就走了。 胡铁花一脸懵的问楚留香和姬冰雁，“一把刀是什么意思？是说要帮我修胡子吗？” 楚留香道：“我觉得……他说的是，砍掉你的下面。” 胡铁花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留香，“宋公子不像是这样的人。老楚，这些日子你都经历了什么，好像变了不少。” 楚留香：“……”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第198页 黑珍珠这里资源很丰富，宋繇他们从沙漠中离开，事物和水都很充足，没受多少苦。 但是黑珍珠从头至尾都没有再出现过，宋繇心想她可能受的打击比想象中还要大。这种闷骚的姑娘有委屈全都自己咽在肚子里，默默忍受着一切，从来不会因为一点事情就示人以弱。黑珍珠会是个好的领袖，她也会长大，变得坚强。 从沙漠中出来之后宋繇就没换下过女装，他开开心心地带着楚留香去京郊自己买的房子那边，想看看当初买下来的两个孩子还在不在。 他们离开了几十年，这里只过去了不足两个月。就算钱财不够用，这两个孩子把院子抵出去，总不会饿死自己的，因此宋繇没有太过担心。 等他回来之后，看到院子附近的农田和菜园，觉得自己好像走错了地方。 他问楚留香：“我是不是老了，连路都记错了？” 楚留香道：“没有，就是这条路。” 于是他们继续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宋繇的小院子。 清风明月两个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比起当初，他们变化很大。尤其是清风，嘴唇上面已经有了一层青色的毛绒胡子。 宋繇看着他就想起了女装差点被发现的自己。 他当时在两个孩子面前摆的是世家女的人设，现在回来，却不想继续了。 宋繇和楚留香并肩走进院子里，明月最先发现二人的到来。 他和清风正在菜园里浇水，看到宋繇之后，激动的一瓢水都泼在了清风脸上。 清风有点生气，也有点懵，“你做什么！” 明月说，“啊，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小姐回来了！” 他把手中的葫芦扔到桶里，半边裙摆掖在腰边，看起来利索又机灵。 明月跑到宋繇跟前，“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和清风都好想念你，再不回来，我们都要饿死了。” “你们这不是经营的很好？就算没有钱，自己靠着自己种的蔬菜难道还活不下去？” 明月笑嘻嘻道，“这怎么能一样呢？” 清风比他性子沉稳，也老实些，没有那么多心眼，也不会说漂亮话。少年的身量抽长了不少，人也健壮了很多，他走到宋繇跟前，给宋繇和楚留香行了礼。 明月问道：“这是姑爷吗？” 楚留香微笑。 宋繇说，“对，这是小姐我拐来的倒插门，以后就跟着我们一起住了。” “哇！那以后岂不是再也不愁了？小姐眼光真好，新姑爷看着比那位大师好一百倍。” “少贫了，你又不是没见过他，这些马屁可拍在马腿上了。”宋繇戳了他脑门一下，“还不快给小姐和姑爷备水，我们一路赶来风尘仆仆，还是先洗一洗。家里吃的还够吗？不够就去镇子上买些，小姐现在可是有钱人了，不用你们两个小家伙省着。” “够了够了！”明月连道，“我见过姑爷吗？我怎么不记得？” 清风提醒他，“就是那天跟大师一起过来的公子……” “哦~我怎么觉得不大像呢？” “除了小姐和我，你能记住几个人的脸？” 宋繇心道又是一个脸盲症…… 很快两个勤快的小厮准备好了热水，两个人在屋里进行了激烈的水上运动。 激烈到清风和明月不用听墙角都能听到动静。 清风一脸担忧的问明月，“小姐和姑爷不会是在打架吧？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明月道，“我也觉得像是打架……可是主子打架，哪里是我们能管的？而且他们都在洗澡，贸然上去不好。” 清风：“你脸红什么？” 明月说，“没，我就是忽然想起来，我好像打不过你。” 宋繇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对小童已经有了不正当的心思，他和楚留香过了好几招，打着打着忽然动作一滞，整个人变小了一圈，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 楚留香也停了下来。 宋繇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返老还童了？还不是回到十岁之前？”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不错。” 宋繇：“这不挺好吗，你叹什么气？” 楚留香说，“对着你这幅样子，我怎么下得了手？” 宋繇说，“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啊。” 说着他又给了楚留香一拳，两人再次为了挣个胜负缠斗在一起。 第123章 胸 宋繇的返老还童经过穿越的加工之后十分紊乱，毫无规律可言，目前能确定的只有他一次次一次接近本体的年纪。 这是件好事，宋繇却觉得，等完全恢复后会少很多乐趣。 小院里没有合适的衣服，洗完之后，宋繇穿上自己带来的那身，将袖口和裤腿都挽了一圈，裙摆撩起才不会拖到地。 没办法，十四岁的年纪，还不到青春期，这个时候发育慢些的男孩甚至没有同龄女孩高，宋繇就是其中一个。 小小的个子，穿上女装之后更显得稚嫩。宋繇撩了撩头发，对楚留香道，“我去找清风明月借身衣服，一起出去逛逛吧！你不是想见你的三个妹子吗？她们找不到你，应该还在济南。去给她们穿个信，先报平安，然后咱们动身过去找她们。” 楚留香没敢说早就写过信了，敷衍的应了一声，问宋繇：“你不是想穿女装去见她们？怎么又改了主意？” 第199页 “我向来想起一出是一出，你又不是不知道。”宋繇说。 楚留香一想，好像是这样。但是宋繇当初那么信誓旦旦的说，要穿成女装见蓉蓉她们，如今轻易改了口，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有点担心宋繇暗中又设计了什么剧本，背着他表演一些神奇的情节。 明明与现实差别不大，甚至不用多说几句话，只要一个眼神，甚至无需动作，宋繇就能轻易的把事情发展方向带偏。到目前来到，这样的日子还不错，有时候不要太较真，反而会获得很多东西。 可惜南宫灵与无花他们……没能从那场火里逃出来。 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吧。 楚留香想，如果他们真的想逃，那样的火势不能将人困住。 “在想什么呢？”骤然矮了这么多，宋繇竟然还挺习惯，他扒拉着楚留香的身体，让他低下身子，朝着脖子上亲了一口，然后狠狠一吸，一个通红的草莓印字就出现在了楚留香脖子上。 楚留香道，“你觉得无花真的死了吗？” “是有假死的可能，不过你别忘了南宫灵。我想南宫灵都已经明白了，他见到了无花的真面目，也看到了石观音是怎样的人。” “你觉得是南宫灵断了无花生路？” “只要他不死，就一定会经历这些。”宋繇道，“可惜了，若是好好教导，他该是个好孩子，而不是被人带着走上歪路。” 楚留香也是一阵唏嘘。 宋繇道，“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什么？” “无论立场如何、是生是死，这两个人都是真心佩服你，也曾真心把你当做朋友过。当初无花假死，心里想的未必不是他真正的想法，只是未竟的计划不允许他这么放弃。”宋繇安慰道。 他虽然跟这两个人也算是半个朋友，到底没有楚留香跟他们认识的久。 现在的生活不是小说，人事代谢，所有的事情都会被时间掩盖，不会就此停留。 楚留香找个子小些的明月要了两身衣服，拿给宋繇之后，看着宋繇换上。 楚留香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既然要穿男装，你为何不把胸摘掉？” 宋繇说，“这你就不懂了，这叫男扮女装扮男装，足以以假乱真，一招虚晃，骗过所有人！” 然后宋繇就挺着胸，告别了清风明月，跟在楚留香后面开心的去了济南。 第124章 侮辱 楚留香原本的计划里，这三个女孩会趁着他在济南查案子的时候，悄悄潜入神水宫。 因为当时最后的线索指向天一神水，而天一神水只有神水宫才有。他们兵分两路，没想到此事神水宫也是受害者，甚至用不上那边的线索，就已经把凶手揪了出来。 这三个妹子是真的关心楚留香，失去他的踪影之后，三人也不曾离开，而是略作乔装，四处打听他的下落，一直到收到楚留香的信函，三人也是将信将疑。直到见到带着宋繇一起出现的楚留香之后，才真正放下心来。 “楚大哥！” 三声楚大哥同时响起，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三个人风采各异，唯一相同的只有这份真挚的感情。她们围绕在楚留香身侧，矮个子小厮被忽略了个彻底。 “楚大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楚大哥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我们都要担心死你了！” “事情可解决了？我去做两个好菜，好好犒劳一下你！” “楚大哥你说话呀！” 叽叽喳喳的话语将几十年不见的生疏瞬间融散，楚留香看着她们，就像看一群孩子。他觉得正如宋繇所说，无论承不承认，他们都与这些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生活的人有了质的区别。 楚留香摸摸鼻子，无奈笑道：“……你们一下子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谁的？” 安静站在一旁的苏蓉蓉笑道，“香帅既然还有心情跟我们打趣，想来没有受伤。不如先听甜儿的，做两个好菜，好好犒劳一下？” 宋繇两步走到楚留香跟前，发现自己比几个姑娘个子都低，拼命的踮起脚，“姐姐们，吃饭带我一个呀！不能因为我个子矮就无视我！” 吵吵闹闹嘻嘻哈哈的三女这才看到了宋繇，没了人讲话，空气安静的可怕。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宋繇怯怯地抓着楚留香，好像这三个女人是吃人的老虎一般。 楚留香之前没有觉得，他的三个妹子有针对过别人，可是跟着宋繇呆了这么久，再加上宋繇出现的突然，这一瞬间冷场，他好像忽然醒悟过来，一下子开窍了。 “没有。”楚留香摸摸宋繇的脑袋，这个高度特别方便。 “这位姑娘是……？”她们总共就见过宋繇一次，而且还是成体状态，跟现在差别有点大。就连记性最好的李红袖也只是觉得面熟，没有把他和那个快二十岁的姑娘联系在一起。 宋繇道，“我叫公冶琴，姐姐们可以叫我一声琴儿。” 三个女孩互相看了一眼，脸色都不算好。她们很快露出笑容，热情地跟宋繇讲话，“这个姓氏可不常见。琴儿是哪家名门之后吗？” 宋甜儿也用她软糯的官话问道：“是楚大哥带你过来的？你家在哪里？今年几岁啦？” 宋繇无辜地看了眼楚留香，看似对几人有些招架不住，“我没有家，现在就跟着楚留香一起，我们在京城那买了一处小院子，暂且住在那里。” 第200页 苏蓉蓉同情地看着宋繇，“既然楚大哥把你带了过来，那我们就好好相处，你可以把我们当做家人看待。” “不行不行!这样的话，你们岂不是要叫我嫂嫂了？” “你说什么？”几个姑娘下意识地寻找楚留香解惑，比起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她们更相信跟自己相处了许久的人，“楚大哥，她说的是真的吗？” 楚留香点头，“是真的。若是定下婚礼的日子，一定会通知你们。” 苏蓉蓉好看的眸子变得湿润，她强做微笑，“我不信。琴儿姑娘年纪这么小，又孤苦可怜，楚大哥是个君子，不会趁人之危。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得不逢场作戏？” “不是。”楚留香声音从来柔和，充满了情义，他放得很轻，生怕自己的语言成了伤人利器。可他却不知道，这样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拒绝的话，才是最致命的，“我爱他。蓉蓉、红袖、甜儿，我一直拿你们当做妹妹，如今楚大哥找到了归宿，你们不该高兴才是吗？” 宋繇看不下去了，他拽拽楚留香，小声道，“你别说了。” 越说越像个渣男。 楚留香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宋繇道，“三位姐姐，感情的事情，真的不能强求。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对你们说这种话，可是我不想因为这个，让你们留下心结。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们有，我有，楚留香也有。若是楚留香真的对你们有情，不会拖这么多年。我知道，因为我你们不能像以前那样跟着他，这并非坏事，女孩子的青春只有这几年，不如早些找个爱自己的人。……” 宋繇也住了嘴，话的意思没错，可讲出来就变了味，怎么都透着一股子耀武扬威，还有小三劝退原配的感觉。 宋甜儿瞪了他一眼，说了句听不懂的广东话，扭头就走。 宋繇知道自己现在和刚出现时表现的差异有点大，肯定会被她们当成心怀不轨的坏女人。 可是现在能怎么办呢？ 另外两个姑娘追着宋甜儿离开，楚留香本来也想跟上，又觉得把宋繇一个人放在这里，实在可怜，于是跟宋繇站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许久之后，两个人都叹了口气。 宋繇说，“据说，你跟张洁洁在一起之后，苏蓉蓉很难过，于是她弄出了个假身份，叫兰花先生，专门杀害跟你走的近的女人。” “蓉蓉不会是这种人。”楚留香道。 “这个说法也只是其中一个推测，作者英年早逝，若他能把故事写完，就没有这么多疑惑了。我们也走吧，女孩子心思敏感，容易想太多，我们不好多做解释。以我们两个的立场，说什么她们都听不进去的。” 楚留香觉得，如果宋繇能一直这样关心女孩子，不会单身这么多年。 这些都是自己给他带来的改变，楚留香想着，即使还有些糟心的事情没能解决，心里也是愉悦的。 “走吧，想去哪里？我们四处走走？” “想去逛街，咱们转一圈，然后找客栈躺着……不，可能不需要客栈，我们可以去找冷秋魂啊！上次和石观音过来还见过他，他还跟我问你来着。” 楚留香幽幽道：“你答了什么？” 宋繇一下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个语气，他想了想，“我说……我是被人抓来的，你随后就到了，有人在监视我……” “还有呢？” 宋繇不说话了。 楚留香说，“早就猜到了，坊间流传的话是你散播的。” “哦，那你还真是了解我啊。”宋繇说，“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 “你不生气，那就是说你也很喜欢这种游戏？那我以后可就不顾忌你了啊？先前在石观音那里，还担心你接受不了来着。” “瑶瑶，别闹了。”楚留香说，“若你真在石观音那里骗我，没有给出暗示，我一定不会怀疑。” “我知道啊，就是有点好奇，你生气了是什么样子，可是又不想让你生气，于是就越来越好奇。” 楚留香沉下脸，“这就让你看看，生气的后果！省的你再闹腾。” 他一把把宋繇扛了起来，宋繇不住地挣扎，却被狠狠摁住，楚留香拖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啪”的一声拍在了他屁股上。 宋繇小小的一只，骨骼远没有成年人那般宽大，就连屁股也小巧可爱，楚留香觉得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舒服，于是他又打了一下。 隔着布料并不疼，声音也不清脆，宋繇哇哇大叫，“你太过分了！等过几日，我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一定不会饶过你的！” “嗯。”楚留香应了一声，眼中染上笑意。 “别忘了，你也练了这门功夫，还不知道到时候会是什么样子！风水轮流转，早晚轮到你！” 楚留香说，“那就到时候再说。” “你干什么去？我要去逛街，把我放下！” “不去。带着个明显是女扮男装的小厮，年纪还这么小，真以为我是禽兽吗？” “难道你不是？”宋繇冷笑。 “回客栈让你看看，我是还是不是。” “……” “……” 宋繇还是没能逛了街，得了自由之后，他像只发了疯的兔子，上蹿下跳跟楚留香打了一架，最后小二过来敲门才消停下来。 第201页 宋繇憋着气，“我要去朱砂帮。” “不准。” “你变了！”宋繇控诉道，“你以前不这样的！你变得不爱我了！” 楚留香语气凉凉，“你莫不是忘了，我还在生气？难道你不该哄我？” “哄你可以，你可以侮辱我的灵魂，但不能侮辱我的肉体！” “哄我是侮辱你的灵魂？”楚留香被他气笑了，“我若是偏要侮辱你的肉体，你该不会还要咬舌自尽？” 宋繇眼睛一眯，“你只有被我侮辱的份。” 说着两个人又缠打在了一起。 苏蓉蓉过来的时候，屋里的声音很大，她敲了门，一直没有人应答。苏蓉蓉怕里面的人出事，直接破门而入，她着急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目瞪口呆的看着里面的宋繇和楚留香，反应过来之后，脸上慢慢爬上了红晕。 “我、我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抱歉，打扰了。” 苏蓉蓉红着脸离开了。 宋繇莫名其妙，“她不该是哭着离开吗？脸红什么？” 楚留香说，“瑶瑶，你的东西掉了。” “啊？什么东西？” 楚留香低了低头，宋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 他觉得，苏蓉蓉可能腐了。 这大概算件好事？ 第125章 终章上 就算已经被人发现了性别，宋繇也没有换下身上的女装。当他和楚留香来到大堂时，等候已久的另外两个妹子已经被苏蓉蓉告知了性别的真相。 她们虽然年轻，跟着楚留香一起混的日子却不短，什么千奇百怪的事都听说过，可是从来没有想到，她们心中的完美伴侣，红颜无数的楚留香会喜欢男人！ 想都不敢想！ 可事实就是这样，对于三女还说，楚留香跟男人在一起，比和女人在一起更容易让人接受。 可是当她们看到宋繇之后，还是会产生质疑。 宋繇真的是个男人吗？ “各位姐姐都在呢？”一夜过去，宋繇的身量微微长开，跟之前相比区别还不算大。楚留香一直跟他在一起没有察觉，三个妹子也只当自己看人带上了滤镜，竟然也没发现他的变化。 她们本应该找楚留香问个清楚，而不是在什么都不确定的情况下，贸然向宋繇询问。可是楚留香总跟宋繇在一起，就算有那么一点空隙，三个妹子还要提防着宋繇突然出现。事实上宋繇这么干过很多次…… “宋姑娘，昨日是蓉蓉唐突了。今天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苏蓉蓉神情纠结地看着他，“昨天，我……” “蓉蓉姐看到了什么就直接说吧，我之前讲的话真没别的意思，也不想顾虑太多，咱们并无深仇大恨，把话说开了就好。”宋繇态度很随意，他转头问楚留香：“叫早饭了吗？吃什么？” “豆浆和炸油条，一会儿就好了。” “我还以为你还会叫包子呢。” 楚留香：“我也以为，你已经吃腻了。” “是有点。” 宋繇和楚留香相处起来自在极了，苏蓉蓉她们看到后，确实感觉到了差距。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很准，她们能一眼看出来真情还是假意，区别只在于内心愿不愿意承认。 如果楚留香一直以来都喜欢男人，把她们当妹妹看也实属正常，再看宋繇，忽然就妒忌不起来了。 “你是男人？”宋甜儿心直口快，宋繇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想再弄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开口道。 宋繇为难地看着她，“大概是的……” “大概？” “我是男人。”宋繇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他与楚留香对视一眼，强行把楚留香眼中的警告当做鼓励，他又说了一遍：“我是男人。” “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这有什么分不清的？你既然是男人，直接说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犹豫？”这次是纯粹的好奇，不带有任何恶意。 苏蓉蓉皱了皱眉，她心思通透，聪慧冷静，很快就顺着宋繇给的思路进入故事里，她握住了宋甜儿的手，摇了摇头，“甜儿。” “怎么啦？我又没有说错！” 宋繇神色恍惚，没有回答她的话。宋甜儿被苏蓉蓉提醒了一下，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好在早点很快就被端上了桌，炸的金黄酥脆的油条上撒着炒香的白芝麻，混合着奶白色豆浆的醇香让人食欲大开。宋甜儿又叫了一碟子腌黄瓜，几个人瞬间忘了刚才的话题，投入到早餐中去。 楚留香和他的女人们这种历史遗留问题轻易的解决，快得不可思议。 他们跟几个姑娘玩了几天，苏蓉蓉她们就告辞离开了。 就算把心里的感情放下，看着曾经跟自己那么亲密的人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也是不好受的。 从济南出来之后，宋繇恢复了原本的体型，跟宋繇回到京郊的院子里小住几日，把房屋地契都交给了清风明月。 明月这个小机灵鬼抱着宋繇哭泣道，“小姐！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所以不要我们了？” 宋繇踢踢他，“你瞎想什么呢？就不能正常一点吗？快起来！” “那你为什么离开家之前忽然变了一副样子？我和清风差点以为姑爷找了别人……你们匆匆离开，也不说为什么，难道不是去外面找郎中治病吗？”明月执拗地看着他，死也不撒手。 第202页 “不是不是不是！”宋繇把人踢到一边，他虽然暴躁，下手还是挺有数的，没有真的把孩子弄伤。 “那你说，我听你解释。” 楚留香看着他们两个，觉得很好笑。一直以来都是宋繇伶牙俐齿，没有几个人能说的过他，没想到面对明月时却没了办法。 “你还记得，买下宅子的那个公子吗？” 明月恍然，“他就是姑爷吗？原来您和姑爷的因缘这么早就开始了，果然是命中注定天造地设的一对！” 宋繇没忍住，打了下他的头，“不要插嘴！听我说！” 明月抱着脑袋，委屈地看着他，“您说您说。” “当初买下宅子的就是我，公子是我，小姐也是我。你就不能和清风学学，稳重一点，别整天给我编排些有的没的。” 旁边观战的清风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家小姐，他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连眼神都看起来呆呆的。 “这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你家小姐我天赋异禀，区区乔装改扮根本不在话下。”宋繇道，“之前不是还变成过孩子吗？那就是缩骨功，再加上易容术，容易得很。之所以把院子交给你们，不过是因为我不会像普通女子那样守着家里，你们姑爷也不是这样的人。我们深入讨论了很久，这下做出这个决定。你们会生活的好好的，对吗？” 清风点了点头，明月问道：“那小姐和姑爷要去哪里？” “江湖这么大，总有我们容身的地方。我们想把没有去过的地方都看看，放心啦，以后会回来看你们的。”宋繇慈爱的看着这两个半大少年，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可是之前的几个月他们都已经过来了，而且把院子收拾的井井有条，比一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少爷会照顾自己。 “你们手里钱还够吗？明月知道变通，要是以后过不下去了，一别死守着这个院子，变卖了换个地，一样生活。这里不是祖宅，不用赔上一辈子守着。”宋繇道。 清风眼睛有些湿润，明月也嗓子算算的，他轻轻咳了一声，掩盖下哭腔，“知道啦！小姐你们可得记得我们啊。” “会的。我当时想教人太极，但是没有成功，现在我把招式都记在了纸上，装订成册。我不指望你们能发扬光大了，就自己玩玩，你二人每天练上几遍，权当是强身健体，免得以后让人欺负了，给我丢脸。” 宋繇嘱咐了很多，给他们留下了不少钱财。 他是想和楚留香去其他世界看看的。 人生漫长，未知也是无尽的，谁也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 叮嘱好两个孩子，清风明月目送着他俩离开，忽然想起一件事。 “书呢？书在哪里？小姐什么都没说啊！” “不知道，大概需要我们自己来找？” 第126章 终章下 他们没有立刻离开，因为谁也不知道，离开之后还能不能回来。 珍惜眼前是他们能做的，反正日子长着呢，又何必着急？ 宋繇打算再去浙江看看，宋芷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人，可是对于这个姑娘而言，才过了几个月而已。她失去亲人没多久，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踏上熟悉的青石板路，恍如隔世。 宋繇对楚留香道，“我刚从宋府上出来的时候，就穿着道袍走的这条路。那时候急着去买胭脂，还想着要回家，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 楚留香也记起了他们初遇，眼中带了笑意，“现在可以，你也不必再提心吊胆的躲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提心吊胆？” “这天底下，有哪个案子是楚留香查不出来的？”楚留香自信道。 “说的是没错，我那时虽然不知道你有多大名气，却也看得出来非同常人，确实不想见你。” 楚留香道，“幸好瑶瑶光明磊落，否则你我二人，未必会有今日的缘分。” “缘分这种东西是最难说清的，少了哪一步，我们都不会在一起，又或许会有新的事情发生，所以何必纠结这个？又不是小姑娘了。要是你能从其中得到什么幸福感，那就当我没说。” “说出口的话，怎么能当做没有说？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讲了，就该负责到底。” 宋繇：“嗯？你不觉得这话题跳的有点快？又是跟我学的？”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除了你，还有谁会对身边人产生这么大影响呢？” 宋繇撇撇嘴，“你就埋汰我吧。就你是一股清流，其他人都是泥石流！” 楚留香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大笑了几声，“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这条路不长，顺着一直走，能直接来到宋府。 没有了男主人的府邸看起来清清冷冷，只有两三个下人做着扫洒的活儿。楚留香过去打了个招呼，“请问宋芷姑娘可还住在此处？” “在呢在呢！小的这就去通传，您请稍等！”这个小厮看着有点熟悉，应该是之前见过的。他大概也认识楚留香，府上人少了，规矩就没有以前那么多，见到人之后他急切地跑去通传，没有注意到，旁边男装打扮的宋繇。 宋繇有点紧张，因为宋芷她哥跟自己长得可能挺像的。 他对宋芷没有恶感，也不想再欺骗她。江湖上多数人都知道，楚留香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他们既然打算回来看望人家，哪里还能继续欺骗？ 第203页 宋芷听到小厮说楚留香来了，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楚留香名气很大，如果不是这个温柔潇洒的男人，她未必能承受的住失去亲人的悲痛。最初的那几天，宋芷完全将楚留香当做主心骨，直到在头七那天，见到了她哥，又认识了宋繇，心中的郁气才渐渐散去。只是她总会觉得很可惜。 如果那天能把大哥留住，会发生什么？ 她觉得哥哥还在，宋府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这么想，能让宋芷好受些。如果不给自己一点慰藉，一个人活下去真的太难了。 宋芷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比几个月前气色好了不少。 她接手了宋府的产业，虽然没能维持住原来的规模，却也没到最坏，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 宋芷来到小院里，楚留香和宋繇一脸唏嘘，像是参观故都一样，回忆着过去。从那时候的完全不熟悉，到现在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人，再谈论起当时的心情，也好像离着对方更近了一些。 他们眼中的情意无法遮挡，然而宋芷的注意力却都被宋繇的脸吸引了去。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说说笑笑的两人，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 宋繇和楚留香感觉到她的到来，停下交谈，对着这个年轻的姑娘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宋小姐。” “好久不见……”宋芷神色怔怔，“我是在做梦吗？” 宋繇摸了下自己的脸，“我和你哥真有这么像？” 宋芷下意识地回应他，“像。如果哥哥刮了胡子，大概跟你一模一样……你是谁？！” 宋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愣了一下，对宋芷道：“我是宋瑶瑶，你还记得吗？抱歉，那时候我……有些复杂的原因，不能以男装示人，欺骗了你，你不会生气吧？” “所以现在是你本来的样子？”宋芷没有生气，她看着还是懵懵的。“真好，能再见到你。” 稍作思考，宋芷也想明白了一直在她脑海中重复的场景，只是她总忍不住将面前的人当做故去的兄长，即使宋繇已经说了，她还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把人惊到，重新回到阴阳相隔的局面。 宋芷很在乎家人对她的看法，她想在兄长面前做最听话最乖巧的妹妹。 “那天晚上，是你吧？”宋芷温声道。 她年纪不大，放软了声音之后，近乎慈爱的语气让宋繇很不自在。 “是。”宋繇说，“我本是穿的道袍，没想到下雨天淋花了妆，这才让你认错。” 宋芷摇头，“就算你带着妆容，我也一样可能认错。” 宋繇心想宋芷对她哥的感情深到这种地步了吗？感觉有点变态啊。 宋芷接着道：“天那么黑，灯笼也灭了。我就算打着伞，脸上也淋了水，隔着这么大雨根本看不清晰。” 宋繇：“……” “香帅……你们在一起了？” “没错。”楚留香道。 宋芷笑了一下，这个笑容不同于以往的哀愁，轻松极了，还有点雨过天晴的感觉，很舒服，也很美丽。 “恭喜你们。” 宋繇向她道谢，而后又道，“宋芷姑娘若是不嫌弃，可愿做我的义妹？我这个人脾气很怪，愿意忍受我的人不多。芷儿你是为数不多的一个，我与老楚打算浪迹江湖，如果能在流浪中有个落脚的地方也不错。” “自然愿意！”听到宋繇这么说，宋芷很惊喜。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姑娘家，不好意思开口。 宋繇摸摸她的头。 宋芷道：“香帅行踪成谜，是不是你们以后也是四处漂泊，不会经常回来？” “对。” “我知道了，你们还记得我，我就很开心了。而且有香帅的名气在，看谁还敢惹我！” 宋繇提醒，“他现在是我的伴侣，既然认了我做哥哥，芷儿是不是该改口了？” 宋芷真诚地对楚留香喊道：“嫂子好！” 楚留香：“……” 见过宋芷之后，他们小住了两天就准备启程离开。 宋芷成熟了很多，不再是那个骄纵的小姐，她也懂的体恤别人，对于二人的离开，并未挽留。 就算是亲生的父母兄长，也终究会有各自的生活，生而为人便是孤独的，若是能早些学会坚强，便不会对着这个世界留有太多抱怨。 从宋芷这边离开之后，楚留香和宋繇又去找了他的朋友胡铁花。 自沙漠归来后，姬冰雁便回了兰州，胡铁花居无定所，但是楚留香和他有特殊的办法联络，很快就找到了他。 这个粗犷不修边幅的男人正在幽深的小巷子里喝酒。 他脸颊红润，眼睛中的光芒很盛，见到宋繇之后连忙招呼他过来，“来来来，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老臭虫和小宋，你们也过来一起吧！” 楚留香说，“我陪你就好。” 宋繇不太高兴，“凭什么？我也要喝！” 楚留香根本没有来得及阻止，他就把一坛子就拍开，灌进了嘴里。 楚留香想着，宋繇酒量还行，就是酒品不太好。若是他醉了，好好看着就是，肯定不会让他做出过分的事。 可是宋繇和胡铁花开心地喝着一坛又一坛，丝毫不见醉意。 楚留香皱了皱眉，想通了一件事。 等他们喝够了酒，找地方休息时，楚留香才低沉着喉咙对宋繇道，“瑶瑶，你是不是曾经骗过我？” 第204页 “你是说女装吗？那不是都揭过去了吗？现在翻旧账可没意思了啊。” 楚留香道：“我是说，你中了悲酥清风之后，是不是早就清醒了？嗯？后面的三年时间，你都在骗我？” 宋繇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啊？我不知道呀，你在说什么呢？那不都过去好多年了吗？” “不承认？”楚留香拎着他到屋里，“看来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你，才能长记性了！” 宋繇挣扎着从他手中逃出，“论打架，小爷从来不带怕的！” ——正文完—— 第127章 大佬の秘密 夕阳半垂，光线变得柔和，太平王府亮起了红灯笼。 这是太平王与新王妃大喜的日子。宾客已经离去，府上的下人们依然忙碌着，王府的主人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享受难得的安逸。 宋繇穿着一身红嫁衣，安静坐在床边。 他有点紧张。 虽然已经跟太平王达成共识，对于没有以前记忆的宋繇来说，这个人的一切都充满了疑团。 宋繇看不透他，也看不透自己。 朱煜推开房门走进来，挥退了跟在后面的丫头小厮，轻轻将门掩上。 他喝了不少酒，脸颊微红，俊朗的面容配上迷茫的表情，竟然有点可爱。 朱煜笑了笑，“你的红盖头呢？不是说，那啥……掀起你的头盖骨？” 宋繇:“……”是个狼人。 宋繇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柔声道:“王爷，你喝醉了。” “没有。”朱煜的表情跟平常差不多，“我就是想说说心里话。你也觉得我和平时不一样吧，其实我根本不想做王爷，也不想跟无辜的女孩子有感情牵扯，唉。” 他后面的叹息声很重，重的落在了宋繇的心底上。 宋繇心里一突，有种不祥的预感，“莫非，这个无辜的女孩子是我？” 朱煜沉默地看着他，宋繇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鼓励。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抿嘴倔强的看着他，“虽然有合约在先，仔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来吧，我不会反抗的。” “你这反应……”朱煜无语的看着他。 “我没有激烈反抗，让王爷意兴阑珊了？” 太平王诚实道:“是有点。” 宋繇:“……” 做戏要做全套，朱煜已经开始脱衣服。 大婚之时穿得礼服很繁重，朱煜脱了一层又一层，脱到第五层时才停住手。 他潇洒地往床上一滚，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宋繇看着他一闪而过的肌肤，陷入沉思。 太平王说，“我先睡了，你收拾好记得把蜡烛熄了。太亮，晃眼。” 宋繇默默地拿一边的湿手帕擦了擦脸，“一直隐瞒身份，很累吧？” “嗯。”朱煜道，“众人皆醉我独醒，可惜，没有人可以说说话。” “你觉得我可以？因为你要走了，你不再掩盖你的性别？” “你发现了啊。”朱煜眯着眼睛笑道。 “我不傻。”宋繇想了想，“你是陆楠？前王妃陆楠，陆小凤的父亲陆楠？” “不错，这都是我。现在你可放心了？大家都是女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这床足够大，过来将就一下，不必担心太多。” 宋繇轻轻叹了口气，“正因为你是女人，所以不行。” “为什么？而且你好像对我的性别并不惊讶，是我哪里露出了马脚？” 宋繇道，“不。” “因为我也不是女人。” “咱们依然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陆楠:“……”我的小萝莉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瞪了很久。 宋繇先败下阵来，收拾好被子在地上铺好。 就算陆楠再人高马大，她也是个姑娘。宋繇觉得自己做不到让女孩子睡地上。 即使他现在看着比这位姑娘更柔弱。 这一夜，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