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禁崩人设[无限]》


 第1页

    《严禁崩人设[无限]》作者：十方雨肆【完结+番外】
    文案
    ★恐怖游轮、SCP基金会、历史上消失的十天、改编入《美国恐怖故事》的未解之谜洛亚诺克事件、各种反转和细思极恐……双大佬恐怖无限流，双向暗恋转明恋，超甜甜甜！
    【排雷：第一个副本冷知识比较密集，后面就会好很多，且所有你一遍没记住的知识点都不！重！要！跳过就好不影响看文！】
    经历了决赛败北、队友疯狂甩锅后，被黑上热搜的沈雍乐从键盘网游转全息直播，谁想抽到的第一个副本人设就十分画风清奇。
    沈雍乐仗着直播间没什么人，愉快放飞自我：“客官，一起~快乐呀~？”
    就听身侧一道磁性男低音：“好。怎么快乐？”
    沈雍乐：“？？？”
    沈雍乐惊悚回头——赫然看到了自家男神莫觉的脸。
    弹幕：[哈哈哈哈，性感主播，在线翻船！]
    [等等……我怎么记得乐神是莫少校脑残粉？！卧槽，这是什么年度大戏现场！！]
    沈雍乐冷静看着眼前喜欢了十几年的男神，冷静地重新回过头，冷静地准备退出重开一局。
    就见眼前弹出一个系统消息框：
    【欢迎参加阿克夏的末日游戏，友情提示：本场游戏无法退出，游戏中死亡将映射现实。】
    人类曾想出各种方法，来规避与机器的西绪弗恩之战，然而当智能真正成功逃逸、脱离人类掌控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1.1V1，双大佬，【战力爆表少校攻*电竞大神口嗨受】
    2.看完本书，你将收获无数知道也没用的小知识
    3.伪·老流氓和伪·骚话精日常互撩组合，甜度满星★★★★★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末世 无限流 直播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雍乐，莫觉 ┃ 配角：颜也，陆凡启 ┃ 其它：无限流，恐怖
    一句话简介：这该死的甜美！
    立意：人类，是一种永远能在绝望中创造希望的物种
    第1章 忒修斯之船（1）
    天色阴沉，潮热的风携裹着大海特有的腥咸。
    一只海鸥从白漆桅杆跃入空中，展翅盘旋而上，拉高的视线将世界收拢成方寸。
    整个副本仿佛一片无垠海，人类活动范围仅余这艘三层的豪华巨轮。
    然而仔细看去，便能察觉水中深色的暗影，像是有什么巨大而危险的生物，在水面下潜伏……
    天色并无异常，却见一名着装考究的中年男人满头冷汗冲上甲板，慌慌张张想把悬在船边的救生筏往下放。
    他嘴中还念念有词：“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半晌没能松开绳索，那男人像是彻底等不下去了，一条腿迈上船沿就要往下跳。
    沈雍乐刚刚载入游戏，睁眼就见他要跳海，登时一怔。
    然而不等他出声劝止，下一秒，海里猛然蹿出一条巨大的触须，一把卷住了那男人的腰，在凄厉的惨叫中将他拖了下去。
    “哎？”
    沈雍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远离了船沿一步，“这什么情况？这人也是玩家吗？！”
    他在进入全息世界前就已经点选了开启直播的选项，此时打开弹幕看了一眼……却见压根没有人回复他。
    弹幕里都是黑子刷屏的嘲讽——
    [呦，菜逼被骂怕了，弃键盘改玩全息啦？]
    [当然要玩全息卖脸啊，你乐神也就剩一张脸能卖了。]
    沈雍乐，星河荣耀DJY战队“乐神”，时隔半个月重开直播，不仅换了游戏还换了平台，因为注销了微博，连开播通知都没发，黑子居然这么快就摸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黑子们大概比粉丝爱他爱得更加深沉。
    不过十分钟，得益于黑子们卖力宣传，乐神粉也大批赶到。
    沈雍乐是近年电竞圈炙手可热的明星选手，哪怕刚输了决赛被黑上热搜，跟战队闹得不怎么好看，粉丝基础也还在。
    更别说他还长得好，连黑子都无法下口黑的那种好。
    想当年第一次参加线下比赛，由于太多人刷屏想看他，直接逼着主办方给他专门拨了个直播机位。
    沈雍乐当场发现有人在拍他，也没丝毫扭捏，抬头就露出了个皓齿明眸的笑，刹那如林间日光漏洒清泉，晃花人眼。
    那一战，沈雍乐就保持着这么张人畜无害的笑，两次神级预判犀利助攻，对线期多项数据都刷了几大赛区的记录，最后甚至以一敌五越塔强杀进对方老巢摘了星旗，自此击穿无数星河粉的心脏。
    沈雍乐性格讨喜，当初被颜值吸引来的吃瓜群众不少都成了乐神粉，即便现在全网铺天盖地都是他的黑料，还是有很多理智的粉丝尚在观望着等反转。
    [黑子别蹦了，战队录音明显剪辑过好吗？祁君泽玩游戏不行，甩锅倒是挺溜！]
    [我乐神就是盛世美颜！怎么着你嫉妒？]
    粉黑很快掐成一团，沈雍乐对此局面早有准备，经过了几个月自我调整，早已对陌生人的恶意并不放在心上。
    倒也不是真没心没肺，而是用追星转移了注意力——
    没错，沈雍乐虽然大小也算个明星，但并不妨碍他也追星，而且还追得坦坦荡荡，不仅所有乐神粉都知道，估计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第2页

    因为今早的热搜上，第一位是#莫觉少校全球猎鹰单兵赛夺冠#，第二位是#DJY沈雍乐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第三位就是……#乐神咋上热搜还要跟莫少校腻一起#
    点进去评论里全是“合理怀疑沈雍乐是故意想被莫觉压，因此才拖了这么久没有澄清黑料”的言论。
    沈雍乐十分淡定，在底下回复各式表情包：[我喜欢的人多了去了，他算老大.gif]
    [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帅气.gif]
    以至于路人都开始迷茫，这个乐神和那个据说跟队长祁君泽搞在一起，又在决赛前夜甩人导致祁决赛发挥失常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正主是这种态度，乐神粉自然也不爱跟黑子吵，大家都忙着磕CP：[昨天莫少校夺冠，我就知道乐神又要憋不住开直播得瑟了。]
    “对，”沈雍乐道，“我就是因为男神又为国争光了，开直播庆祝一下……”
    他随手将那几个黑子踢了，又设置了几个屏蔽词，知道自己近期身份敏感，不敢多提莫觉，简单解释完，立刻不露痕迹地切换了话题，“这游戏怎么回事，我进来前没仔细看规则，谁给我讲讲现在要去哪里？”
    弹幕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全息网问世不过三四年，已然逐步取代了传统键盘网游和VR系统，又方兴未艾地举旗占领了影视、购物和日常应用……俨然要带领人类正式进入智能时代。
    沈雍乐一贯喜欢搞冷门，这种大热的趋势基本都赶不上趟，再加上之前所在的DJY是键盘战队，这还是第一次进入全息舱，沉浸式体验全息网游，连选择的游戏都是系统自带的，随手点进来前只看了个名字。
    叫《严禁崩人设》。
    “所以我应该是有个人设？”他一边读弹幕一边往船舱里走，很快从身上摸出一张卡片，“随机发了人设卡？是这个吗？”
    迎面走来一位波浪卷金发大美人，沈雍乐来不及看人设卡上写了啥，就与对方对上了视线。
    两人视线交错的刹那，那女人突然眯起眼，几步上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哎乐乐！你果然又躲在这！”
    沈雍乐：“啊？”
    这NPC像是被突然触发了什么剧情，拽着沈雍乐就往下走，“快跟我下去准备接客，一天到晚就知道撒娇偷懒……”
    沈雍乐觉得自己好像洞悉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沈雍乐心知应该是游戏开始了，由着她将自己拉着一路往里，拐过复杂的细长走廊，下楼进入了一个貌似酒吧大堂的地方。
    灯光幽暗，那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满意点头：“好了，你可是今天的头牌，加油干！”说着拍拍他的屁股，袅娜地走了。
    沈雍乐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皮夹克、破洞露脐装、紧身皮裤配马丁靴，脖子上还零零碎碎挂了一大堆，看着倒是腰细腿长，不提“接客”和“头牌”还能勉强朋克。
    然而现在……沈雍乐偏头看了眼，弹幕果然已经被[洪湖水浪打浪]刷屏。
    所以他到底是拿了个什么人设？！
    沈雍乐看着那女人背影消失，立即掏出了自己的人设卡，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
    【人物】MB俱乐部火辣翘臀小骚受
    【故事线归属】忒修斯之船
    乐神哭笑不得，这游戏这么画风清奇的吗？
    弹幕笑成一片，黑子顺利淹没在无尽的哈哈哈中。
    沈雍乐眨眨眼。
    MB俱乐部火辣翘臀小骚受？
    反正四下无人，沈雍乐看了看直播间人数，还不到正常人数的零头，愉快决定给这些小可爱们放点福利：“小骚受啊……”
    “怎么骚？这样吗？”沈雍乐跟弹幕皮惯了，仗着自己颜好随意拗了个造型，捏着嗓子，尽力矫揉造作，“咳咳，客官，一发入魂来~嘛~？”
    尾音还特意拉长，简直风情万种极了。
    弹幕瞬间爆炸，[卧槽]和惊叹号立刻刷了屏。
    沈雍乐被逗乐，哈哈笑着准备恢复正常，就听身侧一道冷淡男低音：“好，多少钱包你一晚？”
    沈雍乐：“？”
    沈雍乐：“？？？”
    沈雍乐惊悚回头，视线里随之出现一张冷峻非常的……熟悉面容。
    那人声音低沉，用沈雍乐无数次反复温习过的音色再次证明了一切不是他的错觉：“不是你说的吗？要一发入魂。”
    弹幕已经要笑疯了：[哈哈哈，性感主播，在线翻船！]
    [救命，乐乐好像死机了！]
    三秒过后，大约是沈雍乐宕机时间太长，终于有弹幕发现了哗点：[等等，我瞎了吗？这野男人他——是不是长得有点太像莫少校了？]
    [被乐神带着我也算少校老粉了……这根本就是莫觉本人吧！]
    [所以莫少校的人设是——嫖客？！……我是不是不小心目睹了什么年度大戏现场？！]
    莫觉身高腿长，比沈雍乐还高了半个头，显然也被迫变了装。
    工装裤宽松地挂在跨上，贴身一件黑色T恤，将他从肩臂到胸腹的每一寸肌肉都清晰勾勒，线条流畅，饱含力量，完美好似人体雕塑。
    莫觉无疑是相当英俊的，否则当年也无法仅因阅兵式上惊鸿一瞥的镜头就火上热搜，今年更是几乎凭一人之力，便将原本枯燥的军事竞赛送上了近一个月的热门，全民关注度堪比奥运。

 第3页

    相关部门则趁着这股东风抓住机会，将军事实力软宣传打造成了信息时代的新概念。
    跟沈雍乐不一样，莫觉是真正的国家武器，是万千与他同样出色军人的缩影，是民众信任感与安全感的来源。
    即便同在热搜上，他们也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更别说……沈雍乐喜欢这人的时间远早于此。
    而他刚刚，第一次真正见到对方，就用妖艳贱货的语气，意图跟人约炮……
    沈雍乐心脏咚咚咚狂跳，原地做了个深呼吸，告诫自己要冷静。
    他冷静看着眼前喜欢了十几年的男神，冷静地重新回过头，冷静地……准备退出游戏重进一遍。
    却见眼前弹出一个系统消息框。
    【欢迎参加阿克夏的末日游戏，友情提示：本场游戏无法退出，游戏中死亡将映射现实。】
    整个弹幕和沈雍乐一起安静了。
    莫觉没有听到他回答，见不远处的酒吧老板频频往这看，微微皱了皱眉。
    却见沈雍乐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疑惑地喃喃开口：“阿克夏的末日游戏？”
    莫觉眼神一沉，也不再多说，伸手拉起还在神游天外的小MB，转头走进了另一侧的走廊，随意选了个空房间将人塞了进去。
    沈雍乐还没回神。
    莫觉将门一关，面色严肃地转过头：“新人？”
    “额……”沈雍乐顿了顿，难得显得有些拘谨，不知道是应该承认还是假装老手，才能显得自己比较有成为腿部挂件的价值。
    莫觉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语气放缓了些：“你现在才看到提示？”
    他顿了顿，先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莫觉，你的临时队友。”
    “不管你有多么难以相信，请先一定要记住——你刚刚看到的系统提示说的都是真的。”
    他严肃道，“在这场游戏死亡，是真的会死。”
    沈雍乐下意识先点了点头。
    他想起甲板上那个被触手拖走的男人，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那人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沈雍乐微微一顿，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关闭提示框查看弹幕。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弹幕上并没有炸锅。
    反倒像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末日游戏”。
    弹幕：[哎，第一次看到有人直播阿克夏游戏，都没反应过来……]
    [一般人都不知道活不活的到下一秒，谁还有心情开直播。]
    [居然是末日游戏……阿克夏也不给加个标识区分一下，我本来只是想看场正常版严禁游戏攒攒经验来着。]
    [乐神乖，一定要听莫少校的话，这游戏不是开玩笑的……]
    上万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和语言，在弹幕上劝告他：是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才是比刚刚那些都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这是个恶作剧吗？”沈雍乐有点背后发毛，干笑一声，“你们……怎么，都知道这个？”
    弹幕还没刷出来，倒是一旁的莫觉先道：“什么？”
    沈雍乐一僵。
    被那奇怪的提示一打岔，他都差点忘了一开始想退出的原因。
    第一次与男神近距离接触，还没有自我介绍就被撞见了浪过头的现场什么的……确实很容易让人上头。
    一上头，他就脑子短路，觉得退出去重进来一次就能假装刚刚犯二的不是自己……
    现在冷静下来一想，沈雍乐才蓦然意识到这其实是随机匹配的全息网游，如果退出去再进来，他就不一定能再有机会遇上男神了！
    乐神心道好险，这一瞬甚至有些感激那突然出现的系统bug了。
    莫觉以为他没听清，又开口重复了一遍：“你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也没、没什么……”沈雍乐暗自决心之后一定要好好表现，将最开始给男神留下的奇怪印象飞速冲刷掉。
    然而一抬头与莫觉对上视线，他就又脑子不转了。
    “我，”沈雍乐努力压下砰砰乱跳的小心脏，解释得依旧一团乱，“我开了直播，那个……他们都在直播里告诉我是真的……”
    莫觉却居然听懂了他的疑惑，点头道：“他们都知道，是因为只有进过阿克夏游戏的人，才可能看到你的直播。”
    沈雍乐没听懂：“啊？”
    莫觉还要说什么，却听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两人都是一静。
    那拍门声由远及近，像是被什么人追赶着，又像是在搜寻有人的屋子，莫觉的脸色严肃起来。
    他走到门边，凝神听了一阵，抬手握上了门把……继而便察觉到有人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莫觉回头，给了沈雍乐一个安抚的眼神，轻轻将门把按了下去。
    下一瞬，一股大力传来，猛地从外撞开了门。
    沈雍乐被吓得惊叫一声，又飞速捂住嘴。
    莫觉攻击的动作在半空顿住。
    冲进来的是个人。
    那人显然有些慌不择路，进屋后便猛地回手关了门，整个人贴在门背后，濒临窒息般大口喘息。
    他双眼瞪得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惊惧和绝望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胸腔，似乎再有丁点风吹草动，就会瞬间崩断理智。
    几秒后，门外传来粘稠的拖曳声。

 第4页

    那声音一点点靠近，很快停在了他们门口，不动了。
    地上那人骤然一震，手脚并用爬离门边，颤抖着张开惨白的双唇，就要放声尖叫——
    沈雍乐飞扑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门外响起礼貌的三声敲门声。
    沈雍乐疯狂摇头示意。
    莫觉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握住门把，再次将门开了个小缝。
    门外站着那个大波浪卷老板娘。
    她笑容妩媚，冲他微微一礼：“我刚刚听到您这有奇怪的声音，是出什么事了吗？”
    “哦，”莫觉嘴角微挑，“我们玩了点花样，我下手有些重了，他跟我讨饶呢。”
    “是这样吗……”她捂嘴呵呵一笑，“乐乐耐操着呢，就是喜欢撒娇，你可别心疼。”
    她很快结束了对话，只道，“那你们继续玩。”
    莫觉点点头：“嗯。”
    那老板娘长得极美，看起来像是混血，睫毛长而卷翘，缱绻双眸中透着淡淡的绿，皮肤在灯光下荧荧泛光。
    她似乎在忙着找什么东西，随意往屋内看了眼，也不多留，点点头又转身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莫觉一直等她往前走到另一盏灯下。
    幽暗光线下，那女人手中分明拖着什么东西，像是一个倒着的人，仅有一只脚腕被那女人轻松拎在手中，上半身已变成了软烂的一团，拖曳在地的长发被血浸湿，在走廊上蜿蜒出一条泥泞的痕迹。
    似是察觉到莫觉还在看她，那女人突然停了下来。
    莫觉只觉衣摆一紧，才发现沈雍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老板娘的脖子180度转了个弯，长长的金发盘在脖子上，衬得那笑容越发诡异，出口的话却竟是对着沈雍乐说的：“乐乐你看什么呢？还不好好招待客人！”
    莫觉闻言一顿，心下登时“咯噔”一声。
    严禁崩人设！
    新人还不能适应游戏节奏，往往是最容易因崩人设触发死亡威胁的。
    F级副本不是崩人设必死，只是这么近的距离，屋里还有个被吓破胆的，可能会比较麻烦……
    莫觉正飞速思考着办法。
    却听下一秒，身侧便响起了一道低唤：“客官来继续嘛~小骚~货要等不及了呢……”
    莫觉心头一松。
    “好，就来。”
    他低应一声，顺着沈雍乐的力道关了门。
    第2章 忒修斯之船（2）
    莫觉关门回头，才发现沈雍乐被吓得脸都白了。
    之前冲进来那人还躺在地上，似乎也是知道危机过去，整个人仿佛已经丢了魂，双目失神，无声地掉眼泪。
    沈雍乐倒是很快振作了起来。
    “我没事，好的好的，我信你们了，”他显然是在跟直播粉丝说话，“我之后可能没办法一直看弹幕，不然会很容易崩人设……”
    莫觉挑挑眉，对新队友的接受能力尚算满意。
    莫觉接着他的话，顺便解释了一下规则：“F级副本是最简单的一种，几乎没有剧情，只有在NPC面前必须维持人设，其他时候没关系。”
    “啊？”沈雍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对自己说的。
    “哦，咳咳，”他稍微从突如其来的死亡游戏里转移回了点注意力，清了清嗓子，目光躲闪地点了点头，“好的，谢谢您。”
    追星男孩沈雍乐。
    隔着网络可以脸不红地叫老公，当面就造作不起来了。
    沈雍乐在莫觉面前装得十分镇定……等莫觉转过身后就憋不住了，追上去时耳朵明显有点红。
    弹幕上全是无情嘲笑。
    [哈哈哈哈哈乐神被封印了！]
    [乐神你最拿手的骚话呢？！你的皮中带稳呢？！]
    沈雍乐视若无睹，慢慢认真起来，跟着莫觉开始在屋内翻箱倒柜搜寻线索。
    这是个典型的末等舱房间，屋中陈设简单，床、桌子和衣柜摩肩接踵地挤在逼仄空间内，离门最远的墙上有一扇圆形的窗户，无法打开，只隐约透进些波光。
    沈雍乐找了一会儿，没忍住开口问：“具体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任务提示，”莫觉打开抽屉，又补充，“或者故事线索。”
    沈雍乐是完全一头雾水进的游戏，别说那个什么阿克夏，就是原本的“严禁崩人设”规则也不清楚，只能小心翼翼继续追问：“是……什么样的任务提示呢？”
    莫觉微微顿了顿，转头看向他：“一般是纸条什么的，不一定写中文，我也只经历过两次副本，上次的任务提示没找全，失败了。”
    沈雍乐一怔，终于是冷静了些。
    沈雍乐对这末日游戏其实并没有什么概念，之前看到弹幕里有这么多人玩过便也放松了不少。
    但……他对男神的身手再清楚不过，如果连莫觉都通不了关，这游戏的难度似乎比他想象中要高得多。
    可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就说明并不是必须要通关才能出游戏了？
    沈雍乐不好意思追着莫觉问东问西，想了想便换了个方向，悄悄找机会问了问弹幕。
    弹幕们倒是很快给出了答案：[不通关不一定会死，但一定扣积分呀！积分清零就会直接进下个副本了。]
    [不通关还有可能再也出不去……好多人就是这么被关到崩溃自己自杀的。]

 第5页

    沈雍乐想起刚进来时看到的那个跳海的男人，一时有些沉默。
    就见弹幕继续道：[不过通关出去了也要进下一个本啊，没差。]
    [所以还是及时行乐吧！我已经看开了，抑郁也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
    [来啊，造作啊！反正乐神日常也要造作~]
    [对，我简直忍不住想看乐乐再次掉马了！]
    DJY乐神是莫觉死忠粉这事，其实也不是沈雍乐主动爆出来的。
    沈雍乐之前有个小号专门用来追男神，没事就转发莫觉的动态，嗷嗷叫着吹彩虹屁。
    有一次意外掉马，他就干脆默认了，偶尔还一不留神串个号，跟一群舔颜舔腹肌舔人鱼线的姑娘们一同混迹在评论区里，活跃得宛如一个高仿。
    以至于……发现自己被全网黑时，沈雍乐简直是火烧屁股般爬上微博，删光了内容尤不放心，直接心狠手辣注销了两个账号，简直恨不得私信莫觉后援会，将自己原地开除粉籍，生怕牵累自家男神。
    幸好莫觉一般过的都是断网生活，应该不关注电竞圈……也看不到现在满屏怂恿他“不要怂就是上”的弹幕。
    [乐神不要慌！利用好地形！你现在是小骚受！]
    [表情包教学你好初次见面不知道说什么不然先接个吻吧.gif]
    [表情包教学浪起来，为新的姿势喝彩！浪起来，每一秒都期待.gif]
    什么鬼的这么和谐，都忘记原曲是什么词了好吗？
    沈雍乐心脏狂跳，心道你们不要这样。
    你们这样……
    我真的很容易把持不住！
    反正男神也不知道他是谁。
    莫觉已经将房间内搜索完毕，想了想道：“我们出去看看。”
    沈雍乐正恶向胆边生，闻言心跳抢了好几拍，险些说错话：“我浪……不是，可以出去吗？”
    莫觉没注意他可疑的停顿，点点头解释：“我的人设是来船上的嫖客，没弄错的话，你应该是俱乐部的money boy，应该有一定范围的活动权限。”
    沈雍乐心道是这样没错，但出门岂不是就有NPC看着了。
    那就不能，崩、人、设、了鸭！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jpg]
    沈雍乐点头点头，内心做大灰狼状，看向不知人间险恶的男神：“好啊，那就出去找找。”
    莫觉很快询问了还躺在地上那人。
    那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看起来曾经也是个放荡不羁的追风少年。
    证据是他乍一看一头黑发，往地上一躺才露出下层挑染的绿色。
    葱翠欲滴，一看日子就非常过得去。
    那青年近距离目睹NPC暴走，明显还没缓过来，两次想爬起来都因腿软失败，只能磕磕绊绊道歉：“对不起，我……对、对不起……我等会，等会再出、出去找你们……可、可以吗……？”
    莫觉也不勉强：“好。”
    他转头朝门边走，没几步却又停下了。
    “对了，”他突然回头，差点撞上身后跟着的沈雍乐，“我叫你什么？”
    沈雍乐正满心都是要仗着人设放飞自我的小激动，这才想起自己没做过自我介绍，连忙道：“我叫沈雍乐……”
    却听莫觉直接打断了他。
    “我知道。DJY的乐神。”莫觉道，“我是问我怎么称呼你？”
    毕竟也是刚刚“玩”过一场的关系，总不能直接叫名字。
    他想了想，“叫乐乐可以吗？”
    沈雍乐：“……”
    沈雍乐的小鸡冻登时被冻死了。
    更正一下，他对男神心怀不轨这事，可能不止他的粉丝和黑子知道……莫觉本人也知道了！
    被全网黑到连男神都认识自己了……不知道该不该感谢那个甩锅还买水军黑他的人渣？
    沈雍乐心如止水，道：“可以的。”
    莫觉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想了想，又道：“出于防止崩人设考虑，如果察觉到你情绪异常，我可能会对你做出一定亲密动作，比如拥抱、搂腰、扑倒……你可以接受吗？”
    拥抱、搂腰、扑倒、拥抱、搂腰、扑倒……
    沈雍乐艰难开口：“接受的。”
    “那么……”莫觉冷静道，“接吻呢？也可以吗？”
    沈雍乐：“……”
    沈雍乐脑内弹幕疯狂刷屏：接吻接吻接吻接吻接吻……！
    却见莫觉淡淡一勾唇角：“好了开玩笑的，放轻松，我有分寸，不会占你便宜。”
    乐神在心头疯长出的草原里呐喊状跑圈，不甘心极了。
    怎么就开玩笑了呢？！您放手来啊！
    我真的可以！
    然而莫觉明显只是察觉出他太紧张，秉持一贯出任务前身为队长习惯随口调节团队气氛，并不能当真。
    两人商量好伪装，很快出了门。
    老板娘不知所踪，酒吧里似乎发生过什么骚乱，到处都是翻倒的桌椅和破碎的酒瓶，还有NPC受了伤，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追杀的人弄出来的。
    沈雍乐眼尖，看到一个NPC眸光一闪，舌头瞬间伸出近半米，舔走了身边伤者手上冒出的血珠。
    好在这些NPC对他们的出现没什么反应。
    走廊上全是刚刚拖曳出的血迹，散发着令人不太愉快的腥味。
    这里似乎是甲板以下负一层，因为层高太低，显得有些压抑，除酒吧外，就只有两条环绕式分布的走廊，连通着一个个小房间，估计跟他们刚刚所在的房间类似。

 第6页

    走廊在两头分别有交汇点，一侧是下来的楼梯，另一侧则有个会客厅般的小空间。
    沈雍乐和莫觉在走廊上转了两圈，最终停在了这个小会客厅里。
    屋里也十分一目了然，沈雍乐和莫觉将沙发套都拆开依次看了一遍，花瓶里空无一物，也没有什么打不开的抽屉。
    沈雍乐叉腰站在中央的摆钟旁，半晌没有说话。
    莫觉以为他是泄气了，想了想，开口解释：“经常会这样的，开局总是比较难找到规律，之后就好了。”
    “不是，我是觉得这个……”沈雍乐看着那摆钟上一个小小的椭圆形人像，用手指点着读出了下面的介绍，“盖厄斯·儒略·凯撒，公元前100公元前44年。”
    器物上镶嵌名人肖像也不算多奇怪的事。
    莫觉没太在意，沈雍乐却是歪歪头：“一般凯撒大帝的名字，应该译作‘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吧？‘儒略’这种译法，只有那个……”
    他话音一顿。
    莫觉敏锐地转头看过来：“怎么了？”
    沈雍乐不太确定，转头看向他：“你看看这个发条口里……是不是塞着东西？”
    两人很快找到工具，将那小小的纸片从圆形洞口里弄了出来。
    纸条卷成小筒，刚好贴着洞口内壁，如果不是认真观察，当真很难发现。
    摊开便见上面写着一个单词。
    “Take。”
    沈雍乐有点不好，“不会是要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找吧？而且任务是英文的吗，等会遇到不认识的词怎么办？”
    莫觉道：“英文已经算友好了，如果是不认识的文字，副本里应该能找到破解词义的相应道具。”比如字典、密码本、研究笔记之类的。
    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话音一顿，莫觉反应极快，一把便将沈雍乐拉到自己身边，翻身压倒在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沙发上，看起来还真像是刚刚经历一场鏖战。
    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会客厅的门口。
    那人探头进来，见到两人的姿势先是一滞，继而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沈雍乐从莫觉身下探出头，看清来人，登时松了口气。
    是刚刚闯进他们屋里那个玩家。估计是缓过来了，就出来找他们了。
    “是你啊！”沈雍乐放下心来，这才注意到他跟莫觉的姿势过于微妙。
    他耳根一热，见莫觉起身，连忙爬起来正襟危坐，“咳，你好些了吗？我们刚刚找到了一张任务纸条。”
    莫觉看他一眼，也没拦着。
    那人似乎还有些心惊胆战，神经质地回头看了看身后，几步走了进来，靠在门边：“任务……纸条？”
    沈雍乐眨了眨眼。
    咦？
    也是新人吗？
    沈雍乐话锋一转：“你叫什么啊？我叫沈雍乐，这位是莫觉。”
    那新人贴着墙，朝他们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我叫周远淮，谢、谢谢你们刚刚救了我。”
    沈雍乐友善一笑：“不用谢。”
    莫觉道：“刚刚死的是你的队友？”
    沈雍乐刚才面对老板娘时太过紧张，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她手上的“东西”，闻言一顿，这才意识到什么，收了脸上的笑容。
    周远淮却显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好不容易恢复的面色又一次白了下去。
    他腿有些抖，勉强摇摇头，随即又立刻点点头：“她是、是我这次副本分组的临、临时队友……”
    莫觉听出他并不像沈雍乐那样完全状况外，微微挑眉：“你是跟着人进来的？有固定队友了？”
    周远淮老实地点点头。
    他张口正要说，就听一个冷淡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他的队友是我。”
    沈雍乐闻声望过去。
    那是个打扮十分干练的女人，一头利落的短发，身上高靴短裙的制服显然是副本人设卡发的，看起来设定是个船舱服务生，气势却丝毫未被遮掩。
    女人朝莫觉点了点头，简短地自我介绍：“烟宁。”
    莫觉也点点头：“莫觉。”
    烟宁并不废话，直接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我这里也有一条任务线索，你们有兴趣分享吗？”
    沈雍乐很快便意识到烟宁跟莫觉多半之前就已经知道对方，看气质甚至有可能根本是一个系统里出来的，对双方人品都比较信任，这才在确认身份后没有多话便分享了手中的线索。
    烟宁手中的纸条上有两个单词——“the Ship”。
    沈雍乐稍稍放心了些，这样看起来应该不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找了。
    “take the ship……乘船？”他猜测道，“我们已经在船上，那任务应该就不是单纯地上船，是不是要乘船去什么地方？”
    “这种任务纸条一般有几张呢？如果只有三张，那多半还差一个地点，如果有四五张，就可能还有时间约束。”
    “没有确切的纸条数目，”烟宁明显不是个多说废话的人，直截了当道，“但有一件事我觉得可以注意一下。”
    众人看向她。
    烟宁道：“天黑了。这里的时间比正常流速快，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现象。”
    作者有话要说：
    爵爷：那么接吻呢？也可以吗？
    沈雍乐内心：艾玛，还有这种好事？！

 第7页

    第3章 忒修斯之船（3）
    目前的线索还太少，游轮少说有四层，甲板上的三层尚未搜查，甲板下看层高也不止这一层，只是他们之前找了两圈，都没有发现下去的楼梯。
    众人很快决定分开两组行动。
    “玩家应该还有不少人，”烟宁道，“这艘船太大，不可能光靠一两个人搜完，老玩家应该已经开始聚集人了。”
    因为时间流速的事，几人都多了些紧迫感，迅速交换了一下情报。
    周远淮将临时队友遇袭的事简单讲了讲。
    两人抽到的人设都是酒吧调酒师，周远淮之前爱玩，泡吧次数一多，耳濡目染总能学点皮毛，乍一看还挺能唬人。
    “那姑娘明显一窍不通，”周远淮想起当时的画面，脸色有些难看，“连砸了两次东西，被训了一顿后吓得哭了，就……”
    他有些唏嘘，“幸好宁姐来找我，帮忙挡了挡，不然我也要落地成盒。”
    沈雍乐闻言看了眼烟宁，没想到这人战斗力如此强悍。
    莫觉点点头，简单总结：“这次触发死亡的原因显然是崩人设，但也不排除还有其他死亡条件。另外，那老板娘的战斗力不弱，不确定其他NPC是不是都是这个级别。”
    烟宁颦眉：“应该不会都那么厉害，这只是F级副本。”
    沈雍乐则讲了一下刚刚发现纸条的原因：“儒略这个翻译不常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儒略历。”
    其余三人都微微皱眉，显然不太清楚这个概念。
    沈雍乐于是简单介绍了一下。
    古埃及人根据对尼罗河水的涨落和天象的观察，制定了太阳历。公元前一世纪，太阳历传入罗马，经罗马帝国的无冕之皇凯撒大帝修改为“儒略历”。
    《儒略历》采纳埃及数学家兼天文学家索西琴尼的计算，于公元前45年开始执行，之后又经奥古斯都调整大小月，修正了闰年错误，还将八月改成了自己的名字。
    烟宁明显抬头看了沈雍乐一眼，似乎是被他这翻解释的样子唤起了什么记忆。
    周远淮不解道：“这跟我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吗？”
    “我也不知道。”沈雍乐耸耸肩，“但我确实是因为这点找到的那张纸条。”
    烟宁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找到纸条的地方也在一个挂钟后面，不过那是个现代电子钟，会显示日期和天气的那种。”
    她就是觉得那钟看起来违和，才会专门掀起来检查。
    四人对视一眼，都确信了这次副本应该跟日期有些关系。
    临时讨论组就地解散。
    烟宁和周远淮去甲板以上，沈雍乐和莫觉则继续留在这里，寻找往下的楼梯。
    烟宁之前就有意无意看了沈雍乐好几眼，临走似是终于没忍住，到底还是问出了口：“哎，我其实刚刚就想问，你是不是前两天才上了热搜的，DJY那个谁，跟队友谈恋爱影响发挥的……那个乐神？”
    沈雍乐：“……”
    气氛瞬间尴尬。
    周远淮小声道：“姐，时间太紧，我们先走吧。”
    说完就将烟宁拉走了。
    沈雍乐：“……”
    莫觉：“……”
    沈雍乐真实没料到，烟宁这一副干练靠谱大姐头的样子，原来是个直肠子。
    他知道烟宁没恶意，平时也不在意别人怎么说，然而当着莫觉的面……
    沈雍乐憋了半分钟，实在是受不了男神误会。
    “那个，”他张了张嘴，“我没跟队友谈恋爱……也没有被影响发挥……”
    莫觉抬头看他，显然是认真听着他解释。
    沈雍乐突然就不知从哪获得了勇气。
    他一口气道：“我就是被祁君泽甩锅了，他干了些破事被我撞见，自己心虚发挥不好，怕我将事情爆出来，就想先发制人……”
    “我其实已经跟DJY解约签了新战队，原本键盘网游也走不长了，我想想刚好找机会转全息，会来直播也是新公司要求，之后拿到官方的完整版录音，就会发公告辟谣了……”
    沈雍乐之前为了防止崩人设没怎么看弹幕，此时实在是需要一些勇气，悄咪咪地将弹幕打开了。
    结果莫觉的回应没等来，先被弹幕糊了一脸。
    屏幕上可疑地安静了一秒。
    继而就炸了。
    [擦！那你之前半个月瞒得还挺严实！]
    [我们都要急死了好吗？！]
    [黑子蹦跶得再欢也不关我事，就是忍不了男神误会半分钟，我懂了。]
    沈雍乐有些心虚，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没理由跟莫觉解释。
    万一等会莫觉问一句“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他就真的可以去门外崩人设死一死了。
    沈雍乐轻呼了口气，尽量自然地找补：“那什么，我……我没想到能闹出这么大声势，连您都听过我的名字……”
    莫觉之前都没说话，听到这里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不是。”
    沈雍乐一顿：“什么？”
    莫觉道：“我不是从热搜上知道的你。”
    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顿了顿才道，“我有个朋友是……你们战队的粉丝，有阵子住在我那里，刚巧你那段时间小号被营销号爆了出来……”
    莫觉没有细说，跳过了这段可能会让沈雍乐尴尬的经过，自然道，“他大约觉得有些巧合，就跑来告诉了我。”

 第8页

    小号掉马……
    沈雍乐想起来了。
    然后就更、尴、尬、了！
    掉马就掉马，反正他从来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对男神的崇拜，即便是被爆出来也依旧我行我素，丝毫没有偶像包袱。
    可他万万没想到会因此让男神注意到自己！
    想到他那满屏舔腹肌的虎狼之词可能都被本尊看了个全，沈雍乐就觉得心跳过速，分分钟要厥过去。
    莫觉似是体贴地怕沈雍乐局促，只简单解释两句一笔带过，末了道：“你很好，别在意网上那些人说什么。”
    他说得随意，沈雍乐却是微微一怔。
    “嗯……”沈雍乐脸有些热，半晌又补了句，“谢谢。”
    两人为了找楼梯，这次连走廊两侧的房间都没有放过，能打开的都依次打开检查了一遍，有时候遇到NPC，还要“被迫”装一下亲密，假装正在走廊上寻找刺激新玩法。
    沈雍乐一开始还努力矜持一下，很快便逐渐放飞了自我：“我还是不是你的奶油小饼干了？”
    莫觉：“……”
    沈雍乐怀疑男神被自己恶心到了，等那NPC一走远，立刻准备跳出莫觉怀抱道歉。
    却见莫觉眉头微皱，明显发现了什么异常。
    沈雍乐动作一顿：“怎么了吗？”
    莫觉侧耳听了片刻，很快严肃开口：“船停了。”
    沈雍乐表情微凝：“什么？”
    莫觉十分果决，带着他转了个方向：“走，我们上去看看。”
    两人很快回到了甲板上，果然见夜色已深，船停靠在一处港湾边，只能见到码头上依稀的灯光。
    再往深处，便不知是被浓雾还是树木遮掩，陷入了沉沉黑暗。
    沈雍乐看着那片黑暗，被风一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要下去吗？”
    莫觉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烟宁他们显然也是感觉到船停了，没多久也来到了甲板上。
    跟在她身侧的除了周远淮，还有另外几名衣着各异的人，估计也是玩家。
    烟宁没有上前来跟他们说话，她似是刻意收起了锋芒，隐藏在了人群中。
    反倒是另外一个为首的男人朝莫觉和沈雍乐走了过来。
    那人一身得体的西装，外面还披着高档风衣，一看就是上流人士。他站到沈雍乐身侧，与他一同眺望着那片黑暗。
    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每当夜色袭人，我便忍不住吟诵东方诗人动人的描写——奇变偶不变……”
    他优雅转头，看向一边的沈雍乐二人。
    沈雍乐：“……”
    那人眼含希冀。
    沈雍乐面无表情：“符号看象限。”
    那人目露感动，一把握住了沈雍乐的手：“我就知道今夜必然遇上知心人儿，来，我们进屋好好聊聊。”
    沈雍乐并不想跟这种演技过于浮夸的人知心，但看莫觉表情，这应该是玩家接头的常用套路，到底还是没有拒绝，由着那人将自己带进了船舱。
    那人显然是这群玩家的领头人，回屋关上门，立刻恢复了正常。
    “先自我介绍一下，”那人似乎并未认出沈雍乐和莫觉，目光很快从两人身上略过，看向屋内，“我叫闽南书，是一名老玩家。”
    他直接道，“我个人建议今晚先不要下岛，游戏刚刚开始，我们的线索还太少，即不清楚任务内容，也不确定停船时间，毕竟……一步落错，可就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沈雍乐其实也倾向于先不下岛。
    他们目前推测任务是“乘船去某地”，而这个副本规模太大，怎么看都不像能在两小时内结束，这个岛多半不是最终目的地。
    不过他想起刚刚烟宁的态度，留了个心眼没多话。
    “一次游戏的人数并没有确切规定，但一般不会超过二十人。”闽南书数了数人数，提高了点音量，“这次副本的玩家应该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下面，我想提出一些基于经验的建议。”
    “首先，”他表情诚恳，“各位应该都已经看到过阿克夏的系统提示了。请一定要相信那些警告都是真的，记住你的人设，不要在NPC面前有任何崩人设的举动，否则，一旦引来副本boss的追杀，没有人会牺牲自己去救你。”
    他简单讲解了一下游戏规则，跟之前莫觉科普的差不多。
    “其次，也是我主要想说的，”闽南书道，“副本并没有通关人数的限制，也就是说，我们都是合作关系，我建议大家分成小组展开搜索，尽量快速地完成副本探索和线索收集，分享各自找到的情报。”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莫觉和烟宁收敛了锋芒，在分享情报时倒也没隐瞒，直接将任务纸条拿了出来。
    沈雍乐才知道烟宁已经进过三次副本，比他家男神还多一次。
    闽南书很会说话，给大家分了组，又分别安排了搜索任务：“如果今晚在船上搜不出什么关键线索，明天就要准备下岛了。”
    末了还不忘鼓励，“大家加油，我们只有齐心协力，才有可能完成任务。”
    人群中有人弱弱举手：“如果……完不成呢？”
    “看运气吧，”闽南书耸耸肩，“运气不好——就会被永远困在副本里。”
    “但即便你这次逃过去了，一切也没有结束。”

 第9页

    他面色微沉，扫视在场众人，“所有人都将在离开副本时，收到下一场末日游戏的人设卡，30天后，即便不主动进入副本，也会被强制参与游戏……”
    弹幕笑中带泪吐槽：[是啊，每月一次，比我的大姨妈准时多了。]
    [我一开始还不信邪，结果立马被阿克夏爸爸教做人，直接给我传送进了Boss堆里……]
    当然也有人试过丢弃或转送人设卡，结果不过是被传送进入随机副本再次抽卡，反而失去了提前获取主线信息的机会。
    有新人玩家倒吸了一口气：“怎么可能？如果我再也不上全息网呢！”
    闽南书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不要低估阿克夏的力量。”
    他没有解释，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即便不登陆全息网，也逃不过强制游戏。
    人群明显传来一阵骚动。
    新人们简直难以置信：“不可能！阿克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是全息系统主脑吗？为什么能强行将人从现实拉入虚拟世界？”
    沈雍乐对全息网尚算了解，知道全息网跟互联网类似，也是多个网络之间的串联，背后的主脑不止一个，却似乎并没有一个叫阿克夏的AI。
    所以，这是一个凌驾于其他主脑之上，不受人类掣肘，拥有自我法则的“非人造”人工智能？
    闽南书貌似在思考怎么解释，半晌才开口：“是……却也不仅仅是。”
    “你知道以太网吗？……阿克夏原本是梵文中‘以太’的意思，或者更进一步解释为——创世的某种意识流。”
    “好像是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提出来的，物质现象界被创造时的第一种最基本元素，容纳万物，类似高维度智慧，不可眼见，不可触摸，却能无形地操控世界……比较玄学。”
    不少人都没太听懂。
    “不理解也没关系，”闽南书道，“你可以更简单地认为——它是这个被遗弃世界的上帝。”
    “我们的挣扎求生，不过是它眼中微不足道的游戏。”
    第4章 忒修斯之船（4）
    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开动了。
    众人即便再难以接受，还是按照分配好的任务展开了搜寻。
    莫觉、沈雍乐和另外两名新人女孩子分到了一组，依旧负责甲板以下的范围。
    沈雍乐抽空看了眼弹幕，也不知道是不是粉丝去宣传了一波，现在已经有小十万人了，勉强能及他正常直播时的三十分之一。
    然而沈雍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还记得莫觉说过的话——所有有关末日游戏的信息，只有参与过游戏的人才能看到。
    岂不是说明……几乎每30个人中，就有一个人经历过阿克夏的游戏？！
    沈雍乐有点难以置信，趁着周围没有NPC小声跟弹幕交流：“你们都没有试图求救过吗？不借助网络，直接当面跟别人说也不可以吗？”
    [说啦！没有人信啊……]
    [我出来就告诉女票啦，她觉得我是玩游戏魔怔了，差点把我扭送心理咨询所(笑cry)]
    [哎前方的兄弟别走……我男票也是，说如果有这种事，网上怎么可能一点都搜不到，然后我辞职在家锻炼体能，男票就跟我分手了。]
    [太惨了，求不求救先不论，大家都不是小说主角，对于普通人来说，家人支持真的太重要了！]
    [每天被当神经病，我都要抑郁了！]
    [还有更惨的啊……我说完第二天，小伙伴就进来陪我了，我到现在都还在愧疚QAQ]
    沈雍乐心头越来越凉。
    他瞬间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中更细思恐极，不止是有近三十分之一的人类陷入了这场末日游戏，而且……人数还在以令人胆寒的速度飞快增长。
    这是个被信息操控的时代，人们的认知能被轻易地引导和篡改。
    从机器人三大法则到七大定律，人类曾想出各种方法，来规避与机器的西绪弗恩之战，自2019年起，政府甚至出台了若干规范法则。
    然而当智能真正成功逃逸、脱离人类掌控的时候……
    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这个被屏蔽的世界仿若与真实共存的平行宇宙，你的呼救不会有人听到，你的挣扎不会被人看见，身在其中的玩家好似被噩梦缠身无法呼救的患者，命运手拿草茎，在罐子边随意拨弄，人类便好似茫然挣扎的小虫，身不由己掉入虚拟的无望狭缝。
    身边的莫觉突然抬头看向头顶。
    沈雍乐现在已经能基本适应跟男神共处一室了，但每当莫觉有什么动作，他还是难免被瞬间吸引注意力。
    沈雍乐边跟着他抬起头，边开口询问：“怎么了吗？”
    他问完就察觉到问题所在了——船又停了。
    莫觉道：“一小时停靠一次，每次停靠约四十分钟。”
    沈雍乐追过莫觉的比赛直播，知道这是个人形读秒机，对他的判断极为信任。
    他想了想，道：“我们进副本的时候还在下午，看天黑的速度，一晚上应该也就两三个小时。”
    莫觉微微皱眉：“按这个规律，我们应该需要下船登岛……”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继而又像是被谁捂住了嘴，叫声戛然而止。
    沈雍乐听出声音来自其中一个新人，与莫觉对视一眼，率先朝那叫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第10页

    他们此时恰好在楼梯附近，转弯就是酒吧的入口。
    沈雍乐没太注意，跑到一半被人拽住手腕，还以为是莫觉，回头就见一张熟悉的金发美人脸。
    沈雍乐心头猛然一惊，所有要出口的声音都被堵在嗓子口。
    他下意识便以为是自己崩了人设被boss捉住了，吓得心都凉了。
    却听老板娘开了口。
    “哎，乐乐！”她攥着沈雍乐的手腕，微微眯起眼，“你果然又躲在这！快跟我去准备接客，一天到晚就知道撒娇偷懒……”
    沈雍乐一怔。
    莫觉从后面追上来，见状也是一顿，继而立刻反应过来：“我今晚包他。”
    “哎呀，那感情好！”老板娘笑眯眯拍拍沈雍乐的屁股，“不愧是我们头牌！今晚要好好‘干’哦！”
    说完便转头，袅娜地走了。
    沈雍乐：“……”
    沈雍乐等她走远，勉强平复了心情，才悄悄转头与莫觉对视：“时间重置了？”
    莫觉微微沉吟，没有草率下定论，只道：“先去看看那两人。”
    他们是一间房一间房搜查的，船舱内房间不大，加之层高太低，四个人一起搜实在有些挤，便自主分成了两组。
    两边离得不远，沈雍乐和莫觉没几步便赶到了叫声发出的地方。
    受到惊吓的女生还没缓过来，正满脸是泪，缩在墙角哭得浑身发颤，另一个女生正努力安慰她。
    沈雍乐：“怎么了？”他四处看了看，没见到NPC，稍稍放下心来。
    “我也不清楚。”安慰的女生见他们过来松了口气，“我们找到了一个楼梯间，欣桐去看了一眼就成这样了，问她看到了什么也不说。”
    “楼梯间？”沈雍乐精神一振，“在哪里？”
    女生立即将位置指给了他，是靠近楼梯的一扇门，隐藏在两个房门之间，用看似嵌于墙上的装饰性小桌作为掩饰，要拧动桌上的花瓶才会打开。
    沈雍乐问清了方法，抬手要去开门，身侧却有人抢先一步。
    莫觉一手握住花瓶，另一手则将他自然地拢到了自己身后：“我来。”
    “啊……”沈雍乐微微顿了顿，心脏又不争气地跳快了几拍。
    莫觉没等他回话，已经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往里看了一眼。
    是一个普通的楼梯间。
    里面没有灯，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门口光照到的地方能隐约看到几节往下延伸的台阶。
    沈雍乐跟着他往里瞅，总觉得那黑暗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盯着这边，只几眼，便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沈雍乐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下意识拉着莫觉离开了门边。
    那个叫宋欣桐的女生似乎终于平静下来了，沈雍乐蹲过去，安抚地冲她笑笑：“没事了，没东西追出来，已经安全了。能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吗？”
    大约是他长得好看，那女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到底是小声回答了：“一张脸……没有瞳孔……也没有嘴……”
    “一张脸？”沈雍乐心下一动。
    另一个女生有些奇怪：“脸有什么好怕的？它追出来了？还是对你做了什么吗？你背后都是冷汗……”
    “没有，我就是瞥到它一眼，”宋欣桐摇摇头，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奇怪，“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那瞬间就是感觉特别可怕，心脏像要炸开似的，特别特别可怕……”
    沈雍乐若有所思，低声喃喃一句：“不会是SCP基金会吧？SCP087？”
    莫觉：“什么？”
    沈雍乐很快又自己否定了自己：“没什么，应该是我想多了。”
    他见莫觉依旧看着自己，便简单解释了几句，“SCP基金会，是个全球性的同人接力写作网站，你可以简单理解为‘怪物和异常物品图鉴’，不同的编号代指着不同的异常事物。单机游戏里经常会用SCP里的设定制作一些小BOSS。”
    “它原本也是有完整的故事和世界观的，在那个世界观里，SCP基金会是个默默保护世界，在不为外界所知的情况下收容一切不科学事物的神秘组织，我刚刚一时想岔了，以为这个副本也是类似设定……”
    沈雍乐很快摇摇头，“但应该不是，忒修斯、船、小岛都跟基金会画风不符，多半只是阿克夏随手用了些设定，跟主线无关。”
    他看了看那个楼梯间，“但我们还是别贸然下去了，先跟闽南书他们说一下情况。还有时间重置的事，也要提醒大家。”
    莫觉明显没料到他能这么快适应游戏，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他几眼。
    莫觉在队里一贯有“魔鬼教官”的别称，原本并不是个喜欢夸人的人，但这次进副本以来，居然已经是第二次想夸这临时队友了。
    沈雍乐一开始明显还有些拘谨，但很快便跟上了游戏节奏，没有被危险和恐惧吓破胆，没有因为突然进入阿克夏自怨自艾，不仅在跟他相处时慢慢放松下来，甚至能充分结合自己知道的各类知识和经验破解谜题，表现得比他一开始预想的还要亮眼。
    莫觉跟沈雍乐的想法一致，看时间差不多，四人便一起回了约定集合的房间。
    天已经亮了，却跟“前一天”一样阴沉，没办法用太阳确定时间。
    烟宁和周远淮也已经回来了，沈雍乐刚好有些事想问烟宁，便凑了过去。

 第11页

    “我发现任务纸条的时候钟上的日期？”烟宁想了想道，“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1582年10月2日。”
    她听莫觉简单说了时间重置的事，也明白了沈雍乐问这个的原因，点头道：“今天有机会的话，我再回去确认一下日期。”
    沈雍乐：“那个闽南书是有什么问题吗？”
    烟宁大大咧咧：“没有啊。”
    沈雍乐一脸懵，他昨天看烟宁不说话，还当闽南书不是好人。
    烟宁道：“不过他给我的感觉不太好，”她解释，“女人的第六感。”
    沈雍乐只能礼貌表示不明觉厉。
    几人没聊几句，其他人便也回来了。
    闽南书显然也发现了重置的事，听沈雍乐他们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看起来有些焦躁：“时间太紧了，昨晚一共停靠过两座岛，如果我没猜错，今天应该会照原样重复。船停了少说有半小时，应该是给玩家留的上岛时间，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沈雍乐原本也是打算今晚上岛，然而下一秒就见闽南书伸手一指，点中了他们四人和另外一个小组：“这样吧，我们分成两组，今晚你们下第一个岛，剩下的人下第二个岛，留在船上的时候就继续寻找线索——任务纸条还没找齐，我感觉应该在船上。”
    沈雍乐顿时就也有“男人的第六感”了。
    虽然都是要下岛，但第一组下去的人明显要冒更大的风险，这安排看似公平，实则挺心机的，再加上闽南书紧接着就开始说找任务纸条的事，明显就是在岔开话题。
    被点到名的人中还有其他不满意的人，也很快被闽南书几句话哄住了。
    沈雍乐看了眼黑黢黢的海面，想起那下头还有触手怪，又赶紧收回目光，下意识转头看向莫觉。
    莫觉敏锐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他想了想，微微低下头：“害怕？”
    沈雍乐其实是真的有点怵，他不算胆子小，主要是因为思维太过跳跃，平时又喜欢看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经常靠脑补就能把自己吓得够呛。
    DJY训练的时候是不能开直播的，沈雍乐平时直播的主要就是自己玩恐怖游戏，又怕又想玩，一个人又总是越玩越瘆，才想用弹幕分散点注意力……
    结果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这个弱点。
    好在粉丝们大多都是贴心小棉裤，知道他好面子，平时也不会刻意去宣传这个，遇到对家和黑子还会主动帮他掩饰过去，按理来说不是他的铁粉一般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但此时，莫觉问起来，沈雍乐却莫名有种自己被看穿的错觉……
    沈雍乐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心道男神应该、大概、或许、多半是不知道他这个弱点的……
    吧？
    几小时后，船停靠在了第一个岛边，沈雍乐等人带着从船上找到的大功率手电筒和摄像机，下船登了岛。
    临下船前莫觉似乎跟烟宁说了些什么，沈雍乐忙着注意NPC的反应，也没去听。
    好在登岛果然不算崩人设。
    沈雍乐一开始还没注意，直到烟宁说出1582这个年份，才意识到这副本的时间设定有些错乱。
    钢铁巨轮、手电筒和摄像机，没有一个是该出现在16世纪前的。不过这反而证明了“1582”应该是条关键线索，多半跟主线有关系。
    沈雍乐不是学历史的，会知道一些较为生僻的知识也完全是因为学生时期加入过一个社团，专门做过冷知识的收集和研究，此时一下也想不起来1582年前后发生过什么大事，只能先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提示。
    众人抓紧时间，很快离开了港口。
    岛上果然漆黑一片，因为雾气浓重，即便手电筒功率够大，光线也难以扩散，可视范围被局限在丁达尔效应的细长光柱中，反倒显得周围更黑了。
    沈雍乐从离开港口开始，话就显著减少。
    乐神默默地将弹幕打开，挡在视线前面。
    走了没多远，莫觉似是因为行动受到影响，将自己的衣摆从他手里拽了出来。
    沈雍乐：“……”
    沈雍乐微微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大概是太紧张，无意识揪住了莫觉的衣角。
    弹幕火眼金睛，立刻开始起哄：[哎？乐乐刚才是在悄咪咪撒娇吗？]
    [牵衣角！也太乖了吧，这反差萌……不行我要流鼻血了。]
    [乐神自动变软！]
    当然也有黑子一边骂一边还停不下来一直看直播的：[啧啧啧，这明显是被莫少校嫌弃了吧！]
    [莫觉内心：莫挨老子。]
    沈雍乐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哪年密室逃脱养成的破习惯……想来正常直男发现自己被同性这么拉衣角都会有些膈应，莫觉这态度已经很客气了。
    不过，真的验证了一直以来对莫觉性向的猜测，沈雍乐还是难免有些怅然，无声在心底叹了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叹完……
    沈雍乐就察觉身前的男人伸出手，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沈雍乐：“……”
    温暖的掌心瞬间便焐热了他冰冷的手指，连带着沈雍乐的耳朵和脸颊都仿佛被那热度传染，心跳速度一点点加快。
    沈雍乐觉得自己大脑有点缺氧。
    他借着夜色掩护，一面庆幸没有人能看到自己已经红到脖子根的脸，一面悄咪咪跟在莫觉身后，亦步亦趋当莫觉的小尾巴。

 第12页

    走了一阵，终究是没忍住，低不可闻地开口：“糟了……”
    莫觉：“？”
    沈雍乐：“是右心房收纳全身的静脉血，通过右心室由肺静脉送至左心房，再通过左心室主动脉泵向全身各个器官的感觉！”
    莫觉：“……”
    莫觉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轻勾唇角，低声道：“别皮。”
    沈雍乐一秒乖巧：“哦。”
    弹幕嚎成一片：[啊啊啊啊啊！]
    [少校好会啊啊啊啊！！]
    [完了完了，这么下去乐神迟早要栽！]
    [话说，我怎么觉得莫觉少校是真的挺了解我们乐乐子的呢？不会其实也一直在悄悄回关吧……]
    沈雍乐努力告诫自己男神只是人好，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但看着弹幕闹成一片，还是没能忍住笑，感觉自己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雍乐：他夸我好看！！！（封印逐渐打开……）
    第5章 忒修斯之船（5）
    好在这一路时间不短。
    沈雍乐做了几个深呼吸，反复提醒自己还在玩末日游戏，他们正在开荒新地图，随时可能遭遇危险……
    好歹是暂时将心情平复了下去。
    莫觉拿着手电筒走在队伍的第一个，沈雍乐自然就跟在了第二位，身侧是拿着手持摄影机的另一名玩家。
    那玩家拍了一阵丁达尔光柱，大概也有点无趣，便转过摄像头，拍了拍他们来时的路。
    镜头里漆黑一片。
    岛上似乎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连虫鸣都低不可闻，整个岛静谧得像是在孕育着什么，又像是有谁在暗处肆意窥探，天上更是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让这黑如有实质般愈发厚重。
    不知为何，明明黑暗无边无际，身在其中，却依旧会令人产生一种压迫感，仿佛踏足之地并不只是普通小路，而是通往恶魔咽喉的巨大口腔，周围尖牙林立，从深处吹来腥热的风，实则是恶魔难掩兴奋的喘息。
    看得久了，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他猛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到了队伍末尾。
    身后已然没有人了。
    这玩家名叫吕颂，抽到的人设是业余摄影师，正是他提议要带摄像机来，录下岛上的情况，以防错过什么讯息——即便现在看着黑，回船上调高些曝光就能看清楚了。
    他提出建议的时候还被夸赞了一番机智，此刻得意的后劲还没消退，虽然心里也有些毛毛的，还是再次举起了摄像机。
    显示器里依旧黑成一片。
    吕颂强忍着胆怯勉强拍了一阵，正要收手，却见黑暗的画面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方框。
    ——是人脸对焦。
    吕颂瞬间被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摄像机去看，还以为是有玩家没有跟上队伍。
    却见……路上空无一物，即没有玩家，也没有其他类似人脸的事物，隐隐约约的，不知从码头还是船上，似乎传来婴儿细微的哭声。
    吕颂背后有点发毛，心道他们应该已经离开大船不短距离，那哭声怎么听着就在附近似的……
    他打了个哆嗦，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忍不住又抬起摄像机确认了一下。
    那方框竟然还在！
    难不成是线索？远处的雕像之类的，被摄像机错误识别了？
    吕颂微微顿了顿，忍不住低头凑近显示屏，努力想看清那其中的东西……
    就见方框骤然开始放大，一个苍白的人影大张着嘴猛然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队伍末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莫觉还没看清楚，就见一个人飞速从身边跑过，冲进浓雾不见了。
    沈雍乐被吓得差点炸毛，猛地握紧了手，随即又意识到什么赶紧放松力道。
    莫觉安抚地拍拍他，转头往后看：“怎么了？”
    不少人被吓得跟着一起叫了起来，此时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意识到并没有什么怪物出现。
    破碎的摄像机掉在地上，那个拍视频的玩家却已经跑了。
    几名玩家围在那掉落在地的摄像机边，犹豫着是不是要捡起来看看，最终还是莫觉率先伸出了手。
    莫觉微微弯腰，下一刻却觉手中力道一紧，被沈雍乐拉着两人交握的手阻止了动作。
    沈雍乐大约是受之前的SCP087提醒，看到摄像机便想到了SCP096：“虽然不太确定是不是，但还是小心为妙。”
    他简单给大家解释了一句：“SCP096又名‘羞涩的人’，是SCP基金会的经典异常项目之一，游戏里经常跟录像机一起出现，会攻击通过录像看到它的人。”
    “大概是一只大约2.38米高的人形生物，肌肉萎缩，手臂奇长，眼睛和皮肤色素缺乏，下颌可拉伸到正常人类四倍大小。”
    这应该是SCP最广为人知的形象之一，因此弹幕也有不少帮着科普的：[之所以叫“羞涩的人”，是因为096不能被看到脸哦！直接看、通过镜头、照片什么的都算。]
    [被看到就会捂脸哭，发出婴儿般的尖叫，然后一两分钟后突然暴走，突破一切阻碍冲过来杀掉看见他脸的人。]
    [对，我玩《收容失效》的时候差点没被它吓出心脏病！乐神之前也玩过，后来声称自己晕3D放弃了（doge）]
    [翻译：声称自己晕3D，实际上是被吓得不敢玩了（正直.jpg）]

 第13页

    [哈哈哈哈哈哈！]
    沈雍乐表示人心不古，你们自己百度吧，我不跟你们讲了。
    好在听沈雍乐说完，倒是没有玩家一定要作死去看录像机的，也没人圣母心发作要去找刚刚跑走的玩家——大家都清楚他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们顺着岛上的路继续走了一阵，居然在尽头又看到了那名玩家。
    那玩家的临时队友还在，见状惊喜地喊了他的名字：“吕颂！太好了，你没事吗？！”
    吕颂没有回应。
    他的队友脚下一顿，登时不敢往前了。
    莫觉原本想将沈雍乐留在原地，自己上前查看——他能感觉到握着的手上出了一层冷汗，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莫觉想到这大概将是沈雍乐进入游戏以来，第一次亲眼看到死人，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拍拍他的手背准备松手。
    两只手即将分开的刹那，沈雍乐却一把反握住了他。
    沈雍乐自己也不知道是不舍得放开莫觉的手，还是清楚自己迟早要适应这些。
    他像是努力鼓起了勇气，咬咬牙，看向了莫觉的眼睛：“我陪你去。”
    莫觉看他一眼，倒也没多说，带着他一同上前，举起手电照了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吕颂背靠着一块石碑，胸口处破开了几道大口，似是被什么锋利的指爪抓过，连肉都被挖去不少，伤口深可见骨。
    沈雍乐脸色不太好，只看了一眼便匆忙别开了目光，勉强忍住干呕的欲望。
    莫觉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还好吗？”
    沈雍乐飞速点点头，却依旧没敢转回目光。
    弹幕上全是安慰和鼓励，大家都是玩过末日游戏的人，深知作为普通人第一次面对这些有多难，但不愿被打垮，就只能变得更坚强。
    沈雍乐显然也是因为想通了这个道理，才会主动面对现实，努力尽快适应。
    只是很多时候，道理大家都懂，能不能真正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沈雍乐觉得自己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良好适应有人在眼前死亡，只能尽量不去多想这些，只将注意力集中到副本任务和线索上。
    莫觉已然体贴地移开了手电光，照向了一旁的树干。
    “咦？”
    沈雍乐做了一阵心理建设，正想办法转移注意力，目光下意识跟着莫觉的手电光扫过树干，突然发现那上面似乎刻着什么字。
    他很快将这个消息告知了众人。
    光线太暗，那字又是刻在粗糙的树表，在夜里十分不好辨认，好在只有短短几个字母，他们看着时间，勉强认了个大概。
    应该是个名词——“Croatoan”。
    在此期间，几名玩家自发将周围搜索了一遍，发现这里应该是个类似小花园的地方，周围用一人高的树篱围住。
    刻着“Croatoan”的大树在花园正中央，它的正前方就是那块吕颂靠着的石碑。
    众人将尸体移开，才发现那碑上还刻着一篇神话故事，篇幅不短，好在石刻比较清晰，沈雍乐又原本就知道这个故事，才能在短时间内辨认完。
    他简单给大家讲了一下。
    “是雅典国王的私生子忒修斯，主动替代童男童女进入迷宫以身献祭，之后在克里特岛公主的帮助下，用一个线团破解了迷宫，斩杀牛头人的故事。”
    “忒修斯！”有玩家惊呼出声，显然是想起了主线名称。
    找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出现直接与主线相关的线索，大家都有些激动。
    沈雍乐转头看向大树，又确认了一遍树上刻着的那个名词：“奇怪……”
    莫觉：“怎么？”
    “这种雕刻方式，应该是写的岛名吧？”沈雍乐不解，“按照故事，这个岛应该叫克里特岛，怎么想都应该是Crete之类的单词……”
    莫觉想了想，猜测道：“也许这个岛并不是那个故事里的岛？面积太小了，我们刚刚进来也没有见到牛头人和迷宫……”
    沈雍乐瞬间被他提醒，这才意识到还有迷宫的事。
    “不对，应该有迷宫，只是我们走进来的时候视线角度问题，看不出来……”
    沈雍乐阻止了要直接出花园的玩家，用手牵手搭人桥的方式探查了一番，发现不远处果然出现了岔路口。
    岔道呈中心往外发散式分布，也即从外部走进中心时，不仔细看只会看到汇集往前的一条路，只有路的宽度会逐渐增大；只有转身从岔道口往外走，才会看到两条，乃至数条，初始角度偏差非常小的往前延伸的岔道。
    沈雍乐头皮发麻，原本他们走进来花了十多分钟，研究刻字五分钟，特意留了二十分钟往回走。
    但如果这是个迷宫……哪怕并不是代达罗斯建造的那个，也必然不会太简单。
    沈雍乐懊悔不已：“这么经典的迷宫，我居然走了这么久都没反应过来……”
    他那几十G的恐怖游戏简直白玩了，搞不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
    莫觉从后面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
    猎鹰单兵赛里就有不少迷宫类项目，比较出名的如“潘神”式三维迷宫、蜂巢迷宫等，对空间和距离的感知力、地图记忆力等都有更强的要求。
    沈雍乐当然知道这个程度的迷宫难不住莫觉，但架不住这是个副本游戏。

 第14页

    既然已经有通关攻略，告诉你要用阿里阿德涅的线团才能破解，怎么可能任由你靠最强大脑走出去？
    沈雍乐冲他笑了笑，心道实在不行，就摸着一边墙壁走，跑快一点，总能拼一拼。
    远处突然有一道灯光闪过，像是有什么人正拿着远光手电筒往这边照。
    那光线刚巧扫过死状凄惨的吕颂，人群登时一阵骚乱。
    莫觉却像是早知道什么一般，两下爬上树，将手电筒调到远光档，闪烁着投射了回去。
    两边一来一往，似乎交换了什么信息。
    十分钟后，沈雍乐才领悟莫觉那句“别担心”的真实含义。
    举着手电的烟宁出现在了花园口，身后跟着缩成一团，战战兢兢四处张望的周远淮。
    莫觉：“线呢？”
    “在这里。”烟宁侧身让开，露出了身后的NPC。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女人，脸色惨白，黑眼圈占了小半张脸，长长的黑发拖在身后，一直延伸入迷宫深处。
    周远淮弱弱解释：“这位是我当调酒师时的常客。”
    沈雍乐：“……”
    这大概，是他生平唯一一次，会对这种长发女鬼产生好感了。
    众人几乎是踩着开船的时间点上了船，沈雍乐还有些怂，小心翼翼谢过了长发女鬼小姐姐，得到了一个瘆人的微笑。
    乐神骤然发现了新大陆——所以，只要不违背人设，NPC其实也是可以帮忙的！
    沈雍乐：“那是不是……也可以直接向NPC询问情报？”
    弹幕：[可以呀！]
    [选那个蹲在角落的老人吧，万一说错了话还能跑得掉！]
    [别吧，万一是SCP106呢？]
    [弹幕护体弹幕护体弹幕护体……]
    大约因为还是晚上，甲板上的NPC并不多，而且大多数都长得不那么友好，阴恻恻一副随时要暴起吃人的样子。
    沈雍乐当然不会选疑似SCP项目的“搭讪”目标，他决定就直接问刚刚帮过他们的那个小姐姐，只是长发女鬼似乎不喜欢太宽敞的地方，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沈雍乐转头正准备去船舱里找找，就见一名玩家突然连滚带爬从屋里冲了出来，差点跟他撞上。
    那人见到沈雍乐，登时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臂：“救命！死人了！死人了！救命！！……”
    沈雍乐被他吓了一跳，转头却只见闽南书从另一边走了过来，见状也是一惊：“怎么了？”
    沈雍乐：“好像是有玩家死了。”
    莫觉几步走近，伸手便将那人从沈雍乐身上撕了下来：“你冷静一下……立正。靠墙站好。深呼吸。”
    大约是莫觉气势太盛，那人下意识就按照命令贴墙站直了。
    周围的玩家都自发聚集了过来，那人被围在中央，才像是终于安心了些。
    他做了两个深呼吸，半晌，颤抖地开了口：“死、死了人，不是崩人设，不知道怎么就死了……”
    有下岛的玩家小声道：“吕颂也死了啊，死人而已，还没习惯吗？”
    那人疯狂摇头。
    “不是，”他双目含泪，哽咽道，“死、死了三个人……都死了，我就去上了个洗手间，大家就都死了……”
    沈雍乐飞快算了一下。
    除去最开始他们目睹过死亡的2名玩家，之后又陆续死了两人，至分组下岛前一共还剩十四名玩家，被分成了两个七人组。
    除了来找他们的烟宁和周远淮，船上应该还剩下五人。
    也就是说——除了闽南书和眼前这名叫陶言蹊的男人，其他玩家都死光了。
    也难怪这人会被吓破胆。
    第6章 忒修斯之船（6）
    尸体还被留在原地，众人硬着头皮去查看了一番，不少人都躲得远远的，显然是对吕颂死时过于凄惨的模样心有余悸。
    因为要路过许多NPC，莫觉一路上依旧搂着沈雍乐。
    周围的玩家们显然早已习惯为生存所迫扮演各种角色，对此都没有表现出过多关注，沈雍乐因此也不好表现得太在意，全程一脸正直。
    弹幕里全是摇旗呐喊：[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新婚快乐！]
    沈雍乐在这种甜蜜的负担里努力放松，效果却并不显著。
    好在目的地并不远，他们没走多久便到了。
    陶言蹊远远给大家指出了事发位置便不愿再往前，最终只有莫觉、沈雍乐、烟宁和闽南书小心翼翼靠近了过去。
    沈雍乐到底还是没能克服自己认真观察尸体，莫觉倒是看得仔细。
    莫觉目光一转，落在一旁的闽南书身上：“你没跟他们一起行动吗？”
    闽南书也正颦眉观察，闻言微微挑眉，指指烟宁两人：“我们三人一组，后来他俩说有事，我们才暂时分开。”
    他说着想起什么，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差点忘了，我还找到了一张任务纸条。”
    众人一愣，瞬间都被转移了注意力。
    剩余的玩家们很快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同时也明白了闽南书为何说得如此平淡——第三张纸条上写的是“of Theseus”，忒修斯。
    跟前两张连起来就是“take the ship of Theseus（乘坐忒修斯之船）”。
    周远淮小声抱怨：“这不是废话吗？”
    “就是啊，”不少玩家都跟着附和，“谁不知道是要乘船啊……问题是要乘船去哪里啊！”

 第15页

    闽南书很快向第一批下岛的玩家问清楚了第一个岛上的情况，沉吟片刻道：“以目前的信息来看，我们可能陷入了一个循环，每天船会在两个岛停靠，那么最后的任务，应该就是要选择其中之一停留在岛上。”
    “这个停留的含义，多半需要等船开走，否则你们刚刚下船，应该就已经触发任务判定了。”
    他想了想，“另外，我刚刚注意了一下船上的时钟，船停靠时已经过了午夜，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我个人觉得，副本不会让我们这样无止境地循环，这个任务应该有时间限制。”
    这些跟沈雍乐推测得差不多，不过因为他们第二天并没有下船，其实并不能完全确认今天的岛跟昨天是一样的。
    闽南书：“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莫觉看了眼沈雍乐，见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开口道：“船长室有人去过吗？”
    大家都摇摇头，主要是怕撞上NPC崩人设。
    莫觉道：“那么目前我们还需要探索的有：第二个岛、船长室、以及负二层，需要找的任务线索包括：目的地、任务时间和轮回的证据。”他看了眼众人，“我建议大家重新分一下组，不要落单。”
    烟宁举手道：“我去找轮回的证据。”莫觉和沈雍乐都猜到她是准备回去看日期。
    闽南书：“那我还是按之前的安排下岛吧。”
    莫觉点点头：“那我们……”
    沈雍乐接口：“我们去船长室吧。”他解释道，“那楼梯间有点问题，我建议等天亮了大家再一起找找有没有别的路下去。”
    如果真是SCP087，那楼梯间应该根本下不到负二层。
    众人都没有异议，很快便分头行动了。
    莫觉指出临时队友之间人设卡相关，可以帮忙打掩护，因此这次分组，大家都尽量与自己的队友一起行动。
    沈雍乐这才知道，那个在负一层被吓到的女生宋欣桐，居然是闽南书的临时队友。
    不过他也就随意看了一眼，没太放在心上。
    眼前有更重要的事——
    弹幕从他们解散就开始刷屏提醒：[106！106！乐乐快去！]
    [要么还是去找刚刚的长发女鬼姐姐吧，看起来眉清目秀比较像好人！]
    沈雍乐拉着莫觉，穿过巷子一路下到了负一层，果然在酒吧里找到了熟悉的金发大美人。
    今天没有玩家崩人设，老板娘还是一副妩媚大方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前天的战斗力。
    沈雍乐撒了个娇，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从她嘴里套出了两个岛的名字。
    Croatoan和……Roanoke。
    乐神微微睁大眼：“洛亚……！”
    莫觉察觉他神情有异，一个转身便将人拉起来壁咚到了墙上，借着姿势遮挡住了NPC的视线。
    莫觉：“有什么不对吗？”
    “Roanoke……”沈雍乐一时激动，下意识便抬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是洛亚诺克岛啊！我怎么才想起来……”
    路过的老板娘在他俩身后嘻嘻调笑：“哎哟，我们小骚货等不及了呢……”
    沈雍乐：“……”
    沈雍乐整个人一僵。
    很好，他冷静了。
    沈雍乐有点尴尬地要松手。
    莫觉却显然比他更适应游戏，分析问题时一点不耽误维持人设，抬手就捉着他的手环上了自己的脖子：“嗯，洛亚诺克岛，然后呢？继续说。”
    沈雍乐：“……”
    沈雍乐深呼吸，觉得这么一冷一热真的对脑子不太好！他感觉大脑已经烧了起来，每一个脑细胞都在不听使唤地满场疯跑。
    莫觉的呼吸就贴在他耳朵边上，伸手捏捏他的腰：“自然点……怕被听到可以把头靠在我肩上说。”
    沈雍乐想象了一下那个动作，整个人都更加不自然了。
    啊啊啊啊啊。
    他之前怎么从来不知道……男神原来这么会撩的吗？！
    沈雍乐脸烫得厉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些什么：“唔……”
    弹幕：[乐神娇羞！]
    [呻吟攻击！]
    莫觉低头看了眼他毛茸茸的脑袋顶，跟着重复：“唔？”
    沈雍乐深呼吸，暗自决定一定要找个机会跟弹幕好好谈个心。
    “洛亚诺克岛，”他定了定神，努力转动脑筋，将注意力集中回刚刚得到的关键线索上，“或者说洛亚诺克事件，是个历史上的未解之谜，在斯蒂芬·金的小说《世纪邪风暴》中也提到过……”
    弹幕热情科普：[乐神之前在做寂静岭游戏解说时讲过啦！跟寂静岭居民神秘消失一样，是历史上英国殖民地人间蒸发的真实故事。]
    [啊我知道！《美国恐怖故事》第六季也演了！]
    沈雍乐扫了眼弹幕，勉强恢复了智商：“对，《美国恐怖故事》的第六季就是以洛亚诺克事件为基础改编的。”
    “1587年，英国人第二次在洛亚诺克岛上建立了殖民地，留下上百人在岛上居住，然而1590年回来，却发现他们都神秘失踪了。现场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痕迹，只在树上发现了‘Croatoan’的刻字。之后Croatoan甚至一度被用作迷失之地的代名词。”
    莫觉反应极快，立刻道：“你是说，我们刚刚到过的迷宫岛，其实应该是Roa……”
    沈雍乐善解人意接口：“R岛。”

 第16页

    莫觉从善如流：“刻着C岛名字的岛，其实应该是R岛？”
    “对，”沈雍乐想了想，问，“是必须找全任务纸条，才能开始完成任务吗？还是只要达成了任务内容，哪怕是猜出来的也可以？”
    莫觉道：“猜出来的也可以。”
    沈雍乐点点头，双眼亮闪闪：“那么我猜测，最后的目的地应该是第二个岛，即真正的C岛……”
    “因为留在R岛上的人——会消失。”
    沈雍乐显然因为发现了关键线索很开心，整个人像求表扬的小动物一般，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他，背后几乎要冒出摇摆的尾巴。
    他的双手还环在莫觉脖子上。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
    这姿势下……让人不自觉便产生了亲密的错觉。
    沈雍乐实在很好看，是那种透着英气的精致，帅气逼人。
    而且这帅气是那种广义且不受年代约束的，在地铁里随意站着会被小姑娘们组队偷看拍照发微博“啊啊啊”，照片挂在战队宣传栏里，就连路过的买菜大妈大爷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直夸小伙子英俊……
    即便是莫觉，也被这颜值精准戳中审美……
    继而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沈雍乐：“……”
    沈雍乐心脏扑通扑通开始加速，很快从莫觉碰过的那块皮肤，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弹幕：[啊啊啊这该死的甜美！！]
    [不要停！我还可以！]
    沈雍乐内心也要憋不住跟着啊啊啊求更多不要停了。
    救命！
    再这么下去……他就要控制不住撩回去了。
    真是让人甜蜜的烦恼。
    沈雍乐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们潜入船长室。
    屋里没有人，各种资料散落一桌，看起来居然像是已经被人翻过一遍，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分头寻找有用的线索或资料。
    莫觉刚刚打开行船日志，就见一边的沈雍乐变了脸色。
    莫觉看向他手中尚未翻开的文件夹，眼神询问。
    沈雍乐将那文件夹竖过来，给他展示了上面的标签：《艾俄洛斯号工作手册》。
    莫觉显然是没看懂。
    沈雍乐心脏咚咚跳，看了眼炸锅的弹幕，确认自己的确没有记错：“你知道，有部叫《恐怖游轮》的电影吗？”
    他们不便在这里多呆，沈雍乐只能一句话说明了重点：“电影内容不太重要，主要是说人们陷入了登船的无限循环，所有上船的人都会被女主角一轮轮杀死——而艾俄洛斯，就是那艘游轮的名字。”
    莫觉闻言明显一顿。
    他微微沉吟，终于将刚刚没说的发现说了出来：“因为不确定是谁，我刚刚没有打草惊蛇……”
    “但实际上，那死掉的三个人，应该是被人偷袭的。”不仅仅是伤口的问题，三人的死亡表情都是惊讶居多，而非见到怪物的恐惧。
    莫觉抬头看向他：“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早就有人发现了这事，恐怖游轮的无尽杀戮已经开始了。”
    船上当时能自由活动的人都有嫌疑——陶言蹊……还是闽南书？
    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奔逃的脚步声。
    一个熟悉的女声一边哭喊一边往这边跑：“不要杀我！救命啊！救命！！”
    沈雍乐和莫觉对视一眼，转身就出了船长室。
    顺着走廊跑过来的是宋欣桐，她抬眼见到两人，瞬间眼前一亮：“救、救我！……我看到他杀、杀了人，抢走了……任、任务纸条……”
    沈雍乐微微一惊，抬眼往她身后看去。
    却见烟宁单手撑着栏杆，从楼梯上灵活翻了下来，只差一步就要追上女孩。
    宋欣桐头也没回，被吓得尖叫一声，腿都软了，几乎要整个人摔进沈雍乐怀里。
    沈雍乐下意识地抬手去接她，目光却并未转开，一脸不敢置信地与烟宁对视。
    对啊。
    他还漏了两个人——
    烟宁和周远淮是队友，原本就能互相掩护。
    以烟宁的身手，即便是去杀了三人再下岛找他们，多半也是来得及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莫觉自然地拉过乐乐的手环上了自己的脖子。
    沈雍乐：……我刚刚要说啥来着？！完全想不起来了啊！！！
    第7章 忒修斯之船（7）
    沈雍乐还在愣神，莫觉已经冲了过去。
    却并不是冲着烟宁。
    从二楼跳下来的烟宁也是立刻转头，对上了正在往这边追的人。
    沈雍乐目光拉远，才发现追着宋欣桐的居然是闽南书。
    闽南书眸光冰冷，见烟宁和莫觉围过来，也没有要跑的意思，手腕一翻，将手中的短刀掷了过来。
    沈雍乐双手搀着女生，下意识要转过身帮她挡。
    就听莫觉一声怒喝：“闪开！”
    好在沈雍乐动作压根没那么快，等他大脑判断完毕，指挥着肢体做出反应，那短刀都要飞到眼前了。
    沈雍乐顶多也就能将人往上拉了拉——那刀原本要扎进女生后心，此时便只命中了屁股。
    宋欣桐抬头用极其复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继而便失去了意识。
    沈雍乐：“……”
    这我真不是故意的。
    弹幕愣了愣，迅速笑成一片。
    [哈哈哈哈对不起虽然有点心疼但我真的笑得停不下来]

 第17页

    [哈哈哈哈哈乐神要是哪天被捅♂了，那一定是这姑娘的诅咒！]
    [咦？那就让诅♂咒来得更猛烈一些吧！doge]
    莫觉见他没事，也不再分心，跟烟宁交换一个眼神。
    两人一左一右，将闽南书围在中间，飞速过招，打得眼花缭乱极了，宛如动作电影，将赶来的玩家全都看呆了。
    莫觉有些惊讶，没料到闽南书身手如此之好。
    不过惊讶归惊讶，手上动作却毫不留情，很快将人逼到了船沿边。
    闽南书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转头就从船边丢了下去。
    “啊！”周远淮惊呼一声，“任务纸条！”
    闽南书喘着粗气，被烟宁扭着手按在了甲板上：“对！那是第四张任务纸条……现在只有我知道里面的内容了，你们不能伤我！”
    人群一阵哗然。
    “你杀了谁抢到的线索？陶言蹊？”莫觉冷声道，“之前那三个人，也都是你杀的？”
    闽南书露出一个反派的邪笑，似乎下一秒就要说出“是我杀的又怎样”之类的经典台词。
    就听身后沈雍乐道：“不可能，宋欣桐应该也知道纸条里写了什么，不然他没必要追着人不放。”
    闽南书：“……”
    闽南书其实也不确定宋欣桐有没有看到纸条内容。
    他杀死陶言蹊十分顺利，原本都已经全身而退了，只因西装口袋太浅，才想将纸条藏在房间里。
    结果洗个手的功夫，就听自己那临时队友一声惊呼。
    宋欣桐不知怎么突发奇想重搜了一遍房间，闽南书满手血地冲出卫生间时，她正将翻出的纸条打开看。
    两人隔着小半个房间对视一秒。
    宋欣桐转头就跑，边跑边大呼救命，连纸条都忘了拿走。
    闽南书捡了纸条追上去，没打算再留她。若是撞上其余玩家他也就一并杀了，哪怕是莫觉和烟宁其中之一他也有一战之力，偏偏同时遇上两人……
    闽南书觉得自己近期可能是有些水逆。
    宋欣桐已经晕了过去，闽南书不确定她是不是跟沈雍乐说了什么，冷哼一声：“你们别装得大义凛然，到最后还不是要杀光其他玩家……”
    他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嗤笑一声：“你们还不知道这船叫什么名字吧？”
    闽南书已经懒得装了，一脸狠戾地讲了《恐怖游轮》的事。
    “就像是《荷马史诗》中，西西弗斯因为欺骗了死神，被惩罚每天无休止地推石头上山。”
    “《恐怖游轮》的故事主角被困在游轮上，不断循环重复着杀光所有人，她的尸体堆满船舱、掉落的项链铺满了下水道……”
    他语气转淡，“也算你们倒霉，一来就撞上难度最大的大逃杀副本。”
    沈雍乐之前就知道他很会说话，此时才发现这大概是个被末日耽误的演说家，几句话便将剩下的玩家都煽动了起来，互相对视的眼神都带上了防备。
    闽南书道：“给你们最后一条警告，最具威胁的从来都是不叫的狗——哦，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有道具人设卡这种东西？实话说吧，我是用了上个副本找到的道具卡，才能有这种身手。”
    “但这两位……”他被按在地上，只能用下巴点了点莫觉和烟宁，“这两位可是实打实的本事，真到了最后决战，你们谁能上？”
    “胡说八道！”周远淮察觉大家目光变化，憋不住出声反驳，“宁姐和觉哥都是军人……”
    闽南书：“呵？！死亡面前，谁管你是什么身份？真能舍己为人，你们现在就从这跳下去啊！你跳吗？！”
    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搅浑水，偏偏说不过。
    周远淮憋得满脸通红。
    弹幕里的众人也都被气成了河豚：[卧槽ETC成精吗？！]
    [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乐神喷他丫的！！喷得他妈都不认识！]
    他说话间，烟宁已经从他身上翻出了那张道具卡，随手便抛给了沈雍乐。
    沈雍乐接过来看了一眼。
    正常进副本时获得的人设卡是金色的，这张却是银色，中央同样写了两行字——
    【人物】卡尔古加西亚
    【身份】著名的“星期五劫匪”，1972至2002年的30年内抢劫了超过50家美国银行。
    与其他字体相比，“卡尔古加西亚”几个字明显成灰色，有些类似那些暂时失效的功能按键。
    闽南书还在垂死挣扎：“道具卡在每次副本里有使用次数限制，我这张卡已经不能用了，你看，你们的敌人根本不是我……”
    周远淮咬牙切齿，简直恨不得冲上去将他的嘴堵了。
    沈雍乐撇撇嘴，十分认同弹幕的观点，小声给这人下了定论：“长得丑，还作怪，不是沙雕就是坏。”
    他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我之前一直没想通，”沈雍乐微微皱眉，抬手示意了一下众人所在的大船，“如果这艘船叫艾俄洛斯号，那忒修斯之船是指什么？”
    沈雍乐简单讲述了洛亚诺克事件以及从酒吧老板娘处得到的情报：“停靠的两个岛分别叫……名字太长不好记，简称R岛和C岛，并不是米诺陶洛斯所在的克里特岛。”
    “因此，我合理怀疑迷宫只是为了给出有关‘忒修斯’的提示，”沈雍乐条理清晰道，“拿着线团走出迷宫的是忒修斯，而带领我们走出来的——是船上的NPC。”

 第18页

    “如果NPC们就是所谓的‘忒修斯’，那么忒修斯之船也就有了解释。这艘船叫什么都不影响最终任务。”
    “之前就说过，F级副本的通关条件是‘副本中有玩家完成了任务纸条上的目标’，而目前已知纸条上的take the ship of Theseus（乘坐忒修斯之船），很可能是个‘take……to’的句式，也即，乘船去某地。”
    “也就是说，刚刚那张被丢弃任务纸条上写着的，多半是R岛和C岛其中之一。至于到底是哪个岛——即便他不说，最终也是要去的，我们还可以等宋欣桐醒了问问。”
    他摊了摊手，“你看，整个任务里，没有半个字涉及到大逃杀。”
    众玩家互相看了看，眼中的动摇散了大半。
    大家原本都是普通人，忽然被卷入恐怖游戏，哪怕适应得再快，除非被逼至绝路，否则也很难下定决心杀人。
    而此时，沈雍乐显然让他们看到了新的希望。
    “解密呢，最重要的是证据，”乐神弯腰撑在闽南书面前，语气谆谆教导，眼神却极冷，“不要没事瞎琢磨，自己吓自己……”
    他微微露出一抹笑。
    “我一般不骂人——但你真特么的是个傻逼。”
    他稍微想想便能猜到闽南书的心路历程。
    这人的确是老玩家，一开始召集大家倒也有可能并没存什么坏心，但之后多半是在分头搜查时找到了“艾俄洛斯”相关的证据，再结合沈雍乐等人有关“时间重置”的猜测，瞬间就将一切与《恐怖游轮》联系了起来。
    他并不像沈雍乐他们这般会辩证分析，发现这个可能性后，第一时间想的并不是怎样避免玩家之间无故杀戮，反而立刻决定在其他人发现前先下手为强，利用自己手里有的道具卡，毫不犹豫便对其他玩家下了杀手。
    乐神眸色微沉。
    他倒是不意外在这种游戏里会碰到这类利己主义至上的人，只是大约因为一开始就遇到了莫觉，莫觉带给他的安全感太强，他又原本就不是个心思复杂的，之前才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深想……
    现下看来，末日游戏里要防的可能不止是系统和NPC……
    好在弹幕很快安慰了他：[其实也还好，一般还是好人多。]
    [而且有男神在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妖魔鬼怪都是下酒菜！]
    沈雍乐刚刚那番推理主要为稳定军心，因此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和其他不确定因素说出来，倒并非忘了还有时间和负二层的事。
    闽南书原本要被关起来，此时便被沈雍乐阻止了：“等会下楼梯间，可以让他走在前面。”
    烟宁将人绑了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对了，我去看过，今天是10月4日。”
    沈雍乐微微一怔，继而便双眼一亮：“那就对了！我们并不是陷在时间循环里，很可能只是NPC的行为重复，跟船的名字一样，都是对玩家的故意误导，而实际上这副本并不是恐怖游轮循环。”
    哪怕不管任务纸条，人设卡上也一开始就说了——主线是“忒修斯之船”，不论是乘船也好、选择目的地也好，目前都是围绕着主线展开。
    沈雍乐心头微动，隐约抓住了点这个游戏的尿性。
    烟宁道：“每天停船的时间都一样，不可能让我们任选一天都算对，那就一定还有一张纸条指示下船日期了。”
    船上已经被搜了不止一遍，听烟宁说了两张纸条发现点的共同处，不少人又自告奋勇再找了一圈。
    可惜直到再次集合，也没能发现新纸条，倒是找到了另一个看似通往负二层的楼梯间。
    之前有迷宫和刻字的是R岛，闽南书没有下岛，自然也没人探查C岛，等闹完一通，开船时间已然临近，沈雍乐等人也只能在码头附近转了转，看不出岛上具体有什么。
    莫觉按照两次抵达R岛的时间，大略算了下时间流速，“一天”约莫是6小时，众人此时已然熬了近12个小时，都有些身心俱疲。
    然而没人敢放心休息，吃饭调整了一小时，便又一起来到了负一层。
    新找到的楼梯间在之前的反方向，也就是那小会客厅附近，即便在手电筒照射下，依旧没来由的瘆人。
    莫觉拎着闽南书，强迫他打头走了下去。
    这段楼梯比从甲板下负一那段长得多，众人一路提着心，走了近五分钟才下到底。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不小心碰到了哪里，只听轻“嗡”一声，满室的灯突然亮了。
    几个新人被吓得尖叫，很快又自己强忍住了。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个近千平米的空间，像科幻片里常见的那样，错落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培养仓，淡绿色的液体中浸泡着各种各样的“人体”。
    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体了。
    他们有的拥有兽类的爪牙，有的身体细长如蛇，有的像节肢动物一般六足着地，嘴中还长有类似蜘蛛的螯牙。
    沈雍乐大概是恐怖点跟别人不太一样，对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倒是适应良好，还抽空给弹幕科普：“那个是藤壶，会长在乌龟和鲸鱼身上，我就不走过去给你们看近景了，感兴趣的可以自行百度，密集恐惧症患者就不要为难自己了……”
    他正说着，便见周远淮从那边走了过来：“乐神！宁姐让我来叫你……”
    他一个没注意，抬眼瞟到了那个满身藤壶的改造人，登时受到一万点暴击，差点没当场吐出来，干呕一声匆忙错开视线。

 第19页

    “他、咳咳、他们在那边，找到一间研究室……宁姐怀疑最后那张任务纸条就在里面，叫、叫你去看看……”
    第8章 忒修斯之船（8）
    周远淮半天都没止住恶心。
    沈雍乐边跟着他走边看他一路干呕，宛若身怀六甲，总觉得他情况有些不对。
    他想了想：“你刚刚有碰到什么异常的东西吗？”
    “没、没有啊！……应、呕！应该是轻微食物中毒……”周远淮脸色难看，单手捂着胃，“我刚刚翻到的疾、疾病百科里，还刚巧说、说到这个……”
    沈雍乐：“……”
    沈雍乐表情复杂：“那你还算运气好。”
    他都有点不忍心告诉这人了，那本应该是SCP1025，阅读相应病症就会出现类似状况的《疾病百科》。
    好在只是轻微中毒……
    沈雍乐一开始察觉有SCP相关设定的时候也疑惑过，但一来这副本主线明显不是基金会项目，二来他玩过的不少恐怖游戏里boss也都会用些SCP的设定，因此很快打消了深究的念头。
    后来哪怕遇到的SCP越来越多，沈雍乐也怀疑是自己想多了——主要因为它们都跟主线无关，且不知道是SCP也不影响解密。
    就好像暑假作业后面那道附加题，算出答案也就图个自我成就感，别说加分，老师估计都不会批。
    因为害怕，多数玩家都是匆匆穿过培养舱林，此时已然进入了那间研究室。
    沈雍乐和周远淮竟然成了最后几人。
    两人谁也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那些培养舱中千奇百怪的改造人，不知何时，一个一个，静静睁开了眼……
    研究室不大，众人齐心合力，很快在一本研究日志中找到了最后一张纸条。
    沈雍乐注意到墙角有个没上锁的木箱，原本正想去打开看看，闻言也暂时放弃，转头凑了过来。
    烟宁直接将纸条上的内容读了出来：“on Oct.15（10月15日）。” 末尾甚至贴心地写了句号，好歹证明这应该是最后一条任务提示。
    沈雍乐起初还觉得这次跟时间没什么关系，毕竟样本太少，头两张纸条可能只是巧合。
    却听读着日志的烟宁开口：“这里也有每天的日期……船上的NPC果然是被设置好了，每天进行重复行为，航线也是环形，船才会每天同一时间停靠两座岛。”
    沈雍乐凑过去看了眼，入目满眼的花体英文。
    沈雍乐：“……”
    沈雍乐瞬间放弃了。
    乐神虚心求教：“所以这是个改造人项目吗？目的是什么？”
    烟宁：“没写。”
    她耸耸肩，“毕竟只是低级副本，也许就是哪个科学家闲着无聊呢，不要太较真。”
    沈雍乐倒不是较真，他只是有种基于概率论的直觉。
    沈雍乐刚刚问了一下弹幕，才得知阿克夏游戏有专门的论坛，据目前统计，即便是通关了F级副本的也不过万人。
    但如果副本只是这个难度，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人达成任务？
    沈雍乐总觉得他们还漏了什么东西。
    这屋里的各类资料不少，除了各种研究相关的，也有其他诸如英汉大辞典和对太阳历演变史的介绍。
    果然如莫觉一开始说明的那样，阿克夏不会给完全解不开的线索，所有玩家需要的知识都能在副本中找到，主要看你能不能抓住给出的提示。
    沈雍乐其实也记不太清儒略历的具体内容了，本着不放过一条可疑线索的原则，特意翻到相关内容读了读。
    一旁的莫觉给大家讲解了目前进展。
    “10月15？！”有人忍不住抱怨，“未免也太远了吧……难不成我们还要在这船上呆十天？！天哪我一定会疯掉。”
    沈雍乐脑中灵光一闪。
    “对，这是个副本游戏……”他低声喃喃。
    跟莫觉当初安慰他的一样，万事开头难，线索纸条的分布是有规律的，只要找到了第一张，后面就快多了。
    三天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将船上可疑之处翻个遍，如果第二天够果决，他们大概能连岛上都探查两次。
    那么，这十天是用来干什么的？
    十天……
    沈雍乐依稀记得，历史上的确是有“消失的十天”，只是不记得具体原因和日期了。
    他粗略心算了一下，忽而心头一动。
    “等等。”
    众人都闻声看了过来。
    沈雍乐一边简单说明自己的怀疑，一边快速翻阅那本厚重的《历法简史》。
    “儒略历将一年划分为12个月，大小月错落，四年一闰，平年365日，闰年366日，”他在桌上随手抽了纸笔，将计算过程写给大家看，“也就是说，年平均长度为365.25日。”
    “而现在的闰年……”
    沈雍乐有点好笑，“感谢那位纠正我‘世界杯跟闰年算法不一致’的小学数学老师——如果我没记错，在现用闰年算法下，若年历为整百数，就必须是400的倍数。”
    “所以，现用公历的年平均长度为365.24236……”他刷刷在纸上写了一串算式，“10天的差额，差不多需要……1309年，当然，现在的世界通用公历也并不是准确的地球公转周期，也就是说，大概在12001500年左右，儒略历就会与正确的年历相差10天……”
    而他们所在的现在，正好是十六世纪末！

 第20页

    数学不好的玩家已经听懵逼了。
    弹幕也是满脸问号。
    [所以呢？为什么突然开始解数学题了？]
    [进入知识盲区！]
    莫觉反应极快：“公历调整过？”
    不仅仅是基础的历法规则，日期也应该经过了调整，才能保证现用历法的准确性。
    “对，我也是这么猜的。”沈雍乐说着，哗哗翻书的手一停，“找到了！”
    “儒略历的年平均长度比回归年长11分14秒。”
    他将书推至众人面前，“自公元四世纪初积累到十六世纪末，这一误差致使了春分日从3月21日提早到了3月11日。”
    不少玩家伸着脖子看，烟宁见状便接过书，照着念了出来。
    “罗马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为了消除春分日飘离的问题，下令调整了闰年方法，形成了沿用至今的世界通用公历‘格里历’，并将当年的日期进行了调整，扣除了十天，以恢复春分日。”
    一年相差11分14秒，128年就相差一天，10天差不多是1280年。
    公元四世纪初，也即公元300年左右，往后推1280年，正好是1582年！
    沈雍乐总结：“所以历史上的确有十天是不存在的，就副本任务的尿性来看，多半就是1582年10月5日至14日这十天了。”
    如果这里还有能证明日期的东西就好了。
    沈雍乐之前为了方便计算，已经找椅子坐到了桌边，正巧就在刚刚那个木箱旁，他顺手就把箱子从角落里拖了出来，将上面压着的东西清理了。
    烟宁大手一挥：“还验证什么，任务时间是明天才比较合理。”
    莫觉微微皱眉：“不，应该说——是今天，刚刚已经跳表了。”
    “啊？！”
    众人原本还在惊叹，闻言登时恐慌了起来。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上去了？”有人慌张道，“万一等会船就停了……”
    他话未说完，便被一阵链条碰撞声打断，大约因为在船底，还能清晰听到引擎关停，落锚靠岸的声响。
    船停了。
    沈雍乐与莫觉对视一眼，心头瞬间袭上史无前例的紧迫感。
    “啊啊啊啊！船停了！船停了！”
    “天哪，快走吧？！万一错过岂不就全完了！！”
    “可我们还不知道到底要去哪座岛！”说话的人一眼看到被扔在门边的闽南书，立刻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快说啊！你要害死大家吗？”
    闽南书原本正闭眼假寐，闻言睁开眼，嗤笑一声：“现在想起我了？”
    他瞟了眼莫觉，冷笑道，“行啊，给我松绑，我带你们下岛。”
    那玩家因为焦急没多想，加之大佬们都没说什么，还真的开始动手给他松绑了。
    大约是这一阵动静太大，昏睡的宋欣桐也被吵醒了。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刚刚睁开眼，便见旁侧一个人扑到面前：“任务是要去哪个岛？！C开头还是R开头？你看到了吗？快快快要来不及了！！”
    神情之迫切，仿佛她再不醒，就准备扑上来物理唤醒了。
    宋欣桐怔了怔，勉强回忆道：“好像是C开头的……”
    门外“砰”的一声炸响，继而又是“砰砰砰”数声，像是有玻璃接连炸裂开，什么东西重重摔在了地上。
    闽南书忽然打开门，转头就往外跑。
    “哎？！你等……”那个正给他松绑的人被带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出门，等看清了门外的场景，登时表情一滞。
    “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准备开箱的沈雍乐被吓了一跳。
    莫觉皱眉：“NPC狂化了？”
    烟宁离着门近，抬步便往外走，很是见怪不怪：“我们多半都算是崩人设了，被追杀也不稀……”
    话音骤然消失。
    她看清了门外的状况，脸色猛地一变，拎起那个尖叫的玩家，眼疾手快关上了门。
    门上传来重重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滑腻而沉重的东西，追在身后，狠狠拍打在了门上。
    莫觉眉头一皱：“怎么了？”
    烟宁将救下的人扔到一边，牙疼般嘶地吸了口气：“外面……”
    她言简意赅，“那些玻璃罐儿里的东西，出来了。”
    那成百上千的怪物，光看外表就知道战斗力不输于老板娘，现在一个接一个，敲鸡蛋般打破钢化玻璃，从笼子里爬了出来。
    莫觉：“闽南书呢？”
    “跑、跑了，”劫后余生的玩家打着哆嗦，勉强回答，“那些怪、怪物刚脱水时，好、好像没什么力气，闽南书跑得快……”
    众人脸色都不好。
    听刚刚拍门声也知道，现在怪物的力气估计已经恢复了。
    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有小姑娘忍不住哭了出来：“怎么办啊……现在只有半小时不到了吧？我们还能下岛吗？呜呜呜，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崩溃的情绪传染得很快，她这么一哭，不少之前绷着的人也有些忍不住了，一个个都红了眼。
    连周远淮也开始一边干呕一边跟着吸鼻子。
    节奏鲜明，宛若一名Bbox选手。
    沈雍乐：“……”
    沈雍乐瞬间得到了治愈。
    乐神在内心对周远淮忏悔了一秒，继而便拍手打断了屋内越来越丧的氛围。

 第21页

    “别担心，”沈雍乐道，“如果C岛才是目的地，我们就还有将近两个小时。”
    他讲解了一遍洛亚诺克事件，说明真正的目的地应该是第二个岛。
    众人目光渐渐火热。
    “要找全任务纸条，不可避免要进入负二层，而进来就会触发NPC全体暴走……这是个游戏，哪怕是末日游戏，也不可能设置必死关卡。”
    否则根本不用将他们卷入游戏这么麻烦。
    “我建议大家再认真搜索一遍，这里一定还藏着什么通关线索，”沈雍乐环视四周，“如果实在找不到，我们就在第二次停船时往外硬闯，破解方法也可能在外面那间房……总之，我相信这不是死局。”
    他说得有理有据，众人闻言明显精神一震。
    连最开始崩溃的姑娘，也抹着眼泪重新在屋内翻找起来。
    沈雍乐之前还想去电子钟那确认一下日期，现在估计也不可能了，只能也让大家留意一下有没有相关的证据。
    小伙伴们已然能从他身上看到散发出的大佬圣光，忙不迭应了。
    屋外那些怪物还在嘭嘭嘭砸门，伴随着各种非人的嘶嚎，声势浩大极了。
    沈雍乐觉得以刚刚所见的速度，闽南书也不一定能成功逃上甲板，正想问问莫觉的看法，回头就发现男神也正看着自己。
    沈雍乐一怔。
    就见莫觉抬步朝他走过来。
    沈雍乐满脑子的改造人闽南书凯撒大帝登时糊成一团，忘了所有要说的话。
    即便是已经相处了十二个小时，即便已经逐渐熟悉了这个人，沈雍乐还是免不了，在心里将莫觉与其他所有人区分开，免不了在与他对上视线时，难以控制地，挪不开眼。
    沈雍乐的心跳随着两人的距离缩短一点点加速，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莫觉看自己的目光似乎特别沉，跟两人之前的每次对视都不太一样……
    他就这么，保持着与莫觉对视的姿势，眼睁睁看着那人几步走到自己近前……
    抬手。
    揉了揉他的脑袋。
    莫觉：“不错。”
    莫觉赞赏地笑了笑：“你适应得挺好……我都有点惊讶了。”
    沈雍乐的心脏几乎要蹦出喉咙口。
    大佬光芒瞬间瓦解，散成红橙黄绿，漫天瞎闪，宛若山头蹦迪的镭射灯。
    沈雍乐激动得简直恨不得嗷嗷叫着出去打怪兽，唇边笑容压都压不住。
    不！错！
    男神夸他——不！错！！
    乐神觉得自己要膨胀了。
    他现在也是被男神夸过不错的男人了，跟前一秒的自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沈雍乐不敢在莫觉面前表露出什么，怕显得太傻，忙不迭收敛表情，转头身先士卒翻箱倒柜去了。
    自然没注意身后，莫觉目光微闪，没忍住露出笑容。
    怎么这么可爱。
    眼睛圆溜溜。
    还跳着走。
    像只小动物——狐狸或者鹿一类的，活泼又狡黠的那种。
    就很招人。
    作者有话要说：
    每章一个冷知识：1582年10月5日至14日这十天在历史上不存在。
    第9章 忒修斯之船（9）
    越是紧张的时候，时间反而过得越快。
    众人并没能搜出什么东西，就听下锚的链条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是真正的C岛到了。
    屋内众人再如何自我安慰也不起效了，都急红了眼，拼命抓紧最后的时间，看到什么不寻常都一阵紧张。
    沈雍乐英文不算很好，手写花体字更是看得一个头两个大，很快便不打算再为难自己了。
    倒是周远淮将电脑打开了，确认了今天日期的确是10月15日。
    沈雍乐因此第三次被打断了开箱子的进程，终于察觉出了一点不对了。
    应该是……SCP988？无法开启的木头箱子？
    按照设定，尽管表面上看来没有任何阻碍，SCP988却是无法被打开的，所有试图开箱的尝试都会因为外在环境干扰而失败。
    又是SCP。
    沈雍乐终于再次，为这一直出现的附加题分出了一点注意力。
    所以……这也是线索吗？
    如果是线索，要提示的是什么呢？
    之前闽南书太气人，有粉丝实在气不过，去论坛发了个贴。
    结果没半小时，那帖子就被顶上了热门——实在是因为难得看到有人直播阿克夏游戏，且眼看着就要通关了！
    沈雍乐刚刚忙着找线索，一会没看弹幕，再一看就发现观看人数翻了好几翻，早已经不限于乐神粉。
    沈雍乐还有些懵：“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有小可爱给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然而人一多就容易乱，再加上他近期本来就黑子多，没有房管维护秩序，弹幕毫不意外一片乌烟瘴气，已经乱成了菜市场。
    沈雍乐自动忽略了那些杠精、黑子和看不得别人好的人参公鸡，倒是发现有不少路人正进行技术交流。
    [求问这种时候还应该继续死磕这间屋子吗？还是应该抓紧时间往外跑？]
    [希望大佬们以后多开直播啊啊啊！迫切需要学习指导！]
    当然更多的还是黑子、反黑组以及受影响路人的三方混战。
    [弹幕能别吵了吗？！都看不清理性讨论了。]

 第22页

    [热闹点也好啊，据说C位榜前排还有buff，第一名甚至能给你直接把副本卡位置标出来。]
    [忒修斯之船？那不是个悖论吗？]
    船已经停了，大家按照之前的计划，已然打算背水一战，正准备往外冲。
    沈雍乐无意间瞥到最后这条弹幕，整个人宛若被雷击了一般。
    莫觉原本走在最前面，察觉到他没跟上来，又返回来找他：“怎么了？”
    “忒修斯悖论……”沈雍乐心脏狂跳，一把捉住莫觉袖子，“再给我五分钟，再等五分钟……”
    他扑到桌边，疯狂翻找那些研究日志。
    烟宁也返回来了：“怎么回事还走不走？发现啥了？”
    沈雍乐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飞速找出那本研究日志，封皮上的花体名称比手写体还要抽象，宛若老中医用神奇密码写的药方。
    沈雍乐勉强辨认出这个改造项目的名称，登时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不是崩人设，可能，不是因为崩人设……”沈雍乐抬头看向众人，双手因过于激动而微微发颤，“改造人……原来是这个意思，根本是个文字游戏！”
    莫觉：“什么？”
    沈雍乐做了个深呼吸：“我是说……门外那些怪物会活过来，可能不是因为我们触发了崩人设死亡条件——你还记得第一天老板娘追杀周远淮吗？这个副本里崩人设不是必死的，逃过NPC的第一次追杀就够了，只要不让她看到你就可以……”
    而他们在屋内呆了这么长时间，门外的怪物都没有停止拍门的意思。
    其他玩家原本还以为他又有什么大发现，闻言有些失望：“也说不准啊，谁知道这些怪物的规则是不是跟NPC一致……而且知道这些根本没有用，我们还是要面对暴走的怪物军团……”
    “不是，”沈雍乐一时情绪起伏，解释得失了些条理，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我是想说——忒修斯之船和任务目的，可能都并不是我们一开始想的意思。”
    “忒修斯之船，其实应该叫忒修斯悖论——这是一个有关身份更替的悖论。”
    公元1世纪，普鲁塔克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忒修斯自克里特岛归来时搭乘了一艘船，雅典人民意图保留其作为纪念，每当一块木板腐朽，便更换新的木头替代，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再是原来的木头，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为古老的思想实验之一，赫拉克利特、苏格拉底、柏拉图都曾经讨论过相似的问题。
    假定某物体的构成要素被一点点置换后，它依旧是原来的物体吗？这个物体显然并不一定要是船，他可以是赫拉克利特之河，祖父的斧头……
    当然也可以是人。
    医疗日渐发达，科幻作品里常见的机械改造人、生物改造人、基因优化人……都在逐一变成现实。
    然而，被一点点替换了身体部件，甚至更改了最基本组成基因的人类，还是原本的人类吗？
    或者说，他们还是人类吗？
    沈雍乐长长吐出一口气，将手中的项目名称亮到众人眼前。
    “这个项目的名字，就叫The ship of Theseus，忒修斯之船。”
    沈雍乐：“‘take……to’的句式，不仅仅可以是乘船去某处，也可以是携带某物去某地。”
    “也就是说，”他看向众人，“门外那些怪物，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任务纸条上的‘Take the ship of Theseus to Croatoan on Oct.15.’，根本不是我们一直以为的‘乘坐忒修斯号在10月15日抵达C岛’。”
    “而应该是，在10月15日带着改造人去C岛。”
    沈雍乐：“这些怪物会醒来、会一直追逐我们，原本就是设定好的——因为这才是真正的通关条件。”
    想要通关不一定要找全所有纸条，但这个负二层必须要下来，也一定要等待到怪物们苏醒，甚至不能像闽南书那样，趁着怪物没有恢复力气率先溜走……
    莫觉自动将他的分析转换为作战计划：“所以，我们应该将这些怪物引出去，跟我们一起下岛？”
    沈雍乐点点头。
    烟宁耸肩：“那引吧，反正也干不过，还能咋地。”
    的确，引怪这种事，有没有计划都一样。
    周远淮吞了口唾沫，弱弱提醒：“已经……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他们还要绕着怪物跑过千米大厅，爬上两层楼，再从下船口上岛。
    沈雍乐体能一般，跑个一千五百米都要五分钟，这么长的路，还要躲怪引怪，已经需要一路百米冲刺了。
    几人当即不再多说。
    莫觉握住门把：“准备好了？”
    所有人都紧张点头。
    门一开，莫觉便抬手撂倒了一个堵门的怪物，那人肌肉虬结，指抓锋利，看起来应该结合了某种兽类特征。
    烟宁清理了另一边，看准缝隙，当先冲了出去。
    大家立刻跟着往外冲。
    生死时速。
    每个人都已经分不出心力再多注意其他。
    除了……沈雍乐。
    乐神从进入这间房起，就没来由地很在意那个箱子，即便他很清楚SCP988的设定，知道这箱子根本打不开，也还是不太想放弃。
    这种感觉随着时间推移愈演愈烈，到出门时几乎已经成了某种脑内魔咒，立体环绕，纠缠不休，导致他不知怎么就落到了最后。

 第23页

    不过也好在他晚了一步。
    “唰”的一声响，一条螳螂般的利刃从门口划过，瞬间将走在他前一个的玩家劈成了两半。
    鲜血喷溅而出，那玩家叫都没有来得及叫，便已然失去了生命。
    沈雍乐来不及感慨，急退数步，转头就地一滚。
    那螳螂刀贴着他劈下，将他脚边的988一下劈成了碎片。
    很快，第二条手臂也出现了。
    沈雍乐躲得狼狈极了，身上被各类杂物划出无数伤口。
    那螳螂人非常高，手脚都长近两米，似乎是不太方便钻进屋里，摸了半天没找到，干脆将头伸了进来，三角形的小脑袋四处转动，在屋内搜寻他。
    沈雍乐瞬间就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故事——螳螂妻子将丈夫吃得只剩了头什么的，简直童年噩梦！
    那螳螂的小脑袋灵活转动，很快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他。
    沈雍乐心头一颤。
    同一时间，莫觉在空旷场地中找到了数条沟渠，刚好能容纳一人通过，大型的变异人无法进入，给他们的突围行动减轻了极大压力。
    莫觉快速扫过跟进来的人，眉头猛然一皱：“乐乐呢？”
    “他、他们，没能出来……”宋欣桐也咬牙跟在后面，因为伤势拖累，勉强吊着车尾。
    她恰好目睹了那人被劈开的惨状，闻言眼眶一红，“你别回去了……有个螳螂人堵住了门，乐神可能已经……”
    莫觉没听她继续说，扬声道：“烟宁，你带他们先走。”
    自己则毫不犹豫转身，利落消失在沟渠口。
    螳螂人确认了目标位置，便又将脑袋缩了回去，重新伸出了双刃。
    沈雍乐趁着他换姿势，利落地一个翻滚，抵达了最危险的门边。
    逃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起码要了却最后一桩心愿！
    沈雍乐内心安详，飞速扒拉开木屑，从988的碎片里刨出来——一张人设卡。
    传说中副本里获得的道具人设卡。
    银色。
    平平无奇。
    翻开就见一行金字。
    【阿克夏】
    沈雍乐：“？？？”
    沈雍乐将那三个字反过来倒过去读了三遍，确认自己没看错。
    沈雍乐：“……”
    哦。
    阿克夏也是人名，跟卡尔古加西亚一样，自然也能成为一张人设卡。
    而且早就分析了嘛，游戏不可能设置死局，莫觉这种身手明显不在正常范围内，总要给普通玩家留条活路，像是这样一直以SCP暗示，玩家获得副本人设卡完美通关，就非常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才怪啊啊啊！！
    弹幕已经要疯了。
    [谁来给我科普一下！道具卡难道不都是银底黑字？？这张为什么是金色？！]
    [阿！克！夏？！我瞎了吗？！下面要到见证奇迹的时刻了吗？！？!]
    [啊啊啊嫉妒使我质壁分离！！！]
    [天哪天哪天哪！乐神太强大啦！好刺激！！]
    沈雍乐深吸一口气。
    他现在才知道……这附加题不仅加分，加得还是10000000000！！！
    简直刺激。
    弹幕突然一变：[啊啊啊啊！乐神你后面！！快跑！！！]
    沈雍乐猛然回头。
    锐利的刀锋在瞳孔内飞速放大。
    作者有话要说：
    平平无奇【阿克夏】：）
    第10章 忒修斯之船（10）
    眼前的一切仿佛慢镜头。
    沈雍乐现在，宛若一个掉下悬崖拾取了野生神器的初级小号，神兵在手不会用，被困崖底有猛兽，难以确定自己是这部修真文男主，还是以后男主来时看到的骨头架子。
    螳螂手当头劈了过来。
    沈雍乐被阿克夏的道具卡镇住，微微迟疑了一秒，差点就没活过第一集 ，当场完成从男主到炮灰的角色切换。
    千钧一发之际，只觉一股大力从侧边袭来。
    温热的怀抱比他高出半头，将他整个人牢牢护在身下。
    “啊！”沈雍乐瞳孔骤缩，世界刹那恢复原速，“小心它另一只手！”
    莫觉不知从哪捡了根铁架子，勉强挡了那螳螂一击，继而便单手一个回旋，将沈雍乐丢出了门。
    沈雍乐踉跄稳住身形，心头一凛，猛然回头。
    莫觉已经跟着从另一个缝隙灵活闪出，见他像是要扑回来，本能开口要训，等看清他表情，又心软了：“怎么？以为我出不来了？”
    沈雍乐这一下被吓得够呛，眼睛都红了。
    莫觉也没多说，道：“往那边，地上有条隧道……”
    两人有惊无险地冲进了沟渠。
    沈雍乐抬头看了眼，才发现顶部并未封死，半弧形金属架将他们勉强护住，周围，破碎的柱形容器中还残留着培养液，科技感十足的穹顶下，不知哪只改造人被拔了毛，白色羽毛飘飘扬扬漫天飞舞。
    莫觉二话没说，拉着他一路狂奔。
    身后不断有伸进沟渠中的怪物躯体，攻击就擦着沈雍乐的脚跟落下。
    不远处，两只小山般巨大的改造人不知道为何打了起来，声势浩大，将整个船体都震得开始左右摇晃，碎玻璃和建筑残片下雨一般四处飞溅。
    沈雍乐生平头一次跑出这种极限速度，只觉得迎面扑来的风都能将脸割出裂痕。

 第24页

    他在风中狂吼：“道具卡怎么用？！”
    莫觉还当是他要用那张卡尔古加西亚，同样大喊着回复：“贴近你的人设卡！”
    卡尔古加西亚受到次数限制，暂时是用不了了。
    沈雍乐勉强抽出那张“阿克夏”，单手将它贴在自己原本那张“小骚受”背面。
    然后呢？
    大喊“月棱镜威力变身”吗？
    然而不等他再细问，沈雍乐便全身一震。
    仿佛是进入了某种玄妙的状态。
    他依旧在奔跑着，手上莫觉的力度还在，周围喧闹的咆哮未停……
    但同时，却能清晰感知周围每只改造人的皮肤纹理，087楼梯间里那位未知存在的位置和情绪，甚至能清晰看到烟宁等人领着无数怪物冲上甲板……
    时间似乎停止了，又仿佛有谁拨动秒钟，飞速后略。
    像是吴宇森导演擅长的蒙太奇镜头，仪式化，极限的速度与力量交织，具有强烈的视觉反差，充满暴力美学的野性和张力。
    这一刻，他仿佛瞬间接通了天地，短暂触摸到这个世界的规则。
    ——由AI控制的世界，只会比真实世界更加遵守规则。
    那么……
    作为阿克夏的他，是不是可以修订世界规则了？！
    沈雍乐大脑运转飞快，几乎迫不及待开口：“停止末日游戏！放所有人出去！！”
    下一刻，眼前出现了久违的系统消息框：
    【S级道具卡权限不足，规则修订未通过。】
    沈雍乐：“……”
    很好，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沈雍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什么接通天地，什么玄学意识，通通碎在了接地气的一千五百米里。
    他大脑缺氧，随口乱喊：“让我们立刻通关这个副本！”
    系统提示：【S级道具卡权限不足，规则修订未通过。】
    “让这些怪物消失！”
    系统提示：【S级道具卡权限不足，规则修订未通过。】
    沈雍乐：“……”
    啊啊啊啊啊！
    沈雍乐要暴躁了！！
    “什么都不行！要你有何用？！”
    弹幕也在跟着急：[是不是不能影响现有规则？]
    [道具卡只能作为辅助吧？换个说法试试？比如可以用它提高战斗力去打boss，却不能要求它直接抹杀boss……]
    [救命只有三分钟了！！乐乐快跑快跑快跑！我要急死了！！]
    沈雍乐看到弹幕，却是突然想起什么。
    被遗弃的世界……吗？
    但先别急着放弃啊。
    你可能，比你想象中蕴藏更大的力量。
    末日游戏的消息被屏蔽，大概是因为不愿引起恐慌，不想让正常的社会秩序崩溃……而阿克夏没有彻底禁止这件事被说出口，是不是就证明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公布真相？
    沈雍乐爬楼的时候就已经彻底耗空电力，莫觉几乎是一路拖着他冲过了甲板。
    弹幕：[只剩下二十秒了！！]
    [天呐！我要不敢看了！呜呜呜，乐神你一定要好好的，莫少校也要好好的！！]
    他们终于冲上了下船的悬梯。
    [十秒！！！]
    烟宁等人都在船下大喊着催促，莫觉将他往肩上一扛，直接坐上扶手往下滑。
    [只有七秒了啊啊啊啊啊！！！]
    钢铁巨轮发出浑厚的汽笛声，悬梯缓缓上升，开始收拢。
    沈雍乐气沉丹田，咆哮声混入猎猎劲风：“那就让所有阿克夏游戏直播，作为特殊副本直播，不被屏蔽！！！”
    即便不能放声大喊，也要发出微小坚定的声音。
    一个人的声音听不见，如果十个人呢？一百个人呢？一万个人呢？
    莫觉紧紧搂着他，一蹬脚下扶手，跃入半空。
    下方传来众人惊呼，怪物们下饺子一般掉进了海里。
    两人惊险落地，狼狈滚做一团，数圈之后才卸去速度。
    系统提示姗姗来迟——
    【规则修订通过，三秒后进行全频广播。】
    他们滚出太远，周远淮等人正急匆匆往这边跑，边跑边关心两人伤势：“怎么样？！受伤了吗？那些改造人跟着我们上岛就不追我们了，果然是……”
    话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听到了脑中响起的系统音。
    “滴，规则修订通知：从即刻起，阿克夏末日游戏直播可作为特殊副本直播对全体人类开放。”
    “该规则由东八区玩家沈雍乐修订，经系统核定，未与现有规则冲突，未影响游戏平衡，未造成世界秩序不可控破坏，予以通过。恭喜玩家沈雍乐发掘S级副本卡隐藏功能，让我们感谢他的牺牲。”
    通知一连播了三遍。
    所有人都傻了。
    弹幕诡异地空屏了近一分钟。
    半晌，才飘过了一句不太文明的感慨。
    [我操！这他妈是什么漫威英雄操作？！]
    连莫觉和烟宁都是满眼惊讶，转头看向沈雍乐。
    然而没人来得及多说什么，众人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张银色卡片从沈雍乐怀中缓缓浮空，金光如凋零般散入晨辉。
    旭日下，沈雍乐俊美的侧颜被晨曦描摹出深邃的轮廓，他的笑容尚未扬起，整个人却轰然散落，化成天地间万千稍纵即逝的绚烂。
    莫觉神色一变，脑中轰然炸响最后那句系统音——感谢他的牺牲？！

 第25页

    什么牺牲？！！
    耳边叮叮咚咚一阵响。
    系统的文字提示随着庆祝音乐一同浮现：【恭喜通关本次副本，望再接再厉！】
    继而，所有人便都被传送回了现实。
    ……
    沈雍乐猛然睁开眼。
    他躺在全息舱里，盯着自家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看了可能有十分钟，这才真正确定——自己回来了。
    那种掌握了世界规则的玄妙体验还留有余韵，身上躲螳螂人时擦出的伤口却已然消失了。
    这是……通关了？
    乐神瞬间从营养液里蹦了出来，也顾不上浑身还在滴水，扑到桌边拿过了自己的手机，在搜索页面飞速敲下了“阿克夏”三个字。
    跳出来的先是相关知识介绍，还有搞错了名字查“约克夏梗”的在问“请问阿克夏是什么品种的狗狗？”
    沈雍乐：“……”
    沈神有一瞬间几乎开始怀疑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了……
    他甚至还在游戏里遇见了莫觉！
    简直听起来更不真实了啊！
    就像是一场梦，醒了以后还是很感动。
    然而很快，只是稍微下拉，搜索页面便被“阿克夏末日游戏”的相关帖子刷屏了——
    有惊叹质疑的，有求助问询的，更多的则是像他一样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的。
    底下的回复也彻底打破了他的侥幸：[当然是真实的。]
    [是的，是真的，你没有做梦。]
    [祝贺你被阿克夏爸爸选中，末日快乐。]
    沈雍乐心头又荒诞又无奈，还有点像是每次比赛前夕，面对强劲对手时的紧张与兴奋。
    他之前并没有搜过这个名词，也不知道是否真如弹幕和闽南书所述，在参与游戏前搜索看不到任何有关末日游戏的消息……
    他很快想起来自己修订了直播可见规则的事，有心想去看看有没有人已经开始直播末日游戏了；又想起莫觉和烟宁他们，不知道是不是也一起出来了，打开微博私聊的界面发过去一堆字，才迟钝想起莫觉应该根本不看陌生人私信……
    等刚刚的兴奋劲过去，沈雍乐才意识到自己又累又饿，困得眼皮都在打架。
    他连外卖也等不及，随便煮了碗面吃，躺回沙发上的时候还想着要先冲个澡，结果下一秒就跟昏死过去一般失去了意识。
    沈雍乐第二天是被手机震醒的。
    他勉强睁开一只眼，扫到显示的时间——上午十点。
    啊，这么早。
    乐神重新摔回枕头，以头朝下的姿势趴了一分钟，继而突然想起什么，又看了眼日期。
    沈雍乐：“……”
    昨日的记忆飞速回笼。
    好吧，都已经十点了……
    他从昨天在沙发上失去意识开始睡到半夜，起来吃了个夜宵，洗完澡又爬回床上继续，断断续续睡了近二十个小时。
    大约是因为在睡梦中消化了阿克夏的事，他现在都不觉得惊讶了，对于游戏里遗留的无数问题也不那么急着查询了……人类果然是适应性强大的物种。
    乐神挣扎着翻了个身，支着下巴，给自己叫了份外卖，这才点开已经变成了999+的新消息。
    入目便是：[天呐撸快帮我想想！我要穿什么去见男神？！]
    沈雍乐微微一愣。
    这是莫觉的后援群，沈雍乐在群里没暴露过身份，当初也就没有退。
    他飞速往上翻了翻。
    群里人太多，你一言我一语，随便说点什么都能说出刷屏效果。
    沈雍乐心跳一点点加快，实在没忍住发问：[怎么了吗？]
    立刻有人给他回复：[哈哈哈乐乐你是才睡醒吗？！男神今晚要上芒果台综艺啦！！]
    [男神身份太特殊，说是之前一直在等上级批复，才会拖到现在才公布。]
    沈雍乐：“……”
    沈雍乐：“！！！”
    群消息刷的飞起。
    [普天同庆！！！]
    [男神综艺首秀！！！]
    [我就在星城，超开心啊啊啊！我今天就能去见男神啦！！]
    群里不少人都去不了，闻言瞬间酸成一片，柠檬图标哗哗往上滚。
    有相熟的姐妹哀叹：[哎，我记得乐乐跟我一样在燕市……]
    [太惨了……我俩抱团取暖吧QAQ]
    沈雍乐：“……”
    沈雍乐打字：[嗯QAQ！！抱住痛哭！！]
    然而等回过神……
    他已经出现在了芒果台大楼下面。
    沈雍乐戴着帽子口罩，混迹在人群中，还有人给他发了统一的应援手幅。
    他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一气呵成订机票、换衣服、飞奔出屋打车去机场的，外卖小哥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人已经到了登机口。
    沈雍乐下飞机赶来就已经比较晚了，而粉丝们很多都等了一中午，他也不好意思往前挤，十分低调地找了个角落猫着，现在才开始有点回神。
    哎。
    虽然昨天确实想过要想办法联系上莫觉以确认对方的安全，也确实在冲动之下跑去私信留了言，甚至还想过是不是要去打听莫觉的联系方式……
    但——他居然真的要见到男神了！
    活生生的，真实的，莫觉。
    光是想想画面，就已经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了。
    沈雍乐努力了半天，依旧忍不住咧嘴傻笑。

 第26页

    好在口罩挡住了脸，乐神飞快用两手拍了拍双颊，努力当一个无情的举手幅机器……却依旧藏不住眼睛里的兴奋。
    莫觉粉男女都不少，然而乐神身高腿长，口罩都遮不住肤白貌美，往那一站简直鹤立鸡群。
    莫觉原本正在车里打电话，抬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他。
    “喂？”电话那边听到一半没声，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喂喂喂？老大？哎我真不是敷衍你，我要是知道乐神住哪，我还不天天蹲他门口……”
    莫觉将电话随手按掉，冲司机道：“停车”。
    粉丝们瞬间尖叫成一片，疯狂花式喊应援口号，等莫觉真的推开车门下来，不少姑娘都要激动得厥过去了。
    莫觉就这样，在无数尖叫中，众目睽睽下，摩西分海般穿越人群，走到沈雍乐身前。
    现场粉丝：“啊啊啊啊啊！！！！”
    沈雍乐：“……”
    这是什么言情小说情节？！
    沈雍乐心跳疯狂加速，整个人都要红透了。
    “觉、觉哥？”
    莫觉面色冷肃，眸中暴风般翻卷着凶狠的情绪，几乎要将人吞没。
    沈雍乐微微一愣，迟来地感觉到面前男人情绪有异。
    男神这是……生气了吗？
    莫觉气场太强了，不笑的时候尤其有威慑力，很快连周围粉丝都受到气氛感染安静了下来。
    沈雍乐微微有些心虚，直到察觉出手臂疼痛，才发现莫觉不知何时已然伸手钳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抵在了墙上。
    周围都是压低的惊呼。
    乐神稍微有点慌，心头瞬间闪过无数镜头——
    自己出研究室磨磨唧唧拖后腿，害得莫觉要返回来救他；
    逃跑时体力差劲，几乎整个人都被莫觉拖着走，差点害得两个人都没逃出来；
    生死关头，不老老实实逃命，还在那有的没的乱改规则……
    沈雍乐不知道自己确切是哪里惹了他不高兴，正疯狂头脑风暴，完全没意识到要反抗，就被轻松扒了口罩，摸索着确认了完整性，接着便——
    被莫觉一把搂进了怀里。
    沈雍乐满脑画面猛然一滞。
    莫觉狠狠紧了紧手臂，确认这人没有消失，从全息舱醒来后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他咬牙切齿：“我之后跟你算账。”
    周围粉丝慢半拍反应过来——沈雍乐大小也算个粉头，瞬间便被认了出来。
    人群登时传出高了数个分贝的尖叫，不少妹子的眼神都开始发绿。
    沈雍乐：“？？？”
    乐神已经完全分不出心神关心第二次掉马问题了——男神这，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要杀要剐搞快点啊！要急死人！！
    第11章 忒修斯之船（11）
    沈雍乐坐在芒果台的休息室里，过去了半小时，依旧能听见心脏扑通扑通在狂跳。
    他们刚刚在楼下被粉丝包围耽误了不少时间，莫觉原本匆忙将他安置在这就要立刻赶去化妆，往外走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又直直冲着沈雍乐走回来。
    莫觉明显尚未平复情绪，上手就拎起了他的下巴，几乎是怼着鼻尖与他对视。
    “老实在这呆着，再敢突然消失……”
    他一时没能想出恰当的威胁，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中，最终只得留下一个充满杀伤力的眼神。
    沈雍乐险些没当场腿软。
    沈雍乐痛苦抹了把脸，努力将脑内重播的画面转台。
    全息网络在手机端也有控制界面，沈雍乐打开背包面板，一眼就看见了格子里的三张人设卡。
    副本一结束，那张“小骚受”就消失了，现在留下的是下一轮副本的人设卡、从闽南书处获得的【卡尔古加西亚】，以及——那张改变了世界规则的【阿克夏】。
    是的，【阿克夏】道具卡并没有消失，而是似乎从原本的S级降为了普通级，配色已经跟【卡尔古加西亚】没有区别，人物名称下甚至出现了一行简单的介绍：
    “在不违背AI准则的情况下掌控世界规则，并维持其正常运转。”
    沈雍乐回想使用道具卡时玄妙的感觉，清楚那张S级卡或许有什么相当了不得的作用，比如瞬间了解整个副本故事，察觉破解关键之类的……
    这大概就是系统所谓的“牺牲”。
    不过沈雍乐现在也不后悔。
    系统没有直接收走这张卡，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沈雍乐思索一阵，一时没有对这张道具卡功能的灵感，便将【阿克夏】暂时放在一边，决定从【卡尔古加西亚】入手，探索一下道具卡规律。
    他很快找到了人物背景。
    抢劫了50家银行的“星期五劫匪”，因作案时都戴着令人惊悚的面具，且每次作案不超过3分钟，落网前甚至无人知晓他的真实面目。
    实际上，卡尔曾在美国陆军特种部队服役，退役后考入宾夕法尼亚大学，接连获得系统分析硕士、统计学和概率方面博士学位，智商和身体素质都极为优秀。
    然而他最后却败在了运气上——
    2001年愚人节，一群孩子在寻宝游戏中无意间发现了他藏起的枪支和面具，警方借此搜索到几处窝点，锁定了他的身份。
    2002年，这个高智商的罪犯终于落网，原本被判115年，但由于卡尔积极配合警方，甚至协助培训警方如何抓捕银行劫匪，最终从115年减刑至17年。

 第27页

    沈雍乐想起闽南书在副本中的表现，身手显然比他原本的好了不少，虽然比不上莫觉，跟烟宁几乎已不相上下。
    之后不论是被宋欣桐发现纸条，还是追杀人时正巧撞上莫觉和烟宁，倒也都跟卡尔本人一样运气欠佳。
    至于智商……估计那就是闽南书自己的智商吧？
    沈雍乐暗自翻了个白眼。
    他下岛时扫过一眼，确定没有看见闽南书，也不知道那家伙是被改造人拆吃入腹了，还是成功抵达洛亚诺克岛后消失了。
    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万一他们没能识破恐怖游轮的轮回谬误，被闽南书忽悠着开始自相残杀，或者闽南书更有心机一点，一开始就处理掉关于“艾俄洛斯号”的提示，趁着他们被蒙在鼓里一个个偷袭……
    沈雍乐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道烟宁他们都怎么样了。
    他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当初弹幕说过有个阿克夏论坛。
    即便一时联系不上烟宁等人，也可以去看看相关基础知识啊。末日游戏开始不是一天两天，像是道具卡这种东西，应该早就有人摸索出了基本规则，比他一个人瞎想要靠谱多了。
    沈雍乐很快搜到了论坛，选择东八区点了进去……
    继而就被自己的名字刷屏了。
    沈雍乐：“？？？”
    乐神满脸问号。
    怎么回事？这确定不是自己的贴吧或者广场吗？
    沈雍乐随便看了几个标题，问号很快被惊叹号取代——不是，这吹彩虹屁的语气怎么听着好像不太对呢？怎么感觉……所有人好像都以为他死了。
    《缅怀，为乐神刷最后一次榜，送英雄上C位！》
    《我会永远记得在那夜看到的光……乐神不朽！R.I.P.》
    沈雍乐：“……”等等，我们有话好好说。
    沈雍乐看了几个帖，才知道自己最后比众人先一步出副本，看起来很有几分“化成蝴蝶飞走了”的意思。
    不少粉丝文采飞扬，将他写得宛如末日中人类最后高举火炬的战神，唤醒人类对命运刻入血脉的不屈，将微弱的呐喊汇聚成咆哮。
    沈雍乐：“……哇！”
    这句彩虹屁有点棒，要拿小本本记下来，之后用来夸男神！
    沈雍乐之前改规则时没想那么多，现下看到有人夸，心里还是十分美滋滋，整个人都歪在了沙发上，看了好一阵才回归正题。
    他又刷到好几个说要送他上榜的热帖，觉得C位榜这个名称有些耳熟，似乎之前也在弹幕中瞟见过。
    沈雍乐想了想，点进第一个打榜帖，顺着教程，用个人身份登录，绑定全息账号进入官网，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C位榜。
    榜单上一共十个人，他的名字赫然在榜首。
    沈雍乐：“……”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感动。
    沈雍乐很快在旁边找到了说明的小“i”符号，点击查看了介绍。
    【C位榜】：玩家热度排名前十榜，每半小时刷新一次，由系统综合投票、直播、全网讨论等计算，影响游戏中NPC好感度、搜寻道具卡幸运值等。
    沈雍乐想了想，在论坛内搜索了“搜寻道具卡幸运值”，很快便出来了不少讨论楼。
    1L：据说C位榜第一会直接获得“搜寻buff”，在接近道具卡或相关线索时甚至能直接收到系统提示。
    2L：看过大佬直播，普通《严禁崩人设》游戏副本里的确是这样的。
    3L：阿克夏游戏几乎没人上过C位榜吧，大家都在忙着逃命，哪来的时间直播互动，有时候还播到一半人就挂了……
    4L：憋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没用！
    ……
    这楼比较老了，楼主看起来人很好，还会经常回复萌新提问，科普了不少常识和技巧，因此慢慢被砌成了摩天大厦，即便楼主到100楼左右就再没出现过，帖子也没有就此沉寂。
    倒是没人像普通论坛里那样咋咋呼呼问“楼主去哪了”。
    没有人提问，便不会有确切的回答，就好像所有人都达成了某种温柔的默契，每一次回帖都是在耐心等待那个人的回归。
    沈雍乐随手刷新，注意到这个帖子刚刚有了新的回复。
    1576L：有没有人昨天看到了乐神的直播？我问了一下小姐妹，因为那个热门帖的关系，乐神应该在最后半小时上了C位榜，应该是加了BUFF才能拿到那张逆天卡吧？
    1577L：对，我也发现了，乐神明显是收到了暗示才一直想去开箱子！
    虽然当时很紧张，但不知道为啥我总有一种系统在很努力地想给提示的感觉，都快把SCP杵到乐神眼皮子底下了……
    沈雍乐瞬间被提醒了，这才想起当时自己的异常状态——原来是因为C位榜的提示吗？
    他之前就猜到了道具卡的重要性，又在帖子里被反复科普，知道大多数道具卡对通关其所在的副本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但找到卡就够难了，还需要在副本中摸索出其正确用法，才能利用它通关。
    虽然其他普通道具卡并没有阿克夏获取难度那么大，能用道具卡通关的人还是寥寥无几。
    阿克夏论坛的人流量原本就不小，大约是因为昨天新规则全频广播，将不少玩家都炸了出来，今天的活跃度尤其高。
    沈雍乐下拉刷新，就见下面又多出了不少回复。

 第28页

    1582L：说得简单，换了我看到SCP肯定都绕着走啊，发现是988就压根不会考虑去打开了。
    1583L：也要感激有莫少校啊！不然乐神在拿卡的瞬间就挂了……
    1585L：也是，太难了，没有莫觉在乐神肯定要用“阿克夏”通关，就没规则修订什么事了……
    1586L：说起来乐神能想出这种规则也很牛啊！那种紧张关头，还能分析条件，提出既能被系统通过，又能真实造福所有玩家的新规则……换了我大概脑海一片空白，只会啊啊啊了。
    1587L：真的，允许看直播也太绝了！我之前跟我爸妈说，他们都不相信，觉得我辞职为下一次进副本做准备都是不务正业，现在总算是见着点希望了TAT！
    1589L：本来要一个人面对这种恐怖游戏就已经够崩溃了，结果出了游戏还要被亲友当成神经病，所有面对危险的恐惧、劫后余生的庆幸、对下次游戏的忐忑，没有人能说，说了也没人信……
    是真心感谢乐神的牺牲。
    1590L：真的很无私。
    危急关头做出的决定才最能见人心。
    换了我拿到S级道具卡，别说想出来怎么用……我压根都舍不得用[笑cry]。
    我前两天还在吃DJY的瓜来着，乐神这一下我是真没想到，也难怪这么多人喜欢他……
    1592L：哎，我当时看到乐神化蝶，真的差点哭瞎……我很久以前就是乐神粉了，他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好，给了我很多勇气……
    说着我又要忍不住泪目了QAQ。
    想想莫少校之前那么护着乐神，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消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沈雍乐回想起刚刚莫觉要吃人的眼神，觉得那体验应该是不怎么美好。
    当时情况太乱，事发突然，阿克夏又语焉不详，再配上那种退场特效，莫觉他们应该是都被吓了一跳。
    沈雍乐之前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来，莫觉会等不及地亲自跑下车来确认他完好，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控制不住情绪地给他拥抱，会强调让他不许“突然消失”……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虽然好像不太合适，沈雍乐还是控制不住……有点开心。
    他抬手揉了揉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自己那么坑队友，莫觉还能为他担心，只能说明他男神正直善良！
    他随手又往下翻了翻。
    1605L：高三生，家人老师都不理解，每天被逼刷题，体能训练也没时间做，模拟考时满脑子都是下个月我应该就出不来了，成绩一团糟，昨天确诊中度抑郁……大概跟我妈骂的一样，我从小就是个奇怪的人。
    1606L：楼上的朋友不要放弃啊！你不奇怪！
    全球有3.22亿人受抑郁症困扰，患病率在4.4%以上，抑郁症跟高血压、糖尿病一样是常见疾病，积极吃药治疗，你会好起来的！你看，末日游戏里已经有大佬在开路了，我们一起努力鸭！
    后面连着好几楼都是对那高考生的鼓励。
    沈雍乐看着有些触动。
    他想了想，几乎有点忍不住也真身上阵给他留点话，点到最后的回复框，就见刷新出了最新回帖。
    1627L：我是1605L，谢谢大家的鼓励，我不会放弃的。起码不能辜负乐神的牺牲。
    沈雍乐：“……”
    Emmmm……所以他还是装死比较好吗？
    沈雍乐想得认真，却见一只手从一边伸过来，将他的手机抽了出去。
    沈雍乐微微一愣，“噌”地坐直了。
    “您、您回来了？”
    “嗯。”莫觉随意扫了眼页面，入目全是RIP、抑郁症、牺牲之类的词汇，他微微皱了皱眉，将屏幕按灭了。
    “别看那些影响心情的，”莫觉录完了一场节目，明显已经想明白了不少问题，他坐到沈雍乐对面，表情严肃起来，“……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沈雍乐耳根又开始发烫，战战兢兢点头。
    就见莫觉清了清嗓子，顿了顿，认真开口：“你愿意……成为我的固定队友吗？就像烟宁和周远淮那样。”
    沈雍乐：“……”
    沈雍乐心跳瞬间飙上了一百八：“……！！！”
    第12章 忒修斯之船（12）
    沈雍乐宛若被头奖彩票兜头砸中，内心疯狂呐喊：我！愿！意！
    声嘶力竭，每个字都要破音。
    莫觉参加猎鹰单兵赛时，曾经有个需要自由组队的环节，莫觉主动邀请的队友，大约因为人种或国籍的原因，犹豫了好一阵才点头。
    沈雍乐当时气得嗷嗷拍桌，大放厥词道：“如果男神邀请我，我一定当场鸡叫着扑上去抱大腿！！”
    结果事到临头……
    沈雍乐镇定点头：“好啊。”
    ——别说鸡叫，他连大点的动静都不敢造出来，生怕把人吓跑了。
    沈雍乐保持着一脸严肃，简直是堪称冷淡地开口：“我的荣幸。”
    实际内心小人高举双手跑圈状呐喊，恨不得立刻昭告全世界自己已经成了男神的人。
    好在莫觉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认真说明道：“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答应跟我组队，我可能会以很高的要求开始训练你——你的体能太差了，还要学点基本的格斗术，为免以后遇到现代副本，最好也能掌握部分枪械知识……”
    沈雍乐点头点头：“没问题。”
    即便莫觉不说，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原本也准备找专业教练魔鬼特训了。

 第29页

    换成男神亲自指导，简直是赚了。
    莫觉听他答应得爽快，像是也松了口气，终于露出点笑容：“其实，就算你不跟我组队，我们下个副本多半也是在一起的。”
    他打开手机，递到了沈雍乐眼前。
    页面上显示着一张金色的卡片，中央是两行熟悉的字体。
    【人物】受邀观摩最伟大魔术的伯爵大人
    【故事线归属】利维坦
    莫觉：“下一场副本的人设卡，你应该也收到了。”
    沈雍乐立刻翻出了自己的那张卡，就见上面只多了一横。
    【人物】受邀观摩最伟大魔术的伯爵夫人
    【故事线归属】利维坦
    沈雍乐：“……”
    上一次还是419，这一次直接结婚了。
    这发展节奏……
    很上道嘛！
    莫觉似乎误会了他的停顿，指了指主线名称边半透明的字母，解释道：“一般并不会那么容易抽到同一场副本，这次主要是因为我俩都属于跳级，应该是唯二插班进入D级副本，才会导致再次……”
    他说到一半，突然有人敲门。
    两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跳起来便抱在了一起。
    沈雍乐整个人都被莫觉困在怀里，单手扶住后脑，微微错开头，从背后看俨然是热吻的姿势。
    电视台工作人员原本正进来送水，见状吓了一跳，连连道歉着退了出去。
    “咔嚓”一声，门重新合上。
    沈雍乐和莫觉都僵硬了。
    沈雍乐：“……”
    莫觉：“……咳咳。”
    莫觉正了正色，努力自然地化解尴尬：“有点习惯了，估计要缓两天……我刚刚是说，以后就很难抽到一组了，需要拿人设卡去论坛上找人换，有时候还要付出一些代价，类似金钱、情报……或者道具卡。”
    沈雍乐正满地找缝：“啊，是、是吗？”显然压根没听莫觉说了啥。
    莫觉：“……”
    有人比自己更尴尬，莫觉瞬间感觉好了很多，神情都放松了：“好了没什么，我们自然一点，别紧张，我不吃人，也不凶你……嗯，训练时可能会有点凶。”
    沈雍乐总算也有点缓过来了，想想也觉得刚才很好笑：“好的。”顿了顿补充，“凶也没事。”
    毕竟我脑内自带滤镜。
    他似乎是回想了一下刚刚莫觉的话，问道，“D级副本？我们为什么可以跳级？”
    “因为副本等级跟实力等级挂钩。”
    莫觉想了想道，“我猜你是因为那两张道具卡，我是因为身体素质在忒修斯被系统察觉，才会突然提升了评分。”
    沈雍乐：“评分？……哪里的评分？”
    莫觉快速在手机上跳转页面：“这里。”
    沈雍乐低头便看到了与C位榜相似的榜单。
    【积分榜】：现存玩家综合实力积分总榜，折算个人实力、拥有道具卡、通关表现等的综合积分排名。
    莫觉很快简单说明了榜单作用：“这个榜可粗略以人数百分比换算后当成等级榜用，基本跟你下次进入的副本等级一致……通关副本等级越高、通关质量越高，获得的积分就会越高。”
    “也就是说，同一个副本中，不同玩家可能会因为通关贡献度不同，获得落差巨大的不同分值。”
    沈雍乐想了想，问道：“如果没通关呢？”
    他记得周远淮说过，没完成副本任务也是有可能出副本的，莫觉也说过他之前的副本因为没能收集全任务纸条而失败了。
    “没通关即便出了副本，也会被扣除大量积分。”莫觉道，“而玩家积分清零，就会被直接强制传送入下一个随机副本。”
    沈雍乐点了点头，对于积分的体系大约明白了。
    他想起莫觉刚刚说可以跟人换卡，忍不住有些好奇：“抽到的人设卡换成低等级副本也可以的吗？”
    “可以是可以，但没什么意义。”莫觉摇摇头，“上次闽南书没有说清楚，阿克夏不仅仅要求玩家每月参与一场末日游戏，参与的游戏还需要与自身等级匹配。”
    “比如，我们下次要进的副本至少是D级，即便不进入这个被分配的副本，也会被系统强制传进其他D级副本里。”
    沈雍乐点点头，倒没觉得太惊讶。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了那张D级人设卡的主线名称上。
    “利维坦……”沈雍乐低低念了一遍，猜测道，“海怪吗？”
    利维坦应该也算是游戏中比较常见的水属性boss了，很多宗教典卷中都有过描写，对其原型也有各种讨论，比如沧龙、鲸鱼、蛇颈龙之类巨大的海生动物。
    沈雍乐之前玩的一款即时战略游戏里就有，参考的大约是《旧约圣经》中《约伯记》的描述，整体设定是一条深渊巨鳄，身覆鳞甲，腹有尖刺，口鼻喷火，尖牙锋利。
    莫觉也在思考这次的主线，闻言摇了摇头：“应该不会这么单纯，可以之后搜索一下还有没有引申意义。”
    两人对视一眼。
    确认过眼神，都是被阿克夏坑过的人。
    想想当初那差点害死所有人的“忒修斯之船”和“take to”……实在让人不能不对这简单的三个字提高警惕。
    不过眼下还不急于一时。
    莫觉的录制结束，沈雍乐就这么跟着莫觉一路出了电视台大楼。

 第30页

    一路在工作人员好奇又探究的目光中上了莫觉的车，一路在司机好奇又探究的目光中去了宾馆，又一路……在粉丝好奇又探究的尖叫声中上了晚上回燕市的飞机。
    沈雍乐仿佛踩着棉花，直到躺在了莫觉家的侧卧里还充满了不真实感。
    他就这么……
    跟男神绑定了？！
    未免也太棒了吧！
    他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沈雍乐兴奋得半宿没睡，抱着被子在床上无声打滚，以至于第二天醒来宛若梦游。
    沈雍乐差点忘了自己在哪，抓着鸡窝头出门放水，抬眼就看到莫觉穿着低腰牛仔裤，裸着上身在厨房煎鸡蛋。
    沈雍乐：“……”
    沈雍乐当场被定身魔法击中，僵在了原地。
    莫觉嘴上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下巴上还有零星的胡渣，浑身被晒成了漂亮的深色，肌肉线条流畅分明，胯骨处的人鱼线一路延伸，隐没在裤腰露出的内裤边线中。
    整个人散发着粗砺而慵懒的性感，男性荷尔蒙吸引力爆棚……瞬间将沈雍乐仅剩的理智也震了个粉碎。
    莫觉原本正要转身丢蛋壳，抬眼看到他还有些惊讶，叼着烟囫囵不清地开口：“醒了？”
    沈雍乐：“……嗯O_O。”
    “还挺早。”莫觉看了眼才七点的表，将煎好的鸡蛋装盘，又把烟随手丢回了抽屉里，显然是不打算抽了。
    他手上动作井井有条，边忙边交代，“也好，时间太紧了，吃点东西，今天就开始第一天训练了。”
    沈雍乐：“……嗯O_O。”
    莫觉随手把锅冲洗了一遍，抽出生抽在煎蛋上点了两滴：“没时间让你回去整理东西了，你有空把地址和要带来的东西列一下，我让人给你收拾了送过来，衣服不用拿太多，我给你准备好了专门的作训服……”
    沈雍乐：“……嗯O_O。”
    莫觉看他一眼。
    沈雍乐不由自主抬头，与他对上视线：O_O
    “噗。”莫觉被他逗乐了，心道这小家伙没睡醒的时候怎么这么呆萌。
    他比沈雍乐高了近半个头，正好将盘子端过来，抬手便呼噜了他一通，“怎么回事？还没睡醒吗？要么再回去补个觉？”
    沈雍乐终于被他揉醒了，眨眨眼回过神，登时臊得不行。
    “不、不用了，”他连忙将自己的脑袋拯救出来，“我吃完早餐就好了！不影响训练！”
    莫觉笑：“那行。”
    美好和谐的早晨截止于走进训练室的刹那。
    莫少校一进门便完全换了个人，不仅语气严肃，连脸色都冷了下来，指挥着沈雍乐热身拉筋完，便直接冲他抬手：“我们先过几招。”
    五秒钟后，沈雍乐便被按趴在了地上。
    莫觉松开他，退后一步，面色看不出情绪：“再来。”
    沈雍乐咬咬牙，眼神认真起来，瞅准一个空隙，猛然冲了上去……然而五秒之后还是没逃过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命运。
    莫觉一直冷着脸，来回虐了他十次，后面几次甚至还会一边放水一边出言嘲讽。
    “下盘不稳，出拳无力。”
    “没给你饭吃？就这点力气吗？”
    “不行啊。”他面无表情，一字一顿，“你——不行。”
    虐得沈雍乐几乎要心态爆炸。
    乐神原本也不是个性子软的，高中时认真练过几年，还有些自由搏击基础，火气慢慢上来，就忍不住有点认真了……
    “在腹诽我？”莫觉正将沈雍乐一只胳膊扭到身后，整个人贴着他的背，话音几乎就贴在沈雍乐耳边，“知道为什么虐你吗？”
    沈雍乐梗着脖子：“……我做错了。”
    莫觉：“哪里错了？”
    “我……”沈雍乐抿了抿唇，气弱了不少，“我太弱了，还连累您回来找我……拿到阿克夏也不想办法通关，还在……”
    莫觉打断他：“什么乱七八糟的。”
    莫觉将他狠狠按住，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道：“以后我再将你扔出来，你就自己赶紧跑！就算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也该相信特种部队的实力。听懂了吗？”
    沈雍乐：“……”
    沈雍乐在这点上倒是没觉得自己错了——莫觉能拼上命来救他，自己为什么不能也为他拼命？他们不是队友吗？！
    沈雍乐抿着唇，半晌没有回答。
    莫觉挑眉：“不服？”
    莫觉松开手，顺势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然而表情还是冷的：“那继续。”
    莫觉原本就是教官，其实也有那么几分想试探他身手的意思，一方面为方便制定后续训练计划，另一方面也算是考察新队友实力。此时察觉他比自己想象中基础要好，便也稍稍放开了点力。
    沈雍乐很快便被虐得爬不起来了，躺在地上喘粗气。
    莫觉居高临下看他：“以你这种身手，即便回来也是拖累我。”
    沈雍乐红着眼爬起来，也不用他说了，自己找准机会扑了上去。
    沈雍乐被虐了一上午也没有松口，莫觉到底是自己先不忍心了，十一点不到便停了手。
    莫觉有点没想到，沈雍乐嘴上卖乖，实则却是个一点也不乖的。
    莫觉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将人从地上拎起来往门口一扔，笑骂：“还挺倔……先吃饭，下午练体能。”

 第31页

    午饭是保姆阿姨做的。
    阿姨每天早上来做卫生，做完午餐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莫觉交代过她什么，今天做的都是非常合沈雍乐胃口的菜。
    然而沈雍乐很快便将这个猜测否决了，按理来说，莫觉应该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大概是碰巧撞上了。
    莫觉工作繁忙，吃到一半接了个电话，就临时开会去了。
    沈雍乐吃人嘴软，自己琢磨了一中午，觉得也是没有必要跟莫觉嘴硬——他完全可以阳奉阴违嘛！先卖乖答应，事到临头自然是该怎样怎样。
    好在他提前想通了，因为没过一会儿他就接到了新经纪人的电话，问他下午能不能开个直播。
    昨天的事被现场粉丝们发到了网上，阿克夏不少玩家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
    沈雍乐没有微博，热情网友们便在他的直播平台账号疯狂留言求露脸，甚至跑去问了平台官方和战队，经纪人也没多想，直接就把电话打来了。
    沈雍乐想了想，他的合约里原本就规定了每月最低直播时间，早还债晚还债都是要还，主要还是不想让粉丝们担心，也就答应了。
    沈雍乐跟莫觉说了一下这事，得到应允后，下午早早便调好设备等在了训练室。
    他边做拉伸边跟弹幕聊了会天，很快便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沈雍乐毫无防备抬起头，就见到换了全套作训服的莫觉。
    莫少校中午开了个视频会，下午就懒得换衣服了。
    此时他手带一双露指黑色手套，袖口被挽致手肘，腰间系着宽边黑腰带，偏硬质的裤腿笔直延伸，直至被收束入黑色短靴内。
    明明只是普通的制式服装，被莫觉这么一穿，不知为何就显得格外肩宽腿长，气势逼人。
    沈雍乐一时卡住，忘了自己讲到了哪：“……”
    弹幕也没心思再听他说什么了，大家都在狼嚎：[啊啊啊啊啊男神狙了我的心！！！]
    [卧槽卧槽卧槽，我现在知道乐神为啥是莫觉粉了！！]
    沈雍乐现在有些后悔答应开直播了。
    他觉得自家粉丝一个个都活力四射得很，压根没人担心他死活。
    下午的常规训练很快开始，沈雍乐顶着制服诱惑，为了阻止脑内小剧场练得非常卖力，倒是让弹幕颇为惊讶了一阵。
    沈雍乐皮肤白，上午受的伤从衣服下露出来，青一块紫一块，十分触目惊心。
    莫觉无意中瞥到，也没多说。
    弹幕里倒是有不少在问的，还有人以为是阿克夏所谓的“牺牲”，沈雍乐也不方便解释，只能让一切成为了美丽的误会。
    体能训练完就是理论课。
    沈雍乐昨晚几乎没睡，今天又被虐了一天，累得在莫觉讲枪械时小鸡啄米。
    莫觉估摸他体力已到极限，本想放过他，却见他又一个激灵自己醒了，举手道：“不好意思，我拿笔记一下可以吗？帮助集中注意力。”
    沈雍乐很快开始奋笔疾书，果然有效防止了打瞌睡。
    莫觉讲一段等他记一段笔记，反倒是没过一阵也有些走神了。
    两人再过不了多久就要一起进下一个副本，其实最好不要有任何小矛盾，他之前也是考虑到这个，才有些犹豫是否亲自给沈雍乐做训练……好在此时总算是放了大半心。
    沈雍乐察觉到他半晌没有继续说，疑惑抬起头：“？”
    莫觉刚好一章讲完，想了想，干脆拎过一旁的椅子转了个向，撑着椅背跨坐到了他对面：“……不生我的气？”
    两人的距离瞬间就拉近了。
    沈雍乐一怔，心脏差点漏跳一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才意识到莫觉多半是在说上午虐他的事。
    他摇摇头：“不生气啊。”
    莫觉点头应了一声，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我已经手下留情了，队里训新兵时下手比这狠多了，而且也是看出你有点底子，想试试你的身手，让你认真起来跟我打。”
    沈雍乐胸口热热的，一个劲点头点头：“我明白的。”
    “那……”莫觉看着他，不知怎么心头一动，“说一句谢谢教官来听听？”
    沈雍乐原本听他主动跟自己解释，就已经忍不住有点小开心，闻言更是微微一顿，耳根没来由地红了。
    弹幕：[我死了！是被男神撩死的！！]
    [莫少校这种真是……突然温柔最致命！杀伤力+10000]
    [不好意思我想歪了……男神这语气也太宠了，我差点以为那个“那”字后面要接“那亲我一口就算我们和好了”。]
    [卧槽，姐妹我很欣赏你这个脑洞！]
    后面的弹幕仿佛受到了什么启发，瞬间开始编起了剧本：[“那叫一声老公来听听？”]
    [“你不是经常在网上这么叫我吗？嗯？”]
    因为是在现实中，沈雍乐是直接开着手机直播的，顺便就当是给其他阿克夏玩家们上公开课了，因此，镜头一直是对着莫觉的，只有沈雍乐这边能看到弹幕。
    沈雍乐原本就YY了一整天不健康内容，再看到弹幕摆明了故意开他玩笑，简直控制不住耳根越来越烫。
    却听莫觉催促：“不是说不生气吗？”
    沈雍乐双颊烫得厉害，张嘴差点咬到舌头：“啊……是……”
    确实不生气啊……
    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弹幕荼毒，明明是再正经不过的一句话，他却突然有点叫不出口……

 第32页

    沈雍乐简直恨不得将直播电源直接拔了，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到底是磕磕绊绊开了口：“谢、谢谢教官。”
    莫觉满意了：“嗯，不客气。”
    莫觉其实也觉得今天讲到这里差不多了，站起身，揉了揉他的头：“那就暂时先到这里吧。你不是编制内的人，第一次能接受这么多内容，已经很不错了。”
    弹幕同声传译：[乖知道你是第♂一♂次。]
    沈雍乐简直要痛苦捂脸了，挣扎着化身复读机：“……谢谢教官！”
    “谢一次够了，”莫觉转身出训练室，“教官今晚给你做顿好的。”
    弹幕继续翻译：[今晚一定喂♂饱♂你。]
    沈雍乐深呼吸，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等莫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立刻凶狠扑到手机前狠狠点下了那个右上角的叉。
    第13章 利维坦（1）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极快，沈雍乐和莫觉没有等系统强制传送，自己主动进入了游戏。
    眼前是一片草坪，碎石路从他们脚下蜿蜒而上，直至这天地间唯一一座人类建筑。
    因为利维坦的主线名，沈雍乐原本猜测这次也是个与水有关的副本，还在莫觉的死亡特训下突击了游泳，连着几天都被化身魔鬼教官的莫少校辣手摧花。
    现在……最起码能做到在莫觉赶来救援途中，靠一己之力漂在水面上了。
    然而看看眼前的蓝天白云大城堡，压根没有一点跟水有关系。
    好在他也并不算亏本。
    沈雍乐每天被训的时候分不出心神多想，然而等夜里躺上床，回想今天八爪鱼般挂在莫觉身上，零距离摩挲那极有质感肌肤的触觉……都要很艰难才能控制自己不笑得太大声。
    沈雍乐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内心充满感恩。
    这真是一个可爱的副本！
    城堡的马车就停在他们身侧，两人很快乘车一路往上，穿过护城河上唯一的吊桥，抵达城门。
    从近处看，城堡越发巍峨高耸，厚重历史感从每块砖石缝隙中往外渗透，开门时发出“吱吖”的闷响，宛若时光风蚀旧物时低哑地喟叹。
    大堂中已然站了不少男男女女，看着约莫有上十人。
    沈雍乐原本以为他们到得还算早，结果刚刚进门便听身后传来铁链回绞的声音。
    乐神匆忙回头，只来得及从门缝中看到吊桥被缓缓收拢，整座城堡成为一座孤岛。
    只是一个回头的功夫，沈雍乐再转回来，便见所有人的服饰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莫觉身上披上了件深蓝色大衣，内里的西装宛若量身定制，外套裁剪流畅优雅，缎面戗驳领上绣着暗纹，搭配银灰色马甲和跳色的阿斯科特领巾，整个人充满了游刃有余的贵族感。
    莫觉自身的气场太强，完全没有被这身繁复衣着压住，反倒像一柄被华美剑鞘收敛锋芒的绝世宝剑，即便装饰得再珠光宝气，也能感受到内里肃杀的锋锐。
    “杀伐果决”和“风度翩翩”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和解，竟生出某种如中世纪上将般独特的魅力。
    沈雍乐有点错不开眼，心道这才是制服诱惑啊。
    大概是他目不转睛看的时间太长，莫觉若有所感，回头恰好与他对上了视线。
    沈雍乐脸颊一热，只觉得心脏骤然咚咚狂跳，跳得周围人都要听见了，不得不匆忙避开目光。
    ——因而错过了莫觉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弹幕早就尖叫成了一片，沈雍乐一开始还以为大家又被莫觉无时无刻不散发的魅力征服，定睛一看才发现被莫觉征服的可能只有自己。
    因为所有人都正忙着叫嚣要来征服他。
    [屮艸芔茻！！]
    [我乐神盛！世！美！颜！]
    [prprprprprprpr]
    沈·伯爵夫人·雍乐，毫不意外，被系统套了身女装。
    维多利亚风格的一字领大摆裙，领口还有繁复的蕾丝荷叶边，完美掩盖了他没有胸的事实。
    裙子则是细纱、缎带、蝴蝶结、折皱与多层次蛋糕裁剪的复杂堆叠，宛若闪耀暖暖里一套动辄上千的活动阁大套装，散发着金钱的香气。
    沈雍乐长得好，是那种骨相就很正的好，鼻梁高挺、凤眼深邃、下颚线优美而流畅，勾着笑说骚话时带着种狡黠的性感，认真看人时又显得真挚又深情，仿佛整双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因而即便是换上女装，也一点不让人觉得违和，反而衬得那一身冷白皮吹弹可破，不自知地散发着某种“可口”的信号。
    莫觉清了清嗓子，习惯性伸过去想揉他脑袋的手停在半空，到底还是被主人收了回去。
    他不露痕迹地错了错目光，很快恢复常态，笑道：“还挺适合你的，赏心悦目。”
    沈雍乐只觉得呼吸困难。
    各种意义上的，呼吸困难！
    大堂十分宽敞，正对着两道弧形的楼梯，将一众玩家围在中央。
    加上沈雍乐和莫觉，这副本一共有十二人参加，看起来“家庭式”分成了六组，有不少玩家都被强行分配了性别，此时都因突然变装吓了一跳，忍不住开始互相点评嘲笑。
    除了沈雍乐外，还有个男玩家也被套了女装。
    跟沈雍乐的和谐美好不同，那人是个东北大汉，比沈雍乐壮得多，身高接近一米九，一身腱子肉在小裙子里十分憋屈，视觉效果宛若低配版《十万个冷笑话》的哪吒。

 第33页

    旁边还有一队是两个女生，其中一个长马尾穿了西装，倒显得格外英姿飒爽，她抬眼看到金刚芭比，登时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将那东北大汉看得满脸涨红。
    倒是那大汉的队友，压根没往他身上看……兀自站在人群外，目光似乎一直追随着明显更加养眼的沈雍乐。
    这是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小青年，长相不算出众，但因为又高又瘦，跟金刚芭比站在一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人难免多看几眼。
    莫觉微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将沈雍乐挡在了身后。
    乐神本人正一边小声跟弹幕贫嘴，一边努力深呼吸，根本没注意从四面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
    却听一道声音突然从二楼传来。
    “欢迎大家前来伯德城堡，参加公爵的继承仪式，同时……欣赏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术！”那人身穿一套正统晨礼服，手上甚至规整地佩戴了白手套。
    他边从台阶上走下来，边优雅开口，“我是这个城堡的管家，你们可以称呼我为——米卡利斯先生。”
    管家一直走到众人面前，将一只手贴在胸前，优雅行了个礼。
    他及肩的卷发扎在脑后，高挺鼻梁上架着副斯文败类的金丝眼镜，笑容宛如假面般完美，像是下一秒就要微笑着说出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玩家们登时都静音了，一个个戒备地看向他。
    管家微笑道：“为了让各位不至于无聊，城堡在每晚餐点过后，都准备了魔术小沙龙……将由各位主人亲自招待。”
    他说话的方式十分古怪，不但语句像是机器翻译一般，有种说不出的不通顺感，语调也像是刻意拖缓了，仿佛随时等待有人打断。
    玩家中也果然有人不负众望地举了手。
    “米卡利斯先生，我能向您询问几个问题吗？”
    问话的是位先生，气质沉稳，穿一身华丽的燕尾服，姿态挺拔，斯文而有礼。
    管家果然冲他点了点头，用那种让人不太舒服的拖长音调道：“当然。”
    “谢谢，”那玩家道，“我想问一下，城堡是允许我们自由参观的吗？”
    管家点头：“除了几位主人的房间，需要经过主人允许，城堡中其他地方都可以自由参观。”
    “那么，表演在什么时候开始呢？”
    管家笑了笑：“继承仪式选定在第五日，而伟大的魔术，也将与其一同，在太阳落山前完美落幕。”
    长马尾也开口：“您好先生，您刚刚说的继承仪式……是因为哪位主人要继承什么，而特意举办的吗？”
    这个问题提的相当有水准，沈雍乐和莫觉都忍不住多看了那女生一眼。
    毕竟已经是D级副本实力，玩家多半都注意到了管家几次提到的“几位主人”，然而他们是被邀请来的客人，不知道主人是谁显然不符合人设。
    相比直接问主人的情况，问继承仪式相关的事就显的聪明得多。
    而长马尾这个问题中，其实隐含了三个未知信息，“是谁”、“继承什么”以及举办仪式的目的，只要这三者中有一个是玩家不掌握的信息，这个问题就绝不会崩人设。
    管家的回答也足够让人惊喜：“我们都知道，老公爵去世后便将爵位、城堡及所有财富，都留给了他唯一的儿子——谢尔·伯德，原本是无需再进行什么仪式的。”
    “但谁不期待这位天才魔术师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魔术呢？没有比这更适合表演它的日子了！……你们不也是为了观赏它才来到这里的吗？”
    玩家们纷纷尴尬应和：“是啊是啊好期待。”
    “好了，”管家拍了拍手，招来几名女仆，“下面就请各位先回屋休息，晚餐在7点开始，希望各位遵守用餐礼仪，不要迟到。”
    沈雍乐莫名从他最后那句中听出了点威胁的意味，下意识在上楼时多看了那边一眼，哪知便与管家对上了视线。
    好在只是一个瞬间，管家冲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沈雍乐便被莫觉搂着腰，一路带着走过了转角。
    莫觉压低声音：“不要跟NPC有过多视线交流。”
    沈雍乐点点头，也意识到这个副本的NPC跟忒修斯之船那次不太一样。
    沈雍乐：“这次副本的任务应该就是看魔术了吧？”
    莫觉点点头：“加上人设卡上的提示，已经三次出现‘最伟大的魔术’了，说明第五天的表演是特殊的，看完最后那场魔术，才是完成了任务……这里其实就隐藏了一个条件——要活到第五天。”
    沈雍乐瞬间就听懂了他的意思：“这个副本应该会有很多危险？”
    “对，”莫觉提醒道，“不仅要小心NPC ，也要小心玩家。”
    沈雍乐：“玩家？”
    莫觉解释：“你的身份很多人都清楚，刚刚在大厅里就有不少玩家在看你……”
    说曹操曹操到，他们没走几步，便见前方等了一个人，正是金刚芭比的队友。
    莫觉原本就记忆力非凡，加上这人刚才一直毫不掩饰地盯着沈雍乐看，即便在场人数不算少，莫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莫觉将沈雍乐往后挡了挡，暗自提高了戒备：“有什么事吗？”
    却见沈雍乐从他后面冒出个脑袋，看到来人明显一愣，竟是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孙宸裕？”
    名叫孙宸裕的青年点点头，似乎有些局促。

 第34页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片刻后才支吾着开口：“哎，乐乐，那啥，好久不见，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沈雍乐已经从初见的惊讶中恢复了过来，表情明显淡了，点头道：“嗯，好久不见。”
    莫觉看了看两人间明显有些冷淡的气氛，没说话。
    孙宸裕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憋了半晌才终于一咬牙道：“对不起！”
    这句话说完，他才像是舒了口气，噼里啪啦开始解释，“其实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但是你微博注销了，微信把我们都拉黑了，你走之后队里为了磨合又一直在加训，我都没能找到机会去找你……”
    “那天我不是故意把喝醉的你交给小叶的，我没想出卖你，是她说有办法劝你留下来，我根本不知道她跟君泽的事，也没想到是她吃飞醋硬逼你退队……”
    “所以，”沈雍乐淡定打断，“你也不知道，叶辰依把我弄到酒店绑在床上，架好了录像，找了三个男人要给我□□？”
    孙宸裕话音一滞。
    “什么？！”
    弹幕原本正一排排刷吃瓜表情，感慨乐神终于有机会沉冤得雪，听到这里也是纷纷震惊，一个个都改刷了感叹号：[卧槽？！叶辰依是谁来着？那个叶总的女儿吗？]
    [DJY股东的侄女吧，后来因为太喜欢祁君泽，强行逼走之前的战队经纪人取而代之。]
    [这也太过分了吧？！算犯法了吧？！]
    [好像还挺难界定的，毕竟乐神最后没事……]
    [等等，你这么说我有点害怕了……乐乐真的没事吗？千万要没事啊呜呜呜。]
    莫觉在一边微微皱起了眉，目光扫过沈雍乐，显然也是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莫觉不太熟悉眼前的人，弹幕里有不少乐神粉，倒是有挺多人认识他——这人是沈雍乐之前在DJY战队的队友，算是所有人里除祁君泽之外跟沈雍乐最亲的一个。
    当初输了比赛后，沈雍乐直接与之前战队的所有人双向取关，连孙宸裕也在其中，也是导致黑子们言之凿凿地肯定“是沈雍乐坑了战队”的重要原因之一。
    毕竟如果真是祁君泽有问题，不可能导致整个战队都跟沈雍乐决裂。
    然而现下看来……还真的很可能不是沈雍乐的问题，双向取关也并不是决裂，只是乐神一怒之下将所有人都拉黑了。
    沈雍乐这简单的一个炸弹丢下来，不仅仅是孙宸裕，弹幕和莫觉也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沈雍乐本人却像是懒得再多说似的，转头就走，没再理会身后一脸悔色的前队友。
    乐神走得潇洒极了，等回了房间才面色一变，龇牙咧嘴开始撸裙子。
    莫觉原本就在担心他的身体，见状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沈雍乐双手抱住层层叠叠的裙摆，毫不自知地露出一双穿着蕾丝吊带袜的细长双腿。
    他转过身背对着莫觉：“快帮我看看……里面那件衣服能不能放松一格？！我要被勒死了！”
    莫觉：“……”
    沈雍乐里面穿了件束腰，难怪他从换好衣服起就觉得呼吸困难。
    两人之前就说好等会要出门探查副本地图，那大裙子又一看就十分复杂，沈雍乐就懒得脱了再穿了，试图开发出隔裙松胸衣的新技能。
    然而这画面视觉冲击力太大，饶是莫觉也半晌没回神。
    直播视角是从上往下拍的正面半身，弹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着莫觉的脸色脑补——
    [乐神你又在搞什么骚操作？看把莫少校吓的。]
    沈雍乐憋了一路，刚刚跟孙宸裕说话时就要受不了了，根本没心思察觉出哪里不对：“是不是不好弄？要么我趴在床上？”
    莫觉还没来得及反对，沈雍乐已经掀起裙子，利落地往床上一趴……
    露出了与吊带袜相连的白色蕾丝内裤。
    腰线在束腰勾勒下越显完美，流畅宛若G大调滑音，从脊柱至腰窝，继而勾勒出某处挺翘的曲线。
    莫觉：“………………”
    沈雍乐还记得在趴下前先把镜头转开了，等了半晌没听到动静，不由有些急：“快点啊……觉哥帮帮忙……我要死了，唔……”
    弹幕原本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瞬间就被更大的震惊覆盖了：[？？？？？]
    [我听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邪恶的台词？！]
    正直坚毅的莫少校在内心扶额，没忍住在心底爆了句粗口。
    第14章 利维坦（2）
    沈雍乐这副样子，实在太过于任君采撷。
    莫觉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抹了把脸，努力将脑内乱七八糟的废料清出去。
    莫觉默默提醒自己眼前这是个男孩子，试了试距离，发现要够到沈雍乐的腰比较费力，只得也跟着爬上床，双膝支撑跪在他腰两侧，帮他一点点扯松束腰后的系带。
    沈雍乐终于得以顺畅呼吸，整个人都仿佛重新活了过来，舒服得直哼哼。
    莫觉：“……”
    莫觉只能努力转移注意力：“刚刚那人……是你之前的队友？”
    “嗯，孙宸裕是我在战队里玩的最好的，”沈雍乐半张脸都埋在绵软蓬松的被子里，回答的语调便显得有些气弱，“我确定要离队后，就去跟他吃了个散伙饭……”
    “这家伙有点头脑简单，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他简单解释，“战队所在俱乐部高层的女儿，喜欢祁君泽，一直看我不顺眼，就通过他骗我出来灌醉了，想找人拍我的不雅视频……”

 第35页

    沈雍乐怕莫觉担心，又很快解释，“不过我没什么事，倒是顺着套了那几人的话，录像也已经提交公证了，等战队这事解决，就会联系律师走法律途径。”
    他才不管什么小姑娘不懂事呢，听祁君泽说过叶辰依唱歌不错，沈雍乐现在只想听她唱一首《铁窗泪》。
    沈雍乐屈膝踢了踢腿：“泪不泪的不是关键，重点是要对着铁窗，才能唱出真情实感。”
    莫觉听得好笑，本想告诉他只凭这种一面之词的证据，又未对受害人造成真正伤害，是告不成铁窗泪的。
    但听他哼哼唧唧记仇的语气，又觉得太可爱，没忍心泼凉水，只默默记下准备之后暗地里帮忙推一把。
    “好，”莫觉道，“需要帮忙就跟我说。”
    沈雍乐明显顿了顿，之后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鼓舞，整个语气都上扬了起来，点头道：“谢谢觉哥。”
    莫觉笑了笑，随口应了。
    自己的这名新队友，还真是时不时就要给人惊喜——
    聪明，敏锐，有锋芒，却不咄咄逼人。
    善于学习，勇于尝试，在杠精遍地的网络时代，是个难得自信坚定，却不偏执自我的人。
    大约是因为沈雍乐的语气，莫觉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不再纠结这些不愉快的问题，想了想，分析了一下现有线索：“管家刚才其实把三个问题都答了：继承人是谢尔，继承的是爵位和城堡，而仪式是为了表演魔术。”
    “嗯，”沈雍乐也很快将思路扭转了回来，接口道，“魔术师谢尔应该就是这个副本最重要的NPC了，他是已逝老公爵唯一的儿子，也就是说，城堡里可以被称为主人的，应该只有谢尔的母亲和姐妹。”
    莫觉点点头：“今晚应该可以见到。”
    他将调整好的系带打了个结，“这样可以了吗？”
    沈雍乐点头点头，活过来般从床上撑起身子，顺便也将直播视角转了回来。
    于是直播间里的观众抬眼——便看到两人姿态暧昧，沈雍乐衣衫不整，莫觉两腿甚至还跨在他腰侧，就好像刚刚干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弹幕里的cp粉瞬间就过年了：[天呢！！！喜大普奔！爵士乐szd！！]
    [哇哦，这么刺激的吗？！]
    沈雍乐微微一愣，终于后知后觉，“唰”地红了脸。
    莫觉看不到评论，倒是比他镇定许多，抬手将他拉起来，还贴心地帮忙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裙摆：“城堡太大了，你觉得我们应该先搜哪里？”
    弹幕：[还给整理裙子！！事后感max！！！]
    [先搜搜你的心里呀！Yes，OK！]
    沈雍乐：“……”
    沈雍乐手忙脚乱关弹幕：“啊……城堡的话，一般是塔楼和地牢吧？”
    莫觉点点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那我们就先去找找这个城堡有没有尚在使用的塔楼或者地牢。”
    两人很快出了门，在路上还遇到了另外两对玩家，一对貌似原本就是小情侣，另一对则是那个长马尾和另一个女生。
    几人远远地打了招呼，默契地前往不同方向调查。
    沈雍乐他们这个方向更靠近塔楼，见门没有锁，附近也没有人把守，两人便自己上去了。
    塔楼顶倒并不像沈雍乐猜想的吓人，只有个简单的小房间。
    午后的阳光从窗口洒在床头，反倒有种时光荏苒的宁静。
    这里很显然曾经有人居住过，沈雍乐和莫觉将房间快速搜查了一遍，从抽屉里找到了一本日记，里面的内容却并不是普通形式的心情记录。
    沈雍乐快速翻了翻，道：“看起来更像是两个男孩的对话。”
    其中一个从小内向，热爱魔术却遭到家人的激烈反对，渐渐变得沉默孤僻，经常一个人跑到塔楼里呆着。
    另一个则是牛奶工的儿子，每周会来城堡两次，因为偶然看到了塔楼里的小魔术，瞬间成为了他的忠实观众。
    小牛奶工一直热情地夸赞小魔术师，若是来塔楼时没能碰上小伙伴，便会给他留言，有时候写些自己的事，有时候也会写在外面看到的其他魔术，俨然成为了阁楼小魔术的灵感之源。
    两人很快好得宛若一个人，小魔术师在朋友的鼓励下得到勇气，最终决定离开城堡，去学习真正高深的魔术，也让更多人看到他的表演。
    日记的内容停在最后一次对话：“我将去追逐我的梦想了。杰尔你呢？你有什么梦想吗？”
    名叫杰尔的小牛奶工热情回复：“我的梦想是——看你表演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
    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
    沈雍乐轻声念完，抬起头看向莫觉。
    莫觉点点头，猜到了他想说的事情：“按时间来看，这应该就是那个‘最伟大魔术’的源头了。”
    这故事里的小魔术师，显然就是管家口中的主人谢尔，而小牛奶工的梦想也恰好能与主线对上。
    梦想和友情，都是那么美好的东西。
    沈雍乐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夕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低应了一声。
    莫觉似乎也被这个简单的小故事触动，片刻后才道：“走吧，这里看起来没什么东西了，应该还来得及去地下室看看。”
    沈雍乐已经恢复了正常，点点头建议：“按照恐怖游戏套路，这本日记应该是个关键道具，我们带走吧？”

 第36页

    莫觉没什么意见，沈雍乐便将日记塞进了怀里。
    两人很快回到了一层。
    塔楼跟地下室并不相通，两人在城堡中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往下的阶梯，最后不得不询问了女仆。
    “地下室？”女仆歪歪脑袋，“我没听说过城堡有地下室呀？”
    她想了想，十分善解人意道，“我帮你们问问米卡利斯先生吧？这个点他应该去帮小姐准备晚上的魔术道具了。”
    沈雍乐闻言一顿。
    他回头和莫觉对视了一眼，飞速以目光完成了一次临时作战计划调整。
    沈雍乐点头笑道：“谢谢！要么我们跟你一起去吧。”
    女仆小姐姐欣然同意：“好啊。”
    两人很快跟着女仆上了三楼。
    刚刚拐入三楼走廊，却见女仆脚步一顿。
    沈雍乐和莫觉落后一步，被女仆遮挡了视线，只能看到那女仆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继而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飞速双手捂嘴，发出了一阵高亢的尖叫。
    沈雍乐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他原本就被裙摆拖累得重心不稳，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被莫觉眼疾手快托了一把，才勉强稳住身形。
    两人快走几步，很快看到了引发尖叫的源头——
    那位金刚芭比似乎是准备撬锁进入某个房间，不久前刚刚见过的孙宸裕就站在旁边帮他放风，此时也是一脸错愕。
    沈雍乐反应极快；“哎呀，你们在这里约会呢？果然感情极好！”
    金刚芭比同志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我们不是……”
    孙宸裕已经一把将他推到墙上，用两根手指压住了他丰厚的唇：“亲爱的，不要害羞嘛。”随即转头看向还在尖叫的女仆，“哎，对不起惊吓到您了，我们实在是情难自禁，真是不好意思。”
    “……”虽然这借口就是沈雍乐想的，他还是被眼前画面冲击了一下，内心不由对孙宸裕产生了蛋蛋敬佩。
    金刚芭比似是终于反应过来，双目一点点睁大。
    沈雍乐骤然意识到什么，顺着他的视线转头，便见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女仆瞬间收声，像是刚刚惊悚尖叫的根本不是她似的，欢快冲管家鞠了个躬：“米卡利斯先生，下午好！”
    “下午好，卡米拉。”管家依然是笑着的，只是那笑容意味深长，无端显得有点瘆人。
    他深深看了金刚芭比一眼，用咏叹调询问女仆，“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想询问您，我亲爱的先生。”女仆似乎已经完全忘了金刚芭比他们，开朗道，“这两位客人想问一下城堡里有没有地下室。”
    管家瘆人的目光瞬间便从金刚芭比那转到了沈雍乐脸上。
    沈雍乐拎起裙摆，也装模作样行了礼，避开与他的视线交汇。
    管家优雅开口：“有啊，从北侧储藏室后就能下去。不过地下室许久不曾打扫，怕脏了客人的鞋子。”
    莫觉道：“谢谢您，我们也就是随口问问。”
    管家很快礼貌告辞，沈雍乐注意到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之前金刚芭比想开的门，优雅走了进去。
    莫觉谢过女仆，冲孙宸裕使了个眼色：“那我们也走了。”
    孙宸裕眨了眨眼表示明白，很快也自说自话地转头离开：“这里实在太多人了，亲爱的，我们换个地方约会吧……”
    几分钟后，两队人马在一楼北侧储藏室汇合。
    金刚芭比拍着胸脯：“艾玛，吓死我了！那管家咋走路没声呢！”
    孙宸裕有点哭笑不得：“女仆走路有声啊，我都提醒你了，也不见你停手……”
    金刚芭比十分委屈：“就差临门一脚了，我想着不能浪费之前的努力嘛！”
    四人简单做了自我介绍。
    金刚芭比名为章雷，是个开锁小能手，原本只是想尝试一下暴力破解关卡，孙宸裕原本还不同意，见他捣鼓了半晌也没人冒出来阻止，渐渐就放松了警惕，谁想在成功的前一秒听到了女仆的尖叫。
    沈雍乐有点担心：“刚刚多半已经算崩人设了，你们今晚小心一点吧。”
    孙宸裕倒是比他看得开：“E、F级副本的崩人设死亡威胁还能规避，D级副本基本是躲不过去的，要小心也晚了。”
    距离规则修订已经一个月的时间，阿克夏有不少玩家都受到鼓励相继开了直播，即便大多数都没能成功通关，依旧提供了许多宝贵的研究样本。
    人类的适应力是惊人的，仅仅四周不到，F级副本的通关率就有了质的飞跃。
    沈雍乐抽空观摩了几次E级副本，连D级副本的直播也看到过两次——虽然都没过半程就在一片血腥中骤然中断了。
    沈雍乐跟莫觉初步总结了规律。
    F级副本剧情比较零散，人设特征也十分明显，只要走心地演出一般都不会崩。
    E级的人设就开始融入剧情了，但与F级副本一致，崩人设触发的死亡可以规避，只是逃脱Boss追杀的难度会相应提高。
    而D级副本中……Boss并不会不分场合暴走，也就是说，即便你崩了人设，触发的死亡也会符合剧情推进，十分防不胜防，因此几乎没人成功逃脱。
    准备进这次副本前，沈雍乐原本还想通过论坛寻找一下烟宁，跟她核对一下收集的消息，被莫觉知道后阻止了。

 第37页

    莫觉掏出手机，连着打了好几个转接平台，又等了片刻，终于接到了烟宁回拨来的电话。
    沈雍乐看这架势，又结合上次周远淮说烟宁是军人的说辞，猜测她的身份应该属于保密等级比较高的那类。
    莫觉似乎看出他的好奇，随口解释了一句：“烟宁现在负责保护一些特殊人才。”
    “别看周远淮上次看起来没什么用，他其实是新型生物材料领域的高精尖科研人员，高中就独立完成了基于螺吡喃芘双色团的力致多色转变材料制备及性能研究。”
    沈雍乐原本还睁大双眼一脸好奇，听完就沉默了。
    那个每个字我都不认识的名词是个什么东西？
    烟宁很快跟他们交换了临时联系方式，给两人发来了不少研究资料。烟宁那边显然人数不少，看视频、整理信息的效率都比他们高出许多。
    “你这几条归纳的基本没什么问题。”烟宁当时道，“另外，我们还看到了一次C级副本……”
    她顿了顿，“你们做好心理准备，C级副本人设很可能自带死亡陷阱，会强行让你进鬼屋作死什么的，也就是说——崩不崩人设都会触发死亡条件。”
    沈雍乐：“……”
    乐神偶像包袱不丢，表面依旧一脸镇定，在周远淮远远传来的激动赞美中，平静地挂掉了电话。
    ……实际上内心小人一直在高分贝尖叫：啊啊啊鬼屋！千万不要让他抽到鬼屋副本，求求了！
    “利维坦”副本里，临时组队的四人并没有多说，趁着还不到晚饭的点，抓紧时间一同走下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沈雍乐退队后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有见过孙宸裕了。
    他当初被“出卖”时确实火大过，恨不得揪着这二愣子的衣领质问他……不过这么久过去，气也差不多消了，何况孙宸裕虽然方法错误，但打心眼里还是想他好的。
    沈雍乐也不是圣人，和好如初是不可能的，绝交什么的是小孩子行为，成年人顶多不过慢慢疏远了。
    此刻，孙宸裕趁着楼道里黑暗悄悄凑近他的身边，乐神也就装作没看见。
    “你当时……”孙宸裕顿了顿，似乎不太好意思措辞，只能含糊道，“就是叶辰依那天……没事吧？”
    沈雍乐：“没事，那三人打不过我。”
    孙宸裕放心了不少，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没忍住，语气带了点抱怨：“你怎么也被拉进来了……”
    沈雍乐倒是比他平静得多：“你没看过论坛吗？我估计是现在最出名的阿克夏玩家了。”
    “啊……是吗？”孙宸裕有点尴尬，“最近，有些没顾上看论坛……”
    “你跟战队闹翻之后，大家状态都不好，这几次训练赛都输得挺难看的……叶辰依说你要告战队，让大家直播时跟粉丝诉苦引导舆论，我和扬子都鸽了直播，还跟祁君泽打了一架……”
    孙宸裕说着说着，自己闭嘴了：“算了，都是糟心事，你不用知道。”
    沈雍乐：“嗯。”
    孙宸裕安静了一会，突然又开口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沈雍乐：“……”
    沈雍乐心头最后那一点不满，也被这大傻子消弭于无形了。
    他叹了口气，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算了。”
    孙宸裕一怔，眼中骤然开始蓄泪。
    他仿佛因为内心过于激动，整个人都在楼梯上傻住了，等其余人往下走了四五级，才骤然回过神，三两步追上来，一副想搂住沈雍乐，又怕他不高兴的样子。
    孙宸裕简直手脚都不知往哪放，战战兢兢，说话打磕：“乐、乐乐……你、你原谅哥了吗？”
    沈雍乐白他一眼：“你认识我这么久，我是个喜欢记仇的吗？”
    “哎，不是不是不是！！”孙宸裕快乐得像个一百五十斤的孩子，“那个……我可以抱抱你吗？”
    沈雍乐哭笑不得，伸手揽住了他的肩。
    孙宸裕十分感动，在他耳畔小小声：“哥支持你，祁君泽那渣男……扔了也就扔了，咱不稀罕啊！”
    随即又瞟了眼莫觉，“莫少校挺好的，哥知道你一直喜欢人家……你们好好在一起。”
    沈雍乐一僵。
    沈雍乐低头，看向自己因习惯成自然在黑暗中与莫觉交握的手：“……”
    弹幕原本都在骂祁君泽，闻言瞬间激动，一个个泪流满面地开始刷屏。好在画面太黑，一时倒没人看清沈雍乐和莫觉的小动作，感慨的都是孙宸裕刚刚最后那句话。
    弹幕：[啊啊啊，官！方！认！证！！]
    [宸大干得漂亮！！]
    沈雍乐小心肝打颤，丧失了解释的底气。
    他虚弱微笑：“……好的，谢谢。”
    四人没走多久便看到了地下室的大门，章雷轻松用铁丝开了门，沈雍乐原本准备打头往下继续走，却被孙宸裕一把拉了回来。
    孙宸裕眼睛还有些红，但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我俩下去吧，反正我们已经崩过一次人设了，你们就在这等一会儿，我保证看到什么都原原本本告诉你。”
    沈雍乐看他一眼，心知拒绝了这人估计又要多想，干脆道：“行。”
    章雷倒也是个直爽的，没多说便跟着孙宸裕下去了，两人很快探查了一圈回来。
    孙宸裕果然将看到的事都如实说了出来：“有个瘦弱的青年，被关在地牢里，他说自己才是城堡的主人，被杰尔抢了位置。”

 第38页

    章雷解释：“地牢锁看起来跟这个差不多，但我试了老半晌都撬不开，孙宸裕说时间不够了，我俩就上来了。”
    沈雍乐听到杰尔的名字，下意识便看了莫觉一眼。
    阿克夏副本，果然没有那么纯真美好。
    他们很快将日记的内容与两人分享了。
    “牛奶工的儿子？”孙宸裕很快得出了推论，“那就是杰尔假装跟谢尔交好，其实是为了将他骗出城堡，趁机冒充他？”
    沈雍乐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莫觉转头看向章雷：“如果我没猜错，地牢锁跟你之前想开的主人房门锁一样，都必须用管家那的钥匙开，应该是游戏设定。”
    众人正说着话，却听塔楼方向传来钟响。
    孙宸裕一惊：“七点了吗？不应该啊，我们下去之前不是还有四十分钟吗？”
    他俩特意算过，即便不那么准确，这一趟的时间也肯定没有超过半小时。
    “还有一刻钟。”莫觉倒是依旧镇定，他凝神侧耳，听那钟声果然并非一声一声间隔的报时，敲了短短一小段音乐便停了，“这应该是在给玩家提醒。”
    章雷笑道：“还挺人性化。”
    可惜他的笑容并没能维持太长时间。
    所有人都按时在7点前回到了餐厅，然而这个夜晚却并没有因众人的准时而平稳度过。
    晚餐进行到一半，礼堂内的帷幕拉开，露出了其中令人胆寒的巨大电锯，和焊接了全套束缚工具的道具床。
    穿着公主裙的小萝莉甜美可爱，自称是城堡主人的妹妹。
    她站在台中央，朝章雷伸出细嫩的手：“那么，就请这位美丽的夫人来配合一下今晚的表演吧！”
    崩人设的死亡惩罚来临了。
    美丽的金刚芭比夫人心头一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孙宸裕：爵爷挺好的，哥知道你一直喜欢人家……
    爵爷：等等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第15章 利维坦（3）
    不仅仅是章雷，所有玩家都被那巨大的电锯惊魂道具震住了。
    连弹幕都只剩下了刷屏的惊叹号。
    那是一台直达天花板的圆形电锯，光是齿轮刀片就足有一人多高，旁边是裸露出机械构造的升降支架，与礼堂内层次丰富的精美装饰碰撞出了另类的火花，视觉效果即震撼又惊悚，很有几分蒸汽朋克崇尚的拼凑美学。
    半晌没有人说话，直到角落里一个拖长了的音调缓缓开口：“美丽的夫人，我的小主人在叫您呢……”
    众人这才发现管家一直站在黑暗中，笑容完美，姿态优雅，宛若著名日漫里应召唤成为执事的恶魔。
    金刚芭比登时就被他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章雷浑身打了个哆嗦，像是被他话音蛊惑了般，咬牙迈步，步履蹒跚走向舞台。
    弹幕都十分替他着急：[不要慌，电锯惊魂是经典魔术！看准机会躲在柜子里就能逃过去！！]
    [你看看那个道具床，两条斜三角支架里明显可以藏人！]
    道具床因为边缘修饰，乍看起来并不厚，像是一张普通钢板床，中间是一个画着繁复花纹的箱体，打开可以清晰看到床上的各类束缚道具。
    箱体两侧分别留有供表演者伸出头和脚的洞口，外部还有两个被支架托至恰好高度的圆环形钢锁，用以将伸出的脚和头锁在观众视线内。
    孙宸裕在章雷往前走时跟他说了些什么，沈雍乐也给他疯狂使眼色。
    人设卡里就提到了“受邀来看魔术”，这一场副本目前看来没有被随机选中的新人，大家应该都提前做过功课，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经典魔术的应对方法。
    章雷明显也心里有些底，给孙宸裕回了个眼神，终于颤颤巍巍走上了台。
    道具床已经被仆人们推到了聚光灯下，中央箱体的前挡板也已经合上，从正前方看，只能看到箱体两侧区域，下方则是两条三角形支架。
    章雷观察了片刻道具床，很快表情一喜，显然是找到了可以藏人的地方。
    台下众人都松了口气。
    小萝莉蹦蹦跳跳绕着那道具跑了个圈，拍拍手：“好啦！魔术开始，你爬上去躺好吧！”
    这个时候就比较考验身材管理了。
    那藏人的空间明显对胖子不太友好，章雷虽然严格来说只是壮，此时也不得不拼了老命才成功将自己塞进去。
    颈部和箱体内的束缚道具咔嚓一声自动落锁，章雷整个人就这么被固定在了道具床上。
    只是下一瞬，所有人就都意识到了不对——末尾没有脚伸出来！
    正常的表演中，道具床在推至舞台前，其中就已经藏好了魔术助手，会配合在人躺下的同一时间将脚伸出去，让观众错觉是一个完整的人躺到了床上。
    孙宸裕明显也意识到了问题，“噌”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章雷已经被吓得脸都白了，满脸祈求地看向他。
    孙宸裕匆匆转头看向小女孩：“您好！我也愿意配合您今晚的演出！请问我可以上台帮忙调整道具吗？”
    莫觉微微皱起眉。
    沈雍乐注意到那小女孩状似无意地看了眼管家，随即才笑眯眯道：“可以啊！”
    孙宸裕面色一喜，章雷也是骤然松了口气，一米九的大汉，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看样子恨不得立刻从道具床上跳出来，抱着孙宸裕一顿猛亲。

 第39页

    孙宸裕也不耽误，抬步就要往台上走。
    莫觉一直皱着眉，见状似微微探出身去，明显是想要阻止。
    他们坐得比较靠前，孙宸裕先经过另外一桌，被长马尾一把捉住了衣角。
    “你傻吗？！”她压低声音，焦急道，“电锯惊魂必须是伸脚那一方先躲在道具里，再配合着一起做出一个人完整地躺在床上的假象，现在已经穿帮了啊！”
    孙宸裕浑身一震，挣扎的动作瞬间顿住。
    她说的没错，章雷的动作太快，现在整个道具箱只有一边露出了他的脑袋，另一头应该露出脚的地方却空空如也，也就是说，这个魔术在一开始就已经失败了。
    长马尾注意着管家的动静，不敢有太大动作，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句警告，“——你现在上去，死的就是你们两个！”
    台上的章雷听不见两人对话，眼看着孙宸裕停下脚步，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他也顾不得多想，急忙道：“孙宸裕！孙宸裕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说过会尽量帮我的！！救救我！快救救我！！”
    莫觉往后看了一眼。
    孙宸裕明显也意识到现在为时已晚，内心天人交战。
    小女孩却不等他多犹豫，歪着脑袋开始催促：“哎，你还要不要上来了？”
    她俏皮地伸出三根手指，“我要倒计时了哦，三——……”
    章雷哭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见恳求不见效果，口不择言地改为了谩骂：“孙宸裕！你这个孬种！你今天不救我，明天就轮到你了！到时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孙宸裕浑身都在颤抖，也已然满脸是泪，哭道：“我、我不是……对不起！！”
    长马尾面无表情地看着舞台，若不是沈雍乐和莫觉都刻意关注，角度又正好，几乎注意不到她一直死死捉着孙宸裕的手在微微发抖。
    台上的小女孩似乎很开心见到这样玩家内讧的场面，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欢快减去一根手指：“二——！”
    沈雍乐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他转头看向角落的管家，“米卡利斯先生，请问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一次表演吗？我感觉这舞台的灯光太亮了，魔术表演应该更具有神秘感一些，请允许我们为各位呈现一场更加完美的……”
    小女孩脸色一变，像是生怕管家答应一般，不等他说完便立刻高喊道：“一！零！！——结束啦！倒计时完啦，不能再提要求了哦！这是我的魔术时间，我要开始表演了！”
    她叉腰跳上舞台，命令道：“你们都坐下！快回去坐好！最精彩的部分就要开始啦！”
    沈雍乐话音一滞，全场的玩家都跟着脸色一沉。
    结局已经注定了。
    章雷像是被什么诡异的力量操控般，扭曲着将好不容易塞进隐藏空间的双腿抽了出来，抽噎着穿过了道具床另一头箱子的出口，被锁在了观众视线下。
    他哭得凄惨极了，像是也知道无力回天，哽咽着重新对孙宸裕开了口：“我、我是东省合市人，家、家在向阳路316号……”
    “我、我进游戏的事，没、没告诉爸妈，求你……在我死、死后，回去帮我看、看一眼，让、让老两口别难过，反正我也没、没啥本事，一直都在拖累……拖累他们……”
    孙宸裕拼命点头，哭得几乎开不了口。
    巨大的电锯启动，在不大的室内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缓缓往下落。
    章雷闭了闭眼：“就这样吧，各位加油！”
    沈雍乐红着眼，偏开头不忍去看。
    莫觉沉默地握住他的手。
    然而即便不看，章雷的惨叫还是随着电锯的噪音一同闯进了耳朵，甚至有温热的血液飞溅开来，成片溅在前排的餐桌上。
    邻座有个姑娘忍不住干呕出声，她的男伴是那位温文有礼的先生，算是众人中状态稍好的一个，见状立刻将人护在了怀里，体贴地抬手帮她捂住耳朵。
    弹幕里哭成一片，不少人在为章雷送别。
    当然也免不了有阿克夏玩家物伤其类——
    [我总觉得我未来的结局也差不多是这样了……]
    [呜呜呜，我现在开始害怕了，如果要我这么痛苦的死，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自杀。]
    [集美别灰心啊！！努力一把，万一就成功通关了呢？]
    [章雷已经很努力了吧？还不是惨死在这里……]
    那可爱的小萝莉——现在在众人眼中已经宛若可怕的小恶魔了，看起来开心极了，不知从哪弄了支仙女棒，正围着舞台活泼挥舞着施魔法，十分乐在其中。
    等漫长的表演结束，帷幕重新拉上，所有人都宛若亲历了一场噩梦。
    当晚，几乎所有玩家都睡得不太好。
    即便大家都不是第一次经历副本，早已见过了不少生死，很多人甚至都有命悬一线的经历……却都不如这次惨烈。
    众人像是骤然意识到了末日游戏的残酷——D级副本就已如此可怕，之后的C级呢？
    还有B级……A级……
    真的有人能通关这个游戏吗？
    沈雍乐半夜骤然惊醒。
    他完全不记得在梦里看到了什么，只有那种绝望压抑的感觉久久不散，仿佛倒扣在心头的玻璃罩子，将其他感知排斥在外。
    沈雍乐浑身冷汗，整个人颤抖得厉害，像是被扼住咽喉般呼吸急促。

 第40页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只觉得一阵阵心悸，双眼不自觉在黑暗中拼命瞪大，却迟迟等不到一束救赎的光……
    直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继而床头柜上的欧式台灯被人拉亮，暖黄的柔和光线瞬间驱散黑暗，给了他一块无垠黑暗浪潮中，支撑整个世界的浮木。
    片刻后，耳畔的白噪声褪去，他才听清那个熟悉的声音：“没事了，你是安全的，放松下来……”
    莫觉抱着他低低地哄，好半天才察觉怀中的人暖和过来，眼神也渐渐恢复清明。
    莫觉顿了顿，片刻后才开口问：“做噩梦了？”
    “嗯……”沈雍乐明显精神不太好，嘴上却还在逞强，“我没事了，谢谢您。”
    “有事也没关系。有什么想不通的，你可以跟我聊聊。”莫觉抬手，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背，“章雷的事就别多想了，他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我知道……”沈雍乐的音调明显低了下来，“但我原本可以救他的……如果我一开始就提出切换灯光，在那个黑暗间隙里让孙宸裕藏进道具里……”
    莫觉心头轻叹，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一直这么想，根本不需要阿克夏动手，你自己就会先压垮自己。”
    他认真教育，“这是末日游戏，你只是一个普通玩家，不是救世主。”
    “你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其他人，却没有必要将所有人的生命都当成自己的责任。”
    沈雍乐：“……”
    沈雍乐安静了片刻，像是认真将这句话思考了几遍，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
    “嗯，我懂了。”他很快拍了拍脸，努力转移注意力，“最起码明晚的魔术表演能有转机，如果道具不被撤走，还能先在白天找机会预演一下流程……”
    他突然想起章雷的尸体还在那道具里，登时又说不下去了。
    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要坦然面对这些又是另一回事……他大概还需要一点适应时间。
    莫觉也没再多劝，很快岔开话题：“明天我们去那个地下室看看吧？孙宸裕说被关的人自称被杰尔抢了位置，不论是谢尔还是杰尔，应该都是这个副本的主线人物。”
    “嗯……”沈雍乐顺着他的思路，努力将注意力放到主线上，想了想道，“其实副本任务也不一定是我们想的那个意思，按照之前看过的几次直播，D级副本极有误导性，最终任务都不像字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最重要的是——目前为止，所有线索都跟利维坦没有关系。”
    莫觉也点点头：“多半还是需要找到主线关键词相关的线索，才能保证不被任务的字面意思误导。”
    沈雍乐道：“那我们明天就重点往利维坦上思考吧，这里没有水，利维坦并不像是指代某个藏在护城河里怪物，多半是有别的含义……”
    两人聊了一会儿，沈雍乐实在太累，声音渐渐放低，很快又再次进入了梦乡。
    莫觉半晌没听到下一句，才意识到他又睡着了。
    即便是新兵第一次见血，也要自我调节不短时间，有些还需要心理医生介入做一些相关的辅助治疗……
    沈雍乐终归不过是个普通人，已经做得够好了。
    莫觉之前带队时鲜少心软，此时却不知道为何有些不忍，也没再挪动作，保持着让他窝在怀里的姿势，同样再次入睡了。
    第二天，众玩家在早餐上相遇，一多半都顶着浓重的黑眼圈。
    巨大的电锯和道具床还在原地，好在鲜血和尸体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大家囫囵填饱了肚子，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互相做了自我介绍。
    长马尾的女生叫谢新筠，已经是第六次参加游戏了，是所有人中经验最丰富的一个。
    那位年长的先生叫顾青岩，自称是一名外科医生。
    顾青岩参加的游戏次数并不多，但大约是受工作影响，在遇到危险时，他比大多数人都更加沉稳镇定，让沈雍乐禁不住想起那些在炮火中依旧能手不抖完成精密手术的大夫。
    大家随即分享了一下各自搜集到的信息，沈雍乐和莫觉拿出了昨天找到的日记，以及晚上讨论出的破解魔术方法。
    沈雍乐：“我们准备等会去地下室看看。”
    孙宸裕状态很不好，还是举手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沈雍乐点点头同意了。
    莫觉接过话头：“剩下的人中，我建议你们分配一下任务：一部分人想办法去找开地牢的钥匙——如果那个NPC真的是谢尔，为了第五天‘最伟大的魔术’能顺利进行，这人多半是要救的。”
    “第二组人则去寻找进入主人房的办法——即便房间里没有主线线索，之后还有四晚的魔术沙龙，能提前看到道具、知晓相关内容也是好的。”
    他顿了顿。
    “第三组人，我建议按照乐乐刚才讲述的办法，测试一下破解‘电锯惊魂’的可行性。”
    他没有解释第三条的原因，但所有人显然都很清楚这一测试的重要性。
    谢新筠举手：“我有个问题，如果要偷钥匙，是不是还要在管家发现前放回去？否则拿钥匙的人一定会被判定为崩人设。”
    “不仅仅是开地牢门要钥匙，开主人房的门也都需要钥匙，一次肯定无法全部开完，先不说这样开门被抓算不算崩人设，如果偷了一次钥匙被抓，就很可能没办法第二次下手了。”

 第41页

    众人一时陷入思索。
    沈雍乐道：“其实这点涉及到另一个问题，如果关在地牢里的那个是真正的谢尔，那就需要帮他恢复身份，一旦他成为城堡的主人，是不是就可以控制管家交出钥匙了？”
    孙宸裕突然道：“让那个NPC开门不行吗？”
    谢新筠没听清：“什么？”
    沈雍乐跟他毕竟是队友，多年的默契还在，一下便懂了他的意思：“对！开了地牢的门后，直接将钥匙交给地牢里那个NPC，或者带着他一起行动，被管家发现的话就将钥匙塞给他。”
    顾青岩也赞同道：“这样一来，虽然不确定NPC会被如何对待，但至少我们中间不会有人崩人设了。”
    “那这样，”谢新筠爽快道，“我能把钥匙偷出来，我跟芊芊今天先去管家房间探探路，等你们确定了NPC身份，明天再一起行动。”
    顾青岩点了点头：“我和林莉去确定各个主人房的位置和进入方法，”他想了想，“模拟电锯惊魂需要有两人表演，一人操控灯光，另一人查看效果，就请杜科和樊毅你们两组配合，你们看可以吗？”
    杜科是那对情侣中的男方，女生叫叶妍初，两人看起来感情极好；樊毅和何娅则是最后剩下的那对，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女生有些腼腆，两人看着不怎么熟，应该也是被系统强行组队的。
    众人都没有意见，很快各自完成任务去了。
    沈雍乐突然就觉得队友靠谱还真的挺重要的。
    这次副本虽然是D级，玩家间的配合却比上次舒心了很多，解谜时互相启发，效率也高了不少。
    他看了眼莫觉，暗自盘算是不是可以跟莫觉商量着再吸收几个队友，以后副本难度提高，却不见得每次都能遇到给力的玩家。
    想归想，几人脚下不停，轻车熟路顺着昨天的阶梯到了地下室。
    病弱美少年显然已经被关了不短时间，看起来已经十分虚弱了。
    弹幕都很好奇这次是个什么剧本。
    [昨天那日记太有误导性了，我还以为能看场竹马竹马……]
    [既然他说杰尔抢了他位置，那这个就是谢尔了吧？]
    [所以主线故事是狸猫换太子？这么容易换的吗？他爸妈连亲儿子都认不出来嘛？]
    但好像事实还真就是这样。
    “我是这个城堡的继承人谢尔·伯德……”美少年眼眶泛红，不知为何就认准了沈雍乐，一见他便扑上地牢的铁栅栏，说话声都带着哽咽。
    “我有一个好朋友，他是牛奶工的儿子杰尔……他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
    谢尔努力抬着头，像是生怕沈雍乐不相信他一般，讲述了许多两人的故事。
    “我在他的鼓励下坚定了梦想，在他的帮助下逃跑——我们换了衣服，我终于第一次离开了城堡，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谢尔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但是他骗了我，我离开了，他却成为了我。”
    “等我收到父亲病逝的消息回来，才发现杰尔一直替代我生活在城堡里，连城堡的管家也只听他调派，将我当做假冒品关在了这里。”
    谢尔红着眼，眼神迷茫而无助，“他是嫉妒我拥有的那些吗？因为嫉妒，才要夺取……”
    沈雍乐心头一凛。
    有一种关于利维坦的说法，因为没有具体文献证实，他之前一直没太放在心上，但此时却在谢尔的提醒下骤然想了起来——
    在部分地区的基督教中，利维坦是恶魔的代名词，是七宗罪之一的代表。
    它被冠以的罪名，正是“嫉妒”。
    第16章 利维坦（4）
    晚餐前，玩家们重新集合，梳理了各自新得到的线索。
    谢新筠和顾青岩都圆满完成了任务。
    顾青岩甚至还尝试了爬窗户和借着女仆打扫时探头探脑，虽然都以失败告终，但好在有了昨天章雷的教训，小心了再小心，没有直接撞上NPC触发崩人设。
    沈雍乐将谢尔的话简单复述，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顾青岩：“也就是说我们的方向并没有错误，主线应该就是围绕谢尔和杰尔的替换展开的。”
    谢新筠也点点头：“这样倒是安心多了，我之前总觉得这个副本任务里多半有坑，一直在担心主线跟我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那么，那个‘观看魔术’任务隐藏的含义，多半就是让我们帮谢尔夺回身份、准备好道具以成功完成最后一天的表演了。”
    “暂时看来是的，”沈雍乐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但我还是建议多留个心眼，毕竟主线和任务都是我们基于现有线索猜的，我总觉得还有一些事情解释不通……”
    不过显然，目前更令人担忧的问题并不是这个。
    顾青岩抬头看向剩余四人：“所以你们试过电锯惊魂了吧，乐神的方法行得通吗？”
    几人都转头看向情侣中叫叶妍初的女生。
    那女生明显是负责看整体效果的，见状点点头：“我感觉应该能行，就是靠腿边的人要头朝下藏在柜子里，没办法坚持太长时间。”
    她的男友也跟着点了点头，颇有些不善言辞地应声：“嗯。”
    倒是负责关灯的樊毅补充：“我们研究了一下角度，两个人都保持面朝床，也就是整体看起来像趴卧的姿势，会比较方便着力。”

 第42页

    众人都点点头表示明白。
    晚饭时间很快到了，玩家们根本无心吃东西，味同嚼蜡地填饱了肚子。
    不等大家再交流什么，昨天的恶魔小女孩已经一脸迫不及待地跑上了台。
    “大家好呀！我知道你们都超期待的，今天的魔术沙龙又开始啦！”
    众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小萝莉像是读不懂氛围似的，丝毫不受打击。
    “今天我想请……”她扫视一圈，俏皮地卖了会儿关子，等紧张的气氛被烘托至最高，才突然转头，点中了叶妍初。
    “就请这位夫人吧！”她笑容灿烂，眨眨眼，“你还需要人一起配合吗？”
    叶妍初吓得不轻，但好在下午有过排练经验，并不算太慌。
    她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应道：“是的，我想请我的先生帮忙。”
    小女孩爽快同意：“好呀！”
    杜科明显是个不太喜欢说话的人，抬手抱了抱女友，像是想借给她力量般吻了吻她的额头。
    叶妍初很快又要求了请人切换灯光，小女孩似乎不太情愿，看了眼默默站在角落的管家，到底还是同意了。
    她原本正嘟着嘴发脾气，之后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突然又高兴起来。
    “哈哈哈哈好！”她笑得开心极了，“快点嘛！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弹幕都忍不住吐槽：[卧槽，我昨天就想说了，这谁家熊孩子，太特么瘆人了！]
    [我控制不住想起那个电影，叫啥来着，就是一个三十岁女人假装小孩子被收养，害死人家全家的……]
    沈雍乐低声给弹幕解答：“《孤儿怨》。”
    [啊啊啊！对！！太特么惊悚了，简直心理阴影！！]
    叶妍初似乎也被她笑得越发紧张了，神经质地思索了半晌漏洞，注意到小女孩是在看到去切换灯光的人时才重新开心起来，登时又觉得这里面有鬼。
    “乐神！”她猛然转头看向沈雍乐，“我要乐神帮忙换灯！”
    她转头看向沈雍乐，满脸祈求，“求您了！这方法原本就是您想的，应该最熟悉！您能帮帮忙吗？”
    被点到名的沈雍乐有些错愕。
    原本要去帮忙开关灯的，是下午有过经验的樊毅，按理来说应该比他更稳妥。
    然而叶妍初仿佛就认准了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太威名远播，还是因为昨天他提出要求时被小女孩急切阻止了……
    沈雍乐无奈站起身：“好吧，我尽力。”
    叶妍初像是终于放心了，白着脸笑了笑：“谢谢。”
    杜科又紧紧抱了抱她，充作安慰。
    表演很快就开始了。
    杜科配合得极好，甚至一开始都没有出现在舞台上，一直等到熄灯，才利落爬上舞台藏到道具里。
    等叶妍初坐上床，他就将双腿伸出来，任由道具床自动锁住。
    沈雍乐已经将灯换成了约好的那排，此时确定完成任务，便抬步走回座位。
    昏暗中，似乎有什么突然闪了他的眼睛。
    沈雍乐心头骤然涌上一阵不妙，四下查看了一番，却并未看到有奇怪的光源。
    昏暗中，除了莫觉外的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看着台上，连角落的管家也没有表现出异常。
    莫觉敏锐察觉他的异样：“怎么了？”
    沈雍乐与他对视一眼，压低声音飞快解释：“有灯闪我。”
    莫觉眸光一凛，立刻转头看向台上。
    他动态视力极好，即便小女孩一直没停下蹦蹦跳跳，也很快就看出了问题……
    然而已经迟了——沈雍乐为了确保灯光没有问题，刚才开灯后又在原地等了几秒，那段时间已经足够魔术推进到下一流程。
    道具床上的人被锁好，电锯也已经开启。
    机器的嘈杂音响再次充斥室内。
    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
    其他玩家都未察觉出问题，满以为今天的难关就要度过……
    却听小女孩突然放声尖叫：“哎呀！你们穿帮啦！”
    她一本正经地指着那张道具床，“我看到啦！这里还躲了一个人！”
    谢新筠“唰”地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弹幕瞬间刷满了问号和惊叹号：[？！？！？]
    [什么鬼？！NPC能作弊吗？！这还怎么玩？！]
    道具中的叶妍初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她能感觉有股莫名的力量，将她的双腿一点点从隐藏处抽出，拉扯着就要穿过中线伸向另一头……
    倒挂着的杜科显然也察觉到了这诡异的力量，从箱内隐约传出他咬牙抗争的闷哼。
    “不要！我不要！”叶妍初拼命尖叫，蹬踹着道具箱的内部，想借力往后退，“我没有穿帮！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们帮帮我！你们谁来帮帮我呀！”
    无奈箱体内部一片平滑，根本无处施力。
    巨大的电锯已下降到仅一步之遥。
    叶妍初突然感觉自己的脚上有了支撑。
    她微微一怔，意识到是杜科在箱内，用双手撑住了她的脚，用尽全力将她推离电锯的轨迹。
    叶妍初的泪瞬间便涌了出来。
    “杜科！杜科你别推我！你想想自己！这样你会死的，你会死的啊……”她急得连自己的命也顾不上了，眼看着电锯已经触上了道具箱，心脏都要裂开了。

 第43页

    “杜科！放手！你回那边去！你回去啊……”她哭得即心酸又凄惨，连谢新筠也看不下去，猛然转了身。
    然而杜科并没有松手。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不会说甜言蜜语，平日甚至称得上沉闷无趣，曾经有不少闺蜜、朋友甚至倾慕者不解过叶妍初为什么会看上对方。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咬牙用尽全力，说出了最朴素却动听的情话。
    他说：“妍妍，我爱你。”
    电锯落下，血花四溅，昨日地狱般的画面重演。
    所有人都几乎要被这惨痛的一幕折磨崩溃，唯独小女孩笑得极为得意：“没有人可以轻易骗过聪明的珍妮！我看到啦，你就是穿帮了！……你们这些浑水摸鱼的家伙，都逃不过珍妮的眼睛！”
    叶妍初从道具床上滚下来，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跪在地上，将男友凄惨的半截尸首抱在怀里，哭得不可自抑。
    “我爱你，我也爱你……对不起，是我被抽中的，我一开始就不该让你陪我上去，如果一开始就只有我，死的也会是我……对不起……”
    众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叶妍初明显已经崩溃了，她哭了一阵，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般，又用仇恨的目光狠狠看向小女孩：“你不遵守规则！！你怎么可以不遵守规则？！这里是阿克……”
    “喂！”谢新筠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叶妍初一怔，猛然意识到不能对NPC说出游戏相关的字眼，又恨恨改口，“即便是城堡的主人，也应该遵守规则……我们明明没有穿帮！你为什么这样？！你为什么杀他？！”
    小女孩歪歪头：“我没有不遵守规则呀！”
    她笑嘻嘻道，“我就是看到了你们穿帮啊，不然魔术怎么会失败呢？你看，你们就是失败啦！魔术是不能被人发现秘密的呀！”
    沈雍乐微微一顿，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
    不是“不能有秘密”，而是不能被“发现”——所有人都知道这道具中的玄机，这个发现指的定然不是暴露相关魔术原理……而是跟崩人设判定一样，不能被NPC看见！
    躲进去的时候不能被看见，表演过程中……同样不能被看见。
    叶妍初已经完全听不进任何话了，她的思绪彻底被心爱之人的死占据，根本无法关注这些细节。
    她很快意识到不可能向NPC讨回公道，又将矛头指向了沈雍乐：“沈雍乐！你明明说这样可以的！为什么？为什么……如果不听你的，杜科就不用死了，死的原本应该是我……”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怨恨：“你是不是操作错了？！是不是因为你开灯的时机不对？！是不是因为你？！……你是故意的吗？你跟她串通好了？所以最开始才刻意误导我换成你开灯……”
    弹幕顿时炸了：[等等女士，你讲讲道理，如果没有乐神，你连这个关灯的法子都想不到！]
    [这都是些什么人！乐神别管她了！！]
    沈雍乐被冤枉得有些受伤，但也知道她只是因为太过伤心一时口不择言，怕跟她吵起来这姑娘会真的冲动之下口无遮拦，当着NPC暴露游戏相关的事，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跟她争论。
    叶妍初却似是当他默认了。
    她突然咬着牙站了起来，指着沈雍乐道：“我要让他来配合我演出！”
    弹幕瞬间惊呆：[卧槽！！！]
    [凭什么她说什么是什么？！气死老子了！]
    [乐神别理她啊啊啊！]
    叶妍初扫视众人，目光停留在小女孩身上，目光怨毒而绝望，重复道：“我要让他配合我演出！可以吗？！”
    小女孩似乎没想到今晚还能再玩一次，愣了愣，飞快扫了眼管家，继而瞬间开心道：“当然可以呀！！”
    莫觉突然拉开椅子，从后面走了上来。
    他动静太大，众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向他。
    莫觉似乎心情并不算好，原本就强悍的气场更加冷峻了。
    叶妍初原本正双目赤红近乎疯狂，此时被他的气势震了一下，反倒找回了些许理智。
    她控制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咬唇道：“我是说乐神……沈雍乐！我、我要他来配合！不是你……”
    莫觉淡淡道：“我知道。”
    他大步走到小女孩面前，那小恶魔不知是不是震慑于莫觉身上的浩然正气，竟也被吓得怔了怔。
    随即她便炸毛般叉腰，挺起小胸膛：“怎么啦！你要打小孩吗？米卡利斯先生还在噢，小心他惩罚你……”
    莫觉打断道：“我觉得你的魔法棒很有意思，能借我看看吗？”
    小萝莉：“啊？”
    莫觉已经伸手，迅雷不及掩耳地将那玩具魔法棒从她手里抽了出来，随手挥了挥：“是这样用吗？”
    他嘴上说着，手上便飞速往桌子上一磕，魔法棒上装饰用的漂亮小镜子应声而碎。
    “哎呀。”莫觉毫无感情惊叹一声，将那棍子塞回小女孩手里，“不好意思好像弄坏了，改天叔叔给你买个新的。”
    小萝莉：“……”
    小萝莉看了看手里的魔法棒，又抬头看了看他。
    再看看魔法棒，看看莫觉。
    她眼眶一红，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我的魔法棒！！你赔我魔法棒！！呜哇哇……”

 第44页

    弹幕回过神来，登时过年：[啊啊啊！莫少校赛高！！！]
    [我要把这一幕截图永久保存！实在是太！爽！啦！]
    作者有话要说：
    爵爷：熊孩子？打一顿就好了。
    第17章 利维坦（5）
    不少玩家在看到莫觉敲碎镜子的瞬间，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未免将其中的人闷坏，那道具床必然不是完全密封的，只要留有换气口，NPC就有可能通过镜子看到其中藏着的人。
    实际上，那道具床的下方都是网格型支架，只要从下往上看，就能看到其中躲藏的人。
    叶妍初看到小萝莉的反应，也意识到了什么，继而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们下午其实就看到了底部的网格，当时杜科还随口问了是不是要用纸板封住……
    是她亲手阻拦，堵住了最后的生路。
    叶妍初当时蹲下试了试，发现如果换了灯，哪怕蹲下来也看不清底部，也就没再多此一举。
    但镜子不仅能倒映画面……还能反射光！
    那小萝莉故意绕着舞台跳舞，就是在找角度，想借镜面反射的光照亮床底，看清躲藏的人。
    也是因此晃到了沈雍乐，才会被莫觉发现玄机。
    叶妍初仿佛整个人都傻了。
    她木木地跟着上了台，木木地在沈雍乐跟她说完什么后点头，又木木地要往床上躺。
    台下，莫觉已然走到灯边，见状微微皱眉。
    “叶妍初。”莫觉微微抬高音量，语气却很平静，“你还要再害死一个人吗？”
    叶妍初浑身一震。
    眼泪顺着脸颊流了满脸，她看了一眼沈雍乐，艰难张开口想说什么。
    沈雍乐冲她眨眨眼，趁着灯光熄灭，灵活躲进了道具里。
    小萝莉还在为她逝去的魔法棒悲伤，全程无精打采，也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
    电锯再次惊险落下，这次没有鲜血飞溅，第三次尝试，玩家终于成功地完成了这场魔术表演。
    今晚的魔术沙龙结束，众人的状态明显比昨天好了不少。
    也许是因为莫觉一招就把小恶魔弄崩溃了，大家隐隐有了以他为首的架势。
    不过新队长貌似更加关心自家军师。
    莫觉再次将沈雍乐转圈检查了一遍，皱着眉抬起头：“我们先简单总结一下，详细的明早说吧。”
    沈雍乐和叶妍初都是满身血，众人纷纷表示理解。
    顾青岩道：“明天不知道是不是还是妹妹来表演魔术……我是说，如果谢尔在地下室，那杰尔在哪里？他是不是也会魔术呢？”
    沈雍乐与莫觉对视一眼：“我们下午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方向稍微有些区别。我们讨论的是——要怎么帮谢尔夺回身份。”
    顾青岩很快反应过来：“以不会魔术揭穿杰尔？”
    沈雍乐点头：“或者更简单一点，制服假冒品，太子换狸猫。”
    谢新筠：“我倒是觉得可以先让谢尔跟妹妹或者母亲相认。被收买了的是管家不是吗？”
    “说起来，你们不觉得这个管家有些奇怪吗？”她小心翼翼往门口看了眼，深怕说人坏话的下一刻就发现那人在背后，“这个米卡利斯先生，似乎比城堡中的其他主人都更有发言权。”
    孙宸裕也道：“对，之前妹妹就表现得很听管家的话，刚刚威胁莫觉，也是下意识说米卡利斯先生在……”
    众人都点头附和。
    莫觉总结：“在杰尔没有出现的情况下，我也同意先尝试让谢尔先见见家人，那么，明天的计划暂定如下：先偷钥匙，将谢尔救出来，随后去主人房中尝试看明晚的魔术道具，晚饭前再找机会绊住管家，让谢尔跟妹妹相见。”
    大家都没有异议，很快就地解散。
    沈雍乐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他昨天就被屋里的蕾丝女士睡裙折腾得没了脾气，莫觉倒是说了可以把自己那套分他一半。
    然而……分一半？
    是分衣服还是分裤子？
    乐神想象了一下自己光腿穿着莫觉的睡衣，被裸身只穿睡裤的莫觉搂在怀里，或者自己穿着睡裤，被只穿了一件上衣没穿……停。
    还不如蕾丝女士睡裙好吗？！
    于是，乐神就这么主动自愿地，在冲完澡后，套上了那条蕾丝花边的白色吊带睡裙。
    沈雍乐：“……”
    沈雍乐站在浴室门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一点点红了。
    两人在莫觉家其实一直是分房间睡的，昨天因为沈雍乐受到的冲击太大，没分出神来纠结这个问题。
    现在冷静下来自我审视，才蓦然惊觉——自己跟莫觉的关系，好像发展得有些太快了点？
    他就这么在一个月内，“登堂入室”（方便魔鬼特训）……成为了男神的人（其实是小弟）……
    然后跟男神同床共枕了？
    （没错，没有补丁，就是同、床、共、枕！）
    这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莫觉原本就有点担心他的心理状况，从刚刚起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见他半晌不动，终于没忍住，隔着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门出声询问：“乐乐？怎么了吗？”
    沈雍乐骤然回神：“啊……”
    “那啥，”乐神目光闪躲，飞速头脑风暴，“在想点事……”

 第45页

    直播早在他洗澡前就关了，现下都没法拿看弹幕来当借口。
    沈雍乐边推门往外走边绞尽脑汁，好在他乱七八糟的想法原本就不少，白天事情一件连着一件发生，很多灵光一闪便都被忽略了，现下反倒想了起来。
    “说到魔术……其实有部挺出名的电影就叫《致命魔术》，”沈雍乐简单介绍道，“里面也有一场对所有主人公都很重要的魔术表演，类似表演者的瞬间转移，叫‘移形换影’。”
    他思路渐渐清晰起来，“我昨天就在想，那个所谓的‘最伟大的魔术’是要表演什么魔术呢？按照这两晚的经历，我们很可能也不仅仅只是观众，还要破解其中的骗……哎？”
    沈雍乐突然身子一歪，被莫觉拉到了身前。
    “好了，今晚先不想了。”
    莫觉抬手，用一块干毛巾盖住他还在滴水的头发，“先把头发擦干，昨晚就没有好好睡觉，今天先休息。”
    沈雍乐话音一顿。
    莫觉见他不动手，作势要帮他擦头发：“怎么着？还耍赖让教官帮你？”
    沈雍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抬手接过毛巾自己擦了起来：“不不不用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
    他嘴上这么说，嘴角的笑容却怎么压也压不住，手上的动作也像是受到了嘭嘭乱跳的小心脏影响，越发狂野肆意。
    莫觉“啧”了一声，到底还是伸手，将毛巾从他手里抢了出去。
    “干什么呢？弄得像我欺负你似的，”他抬起一只手将人捉过来，重新将毛巾盖回他脑袋上，“行了我给你擦，转过去……”
    沈雍乐被他按着老实地转过了头，在对方并不算温柔的动作中含糊不清地感谢教官，用尽全力才没将心底的尖叫泄露出来。
    他怎么觉得——自家男神好像有点……越来越惯着他了呢？
    莫觉还记得昨晚沈雍乐下意识说出的自责，他觉得自家小朋友今天在外面受了委屈，虽然已经当场就帮他找回了场子，回家了也还要给予充分肯定，不能打击小孩儿信心。
    他想了想，手上动作不停，一边擦一边低声夸奖：“你今天非常棒，别把不重要的话放在心上，你已经给出很大帮助了。”
    沈雍乐被他擦得微微晃头，毛巾遮挡了视线，加之莫觉之前的态度，让他整个人都仿佛多了底气，忍不住就……又开始管不住嘴了。
    他飞速小小声：“因为我是你的人了呀。”
    莫觉：“什么？”
    沈雍乐要被自己控制不住的嘴嗨吓出心脏病了，飞快圆回来：“啊，我是说，因为我是莫少校教出来的，自然不能给教官丢脸……”
    他边说还边心虚地从毛巾里抬头，偷瞄莫觉的表情。
    还好还好，莫觉看起来并无异样，应该是没听到自己刚刚大放厥词。
    就听莫觉面无表情开口打断了他：“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人？”
    沈雍乐一滞，要说的话瞬间忘了个干净。
    史诗级丢脸！
    沈雍乐懊恼得想挠头，简直有点欲哭无泪，心道好不容易积攒点好感值，估计就被自己这出霍霍光了。
    他匆忙想说点什么弥补，然而平素一分钟能想一百零八个点子的脑袋却乱成一团，半晌什么挽救措施都没想出来，只能苍白无力开口：“我不是……那个，我刚刚……”
    却见莫觉突然轻笑一声。
    他勾着唇，慢条斯理继续：“你不是我的奶油小饼干吗？”
    沈雍乐：“……”
    沈雍乐一脸不敢置信抬头看他。
    莫觉差点笑出声，继而才神色微变，将给他擦脑袋的毛巾换了个方向：“哎呦怎么还哭了？教官就逗你一句……”
    “奶油小饼干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哈哈哈，好了也没事，你本来这两天心绪起伏过大，就该开个口子发泄出来，昨天就该哭了……”
    “对你没哭，那是头发上的水……好好好，我承认是故意惹你的，是教官的错，我不欺负你了……”
    第二天，众人一早便去偷了钥匙。
    之前谢新筠自告奋勇，沈雍乐便猜她可能是有某张特殊的道具卡，果然就见她拿出卡片贴在了游戏人设卡的背面。
    那是一张【文森佐·佩鲁贾】的道具卡，简介也很简单：欧洲最有名的小偷。
    沈雍乐碰巧还真知道这个人，便给弹幕及其他人科普。
    “佩鲁贾啊，”沈雍乐哭笑不得，“就是从卢浮宫偷走了《蒙娜丽莎》，让其从此名声大噪、身价百倍的那人啊。”
    1911年8月21日，佩鲁贾用一件衣服轻易裹走了世界名画《蒙娜丽莎》，甚至在2年后成功将其带回了意大利佛罗伦萨乌菲奇博物馆，导致巴黎警方封锁卢浮宫一周，悬赏25000法郎征求线索，甚至一度连累著名画家巴勃罗·毕加索被捕。
    沈雍乐简单解释：“如果不闹这么一出，《蒙娜丽莎》的估价现在不会这么高。”
    “美国缅因州伯特兰美术馆在1984年收到一幅《不微笑的蒙娜丽莎》，经测定确实也是当年达·芬奇的手笔，画中人物除了不微笑以外，其余都酷似蒙娜丽莎，估价和知名度却远不及微笑的版本。”
    孙宸裕疑惑：“蒙娜丽莎被偷了？她不是还在卢浮宫吗？”
    沈雍乐解释：“乌菲齐美术馆馆长鉴定完画作是真品后，就立刻通知警察逮捕了佩鲁贾。《蒙娜丽莎》随后在佛罗伦萨和罗马等地展出，于1913年返回卢浮宫。”

 第46页

    “不过意大利人已经后悔了——2012年意大利有超过15万人，联名呼吁法国将《蒙娜丽莎》归还给乌菲奇博物馆。”他摊摊手，“不过很显然没人理会他们。”
    弹幕唏嘘：[曾经有一张蒙娜丽莎放在面前，意大利没有珍惜……]
    沈雍乐科普期间，谢新筠已经披着【佩鲁贾】的人设，轻松走进了管家房间，很快便带回了一大串钥匙。
    众人没有耽误，直接去了地牢，将谢尔救了出来。
    因为不确定谢尔会不会配合行动，众人一开始并没有直接将所有钥匙交给他，由谢新筠打开了第一间主人房的门。
    饶是谢新筠大胆，在推开门的瞬间还是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半晌，女生才平复下来，转头对众人道：“是假的，没事，大家进去吧……”
    沈雍乐十分有自知之明，压根没往前凑。
    顾青岩昨天只能确定哪些是主人房，却无法知道每间房分别属于哪位主人，众人看了看屋中摆设，猜测这是一位女士的房间。
    吓到谢新筠的，是正对屋门一个悬浮在屋中央的人头，那是——章雷的头。
    满脸惊恐的头颅像是依旧活着一般，在半空中横向滚动，撞开机关，又掉落下去，“咕咚”落到下一层，继而又有一颗头从黑暗中滚落下来。
    这次是杜科的头。
    叶妍初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
    莫觉给沈雍乐简单转述了屋内情况，乐神一脸“我并不是怂，只是门太窄了，才没能第一时间挤进去”，做好了充足心理准备，才跟着踏进屋里。
    谢新筠已经走到了那头颅附近，叶妍初甚至伸出手，想将爱人的头抱下来。
    然而女生的手很快被什么阻挡了：“咦？”
    孙宸裕还在门口附近，见状忍不住更慌了。
    “怎么回事？是还有结界吗？”他弱弱发问，“而且那真的是人头吧？为什么可以飘在空中？……这个副本里难不成还有鬼？”
    沈雍乐背后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整个人都僵硬了。
    护体弹幕已经刷得几乎要看不见画面了，足见怕鬼是人之常情，并不能证明伟大的乐神胆怯！
    沈雍乐原本想找点认同感，定睛一看，就见刷屏中居然混杂着无数对他的花式嘲笑——
    [他慌了他慌了他慌了！]
    [乐神：弱小！可怜！又无助！]
    [哈哈哈哈哈哈身败名裂！]
    沈雍乐：“……”
    大概是阿克夏听到了他的内心祈祷，莫觉查看了一会儿情况，很快开口解释：“应该是鲁布·戈德堡机械，因为制作轨道和机关的材质光折射率与水相同，才会在水中隐形……”
    整个机械被放在由钢化玻璃砌成的巨大水墙中，屋中拉着厚重的窗帘，即便是白天，依旧极为昏暗。
    门口透入的光亮宛若给那巨大机械打上聚光，看得久了几乎让人产生某种错觉，仿佛那人头的表情随着滚动在缓缓变化……
    “啊！”叶妍初原本一直贴近着墙面，突然惊叫一声，连退了数步，一直撞到身后的谢新筠身上。
    谢新筠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
    叶妍初努力平复呼吸，一眨不眨盯着杜科的头——她刚刚，似乎看到杜科冲她眨了眨眼睛。
    叶妍初嘴唇发白，颤抖着拉了拉谢新筠，“我、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因为两个人头的关系，大家都不太想在这间屋子里多呆，快速分头确认了屋里没有看起来像魔术道具的装置，便不再多留。
    距离他们偷钥匙已经过去不短时间了，谢新筠总有种下一秒管家就要出现在众人身后的错觉，她想了想，将钥匙交给了一直乖乖跟着他们的谢尔。
    谢新筠：“你能帮忙开这扇门吗？”
    谢尔大概是所有人见过最惨的NPC了，非常虚弱，看着年龄并不算大，很让人心疼，谢新筠跟他说话时都不由自主放轻了音调。
    谢尔点点头：“这里原来是我父亲的书房……你们是想找什么东西吗？”
    孙宸裕走在旁边，闻言张口要答。
    下一秒却话音一滞，猛地将谢尔拉到自己身后藏住。
    众人原本正盯着被谢尔推开了一半的房门，见状吓了一跳，然而毕竟都是老玩家，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余光瞟到了管家黑色的礼服边角，一个个转头便装作路过。
    顾青岩：“哎，这门没有关紧呢。”
    “是啊，”沈雍乐能感觉到管家如芒在背的眼神，嘴上却还尽量自然地接话，“等会看到女仆就提醒她一声吧！”
    众人迅速离开。
    莫觉稍稍慢了一步——他在开门前就挡在了沈雍乐前面，似乎是从黑暗中看到了屋内的什么东西。
    等到所有人回到大厅，确认管家没有跟上来，才纷纷松了口气。
    谢新筠：“好险好险，看来让谢尔开门的方法有效……”
    孙宸裕若有所思：“也有可能是因为谢尔就是这城堡的主人，管家说不能在没有主人许可下进屋，有谢尔允许，严格来说并不算违反规则。”
    莫觉却是趁着众人讨论，走到了沈雍乐身侧。
    沈雍乐心头微动：“怎么？”
    莫觉微微低头。
    “你昨晚说的《致命魔术》里那台移形换影机……”因为机器设定十分特殊，采用了特斯拉的交流电，蒸汽朋克感十足，沈雍乐闲聊时还跟莫觉描述过机器的大致样子。

 第47页

    莫觉微微皱眉，“我刚刚在那间书房里看见了。”
    沈雍乐双眼蓦然睁大。
    《致命魔术》里，有两位天才魔术师表演过“瞬间转移”的魔术，其中一位其实是一对共用同一身份的双胞胎，另一位则拥有一台“移形换影机”——
    但实际上，那是一台复制人机器。每次表演后，魔术师都不得不亲手杀死被复制出来的自己。
    但谁又知道被杀的是复制人还是原本的自己呢？
    他们原本就是一样的。
    沈雍乐看着被众人护在中央的少年，突然有点毛骨悚然。
    谢尔和杰尔……他们真的是两个人吗？
    第18章 利维坦（6）
    因为谢尔在场，沈雍乐也不好将猜测说出来，除了莫觉外似乎并没有人看到那台移形换影机，便也没人往那边讨论。
    众人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刚刚惊险躲过管家上。
    谢尔一开门就被管家抓住的情况，其实一开始就在大家的预估内。
    谢新筠似乎已经对此颇有经验：“道具卡原本就是这样的，可能是使用的时间限制，到时间如果不自主停止，就会触发危险。”
    上次闽南书用【卡尔古加西亚】其实也出现过类似情况，追宋欣桐时才会迎面撞上莫觉和烟宁的必杀组合。
    其实叫“危险”也并不太恰当，沈雍乐看阿克夏直播时也看到过几次道具卡“失效后反噬”的状况，触发的事件可大可小，有时候是天灾人祸，有时候是Boss追击，总之大部分都不那么令人愉快。
    因为大多数道具卡在一次副本中只能使用一两次，也不太好判断每次的上限时间是不是一致。
    但沈雍乐觉得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卡尔古加西亚本人是因为藏起的枪支和面具被发现，才会被警察顺藤摸瓜抓获，而闽南书也是因为想藏起纸条，才会被宋欣桐发现异常。
    佩鲁贾当初是因为将偷到的画交给了乌菲齐博物馆，才会被当地警方逮捕，而谢新筠也是在将偷到的钥匙交给谢尔后，管家才突然出现。
    沈雍乐玩过的游戏太多，直觉这两者并不是巧合，可能是道具卡本身自带某种限制，就像是——既有“功效”也有“副作用”。
    不过即便真是如此，玩家也只能在出了副本后研究道具卡人设的生平，尽力规避相关副作用。
    然而本副本内找到的道具卡，通常是对通关本副本最有奇效，除非像沈雍乐这次一样恰巧了解人物背景，否则几乎不可能避开副作用。
    沈雍乐没太纠结这个问题，等快到晚饭时间，便按照原计划，由谢新筠带领一半人引开了管家，他、莫觉、顾青岩与剩下的人，则一路掩护谢尔，顺利见到了妹妹。
    众人都有些忐忑。
    让谢尔与亲人相认，其实也有见母亲与见妹妹两种选择，而众人会选择那小恶魔，完全是因为她看起来并没有太大杀伤力……
    然而他们所有人都估计错误了。
    谢尔一开始还有些莫名，等明白了大家是想让他与妹妹相认，才微微张大嘴，不可置信看向眼前的小萝莉：“这不是我的妹妹啊！”
    小萝莉眨眨眼，突然发出一声极具杀伤力的惨叫。
    莫觉瞬间皱眉，站在女孩身侧的女玩家下意识便要去捂她的嘴，却见那小萝莉骤然表情狰狞，不知从何生出一股怪力，一把抓过桌上的餐刀，趁着姿势，划破了那女玩家的颈动脉。
    那女玩家连叫声都没能发出来，抬手捂住疯狂涌血的脖子便往下软倒，被随即赶来的莫觉一把接住，递给后一步赶到的顾青岩。
    沈雍乐被吓了一跳，见顾青岩抢救的动作很快停了，心头霎时一凉。
    一切发生的极快。
    已经能听到楼梯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显然是听到女孩尖叫的管家赶了过来。
    莫觉微微皱眉，手上的动作越发凌厉，明显是想在管家到场之前解决混乱。
    然而那小萝莉却宛若被触发了暴走开关，身手瞬间好了几个层次，跟莫觉过了几招后被逼至餐桌边，莫觉抬手要去制服她，却见她借着身高优势一弯腰钻过桌子，拿着尚且带血的餐刀便朝着沈雍乐扑了过来。
    莫觉眉头一皱：“乐乐躲开！”
    沈雍乐被莫教官一个月训出的条件反射，在这一刻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他下意识便往侧方一滚，躲过了小恶魔的一记捅肾。
    弹幕都被吓得嗷嗷叫。
    [啊啊啊，吓死我了！差一点失去下半辈子的性♂福！！]
    沈雍乐：“……”
    他很快意识到不对——那小恶魔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谢尔！
    莫觉也已经察觉到问题，眸色瞬间一沉，余光扫过桌面，飞速选中一把叉子，抬手便抛了过去。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谢尔被吓得连连后退，小女孩只有他半身高，却将餐刀高举着捅向了少年的心脏……继而胳臂被人巧妙一抬，身体无法自控地旋转，那餐刀便以与刚刚女玩家同样的角度，划破了她的动脉。
    大约是她奔跑的速度太快，受惯性作用，那刀划过动脉还没停，一直将气管也割破了，乍一看仿佛半颗头都被削了下来。
    随着管家一同赶到的女仆又一次发出尖叫鸡般的惊呼，就连几个女玩家也控制不住跟着惊叫出声。

 第48页

    顾青岩不露声色的收回尚在颤抖的手，冲管家点了点头：“米卡利斯先生。”
    管家的目光轻轻从他身上略过，落在谢尔身上。
    沈雍乐飞速从地上爬起来，将谢尔拉到身后，挡住管家的视线。
    可惜显然为时已晚。
    米卡利斯先生笑容微淡，抬步走到谢尔面前：“请您跟我回去吧。”
    谢尔似乎还没缓过神来，有些紧张地看了眼沈雍乐，又仿佛求助般扫视其他玩家。
    莫觉冲想要开口的谢新筠摇了摇头，众人便保持沉默，看着那少年眼中逐渐蓄满泪水，亦步亦趋跟在管家身后，离开了混乱的现场。
    顾青岩有些气恼地叹了口气。
    女仆们开始清理现场。
    谢新筠扫了眼被抬走的尸体，走过来惊讶地压低声音：“怎么回事？！林莉她……？”
    顾青岩给她简单地讲了一下事情经过：“……差不多就是这样，我见她冲过来，也没来得及多想，便动了手……”
    他似乎也有些忐忑，但尽力压下了。
    谢新筠也不好安慰他，想了想：“谢尔说那不是他妹妹？是什么意思？”
    顾青岩紧紧皱着眉：“不清楚……难道被替换的不止是谢尔？”
    这么想倒是也有可能，谢尔被替换，他的母亲和妹妹不可能都毫无察觉，说不定是连母亲和妹妹也都被替换成了杰尔的亲人……
    在他身侧，沈雍乐抬手摸了摸怀里，才发现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日记本刚才不小心掉了。
    莫觉就站在不远处，随手帮他捡了起来递给他。
    “咦？”沈雍乐注意到那日记边缘露出了状似旧照片的一角，似乎是甩出去时撞破了夹层，才意外掉了出来。
    他缓缓将那照片从封皮夹层中抽出来，发现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正常的谢尔、妹妹、母亲，以及去世的老公爵正冲着镜头露出笑容。
    谢尔看起来比现在健康不少，而照片上的妹妹——跟刚刚暴走的小恶魔长得一模一样。
    沈雍乐与莫觉对视一眼。
    他抬眼扫视众人，终于将从刚刚看到移形换影机开始就产生的那个怀疑说了出来：“可能不是替换……或者说，不是简单的替换。”
    玩家们都看了过来。
    沈雍乐微微吸气：“你们知道《致命魔术》中复制人的机器吗？”
    如果这是副本设定，原理并不需要正确，通过移形换影机就能实现复制。
    而贯穿了整个副本故事的“移形换影”，很可能就是那任务中所谓的，将在第五天上演的“最伟大魔术”。
    这个副本里的“冒名顶替”，可能不单单只有谢尔与杰尔之间的替换，还很可能有原本的妹妹和母亲与她们的复制体之间的替换，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现在的妹妹明明与之前的长相一致，却被谢尔认定为冒充者。
    沈雍乐没来得及多解释，管家就已经回来了，不过显然大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互相对视的目光都多了分焦灼。
    玩家又少了一个，众人却来不及悲伤。
    他们原本以为今晚妹妹死了，魔术沙龙就应该没有了，谁想，到了规定的时间，便见舞台的帷幕照旧拉开，露出了其中巨大的水箱和一位仪态优雅的夫人。
    这显然是谢尔的母亲，长得跟照片中的那位夫人一模一样。
    公爵夫人温婉地向大家问了好，继而便转向了顾青岩：“这位先生，您愿意配合我今晚的魔术吗？”
    众人都是心头一凛，担忧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了顾青岩身上。
    刚刚所有人都看到了顾青岩杀死妹妹，所以这是……跟章雷一样，触发崩人设惩罚了吗？
    顾青岩倒是尚算镇定，他站起身来，目光凝在那以铁架支撑、四壁透明的长方体水箱上，以手按住胸口缓缓鞠了个躬：“我的荣幸。”
    跟电锯惊魂一样，“水牢逃脱术”也是经典魔术之一，它最出名的表演者应该是哈里·胡迪尼。
    这个魔术的关键点其实在开始表演前，捆扎双手时打结的技巧性——捆扎时应保持双手交叉胸前，肺部鼓气，一只手握拳置于腋下，表演开始以后松开握拳吸气，就能有空隙挣脱。
    顾青岩显然知道这个技巧，在被捆绑前便摆出了相应的姿势。
    却见夫人摇了摇头：“不行，要按我的绑法呦，来，你先把双手伸出来……”
    沈雍乐猛然握拳。
    沈雍乐举手：“夫人您好，请问我可以上台帮您捆他吗？”
    公爵夫人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继而温柔摇头：“不行，我今晚只需要一个助手哦。”
    公爵夫人很快将顾青岩双手手腕捆扎紧，再将双脚绑在一处，最后用一根绳子将手脚相连，控制在大约一米的长度，让他在站直时仅能保持双手下垂的姿势。
    顾青岩脸色十分不好看，即便他一声未吭，众人也能从那绳圈勒紧的程度，看得出这NPC应该力气奇大。
    从那幕布拉开起，沈雍乐便注意到水缸四角分别有一根钢架，似乎是用来借力支撑水箱，却又比箱顶要高出近一人高度。
    直至此刻，他才知道了那钢架的真实作用。
    公爵夫人让顾青岩坐在水缸顶，随即便将他脚腕的绳结固定在了某处，等那支架缓缓上升，将顾青岩拉着倒吊在水箱正上空，众人才看清那是个可升降的网格状箱盖，中央为两道十字交叉的铁骨，上升一定高度将人提起，又缓缓下降回与箱顶平行。

 第49页

    这一过程在玩家眼中简直无比漫长，众人看着顾青岩逐渐充血的脸，急得简直恨不得上去给它手动加速。
    巨大的机器宛若表演的一部分，等铁架回位，发出“咔嚓”一声锁扣脆响，四支钢架内暗藏的灯也次第亮起，仪式感十足地宣告了魔术的开始。
    箱内已经有了一层水，底下沉着无数钥匙，很显然最后需要找到钥匙打开箱盖。
    源源不断的水顺着四壁开始注入，很快没过了顾青岩的额头。
    沈雍乐有些着急，转头看了眼莫觉。
    他原本就是个很容易与人交心的人，其他没怎么说过话的玩家也就罢了，可顾青岩这几天与他们共同作战，俨然已经是半个队友了，他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
    莫觉也正皱着眉，飞速思考着解决方法。
    顾青岩从被倒吊起，便已用尽全力，拼着将手腕扯脱臼也想先解脱出双手。
    然而半分钟过去，他的口鼻已然被水覆盖，手腕的绳结却是越来越紧，更别说还有满地的钥匙等待测试。
    好在他腰力不错，借着水箱壁倚靠暂时能勉强躬身，将嘴巴露出水面换气。
    沈雍乐看着布满缸底的钥匙，心里忍不住替他着急，这么多把钥匙，即便能一把把试也要试不短时间：“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莫觉也正皱眉盯着钥匙看，闻言摇摇头：“游戏不可能设置死局，一把把试一定来不及，多半要用别的思路解锁……”
    他想了想，猜测道，“箱盖上的锁可能是特殊样式的，比如梅花锁孔或十字孔，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钥匙形状。”
    沈雍乐点头，眯眼看向箱底的钥匙。
    莫觉也在眯眼看，水面部分都是被顾青岩动作搅动出的泡沫和水花，靠近水底的部分却十分平静。
    似乎是为了方便观众观看，水箱内部以玻璃做了个托架，比底面要稍稍高出一点，下方则是一整块的冷色灯光，能清晰映照出钥匙的轮廓。
    莫觉很快微微一顿，自己否决了刚刚的猜测：“不对，所有的钥匙都长得一样。”
    “啊？”沈雍乐简直恨不得趴到水箱壁上去看了，“不可能啊……”
    舞台上，顾青岩还在拼命挣脱束缚，似乎因为倒吊的姿势太久而有些缺氧，动作明显越来越慢……
    沈雍乐紧紧皱着眉。
    如果钥匙都一样，大概就只能一片片试了，但即便是一下水就开始找钥匙，这么多钥匙要找到什么时候？！
    真的只能凭运气吗？
    看运气的阿克夏关卡不是没有，但这是崩人设触发的死亡威胁，如果只是凭运气，未免也有点太不符合常理了……
    等等……水里的钥匙？
    沈雍乐突然灵光一闪——下午那个会在水里隐身的材质，是叫什么来着？！
    顾青岩停了几秒，终于换了个方式，不再试图挣脱双手，而是拼命屈膝弯腰，试图用手够到脚上倒挂他的绳结。
    大约是人在生死关头能够爆发出一定潜能，他真的将那绳结扯松，整个人“噗通”一声掉进了半人高的水中。
    顾青岩即便一直小心，还是免不了呛水，加之缺氧，整个胸腔都像是要烧起来了。
    像是有一把极细的针，顺着他的气管一路扩散，将所过之处割裂出无数细长伤口。
    大约是因为太紧张，弹幕都少了不少。
    [啊啊啊我一直在跟着闭气！]
    [紧张得要不能呼吸了！]
    顾青岩凝神静气，观察了片刻头顶锁孔，很快在水中摸索了起来。
    沈雍乐一开始还想着怎么提醒他，好在他似乎很快也自己想起这事，开始着重摸索看起来空无一物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飞快。
    不仅仅是刚才剧烈挣扎耗费了大量体力，箱内空气也似乎越来越稀薄，顾青岩连着换气下潜了数次，期间还呛了好几次水，脸色苍白如纸，几乎要站不稳栽进水里。
    好在水面距离箱顶还有二十厘米距离时，他终于手下一顿，似乎在那“空无一物”的地方摸到了什么。
    然而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还面临一个更大的问题——他的手和脚还用一根绳索绑在一起，下蹲潜入水中时可以用双手摸索，却根本没办法做出抬手够到头顶锁孔的动作。
    水面已经没过了他的鼻子。
    顾青岩喘着粗气踮脚站在水箱里，后背靠着箱壁，不得不努力抬高下巴，汲取最后的氧气……
    谢新筠已经红了眼眶，孙宸裕控制不住站起了身。
    莫觉死死捏着拳，一眨不眨看着舞台，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怎么办？
    沈雍乐拼命转动脑筋……
    有什么办法吗？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吗？！
    沈雍乐你可以想到的！你玩过那么多游戏，看过那么多恐怖电影和推理小说，再想想，一定还有办法！还有办法……
    沈雍乐急红了眼，简直恨不得跳起来绕着这不大的场地转圈挠头。
    顾青岩嘴唇渐渐发青，连站也要站不稳了。
    他手指渐渐脱力，差一点那好不容易找到的钥匙就要再次滑落，又在千钧一发间被他猛然握紧。
    沈雍乐抱住头——
    啊啊啊啊啊！！
    沈雍乐你给点力！！
    他突然一顿。
    沈雍乐像是被什么天外福音击中，几乎是抖着手疯狂翻找口袋，拿出了自己的人设卡……以及那张，曾改变了世界规则，降级却没有消失，已然成为最后希望的——

 第50页

    “阿克夏！”
    沈雍乐简直恨不得虔诚亲吻卡片。
    求你了。
    一定要有用！
    第19章 利维坦（79）
    沈雍乐将人设切换成阿克夏，明显察觉到了与上次的不同。
    他能感知的范围变得极小，连整个大堂都覆盖不全，几乎只在他集中注意力的某个物体，比如眼前的桌子，舞台上的水箱，或者其中的水。
    能够更改的规则也相应局限在了极小的范围内，且显然与上次一致——不能与已有规则冲突，不能影响游戏公平性，不能造成副本秩序混乱。
    沈雍乐简直绞尽脑汁。
    弹幕在看到他拿出“阿克夏”的时候就已经炸了，啊啊啊尖叫成一片，不少人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现下见乐神颦眉思索，一个个也都开始帮忙想办法。
    [不仅仅要在规则限制内啊，更难的是就算成功修订了规则，也没有办法通知顾医生吧！]
    [破坏已有道具不行的话，停水停电之类可以的吧？]
    [停水停电不算魔术成功啊，重来一次不是更惨！]
    沈雍乐此时没心思看弹幕，他死死盯着已经没过顾青岩头顶的水——那水箱差不多有两米，比一米七五垫着脚的顾医生还要高出一小截。
    顾青岩还没有放弃，在水中微微跳起，借着浮力将头送出水面，快速憋了口气。
    沈雍乐突然灵光一闪。
    浮力！
    改变什么规则，是不会与原本游戏设定冲突，又能让水中已然听不到外界声音的顾青岩，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到，并理解他的用意？
    沈雍乐终于想到了——“改变水的浮力！”
    “为了达到与钥匙材质的光折射率相同，让其在水中隐形，注入水箱的水并不是完全的纯净水，”沈雍乐手上全是冷汗，尽量自圆其说，“水的密度比普通水大很多，以至于可以轻松让人漂浮在水面上，但少量饮用对人体无害……”
    沈雍乐紧张得心脏狂跳，一眨不眨看着水箱。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耳边终于响起一道天籁：【规则修订通过。】沈雍乐精神一振。
    水箱中的顾青岩仿佛也察觉到什么，再次跳起换气时的动作明显轻盈许多。
    大家都在全神贯注看向舞台，唯独莫觉似有所感，微微转开视线，便见角落中的米卡利斯先生似是在一直看着这边，与他对上视线，才不紧不慢将目光转回了舞台。
    爵爷微微皱眉。
    沈雍乐还在握拳等着顾青岩想到那个方法。
    好在顾医生并没有让他失望——他努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放松身体，开始尝试在水中静浮……
    在双手双脚无法舒展保持平衡的情况下，这原本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但好在水的浮力大幅度提升，顾青岩又不愧是心理素质过硬的医生。
    他数着心跳，先是以背部朝上的姿势在水面上漂起，再以脚和双肩卡住两边箱壁，艰难翻身。
    他尝试了几次，踢掉了鞋子方便用力，终于一点点掌握平衡，让口鼻露出水面，继而慢慢抬高双腿，以便与双脚距离受限的手可以跟着举起，靠近了水箱盖上的锁口……
    沈雍乐呼吸都要停止了。
    满室寂静中，只能听到哗哗的水流声。
    直到传来“咔嚓”一声细响！
    顾青岩一个用力将水箱壁推开，整个人“哗啦”挂在了箱子边缘，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沈雍乐跟着猛吸一口气，感觉眼前一阵阵发花，才意识到刚刚自己一直在下意识屏住呼吸，被憋得几乎有些缺氧。
    弹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乐神牛逼！！！！我飙泪了！！！！]
    [好紧张！！救命！！我差点憋死自己！！！！]
    [我一度以为完蛋了呜呜呜呜！]
    沈雍乐趁着没人注意，低头查看了一下人设卡，才发现“阿克夏”在修订规则成功后已然变成了灰色，在本副本内失效了。
    即便已经被大幅削弱，这张道具卡也依旧相当逆天，倒也不意外会受到更多限制。
    沈雍乐没有多说阿克夏的事，除了顾青岩外，大家似乎也没有察觉异样，这天发生的事太多，不少人状态都不算好，便没有多讨论，先各自回去休息了。
    沈雍乐原本以为顾青岩的危机已经顺利度过了，然而第二天一早，顾医生竟没有在早餐时出现。
    众人还以为是他昨天耗费精力太多，今天没能起床，去房间找他时才发现不对。
    屋里整洁如新，宛如从来没有人入住。
    谢新筠心下发凉，拦住女仆问情况。
    女仆：“这里原本就没有人住呀！”
    “什么？！”谢新筠双目瞪大，不可置信地与沈雍乐对视。
    “不可能！昨天我明明还送顾医生回了房间……”孙宸裕原本性子就直，一时激动，差点冲上去揪住女仆质问。
    旁侧却突然伸出一只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女仆开朗行礼：“珍妮小姐，早上好！”
    顾青岩一脸麻木：“早上好。”
    孙宸裕：“？？？”
    弹幕：[？？？？？？？？？what？？！]
    等女仆走远，众人才得以正常交流。
    谢新筠十分吃惊：“怎么回事？！”
    顾青岩也很无奈，摊摊手：“如你们所见，我成为了‘妹妹’。”

 第51页

    沈雍乐心头一动：“所以——亲手杀死某个NPC，就能取代对方的身份？”
    顾青岩穿着一身蕾丝小洋装，裙摆太短，以至于他一直觉得胯下生风，十分不习惯。
    他点点头：“应该是的，只不过中间会因杀人而触发十分厉害的死亡威胁，成功活下来才能完成身份替换。”
    他说话时，众人都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
    继而又被辣到眼睛般一个个目光飘忽，努力将视线定格在他脸上。
    顾青岩：“……”
    顾青岩哭笑不得，正色道：“其实我有一个想法——我现在已经是妹妹了，如果我当面承认了谢尔的身份，是不是就有可能帮他恢复身份了？”
    孙宸裕大约是看惯了章雷，对顾青岩的新造型接受良好，顺着他的思路道：“不知道这个身份恢复，是触发系统规则就可以，还是必须通过某个人或文书……”
    沈雍乐其实也想过这个关于“身份判定”的问题，昨天与妹妹相认失败，谢尔被管家带走，他就思考过这个判定是由谁来做的。
    之前看来，最有可能的人其实是管家。
    所以在刚刚发现可以替代NPC身份时，沈雍乐有瞬间其实打过顶替管家的主意。
    好在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想岔了，以顾青岩的情况来看，“身份判定”显然并非是由某个NPC做的，而是游戏的某种规则。
    沈雍乐摇头道：“不是，你也是顶替身份的妹妹，去见谢尔的结果，估计跟昨天的复制小萝莉是一样的。”
    他微微后退，示意了一下顾青岩：“系统其实已经给出通关方法了。”
    谢新筠和顾青岩双双一怔，继而同时醒悟。
    杀死npc，就能获得他的身份。
    “那么是不是说明，之前的复制人也是这样操作的？杀害原主人后顶替了对方的身份……”
    谢新筠边思索边缓缓开口，“而现在——只需要帮谢尔亲手杀死杰尔，就能让他夺回原本的身份？”
    莫觉：“事实上，我们至今都没有在城堡中见过杰尔。”
    众人想起这茬，登时垮下表情。
    沈雍乐点点头：“有可能跟妹妹和夫人一样，这个NPC只有在达成一定条件后才会出现……”
    “另外，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由每天的沙龙来看，观看表演需要达成两个条件，”沈雍乐伸出手指，“1.表演成功完成，2.观众准时到场。”
    不仅要保证魔术师和魔术道具都没有问题，其实还隐含着需要玩家成功破解魔术。
    如果玩家在表演中穿帮，不仅他本人会触发死亡威胁，魔术也会失败。
    沈雍乐没有多说：“我建议确认一下明天魔术的道具。”
    莫觉：“昨天我们开的两间房，分别是公爵夫人房间和老公爵的书房，剩下两间里有一间属于妹妹，另一间应该住着杰尔。”
    谢新筠很快回过神：“但佩鲁贾的道具卡已经失效了……”
    “没关系，不用偷钥匙，”顾青岩道，“只要我允许，大家应该就可以进入主人房。”
    他道：“我今早就是从妹妹那间房醒来，已经大致翻过一遍，并没有找到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先去杰尔的房间。”
    爵爷道：“先回书房，那个移形换影机在书房里。”
    时间进入倒数，加之这个副本故事看起来比想象中复杂得多，众人都更多了些紧迫感。
    无奈能开门的只有顾青岩，他们甚至没办法分头行动。
    爵爷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众人重新进入书房，才看到被酒红色丝绒遮挡的巨大机器。
    孙宸裕一眼便看到了地上散落的零件，揭开红布一看，才发现这机器并没有完成组装。
    “什么意思？”他有点抓狂，“难不成我们还要自己装机器？！”
    顾青岩从零件堆里扒拉出一本图纸，看了两眼就放弃了：“这个应该不是让玩家装……”
    谢新筠：“应该是让谢尔装吧？换个思路想，其实不需要证明谢尔的身份，只要他完成了魔术，是不是也算完成任务？”
    沈雍乐若有所思：“也有可能……”
    谢新筠倒是成功说服了她自己：“对，这样一来才更符合任务描述，杰尔是最终Boss，玩家的任务是保护谢尔不受干扰地完成魔术。”
    莫觉：“那就先列为planb，明天看情况。”
    众人表示同意，又讨论了一些细节，抓紧时间赶去了地牢，再次将谢尔放了出来。
    谢尔还窝在原来的位置，只是看起来比前一天更加虚弱了，看到他们后，明显少了几分昨天的激动，只笑笑道：“你们来了？是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他乖巧跟着玩家回到书房，查看图纸后点了点头：“我可以完成。”
    众人都松了口气。
    孙宸裕：“需要多长时间呢？”
    谢尔估算了一下：“大概到今天晚上吧。”
    弹幕忍不住感慨：[这个NPC也太好说话了吧……为啥我遇到的都是魔鬼（笑cry）]
    [小哥哥好好看啊，病弱美人，是我pick的类型了]
    谢尔太过于配合，孙宸裕反倒有点不忍心了，感觉自己好像在欺负小孩子：“你有什么需要吗？我是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谢尔抬头看他，抿了抿唇，终于小声呢诺：“你能……给我一点吃的吗？”

 第52页

    他有点尴尬地解释，“我昨天被米卡利斯先生抓回去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孙宸裕的心登时就碎了。
    他跳起来就往外跑：“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早餐时间已经结束了，孙宸裕只能去求女仆，尽量弄了点干净的食物，看着有些寒酸，谢尔却没有丝毫不满，吃东西的样子像只花栗鼠。
    见众人都等着他，谢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们不用守着我的……”
    他认真抬头，“我会好好完成的。虽然你们昨天放弃了我，但我依然很谢谢你们愿意相信我。”
    这次连谢新筠都有些动容了。
    等众人出了书房，朝杰尔的房间走过去，她才悄悄开口：“副本里的NPC，真的都是虚拟的吗……”
    “不是，”开口的是爵爷，“我朋友遇到过留有意识的NPC——他们中有一部分，以前也曾是玩家。”
    众人都是心头一震。
    假设谢尔也是玩家，这个副本世界就是他眼中的现实……那些故事里轻描淡写的情节，突然就变得有了重量，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那沉甸甸的分量中，显然还多了份担忧。
    没有人说出来，但此刻大家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顾青岩已经成为了“妹妹”。
    替代NPC成为副本一员之后……他还算是玩家吗？
    还能成功的出副本吗？
    利维坦（8）
    杰尔果然不在房间里，屋里也没有什么魔术道具，看起来甚至不太像是有人住过。
    众人有心理准备，也没太惊讶。
    这天的晚餐结束后，果然又出现了新的魔术。
    表演的依旧是夫人，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再出现特殊的道具，而是将众人直接带到了城堡顶楼。
    “今天的魔术是‘空中飞人’，”公爵夫人温婉一笑，扫视众人，目光很快落在沈雍乐身上，“既然昨天你想帮忙，今天就由……”
    “我来吧。”莫觉站起身，一本正经道，“我夫人刚有身孕，实在无法进行这类剧烈运动。”
    公爵夫人微微一愣，倒也没有强求，点头道：“那好吧。”
    沈雍乐没有崩人设，这类抽奖式的死亡关卡，只要有人愿意顶替，在人选定下前，应该是可以被人替代的——比如前天杜科其实就是代替叶妍初死了。
    问题在于爵爷找的这借口……
    沈雍乐瞬间便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的小腹。
    沈雍乐：“……”
    再打开弹幕一看，果然所有人都嗷嗷狼叫着发了疯。
    [我圆满了哈哈哈哈哈！我粉的CP亲自承认有了孩子！我不管这就是真的！]
    [哈哈哈哈你们不要瞎起哄啊，我跟你说阿克夏很毒的，它会抓取热点设置针对的坑爹副本，说不定下场就让你们看乐神大肚子了！]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
    [真的真的我作证，跟淘宝抓取你的搜索关键词一样！玩游戏一定别瞎想，怕什么来什么！！顺便奶一口乐神怀孕！doge]
    沈雍乐简直要瞳孔地震。
    等等，都说了别念了，为啥你们还刷得满屏都是，是生怕阿克夏看不见吗？！
    还让不让人好好玩游戏了？！
    仔细一想，跟怀孕比起来，鬼都不可怕了呢！真是治疗恐惧的良方……啊呸！再刷我就单方面宣布不跟你们好了！
    乐神被吓得差点忘记了爵爷要去跳楼，等莫觉一脸淡定站到天台边才骤然反应过来。
    “等一下！”沈雍乐猛然回神，居然发现那公爵夫人又在给爵爷绑绳子——你是有什么奇怪的爱好吗？！
    公爵夫人暂停动作，冲他笑了笑：“怎么了宝贝？”
    沈雍乐努力镇定下来：“您不是说空中飞人吗？飞人也是该有翅膀的吧？为什么也要绑住双手呢？”
    公爵夫人冲他眨眨眼：“那当然是因为——你亲爱的先生太厉害了呀。”
    弹幕：[你亲爱的先生！！]
    [官方认证！！]
    沈雍乐心道爵爷要被扔下楼了，你们还那么开心，会不会对爵爷太放心了一点？
    城堡的层高比较高，一层还是大厅，虽然看起来只有四层，高度却堪比正常的六七楼，普通人即便手脚健全往下跳，也要冒极大生命危险。
    当然，爵爷在之前的比赛里，还曾从直升飞机上毫无防护跳下来，依旧毫发无伤，但乐乐哪怕眼中男神滤镜再重，还是没办法不担心他的安全。
    倒是爵爷出声安慰：“没事。”
    大卫科波菲尔有一个非常出名的空中飞翔魔术，利用的是电磁悬浮技术，然而今晚的魔术却什么也没有，并不像前两天那般有显而易见的机关和破绽……
    如果有某种魔术装置，是被装在了哪里？又要怎么样才能打开它？
    沈雍乐心下焦急。
    副本不会设置死局，但必然都是九死一生，连夫人自己都说了，这是特意针对爵爷调高的难度，对爵爷来说也一定不轻松……
    沈雍乐突然想起什么——管家到哪里去了？
    沈雍乐抬头四顾，从刚刚他们到这里开始，似乎就没有见过那位米卡利斯先生。
    夫人是今晚的魔术师，手上一目了然。
    而按照魔术的特性，真正的玄机多半都由助手暗中完成，这个魔术的助手……会是那位消失的米卡利斯先生吗？

 第53页

    奇怪的是，公爵夫人也迟迟没有宣布魔术开始，朝四处张望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弹幕还在热烈讨论：[乐乐你因为怀孕上热搜啦！]
    [C位榜也冲上前十啦！加油朋友们，送乐神上去拿道具卡呀！]
    沈雍乐心头一动，他记得之前看C位榜介绍，是说上榜还能得到NPC好感度……
    “夫人，”沈雍乐再次尝试，“我真的很爱我的先生……”
    他吸取上次的教训，改了个说辞，“我可以……去抱抱他吗？”
    他紧张看着夫人的眼睛，在她点头的下一秒飞速装备了卡尔古加西亚。
    焦急期盼的美人儿双目水润，在得到首肯后唇边倏然绽开一朵笑，小蝴蝶一般扑向了“爱人”。
    弹幕嗷嗷叫着开始刷屏：[他！爱！他！！！！]
    [下面请新郎亲吻新郎！！]
    乐乐在弹幕的万众期待下，小跑着飞扑了过去，抱住爵爷的双手环至他身后，飞速开始摸索着解开他手上的绳子。
    他紧张得双手打颤，与莫觉相贴的脖颈满是冷汗。
    好在……他很快找到绳结，极有技巧地开始一点点扯松它。
    这张“星期五劫匪”卡的效果，显然并不止强化身体素质，因为卡尔古加西亚最重要的战绩，分明是超过50次的成功作案。
    沈雍乐赌自己的猜测正确——这张道具卡真正的效果，应该是在3分钟，内能够成功抢夺任何东西，而不会被捉到和识破。
    那么，如果他将抢夺的目标，定为爵爷手上的绳索呢？
    沈雍乐一直分神注意着身后夫人的动静，听到她让女仆去叫管家，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又一次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然而越是紧张，便越是容易出错，沈雍乐用力太猛，又受限于姿势看不到，扯绳子的时候难免失误，不小心选错绳子，反倒将绳结抽得更紧，急得眼睛都红了。
    “啊！”沈雍乐有点气自己笨手笨脚，“我是猪吗！”
    却觉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爵爷不知道是用脖子轻轻蹭了蹭他，还是低头温柔地吻了他的耳根。
    他轻笑一声，“当然不是。”
    安抚的话音就贴在沈雍乐耳边上，“别急，别怕……觉哥在呢。”
    仿佛还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温度。
    沈雍乐深吸一口气，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
    戴着金丝眼镜的管家终于姗姗来迟，沈雍乐无心关注他，等退回观众位，才发现自己将几根手指都掐出了血，右手拇指的指甲从连肉处折断了，即便不碰也火烧火燎的疼。
    爵爷双手背在身后，维持着被绑的姿势，在惊呼中朝后倒出天台口。
    沈雍乐控制不住，拔腿追了过去：“觉哥！！”
    他扑到天台边沿，之间莫觉已经灵活地扭过了身，将假装挣脱的绳子丢入黑夜，抬手攀上了城堡外突出的砖石。
    惯性太大，爵爷踏着墙消减速度，一直滑到近二层，幸运地遇上一扇半开的窗户，才借力成功抓稳。
    那扇窗被他一脚踏松，在半空摇摇欲坠地晃了两下，终于还是落了下去，彩绘玻璃“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莫觉吊在那窗沿上，抬头冲沈雍乐笑笑：“我没……”
    他的话音结束在一声近在咫尺的惊呼中。
    谢尔从那窗户里探头出来，继而手忙脚乱想要拉他上来，差点自己整个人跟着栽下去：“天、天呐，你为什么会从楼顶掉下来……”
    他说着仰头去看。
    楼上众人都已经凑到了边沿，连夫人和管家也在其列，谢尔的话音霎时一滞，目光在公爵夫人脸上短暂停留：“……妈妈？”
    莫觉手臂发力，往上一撑，动作熟练地将一条腿也挂上了窗台，随口安抚他：“不用了，你松开手，我自己能上来，谢谢……”
    谢尔突然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整个人像是受到惊吓般急退数步：“不！你不是妈妈！你不是我妈妈……”
    莫觉脸色一变。
    他飞速抬头，瞳孔骤然紧缩：“小心后面！！”
    沈雍乐茫然回头，下一瞬便听到了熟悉的、在妹妹暴走那晚也曾听过的、极具杀伤力的惨叫。
    一直笑容温柔的夫人突然表情狰狞，瞬间用手上的绳索勒住了身侧玩家的脖子。
    另一人下意识就要去救人，然而公爵夫人原本就力气极大，在狂暴状态下更是一个顶三，几乎没费力气，便将两人一起掀下了楼。
    那两名玩家没有爵爷的身手，落点又离窗台太远，几乎是眨眼间，便随着“嘭嘭”两声闷响再没了声息。
    “操！”爵爷握紧拳头，咒骂一声，从窗台上跳入屋内，几步跨至门边。
    沈雍乐在楼上喊：“觉哥她追下去了！！”
    莫觉原本正要开门冲回天台，闻言瞬间醒悟，回头看向瑟缩在墙角的谢尔。
    跟妹妹一样，公爵夫人的目标，显然也是谢尔。
    爵爷刚才被绑时借机测试过夫人的力量，即便是正常情况下，自己都无法与之正面硬扛，暴走时的攻击力显然远非几日前的妹妹可以相比……
    Boss不再是小孩子，沈雍乐的卡尔古加西亚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限，哪怕加上剩下的几个男玩家，也根本不是夫人的对手。
    现在要保护乐乐他们，最好的办法不是上楼救人，反而是先将Boss引开……

 第54页

    爵爷目光微沉，心道只能暂时先跟她玩一会儿躲猫猫了。
    莫觉深吸一口气，转头将人拎起来扛上了肩膀。
    没有人看到被他架上肩膀的谢尔眯起眼……突然露出了一个无比瘆人的微笑。
    利维坦（9）
    沈雍乐在夫人暴走时便开始注意管家的动静，见他似乎也有几分错愕，在看到夫人往楼下跑时，便也不紧不慢地跟了下去。
    沈雍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管家看起来，似乎没有前几天那么有威慑力了。
    他很快不再乱想这些有的没的。
    看起来管家并不会出手镇压暴走的NPC，那么要怎样让夫人停下来呢？
    必须有谁杀了她吗？
    但如果由玩家杀她，动手的人岂不是又会变成NPC，之后还能不能恢复还是未知数。
    谢新筠十分担心：“我们要去保护谢尔吗？万一他死了，游戏就结束了吧……”
    “去吧，”顾青岩道，“爵爷一个人不是夫人的对手，我们至少要去帮他。”
    沈雍乐脑子有点乱。
    爵爷被追，他比任何人都要担心，然而他又很清楚，他们这样毫无准备冲过去，除了让场面更加混乱外，并不能给爵爷任何帮助。
    沈雍乐：“等一下……让我捋一下，这个城堡里应该还有可以克制夫人的东西……”
    “我想想，”他抱着头，脚下却难以控制，跟着众人走入了下天台的楼梯，“整个故事其实很简单——谢尔的魔术可以实现复制，复制人因嫉妒顶替了他的位置，之后又制造出了一群自己的复制人小伙伴，逐渐占领了城堡……”
    等等，他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个复制人的故事？
    因为谢尔指认的“假”妹妹，跟照片里一模一样。
    但照片如果是真的，日记就也是真的……日记里，并没有任何关于复制人的线索，杰尔是牛奶工的儿子，是真实存在过的人。
    事实上，他们不久前才确认过，那台移形换影机根本尚未组装好。
    沈雍乐瞬间有些毛骨悚然。
    他喃喃开口：“夫人为什么会追着谢尔？”
    顾青岩：“什么？”
    沈雍乐：“不论看起来多么无害……NPC的话，真的能信吗？”
    沈雍乐抬头扫视众人，“为什么妹妹和夫人，都会想杀谢尔呢？如果谢尔同样被复制人替换，不是早该被杀死了吗？”
    “被替换的人，真的是妹妹和夫人吗？”
    玩家弹幕：“……”
    孙宸裕的脑回路终于跑完他话里的含义，继而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操！！！！”
    弹幕骤然爆发：[妈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呜呜呜呜，吓死了！]
    [那我爵爷岂不是被两个Boss前后夹击？！怎么办我突然好担心男神！]
    众人都被这细思极恐的假设震惊了，好半天没人说话。
    沈雍乐快速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前的重点是，要想办法提醒爵爷，还要找出克制两个Boss的办法，移形换影不是通过电影里安吉尔的复制机器实现，那么……是不是波顿呢？
    安吉尔用特斯拉的复制人机器完成了他最伟大的魔术，而波顿却是双胞胎，换言之，是两个非常相似、配合默契、甚至共用身份的搭档。
    不不不，沈雍乐深吸一口气，等一下，不要再被电影绕进去了，《恐怖游轮》的教训还近在眼前。
    阿克夏显然很清楚他掌握哪些知识，既然可以用SCP钓鱼，自然也能用其他填土。
    论坛上其实一直有一种言论，说的是阿克夏会读取玩家思想，找到每个人最害怕的东西融入对应的副本。
    这个论点其实相当悲观，因而沈雍乐之前并没太放在心上。
    但他其实是一定程度上相信的。
    即便不能读取思想，阿克夏也应该能轻易实现对每个人的大数据监测，运用类似于搜索引擎分析用户行为的算法，挖出最能迷惑你掉下来的坑。
    沈雍乐很快明确了下一步：“先想办法提示爵爷，再去找找杰尔相关的信息。”
    顾青岩皱着眉：“来不及了，我们分两组，你们去找线索，我去找爵爷。”
    众人纷纷转头看他。
    沈雍乐欲言又止：“……”
    顾青岩无奈扶额：“行了，你们别都这么看着我，我没有要去送死，我是觉得NPC应该不会攻击我。”
    沈雍乐沉默了一瞬，点头道：“好，你注意安全，保证自己安全为先。”
    他们撞了撞拳头，在路口分别，顾医生去找爵爷和Boss，沈雍乐他们则直奔与牛奶工有关的屋子。
    他们询问了女仆，很快得知牛奶工每周会来送两次奶，一般是早晨到达，之后都会在城堡里住一天，等第二天跟着送柴车离开。
    因此牛奶工和他的小儿子，在城堡里是有一个临时歇脚的小房间的，只是没人关心具体是哪间。
    女仆歪歪脑袋：“你们可以去问问米卡利斯先生，他什么都知道！”
    谢新筠：“谢谢。”
    他们现在去找管家，估计就要跟夫人正面撞上了！不过如果谢尔才是Boss，那么一直关着他的管家是不是才是好人？
    众人没办法，只能从仆人房的区域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找过去。
    也好在城堡够大，另一头的躲猫猫尚且还能坚持。

 第55页

    爵爷护着谢尔已经躲了不短时间，原本魔术沙龙在晚餐后开始，转移至天台后，又拖了不短时间等待管家出现，到爵爷跳楼已经快九点了。
    莫觉估摸现在已临近午夜，明天天亮就要开始那场最终的表演，而移形换影机却还没有修好，时间实在耽误不起。
    他抿了抿唇，决定先带谢尔回书房看看。
    “你还能走吗？”
    他们中途撞上过一次夫人，谢尔跑得太急，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将脚扭了。
    他不想麻烦爵爷，自己试了几次，走也能走，只是动作不太灵活，若再遇到夫人，估计没法逃脱第二次。
    莫觉微微皱眉，转身背对他：“上来吧。”
    谢尔十分抱歉：“谢谢。”
    因为料想会有追击战，众人商定过几个汇合点，莫觉此时就在其中之一，顾青岩一路找过来，开门的时候恰巧目睹这一幕，登时惊得双眼都瞪圆了。
    “爵爷小心！！”
    比他话音更快的是莫觉的动作
    爵爷骤然侧身，躲过了谢尔从背后捅来的刀子，继而捉着他的手一扭，那餐刀便脱了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被爵爷一脚踹向门口。
    顾青岩连忙跑过去将刀捡了，靠墙站着不妨碍爵爷动作，却见谢尔以不可思议的灵活动作轻盈翻身，顺着爵爷的力道解放了被制住的手。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谢尔站在落满月光的窗前，宛若一只终于现出原型的恶魔，原本柔弱的表情转为阴鸷，发出一声瘆人的轻笑，叹息般开口。
    “哎呀……被你发现了？”
    莫觉冷着脸：“你小动作太多了，想不发现都难。”
    谢尔得意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搜寻小队这边，不久前终于找到了牛奶工的房子。沈雍乐他们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摔东西声，似乎是夫人在漫长的寻找中越发狂躁。
    大家都很焦急，几乎以拆迁大队的架势冲进屋，将所有东西翻了个底朝天。
    “找到了，”孙宸裕道，“这里有份报纸，上面写着——”
    “额……”
    沈雍乐等不及他的小学生阅读速度，抢过来一目十行，很快找到了结论：“杰尔死了，在一年前车祸死的，谢尔在他的葬礼上才宣布要表演最伟大的魔术。”
    他往前确认了一遍，“杰尔是他表演移形换影的魔术搭档，自杰尔死后，谢尔便再也没有表演过瞬间转移类的魔术。”
    也就是说，既没有复制人，也没有孪生影。
    那么……
    谢新筠茫然抬头：“明天的表演要怎么办？那个机器修好了吗？”
    “等一下，”沈雍乐闭眼想了想，“我总觉得我们还漏了什么关键线索，我们顺一下故事线吧。”
    按照目前的线索，剔除阿克夏暗搓搓投放的《致命魔术》相关的迷惑项，谨慎对待谢尔很可能带有误导性的言论，这个副本主线应该是这样的：谢尔和杰尔因意外相识，成为了朋友，谢尔在杰尔的鼓励下决心放下身份，走出城堡学习魔术，最终成为了著名的天才魔术师。
    他回来找到了自己的朋友，请他跟自己一起表演，两人通过某种方法，成功表演“移形换影”让谢尔名声大噪。
    然而此时，杰尔却不幸遭遇车祸，谢尔痛失挚友，也无法再表演之前的魔术……
    沈雍乐眸光微微亮起：“那么谢尔在杰尔葬礼上宣布要表演的‘最伟大魔术’，应该就不是与之前一样的移形换影。”
    谢新筠：“所以谢尔也并没有被替换吗？可顾医生是真的变成了妹妹啊……这个设定有什么意义？”
    “不仅是设定的问题，谢尔为什么几次强调妹妹和夫人是冒充的？”孙宸裕也道，“如果是为了对付玩家，每晚的致命魔术多来几轮就行了，实在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
    沈雍乐脑中灵光一闪：“因为谢尔有问题啊！”
    “我是说，不一定是被人替换了，他有可能有别的问题——比如，因为痛失好友，而患了某种精神疾病。”
    沈雍乐也不知为何会想到这个，也许是想起那位不幸患上抑郁症的高考生，他突然觉得这个猜测十分有可能。
    沈雍乐：“不然我们去找找药房、医务室一类的地方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可不可以相信我一次……”
    谢新筠突然面色复杂打断：“乐神你是不是开着直播？”
    “啊？”她问得过于跳跃，沈雍乐差点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点头道，“是的。”
    谢新筠露出个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庆幸的表情：“那走走走，别讨论了，你想去哪就去哪！快快快……”
    沈雍乐还在茫然。
    就听她一语点醒了所有人：“大神你看看弹幕……你可能又上C位榜首了。”
    第20章 利维坦（10）
    因为获得【阿克夏】道具卡时的不友好体验，沈雍乐对这张召唤自己的副本卡还稍微有点怵。
    好在这次并没有出现什么危险，只不过是在找寻房间时耗费了不少精神。
    沈雍乐这次是受到“谢尔有精神疾病”的启发，估计这应该是条类似上个副本中SCP的指引线索，便一直下意识觉得应该要找医务室一类的地方。
    但他们几乎将城堡上下翻了个便，也并没有找到专门的医务室。

 第56页

    幸好乐神及时醒悟——他们要证明谢尔精神有问题，只需要找到他的病历，而病历这种纸质文件其实是与其他重要文件一起放书房比较合理。
    几人重新回到了书房，将房间连地毯带墙壁一寸未放过的搜了一遍，这才找到了嵌在柜子夹层里的保险箱。
    箱子上是旧式的密码锁，类似电视里出现过的那种带有刻度的旋钮，上面标有零至九的数字，一共三个，在旋钮全部对准正确数字后箱子才能打开。
    这种密码锁一般都没有试错次数限制，众人试了各种组合，最终用日记中谢尔与杰尔第一次见面的日期成功打开了密码箱，从中找到了这个副本的人设卡。
    【人物】法尔·范伦铁诺
    【身份】魔术界的通缉犯。在1996到1998年间为福克斯公司拍摄了一系列的《魔术掲密》节目，揭穿了大部分常见大型幻象魔术的秘密，因此被国际魔术师协会封杀。
    众人眼前都是一亮。
    这几乎是一张为这个副本量身订制的道具卡！
    不仅如此，卡上人物的身份简单易懂，几乎不需要再了解更多背景，便能推测其使用效果。
    谢新筠松了口气：“哎，跟大神组队的感觉太爽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有可能用道具卡破解对应副本。这样一来，不论明天那个最伟大的魔术是什么，要破解它都不成问题了。”
    他们找房间时用了不短时间，破解密码箱又耗了将近一个小时，现下已然接近午夜。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打斗的声音。
    众人都是脸色一变。
    不远处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孙宸裕敏锐回头：“是顾医生！”
    谢新筠：“他们动静这么大，一定会把夫人引过来的！”
    沈雍乐握紧了手中的道具卡。
    跟上次闽南书使用道具卡时一样，在被抓到前，卡尔古加西亚并不会自动失效，沈雍乐暂时还拥有美军陆战队等级的身体素质。
    他抿了抿唇：“你们待在这，我上去看看。”
    孙宸裕立刻抬手阻止：“不行！你上去干什么？爵爷都干不过，你是去给人家送菜吗？！”
    沈雍乐解释：“我用了道具卡！”
    他十分简单粗暴地证明自己，抬手便将孙宸裕技巧十足地丢了出去。
    孙宸裕退后两步，正好撞上了身后的樊毅。
    他自己倒是稳住了身形，却把樊毅撞得整个人重心不稳，一下摔在身后的保险柜边。
    樊毅的黑框眼镜被撞落，本能挥舞手臂去接，然而眼镜没抓到，却带翻了从保险柜里拿出来的东西，各类珠宝文件登时噼里啪啦掉了他一身。
    樊毅身上盖着成堆的地产证，一脸懵逼躺在地上，睁大了一双水润的桃花眼……
    准备回身拉他的孙宸裕目光一滞，咔嚓一脚落在了地上的眼镜上。
    樊毅：“啊，我的眼镜……”
    孙宸裕慌忙收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谢新筠也准备过来帮忙，见状同样怔住：“樊毅？！”
    她很快回过神，“我天，你这是什么盛世美颜？！简直跟乐神有的一拼了……”
    孙宸裕也吃惊不小：“跟乐乐不是一个路线的，你这种是……”
    他想了想，没想出恰当的形容词，主要樊毅这张脸，颜值的攻击性太强，又跟他戴眼镜时给人的感觉太不相符，一时就让人有些错乱。
    弹幕都跟着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
    [我的天！这也太！好！看！了！]
    [长成这样，完全应该走浪荡贵公子路线啊，当什么小白花！]
    [鬼畜也可以！总之就该邪性一点，傲慢又骚气，低头抬起眼皮看人的那种]
    [然后被压在床上……双眼泛红，咬着唇，还要抬下巴看人，命令道：“吻我。”]
    [我天，嗷嗷嗷嗷！]
    [我比较想看他把乐神绑在椅子上，然后抬起皮靴往中间一踩，单手撑着膝盖，一脸兴味盎然地开始TJ……]
    [也是哦，乐神总受！]
    [感谢前面赐予灵感，我要写同人文了。]
    [啊啊啊给大佬递笔！！！！]
    沈雍乐：“……”
    孙宸裕帮忙把眼镜捡起来，才发现镜片已经彻底被自己踩碎了，不由有点抱歉：“你不戴眼镜看得见吗？”
    樊毅没来得及回答他。
    他似乎被什么东西硌住了腰，艰难从身下抽出，才发现那居然是一本病历。
    樊毅眯起眼扫了一眼，继而像是看到了什么，忽然将那封面贴近眼前，读出了上面的文字：“患者：谢尔·伯德；症状：卡普格拉妄想症……”
    “精神分裂症的特殊类别，由于视觉信息从梭状回到杏仁核到边缘系统的线路受损而产生……核心表现为，患者会认为身边亲近的人被另外一个人所取代……”
    他皱着眉，简要略过介绍，“因此，卡普格拉妄想症又称——冒充者综合症。患者具有高度的不安全感，其中较高比例具有暴力倾向。”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樊毅像是猛然意识到什么，倏忽抬头看向沈雍乐。
    最后一块拼图也完美拼上了。
    沈雍乐快速在心头补完刚刚梳理的主线。
    因为杰尔突然离开，谢尔受到了过大的打击，患上了冒充者综合症，具有极高的暴力倾向。

 第57页

    妹妹和母亲饱受折磨，不得不将他关进了地牢中。
    谢尔利用玩家越狱，他精神状态十分混乱，一方面留有为杰尔实现愿望的执念，一方面又因亲人的背叛而产生错觉，总觉得城堡中也有人替代了自己，并且在想象中将那背叛者的设定套到了已逝杰尔的身上。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故事至今为止都跟利维坦没有关系。
    沈雍乐从忒休斯之船起，就注意到了主线名称的关键性，之后通过直播看到的几场游戏，也无不证明了所有故事都是围绕主线在展开。
    然而这个副本从第一天开始就危险性太高，一直需要不停思考各种线索，期间还混杂着与NPC的数场博弈，让他几乎分不出心神思考主线的事。
    以至于沈雍乐现在才意识到——他们其实根本没有破解“利维坦”的意义。
    杰尔并没有因为嫉妒替代谢尔，一切都是Boss的骗局，利维坦根本不是指什么嫉妒的恶魔。
    那么它又是指代什么呢？
    在这个故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楼上的打斗声越来越大，已经从屋内转移进了走廊，一个新的脚步声从天花板另一头出现，接着便像锁定猎物的豹子，一路“咚咚咚”穿过走廊，冲入战局。
    沈雍乐实在担心爵爷，也没心思再继续研究，转头将病例塞回给樊毅：“我上去看看，等会妹妹的房间见！”
    沈雍乐很快冲上了三楼。
    爵爷见到他便是眉头一皱——沈雍乐的卡尔古加西亚随时有可能失效，没有了道具卡加持，以他那一个月特训出来的身手，连变身前的夫人都打不过！
    顾青岩都比他强，至少顾医生会用刀，也很清楚切哪里最具杀伤力。
    沈雍乐其实也知道自己战斗力有限，跑上来主要是为了确认几件事，见谢尔和夫人虽然都已经赶到，但一直互相牵制，爵爷和顾青岩完整无缺，心头登时放下大半。
    他极快地冲爵爷他们说明了情况：“杰尔车祸死了，明天的魔术不是移形换影，我们找到了谢尔的病历和副本道具卡，不要跟他们硬扛！”
    谢尔正巧被爵爷甩飞出去，落地时灵活地一个翻滚卸去力道，闻言眸光一暗，转头森冷地盯向他。
    沈雍乐立刻摆手：“你先别扑过来啊！你杀我根本没意义，想想清楚——”
    “你不是要表演最伟大的魔术吗？还有杰尔，你找到杰尔了吗？你不先去解决杰尔，他明天说不定就又从哪里蹦出来取代你了……”
    谢尔被他说得愣了一下。
    沈雍乐心道有病就要吃药，你看，天天这么发疯，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他晓之以理：“你把我们都杀了，明天谁看你表演最伟大的魔术？快别闹了乖，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正事呢！”
    谢尔站直了身子看向他，歪歪头，似乎被他说动了。
    另一头，夫人看不见谢尔，顺势扑向了离自己最近的莫觉，她显然比谢尔更缺乏耐心，没心思听人多说什么，便用那高出正常人数十倍的力道一巴掌拍了过来。
    莫觉也无法分心再顾及沈雍乐那边，匆忙拎过一旁的装饰画挡了挡。
    三厘米厚的实木画框被轻松抓断，爵爷眉头微皱，看了眼身后僵持住的两人，咬咬牙，终于决定趁机将两只Boss分开来，逐一击破。
    夫人的战斗力明显比谢尔高，问题是他们为了完成任务，不可能任由夫人将谢尔杀死；同样的，因为有身份替换的机制，他们也不能冒险让谢尔杀了夫人。
    现在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将两只Boss都分别困住。
    但困住暴走中的波ss明显比杀死更加困难。
    莫觉以双臂格挡，护住自己的头部往后退，甩了甩被震麻的手，目光却是越发坚定，毫不退让地再次冲了上去。
    赶紧解决眼前的夫人，他才能回头去帮乐乐。
    弹幕都被爵爷强悍的身手吸引了目光，几乎没几个人在听乐神忽悠谢尔了。
    [爵爷帅爆了！！！！]
    [我的天，爵爷也太厉害了，副本Boss好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对啊，感觉就是因为不能下死手，爵爷才束手束脚，否则早碾压夫人了]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呜呜呜爵爷好man，怎么办，有点想跟乐神抢男人]
    幸好沈雍乐暂时没精力注意弹幕。
    他莫名有种感觉，总觉得只要安抚住了谢尔，夫人就也能跟着平静下来，恢复到被识破之前的样子……
    沈雍乐玩游戏的时候，时常会产生一些奇准无比的“直觉”，时不时让弹幕尖叫着嗷嗷喊大神，至今B站上还有不少他的神级预判cut。
    但很多时候，那其实并不是什么玄学的第六感，而是他大脑对各种信息的判断速度超过了逻辑梳理速度，才会在遇到问题时，以潜意识的形式帮助他更快地做出判断。
    沈雍乐脑中闪过一点不甚清晰的灵光，可惜消失得太快，他没能捕捉住。
    他只能将自己想象成普度众生的传教士，继续我佛慈悲状规劝Boss：“你平静一下，你不是说过要实现他的心愿吗？其实杰尔一直很崇拜你，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谢尔表情古怪，似乎自己被自己的逻辑绕住了，看样子有些难受：“杰尔的……心愿？”
    沈雍乐猜测他是在迷惑，为啥那可恶的杰尔取代了自己的位置，自己还非得替他实现心愿？？

 第58页

    自欺欺人的谎言终究无法自圆其说。
    沈雍乐感觉不太妙，全身戒备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就见下一秒，谢尔突然表情一戾：“你说谎！！”
    他像是被逼至绝境，弓起背脊，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餐刀，在蓄势后猛然朝着沈雍乐冲了过来，“你这个骗子！杰尔没有死！”
    “他冒充了我！他取代了我！他没有死！”
    沈雍乐就地一滚，躲开他的攻击，那一刀狠狠扎在他刚刚站立的墙面，在砖石墙上凿出一个近五厘米的坑洞，足见谢尔的愤怒之高涨。
    弹幕吓得不轻，都在[啊啊啊啊乐神快跑]地叫唤。
    [卧槽槽槽吓死我了！怎么一言不合就暴走？！]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沈雍乐一边躲一边骤然醒悟。
    谢尔之所以一直认为连自己也被取代，且将这设定莫名其妙套在了杰尔头上……
    不过是因不愿意承认他已经死了。
    那个一直鼓励他的人，一直给他最大的善意和温暖的人。
    再也回不来了。
    第21章 利维坦（11）
    谢尔一发疯，另一边的莫觉便也听到了动静。
    他在躲避攻击间隙匆忙往那边看了一眼，心脏猛然一滞。
    谢尔一击不中立刻回身，沈雍乐刚从地上爬起来，就感觉腰侧一阵劲风。
    谢尔没有连刺，而是横刀削向了沈雍乐侧腹，被他狼狈格挡，勉强偏移开刀刃的行进轨迹。
    餐刀划破了沈雍乐的蕾丝裙摆，锋利得简直不太科学。
    弹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乐神小心！！]
    [又是捅肾！！乐神你是不是在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伤过系统的少女心？]
    [乐神后面后面后面！！！！]
    沈雍乐本能回头，然而已经晚了。
    沈雍乐自己身手相当一般，能与谢尔周旋这么长时间，完全是靠卡尔的身体素质及肌肉记忆，在看到谢尔动作时，身体会自发做出最适合的反应。
    但要触发条件反射，首先得有“条件”。
    谢尔从背后偷袭，沈雍乐的预判能力便大打折扣，躲过了刀刃，却很快就被谢尔肘击命中，摔出去滚了几圈才停住，接着就被谢尔一把制住。
    莫觉中途企图冲过去帮忙，无奈夫人这边根本没留给他丝毫空隙。
    谢尔一手掐住沈雍乐的脖子，另一手握着餐刀高高举起，对准了他的眼睛。
    他脸上挂着神经质的夸张笑容，兴奋宣布：“去死吧，骗子！”
    下一秒，他头侧一股大力袭来，将他整个人踹飞了出去。
    顾青岩喘着气，一把擦掉嘴角的血迹：“你才去死吧！疯子！”
    顾医生之前一直在帮莫觉对付夫人，看到谢尔开始袭击沈雍乐，才与莫觉快速完成眼神交流，由爵爷一人顶住Boss，他则生死时速冲过来救人。
    为此顾医生还硬挨了夫人一拳，那感觉宛若被大象踩了一脚，五脏六腑都轻微位移，咳嗽时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谢尔被那兜头一脚踹出很远，撞到墙才停下来，额角蜿蜒出一道血迹，被他随手蹭开，越发显得表情狰狞。
    沈雍乐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继而又脚软跌落回去。
    他面色一变。
    他刚刚被谢尔捉住，卡尔古加西亚失效了。
    谢尔再次扑了上来，沈雍乐被顾青岩一推，两人狼狈朝两个方向躲开。
    沈雍乐喘着粗气：“这样不行，最好能让他俩互相消耗一会儿……”
    沈雍乐深深体会到了自己的战斗力有多么拖后腿，默默下定决心——如果这次还能出去，一定要好好练打架。
    爵爷之前不是没试过让两只Boss互相牵制，但这两人都全是杀招，谢尔只要有机会就在往各种致命处捅刀子，夫人更是堪比武林高手，一拳就能要人命。
    搞得爵爷和顾医生不得不来回地赶场救人，然而每次救完不被感激不说，还要遭受两方围攻，可以说是十分委屈了。
    莫觉其实已经决定改变战术，各个击破了，但直到沈雍乐来，才成功短暂打破僵局。
    爵爷死死皱着眉，耳畔听着沈雍乐和顾青岩的惊呼，余光瞟见两人躲避得越发惊险，心头纵使有一万个担心，手下动作却丝毫不乱，一招一式越发凌厉。
    等到沈雍乐被谢尔一刀刺中，顾青岩发出一声惊叫，连发狂中的夫人都被短暂吸引了注意力——爵爷终于找到破绽，爆发般踩墙凌空，一腿劈在夫人颈侧，成功将人制服。
    他来不及确认其死活，转头便几步冲至沈雍乐身侧，拉着他的胳膊，将人千钧一发间从下一记攻击中解救。
    沈雍乐靠在爵爷怀里，心脏因剧烈打斗而狂跳，瞬间安下心来。
    他满脸都是血和灰，一手捂着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此时提着的那口气骤然松开，眼前一阵阵发黑。
    弹幕都心疼得不行：[啊啊啊爵爷来了！！呜呜呜呜呜！！]
    [乐神一定要没事啊啊啊！！！]
    莫觉将他往后轻轻一推，自己上前再次对上了谢尔。
    沈雍乐落入顾青岩手中，立刻被他靠墙放倒，扒开衣服检查伤口。
    沈雍乐身上还穿着那套人设卡分配的大裙子，顾青岩没多想，直接给他从领口撕开，一直撕到能露出腹部的伤口，检查片刻，大松了口气：“还好，束腰比较厚挡了挡，没伤到内脏……一会去找找有没有消炎药，我给你先简单包扎止血。”

 第59页

    弹幕：[好险好险，吓死我了！]
    [呜呜呜呜，伤口好深，乐神刚刚被划之后还躲了好久，肯定很疼QAQ]
    沈雍乐抽空扫了眼，心头微暖，原本想安慰他们几句，然而没等他开口，大约是确认了他一时半会死不掉后，弹幕的画风就瞬间突变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什么粉粉嫩嫩的小凸起一闪而过？]
    [我也看到啊啊啊啊啊，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有点气氛不对……但这画面，真的有点涩情……]
    [爵爷快来！你老婆都被人看光啦！]
    沈雍乐：“……”
    感觉腰更疼了。
    孙宸裕他们到底不放心，一直在远处探头探脑，此时见爵爷牵制住谢尔，立刻小跑过来，帮忙将沈雍乐架起来。
    沈雍乐失血过多，原本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勉强抬眼看了他一眼。
    沈雍乐双目骤然睁大：“小心……”
    孙宸裕茫然贴近他：“你说什么？”
    顾青岩恰好转头，登时目眦尽裂，来不及再拿什么东西，抬手便去挡。
    “啊！”剪刀捅穿顾青岩的手掌，又去势不减地戳上孙宸裕的脑侧，好在因他骤然低头，没能命中太阳穴，只在他脑后划出一道口子。
    不知何时醒来的夫人以一敌三，轻而易举继续推着串成了一串的顾青岩、孙宸裕、沈雍乐往后退，双手握着那把带血的剪刀，就要抵上沈雍乐的咽喉。
    几人乱成一团，跟在后面跑上来的谢新筠等人想帮忙，却不知从何下手。
    爵爷原本在另一头试图捉住谢尔，见状几步靠近，单手撑住夫人的肩头：“乐乐别动，孙宸裕抱住她的腰往后推！……谢新筠！”
    谢新筠立刻响亮应声：“到！！”
    爵爷一脚将谢尔踹出去，来不及多想，“带刀了吗？！从后面捅肩膀！避开要害，小心别捅死了，快！”
    顾青岩急忙道：“把刀给我！！谢新筠！给我刀我来捅！”
    谢新筠原本正战战兢兢要去补刀，被他吓了一跳，一时混乱，听话将刀递给了他，顾青岩来不及多说，抬起刀，从背后捅进了夫人的心脏。
    谢新筠这才反应过来——杀死夫人的人明早就会变成夫人，刚刚状况太乱，她一时差点都忘了。
    同一时间，被踹飞的谢尔撞在了走廊边装饰用的雕塑上，似乎是被底座角磕到了哪里，趴在地上半晌没起来。
    樊毅等人看准机会，立刻冲上去将人制住，找来绳子五花大绑。
    顾青岩显然又因为杀了Boss触发了崩人设，管家从走廊另一头现身，保持着令人不舒服的笑容缓缓走近。
    然而沈雍乐已经无法再思考下一步了。
    他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终于坚持不住，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沈雍乐是在冗长的念诵声中醒来的。
    他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副本里。他们现在正坐在城堡的礼堂内，管家正站在台上宣读着什么东西，而他被裹得宛如一个蚕蛹，正靠在爵爷怀里，坐在大厅中认真聆听。
    谢尔穿一身燕尾服，坐在台中央的高背椅上。在他旁边靠后的位置，是一身层层叠叠华丽礼服裙的……顾青岩。
    顾医生满脸麻木。
    见到沈雍乐醒来，他表情稍稍动了动，朝旁边的莫觉眨眨眼。
    爵爷瞬间领悟，低头查看沈雍乐的情况：“醒了？”
    他抬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松了口气，“不发烧了，你别用力，小心崩开伤口，先喝点水……”
    沈雍乐就着他的手喝了点水，感觉嗓子肿痛得厉害，应该是因为昨天在地上滚来滚去，腹部的伤口感染，引发了身体内其他炎症。
    他坐着缓了一会儿，逐渐恢复了正常的思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莫觉：“下午五点左右。”
    他简单说明了一下从昨天沈雍乐晕过去之后发生的事。
    谢尔被暂时制服，由管家关进了地牢里，顾青岩的手被剪刀捅穿，和他一样，在后半夜发起了高烧。
    不过顾青岩的伤口处理得还算及时，比沈雍乐情况稍好，众人之后又从城堡里翻找出了常用药品，顾青岩自己就是外科医生，勉强给两人做了急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遭，顾青岩没有再遭遇其他考验，等早上就顺利取代了夫人，”爵爷轻声道，“因为昨晚闹得太乱，女仆们到下午才布置好一切，继承仪式刚开始不久，估计等结束就要表演魔术。”
    他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你能用道具卡吗？不要勉强，不行可以换我来，哥不抢你的卡……”
    沈雍乐倒是一点也不怕他抢卡，只是觉得自己好歹也要有点用，爵爷还要分神打怪，破解魔术听起来是个脑力劳动，自己应该能够胜任。
    爵爷见他依旧虚弱，有些心疼：“你先睡一觉，等会魔术开始了叫你。”
    “嗯。”沈雍乐应了一声，乖巧闭上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睡得太多，他现在反倒有些睡不着，大约是清楚最后关头临近，沈雍乐心头总是没来由地萦绕着一阵不安。
    已经五点了……前几天没注意，也不清楚太阳落山确切应该是几点，但总觉得应该快了……
    最后一个魔术会是什么呢？真的能在太阳落山前完成表演吗？

 第60页

    沈雍乐摇摇头，再这么想下去他只会越来越焦虑，为了阻止自己继续无意义地担忧，乐神开始转头整理昨晚的灵光一闪。
    当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问题。
    他为什么会觉得谢尔平静下来，夫人就也能平静？
    因为的确在谢尔点明妹妹和夫人是假的之前，两人虽然也会制造恐怖魔术威胁玩家生命，但看起来是理智且有逻辑的。
    只有在谢尔当面点出“你是假的”之后，冒充品才会发疯。
    冒充品？
    沈雍乐突然发现了自己的逻辑错误——谢尔会发疯是因为卡普格拉妄想症，也就是说妹妹和夫人其实并没有被真正取代，为什么又会真的成为冒充品？
    甚至不止之前的妹妹和夫人诡异地符合了冒充品的设定，他们还能被再次顶替和冒充，比如顾青岩就因为杀死妹妹而意外取代了她的位置。
    等一下，其实原本这个副本所有人，一开始就都被强行分配了“位置”，他们被匹配成对，甚至不少人还被修改了性别……
    沈雍乐心跳一点点加快，忍不住睁眼，小声问爵爷：“一般进副本的人设卡会遵循什么特殊设定吗？”
    爵爷想了想：“烟宁研究过，普遍是在符合副本的背景设定下随机选定人物，副本等级越高，被选定的人设会与主线关联越密切，到C级以上，有可能你自己本身就是主线人物之一。”
    樊毅就坐在他另一侧，闻言转头，轻声道：“对了，我昨晚看完了那本病历，上面说谢尔之所以会得冒充者综合症，有一部分原因是杰尔之死，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他的父母是家族联姻，感情十分冷淡，导致他从小便希望自己的父母都是假的，是被人顶替了……”
    他随口感慨，“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邀请来的人都必须‘两两相爱’吧。”
    沈雍乐突然心头一震。
    “等等，”沈雍乐猛然攥住爵爷衣角，“人设是跟主线有关系的……两两配对，玩家之所以会被两两配对，不单单是为了符合副本背景设定，而是为了符合主线设定……”
    沈雍乐心脏砰砰狂跳。
    “我们所有人，不论是NPC还是玩家，其实都受到了谢尔思想的影响，成为了他认定的样子。”
    谢尔觉得妹妹和母亲被冒充，两人就开始暴走，并试图攻击他。
    谢尔觉得所有婚姻都必须相爱，所以玩家被强行配对，不惜改换性别。
    沈雍乐手脚发凉：“我好像，知道利维坦的意思了……”
    莫觉微微皱眉，安抚地握住他的手：“嗯？”
    “霍布斯的利维坦国家，”沈雍乐道，“《利维坦，或教会国家和市民国家的实质、形式和权力》，又译《巨灵论》，是托马斯·霍布斯创作的政治学著作。”
    沈雍乐只匆匆瞥了一眼，依稀记得那书的封面对密集恐惧症十分不友好，那是一位巨人般的君王，粗看会觉得他身上有许许多多的花纹，细看才发现那都是一个个的人头。
    霍布斯的利维坦国家，粗略来说，即是以主权者意志行动的国家——就像是这城堡中的每一个NPC，其实都在以谢尔的意志行动，或者说，被他操控。
    沈雍乐：“我们所有人可能都被困在了他的臆想里，那句最伟大的魔术指的不是某一场魔术……而是这个幻想中的利维坦之城。”
    莫觉的记忆力受过专门训练，因为刻意注意过，几天过去，几乎仍能一字不差复述当初管家的原话：“欢迎大家前来伯德城堡，参加公爵的继承仪式，同时欣赏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术。”
    顾青岩询问了表演将在什么时候开始。
    管家笑了笑，回答道：“继承仪式选定在第五日，而伟大的魔术，也将与其一同，在太阳落山前完美落幕。”
    沈雍乐：“他说的是落幕时间……管家从来没有说过魔术也会在第五天才开始进行。”
    沈雍乐抬头看了眼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夕阳，背后一阵阵发寒。
    “事实上，那场最伟大的魔术，早就已经开始了。”
    第22章 利维坦（12）
    沈雍乐拼命压制，才没有从座位上跳起来，去跟小伙伴们紧急说明这件事。
    他们等了一天，一直没有等到魔术开始，自然也没有动用道具卡开始破解。
    台上的管家还在不紧不慢地念着对老公爵的赞美，谢尔扫视众人，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沈雍乐勉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借着桌子的遮挡拿出那张“法尔·范伦铁诺”贴在了自己的人设卡上。
    眼前的场景骤然变化。
    华丽的摆设不见了，台上的管家、谢尔甚至顾青岩都骤然消失，只剩下了一张黑白的祭桌，一个英俊的青年在照片上开朗地笑着……
    那是杰尔。
    在观看表演的杰尔。
    沈雍乐匆匆转头，整个大厅的红色丝绒都被替换成了黑色，周围站着一圈黑衣的宾客，他们双目呆滞，宛如失去思想的蜡像。
    他在人群里看到了孙宸裕、谢新筠、叶妍初……
    还有已然死去的章雷、杜科——用一把状似城堡摆设的长剑，横切开了自己的腹部，内脏肚肠流了满地，鲜血溅了他身侧的人一身一脸。
    以及被妹妹发狂杀死的林莉——用自己的发卡插进了侧颈，看起来在受伤后并没有立刻死去。

 第61页

    她像是在生命的末端短暂恢复了意识，挣扎着要爬出礼堂，在地毯上留下一道深色的血痕。
    还有从天台摔死的两人……沈雍乐一时没能从人群里找到他们，片刻后才注意到某扇窗户破了个大洞，显然是从内部被撞碎的。
    沈雍乐转头，看到了站在他身侧的樊毅。
    窗外投射的阳光缓缓偏移，将屋内切割出界限分明的光与暗，樊毅在短短几分钟内，已然被黑暗吞噬。
    沈雍乐缓缓伸手，试图去触碰他。
    下一瞬，却见樊毅的脸在他注视下逐渐融化……
    “啊！”沈雍乐发出一声极小的低呼。
    樊毅像是听到了一般，努力地转过眼珠想看他，他眼中满是惊恐与祈求，仿佛无声地呐喊求助。
    然而不等他真的传达出什么，融化已然推进到他的眼皮，蜡一般滴落下的油脂将他满含绝望的目光迅速吞噬。
    “乐乐？”近处传来熟悉的低唤，“怎么了？还不舒服？”
    沈雍乐猛然回神。
    刚刚的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莫觉担心的目光，“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我刚刚把推测告诉了谢新筠他们……”
    沈雍乐再也无法顾及伤口，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管家的话音停住了。
    谢尔歪歪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怎么了？这位夫人……”
    沈雍乐压根没心思听他说话，他眼中的世界正闪现着来回切换，就好似两个图层的透明度正被人随意拨动，城堡、大厅、舞台完美重合，屋里的人物和房间里的布置，却出现了两个重影，一会儿是现实压过虚幻，一会儿是虚幻笼罩现实……
    最可怕的是，两个世界的夕阳都已然开始落山，而现实中被黑暗笼罩的部分，所有仍旧陷入虚幻的东西都开始融化。
    沈雍乐一把拉过身侧的樊毅，在他茫然的目光中一声爆喝：“跑！跑出城堡！！我们不能陷在幻境里，如果在太阳落山前不能出去，我们就会在现实里消失！！”
    莫觉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紧接着是台上的顾青岩。
    爵爷抬手便将踉跄的乐乐抱了起来，冲孙宸裕喊：“你们先走！去放出城的吊桥！”
    孙宸裕满脸懵逼：“吊桥？在哪里？”
    顾青岩已经拎着裙子几步跑下了台：“我知道！在城门上面，我过去……”
    沈雍乐眼中，世界正宛如灰姑娘故事里，十二点钟声响起时魔法逐一失效的样子，嘈杂而绚烂，若非身在其中，当真称得上是一场绝妙盛大的演出。
    他被爵爷抱在怀里，身后是暴走的npc。
    也不知道是想留下他们，还是因为玩家擅自离开仪式被视为了崩人设，不论是谢尔、管家还是女仆，都一改之前的样貌，像是彻底丧失理智般追在他们身后。
    叶妍初跑在最后，没留神摔倒，被女仆捉住了脚脖子，吓得连声惨叫，被咬牙回头的孙宸裕奋力救下。
    沈雍乐觉得自己腹部的伤口应该裂开了，高烧的眩晕感重新蚕食思维，然而他是目前唯一“破解”了魔术的人，绝对不能失去意识！
    沈雍乐咬咬牙，将手伸向腹部，屈指抓向自己的伤口。
    “唔！”
    他的额头上疼出一片细密的汗珠，意识却骤然清明了。
    所谓魔术，原本就是一场“观众愿意相信的骗局”，观看表演的人明知道世界上没有穿墙魔法，却都为成功欺骗了自己的魔术师热烈喝彩。
    你不一定要知道魔术师如何完成骗局，但一定要知道这个魔术巧妙在哪里，管家所说的“欣赏”魔术，其实从一开始就暗指了玩家需要正确“识别”表演内容。
    换言之，即便他们一开始误打误撞出了城堡，也只能被视作崩人设，而非成功完成任务。
    现在想来，管家那些看似翻译古怪的话，其实每一个词都异常准确，有些简直像是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尽可能给予他们提示。
    众人在分析时，曾因谢尔突然黑化，短暂怀疑过管家这一角色的阵营，沈雍乐觉得哪怕管家不是有意在帮助玩家，也应该并不像妹妹、夫人及谢尔那般完全站在玩家的对立面。
    比如，他似乎并不期待看到玩家崩人设，也没有在魔术沙龙时尽全力发现玩家的破绽……
    就像忒修斯之船中的酒吧老板、长发女鬼等，在玩家自身不崩人设时，甚至可以巧妙成为某种助力。
    沈雍乐努力让自己保持思维清明。
    他抬头四顾，因为他们已经跑出了大厅，之前的现实场景变化为了他目之所及处现实中的样子，那些黑衣人都看不到了。
    幻觉中Boss却还追在身后，爵爷带着众人在城堡里溜了两圈Boss，一直等到出城的吊桥落下，发出“轰”的一阵闷响，才浩浩荡荡改换路线，奔向吊桥，将一众被绕晕的Boss远远甩在身后。
    夕阳只在地平线上留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月牙。
    莫觉加快速度穿过前坪，边跑边喊：“顾青岩！可以了！下来！！出城！！”
    然而半晌却没有传来顾青岩的回应。
    莫觉在吊桥上停下步子，看着身侧孙宸裕、谢新筠、叶妍初、樊毅一一冲过他的身侧。
    莫觉抬头：“顾青岩！！”
    顾青岩的声音终于从头顶传来。
    他似乎叹了口气：“你走吧……我要是松手，这吊桥就会再次往下落，我跑不到下面，门就要关上了。”

 第62页

    莫觉皱眉盯着山坡上逐渐跑近的管家，咬了咬牙：“你下来，你带乐乐先出去，我来开门，我能直接跳下来……”
    “不用了。”顾青岩的声音很平静，他笑了笑，道，“谢谢你，认识你们很高兴。”
    莫觉有些恼了：“你！……”
    他的话被怀中的沈雍乐打断。
    沈雍乐的眼泪已经落了满脸，哭得有些打嗝：“觉哥……”他哽咽道，“走吧……他没说谎，我们走吧……”
    在注意到NPC们还追在身后时，沈雍乐因为好奇，特意留意了一下现实中管家、谢尔甚至女仆们的身影，却发现他们一个都不在……
    没有在之前的大厅里，也不在城堡的任何一个角落。
    直到他发现了地上如蜡烛燃尽后留下的一个个痕迹，直到想起刚刚樊毅在黑暗中陷入融化的场景，沈雍乐才骤然醒悟。
    他们早已成为了幻境的一部分，是只属于谢尔想象的那部分。
    而真实中的顾青岩就站在樊毅的另一边，比他更早地开始融化，消失在了现实中。
    顾医生已经不可能再出来了。
    而沈雍乐其实早就有所预料——他在高烧的那夜曾短暂清醒，沈雍乐以为自己无法坚持到最后了，决定将“法尔·范伦铁诺”留给尚在给他急救的医生。
    顾青岩却轻轻摇了摇头。
    “你自己留着吧，你会没事的……”他表情有些怅然，给他处理伤口的手却依旧很稳，“我已经用不了了——”
    “我的人设卡，早在变成妹妹那天，就已经消失了。”
    沈雍乐当时还不死心，总觉得一切还有救，总能想出别的办法……
    直到他透过那张道具卡，目睹了现实。
    所有幸存的玩家在草地上狼狈躺了一地，谢新筠突然惊呼一声。
    其他人跟着支起上半身，才发现太阳已彻底被地平线吞没，瑰丽的火烧云在西方天幕绘出一片美不胜收的上帝之笔。
    而城堡上的虚影恍若气泡般骤然碎裂，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追至城门的管家、谢尔、女仆……
    以及不知何时走下城门，正隔着重新升起的吊桥，平静与他们挥手告别的顾青岩。
    沈雍乐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他还在吗？”
    “被通关的副本，还有可能再次开启吗？”
    “顾医生还活着对不对？”
    莫觉轻轻搂住他，在他头顶吻了吻，没有回答。
    大概除了阿克夏，也没人能给出回答。
    第23章 利维坦（13）
    沈雍乐哭得有些缺氧，加上伤口裂开，再次发起了烧。
    他拼着最后的清明爬到樊毅身侧，确认了他完整无缺，之前融化的部位也并未受到影响，才彻底放心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乐神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正常来说，全息游戏里受伤并不会影响现实，虽然在阿克夏的副本里受伤，也会引发与现实中一样的机体反应，比如虚弱、炎症、高烧……但只要不死，从虚拟世界返回现实的瞬间，那些伤就都能完全愈合。
    只是沈雍乐现在才知道，那些“伤口”并非毫无代价。
    他头疼欲裂，浑身酸疼得厉害，仿佛梦游的时候出门跑了十公里，肌肉酸软的同时大脑严重超负荷运转，即便没有外伤，也俨然一只倍受蹂躏的小可怜。
    仔细想想上次好像也有过类似的状况，他通关“忒修斯之船”后直接睡了二十个小时，但大概因为受伤不算重，睡足了也就好了，并没有出现如这次般的后遗症。
    而且……他是怎么出现在医院的？
    他不是应该在爵爷家吗？
    ……爵爷人呢？
    沈雍乐突然有点慌，原本想出去找个人问问，好不容易从床上爬了起来，下床刚走了两步，便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刚巧有人推门进来，见这情况眼皮一跳：“哎呦，爱卿为何行此大礼？”
    “爱卿你妹……”沈雍乐被磕得完全动不了了，那酸爽，明天膝盖肯定要青一大块。
    他抬头看了眼进来的孙宸裕，虚弱下令，“还不快扶朕起来！”
    孙宸裕一秒完成从帝王到小太监的切换，毫无心理负担上来搀他：“喳！”
    沈雍乐龇牙咧嘴躺回床上，才有空开口询问：“你怎么在这？……我觉哥呢？”
    “爵爷在隔壁呢，”孙宸裕递给他一杯水，开始帮他削苹果，“爵爷一人对付夫人和谢尔，其实受伤不轻，只是一直忍着没说，出来就进了ICU，差点心源性猝死。”
    他将苹果递给沈雍乐，“幸好你们有个叫烟宁的朋友，说是看到了你直播，连夜飞过来撬了爵爷的锁，第一时间开全息舱抢救，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沈雍乐觉得手里的苹果都不香了。
    孙宸裕还在滔滔不绝讲述经过，“你反正就在隔壁躺着，人家就顺便一起撬出来了，不过一时没办法顾着你们两个人，我当时刚醒，本来想打电话给你确认一下情况，就被召唤来当临时看护了。”
    “不过也好，你俩都因为受重伤从积分榜上掉下来了——爵爷高瞻远瞩，在结算前把你的卡尔古加西亚拿走了，你俩现在评分差不多，都掉回E级了……哎，你干嘛？！”
    他匆忙伸手，捞住差点再次跪地的沈雍乐，“干嘛？你又往哪里跑？！医生说了你要静养……”

 第63页

    沈雍乐皱着鼻子：“我想去看看爵爷……”
    明明自己伤得更重，还一直背着他，沈雍乐简直不知道要感动还是要气自己没用了。
    孙宸裕拿他没办法，到底还是找来台轮椅，将他推去看了爵爷。
    莫觉已经从icu出来了，只是人还没醒。
    沈雍乐将轮椅摇到贴着床，一眨不眨盯着床上的人。
    孙宸裕被迫塞下这一口狗粮，噎得连喝了三杯水。
    沈雍乐好半天才终于看够了，道：“其他人呢？”
    “什么？”孙宸裕没反应过来，“你们那个叫烟宁的朋友吗？她昨天守了一天，看爵爷出ICU，叫了个绿毛来守着，说是先回宾馆换件衣服。”
    沈雍乐：“不是，我是说谢新筠他们……”
    “哦哦，”孙宸裕掏出手机，给他看群聊天，“谢新筠微博私信我了，大概是我的账号就在DJY首页挂着，比较好找。”
    他往下翻了翻，“叶妍初也来报了平安，樊毅暂时还没消息……”
    沈雍乐：“顾医生呢？”
    孙宸裕划屏幕的手顿住了。
    半晌，他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顾医生上电视啦……他在医院看诊时被医闹的家属捅了刀子，现在还在热门上挂着……”
    他笑不出来了。
    孙宸裕将手机往床上一扔，捂着脸骂了句：“操。”
    他道：“杀千刀的医闹！”
    沈雍乐没说话，病房里只剩下孙宸裕带着哽咽的骂声，“顾医生那么好的人……”
    就听门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还可以去副本里看他嘛。”
    孙宸裕：“……”
    孙宸裕莫名回头：“什么？”
    沈雍乐也闻声回头，就见一身飒爽的烟宁正走进屋里，后面还跟着头上带点绿的科学家周远淮。
    “宁姐？”沈雍乐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没听清，“你刚刚的意思是……？”
    烟宁：“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她大马金刀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一如既往直接，“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有人解锁了无评级副本。”
    孙宸裕因为被夫人拿剪刀戳了后脑勺，出副本之后也陷入了短暂深眠，因此同样没能听到这段全频广播。
    然而实际上，除他们几个之外的阿克夏玩家们都被震惊了，因为沈雍乐前脚刚关了直播，时间太巧，差点有人以为又是乐神搞了什么骚操作。
    玩家们这次有了经验，听到广播都第一时间找纸笔开始逐字记录，沈雍乐因此得以看到了新公告的原文。
    “滴，规则解锁通知：从即刻起，阿克夏末日游戏所有已通关副本，将作为无评级副本对全体玩家开放。”
    “该规则由东八区玩家颜也解锁，恭喜玩家颜也成功通关D级副本隐藏任务，让我们感谢他的努力。”
    烟宁道：“我的人去看过了，这个无评级副本基本是原副本故事的延续或支线，故事线比较简单，里面的NPC和副本设定基本与之前一样，因此可以提前针对性做准备，安全性比F级副本还要高不少，是题海战术的最佳选择。”
    周远淮在一边感慨：“我真是没想到，除了乐神之外，居然还会有人如此大公无私，造福全人类！”
    “不，”烟宁摇头道，“这人可不一定是为了造福全人类……”
    “你看看阿克夏的用词——解锁规则，说明无评级副本原本就是有的，这个颜也应该是触发了隐藏任务，在自我拯救时顺便造福了一下大家。”
    烟宁客观分析完，又话锋一转，“不过不管初衷如何，反正结果是好的，还是感谢他通过了隐藏任务吧。”
    沈雍乐有些好奇：“经常能有人修订规则吗？”
    离他上次不过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如果阿克夏继续以这个频率给人类“机会”，感觉胜算将大大提高啊！
    烟宁和周远淮都一脸窒息看向他。
    沈雍乐：“……？”
    沈雍乐道：“我问错什么了吗？”
    周远淮哭笑不得：“大神，在你出现之前，压根就没有人修订过规则啊！！！”
    没有人知道阿克夏游戏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从有人通过死亡游戏出来，却发现相关的求救讯息都无法被传递出去，到有人意识到阿克夏玩家之间可以交流，从而建立起论坛，再到慢慢有人摸索着找过来……必定也经历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论坛上最早的帖子可以追溯到三年前，然而三十六个月过去，沈雍乐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用道具卡成功修订了规则的人。
    “那个颜也严格来说其实并不算修订了规则，”烟宁解释，“隐藏副本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只是可能难度比较高，之前成功通过的人寥寥无几，而像这种能够解锁规则的隐藏副本，难度应该更大，遭遇几率和通过几率自然更低。”
    孙宸裕终于能插上话：“其实原本连F级副本的通关率都相当低，最近大家都开始开直播了，能群策群力和录屏事后分析了，通关率才开始提升。”
    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哎，我们这次的游戏应该也有人录了，我还没去看……”
    他的话音在划手机的动作中骤然顿住，变成一声响彻病房的，“——卧槽！！！！”
    沈雍乐：“……？？”
    沈雍乐被他吓一跳，转头确认了爵爷没有被吵醒，才松了口气。

 第64页

    “怎么了？”
    孙宸裕满脸惊恐，像零件卡壳般一格一格僵硬转头，“樊毅……”
    沈雍乐莫名：“樊毅联系你了？”
    “不不不不是……”孙宸裕疯狂摇头，眼睛瞪得老大，“樊毅是……Boss！不对，应该说……真正的樊毅，被Boss顶替了！”
    “什么？”沈雍乐没听懂，直接从他手里将手机抽了过来，继而便……
    也跟着僵住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有个剪刀手大佬，被樊毅丢掉眼镜后的美貌击中心灵，特意想去找拍到他的片段做个cut合集……结果惊悚发现，之前那个不起眼的眼镜男，跟之后的美人完全是两个人。
    即便被黑框眼镜遮挡，看不清面目全貌，但美人眼角明显有颗泪痣，头发也是带卷的，调高了曝光甚至能看出发色不是纯粹的黑，而是骚气的深紫。
    这位剪刀手大大将证据整理出来，发了个后缀无数惊叹号的帖子。
    阿克夏论坛瞬间就炸了。
    大家纷纷提供了各种猜测。
    40L：阿克夏直播有“隐私保护”功能的啊，他是因为中途关了隐私保护吧？
    附注一张功能说明截图。
    “【隐私保护】功能：玩家可在游戏中开启隐私保护，开启后本场游戏中本人外貌会被随机替换成虚拟外观。隐私保护可在游戏中随时通过控制面板开启或关闭。”
    78L：楼上说隐私保护的兄弟！你忘了末日游戏无法打开控制面板吗？！连痛觉模拟和病理模拟都无法关！！
    83L：如果能开控制面板，谁会选择开隐私保护啊，当然是开儿童模式！
    什么奇奇怪怪的诡异画面都会被和谐成喜羊羊与灰太狼，我保证思路清晰，过关率噌噌往上升。
    ……
    沈雍乐当初没时间仔细看，现下看视频，突然觉得那美人版的“樊毅”似乎越看越眼熟……大概是因为已经知道他被替换，现在再细品那张脸与气质的不和谐，就没来由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他急于知道结论，下滑得就比较快，一下翻到了一百多楼，发现所有人都在一边大喊“高能预警”一边让大家去看93L。
    沈雍乐于是又往上拉到了93l。
    紧接着鸡皮疙瘩就冒了出来。
    93L：我的妈，我一直觉得气质很像，就叠了个图……
    你们看看这个新樊毅他……像不像那个米卡利斯先生？QAQ“吓哭我的对比图.jpg”
    95l：卧槽！！！！
    楼上！！！！
    98l：妈呀！我今晚要睡不着觉了呜呜呜！！
    乐神他们还跟那个“樊毅”一起破解了那么久谜题，还把关键的病历放在他那儿了，最后还一起扛了那么久Boss……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沈雍乐：“！！！！”
    别说围观群众，乐神的鸡皮疙瘩也冒出来了好吗！！
    他想起了那时通过法尔·范伦铁诺看到的真实……跟顾医生一样，樊毅也一点点融化，消失在了真实世界里……
    难怪他最后检查时，“樊毅”身上毫发无损。
    所以那个跟他并肩躺在草地上，在顾医生消失时，还温和安慰他的人……其实是那位令人毛骨悚然的米卡利斯先生吗？！
    沈雍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第24章 利维坦（14）
    大约是见沈雍乐怔住，烟宁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继而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她很快退了回去，掏出手机自己查相关的信息，似乎还给什么人发了消息。
    周远淮便趁机挤了上来，还十分自来熟地伸手指帮忙划屏幕。
    99L：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来，那之后出现的管家是谁？
    不会是真正的樊毅吧？
    100l：楼上！！！！！！！
    细思极恐！！！！
    天哪，所以最后管家追着大家跑，不是要袭击人，其实是在求救吗？！
    103l：管家是什么时候跟樊毅互换的？！
    我的妈！
    玩家没有崩人设的时候，NPC不是不能袭击玩家的吗？难道是樊毅看到顾医生变成了妹妹，自己想岔了，主动袭击了管家？
    107L：悄咪咪举手说一句……其实我当时也有想过为啥不干脆顶替管家来着……
    108l：我也。
    109l：+2
    110L：所以这就是我跟大佬的差距吗？幸好我还在F级副本，准备痛定思痛，集结小伙伴去多刷刷无评级副本增长经验了……
    115L：理性分析，顾医生VS妹妹，顾医生赢了，所以顾医生成为妹妹之后还能保留自我意识，妹妹狗带了；樊毅VS管家，管家赢了，所以成为管家的樊毅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又或者，那个之后的管家是系统另外生成的……
    周远淮搓着胳膊：“天呐，那个逃出来的管家是什么东西？幽灵吗？还是什么电脑病毒一类的？现在藏在谁的脑子里吗？”
    沈雍乐心头尖叫：可以了！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烟宁锁上手机：“没准也是玩家呢？跟你们顾医生一样，是上一次被留在副本中的玩家……”
    沈雍乐：“……”
    沈雍乐知道烟宁有自己的信息渠道，了解的信息比他们更全面，她随口的猜测很可能不单单只是猜测。
    烟宁确认了沈雍乐并无大碍，等晚点莫觉醒来，叫来自己朋友帮忙照顾，便也不打算继续多留。

 第65页

    他们也是在前几天进的副本，只不过是E级，出来的比他们早，才能有机会看到沈雍乐的直播。
    烟宁走之前还问了问他们两人抽到的副本卡，沈雍乐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没来得及查看，调出终端看了眼。
    【人物】乘坐大巴的单身忧郁青年a
    【故事线归属】巴纳姆
    沈雍乐一时没看出什么问题。
    结果拿出爵爷的一看。
    【人物】“恐怖实境体验秀”直播节目队员辅助拍摄【故事线归属】昆池岩
    沈雍乐的脸瞬间就白了。
    啊啊啊啊！
    昆！池！岩！！
    沈雍乐脑海中已经有那个惨白着一张脸，双眼奇大，眼珠漆黑一片，极近距离贴近镜头，嘴里快速重复着听不清楚奇怪话音的女鬼特写了。
    惊悚画面极具洗脑效果，属于看完就在脑海中徘徊不去，会一直跟着你洗澡、看窗户、照镜子、观察床底、上床睡觉的画面。
    周姓科学家还在踊跃发问：“巴纳姆是那个小丑我知道，昆池岩好像是个医院吧？我隐约在哪听过……”
    孙宸裕的状态跟乐乐差不多，闻言颤巍巍将百度百科递给了他。
    第一行便是：“昆池岩精神病院被选为世界上七大毛骨悚然禁地之首。当地传说，因病患陆续离奇死亡，迫使昆池岩精神病院在20世纪90年代关闭……”
    周远淮迅速看完，登时打了个寒颤。
    烟宁道：“看人物描述，应该跟18年的电影差不多，都是一群人作死进废弃精神病院里直播招鬼，主线比较清晰，这么看来这个副本应该不算太难。”
    沈雍乐：“？？？？”
    excu色me？？？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莫觉刚刚醒，脸色不太好，精神倒是还不错，看了眼乐乐的表情，被逗得没憋住笑，突然一阵猛咳。
    沈雍乐立刻忘了害怕：“怎么了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爵爷边咳边摆手，“我就是呛到了，缓缓就好。”
    莫觉缓过来，将副本卡递给烟宁：“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跟你换，我之后再去收巴纳姆的卡。”
    莫觉和沈雍乐要组队，必然是需要去论坛上换两张相同副本的卡，爵爷这意思，就是说他们准备去“巴纳姆”副本了，这张“昆池岩”如果烟宁不要，他也是准备拿去换卡的。
    烟宁自然不跟他客气，换完卡，带着周远淮又打飞的走了。
    沈雍乐从爵爷跟烟宁换卡起，就一直憋着劲儿。
    他倒是想跟爵爷硬气说没关系，留着昆池岩和巴纳姆一起去网上求卡，能收到哪张就去哪边吧，不要担心我都可以……
    然而……
    他是真的……
    有点怵。
    虽然乐神一直努力保持在粉丝面前人设不崩，但其实，真爱粉们也都差不多知道他完全是在虚张声势了。
    沈雍乐从最开始疯狂掩饰，到逐渐放弃治疗，现在已经彻底爱咋咋地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某种奇怪的心理……
    沈雍乐就是不太想让爵爷知道。
    大概是，很在意一个人，就希望自己留给他的所有印象都是最好的。
    沈雍乐微微抿唇，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暗自懊恼。
    其实也不一定会收到昆池岩的卡啊……
    而且这种情况肯定以后还会面对——只要阿克夏游戏没有结束，他总有一天会遇到鬼屋副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不如趁副本等级低的时候，狠狠心锻炼一下自己……
    乐乐越想越觉得自己刚刚表现太怂，又让爵爷看了笑话。
    啊……
    好气。
    太蠢了。
    身侧的莫觉突然开口：“在想刚刚的卡？”
    沈雍乐：“……”
    沈雍乐努力自然：“没有啊，在想无评级副本……”
    莫觉在心底叹了口气，又有些好笑，心道以后哄老婆也就这样了，还得顾及他的自尊心，照顾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莫觉打断他：“对不起没有跟你商量，”他简单解释，“我觉得烟宁那张人设卡，的确更适合我们。”
    烟宁那张的主线是“杜兰德尔”，出名的法兰西不灭之刃，史上第一位圣骑士罗兰的配剑。
    但这位圣骑士的生平实在太丰富，很难确定副本会围绕哪段故事展开。
    这类一看就故事复杂、背景庞大的副本，烟宁实在不太擅长，也没时间细致学习相关背景知识，因而还是更偏好于简单粗暴的鬼屋。
    相反，沈雍乐从学生时代起，就喜欢各种稗官野史、奇闻异事、以及有趣但似乎没什么用的冷知识，研究深不深入不敢说，但涉猎绝对广泛。
    当时他们有个社团，里面三大巨头，除了沈雍乐之外，一个可以如数家珍脱稿讲解《黑塔利亚》内任选国家的任意一段历史，一个专门研究1920世纪各类科学巨匠和他们之间奇奇怪怪的人物关系。
    三人曾经去玩过一次密室逃脱，难度MAX版本不到一小时就出来了。因为时间剩余太多，店家过意不去给赠送了个最简单的一星局，结果三人想得一个比一个复杂，愣是在里面关到人家打烊……
    莫觉这么说，沈雍乐也觉得十分有道理，顿时就相信了他的说辞。
    沈雍乐立刻就满血复活了：“没事没事！我去什么副本都可以，我听你的！”

 第66页

    莫觉微微眯眼：“哦……”
    沈雍乐：“？”
    莫觉意味深长：“什么都听我的吗？”
    沈雍乐：“……”
    沈雍乐：“……”
    沈雍乐明知道爵爷肯定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还是没来由的脸一红。
    “嗯，”他坚强地应声，“什么都……听您的……”
    天呐。
    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要突然用敬称？！
    沈雍乐强行补充：“不是，我是说因为您……你每次说的都是对的……”
    莫觉：“停。”
    沈雍乐：“啊？”
    “我吓到你了吗？”莫觉似乎也察觉出了他称呼上的微妙变化，表情很快变得有些无奈。
    “你怎么跟我带过的兵一个样，随口问两句话就跟被审讯似的……”爵爷揉了揉额角，有点哭笑不得，“我已经对你很温柔了吧？即便是在训练的时候，我也没有真正凶过你啊……”
    沈雍乐急忙摆手：“不是，您……不对，哎，你不凶……”
    沈雍乐也要哭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我的问题，我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想尊称您……”
    莫觉突然道：“你过来。”
    沈雍乐：“啊？”
    “过来，”莫觉拍拍自己的床沿，板着脸道，“刚刚不是说了都听我的？”
    沈雍乐以为他生气了，忙不迭地就过去了。
    莫觉不等他坐稳，一把便按住了他的后脑，将人压到自己面前。
    两人的距离瞬间近得可怕，呼吸交融，沈雍乐几乎只要稍微抬抬头，就能亲上去……
    草。
    沈雍乐心脏一点点加速，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莫觉抵着他的额头，突然很温柔地笑了一下：“既然都听我的，那教官命令你——不许怕我。”
    大约是他气势太强，从小到大身边几乎没几个不怕他的。
    倒不是说爵爷没朋友，只是即便在最铁的哥们中间，他也永远是领头的那个，从来都是一群人仰望他拿决定，对他又亲近又敬畏不敢造次。
    以至于，在遇到沈雍乐之后，莫觉的每一天都是新奇的。
    有人比他更有主意，有人在信任他的同时毫不掩饰地担心，这人甚至……还胆敢来随意撩拨他。
    莫觉从前从来没觉得别人怕他有什么不对。
    唯独遇到沈雍乐……
    他希望他不仅仅能继续嚣张，甚至可以……更肆无忌惮一点。
    比如，更加毫无保留地信任，不要担心暴露自己的弱点，不害怕说错话会惹他不高兴……
    没来由的，就想纵容他。
    却听近在咫尺的人轻轻咳了一声。
    沈雍乐双颊绯红，已然丧失了思考能力。
    “不行啊……”沈雍乐语无伦次，“我做不到……”
    莫觉微微皱眉。
    沈雍乐眼眶发红，嗓音因紧张而沙哑。
    他急切解释，“我太喜欢你了，没办法不怕……”
    莫觉：“……”
    正直的爵爷骤然看到他红透的耳根，不知怎么的，仿佛被传染一般，脸颊也跟着烫了起来。
    一路烫到了胸腔。
    该死。
    他不是早就知道沈雍乐是自己粉丝的吗？！
    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克夏温馨提示，不要去百度《昆池岩》的视频节选看，非要看的话，不要开声音：）
    第25章 利维坦（15）
    两人的身体短期内都不适合做剧烈运动，体能训练被大幅度削减，两人商量后，决定在这一个月里先找机会进一个无评级副本。
    乐乐将吸纳新队友的事跟爵爷说了。
    莫觉：“可以考虑，但其实要收到三张同一个副本的卡，就已经很困难了。”
    毕竟只有一个月时间。
    沈雍乐一向比较乐观：“副本等级越高，玩家人数也越少，要在几亿人里找三张一样的卡很困难，在几万人里也许会容易些呢！”
    莫觉在医院多观察了两天后就出院了，他身体底子好，阿克夏造成的身体问题似乎也与正常的生病不一样，康复速度快很多。
    沈雍乐这几天一边照顾爵爷，一边也坚持在自己训练，他有点自由搏击基础，不过太久没练，已经差不多都还给老师了。
    烟宁他们走之后，孙宸裕很快也不得不回去了，沈雍乐还自顾不暇，莫觉便叫了个朋友来帮忙。
    那人名叫岳星梧，看起来也是特种兵出身，见到沈雍乐的第一秒就激动地扑了上来。
    “乐神！！！！我是你的死忠粉！我超超超喜欢你啊啊啊，你每场比赛、训练和直播我都会看！！！！你别理微博上那些黑子，决赛一看就是祁君泽坑你，真粉一眼就能看出来……”
    沈雍乐被吓得差点扔出手里的水果刀，好在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副本Boss。
    “谢谢谢谢……”他很快想起来，“啊！觉哥似乎跟我说过你……”
    他说完又有点不敢确定，转头看了眼爵爷——不对，当初爵爷说的朋友好像是DJY的粉，也许并不是同一个人……？
    “唔……”莫觉摸摸鼻子，飞速岔开话题，“这是岳星梧，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他说，不要客气。”
    沈雍乐不疑有他，乖巧点头：“你好。”

 第67页

    岳星梧：“你好你好，对对对！！千万别客气！请尽管使唤我！！小岳岳皮糙肉厚十分耐操，会卖萌会逗趣会暖床，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居家必备小能手，你值得拥有……”
    莫觉：“……”
    爵爷额角青筋一跳，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他指使走了。
    是的，莫觉当初……其实并没有完全坦白。
    爵爷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他事后琢磨，将其归咎于岳星梧太丢人，才会搞得他在第一次见乐乐时自动心虚，介绍时下意识便将这段糊弄了过去。
    实际上，岳星梧那小子哪里是喜欢战队？！
    他分明就是个乐神的狂热粉！
    岳星梧当时受了伤，为了方便治疗在爵爷家住，他伤的是眼睛，即不方便训练，也无法看视频，只能开着乐神的直播边听声音边举铁。
    莫觉偶尔听到一耳朵……就觉得这男生声音还真的挺好听的，难怪能火。
    后来沈雍乐小号掉马，岳星梧简直激动得痛哭流涕，跑圈尖叫着抒发破了次元壁的激动，之后甚至天天企图说服莫觉真身上阵，将自家乐神拐回来玩耍，恨不得每天换十八种花式在莫觉耳边卖安利。
    岳星梧当时被迫因伤退队，状态其实挺不好的，他们所有人都担心他闷着闷着会出问题——这也是为何爵爷要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结果这小子听着乐神的视频，每天都能把自己笑抽过去，半点没有要产生心理阴影的迹象。
    莫觉：“？”
    白操了半个月心的爵爷出于好奇，某次刷到沈雍乐直播，便手滑点了进去……
    刚巧撞上沈雍乐一人五杀团灭敌方，得瑟地将自己花式从头夸到脚，顺便又将他男神爵爷从头发丝夸到了脚后跟。
    生生把莫觉逗乐了。
    莫觉确实是常年断网人士，对沈雍乐玩的游戏并不了解，但光听着系统音效一杀二杀一直到五杀团灭，看着弹幕越来越疯狂，最终直接盖住屏幕……
    竟然只不到20分钟，便粗略窥见了电子竞技的魅力与热血。
    爵爷鬼使神差地，就点了那个右上角的“关注”。
    所以在第一次见面时——爵爷其实不但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知道他的身份性格，甚至还曾经真身上阵，披着马甲，为他掐过黑子……
    当然，这一切他是肯定不会告诉乐乐本人了。
    沈雍乐的确没有要跟岳星梧客气的意思，第二天刚刚能自由下床，就跑去找人家请教了格斗技巧。
    顺便还仗着人家是自己粉丝，妄图找机会打探爵爷的隐私。
    比如
    “觉哥之前有几个女朋友啊？”
    “什么？”岳星梧实诚道，“觉哥那种钢铁直男，哪里会有女朋友？！帅成什么样都救不回来！”
    爵爷刚火那会参加了个赈灾晚会，有个女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跑来搭讪，爵爷直接跟人两句话把天聊死了。
    后来采访时，有娱乐小报话里有话地妄图带出一波大新闻，被爵爷一句“不知道，不认识，不喜欢”直接怼了回去。
    那女星离开会场时脸都是绿的。
    沈雍乐压根没想起来这茬。
    沈雍乐心头震惊，你们对钢铁直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爵爷如此会撩，到底哪里钢铁了？！
    不过转念一想，爵爷说不定还真的完全没那个意思，完全是他自己想多了，人家还就是钢管直……
    在之后的几天，岳星梧同学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近距离追星的美妙。
    以至于爵爷都开始侧目。
    岳星梧个子不大，两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活像两只小仓鼠。
    莫觉发出群聊申请：“你们在聊什么？”
    岳星梧嘻嘻嘻：“你们下个副本不是那个著名小丑的名字吗？我们在聊乐神之前打过的一个游戏！叫马戏团惊魂夜……哦，跟你说也不明白，你压根不打游戏。”
    莫觉：“……”
    滴，你的申请被驳回。
    爵爷决定强行拆开两人。
    他将岳星梧赶到一边，冲沈雍乐道：“有人联系我愿意换卡了，对方也在燕市，同意明天当面交易。”
    沈雍乐登时忘了自己可怜的小粉丝。
    “是吗？”乐乐双眼一亮，“他有哪张卡？有什么附加条件吗？”
    爵爷：“他有一张巴纳姆，没有再提条件——现在才上半月，一般到最后几天，大家才会开始加码。”
    沈雍乐点点头：“那明天我们一起去。”
    这一天似乎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沈雍乐甚至在爵爷的场外点拨下，第一次踢翻了岳陪练，虽然下一秒岳星梧就踩着墙角空中转身回来将他踩地上了，沈雍乐依旧被两人好一阵夸。
    然而这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快乐的岳·追星成功·星梧躺在床上，突然接到一条微信。
    莫觉：[把你上次给我发的视频资料包再发我一遍。]
    岳星梧：[什么？哪个？]
    莫觉：[截图（啊啊啊一定要看的乐神经典视频集锦.zip)]
    莫觉：[过期了下载不了。]
    岳星梧：[哦哦哦！！！！]
    岳星梧瞬间从床上蹦了起来，不仅将那个经典压缩包发了过去，还另外附赠了一大堆图包、Cut合集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视频链接。

 第68页

    随后半晌没有收到回复。
    岳星梧也不觉得奇怪。
    他觉哥每天日理万机，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抽出空来看。
    实际上他上次也是这么发的，但显然觉哥连点都没点开，压缩包就过期了……
    而这次，觉哥居然会主动来要粮！
    这已经不单单是进步了，简直有了质的飞跃！
    岳星梧卖出安利超感动，又自顾自写了一大堆入坑补课顺序推荐，写着写着就自己忍不住，又去将那些视频都重看了一遍。
    临到实在熬不住要睡了，进阶的岳·追星成功安利成功·星梧，还是没控制住发出最后一条微信：[我乐神打游戏跟平时简直是两个人！觉哥你看了吗？是不是特别帅？]
    他原以为这条多半也会石沉大海，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却感觉手机微微一阵。
    爵爷：[嗯。]
    岳星梧：“？”
    岳星梧突然就不困了：“！！！！”
    莫觉能看直播的机会实在不多，之前看到的大多数乐神直播都是在打游戏。
    既然是打游戏，自然不仅有沈雍乐，还会有他的队友们，孙宸裕、扬子……还有那个点进乐乐热搜必然也能看到的
    祁君泽。
    此人出镜之频繁，简直到了打开视频只要五分钟内祁君泽没露脸，弹幕就开始询问“两人今天是否吵架了”的程度。
    莫觉莫名就很不喜欢这人，总觉得他长相轻浮，一副分分钟要去欺骗人家无知少女的样子。
    他将岳星梧发来的所有资料都下载了下来，解压后分门别类存好，随手搜了搜，居然找到了一篇《乐神和祁渣男不能不说的两三事1.0》。
    莫觉眉梢微挑，点开来读完……
    气得差点没砸了电脑。
    沈雍乐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后生了弟弟。
    那男孩比乐乐小三岁，非常抵触这个会分走宠爱的哥哥，于是沈雍乐从初中就开始住校，不放寒暑假基本不回家，理所当然地与室友祁君泽成为了好朋友。
    沈雍乐一度以为这个好友是自己仅剩的温暖，也一直很听祁君泽的话，跟他从同一所初中毕业、又读了同一所高中、填报同一所大学……
    祁君泽迷上了电竞，沈雍乐便陪着他打游戏，祁君泽想进战队，沈雍乐便顺着他退出原本的兴趣组，报名了战队选拔……
    “据两人共同的室友回忆，祁君泽是个相当自负且少爷病的人，经常会在乐神面前说些‘没有我你可怎么办？’、‘你一个人根本什么都做不好’、‘除了我没人会理你’一类的话，时不时就各种数落乐神。”
    室友原话是这样的：“让乐乐下课等他，结果自己故意忘记先走了，交了女朋友就各种使唤乐乐帮忙讨女友欢心，后来发现乐乐性取向，甚至直接不理人了，还将这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实事求是地说，祁君泽其实也没有大肆宣扬，只不过这事最开始是由论坛上一张模糊的吻照引发的，后来据现场群众澄清只是对方大冒险输了。
    但祁君泽明明是论坛管理，动动手指就能压下来的消息，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却始终毫无动作。
    爵爷紧紧皱着眉。
    总觉得祁君泽这套操作有些眼熟。
    两人一直黏在一起，就有很多人以为他们是一对，祁君泽还闹翻过几次沈雍乐可能成的恋爱，有人问他俩关系时，祁君泽也总是语焉不详……
    仿佛早已将沈雍乐看做了所有物。
    之前说过，沈雍乐在社团里有两个大佬好友，在他退出社团去打比赛后，就跟他渐渐疏远了。
    刚好那段时间论坛上爆出了他性取向的事，沈雍乐顺势出柜，一度以为他俩是为了避嫌。
    乐神当时没说，其实心里挺失落的。
    后来有一次，沈雍乐比赛拿了冠军，其中之一的大佬在微博上转了官博恭喜，沈雍乐惊喜回评感谢，又没忍住随口问了一句，才知道是祁君泽跑去警告了人家，让他们“少发微信，别影响别人训练”。
    莫觉之前只当祁君泽是沈雍乐多年的好友，因为女友背叛了友情，之后因为黑子言论刷屏，多少猜到乐乐跟祁君泽间可能有点超出友情的纠葛，也只当是乐乐年少无知看上了渣男……
    然而现下看
    这特么不是pua吗？！
    趁虚而入，故意以拯救者的身份占据沈雍乐心里重要地位，然后开始变脸，天天贬低人家，主导他的选择，破坏他的人际关系，刻意对他若即若离，还不许他交别的朋友……
    爵爷一面气到睡不着觉，一面忍不住……有些心疼。
    自家那么好的小朋友，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哭，还整天乐呵呵的。
    沈雍乐那么聪明敏锐，显然并不是不明白。
    他只是自愈能力强大，默默就消化了那所有糟心的事，一直向前看罢了。
    大多数家长都觉得这样的孩子省心，不用多照顾，自己就能将自己培养得十分优秀。
    爵爷却并不那么认为。
    乖巧优秀的孩子，不是更应该得到表扬吗？
    没有一个人的优秀是理所当然的啊。
    莫觉是准备将所有沈雍乐的资源都看一遍的，也就无所谓什么先后顺序，匆匆扫了眼岳星梧的推荐，就切出去继续看视频了。
    自然也没注意到岳星梧那句被埋藏在大段彩虹屁间的注释：“有些八卦帖后面标了1.0的，记得也去看一下2.0哦！是乐神对1.0里部分传闻的辟谣。”

 第69页

    “有一点特别重要——我乐神压根从来就没喜欢过那个祁渣男，他喜欢的是自己的一位学长，就是论坛里爆出过吻照的另一个主人公。”
    爵爷没有翻聊天记录的习惯，估计短时间内是无法得知真相了。
    于是第二天，沈雍乐莫名就觉得觉哥似乎对自己更好了……具体表现在，早餐的时候，他居然得到了两个煎蛋。
    莫觉一边控制不住想宠他，一边又怕自己做得太明显：“吃的完吗？不行给岳星梧，他啥都吃。”
    沈雍乐点头点头，目光在爵爷的腹肌人鱼线上飘来飘去，完全控制不住。
    莫觉：“？”
    爵爷道：“喜欢腹肌？”
    沈雍乐：“！！！！”完球被发现了！
    就听莫觉十分自然地继续：“那要不要来摸一下？”
    沈雍乐：“……”
    沈雍乐内心的土拨鼠又控制不住洪荒之力了。
    啊啊啊啊！！！
    不仅想模！还有点想舔！！
    啊呸我在想什么。
    沈雍乐镇定：“……要。”
    这天沈雍乐出餐厅时，简直红光满面，宛若□□彩中了头奖。
    一直到他们开车到指定地点，坐在一边的咖啡厅里等那个换卡的阿克夏玩家来，沈雍乐脸上的红晕都没有消退。
    真是……有点上头。
    好硬。
    质感超棒。
    麻蛋，都是些什么糟糕的用词！不能想不能想。
    沈雍乐努力了半晌都没能让脸上热意消退，直到半小时后……看到了来人。
    大概跟走在大马路上，迎面看到昨夜拿电锯追你的人一个效果。
    沈雍乐的脸色骤然一变，几乎是直接从红润转为了惨白。
    莫觉微微眯眼：“……樊毅？”
    “樊毅”看到他们，似乎也有些惊讶。
    不过他的惊讶很快就被那意味不明的笑容取代了。
    “哎。真巧。”
    他穿一件宽松的白色丝绸衬衣，及肩的卷发扎在脑后，高挺鼻梁上架着副眼熟的斯文败类款金丝眼镜，眼角还有一颗泪痣，衬得那一双带笑的桃花眼越发暧昧。
    他似乎天生有种漫不经心的气质，不论说什么，语气都淡然又轻挑，带着慵懒的玩味。
    “重新认识一下，”他伸出修长的手，十分随意地勾起一抹笑，“我叫颜也。”
    第26章 利维坦（16）
    通关了D级副本隐藏任务，解锁无评级副本的，玩家颜也。
    沈雍乐飞速与莫觉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名字太有特色，想忘记都难。
    两人脑子都转得快，瞬间便将前因后果联系了起来。
    阿克夏亲口承认过颜也是玩家，也就是说，颜也应该是在他们进入副本前，因为某种原因成为了管家米卡利斯先生。
    或许是跟顾医生一样误杀了原本的NPC，又或许是通过其他途径开启了隐藏任务……
    而之后，他通过完成隐藏任务解锁了规则，重获了玩家身份，在发现樊毅遇难后悄悄冒充了他……
    抑或者，“取代某个玩家”本身就是任务内容。
    跟论坛的猜测一致，杀死NPC就会取代对方成为相应的NPC，那么杀死玩家，应该也能夺取其玩家的身份。
    颜也杀死了前来袭击他的樊毅，通过利维坦的“冒充”规则成功顶替了樊毅的玩家身份，接着若无其事跟他们一起破解副本，成功回到现实。
    同时也在这一刻达成了隐藏任务，触发系统广播。
    沈雍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颜也挑眉笑笑：“啊……跟乐乐拿到同一场了，那我就不换人设卡啦……”
    他舔舔嘴唇，目光锁定沈雍乐，“我很期待跟你在下个副本里继续合作噢！”
    沈雍乐：“……”
    噢你公爵夫人啊噢！
    即便米卡利斯管家似乎更倾向中立派，甚至还隐约有提示玩家的意思，颜也变成樊毅之后，也不但没有害他们，甚至还帮了不少忙
    现在想来，当初“樊毅”摔倒就有些蹊跷，找到谢尔的病例也相当巧合，且正是因为他状似无意透露出谢尔生病的原因，点醒了沈雍乐，让他当机立断启用了道具卡，才使得众人得以在最后关头逃出城堡成功通关。
    但。
    即便如此。
    沈雍乐再看到那张米卡利斯的脸，心里还是控制不住一！阵！发！毛！
    总觉得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属于波ss的邪恶气息。
    特别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沈雍乐总觉得他在有意无意观察自己。
    是那种饶有兴致地打量，被发现了也不躲，还冲他勾唇一笑，笑得沈雍乐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往外冒。
    莫觉突然开口：“既然不打算交易，我们也无需多聊了。”
    爵爷起身挡住他的视线，语气疏离，“慢走不送。”
    颜也撇撇嘴：“行叭。”
    他歪歪脑袋，并起双指随意地在额角绕了两圈，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语气轻快，“走就走吧，做人要像苏打小饼干一样干干脆脆。”
    莫觉：“……”
    颜也：“？”
    爵爷忍不住看了眼同是饼干家族的乐乐。
    沈雍乐：“……”
    沈雍乐想起上次被爵爷用“奶油小饼干”随意逗两句就红鼻子的事，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70页

    啊啊啊！
    要走快点走走走走！
    这家伙果然特么的是波ss！
    颜也当真没跟他们多纠缠，转头就出门，临到门口才突然想起什么：“乐乐……”
    沈雍乐一脸谨惕回头。
    颜也表情倒还算正经，“我是想提醒你一句——你知道道具卡有副作用吧？”
    沈雍乐目光一变。
    颜也勾了勾唇，神色又显得漫不经心起来。
    他仿佛谈论哪家饼干好吃一般随口道，“这也是规则的一种呀。”
    “即便不能‘修改’……‘查看’应该还在权限范围内吧？”
    沈雍乐怔了怔，双眼蓦地微微睁大：“！”
    颜也潇洒走人。
    爵爷突然意识到——那个米卡利斯先生的说话方式，根本不是因为副本设定的吧？！
    这个颜也说话本来就这么让人难以理解吗？！
    沈雍乐很快也意识到爵爷没听明白，不过这反倒更令人惊讶了。
    爵爷应该是最了解他使用阿克夏通关副本经过的人，连爵爷都一时没能想清楚前后，这颜也居然只远远看了一眼便摸透了其中关窍。
    沈雍乐：“他在提醒我阿克夏的使用方法。”
    莫觉：“嗯？”
    “阿克夏的介绍是：在不违背AI准则的情况下掌控世界规则并维持其正常运转。”
    沈雍乐解释，“之前的S级阿克夏可以修订整个游戏的规则，这一次副本我试了一下，降级后只能更改极小范围内的规则，且一次就会失效。”
    虽然也已经很厉害了，但他也想过……这张卡是不是还能有别的用法？
    莫觉一点就通：“所以，那个颜也的意思是——可以试试用阿克夏查看其他道具卡的作用及限制？”
    “对。”
    乐乐给爵爷简单讲了他对道具卡“副作用”的分析。
    “我感觉道具卡会失效，一般有两种原因，其一是因为使用了某种过于强横的能力，出于游戏平衡而受到了限制，其二则是触发了与人设相对应的副作用。”
    沈雍乐将自己所有的道具卡展示给爵爷看，“阿克夏在修订规则后失效属于前者，卡尔古加西亚在被抓后失效则属于后者。”
    所有阿克夏玩家都很清楚，如果能在副本中找到道具卡，用道具卡通关其实是最简单的，问题是在副本中怎样知道道具卡的使用方法……
    沈雍乐眼睛亮闪闪，“如果阿克夏能解决这一点，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开挂了。”
    莫觉也点点头：“这个可以进无评级副本的时候试一下。”
    他们商量得很好，然而天不遂人愿，或许是E级能抽中同一个副本的几率原本就很小，又或许跟颜也一样，抽到同一副本的玩家发现沈雍乐也在后，都希望能抱大神大腿，自然不会愿意来换卡。
    一直到第三周中，也没有再遇到过另外愿意换卡的玩家。
    沈雍乐和莫觉已经给帖子挂了悬赏，进来观光打卡拜大神的人不少，却愣是没出现过第三张“巴纳姆”。
    沈雍乐有点担心，甚至已经预想过万一这次副本不能一起进，自己一个人是不是该弄点伪装，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两人讨论了一下，决定先进无评级游戏，出来再继续给悬赏加码，这天爵爷却接到了烟宁的电话。
    “我们发现一个无评级副本，是校园怪谈相关的，”烟宁简单介绍，“是玩家之间分组对抗的模式，因此不能用道具卡，也不能开直播，副本难度因对方玩家水平而异。”
    “好在这是个‘安全副本’，即便输了游戏也只是大量扣减积分，别死就成。”
    阿克夏游戏中积分清零并不会直接死亡，而是会被立即投放进随机副本，能不能活着出来就各凭本事了。
    之前周远淮说过，副本不通关不一定会死，像忒休斯之船这种副本，过了日期没下船就会被永远困在副本里，但如果副本有故事剧情且有结局，一般活过了结局就能出来了，没完成任务只是会扣减积分而已。
    因此，即便次次都运气好，撞上了不通关也能出来的副本，也会因为积分清零而陷入无限的副本中。
    烟宁：“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建议你们两个高玩组队去欺负人的……”
    莫觉听出这个副本应该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
    烟宁：“但是这个副本——可以换卡。”
    沈雍乐：“咦？”
    烟宁道：“玩家分组对抗，输的那组按贡献率倒序扣积分，赢的那组……可以挑选任意一张自己拥有的副本人设卡或道具人设卡，兑换成你见过的任意其他卡。”
    “你们不是收不到巴纳姆吗，要不要去试试？”
    沈雍乐和莫觉对视一眼。
    莫觉：“好。”
    烟宁这通电话当然不是来做公益的，她希望乐乐和爵爷能帮忙带一个人。
    烟宁：“叫陆凡启，挺机灵一个小孩，就是胆子太小了，让他进这种有灵异元素又不太吓人的本锻炼一下就行。”
    她特意补充了一句，“他勉强也算出身玄学世家吧，他爸就是燕大组织秦始皇陵3D复原建模项目的陆北倾教授……”
    沈雍乐登时微微睁大眼。
    哇！这是另一个层面的男神！
    这位教授是考古学大拿，别说原本就对这类新闻感兴趣的沈雍乐，就是爵爷也对其久闻大名。

 第71页

    烟宁又随口补充了一下人物背景。
    陆凡启这位小青年，还真的是玄学世家出身。
    然而爸爸是考古学家，妈妈是神学教授，爷爷是道士，外祖母是女巫，在英国的舅舅是神父，姑姑开的占卜网站连沈雍乐都微博小号关注……
    一家人里有研究周易的，有研究北欧神话的，有钻研新旧约的上帝信徒，也有遨游于精神宇宙的赫尔墨斯主义者。
    沈雍乐就忍不住好奇……
    “所以——你相信什么？”
    几天后，在副本入口成功接头的沈雍乐实在没忍住，终于问出了这个埋在心底已久的疑问。
    小胖子陆凡启眨了眨他葡萄似的大眼睛，一脸诚挚地洪亮回答：“我相信科学呀！”
    沈雍乐：“……”
    沈雍乐表达肯定：“可以！很好！没毛病！”
    所以这一家子中外玄学大拿，养出了个笃信科学的无神论者吗？也着实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陆凡启一看就是位正直无邪的好同志，问什么答什么，很快就把自家老底交代清楚了。
    沈雍乐之前模糊有些猜测，现在倒是基本确定了——烟宁应该是身上有任务，才会有意识地收集各类武力值不够却在某方面不可或缺的人才，本意应该是保护。
    虽然多数未进入阿克夏的普通人，对末日游戏一直半信半疑，但国家机器了解的情况毕竟更加全面，多少也会对其有所关注。
    沈雍乐还记得当初加了烟宁微信后，她第一条便发来了一句“谢谢”。
    沈雍乐当初被感激得十分莫名，还是爵爷给他解释：“烟宁会一直坚持‘这件事’是源于前队长的嘱托，因为陆续有队员因阿克夏丧生，她需要补充人员，加之要靠个人找到符合要求的人并不容易，一直在努力申请支持……”
    莫觉没说得太明白，“你修订直播规则，给了她很大的助力，现在上面重视起来了，才将这事彻底推动，甚至成立了专门的后援部门。”
    沈雍乐点点头，明白了。
    几人已经通过了副本入口，进入了一个状似学校的地方，众人身上的衣服也有了变化，变成了类似高中生校服的蓝白长袖运动套。
    沈雍乐在口袋里翻了翻，找到了这次随机抽到的人设卡。
    莫觉和陆凡启也很快查看了各自的人设。
    三人将卡片放在一起比较了一番，都有些懵逼。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玩家分组对抗吗？他们这到底是被分到了一组还是没有啊？
    而且……爵爷那张是怎么回事？！
    “【人物】厕所里的花子”
    “校园里所有人都知道，入夜后去高中部三层东头的女厕所，敲击三下第三间厕所的门，同时呼唤三遍‘花子小姐’，就可以向花子提问了哦。”
    “但如果花子小姐回答对了你的问题，你就也要回答她的啦！温馨提示，如果在深夜使用厕所时听到了花子的提问，请一定要谨慎回答（爱心表情）。”
    厕所里花子的提问啊……
    因为这个校园怪谈过于有名，连沈雍乐都很清楚。
    花子一般会让你做一道选择题，选错就会遭遇死亡，比如她问你喜不喜欢红背心，回答喜欢的话就会被剥皮死亡，她问你喜欢红色还是蓝色，选择红色会被割喉，选择蓝色则会被溺死在马桶里……
    这东西作为鬼的时候还挺要命的，简直童年阴影系列，搞得沈雍乐住校期间一度不敢晚上一个人上厕所。
    不过……
    如果提问的换成爵爷？
    沈雍乐：“emmm……”
    陆凡启纯良发问：“乐神你为什么突然露出这么诡异的笑容？”
    沈雍乐飞速撇清：“没有！哪有！你看错了！！”
    陆凡启：“？”
    陆小绵羊乖巧接受解释：“哦是吗？那好吧。”
    第27章 怪谈博弈（1）
    沈雍乐抽到的人设是“音乐教室里弹奏钢琴的断头鬼”，陆凡启的则是“笔仙”。
    这两个校园怪谈也算是十分耳熟能详，几乎不用多做介绍，看字面都能猜出是什么意思。
    沈雍乐颦眉思索：“照这么看，我们都是鬼？”
    陆凡启正在翻书包，掏出来不少做了笔记的课本：“鬼也要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吗？”
    “白天时应该还是学生。”莫觉翻了翻自己记满笔记的课本，却见突然有一页纸从书页里掉了下来。
    爵爷目光一凝，沈雍乐反应过来：“哎！任务纸条！”
    三人很快从各自的人设物品中找到了任务纸条，三张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先成功触发己方所有怪谈的队伍获胜。】
    陆凡启满脸拒绝：“触发？要晚上去看怪谈吗？！”
    沈雍乐：“先触发完己方怪谈的队伍获胜……也就是说，万一不小心触发错了，就是免费给对方送分了。”
    校园不算太大，他们说话期间，已经从校门口走到了教学楼，上课铃声也随之打响了。
    三人并不在一个班，为了不崩人设，匆忙讨论决定先分头去询问这个校园里有多少怪谈，中午再汇合，便转头纷纷回教室了。
    沈雍乐被系统分到了高二六班，是个文科班。
    沈雍乐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特意等到铃声即将结束，才匆匆跑进教室，发现大家果然都已经坐好了，他便十分自然地坐进了唯一空着的位置。

 第72页

    同桌是个刺猬头的男生，他前座戴眼镜的男生正回头跟他说话：“哎，猴子，你昨晚数学试卷最后一题等于多少？”
    刺猬头似乎没太睡醒，打着呵欠摇头：“没写！这种问题你问我？？你问乐乐啊！”
    他说着便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沈雍乐，两人一起转头看向沈雍乐。
    沈雍乐：“……”
    鬼知道昨晚试卷答案啊，他今天才来好吗！
    不对，他自己就是鬼，鬼也不知道。
    好在沈雍乐前座的女生及时解救了他，靠后低声道：“我的是1048。”
    沈雍乐连忙点头：“嗯，我好像也是1048。”
    眼镜显然是已经跟同桌对过了不一样，才会转头来二次求证，闻言十分崩溃：“啊！你跟彤姐都是1048，那肯定是我错了！救命，我前面也错了好几道，这次估计会死得很难看……”
    老师很快进来组织早自习，几人便停止了交谈。
    这个副本明显跟之前的忒修斯之船和利维坦很不一样——NPC们实在太正常了。
    沈雍乐甚至从猴子、彤姐和眼镜身上看出了某种熟悉感，总觉得跟自己高中时期的同学微妙重合。
    也不知道是阿克夏用来麻痹玩家的阴谋，亦或者……真的就是他们？
    沈雍乐跟高中的同学联系不多，也不清楚是不是有那么几个真的出了“意外”，想想阿克夏游戏那日益加速的、蚕食现实的速度……
    哎，停停停，都说了不能多想了！
    沈雍乐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定先从猴子下手。
    早自习不少人都在背书，教室里并不算安静，沈雍乐微微凑近猴子，状似无意地询问了校园怪谈相关的问题。
    “我们学校的怪谈？”猴子挠了挠他的刺猬头，“好像有笔仙、第十三级阶梯之类的，我知道的不全，你可以等会下课问问女生们。”
    沈雍乐点点头，不动声色道：“我昨天看到篇漫画，讲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好像好多学校的怪谈都是七个……”
    猴子立刻上钩：“哈哈哈，我们学校的怪谈哪只七个！我都能给你数出八九个来，你看啊——”
    他掰着手指，“映月湖边那个竹林，说是不论许什么愿都能成真；晚上下楼梯时边走边大声报数，会出现第十三级阶梯……”
    “音乐教室里夜晚会自己弹奏的钢琴、会走路的二宫石像、厕所里的花子、微笑的女人画像、好朋友背靠背……噢，还有笔仙！”
    猴子：“哎，已经八个了。”
    沈雍乐默默将他提到的怪谈都记了下来，状似无意道：“音乐教室自己弹奏的钢琴是什么？”
    猴子：“你晚自习下课了过去听听就知道了，锁门时间都过了，二楼的钢琴房里还会传出琴声，保安收到举报以为是学生逗留去看了，里面根本没有人，还有胆大的爬窗户看过，说是能看到投在地上的影子，是个断了头的鬼在弹琴……”
    彤姐在前面听到他俩的谈话，又悄悄往后靠了靠椅子，补充道：“我听说是学校里之前的钢琴天才，因为输了比赛恼羞成怒，私下里踢踹钢琴发脾气，不小心被砸下来的琴盖压断了脑袋……”
    眼镜吐槽：“琴盖能压断脑袋？！开玩笑呢吧！”
    彤姐耸耸肩：“大概是后面那个盖子吧？我也不太了解钢琴构造。”
    “能的吧！你看没看过恐怖片，门都能夹断脑袋呢！”猴子道，“你想象一下吃鸭脖，这么嘎嘣一下，刚好对准脊柱的缝隙……”
    几个人就钢琴到底能不能压断脖子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沈雍乐险些插不上话，到早自习下课才终于找准机会，尽量自然地说出最终目的：“要不我们今晚去看看吧，我真的有点好奇！”
    反正也就是晚自习回寝室路上顺便看一眼，大家都没什么意见，爽快答应了。
    之后的整个上午，沈雍乐便一直努力在跟班上的女生打探校园怪谈的具体信息。
    然而进展并不算十分顺利。
    因为老师拖堂，严重缩短了课间时间，第二节 下课还有一次早操，沈雍乐完全没学过这套新的广播体操，应付得十分手忙脚乱，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也只问清楚了三四个怪谈。
    倒是莫觉那边收获了意外惊喜：“我是风纪委员，早操时我看了看，基本可以确定另外九名疑似玩家，但不包含直接没有下楼做操的人。”
    高中生做操鲜少有几个人动作特别标准，但不走心地做和完全不会做还是能明显区分出来。
    更何况因为玩家都担心崩人设，即便不会做，也在努力模仿周围人的动作，表现出来就是东张西望尽量跟上拍子，连沈雍乐和陆凡启也不例外，仔细看并不难分辨。
    但问题在于，这所学校规模并不算小，一个年级就有十多个班，全校学生加起来有近两千人，大概也只有爵爷，能在短短二十分钟做操时间，准确辨认出全部有问题的学生并记住其班级长相。
    沈雍乐在内心疯狂夸赞自家男神，面上却镇定展开分析：“这样看来，玩家人数应该在十人以上，校园怪谈的数量太多，还不确定有没有讹传的迷惑项，最好能找到什么权威的说明……”
    “那个，”陆凡启弱弱举手，“我大概……已经找到了。”
    沈雍乐和莫觉都相当惊讶。
    “什么？！”

 第73页

    陆凡启的人设是学校“怪谈研究社”的副社长。
    这个社团原本就致力于收集排查所有校园内的不可思议事件，已经将校内怪谈初步整理成了清单。
    沈雍乐有点哭笑不得，他原本以为爵爷成了风纪委员，运气就已经够好了，现下看来，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胖子才是被阿克夏偏爱的那个啊！
    陆凡启掏出一个牛皮本，哗哗翻到某一页给两人看。
    “目前校内的怪谈一共有十四个。”
    纸上是小胖子略显稚嫩的笔记，有些名字被写下后又划去了，显然已经被证实是误传，留下十四个简单的名称，看着应该是“前任陆凡启”给怪谈们取的代称。
    除了他们三人的“钢琴鬼、笔仙、花子”，猴子说过的许愿竹林和十三级台阶也在其中。
    沈雍乐：“二宫石像的事我课间问到了，说是校园里的二宫石像晚上会自己挪动位置，闭馆的图书馆里有跑动的声音和影子，其实也是二宫在找书看。”
    莫觉有些没听明白：“二宫？”
    “是著名的日本好学儿童，”沈雍乐解释道，“日本很多校园里都有他的雕像，这个会动雕像的校园怪谈和厕所里的花子一样，属于非常经典、几乎每个日本校园里都有的传说，只是版本会略微有差异。”
    陆凡启显然十分熟悉这些知识，一面点头一面随口举例：“对，有版本是说二宫因为爱看书，很想去学校图书馆借书来看，但是身为石像怕吓到学生，所以都等学生放学後才悄悄移动去图书馆看书，被目击到的时候就会保持原地静止继续装雕像。”
    莫觉若有所思：“所以……这是个日式恐怖副本？”
    “不完全是，”沈雍乐显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这个校园规模和教学模式其实更类似华国，比如上午第二节 课会有早操、进入教学楼也不用换鞋……”
    众人没太纠结这个问题。
    沈雍乐很快又简单介绍了“微笑的女人画像”和“跳舞的手”。
    “六楼废弃教室的墙上有一幅女人画像，据说在月光照射下会展露微笑——也有说眼中会流下血泪的。”
    这个也是猴子说的，他那个故事版本沈雍乐比较熟悉。
    大概是说有个憨憨同学不相信画像闹鬼，跟朋友打赌在那教室里呆了一整夜，到实在困得不行了也没等到女人流泪，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来过，就拿笔在画像的玻璃罩上给她画上了两行血泪。
    结果第二天一看，那画像上的女人还保持着原样，只是窗户上被人用红色油性笔画了两道。
    陆凡启瑟瑟发抖：“……更可怕了好吗？！”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雍乐：“跳舞的手在理化教室里，大概是一个受到校园暴力的男学生，在理化教室切下了自己的左手，被紧急送医治疗后因感染死亡，那只被切下的手却一直没能找到，每到夜间就会出现在理化教室里，用手指跑动。”
    陆凡启数着列表里的名字：“那就还剩下：活动室的女学生、异界之眼、保健室的哭声、不要照镜子、好朋友背靠背和顶楼火灾。”
    莫觉点点头：“下午可以继续打探一下。”
    爵爷将怪谈列表誊抄了一遍，在对应的怪谈后填下了己方三人的名字，又另起一行，写下了9个班级和姓名，显然就是早操时发现的异常人选。
    莫觉：“目前看来，玩家应该是十四人，那么就是七人一队。”
    “阿克夏游戏不可能在一开始就偏袒哪一方，给两队人的信息应该遵循公平原则，也就是说，对方多半也都收到了任务提示，并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掌握所有怪谈的列表。”
    沈雍乐：“这是个拼速度的任务。”
    莫觉点头：“任务要求‘成功触发己方所有怪谈’，首先需要先将己方所有怪谈区分出来。”
    “其次，既然我们的人设是怪谈本身，晚上应该会受到怪谈设定的限制，活动范围很可能也会被局限，第一个被触发的怪谈大概率需要借助NPC帮助。”
    沈雍乐也是这么想的，他将上午邀请猴子他们一起去探险的事说了：“只是不知道后续的怪谈是不是可以由我们自己触发。”
    毕竟校园怪谈并不全是安全的，有不少都有一定危险性。
    沈雍乐想起同样可能被困在了另一个无评级副本里的顾医生，实在无法将这副本里的NPC都只当做数据。
    沈雍乐微微一顿，心头突然灵光一动。
    不过很快，他匆匆闪过的某些猜测便被下午的上课铃声打断了。
    三人只能暂时结束讨论，各自赶回了教室。
    第28章 怪谈博弈（2）
    下午的时间，三人分工将剩下的怪谈都问清楚了。
    沈雍乐很快意识到，哪怕在同一个校园内，不少怪谈也有多个版本，那些微妙的区别在讲故事时可能不会影响什么，但势必给玩家判断分组造成一定麻烦。
    活动室的女学生，说的是因为有女生在教室里吊死，入夜后便能看到昏黄灯光中，晃动的上吊尸体。
    “也有说是有人在操场上体育课时，经常能看到某扇窗户前站了个长发的女人，好像一直在盯着他看，于是某次便鼓起勇气，叫了朋友一起去查看，却发现窗户对应的是一间废弃教室，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封锁了，根本不可能有人进去。”

 第74页

    旁边有另外的同学补充：“那个教室之所以废弃，就是因为有女生在里面吊死了。”
    “不过吊死的原因也有很多种说法——有说是换灯泡不小心摔倒，领巾勾住高处被当场吊死的，有说是遭遇强奸后自杀的，还有说是考试前通宵复习不敢开大灯，就将手电挂在高处，结果取下时没注意缠住了领子吊死的……”
    保健室的哭声则说法更多。
    甚至连那哭声是老是幼是男是女都有各种版本。
    猴子信誓旦旦：“是有个女学生未婚怀孕，悄悄在学校的保健室里生产，但刚出生的婴儿不停哭闹，女学生害怕会被人发现就拼命捂住他的嘴，不小心将婴儿闷死了，此后保健室里便总会传来婴儿的哭声。”
    彤姐却立刻反驳：“不是，你看别的学校保健室都设在正常的教学楼里，为啥就我们是单独在最边上建了栋小楼？那是因为最开始挖出了一个古墓，当时为了方便，考古队就在它边上建了个临时的小楼，用以停放发掘出的宝贝。”
    “后来有价值的东西都转移走了，那楼才被改造成了保健室，”学霸小姐姐有理有据道，“哭声是因为旁边墓里的人，晚上会出来找被拿走的陪葬品，却一直找也找不到……”
    “哎，我怎么听说挖出的是个乱葬岗，”眼镜插嘴，“晚上会有百鬼夜哭，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小楼里，相当瘆人！”
    沈雍乐暗自头疼，如果他们之后要去一一触发怪谈，为避免被鬼怪缠身，很可能还需要破解怪谈，多半就需要确认引发怪谈的真实原因。
    沈雍乐甚至考虑过——那个分组的标准是不是也跟怪谈成因有关系？
    比如，分成校园里死亡事件导致、与非校园死亡事件导致两组，女学生和钢琴鬼属于前者，笔仙和二宫像就属于后者。
    沈雍乐随手分配了一下，他原本将花子和十三级台阶也分到了非死亡组，在跟陆凡启讨论时却遭遇了不同意见。
    陆凡启：“花子也是死亡的学生啊……好像是因心脏病发作死在厕所隔间的女生，明明跟同学们就隔了一道薄薄的隔间门，却因为无法发出声音，就这么凄惨的死掉了，怨气才会比较重。”
    “十三级台阶也有好多种说法，有说是十三这个数字连通了异世界，也有说最初是有学生下楼时被恶作剧，踩空摔死了。”
    “我们可以先这么分试试，”莫觉道，“异界之眼是小花园中央眼睛型的雕像，如果黄昏时一直对着中央自拍，就能透过雕像拍到看不见的东西，而那东西会晚上来找你。”
    沈雍乐点头：“这个暂时分到第二组。”
    “不要照镜子，”陆凡启点着下一行，“是校史馆一楼的巨大镜子，如果在晚上照，会发现镜子里的人会做出跟本人不一样的举动，且每照一次镜子，那人就会离你越近，直到走出镜子，就会将你拉进去。”
    沈雍乐想了想，也将其分入了第二组。
    好朋友背靠背是个友情测试，大约是12点时好朋友互相背靠着背，齐声念三遍“好朋友，背靠背”，如果两人的友情真实就不会出事，否则背叛的人就会被钉在另一个的床板背后。
    顶楼火灾则是发生过火灾的旧教学楼顶楼，现在已经被校方封锁废弃了，据说如果在晚上进入，到火灾发生的时间点，就会看到当初的场景，而如果无法成功逃出，就会跟当初的人一样被烧死。
    陆凡启解释：“这两个都不好判断是不是因为校园死亡事件，前者据说是某种诅咒，后者有说只是火灾，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的，困住人的是楼层本身，也有说当初会引发火灾，是有一群小伙伴在偷偷办生日会，点蜡烛引燃了化学实验用的酒精，后来都没逃出来。”
    沈雍乐想了想，在纸上抄下三行名字。
    第一组：钢琴鬼、花子、活动室的女学生、跳舞的手第二组：笔仙、二宫像、许愿竹林、异界之眼、镜子里的人影不确定：十三级阶梯、保健室、会笑的女人画像、火灾、好朋友背靠背三人对着纸研究了片刻。
    陆凡启：“……”
    陆凡启：“……”
    “等等，”小胖子快哭了，“我怎么貌似不跟你俩一组了？！”
    沈雍乐道：“别急别急，这只是可能性之一……实际上我觉得这个分组有个显著的问题——很难在游戏过程中确认。”
    他简单分析，“任务只要求触发怪谈，并没有要求我们破解怪谈的成因，像是笔仙、镜子和异界之眼这些怪谈，很可能都是没有具体事件成因的，想破解也破解不了。”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加入的组到底对不对，分组很大程度上靠猜测，整个游戏就会变成一场运气大比拼……”他皱起眉，“太不符合阿克夏的一贯风格。”
    陆凡启努力理解他的意思：“你是说……分组的规则，应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通过什么东西判断？不然比赛就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沈雍乐突然心头一动：“对！要有东西用以判断——但我们从头至尾，其实只被分配了两样东西！”
    他抬头看向爵爷和陆凡启，眼睛亮闪闪，“一样是任务纸条，另一样……”
    莫觉和陆凡启都是目光一变，异口同声道：“人设卡。”
    乐乐点头点头：“我们的人设卡上，其实一开始就透露了十分明确的怪谈信息啊。”

 第75页

    比如沈雍乐自己的牌，直接就写了是“音乐教室里弹奏钢琴的断头鬼”而非怪谈中叙述的“音乐教室里会自发弹奏的钢琴”。
    以此类推，其他怪谈应该也可以通过人设卡排除干扰项。
    爵爷拿出自己的人设卡看了看：“没有写造成了怪谈的原因，但明确了怪谈的现象……”（详见28章）
    沈雍乐眨眨眼，飞速翻页，刷刷写下了新的分组。
    第一组：钢琴鬼、花子、笔仙、二宫
    第二组：十三级阶梯、异界之眼、女人画像
    不确定：火灾、许愿竹林、好朋友背靠背、活动室的女学生、保健室、跳舞的手、镜子里的人影陆凡启看了一阵：“这个是……按照怪谈类别吗？人和物品？”
    “差不多，”沈雍乐点头，“或者说是鬼和异常事物，如果是这样分，只要查看玩家人设卡上的描述，就能确定他确切属于哪一组。”
    顶楼的火灾不确定是被烧死的学生作祟还是原本就是楼层的异象，许愿竹林、保健室、好朋友背靠背和镜子也因为类似的原因暂时待定。
    而活动室的女学生以及跳舞的手，则是因为不确定尸体和断肢能不能被归为“鬼”的类别。
    沈雍乐：“台阶、异界之眼和女人画像是我的猜测，主要我们现在没有见过别的人设卡，并不能确定人设是否可以是物品，但目前来看，这样分组比赛才有可比性。”
    陆凡启积极表态：“我觉得这个分组比较好，一目了然！我见过有人设是物品的，类似器灵一类的。”
    爵爷也点头表示认同。
    白天不能崩人设，玩家又有竞争关系，不可能坐在一起分享各自的卡牌。
    “那么，这个副本的比赛模式应该是这样的，”莫觉猜测，“玩家在夜间化身怪谈，需要实地触发才能知道怪谈对应哪位玩家，从而看到他的人设卡，判断出他是否与自己同组。”
    “两组人中，应该都分别有一位掌握了怪谈名单的人，自动成为各组队长，那么竞赛点就在于，这两位队长，谁先推测出分组方式及自己的队友，并抢先触发完本组所有怪谈。”
    突然“被”队长的陆凡启表示压力山大。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虽然众人都并不觉得游戏能在第一天结束，还是多少有些紧张。
    三人在沈雍乐的建议下，都分别想办法鼓动了身边的NPC，让他们晚上进行对应的怪谈游戏。
    玩笔仙游戏大家倒是答应得爽快，毕竟在寝室也可以进行，而且只要好好按流程送走了笔仙，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倒是厕所里的花子，因为要在教学楼关门后溜回来，提出建议的又是风纪委员，遭到了同学们的一致怀疑：“觉哥你不会是要钓鱼执法吧？”
    “对啊，觉哥……”有人弱弱道，“你平时不都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吗？”
    莫觉：“……”
    爵爷给乐乐和凡凡大概解释了情况，沈雍乐倒是不太慌：“我之前就想过不能全靠NPC，还不知道是不是要在一晚上触发所有怪谈才算数，只通过NPC来触发怪谈难度太高了，后面的应该是需要我们自己触发，只要我或凡凡有一个被触发了，应该就能自由活动了，我们再去找你……”
    三人约好晚上在花子的厕所里集合，时间已然过了七点。
    晚自习铃声打响的瞬间，沈雍乐便觉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感知……
    等他再醒过来，便听到了门外熟悉的交谈声。
    猴子刻意压低的惊呼从窗沿下传来：“啊啊啊我看到了！！真的是个断头鬼……”
    “哪里哪里？”眼镜在地上找到他的影子，倒吸了一口气。
    沈雍乐的世界现在是上下颠倒的，他的头还连在脖子上，整个脑袋向后翻折，可以勉强看到背后窗台上探出的半颗脑袋。
    而他放在钢琴上的双手根本无需他操控，便会自行弹奏。
    他仿佛被定在了这个位置上，只能保持这样的姿势持续弹琴，无法停止或移动。
    猴子有些兴奋：“乐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要不要拍张照明天给他看看？”
    彤姐似乎挺害怕，声音比他俩都小得多：“还是别了吧，听说拍摄鬼的照片，他就会一直跟着你了……”
    眼镜也劝阻：“乐乐不是走读生吗？估计是忘记这茬直接回家了吧，明天提醒他一下，让他自己来看算了……”
    猴子很快被他俩说服，三人又观察了他一会儿，到底是有些害怕，没逗留多久便匆忙跑了。
    沈雍乐这才静下心来，分析眼前的情况。
    他这应该算是被成功触发了吧？
    而且那三人一走，沈雍乐就发现自己能够动了，他很快停下弹奏，甩了甩酸痛的双手，将自己的脑袋正过来摆好……
    等一下。
    沈雍乐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匆忙转头去看教室最前方，差点将刚刚放好的脑袋再次甩下来。
    那里挂着一个标配的钟，显示时间——已经晚上9点一刻了。
    9点晚自习下课。
    对，他跟猴子他们约定的，就是晚自习下课之后顺路来看看这个校园怪谈……
    也就是说，从7点开始一直到刚刚怪谈被触发，他都是没有意识的？
    那么……爵爷和陆凡启呢？
    变成怪谈后，就会失去意识？身体也无法由自己控制？

 第76页

    是不是说明，玩家在未被成功触发前，即便看到了自己的队友，哪怕不想伤害其他玩家，也没有办法停下攻击，甚至可能眼睁睁剥下挚友的皮，看着他在自己手下求饶挣扎，却只能无能为力地将对方残忍杀害？
    沈雍乐打了个寒颤。
    即便是无评级副本，也是阿克夏游戏。
    沈雍乐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副本的可怕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    阿克夏负责任地说：无评级真的是最简单的！爸爸排难度很科学，不信你继续往后过呀~
    第29章 怪谈博弈（3）
    沈雍乐迅速整理了目前情况，才下课一刻钟，许多学生可能都还没回到寝室，还要等会才会玩笔仙游戏。
    只希望中间不要出什么岔子，陆凡启能被好好地“请来”又“送走”，不然若是真的失手杀人，小胖子只怕会留下心理阴影。
    然而担心也没用，笔仙游戏是华国最古老巫术之一“扶乩”的简化变种，游戏人数最少也要两人，即便很想将陆凡启先捞出来陪自己一起走黑路，沈雍乐一个人也无能为力。
    沈雍乐决定照计划，先去触发爵爷。
    等他抵达教学楼，已经是十分钟之后。
    临近九点半，楼里基本都走空了，沈雍乐匆匆爬上三层，发现整层楼空无一人，两边教室的灯都已经关了，只留下走廊尽头厕所前的那一盏。
    仿佛深夜里引导孤魂的灯笼，又仿佛某种东西窥伺人间的眼睛。
    长长的黑暗仿佛恐惧的助推器。
    沈雍乐只往前走了两步，便再也迈不动腿了。
    啊啊啊啊啊！
    这种时候他是真的、十分、特别、尤其、需要弹幕护体啊啊啊！！！
    虽然哪怕开着弹幕，有怪物从黑暗里冲出来，还是该怎么死就怎么死，但有人陪着心理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特别是，当周围都十分安静的时候，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学楼里分外明显……
    若有若无的回音……总让人错觉有人跟在身后。
    沈雍乐打了个寒颤，唰地贴到了墙上。
    冷静！
    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厕所里是你男神。爵爷就在前方等着你。
    沈雍乐，冷静！
    沈雍乐贴着墙，努力深呼吸保持平静，听着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声，一步一步挪过黑暗的走廊，停在厕所门前。
    他无声地咽了口唾沫。
    即便知道里面是爵爷，看着那微微闪烁的昏暗灯光，还是难免有些背后发毛。
    沈雍乐激烈心理斗争。
    之前听宁姐说这个副本不许用道具卡也不能开直播的时候，沈雍乐的关注点都在对“无法测试道具卡”的遗憾上，还想着既然是竞赛游戏，即便没有对直播的约束，他应该也是不会开的，避免对手通过直播探查自己的策略。
    现在乐神只想嘲笑自己的天真！
    远处不知哪里传来一阵惊呼，下一秒，连窗外透进来的光也熄灭了。
    十点熄灯了。
    沈雍乐欲哭无泪，咬咬牙，终于抬步冲了进去，继而一气呵成敲门，快到自己都没听清地喊完了三遍“花子小姐”。
    半晌，没有人回应。
    沈雍乐：“……？”
    这个洗手间并不大，看起来还算干净，中间是一条走道，左边是连成一体的洗手台，右边一排有三个隔间，比厕所的地板要高出两个台阶，从镜子里可以清晰倒映出隔间门的情况。
    教学楼明显已经修建了不短时间，墙壁和角落里有轻微泛黄的水痕，形状千奇百怪，让人难免产生不好的联想。
    沈雍乐心头打鼓，止不住地回头去看洗手间的角落以及身后略微斑驳的镜子。
    怎么回事？
    他念得太快了？
    是不是需要再重复一遍？
    沈雍乐有点纠结，他此时正贴在第三间厕所的门板上，感觉自己宛若一颗被挂在饿鬼群中飘摇无依的肉粽，香喷喷冒着热气，敲门的动作尤其招摇，堪比抖着手绢赤裸裸勾引鬼怪上门享用。
    救命！
    沈雍乐紧张得手中全是汗，已经顾不得多想了，抬手就要继续敲。
    却在回头的瞬间，突然从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那是——从隔间门下，露出的一双鞋。
    距离他极近，仿佛就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与他手掌相贴……
    沈雍乐：“！！！！”
    沈雍乐倒吸了一口气，瞬间急退数步，踉跄一下摔在洗手池下面，头都吓掉了。
    真·吓到头掉！
    断头鬼抱着洗手池，神奇地保持着倒挂脑袋的姿势，就这么……通过隔间门下的缝隙，看到了爵爷的下巴。
    莫觉甚至还低头看了他一眼。
    乐乐总觉得在那双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震惊。
    沈雍乐：“……”
    沈雍乐：“……噗。”
    沈雍乐突然就被戳中了笑点，瞬间就不怕了。
    哈哈哈哈，越想越好笑。
    爵爷估计也反应过来了，无奈身体不能自控，也没法笑出来，只能十分“女鬼”地长叹了口气。
    沈雍乐现下缓过来，也不觉得这厕所阴森可怕了。
    爵爷就跟他隔着一道门，即便是被鬼上身的爵爷，也仿佛给了乐乐无限力量。
    沈雍乐将自己的头重新装好，隔着一道门，坐在了爵爷对面。

 第77页

    要问“花子小姐”什么问题呢？
    沈雍乐仔细看过爵爷的人设卡，清楚只有花子回答对问题，才能开始反问。
    这种时候明显应该问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但……
    这是一次一定可以得到爵爷答案的提问。
    而沈雍乐是……真的有问题想问莫觉。
    在爵爷回答“你是我的奶油小饼干时”，在他听自己说完“喜欢”后明显表情局促时，在每一次爵爷纵容他胡说八道时……
    特别是这几天以来，沈雍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就总觉得爵爷很宠他。
    沈雍乐心头像装了个动物园，猫爪挠心、小鹿乱跳、兔子啃着心头草，他几百次想以开玩笑的口吻问出来，又几百次临门刹车……
    沈雍乐实在是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
    他抿了抿唇，轻声开口：“你喜欢我吗？”
    尾音仿佛一颗融入空气的泡沫，啵地一声，在安静的室内一闪而逝。
    仿佛等待了一个世纪。
    隔间里磁性的声音短暂的停了一瞬，给出了准确的答案：“喜欢。”
    沈雍乐：“！！！！”
    沈雍乐心跳加速，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爵爷说喜！欢！他！
    不管不管不管，就算只是作为对普通队友的喜欢，他也要尽情嘚瑟完这一秒！
    沈雍乐一面遗憾自己没有问得更明确，一面又庆幸关键时刻找回了些许理智。
    ——被触发的怪谈本人，是有意识的啊啊啊！
    也就是说，他刚刚问的问题，爵爷全都听见了。
    口嗨一时爽。
    一直口嗨……
    反正他现在很爽！
    哈哈哈。
    死就死，人生自古谁无死！一枝红杏出墙来！
    “花子小姐”回答完了问题，并没有再耐心等他下次进厕所，直接迫不及待开始提问：“那……”
    沈雍乐微微一怔。
    他听错了吗？
    他听到爵爷问：“那你呢？”
    “你喜欢我吗？”
    “喜欢。那你呢？”
    你也喜欢我吗？
    沈雍乐瞬间头脑宕机，来不及思索花子提问的一百种坑人方式，没办法再找万无一失的安全答案，几乎是秒答了这个致命问题：“我也喜欢你！”
    “你喜欢我吗？”
    “喜欢。那你呢？”
    “我也喜欢你！”
    沈雍乐内心泪流满面。
    好了，来吧。
    他死而无憾了。
    “花子”从厕所隔间里走了出来。
    他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像是注视心爱的人一般，一眨不眨看着沈雍乐的眼睛。
    他的目光温柔又无奈，带着莫觉一如往常的纵容。
    爵爷单手搂上他的腰，以一个极为亲昵的姿势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贴近耳朵的声音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
    “那你就……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匕首从后方绕过，切入了他的喉咙。
    沈雍乐的头掉了下去。
    同一时间，厕所门口传来陆凡启惊恐至极的尖叫：“啊啊啊啊啊！！！”
    沈雍乐莫觉：“……”
    沈雍乐大头朝下，冲他眨眨眼，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
    “嗨~”
    小胖子登时叫得更加凄惨了。
    沈雍乐：“哈哈哈哈哈！”
    爵爷笑着帮他把头扶正，无奈安抚魂飞魄散的陆凡启：“没事，他逗你玩呢。”
    陆凡启这才想起沈雍乐本来就是断头鬼，大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小胖子心有余悸道，“我还以为这个副本就要这么结束了。”
    “不会不会，”沈雍乐安慰他，“就算只剩爵爷一个人也输不了，放心吧。”
    陆凡启小声念叨：“爵爷当然输不了，但他万一因为痛失所爱暴走了，不分敌我团灭了所有人呢……”
    沈雍乐没听清。
    刚刚这么一闹，沈雍乐乱七八糟的心思都跑光了，注意力又回到了副本任务上。
    莫觉：“下一个去找谁？”
    “二宫吧，”沈雍乐想了想道，“是鬼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二宫晚上会移动，现在不去找，等会可能就找不着了。”
    两人都没有意见，众人便加快速度，朝着白天二宫石像的位置赶了过去。
    陆凡启还惊魂未定，一个人走在前面。
    爵爷悄悄靠近了乐乐。
    沈雍乐还当他是有什么发现，乖巧附耳过去，就听爵爷压低声音：“那么想知道哥的评价吗？”
    沈雍乐：“……”
    沈雍乐僵硬了。
    觉哥果然，都！听！见！了！
    沈雍乐后知后觉——他问那种问题，爵爷要是没有那个意思，会觉得他很奇怪吧？！还能用小粉丝希望得到偶像肯定那套说辞混过去吗？
    不对，爵爷应该听过他跟祁君泽的传闻，知道他的性向……
    所以，爵爷会因为觉得自己在肖想他，而从此与自己保持距离吗？
    沈雍乐手脚发凉，感觉比刚刚还要紧张了。
    就听爵爷继续道，“哥都这么惯着你了，你看不出来哥喜不喜欢你吗？”
    “要真还有什么想问的……”他脸上挂着笑，意有所指地挤挤眼，“可以直接来问我，觉哥不骗你。”

 第78页

    沈雍乐：“……嗯。”
    莫觉揉揉他脑袋，交代道：“明晚如果再来，就想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今天这个还是有点冒险了。”
    幸好是割喉，如果是捅心脏什么的，估计就真要提前收工了。
    沈雍乐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太好了爵爷没有讨厌他。
    但爵爷回答的那么坦然，就说明对自己压根没有别的意思吧……
    乐神心头怅然。
    ——完全不知道爵爷正暗自大松了口气。
    他的确是很喜欢沈雍乐，不然也不会主动邀请他成为队友。
    但这完全是一种单纯的好感和欣赏，无关爱情，仅仅是跟他待在一起很舒服，希望他免受任何伤害，心疼他的坚强乐观……
    跟对岳星梧他们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起码在今晚以前，爵爷是一直确信，自己对沈雍乐的感情跟对岳星梧等人的感情相差无几。
    直到刚刚在无法控制的状态下，说出了那句“喜欢”……
    爵爷真实纳闷。
    明明说的是实话……他怎么就那么心虚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表白了！！
    假的：）
    陆凡启：？？？？？
    第30章 怪谈博弈（4）
    二宫果然已经挪动了位置，沈雍乐三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要跑到异界之眼去了。
    估计是觉得同属于石像的怪谈跟自己同类。
    三人蹲在草丛后面，等了好一阵，才等到二宫再次“复活”，上去就给他按住了。
    陆凡启小小地感慨了一句：“这个触发起来挺简单的，怎么花子就那么惊心动魄……”
    沈雍乐心中微微一动。
    然而那灵光稍纵即逝，乐神一时没能抓住。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小胖子，没多说，转头给新朋友解释起了现下状况。
    “就是这样……”沈雍乐给他举例说明，“像是台阶、画像一看就是物品，而钢琴会响是因为有鬼弹奏、雕像会走是因为附着了二宫的鬼魂，还有明显是鬼的比如笔仙、花子……”
    莫觉道：“你的人设卡上写的什么呢？”
    二宫怪谈的玩家叫俞时北，他很快被乐神说服，将自己的人设卡亮出来给他们看了。
    “附着在二宫石像里的鬼魂。”
    “因为穷困而没能上学的少年鬼魂，因为渴望学习，很想去学校图书馆看书，但身为石像的他怕吓到学生，都等到学生放学後才开始移动，却总因不熟悉校内道路而迷失方向。”
    “是个好孩子呢！”
    陆凡启感慨：“哎，不是二宫的鬼魂啊……也是，那么多学校都有二宫石像会动的传说，不可能都是他本人啊。”
    “这样看来你确实跟我们一组……”沈雍乐微微颦眉，“如果能看到一张另一组的人设卡就好了，我还是有点担心……”
    却听俞时北道：“我应该看到过一张……”
    俞时北和持有“异界之眼”人设卡的邵尔荣是同班，两人只用了一个早自习，便初步相认了玩家身份。
    但因为两人掌握的信息都十分有限，在没有其他线索的前提下，只能暂时达成一致，交换了双方人设卡信息。
    俞时北：“他那张卡应该是——能看见另一个世界的眼睛。”
    “大概是在太阳落山时，跟雕像拍十三张自拍，第十三张能正好让落日嵌在眼眶里，就能看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但那东西会一直跟在你身边，直到也将你带回他的世界。”
    陆凡启：“哎，是物品！那乐神的推测应该是对的！”
    小胖子不用被分到其他组十分开心，分析道，“已经五张卡了，这样看来，人设卡一般不明确怪谈成因，说的其实是具体触发方式，以及可能产生的威胁，看名字就能判断出是物品还是鬼魂了。”
    “等等……”沈雍乐似乎终于抓住了那点灵光，整个人都顿住了。
    莫觉：“怎么？”
    沈雍乐明显有些激动，却又似乎还在思考什么，看了眼俞时北，状若无事地摇摇头：“没事……”
    “我就是觉得，”他突然一把蓐住小胖子，在他脑袋顶猛呼噜了几把，“我们凡凡还真是个小宝贝！”
    陆凡启：“咦？”
    小胖子被夸得莫名其妙，整张脸都红扑扑，越发健康可爱了。
    沈雍乐是真的有些感慨。
    陆凡启这人看着不起眼，但每次总结都挺在点子上，理解能力也不错。
    这样的人成为队友，虽然可能不会制造多大惊喜，但各种情况一说就懂，配合时也没有掉链子，合作起来相当舒心。
    说不定可以发展一下……
    然而乐神很快便对上述“不会制造惊喜”的描述产生了怀疑。
    沈雍乐一开始就猜测属于闹“鬼”的有钢琴鬼、笔仙、花子和二宫，不确定的却非常多。
    “比如许愿竹林，可能是竹林的问题，也可能其中有什么鬼作祟，理化教室的吊死鬼影，有可能属于女鬼也有可能只是尸体，还有跳舞的手，也不确定就是一只手还是失去手的鬼……”
    众人在不确定项目里抽签选了一个，是火灾的顶楼。
    这个怪谈原本就有好几个版本，说是鬼和非鬼都很有可能。
    小胖子随口感慨：“那我们不会跟另一组撞上吧？”

 第79页

    俞时北：“不确定的有那么多呢，哪有可能这么巧。话说如果撞上了，会打起来吗？”
    沈雍乐：“不会，他们打不过我们。”
    毕竟他们这里有爵爷，阿克夏玩家应该没几个不认识他和莫觉了，自然也不会不知道爵爷的战斗力。
    然后……就真撞上了。
    二宫一眼便认出了对面的邵尔荣，悄悄指给了自家队友看。
    沈雍乐眯眼：“那个眼睛下面有两道血泪的，应该是女人画像。”
    他们之前讨论过，如果人设是物品要怎么移动的事，现下看来应该只要是被触发成功并解除了危险，怪谈本人就能获得自由。
    这样才比较公平一点，否则十四个怪谈中，估计只有二宫能自由移动，其他人都被限定在了某个范围内，例如断头鬼只能在琴房里，花子只能在厕所间移动，笔仙估计只能跟着召唤他的人……
    其实这也是沈雍乐第一个就去找二宫的原因。
    心机乐微微一笑，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俞时北。
    另一队剩下的那个，估计就是他们的“队长”了，居然是爵爷认识的人。
    莫觉：“景越？”
    景越队全员站得老远，赔笑冲他哈腰打招呼：“爵爷好！”
    又转头看向沈雍乐，“乐神好！”
    莫觉并没有再次被这张笑脸骗过，点点头算作回应，低声给沈雍乐他们解释：“是学生会长，今天风纪委员开会的时候我见过。”
    景越没有做早操，自然不会因此暴露身份，而爵爷和沈雍乐都太过好认，对方必然是在看到爵爷的第一眼便已经确定他玩家的身份，却竟然完美地掩饰了过去，以影帝级别的演技骗过了爵爷。
    莫觉甚至记得在晚饭的时候见过这人，就坐在他们后面那桌。
    沈雍乐三人都不在一个班，为了节约时间，分析讨论就选在了食堂，由爵爷事先确认过周围没出现其他九名玩家，大家说话时便也没刻意压低声音。
    现下，他有理由怀疑这个景越根本是偷听了沈雍乐的分析。
    如果不是今晚恰巧撞上了，还不知道要扮猪吃老虎多久。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沈雍乐记得当初的火灾是发生在后半夜，也不知道具体是几点。
    这个怪谈跟笔仙一样，属于不作不死那一类，需要在深夜抵达最初失火的一定范围，且要在着火前点燃蜡烛才能破解，否则就会被永远困在火灾里。
    这是一栋十分有历史感的教学楼，整体对称，从外部看一共六层，东西两头分别有一个楼梯，从四层往上似乎就没有被使用了，据说原本上面三层是教室，下面三层则是物理、化学和生物实验室。
    实验室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因此现在依旧沿用，教室的门都锁着，透过铁制的窗栏可以看到里面的木质桌椅。
    两队人马十分默契地分别从两头的楼梯上楼，来到了据说发生过火灾的第六层。
    这里似乎从灾难发生起就没有清理过，地上都是被熏黑的杂物，走廊上的墙裙贴着暗红色的瓷砖，上半部分原本是白色的，现在也都被熏得漆黑，与楼下形成鲜明对比，仿佛静静等待猎物的另一个次元。
    走廊是开放式的，只有一侧分布着教室，一层楼大约有六七间，走廊两头较小的屋子似乎是洗手间和教师办公室。
    沈雍乐四人上楼之后先去看了眼尽头的洗手间，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
    不论哪个版本的传言里，起火的都不是洗手间，爵爷抬手拧了拧水龙头，发现竟然还能出水。
    除了久未有人打扫，这洗手间的基础功能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更进一步排除了其嫌疑。
    四人很快排成一排，小心翼翼走进了火灾后的走廊。
    莫觉走在第一个，朝教室里看了一眼，不少桌椅都翻倒在地，还有学生们没有拿走的书本等物品，从黑色的课桌里散落出来，已经积累了一层灰。
    沈雍乐见他并无异样，也壮着胆子探头往里看。
    教室的另一面就临着窗，有些窗户的玻璃碎了，沈雍乐透过依稀的光，勉强看出屋顶都被熏黑得十分严重。
    但桌椅大部分都是完整的。
    乐乐冲目光询问的爵爷摇摇头：“起火的应该不是这间教室。”
    莫觉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点点头继续往前。
    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沈雍乐被吓得瞬间炸毛，转头就要跑，被爵爷一把捉住。
    俞时北没人护着，当即跟着一起叫了起来，条件反射翻过走廊围墙，好险最后一刻恢复理智没往下跳，保持着半个身子挂在墙上的惊险姿势继续干嚎。
    尖叫的源头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不过几秒后，走廊另一头也跟着惨叫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啊啊啊啊啊走开走开！！别碰我！！”
    “救命！救命！鬼啊啊啊！”
    整个楼层一片鸡飞狗跳，半晌才恢复平静。
    两队人马在中间碰头，各个战战兢兢疑神疑鬼。
    画像女鬼的血泪流得更加汹涌了，滴滴答答往下淌，在这阴森气氛中更显惊悚。
    所有人挤成一堆，神经质地四下张望，生怕刚刚那“鬼”再从哪里蹦出来。
    莫觉将第一个咋呼的陆凡启拎到眼前：“怎么回事？”

 第80页

    小胖子脸都吓白了，哭唧唧告状：“有、有鬼摸我的脖子……”
    沈雍乐立刻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伸手捂住后颈。
    莫觉微微皱眉：“有鬼摸你？”
    陆凡启是笔仙，按理来说应该算校园怪谈中比较凶的一个，这失火楼层中的鬼即便要挑个软柿子，也不该挑他。
    而且他怎么记得……这个小胖子刚刚并不是走在最后一个？
    莫觉看向俞时北。
    他本来想问问俞时北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却见宫二同学被他看得一个激灵，慌慌张张举手坦白：“是……是我！对不起……”
    陆凡启：“？”
    沈雍乐已经反应过来了：“等等，凡凡你不会忘了后面还有一个人吧，俞时北在你后面呢！”
    陆凡启眨巴着葡萄似的大眼睛，有点懵逼：“啊？但是那鬼手特别凉……还有阴气……”
    俞时北有点尴尬：“额，不好意思，我一紧张就会手脚冰凉……”他说着用手贴了贴陆凡启的胳膊，登时将他冰得一个机灵。
    莫觉：“……”
    对面众人：“……”
    罪魁祸首的陆凡启和俞时北：“……”
    所以根本就没有鬼，他们完全是自己吓自己。
    沉默了一小会儿，沈雍乐才打破尴尬：“好了，没事，倒是节约时间了。我刚刚跑过来时粗略看了看，这边三间教室的门窗都是关好的，屋里有被烟熏过的痕迹，但是应该没起明火。”
    教室里都是易燃物，桌椅可能没那么容易彻底点燃，但书本是绝对不可能在大火中完好无损的。
    他抬头看向景越：“我们暂时合作吧，毕竟目的都是触发这个怪谈，等人找着了，再根据卡牌看他属于哪组。”
    景越三人没意见，大家便简单做了自我介绍。
    除了异界之眼的邵尔荣外，女人画像的玩家是个女生，名叫于佑恬。
    景越却没说自己的怪谈：“你们应该已经知道我了，我上午跟爵爷见过。”
    他道，“我们那边的三间教室也没有着火的痕迹，”他伸手展示粘上的黑灰，“我们爬进去看了看，木质桌椅都有防燃涂料，大多都是熏黑的，擦干净还是完整的。”
    莫觉：“教师办公室呢？”
    景越：“安全门锁着，也没有窗户，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
    沈雍乐若有所思。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大约在楼层正中，有一个宽约四五米的小空间，两侧是充作公告栏用的活动黑板，中央的墙上挂了一面钟。
    景越还在跟莫觉分析教室办公室的事，“应该不是办公室起火，门没打开，火烧不出来，不会波及到其他教室……”
    沈雍乐总觉得哪里不对，走近那公告栏观察。
    这里以前应该是高三生专用楼，因为作息跟其他年级稍有区别，怕互相影响，整个年级便被移动到了这栋楼。
    公告栏也被熏黑得很严重，很多纸都被烤得变了形，看不出上面的具体内容了。
    唯有一张占据整面黑板的成绩榜，看材质像是易拉宝或者覆膜海报，擦干净黑灰之后还能勉强看出些内容。
    沈雍乐粗略扫过几眼，很快注意到了异常：“咦？”
    陆凡启刚刚犯了错，现在不敢靠近爵爷周边两米范围内，也跟着沈雍乐在这看，却半晌没有发现不对：“怎么了吗？”
    莫觉等人也闻言看过来。
    沈雍乐指着榜单上其中一人的班级名：“高三应该至少有二十个班。”
    景越点点头，没听出什么不对：“对，我就是高三的，一共二十二个班，十二个理科班，十个文科班。”
    沈雍乐看了看左右：“但是……一层楼里有六个教室，三层楼只有十八个班啊。”
    众人一顿。
    陆凡启不知为何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所以……还有一层消失的楼层？我们都被怪谈骗了？”
    第31章 怪谈博弈（5）
    莫觉摇摇头：“我们应该还没有进入怪谈。”
    沈雍乐张口刚要说什么，就听身侧突然“轰隆”一声响，继而小胖子像炮弹一般从他身侧弹射了出去，瞬间贴上另一边的走廊围墙，熟悉的惨叫声再次响彻夜空。
    这次的动静太大，众人都被吓到了，尖叫声此起彼伏，等平静下来才发现是墙倒了。
    严格来说，那其实并不能被称为一面墙，应该是用石膏板之类的材质临时砌的，刚刚陆凡启被吓到后一直往后退，没注意靠在了这面墙上，便将其压倒了。
    石膏板撞碎成数块，原本悬挂在其上的钟也掉落在地……露出了后面，通往第七层的宽敞楼梯。
    莫觉检查后初步得出了结论：“应该是出事之后，校方为了学生安全考虑，用这方法将楼梯封锁了。”
    沈雍乐：“难怪我刚刚觉得哪里不对，这里跟教室那边比起来，宽度明显太窄了，原来是还有个楼梯。”
    众人很快顺着楼梯爬上了真正的顶楼。
    大约是被吓着吓着就习惯了，这次所有人都镇定了不少。
    七楼只有四间教室，上楼后中央正对的位置是教师办公室，教室则分布在两侧，比楼下的教室略窄长，走廊外因此便多了一块空间，类似于一个小露台。
    这四间教室因为建在了天台内侧，被露台遮挡，难怪从楼下看不到。

 第81页

    沈雍乐看着挂在中央那个被烧毁的制式钟。
    “火灾发生的时间有了。”
    众人都围过来看了看，就见那钟永远地停在了凌晨三点二十八分。
    俞时北：“现在几点啦？”
    “两点五十。”回答的是爵爷，“刚刚楼下的钟应该是准的。”
    俞时北有些惊讶：“怎么就快三点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邵尔荣也忍不住感慨：“那陆凡启运气还真不错，万一再晚点发现七楼的事，我们估计都没时间再探查确定起火点，今晚就彻底白忙了。”
    陆凡启原本因为太咋呼还有点不好意思，都不敢开口说话了，闻言总算放松了些：“没有没有，乐神其实也已经发现不对了。”
    时间不多，大家都忘了害怕，分散开来迅速探查了整个顶楼。
    教室都被烧得比较厉害，无法准确判断真正的起火点。
    景越不死心，再次翻窗户爬了进去，一间一间教室确认，却也没能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经到了三点一刻。
    沈雍乐站到露台上，扫视面前一排教室。
    众人都开始焦急起来，也没人聊天了。
    露台的头顶没有遮挡，明亮的星光将视野照得格外清晰，比在楼内的可见度高得多。
    沈雍乐突然灵光一闪，抬头看了看头顶。
    “哎……”他环顾四周，“你说那群学生，为什么非得到这里来庆祝生日呢？”
    爵爷已经跟他培养出了某种默契，瞬间便懂了他的意思：“……因为露台？”
    “对！露台！”陆凡启也醒悟过来，“有一个版本的怪谈，就是说那帮学生是为了帮其中一个男生向女生告白，点了满露台的蜡烛，才会不小心燃起来。”
    景越：“那么最初的着火点就不在教室里，而应该在露台上了。”
    露台范围不大，他们很快找到了一处留有蜡油的位置。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离二十八分还有五分钟，七个人围着那侥幸留存的蜡滴，面面相觑。
    景越之前为了方便翻窗，已经将外套都脱了，此时只穿了一件短袖校服T恤，依旧热得满头是汗。
    其他几个人也都将校服袖子挽了起来。
    刚刚热火朝天找线索的时候没觉得，现下倒是一个个都有些耐不住，陆凡启甚至拿过俞时北的手辅助降温。
    众人成为怪谈后多少都会受到怪谈性质的影响，比如于佑恬至今还在吧嗒吧嗒掉血泪，俞时北的手特别凉其实也是因为他是石像……
    而死在厕所的花子，身上自然带着常年不散的阴寒。
    沈雍乐装作不经意地再次往爵爷身边挪了挪。
    莫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还以为他是害怕了，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在衣服遮掩下悄悄牵住了他的手。
    沈雍乐：“……”
    虽然很热……但完全不，舍，得，脱！
    外套上都是特属于爵爷的味道，宛如某种特殊设定里的信息素，将被包裹其中的沈雍乐熏得越发燥热。
    乐乐脸都红了，却一点也不想放开爵爷的手，只能努力在内心给自己降温。
    天使小人呐喊：啊啊啊沈雍乐你镇定一点，爵爷一定没有其他的意思！
    恶魔小人膨胀：管他有没有别的意思，先上了再说！不要怂，撩他！
    沈雍乐被恶魔撺掇，开始管不住嘴：“再热下去……”
    莫觉：“？”
    沈雍乐越说越气弱，“我的奶油都要融化啦……”
    莫觉好笑。
    沈雍乐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要舔一口吗”，好险临时刹住了车，吓得小心脏噗通乱跳。
    就听爵爷突然接口：“嗯，很甜。”
    沈雍乐：“……？？？？”
    沈雍乐：“！！！！”
    卧槽！
    这是什么心有灵犀式反撩？！
    爵爷也太会了啊！
    这谁受得住？
    一旁的小伙伴们完全没g到这边的氛围，景越已经热得有点待不住了。
    邵尔荣见他满头大汗，忍不住有些奇怪：“真有那么热吗？”
    俞时北也有点奇怪，还是点头道：“应该是因为我俩是雕像，所以感知不太一样，你看陆凡启和于佑恬也是满头汗。”
    邵尔荣不服：“乐神还加了一件衣服呢。”
    沈雍乐：“……”
    其实他也真的很热。
    不过今晚谁也别想让他脱掉这件外套！
    沈雍乐稍微转回了些注意力，感受了一下，确实觉得有些热得不正常。
    他微微一顿。
    “等等！”沈雍乐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们已经错过着火的时间了！”
    刚刚时间太紧，大家都一门心思在28前找到着火的地点，居然没人怀疑这个时间点的问题。
    沈雍乐：“钟是挂在楼梯口那边的，要等火势蔓延过去，毕然已经烧了不短时间。”
    他环顾众人，“这次，我们是真正的被困在怪谈里了。”
    按照传言，他们只有在着火时间点燃起蜡烛，然后再在十分钟内浇灭，才能避免被困在当年的灾难里，而现在
    他们显然已经陷入当年的灾难了。
    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皮肤已经产生被炙烤的感觉。

 第82页

    连莫觉也开始感觉到热了。
    于佑恬有点害怕：“现在怎么办？我们会被烧死在这里吗？”
    景越已经尝试过下楼了，然而他刚跑下一层，就再次出现在了楼梯口处。
    莫觉从露台边探头朝下观察了一阵，感觉自己应该能直接跳到下层走廊上，不过在尝试之前就被沈雍乐阻止了：“应该不行，跳下去的话，跟景越下楼是一样的。”
    陆凡启往四周观察了一阵，小声道：“好像是真的没有鬼哎……”
    沈雍乐突然福至心灵。
    他微微挑眉：“哎，之前这里烧死过人吗？”
    陆凡启：“什么？”
    “我是说那群点火的学生，”看不见的火势逐渐加大，众人已经顺着最后的凉意挤到了洗手间里，“那些学生都被困在火场烧死了吗？”
    陆凡启想了想，有点不确定：“应该没有吧？”
    俞时北：“又没有东西堵着路，刚刚起火的时候往外跑，应该是能直接跑掉的吧？”
    邵尔荣也道：“楼梯看起来并没有被烧毁，就算有什么挡住了路，爬墙也是能爬到下一层的吧？”
    沈雍乐也是这么觉得的，如果真的烧死了学生，这栋楼也不可能还在正常使用。
    “那么，”他看了眼景越，“这就是个‘物品’类的怪谈，作祟的是楼层本身，而非在火灾中被烧死的鬼魂们。”
    换言之，这个怪谈并不是他们的队友。
    景越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但如果不破解这个怪谈，你们也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沈雍乐不置可否。
    于佑恬和邵尔荣都是一脸祈求地看着他。
    “好吧，”沈雍乐叹了口气，“作祟的是楼层，那么怨气的根源就很明显了。”
    乐神循循善诱：“这是老楼，似乎是建国前建的，大概不受管控地生出了些灵性——如果你是楼本身，你为什么会作祟？”
    莫觉眉梢一挑：“……因为那群学生走之前，没有灭火？”
    陆凡启瞬间福至心灵：“对啊！”
    他转头环顾四周，“火刚刚烧起来的时候，下楼的道路没有被堵，学生们应该是可以跑掉的，但他们是悄悄违禁溜上来点的蜡烛，怕学校处罚，所以都不敢声张，一直到快烧完大半层楼，才被保安发现，紧急救火。”
    “楼会生气，是因为所有陷入怪谈的人都只想着逃跑，没有一个人动手灭火吧！”
    众人纷纷眼前一亮。
    所以破解怪谈的方式才是要在着火后10分钟内用水浇灭蜡烛。
    需要被浇灭的，其实并不是他们自己点燃的蜡烛，而是当年火灾时或怪谈中烧毁了楼层的蜡烛。
    十分钟后火势蔓延，还留在这里的人自然会被一直困住了。
    于佑恬举手：“我刚刚在楼梯转角看到有灭火箱了！”
    俞时北随手拧开水龙头：“对，这水龙头也可以出水，如果有水管就好了……”
    景越：“可以用桶装水，另外把衣服打湿了也能扑灭。”
    陆凡启搓手：“快快快，趁着火还没有彻底烧大……”
    他们看不到火焰，也不清楚着火的具体状况，只能凭借体感寻找着火点，好在一桶水下去，果然感觉凉爽不少。
    沈雍乐眼前一亮：“有用！”
    大家也不分组了，齐心协力打湿衣服扑火，灭火器用完后，又排成一排传递水桶，卖力干了大半晚，一直到天都开始发白，才终于扑灭这场火灾。
    所有人四仰八叉躺在露台上，看着渐渐亮起的东方，心有余悸。
    却见熹微晨光中，一位像是老师的窈窕佳人从虚无走了出来，她温婉一笑，脸上带着歉意：“各位辛苦了……我是徐漫心。”
    景越原本以为这个着火楼层今晚算是失败了，见到人十分惊喜，当即将人拉了过去，给她讲解了现下的状况。
    徐漫心应该有近五十岁了，两鬓已然斑白，保养得却很好，看着就十分有出身书香门第的气质。
    沈雍乐暗地里算了算人数，爵爷看到的九个玩家，加上他们三人、景越和徐漫心，现在刚好十四个。
    两支队伍的比分则变成了四比四。
    乐乐已经累得转不动脑子了，也不知道自己在爵爷耳边嘀嘀咕咕些了啥，身上盖着爵爷的衣服，嗅着他令人安心的气息，很快失去了意识。
    认真听着他呓语的莫觉微微一滞。
    继而转头看了眼在自己肩头睡着的人，目光中半是宠溺半是欣赏，终究没再吵醒他，只笑着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沈·小饼干·雍乐：我真的很好吃。
    第32章 怪谈博弈（6）
    第二天，沈雍乐整个白天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前天晚上的试卷发下来了，眼镜考了最高分，还在那大呼小叫：“啊，我最后一题真的错了，太惨了……”
    被碾压的猴子表示内心毫无波动，已经习惯这人过分谦虚的骄傲了。
    沈雍乐实在是太困了，完全无法集中精神，上课还不得不装模作样听老师讲课，下课时间又太短，压根不够补眠，半睡半醒地折腾了一天，搞得他头都疼了。
    好在上课睡觉并不会崩人设，最多不过被老师叫到门外罚站。
    这天晚上大家又照旧先变成了怪谈。
    沈雍乐等人有了经验，很快便集结完毕。

 第83页

    介于陆凡启昨晚一连串撞破潜伏者、快速破除楼层假象、又发现楼梯的精彩表现，即便当事人一再表示跟玄学无关，大家还是一致决定将今晚的抽签机会交给他。
    小胖子抽到的是许愿竹林。
    俞时北脸色微变：“这个怎么看都不太像鬼吧？”
    沈雍乐其实也觉得这个怪谈更像是另一组的，但既然决定今晚相信玄学，还是准备信到底一次。
    最后是爵爷一锤定音：“我们先去湖边看看。”
    事实证明，玄学之所以有那么多人信，必然是因为有可信之处。
    沈雍乐直接许愿能看见实现愿望的鬼怪，怪谈背后的玩家立刻现了身。
    那是一个皮肤泛青的男生，从映月湖里爬了上来，便要将站得最近的莫觉拖下去。
    陆凡启被吓得吱哇乱叫：“咦？！映月湖水鬼这个怪谈明明被划掉了呀？”
    沈雍乐飞速反应：“应该是因为水鬼跟许愿竹林原本就是同一个怪谈。”
    水鬼可以帮人实现愿望，而一旦愿望实现，你就必须成为水鬼的替身。
    好在爵爷本身水性很不错，又是多少与水有关的花子，沉底后不等乐乐他们来救，便自己挣脱了桎梏重新浮了上来。
    众人很快看到了这张属于玩家木寻的人设卡。
    “【人物】映月湖里寻找替身的水鬼”
    “在湖边竹林的竹子上绑小纸条写下愿望，就会有水鬼在晚上解下查看啦。”
    “但如果他拿走纸条为你实现了愿望，就代表你也答应了成为他的替身，夜间在湖边走路时，小心被找上门噢！”
    俞时北十分惊讶：“居然真的是鬼！这就是玄学的力量吗？服气服气，大佬赛高！”
    陆凡启百口莫辩，只能无力规劝：“要相信科学呀。”
    俞时北狂点头，将剩下的选项捧到他面前：“快，大佬您再科学地抽一个。”
    小胖子哭笑不得，还是乖乖抽了。
    这次的是“好朋友背靠背”。
    如果将所有的怪谈排名的话，这应该是沈雍乐心目中最可怕的一个。
    倒不是因为它有多凶险，主要因为这真的是童年阴影。
    这个故事最开始是祁君泽给他讲的，选了个电闪雷鸣的大晚上，窗外树影随风狂舞，隐约还有时不时晃过去的奇怪影子。
    两人躲在被窝里，祁君泽阴森森的声音便在黑暗中幽幽缭绕：“好朋友，背靠背。好朋友，背靠背……”
    导致沈雍乐现在只听这六个字，都会背后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陆凡启：“不过这个怪谈也是两边都很有可能，不会再跟景越他们碰上吧？”
    然后陆凡启开了光的嘴便再次灵验了。
    这个怪谈虽然没有规定具体位置，但能让他们深夜进入，且无人入住的宿舍并没有多少。
    沈雍乐刚跟爵爷一起克服恐惧，念完三遍台词，景越他们便出现在了门口。
    两方人马都有些尴尬。
    景越他们见乐乐和爵爷已经开始尝试，也没有捣乱，只安静地在一旁观察等待。
    半晌，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木寻：“失败了？”
    景越忍不住出声提醒：“应该要友情中有人背叛才能引来怪谈吧……”
    “哦，对，”陆凡启一拍脑门，“那还是换两个不是朋友的人来试吧，乐神和爵爷估计一晚上都试不出来。”
    毕竟试探怪谈也要冒着风险，众人最后还是抽签决定的，是邵尔荣和俞时北。
    这两人原本准备合作，之后又分属于两组，应该也是最符合“背叛”一词的组合了。
    沈雍乐注意到景越那边徐老师还不在，应该是因为还没到火灾发生的时间点，倒是多了个小个子女生。
    沈雍乐正想着是不是应该派个人过去打探一下，就见对方自己摸了过来。
    “乐神好！我叫奚小夏，我是你的粉！！”
    这姑娘摸过来，瞬间把什么都说了，她的人设卡是“活动室吊死的女学生”，景越他们鬼鬼祟祟进活动室时，她本人就挂在天花板下面晃荡。
    奚小夏：“景越说我应该是尸体，但我觉得我更像女鬼啊，不然哪有可能白天消失？”
    沈雍乐等人也觉得她更像鬼。
    陆凡启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兴奋。
    沈雍乐现在十分关注他的发现：“怎么了？”
    小胖子靠过来，在他身边压低声音：“笔仙、花子、钢琴鬼、二宫、水鬼、女学生，我们已经有六个人了，如果测试过后好朋友背靠背也是鬼，我们就赢了呀！”
    沈雍乐眉梢一挑，示意他不动声色：“嗯。”
    因为之前有猜测好朋友背靠背可能是诅咒，大家都比较谨慎，先行想了不少应对策略。
    景越似乎也有相关家学渊源，利用白天的时间准备了一些符纸。
    热爱科学的陆凡启在一旁点评：“哇，居然是真的符纸朱砂，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可惜道行有限，估计威力很一般……”
    很快，室内开始阴风大作。
    紧接着俞时北就消失了。
    沈雍乐心脏狂跳，他记得这个怪谈最瘆人的部分就是好友消失，另一个每天都能接到“好朋友，背靠背”的消息，却始终无法找到人。
    最后发现好友已然被做成了一张人皮，就钉在自己睡觉的床板底下，一直保持与自己背靠背的姿势……

 第84页

    他们不会一觉醒来才发现俞时北被钉在床下面吧？！
    沈雍乐打了个寒战。
    就见莫觉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了某只看不见的手。
    “啊啊啊啊啊！！！”俞时北的惨叫近在咫尺。
    爵爷似乎与那看不见的存在交手了几个回合，居然一点点地，将虚空中的人又缓缓拉了回来……
    俞时北的惨叫更清晰了：“啊要断了，要断了，胳膊我的胳膊……”
    围观群众：“……”
    等到人被彻底拉回来，虚空处仿佛传来一阵怨愤的咆哮。
    景越似乎也没见过这么刚的破咒方式，一时愣在了那里，直到听爵爷一声：“贴符！”
    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刷地将符纸掷了出去。
    咆哮声登时转为了惨呼。
    众人都忍不住难以忍受地捂住了耳朵。
    一阵凄厉的惨叫过后，玩家的身影终于在屋内缓缓显现。
    女生看起来有些虚弱，听众人解释完后才拿出人设卡做了自我介绍：“我叫章佳桃，人设是被好友背叛过的鬼。”
    又！是！鬼！
    陆凡启：“！！！！”
    俞时北木寻奚小夏：“！！！！!”
    俞时北发自内心看向小胖子：“我的天！大佬你太神了！说啥啥准啊……”
    陆凡启也很激动，悄悄挤到沈雍乐身侧：“乐神乐神，我们是不是赢了？！”
    沈雍乐正忙着检查爵爷有没有受伤，闻言眨眨眼，小声道：“应该是吧……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收到系统消息，等天亮看看。”
    陆凡启等人于是各个两眼放光、满怀希望等到了天亮。
    然而却依旧没有收到通知。
    陆凡启：“怎么回事？？出bug了？！”
    沈雍乐摇摇头。
    “果然是这样……”他冲奚小夏无奈摊手，“应该是因为活动室的女学生。”
    乐神简单解释，“你这张人设卡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我之前就在想，为什么其他人设卡并没有产生过歧义……”
    “是因为大家都明确了鬼这个字。”莫觉显然早就猜到他的疑虑，接口道。
    “吊死的女学生，确实可以被理解为吊死后的尸体，因为按照其他鬼类人设卡类推，如果这个怪谈也是鬼，阿克夏应该会明确写出来，比如——‘吊死女学生的鬼魂’。”
    沈雍乐点头：“尸体和断肢能移动，可能是附着鬼魂，也有可能生出了灵智，我个人觉得断肢生出灵智的可能性比较大，尸体多半还是附着了鬼魂，所以才觉得这个怪谈属于我们组。”
    众人都十分失望，不过也只能自我安慰，无奈接受了这个结果。
    目前的分组是这样的
    第一组：钢琴鬼、花子、笔仙、二宫、许愿竹林的水鬼、好朋友背靠背第二组：十三级阶梯、异界之眼、女人画像、火灾、活动室的女学生不确定：保健室、跳舞的手、镜子里的人影
    陆凡启乐观道：“不管怎么样，他们还差两个人，我们只差一个了，即便今晚再试错一次，也是我们更有机会赢。”
    三个不确定中，跳舞的手应该是第一个被排除的。
    这个怪谈的性质跟奚小夏的“活动室女学生”有些类似，沈雍乐刚刚就分析过，比起尸体来，断肢显然更加不可能是鬼魂。
    至于保健室和镜子里的人影……
    沈雍乐看向陆凡启：“乖，凡凡，挑一个。”
    陆凡启诚挚自证：“我真的不懂玄学！”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好好好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来别闹了快选吧”，莫觉更是直接将写着两个名字的本子递到了他的眼前。
    陆凡启盛情难却，最终在两者里选了镜子。
    这天白天，沈雍乐实在熬不住在课堂上睡着了，被老师罚站去走廊后，又靠着墙迷糊了过去……
    结果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到了保健室。
    莫觉就躺在他旁边，沈雍乐稍微一动他就醒了。
    “睡够了？”爵爷嗓音中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大概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中的宠溺，解释道，“我看到你站在走廊睡着了，就跟你们老师请了个病假，把你背到了这里。”
    莫风纪委员显然名声在外，沈雍乐又还算个好学生，老师没怎么怀疑就答应了。
    沈雍乐因此得以美美地补了个觉。
    时间已经临近傍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得太舒服，乐乐内心莫名晕满了柔软的感动。
    莫觉就侧躺在他身侧，落日余晖从背后勾勒出他俊美的眉眼，好似那些电影里将被长久传颂的经典画面。
    整间屋子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两人的呼吸。
    此刻，爵爷眼里只有他。
    沈雍乐胸口酸涩又甜蜜，独自在心底虚拟了片刻的永恒。
    他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
    悄悄在心底配了个音：咔嚓。
    拍照完成啦。
    以后，如果有一天爵爷不在身边了……他也绝不会忘记这一秒，随时都可以从脑内照相馆调阅。
    第33章 怪谈博弈（7）
    这天晚上，大约是因为胜利在望，众人的热情空前高涨。
    很快，昨晚已经触发过的几位队员便再次集结成功。
    由于校史馆晚上锁了门，沈雍乐等人不得不另想方法进入。
    好在爵爷显然有丰富的潜入建筑经验，很快便发现了三楼未关严的窗户。

 第85页

    莫觉：“可以找根绳子，从天台掉着爬下去。”
    不过这样一来，就要有人留在顶楼帮忙看着绳子，并且在人返回时拉人上来了。
    六人很快分好了组，由莫觉和沈雍乐进入校史馆，陆凡启和俞时北机动，木寻和章佳桃负责看绳子和拉人。
    爵爷熟练地将绳子的一头在天台固定，另一头分别系在了自己和乐乐腰上，率先翻进了那扇打开的窗户，将缝隙调整至更适合的宽度，再将沈雍乐接了进来。
    这里应该是三楼的茶水间，开门便是环形的走廊。
    大约是为了增加采光，校史馆整个成“回”形，中央部分屋顶采用了透光材质，在黑夜中透下隐约的月光。
    一楼是整间宽敞的空间，二三层则是中空的，透过面朝中央中庭的窗户，可以清晰看到一楼的景象，同样也能看到对面走廊里的人。
    沈雍乐躲在爵爷身后，探头朝下看了一眼。
    一楼是主要的校史展馆，层高比别层要高出不少，中央采光最好的区域摆放着校园随历史变迁的微缩模型。
    沈雍乐下意识放低了声音：“看不到镜子。”
    莫觉：“下去看看。”
    两人于是绕着环形走廊往前走，一边试图看到更多一楼的情况，一边寻找往下的楼梯。
    这种昏暗的环境有时候比彻底的黑暗更可怕。
    黑夜里，光影作用下，每一扇窗户都成为了一面镜子。
    沈雍乐一个晃眼，似乎看到对面走廊里有人影一闪而过，吓得瞬间一个激灵，握紧了爵爷的手。
    莫觉立刻停下脚步：“怎么了？”
    沈雍乐定睛一看，对面走廊空无一人，又觉得可能只是自己的倒影。
    他摇头道：“没事，应该是我看花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头顶突然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声音。
    像是有乒乓球从高处落下又弹起，落地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连成一串，骨碌碌滚远了。
    那声音十分清脆，甚至不像是隔着一个屋顶，好似就在头顶不远处。
    沈雍乐和莫觉同时停住了脚步，看向头顶。
    半晌，室内一片安静。
    沈雍乐手心里渐渐浸出细汗，小声开口：“是通风管里有什么东西？”
    莫觉摇摇头：“像是要引着我们去什么地方。”
    沈雍乐更紧张了：“那我们过去看看吗？”
    爵爷抿了抿唇，微微将乐乐挡在身后，顺着那声音滚远的方向，小心走了过去。
    两人很快来到了一扇虚掩的门前。
    莫觉小心翼翼推开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楼梯间，二三层之间隐约传来谁的呻吟声。
    沈雍乐微微一怔：“木寻？”
    楼下的呻吟一滞，立刻换成了木寻轻快的呼救：“乐神？！哎！太好了，快帮帮我，我刚刚跳下来时没站稳，不小心扭了脚腕……”
    沈雍乐微微皱眉。
    他试着往楼下看了看，这里的楼梯是来回对折式的，每层中间有一个小平台，两层之间没有窗户，平台上因此越发昏暗，只能看到一个晃动的影子。
    “木寻”似乎对他们挥了挥手，语气越发急切了：“好像肿起来了，怎么办呐……”
    沈雍乐心道这鬼的智商似乎不太高，这里连窗户都没有，木寻要怎么从天台下来？别说木寻原本就是看守绳索组的，即便他真跳下来时扭了脚，总不至于还能跑这么远才动弹不得。
    身后又传来了乒乓球的滚动声。
    沈雍乐下意识回头，居然真的看到了从角落里弹跳着滚出来的乒乓球。
    沈雍乐之前还以为是镜子制造的某种幻觉，看到球真的出现还吓了一跳。
    那黄色的球体弹跳了没多远，很快变成了滚动，仿佛有谁操作，一般一路直挺挺地冲着两人的方向而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个小球上
    乒乓球顺着地面滚了一小段距离，缓缓滚到了楼梯边上……“哒”地撞到了楼梯边沿的防滑道……
    又在沈雍乐一眨不眨地注视下，缓慢又艰难地翻了过去。
    继而继续往前，摇摇欲坠地接近了悬崖……
    沈雍乐突然产生了一股冲动，想要在那球彻底滚落下去之前将它捡起来。
    他甚至已经往前跨了一步——继而便被爵爷一把拉回身后。
    “别盯着它看。”
    莫觉抬脚一推，大长腿准确命中球身，将它轻轻踢下了楼梯。
    “哒哒哒哒……”
    乒乓球一路轻快滚下阶梯，落入平台，咕噜噜往前……
    接着在即将碰到“木寻”脚边时撞上什么东西，“哒”地被阻挡了去势，向旁边沿直线滚了一小段距离，不动了。
    沈雍乐和莫觉都瞬间反应过来了。
    那是一面镜子。
    平台的墙面，是一面巨大的、占据整面墙壁的镜子，而他们看到的木寻人影……其实一直都在镜子里。
    天呢！
    沈雍乐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镜中的“木寻”还在毫无察觉地求救。
    沈雍乐心道幸好这怪谈智商不高，自己的两套引诱方案居然互相暴露……
    他突然心中一动，猜测可能是镜子里已经关了不少人，或者是因为同时倒映了多个影子，而镜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因而才会各行其道。

 第86页

    莫觉不清楚他的猜想，悄悄拉了拉他的手示意，冲镜子里的人道：“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再回来帮你，你暂时在这里等一会。”
    言罢不等对面做出反应，飞速牵着沈雍乐退出了楼梯间。
    等两人离开楼梯间范围，沈雍乐才松了口气，同时自觉远离了走廊上的窗户——他现在看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觉得有猫腻。
    沈雍乐心有余悸，几乎是贴在爵爷的耳边，小小声惊叹：“不是说有问题的是一楼的镜子吗？”
    莫觉也微微皱眉：“可能不止是一楼的……”
    他想了想，“这栋楼里所有的镜子多半都有问题，但正常学生一般都是从一楼进来，因此察觉有异常的也都是一楼的镜子。”
    沈雍乐也在思考总结：“我们应该都已经被映入镜子里，它却还在想办法引诱我们进入……看起来只有接近镜子，才会真正受到镜子里鬼怪的攻击。”
    莫觉：“也有可能是镜子里的人为了出来。”
    “怪谈里的描述是‘每照一次镜子，影子就会离你越近，直到走出镜子，就会将你拉进去’，”爵爷冷静分析，“但如果照所有镜子都算，这其实不合理。”
    沈雍乐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如果是这样，这个怪谈的威力就太大了。”
    只要在夜间踏入校史馆，基本就再也出不去了——因为即便你不再回头看镜子，各种能够反光的地方也太多了。
    这简直不是一面镜子的怪谈，而直接应该被传为“夜晚的校史馆闹鬼，一定不能去”了，如果闹到这种规模，校方也不会坐视不理。
    莫觉：“因此，我认为这个怪谈中，镜子里的人并不能随意出来，而跟物理现象一样，需要人触摸上镜面，才能与现实接触。”
    镜中倒影与镜面的距离，跟照镜子的人与镜面的距离是一致的，只有在人触碰到见面时，你的影子才能真正接触镜面。
    沈雍乐心头稍定，这样一来只要不碰到镜面，基本就没有危险了。
    可不能碰镜子，要怎样破解这个怪谈呢？
    砸碎镜子，会伤害对应的玩家吧？
    莫觉：“我们先下楼。”
    沈雍乐有点为难：“回楼梯间吗？那边光线太暗，看不清哪里有镜子，太容易被暗算了……”他想了想，“要不然去让凡凡弄支手电筒下来。”
    莫觉觉得可行，两人转身准备往回走，却听身侧突然“叮”的一声。
    一扇门缓缓在他们身侧打开，露出了深夜扔在运行的电梯轿厢。
    电梯里一片光明。
    沈雍乐被刺得眯住了眼，好半天才适应光线缓缓睁开。
    眼前的轿厢内空无一人，三面轿厢内壁都是磨砂加木质，倒映不出人影。
    这几乎是个明晃晃的陷阱了。
    乐乐和爵爷都面色严肃，并没有放下戒心。
    然而——毕竟这里是亮的，即算内部也有镜面，也会比走黑漆漆且同样有镜面的走廊要安全性高。
    两人对视一眼，斟酌片刻，几乎是同时选择走进了轿厢。
    天花板果然是光滑的钢制，可以清晰倒影出他们的身影，莫觉随意掏出张学生卡，按亮了一楼的按钮。
    电梯门很快缓缓合上了。
    沈雍乐下意识做了个深呼吸。
    然而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待看清眼前的状况，乐神依旧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电梯开始下行……
    似乎是确定他们已经无处可逃了，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轿厢门和天花板上——瞬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沈雍乐和莫觉就站在挤满了电梯的人群中央，几乎产生呼吸困难的错觉。
    所有人都双目无神，眼下乌青。
    他们中的不少还会动作，有的做撕心裂肺呐喊状，有的则拼命在自己身上抓挠，将脖子手臂抓得满是血痕……
    而其中，最前方的位置——景越惊恐的表情清晰可见。
    “救命！”他冲着两人无声地呐喊，眼泪满溢而出，瞬间流了满脸，“我才是真的……那个假冒品顶替了我！乐神！爵爷！救我出去！！”
    沈雍乐和莫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作者有话要说：    沈雍乐（扑进爵爷怀里）：啊啊啊啊！
    第34章 怪谈博弈（8）
    然而更令人头疼的还在后头。
    电梯很快行驶到一楼，“叮”地一声再次打开。
    沈雍乐和莫觉快速走出电梯……
    然后就见到了“真实的”景越，被展览馆里的巨大镜子压住，正呼喊着求两人帮忙。
    沈雍乐：“……”
    这……真假美猴王吗？
    景越似乎还不知道有另一个自己的事，努力解释着事情的经过：“我们为了更快触发所有怪谈兵分了两路，我和于佑恬、邵尔荣来的这边。”
    因为于佑恬一个人没法将他们任意一个男生拉上去，所以邵尔荣也被留在了天台，只有景越一个人进入了校史馆。
    景越：“结果镜子里的人装作邵尔荣引诱我，差点将我拉进去……我跟它拉扯时不小心弄倒了镜子。”
    他说的十分有理有据，连为何分组的理由都坦白了，“因为我们组比你们慢一步，还有两个怪谈需要触发，就想尝试着追一下进度。”
    沈雍乐看了眼莫觉，心头都有了判断。

 第87页

    沈雍乐道：“可是我们不能接触到镜子呀。”
    如果要将镜子抬起来，解救压在下面的景越，势必会触碰镜面。
    景越已经快哭了：“那怎么办？我就这么一直压着吗？”
    沈雍乐微微颦眉：“我们可以一起想想怎样破解这个怪谈……”
    莫觉：“为什么会有这个怪谈呢？”
    比如昨天的好朋友背靠背，是因为作祟的鬼魂生前曾被最好的朋友狠狠背叛过；前一晚楼顶的火灾，是因为老旧教学楼生出的灵智怨愤没有人灭火……
    “这个怪谈最开始，是怎么发生的呢？”
    景越趴在地上，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没精打采回答：“说不定没啥理由，就是镜子聚阴，这面镜子又太大了，就聚得比较多……”
    沈雍乐突然被他提醒了。
    也许确实如爵爷猜测那般，校史馆中所有的镜子都很危险，只是因为一楼这面被学生看到的机会更多，才有针对这面镜子的传闻。
    但换一种思路想，会不会正是因为这面镜子有问题，才导致了校史馆中其他镜子的异常？
    沈雍乐悄悄拉了拉爵爷。
    莫觉还当他是有什么发现，靠过来：“怎么？”
    沈雍乐有点不好意思：“我想……绕到正面去看看。”但他一个人有点不敢去，想要爵爷陪着。
    然而爵爷的接收器似乎突然跟他错了频。
    莫觉：“嗯，我听着，你说？”
    沈雍乐：“……”
    啊啊啊，他要怎么说？！
    太丢脸了啊！
    “我……”
    莫觉：“嗯？”
    沈雍乐没事的时候还能冷静分析，竭力不在爵爷面前露马脚，但真要到了这种关头……这是他男神，又不是面对敌人！
    跟队友承认自己有弱点，大概、也没那么……丢人吧？
    况且，他其实很清楚，自己一直都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爵爷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只是因为太温柔，才从来没有戳破他的逞强，甚至还在换卡后主动帮他找借口，每次一进入恐怖环境，就会主动让他牵着手……
    啊，操。
    爵爷也太好了。
    不能细想。
    沈雍乐终于一咬牙，豁出去般开了口：“我……有点怕黑，你……您能不能陪我过去？”
    半晌。
    莫觉：“噗。”
    爵爷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沈雍乐的脸却瞬间就烧了起来。
    宛若有人拿着十倍百倍的扩音器，就正对着他的耳朵，将那笑声擂鼓般循环重播。
    沈雍乐面红耳赤，心头有些绝望。
    就觉一只温热的手，像是实在忍不住般，抚上了他的脑袋。
    莫觉磁性的音色在笑意晕染下，仿若也多了几分宠溺的意味。
    “怎么这么可爱。”
    ——看着成熟独立，却没想到是个黏人精。
    平时就一副分分钟上天的样子，一被吓到就自动变软，又乖巧又黏人，还会无师自通开启撒娇模式。
    爵爷有点心头发痒。
    然而看着人一副被自己吓到的表情，到底还是没再做什么，只笑着顺毛，“没事，我不是在笑话你，就是觉得你别扭又坦率的样子，很……”
    他想了想，将到嘴边的形容词挨个筛了一遍，又觉得以两人现下的关系，说出哪个来都显得有些轻佻。
    莫觉在心底无奈摇头，最终也只能重复，“就很可爱。”
    沈雍乐：“……”
    沈雍乐已经从额头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那热度还有往下蔓延的趋势，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天哪！
    听到第一遍可能是幻听，但爵爷竟然……还说了第二遍！！！！
    救命。
    这谁受得住？！
    莫觉这人，完全不清楚自己对别人的吸引力，还觉得是在随口逗他玩。
    乐乐在心底嘶嘶抽气。
    天然撩，最致命！
    原本他就对爵爷缺乏抵抗力，还被这么三天两头的撩，要想不心动实在太难了……
    大约是因为他俩突然旁若无人谈起了恋爱，被压在当中动弹不得，不得不被硬塞了这口狗粮的景越终于憋不住了。
    “那啥，我突然想起来，”他努力寻找存在感，“我之前听说这镜子是某个毕业班捐赠的。”
    “啊？啊……”沈雍乐努力转移注意力，给自己的脸降温，“对，我看看，这里写了……”
    他小心蹲在镜子一米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勉强看清了写在右下角的一排红字。
    “明治中学高9705班捐赠母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太长，那字已经被磨得有些模糊，像是残破的碑刻般边缘斑驳，在知道这镜子有问题的情况下，便显得越发诡异了。
    莫觉想了想：“我记得档案室就在楼上，要么去找找这个班级的具体情况？”
    沈雍乐表示赞同。
    两人于是打算将景越暂时留在这里，先去寻找怪谈的成因。
    景越登时有些急：“哎哎哎，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啊……”
    沈雍乐安抚：“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景越捉鸡地挥舞手臂：“要么你们先试试把我拉出来？……不碰镜子，就直接往外拉呢？爵爷力气大，应该可以试试的吧？”
    沈雍乐仔细观察了一阵他被压的姿势，似乎在犹豫。

 第88页

    景越立即道：“我出去也不跟你们抢！我们组退出竞争，你试过这个怪谈不对，还能再继续试，我回去把他们都叫回来……徐老师的时间还没到呢，只要徐老师不被触发，我们就赢不了！”
    所有阿克夏玩家都知道——沈雍乐用一张S级道具卡换了造福群众的规则修订。
    换做任意其他玩家，即便能想到道具卡的隐藏用法，在体会过那种掌控整个副本世界规则、开挂般的卡牌效用之后，都不可能舍得如此轻易地失去这张王牌。
    因此大家都很清楚，乐神是个真正的好人。
    而莫觉……之前论坛上就有不少帖子说在副本中遇上过爵爷，只要是能救能帮的，他便一定会竭尽全力。
    景越甚至猜测过，沈雍乐和莫觉之所以愿意进入这个副本与玩家对抗，也是因为这个游戏输了并不会导致死亡。
    以莫觉的战斗力，绝对可以直接以武力碾压他们组，可至今为止，爵爷都丝毫没有要挑起战斗对抗的意思，可见两人原本进这个副本的时候就没打算伤害其他玩家。
    沈雍乐果然看起来有些心软了，抬脚朝他走了几步。
    景越眼中燃起光芒。
    却见乐神绕着他看了一圈，几乎都要碰到他的手了……却又在半途收了回去。
    “不行。如果把你拉出来镜子摔碎了，这个怪谈的玩家怎么办？”
    莫觉也点点头：“你还是坚持一下吧。如果实在害怕可以唱个歌，要么我们等会去三楼把陆凡启叫下来陪你。”
    景越十分失望：“哎，等一下，别留我一个人啊……”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两人走远，重新乘电梯上楼了。
    乐乐和爵爷站在电梯里，对镜子里的群魔乱舞视若无睹。
    一直到走出电梯门，才相视一笑。
    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却似乎已经都懂了。
    沈雍乐眨眨眼：“哎，你也不怕我真的……”
    “不怕，”爵爷笑了笑，意有所指，“你比我聪明。”
    沈雍乐被夸得不好意思，张口正要说什么。
    却听身后一道声音打断道：“哎，乐神你们打的什么哑谜？”
    两人惊讶回头，就见陆凡启和俞时北正站在他们后面。
    沈雍乐一时有些惊悚，差点以为那镜子真的诱骗成功，拥有了实体。
    好在陆凡启及时解释了：“我们看你俩这么久都没上来，就下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
    这的确是他们一开始商量好的。
    沈雍乐借着电梯里的光，看出来他俩都有影子，况且他很清楚最后一个怪谈尚未彻底触发，这才放下心，给两人讲了讲之前的经过。
    沈雍乐：“因为那景越并不是真人，我和爵爷就将他继续留在那儿，先上来了。”
    “卧槽！”小胖子十分不可思议，“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电梯里才是真人的？！”
    沈雍乐和莫觉对视一眼。
    沈雍乐：“谁说电梯里那个是真人的？电梯里那个也是假的呀！”
    陆凡启：“？？？”
    陆凡启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俞时北也有点懵：“不是，乐神刚刚说……”
    莫觉解释道：“两个都是假的。”
    陆凡启：“啊！”
    是的，从头至尾压根就没有什么真假美猴王，不论是电梯里的景越，还是那个被镜子压住的景越，其实都是假的。
    “不过挺神奇的，”沈雍乐感慨道，“楼下那个真的很逼真，我绕着看了两圈，都没弄懂他是怎么模拟出实体的……”
    俞时北想象了一下，猜测道：“大约是镜子原本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变形吧，好歹人家也是怪谈……”
    沈雍乐点点头：“你们也注意一下，之后见到跟镜面相连的人都不能相信。哪怕出现的是我和爵爷，也要警惕——这镜子智商挺高的，而且应该不限制于只在这栋楼里活动，他刚刚还跟我说了景越那组的计划，估计是可以透过各种镜面窥探校内的情况。”
    陆凡启打了个寒颤：“越说越像大BOSS了。”
    陆凡启他们也是运气好，刚巧碰上沈雍乐莫觉回三楼，一进来就听到两人的声音，顺走廊找了过来，途中没遇到什么波折。
    现下想想，他俩没有乐神组合敏锐，脑子也转的不够快，说不准三分钟就被骗进镜子里了……
    四人成功汇合，又回去跟楼顶的小伙伴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便按计划去了档案室。
    现在都是电子档案，当年的纸质版本也都已经录入系统，只是前些年打印成册的纸质版本也不好就这么丢掉，便留作了纪念。
    沈雍乐等人来到门前，才发现档案室已然成为了一个校史馆内的参观点，没有锁门，外面围着限制参观者行进轨迹的红线，内部便是一排排的档案架。
    莫觉钻进去看了看，很快冲三人点点头：“是真实的档案。”
    然而这些档案久未有人整理，被历年来手痒患者随意翻动，已经十分混乱，四人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在其中找到需要的部分，还都是零散分布的。
    “在这里，高9705班，”陆凡启双手捧着找到的档案，一路小跑交给了沈雍乐，“后面应该有全班学生的在校档案，你看这里写了‘上册’，应该还有一个下册，不知道被谁放乱了。”
    沈雍乐翻开第一页，入目是一张学校制式的表格，写着班级的大概情况。

 第89页

    为首便是全班人数和班主任姓名。
    俞时北：“35人。姚兆华老师。”
    沈雍乐又往后翻了翻，看到了这位姚老师给所有学生都分别写了评价，看得出这是一位十分认真负责的老师，字迹娟秀整洁，记得三年里与每位同学的相处细节，不少学生都十分感动，在自述栏内表达了对老师的感谢。
    沈雍乐：“不像是班主任的问题。”
    陆凡启边继续在周边翻找边开动脑筋：“会不会是校园霸凌？比如班里有个女生因为长得不好看，就一直被班上其他人欺负，最后受不了跳楼化成了女鬼之类的。不是经常有这种传说吗？”
    俞时北：“也有可能是因为性格内向，或者家庭情况不好，就一直被班上几个霸道的同学使唤，逼着他做各种危险的举动寻求刺激，结果因此而遭受意外，便连带怨恨上了所有视而不见的同学。”
    陆凡启：“或者干脆是自杀，特意选在了镜子前，说不定死前还在镜子上写了什么诅咒，才导致镜子变异成了怪谈的样子。”
    俞时北突发奇想：“我们要不要试试去一楼朝镜面上呵口气？说不定可以看到什么显现出来的字……或许还能跟女鬼来个脸贴脸。”
    沈雍乐：“……”
    莫觉：“……”
    沈雍乐心道，少年，你们想象力都挺丰富呀！还脸贴脸，是想留下来帮阿克夏导演写剧本吗？
    沈雍乐还真的看到过类似的新闻报道。
    大概是2011年日本一起震惊社会的校园欺凌事件，滋贺县大津市一名13岁的男生，因长期受同学欺凌，被迫偷窃、吃蜜蜂尸体、甚至跳楼进行“自杀训练”等，最后不堪折磨选择自杀。
    莫觉已经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本档案，往后翻了翻，看到了用老式黑色硬纸板和硫酸纸夹在中间的毕业照。
    “咦？”爵爷的动作微微一滞。
    沈雍乐立刻靠了过来：“发现什么了。”
    莫觉将照片递给他：“只有34个人。”
    俞时北闻言，也立刻凑了过来：“哎，真的是校园霸凌吧？估计是自杀了……”
    却听陆凡启小小惊呼一声。
    陆凡启已经找到了更靠内一格书架，举着什么正在读：“等一下……我好像找到了另一册档案……”
    他抬起头，“那学生可能不是因为校园霸凌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雨雨（看向爵爷）：一被吓到就自动变软，又乖巧又黏人还会撒娇，别扭又坦率的样子……很什么？
    镜子：哎！还有没有人能关注一下我了？！
    第35章 怪谈博弈（9）
    陈琦，男，十九岁。
    因为比班上同学普遍大一岁，一直像哥哥一样照顾同学，担任班长期间人缘非常好，勤勉认真，乐于助人，也受到过班上许多同学的帮助。
    “高考可以明年再来，你美好的品格、与大家深厚的感情、从失败中浴火重生的经历，却将成为你一生宝贵的财富。——姚兆华1997.06.23”
    底下还有一段铅笔小字，应该是姚老师写给陈琦看，准备之后擦掉的。
    “你爸那边，老师之后陪你一起回家劝他，如果他一时无法消气，你可以多住几天宿舍，或者来老师家暂住。不要担心，有任何困难，还有老师和学校呢！”
    陆凡启读完，抬头看向众人，“自述那栏没有填，也不知道陈琦死前看过这个没有。”
    沈雍乐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应该是没看过。”
    有时候就是一念之差，如果陈琦在走向绝路前看到了老师这番话，说不定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莫觉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去翻找了另一个架子。
    俞时北离得近，赶忙迎上去帮忙：“要找什么？”
    莫觉：“助学贷款，贫困生补助申请，或者类似的记录。”
    沈雍乐眸光微闪，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四人合力，又花了不短时间，终于从浩瀚资料中找到了陈琦当年的申请文件。
    果然有详细家庭情况介绍。
    众人很快拼凑出了一个更为可信的故事。
    陈琦因为失误，高考落榜了。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的事，但他父亲一直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从小就常常因小事毒打他，落榜的事他都不敢跟家里说，也清楚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不可能再让他复读一年……
    班上准备集资捐赠一面镜子，他也拿不出钱来，这事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反正回家也会被爸爸打死。
    ——反正他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陈琦最终选择在毕业典礼的前一天，从楼顶一跃而下。
    俞时北想了想，还挺感同身受：“哎，我高考的时候也压力特别大，特别是我妈天天跟在后面念叨，我压力就更大了。”
    陆凡启点头：“我记得我们学校还有心理咨询室，那时候大家都觉得高考才是唯一的出路，考不上就全完了……”
    众人都有些唏嘘。
    感慨完，便要开始思考怎样破解怪谈了。
    一开始大家以为“镜子”是遭受了校园霸凌，存有怨气，所做的一切都是报复，因而想的都是怎样化解怨气。
    现在才发现，陈琦可能对学校师生并没有怨恨，不甘心的只是自己的一时冲动，只看到了事情最坏的一面，而忘记了还有那么多对他好的人。

 第90页

    他甚至都没能跟大家一起拍上毕业照。
    沈雍乐：“他跟班上同学的关系都相当好，有不少人给过他帮助，因此在死后……”
    陆凡启试探：“……会更渴望友谊？”
    俞时北：“会想让更多人进入镜子里，成为他新的朋友？”
    莫觉：“会留有遗憾。”
    遗憾，而非怨恨。
    沈雍乐突然就觉得，这个镜子怪谈可能没有猜想的那么可怕了。
    他们之前会觉得这个怪谈险恶，是因为它诡计多端，采用了各种方法想引诱他们触碰镜子。
    但如果——这其实都并非原本那个怪谈做的呢？
    从之前的引诱方案冲突可以看出来，镜子里并不只有一个思想。
    那些怨恨难平、一直企图伤害玩家的，可能只是曾经被拖入镜子里的人。
    而他们被拖入镜子的原因……
    “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怖元素，你们不觉得这个游戏很眼熟吗？”
    沈雍乐并没有等待很久，直接揭晓了答案，“像123木头人。”
    他想了想，“或者另一个同类型的游戏——我不知道你们小时候有没有玩过，我玩的那个版本叫‘老狼老狼几点了’。”
    陆凡启眼睛一亮，立刻积极表示自己也玩过。
    俞时北也玩过123木头人，很快将那个经典儿童游戏与怪谈的描述联系起来，登时恍然大悟。
    唯独莫觉一脸冷漠。
    实则是用冷漠掩饰自己的茫然。
    沈雍乐在内心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护着爵爷的面子没揭穿，十分自然地将游戏的规则简要介绍了一遍。
    玩这个游戏时，通常会有一人扮演老狼，背向众人站立，其余人则从安全区出发，一面高声询问“老狼老狼几点了”一面朝老狼靠近。
    老狼回答钟点时会转头看，所有人必须停在原地不能动，被老狼抓到移动的人则立即出局。
    随即老狼重新背向众人，重复上述步骤。
    直到有一个人拍到老狼的背后，老狼便可以选择在其后任意一次被提问时回答“天黑了”，同时自由转身追捕猎物，其余玩家则需要在被抓到前逃回安全区。
    沈雍乐：“老狼获胜的方式是抓到猎物，所以需要等待更多猎物一点点靠近自己，远离安全区。”
    “而其余玩家获胜的方式，却要同时满足在‘天黑’前拍到老狼的背，且天黑后成功逃回安全区，否则就会被狼‘吃掉’。”
    俞时北打了个寒战。
    “吃掉”啊……他们可不就是要被镜子吞了吗！
    陆凡启：“可这个游戏要怎么跟镜子玩呢？镜子也没有办法背过身啊……”
    沈雍乐道：“你忘了怪谈的描述了吗？”
    莫觉记忆力极好，瞬间反应过来：“……照镜子。”
    不要照镜子的怪谈，原本是说每照一次镜子，镜中人就会离你更近一点，经过之前爵爷的分析，他们已然猜测是因为真实的人在不断靠近镜子。
    但为何明知道镜子有危险，还非要靠近呢？
    沈雍乐之前只当是因为玩家被镜子蛊惑，或者怪谈传来传去原本就已经不能较真了……却没想，之前解释不通的疑点，现在却顺理成章了。
    因为要破解这个怪谈，你就不得不参与镜子的游戏。
    “对，”沈雍乐道，“镜子里的人跟现实是对称的，你在看他的时候，他就也在看你。”
    莫觉若有所思：“那么，这个怪谈游戏的玩法，应该是背着身靠近镜子，且在触碰完镜子后，立即逃出能被照到的范围，否则一旦被镜子抓到，就会成为他的一部分？”
    而之前镜子不断引诱他们靠近，是因为只有当他们有人触碰到镜面，才能开始追捕。
    他很快下了定论，“那你们都呆在这里，我一个人去。”
    陆凡启和俞时北立刻担忧抬头：“啊……”
    沈雍乐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即便再担心爵爷，也知道这样才是最正确的策略。
    他抿了抿唇：“我们跟你一起下一楼。”
    爵爷没什么意见，四人便很快重新乘电梯下到了一楼。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察觉策略失败，被压在镜子下的景越已经不见人影，独剩下那面巨大的双面镜立在中央，几乎能将整个一层都映照在内。
    陆凡启咋舌：“只要怎样才算跑出了镜面范围呢？跑进楼梯间或者洗手间吗？”
    沈雍乐摇头：“楼梯间和洗手间里都有镜子，应该也不能算安全区。”
    他皱着眉四处观察了一阵——不能被镜子映入，最好周围也没有窗户，还要能在短时间内到达。
    他突然扫到了放在中央的学校模型。
    “我们躲进桌子下面！”他指着那模型桌下被丝绒桌布遮挡的地方，即便模型区域也在镜子映照范围，“但完全的黑暗，是看不见的。”
    玩家看不见，镜子也看不见。
    俞时北在柱子后小心观察了一阵，他原本觉得躲在这里就可以了，还特意画了个结构图，确认这是大厅内几面镜子的死角。
    结果经陆凡启提醒，才发现背后头顶就有一扇通风的小窗户，几人被镜面压缩变形的身影就明晃晃映在上面。
    俞时北忍不住有些感叹，这要不是有乐神在，他们多半是先要有一两个人祭天的。

 第91页

    这个怪谈应该算是十四个中最复杂的一个了。
    折腾了将近一整夜，总算到了最后一步。
    沈雍乐四人很快都躲入了那展桌下面，确定了所有光线都被牢牢挡住。
    众人确认准备好，爵爷便以背对镜子的方式，闭着眼走了出去。
    他走得十分小心，因为大厅里展柜林立，并不只有一面镜子。
    而且必须计算好与所有物品的距离，因为很多展柜上用以保护的玻璃罩，也是能在夜晚反光的，一旦撞上这些“镜面”游戏也会马上结束。
    留在桌子下的三人都十分紧张。
    他们没法探头去看，连给爵爷提醒都做不到。
    俞时北紧张得满背是汗，小心翼翼拿手肘撞了撞陆凡启。
    “大佬……你能随便给我点什么吗？分我点好运……”
    陆凡启：“哈？”
    陆凡启已经放弃解释玄学的事了，很快哭笑不得地弄懂了他的意思，想了想：“我右边口袋里应该有一支笔，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吧。”
    桌子下面空间太小，还要给一会冲回来的爵爷留出空间，大家都抱着膝盖蹲得十分憋屈，的确不太方便拿东西。
    俞时北蹲在陆凡启后面，倒是比他自己更好伸手，便自己动手了。
    “咦？”俞时北掏掏掏，“没有呀？”
    陆凡启：“怎么可能，我刚刚还用过……”
    他说着便伸出手，艰难从口袋里将笔掏出来递向了身后，“不是在这里吗？”
    俞时北：“哎，你这是左边啊。”
    沈雍乐一直听着他俩对话，闻言霎时一愣。
    陆凡启还在争辩，“我写完字直接放进去的……”
    “等一下……”沈雍乐突然心中大震，差点原地跳起来。
    他一把抓住陆凡启的手，看着他一字一顿，“凡凡你想想清楚，这是你的左手还是右手？”
    “右手啊，我写字一直用右手……”陆凡启说着，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不是用哪只手写字……哪只手就是右手的吗？”
    沈雍乐心脏都要吓停了。
    他突然有了种非常非常可怕的猜测。
    在这栋校史馆中，不仅镜子是镜子，玻璃罩是镜子，窗户也可能是镜子……
    那么，他们爬进来的那扇窗户呢？
    沈雍乐抬起自己的右手，举到陆凡启眼前：“那么……这个是我的左手，还是右手？”
    陆凡启已经有点糊涂了：“额……左手？”
    沈雍乐深吸了一口气。
    是的，在其他人眼中，这是他的左手，但在意识到之前，或者说在有人点明以前，他却一直觉得这是自己惯用的那只手。
    就连衣服口袋里的东西也都跟着镜像了，包括他们在这个世界里看到的字，走过的方向……
    乐神喉咙发干，他放下手，终究不得不说出了那个猜测：“我们可能早就在镜子里了。”
    陆凡启俞时北：“什么？！”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还有桌子碰撞、物品翻倒的声音。
    沈雍乐心头一紧——爵爷回来了！
    等等，不对！
    他们现在已经在镜子里了，那么规则是不是就应该反过来了？！
    不是不能被镜子抓到，反而应该通过镜子回到现实世界？
    如果一切都是反过来的，那么之前引诱他们的乒乓球、假“木寻”、真假景越……是不是才是真实的，正想办法救他们出去？
    而镜子……
    沈雍乐手脚冰凉，背后一阵阵发毛——他们现在，不就在陪镜子玩游戏吗？！
    第36章 怪谈博弈（10）
    莫觉已经灵活地借助各种地形，以最快的速度接近了这里。
    沈雍乐似乎隐约听到了远处的钟声，那是校园内的钟楼，夜间保持安静，每日的第一次钟声都准时在六点敲响……
    天亮了。
    没有时间再思考了。
    沈雍乐看了眼陆凡启，心道真相多少都算是因为小胖子而发现的，就赌一把玄学能再灵验一次吧！
    沈雍乐咬咬牙，大喝一声：“走！”
    随即拉开绒布，在莫觉惊讶的目光中，迎着他扑了过去，将爵爷连带着一起推向了追在他身后的那道光芒。
    乐乐扑人之前还有些忐忑，在场没人比他更清楚爵爷的实力，即便是他猝不及防发力，只要爵爷真心抵抗，最后肯定还是他被按回桌子下。
    好在他们之间的默契居然再一次起效。
    或者说，爵爷是在几乎没有思考的情况下，便选择了无条件相信他。
    沈雍乐之前也曾跟战队的队友打出过不少令人惊艳的配合，却从没有像这一刻般，因为跟另一个人绝对的默契而突然发自内心的感动。
    心理学上有个以情绪二因素法论证的现象，叫吊桥效应，是说在危险的情境中更容易促进彼此的感情。
    沈雍乐觉得自己现在就深陷其中，似乎已经无法再保持对爵爷单纯的崇拜。
    不是，他之前好像也不太单纯。
    那就是再次爱上吧……
    完蛋了，他好像真的要陷进去了。
    陆凡启和俞时北刚刚听了他的分析，也都被吓得失去了思考能力，好在身体本能便跟着乐神走，四人很快一起冲入白光。
    继而眼前光芒迅速褪去，露出了校史馆原本的样子。

 第92页

    众人狼狈跌坐在镜子前。
    沈雍乐甚至还压在爵爷身上。
    半晌，陆凡启才抬头，环顾四周：“回来了？”
    俞时北还在喘着粗气，捂着胸口查看了一圈，又认真用右手写写画画了一阵，松了口气道：“应该是，回来了。”
    乐乐急忙从爵爷身上爬下来，给他讲解经过。
    莫觉也很是惊讶。
    沈雍乐冷静下来，才发现刚刚应该是自己想岔了，镜子里的陈琦只是想跟他们玩游戏，玩完就把他们放了实属正常。
    校史馆镜子的怪谈在校内的所有怪谈中并不算凶险，就说明要出来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纯粹是他把问题想复杂了，换了别人一早被镜子诱骗成功，可能早就出来了！
    那些由镜面幻化出来的木寻、景越等人，也不一定是被关在镜中的恶灵，多半就是镜子在想方设法引他们触发游戏——因为只有拍到“老狼”的肩膀，“老狼”才能开始追捕其他参与游戏的人啊。
    俞时北还有点晕，听沈雍乐解释了两遍才勉强理顺。
    “也就是说，陈琦是因为后悔没有珍惜友情才变成怪谈，所以只是想跟大家玩一场游戏，第一次触碰镜子则进入镜面参与游戏，在幻境里触碰镜面，就触发追捕，被他抓到结束游戏就能被送出来？”
    沈雍乐点点头：“这是一个可能。另一个可能是，如果我们第一次触碰镜面进入其中后，受到诱骗，并没有背对镜子就直接触碰了镜面……可能出来的就不是原本的自己了。”
    “不过应该没那么难吧，”沈雍乐耸耸肩，“毕竟老狼游戏也是我们自己猜的，的确也可能根本不需要背向镜面触碰来触发追捕。”
    俞时北和陆凡启对视一眼，莫名觉得乐神那“被镜中人替换的第二种可能”才是真相，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等他们多聊，便见眼前的镜子再次闪烁光芒，一个人影缓缓从中走了出来。
    那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他显然跟其他怪谈一样，身不由己目睹了全程，看着众人的目光有些抱歉。
    “各位好，”他自我介绍道，“我是高二十八班简言，不好意思，我刚刚控制不了我自己……”
    陆凡启摆摆手：“行了我们都懂，不怪你……”他还记着比赛，“就快天亮了，快把你的人设卡拿出来看看。”
    沈雍乐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简言已经将卡拿了出来
    【人物】喜爱玩木头人游戏的镜子
    急切围过来的陆凡启和俞时北完全难掩失望。
    是，物，品！
    简言被他俩突然垮下的表情吓了一跳：“怎、怎么了吗？”
    陆凡启半晌才缓过来，勉强道：“这个也……不能……怪你……”
    他很快振作起来，“算了，还有一次机会……”
    天已经亮了，旭日透过窗户照进来，将沈雍乐精致的侧颜描摹出轮廓分明的俊美，好似贝尼尼手下的雕塑，每一分豪都经过精心的设计。
    陆凡启的话音停在了中途。
    因为他听到了耳畔天籁般的系统提示音：【恭喜赢得本次副本胜利，望再接再厉！】陆凡启猛然爬起来，又转头喜悦看向身侧小伙伴：“我们赢了？！”
    俞时北脸色却并不那么美好：“什么？我们刚刚不是输了吗？简言算他们队的，应该是景越他们昨晚找到了最后一名队友吧……”
    陆凡启：“……”
    陆凡启：“？？？”
    陆凡启一脸懵逼转头看向沈雍乐。
    乐神在万丈光芒中，仿佛洞悉一切的神祇，高深莫测地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继而便哗地散落入晨曦，被传送出了副本。
    小胖子抱住脑袋，头一次赢得如此云里雾里，被传送入系统空间后选择了要调换的卡牌，之后也来不及检查新卡牌，便急急忙忙冲出全息舱，拨通了沈雍乐的视频电话。
    沈雍乐比他早出来了一点，先去洗了个澡，因此这通电话在五分钟后才得以接通，爵爷也已经出全息舱了，同样转头便进了浴室。
    乐神听到他的问题后，表情有一瞬的复杂。
    陆凡启即紧张又期待。
    沈雍乐：“所以你真的一直都不知道吗？”
    他也有点难以置信，忍不住笑道，“那你配合得还挺好……”
    乐神哭笑不得，给他简单明了讲了他能赢得游戏的原因，“因为分组并不是按照是人非人，而是根据触发条件。”
    他望向视频，“还是你提醒我的，人设卡里明确描述的，从来不是这个怪谈的性质，而是——怪谈的具体触发方式，以及可能产生的威胁。”
    有很多怪谈都不仅仅只有一个主体，故事里即涉及鬼怪又有物体、甚至还有地点限制，比如二宫，虽然是有鬼魂操控，但本体是石像。
    “因此按照‘是人非人’来分，会非常模棱两可，就会出现我们前几晚那种要靠系统判定是否赢得比赛，才能确定没有找错队友的情况——跟之前的‘成因分组法’有相同的问题，只是没有那个明显。”
    “而如果按照怪谈触发条件，所有怪谈则能被清晰分成——不用人触发也一直存在、看到也不会出大事的独自美丽怪谈；以及需要人主动做些什么触发、作死会造成严重后果的不作不死怪谈。”
    因此，真实的分组应该是这样的。

 第93页

    独自美丽组：1十三级阶梯、2活动室的女学生、3跳舞的手、4二宫、5女人画像、6钢琴鬼、7保健室；不作不死组：a花子、b笔仙、c异界之眼、d火灾、e许愿竹林的水鬼、f好朋友背靠背、g镜子里的人影。
    独自美丽组都是原本就会在夜里某个时间，出现在某些限定地点的怪谈，即便被学生撞见，也顶多是有些吓人，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
    而不作不死组，则都需要人做些“刻意”的举动，比如花子的扣门呼唤和提问，笔仙的请仙游戏，异界之眼的连续拍照，火灾的凌晨去顶楼点蜡烛，水鬼的许愿小纸条，好朋友的午夜念咒，以及镜子的反复照镜子。
    而第二组作死造成的后果也都非常严重，通常不是消失就是死亡。
    这个分队非常分明，不需要借助系统检测便一目了然，不会产生如沈雍乐瞎忽悠人时模棱两可的争议。
    沈雍乐道：“而且这样分才比较公平——这次比赛是我们有爵爷镇场子，没打起来，实际上如果走简单粗暴路线，两队人应该很快能分出组，比的就是速度，多半早就开始互相动手搞破坏了。”
    “不作不死队虽然怪谈更凶猛却也更难破解，独自美丽队虽然能轻松触发但战斗力不高，比如手、保健室都几乎在晚上没啥用。”
    另外，如果要抢速度，势必需要有怪谈在最开始就能自由在晚上行动。
    而能够在夜晚自由活动的怪谈只有4二宫，也算弥补了一点独自美丽组的战斗力问题。
    而剩下的怪谈中，有一部分怪谈需要跟着人，分别为：a花子（在厕所间移动）、b笔仙（会跟着召唤他的人）、c异界之眼（跟着通过眼睛看到他的人）、f好朋友背靠背（跟着玩游戏后背叛朋友的人）
    另一部分，则是一开始被限定了位置，在被目击后就能自由移动：3跳舞的手、6弹琴鬼、7保健室里的鬼怪加上二宫，算下来也是（数字组和字母组）一队各四个，非常公平。
    沈雍乐：“只要不抢着打起来，就很难发现这些细节，所以我才一开始就强调了爵爷的战斗力。”
    “而且……”他狡黠一笑，“我们有个天然的误导项。”
    陆凡启已经有点晕了，想了想没想出来。
    就听乐神揭秘道：“谁也没想到，我和爵爷不在一组。”
    他们俩是来换巴纳姆的人设卡的，原本就只用有一个人胜利，而沈雍乐因为手中道具卡太多，爵爷甚至不得不拿走他的卡帮他降低等级，所以乐神实际上原本就更希望自己输掉比赛，扣点积分。
    陆凡启有点不可思议：“所以你其实早就想通了，只是一直在误导大家吗……？”
    沈雍乐点点头。
    之前故意让陆凡启抽签选要去触发的怪谈，其实也都是障眼法，不论是抽到许愿竹林，还是好朋友背靠背，都是制作抽签纸条时提前设计好的。
    后来在“保健室”和“镜子里的人影”中二选一，爵爷更是在两个展示的名字上就明显有误导倾向。
    陆凡启不负众望，果然选了名字里带有“人影”的那一个。
    工具人陆凡启：“……？”
    莫觉已经洗好澡出来了，简单说明了实施误导的原因：“实际上，镜子反射的是你本身的人影，且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影子，明显更像镜子本身的问题；而保健室的传说中，不论是被捂死的婴儿，还是丢失了祭品的亡魂，都更有可能是鬼。”
    沈雍乐看着画面里小胖子世界观崩塌的表情，也有些哭笑不得：“我还以为是你接收到我的信号了，原来也是误打误撞……你这运气，还真是非同一般的好！”
    陆凡启简直难以置信：“你跟爵爷商量好了？什么时候商量的？”
    “哎？”沈雍乐矜持地抿了抿唇，“我们没有商量啊。大概是……默契？”
    陆凡启：“……”
    陆凡启：“！！！！”
    卧槽。
    神特么默契。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默契？！
    虽然但是，不知为何就突然产生了浓浓的安全感。
    沈雍乐继续解释：“所以在校史馆里，我和爵爷能够那么快判断出两个景越都不是真人，也是因为最后一个怪谈尚未被彻底触发。”
    这场怪谈博弈，从来就没规定必须本组人触发自己组的怪谈才算数，也就是说，如果景越已经触发怪谈被镜子吞噬，沈雍乐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副本游戏也该立刻结束。
    “包括之后见到你和俞时北，我们能迅速相信你们的话也是这个原因。”
    陆凡启已经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
    怎么听乐神一讲，这个副本简直各种细节，无数连环套精巧万分，被大神们玩得宛若一场华丽的谍战……跟他参加的压根不像是同一个游戏。
    他大概是玩了个寂寞。
    陆凡启很快挂了视频电话。
    然后……嘴角终于不自觉上扬。
    嘻嘻嘻嘻。
    不管。
    反正赢了！云里雾里赢、被大佬带飞赢、乐神讲完也没搞懂怎么赢了的赢，那，也，是，赢，了！
    陆凡启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半晌才终于平静下来。
    啊。
    就这么决定了。
    他要从此抱紧大神大腿！
    作者有话要说：    沈雍乐：（发出阿克夏爸爸的邪恶笑声）

 第94页

    第37章 巴纳姆（1）
    怪谈博弈是无评级副本，自然不能算进30天一次的强制副本里。
    说起来，那个对抗副本其实并不算难，会被爵爷和乐乐玩得如此复杂，主要是因为两人都不想伤害其他玩家。
    虽然……最后看小胖子的反应，多半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伤害到了。
    两人没能休息几天便进入了下一个副本。
    沈雍乐之前玩的太开心都差点忘了，进副本看到真人才想起来
    这场“巴纳姆”里有那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颜也。
    副本的开始是众人在乘坐一辆大巴，颜也登上车扫视了一圈，看到他后居然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沈雍乐飞速将自己的包放在了身侧座位上。
    “这里有人坐了。”
    颜也将他的包拎起来放到脚边，十分自然地坐了下去，在乐神发飙前掏出人设卡，递到了他眼前：“那个人就是我呀。”
    【人物】暗恋忧郁青年a的病娇友人b
    沈雍乐：“……”
    沈雍乐的人设是“乘坐大巴的单身忧郁青年A”，明显跟在忒修斯之船那次与爵爷临时同组一样，这次与颜也成为了临时队友。
    乐神一时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是该感叹“病娇也太难了幸好拿这张卡的不是爵爷”，还是该遗憾“哎，我真的也好想体会一次被爵爷暗恋的感觉”。
    好在这只是个E级副本，人设卡对剧情影响并不大，只要保证自己在NPC面前不崩人设就好。
    乐乐很快看到爵爷也上了车。
    莫觉面无表情，在看到他身边的颜也时也只微微皱了皱眉，继而便从他们身侧走过，在沈雍乐背后落了座。
    沈雍乐回头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莫觉冲他摇摇头，示意了一下前面，司机已经上车了，他们从现在开始便要维持人设了。
    沈雍乐立刻忧郁了起来，45度明媚忧伤看向窗外，目光简直令人心碎。
    弹幕飞速给他配了一堆台词：[旺财你不能死啊，旺财！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对我有情有义，肝胆相照，但是到了现在我连一顿饱饭都没让你吃过，我对不起你啊，旺财！]
    [小强！小强你怎么了小强？你不能死啊！我跟你相依为命，同甘共苦了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亲生骨肉一样教你养你，想不到今天，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流泪呢？！有一种黯然销魂的哀伤……]
    [斯蒂芬乐：是洋葱。我加了洋葱。]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
    沈雍乐：“……”
    你们是生怕我不会崩人设吗？
    大巴车已经上路了，车上的乘客不少，三四十个座位几乎都坐满了。
    沈雍乐猜测其中有一部分是NPC，只是不确定副本范围就是这辆车，还是他们要去往的目的地。
    前排一名乘客突然站起来，像是要拿放在行李架上的东西，然而半晌都没有找到。
    他故作不经意地转头……恰巧跟沈雍乐对上了视线。
    那人像是偷看被抓包一般，赶忙心虚地错开了目光。
    沈雍乐微微挑眉——看来是认出了自己的玩家。
    大巴行驶了近两个小时，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不少人都有些困了，车厢内睡倒了一大片。
    玩家们一路保持警惕，生怕突然出现与副本任务相关的线索，不敢放松丝毫，还要时刻留意维持人设，此时也都有些扛不住了。
    沈雍乐揉着眼睛打了个呵欠，拍拍脸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他注意到那名之前偷看自己的乘客正环顾四周，继而又匆忙在自己身侧摸索，故作不经意地给自己扣上了安全带。
    沈雍乐留了个心眼，也将自己的安全带扣上了。
    乐神正想着要怎么提醒爵爷一句，却听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身体在惯性作用下不受控制的前倾，重重撞在了前座的靠背上。
    车内睡着的人都被吓得一激灵醒了过来。
    有人下意识惊呼：“啊！”
    车身却并没有就此停下，反而打滑般在道路中央转向，无数没系安全带的乘客被甩出座位。
    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巨响。
    一辆高速行驶的货运车来不及避让，狠狠撞在大巴车一侧，将整个车身撞得翻滚了几圈，去势不减地冲出护栏，在众人的惊呼中滚下了山崖。
    沈雍乐只勉强来得及低头抱紧膝盖，以飞机失事的安全姿势趴好，紧接着便感觉有掉落的行李重重砸在他后脑上，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沈雍乐是被身边的说话声吵醒的。
    “这里这里，这边还有一个！好像系了安全带，拖不出来，给我递一下剪刀。”
    “安全带很难剪开的，你在座位边上找一下开关，按一下就行。”
    “噢，我看看。”
    乐神很快察觉有人摸索着找到了安全带的位置，咔嚓一声按开了锁，接着便架着他的双臂，将他从座位里拖了出来。
    沈雍乐已经恢复了意识，挣扎着想要自己挪动。
    对方便放开了他：“咦？你醒了呀？有哪里疼吗？”
    “好像还行……”沈雍乐浑身酸痛，但活动了一下手脚，似乎并没有过重的伤势。
    他抬头四顾，冲着那人声音的方向，开口问，“已经天黑了吗？我们是遇上车祸了？”

 第95页

    对方突然就不说话了。
    在一阵令人无端紧张的安静过后，那人才小心翼翼开口：“那个……你是看不见了吗？”
    沈雍乐：“……”
    沈雍乐这才醒悟过来。
    行吧，这坑爹游戏，果然是一次比一次狠了。
    他看不清现状，也判断不出面前的人是玩家还是NPC，只能试探着开口问，“你也是这辆车上的幸存者吗？”
    想了想又道，“车祸……很严重吗？我是说，我的朋友也在车上……”
    那人见他问得小心，一副担心朋友又怕得到什么不好消息的样子，也有些不忍。
    他转头看了看现场凄惨的状况，委婉道：“我不是你们车上的。车祸……挺严重的，你先别想那么多，养好自己的伤吧。”
    沈雍乐暗自忐忑地等了一会儿。
    好在，他很快便听到身边传来的熟悉声音。
    “啊……乐乐你是在担心我吗？”
    沈雍乐微微一怔：“颜也？你没事？”
    “哎？”
    颜也声音慵懒，闷声咳嗽了两下，“你不知道我没事吗？那你等在这儿……是给我守尸呢，还是报答我为你挡的那一下呢？”
    他明显状态不好，却依旧十分遵循人设地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直笑得沈雍乐心中那点感激都没了，才用上扬的语调唱诗一般道，“或者是太感动了，终于决定以身相许了？”
    沈雍乐：“……”
    身侧另一个声音打断道：“他应该是不知道你在这。”
    否则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沈雍乐听到这声音，终于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是爵爷。
    虽然他之前就不觉得莫觉会在车祸中出事，但确定人在身边，还是让他安心了不少。
    莫觉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你眼睛怎么了？是完全看不见了吗？”爵爷靠近他身侧，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沈雍乐睁大了双眼，依稀能看见模糊的影子晃动。
    “现在看得见一点点影子了。”他解释道，“刚开始什么都看不清，应该是在慢慢转好。”
    颜也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
    他歪着脑袋，一下凑近沈雍乐眼前：“你这个样子好像小兔子，还会自己往陷阱里跳的那种……让人想一口吃掉。”
    “呐，给我咬一口好不好？”
    沈雍乐立刻一脸嫌弃地躲远。
    不过他大概也明白了颜也的用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对于目前处于被动的他们来说，装瞎显然更能让别人放松警惕。
    莫觉检查了一下他脑后被行李砸出的大包，还是有些担心：“你等会站起来的时候小心点，可能有些脑震荡。”
    沈雍乐乖巧点头。
    沈雍乐：“你们呢？都受伤了吗？”
    莫觉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的颜也，想了想，悄悄将手移到了乐乐手边，在他手背上划了两笔：“都受了伤，你朋友应该是帮你遮挡坠落物时伤了胳膊，我摔断了腿。”
    沈雍乐察觉他在说第一句时在自己手背上画了勾，多半说的是真话，后半句却是画了个叉，应该是想告诉他自己伤得不重。
    爵爷简单解释，“大巴侧翻，直接从山崖上滚了下来，我们都还留有命在，已经算好了。”
    颜也接口：“救了我们的是个路过的马戏团呢……获救的目前大概有，唔，七八人吧。”
    “什么！”
    沈雍乐心头一惊，按照前两次副本来看，E级副本怎么都不该只有七八名玩家。
    甚至这七八个人中，还有可能有人不是玩家。
    是阿克夏出了bug？还是他们一不小心开启了什么隐藏任务？
    怎么可能在游戏刚开始时，就遭遇如此大的危险？
    乐神心头充满了疑问，忍不住开始重新评估本次副本的难度。
    然而此时并没有条件供众人讨论。
    沈雍乐很快听见了数个靠近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刚刚救出自己那人的声音：“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活下来的应该就只有这些人了……”
    他似乎是在跟身边的谁说话。
    那人应了一声，接着便转头面向了众人：“各位好，很遗憾以这种方式认识。我是搭乘这辆大巴的乘客之一，也是爱伦马戏团的团长——巴纳姆。”
    他很快简单介绍了这里偏僻的位置，推荐大家去马戏团暂住养伤。
    沈雍乐却已经无心听他在说什么了。
    巴纳姆？！
    这个副本实在太诡异了，他们不仅一进副本就遭遇了危险度极高的生命威胁，还一来就接触到了主线名称……
    所有玩家面面相觑，纷纷心照不宣地提高了警惕。
    作者有话要说：    阿克夏爸爸：不是bug，也不是隐藏任务：）
    第38章 巴纳姆（2）
    众人很快跟着巴纳姆回了他的马戏团。
    因为所有人基本都有伤在身，马戏团赶来救援的人手并不充足，只能两两抬着两个受伤比较重的人，其余人则互相搀扶，缓慢跟在队伍后面移动。
    沈雍乐属于外伤较轻的，便主动搀住了“腿脚不便”的爵爷。
    他的眼睛看不见，也没法看到直播弹幕了，但料想应该又在刷一些不能让爵爷看到的东西……
    颜也走在他身侧，牵着他的另一只手给他引路。

 第96页

    然而说是引路，手上却一直不老实地在沈雍乐手背上摸来摸去，将乐神摸出了一胳膊鸡皮疙瘩，拼命忍着才没将他甩开。
    也不是沈雍乐故意要委屈自己，主要是那病娇正在跟马戏团的NPC套话。
    “你们就一直驻扎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嘛？”颜也天真烂漫地道，“那会有人特意来看你们的表演吗？”
    “不是的，”那NPC解释，“我们是移动马戏团，有演出邀请的时候就会过去表演，其余时间呆在这里，主要是因为团里还有不少动物，城市里不许养。”
    对方刚刚已经做过自我介绍，名叫霍华德，是马戏团的小提琴手，但他的双手十分特殊，所有的关节都是向后弯曲的。
    颜也对此很感兴趣：“所以你是倒着拉小提琴的吗？”
    霍华德点头表示了肯定。
    颜也：“哇，好厉害！”
    霍华德似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谢谢。”
    颜也抬头四顾——霍华德的关节问题一看就是天生的，之前帮着抢救伤员的医生则一直跛着腿，抬着担架的人中有一对像是印第安部落的酋长，另外两人则一人明显肥胖，另一人细如竹竿，跟在最后搀扶伤员的那人毛发旺盛，就连团长本人都是侏儒。
    颜也状似好奇：“你们是故意招不太正常的人吸引客人吗？”
    沈雍乐在查询“巴纳姆”相关消息时读过不少类似的报导，欧美国家很长一段时间都盛行类似人类博物馆或怪胎俱乐部的活动，有的是召集畸人异物进行表演，有的甚至直接将其他人种圈在小范围内供人参观其日常生活。
    颜也显然也并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刚巧看到那位名叫巴纳姆的团长走了过来。
    巴纳姆果然被他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他微微皱眉，转头看了过来。
    霍华德立刻尊敬打了招呼：“团长好！”
    巴纳姆冲他点了点头，这才转向颜也。
    众玩家的注意力都悄悄集中在了这里，做好了要听一番商人诡辩的准备……却听团长满脸疑惑地开了口：“哪里不正常了？”
    他环顾四周，目之所及不是马戏团的人员，就是缺胳膊断腿的车祸幸存者，和谐统一，无一完整。
    他奇怪道，“我们就是正常的啊。”
    颜也歪歪头，状似无意地看了眼莫觉，点头应道：“啊，也对，我们都是正常的呢。”
    众人走了不短时间，才终于抵达马戏团的驻地。
    这是一片大小不一的帐篷群，最大的一个占地非常广，上面装饰着各种彩旗，显得漂亮又精致，应该就是表演进行的地方。
    稍后一点的空地上，则零星分布着十余个或大或小的帐篷，都比中央的帐篷小了不少，多半是供人居住和道具存放的。
    大约是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不少人都走出帐篷前来迎接。
    众人这才发现马戏团还有不少人员，只是由于不太适合参与救援，才没一同跟去。
    其中有长胡子的女人、浑身褶皱的老妪、连体的双胞胎、只有上半身的花瓶美人，甚至还有一条双脚畸形的“美人鱼”。
    走在最前面的则是另一个侏儒。
    她长相美丽，并不似一般侏儒那样方头大耳、眼距过宽，反而五官十分秀美，除了身高之外，几乎与正常人毫无二致。
    所有马戏团里的人员都亲切称呼她为华伦小姐。
    这是一位十分热情开朗的姑娘，举止大方又得体，在感谢了所有马戏团员工的努力救援后，又体贴安慰了众位伤员。
    最后才一脸庆幸又后怕，与团长相视一笑，红着眼眶紧紧拥抱在一起。
    众人都善意地笑着回避。
    颜也边跟着往外走边探头看：“那是你们团长夫人嘛？”
    霍华德一脸羡慕地点点头：“是的，团长和华伦小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即是亲人也是爱人，感情非常好。”
    病娇一脸歆羡地点点头，“啊呀呀，好羡慕，”继而歪头看向沈雍乐，抑扬顿挫感慨，“我也好想拥有那样完美的爱情！”
    沈雍乐一脸“我瞎了听不到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众人很快到达了临时住所。
    因为帐篷不够，所有人都被暂时安置在同一顶帐篷中，加上两个尚在昏迷的重伤员，一共九人。
    大家面面相觑，表情都不算好。
    颜也歪头看了看屋外，见霍华德已经走远，才懒洋洋回过头来。
    “哎，”他满脸挑剔地环顾四周，“看来我们暂时只能住在这儿了。”
    莫觉：“大家都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莫觉，在车祸里伤了腿，但并不算太严重。”
    沈雍乐：“我叫沈雍乐。我应该是被什么砸到了后脑，暂时性失明。”
    对面两个女生听到他的名字，明显露出了一副“大松一口气”的表情。
    两人一个叫贺亦竹，一个叫沐嘉。
    贺亦竹伤得比较重，左手从胳膊往下都鲜血淋漓，即便做过简单的治疗，仍旧留有不少碎玻璃，关节似乎也有扭伤，不知是脱臼还是骨头损伤，整条胳膊都无法使力。
    沐嘉比她稍微好一点，伤在肩膀和颈侧，虽然面积更大，但看起来都是皮外伤，也不影响行动。
    那个在车上偷看沈雍乐的玩家也接了口：“我叫黎凡，被掉落的行李砸伤，头部有肿块，肩膀也受了伤，可能被砸骨裂了，现在一呼吸就疼。”

 第97页

    最后一人则名为孙国强，伤在背后到腰侧，算是众人中最轻的一个。
    床上的两人都尚未转醒，只能从表面检查，其中一人的左腿被一根拇指粗的树枝穿了过去，大约因失血过多造成昏迷。
    另一人伤得轻一些，看起来也是被什么砸到了，从额头到颈侧都出现了不规则的红肿淤血，很可能是受撞击过重晕了过去。
    众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基本确定目前屋内有意识的都是玩家。
    颜也轻轻拍手，表情淡了几分：“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聊点正经事了。”
    他将刚刚与霍华德的对话挑重点复述了一遍。
    “如果我没理解错误，团长那句话的意思应该是——他真诚的认为，只有不正常的人才是正常的。”
    比如天生畸形、皮肤毛发与常人有异、这片地区少见的人种和文化……“或者受伤后产生身体缺陷的人。”
    颜也微微仰头，笑容极淡，“因此，我想给各位一个建议——如非迫不得已，不要在NPC面前暴露自己伤势的康复情况。”
    剩下四人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问题，互相看了看，都有些慌张。
    黎凡：“可我们受了什么伤，刚刚都已经让他们看见了啊！”
    沐嘉皱眉：“还有那个医生……之前有个穿白大褂的人，自称是林德医生，给几个重伤的人都检查了伤势，亦竹的伤就是他帮忙临时处理的……”
    “刚刚他说先回去准备需要的药物和工具，等会会再过来，为大家进行更细致的治疗。”
    贺亦竹也接口道：“他肯定每天都会来帮忙换药检查的啊。如果不让他帮忙治疗，会更容易怀疑我们已经康复了吧？”
    孙国强伤得最轻，比他们都更紧张：“我这伤睡一觉都能好吧？！那岂不是说明我马上就要死了！！”
    “不行，我该怎么办啊？难不成要自己先捅自己一刀？”他显然是有些急了，匆匆几步靠近颜也，“你说的猜测准吗？不能因为你几句话我们就开始人心惶惶啊，万一不是这样呢……”
    颜也耸耸肩：“我就是给个建议，听不听都随便你。”
    孙国强闻言一滞，继而便有些抓狂：“你这也太不负责任了！我要是真听你的话受了伤，之后证明你说错了，你就要赔偿我！没准的推测怎么能乱说呢？！万一我因为这伤之后行动受阻，反而被拖累死在副本里，你要怎么……”
    “啧。”
    颜也突然眯起眼，一下站了起来。
    他身高比不上爵爷，却也有一米八往上，高出孙国强大半个头，加上一身不知是天生还是人设的反派气势，登时便将他震得不敢继续说了。
    颜也扬着下巴，斜睨了他一眼，看人的目光冷淡又轻蔑。
    孙国强被他看得缩成了一团。
    “嗤，”颜反派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开口，“都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他手长脚长，明明站没站相，微微前倾的姿势却莫名带着张力，玩味了一阵孙国强的瑟瑟发抖，才终于意犹未尽地直起腰。
    孙国强还以为他真要动手了，登时肝胆俱裂，惊叫着飞速躲到了莫觉身后。
    莫觉：“……”
    爵爷一直冷着脸。
    他对孙国强投来的求助目光视若无睹，径直看向了另外几人：“能瞒着就瞒，不能瞒就说明……”
    沈雍乐闭着眼，缓缓接口：“说明这个副本有时限。”
    如果不能伤愈，又不能隐瞒伤势，他们就只能抢在伤口康复前完成此次副本。
    女生呼吸一滞，更加紧张了。
    贺亦竹：“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搜索副本了？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任务是什么……”
    莫觉点点头：“我们简单分一下组。”
    “能够行动的人尽量都出门找，试试能不能进入其他帐篷探查，今天先确定每个帐篷的用途及主人，不要勉强，不用细翻，注意时间，别崩人设；”
    “其他人将这顶帐篷彻底搜寻一遍，小心不确定身份的那两人，以及随时会来的林德医生。我们晚饭后交流收获。”
    众人：“收到。”
    莫觉原本还有些担心颜也会突然闹事，非要缠着沈雍乐，见他一脸冷笑地将孙国强拎出门，才放下心来。
    这家伙看着乱来，其实还挺靠谱的。
    最后留在帐篷里的便是瘸腿的莫觉、眼瞎的沈雍乐和扎了一胳膊碎玻璃还半身不遂的贺亦竹。
    外出组由断手的颜也领队，与没啥大碍的孙国强、骨裂的黎凡和大面积擦伤的沐嘉两两同行，约定好不论找没找到线索，都要在一个小时内返回。
    沈雍乐等众人解散，才悄悄凑到爵爷身边：“你的临时队友找到了吗？”
    莫觉低头靠近他耳侧：“没有，应该不用找了。”
    根据乐乐、爵爷和颜也三张卡，这次人设卡分配的应该都是性格特征，另外，跟前两次有评级副本一样，每人会有一名临时队友。
    莫觉从“怪谈博弈”换来的人设卡是“陪女朋友E回家的面瘫青年F”。
    但沈雍乐观察半晌，并没有发现他跟哪个女生走得较近。
    莫觉简单解释：“我刚刚问过了沐嘉和贺亦竹，她俩都不是。”
    他没有继续说，沈雍乐却已经明白了，那个E多半已经在车祸中丧生了。

 第98页

    乐神想了想：“最好也问问其他人，避免阿克夏再搞出换性别的幺蛾子。”
    爵爷点了点头，意识到乐乐看不见，又体贴应声：“好。”
    沈雍乐看不见，自然也无法参与搜索，只能一个人先坐在门边，思考已有的信息。
    他在进入副本之前查过不少关于“巴纳姆”的信息，这是一位美国史上相当出名的“骗子”商人，发家套路与现今精通舆论炒作的娱乐公司如出一辙。
    通过策划一次又一次轰动事件，利用人们的猎奇心理，轻松获得大量的金钱收入，之后甚至转战政坛，先后出任康州议员和桥港市市长。
    巴纳姆晚年还写过两本书，告诉世人如何识破各种骗局，分别叫《奋斗和胜利》以及《世界上的骗子》。
    2017年，二十世纪福斯公司甚至将他的经历改编成了一部电影，名为《马戏之王》，讲述了巴纳姆从无名小卒一步步变成筑梦大师，将欢乐与勇气融入至表演，将坚定与希望散播至世界的故事。
    沈雍乐秉持着不能错过一点线索的信念，跟爵爷一起看了这部电影。
    结果因为爵爷家音响效果太好，乐乐热血沸腾宛如看了一场顶级歌舞秀，其中马戏团成员被拒之门外时在剧院门口表演的《Thisisme》，差点没把他听哭了。
    沈雍乐还不敢让爵爷发现，自己偷偷跑到洗手间抹眼泪。
    莫觉不知道他怎么了，见他半晌不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推开洗手间门——刚好撞上沈雍乐面色潮红、眼眶湿润……皮带松垮、内裤半露、手上还拿着一团面巾纸。
    莫觉：“……”
    莫觉看看纸。
    目光下移……
    又看了看他半敞着的牛仔裤门。
    沈雍乐：“……”
    爵爷露出一副理解的神色，意味深长：“年轻人，身体不错。”
    沈雍乐脸颊瞬间爆红：“！！！！”
    “哎，我不、不是……”
    并不是！
    这是擦脸的纸！！
    我只是没来得及扔啊啊啊！
    他刚刚冲进洗手间，为了掩饰便先上了个厕所，提起裤子时瞥到镜子，发现自己眼睛红得厉害，就洗了把脸想给眼睛降降温，结果刚刚扯纸擦了两把脸，爵爷就推门进来了。
    莫觉一脸“我都懂，很正常，别害羞”的表情，随口应着退了出去，出门时还帮他把门重新带上了。
    “下次记得锁门。”
    沈雍乐：“……”
    啊啊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第39章 巴纳姆（3）
    由于当初看电影时出了那么点“意外”，以至于后来沈雍乐压根无法再静下心来分析，当天剩下的时光，全用在懊恼自己为啥没有随手锁门的好习惯上了。
    但从剧情上讲，电影和真实已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故事了。
    现实中的巴纳姆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商人，将收集的“怪胎”打造成明星，只为利用他们作为赚钱的工具；而电影虽然剧情潦草，背后却有着积极的内涵，马戏团成员在表演中找到了自我认同，不再害怕异样的目光，甚至反过来用热情与快乐打动了巴纳姆。
    沈雍乐支着下巴——所以这个副本里的巴纳姆，是后者吗？
    帐篷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沈雍乐迅速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给屋内的其他人提醒。
    沈雍乐：“是林德医生吗？”
    一个绅士的男声从几步外传来：“是我，你这么远就能听到我来了？”
    沈雍乐忧郁地笑了笑：“大约是因为我看不见吧……”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也应该早点习惯这个状态了。”
    林德医生立刻温柔安慰：“不要灰心，你还是有可能治好的。”
    沈雍乐似乎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垂眸漫应道：“谢谢您。”
    有这几句对话拖延，屋内众人都已收拾停当，一个个做好准备，拿出了毕生演技开始表演人设。
    林德医生在屋里扫视一圈，轻轻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咦？你们应该还有几个人吧？”
    “嗯，”沈雍乐十分自然地回答，“他们出去找洗手间了。”
    林德微微皱眉，声音突然严厉起来：“都去了？”
    沈雍乐点点头：“因为颜也伤了手不太方便，沐嘉是女生，不敢一个人去，孙国强和黎凡就陪着一起去了。”
    林德医生似乎十分不满自己的伤患乱跑，很是严肃地盯着沈雍乐看了一阵。
    莫觉现下已然对他的演技十分放心，更何况目前乐神什么也看不见，自然感受不到那目光中的压迫，撒谎撒得毫不心虚。
    林德终究只能轻“哼”一声，收回了目光。
    好在离约定时间已近，没过多久，出去的四人便都回来了，颜也还十分默契地进门便抱怨：“哎，我们找了一圈，原来厕所都在帐篷后面……”
    说完才像是刚刚看到屋内的医生，歪头冲他打招呼：“啊，林德医生来啦！麻烦您跑一趟了呢……”
    林德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颜也显然比沈雍乐更加影帝，毫无破绽地与他对视，还故意眨了眨纯洁无瑕的大眼睛。
    林德冷着脸收回了视线：“下次不要到处乱跑。”
    颜也：“哦！好的呢！”
    过了这一茬，医生的态度又缓和下来，重新变回了温和有礼的语气。

 第99页

    沈雍乐很快便从众人与医生的对话中，猜出了他们各自被分配到的性格特征。
    贺亦竹虽然受伤颇重，依旧乐观又开朗，估计拿到的是“健气”或者“阳光”一类的描述词。
    沐嘉则语气冷漠，挑剔的口吻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轻慢，不是“御姐”就是“女王”。
    黎凡温和有礼，孙国强则有些毒舌，虽然一时猜不出准确的词，但多少也能有个大概。
    林德医生给贺亦竹细心挑除了碎玻璃渣，又给众人分别包扎了伤口，嘱咐受伤重的几个多喝盐水，如果晚上发烧的话及时通知他。
    最后又走到了两个尚在昏迷的人床边，给两人检查了一阵，写好了病历卡插入了床头的小卡槽里。
    两人中有一个明显伤得不重，林德只随意看了看便过了，停留在另一个床边的时间明显长了不少。
    莫觉看着那个被刺穿大腿的玩家：“他看起来不太好……要把树枝拔出来吗？”
    那玩家面色潮红，似乎已经开始发烧了，失血过多在目前条件下原本就已经很麻烦，还不知道除了被刺穿的那处，骨头和其他部位有没有损伤。
    林德医生也皱着眉。
    “其实……我并不是外科医生，”他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实际上，我只是一名心理医生，我不敢把树枝拔出来，怕他大出血。”
    众人微微一怔。
    沈雍乐这才意识到，这场车祸的死伤率与存活者的受伤情况十分不匹配。
    车上少说有三十五名乘客，活下来的人不到30%，却都只受了些“轻伤”，除了床上躺着的这位，其他人的伤都只是表面看着严重，甚至并不算严重影响活动。
    相比正常车祸里动辄伤筋动骨，卧床无法动弹的情况，他们这状况实在有些异常。
    现下想想，应该是医生在现场就做了判断，决定放弃一部分受伤过重，即便带回来也救不活的人，被带回来的九人都是即便放着不管，只要不感染基本都能自愈的。
    沈雍乐一瞬间甚至有冲动回车祸现场看看，如果能救就再救几个……不过他很快便看清现实，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打算。
    他现在双目失明，要保住自己都有些困难，救人明显已经超出能力范围了。
    林德医生也很有自知之明，最终也没有拔掉那人腿上的树枝，给他留下了些消炎药，面露抱歉地离开了。
    显然是准备看天意，熬不熬得过去就看他自己了。
    霍华德等人在医生走后不久给他们送来了晚餐，是简单的面包和汤，走之前说了自己从医生处听到他们四处走动的事，好心地给了大家一个忠告。
    “白天还算好，”霍华德一脸认真，“晚上千万不要到处乱逛哦。”
    颜也歪着脑袋：“为什么？你们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霍华德微微一滞，打着寒颤看了看身后。
    他压低声音，点头肯定：“对，有不干净的东西，晚上一定不要乱跑！”
    “你们好不容易从车祸里活了下来，不要因为这种无意义的一时好奇送了命。”
    霍华德很快在恐吓完众人后功成身退。
    玩家们等了片刻，直到马戏团内逐渐恢复安静，确定周围暂时安全，众人才谨慎聚在一处，交流了傍晚时搜索获得的信息。
    莫觉：“我们将屋内仔细检查了两遍，抽屉也都已经翻过，并没有找到任务纸条。”
    贺亦竹点头附和：“也没有什么明显异常的东西。”
    帐篷并不大，内里的陈设也非常简单，除了四张最基础的铁架床外，只有两个简易的木头柜子。
    “柜子里有些前主人留下的私人物品，那人名叫强尼，是一名白化病患者，应该不会写字，物品里没有日记或印刷制品，柜子里都是他收集的一些漂亮瓶子。”
    颜也歪着头砸了眨眼：“人呢？”
    莫觉：“已经死了，林德说是在一周前因为演出事故去世的。”
    沈雍乐微微皱眉：“这间屋里的四张床，以前都是有人睡的吗？”
    回答他的是黎凡：“我刚刚问了霍华德，这间屋原本还有两个人住，为了给我们腾出帐篷，他们临时去跟其他成员挤挤了。”
    沈雍乐：“那俩人叫什么？”
    黎凡一怔，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并没有细致到那两人的具体情况。
    沈雍乐察觉他滞住，便又解围道：“没事，我只是刚刚听到强尼的事，才一时兴起问问。”
    沈雍乐其实略微有些不适应，但并没有明显表现出来。
    看不见显然对获取线索十分不利，不仅仅是不能参与搜寻，在分析及推理方面也处处掣肘。
    主要因为所有情报都必须在与其他玩家交流后才能获取，时效性就大打折扣了。
    颜也坐在其中的一张床上，两手撑在背后，用下巴指了指那昏迷的两人方向：“他俩衣服口袋你们翻过了吗？大家带来的东西呢？”
    贺亦竹一怔，似乎完全没想到还需要翻玩家的东西。
    莫觉却已然给予了肯定答复：“都找过了，没有纸条也没有本子，只有一些日常物品，都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贺亦竹登时忍不住在心头感慨，大佬果然还是大佬。
    颜也点点头，倒是没对他的判断提出任何怀疑。
    莫觉：“你们那边呢？”

 第100页

    颜也：“我们将整个马戏团转了一圈。除了中央的主帐篷外，还有十二顶帐篷，其中有两顶与主帐相连，用于存放表演道具和关押表演动物。”
    他条理清晰，“剩下的有一顶归团长和华伦，一顶用作厨房，一顶用作医务室，其余则是马戏团成员的宿舍和排练厅。”
    黎凡补充：“白天多数地方都有人，我们只装作误闯粗略看了看医务室和主帐，也没能找到任务纸条。”
    众人面面相觑。
    半晌，沐嘉才弱弱举手问道：“所以……我们一整晚都不出去了吗？”
    “当然不能出去！”孙国强刚刚一直都躲在后面，此时倒是第一个出了声，“要出你们出！反正我是不出去的。”
    他就近往床上一窝，振振有辞道，“严禁崩人设！NPC都反复强调了不要出门，你们出去就是崩人设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被他这么一说，剩下的沐嘉和黎凡也都犹豫起来。
    颜也看了他一眼。
    孙国强似乎仍有点怕他，整个人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继而才外强中干道，“怎、怎么了？……我、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要逼我们出去送命吗？……你、你这是在杀人！”
    颜也突然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我脾气不太好呢，劝你……最好不要故意挑衅我噢。”
    孙国强：“……”
    孙国强憋得满脸涨红，到底还是一个字都没再多说。
    颜也这才转头扫视众人：“反正我是要去的……”
    他突然靠近沈雍乐，语气暧昧，“乐乐跟我一起去吗？我会保护你的。”
    爵爷面无表情地将人拉到自己身后：“不劳费心。”
    经过几个小时的恢复，沈雍乐其实已经可以模糊看到一些东西了。
    帐篷内光线昏暗，只能依稀看见人影晃动，但自动调整对比度的弹幕却已经能勉强看清了。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装瞎，只悄悄伸出手指，在爵爷手心里挠了挠。
    莫觉：“……？”
    为什么突然撒娇？
    他暂时将心头微痒的奇异感觉压下，与颜也周旋完毕，这才看向另外两人：“我和乐乐也会出去，你们出不出去自便，不用非得勉强自己。”
    他转头看了看仍旧未醒的另外两人。
    比起今晚的探查，他更担心的其实是这两人的伤。
    那个一直昏迷的暂时不论，另一人腿上的树枝不拔除，伤口不做简单的清洁和消炎，多半连今晚都熬不过去。
    颜也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担忧。
    他突然开口：“你会做简单的外伤处理吗？”
    莫觉点头：“会。”他显然学过类似的课程，却都只是简单应急手法，绝对不到帮人“做外科手术”的级别。
    颜也：“那就拔吧，清创你做，引流和缝合交给我。”
    莫觉有些惊讶，回头看他：“你会？”
    颜也耸耸肩，一脸云淡风轻：“在书上看过。”
    莫觉：“……”
    沈雍乐及屋内众人：“……”
    虽然略微有些不靠谱，沈雍乐倒是十分佩服他的勇气，毕竟一个不好，这人命就要丢在自己手上……
    莫觉也清楚这其实是个没办法的办法，到底还是点头同意了。
    没有破伤风针、消炎药匮乏、工具捡漏至极……众人完全是尽人事听天命。
    沈雍乐看不清，只能依稀听到两人讨论着将树枝一头剪断，又请黎凡和孙强国将人按住。
    沐嘉和贺亦竹则自觉包揽了各种助理工作。
    众人都在一边默默地帮忙，即便是孙国强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小时后，莫觉和颜也将能做的都做了，才回归正题。
    沈雍乐突然对颜也此人改观不少，觉得他虽然看起来十分邪性，也不太按常理出牌，但本质上似乎……
    是个好人？
    沈雍乐眯起眼，勉强看清眼前一闪而过的某条弹幕：[啊啊啊啊我好喜欢这种又帅又有才华又有病的男人！]
    沈雍乐：？？？
    他也是有点看不懂现在小姑娘们的喜好了。
    不过因为他眯眼的动作，让爵爷以为他是对前方某个物件产生了兴趣。
    爵爷顺着他的目光找了找，将卡槽中林德留下的病历卡抽出来递给他：“在看这个？”
    “啊？不是……”不过既然都已经递到眼前了，他还是接过来看了看。
    沈雍乐摸着那张纸，心头微微一动，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沈雍乐：“上面写了什么？”
    爵爷仔细给他描述了一下：“第一行是‘比利’，应该是患者的名字。”
    因为这个名字看起来不像玩家，大家至今仍旧对其保持着警惕。
    “第二行起原本应该填写症状，现在是空着的，应该是因为比利一直没醒，林德也判断不了伤势，另外那张卡就已经填写了腿部的……”
    沈雍乐呼吸微微急促了些，打断道：“这字体，是什么样的？英文吗？……”
    莫觉看了看，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不说话了。
    沈雍乐：“觉哥？”
    莫觉深吸一口气，抬手想给他一个拥抱，又怕吓到他，到底只是在他头顶揉了揉。
    “你猜的没错……”
    他转头看了看一直偷瞄这边的其他人，微微提高了音量。

 第101页

    “这就是第一张任务纸条。”
    第40章 巴纳姆（4）
    沈雍乐就这么在最显眼的地方找到了任务纸条，众人都吃惊不小，很快拿出另外那张病例卡对比了一下。
    两张纸放在一起，便能很明显看出材质的不同。
    黎凡微微皱眉：“字体是一样的？”
    颜也打了个呵欠：“当然一样，都是林德医生写的嘛？”
    沐嘉有点不确定：“所以……剩下的任务纸条，也要想办法从林德医生那拿到吗？”
    “不一定，”沈雍乐摇摇头，“林德是NPC，其他马戏团成员也是NPC，自然都可以帮系统传递任务信息。”
    黎凡：“所以重点是要找这种材质的纸？”
    莫觉点头：“目前看来是的，所有纸制品都注意检查一下，哪怕是打印的，或者看起来绝对不会成为任务纸条的东西。”
    众人都点头表示认同。
    贺亦竹皱着眉：“那么——这张比利是什么意思呢？要保护比利吗？”
    “比利是……这个人吗？”
    众人跟着她一同看向了床上躺着的人。
    那人跟所有人一样，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光从外表看跟玩家并无二致。
    也幸好沈雍乐、莫觉、颜也一直留了个心眼，即便周围看似没有马戏团成员，也并没有放松警惕。
    全屋人中，只有孙国强脸色微变，却并没有人察觉。
    玩家们分头休息了片刻，到十二点过后，最终是爵爷乐乐颜也和黎凡出了门。
    沐嘉留下来照顾伤员，以免伤重的两人晚上发烧。
    颜也似笑非笑，看了眼还躺在床上的孙国强：“你真的不跟我们去？”
    孙国强假装睡着，似模似样地打了个呼噜。
    颜也没再多说，嗤笑一声，出门了。
    沈雍乐暗自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
    因腿伤被他扶着的莫觉：“怎么？”
    “没事，”沈雍乐解释，“我觉得颜也下午那番分析有道理，孙国强晚上的确很有可能遭到袭击，其实跟着我们才更安全。”
    不过这一切都是猜测，也说不定真是呆在帐篷里比较稳妥。
    莫觉想了想：“我们过一个小时回去看一眼吧，也避免有什么其他意外情况。”
    他将这事与另外两人说了，众人都没有意见。
    因为不确定会不会遭到袭击，四人并没有打算分开，商量过后，先去了用于马戏表演的主帐。
    诺大的帐内空无一人。
    阶梯式的观众席成扇形分布，中央则是圆形的舞台，观众席后方、舞台周围等，零散分布着不少灯光设施。
    舞台靠后则是暗红色丝绒质地的帷幕，上面画着一个大笑的小丑画像，周边还用彩色描金字写了马戏团的名字。
    黎凡小声说明：“帷幕两侧其实是两道暗门，可以直通另两个作为准备区的帐篷，表演的时候马戏团成员和动物们就从那里进来。”
    座椅都是木制的，应该在上一场表演结束后被打扫过，乍一看并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物。
    即便如此，四人还是先大略搜寻了一遍，连舞台下方也弯腰检查过。
    四周黑成一片，只能隐约听见大家搜寻的细微声响。
    沈雍乐也跟着在低头看，只觉余光中有什么一晃而过，待他眯眼看过去，又瞬间消失了。
    沈雍乐：“……”
    乐神心跳微微加快，小心翼翼开口，“谁？有人在那里吗？”
    莫觉闻言跟着看了过来。
    光线太暗，别说半瞎的乐乐，就连他也看不清那里有什么。
    “可能是野猫，”爵爷安抚炸毛边缘的乐神，“别担心，这下面应该藏不了人。”
    沈雍乐：“嗯。”
    沈雍乐内心略崩溃，心道反正任务纸条也不可能在那种地方，自己绝对不要再乱看了！
    良久，四人在舞台中央集合，都并没能找到什么，决定穿过帘子继续搜寻准备间。
    颜也和黎凡下午来看过一眼。
    两间准备间是隔开的，但可以通过正常的帐篷门出去进入另一间，因为堆满了杂物，都并不算宽敞。
    黎凡下午来过，便走在了前面。
    他小心翼翼拉开门帘，原本是想在进入前先看一眼。
    谁想那厚重的绒布拉开……不到咫尺的地方，便出现了一张惊悚的小丑脸。
    那硕大的鼻头几乎要贴上黎凡的鼻子。
    黎凡：“！！！！”
    黎凡下意识就要尖叫出声，被落后他一步的颜也眼疾手快捂了回去。
    莫觉和沈雍乐被他俩挡住了视线，倒是免受了一次惊吓。
    莫觉：“怎么？”
    “没事，”颜也确定黎凡恢复，缓慢松开了手，“不知道是谁把小丑的演出服放在这里了。”
    他伸手将那套着全套小丑服装和面具的衣架移开，检查了一遍屋内的状况。
    没有人。
    因为窗户和门都敞开着，反倒比主帐的可见度更高。
    这边应该还兼具化妆间的作用，原本就不大的空间内放了一排化妆镜，背后是成排的演出服，地上还散乱堆着不少箱子，估计是装着演出用的道具。
    沈雍乐之前两眼一抹黑，心情实在放松不下来，现下借着月光，倒是能依稀看清楚屋内情况了，冲淡了不少之前的诡异气氛。

 第102页

    乐神也有心情认真看看弹幕了。
    乐乐和爵爷之前在“怪谈博弈”无法开弹幕，之后没过几天便进了“巴纳姆”，中间也没抽出时间来直播，现下看到弹幕还挺亲切的。
    想想在怪谈里的时候，他还好几次都期望能有弹幕护体来着。
    这么一想就更觉得眼前都是小可爱了，翻找东西的时候也不忘跟弹幕互动。
    [救命！吓死我了！乐神你背后刚刚有什么过去了！！]
    “什么？”沈雍乐被吓了一跳，登时就僵住了。
    好在爵爷就在他后面，帮着看了一眼，很快道：“是蟑螂。”
    乐乐松了口气，
    弹幕还在怀疑：[这么大的蟑螂？！]
    沈雍乐温柔科普：“可能是南方蟑螂鸭——就是一种一拖鞋下去好像打死了，你捏住触须准备以最小的接触范围将它丢出去时，又突然一个打挺用脚勾住你的手指，然后你拼命甩手，它就消失了的生物。”
    弹幕瞬间就被[卧槽]刷屏了。
    [我的妈瞬间就有画面感了！！！！]
    [北方人骂骂咧咧走得并不安详！！]
    [我差点当场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沈雍乐：“哈哈哈哈哈哈。”
    连爵爷也被吸引了片刻注意力，听完后忍不住笑着揉了揉他。
    莫觉环顾四周，微微皱眉：“不过这里的蟑螂确实有些多了……”
    弹幕：[诚心发问，不能用拖鞋拍的话，怎么才能消灭它们呢？！惊恐.jpg]
    沈雍乐也注意到了蟑螂的不正常，边跟着爵爷走到了角落的一个箱子前，边随口答：“生态一点可以买两只白额高脚蛛……”
    弹幕：[白鹅？？？]
    [哈哈哈前面姐妹笑死我了……白鹅风评被害！]
    沈雍乐也被逗得勾起嘴角。
    于是，在一片轻松美好的讨论中，沈雍乐没什么戒心地打开了那个箱子。
    “哗”地一声，涌出了漫天的蟑螂。
    沈雍乐：“！！！！”
    一只蟑螂不可怕……十只就有点吓人了……
    一百只呢？
    一千只呢？
    密密麻麻的一整箱呢？
    沈雍乐瞬间脸都白了，在那一刹那，连叫都没能叫出来，觉得自己已经灵魂离体，有片刻仿佛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
    紧接着，待他进一步看清箱低的东西，终于五魄回体，再也控制不住地干呕了起来
    那些蟑螂们跑了小半，露出了下面……被密密麻麻蟑螂掩盖的……
    孙国强的尸体。
    尸体脸上还被画了浓重的小丑妆，就跟他们刚进门时看到的面具一模一样。
    弹幕也都被吓得魂飞魄散。
    沈雍乐甚至注意到直播间人数出现了罕见的跳水，估计是不少人被吓得直接关了页面。
    黎凡听到动静凑过来看了眼，立刻也跟着干呕了起来。
    莫觉和颜也的脸色都不算好。
    颜也难得表情正经，低低骂了声：“操。”
    黎凡边干呕，边控制不住声音发颤：“孙、孙、孙国强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帐、帐篷里吗？”
    莫觉蹲下去看了看瞳孔：“刚死没多久。”
    所以刚才，凶手就隔着一道布帘子，大喇喇地在他们面前杀人藏尸了？！
    沈雍乐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战。
    颜也微微皱眉，不知道是不是从变态的角度思考了一下问题：“所以——这是在向我们示威？”
    “是有鬼吧！”黎凡似乎被吓破了胆，神经质地东张西望，不敢去看箱内的尸体。
    他很快找到了论据，“我刚刚听到乐神打开箱子时发出了声音的！如果是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将人塞到箱子里，还放进去这么多蟑螂？！”
    黎凡似乎一刻都不想在这多待了，又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其他人呢？都被杀了吗？”
    莫觉皱着眉：“我们回去看看。”
    四人很快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帐篷。
    沐嘉和贺亦竹都还没有睡，见他们这么快回来有些惊讶：“发现什么了吗？”
    一时没人回答。
    回来几人的注意力全在孙国强躺着的那张床上。
    被子还如他们走时那般盖得好好的，能清晰看到下面躺着个人。
    黎凡小声询问两个女生：“他……我是说孙国强……一直躺在这儿吗？”
    女生们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啊。”
    黎凡尤不死心：“你们中途有暂时离开去洗手间吗？或者睡着过一段时间？”
    沐嘉回头看了看贺亦竹，肯定回答道：“没有啊，我俩一直在这儿。”
    黎凡：“……”
    他脸色惨白，说不出话了。
    第41章 巴纳姆（5）
    沐嘉很快察觉出气氛不对，问了问，沈雍乐便将刚刚发现尸体的经过跟她俩简单讲了一下。
    两个女生显然也都被吓到了，看向那床的目光仿若在看一只恶鬼。
    黎凡甚至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就好似那床上，下一秒就要跳起来什么吃人的怪物……
    莫觉已经沉着脸走到床边，伸手握住了被子角。
    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看着爵爷一点点将被子掀开，露出了下面的……小丑。
    那是一个做工十分粗糙的人偶，用棉布随意缝出了四肢，脸上则是那个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小丑面具。

 第103页

    沐嘉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抽气声，似乎被这发生在不到半米外的“大变活人”彻底吓住了。
    贺亦竹更是吓得眼睛都红了，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哭出来。
    “怎、怎么会！我们明明，一直就在旁边……”
    黎凡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自言自语般反复呢喃：“一定是有鬼吧，就是有鬼吧……”
    如此短的时间内，不论是从帐篷这边将人悄无声息地运走，还是在准备室里将尸体和虫群塞进箱子，几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里是副本游戏，所有灵异故事都有可能成真……还真说不定不是“人”干的。
    莫觉扔下被子，转头看向颜也和乐乐：“你觉得他是因为什么死的？”
    若真的是因为伤的最轻，沐嘉、沈雍乐和比利为什么没事？
    沈雍乐想了想：“大概取决于伤势判断标准？”
    孙国强和沐嘉分别是淤青和擦伤，其实都不算重，沐嘉是皮外伤，顶多是看着比较可怕，论恢复速度，可能比孙国强更快。
    还有他和比利，受到的多半都是神经性的伤害，有可能是脑内血块压迫神经之类的，一旦跨过某道坎，恢复几乎是瞬间的事。
    这样看来，如果不想有伤者恢复正常，应该先干掉他或比利这种□□才对。
    但凶手却选择了孙国强。
    “或许是说明，那个小丑凶手并不能准确判断伤势轻重，只是从主观上觉得孙国强看起来最活蹦乱跳，过于正常。”
    颜也正歪头看着那个人偶，闻言纠正：“过于……‘不正常’。”
    他抬起头来，“在这个马戏团里，无病无痛四肢完整，大概才是不正常。”
    众人沉默一瞬。
    沐嘉打了个寒战，目光几乎无法从那人偶身上移开，似是在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
    沈雍乐看了眼比利的方向：“那么……如果任务是保护比利，这个副本要怎样才算完成呢？”
    守着他一直等到副本结束吗？
    但这个副本要怎样才算成功结束呢？
    贺亦竹猜测：“是不是要想办法离开马戏团？比如去城里的医院，或者联系上外界？”
    “不太像，”沈雍乐道，“如果是要逃出马戏团，直接写明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强调比利？”
    莫觉点头：“这个任务应该是跟比利密切相关的，也许不仅仅是保护。”
    沈雍乐：“如果能跟比利说说话就好了，看看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众人，“等一下，如果他一直没有醒过，林德是怎么知道他叫比利的？”
    贺亦竹：“啊！对啊……”
    众人都陷入了思索。
    半晌，从床边传出沐嘉不太确定的声音：“或许……孙国强会第一个出事，并不是因为他的伤势……”
    “而是因为他崩了人设。”
    爵爷倏然皱眉：“什么时候？”
    “在车上的时候。”沐嘉努力回忆，“孙国强和比利是同座，最初可能以为他也是玩家……我们都坐在司机后面那一排，他俩聊天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
    贺亦竹也道：“对，我想起来了，比利的名字就是孙国强告诉医生的。”
    “还有一个问题，”沈雍乐道，“为什么是小丑呢？”
    霍华德说的马戏团里不干净的东西，就是杀人的小丑吗？
    乐神想了想，“马戏团里扮演小丑的人是谁？”
    众人似是突然被提醒，慌乱地对视一眼——沈雍乐看不到，其他人下午却都见到了团长的打扮……
    莫觉很快给了他答案：“是那个巴纳姆团长。”
    沈雍乐微微一怔：“啊……”
    “或许只是凶手的个人兴趣吧，”颜也状似认真，“故意当着面杀人，还特意给被害人画妆藏人偶，不是表演型人格的变态杀手，就只能是因为什么而刻意报复了，”他突然转头看向黎凡，“你说是吗？黎凡？”
    黎凡满头冷汗，目光闪躲地掩饰：“啊？”
    颜也冲着他勾唇一笑，“你说，我们是做了什么坏事，才让马戏团里的小丑叔叔盯上了呢？”
    黎凡的紧张太过异常了。
    连贺亦竹和沐嘉也没有怕成他这样，两个姑娘在最初的惊吓后已然缓了过来，甚至立即试图自救，加入分析，提供了孙国强死亡的另一种可能。
    只有黎凡，从刚刚见到尸体开始，便明显魂不守舍，到看见人偶，仿佛是某种猜想被佐证般，已然慌得失了分寸。
    就像是确信了那凶手杀人的原因，且坚信自己就是下一个似的。
    沈雍乐突然想起自己在车上时看到过他的奇怪举动。
    沈雍乐没有莫觉的身手，正是因为下意识跟着黎凡系了安全带，才能在车祸中幸存下来。
    现在想想……
    黎凡怎么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要有车祸发生似的？
    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黎凡的紧张感自然越来越重，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莫觉便在此时抬步走向了他。
    黎凡：“！！！！”
    孙国强和黎凡都隐约有些怵颜也，主要是那家伙看起来就不好惹，莫名有种虽然看着单薄，但随时疯起来什么都敢做的气势。
    即便如此，他俩还是敢“不那么大声地”跟颜也唱两句反调。

 第104页

    然而换了爵爷……
    黎凡浑身如坠冰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莫觉身上不知为何就有种天然的、震慑全场的气势，跟他一队时会不由十分安心，让人不自觉便听他安排，然而一旦他沉下脸，方圆五米便都仿佛受到某种气压压迫，即便没有犯错也同样噤若寒蝉。
    沈雍乐看了一眼，连弹幕都安静了。
    黎凡早没了刚刚面对颜也时糊弄过去的勇气，甚至连避开爵爷的视线也不敢，就那么白着脸正对上了爵爷冷淡的目光。
    莫觉：“你做了什么？”
    爵爷语气并没有很凶，却莫名让人双腿发颤。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黎凡浑身颤抖，边说边不自觉地往后退，“是鬼……杀人的是团长的鬼魂！”
    爵爷就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看着他。
    一直到他退无可退，一下撞在墙上。
    黎凡终于崩溃了：“对不起！！是我的道具卡……我用了一张道具卡！”
    他很快在众人的逼视下，将那张卡掏了出来。
    【人物】弗拉诺·塞拉克
    【身份】“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从1962年开始，塞拉克7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遭遇过包括列车脱轨、被甩下飞机、大巴坠河、汽车自燃、驾车坠崖等严重事故，竟都奇迹般死里逃生。5年前，为庆祝第5次结婚，他生平第一次买彩票，竟中得60万英镑（约合87万美元）大奖。
    弹幕纷纷震惊：[天哪实名羡慕！]
    [哇！……不过仔细想想，虽然都是有惊无险，但不断遇到意外也不知道是该说幸运还是不幸来着]
    [幸运吧！毕竟人家还中了大奖！]
    黎凡目光闪躲，心虚道：“我只是希望能稍微幸运一点……”
    颜也：“所以就害死了半车的人。”
    黎凡的泪瞬间便涌了出来：“我也不想这样，我没想到……”
    沈雍乐做恍然大悟状：“所以，你是觉得团长已经在车祸中丧生了，刚刚我们看到的一直是鬼魂？”
    黎凡满脸泪痕，拼命点头：“他一定是回来报仇的！他不知道是谁害死了他，只能一个一个将我们都杀干净……”
    “那你也不用怕呀！”颜也随口截过话头，“反正下一个也不一定轮到你。”
    “是的呢，”沈雍乐点头，“按受伤程度由轻到重排，你怎么也不会排在第二个。”
    颜也：“除非……”
    沈雍乐：“你一直在撒谎。”
    颜也歪歪头，微微眯眼看向黎凡：“既然有那个幸运的buff在——”
    沈雍乐也同时抬头：“你根本没在车祸中受伤吧？”
    两人一来一往，宛若唱双簧。
    黎凡被抢白得根本插不上嘴，被两道冷峻目光锁定，汗都要下来了：“我……”
    “让我猜猜，”颜也宛若一个神棍，突然掐指开始算，“你拿到的人设是什么，腹黑吗？”
    沈雍乐：“说不定是内奸牌，或者叛贼？”
    黎凡的脸色已经从恐惧的苍白变成了窘迫的潮红。
    弹幕：[对不起请允许我站一秒颜乐邪教。]
    [颜也大大好帅嗷嗷嗷嗷！]
    [哈哈哈哈，看爵爷脸色！！爵爷是在吃醋吧？！]
    [他酸了他酸了他酸了……]
    莫觉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颜也和沈雍乐，心知这俩人多半是对黎凡的做法真的生气了，才故意出言怼他。
    毕竟如果没有那张道具卡，玩家不可能一开始就死亡人数那么大。
    只是……
    看着这两人不知何时培养出默契，爵爷莫名就生出了一丝不爽。
    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也是被黎凡气的吧。
    这晚众人也没再出去探查。
    黎凡战战兢兢过了一晚，几乎整晚没有合眼。沈雍乐倒是不动声色靠在爵爷怀里睡得极好，爵爷大约是看他睡着了，也没忍心动手推开他，就这么白白让他枕了一晚。
    以至于第二天，沈雍乐醒来时，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思路空前清晰。
    连视力都恢复了大半，从昨晚的一千五百度近视突飞猛进到了四百度，放在眼前的东西基本都能辨认了。
    莫觉已经在马戏团成员来送早餐时确认过了：“马戏团目前的小丑只有团长一个人。”
    沈雍乐敏锐抓住关键：“目前？”
    “对，”莫觉道，“之前还有过几位小丑，都因为各种事故无法再继续表演，最开始是摔下舞台断了腿，只能去做别的，后来还有人意外丧命——”
    他顿了顿，“那人我们也认识，叫强尼。”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众所周知，阿克夏里经常会出现十分具有迷惑性的干扰项，比如忒修斯之船的《恐怖游轮》，以及利维坦中的复制人机器。
    沈雍乐甚至在看到“比利”这个名字的瞬间，就想起了一大堆有名的书籍和电影，比如2007年有部挪威电影叫《杀死比利》，讲的是一个受害者在查案中被发现其实没有死的故事。
    此外还有《24个比利》，是一部讲多重人格分裂的纪实作品，讲的是美国史上第一位犯下重罪，却因多重人格分裂获判无罪的嫌犯。
    著名恐怖电影《电锯惊魂》和《死寂》中的玩偶名字也都叫比利……
    但即便知道是阿克夏下的套，他们也不得不往里钻。

 第105页

    早饭过后，几人便分头调查了之前与强尼同房的两个人。
    那是一名细如竹竿的高个子，和一名毛发旺盛的强壮男人。
    比较麻烦的是，两人都不太会说话。
    高个子男人似乎是智力发育有些问题，吐字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他什么，也总要很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似乎反射神经也比普通人长不少。
    而浑身毛发的那人似乎是团长从某个岛国带回来的，通用语说得磕磕绊绊，跟人交流时基本都要连猜带比划。
    阿克夏游戏中的通用语一般默认为玩家使用最熟练的语言。
    也就是说，霍华德说一句话，沈雍乐听到的是中文，可能换个英国人来听就是英文。
    但涉及到非通用语，比如咒语、游戏设定中使用生僻语言的角色、任务纸条等，就并不会被统一汉化。
    还好爵爷和两个女生都算有耐心，折腾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两人的意思。
    莫觉皱着眉，与瘦高个确认：“强尼并不是天生白化病，应该是接受某种治疗后开始康复了，之后才遭遇了意外。”
    大胡子似乎想说什么，半天没法表达，急得汗都出来了。
    沈雍乐想了想，塞给他一张纸，在旁边画了个简笔小人。
    那人很快领悟，唰唰画了起来。
    先是一个鬼脸，大鼻子，圆眼睛，夸张的笑脸，脸颊两侧还有标志性的装饰物……
    之后则是床上的火柴人。
    火柴人醒了，被装到了箱子里。
    舞台灯光大亮，聚光灯下，强尼像那种经典的小丑玩具一样，从箱子里弹跳出来，惹得观众哈哈大笑。
    完成使命的小丑扭曲地躺在地上……
    沐嘉仅仅是看到图，都忍不住背后一阵阵发麻，恐惧地抓紧了贺亦竹的手。
    黎凡则要拼命捂着嘴，才能防止自己叫出声。
    弹幕已经开始嗷嗷叫唤着试图刷屏挡住屏幕，避免被唤醒昨晚的回忆了。
    虽然大胡子绘画水平有限，却并不妨碍众人理解他的意思。
    他是想告诉他们——强尼不是意外死亡的，而是被人杀死后塞进了原本的道具箱里。
    ……就跟孙国强一样。
    很快，去其他马戏团成员那调查的颜也等人也回来了，带来了一些并不算太意外的消息：“马戏团的表演因为有不少杂技元素，经常会有人受伤，但出了人命的，几乎都是身体快要恢复正常的人。”
    沐嘉补充：“甚至还有两个误闯进了后台的观众，据说是因为不小心进了马戏团关猛兽的笼子，一个被大象踩死，一个被老虎撕碎。”
    一群姑娘恰好挎着果篮从他们屋前路过，原本正笑笑闹闹分着果子，见到坐在窗前的沈雍乐，便热情地跑了过来：“哎，你吃果子吗？”
    众人立时噤声。
    沈雍乐忧郁地接了，双目无神地冲女孩笑笑：“谢谢。”
    “不用谢！”那姑娘小鸟一般道，“华伦小姐说你们都受了伤，要吃点果子才好！”
    另外三个姑娘也闻声转过头，四张脸赫然长得一模一样。
    宛如复刻的四张脸，用一模一样的表情，异口同声：“对，华伦小姐说你们都受了伤，要吃点果子才好！”
    她们保持着宛如雕刻的表情，以相同的角度诡异歪头，目光灼灼看向沈雍乐，“你们还要吗？这里还有！”
    沈雍乐：“……”
    弹幕：[卧槽！吓死我了嘤嘤嘤]
    即便是大白天，在这样诡异的马戏团里，一下被四个穿着怪异，长相一致的人围住，还是有那么些令人不适。
    沐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悄悄躲到了后面。
    女孩们却丝毫没察觉，表情像是长在脸上般毫无变化，却又自然地围着沈雍乐叽叽喳喳，还探头往屋里看。
    “有什么都可以来问我们呀！”
    “马戏团里的人都很好的，你们能喜欢上这里就好了……”
    “等下次演出，你们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看看！你们也会爱上舞台的！”
    “最好能愿意留下来……我们好久没有来新人啦！”
    沈雍乐淡定地从那长了六指的姑娘手中接过水果，故作担忧：“可是我看不见，也能参加表演吗？”
    “当然可以！”对方立刻热情鼓励，“华伦小姐会给你找到最适合的位置的！她是个非常温柔又亲切的人！”
    另一个也点头：“就是最近似乎不常看到人了……”
    “应该是太忙了吧，华伦小姐要接洽演出的事，还要筹备道具、表演、门票售卖之类的杂事，忙得看不见人不是很正常吗！”
    沈雍乐微微一怔：“是因为巴纳姆先生受伤，这些事才交给了华伦小姐吗？”
    “不是呀，”四小天鹅天真无邪地齐声回答他，“一直就是华伦小姐管哒！”
    沈雍乐十分受不了她们“CtrlC加CtrlV乘四”的说话方式，悄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四胞胎姐妹卖完安利，很快又蹦蹦跳跳走远了，沈雍乐回头看向屋内众人。
    莫觉总结：“巴纳姆平时也不与正常人接触，只有在表演时登台，而舞台上灯光太亮，根本看不清台下的观众。”
    误闯后台死亡的观众，身体康复便遭遇意外的团员……
    “所有被杀死的，都是被巴纳姆看见的，在他眼中‘不正常’的正常人。”

 第106页

    颜也表情很淡，微微眯眼：“倒是让人想起柏拉图的‘洞穴之影’。”
    众人都没听明白：“什么？”
    “你们都不知道吗？”颜也扫视屋内，“《理想国》第七卷 中，柏拉图借苏格拉底与格劳孔的对话，讲述了他著名的‘洞穴之影’，探讨真理在可见世界与可知世界的转移和对立……”
    众人：“……”
    弹幕瞬间就被[？？？？]刷屏了。
    第42章 巴纳姆（6）
    沈雍乐哭笑不得，很快叫停了他的解释：“好了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了，我在《穆赫兰道》的影评里读过这个，我来讲吧。”
    颜也无所谓，耸了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
    乐神之所以被称为“百科全书”，当然不止是因为他知道很多冷知识，更因为他通常能用简单易懂的方式为观众科普。
    比如上次得知“洛亚诺克事件”后，就有好学的观众去查了百科，结果发现因为是真事，维基介绍宛如历史报告，长得让人丧失阅读的勇气。
    相比起来，乐神的介绍不仅简明扼要，而且挑选的都是与副本相关的脉络。
    从颜也昨晚说出那句“书上看过”，然后还真似模似样地完成了手术起，众人便清楚这只怕又是一位学霸型大佬。
    只是学霸也分两种。
    颜也明显是那种说了一通天书，还在纳闷“我都讲得这么清楚了，你为啥就是听不懂”的类型。
    而像沈雍乐这种“拯救学渣的人类灯塔”就让人亲切得多。
    “‘洞穴之影’大概讲的是这样的故事：假设有一群囚徒自出生便住在洞穴里，被禁锢着，只能看到事物从背后投在眼前墙上的影子，他们便会认为这些影子就是真实的世界。”
    “当他突然被矫正认知，看到背后的火光和真实，反而会认为这些真实才是虚假，并因痛苦而逃避、否定真相——大概就是现在团长的情况。”
    弹幕表示：[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玩家们倒是觉得了解故事背景没坏处。
    虽然阿克夏副本并未要求破解全部故事，但一来知道故事主线显然有助更快完成任务，二来阿克夏会将对主线的探索程度结算入获取的积分。
    这也是乐神之前通关忒修斯之船后，为何仅仅过了一个副本，积分就能冲入D级的原因之一。
    实际上，即便完全不了解SCP、儒略历、忒修斯悖论和洛亚诺克岛事件，也并不影响完成任务
    岛名可以问NPC，日期在好几个地方都有显示，只要最后没能完全甩开改造人，将其带下了岛，这个副本一样可以成功通关。
    赢得任务唯一不可或缺的前提只有：找全任务纸条。
    而现在“巴纳姆”的任务纸条却还没有找全。
    原本众人是打算晚上继续出门寻找，谁想在晚饭过后，比利突然醒了过来。
    贺亦竹负责守着两个伤员，见状吃惊不小，差点忘了要在NPC面前维持人设，好在莫觉离得不远，瞬间反应过来，几句话帮她圆了过去。
    玩家们不得不临时调整了当晚的计划。
    现在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找任务纸条了，还要保护即将康复的比利安全。
    且因为不能在比利面前崩人设，所有人都不得不提高了警惕，晚上自然也不能公然违规出门了。
    颜也支着下巴坐在沙发上，一眨不眨看着那一脸傻白甜的比利，表情像是病娇黑化完毕，正考虑着干脆上去将他捅成半死，说不定通关更加轻松。
    啧。
    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心动。
    比利一问三不知，大家也没有跟他多说，简单解释了车祸和小丑的事，为了引起重视，还给他展示了孙国强床上的人偶。
    比利被吓得不轻，但似乎因昏迷时间太长，身体尚且虚弱，吃过晚饭没多久便又睡了过去。
    这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天很快黑了，马戏团经常需要移动演出，因而并没有给每间帐篷通电，日常生活照明主要依靠烛火，光线十分昏暗。
    沈雍乐和莫觉靠在床边，只能勉强看清楚对面床上的人影。
    沈雍乐等得有些困了，便看点弹幕醒瞌睡。
    [我来了我来了！好在大战在晚上，不然都看不了直播了]
    [我卡了吗？画面为什么是黑的？]
    沈雍乐怕吵醒比利，用近乎气声的音量解释：“没卡……”
    弹幕立刻心惊胆战扑上来捂嘴：[啊啊啊乐神你悠着点！！]
    [乐乐你要吓死麻麻吗？！快窝好别说话了！]
    [爵爷你管管他啊啊啊！！！不要浪了，这是阿克夏，翻船要狗带的！！]
    沈雍乐继续气声：“爵爷看不到……”
    坐在他旁边的莫觉疑惑侧目：“？”
    乐乐没注意，继续悄咪咪跟弹幕聊天——反正他借口都找好了，被发现了就说自己在哼歌，他那么忧郁，偶尔情不自禁哼唱个《在光华门》完全贴合人设。
    弹幕也不知道已经成功引起了爵爷注意，刷什么的都有，虽然嘴上说着叫乐乐憋说话，身体却很诚实地发弹幕发得更积极了。
    沈雍乐眼尖看到一条：[北方人慕名而来！]
    沈雍乐：？
    乐神满头问号。
    “慕谁的名？……南方蟑螂吗？”
    弹幕：[对鸭！]

 第107页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他说明情况：
    [蟑螂的帖子被科普大佬转发，火出圈啦！]
    [就是昨天蟑螂漫天狂舞、大家都吓到掉线的视频，有人发微博了]
    [因为不少人讨论南北蟑螂区别，话题刚刚被顶上了热搜，乐神也进C位榜啦！]
    [同志们加把劲，还差一点点，送乐神上去拿道具卡鸭！]
    沈雍乐：“哗！”
    爵爷终于没忍住凑了上来：“在聊什么？”
    沈雍乐小声跟他说了。
    莫觉之前都没问过他拿道具卡的事，此时忍不住有些好奇，便随口问了问登上C位榜首时的感觉。
    两人声音都很小，弹幕只能隐约看到爵爷似乎跟乐神说了句什么，乐神就不再跟他们聊天了，而是转头专心跟爵爷咬起了耳朵。
    阿克夏游戏情况特殊，沈雍乐经常长时间无法跟弹幕互动，大家都习惯了自娱自乐，此时闲来无事，便开始瞎瘠薄翻译乐乐和爵爷的对话。
    [乐乐：我还是不是你的奶油小饼干了？]
    [爵爷：再浪就把你吃掉！]
    [我有个朋友得了绝症，临死前想知道一下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我也有个朋友今天出了车祸，就剩一口气了，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看乐神和爵爷接吻……]
    [我也……]
    弹幕瞬间开始刷屏“我有个朋友系列”，眼见着“朋友”的下场越来越惨，宛如大型诅咒朋友现场。
    沈雍乐随意瞥到一眼，登时无语：“……”
    莫觉看他忽然顿住，还以为是登上C位榜首了，小声询问：“来感觉了？”
    弹幕：[！！！！]
    [你们到底在黑灯瞎火干什么坏事？！怎么还能来感觉？！]
    沈雍乐简直哭笑不得。
    他张口正要解释，下一瞬却是忽然一顿。
    这一次，好像是真的……
    真切感受到了某种召唤。
    乐神一把握住了爵爷的手：“团长室……我们要去一趟团长他们住的那个帐……”
    然而下一瞬，就听屋内传来了沐嘉的尖叫：“啊啊啊——！！是谁？！走开！！你是谁？！”
    比利被惊醒，继而像是努力挣脱开了什么，从床上狠狠摔落，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莫觉神色一凛，将沈雍乐往后一藏，朝着声音的方向迅速冲了过去。
    余光中，仿佛有巨大的小丑影子，伴随桀桀的怪笑从窗外一闪而过……
    下一瞬，屋内便重归了安静。
    “……”
    半晌，黎凡才发出一声极低的抽气声，他声音沙哑，颤抖得厉害：“真的……”
    “是鬼……！！！！”
    屋内的烛火闪烁几下，彻底熄灭了。
    “啊。”颜也看似饶有兴致地扫视四周，“刚刚不是我的错觉对吧？”
    显然不是错觉。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小丑影子。
    莫觉已经靠近了比利身侧，摸索着触碰到了他的手腕。
    比利被吓得惊呼一声：“啊！！！”
    莫觉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是我，莫觉。”
    “哦哦哦！”比利大松一口气，惊魂未定抓着他的胳膊，探头探脑看窗外，“你们都看到了吗？！它……它要杀我！”
    “看到了。”莫觉神色冷淡，捉着他手腕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走。”
    比利：“去去去哪里？”
    莫觉已经拉着他走回了门边，抬手伸向沈雍乐：“乐乐过来。去找巴纳姆。”
    他将比利示意给众人看，“马戏团里有人要杀他，我们去问问团长怎么处理。”
    沐嘉还有些没回过神：“啊，可团长不就是……”
    颜也原本就离他们不远，看了眼沈雍乐，眨眨眼，转头冲沐嘉嘻嘻一笑：“那就去吧，反正比呆在这里安全。”
    沐嘉经他“病娇”的表情提醒，这才反应过来，闭嘴不再说话。
    比利倒是没发现他们的异常，犹自惊恐地不愿出门：“为为为什么……那小丑就在外面啊啊啊！！！”
    沈雍乐幽幽靠近他耳边：“可昨天孙国强就是躺在这间屋子里死的啊……刚刚……那小丑不是也进屋来袭击你了吗……？”
    比利登时僵住。
    莫觉很快不由分说拉着人出了门。
    那小丑的影子仿佛在享受猫捉老鼠的过程，逗着他们玩似的不时消失和出现。
    沈雍乐简直产生了身处恐怖电影的错觉。
    比利是主角，他们都是即将下线的炮灰。
    特别是在比利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诡异现象时
    马戏团成员此时都已熟睡，营地里一片漆黑。
    众人一边走，一边小心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走得并不算快。
    就见比利原本正抱着爵爷的胳膊，一路被半拖着，边四处张望边往前走，突然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尖叫着几步后退到墙边，开始疯狂揉搓自己的脸。
    “窗户！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会！！……”
    莫觉：“什么？”
    比利尖叫着不敢去看窗玻璃，半晌才磕磕绊绊说明是从窗户里看到了一张小丑的脸，浓墨重彩，笑容夸张，就画在他自己脸上。
    然而别人看他的脸，却是最正常不过的样子。
    莫觉甚至探头往那窗户里看了看，只能看到马戏团的成员在熟睡，其中一人鼾声震天，同屋几人大概都习惯了，一个个睡得极香，连比利刚刚的尖叫都没能扰了美梦。

 第108页

    之后又走了没一会儿，比利又说看到了小丑：“矮胖的，穿着喇叭裤，就跟我们平行走在帐篷另外那边的路上，会突然嘎嘎地笑两声又停住，经过两间帐篷交界处就能看见……”
    玩家们经不住他磋磨，配合地绕到了另一边检查。
    结果下次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路上没有什么矮胖小丑，只有……那个本应在孙国强床上的人偶。
    众人瞬间有点背后发毛。
    不论是不是真的闹鬼，肯定是有什么东西，正悄悄跟着他们……
    原本气氛就诡异，沈雍乐都要被吓得有点神经质了，有几次甚至也产生了看见小丑的错觉。
    很显然，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被气氛影响的。
    很快在经过下一个拐弯时，黎凡便眼尖注意到了从墙角露出的影子
    就像是有人正拿着把巨大的斧头等在转角处，不小心让影子暴露了自己。
    黎凡猛地揪住了身侧颜也的衣服，一边恐惧地压抑尖叫，一边慌乱将影子指给大家看。
    众人登时就被吓得不敢往前了。
    弹幕都在热心给乐乐壮胆：[别怕！乐神之前科普过，一般这种情况下小丑都是麦格芬！]
    [对，说不定只是比利撞坏了脑袋又太紧张，才会一直产生幻觉……]
    [前面的同学你们是不是漏听了昨晚的自然科学课？！已经有人被小丑杀了啊！]
    [不是，他们的意思应该是说有人装神弄鬼，小丑不过是个虚假的噱头]
    有晚来的观众虚心求补课：[求问麦格芬是什么？]
    乐乐老师正盯着弹幕以求护体，见状便解释：“麦格芬？是希区柯克最擅长的一种电影表现手法。”
    “简单来说，就是悬疑片里并不存在、却又一直作为故事发展重要线索的人或事物。”
    玩家只当他在解释面前的影子。
    沐嘉小心翼翼问：“所以，这也是麦格芬手法？都是假的？”
    莫觉已经率先走了过去，继而便回头冲大家点头：“没事，的确是假的，是晾着的衣服。”
    玩家们都松了口气，陆续跟上前来。
    唯独比利，因为不那么信任爵爷，依旧落在后头，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马戏团的营地里并没有照明，众人在出门时便将屋内的烛火一同拿了出来。
    此时一盏在爵爷手中，另一盏则被比利拿着。
    比利一手端着烛火，另一手则护着火苗，缩着脖子走得小心翼翼，大约是因为身处光源中心，他背后未被光照射到的地方反而显得更加黑暗了。
    发现他并未跟上来，沐嘉下意识便回过头，想招呼他不要脱离保护圈。
    沈雍乐和颜也等人便也跟着回头看去。
    却见众目睽睽下……从他肩头的黑暗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猛然将他往后拉去。
    第43章 巴纳姆（7）
    沐嘉登时惊叫出声：“小心！”
    弹幕也开始惨叫：[卧槽吓死我了！！这什么鬼？！]
    只一个眨眼，比利的肩膀以上就消失在了虚空中。
    莫觉出手如电，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继而两步上前，抬脚向黑暗踹了过去。
    仿佛有谁在极近处发出了一声闷哼。
    那拖拽的力道却进一步加大了，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力度。
    沈雍乐瞪着眼睛也看不清黑暗中的“东西”，浑身寒毛都要炸起来了！
    真！的！是！鬼！
    爵爷力气不敌对方，比利的腰部眼看着也一点点被黑暗吞没，沈雍乐咬了咬牙，伸手抓住了比利的另一条胳膊。
    沈雍乐顿住：“……”
    啊啊啊，根本拽不过来，那是什么怪力恶鬼？！
    沈雍乐不仅没能将人往后拉，自己反倒被拉着缓缓往前挪，几乎也要跟着没入黑暗……
    却觉有人抱上了自己的腰。
    继而还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大家不敢随意碰爵爷，便都挤在了他周围，一个个咬牙坚持，竟真的成功与那黑暗中的东西僵持住了。
    比利也在奋力挣扎。
    莫觉看不见黑暗中的状况，只听到比利呜咽的声音骤然放大，继而手中的力道微微松了松……
    爵爷心头一凛，多年迎对危险的直觉嗡然敲响警报。
    他突然一声断喝：“松手！”
    沈雍乐令行禁止，立刻撒手，继而便被身后来不及收回的力道拉得往后栽倒，与其他人摔成了一堆。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惊得几乎要目眦尽裂。
    爵爷半个身子都没入了黑暗中，一手将比利换拉向侧面，另一手竟只凭直觉，便在虚空中捉住了什么，接着顺势往外一拉。
    沈雍乐连忙爬起来要去帮忙，就见爵爷已然从中拖出了一只握着利刃的手。
    黎凡等人下意识尖叫着逃开。
    沈雍乐却已眼疾手快将那刀抢了过来，继而调转刀锋，一刀劈向了那支胳膊。
    莫觉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刀落下得极快，潜伏在黑暗中的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终于松开了一直紧抓比利的手。
    比利逃出升天，一面惨叫一面连滚带爬远离。
    莫觉立刻回头：“别让他乱跑！”
    沐嘉还没反应过来，看着慌不择路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立刻拔腿就追：“哦哦好的！”

 第109页

    爵爷看向乐乐的目光中带着赞许，“反应挺快！”随即来不及多说什么，便立刻对上了因受伤而暴走的小丑。
    玩家们刚刚在听到惨叫时便自觉躲远了。
    黎凡跑得最远，跟比利他们是相反的方向。他看了看周围，发现已然到了团长的帐篷边，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还在小丑身上。
    如果小丑在这……
    那是不是就说明，团长帐篷里没有人了？
    黎凡目光闪烁。
    沈雍乐之前感受到道具卡召唤时大约是一时激动，没能彻底压住声音，屋里应该有不少人都听到了他说要去“团长的帐篷”，只是因为比利突然受到袭击，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自然没深想乐神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但别人想不到，他却不一定。
    黎凡在末日游戏之前就是《严禁崩人设》正常版本的高阶玩家，也有过在C位榜上隐约得到系统提示的经验，乐神这个反应他再熟悉不过……
    他试探着往后退了两步，见没人注意自己，终于脸色一狠，回身拔腿就跑。
    他跑得太急，没注意到颜也恰好在此时回了头。
    颜也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挑，想了想，也抬步跟了上来。
    黎凡很快抵达了团长和华伦的那顶帐篷，里面果然没有人。
    不知是不是那张幸运道具卡还在起效，他在屋内翻找了一阵，居然真的从抽屉里找到了个上锁的匣子。
    黎凡来不及想办法开锁，直接将那盒子摔坏，拿出了其中不知谁的日记和……一张道具卡。
    黎凡似乎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根本难掩兴奋，抖着手将卡捡了起来。
    【人物】安倍晴明
    【身份】活跃于平安时代中期的阴阳师，是位对当时处在科技与咒术最先端的“天文道”和占卜为主的“阴阳道”的相关技术，有着卓越丰富知识的专家。
    “哇！！”
    黎凡简直要忍不住欢呼了，这是连他都知道的名人！
    虽然阿克夏并没有给道具卡划分具体的等级，但论坛里早已勘破了最简单的判断方法
    越是有名的人，卡片的作用就越厉害。
    原理其实再简单不过。
    道具卡作用与对应的人物经历息息相关，而能在世界范围内广为流传的，无不是做出过一番大创举的人物。
    虽然自古也有不少高手在民间，但历史伟人、科学巨匠、文化大擘中，大佬比例是百分百啊！
    这明显是他获得过最“有名”的道具卡。
    黎凡十分兴奋，简直控制不住想抱着卡亲一口。
    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所以你上一张卡也是这么‘偷’来的吗？”
    “谁？！”黎凡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将卡藏进了口袋里，随即才转过身，做受惊状拍了拍胸口，“啊，颜也是你啊！我刚刚找到了一本日记，还没来得及看……”
    颜也面无表情，垂眼看向他的口袋，歪歪头：“那是……我家乐乐的卡？”
    黎凡不说话了。
    颜也：“啧。”
    颜也显然也是听到了沈雍乐当时的话，才会在注意到他离开后跟上来，黎凡不确定他是要把卡还给乐神，还是也准备据为己有，下意识转身就跑，没注意面前的来人，差点跟人撞了个满怀。
    他匆忙抬头，发现竟然是巴纳姆。
    黎凡瞬间大惊。
    颜也也是脸色一变。
    团长回来了？！
    那爵爷和乐神那边怎么样了？！
    巴纳姆看到两人，同样满脸错愕，继而便迅速注意到了被摔坏的盒子，表情瞬间从惊讶转为了盛怒：“你们这两个小偷！！……”
    眼看着黎凡就要舍生取义，颜也眼疾手快将他往回一拉，躲过了团长的一击：“快走！”
    然而黎凡的反应速度显然没有他快，还陷在要躲避他讨回道具卡的思想回路里，下意识便挣开了他的手。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突然就掏出了那张刚刚获得的【安倍晴明】卡，换下之前的弗拉诺·塞拉克，贴在了自己的人设卡上。
    颜也翻窗的动作一顿。
    黎凡目光一变，继而凌空起势，冲着巴纳姆念出了一段咒诀。
    他大约是觉得，如果自己使用了这张道具卡，即便颜也再夺走也没用了，就不会再拼尽全力来抢。
    再加上要对付突然回来的巴纳姆，情急之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所有阿克夏玩家都知道，使用本副本获得的道具卡通常都对通关这个副本有奇效。
    黎凡念完咒诀，已然松下了一口气。
    却见巴纳姆脚步不停，似乎丝毫未被“安倍晴明”的术法干扰，依旧一边愤怒咆哮，一边朝他冲来，还顺手抄起了屋内的椅子。
    黎凡简直惊得呆住了，难以置信道：“怎么回事？！”
    颜也电光火石间已然想明白了：“不是他！”
    安倍晴明是阴阳师，术法只针对鬼怪类有效，而“巴纳姆已经死亡”这事从来就只是黎凡的猜测，他们能证明的只有那个杀人的小丑不是人……
    然而他根本来不及多说，猛地将黎凡往后一拉，抓住他的领子便将人丢了出去，紧接着自己也翻出窗户，揪住黎凡转身便跑。
    身后传来团长愤怒的咆哮和椅子被砸成碎片的声音。

 第110页

    巴纳姆就追在他们后面，也跟着翻出了帐篷。
    另一头，沐嘉和贺亦竹追着比利跑了，沈雍乐和莫觉逐渐占了上风。
    却听不远处的团长帐篷骤然传出了一阵喧闹，小丑一愣，仿佛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猛地加强了攻击。
    沈雍乐一时不察被他夺回了刀，差点被划伤手臂，杀人小丑却已然看准空隙，整个人钻回了黑暗。
    莫觉微微一顿：“糟了，比利！”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不远外便传来了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两个女生的尖叫。
    莫觉和沈雍乐对视一眼，迅速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追了过去。
    几十米外的帐篷后，被切断了喉咙的比利大睁着双眼，“嗬嗬”抽搐着一点点软倒。
    沐嘉和贺亦竹赶过来便看到这一幕，被喷溅的鲜血迎头溅了满脸，爵爷和乐乐抵达时，两人都没能缓过来，犹在“啊啊啊”惊叫难平。
    比利躺在地上，颈侧大动脉与气管同时被割破，整个人宛若漏风的风箱，呼吸时发出拉扯般嘶哑的喉音，频率越来越低。
    从窗户翻出的颜也和黎凡正巧也在这条路，顺势便往叫声处跑。
    沐嘉原本在看到莫觉他们后稍微平复了情绪，结果抬头就看到追在黎凡颜也身后表情凶残的巴纳姆，登时再次崩溃。
    “啊啊啊！他在那！他在那！……”
    贺亦竹毫不意外也被再次吓哭，跟着叫得更加惨烈了：“后后后面……你们！后面！！”
    黎凡正咬牙狂奔，闻言终于心态爆炸，怒吼道：“我知道后面有那个团长……”
    “不是！”贺亦竹急得要哭，“不是啊……你们后面是……是那个小丑！！！！”
    黎凡满心咆哮体吐槽，团长不就是小丑吗？！
    沈雍乐和莫觉也听到动静回头，却见在追着两人、满脸怒容的巴纳姆身后，黑暗的虚空中，又再次伸出了那只惨白的手……
    沈雍乐也是一惊，猛地瞪大了双眼。
    巴纳姆不是那个鬼怪小丑？！
    那小丑是谁？又为什么要杀死恢复正常的人？
    如果之前洞穴之影的推断成立，动手的却不是巴纳姆，那就只可能是……
    黎凡看到连乐神也没忍住惊讶，到底忍不住回头——继而便瞳孔皱缩，终于控制不住，紧跟着发出了魂飞魄散的惨叫：“啊啊啊鬼啊！！！”
    他和颜也都是普通人，速度没有暴走的NPC快，已然落入了团长的攻击范围。
    同一时间，比利瞳孔放大，伴随着一声嘶哑拖长的吸气，终于彻底没了动静。
    沐嘉一直分神注意着他，见状大惊，咬牙壮着胆子靠了过去，颤抖着伸手探向了他的鼻尖……
    没有呼吸了。
    沐嘉背后登时窜上一股寒意，又慌忙去试他的心跳，探他的脉搏……继而很快手足无措，颤抖着声音哭喊出声。
    “比利！比利死了！！……”
    她脸色惨白，看起来简直不比血泊中的比利好上多少，“比利死了……任务失败了？！我们……我们是再也出不去了吗？！”
    第44章 巴纳姆（8）
    沈雍乐心脏狂跳，一时却也分不出心神关心比利的情况。
    莫觉已经朝颜也和黎凡那边跑了过去，显然是准备救人。
    然而距离太远，要赶上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颜也怒吼着将黎凡往后一拉，下意识抬手去挡巴纳姆的攻击：“快用道具卡！！用安倍晴明封住‘他’！！”
    黎凡被拉得摔在地上，已经完全慌了手脚：“可之前不是试过没用吗？”
    颜也的手臂被巴纳姆一脚踹中，整个人被踹的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帐篷才勉强停了下来。
    “我不是说巴纳姆……”他已经完全爬不起来了，嘴里全是血沫，一时解释不清，只能咬着牙冲他吼，“你直接用！”
    黎凡：“可可可是……”
    巴纳姆抬起脚，就要跺在颜也胸口。
    他身后那小丑不知是不是在保护他，竟就这么跟着，也没有要继续出手的意思。
    沈雍乐心急如焚，突然灵光一闪。
    “喂！巴纳姆团长！”沈雍乐咬牙高喊，“看你后面！后面跟着你的是不是……”
    巴纳姆微微顿了顿，小丑猝不及防，似是瞬间有些慌乱，下一刻竟是对着团长抬起手，做了个要劈人后颈的手势……
    然而，爵爷等的便是这个机会，瞬间从侧边袭上，再次捉住了那只从黑暗中伸出的手。
    对方明显错愕。
    颜也怒吼：“现在！！”
    黎凡终于被吼得忘了怀疑，抬手起势，几乎是脑内一片空白地，跟着道具卡的引导结印念出了术咒……
    这一次，面对真正的“鬼怪”，传说中为白狐之子的阴阳师术法终于展现了应有的威力。
    地上“唰”地升起桔梗印状白光，将小丑困在了中间。
    那虚空中吞噬一切的黑暗如潮水般刹那退去，露出了……华伦小姐美丽却绝望的脸。
    众人都是一怔。
    唯独沈雍乐眉头一松，心道果然如此——这样其实才比较说得通，巴纳姆是彻底藏在洞穴里的那个，自然也不会判断谁是正常谁是不正常，只有想一直保护他，让他得以安心呆在洞穴的人，才会不惜为了他动手杀人……

 第111页

    巴纳姆终于察觉有异，狐疑皱眉，就要缓缓转头。
    然而不过短短几息，安倍晴明的术法光芒迅速消散，黑暗又重新笼罩上了华伦。
    她眉头骤松，像是做最后挣扎的困兽般猛力一挣。
    “咔嚓”一声骨节错裂，竟是硬生生挣脱了爵爷的桎梏，继而抬手劈上了巴纳姆的侧颈，将他打晕后一同拖入黑暗。
    “喂，等等？！”黎凡这才回过神，有些呆滞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道具卡这么快就……失效了？！
    沈雍乐倒不算太惊讶。
    听刚刚颜也的话也能大概猜出经过，黎凡多半已经在巴纳姆团长身上试过一次封印，却并没有成功——巴纳姆并不是鬼怪，阴阳师的术法自然对他不起效果，反而平白浪费了专门针对这个副本Boss的道具卡。
    事实上，【安倍晴明】这种级别的道具卡在一个副本中能用两次，已然算是阿克夏大方了。
    越是厉害的道具卡，受到的限制也越大。
    之前论坛里因为获得道具卡的人数比例太低，玩家又大多喜欢藏着掖着怕怀璧其罪，因此并没有人能够做出明确的研究，一直将使用限制与副作用混为一谈。
    但其实这两者有着显著的不同。
    最大的差异便是：副作用是因人物经历衍生出的，并不一定会被触发；而使用限制则是系统为了限制道具卡能力，保证其不破坏游戏平衡而强制执行的，只要达到了某种上限，就一定会导致道具卡失效。
    此外，副作用一旦触发，除了将导致卡牌失效外，还将对使用者本身造成或轻或重的影响。
    如闽南书的卡尔古加西亚，藏匿抢夺的线索就会被其他玩家撞破；谢新筠的文森佐·佩鲁贾，将偷盗的赃物交给他人，就会被Boss找上门来……
    使用限制则大多是对使用范围、次数、时间等的限制，触发后只会造成道具卡失效，并不会对使用者本身造成直接影响。
    黎凡这张【安倍晴明】很显然已经达到了“最大输出阈值”，被阿克夏毫不留情地现场消磁。
    这一切都在眨眼间，众人尚没反应过来，两个NPC都已从眼前消失了。
    半晌，还躺在地上的颜也发出一声“嘶”的抽气声。
    莫觉回过神来，转头为他检查伤势。
    “你先不要动。”爵爷将他身体放平，在他胸腹各处按了按，随即才松了口气，“内脏应该没什么事，你有哪里疼吗？”
    颜也满头冷汗，尝试着抬了抬自己的左手，很快闷哼一声放弃：“手臂完全无法控制了。”
    颜也这只手原本就在车祸中受了伤，被简单用两块木板固定了，现下木板已经完全碎裂，可想而知其手伤的不轻。
    但也好在被这么挡了挡，否则颜也直面Boss暴走一击，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沈雍乐离比利更近，听沐嘉再次焦急求助，便转头去帮着检查。
    沐嘉已经急哭了，整个人都有些崩溃，一直在翻来覆去问：“乐神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乐神怎么办啊，你还能修改规则吗？呜呜呜，我还不想死……”
    沈雍乐不得不一边检查，一边安慰她：“你先别急，其实保护比利也是我们猜的，说不定任务根本不是这个。”
    人显然已经救不回来了。
    沈雍乐翻看了一下尸体的情况，很快注意到了比利紧握的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沈雍乐掰了掰没能掰开，转头呼唤了爵爷。
    莫觉过来将他的手打开，才发现里面竟然是另一张任务纸条，也不知道是不是比利在打斗中从小丑那获得的。
    纸条上写着四个字：“谁杀死了”。
    沈雍乐微微皱眉。
    除颜也外的几名玩家听说找到了任务纸条，都迅速恢复了精神，围了过来。
    黎凡：“是还有另外的纸条没找全吗？”
    莫觉掏出之前那张“比利”与这张新的纸条并排放在一起，继而伸手，又将两张纸条换了个位置。
    沈雍乐眉头一松：“谁杀死了比利？”
    是的，稍稍调整一下位置，便能清晰看出两张纸条原本就应该是拼在一起的——之前那张比利因为病历卡上原本就有格子，两张卡的字都是顶行靠左书写，众人只当是林德的习惯，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现下将两张纸拼在一起，才发现横格和字其实原本都在纸的正中央。
    且之前“比利”那张纸上第二行空着，大家根据另一名玩家的病历卡推断，都以为是要等比利苏醒才会填写病情具体情况，现下却也与第一行一样拼成了一条长橫。
    与上一行的提问连起来，越发像是专门留给填写回答的格子。
    颜也的手暂时不能移动，黎凡半句话也不敢多说，主动去找来了简单的固定用具，由爵爷帮忙暂时固定。
    玩家们都不想在比利血淋淋的尸体边多留，便又回到了帐篷里。
    黎凡在颜也淡漠的视线下，也不敢瞒着，很快将日记和道具卡的事情都交代了。
    【安倍晴明】的术法只对“鬼怪”有效，而巴纳姆不是人这件事其实一直都是众人的猜测，如果换了沈雍乐、莫觉或颜也中的任意一个人，明知道小丑还在与队友周旋，看到巴纳姆出现本能就会怀疑他的身份，大概都不会在确定Boss之前就这么随意将最重要的本副本道具卡用掉。

 第112页

    “不过往好了想，现在好歹是知道Boss的真正身份了。”沈雍乐倒是没觉得黎凡拿卡这事有什么问题，大家各凭本事抢卡，自然谁先拿到是谁的。
    反而是弹幕十分不平：[虽然但是老子还是好气！！那个黎凡目标这么明确，明显就是听到乐神跟爵爷说话，才能直奔团长帐篷去的吧！]
    [而且颜也大大几次救他，刚刚让他用卡对付小丑，他还在那拼命犹豫，哪怕是无意的我也很不爽……]
    [是啊，护着自己的时候倒是想都不想就把卡浪费了！]
    [好气啊！辛辛苦苦给我们乐神刷榜，不是为了便宜什么猫猫狗狗的！]
    [姐妹不要误伤，猫猫狗狗都很可爱的]
    其他玩家显然也对黎凡这种行径有些不齿，趁着其他玩家抗怪就去抢走人家的道具卡什么的，放在过去的网络游戏里，已经足够别人开仇杀了。
    黎凡也不知道是脸皮够厚还是神经够粗，除了不太敢跟颜也和莫觉对视，分析线索倒是语气如常。
    “谁杀死了比利？”黎凡道，“我们不是都看到了吗？被法术困住的华伦小姐。”
    贺亦竹点头：“我们一开始猜想的应该也没错，不能看到其他‘正常人’的的确是巴纳姆，但杀人的小丑却是深爱他的华伦小姐。”
    莫觉已经简单翻看了黎凡拿回的日记，显然也是出自华伦小姐之手，其中甚至明确记载了她伤害其他马戏团团员、诱骗误闯后台的观众进大象笼子的心理过程。
    日记本里细腻记载了许多他们在与外人打交道时遭遇的歧视、嘲讽、冷待。
    因为他们是畸形的，即便是邀请他们表演的人，也总会毫不在意地开一些伤人自尊的玩笑，高傲地在背后嘲笑他们的缺点。
    华伦的确是个温柔又热情的女孩，她会体贴地安慰团员，帮他们重新建立信心，甚至为了保护大家，刻意避免他们与外界的接触，以安顿动物们为理由，带着众人在这种荒山野地扎营生存。
    对待团员都是如此，保护她爱的人……显然更加不遗余力。
    颜也躺在床上，虚弱开口：“华伦为巴纳姆构造了一个舒适的洞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爱人可以继续安然躲在其中，也就不用受到正常世界的冲击，永远不用意识到自己是不正常的，也不用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
    黎凡已经有些等不及了：“那我们可以填了吗？就在这纸条上写华伦的名字？”
    “等一下……”沈雍乐也在看日记，只是因为视力限制，看得比爵爷慢得多。
    不过他仅仅翻了几页，便察觉到了不对。
    华伦去找林德医生看病的次数太多了。
    莫觉想了想：“应该是去进行心理调节吧。林德原本就是心理医生，华伦独自消化了那么多外界的不友善态度，多半也需要找方法进行自我疏导。”
    颜也赞同这个说法。
    沈雍乐却总觉得这样一来，副本任务实在太过简单。
    他想了想，突然有了另一种猜测：“华伦原本是个十分善良的姑娘，会变得越来越偏执，会不会是受到了某种心理暗示？”
    “我是说，主线任务的巴纳姆……有可能是指‘巴纳姆效应’。”
    弹幕不像玩家能提前做功课，纷纷一脸懵逼，不解“巴纳姆效应”的意思。
    沈雍乐其实自己也不太确定关于心理诱导的猜想，一面也是为了自证逻辑，一面便当做给弹幕科普，先简单解释了巴纳姆效应。
    Barnumeff，是1948年由心理学家伯特伦·福勒通过试验证明的一种心理学现象，以小丑巴纳姆的名字命名。
    实验证明，每个人都会很容易相信一个笼统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特别适合他，即使这种描述十分空洞，仍然认为其反映了自己的人格面貌，哪怕自己根本不是这种人。
    生活中其实有很多潜移默化的例子，比如很多人都会觉得自己的星座分析十分准确，如果身处一个相信星座的小群体中，甚至有可能主动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以越来越贴合星座的描述。
    沈雍乐：“后者其实还有另一种心理现象，叫‘霍桑效应’，是指当人们在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关注或者观察的时候，会刻意去改变一些行为或者是言语表达的效应。”
    大众笼统的心理是：爱会让人迷失自我，做出一些违背本心的事。
    沈雍乐猜测：“华伦说不定就是被反复灌输过这种思想，才会逐渐偏离原本的轨道，越来越固执地想将团长护在舒适圈里。”
    “的确有可能是这样，”莫觉点头，阿克夏的主线，不可能只是一个NPC名字那么简单，如果换成巴纳姆效应就要可信得多，“实际上，受困于巴纳姆效应的人，几乎就是更深层次上的‘洞穴囚徒’。”
    颜也已经开始有些发烧了，他闭着眼，低声接口：“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其实都生活在一个约定俗成观念的‘洞穴’之中，所信奉的真实只是‘真理’投射的幻影。”
    对畸形的偏见、对LGBT社群的排斥、对小众文化的不理解、对女性形象的固有印象……
    不都是因为与看惯的“洞影”背道而驰，才成为了他们眼中的“不正常”？
    柏拉图的洞喻根本上表达了对主观感知的怀疑，换言之，所有人可能都受到了不同程度“洞穴之影”的侵扰和蒙蔽。

 第113页

    莫觉清了清嗓子，将讨论拉了回来：“但是——问题是‘谁杀死了比利’，即便华伦是在被诱导后动的手，杀死比利的也应该是华伦。”
    沈雍乐瞬间便明白了爵爷的意思。
    按照巴纳姆效应的解释，林德医生甚至并没有劝她杀人，只是给了她一个要护着团长的暗示。
    不论是决定杀人的人，还是真正动手的人，都应该是华伦自己。
    众人一时沉默。
    片刻后，黎凡“啪嗒”一声，按响了从自己背包中拿出的圆珠笔。
    “大家确定了对吗？那我写‘华伦’了哦。”
    第45章 巴纳姆（9）
    众人都有些紧张，满脸忐忑地等待他落笔。
    黎凡虽然表现得急切，其实也有些拿不准，小心翼翼落下第一笔……
    “咦？”
    他将头埋得更低了，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问题，整张脸都快要贴到纸上去了。
    黎凡焦急抬头，“有没有别的废纸什么的？刚刚那日记本呢？借我用一下……”
    沈雍乐看不太清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黎凡拿过本子，随意翻到一页空白，继而便开始了各种甩笔、往笔尖呵气、反复在纸上涂画的熟悉操作。
    大家瞬间都明白了——笔写不现。
    黎凡很快在纸上画出了一串流畅的笔迹，继而又匆匆转回了任务纸条。
    “哎？！这笔怎么回事！谁有油性笔吗？普通笔好像在这种纸上写不出字……”
    莫觉皱着眉：“给我看看纸条。”
    黎凡很快诚惶诚恐地将拼好的任务纸条交给了他。
    贺亦竹的包里有简单的文具用品，之前他们为了写字方便，在背面用透明胶将两张纸贴在了一起。
    这纸条并不是什么特别难以书写的材质。
    甚至于，之前那句“谁杀死了比利”，看起来就是林德医生用圆珠笔写的。
    沐嘉也在努力探头看：“第二行横线前面那个小叉是干什么的？”
    沈雍乐：“小叉？”
    莫觉知道他看不太清楚，点头给他解释：“对，横线前面有个很小的叉号，是打印体，跟横线粗细一致。”
    沈雍乐尚未开口，后面的颜也先说了话：“那是签名符号。”
    黎凡也想起来了：“噢对！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国内好像不常见，国外银行协议和票据之类示意客户签名的地方，都是这样在横线最左边打个叉……”
    他话音一顿，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莫觉沈雍乐等也都想明白了。
    这条线并不是留给玩家填写杀人者姓名的……而是让凶手亲笔签名的。
    乐乐看了眼爵爷：“原来难度在这里。”
    只不过是换了个人签字，任务的挑战性便瞬间呈几何倍上升。
    其他玩家面面相觑，都有些担心。
    唯独沈雍乐像是终于放下心来。
    他之前一直觉得任务太简单，不像是E级副本应有的难度，现下知道是要找华伦小姐亲自签名，才觉得正常了点。
    黎凡十分失望，看得出他是因为自知得罪了几位大佬，不想再在这个副本里多呆了。
    其他玩家倒是多少有心理准备，很快重新冷静下来，开始分析怎样让华伦心甘情愿认罪。
    贺亦竹：“要么我们就假装粉丝，去找她要个签名吧？”
    沐嘉摇头：“要是这么简单，阿克夏就不用费劲不让我们自己填名字了……”
    任务纸条上明晃晃地标明了“罪行”，别说一时找不到工具完美掩盖，就算是能想办法暂时盖住，估计也会在给华伦签名时因为各种原因暴露，然后顺利引发Boss暴走，前去的玩家就会从送签名变成送人头。
    沈雍乐点点头：“这意思应该是要想办法让华伦承认杀人，并心甘情愿签名。”
    黎凡哭丧着脸：“这也太难了吧！”
    没人理他。
    沐嘉冲天翻了个白眼：“反正你也是第一个开溜的，难也难不到你。”
    弹幕更是毫不客气，开始撺掇乐神按时丢垃圾。
    [放在家里说不定要招蟑螂！]
    [垃圾分类，从你我做起。]
    沈雍乐看得好笑：“你们真的很有一套骂人的独特技巧。”
    弹幕十分骄傲地挺起小胸膛：[也不看看是谁的粉丝！]
    [都是怼杠精怼出的经验，乐乐不要被吓到，其实我们都是纯良小可爱！]
    沈雍乐：“哈哈哈，是是你们都超可爱。”
    沈雍乐怕自言自语看起来太奇怪，跟弹幕聊天时都躲在爵爷后面，话音几乎就贴在爵爷耳朵边上。
    莫觉被他小声嘀嘀咕咕得耳根发烫，忍不住出声逗他：“谁可爱？我吗？”
    沈雍乐：“？”
    沈雍乐瞬间升温，磕磕巴巴道：“啊，你也……可爱。”
    弹幕过年了：[嗷嗷嗷嗷嗷嗷嗷这该死的甜美！！]
    [爵！爷！可！爱？！这什么虎狼之词！！]
    [等等爵爷好像耳朵红了，乐神继续撩啊不要停！！]
    不过副本情况并不允许他们继续。
    黎凡显然被说得有些恼羞成怒，回嘴道：“刚刚要不是我用了道具卡，你们还能站在这里？！”
    沐嘉丝毫不让：“是啊，你那张道具卡是怎么来的？你不会要告诉我你刚刚上了C位榜吧？”

 第114页

    黎凡脸色涨红：“道具卡是我用弗拉诺·塞拉克的幸运值找到的！”
    沐嘉冷笑一声：“噢，就是那张杀了半车人的弗拉诺·塞拉克？”
    黎凡：“你！”
    莫觉终于被他俩吵得没法跟乐乐聊天了，皱眉道：“先别吵了。”
    两人都听出爵爷心情不佳，互瞪一眼，瞬间噤声。
    沈雍乐想了想：“或者可以试试让团长劝导一下华伦，”他解释道，“巴纳姆一直被华伦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她为自己做了些什么，华伦应该也是不希望他知道，刚刚才会将他打晕带走。”
    颜也虚弱应声：“对，华伦深爱巴纳姆，按照马戏团其他成员的说法，巴纳姆应该也是很爱她的，不会愿意看到她为了保护自己而失去自我。”
    贺亦竹有些担心：“可团长会听我们说的吗？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让他相信华伦真的杀了人呢？”
    “不用让他相信我们，”沈雍乐抬手拿起桌上的日记本晃了晃，“只要让他看到这本日记就够了。”
    巴纳姆肯定认识华伦的字，让他看到日记后自己产生怀疑。
    “之后我们再跟他说巴纳姆效应的推断，诱导他去劝华伦改过。”
    然而计划十分完美，执行起来却并不简单。
    第二天一整天，巴纳姆都没有出现，不仅如此，第一天被治疗了腿伤的玩家和颜也一起发起了高烧，众人急忙去找林德要了消炎药，又是物理降温，又是给两人定时灌盐水喂药，折腾了一整天，两人才终于退了烧。
    期间林德来看过一次，顺带检查了他们所有人的恢复情况，莫觉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巴纳姆昨晚也发烧了，似乎是因为着凉。
    玩家们对视一眼，心里都很清楚巴纳姆为什么生病。
    莫觉等林德走了，才压低声音道：“既然我们没法找过去，就只能等华伦自己找过来了——她一定知道我们拿走了日记。”
    爵爷身手极好，原本在车祸中就几乎没有受伤，是之后察觉情况有异，才故意扭了脚，又沾了些车厢内不知谁的血，伪造了腿部的伤势。
    现下为了诱华伦上门，爵爷便故意在林德面前暴露了伤愈的事。
    沈雍乐原本也要说出自己已经恢复视力的事，被爵爷制止了：“没有必要，有我就够了。”
    弹幕无情真相：[不要找理由，你分明就是怕乐乐有危险！]
    沈雍乐心头有点甜，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爵爷虽然看着不像个细心的人，其实却一直非常周密。
    不论是在布置计划时，还是分配任务时，总是能最快地考虑到所有细节，给每个人都找到最适合的位置。
    还……一直都在悄无声息地护着他。
    沈雍乐悄悄偷看身侧的男人，心想爵爷怎么能这么帅？！
    简直帅惨了！
    莫觉毫无察觉，还在分配任务，“等华伦来了，我们分成两队，一队与华伦周旋，另一队去将日记送给巴纳姆。”
    颜也身体太过虚弱，便被留在了屋内，贺亦竹的伤也没好全，被爵爷安排呆在帐篷里与颜也互相照看，剩下黎凡和沐嘉去送日记，沈雍乐和莫觉则负责拖住华伦。
    众人都没有意见。
    入夜后，华伦小姐如“约”而至。
    莫觉和沈雍乐像计划那般拖住了她，出问题的是黎凡。
    大约是记住了这个前一天差点暴露自己的人，华伦居然在半路改变了目标，转头便追向了黎凡。
    黎凡和沐嘉此时已然溜出了门。
    见华伦面色狠厉地追过来，黎凡登时大惊失色。
    华伦大约是知道昨晚已经暴露，今天没再用黑暗伪装自己，整个人皮肤惨白，脸上有多处划伤。
    她眼睛周围布满了图腾般诡异的血丝，一只眼瞳惨白一片，另一只则是极艳的红色，瞳仁在明显大于常人的眼眶中显得小而诡异。
    虽然装扮并不完全一致，却给人一种与疯狂小丑异曲同工的病态感。
    只是一眨眼，她就骤然出现在了黎凡面前，几乎与他脸贴着脸。
    黎凡怔了一秒，继而瞬间崩溃了。
    “啊啊啊啊啊！”
    他条件反射将日记掏出来，一把塞进了身后的沐嘉怀里，将正准备拉他逃跑的沐嘉往前一推：“救命！！不要杀我！！你的日记在她那！是她拿的！是她拿的！”
    沐嘉猝不及防，差点与女鬼撞了满怀。
    幸好颜也就躺在旁边的床上，几乎是扑过来，将沐嘉往后一拉，千钧一发间躲过了华伦的利爪。
    颜也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将沐嘉推给了莫觉：“去找巴纳姆！”
    爵爷反应极快，直接从沐嘉手上接过日记，转头就往外跑：“日记在我手上！！过来追我！”
    华伦的目光跟着在颜也、沐嘉、莫觉身上转了一圈，最终一个都没抓到。
    这个副本的大Boss被他们耍猴般一通放风筝，大约是觉得作为Boss的尊严受到了挑战，登时出离愤怒，竟是单手就将颜也所在的病床拎了起来，狠狠往屋中一砸。
    幸好颜也反应极快，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
    反倒是站在门口的黎凡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轰隆压在了床板下。
    华伦很快追着爵爷跑了出去，沈雍乐和沐嘉都下意识追了上去。
    颜也艰难从角落里爬出来，咳嗽半晌，平躺在地喘粗气。

 第115页

    突然，听到了轻微的“咔嚓”一声。
    颜也呼吸一滞，转头看向中央。
    又是极轻的“咔嚓”一声。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华伦那张床刚好砸在了帐篷的承重柱上，将那半人粗的木头砸得裂了缝。
    这帐篷的材质并不是普通野营用的那种改良轻便型，而是某种旧式的双层布料，外层还涂着防水涂料，光看着就非常厚重。
    因而，帐篷内的承重柱分担了极大的压力。
    此时，木头的裂缝微微爆开，从最初细小的一条逐渐扩大到了整个柱身，发出不堪负重的“咔咔”声。
    颜也登时表情一变。
    “贺亦竹！”
    贺亦竹刚刚也躲到了床下，闻言探出头来：“在！”
    颜也咬牙撑着床边，努力想站起来，面色严肃地下令：“你带那个腿伤的先出去！帐篷可能要塌了！”
    “啊？！”贺亦竹的伤也还没好，闻言吓了一跳，磕磕绊绊爬了两下才站起来，就要去扶床上的人。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怎么样？能自己出去吗？”
    颜也原本就手伤得严重，刚刚躲避时似乎又被什么撞了腿，现在一动就抽疼得厉害。
    他咬牙爬起来，缓了缓才勉强站稳：“我没事，你们先走。”
    贺亦竹抿了抿唇：“那我先带他出去再来扶你！”
    说是这么说，她一个女孩子，哪怕另外那名玩家尚算瘦弱，也抬得十分费力，移动速度并不比颜也快多少。
    颜也一步一挪，三步一歇，眼看着也快要接近门口。
    腿部缓过最初那阵劲，似乎好了很多。
    却听身侧的床板下，突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求救。
    “救命……”
    颜也微微一顿，低下头。
    就见黎凡居然还活着。
    他似乎是被床角击中了腹部，继而被整个翻倒的床面压住了腰部以下身体，卡在那儿无法动弹了。
    颜也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他正要继续往门口挪动，却听黎凡突然小声哀求：“救救我……我口袋里有道具卡，可以都给你，救救我，卡都给你……”
    颜也歪歪头，垂眸再次看向他：“这样啊。”
    黎凡满脸是泪，呜呜地哭：“都给你，都可以给你……”
    颜也蹲下来，状似无辜地眨眨眼：“可是……我即便不救你，也能拿走它们呀。”
    颜也面无表情，像是不愿触碰什么脏东西一般，轻轻“啧”了一声，用指尖，以最小的接触面积，将道具卡从他的口袋里抽了出来。
    两张卡，一张安倍晴明，另一张弗拉诺·塞拉克。
    颜也随手搓了搓手中的卡片。
    “除了我家乐乐的阿克夏，我目前没有见过可以探查出道具卡副作用的其他方法……但你却很清楚地说出了因为自己使用了弗拉诺·塞拉克，所以怀疑团长已丧生呢。”
    他目光淡漠，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挣扎的人，“你一开始就知道吧？——这张卡在带来‘幸运’时，会有很高几率连累周围的人。”
    “是之前就试过了吗？”颜也语气认真，像是真的想知道答案一般，“上次死了多少人呢？”
    黎凡脸色苍白，说不出话。
    颜也声音极轻，甚至没能盖住屋内越来越大的木头碎裂声。
    “若是为了自保也就算了，但那时候副本刚开始，几乎不可能遭遇什么危险，你却还是使用了道具卡……”
    十分戏剧性的。
    像弗拉诺·塞拉克的幸运Buff一样，黎凡也得到过七次“机会”。
    第一次让他免于在车祸中受伤，第二次让小丑跳过伪装伤势的他选择了孙国强，第三次让他无意见听到了道具卡的信息，第四次让他得以避开巴纳姆顺利找到【安倍晴明】，第五次让他得以在迎面撞上Boss时逃过追杀，第六次让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困住小丑，揭发出华伦的身份。
    刚刚是第七次。
    最后一次，黎凡得以与死神擦肩而过。
    颜也从两张卡里抽出【安倍晴明】，插进自己的口袋里，将剩下的那张卡重新扔回了他身上。
    害死了半车玩家、导致孙国强惨死的卡片，就这么在半空中轻飘飘晃了几下，落在了黎凡手边。
    “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不妨碍我讨厌坏人。”
    他没再回头，对黎凡的呼救听而不闻，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第46章 巴纳姆（10）
    另一头，沈雍乐和莫觉已然被华伦追着跑到了营地中央。
    眼看着跑不过，爵爷飞快转身，将日记塞到了乐乐怀里，继而便将他朝着巴纳姆的帐篷方向推了过去。
    沈雍乐微微一怔，下意识就要跑回来。
    莫觉怒喝一声：“沈雍乐！”
    乐乐一秒回神，咬咬牙，又扭头重新往巴纳姆的方向跑：“你坚持一下！”
    他边跑边抽出了“卡尔古加西亚”，贴在“忧郁青年”背面，很快便感觉呼吸轻盈不少，原本灌了铅的腿也重新灵活。
    身后传来了爵爷与华伦的打斗声。
    沈雍乐不敢回头，怕自己忍不住冲回去坏事，用尽全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提高奔跑速度上，很快便看到了昨晚那顶熟悉的帐篷。
    身后传来破空声。
    沈雍乐心知华伦已然追来，借着道具卡的战斗力提升效果本能躲闪，惊险避开了致命的袭击，脸侧却被尖利指甲划出了三道血痕。

 第116页

    弹幕吓得嗷嗷叫：[啊啊啊啊乐神小心！！]
    [气死我了！居然敢划破我乐神的盛世美颜？！]
    [说好打人不打脸呢？！等会让爵爷给她划回去！]
    华伦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脸上又添了不少伤口。
    她像是因愤怒引发了什么进化反应，速度和力量都提升了一个层次，连容貌也产生了改变，头发如小丑般卷曲发红，被看不见的气场推向半空，牙齿缓慢变得尖利，嘴角的笑容拉得更大。
    沈雍乐以卡尔的身手与她勉强周旋了一个照面，接着滚地躲开她的下一季攻击，瞅准空隙蹿了出去，眼看离营帐门只有半米之遥……
    却觉一只冰凉的手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脚腕。
    沈雍乐被拉得狠狠摔倒在地，额头猛地磕到一旁的杂物，日志也脱手掉落。
    他有半秒钟只觉眼前发花，挣扎着在地上摸索了半晌，竟是看不清那本日记掉在了哪里。
    还好“卡尔”的本能还在，捡起日记的华伦爬起来正要补刀，沈雍乐便已一记扫腿将她踹倒在地，进而飞速将日记踢向了离帐篷门更近的地方。
    沈雍乐撑着地勉强爬起来，转头就要去捡日志。
    然而他很快便发现自己并没能摆脱华伦。
    华伦一手重新攥上沈雍乐脚踝，另一手则五指张开抓入地中，以人类不可能抗衡的力度，轻松将他再次拖倒。
    沈雍乐这次小心护着额头，却不小心磕到了手肘的麻筋，登时疼得忍不住爆粗口：“艹！”
    不过更令人生气的显然是眼前注定的失败。
    沈雍乐简直控制不住对自己战五渣的愤怒——爵爷刚刚少说坚持了三分钟，自己居然连二十秒都抗不住？！
    太弱了！自己也太弱了！！
    都说了要好好练，光说不做，死了活该！！
    乐神那百科全书式、价值阿克夏一百亿附加分的大脑，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沈雍乐几乎无计可施，整个人又急又气，只能怒吼着冲帐篷那大喊：“巴纳姆！！巴纳姆你出来！！”
    巴纳姆没有出来。
    但下一瞬，却有另一个略显瘦弱的身影，从旁侧里冲出来，捡起地上掉落的日志抱在怀中，不管不顾地一头冲向了帐篷。
    沐嘉边跑边飙泪：“啊啊啊乐神坚持住！！！”
    弹幕也跟着喊：[沐嘉啊啊啊！！！我眼泪要飙出来了！！]
    [呜呜呜我好感动！！沐嘉好样的！]
    [明知道拿了日记就会变成靶子，还是愿意冲上前……很厉害了！]
    沈雍乐抬眼便见那姑娘跑进门的身影，简直控制不住要跟着热泪盈眶了。
    仔细想来，迄今为止，他过的每一个副本，都幸运遇上了好队友。
    这是多么值得感激的一件事！
    忒修斯之船的烟宁周远淮，利维坦的顾青岩谢新筠，怪谈博弈的陆凡启俞时北，还有这个副本的颜也、沐嘉、贺亦竹……
    或许他们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如沈雍乐一般灵活的头脑，也不像爵爷那般战力爆表分析缜密，但每一个人，每一个平凡的、不起眼的、看起来最普通不过的玩家，都是赢得胜利的关键。
    阿克夏的游戏，从来就不是能一个人获胜的游戏。
    沐嘉冲进了帐篷内，华伦便立刻丢弃了沈雍乐，改追沐嘉而去。
    沈雍乐即便用尽全力想拖住她也无济于事，只能咬牙大喊：“沐嘉小心！！”
    爵爷已经追了上来，他似乎也是受了伤，动作明显有些滞涩，见状却仍是立刻打算上去阻挡……
    却见追至门口的华伦突然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了门口。
    沈雍乐抓紧时间跑到近前，才发现华伦已经变回了美丽大方的样子——而她的正前方，翻着日记的巴纳姆，正一步一步，缓缓从屋内走出来。
    他似乎是真的不久前才大病痊愈，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神色中带着刚刚被从睡梦中惊醒的些微茫然。
    亦或者是……看到日记内容后，难以置信的茫然？
    华伦呆呆地站在那，眼眶红了。
    她美丽的大眼睛中逐渐蓄满泪水。
    巴纳姆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到她先是满脸惊喜，继而便有些错愕：“亲爱的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你为什么哭了？”
    华伦不说话，眼泪溢出眼眶，吧嗒吧嗒滴落在地。
    巴纳姆有点慌了：“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跟我说啊，不要委屈自己……”
    华伦被他抱进怀里，哭得委屈又可怜，半晌却只摇摇头。
    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太害怕了。
    哪怕华伦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眼前这个人，却仍旧卑微地不敢理直气壮……
    她害怕巴纳姆知道那些事后讨厌自己，怕他会因她做的错事伤心自责，更怕他从中猜出“洞穴”的真相，不得不面临伤害、接受自己的不正常……
    她比谁都清楚，巴纳姆是个那么骄傲的人，他一定比谁都害怕洞穴外的真相。
    而自己是唯一能守护他美梦的人。
    沈雍乐和莫觉就站在不远处，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
    乐乐其实是有些同情这位华伦小姐的，严格说起来，她也只是受到心理暗示，过于偏执于保护爱人的可怜姑娘。
    甚至于，华伦之所以会走错路，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生病”了——那些负面情绪常年郁积在体内，不得宣泄，无处排解，终于破土萌芽长成巨木……

 第117页

    结出了表面光鲜的累累恶果。
    华伦终于轻轻开口：“如果我做了错事……你还会爱我吗？”
    弹幕显然跟沈雍乐有相同看法，都觉得华伦其实也挺惨的，七嘴八舌开始劝：[那当然是选择原谅她。]
    巴纳姆跟昨晚暴走时判若两人，连忙点头肯定：“当然会。我会永远爱你。”
    “额，”沐嘉小心翼翼插嘴，“不然您还是先听听她做错了什么？”
    玩家们还要完成任务，虽然很同情，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莫觉很快简单给巴纳姆讲述了华伦装成小丑杀人的事，连带着对林德催眠的猜测也说了出来。
    沈雍乐看向别过脸不愿承认的华伦。
    “你其实明白的吧？……一直维持着洞穴的假象，真的是为他好吗？”
    “你为什么不带他走出来呢？”
    华伦抿了抿唇：“你没有经历过，根本不明白要走出洞穴有多难！”
    却听沈雍乐平静道：“我经历过的。”
    他抬头认真看向华伦，“正是因为曾有人带我走出洞穴，我才成为了真正的自己。请相信——真正的自我接受，比虚假的自我欺骗好上千百倍。”
    没有人可以永远保护你。
    沈雍乐自认是幸运的，早早地遇到了那个教会他保护自己的人。
    华伦看着他的双眼，似乎有些动摇。
    沈雍乐知道她这态度多半得益于C位榜的辅助加成，也没奢望几句话就能度化大Boss，立即趁热打铁掏出了任务纸条，巴巴上去求签名。
    弹幕刚刚被挑起兴趣，见状瞬间将抵制刷满了公屏。
    [等等！！你接下去不是应该说说自己经历了什么吗？！]
    [导演你临时改什么剧本？！刚刚演到煽情的地方啊！！！这是什么破坏气氛的生硬转折？！]
    [乐神经历过？……是说祁君泽的事吗？]
    [楼上！！看到这个小鱼干了吗？！快交出你的消息！！！！]
    [哎你们都不知道吗？去豆瓣搜一搜《乐神和祁渣男不能不说的两三事2.0》就清楚了……]
    [感谢指路！]
    [感谢指路+1]
    沈雍乐没注意弹幕，倒是莫觉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华伦似乎已经被说服了，缓缓从沈雍乐手中接过了纸笔，不管是否要跟巴纳姆坦白洞穴的事，只要爱人不会离开她，华伦显然不介意承认杀人的事。
    然而她不介意，却有在乎她的人介意。
    “等等，”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巴纳姆突然出声，阻止了华伦签名的动作，“我不觉得杀人的是华伦。”
    临门一脚，沐嘉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见状立刻焦急解释：“我们也都不相信华伦小姐是这样的人，所以才说她应该是受到了心理诱导……”
    “不是这个，”巴纳姆皱眉，“我是说，华伦根本杀不了人。”
    “她天生力气小，又如此瘦弱，怎么杀死强壮的强尼和两名结伴的观众？还有你们的朋友，看起来也并不算弱小。”
    沐嘉要抓狂了。
    弹幕都在抢答：[因为她不！是！人！啊！]
    华伦刚刚都能轻松把爵爷和“卡尔”撂倒了，杀一两个普通人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等等！]有弹幕回过神来，[华伦是什么时候死的？她之前杀人的时候就已经是鬼了吗？]
    沈雍乐比他们反应更快，在巴纳姆说第一句时便已怔住。
    继而心头猛地一跳。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一直被忽略的问题——华伦为什么会死？
    第47章 巴纳姆（11）
    如果华伦就是一切杀戮背后的Boss，那她为什么会死？
    或者说，华伦是怎么死的？
    是……被谁杀死的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华伦在某次作案时被反杀了，但现在这种状况，明显更指向了另一种可能。
    沈雍乐一直怀疑华伦并不是凶手，现下想想，如果华伦之前并没有死，她不仅没有杀死强尼将他深夜搬运到舞台区，装上弹簧、塞进箱子以在第二天做出那番惊悚演出的能力，也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颜也在最初怀疑黎凡的时候说过一段话：“故意当着面杀人，还特意给被害人画妆藏人偶，不是表演型人格的变态杀手，就只能是因为什么而刻意报复。”
    之前他们一度以为是因车祸丧生的巴纳姆回来报复，现在想来，联系上强尼和死去观众的事，前者的可能性明显更大。
    而华伦显然并不是表演型人格的变态杀人狂。
    乐神皱着眉，缓缓抬头看向沐嘉：“沐嘉，你和贺亦竹……是亲眼看到华伦杀死比利的吗？”
    沐嘉几乎没有思考便点了头：“是啊！”
    然而她看着沈雍乐严肃的神色，也禁不住有些自我怀疑，仔细想了想，竟然真的好像没有见到华伦用刀划断比利喉咙的那一幕。
    “我们冲过去的时候……比利已经捂着脖子软倒了……”她努力回忆，“但当时，拿着刀的华伦正甩掉你们冲过来袭击，周围又没有别人，自然只有可能是她杀了人……”
    沈雍乐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知道……周围没有别人？”
    沐嘉愣了愣，似是反应了一会儿他话中的意思，继而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倒抽了一口冷气。
    弹幕也回过味来，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118页

    [我的妈鸭！也就是说，大家在专心对付华伦的时候，真正的杀人狂其实就在一边饶有兴趣地观赏，随时准备扑上来补刀？！]
    [细思恐极！！！！]
    沈雍乐见她反应过来，这才说出了完整的猜测：“林德很可能催眠了华伦，却不是用巴纳姆效应，而是让华伦以为那些人是自己杀的，之后等华伦写下日记，便杀了华伦伪装成畏罪自杀逃脱罪行。”
    莫觉想了想：“主线的‘巴纳姆’其实提示的就是小丑，如果我没猜错，之前的林德也表演过小丑，就是从台上摔下去断腿的那个。”
    弹幕：[？？？？]
    [等等，我想起来了！之前查小丑的时候，爵爷说过马戏团有小丑，因为摔下舞台断腿无法再继续表演……]
    [卧槽！膜拜大佬记忆力！]
    [爵爷是人形智脑好吗！你们去看看当初爵爷的比赛直播，分分钟帅出一脸血！！]
    [对，看完比赛不爱上爵爷的算我输！太给咱华国长脸了！！全程高能，我一直在鸡叫！]
    [爵爷帅得我飙泪！]
    [爵爷帅得我……眼泪不争气的从嘴里流了出来，prprpr狂舔腹肌！]
    眼看弹幕画风逐渐跑偏，沈雍乐连忙另起话题：“我们最好还是先验证一下，林德医生的帐篷在哪里？”
    他微微一顿。
    “不对，”沈雍乐心头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杀人的一直是林德，小丑和洞穴之影就都只是凶手用来混淆视听的障眼法。”
    莫觉也想到了：“也就是说，他杀人根本不需要等伤势痊愈……”
    “不好意思，我们暂时还有点事，”爵爷抬手便从华伦手中拿回了任务纸条，转头冲沐嘉示意撤退，“我们回去看看。”
    最糟糕的设想很快得到了证实。
    沈雍乐三人匆匆赶回，才发现帐篷已然倒塌，颜也等人不知所踪。
    沐嘉很快在不远处发现了血迹。
    莫觉：“应该是打斗时留下的。”
    颜也只是普通人身手，何况他和贺亦竹原本就受着伤，即便两人加起来估计也不是变态杀人狂的对手……
    沐嘉有些着急：“现在怎么办？我们去林德那里找吗？”
    即便只是为了验证猜想，他们也是要去林德的帐篷的。
    三人很快赶到了林德那，然而屋里根本没有人。
    沈雍乐在帐篷内没费什么功夫，便翻出了各种杀人道具，还有小丑的服装，以及类似战利品的手工小丑玩偶，每一个都特征鲜明，一眼就能与之前的死者们一一对应。
    “贺亦竹！”沐嘉翻了半天没找到人，已经急得忍不住在屋内喊人了，“颜也？贺亦竹？你们在吗？”
    帐篷并不大，也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隐藏空间。
    莫觉皱着眉喃喃：“表演型人格的杀人游戏……”他抬起头，“我们去舞台那边看看。”
    因为担心另外三名玩家的安全，众人一路争分夺秒，很快又赶到了主帐。
    帐篷里一片漆黑，跟他们上次来时一样安静。
    三人边检查边谨慎穿过观众席，打算从舞台后直接进入准备区寻找。
    沈雍乐上次就觉得这里莫名瘆人，这次看得更加清楚，才发现那小丑眼睛似乎用了某种特殊涂料，在黑暗中微微发着荧光。
    沈雍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总觉得那中央小丑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他安慰自己这只是某种特殊的绘画技巧。
    很多名画都有这种画中人的注视现象，连旺仔牛奶都能一直盯着人看，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沈雍乐紧张的时候就会双手冰凉，爵爷自然很快就发现了。
    他想了想，找了个话题帮他引开注意力。
    “你刚刚说你也曾经从洞穴里走出来？”
    弹幕精神一振：[啊啊啊！！！我也一直想问！！爵爷干得漂亮！]
    “啊？”沈雍乐一愣。
    这祛邪效果立竿见影，乐神瞬间就把什么小丑眼睛忘了，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沈雍乐刚刚一时嘴快，说出来才意识到不对。
    可明明都已经绕过这个问题了，怎么还能重新提起来？！
    求问！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要怎样不露痕迹地换话题，在线等急！
    沈雍乐十分不自然地打哈哈：“其实我是忽悠华伦的……”
    爵爷眯眼看他。
    沈雍乐：“……”
    弹幕：[是谁的眼神锁定我！]
    [快老实点！]
    [乐神出息了，居然敢跟爵爷撒谎了？！]
    [都是惯的，艹一顿就好了。]
    沈雍乐：“……”
    我之前就想说了，你们到底是谁的粉？！
    爵爷的表情在黑暗中晦暗不明：“是骗华伦……还是骗我？”
    沈雍乐：“……qaq！！！！”
    弹幕：[k.o.]
    莫觉这次并没有如平时训练那般轻易地放过他，大约也是因为沈雍乐从未在他面前如此犟过……
    居然不惜对自己撒谎。
    爵爷不知为何就生出了一股火气，冷淡话音不受控制地出了口：“是祁君泽吗？”
    沈雍乐心头一跳：“什么？”
    莫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带你走出洞穴的人——是祁君泽？”

 第119页

    沈雍乐：“？”
    沈雍乐心脏乱跳，又莫名又紧张。
    大约是因为将近两个月吃住在一起，他似乎已经能从爵爷语气的细微变化中感知到他的情绪。
    爵爷这次，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怎么办qaq！
    沈雍乐内心小人惊恐抱头，已经手足无措得快哭了。
    莫觉没再追问，他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在这种关键时刻闹情绪显得十分不理智，决定自己一个人消化一会儿，等调整好了再继续跟沈雍乐说话。
    莫觉转头要走：“我去那边看看。”
    下一秒，却觉自己的衣摆被人拉住了。
    沈雍乐的心脏都要跳出喉咙了。
    他脑袋里嗡嗡作响，声音小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是你。”
    爵爷果然没听清：“什么？”
    沈雍乐咬咬牙。
    “不是什么祁君泽……是你。”
    就是你啊。
    是你带我走出了洞穴。
    是你为我穿上铠甲。
    是你见过我最柔软，教会我最锋利，成为我最值得。
    莫觉不知道，两人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经见过了。
    大杀四方的乐神那时候还是个寄人篱下的小白菜，因为长得过于好看遭遇了校园暴力，被一帮男生骗来关在了生物标本室里，大半夜才被保安解救。
    沈雍乐又饿又累，婉拒了保安要帮忙联系家人的提议，一个人踏着夜路回家，接着便在必经的巷子里遭遇了抢劫。
    莫觉当时在同一所中学读高一，正好吃完夜宵经过，见沈雍乐穿着初中部校服，便三两下把混混们揍了一顿赶跑了。
    少年莫觉随手捡起被混混们丢在一旁的书包，走过去想将那学弟拉起来，然而才伸出手就与对方对上了视线，登时愣住了。
    暖黄路灯下，少年沈雍乐看起来精致又易碎，宛若一只迷路的精灵。
    不当大哥好多年的莫少校当年还是远近闻名的校霸，因为怕麻烦，连早恋都懒得谈，其实根本不是烂好心的性格。
    但今晚大约是被美色所惑，莫觉难得耐下心，管了一回闲事……
    少年莫觉不自觉放轻了动作，将人拉起来，甚至故意含糊其辞让沈雍乐误会两人同路，一路打探着各种信息，将人送了回家，还不负责地瞎瘠薄指导：“比恶人更凶，他们就凶不起来了！”
    小沈雍乐登时惊为天人！
    ……从此迈上凶残道路一去不返，第二天就跟关自己的男生们打了一架。
    且迅速领悟莫觉揍小混混时的精髓，只追着为首那个没命地招呼，任其他人怎么拉都不放，被叫去办公室的时候还先发制人哭得比谁都可怜，边哭边叙述自己是怎样被孤立被欺负，委屈得仿佛天都要塌了。
    沈雍乐一看就是好学生，再加上是一人对一群，明显势单力薄，老师从一开始便明显偏袒。
    那群小男生是第一次知道他没有爸爸，原本还咬牙切齿满脸愤恨，听他哭得那么惨居然也生出了几分愧疚，总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非常非常过分，即便被甩锅也忘了反驳，被家长们边教育边往回领的时候都一个个满脸恍惚。
    小沈雍乐首战告捷，乐颠颠跑去高中部门口等着，想将消息跟莫觉分享，结果两个星期都没有守到人，才得知高中部著名校霸被他爹塞进某训练营特训去了。
    等第二学期莫觉回来，就已经彻底不记得他了。
    之后沈雍乐便开始坚持慢跑，锻炼手臂和腿部的灵活度，高中军训时得了位教官提点，还找了位退伍兵师傅认真学了几年自由搏击，再没人能轻易欺负他。
    沈雍乐终于一步步找到了自己，也逐渐成长，变成了自己真正希望的样子。
    同时还……悄悄成为了莫觉的死忠粉。
    沐嘉不敢离他们太远，又不好意思偷听两人说话，就保持与他们三步远的距离走在前面，此时刚巧爬上了舞台。
    莫觉和沈雍乐因为耽搁了一秒，还在第一排观众席。
    爵爷听清沈雍乐那句话，登时微微一怔，继而下意识便转身想问清楚。
    却听“嗡”的一声。
    整个帐篷周围一圈的追光突然齐齐亮起，一同照向了中央的舞台。
    画着浓重小丑妆的颜也就在聚光灯中央，被吊在那巨大的小丑画像下方，手肘和膝盖似乎都被什么牵引着，摆出了夸张而扭曲的姿势。
    沐嘉就恰好站在他面前，瞬间呼吸都要停止了。
    她僵硬回头看向乐乐和爵爷，开口时几乎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他……他是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雨雨（发出求生欲爆炸的高呼）：没有，没死！不要乱讲！
    第48章 巴纳姆（12）
    莫觉很快便发现了牵引颜也手脚的是什么。
    那是一根根鱼线，拴在他的四肢关节处，将皮肤勒出深红的痕迹。
    甚至连颜也的脖子上也拴着一根，不紧不松地圈在喉结上方，似乎只要他稍一挣扎破坏了平衡，就能利用他本身的体重勒断他的脖子。
    所有细线都往上通过一个小丑球汇成了一束。
    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在这无数细线中选中对的那根，如果解错了绳子，颜也就可能当场吊死。
    三人很快镇定下来。
    颜也版小丑的下方就放着一把剪刀，显然就是等着他们做出选择。

 第120页

    沐嘉又急又怕，总觉得那杀人狂应该又躲在某处看着他们，她压低声音：“不能一次都剪断吗？”
    她想得十分简单，把所有线同时剪断，颜也应该就能掉下来了。
    沈雍乐正从地上捡起那把剪刀，闻言摇头：“应该是不可能，你看这剪刀，剪一根线估计都费力。”
    那是一把塑料剪刀，有些像幼儿园小朋友做手工时用的那种，整体长得像只兔子，耳朵部分就是两片剪刀叶，可爱程度与实用程度成反比。
    弹幕：[不能去另外找一把剪刀吗？]
    [贺亦竹呢？不会也被吊在哪里了吧？]
    沈雍乐也想着再找一把剪刀，但他很快便发现通往准备区的门被人封住，如果从外部走，势必要穿过聚光灯抵达黑暗。
    那简直是给黑暗中的恶魔猎手竖了个活靶子。
    况且谁也不知道那边是不是真的有剪刀。
    莫觉摇摇头，轻声阻止：“出门应该会算作崩人设……林德才是真正的副本Boss，即便不是鬼，也不会比华伦容易对付多少。”
    更何况他手上并不止一个“人质”，现在不出手，由着他们慢慢研究绳结，是因为正饶有兴致地欣赏他们焦急又无奈的表情。
    沈雍乐扫视全场，似乎是想将Boss从黑暗中找出来。
    他突然心头一动。
    沈雍乐：“你说，林德现在正在观赏表演吗？”
    莫觉点点头。
    “我也觉得，”沈雍乐继续道，“那你觉得，他会只看着，还是也会想参与进来呢？”
    莫觉微微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
    沐嘉不明所以：“乐神你别吓我，你是说等会我们去磨绳子，还会受到杀人狂的攻击吗？”
    弹幕也没听懂，还在头脑风暴怎样选出正确的绳子。
    [话说就算选出来了，林德会就这么让人救走人质吗？]
    [不可能吧！这么费劲吧啦把大家弄来，原本就是打算一网打尽的啊……]
    [乐神他们现在只要站到光下面，就只剩被狙的份儿了！]
    [从变态的心理出发，林德根本就是想等他们自以为成功救人的那一刻出手，好看乐神他们从天堂掉落地狱的表情吧？]
    沈雍乐暂时没有回答。
    他知道那人也在听着，不好直接点明，只冲沐嘉眨了眨眼：“你觉得整个场地中哪里的观赏视野最好？”
    沐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环视四周道：“中间吧？前三排？”
    “唔，”沈雍乐跟爵爷对视一眼，走到了正中央，“我看看……”
    爵爷十分配合地走到了舞台中央：“这样看得清吗？”
    沈雍乐眯起眼看了看，又转头绕过座椅往前走：“不行我眼神不好，看不清楚，大概还要再往前一点……”
    莫觉微微皱眉：“你再往后退几排试试，退到中间……”
    “啊？”沈雍乐愣了愣，应道，“好。”
    弹幕满是问号。
    沐嘉也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就开始调整位置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移动的沈雍乐身上。
    却见乐神余光瞟了眼舞台，突然嘴角一勾，眼神骤然变化，“就是现在！”
    舞台上的莫觉似是早有准备，突然转头，一把掐住了“颜也”的脖子。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弹幕瞬间被惊叹号和问号刷了屏。
    而被掐住的“颜也”却是骤然抬头，露出一个在小丑妆加持下无比诡异的病态笑容，继而狠狠低头，撞上了爵爷的脑袋。
    莫觉被他撞得后退了半步。
    假扮成颜也的林德已经从墙上蹿了下来，伸手从身后的帷幕里拿出了一把斧头。
    莫觉灵活躲过他一击，转头冲吓傻了的沐嘉大喊：“你先走！去准备间看看颜也他们在不在那里！”
    沈雍乐问的“观赏视野”显然不是指平时观众观赏马戏表演的视野。
    而是变态杀人狂欣赏自己完美作品时的视野。
    弹幕都惊呆了：[卧槽槽槽槽？！！！！]
    [这是林德？！那颜也在哪里？！怎么看出来的？！]
    [卧槽我才反应过来刚刚乐神那几个问题的意思！]
    林德是表演型人格，自然不会满足于仅仅只看着，而会更想亲身参与其中。
    而弹幕刚刚也分析过了，林德只是耍着他们玩而已，最终并不会放走任何一个人。
    那么，哪里才是最方便欣赏他们崩溃的表情，又能确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逃走的位置呢？
    沈雍乐几乎是瞬间便确认了，符合这些条件的躲藏地点——只有舞台中央。
    再一思考，很多不合理处便有都有了解释。
    从颜也他们被抓，到沈雍乐三人找过来，只用了短短不到二十分钟。
    林德能将毫无知觉的人成功摆成现在的姿势吊起来，就已经十分动作迅速了，哪里还有时间为他细致化上小丑的妆容？
    而因为这小丑妆，人质的面容几乎被彻底遮掩，林德本就与颜也身形相仿，只要换上一套相似的衣服，就能轻松以假乱真。
    弹幕突然惊呼：[等等！林德冲着乐神去了！！！！]
    莫觉似乎早有所料，一把揪住小丑衣领，将人拖了回来。
    然而林德仿佛就认准了沈雍乐，回手一斧挥开爵爷，一边诡异大笑着，一边就要往下冲。

 第121页

    沐嘉原本已经跑到帐篷口了，不知为何又尖叫着跑了回来。
    “啊啊啊啊啊！”
    沈雍乐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沐嘉边跑边喊：“马戏团里所有人都狂化了！都朝着帐篷冲过来了！！”
    沈雍乐：“噢，正常，你快过来。”
    弹幕一脸懵逼：[？？？？]
    [发生了什么？！这剧情我怎么突然看不懂了？？？]
    [到副本最后关头就会引发全体狂化吗？我之前好像并没有啊？]
    沈雍乐一边躲一边喘着气解释：“不是因为副本推进到最后引起的……是因为，我用了法尔·范伦铁诺的道具卡……触发了副作用……”
    在利维坦中获得的【法尔·范伦铁诺】，介绍是魔术界的通缉犯，因以蒙面魔术师的身份拍摄了一系列的《魔术掲密》节目，揭穿了大部分常见大型幻象魔术的秘密，从而导致被国际魔术师协会封杀。
    沈雍乐曾经用它破解了谢尔那场最伟大的魔术。
    而刚刚——猜测终究是猜测，如果那被吊着的真是颜也，他们妄动破坏了平衡，就很可能直接导致他的死亡。
    沈雍乐永远不会因为毫无根据的猜测而将队友至于危险，因而先用【法尔】识破了林德的伪装，才会告知爵爷动手。
    沈雍乐早在第一次提及林德时就已经将这张卡拿了出来，同时，在与爵爷擦身而过时，将【阿克夏】交到了爵爷手里。
    他们之前就说过，想试试用【阿克夏】测试出其他道具卡的副作用。
    而【法尔】的副作用，跟上次在利维坦的城堡里一样
    是引发副本内所有波ss的追杀！
    沈雍乐其实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在爵爷突然让他往后退的时候更是基本确定了危险，一开始就看好了出逃路线。
    整个演出场内都充满了小丑夸张又疯狂的笑声。
    沈雍乐趁着爵爷再次牵制住小丑，立刻拉着跑回来的沐嘉转向，利落冲回舞台，捡起了地上的什么东西，接着强行突破了被用图钉封住的帷幔，冲进了隔壁准备间。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角落里一个箱子突然发出了砰砰的拍击声。
    沈雍乐将沐嘉一把推了过去：“是颜也他们！你们先躲在这里！”
    说着脚步丝毫不停，又从准备室正门跑了出去。
    沈雍乐听着前面的喧闹声，转头跑进了关押动物的帐篷，阿克夏果然足够丧心病狂，连动物们都对他咆哮着虎视眈眈。
    长近两米的老虎咆哮一声，一下扑到笼门前，利爪与手指粗的精铁摩擦出刺耳的噪音。
    大象应该是平时就经常做驼人的表演，背后还缠着用于固定骑具的绳索，一见他便咚咚跺脚，愤怒地甩着鼻子来捉他。
    但总归比外面那些可爱。
    弹幕都很着急。
    除了乐神粉外，沈雍乐的直播间里已经有了越来越多真正的阿克夏玩家，对游戏的讨论分析也不少：[哎呀失误了，刚刚应该让爵爷拿法尔的……]
    [对啊，毕竟爵爷战斗力强大，面对全部Boss暴走也会游刃有余得多。]
    沈雍乐没时间注意弹幕，他很快在屋内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类似极限运动中保护玩家的腰带，上面带有数个扣锁，可以将人固定在登山绳上，应该是马戏团表演杂技用的。
    沈雍乐第一天就在搜寻时看到了这个道具，当时还因为好奇拎起来看了看。
    弹幕还在热烈讨论，暴走的马戏团成员们也终于循着动物们的动静找到了这里。
    “在笼子上面！快快快追！！”
    “他跳进去了！！”
    “等等，别开笼子……！！”
    沈雍乐看准机会，一下跳到了大象背上，继而在大象发狂甩人前，眼疾手快将腰带上的扣锁扣在了大象背部的绳结上。
    马戏团成员已经下意识地打开笼子要进来抓他了。
    沈雍乐在颠簸中，艰难掏出了刚刚在舞台上捡来的东西……
    那是爵爷留给他的【阿克夏】。
    是的，沈雍乐之所以冲上舞台，是为了去捡爵爷扔下留给他的道具卡。
    测试成功。
    【阿克夏】在探查完道具卡副作用后，仍！然！可！用！
    沈雍乐在大象背上耍杂技，视频画面乱成一团，弹幕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沈雍乐几乎是呐喊着，磕磕绊绊开口。
    “许多大型动物……比如这头大象……”
    他艰难躲避着大象鼻子。
    “会用高速奔跑……来甩掉背上无法够到的人类！”
    这是一条原本就有的动物习性。
    沈雍乐暗自计算，觉得应该还在道具卡剩下的能力范围内……
    大象最后一次尝试甩鼻抓人，终于彻底暴躁，眼见笼门打开，突然在一片惊呼中，红着眼冲了出去。
    画面晃动得太厉害，弹幕看不到他使用道具卡，只能听到他断断续续说出的规则，等看到沈雍乐真的骑着大象冲了出去，才骤然意识到什么。
    [我怎么觉得……这个情况……有点眼熟？！]
    [等等？！是阿克夏吗？！那是阿克夏爸爸吗？！？！]
    [爵爷是什么时候把阿克夏给乐神的？！我的妈？！这两人真的有心灵感应吗？！]
    [啊啊啊啊！阿克夏！！！！]
    沈雍乐在大象背上，被颠得东歪西倒天旋地转，不得不手脚并用抓住绳子，很快便听到副本Boss们追过来的声音。

 第122页

    大象并没有彻底跑远，而是绕着整片营地开始跑圈，几乎将马戏团所有人都引了出来，成串地追在后面。
    而另一头的爵爷……于是得以心无旁骛地对付林德一人，终于顺利将他制服。
    弹幕借着沈雍乐匆匆扫过的视角看到这一幕，登时恍然。
    [刚刚谁说让爵爷拿【法尔】的？！出来挨打！]
    [乐神这明显是故意用【法尔】的副作用引走其他Boss，好让爵爷能够毫无顾忌地专心对付林德吧！]
    [换了爵爷引怪，你们让乐神打波ss吗？！]
    [哇！我还是觉得好神奇，这一串计划到底是爵爷和乐神什么时候商量的？！]
    沈雍乐百忙之中抽空得瑟：“这种显而易见的计划，不用商量也可以啦。”
    早在从利维坦出来、经颜也提醒【阿克夏】可以用来探查系统规则的那次，沈雍乐便和爵爷讨论过，要试一次是否可以用其在副本中查看其它道具卡的作用和副作用，以解决道具卡的使用问题。
    不仅是因为有些道具卡无法从一句话简介中准确分析出作用，也为了避免触发卡片副作用给玩家带来危险。
    更重要的是，之前乐乐使用【阿克夏】时，都是一次使用就造成了卡片失效，两人还想通过这个测试，验证道具卡被限制的并不是“使用次数”而是“使用效力”
    即，如果只是用【阿克夏】探查卡片规则，或者改变原本就逻辑成立、几乎不需要对已有道具、剧情等进行调整的规则，这张卡应该也是能在同一副本中多次利用的。
    系统限定的应该类似每张卡对副本造成“改变”的最大阈值，在触及红线前，越是“温柔”地使用道具卡，越能拉长其使用寿命。
    之前因为怪谈博弈副本不能用道具卡，两人便将这件事搁置了下来，直到进入巴纳姆副本，沈雍乐才重新找到机会。
    这次的副本任务比较特殊，不仅要找出最后的真凶，还得让真凶自己签名认罪，一听就是需要与Boss走心长谈，亦或者是先制服对方后再长谈……
    搞不好就要引发波ss暴走。
    而阿克夏游戏中，Boss暴走通常都有连锁反应——因为大多数时候玩家抵抗暴走的Boss都会被视为崩人设，引发所有目击Boss同时狂化。
    因此，沈雍乐一开始就是打着反向利用副作用引走其他Boss的主意，好让爵爷可以专心对付林德，想办法诱导其在纸条上签名。
    由爵爷使用【阿克夏】道具卡，一来是为了完成之前的测试，二来也是以防万一，确认【法尔】的副作用的确如他们猜测，避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主帐门口，莫觉终于将小丑按在地上，将任务纸条推到他眼前：“签名！”
    大象载着沈雍乐远离，林德脱离了【法尔】副作用范围，已然恢复了正常。
    他眯眼看了看纸条，突然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啊，我确实杀死了比利，你们是要为自己的朋友主持公道吗……”
    下一秒，他笑容骤然收回，面无表情道，“那我呢？！谁来为我主持公道？！”
    他指着自己的腿，“你让巴纳姆和华伦赔我的腿吗？！”
    莫觉微微皱眉。
    所以，是因为林德在摔断腿前，也是个正常人，才遭到了华伦的陷害吗？
    却听身侧一声怒吼：“那根本是因为你想抢我的风头，故意在骑独轮车时撞我，才会不小心从舞台上摔下去！”
    “你居然将这一切都算到了华伦头上？所以你才故意催眠华伦，将所做的一切都栽赃给她？！”
    莫觉灵敏闪身，就见巴纳姆突然从帷幕后扑了出来，拿着刀就要捅向林德。
    爵爷眉头一跳，抬脚踢偏了刀锋。
    然而下一瞬，林德便已夺过了巴纳姆手中的刀，调转刀锋，狠狠朝他的心口捅去。
    爵爷尚未来得及去拦，就见虚空的黑暗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攥住了刀刃。
    华伦从黑暗中缓慢显出狰狞的鬼容，她怨气四溢，黑色的血一滴滴顺着刀锋滑落，瞬间腐蚀了林德的皮肤。
    “你怎么敢？！”
    你对我做过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唯独这个人——华伦面色可怖，显然是气极：“你怎么敢碰他！！！！”
    林德痛得嗷嗷惨叫。
    莫觉连忙上前：“等一下，请先不要杀他……”
    华伦听若未闻，趁着林德尚未反应过来，直接抬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林德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你……”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显然并不是人力可以阻止。
    爵爷瞬间便已经想明白了前后，这个副本里虽然最终的杀人凶手是林德，但战斗力最高的一直都是成为鬼怪的华伦，而华伦在玩家找到凶手之后就会将其杀死，阻止其在任务纸条上签字……
    那张【安倍晴明】之所以可以用两次，一次是为了探查出华伦的身份，另一次应该是用来在最后关头阻止华伦杀死林德。
    阿克夏果然不会给任何多余的东西。
    然而事已至此，莫觉皱着眉想了想，只能勉强上前捉住林德的手，沾着他的血在纸条上按了个指印。
    林德还没断气。
    颜也等人大约是听到了动静，从准备间跑了过来，骑着大象的沈雍乐第无数次从远处跑过。
    华伦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不敢去看巴纳姆。

 第123页

    她现在是鬼的样子。
    刚刚还当着巴纳姆的面杀了人。
    华伦的眼睛红了，然而通红的眼眶与那赤红的眸子互相衬托，反而显得更吓人了。
    沐嘉要哭了：“怎么了？……这还不算结束吗？”
    颜也脸色不怎么好，抿了抿唇：“我们是不是一直没告诉巴纳姆华伦已经死了？”
    沐嘉恍然：“啊……”
    众人面面相觑。
    莫觉暗自提高了谨惕，随时提防巴纳姆暴走。
    然而这位马戏团长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般。
    他一如既往温柔看向满脸是泪的华伦：“亲爱的你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他像是有些无奈，却仍掩不住满脸宠溺，朝着华伦的方向走了一步，抬手想帮她擦掉眼泪。
    华伦却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巴纳姆动作一顿：“你……怎么了吗？”
    华伦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有些喘不上气：“你都看到了！我是鬼，我已经死了……”
    “我已经死了！我不是原来那个华伦了！”
    “你为什么装作没看见！你明明都发现了，你早就发现了……”
    她哭得可怜极了。
    这个姑娘深爱着她的爱人，用尽全力保护他的世界，她没有杀过人，没有违背本心，反而在最美好的年纪被人杀死……
    华伦实在太喜欢巴纳姆了。
    太喜欢太喜欢。
    喜欢到即便死亡也不愿离开。
    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实在太累了，每分每秒都要在爱的人面前演戏，实在太累了。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半晌，沉默了良久的巴纳姆才缓缓开口。
    “是的，我早就发现了。”
    正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华伦被人杀害，他才知道她不是杀人凶手，也才会因此变相帮助了玩家们找到真凶。
    华伦难过极了，她抽噎着，几乎不敢看巴纳姆：“那你不怕我吗？你连正常人都无法接受……”
    “我怕。”巴纳姆叹了口气。
    “我怕的，”他抬步，在华伦绝望的目光中一步步走近，“我怕鬼，怕那些会让我知道自己才是不正常的真实，怕洞穴之外的所有风吹雨淋烈日赤阳……”
    他声音哽咽，终于走到华伦面前，抬手将她抱进了怀里，“但我更怕失去你。”
    第49章 巴纳姆（13）
    沈雍乐是趴在大象上，吹着山风，感受着速度与激情地听到系统通关提示的。
    【恭喜通关本次副本，望再接再厉！】
    弹幕一片欢呼，都在激情赞美爵爷给力。
    出副本的第二天，沈雍乐才听莫觉讲了当时的经过。
    “后来林德断气，我们便收到了系统消息，”莫觉道，“应该是签名或者直接杀死真凶，阿克夏都承认。”
    沈雍乐想了想：“也有可能是按的指印起的效，原本指印就与签名同效力，而且林德还亲口承认了自己杀人。”
    毕竟林德最后是华伦杀的，如果只要凶手死亡就算任务达成，玩家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躺赢了。
    不过说起来，这副本还真有一个躺赢的。
    ——那个腿伤的玩家睡了一整个副本，居然奇迹般坚持到了结局，即便因为没有做出任何贡献，在出副本时很可能要被倒扣积分，起码命保住了。
    “颜也他们都被装在了密封的箱子里，不过因为时间不长，三个人都没有事。”
    沈雍乐：“三个人？”
    莫觉点头：“黎凡没能出来，颜也说是帐篷倒塌时被压在下面了。”
    沈雍乐他们跑出帐篷后华伦才气到掀床，因此乐乐和爵爷都没看到后面的事。
    乐神并没有太纠结这个。
    反倒是华伦和巴纳姆的故事十分令人唏嘘，哪怕过了几天他也依旧忍不住想起来。
    “其实巴纳姆最后是走出洞穴了吧……”沈雍乐一边做体能训练一边跟弹幕聊天，“他从知道华伦是鬼起，应该就有所察觉了。”
    弹幕赞同道：[我总觉得巴纳姆也是因为害怕华伦离开，才一直装作不知道……]
    [我也觉得，马戏团里发生那么多事，他不可能一点都没发现。]
    [但华伦已经死了，又报了仇，知道巴纳姆走出洞穴解了心结，是不是就不能再留在巴纳姆身边了？]
    [！！！！]
    [啊啊啊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我觉得他俩就是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了！！]
    沈雍乐奋力举铁：“对！副本世界不需要逻辑，说不定等我们都走了，林德就从地上爬起来领盒饭了！三个人还能凑一桌斗地主！”
    弹幕：[……]
    [谢谢，我好了。]
    沈雍乐笑笑换了个姿势，没再多说。
    顾医生还在副本里，颜也曾经就是副本Boss，他自然希望副本中的NPC都能在无人知晓时过得随心所欲些。
    弹幕：[话说爵爷今天不在吗？想看爵爷穿作训服……]
    [想看爵爷穿作训服+1]
    [想看爵爷穿作训服+2]
    ……
    [我就不一样了，我想看爵爷不穿衣服]
    沈雍乐：“……”
    沈雍乐冷酷道：“不在，不给看！”
    弹幕：[哈哈哈哈哈！]
    [乐神：我家的！只有我一个人能看！]

 第124页

    莫觉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一早就出门开会去了，到晚上快九点才结束，之后原本是要直接回去，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什么，给岳星梧打了个电话。
    岳星梧同学受宠若惊赶来赴约：“哇！觉哥你居然有空叫我喝酒？！你有多久没有叫我喝过酒了？！”
    莫觉：“唔，是挺久了……”
    爵爷一脸淡定将三shot（烈酒）在他面前排开，“那今晚就多喝一点吧。”
    岳星梧：“……”
    岳星梧真诚发问：“觉哥……你是不是有啥想问我的？我保证知无不言！就不用灌醉我了……”
    岳同学最终并没有逃过一劫，被司机送回去的时候还一直抱着人嗷嗷乱叫：“总有一天！我会踏着七彩，嗝，祥云！去取你……”
    莫觉猜测这小子莫不是终于开窍有了心上人？
    就听他继续道，“……狗命！”
    取你狗命。
    莫觉：“……”
    很好，他果然想多了。
    岳星梧：“哈哈哈哈王哥！你的头好像机关枪！秃秃秃秃的！”
    司机老王一脸镇定，丝毫没有暴露出内心因发量遭遇的打击。
    五分钟后，岳星梧终于被莫觉与司机成功塞上车，一路秃秃秃秃地走了。
    爵爷坐回自己车上，揉了揉额角，跟代驾交代清楚了目的地，才终于得以静下来思考刚刚得到的消息。
    自从听乐乐在副本里说是自己带他走出的“洞穴”，爵爷就默默陷入了两人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见过的思索。
    今天一问岳星梧才发现——沈雍乐居然跟自己是同一所中学的校友。
    岳星梧倒是没能说出两人有什么交集，也因此遭爵爷怀疑有所隐瞒，被硬生生灌成了傻白甜，才终于勉强取得组织信任。
    爵爷皱着眉，用比应对副本更加认真的态度，严谨排除了岳星梧撒谎的可能性。
    毕竟那小子天天希望自己帮他拐骗男神，如果真知道些什么，早该敲锣打鼓在他耳边念叨八百遍了，即便只是捕风捉影，他也绝对能毫不费力地添砖加瓦，口述出一篇八百字幻想现耽频道小作文。
    但岳星梧之前一个字也没有跟他提过。
    要么就是岳星梧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要么就是乐乐跟自己撒谎。
    爵爷满脸严肃，先在脑内小黑板上把后者划去了。
    乐乐不会对自己撒谎，这条不用考虑。
    所以这事只剩下了一种可能——岳星梧也不知道他曾经跟沈雍乐发生过某些事。
    岳星梧是他在高中去的一个训练营里认识的，后来便跟着他混，即便并不跟他同校，也要隔三差五跑来找他。
    岳星梧性格开朗，很快跟莫觉身边的人都混熟了，还不知道怎么混进了论坛，神出鬼没在每个提及爵爷的帖子里，第一时间掌握所有自家觉哥相关的八卦。
    因此……自己如果真的与乐乐发生过什么事，多半是在认识岳星梧之前。
    那就是高一上学期之前了，算一算年龄差，沈雍乐当时应该在初中部。
    那段时间……
    发生过什么吗？
    莫觉自己也喝得不少，其实已经有些思绪混乱了，他抬手揉了揉额角，看着窗外匆匆略过的夜色，一时实在是想不起十年前的事了。
    他只依稀记得自己曾捕捉到过一只小精灵……
    非常好看。
    哪怕只见过一次，甚至因为那晚自己喝了点酒，时间一长都不能确定是确有其事还是自己醉后做的一场梦，直到对方的身影都在记忆中彻底模糊了，他都没能忘记当初悸动的感觉。
    那之后他似乎就直接被抓去了训练营，很长时间都是每日白天黑夜压榨人体极限的枯燥训练，在偶尔那些碎片般的梦境里，一遍遍出现的也都是他的影子……
    代驾开车平稳，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
    沈雍乐从吃过晚饭便一直在等他。
    练体能的时候忍不住听到点动静就跑去门口看。
    直播时察觉楼下有车灯闪过就蹿到窗边确认。
    一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还是安不下心，一遍又一遍光脚跑出来，趴在门上确定只是路过的人，才又垂头丧气重新爬回床上。
    沈雍乐从一大早起就开始训练，期间只在中午睡了二十分钟午觉，一整天高强度的体力活动下来，能支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乐乐抱着膝盖在沙发上小鸡啄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等听到楼下传来的车声，沈雍乐才一个激灵惊醒，跑去窗户确认了是爵爷的车，几乎没能再做思考，便已经开门跑了下去。
    于是刚刚送走了代驾、带着六分醉意的爵爷抬头刚要往单元门口走……
    便见到了一身睡衣，头发凌乱，脸上还有沙发印子的沈雍乐。
    夜色中，穿着宽松T恤当睡衣的乐乐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了不少。
    他精致的锁骨从宽大领口露出来，暖黄路灯给他长长的睫毛打上了脆弱的阴影。
    然而他抬眼见到他，眉眼便瞬间弯了起来，眼睛里像是刹那间装满了星星。
    ……像只迷路的精灵。
    莫觉不知怎么的愣在当场，本以为早已遗忘的回忆骤然重归脑海。
    就像是妖精设下的封印被瞬间打破，无数璀璨光芒从水晶球碎片里四散逃逸，时间魔法的响指在某一刻无声打响。

 第125页

    这是一个让人忘记真实与虚幻的星夜。
    喝醉的莫觉抬手抚上沈雍乐的脸颊，将人逼得节节后退，接着难以自控地俯身，将睡懵了的小精灵困在了自己与墙壁之间。
    带着浓重的、属于爵爷气息的荷尔蒙，在这个人造的狭窄空隙里，脱离控制般肆意爆发。
    沈雍乐呼吸加速，身体不受控制，完全忘了要抬手推开他。
    不可能……自己一定在做梦……说不定爵爷还没回来……这一切都是他梦里发生的……
    唇上传来柔软而湿润的触感。
    沈雍乐浑身一颤，倏然瞪大了眼睛。
    他几乎是本能地开始流泪，手脚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栗，心跳快得让人几乎站立不稳……
    莫觉似乎是以为他要逃跑，下意识便抬手制住了他的手腕，温柔而霸道地将他的双手压到墙上，极具侵略性地加深了这个吻。
    沈雍乐几乎有些呼吸困难，抬头祈求地看向他……接着便撞进了爵爷的眸子。
    爵爷眸色极沉，像是失而复得了什么寻找多年的宝贝，克制不住泄露出独占欲。
    沈雍乐仿佛被那目光锁定的猎物，难以克制过于复杂的情绪，眼泪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那眸光在见到他眼泪的瞬间微微放缓，却依旧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迹象，只是在强势中多了近似诱哄的、独属于爵爷的、让人无法抗拒的温柔。
    沈雍乐心脏狂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因为心跳过速死掉了。
    他终于承受不住开始软声求饶。
    “觉哥……”沈雍乐的声音在唇齿间含糊不清，反倒给气氛更添了几分暧昧，“觉哥……先停一下……”
    他声音里带着鼻音，“不行……觉哥，你停一下……”
    莫觉：“……”
    莫觉呼吸粗重，好半晌才强迫自己停下亲吻。
    他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两人在墙角的黑暗中平复了一阵呼吸。
    莫觉终于清醒过来了。
    继而……理智也回归了。
    操。
    爵爷有些尴尬。
    这叫什么事。
    自己原来从没有喝多就乱亲人的毛病啊！
    刚刚是被什么奇怪的气氛影响了吗？还是因为在车上想得太投入，整个人都有点魔怔了，又受今晚过量摄入的酒精影响，才会突然冲动？！
    “对不起，”莫觉满是歉意，“我今晚喝多了……”
    沈雍乐也勉强恢复了。
    他之前就闻到了爵爷身上的酒气，刚刚两人各自平复时就已经想明白了——爵爷多半是喝多了，将他错认成了谁，或者只是一时被酒精熏晕了脑子……
    爵爷一直是直男，今晚又没有发生什么事，不可能突然就对他动心，刚刚那一吻怎么看都只可能是误会……
    此时听爵爷开口道歉，沈雍乐原本飘在半空的心脏便也重新落了回去。
    看吧。
    果然如此啊。
    不过……也算是赚了。
    沈雍乐做好了心理准备，再听到爵爷解释便也没有很难受，虽然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有那么几秒钟还斗胆想了想爵爷要是一直烧坏了脑子就好了。
    就听爵爷继续道，“没注意喝得有些过量，刚刚大概是一下昏了头，将你当成了我很久前捡到的小精灵……”
    沈雍乐：“？”
    沈雍乐有点莫名：“小……什么？”
    莫觉脑中一片混沌，胡乱解释，“我当时年轻气盛脑子也不好，有段时间有点魔怔，大概因为呆在队里也没机会见着别人，晚上做梦都是他，一脑袋黄色废料，一时认错了有点犯浑……”
    沈雍乐已经满头问号了，继而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什么。
    莫觉却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啊，艹，我在说什么……”爵爷骂了一声，伸手随意呼噜他脑袋，“算了明天再解释吧，反正你别生哥的气……”
    沈雍乐：“哎。不是，等一下……”
    莫觉恼羞成怒，强行将他往回押送：“好了，都说了要生气也明早说！回去睡觉了，你穿这么少跑出来干什么？……”
    说着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往他脑袋上一扣，彻底剥夺了他的发言自由。
    第50章 羽嘉（1）
    沈雍乐睡觉之前还一直担心两人第二天起床尴尬，结果第二天醒来就发现爵爷态度自然，简直像是把昨晚的事都忘了个干净。
    沈雍乐从早上一直憋到中午，就快憋不住问出口了，却接到了新公司的电话。
    “乐乐你又上热搜了，”临时经济人有点着急，火急火燎道，“大老板都被惊动了，刚刚还问我——你那事还不打算解决吗？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沈雍乐还有些没回过神：“啊？”
    “看到了吗？”经纪人连珠炮一般道，“你也别太担心，叶辰依完全是因为DJY几个人接连出走，才狗急跳墙用你转移注意力呢！她要告就让她告，需要公司这边出面你直接跟我说，不用客气！”
    沈雍乐大略猜出是什么事了：“额……谢谢，我先挂了电话上微博看看，等会再给您打回去行吗？”
    沈雍乐从早上起就泡在训练室，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一上午都练得专心极了，连直播都没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雍乐很快开着新注册的小号登上了微博，点开热搜，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126页

    #沈雍乐抢男人#
    后面还跟着一个“沸”字。
    沈雍乐：“……”
    上周B站某位几乎已成传说的前辈大神突然更新，将整个比赛视频拿出来分析了一遍，以路人也能看懂的浅显易懂方式分析了沈雍乐的所有操作，最终得出一副对联：上联为“你乐神稳得一批”，下联为“祁君泽指挥如狗”。
    弹幕立刻给补了横批：djy药丸。
    第二天一早，慢半拍的官方似乎终于看明了态势，将完整的战队录音放了出来，被黑了近两个半月的沈雍乐才终于沉冤得雪。
    谁想没消停两天，那边就推陈出新了。
    叶辰依真身上阵，发了条长微博，诉说了自己与祁君泽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并将沈雍乐成功塑造成了成天撩骚，意图掰弯直男，抢闺蜜男友的男绿茶。
    后来沈·绿茶·雍乐见三不成功，就故意打着友情牌来扰乱祁君泽心神，几次三番挑拨男女主关系，还故意跑去另外几名队友面前演白莲花，闹得整个战队都不得安宁，祁君泽因此才会在决赛中频频失误，导致DJY错失冠军之位。
    沈雍乐的性向其实算不上秘密，但之前关注这方面的人并不多，再加不少人知道他是爵爷粉，弹幕荤素不忌地开玩笑时，沈雍乐也表现得十分自然，很多乐神粉便由此认定了他只是习惯性嘴嗨，其实是个钢铁直男。
    今天得知他真的是弯的，一个个简直比路人还惊讶。
    [天呐撸！！所以我磕的糖都是真的糖吗？！]
    [不是，所以乐神跟祁君泽真是一对？！我祁乐党复活了？！哈哈哈哈喜大普奔！doge）（doge）（doge）疯狂狗头保命]
    [哈哈哈哈哈什么鬼，乐神和祁君泽要搞到一起还需要等到今年？乐神几年前就亲自辟谣了你们都没看过2.0嘛（笑cry）]
    [评论里乐神粉还有没有三观？！男绿茶也是绿茶，怎么换个性别你们就不开骂了？！nmsl，看着都恶心！]
    沈雍乐觉得叶辰依这条微博能这么快爬上热门，自己那群粉丝起马出了一半的力。
    剩下一半则要归功于鉴“表”达人们。
    这其中又分“去年买表派”和“礼貌赏表派”，前者已然与乐神黑顺利会师，用各种不堪入目的话语将cp党和理智闭麦的乐神粉按在地上摩擦，好声好气解释通通不听，开口就是让人喝完忍不住血液上涌的人参公鸡。
    沈雍乐原本都被骂习惯了，看叶辰依那篇科幻小作文时全程心态平和面带微笑，还忍不住在真心夸赞了她的编剧能力。
    直到看见自家小可爱因为懂事不回嘴被骂得抬不起头……
    乐神笑容收起，终于生出了些火气。
    同一时间，爵爷也在隔壁接电话。
    莫觉越听眉头越皱：“怎么又闹上热搜了？我上次交代你做的事你没做吗？”
    “哪能啊！”对面立刻叫冤道，“我转头就去找了老韩，在他办公室软磨硬泡了一下午，亲自盯着他打的电话。”
    他说着忍不住感慨，“我说这事你也做得太狠了，换别人顶天也就网信办请喝个茶，估计都要给人吓得诚惶诚恐的……这几家平台挂完电话估计几天都要睡不着觉。”
    “录音发了，六组那边说还你的人情，连骤雨的泰斗都请出了山，专门给做了个分析剪辑，一晚上点击就破了千万。”
    他摇着头啧啧感慨。
    “您这也算是殚精竭虑了吧？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没见你对谁这么上过心……”他停了半秒，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等一下，你不是看上人家小主播了吧？”
    莫觉：“滚蛋。”
    沈雍乐在阿克夏直播的动静闹得太大，上面必然要察觉，也少不了有动了歪心思要趁机搅混水的。
    莫觉心道，自己只不过是抢先将威胁掐灭在萌芽状态。
    爵爷没那么容易被他混过去，转回正题，“既然都打过招呼了，这次怎么还会闹出事？”
    电话那头沉吟两秒。
    “因为这姑娘吧……她切入点有点独特。”
    对方显然也是个脑子极快的，立刻意识到如果刚刚的推论成立，爵爷看完叶辰依这说辞铁定要炸！
    自己看上的小可爱心心念念都是别人什么的……
    他立刻开始打哈哈，“啊哈哈，那啥，反正就……都是个人作风问题，转发也比较高，平台直接删帖可能太明显，所以来问问态度……”
    这种也不是能让官方出证据辟谣的事，而且说不准人家姑娘说的是实话呢？辟谣一出人家反手甩出一堆证据啪啪打脸，就更收不了场了。
    “反正现在也没有实锤，你问问你家小朋友，看是不是他自己发个声明啥的……”
    莫觉半天没听明白，有点不耐烦了：“她到底说了什么？！”
    对面立刻坦白从宽：“她说沈雍乐抢她男人。”
    莫觉：“……”
    爵爷进来的时候，沈雍乐刚刚挂了跟律师的电话。
    莫觉面色如常，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沈雍乐的表情。
    看起来没有异常，可能还不知道网上沸反盈天的破事。
    莫觉：“上午的训练数据我看了，体能还要练，格斗意识有了，动作跟不上，主要也是经验太少了。”
    他面色认真，沈雍乐也跟着沉下心来，很快抛掉了之前乱七八糟的想法，听他分析各种具体问题。

 第127页

    “……跟你打游戏一样，很多需要形成肌肉记忆，你现在空有理论知识，做出反应都要先经过思考，自然比对手慢半拍。”
    沈雍乐点点头：“我之后加练。”
    爵爷看他一眼：“岳星梧下午过来吗？”
    乐乐摇摇头，有点期待地看向他：“他今天下午有点事儿，说让我拿他的号进军部全息模拟训练室，找AI陪练……”
    爵爷点头：“也行。”
    沈雍乐有点不甘心，微微抿唇，意有所指地补充：“星梧说AI都是设定好的……肯定不如真人陪练的效果好……”
    爵爷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应道：“对。”
    沈雍乐气闷了。
    他咬咬牙，干脆直接问出了口：“我是说，您下午有空吗？能不能……”
    莫觉打断道：“我下午有点事。”
    沈雍乐：“……”
    沈雍乐很快收拾了失落的情绪，乖巧应道：“哦，好的，没关系，等你有空了再……”
    莫觉微微顿了顿，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拉过一边的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爵爷面色严肃，直接道，“我接到了一个任务，要离开一个月——是去帮烟宁那边陷入阿克夏的人做特训。”
    根据爵爷之前简单透露的消息，阿克夏直播对外公开后，国家机器很快意识到了“末日游戏”的威胁，在几周内便以极快的反应速度组建了专门的应对部门，从上往下层层铺开，很快建立了遍及全国的“救助”网络。
    因而，烟宁那边人虽然不少，要护着的人却也在日渐增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有人都清楚，在阿克夏里不可能永远有人护着你，要平安通过每一次游戏副本，只能尽快提高自身。
    莫觉作为最近与沈雍乐配合闯关的阿克夏大佬，虽然在普通社交媒体上没怎么体现出来，在阿克夏论坛上却早已拥有了庞大的支持者，号召力和向心力在整个军部无人可及，会被列入教官名单根本毫无悬念。
    沈雍乐心头微微一跳。
    他瞬间便意识到了莫觉话中隐含着的意思。
    爵爷要离开去帮忙训练的事，其实之前就跟他稍微提过，当初说的是准备还没有做完，可能要下个月开始。
    会毫无预兆地提前到今天……是因为昨晚发生了那件事，爵爷怕尴尬，故意要躲着他吗？
    沈雍乐原本还一直百爪挠心，想找机会问清楚爵爷那什么“小精灵”的事，结果现下看来，他还没问，爵爷就已经恨不得逃到天边上去了。
    乐神笑容已经有些勉强了，点头应：“啊，就是您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个吗？他们这么快就准备好了啊……”
    “其实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莫觉道，“是我要求先过去的。”
    沈雍乐：“……”
    沈雍乐快要完全笑不出来了。
    却听爵爷皱着眉继续：“你光在家里练很难在短时间内进步。”
    而且还会因为网上这样那样的糟心事分心。
    沈雍乐微微一顿：“什么？”
    莫觉还在解释：“岳星梧是你的粉，虽然并没有明显故意放水，但自己总会下意识让着你，跟AI也确实练不出什么，你需要更大强度、面对真正威胁、被压迫到极限、被逼着陷入自我突破的训练。”
    沈雍乐终于听懂了。
    他嗓音有些发颤，像是不敢置信：“我也……一起去吗？”
    莫觉微微一愣：“你不想去？”
    他想了想，很快又道，“你不用在意其他事，战队那边我去联系，你可以先暂时转成直播约，另外那两个官司我也已经跟人说过了……”
    “没有没有没有！”沈雍乐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有不想去！！我就是……我还以为我是不能去的……”
    “你为什么不能去？”爵爷笑了，“这个项目原本就是为了提高阿克夏玩家战斗水平设立的，即便是第一阶段只能接收特殊人员及其相关家属，你也能以我的关系进去啊……”
    相关家属……
    我的关系……
    爵爷后面说了啥沈雍乐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脑内开始大喇叭反复循环这两个词，脸颊一点点涨红。
    相关家属，我的关系，相关家属，我的，家属……！
    所以他能混进去的身份是……爵爷的家属吗？！
    啊啊啊啊啊。
    爵爷有毒！
    他要疯了。
    第51章 羽嘉（2）
    莫觉没注意沈雍乐已经走神，确认他愿意跟去参加特训，此次谈话的目的也基本达到了，之后的细节可以等到基地了再详细说。
    他刚刚打电话听说乐乐又上热搜的事，原本跟白禹川约好了下午要亲自去见韩部长，这才没办法陪沈雍乐训练，不过这件事他暂时不想让乐乐知道，便故意敷衍了过去。
    终端微微一震，提示收到了一条短信，接着又是接连好几次震动，像是对面因为过于激动开始刷屏了。
    爵爷原本只是随意低头看了看，等看清内容，却是立刻眉头微皱，伸手将全文点开查看。
    白禹川：[哥，你刚刚交代的第一步应该不用做了，我看你家小朋友已经自己发律师函了。]
    白禹川：[律师函微博截图.jpg]
    白禹川：[那我们直接进行第二步啦！放心，我已经跟小孟他们说好了，一路都有人盯着，这叶辰依刚刚还在黑人家明显毫无悔改心，肯定要往严了判……]

 第128页

    白禹川：[哎，我刚刚还以为你终于被爱情蒙蔽了理智，准备瞒着小朋友暗中搞死情敌呢……原来你俩都商量好了啊！早说啊，搞得我胆战心惊的……]
    毕竟如果沈雍乐和祁君泽真是一对，莫觉这套操作下来，就是硬生生棒打鸳鸯。
    等之后沈雍乐回过味来跟觉哥闹翻了，还不知道这位大佬会不会因此迁怒，将锅扣在自己头上……
    好在沈雍乐这套律师函一下来，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祁君泽战败甩锅又买水军黑他、叶辰依逼迫他退队还找人下药绑架、两人勾搭在一起还准备将他卖给高层玩的事都捅到了明面上，完全没留一丝情面。
    白禹川忍不住感慨：[小朋友够狠的，哈哈哈，这操作如此犀利，我都忍不住有点喜欢……不是，欣赏！我很欣赏他，下次领出来让我们见见。]
    白禹川：[律师的微博链接]
    莫觉点开那链接看了看，发现是上传的录音。
    爵爷看了眼似乎也在手机上处理什么消息的乐乐，借口打电话，出门听了那段录音。
    前后分为好几段，应该是律师那边做过剪辑，挑选了乐乐给他们的证据中几个关键的部分，拼接了起来。
    最开始明显是沈雍乐被绑架那次，情况比爵爷想象中好不少——虽然沈雍乐稍微有些口齿不清，但逻辑明显是清晰的，一直在有意识地套话，录音到混混们说出叶辰依的名字后便截止了。
    莫觉估计后面就是沈雍乐痛揍混混携盘出逃，放出来不利于博取网友同情，就被剪了。
    之后那段背景音要嘈杂得多，似乎是在酒吧或者KTV一类的地方。
    很快便有一个男声嗤笑：“我怎么可能真喜欢沈雍乐？不过是觉得他围着我摇尾巴的样子好玩罢了……”
    莫觉的眉头瞬间便皱了起来。
    录音是黑屏的视频形式，下面有字幕，似乎是怕大家听不出来，这里还贴心地表明了说话人。
    刚刚那句标的便是：“祁君泽。”
    期间，有另一个明显醉意不浅的男人开了口：“哎，我还挺喜欢他那张脸的，当初本来也是冲着那张脸签的他，谁想到这小子游戏也打得好……不错，够劲！就是不如你懂事……”
    祁君泽立刻跟着赔笑：“哈哈哈，承蒙叶哥看得上，我下次叫他一起来，陪您玩玩……”
    两人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阴笑，音频到此结束。
    最后一段居然是叶辰依。
    “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沈雍乐？！你不是说你们只是普通朋友吗？！”
    “你不是说你不是同性恋？！”叶辰依似乎因为激动而失去了逻辑，歇斯底里发着火，“你现在是在怪我吗？！你觉得是我逼走他的？！”
    “说我逼走他也没错，我只是跟他说了我俩的关系！”叶辰依冷笑，“你为什么要一直瞒着他我们俩的关系？！我睡也让你睡了，队长也给你当了……是你自己答应二叔要把沈雍乐带给他玩的！……”
    “对，我把录音发给了他，他才拉黑你闹着要跟战队解约，但那些话都是你自己说出口的，没有人逼……”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响。
    继而是一阵“窸窸窣窣”衣料摩擦和众人作鸟兽散的声音，似乎是门外偷听的众人被发现后，一个个飞速逃离现场，录音也到此结束了。
    莫觉额角青筋突突跳。
    这也幸好沈雍乐没动心……
    不对，有之前的PUA铺垫，还真说不准乐乐有没有动心，即便往好了想，沈雍乐对祁君泽不是那个意思，这么多年，也多半是将他真心当朋友的。
    想到乐乐听到录音时的心情……爵爷就忍不住一阵阵对那对渣男渣女犯恶心。
    莫觉冷酷回复微信：[那就顺势给我摁死了。]
    白禹川：[遵命，长官！]
    莫觉一面压不住火，一面心疼自家小朋友，即便清楚沈雍乐从来不只是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软糯样子，仍旧控制不住在背后出手护着。
    他收拾了心情，转头走回屋里，打算跟沈雍乐认真聊聊PUA的事，好根据症状下处方。
    就听沈雍乐似乎刚刚接了个电话。
    “祁君泽？……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聊的。”
    “你退队跟我有什么关系？噢，我说叶辰依怎么又闹起来了，你俩吵架拿我撒气吗？”
    沈雍乐语气平静，连火都懒得对这人发。
    却觉有人突然从自己手里抽走了手机。
    莫觉将听筒贴到耳边，恰好听到对面祁君泽满口诱哄：“那些话都是我喝醉了随口应付叶总说的……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是你哥啊……”
    祁君泽说的真心实意，似乎真的这么认为的，“你忘记了吗？你当初被欺负时是谁帮着你谁护着你？谁陪你一起打回去的？我知道你只是在气头上，你根本离不开我……”
    祁君泽听那头不说话，还当是乐乐被自己说动了。
    认识这么多年，他很清楚沈雍乐耳根子有多软，看着像只小刺猬，牙尖嘴利不好惹，其实特别在乎身边的人，即便犯了错，真心跟他承认了错误，多说两句好话，他便不记仇了……
    就听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哦，那之前谢谢你了。”那男人声音冷淡低沉，带着种说不出的居高临下感，仿佛是以胜利者的姿势开口，“以后他有我照顾，就不劳你费心了。”

 第129页

    祁君泽：“？？？等等，你是什么人……”
    爵爷面无表情补充：“也请你离别人的男朋友远点。”
    说完就霸气把电话挂了。
    沈雍乐看着十分冷静：o_o
    其实内心已经被吓成了各式表情包！
    爵爷刚刚……
    抢他电话……
    怼了祁君泽……
    还自称是他……
    男朋友？！？！？！
    等等，冷静一点！爵爷明显只是为了替他怼人，并没有别的意思……
    沈雍乐：“……”
    啊啊啊啊啊，怎么可能冷静？！
    爵爷这也太会了吧？！
    实man。
    想日。
    莫觉挂完电话，脸色却依旧没有好转，重新坐回了沈雍乐对面。
    “哥有个事……一直想问问你。”
    沈雍乐心头小人正在糖酱雨下欢快跑圈，差点没能回过神，勉强应道：“您、您问。”
    莫觉一脸严肃：“你……”
    沈雍乐心跳开始加速。
    莫觉：“……是喜欢那个叫祁君泽的吗？”
    沈雍乐冒出一头问号：“？？？”
    不是，等一下。
    乐神很快反应过来——爵爷一直以为他喜欢祁君泽？！难怪上次会问带他出“洞穴”的是不是祁君泽……
    不过重点其实不在这里。
    爵爷“一，直”想问……是说一直很在意这个问题的意思吗？！
    一直，很在意，他喜欢谁？！
    沈雍乐的脸一点点漫上红色，上扬的唇角几乎要压不住，咳，说话不要这么让人误会啊……
    沈雍乐努力镇定：“没有……我不喜欢他！”
    见他摇头，莫觉想了想，又明确了问题：“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我的意思是，你是原来喜欢他吗？不，也不全是喜欢，或者说……他是不是对你来说是特殊的？”
    是不是因为……他在你最孤独的时候给予了陪伴，成为了你的寄托，你当初才会只是听到录音便决定退队？
    沈雍乐脸颊烫的厉害，心道对我来说特殊的人就只有你啊！
    莫觉微微颦眉：“我看过一些帖子和录屏……”
    沈雍乐瞬间想起录屏里荤素不忌的弹幕，登时更加脸颊发烫了。他一时不知道从哪解释起，越急切想解释，脑子里越混乱，几乎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是不是不是，祁君泽的事我很久之前就辟谣了……”
    他尽量解释，“这是他们玩的一个梗，因为我直播时说过不喜欢祁君泽，很多粉丝就闹腾开了，说我只反驳喜欢祁君泽，从来不反驳喜欢你的事，肯定是有问题……他们总是喜欢拿祁君泽调侃我，其实并不是在说我跟祁君泽的事……”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得乱七八糟，正常人多半都听不明白。
    因为粉丝脑回路过于新奇，他当初自己都理解了好一阵。
    大概逻辑是
    每次只要有人刷屏说他跟祁君泽，他就会亲口辟谣。然后粉丝们就顺势问，那爵爷呢？
    从而得出：“哦，喜欢祁君泽是谣言，喜欢爵爷是真的，所以不需要辟谣！”的结论，以欣赏他窘迫的样子。
    沈雍乐被来回闹了几次，才看明白他们其实是在拿他粉爵爷这事开玩笑。
    虽然大家玩梗时都会在后面疯狂加狗头，难免还是有不少路人被误导，总以为他真的跟祁君泽有什么。
    沈雍乐觉得爵爷肯定没听明白自己在解释些什么鬼。
    就见莫觉微微眯眼，突然勾起唇角：“什么叫‘从来不反驳喜欢我’？”
    沈雍乐：“……”
    莫觉在阿克夏玩家中出名，不仅仅只是作为战力爆表、最强大脑、人型扫描仪、人型读秒机……还因为他强悍的信息处理能力、理解归纳能力和反应速度，从来都能最快统筹大局，带领众人以最高效率开始破解副本。
    沈雍乐很快醒悟，自己实在不该质疑爵爷的抓重点能力。
    莫觉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站起身，用目光将他困在了自己与椅背之间。
    “喜欢我？”
    沈雍乐觉得自己的心跳要猝停了。
    爵爷气场太强，这么定定逼视人的时候，饶是天天胆大包天在爵爷面前口嗨的乐神也扛不住。
    沈雍乐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具体表现在，他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了句让爵爷哭笑不得的话。
    乐乐：“我、我不是故意的！”
    莫觉：“……”
    莫觉表情复杂，觉得他在恶意卖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沈雍乐慌得一批，闭眼便交待了罪行：“我……我喜欢你十几年了……”
    从初中被莫觉随手解救开始，便一直视其为男神。
    之后更几乎算是被爵爷掰弯的——连第一次春梦的主角都是这个人……
    但他悄悄打听过，知道爵爷是直男，从一开始就没有太过执着。
    这感觉大概类似你喜欢上了学校的校草学霸，每天想到有可能看见他，连早起上课都充满了动力。
    但其实你从来没打算跑去表白，只是偶尔能看到人就觉得很开心了。
    结果有一天，校草突然成了你同桌，一直各种拼命撩你，大家都在说他喜欢你，你一面窃喜、一面甜得不行、一面拼命跟大家说校草才不可能喜欢我……结果校草转头就用各种下一个实际行动证明他真的喜欢你。

 第130页

    沈雍乐在阿克夏里碰到爵爷，就差不多是这种情况，完全像是被头等大奖兜头砸中。
    即便爵爷只将他当成普通队友对待，能每天都见到对方，这么近的距离内与男神交流，就已经足够沈雍乐一个人偷着在被子里打着滚乐了，更别说……爵爷似乎每次都在明显地照顾他……
    不是，更准确来说——根本是撩他啊！
    简直防不胜防。
    特别是弹幕还过年一般疯狂起哄……
    沈雍乐简直要忍不住得意忘形，每天都像做梦一样甜到让人不真实。
    莫觉却是闻言一滞，原本要说的话都被打乱了套，半晌才似是确定什么一般摇头一笑。
    爵爷并没有酒后失忆的毛病，更何况他那晚根本没有喝醉，自然也清楚记得——自己亲吻沈雍乐时的情难自禁。
    说什么受气氛影响、被酒精熏晕都是借口！
    连当年的小精灵都搬出来了……
    足见他当时也是真的、难得的、长这么头一次的……有点慌了。
    莫觉有点哭笑不得，他还在那给自己找什么理由？！副本主线比这个复杂多少倍的东西，他也能一眼就看明白，怎么反倒是最简单的东西看不透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通通不重要，唯一让他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只是因为那个人。
    哪怕他之前还有所怀疑，也在自己刚刚听到乐乐叫出“祁君泽”三个字后，就控制不住醋意翻涌，上前夺过电话宣誓主权后彻底认清了自我。
    他就是……喜欢上沈雍乐了。
    问题是乐乐大概只把他当男神。
    喜欢了十几年，当时乐乐才多大？怎么看也只能是将他当成偶像一类的在崇拜了。
    沈雍乐这人，仿佛骨子里就带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喜怒哀乐都是发自内心的，认真分析的时候尤为迷人，仿佛只要从他嘴里说出来，那些文字就拥有了力量，能够给人继续前行的勇气。
    然而甜的时候也是真的甜。
    比如现在，即便知道还不是下手的时候，莫觉也还是被甜得忍不住撩拨他。
    爵爷微微眯眼：“喜欢我十几年了？是那种……会叫老公的喜欢吗？”
    沈雍乐：“！！！！”
    卧槽他还真的叫过啊啊啊！
    但被爵爷这么当面问出来……简直羞耻度破表！
    沈雍乐快要原地炸裂了！不知道说点什么才能拯救尴尬。
    好在孙宸裕掐点打来的一通电话救了他的狗命。
    孙宸裕：“祁君泽没来烦你吧？”
    沈雍乐偷偷觑着爵爷神色，回答得心不在焉：“啊？……怎、怎么了吗？”
    就听孙宸裕一句话解答了今天网上所有混乱的源头：“祁君泽也进阿克夏了，然后便申请退队跟叶辰依闹翻了。”
    孙宸裕：“他随便上上论坛就能知道你也在玩游戏，一定会来找你求带！这种人沾上就甩不掉了，你千万别理他，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能心软！”
    第52章 羽嘉（3）
    大约是被祁君泽的事转移了注意力，莫觉之后没有再追问沈雍乐“喜欢他十几年”的事。
    第二天，两人便匆匆出发赶去了训练基地。
    路上顺便看了看下次副本的卡。
    爵爷的卡有些特别：
    【人物】
    【故事线归属】Vo:露spá（瓦洛斯帕，注释1）
    看到人物那一栏是不可见状态，沈雍乐还被吓了一跳，以为是上一场副本出来的姿势不对导致了什么bug，在论坛上搜了搜才知道确实有这种情况。
    有部分副本因为玩家之间有竞争关系，所以不会在进入副本前暴露人设。
    沈雍乐：“玩家对抗？像是怪谈博弈那种吗？”
    莫觉解释：“不一定会是分组对抗，有可能是玩家身份之间有互相隐瞒的需要。”
    比如论坛上那个分享的楼主进入的就是个类似狼人杀的副本，进入游戏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一方。
    沈雍乐若有所思：“这么说来，阿克夏会事先屏蔽身份，有可能是为了游戏公平，也有可能是为了防止玩家在进入游戏前就提前串通。”
    莫觉：“也有可能是防止玩家在进入游戏前就动手除掉对手。”
    光影孪生，有顾医生那种在最后关头不顾自身为众人开门的人，就也有闽南书那种因为一个猜测而盲目杀人的人。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恶意，会轻易因一己私利枉顾人性。
    沈雍乐话音微顿。
    莫觉以为他被吓到了，抬手揉揉他的脑袋：“你不用考虑这些，有我在，不会有玩家敢做多余的事……你跟以前一样专心研究主线就好。”
    沈雍乐一愣，心头那点不舒服霎时散了个干净。
    尽管世界并不完美，却有人愿意护他天真。
    乐乐努力不笑得太明显，点头道：“好。”
    沈雍乐这张卡看着倒还算正常……不过也就是还算而已。
    【人物】世间最美丽的少年伽倪墨得斯
    【故事线归属】伽倪墨得斯
    沈雍乐脸色有瞬间的古怪：“啊……”
    莫觉：“你知道？”
    “应该是希腊神话里水瓶座的故事。”沈雍乐内心复杂，“伽倪墨得斯是特洛伊王子，因为长得太好看被宙斯掳走当情人，后来遭到天后赫拉的嫉妒被变成了水瓶……”

 第131页

    莫觉看他表情不对，“是故事很复杂吗？”
    “额，”沈雍乐道，“也不是，就是比较狗血……”
    希腊神话一贯各种晚间八点档，其间无数宫斗宅斗乱斗强娶豪夺横刀夺爱爱而不得……
    宙斯更是标准的后宫三千，放在起点妥妥三百万字大长篇的种马男主，为他生过孩子的美女连起来可绕奥林匹斯山三圈。
    而且每个故事版本还奇多。
    反正也是要先研究副本资料，沈雍乐便随口将自己知道的那个版本给爵爷讲了。
    “简单来说，就是宙斯有一天闲来无事俯瞰人间，碰巧看到了伽倪墨得斯，登时惊为天人，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化作老鹰电闪雷鸣地冲下去将人掳走了。”
    宙斯带着少年回到奥林匹斯山，迫不及待地把人拐上了床，然后又任命少年做了他的侍酒童。
    宙斯是如此宠爱这个美丽的少年
    为了取悦伽倪墨得斯，他亲手为少年栽种了金葡萄藤；作为一个出了名的花心神祇，少年却是他唯一赐予过不朽神性的床伴。
    “这些理所当然引发了天后赫拉的妒忌。”
    沈雍乐简单道，“她得知侍女海伦同情少年，便故意使计陷害，透露给了她特洛伊城即将毁灭的消息，在海伦前去向少年告密时，又诱使宙斯以为两人私奔。”
    被激怒的宙斯下令杀死伽倪墨得斯，然而就在利箭射出的刹那，海伦却挡在了少年的身前。
    眼看计谋失败，赫拉恼羞成怒，将伽倪墨得斯变成了一只透明的水瓶，要他永生永世为宙斯倒水，瓶中倒出来的都是少年的眼泪。
    宙斯却依旧忘不了少年，很快便不顾赫拉的嫉妒，悄悄将伽倪墨得斯恢复成了人形，开始和他偷情。
    他之所以没有将伽倪墨得斯彻底解救，是因为作为水瓶座，少年显现成人形时，手中也会抱着水瓶，瓶中不断流出的水会使他的衣服湿透，宙斯便与之欢爱，逐渐让伽倪墨得斯也爱上了自己。
    “最后，伽倪墨得斯的泪水便由悲伤的泪水化作了幸福的泪水。”
    的确，故事并不复杂，恐怖度看起来也并不算高。
    唯一的问题是——沈雍乐抽到的人设正是那个神之宠儿伽倪墨得斯。
    莫觉：“……”
    沈雍乐：“？”
    莫觉脸色镇定：“好了我们来看看瓦洛斯帕。”
    沈雍乐：“哎？只听这一个版本就过了吗？其实还有好多版本，有的还会涉及特洛伊战争……”
    莫觉应了声，然而手上动作不停，很快便查到了瓦洛斯帕相关的资料，开始与他讨论。
    沈雍乐顺利被转移了注意力。
    因为同样的副本只能进一次，这次也没办法再用怪谈博弈换卡了，只能寄希望于论坛。
    就乐乐来看，这两个副本看不出来哪个难度高，自然以两人能组队优先，看换到哪张的卡就去哪个副本，换成功前自然是两条主线都要研究。
    然而直到一周后，他才发现爵爷根本就没有将那张伽倪墨得斯放上求卡帖里。
    交换条件里甚至还十分诱人的写着：用于交换的人设卡为希腊神话相关，可轻松查到相关资料。
    沈雍乐在心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继而又在后面跟了个波浪号。
    呐，爵爷这是……担心“宙斯”真的会对他做些什么吗？
    这么快就放弃怎么行，试一下的话，说不定能换到宙斯卡呢？
    [doge]
    沈雍乐之前想到去基地训练，满脑子都是地下拳击场、死亡逃杀岛、废弃基地的真人CS一类的东西。
    谁想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大概是被小说误导了。
    前来接引的小同志带他们刷卡通过安检，乘着360度全景电梯一路往下。
    仿佛一场实景的科幻电影。
    基地里极具科技感的各类训练室次第从眼前略过，无数穿着作训服的战士和白袍的研究人员在其间穿梭。
    琳琅满目的武器，令人眼花缭乱的设备，应接不暇的各类数据监测大屏……
    人类智慧和科技宛若无限延展的幻想画卷，生生不息自钢铁巨物的每一个缝隙间蓬勃出生命力。
    在最后一刻前永远挣扎不休，永远满怀希望，永远真挚而热烈。
    这是一场人类末日前最盛大的群体式浪漫。
    极速运行的电梯在底层大厅毫无失重感地停下。
    插着腰的白禹川就等在电梯口，冲他们敞开双臂做出一个等待拥抱的手势：“欢迎加入羽嘉计划。”
    白禹川很快做了自我介绍。
    “具体不能细说，你们认识烟宁对吗？我算是她同事，”白禹川冲爵爷挤挤眼，“我跟觉哥也认识很久了。”
    烟宁作为主教官之一，目前正在带队训练，因而暂时没能与两人见面。
    白禹川带着沈雍乐和莫觉两人做了登记，给两人分别分配了宿舍，又将整个基地的构造简单介绍了一遍。
    “目前的第一批队员分了两个组，第一组大部分原本就是系统内部的。”白禹川将两人领到一块大屏幕前，调出了全部队员的名单，“另一组则是这段时间以来被烟宁他们主要保护的人。”
    沈雍乐扫过名单上的背景，很快明白了两个组的区别。
    第一组普遍身为特种兵出身，体素质良好，缺乏的是逻辑推理能力和知识储备。

 第132页

    第二组则大多是社会、科技、文化等相关方面的高尖端人才，即便算不上四体不勤，也多半战斗力薄弱。
    白禹川的讲解逐渐进入了沈雍乐听不懂的部分：“第一组安排的是骤雨的第三区和第九区，现在进行到25%，效果非常不理想，淘汰率几乎达到80%……”
    沈雍乐突然道：“两组人一直是分开训练的吗？”
    白禹川：“什么？”
    沈雍乐看了眼爵爷：“其实，并不一定要每个人都十项全能，这些人两两组成小队，一人负责抗怪另一人负责脑力部分，只要培养出一定默契，在短期内应该更能提高通关率。”
    白禹川遗憾摇头：“你这个想法我们在一年前就有过，但一来这样两人命运绑定，有一个出事另一个多半也活不下来，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你们也遇到了这个问题，换卡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沈雍乐摇摇头：“对玩家来说不容易，但你们不一样啊。”
    乐神环顾四周，“你们这里可以开直播吗？是不是有保密要求？”
    白禹川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想在这个月里继续直播游戏，回复道：“在房间里可以的，不拍到全景就行。”
    沈雍乐：“那你们完全可以开直播呀。”
    “全网直播授课，呼吁所有阿克夏玩家加入这个计划，测试自身属性匹配队友，上交自己的下一场人设卡，根据最佳组合统一分配。”
    他摊摊手，“这样你们就不缺卡了，一个队伍甚至不局限于两人，可以考虑以这两人为首，带上一小队普通人通关，这样所有人的通关率都能提高……”
    白禹川：“……”
    白禹川：“……”
    白禹川转头看向莫觉，这次是真的有些心动了：“天，你丫运气也太好了吧。这是哪里捡来的宝贝？！我们商量一下，能让给我吗？”
    “走开，”莫觉没忍住露出笑，“我捡的就归我了，我家的，我养的，有本事自己捡去！”
    白禹川跟他随意贫了两句，很快又转回头来看向沈雍乐：“我会帮你把提议报上去的，不过等审批下来真正实施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他忍不住笑着扶额，“你是怎么……这么快就想到这些的？”
    沈雍乐眨眨眼。
    “羽嘉计划——你们不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吗？”
    “啊？”白禹川显然也并不清楚这个名字的含义，“我听说一开始是准备叫凤凰来着，大概是取自从危机中浴火重生的意思，后来才改成了羽嘉。”
    沈雍乐哭笑不得：“你不知道羽嘉的含义吗？”
    白禹川：“查过一次，是古代传说中飞行动物的远祖吧？某种上古神兽，山海经里那类的东西？”
    沈雍乐点点头：“对，是生出龙凤的神兽。”
    白禹川微微睁大眼：“啊……”
    《淮南子》有：“羽嘉生飞龙，飞龙生凤皇，凤皇生鸾鸟，鸾鸟生庶鸟，凡羽者生于庶鸟。”
    《大藏经》中则为：“羽嘉生应龙，应龙生凤凰……”
    沈雍乐解释：“这个项目取名羽嘉，应该是因为项目本身并不是不死鸟，而是能生出无数不死鸟的地方吧。”
    而龙凤之后又生出了鸾鸟，鸾鸟又生庶鸟，庶鸟生百鸟。
    终究百鸟争鸣。
    “我相信取这个名字的人，原本就从没打算放弃普通人。”
    欧美电影里告诉我们，诺亚只能救一船人。
    而华夏的传说却从来都是广博而包容的，教会我们水可载舟。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本副本参考VargVikernes发表于2011年的《SorceryandReligioninAnciScandinavia》（原文为挪威语）专有名词均用古诺尔斯语原文，Vo露spá（女巫的预言）里的o为上面有两点的字符，JJ打不出来，大家将就看。
    第53章 羽嘉（4）
    沈雍乐和莫觉最终分别加入了两个组，预定在为期十八天的训练后进行第一次竞赛式合训。
    沈雍乐原本是被华伦和大象先后刺激，准备来狠练格斗的，结果因为那随口一句话，就糊里糊涂被白禹川拐带走了。
    沈雍乐有点忐忑地看向爵爷。
    莫觉点点头：“没事，不喜欢就回来，知道回来的路吗？”
    沈雍乐感觉自己宛若被主人放出去自己遛自己的小狗，乖巧点头应了。
    他很快被带进了某个几乎满座的会议室，见到了给计划取名的那位老者。
    因为是临时加入，没有安排给他的位置，白禹川不得不临时在老者身边加了个座让他坐着……然后就走了。
    走，了？！
    沈雍乐十分紧张，即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会，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说好了我想走就能走呢？！我现在站起来走，会不会立刻有一群便衣冲出来将我按住，说你已经见过我们老大的脸了，不能再走出这间屋子了……
    沈雍乐正自脑补，就听身侧的老人和蔼开了口。
    “我叫韩渊，”他安抚地冲沈雍乐露出笑容，“你可能不太认识在座的各位，但我相信你听过他们大多数人的名字。”
    随即他就将会议桌边其他人都简单介绍了一遍。
    “这位是穆钧，TT紫马IDJTRS，代号开膛手，是阿克夏编写语言Ghost+创始人之一，全息网现役最高权限维护人，以及……”

 第133页

    沈雍乐：“……”
    沈雍乐声音有点颤：“我知道我认识……不是，我的意思是，应该没人不认识……”
    他甚至知道RS本意为联合战术无线系统，软件无线电最具有代表性的应用技术之一，然而因为JTR跟《神探夏洛克》里开膛手杰克（JackTheRipper）缩写一致，JTRS每次给人修代码又都犹如开膛破胸般大刀阔斧，渐渐就被称呼为了开膛手……
    韩老也不见怪，立刻转向下一位：“这位是唐煜，TTID是长河，是Ghost编译器Tur波G的开发者，哦，你是不是喜欢玩游戏？《星河》最开始就是他做的，后来才卖给专业游戏公司运营，他这小子这么大了还天天琢磨游戏，做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我也不太记得……”
    《星河》就是沈雍乐在DJY战队参加职业赛打的游戏，听到这里已经十分惊讶了，就听旁边有人随口补充韩老想不起来的游戏名单。
    “是啊，他要是不做《严禁崩人设》，我们现在能省多少事！”
    沈雍乐：“……？”
    沈雍乐：“！！！！”
    卧槽，我刚刚是不是聋了？！
    你说他做了什么？！
    其他人倒是早就没感觉了，还在随口讨论：“就算没有《严禁崩人设》也有别的，不过阿克夏也太狠了，随便换个大逃杀游戏都好啊……”
    “好个屁，大逃杀每次只能活一个！”
    韩老显然是习惯了他们吵吵闹闹，已经开始接着往下介绍了。
    沈雍乐整个人都要凌乱了。
    他到底是进了个什么地方？！
    这哪里只是听过名字……这屋里二十几个人，分明各个都是如雷贯耳的大佬啊！
    沈雍乐虽然并不精通黑客技术，却也对那个“创世之地”般的论坛TT久闻大名，而韩老报出的每一个ID……都是TT上赫赫有名一呼百应的紫马大神。
    TT全名trickortr，据说是由第一位攻克AI智能技术，赋予了机器灵魂的“弥赛亚”创立，这位初代弥神甚至是全息网雏形的创造者，并因此在三十岁不到便斩获了图灵奖。
    TT论坛根据马甲的颜色划分权限，从低到高正常应该是绿蓝红粉黄橙紫玄，发帖的确可以升级，但要改变马甲颜色，却必须通过TT的黑客技术测试，因而每一位高等级的大神都是真正的信息技术大牛。
    论坛中现任仍旧活跃的紫马一共有六位，几乎都参与了后续全息网的开发与改进，因此即便在普通用户中也是如雷贯耳。
    能一次性见到这六位从不露面的信息界大神，沈雍乐觉得自己大概已经见证了历史。
    这感觉宛如面对一道物理难题后得知请来了一桌人帮忙研究，随即一介绍发现是一桌物理学“单位”聚头……
    乐神忍不住对这次的项目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信心，甚至从心底生出了某种看到曙光的感动。
    直到韩老转头问门口的助理：“我们的临时弥赛亚还没来吗？”
    助理立刻回复：“马上来了，刚刚一组的模拟仓出了问题，博士上去帮着检查了……”
    紫马的ID都是独一无二由个人自己创建，而“弥赛亚”这个ID作为唯一的黒马、论坛最高权限管理人，却是被一代代继承的。
    韩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雍乐瞬间解读了“羽嘉”的含义，对他映象挺好，还贴心地给他解释：“第二任弥赛亚出于一些原因，短期内无法分心兼顾论坛，而几位紫马中也一时没人能抽空接替，因此目前其实在由弥赛亚的学生暂时代理。”
    沈雍乐点点头，一脸期待看向门口。
    不管是不是代理的，总归也是TT的黑马掌控者……
    传说中的弥赛亚啊！
    沈雍乐此时激动的心情，简直可以比得上他第一次偷偷翘课去给爵爷接机了。
    就见……
    一个熟悉的，戴着金丝眼镜的人走了进来。
    沈雍乐：“……”
    穆钧喊他：“颜颜你坐这。”
    “好。”
    颜也还没看到沈雍乐，浅笑着跟满屋等他的人道了歉，很快严肃下来入了座。
    这人没有表情的时候倒显得矜贵又傲慢，像是因自负而冷淡的天才音乐家，又像是血统尊贵养尊处优的骄矜贵族。
    沈雍乐一脸见鬼。
    韩老见他的表情不对，有些好奇：“你们认识？”
    “算是吧……”沈雍乐还没回答完，就见颜也转头看到了他。
    颜也似乎也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想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继而缓缓勾唇，露出了一个令沈雍乐寒毛直竖的微笑。
    沈雍乐：“……”
    卧槽！大反派潜入我军队伍了！！
    坐在他旁边的是TT紫马之一阿金妮，这是位身材火辣的大波浪卷御姐，听刚刚韩老介绍时说叫冷冷，姓冷，单名一个冷字，实际性格却远不似名字那般安静。
    冷冷一直在偷听沈雍乐和韩老说话，闻言终于忍不住插嘴：“韩老你不看阿克夏直播的吗？他俩都一起过了两个副本了啦……”
    她意有所指地眨眨眼，“颜颜应该是很喜欢乐神，一直逗他玩，都把人逗得有心理阴影了，哈哈哈。”
    沈雍乐心道，神特么逗我玩，都玩成Boss了。
    韩老却是很惊喜：“你们认识吗？那太好了，之后可以让他带着你熟悉一下这里……”
    沈雍乐：“什么？！”

 第134页

    沈雍乐飞快拒绝：“啊不用了谢谢您！白博士已经带我们逛过一圈了……”
    韩老：“哎，有很多地方禹川说不明白的，让小颜跟你讲讲，你们好好培养一下感情，他人其实挺好的……我看你们也都老大不小，小颜难得碰上一个喜欢的，他眼光高，这么多人一个都瞧不上……”
    沈雍乐简直要被吓出心脏病：“不用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了！等会没事的话我就去参加训练了，我原本其实是想来练练身手来着……”
    沈雍乐浑身都写着抗拒，微笑都要裂开了。
    什么叫培，养，感，情？！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约是因为他反应太大，韩老终于忍俊不禁：“哈哈哈，你真的很好玩……我逗你的，知道你是跟着莫觉来的，你跟着他练就行，已经耽误你一上午了，下午再占用你，莫觉那小子要来跟我闹了。”
    他笑道，“也是禹川不跟你见外，我们把你征用过来其实还没问过你的想法，你等会可以听听项目进展，如果觉得没精力参与跟我直说就好，不用不好意思。”
    沈雍乐哭笑不得，点头应道：“谢谢您。”
    沈雍乐不是分不清好歹的人，这句感谢完全发自内心。
    韩老这番话其实挺让人感动的。
    沈雍乐很清楚，说白禹川不见外，不如说白禹川对他太过信任。
    或者说在座的每个人，都给予了他莫大的信任。
    这场会上讨论的内容跟它的人员配置一样，是真的重要到足以载入史册。
    也是真的……足以推动历史的车轮。
    沈雍乐根本拒绝不了加入这样一个项目，他几乎忍不住开始热血澎湃，在午餐铃敲响，讨论停止时，几乎能闻到脑内机械疯狂转动后产生的焦油味。
    韩老亲自送他来到门边，笑道：“我觉得我应该不用再问你的决定了？”
    沈雍乐笑着朝他鞠了个躬：“谢谢您，明天见。”
    韩老冲前来接人的莫觉打了个招呼，来不及说什么便又被其他人叫走了，沈雍乐一路蹦蹦跳跳跑到爵爷身边，跟着人往楼梯走时才冷静下来，后知后觉有点脸红，觉得自己像是放学被家长从幼儿园接走的小朋友。
    沈雍乐别扭看天：“不是说好我不喜欢才回去吗？你怎么来接我啦？”
    “怎么？”莫觉低头看他，半开玩笑，“见着韩老就不想要教官了？”
    沈雍乐：“也不是……”
    乐乐抿了抿嘴，努力忍着不去牵住爵爷就在自己手边晃悠的手。
    “想要的。”
    莫觉：“哦？”
    沈雍乐脸红得发烫，顾左右而言他，“今天见了好多大神，都是我从小就特别崇拜的，一直很想见……”
    他舔舔嘴唇，飞快地小声道，“但还是更想见你。”
    莫觉勾起唇角：“嗯。”
    第54章 羽嘉（5）
    之后的半个月，两人便分头开始了特训。
    上午爵爷在二组当魔鬼教官，乐乐就在韩老这帮忙改进和设计项目。
    沈雍乐随口想出来一个用于训练的游戏，原本以为即便列入备选，也要认真研究讨论改善细节，到制作出来起码要个几个月。
    结果隔天唐煜就拿着做好的游戏雏形来找他：“你看看你昨天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沈雍乐：“哇！！！！”
    大神们就好像会变魔法！
    看到自己的脑补变成真实的感觉非常奇妙，会让人忍不住产生无穷幸福感！
    沈雍乐玩得非常开心，更开心的是——每天下午，他还拥有爵爷给开小灶进行的特别训练。
    陪练的是整个二组的学员。
    是的，整个二组，打他一个！
    莫觉：“你不用打赢他们，只要尽量不让他们打到你就行了。”
    在众位学员眼中，他们面对的则是狡猾多端，虽然并不会主动攻击人，但却滑不留手，很难从他身上获得分数的……Boss。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天天车轮战单打、混合双打、分组在地图里围剿、想方设法堵进巷子里群殴的……其实跟他们天天叨念，当做崇拜对象和训练目标的是同一个人。
    其中尤以周远淮为最。
    周同学在宿舍门后面贴了两张画像，一张是沈雍乐曾经发布在DJY的官方照片，用于每次训练前虔心膜拜；另一张则是那位一直以面具遮掩的副本Boss，用来在副本失败后，当成练习飞镖的靶子。
    要是有一天知道这两人都是同一人，不知道会不会怀疑人生。
    白禹川闲来串门，看完一场训练，摇头直呼惨无人道。
    “我说，你训我们的时候魔鬼教官也就算了，怎么对乐乐也这样？！……当心他以后躲着你走！”
    莫觉：“他不会。”
    白禹川内心疯狂吐槽，心道等你哪天开窍了准备追媳妇儿就等着火葬场吧！
    爵爷表面镇定，晚上还是跑去敲了乐乐的门。
    沈雍乐正一边练平板支撑一边看唐煜给他的改进版训练游戏，开门后愣了愣：“觉哥？是有什么事吗？”
    莫觉拿出药油示意：“今天强度有点大，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沈雍乐将他让进来：“应该还好，我都习惯了。”
    今天有个四人的小组大约也是被逼急了，四人原本是竞争关系，却竟然联合起来将沈雍乐围了。

 第135页

    虽然这些科学家艺术家们普遍不怎么擅长打架，沈雍乐依旧是双拳难敌四手，被按在地上狠揍了一顿。
    好在爵爷之前就教过应对策略——乐神被抓后尽力护住要害不做反抗，直到抓住对方破绽，才瞅准时机下手反制，几下便现场报了仇，继而迅速溜之大吉，挥一挥衣袖留下一地骂骂咧咧的残兵败将。
    听说这些人回去就开始召集更多合作伙伴了，估计明天围剿他的队伍会进一步壮大。
    形成让教官们乐见其成的“恶性”循环。
    完美。
    爵爷没听他逞强，直接将人按到床上趴好，掀开他的衣服一看。
    背后果然一片青青紫紫。
    莫觉：“……”
    他轻轻按了按，沈雍乐立刻轻“嘶”一声，下意识往前逃。
    莫觉眸色微沉：“这叫还好？”
    沈雍乐哈哈陪笑：“不碰到的话其实没那么疼……”
    莫觉没听他继续狡辩，搓热了双手，倒上药油，准备帮他揉开淤青。
    “你跟他们两组人都不一样，”爵爷不动声色地找准机会解释，“一组的培训主要针对逻辑思维，你不需要参加，二组的强度太低，你格斗水平和体力比他们高出太多，跟着他们练是浪费时间。”
    而对于二组的学员来说，换了正规特种兵陪练不但大材小用，对他们来说也难度过大，不仅可能根本追不上Boss，即便追到了也很难进行有效攻击。
    莫觉没说过，但其实他提出将沈雍乐设立为Boss的方案时，教官组都是一致拍桌叫绝，全票赞成是对双方都最有效率的培训方案。
    唯独烟宁吹着口哨看他一眼：“跟乐乐商量过了？”
    莫觉当时十分自信地回答：“他会同意的。”
    其实却直到再次被白禹川提起，才下决心来找沈雍乐说明用意。
    好在乐乐不负期望，几乎毫无犹豫地点头表示了理解。
    莫觉心头微松，登时满意了。
    他没再多说，伸手按了下去：“可能有点疼，你忍不住就叫出来，没关系。”
    乐乐被爵爷单手压制，趴在床上原本还有些心猿意马，然而等这第一下按实……
    登时就旖旎不起来了。
    疼疼疼！！！！
    “唔……”
    沈雍乐一开始还能忍着，很快便咬着牙也忍不住泄露出声音：“啊——嘶！”
    “觉、觉哥！觉哥！”他控制不住红了眼眶，转过头求饶，“轻、轻一点可以吗？”
    莫觉：“……”
    爵爷微微顿了顿，到底还是开口解释：“太轻了没有作用。”
    大约是沈雍乐的目光太可怜，几秒后，莫觉便笑着叹气，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莫觉半是诱哄地补充，“现在没时间等这些伤慢慢好，你后天就要进入下一阶段训练，今天不揉开，你之后会更难受。”
    沈雍乐咬住被角，唔唔应了一声。
    莫觉帮他转移注意力：“后天开始，你要对抗的将换成一组，副本地图会比现在复杂，你可以设置一些关卡。”
    沈雍乐：“唔！”
    “一组不是那么容易甩掉的，而且……跟一组的人正面动手，就不仅仅是受这种不痛不痒的伤了。”
    他微微用力，疼得沈雍乐闷哼一声，“你要想办法不能被他们捉住，也要学会在面对比自己强大太多的对手时如何尽可能保全自己。”
    沈雍乐现在就十分需要想办法保护自己。
    实在是，太！疼！了！
    他忍不住开始哼哼，见爵爷铁石心肠，很快变成了喊疼兼求饶。
    莫觉作为出名的魔鬼教官，之前没少见过这种场面，新兵一个个细皮嫩肉，随便用点力就开始哭爹喊娘，仿佛在遭受什么虐待。
    实则多经历几次就好了，老兵们一个个痛并快乐，边嘶嘶抽气还会边喊着“好爽，再用点力”……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爵爷不为所动，无情继续手下的动作。
    但他忘了这人并不只是自己训的新兵……而是个恃宠而骄，一上头就什么都敢说出口的撒娇精。
    沈雍乐很快被疼得丧失了理智，“啊，啊，觉哥，觉哥疼！轻点……求您了，我不要了，不要了，啊……”
    门外日常串门的白禹川停下了脚步。
    他很快露出一个意外中带着猥琐的笑容……继而贴到门上，打开了手机录音。
    沈雍乐他们来得晚，宿舍自然排在最外面，大多数人回宿舍都要经过他门口。
    很快，路过的冷冷便被吸引了注意力，一脸狐疑地靠了过来，随即瞬间眼神发绿，狼血沸腾地跟白禹川唇语确认了主人公，兴致勃勃加入了听壁脚的行列。
    然后又引来了同样路过的穆钧、唐煜、烟宁……
    甚至韩老。
    韩老一脸好奇：“你们在干什么？”
    偷听小分队登时散开，若无其事看天看地，唯有冷冷不嫌事大，还招呼韩老：“您来听听就知道了。”
    韩老十分平易近人，还真的靠过来听了听——沈雍乐求饶的嗓音软软糯糯，隐约还带着哭腔。
    期间夹杂着莫觉的诱哄，对话模式类似如下：
    ——觉哥我受不了了！不要了！
    ——乖，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
    ——不要，不要……

 第136页

    ——就快好了，再忍一小会……
    真是十分糟糕。
    韩老：“……”
    冷冷面色严肃：“基地修得匆忙，材料都是选用轻质耐用的，大概没怎么考虑到隔音问题，我要不要跟后勤那边反应一下，毕竟这也是正常需求。”
    隔音不好是相对的，他们在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莫觉不可能听不到。
    屋内的话音很快消失，片刻后，房门便被打开了。
    所有人动作统一伸头往里看。
    床上只有一团鼓起的被子，连沈雍乐的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众人交换眼神，纷纷露出心照不宣“yo~~~~~~~~~”的表情，后面跟着的波浪线都要飞出眉毛。
    莫觉：“……”
    莫觉面无表情：“你们都围在这门口干什么？”
    白禹川挤眉弄眼：“啊，应该是我们问你，大半夜不睡，呆在乐乐这里干什么？那啥……友情提醒你一下，这边的隔音不太好，你们要是忍不住的话，可以考虑去枪械训练室，记得锁门，事后通风。”
    莫觉：“？？？”
    什么乱七八糟的？！
    韩老倒是没说什么，意味深长地冲莫觉笑了笑，“乐乐明天还有训练，你收着点，别太欺负人……”
    莫觉：“……”
    莫觉有点听明白了。
    “不是，”他解释道，“我是在帮他按摩。”
    沈雍乐也听不下去了，从被子里钻出来：“对，觉哥是在帮我揉开淤伤，没有做别的奇怪的事。”
    然而他声音微哑，双眼通红，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红得厉害，胳膊上隐约还有爵爷留下的手指印——因为他刚才挣扎得太厉害，爵爷不得不捉着他的胳膊阻止他逃跑，无奈沈雍乐皮肤薄，随便用点力就是一道红印子。
    这样子……
    怎么看怎么像被狠狠欺负了一顿啊！
    众人看向莫觉的目光登时充满了谴责。
    烟宁：平时看着挺会照顾人，一到床上就这么凶？呵，男人……不然乐乐还是来姐姐这儿吧，姐姐宠着你。
    冷冷：会不会疼人？！不会我要拆CP了！这可是我们乐神！！阿克夏论坛上多少人排着队等摸小手的乐神！！
    白禹川：艾玛你还真下得去手？！好气哦，乐乐到底是吃了你什么迷魂药？不仅没因为魔鬼教官让你追妻火葬场，居然还这么乖乖任欺负？！
    穆钧：要么还是让给我们颜颜吧，我们颜颜虽然乍一看性格有点恶劣，其实相处久了就知道本质上还是很温柔的。
    唐煜：卧槽！乐乐是我新发现的宝藏啊！你再这样，爸爸我要反对这门婚事了！！
    莫觉：“……”
    莫觉刚刚就是因为觉得沈雍乐的样子太过让人误会，才将他塞进被子里……
    现在看来是彻底说不清了。
    第55章 玫瑰公爵（1）
    考虑到每个人下一次强制副本的时间不一致，为了不造成副本时间冲突，合训被分为了两轮进行，两轮之间间隔约一周，学员们可以自愿报名选择是否参加，以及参加哪一轮，由导师们选择了一个可组队的无评级副本。
    跟怪谈博弈一样，这个副本也是安全级，即便没能完成任务，只要保证在故事结束前不死，就能在扣减积分后顺利回来。
    烟宁介绍道：“组队是在进副本时自主选择的，同队的任务会一致，不同队的任务有可能是互相辅助的，也有可能互相冲突。”
    第一轮的时间是沈雍乐他们从上次副本出来后的第三周中，离下一次强制副本大概还有十二天，等下一轮合训就只剩不到一周了。
    阿克夏副本的时间长度并不是固定的，遇到玩家被困在其中找不到破局关键、剧情又没有时间限制，被关上一个月也是有的。
    然而阿克夏并不会因为你连续三十天都在副本里就默认你两个月都达成了游戏份额，只会在你从上个副本出来后，直接将你投入下一个副本，且因为错过了上个副本时间，之前的人设卡也作废了，玩家将面临如新人那般猝不及防进入随机副本的状况。
    沈雍乐和莫觉都不打算冒险，如果要参加合训就只能去这轮了。
    沈雍乐原本考虑不参加比赛，之后却是韩老发话：“参加吧，你跟小颜两人一组，剩下的四人一组……也让他们看看差距在哪里。”
    沈雍乐：“……”
    沈雍乐真诚提议：“要么我还是一个人一组吧？”
    其实经过半个多月的共事，乐乐现在对颜也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这人正经起来确实是个相当靠谱的好伙伴，不论是知识面、推理能力、还是团队配合度都非常出色。
    甚至已经可以称得上除爵爷外，沈雍乐目前认识的人中最适合的伙伴人选。
    烟宁也靠谱，但宁姐姐走的是简单粗暴路线，跟沈雍乐的解题思路并不算合拍，往往要耗费更多精力解释清楚整体策略，不像爵爷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在怪谈博弈中连眼神都没有也能完美配合。
    当然，能像爵爷那样跟他默契度100的，这天底下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单看巴纳姆副本中的表现，颜也虽然做不到跟他思路完全一致，但好在一点就通，几乎不需要解释，看到他的举动后也能很快反应过来。
    唯一的问题是……这家伙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并不是正经的。

 第137页

    韩老冲他笑眯眯地眨眨眼。
    沈雍乐登时醒悟老人家又在逗自己。
    韩老跟颜也正相反，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老人家表面上看着十分正经，一副醇和善良长辈的样子，其实完全是只披着羊皮的老狐狸，不仅什么都看得极明白，还热爱捣乱。
    比如现在，韩老便状似通情达理地点头：“那就还是你跟莫小子一组吧，小颜和宁丫头负责阻止你们成功达成任务。”
    沈雍乐觉得颜也这家伙说不定比Boss还难对付。
    莫觉却已经点头应下了：“行。”
    沈雍乐分明在韩老眼中看到了“有热闹可看”的兴奋。
    报名参加了本轮合训的两个组的学员，被按照个人填选的匹配意向，四人一队分成了九队。
    加沈雍乐、莫觉、颜也和烟宁，一共40人进入了这个副本。
    每个无评级副本每人只能通关一次，也即如果没能通关某个副本，其实是可以反复进入刷关的，但副本任务和剧情却并不会每次一致。
    玩家达成自己的任务即算成功通关，并不会导致副本的关闭。
    用游戏最初设计者唐煜的话来解释：“就类似于大型网络游戏，主线剧情是一直往前推进的，不断有新的玩家进入，有些人接到的是支线任务，有些人对主线起推进作用，有些人甚至改变了剧情走向……”
    沈雍乐进入游戏后先是抵达了系统空间，在确认组队意向后才被传送进了副本的随机坐标。
    弹幕十分开心：[捕捉一只突然开播的野生乐神！]
    [哇！这是无评级副本吗？乐神抽到什么人设了？画师吗？]
    沈雍乐头戴一顶贝雷帽，脖子上挂着各种便携画笔充作项链，外披一件薄款的格纹风衣，内里则是层层叠叠的白色荷叶边，从领口开始往下延伸，一直到袖口和后摆，走动时隐隐约约地从风衣的边沿露出来。
    若不是高腰裤和短靴，他差点又要怀疑自己穿了女装。
    [领口开那么下的吗？……啧啧啧，好色气！我喜欢！]
    [npc服装看起来有点像变魔术那次哎……]
    沈雍乐跟弹幕打了招呼，应道：“对，女士服装像是维多利亚时期前后，但工业技术要更先进一些，那边还有机械马车……”
    维多利亚女王统治时期，前接乔治时代，后启爱德华时代，被认为是英国工业革命和大英帝国的峰端。
    也是许多蒸汽朋克世界观常用的背景设定。
    沈雍乐若有所思：“还真有点像利维坦。”
    乐神调整好了直播视角，摸索了一遍全身，果然在口袋里找到了任务纸条——“保证公爵的婚礼顺利结束（至第二日天亮为准）”。
    “至第二天？”耳边极近处突然有人说话，“……啧啧啧，那是不是还要守着公爵和夫人圆房？那公爵要是不行怎么办？也算作任务失败吗？”
    沈雍乐被吓了一跳，瞬间握住纸条，谨惕回头看向来人。
    弹幕跟他是同一个声道，也被吓到炸了毛，待看清眼前的人，却又瞬间一个个叛变了：[啊艹颜也大大！……好帅！！]
    [真的好帅！想嫁！！]
    [妈妈我又双叒叕恋爱了！！]
    沈雍乐：“……”
    乐神内心十分酸，明明都是花里胡哨，凭什么他就是色气，颜也就是想嫁？！
    你们都不想嫁给我吗？！说好了是我的粉呢？！
    但平心而论，颜也是真的十分适合这身欧式宫廷风的衣服。
    他随意扎起的卷发与领口的华丽蕾丝滚边相得益彰，一缕带卷的碎发垂落鬓角，反倒给那过于艳丽五官增添了颓唐的贵气。
    连眼镜都被系统自动替换成了鼻夹款，只在长有泪痣的那一侧有一枚镜片，由一根精致的金色链条与耳后相连。那泪痣被他动作间晃动的眼镜链暧昧地遮掩，反倒越发吸引人的目光。
    颜也大约是因为不习惯单片镜，看人时会下意识微微眯眼，反倒冲淡了平日过于邪性傲慢的气质，显得浪荡又漫不经心。
    宛若欧洲浪漫主义文学作品中，看似游走花丛实则忠诚而专情的上流贵族。
    颜也无辜地冲他摊了摊手：“哎，我是在好心地帮你分析来着。”
    沈雍乐十分冷静：“谢谢，不用了。”
    开局不利，被敌军盗取了重要情报！
    因为副本任务发布是随机的，本次合训竞赛以阿克夏积分决定名次。
    按照以往经验，积分通常与主线探索度、任务完成的贡献度、完整度、完成速度等正相关。
    而沈雍乐和颜也两组除了要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还要想办法拉低对方的积分。
    “你跟着我干什么？”沈雍乐努力劝，“你去找宁姐姐呀，你们小组任务是什么？你不用完成任务的吗？”
    颜也双手插兜，似乎是昨晚没睡好，边走还边浅浅打了个呵欠：“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巴纳姆就抽到一对，这次又被随机在一起……”
    沈雍乐心道，那我跟觉哥明明更有缘，第一次见面就419，第二个副本直接原地结婚！
    沈雍乐跟他周旋了一个月，深谙面对变态的要诀就是不能理他，否则他就会用奇怪的逻辑摧毁你的理智，然后以丰富的无理取闹经验打败你。
    乐神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成功摆脱牛皮糖，只能拖着颜也一起去了与爵爷约定好的酒馆。

 第138页

    两人当然不会事先就知道这个副本里有酒馆，因此约定的是最方便获得情报的地方——沈雍乐有自信爵爷会跟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然而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也不见爵爷出现。
    倒是颜也大约是受到人设限制，终于走了。
    敌军撤退，沈雍乐这才安下心来认真收集情报。
    这个副本的确在某些方面十分类似当初变魔术的利维坦，但男士衣着更为华丽，显然并不是同一个国家。
    沈雍乐注意到有人拿出裸露机械的怀表看时间，酒吧储存啤酒的设备巨大而精密，满座酒客穿什么的都有，倒是跟利维坦一样，有种未来与过去、魔法与科学、古典主义与新潮主义混搭的后现代艺术美学。
    沈雍乐的人设是“诺森郡最出名的肖像画师”，目前看来应该能找个为公爵或夫人画像的机会混进城堡。
    是的，这个副本里同样有一座城堡，甚至比利维坦中的伯德城堡更加巍峨，据说名为海克利城堡，归属于现任诺森公爵雷塞尔·迪亚斯名下。
    沈雍乐：“……”
    弹幕：[哈哈哈哈他在报菜名吗？]
    [完球我一个都没记住！]
    [乐神：我觉得你这是在难为我小饼干！]
    沈雍乐决定忽略一堆难记的外国名，就称呼公爵为“我们公爵”。
    沈雍乐点了杯啤酒，边喝边跟酒保打探：“我们公爵要结婚了？”
    “是哇，”酒保十分健谈，倒豆子般开始感慨，“迪亚斯公爵可是获得过玫瑰公爵美称的男人，温柔，强大，年轻帅气又多金，诺森郡几乎全城的少女都想嫁给他，也不知道谁能成为那个让所有人嫉妒的女人！”
    沈雍乐眨了眨眼：“还没定下人选吗？”
    酒保耸耸肩：“可能在公爵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吧！”
    他也不忌讳，大剌剌地开始猜测，“我觉得应该是威尔顿家的梅丽莎小姐，听说公爵大人近期跟威尔顿家走得很近……”
    旁边立刻有人不服：“梅丽莎小姐是克里福德阁下的心上人，作为哥哥怎么能横刀夺爱？”他道，“我觉得应该是艾德琳·布朗小姐，她从十一岁起便痴迷于公爵，为了遵循公爵的喜好学习马术还因此摔伤，雷塞尔殿下还亲自前去探望了她。”
    “不不不，你们都太年轻了……”一个络腮胡摇着头，显然已经喝得有些多了，“公爵早将心上人藏在城堡里了，还是强行从伯德城堡那掳过来的！”
    他神秘兮兮，“据说一开始人家不愿意，公爵还将人关了不短时间，现在放出来也是根本不让离开视线，恨不得找根链子拴在腰带上……”
    “你吹的吧！怎么可能？！雷塞尔殿下是出了名的温柔……”
    “就是，你喝多了吧？！从伯德城堡掳来？伯德公爵的小女儿才八九岁吧，掳谁？！那位公爵夫人吗？！”
    “嘿，你还别不信！那位夫人之前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
    沈雍乐对他们换来换去的称呼十分不适，本来他就记不清外国人名，这群人还非得带个称呼，光是公爵一个人，就能组合出N种叫法，比如可以叫领地名加爵位，可以叫名字加殿下，公爵的别号、领地、城堡、姓和名是五个不同的单词。
    就不能是“从前有个白雪公主，名叫王白雪，住在白雪王国的一座白雪城堡里，被人称为白雪一般美好的公主殿下”……这样简明易懂又好记的模式吗？！
    搞得他都快听不懂人话了。
    好在有弹幕小伙伴们帮着梳理，乐神半晌才理清楚人物关系。
    总的来说，目前有五个关键人物，公爵、公爵他弟，以及候选女嘉宾1、2、3号。
    沈雍乐简单粗暴编号，1号是那个家室很好的公爵他弟心上人；2号是公爵的狂热粉；3号疑似隔壁抢来的老王家媳妇儿。
    时间已经不早了，爵爷却依旧没有出现，沈雍乐一边被称呼绕晕，一边又担心爵爷，已经完全无法再分心考虑“老王为什么会坐视自家媳妇儿被抢”这种明显的疑点了。
    直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沈雍乐惊喜回头，看到的却是个陌生的年轻人。
    “您好，请问您是沈画师吗？莫觉近卫长大人让我来接您……”
    因为对方报出了爵爷的名字，沈雍乐即便有些怀疑，却也还是跟着他走了。
    他之前就猜测爵爷应该是被人设绊住了，大概跟颜也类似，需要遵守严格的时间约束，却没想竟然是公爵的近卫长。
    这简直是最适合完成两人任务的职位之一！
    弹幕也很激动：[啊啊啊！爵爷果然是阿克夏爸爸的亲儿子！！]
    [进城堡啦啦啦！求乐神四处转一下镜头，让我云参观一下！]
    沈雍乐内心兴奋，自己也忍不住东张西望，此时那接引的近卫已经带着他进入了城堡内部，穿过回廊就要通往后面士兵的活动区。
    沈雍乐却突然在高层的一处阳台上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乐神微微一怔。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往下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双双都是一顿。
    距离并不算近，夜色又已经浓重，其实应该是看不太清楚具体面容的。
    但沈雍乐就是觉得那个人……
    十分眼熟。
    弹幕可以自由放大镜头，显然比他更先确定猜测。

 第139页

    沈雍乐逐渐心跳加速，手脚开始发颤，几乎全身都要不听使唤了。
    那是……
    弹幕已经炸开了锅：[是顾医生！！！！]
    [啊啊啊啊！我要哭了！那是顾医生吧？！是不是顾医生？！]
    [是顾医生没错我刚刚特意拉大调高曝光看了！！]
    [呜呜呜顾医生！！]
    [呜呜，虽然我看到顾医生也很激动……但他为什么好像穿着女装？]
    沈雍乐微微一怔。
    那士兵已经飞快挡住他视线，小声示意他快点离开了：“那是奥利维亚·琼斯·伯德夫人，请您不要乱看，被公爵看到会闹出大乱子的……”
    沈雍乐：“……”
    沈雍乐终于想起在哪听过伯德这个名字了……
    利维坦，谢尔·伯德。
    以及……他们当初离开副本时，顾青岩正是变成了夫人。
    难怪韩老一定要他进这个副本。事实上他跟莫觉组队，哪怕有颜也他们从中作梗，也根本不是那些磨合期都没有的临时小队可比的……
    只因为这里有人在等他们回来。
    第56章 玫瑰公爵（2）
    沈雍乐一直到见到爵爷也没能平复下心情。
    门一关，他便几乎要忍不住扑进爵爷怀里。
    “是顾医生！！顾青岩！！太好了顾医生真的生活在副本里了，他没有死！”
    莫觉急忙伸手接住他，“我知道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沈雍乐很快意识到，以莫觉的身份不仅仅能看到顾青岩，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跟他说说话。
    他很快恢复了理智，“他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弹幕也都在纷纷关心：[顾医生不会就是那个编号三吧？！]
    [卧槽，那一定不能让顾医生嫁给公爵呀！]
    [为啥不行？我还挺吃霸道公爵和冷静医生的CP的……]
    [前面的姐妹你忘了吗？！顾医生他……是！男！的！]
    沈雍乐他们的任务要一直确保到第二天早上，如果公爵知道自己娶的是个男人，想也知道肯定没办法平静到早上了。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沈雍乐甚至觉得通不通关都没那么重要了。
    沈雍乐忍不住揪紧莫觉衣角，“你跟顾医生说上话了吗？他现在过得好吗？”
    爵爷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他应该也跟上次的颜也一样受到NPC人设限制，没办法跟我直接说什么。”
    实际上莫觉下午还是跟顾青岩说了话的，但内容大多都是日常对话，并不能算实质交流，类似于：“夫人，公爵请您过去。”
    “好的，谢谢你。”
    “夫人，公爵说您必须在晚饭前吃完这些水果。”
    “……你放在这里就好。”
    “夫人，公爵吩咐您可以先去沐浴了。”
    顾青岩颦了一天的眉终于舒展，冲他露出一个笑：“好的，我现在就去，谢谢。”
    然后这个笑就被到底还是忍不住亲自跑来，连传话都得要让近卫长亲力亲为，不愿意让顾青岩跟任何人多说一句话的公爵大人正面目击了。
    传说中温柔可亲的玫瑰公爵瞬间阴了脸：“……”
    顾青岩飞快冲莫觉使了个“快离开”的眼神，爵爷退出门去时还能看到公爵已然欺身上前，将顾青岩逼到了桌子边。
    顾医生不得不微微后仰撑着桌面，以跟他拉开距离。
    公爵比他高半个头，熟练地单手绕后圈住他的腰，逼着怀中的人与自己靠近。
    他表情危险，慢条斯理开口：“我十分钟不看着你……你就又勾搭上新的人了？”
    门被守在旁侧的侍女及时合上，莫觉没能听到顾青岩的回答……
    沈雍乐有点担心：“我听说顾医生是被掳过来的……”
    莫觉点点头，他下午已经将大致经过问清楚了：“公爵有个妹妹是哮喘患者，因为谢尔继承爵位，两人去参加典礼，中途妹妹犯病，顾医生给救了，谁知道这玫瑰公爵就对他一见钟情了。”
    其实事情并不完全是这样。
    沈雍乐他们出了副本便无法再得知其中的故事发展，顾青岩也已经做好了与游戏一同停滞在某一刻的心理准备。
    谁想第二天，他正常地睁开了眼。
    日光从窗帘缝隙里探入，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窗外鸟鸣啁啾，女仆们欢笑着涌入房间，为他吹灭熏香，拉开窗帘，拿出准备好的礼服开始整理，又积极地要帮他沐浴……
    顾青岩：“……不用了谢谢，我可以自己洗。”
    之后顾医生便被精心捯饬了一番，没有了系统的一键换装，那层层叠叠的礼服他都不得不自己一件件穿上，之后还要被女仆们按在镜子前化妆、做头发、搭配饰品。
    等结束时，顾青岩已然去了半条命，比主刀了一台大手术还累。
    他被束胸勒得难受，实在不想说话，也不想跟满屋子明知道只是数据的宾客交流，便独自一个人从后门偷溜，在后花园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悄悄脱掉了高跟鞋。
    然后就邂逅了那位名声远播的玫瑰公爵。
    彼时，公爵家不过十来岁的妹妹因为心爱的帽子被吹飞，正哭得梨花带雨。
    那帽子落入了不远处的池塘里。
    周围没有仆人，公爵本人正面露难色，思考着在别人家拖鞋下水是不是有点太不礼貌……

 第140页

    就见满池睡莲中伸来一只纤纤玉手，那手指修长优美，轻巧将帽子捡了起来，继而如同花中生出的仙女一般提着裙摆踏水而来，“她”面容秀美如画，赤足轻巧踩在池塘边沿，温柔地将帽子递给了哭泣的女孩。
    “再哭就不美了哦。”
    公爵几乎失了魂，待到回过神来时，那位少女已如来时那般，无声消失在花园深处。
    坐拥海克利尔城堡，身为万千少女梦中情人的玫瑰公爵，诺森郡最年轻俊美的掌权者——雷塞尔·迪亚斯，第一次尝到了心动的感觉。
    他懊恼得一整晚没睡，以为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却没想到居然在第二日的继承典礼上再次与之相遇。
    因为要出席典礼，顾青岩今天打扮得更加精致雍容，正襟危坐在谢尔身侧，端庄表情中透着置身事外的疏离，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无法引起他丝毫波动。
    雷塞尔突然就产生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欲望——想要让那张脸上流露出各种表情，想要给他染上激烈的情绪，想要打破那份漠然，将他从神坛拉下，深深陷入这泥泞世界。
    雷塞尔其实从来就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不论是“玫瑰公爵”也好，温润有礼也罢，都是他为继承爵位而不得不学习，在别人面前演出来的。
    因此他才会第一眼就被那样一个真正温柔的人吸引。
    直至后来，妹妹米卡丽因为观看魔术受到惊吓，被诱发了换气过度综合症，那人又是第一个从主位奔下来，在城堡的医生到达前，便轻松用手边的纸袋和温柔的安抚帮助她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频率。
    所有人都在看着突然犯病的少女，没有人注意到，这位年轻公爵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那位施救的夫人身上……
    顾青岩完全不知道，自己简单的两个举动招惹来了什么样的人物。
    他与雷塞尔偶遇的次数明显增多，甚至明显能察觉到对方的示好，到典礼正式结束，所有人都要离开的前一天，这位高大俊美的公爵居然将他堵在走廊里，单膝下跪送上了象征诺森最高身份的金色玫瑰。
    “我爱你，你愿意成为诺森的公爵夫人吗？”
    顾青岩：“？？？”
    顾医生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他原本以为这件事随着宾客们的离开就这么到此为止了，结果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宫廷大床上，双手被绑在床头两侧，四周深黑的石头墙壁上点缀着描金绘花的哥特式浮雕，床边两盏落地宫灯精致得宛若艺术品。
    屋内没有窗户，本该是窗台的位置悬挂着花纹繁复的三层式厚重窗帘，隐约露出后面的墙壁。
    顾青岩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下了药，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的。
    地上似乎铺着地毯。
    他视线受限，一直到来人站起身从房间角落走到床边，才意识到这屋内不止自己一个人。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内。
    俊美的玫瑰公爵微微眯着眼，痴迷地伸出手指，抚上他在床单华丽花纹衬托下显得越发细腻的皮肤。
    “你现在属于我了，”恶魔温柔地低语，“要……求我轻一点吗？”
    顾青岩：“……”
    雷塞尔一眨不眨看着他，极具压迫感地将他整个人困在身下，膝盖抵入他双腿之间。
    那只在颈侧游走的手则缓缓下滑，挑开中衣，一路往下路过小腹……
    顾青岩神色微变：“喂，等……”
    公爵骤然僵住了。
    继而他猛地直起身，目光中满是震惊地看了床上的人一阵，像是想起什么，又飞快抬手捉住他的衣襟往两边一扯。
    精致的衣扣瞬间崩了满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顾青岩此时才回过神来。
    他衣襟大敞，毫无抵抗地被一个男人压在床上，喉结、胸膛一直到腰腹都一览无余……
    两人在安静的室内尴尬对望，双双僵住了。
    “你……是男人？”
    雷塞尔好半天才接受这个现实。
    继而便……彻底愤怒了。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头一个喜欢的人，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的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东西，是他不惜暴露真实的性格，冒着风险付出各种代价才得以与谢尔伯德达成的交易……
    是他的真心。
    雷塞尔转头就砸了床边那盏宛若艺术品的宫灯。
    “难怪谢尔·伯德答应的如此爽快！”他愤怒低喃，“你根本不是他的母亲！……你居然是男人！！对了，一切都是你们演的戏……”
    “你和他合谋骗我！”他愤怒至极，拿起宫灯残片转头就要划上顾青岩的脸，“你居然……”
    然而瓷片都已经碰到顾青岩的皮肤了，公爵殿下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猛然直起腰，将那碎片狠狠摔向一侧的墙壁，到底没有伤他分毫。
    顾青岩眨眨眼。
    他已经缓过了那阵尴尬。
    冷静想想，自己只不过是被一些数据看了，别说是看，即便是摸了碰了也没什么，他真正的身体还一丝不挂浸泡在全息舱里，现在这幅躯壳不过是由阿克夏模拟的数据。
    本质上他跟雷塞尔也没有什么区别。
    数据看数据有什么好尴尬的？会觉得某些零和一的排列分外性感吗？
    若不是雷塞尔似乎是真的发自内心在愤怒，顾青岩甚至能更淡定一些

 第141页

    年轻的公爵在屋里疯狂地打砸怒骂，又捏着他的下巴，红着眼质问他欺骗的原因。
    他愤怒得太过真情实感，以至于顾青岩都有点动摇，忍不住开始反省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问题，伤了这颗无辜真挚的少男心。
    就见雷塞尔突然捂胸，片刻后呛咳了两声，竟直接吐出一口血。
    顾青岩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雷塞尔原本还有点惊愕，看到他变了脸色，却仿佛是获得了什么满足，立刻又将注意力转回他身上。
    “你后悔了？你在为欺骗我而反省了吗？”
    顾青岩已经顾不得他在说什么了。
    雷塞尔吐出的血已经变成了深红，隐约还能看见他唇瓣内测泛出的蓝色……
    “你等一下！你先放开我，”顾青岩急道，“你中毒了，应该是铜那一类的重金属，或许还有别的……”
    雷塞尔眯着眼，居高临下看他，显然神智也受到了一定影响，已然有些糊涂了。
    他道，“你这是在为我担心？”
    顾青岩毕竟是医生，治病救人完全是本能，早已忘记数据不数据的事了，他条件反射挣了挣手，发现完全挣不开，只能先顺着哄。
    “对，我担心，”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十分危险的重金属中毒，雷塞尔都有些意识迷离了，“你先松开我，或者自己去喝肥皂水催吐，要快一点……”
    雷塞尔勉强忍耐着腹中剧烈的绞痛：“你求我。”
    顾青岩想起他刚刚气成那样，甚至还可能因为中毒而受到影响变得更加暴躁……却都没有伤害自己分毫。
    他默默忍了：“我求你。”
    顾青岩皱着眉，“现在可以了吗？你叫人来，先别闹了，我不跑……”
    雷塞尔正享受着“他为自己情绪波动”的事，似乎不太甘心就这么结束。
    他继续提出要求：“说你爱我。”
    顾青岩：“……”
    算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我爱你。”
    顾青岩：“现在可以了吗？”
    雷塞尔像个难哄的熊孩子，不满地皱眉：“你没有叫我的名字……”
    他疼得呼吸困难，满头都是冷汗，却还坚持着颐指气使下达命令，“叫我的……名字……说你爱我……”
    顾青岩：“……”
    顾青岩心态要爆炸了。
    特么的，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算了，你爱死就死吧。
    第57章 玫瑰公爵（3）
    莫觉并不清楚具体经过，只能简单讲了打探到的部分。
    大概是顾青岩救了公爵的妹妹，公爵因此一见钟情，自此各种找机会接近，最后终于在浪漫的花树下单膝跪地，献上了他最真诚而炽烈的爱意。
    结果就被顾青岩当场拒绝了。
    沈雍乐正听得投入，催促道：“然后呢？公爵表白失败，怎么就能把顾医生直接掳过来呢？”
    莫觉：“具体过程不太清楚，知道的人似乎原本就不多，还各个都讳莫如深，也有人说是谢尔与公爵做了交易，自己将母亲拱手送上的……但诺森公爵之后好像跟谢尔闹翻了，原本的通商都禁止了。”
    沈雍乐皱起眉：“谢尔病还没好吧？也不知道吃没吃药，估计还认为自己的母亲被人替代了，当然对有人要带走冒充品毫无意见……”
    “不对，”他很快又自己想明白了，哭笑不得道，“也不怪谢尔，夫人是真的被顾医生替代了。”
    弹幕从利维坦结束后就对顾医生一直耿耿于怀，现在都被炸了出来，刷屏式讨论久久未歇。
    [呜呜呜顾医生一定要幸福！]
    [等等，公爵跟谢尔突然闹翻，不会是因为顾医生抵死不从吧？]
    [惊恐.jpg！顾医生不会被公爵虐待吧？皮鞭抽打，烙印，不给吃饭什么的……]
    [这公爵连绑架的事都能做出来，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乐神也有点担心，“我们能想办法去看看顾医生吗？就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受伤？”
    莫觉想了想：“去看他不难，但要想确认他有没有受伤就有点麻烦……”
    雷塞尔看得太紧，顾青岩连跟人多说两句话都困难，更别说被看到身体。
    “但应该不会很严重，”莫觉道，“据女仆说，顾青岩刚被带来那天似乎就出了大乱子，公爵发了疯一般将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她们起初还以为是夫人惹了公爵生气，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结果没过一会儿公爵出事才知道他是中了毒性格大变，还是顾医生给救回来的。”
    莫觉总结道，“所以现在顾青岩成了公爵的救命恩人兼专属医生，因此才能被放出来，随时随地跟在公爵身侧。”
    弹幕依旧很担心，沈雍乐也没法彻底放下心来，两人商量了一下，反正也要调查城堡，干脆就从今晚开始，也找机会试探一下公爵真正想娶的是谁。
    莫觉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这样不行，我给你找件方便行动的衣服吧。”
    沈雍乐点头：“好。”
    沈雍乐之前注意力都在顾医生身上，没注意爵爷的样子，现下回过神，才发现爵爷穿了一身近卫队制服。
    莫觉是真的非常适合这类剪裁立体的衣服，他身材比例太好，黑色的双排扣制服宛若量身定制般贴合身形，单肩披风和胸前的金色绳索相连，腰侧配一把长剑，宛若凯尔特神话中不可战胜的圆桌骑士。

 第142页

    正装的优雅贵气与军装的飒然风度在他身上完美交融，仿佛装在百年木桶中的葡萄，果香与木质的复杂香气在长久的相处中互相磨合，酿成了绝妙的前中后调。
    弹幕很快说出了乐神的心声：[卧槽！这男人也太帅了啊啊啊！]
    [妥妥的人形衣架！]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爵爷五官深邃，轮廓线棱角分明，原本是十分英俊的样貌，然而大约是身上气势太盛，第一眼见时总让人产生不近人情的错觉，在他面前不自觉便收敛锋芒，不敢作妖。
    可这样的气质却与军装制服分外合拍，爵爷浑身的冷漠凶悍都被军装带来的庄重感完美化解，珠玉良椟般相得益彰，宛若铁血征战归来，尤会在夕阳下细嗅一朵蔷薇的将领，内心坚定，温柔而强大。
    沈雍乐简直有点看呆了。
    好在莫觉并没有给他出糗的时间，直接道：“我的衣服你可能穿不了，我去找人给你拿套新的。”继而很快便出门了。
    沈雍乐悄悄松了口气，按下已然有点加速的小心脏。
    如果按照爵爷刚刚的说法，目前应该基本能排除候选夫人3号也即顾医生了。
    之前颜也虽然有捣乱的成分在，说的话却也有一定道理——任务的时限到第二天早上，也就很可能预示那夜里会发生什么事。
    虽然让顾医生跟公爵成婚可能是最简单轻松的方案，但这样一来顾医生就会很危险，公爵很难一晚上都不发现他的身份。
    退一步说，即便用灌醉公爵之类的办法让他倒头就睡到第二天，他们倒是可以完成任务拍拍屁股走人了，顾医生之后要怎么办？！
    他再也，再也！再也不要！把顾医生一个人丢下不管了！
    沈雍乐默默下定决心。
    即便是这次不完成任务，出副本前也一定要确保顾青岩能安全无忧、幸福快乐地在这生活下去。
    乐神一边想一边随意脱掉了外层的风衣，这才发现里面的衬衫还有些灯笼袖的设计，上面绣着银色的纹饰，背后的衣摆如燕尾般拉长，即便总体只是白色，依旧显得华丽异常。
    沈雍乐其实只打算换件衣服，裤子倒是可以穿原来的，便也没关弹幕，随意往床上一坐，顺手开始解衬衣的扣子。
    弹幕：[等等……乐神是不是忘了转开镜头……]
    [淦，别提醒他啊！]
    [乐神别在意啊，你继续脱，男孩子不穿上衣也没什么的！妈妈爱你！]
    沈雍乐还在想顾青岩的事，也没在意，手上利落地将扣子一路解了下去，领口立刻因为荷叶边的拉坠开成了深V。
    弹幕：[这画面……我有点控制不住鼻血了！]
    莫觉恰好推门进屋：“这件你应该穿得下……”
    继而抬眼便与他对上了视线。
    爵爷心头猛然一跳，像是有火一路从胸口燃烧扩散，哗地烫便全身。
    莫觉感觉某处微妙地起了变化，原本要说的话半句都想不起来了。
    沈雍乐陷在柔软的大床中央，丝绸衬衣一直开到了最后一颗扣子，黑色丝绒的被褥衬托得他格外肤如凝脂、唇红齿白。
    沈雍乐似乎正在想什么事，有点走神，听到动静后才找回视线焦点，毫无防备地转头看过来。
    繁复的白色荷叶边铺散在周围，一束暖光从头顶正上方洒落，让他整个人宛若被摆放在橱窗内的精致礼物，包装微散，勾得人越发想彻底拆开一探究竟，又好似被恶龙掳走的小王子，懵懂真挚，被不忍伤害的恶龙小心藏在宝藏堆里，每日都要用尾巴圈住、嗅闻着他的味道入睡。
    沈雍乐：“？”
    沈雍乐：“哦哦，好的，谢谢。”
    他伸手要去接衣服，却见爵爷似乎突然沉下了目光，并没有要把衣服递给他的意思，反倒越发逼近过来。
    沈雍乐心跳微微加快。
    片刻后，终于在心脏爆炸前，不得不出了声，“觉、觉哥？”
    莫觉骤然回神。
    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几乎将人压到了床上。
    他的双手甚至已经握上了乐乐的衣领，仿佛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发力，将那最后的阻碍撕开丢弃……
    弹幕：[啊啊啊啊！！！不要停！！]
    莫觉猛地将沈雍乐的衣领合上了，将人扶正坐好，还给理了理衣摆。
    沈雍乐：“？”
    弹幕：[？？？？？]
    沈雍乐奇怪道，“不是说要换件方便的衣服吗？”
    弹幕倒是不奇怪：[我们被发现了吗？怎么还带突然剥夺福利的，嘤嘤嘤。]
    “咳，”莫觉道，“我刚刚想了想，你就穿你正常的衣服——你原本就是受邀在婚礼上给公爵和夫人画像的，晚上参观一下城堡应该算不上崩人设，反倒是穿别的会显得有些奇怪。”
    受邀画像这事倒不是爵爷编的，而是他之前从日程表上找到的，只不过原定要再过几天才会将沈雍乐接入城堡，他便动用职权，偷偷将时间提前了。
    沈雍乐将推测和决定都跟爵爷说了。
    毕竟任务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还是要征求一下队友意见。
    好在莫觉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先找机会问清楚顾青岩自己的想法，如果他想摆脱夫人的身份过自己的生活，我们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两人都没想到，这个“帮忙”的机会会来得如此之快。

 第143页

    莫觉和沈雍乐趁着近卫换班的时间从后面溜到了公爵的生活区，原本正在思考应该去哪里找顾医生。
    弹幕瞎瘠薄出主意：[说不定在公爵卧室里！]
    [之前不是说关小黑屋了吗？就是那种四周都挂着小皮鞭和某两个字母道具的……]
    [上次写同人的大大还在吗？跪求这对的文！！]
    [我在我在！]
    [求不要让医生疼啊！我想看医生被欺负到快♂乐得无法承受乱七八糟哭着求饶却被抓着脚腕拖回来继续更快♂乐的那种！（doge）]
    [我想看医生被绑在床上逃也逃不了越是忍着身上的小狼狗动作越凶逼着他氵良叫出快乐之声的那种！（doge）]
    [来啊~快♂乐啊！]
    [收到！安排！]
    沈雍乐被弹幕搞得脸色越来越红，正要说点什么岔开注意力，却听不远处突然一阵嘈杂。
    “来人啊！快来人！！”
    莫觉和沈雍乐都是脸色一变。
    很快便有慌不择路的近卫从门内跑出来，看到莫觉后立即眼神一亮：“莫觉大人！您快去看看吧！”
    他喘着粗气，急切道，“刚刚有人袭击公爵殿下！夫人、夫人胸口中了一剑，布兰登他们已经去、去请医生了……”
    沈雍乐一听顾青岩受伤，登时急了：“你说清楚一点，到底是公爵被刺还是夫人被刺了？！”
    那人喘了两口气，整理了一下语言：“是有人刺杀公爵殿下！殿下为了护着夫人受伤了，之后夫人又为殿下挡了一剑，伤得很重，似乎、似乎已经要……”
    沈雍乐脸色一白，推开他匆匆往喧闹的中心跑去。
    第58章 玫瑰公爵（4）
    沈雍乐冲进屋内，正见到公爵和顾青岩满身是血，被一群近卫护在中央。
    顾青岩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被白着脸的公爵抱在怀里。
    “医生呢？！为什么医生还没来？！……”雷塞尔不顾自己还在流血，根本不让人靠近顾青岩。
    沈雍乐看了一眼顾青岩胸口中剑的位置，又粗略估算了一下那把短剑没入他体内的深度，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莫觉很快带着被抓获的刺客回来了。
    那人显然也是个玩家，看到沈雍乐两人后一脸震惊，乐神有点气他伤了顾医生，又知道这人应该也是无意的，只能心头叹气这些人的莽撞。
    这也就是恰好落在他和爵爷手里了，若是真被NPC抓到，估计就出不去这个副本了。
    雷塞尔很快从人群中看到了衣着特殊的沈雍乐，似乎将他当成了医生：“你躲在后面干什么？！还不快来看看他……”
    沈雍乐微微怔了怔，继而迅速放弃了解释，挤过人群跑到近前。
    沈雍乐一直紧张看着他怀中的顾青岩：“殿下您最好不要一直这么抱着他，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
    雷塞尔倒也配合，迅速将人平放在了地上。
    地上铺着地毯，上面都是深红色的血迹，也不知道是顾青岩的，还是雷塞尔的。
    因为要检查夫人的伤势，屋内很快被清空了。
    沈雍乐原本看到顾青岩闭着眼，都有些忍不住泪目了，结果检查了没两秒，脸色越来越平静……
    弹幕从听到消息起就炸了锅，刷屏哭喊着顾医生怎么那么命运多舛，“我不要我不要”地表达着不能接受现实的强烈悲痛……此时也都安静了。
    弹幕：[……]
    弹幕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这是……假胸？]
    [卧槽这么敬业的吗？！我以为夫人就跟乐乐上次穿女装一样，只是套件裙子……]
    [剑尖好像还抵在什么挂坠上了，顾医生是摔倒时磕到了脑袋才昏过去的吧？]
    [淦！你赔我眼泪qaq]
    [好了医生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沈雍乐：“……”
    雷塞尔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沈雍乐几乎是瞬间便做出了决定，帮顾青岩掩盖住了没有受伤的事实。
    雷塞尔刚刚应该还跟闯入的人打了一会儿，伤口二次撕裂了，加上之前中毒伤了身体，原本就还没彻底养回来，此时多少也有点支撑不住了。
    沈雍乐信口胡诌，一脸为难道：“几乎穿透胸腔了……夫人可能……有点危险……”
    “我不管！”雷塞尔死死皱着眉，迁怒般狠狠盯着他。
    他喘着粗气，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也不想听什么理由，你必须救活他……必须……”
    沈雍乐低着头做诚惶诚恐状，半晌没听到他继续往下说，抬头才发现雷塞尔也终于因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沈雍乐立刻抬头与莫觉对视了一眼。
    近卫们就守在门口，真正的医生随时可能赶到。
    莫觉神色担忧，张口要问顾青岩的情况。
    就听躺在血泊中的人轻咳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莫觉：“？”
    沈雍乐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摇头做了个“嘘”的口型。
    顾青岩很快注意到了屋内的情况，以及躺在他不远处的雷塞尔。他几乎是本能准备探身过去为他检查伤口，继而才察觉自己胸口还插着一把剑。
    沈雍乐：“……”
    顾青岩抬手就将那短剑从胸口拔出丢掉了，继而又从领口处翻出一枚精致的玫瑰状项链，花朵上已然被剑尖扎出了缺口。

 第144页

    顾青岩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地上的人。
    雷塞尔虽然在解毒后不再暴跳如雷，但显然还余怒未消，即便知道他是男人，依旧逼迫他穿女装，甚至还为他准备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假胸、放入体内会持续震动的机械缅铃、穿戴后稍微动作就让人难以忍耐的器具……
    雷塞尔还偏偏要逼着自己跟在他身边，时不时故意让他走动端茶送水，在无人时刻意贴近他耳侧小声嘲弄：“受不了了？”
    却又在察觉顾青岩真的红了眼眶后话音一滞。
    雷塞尔：“……”
    公爵大人沉默了几秒，半晌才似是要哄他一般，不甘不愿地从自己领口翻出一根链子，取下来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许摘下来。”
    公爵生硬道，“就当是谢你为我解毒了。”
    顾青岩不知道这链子是什么来历，但玫瑰一直是诺森的贵族象征，而金色玫瑰则代表“最忠贞的爱情”。
    他被强行要求一直将链子戴在身上，之前没注意时还好几次引得女仆们悄悄打量。
    后来有一次，他无意中看到前任公爵夫人的画像，注意到那位应该是雷塞尔母亲的女士胸口也戴着一模一样的项链，才知道这枚小巧的玫瑰对于雷塞尔来说可能意味着什么。
    顾青岩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屋内的沈雍乐和莫觉。
    乐神一脸欲言又止。
    顾青岩其实很想跟他们说说话，无奈从他成为NPC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已经不能再跟他们聊起所有游戏相关或者现实相关的事了。
    门口突然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应该是那位医生终于赶来了。
    屋内三人都是神色一变。
    顾青岩立刻冲后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我没事，你们先离开吧。”
    他清楚乐神并不是医生的人设，等会如果被当场揭穿，估计要触发崩人设惩罚，而爵爷想必不会放任乐神单独行动。
    这么久过去，这两人依旧健康平安，且看起来默契更胜当初……
    顾青岩已然像是获得了某种安慰，忍不住生出淡淡满足感，为他们高兴。
    ……当然也有点淡淡的羡慕。
    沈雍乐被爵爷推着往后门走了一步，有点着急：“夫人……”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您想离开吗？”
    门把转动，大门被推开，近卫们走进门来，大声汇报着等待应允进入的指令。
    顾青岩看了眼门口，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看向爵爷。
    莫觉微微皱眉，到底还是以沈雍乐的安全为先，将他朝后门口带去。
    沈雍乐心脏狂跳。
    不行……
    公爵受伤昏迷，所有人都以为顾医生要死了，还有他和爵爷打掩护，这是个多么绝妙的诈死逃离的机会？！
    如果错过了这次，顾青岩可能就再也没法悄无声息地逃跑了！
    顾青岩当初在利维坦救了他多少次？千钧一发间踢飞谢尔，彻夜为受伤高烧的他治疗降温，放下吊桥让其他玩家逃出城堡……
    沈雍乐咬咬牙，也不管是不是会崩人设了，他迅速拿出一直挂在领口的便携画笔，直接冲回顾青岩身边，拉起他的手唰唰便写下几个字。
    继而将人按倒，把那把剑重新插回他胸口上，以眼神催促他赶紧闭上眼睛。
    他来不及跟莫觉串供，门外的士兵和医生已经因为半晌没有听到公爵回应，自己进来了。
    “啊！”医生立刻惊叫着跑进，“殿下？！夫人？！”
    沈雍乐已经起身挡在了他身前。
    刚刚那一秒，他已然将【阿克夏】拿了出来，贴上了自己的人设卡。
    他在赌，主线、谜题、道具都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那么……人设应该也算是规则吧？
    没有在人设卡中提及的那些部分，只要不违背现有规则，不对游戏公平性造成影响，是不是……应该也是可以适当修订的？
    沈雍乐在心头默念——我是诺森城最出名的画师，被夫人独特的气质吸引而心生情愫，因为怀疑他过得并不开心，想要带他离开，因此才会对其他人说谎，并不算是崩人设。
    他紧张盯着看到他后面露怀疑的近卫和医生。
    “你是……”
    “我是沈雍乐，”乐神尽量镇定，“我只是听到动静后过来看看，突然就被叫过来了……夫人出事，公爵殿下好像情绪有点激动，我、我也不敢说自己并不是医生……”
    莫觉道：“他是那位诺森最出名的画师，来给公爵和夫人画像的，刚刚公爵误以为他是医生，才将他留了下来。”
    近卫转头看到莫觉，登时放松下来：“近卫长大人！”
    这几名近卫是奉命去接医生的，因而不清楚刚才的情况，守着门的近卫闻言也帮忙解释，“对，刚刚公爵殿下看到夫人受伤，大约是太过慌张了，下令让那位先生去检查伤口，我们也来不及解释。”
    沈雍乐已经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他刚刚都已经将逃跑用的【卡尔古加西亚】拿在手里了……
    弹幕也都被他的一时冲动吓得呼吸都要停了。
    [乐神你太猛了！！]
    [冲动是魔鬼啊啊啊！妈妈再也不许你这样了！]
    [没事，爵爷之后肯定会教♂训的！]
    这屋里屋外少说有十来名近卫，各个身配长剑，光是正常状态下战斗力就不弱，即便有爵爷在，只怕也很难应付他们同时暴走。

 第145页

    莫觉已经迅速转移了话题：“既然医生来了，就先请您看看公爵吧，刚刚殿下没说几句话就晕了过去……”
    沈雍乐立刻点头附和：“夫人她已经……”
    他浅浅抽泣，悲痛道，“我们都不敢将剑拔出来，公爵之前下令谁都不许碰夫人……还是等公爵醒来再做决定吧。”
    他故意半挡住顾青岩，说话也语焉不详，医生果然误解了，还当是夫人已然身故。
    医生原本正在帮公爵处理伤口，闻言忍不住动作一滞。
    所有城堡中的人都知道，那位奥利维亚夫人名义上是公爵的贴身医生，实际上根本是公爵的心上人
    连最为珍视的母亲遗物都送了，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吗？
    除了城堡外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还在猜测公爵夫人的人选……估计也就只有公爵自己还不明白了。
    医生是看着雷塞尔长大的，看他始终觉得像在看当年那个满脸桀骜的小孩子，他熟悉雷塞尔的脾气，倒是丝毫没怀疑他会下令不许任何人碰那位夫人。
    他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公爵醒来后，醒悟到自己的心意却发现一切都晚了，会有多么的伤心。
    医生给公爵缝合了伤口，又上药包扎，等结束治疗天都已经快亮了。
    “已经开始发烧了，两个小时后如果没退烧，就接着打下一瓶药，退烧就不用了。”
    医生年纪不小，已经熬了近一个通宵，此时也有些扛不住了，交待了注意事项后便先回去休息了。
    莫觉亲自将公爵和夫人安置回了床上，近卫和女仆们都自觉退出了房间，不再打扰公爵休息。
    等屋内彻底安静下来，床上的顾青岩才缓缓睁开了眼。
    他侧头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雷塞尔，抬手准备试试他额头的温度。
    随即才想起来沈雍乐在他手心写过字。
    顾青岩摊开掌心，很快看到了那简单的一句话。
    “天亮前来西塔，我带你走。”
    第59章 玫瑰公爵（5）
    走还是不走？
    顾青岩很清楚，他如果要离开雷塞尔，这应该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顾医生沉默地看了一阵床上的人。
    雷塞尔连昏睡都不太安稳，一直皱着眉，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经历。
    顾青岩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烧还没退，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顾医生知道退烧总有个过程，倒不算太急，打湿了布巾帮他轻轻擦去了冷汗，又将输液的速度调慢了一点
    这样即便今晚没有人来为他更换吊针，应该也能坚持到明天一早。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地站起身……抬手从脖子上取下了那枚项链，将其放在了雷塞尔的手心里。
    “谢谢你。”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轻得低不可闻。
    “……但我终究不属于这里。”
    雷塞尔对他只是一时兴起，等下次见到更有趣的人，大概就会把他忘了吧。
    再见了。
    顾青岩在床头长久凝望这个人，似乎是想将他深深记入心底。
    天空已然开始泛白，这个夜晚马上就要过去了。顾青岩终于转身，随意换了身简单的衣服，小心拉开了大门……
    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你不许走！”
    顾青岩的动作僵住了。
    雷塞尔在身后咕咕哝哝地梦呓，“我不让你走！你是我的，哪里也不许去……”
    顾青岩松了口气，有点哭笑不得。
    他转头看了他一眼，无奈摇了摇头——还说是温柔体贴的玫瑰公爵，连做梦都这么霸道。
    他小心翼翼用力，尽量不让门发出响声。
    身后烧糊涂的小狼狗却已然变了音调，“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跟你换……你为什么挡过来，就让他刺我不可以吗？你为什么自作主张……”
    顾青岩：“……”
    他听出来了，雷塞尔应该是梦到刚刚的事，以为自己中剑而死了。
    这不是刚好吗？
    等他醒来，连解释都不需要，就会自然而然认为那个消失的人是死去了……
    然而屋里那人很快哭得越来越伤心了。
    雷塞尔在高烧中半梦半醒地挣扎，他是真的哭了，哭着说我错了，说我不是故意欺负你的……
    他哭着求他，“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顾青岩已经从打开的门缝中出来了，他心脏处逐渐漫上了细密的疼痛，几乎是逃避什么一般飞速将门合上，整个人抵在了门背后。
    顾青岩，不要听了，离开这里，不要再听了。
    然而夜里太静了，门内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你不要走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顾青岩抓住并未受伤的胸口，突然有点呼吸困难。
    他被一个人留在副本中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有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感。
    顾青岩并不是个淡漠的人，但当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这里的任何人都与他没有关系，每天醒来既没有要做的事，也没有想见的人……
    无法融入，无法理解，无法交流……就逐渐开始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好在，他还没来得及觉得寂寞到受不了，便有人强硬闯了进来。

 第146页

    雷塞尔迅速且不由分说地入侵了他的生活，强行给他染上各种鲜明的情绪。
    一开始是找各种理由，带他去看这个世界的风景，骑马，钓鱼，划船，喝下午茶，体验各种各样的活动。
    后来即便是暴露了真面目，也并没有一直关着他——因为中毒的事，公爵大人平白多了不少休息时间，便带着他去各处巡视领地。
    混在人群中观看嘉年华的表演，在只有公爵能够登上的城市至高点看日落，排队买一份出名的可丽饼……然后在察觉顾青岩喜欢甜食后，故作不经意地将自己那份也塞给他。
    顾青岩靠在公爵卧室的门上，在这几秒钟里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清楚。
    雷塞尔哭得伤心极了，像个失去了宝物的小孩子，发自内心的，不做任何掩饰地袒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他像每个还没学会表达爱情的大男孩那样，不懂得说爱，只会一遍又一遍重复“喜欢”。
    却是如此诚挚地，献上了真心。
    这大概是顾青岩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冲动做下决定。
    他终于控制不住转身再次握上门把，以比刚刚出门快了近10倍的速度冲回了屋内……
    沈雍乐他们的任务不可能是帮助他逃走，更有可能的是，他一旦走了，那个任务就会失败……好歹要帮乐神和爵爷完成任务啊。
    而且雷塞尔实在太真实了，他完全没有办法把他仅仅当成数据。
    这人现在正发着高烧，尚未脱离危险，还要面对外面的群狼环伺，一会有人给他下毒，一会有人前来行刺，整个城堡乃至诺森，几乎没有几个人能相信。
    还有那些玩家，只把他当成NPC、任务的目标、甚至完成任务的跳板，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行动是否会给他造成危险……
    顾医生找着成堆的借口，飞速回到雷塞尔身边，任由他摸索着握住了自己的手。
    在隔壁休息的女仆似乎终于被雷塞尔的动静惊醒了，一面询问一面推开门进屋查看。
    顾青岩挣了挣，想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
    刚刚才勉强安静下来的雷塞尔立刻皱起眉，发出不满的呢喃。
    顾青岩：“……”
    顾医生再次放弃了。
    他好像，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他是真的对这个人狠不下心……
    不仅如此，甚至控制不住地……想对他好一点。
    顾青岩之前为了摆脱雷塞尔，很长时间都在故意冷待对方，以至于雷塞尔黑化后一直想方设法逼着他服软……
    他深深吐出口气。
    选都选了，还纠结个什么劲。
    他顺着力道被对方抱进怀里，任由雷塞尔将鼻尖埋进他脖颈，嗅闻着他的味道陷入深眠。
    “我真是败给你了……”顾青岩窝在那个人怀里，终于也放任自己闭上眼。
    从小循规蹈矩的顾医生在心底悄悄自语——就疯这一回吧。
    因为他。
    疯这一回吧。
    沈雍乐在西塔边一直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来，实在没撑住睡着了，才被爵爷抱回了屋里。
    他一觉醒来后才知道，当晚医生刚走公爵大人就发起了高烧，一直在梦中喊着夫人的名字，直到医生被重新请回来，也一刻都不愿松开夫人的手。
    那顾青岩肯定是想跑也跑不出来啊。
    乐神有点遗憾，不过他很快又振作起来，既然激进派道路走不通，还有温和派的可以走嘛。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公爵娶顾医生，等上位成功的公爵夫人开始吃顾医生的醋，自然会想办法将他弄出城堡……
    弹幕似乎已经开始关注昨晚的历史遗留问题了：[我等了一天了，为嘛还没有到“老婆不乖，艹一顿就乖了”的环节？]
    [坐等爵爷教育浪过头的乐神。]
    [坐等+1]
    [+身份证号]
    沈雍乐：“？？？”
    这又是哪个导演胡乱加的环节？！问过演员了吗？！谁告诉你们能有这种环节的？？
    不过沈雍乐经弹幕提醒，也想起还没有跟爵爷解释昨晚的事。
    沈雍乐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爵爷就因为他企图不自量力冲回螳螂人刀下送菜的事，痛揍了他一上午，此时也有点担心爵爷生气了，找了个机会，小心翼翼跟莫觉说明了自己的PlanA和PlanB。
    “阿克夏能在一定范围内修订副本规则，我就尝试用它完善了我的人设背景……如果不成功，我就立刻换上卡尔古加西亚逃跑。”
    好在【阿克夏】一如既往给力，不仅成功完成规则修订，大概因为沈雍乐补充的人设合情合理，几乎不涉及剧情或其他调整，【阿克夏】道具卡甚至没有直接失效。
    沈雍乐，“当时情况太紧急，我没来得及跟你说，但想着如果我跑出去，你应该也能第一时间跟上来。”
    爵爷点点头：“我猜到了。”
    弹幕：[？？？？]
    [卧槽？！这也能猜到？！]
    莫觉见沈雍乐似乎也有些吃惊，便又解释了一句：“我相信你。”
    毫无疑问，乐神虽然天马行空，但从来都是可靠的队友。
    弹幕立刻宛如被硬塞了一箱柠檬，大呼小叫的开始羡慕。
    [嗷嗷嗷爵爷这什么神仙男友？！我也想要拥有！]
    [前方姐妹不要做梦。]

 第147页

    沈雍乐这天白天都在补觉，爵爷却因为身为近卫长无法擅离职守，倒也打听到了不少事。
    此时便挑了重点跟沈雍乐讲了。
    “公爵后来好像醒了一次，近卫也不太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医生一直在屋里，顾青岩没受伤这事应该瞒不住……”
    沈雍乐：“顾医生的身份暴露了吗？”
    莫觉摇摇头：“应该是公爵醒来时下了封口令，暂时不清楚他的态度。”
    “不过，”爵爷微微皱眉，“还有个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的消息……”
    沈雍乐：“嗯？”
    莫觉没卖关子，直接道：“婚礼的消息，应该是在公爵将顾医生带回来那天宣布的。”
    婚期早就在一开始定好了的，连邀请函都已经发了出去，即便公爵中毒、受伤也看起来丝毫没有要延后的意思。
    只是邀请函上并没有写明未来公爵夫人的名字，这才引发了全城猜测。
    沈雍乐微微抽了口气：“也就是说——公爵一开始想娶的人其实就是顾医生？”
    莫觉点头：“邀请函上故意不写名字，大概是因为当时顾医生还冠着伯德的姓。”
    沈雍乐有点头疼，现下两人一同经历了危险，还互相帮忙挡剑，明显是情谊更为深刻了。
    乐神挠挠头，有点自暴自弃：“不然就让顾医生嫁给公爵算了，或许因为是真爱，公爵就不在乎性别了呢？”
    他的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下午。
    因为公爵受伤，候选人1号2号小姐在听说雷塞尔清醒后，都第一时间来到城堡探望，连公爵他弟也来了，还带来了一位神父，说是要帮公爵向主祈祷平安。
    沈雍乐登时有些动摇了。
    弹幕也已经醒悟过来。
    [啊，对哦，差点忘了欧洲国家大多都是有信仰的。]
    [虽然我分不清这具体是哪一个派别，但信仰耶稣和上帝的教派似乎都是反对同性恋的额……]
    [不论是圣经新约还是旧约里都有语气严厉的反同教导和警戒……]
    [这种时候就让人忍不住怀念希腊那边荤素不忌的宙斯大大了。]
    沈雍乐小声解释：“我没有特别研究过，但《旧约》中索多玛城似乎就是因为开放接受同性恋情而遭遇了上帝的毁灭。”
    不过重要的显然不是这个国度的信仰，而是公爵本人怎么想……
    好在并没有等待多久，沈雍乐和莫觉便得知了公爵的态度。
    雷塞尔·迪亚斯公爵殿下在那位传说中来自伯德的奥利维亚夫人搀扶下走了出来，坐在了正中央铺着丝绒软垫的华丽座椅上。
    继而顾青岩便退后一步，准备先候在一边，等雷塞尔和几位客人聊完再扶他回去。
    哪知刚刚要转身，便被他重新捉住了手腕。
    “你去哪里？”
    顾青岩低声解释：“我就站在帘子后面，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去什么帘子后面？！”英俊的公爵大人皱着眉，似乎因为生病而比平时更任性了，“让他们搬张椅子过来，你就坐在我旁边。”
    顾青岩微微皱眉：“那怎么行……”
    台下也有人立刻高声反对：“那怎么行？！这不合礼数！”
    雷塞尔并没有压低声音，屋内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他刚刚与顾青岩的对话。此时出声的便是那位夫人候选2号——就是从小暗恋公爵的那个。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多说便被公爵打断了。
    “为什么不行？”雷塞尔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理直气壮，毫无顾忌地宣布，“他是未来的公爵夫人，是我的爱人，为什么不能坐在我身边？”
    请帖上没有写清楚未来公爵夫人的名字，当然不是什么外界猜测的“因为顾青岩是再婚、冠了伯德的姓氏，公爵大人觉得有损面子”之类的原因……
    而是因为，他还没有亲口答应嫁给自己。
    雷塞尔昂着下巴，似是因得到了什么承诺而迫切想要炫耀一般，故作漫不经心道，“如果你不满意多加一张椅子，也可以让他直接坐在我的腿……”
    顾青岩飞快打断了他接下去的话：“我这就让他们去加椅子。”
    第60章 玫瑰公爵（6）
    莫觉敏锐注意到了公爵话音落下后，在场众人的表情变化。
    所有城堡内的近卫、佣人和女仆都看起来并不惊讶，公爵他弟明显也对此早在意料之中，1号小姐则是一脸怅然若失。
    唯一让人忍不住皱眉的是2号狂热粉。
    她看起来十分难以置信，转头望向顾医生的目光怨毒而憎恨，似是要把他生吞了。
    莫觉稍微留了个心眼，等出来之后便将这些都跟沈雍乐说了。
    两人对视一眼。
    沈雍乐摇头笑道：“看来是要调整策略了啊……”
    昨天顾医生“受伤”不少人都看见了，今天完好无损出现在众人面前却没有引起异常，多半是公爵摆平了。
    不说别人，来为公爵治疗的老医生和屋里的女仆，都不可能发现不了问题。
    莫觉：“不仅如此，早上近卫队还收到了一条命令，不许将当晚发生的任何细节透露出去，违者一律以奸细论处。”
    有心人今天一看到顾青岩，显然就都知道不能透露的“细节”是指哪些细节了。
    “所以公爵已经知道了……却还是宣布了要娶顾医生呐。”

 第148页

    乐神想了想，“也算是好事吧……”
    莫觉点点头，“那我们还真的要好好守护婚礼正常进行了。”
    即便不管任务，公爵的婚礼现下也成为了顾医生的终生大事。
    沈雍乐突然想起来，“那个被抓的刺客玩家怎么样了，你找机会放了吗？”
    莫觉摇摇头：“我跟他聊了聊，他是收到死命令后来的，估计回去也活不了，干脆一直关到有人通关，他自然就出去了。”
    “他背后的人倒也不难猜，”沈雍乐道，“是那个公爵他弟吗？”
    “差不多，”莫觉看他一眼，“是克里福德·迪亚斯与威尔顿家族串通后，由后者动的手，梅丽莎·威尔顿是威尔顿家目前掌权人的三女儿，与克利福德接触的则是梅丽莎的同胞哥哥莫里斯·威尔顿。”
    沈雍乐一脸懵逼：“？？？”
    弹幕也被绕晕了：[？？？]
    莫觉如愿看到了乐乐呆萌的表情，终于轻笑一声，这才将刚刚的情报“翻译”了一遍。
    “梅丽莎就是那个家室很好的1号，公爵的弟弟与她家暗中勾结，之前就给公爵下过毒，失败后又派人直接刺杀。”
    沈雍乐这次听懂了，恍然道：“所以之前有传言说公爵他弟喜欢这位1号小姐，时不时找机会拜访，其实根本是去跟1号的哥哥私下接触，想谋害公爵取而代之。”
    莫觉点头：“他跟1号的事倒也不一定是假的，两方甚至可能有过某种约定，比如在成为新公爵之后必须迎娶1号成为未来的公爵夫人。”
    甚至连那些传言都有可能是威尔顿家故意放出来的，为的是以后更加顺理成章。
    弹幕的注意力却已经跑偏了：[等一下，刚刚爵爷不是在故意逗乐神玩吧？明知道乐神不记得名字，还故意绕他……]
    [明显就是啊！我都看到爵爷偷笑了！]
    沈雍乐微微一怔，也反应过来了。
    不过他没来得及问，爵爷便被公爵叫走了，一直到晚饭时也没有回来。
    沈雍乐忍不住有点担心，毕竟还在阿克夏游戏里，什么莫名其妙的状况都有可能发生。
    然后他就遭遇“莫名其妙”的状况，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就被人掳走了。
    沈雍乐：“？？？”
    沈雍乐吓了一大跳，弹幕也都被吓得嗷嗷叫唤着喊爵爷：[完了完了，乐神要被先X后X了，早知道还不如昨晚就让爵爷睡了！]
    [都怪乐乐睡得太死！我看爵爷悄悄看了他好久……]
    沈雍乐：“……”
    你们是真心的在为我担心吗？
    不过爵爷昨晚看了自己吗？他是等着等着失去意识的，爵爷发现后也没有叫醒他，自然也没有关直播，结果还真有人盯着他睡觉的画面看了一晚上……
    沈雍乐默默决定等出了这个副本就去找录屏确认一下爵爷是不是来看过自己。
    不过……
    你们都能看我一晚上了，也算是真爱吧，怎么见我被绑了还一个个看起来兴高采烈的？？
    很快他就知道弹幕为啥干打雷不下雨嚎叫得如此敷衍了。
    套头麻袋被人拿开，沈雍乐才发现自己还在宫殿内，而面前的人更是无比眼熟，是许久不见的烟宁。
    直播视角是正面拍他，自然也拍到了刚刚从背后偷袭的烟宁，也难怪弹幕都不着急。
    沈雍乐松了口气：“宁姐啊……你吓死我了！”
    烟宁耸耸肩，帮他拍了拍被扛走时压出的褶皱：“没办法，这城堡里到处都是侍卫，我怕被看到之后算我俩都崩人设，只能搞得像是绑架。”
    沈雍乐有点莫名：“为什么？”
    他很快想到什么：“我们人设冲突？”
    烟宁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那位奥利维亚夫人一派的吧？我和颜也是艾德琳·布朗的家仆，我估计大部分玩家都围绕主线被分成了威尔顿、布朗和伯德三个阵营。”
    烟宁他们在城堡外面，能遇见玩家的机会显然更大，很快便意识到这个副本的主线就是近期闹得沸沸扬扬的公爵婚礼，而三位公爵夫人的候选人则代表了三个阵营。
    烟宁：“但每个阵营中玩家并不止一队，因此接到的任务也不一定直接与婚礼相关。”
    乐神维持着大佬风范，硬是挺住了没暴露自己搞不清人名的事实，片刻后才总算听明白那个艾德琳就是3号狂热粉。
    沈雍乐：“所以你们是陪艾德琳来的吗？她又来看望公爵了嘛？”
    “不是，”烟宁摇摇头，一如既往干净利落说出了重点，“我们是因为诺森最近的儿童失踪案来的，我们遇到了点麻烦，需要会画画的人帮个忙。”
    沈雍乐：“……”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虽然我的人设是画家——但我并不会画画啊！
    不过乐神很快抓住了问题所在：“你就这么……把任务内容告诉我了？”
    烟宁耸耸肩：“反正等爵爷回来，你就知道我们这次来的目的了。”
    如烟宁所述，莫觉和颜也很快便一起回来了。
    莫觉简单跟沈雍乐解释了情况：“因为短时间失踪的孩子太多，公爵命近卫队协助进行调查，由我带队。”
    大概也是因为婚礼临近，雷塞尔不愿闹出什么事端，所以才派了最信任的近卫长一同前去。
    颜也在路上给他简单讲述了目前的进展。

 第149页

    “绑走那些孩子的应该是为了举办黑弥撒仪式的撒旦崇拜教会，”颜也道，“这个教会在诺森——特别是诺森贵族中——已然渗透得非常深了，艾德琳·布朗只是其中一名普通的教徒。”
    “他们内部应该也有十分严格的等级制度，低等级的教众受高等级的助理教士、指导教士管理，且无法得知上级的真实身份。教会的最高领导者被称为审判教士，是唯一掌握全部成员信息的人，因此无人胆敢挑战其权威。”
    这些人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中一层层延伸铺展，宛若一张有毒的黑色大网，正一步步侵蚀整个城市。
    “几乎每一个成员手中都沾染鲜血。”
    颜也皱着眉，“他们狂热地相信仪式具有强大而神秘的力量，能够帮助他们以撒旦之力达成任何愿望，因此一个个都迫不及待成为下一个许愿者，无比积极地参与活动，绑架妇女、杀害儿童，作为献给恶魔的祭礼。”
    沈雍乐隐约记得撒旦崇拜在十六、十七世纪曾一度兴盛。
    之后受中世纪末期开始的各种灾乱影响，经过巴比伦流亡、教会大分裂、百年英法战争、□□和黑死病等，至十七世纪初，西欧各国的“猎杀女巫”活动达到巅峰，对巫术的清洗致使黑弥撒活动短暂沉寂，而到如今他们所在的十九世纪背景，种种活动又在巴黎悄然复兴。
    颜也拿出一张明显是誊抄的羊皮纸，递给了乐乐和爵爷。
    沈雍乐看到第一行就忍不住皱起了眉：“这是……”
    颜也：“这是艾德琳写给我的仪式步骤。”
    那纸上写的非常简单，但大约是受艾德琳的语气影响，莫名给人一种唱诗般的感觉，仿佛能从字里行间体会到教众的迫切与兴奋，令人忍不住一阵阵起鸡皮疙瘩。
    “以裸露的少女身体作为神坛；
    装饰着猫头鹰、蝙蝠和癞蛤蟆；
    悬挂好倒置的十字架；
    接着……割断肮脏幼童的喉咙吧！
    倒着念诵完可笑的弥撒；
    今夜的狂欢就此开启啦。”
    弹幕：[卧槽，乐神你读得好瘆人！]
    [寒毛直竖！！]
    烟宁接过话头：“因为教众间互相掩护，我们两次想顺着失踪儿童找过去都失败了。”
    她解释道，“颜也演了两天黑化，昨晚终于跟着艾德琳混进了仪式，然后便在现场发现了……大概近十六七个孩子。”
    被抓的孩子大多在十岁左右，男女都有，被黑弥撒教众以“为献祭准备”为由关在笼子里，即便不会被立刻当成祭品杀死，“狂欢”时也会被随意抓出实施虐待和凌辱，包括轮jian、喂食秽物、注射药品等。
    不知道已经被折磨了多久，大多数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沈雍乐之前就察觉出今天颜也说话特别干净利落，一点没有要作妖的意思，这人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还一副对比赛相当上心的样子，这两天却连一点动静也没有，甚至还毫无保留地见面便将任务消息分享给了他们……
    现下看来，想必是被气狠了。
    烟宁其实描述得非常简略，但哪怕只是听了几个简单的词汇，沈雍乐都开始难受了。
    爵爷一直皱着眉头，弹幕也在怒而掀桌，嚷嚷着要去烧了那帮邪教。
    更别提亲眼见到的颜也……
    估计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就听颜也接口道：“然后我就趁狂欢时看守喝多了直接打开笼子将那群孩子放了，又浇上烈酒点了把火……”
    他看似十分遗憾，“欧洲权利体系太复杂，估计公爵也没法直接闯进各家搜，否则现下挨家挨户一找，把所有受了烧伤的都抓起来，这事瞬间解决，也不用费事画什么图腾绕着弯去找教会的幕后领导者了。”
    莫觉沈雍乐：“……”
    弹幕：[……]
    不愧是当过波ss的男人。
    第61章 玫瑰公爵（7）
    颜也和烟宁会来找公爵帮忙，一来是这事牵扯过大，前来探探公爵口风，二来则是为了找信得过的画师，帮忙去2号小姐的密室中临摹一幅画。
    烟宁：“是艾德琳下次参与仪式的凭证……我们怕直接拿走会打草惊蛇，就想仿制一张来用。”
    沈雍乐好奇：“你们昨晚是怎么没有凭证进去的？”
    颜也道：“昨晚我是作为普通教众进去的，不需要凭证。”
    “艾德琳这个凭证是用来参与核心祭祀的。”烟宁解释，“也就是，在下一场黑弥撒仪式中有资格许愿的人，才能持有。”
    颜也他们的任务并不仅仅是破坏这一场仪式，而要“破解真相”。
    跟“保证婚礼顺利结束”一样，阿克夏的任务永远埋着坑，且通常都比表面看上去要困难得多。
    说要“破解真相”，往往意味着要想办法彻底解决问题的根本。
    因为没办法将所有参与黑弥撒活动的人一网打尽，颜也才退而求其次，选了“擒贼先擒王”的攻略方向。
    沈雍乐懂了：“所以是只有有资格许愿的人才能见到那个审判教士吗？”
    颜也摇摇头：“更准确一点说，是当审判教士觉得这场祭祀达到他亲自出席的标准时，这场仪式的核心参与者才有机会见到他。”
    莫觉在打击邪教方面显然也有不少经验，很快便想明白了原因。
    教会的人数日渐增长，如果过于频繁地聚集在一起很难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因此大多数黑弥撒活动都是分散成小群体举办的。

 第150页

    烟宁补充：“每场只需要有一位教士以上身份的人主持仪式，而审判教士几乎不会参加这类小集会，只有在活动达到某个标准时才会亲临现场，偶尔也会主持活动，更多则是在旁监督指导。”
    从之前的几次的经验来看，审判教士挑选出席的仪式并没有固定的标准，但只要他出席的仪式，许下的愿望实现几率都能极大提高。
    因而不少教众都将能见到审判教士当成荣耀，看到他出现都会更加狂热和兴奋，甚至会想出各类更加诡异、出格的方式丰富仪式的流程，以期得到他的青睐……
    颜也微微顿了顿：“太恶心我就不细说了，反正最后证明他们的确成功了，那位审判教士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猎奇爱好者，还真的因此好几次参加了活动。”
    弹幕：[等等……我并不是猎奇爱好者，但也有那么一点点想听听到底是做了些什么……]
    [难道不是去看看人到底可以变态到什么程度的吗？]
    [其实他就是故意挑选许愿更容易实现的那些仪式出席的吧，就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形象啊！]
    [都是套路，传销什么的到几百年后了还是老一套，给你看到的永远是一夜暴富的成功案例……]
    [问题是还真有人前仆后继相信！]
    颜也看不到弹幕，还在继续说明：“艾德琳好歹也是副本关键人物，多少也该有重要配角的排面，加之上一次的大型活动遭遇混乱，那位审判教士很可能出席这次活动以安抚人心。”
    沈雍乐点点头，赞同了他的分析。
    “可是……”几人说话间已然抵达了布朗家的密室，沈雍乐看着抽屉里那张宛若图腾的凭证，无奈摊了摊手，“我其实不会画画呀。”
    “不是要你画，”烟宁转头看向莫觉，“爵爷帮个忙呗？”
    莫觉很爽快：“好。”
    乐神这才知道自家男神竟然还有这个隐藏技能。
    他第一次见到爵爷画画，有点小激动，眼睛都瞪大了：“天哪！画得好好！”
    然后又忍不住小声跟弹幕炫耀：“快看爵爷画画啦！独家放送！……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就说我男神十项全能根本没有不会的……”
    “不能算画画，”莫觉勾起唇角，觉得他有点萌，他解释道，“我只是地图画多了，比较擅长抄图。”
    他控制着笔速，宛若人型复印机那般，丝毫未颤地在另一张羊皮纸上拷贝出了一模一样的图腾。
    沈雍乐拎起来对比了半晌，几乎要分不出哪个才是原版。
    弹幕也被惊到了：[哇！真的好厉害！！]
    [爵爷都说了是抄作战地图练出来的，那个错一点就是全军覆没啊。]
    看到弹幕都在夸爵爷，沈雍乐简直比自己被夸还开心，美滋滋道：“是吧是吧……”
    于是弹幕便又瞬间跑偏了。
    [乐神眼睛里都是小星星哈哈哈！]
    [哈哈真的哎，简直恨不得挺起小胸脯叉腰为男神骄傲了。]
    [乐神：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沈雍乐微微一滞，脸上开始发烫，赶紧战略性转移话题。
    乐神故作镇定：“那个什么小姐……为什么会参加黑弥撒呢？”
    莫觉刚刚在剩下三人对比图腾的时候就已经简单看了看屋内的东西，此时闻声便回答：“应该是为了祈求公爵爱上自己吧。”
    放着羊皮纸的抽屉里，满满的都是女生一遍遍誊抄的名字——雷塞尔·迪亚斯，雷塞尔·迪亚斯，雷塞尔·迪亚斯……
    字体从一开始的娟秀整齐，到逐渐潦草不清，就像是在长久的执念下逐渐失去原本的自我，偏执而疯狂地只想祈求这个人的爱，却忘了最初爱上这个人的原因。
    沈雍乐摇摇头：“不应该是这样的，爱情应该是使人变得更好的东西啊。”
    如果你因为爱上某个人而变得不像自己，变得竭斯底里，变得每天都因他而不开心……你就应该停下来思考一下这到底是不是健康的爱情了。
    沈雍乐小时候曾有一个漂亮的茶杯，那是他过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给他买的。
    据说才几个月大的小沈雍乐一眼便喜欢上了那个杯子，抓在手里不肯松开，被抢走就哭得肝肠寸断，仿佛被抢了什么宝贝。
    人家小朋友那么大时都喜欢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唯独乐神从小就独树一帜，喜欢一只茶杯。
    爸爸有点好笑：“你是茶杯兔吗？还是小乌龟？”
    但爸爸到底还是将那不算便宜的精致小东西买给了他，成了小沈雍乐的第一个宝藏。
    乐神仿佛从小就比别人聪明，大人们一直担心，觉得不能给这么小的孩子玩这种危险易碎的东西，但乐乐却从来很懂得护着他的杯子，这个看起来脆弱的玩具一直陪着他到小学毕业……
    最终毁在了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手里。
    他是故意的。
    故意不经允许闯进他的房间，将他好好保存在玻璃罩子里的茶杯拿出来，再好整以暇等着听到碎裂声后急切赶来的他……
    那个只比他小三岁的男孩欣赏着他的表情，耸耸肩：“哎呀，不就一个破杯子吗？大不了我给你买个新的。”
    沈雍乐没说话。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屋里，顺手锁了门……
    当天，沈雍乐因为将弟弟按在地上从三楼一直揍到一楼，揍得他整个脑袋肿如猪头第二天都没法去上学，而被妈妈关了禁闭。

 第151页

    沈雍乐被摔了杯子时没哭，跟人打架时没哭，被罚不许吃饭时也没有哭。
    却直到他颤声委屈地跟母亲解释“他摔了我的杯子”时，听到母亲那句：“不过是一个杯子而已……”
    沈雍乐终于没忍住红了眼，咬着牙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身后母亲和继父的骂声还在继续。
    “砸你一个杯子，你就要把弟弟打死了吗？！”
    “你怎么是这样的孩子？！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吧？！”
    “这么小就下手这么狠……小时候打人长大了还不得穷凶极恶杀人坐牢……”
    “我就说这孩子从小就看着品行有问题吧？！他就是骨子里坏！”
    沈雍乐一句也没再多说。
    自此之后，那个弟弟再也没有碰过他的任何东西。
    可他的小杯子却再也回不来了。
    跟那个给他买杯子的人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你看，哪怕是一个杯子，也能产生感情，即便他当场便有仇报了仇，还是在很长时间内都无法释怀，甚至因此申请了住校，即便放长假不得不回家，也会尽量申请其他暑期项目，减少在家逗留的时间。
    他几乎要因此产生执念，恨上这个不属于他的家。
    直到在某个夜晚——他在接连被霸凌、反锁在教室、又路遇抢劫后曾一度以为是“最糟糕”的一晚，遇到了某个人。
    少年莫觉听完他不想回家的原因，登时一拍大腿：“你做的完全没毛病啊！我也遇到过，揍得比你狠多了，当场120就来了……”
    沈雍乐：“……o_o”
    小精灵仿佛受到了惊吓。
    莫觉瞬间惊觉说错话，立刻将语调调整为“知心大哥哥模式”，一边绞尽脑汁回想，一边尽力复述出自己当年被教育时听过的话。
    “但是啊……”
    他语气还装得十分像那么回事，“你不能让一个杯子主宰你。”
    “多重要的杯子都不可以，不论你是喜欢明星也好、有什么爱好也好、执着于某个人或事物也好，都不能比你自己重要。”
    他在夜色中看着比自己矮了近一个头的少年，突然心血来潮，玩起了用自己的影子将他整个罩住的无聊游戏。
    嘴上却还在对少年说着自己都不一定知晓意义的道理，“永远不要因为过于执着于什么而丢失自己……你要不要跟家人和好，想不想继续做这个家的一员，做出什么决定，都要从你的真心出发，跟杯子其实没什么关系。”
    他揉了揉少年的头，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耐心教会他，“你要爱自己胜过一切才行。”
    “去吧，”少年莫觉很快恢复正常，拍拍他的屁股催他上楼，“你妈已经很温柔了，我爸当初可是拿着皮带追了我两条街，皮带都抽断了……”
    沈雍乐很快被他哄回了家。
    少年莫觉在黑暗中转身……继而激动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天呢！！
    男孩子的屁股……原来这么软吗？！
    沈雍乐并不知道自己给男神造成了怎样的三观地震。
    他只是回家后终于跟妈妈好好聊了一场，达成了多年来母子间的第一次和解。
    也从此便懂得了不要因任何事而迷失自己。
    所有爱和喜欢，只有在能让你变得更好时，才是有意义的。
    哪怕在多年后，这个简单的道理也一直在保护他。
    就像那晚少年莫觉笼罩住他瘦弱身躯的影子。
    成为了他的铠甲。
    第62章 玫瑰公爵（8）
    沈雍乐总觉得艾德琳这操作有点眼熟，很快便想起是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新闻。
    历史上最著名的黑弥撒案之一，便是路易十四的情人求助于黑弥撒，以确保自己继续得到国王的宠爱。
    当时进行的黑弥撒流程与艾德琳写下的相差无几，狂欢中的教众会重情于各种形式的过度行为，践踏与唾弃圣物，然后在神坛前进行同性性行为。
    颜也：“被杀死的儿童身体的一部分与催情药被一起加入了路易十四的食物中。”
    烟宁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
    弹幕也纷纷表示：[果然世界上的好人都是相似的，坏人却坏得各具想象力。]
    [你永远猜不到变态们可以有多变态。]
    因为太过影响食欲，四人并没有多聊这个话题。
    颜也和烟宁显然已经搜索过这里，之前告诉他们的很多事情，便是通过在这里找到的证据整理后得到的。
    因此伪造好了凭证，他们便没再久留，将一切恢复了原样，便各自转头离开，准备静等隔天晚上的仪式。
    颜也将作为祭品的孩子们都放走了，沈雍乐有些担心还会有其他的孩子遭殃，莫觉便一早吩咐了巡卫注意，提醒城中居民近期严防孩子走丢的情况。
    好在一天过去，并没有收到走失儿童的报案……反而是本该在城堡内好好呆着的顾青岩失踪了。
    “什么？！”乐神很是意外，“顾医生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莫觉：“公爵说最后一次见到是在今天早上。”
    沈雍乐简直更不能理解了——早上就不见了，怎么现在才发现？现下都下午了啊！
    莫觉解释：“女仆说是公爵早上惹了夫人生气，因此以为夫人在故意躲着他。后来亲自去找了一圈没见人，才发现人丢了。”

 第152页

    沈雍乐有点抓狂：“这个时候失踪……简直用膝盖都能想出来是谁下的手啊！”
    艾德琳的黑弥撒仪式就在今晚进行，不仅需要幼童，还需要作为圣坛的“女人”……
    即便没有儿童也没关系，说不定因为顾青岩是公爵认定的心上人，艾德琳还会觉得他是更合适的祭品……
    “公爵到底是怎么回事？！”乐神简直拍桌道，“平时看得那么紧，话都不让人多说，怎么偏偏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莫觉也有点无奈：“大概是剧情作用吧？他们是NPC，很多时候自己可能没觉得，但行为都是顺着系统设定好的轨迹走的。”
    沈雍乐微微一滞。
    所以……
    顾青岩成为NPC后，思想就受到阿克夏控制了吗？
    弹幕也被爵爷这随口一句解释吓得背后发毛：[等等，我怎么觉得有点细思恐极……]
    [所以顾医生……还是之前的顾医生吗？]
    [就算顾医生还是顾医生，那雷塞尔殿下呢？……]
    [呜呜呜别吓我！我刚刚才因为顾医生找到了幸福而喜大普奔走相告QAQ]
    莫觉很快意识到了沈雍乐的反常。
    他想了想便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登时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剧情设计其实很可能就是基于对所有人行为逻辑分析后确定的。”
    阿克夏要制造冲突和矛盾，自然会如同小说作家或电影编剧那样，刻意安排出巧合。
    比如在根据性格分析，预测顾青岩和雷塞尔最有可能在今天产生摩擦，便故意将艾德琳的许愿时间排在这一天。
    并且因为颜也之前“恰好”把祭品们都放跑，莫觉这几天又一直防着有儿童被绑，几乎是变向促成了艾德琳将下手目标选为了顾青岩……
    这样看来，甚至连颜也和爵爷的行为都成为了剧情的一部分。
    莫觉：“即便顾医生受到了系统影响，我和颜也却是真真实实按照我们的行为模式去做的。”
    沈雍乐有点失神：“阿克夏从不会简单地直接操控谁的思维，它大概更喜欢掌控全局的感觉……”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未受到控制，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却其实——整个世界都是它手下巨大的舞台，演员们身心投入，自以为掌握主动，其实却都是在按照既定的剧本上演剧目。”
    莫觉点点头：“其实并不只是针对NPC，阿克夏论坛上之前就讨论过，有不少玩家都遇到过针对性设置的关卡或者误导项，如果多次表达不愿意见到或遇到的关卡，就多半会在不久后遇到……”
    沈雍乐点点头。
    他没有多说，但他自己之前其实就好几次有过这种感觉——忒修斯之船时遇到的《恐怖游轮》误导，应该是针对他和明显也看过电影的闽南书。
    利维坦里的复制人假象，则完全是针对他的设计，如果不是他提出这个假设误导了大家，之后可能并不会有那么惊险。
    甚至还有怪谈博弈里“不要照镜子”的校园怪谈，其实作为无评级副本中的一个小关卡，根本不该有那么高的难度，事实上这个怪谈只要成功触发镜面游戏后被镜子抓住，就能完成破解。
    之所以被他们玩得如此复杂，跟沈雍乐当初玩难度最高的密室瞬间就出来，玩难度最低的却被关到打烊是一个道理，完全是阿克夏知道沈雍乐和莫觉已经熟悉了套路，故意反其道让两人自己坑自己……
    沈雍乐被粉丝戏称百科全书，但其实并不是所有冷僻知识他都知道……之所以会显得博学，根本上是因为阿克夏一直在故意针对他知道的知识设置误导项，果然导致他几次差点翻车。
    这里毕竟还是阿克夏的世界，乐乐和爵爷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宜在这里多聊。
    反正各自知道了这件事，就尽量避免以后的行为和选择出现太过明显的规律。
    照目前的情况看，阿克夏应该还没法直接读取玩家思想，得到的关于玩家的信息多半都是从大数据摘取及行为分析得到，对玩家行为的预测也并不完全是准确的，否则他们之前也不能顺利通关了。
    很快，爵爷和乐乐便从烟宁处得到了确认——艾德琳今天下午出去过一趟，之后又让人帮着把某样用黑布罩着的东西搬下了马车。
    颜也：“按大小和重量应该是关着人的笼子。”
    然而他们并没有在布朗家的密室中找到顾青岩，估计是已经被暗中转移走了。
    四人只能焦急等待夜晚的到来，考虑之后在仪式上如何动手。
    另一头，顾青岩终于缓缓恢复了意识。
    他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某个像是地下室的地方，手腕还被拷在了床头上。
    顾青岩：“……”
    雷塞尔又在搞什么鬼？！
    自从他跟雷塞尔说开后，那人就宛若什么终于脱了缰的灰狼种犬属大型动物。
    白天当着别人就温柔体贴百依百顺，晚上一关门就把他抱起来往床上扔，真·qi大活好精力旺盛怎么吃都吃不饱，只管嘴上好好好马上结束宝宝乖我爱你，身体却很诚实一点不见慢最后一次永远是下一次，生生把顾青岩做昏又撞醒……
    同时毫不掩饰占有欲，天天妨碍顾青岩和沈雍乐等人见面，恨不得顾青岩只能见自己一个人，只跟自己一个人说话。

 第153页

    顾医生脾气好，想着他还受着伤，应该胡闹不了多久，便也由他去了……
    三天之后腰酸腿疼下不了床，才发现自己上了当。
    顾青岩昨晚被他折腾得直接失去了意识，一早又被某双不老实的手再次折腾醒，终于压不住火了。
    “你特么今天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逃婚！”
    见他当真生气了，雷塞尔的气焰瞬间就灭了个干净，一直忍了一上午没有让人来叫他，估计也知道自己将人折腾狠了，想让顾青岩好好多睡一会儿。
    到午饭时间，顾青岩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听他吩咐侍女来小心翼翼说想跟他一起吃饭，这才又好气又好笑地穿戴好出门去找他。
    他原本就腿软，在城堡里也没设防，被人突然捂住口鼻的时候根本没反应过来，连近卫都没能惊动，便直接失去了意识。
    因为雷塞尔殿下前科累累，顾医生到此时都没觉得害怕，还当是公爵大人又在玩什么奇怪的花样。
    却见地下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几个高矮不一的男人陆续走了进来，看到被锁在床头的他时都是眼前一亮。
    “这就是那位迷倒了公爵的奥利维亚女士？果然人间尤物……”
    “今晚是一场盛宴啊！”
    “啊！想到可以睡公爵的女人……我现在就忍不住石更了！”
    男人们很快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张色欲熏心的丑陋嘴脸。
    顾青岩终于察觉出有哪里不对……一点点白了脸色。
    这显然不可能是雷塞尔布置的恶作剧。
    不管再如何生气，那人都不会让人对他说出这种侮辱性的话，更不可能让别人碰他……
    男人们已经围了上来：“不行我忍不住了，我现在就想尝尝她的滋味……”
    同一时间，坐在宫殿大厅的雷塞尔突然心脏一紧，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他在长久无力的等待中越发焦躁，终于再也无法顾及在外人面前维持“玫瑰公爵”的形象，抬手一把将桌上的东西都挥了下去。
    “莫觉呢？！还没有消息吗？！”
    雷塞尔焦急地在大殿中踱步，继而猛然转头，朝屋外走去，“……不行，我等不下去了！我要亲自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阿克夏：既然你们都不喜欢公爵，那我就把医生打包送波ss了：）
    第63章 玫瑰公爵（9）
    顾青岩大概是进入阿克夏游戏后，第一次有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这才迟来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其实从一开始便不排斥雷塞尔，也相信他不会真正伤害自己，所以之前突然被他掳来关小黑屋的时候才不觉得害怕吧……
    他拼命反抗，厉声咒骂，威胁恐吓……
    然而丝毫不起效果。
    反而他表现得越惊恐，那群人便越兴奋。
    “果然还是这种带劲儿……之前老鹰他们总是喜欢玩那些祭品，小孩子随便吓吓就哭了，实在是没意思！”
    顾青岩心头一震，惊诧地猛然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哟？吃醋了？”那人淫邪地掐住他的下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那你乖乖听话啊……将各位大人们伺候爽快了，我们就没精力再去搞小男孩小女孩了呀！”
    周围几个人都发出恶劣的大笑。
    顾青岩气得浑身发抖，抬手便给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
    那人被打得偏过头，片刻后才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阴狠，冷笑着转回头来。
    “你很快就会后悔惹恼我了。”
    “……”
    顾青岩是大男人，身体健康，因为被拉入阿克夏游戏后开始有规律地锻炼，身上甚至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即便是昨晚被雷塞尔削弱了战斗力，真正发起狠来，也没那么容易被制服。
    然而他到底只有一个人。
    迷药的效果还未彻底褪去，面对四五个男人的围攻，力气很快便耗尽了。
    顾青岩宛若被逼到绝路的兽，被为首那人按住双手抵在角落，看向那些饿狼的眼神狠厉而愤怒。
    “怎么？不挣扎了？”那人笑得不怀好意，“你怎么不叫？叫出来我听听呀……你放软声音求个饶，我等会就轻一点操你……”
    顾青岩实在没忍住，将一口血沫啐到了他脸上：“滚！”
    他声音并不算细软，平时为了不崩人设，都尽量少说话，今天出来的急也没有穿假胸，只选了一条有厚重蕾丝领的裙子，现在也被扯得松垮。
    如果不是这些人都精虫上脑没有多想，根本不难发现他的破绽。
    顾青岩毫无意外因为那口血沫挨了狠狠一记耳光，被扇得耳中嗡嗡作响，眼前发花，几乎有片刻失去了意识。
    如果没有遇见过雷塞尔，他大概宁可直接了断自己，也不让这些东西占到便宜。
    可现在……
    如果他死了，雷塞尔会伤心。
    明明是堂堂公爵……大概又要一个人发着烧，还呜呜躲在被子里哭……
    想到雷塞尔病得神志不清，还非要一遍遍说喜欢你的样子……顾青岩终于没忍住红了眼。
    男人们狞笑着围了上来，捉着他的脚腕将他拖到了地毯中央。
    他们眼神热切，兴奋看向再无反抗能力的羔羊……
    顾青岩一个个看过朝他伸出手的人，像是要将今日的屈辱和仇恨牢牢记住。

 第154页

    “真美。”
    “是呀，嘻嘻嘻，”男人搓着手，桀桀怪笑道，“这张脸上果然还是带了伤更好看……”
    随即他便察觉身侧的人在悄悄拉他衣角，似乎是努力想提醒他什么。
    “干什么？！”男人没好气道，“没看到我正在兴头上……啊！”
    他这才注意到周围原本跟着他的人群都退后几步让出了空间，而刚刚发出赞叹的人已然走到了他身侧。
    那人戴着诡异的面具，穿一身黑色斗篷，上面绣满了奇怪的图腾，隐约能从中看出一只红眼的山羊——那是撒旦在人间的化身。
    男人瞬间便没了方才嚣张的样子，诚惶诚恐跟着后退，头低得不能再低：“审判教士大人……”
    顾青岩的注意力在那位审判教士出声的一刻便被这人吸引了过去。
    因为他太冷静了。
    对比起其他人因暴力和恶行而兴奋的嘴脸，这个人简直平静得宛若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他居高临下看了顾青岩一阵，突然缓缓蹲了下来。
    顾青岩只能透过面具看到他冷淡的目光，和与之并不相符的，微微勾起的唇角。
    顾青岩没有动，看着他俯身一点点靠近，一直到他耳边……
    他听到对方与刚刚称赞时同样温柔的声音。
    近在耳畔，宛若恶魔的低语：“原来雷塞尔·迪亚斯也喜欢男人……”
    “你说，”他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音量，饶有兴致地与他探讨，“我要是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轮jian后用来祭祀恶魔……他会不会当场疯掉？”
    “到时候是不是我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了？”
    “如果我让他用自己换呢？”
    “呐，美丽的奥利维亚夫人，你要不要来猜一猜，如果我让他用自己的命换你的，他会不会同意？”
    顾青岩突然就止不住开始背后发寒。
    这个男人并没有做出什么暴力举动，却似乎比刚刚那些人更加可怕……
    雷塞尔很快找到了莫觉，准备与他分工排查所有今天出入过城堡的马车。
    莫觉将早已列出的单子呈上，不露痕迹地将公爵的怀疑方向往最近的儿童失踪案上引。
    沈雍乐有点等不及这样一步步来，与颜也交换了个眼神，后者便直接将莫觉画的图腾拿了出来。
    之前沈雍乐用完【阿克夏】之后便察觉，如果补充的游戏人设并不影响主线剧情，道具卡并不会在一次使用后就失效。
    颜也原本就是在公爵的准许下追查儿童失踪案，将发现的证物呈交其实合情合理，沈雍乐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事先启用了道具卡，随时准备帮颜也圆过去。
    好在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雷塞尔作为诺森的掌控者，显然也对黑弥撒教会的事有所察觉，见到图腾后便立即将整件事串了起来。
    雷塞尔：“这东西是在哪里找到的？”
    颜也如实回答：“在艾德琳·布朗小姐的密室里，这个并不是原版，而是由画师先生临摹的图案。”
    雷塞尔点点头：“让人去请布朗子爵来一趟，另外从现在起派人跟着艾德琳，发现他出门立刻来报告。”
    布朗子爵就是艾德琳的父亲，公爵大人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对方不但爽快提供了下午所有进出过布朗宅院的马车详单，甚至还允许近卫假扮成布朗家的护卫随时监控艾德琳的行动，在发现异常时可以在不伤害她的基础上先限制住她。
    莫觉等人则顺着所有马车的行径轨迹开始排查，最终将可疑范围缩小到了某个区域。
    然而经过近卫两个小时的搜索，却并没有找到顾青岩的人影。
    烟宁从怀中拿出表看了一眼，皱眉道：“只剩两个小时了，或许是已经被带去祭祀的地点了？公爵那边没有消息吗？”
    他们分成了两队行动，莫觉等人在马车轨迹指向的可疑区域追查，雷塞尔则在从艾德琳处探查到的黑弥撒仪式地蹲守。
    即便在教众聚集前很大可能见不到任何重要人物，也比呆在城堡里什么都做不了让人好受一些。
    莫觉摇摇头：“马车轨迹也并没有经过那边，除非有什么密道，不然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将人运进去。”
    他们已经访遍了这片区域的所有人家，此时正从检查完的最后一家往外走。
    颜也走在最后面，出门时犹在盯着墙上一家人的照片。
    等差不多都快走出门，才突然回头询问恭敬送他们出门的男主人：“怎么没见到你家女儿？看起来也有十多岁了吧？”
    “十三岁了，”那农户一脸老实，叹气道，“从小就身体不好，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了，上月末还是没能熬住，就这么没了……”
    颜也闻言微顿，很快便歉然道：“抱歉。”
    农户摇摇头：“没关系的，我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颜也很快也跟着沈雍乐他们出了门，走出几步才压低声音对众人道：“他在说谎。”
    沈雍乐刚刚一直在看着莫觉划定的范围走神，闻言一怔：“怎么了？”
    颜也道：“他说女儿久病，家里却并没有药味，甚至有不少东西像是新添置的……”
    明显用得都缺口的茶碗边，是一套崭新的茶具，厨房手工制的破旧柜子里，塞满了几乎有些突兀的丰富食物……

 第155页

    那农户说，是因为近日儿子过生日才提前准备了一些东西。
    但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家庭条件一直不好，最近却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多了一大笔钱。
    莫觉也已经意识到他的意思了：“仪式除了祭品之外，还需要一位少女或儿童……没有人家走丢孩子，并不代表不会有父母将亲生子女当做货品买卖给教徒。”
    爵爷立刻交代身侧近卫，“把经过这里的那辆马车路线标出来，再查查是谁家的车……”
    片刻后，沈雍乐看着那条经过1号小姐威尔顿家不远处的马车线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总觉得……这整件事，不可能完全跟威尔顿家没有关系。”
    威尔顿如果真的跟雷塞尔的弟弟勾结，意图取而代之，怎么看都不会放着雷塞尔受伤的大好机会什么都不做。
    烟宁皱着眉：“你觉得其实是威尔顿家动的手，艾德琳只是被利用了？”
    沈雍乐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有备无患，既然查了，就干脆连威尔顿家一起查吧，不仅要查那位1号小姐最近在干什么，最好再查查他哥他爸是不是也有可能参与了黑弥撒活动……”
    然而威尔顿家正忙着跟公爵他弟密谋下一次刺杀计划，似乎跟黑弥撒教会没有任何接触，甚至连与教众的联系都很少。
    弹幕里有不少人都很喜欢顾青岩，此时也都跟着着急，帮忙分析道：[是不是方向没找对，要查的东西太多了！]
    [如果威尔顿家才是暗线，肯定没那么容易查出来啊。]
    [说不定就是没关系，不可能三个阵营都是同一个套路啊，那还分阵营干什么……]
    沈雍乐却被突然提醒了。
    “不，恰恰相反！”
    这个副本的主线是公爵的婚礼……而公爵大人要娶的人一直都是顾青岩。
    也就是说……
    “并没有什么三个阵营争夺公爵夫人的位置，从头至尾，主线其实都是围绕怎样保护公爵及未来公爵夫人，让婚礼得以顺利进行！”
    “表面看起来1号的威尔顿家主要针对的是公爵，2号的梅丽莎·布朗则因为迷恋公爵而针对顾青岩。”
    “但其实……威尔顿家的两次行刺，都并不是由玩家化解的，反而像是推动雷塞尔与顾医生感情进展的支线桥段。”
    沈雍乐越说思路越清晰，“渗透了整个诺森的黑弥撒教会、顾青岩被绑、雷塞尔亲自寻找——这才是主线剧情！”
    从道具卡以及规则修订限制就能看出来，阿克夏是个讲究平衡的游戏。
    “正是因为玩家被均分入了三个阵营，才正说明作为关键人物的1号威尔顿家、2号布朗家和3号的顾青岩，必然都与主线关系密切。”
    “威尔顿肯定在黑弥撒的主线中扮演了某个角色，甚至并不是普通的教众，而应该是更为高层的管理者。”
    莫觉、颜也和烟宁都知道他开直播的事，沈雍乐跟弹幕解释时便也没压着声音。
    此时剩下三人都是一脸恍然。
    然而刚刚便查过，威尔顿家三个人几乎都不出门，晚上顶多不过叫些朋友来开晚宴。
    莫觉微微皱眉：“那威尔顿家是怎么参与黑弥撒活动的？”
    金钱支持吗？可那些教众许多都是达官显贵，比如艾德琳就根本不差钱，并不需要某个家族当背后的金主。
    仪式的地点、祭祀的祭品、其他需要的道具也都与威尔顿家扯不上关系。
    仅仅只是因为今天的马车擦过了他家的边，就硬说他也参与了活动，似乎总有些欲加之罪的意思……
    时间已经不早了，仪式在午夜十二点进行，他们差不多也可以动身赶往举办地了。
    沈雍乐有点担心，诺森不少贵族家里都养了护卫，加起来也是不小的力量，再加上还有不少疯狂的教众……他们要抓几个参与者不难，要赶在顾青岩受到伤害前救下人却十分困难。
    更别提抓住背后那位审判教士了。
    沈雍乐抓紧最后的时间翻看着手中的各类资料，不死心地想找出蛛丝马迹。
    不一定是撒旦崇拜或者跟黑弥撒明显相关的东西。
    也不一定是老威尔顿再明显不过的野心和小动作。
    甚至不一定是那位1号小姐……
    沈雍乐突然一顿。
    他从繁冗混乱罗列的资料中突然看到了被一笔带过的，1号小姐哥哥——莫里斯·威尔顿的艳情史。
    沈雍乐前后翻了翻，发现这与其说是“艳情”，不如说是莫里斯的真爱。
    这段感情从两人的少年时期开始，一直持续到对方意外死亡，之后莫里斯便再也没有过公然承认的情人。
    大约是因为另一位当事人已然离世，负责情报收集的人并没有对此多加关注，只略提了一句便带过了，因此之前都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沈雍乐却忍不住对此产生了关注。
    因为莫里斯那名为戴维的情人——明显是个男孩子。
    沈雍乐很快将这件事告诉了爵爷：“顾医生并没有被系统直接改换性别，不论是在玩家还是在NPC眼中，他都是在‘假扮成女人’……”
    沈雍乐之前就担心过在这样一个有上帝信仰的国家，顾青岩和雷塞尔的感情会因为性别问题而遭遇阻碍。
    “我之前还当是利维坦的后遗症，现在看来，如果莫里斯·威尔顿也是同性恋，这可能根本就是副本主线的重要伏笔。”

 第156页

    好在莫觉一直充分相信他的直觉和判断，即便不需要解释也会按照他的推测进行查证，更何况连他也觉得阿克夏的世界里不可能有纯粹的巧合。
    其实时间已经非常紧了，沈雍乐也拿不出绝对的证据说明查这些东西的意义，相当于给众人无端增加了莫名其妙的工作量，但好在不论是颜也还是烟宁都一句没有多问，宁姐姐甚至转头就去了酒馆。
    “你们走官方流程，我走民间的，双管齐下。”
    众人几乎将最后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件事上，好在收获颇丰，查出的结果甚至让众人都有些吃惊。
    诺森之前就有近乎苛刻的禁止同性恋法规，加上是威尔顿侯爵——也即莫里斯的父亲、威尔顿家家主亲自控告，戴维很快便被判处有罪后入狱，随后不到半年，便因为被迫劳役时意外失足死亡。
    也有说他是在狱中不堪折磨与羞辱，自尽身亡的。
    而同时，莫里斯甚至已经与公爵的弟弟克里福德·迪亚斯谈好了交易，准备将他救出来……
    烟宁咋舌：“啧，这笔血账铁定是被记到公爵头上了！难怪莫里斯三番两次想杀人……”
    颜也脸色微沉，似乎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不止，”他声音平静，语气却很认真，“如果是我，不仅会想要他偿命，在那之前，我还想夺走他的权利，践踏他的尊严，最好能让他也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那种竭尽全力、赌上一切，却只能无能为力看着爱人离开痛彻心扉的滋味……”
    沈雍乐有片刻怔愣。
    他们早先查过，威尔顿家看似跟黑弥撒教会没有任何关系，不联系任何教众，不参与相关活动，甚至晚上都不出门？
    但，其实除了与黑弥撒完全无关的人可以做到这些，还有一个人也可以啊……
    莫觉与沈雍乐对视一眼。
    “那位拥有最高权力的，审判教士。”
    沈雍乐背脊发凉，心头止不住漫出难以抑制的担忧，“顾医生……可千万不要落到他手里……”
    第64章 玫瑰公爵（10）
    大约是因为这事当年闹得也比较大，莫里斯差点直接跟家里决裂，烟宁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问到了不少细节。
    烟宁：“有很多个版本，我整理了一下，时间关系，就只说我觉得最可信的部分了。”
    众人都点头表示理解。
    莫里斯在十六岁时与自己的学长互生情愫，甜蜜地谈起了地下恋。
    然而……对方不仅是平民，还是个男孩子。
    两人的恋情在五年后被莫里斯的父亲威尔顿侯爵发现，他认定是那个“不知廉耻、有伤风化”的男人带坏了自己天真纯洁的儿子。
    彼时，莫里斯那位才华横溢的情人已经在音乐领域有了一定的名气，俨然是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烟宁摊摊手：“侯爵直接带人闯入了他的毕业典礼，不仅打断了戴维精心准备了数月的演出，还抢过话筒，当着全校师生及前来观礼的家长和业界名人的面，大骂戴维是不要脸的滥交同性恋和恋童癖。”
    随即，侯爵将莫里斯关在家里，开始着手对戴维的控告。
    戴维在独自经受了一周众叛亲离，来自四面八方的非议和诽谤后，被闯入家中的士兵们不由分说带走，满脸恍惚地参加了庭审，中途几乎没能为自己做出一句有效的辩解……
    弹幕：[天呐？！说好的国外自由平等呢？！]
    [戴维犯了什么罪？同性恋犯法吗？！]
    沈雍乐叹了口气：“还真的犯法……”
    欧洲大多数国家取得同性恋平权都进行过漫长的奋斗。
    沈雍乐不太能确定现在这个副本属于哪个国家，但如果以维多利亚时代为基准，当时的日耳曼法律对此的处罚应该已经由活埋、绞刑等演变成了苦役加笞刑，最终在1872年形成了恶名昭著的“第175条”。
    而英国从亨利八世法典便对这种“卑劣恶行”惩处死刑，十九世纪后期，更扩大了制裁范围，连为同性恋人提供方便的民众也将一同处罚。
    写出过《快乐王子》、《夜莺与玫瑰》等耳熟能详作品的爱尔兰文学瑰宝王尔德，就是法令最著名的受害者，并因此被判入狱后，写下了后来在全球销售超过2000万册的给自己同性恋人的长信《自深深处》。
    烟宁道：“我没来得及研究诺森的法治形式，但看起来进行审判的并不是公爵……反正最后戴维被判有罪，当天便进入监狱开始服役。”
    莫觉接口补充：“我查了一下，这里的法律制度并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一种，应该是三权分立的早期雏形，立法权高于司法权和行政权。”
    也是因此，莫里斯才会将错误归咎于法规，记恨上有立法权的公爵，甚至企图找人取而代之，以期改变现状。
    “但其实……”
    莫觉继续道，“这种案子根本不可能送到雷塞尔手上，他应该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也一直对同性相恋保持十分宽容的态度。”
    弹幕：[啊？前后矛盾？]
    [是不是因为之前的法规不是雷塞尔定的？刚刚乐神不是说一百年前就同性恋死刑了吗？]
    [下面要研究法规了吗？目测又要进入听不懂的阶段了]
    [为什么好好闯着副本还要研究三权分立QAQ？！难成这样到底还让不让人通关了？！]

 第157页

    [天呢噜，无评级副本也这么难的吗？看到顾医生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会是个观光本呢……]
    沈雍乐想了想，道：“其实没有那么复杂，你们不用理解三权分立，就想象成是古代藩王——律法是皇帝定的，西南王可以修订自己封地内的律法，但依法断案的是知府。”
    “也就是说，这个国家可能受到信仰影响而禁止同性相恋，公爵并没有对此法令作出过明确修订，而法官根据已有法律判定戴维有罪。”
    莫觉点头肯定了他的推测，补充道：“根据我这里查到的消息，那位法官甚至收受了贿赂，根据侯爵的要求搞了点小动作。”
    弹幕这次听懂了，很快反应过来：[不是侯爵故意指使人在牢里把戴维弄死的吧？]
    [不用故意弄死，只要告诉戴维莫里斯已经移情别恋就行了……他原本精神状态就不太好。]
    [你们都太善良了，不知道社会的险恶——戴维是因为同性恋罪名被判入狱的，你们说他在牢里会遭遇什么？]
    颜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抬头问：“戴维的尸体是被送还给莫里斯了吗？”
    莫觉点头：“因为戴维并不是诺森人，在这里没有直系亲属，是莫里斯为他举办的葬礼。”
    颜也明显皱了皱眉。
    沈雍乐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点有哪里不对，看到弹幕才骤然醒悟。
    弹幕：[天哪，如果戴维是被轮那啥后受不了屈辱自杀的……莫里斯看到尸体，岂不是就都发现了？！]
    [难怪莫里斯变态了……是我也要疯啊！]
    [虽然明知道是反派，还是忍不住有点心疼……]
    [完了！那顾医生不是更危险了？！这明摆了是要报复回来啊……]
    沈雍乐心头一滞。
    “不行，我们还是赶紧去跟雷塞尔汇合吧，”乐神担忧道，“如果莫里斯真的是想报复雷塞尔，一定会想方设法故意刺激他……”
    沈雍乐皱着眉，“还是不要让雷塞尔出现在现场了，最好先找机会澄清一下误会……”
    颜也看了他一眼，似乎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几人很快赶往了仪式举办点。
    路上为了不暴露身份，四人分散乘了两辆马车。
    烟宁和颜也一车，闲来无聊转头询问他：“你刚刚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也没什么，”颜也倚在窗边，因为要混进仪式，已然换了套黑色斗篷，看起来倒是神色正常，“我只是觉得解释了也没用。”
    烟宁露出一个没能接上上下文的表情：“嗯？”
    颜也转头看了她一眼，眯眼勾起一个没什么情绪的笑：“你觉得——作为整个诺森黑弥撒教会的掌控者，莫里斯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做了些什么吗？”
    烟宁挑挑眉，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
    颜也见她明白了，也没再细说，耸耸肩转头看向窗外：“他只不过是需要一个人来恨罢了。”
    “啧。”
    烟宁撇撇嘴，也跟着他看向窗外，“那就有点麻烦了啊。”
    沈雍乐这边，莫觉也并非没想到这点——他在几个小时内能查到的事情，莫里斯不可能这么久还被蒙在鼓里，多半也只是“不想知道”罢了。
    他恨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疏解的出口，即便是听了解释，看到证据，多半也不可能就此放过顾青岩和雷塞尔。
    只不过，有些事想明白了也于事无补，他就不想说出来影响沈雍乐心情了。
    乐神一点也不知道临时团队里四个人，除他之外都在尽量护着不让他知晓人心险恶……反而很是下了一番决心，准备要先变得险恶一点。
    沈雍乐还顾及着不想毁了自己在爵爷心目中的形象，十分小声跟弹幕进行灰色交易：“其实……无评级副本里也是有道具卡的吧？”
    弹幕理性回复：[哎？不知道哎……]
    [好像没有见过……]
    [毕竟无评级副本就算开直播，热度也比不过正常副本。]
    “哎？没有的吗？”沈雍乐注意着爵爷的动静，只匆匆扫过了弹幕，见状有些失望，“我本来还想问问你们能不能帮我刷刷热度，我可以应要求做些奇怪的事补偿你们……”
    弹幕立刻失去理性：[好好好！行行行！没问题！]
    [那当然是有道具卡的！没有也得有！]
    沈雍乐：“……”
    沈雍乐有点无奈：“那啥，不要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
    弹幕飞快叫冤：[没有开玩笑啊！]
    [按理来说也是应该有的吧？不然阿克夏会特别说明的。]
    [阿克夏爸爸虽然在写副本任务时喜欢玩些文字游戏，但规则一般还是标得很清晰的。]
    沈雍乐舔舔唇，心道为了顾医生，丢脸也就丢了。
    “好吧，”他小声道，“想要我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弹幕就爆炸了。
    沈雍乐几乎看不清楚弹幕上都写了些啥，半晌才勉强从中分辨出几条，居然都是与爵爷有关的：[扑上去强吻爵爷五分钟！]
    [立刻用三百字小作文跟爵爷表白！]
    [拉着爵爷的手深情凝视20秒然后问：你想不想把我的肚子搞大？]
    沈雍乐满脸惊恐：“？？？”
    什么鬼？！
    你们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就见刚刚那个“肚子搞大”的似乎一句话没输完，很快又重新打字……

 第158页

    [拉着爵爷的手深情凝视20秒然后问：你想不想把我的肚子搞大？]
    [然后在爵爷回答前接口：那就请我喝杯奶茶！]
    特效的醒目字体再次从屏幕正中刷了过去。
    沈雍乐心道这都是什么猎奇爱好。
    就见弹幕继续：[最后再贴近爵爷耳边补充：要特别加入你白♂白的液体哦……]
    沈雍乐表情呆滞：“……”
    弹幕：[因为月底了，不灌溉的XX液就要作废了哦~]
    沈雍乐心情复杂：“……”
    自从B站大佬和主办方接连发了辟谣视频录音，追着他的黑子就已经散了大半，到他和律师正面怼完叶辰依，弹幕几乎已经看不见什么黑子言论了。
    然而此时此刻。
    乐神却再次忍不住陷入了怀疑
    自己直播间里这些真的是粉吗？其实一个个都是黑子派来的卧底吧？！
    第65章 玫瑰公爵（11）
    那个“黑子的卧底”似乎还在粉丝里小有名气，立刻有人认出ID踊跃支持。
    [啊啊啊是之前写同人的精分雨太太！！]
    [雨雨赛高！]
    [看起来很棒啊，我投一票支持！]
    [+2]
    [+阿克夏爸爸的腿毛]
    然后弹幕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沈雍乐的“补偿”项目，积极地跑去论坛上敲锣打鼓帮他宣传了今日的“特别演出”。
    很快，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了起来。
    弹幕：[快快快！不然在你做之前就已经要榜首了！]
    沈雍乐：“……”
    乐神严肃思考了一下言而无信的可行性。
    爵爷却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
    莫觉：“怎么了？”
    沈雍乐：“……”
    乐神犹豫了几秒钟，终于在弹幕的催促下拉住了爵爷的手。
    莫觉：“？”
    沈雍乐咬咬牙，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
    莫觉微微一顿。
    尚在行进的马车中，顿时就只剩下了车轴与车轮发出的轻微嘎吱声。
    呼吸交闻间，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暧昧……
    莫觉终于再次张口，压低声音，温柔地问了第二遍：“怎么了？”
    爵爷的声音原本就低沉醇厚，在刻意压低后更显得越发有磁性。
    仿佛带着某种电流，鼓噪耳膜后，瞬间变顺着耳道传导至全身，只一句话，便让沈雍乐整颗心脏都控制不住开始咚咚擂鼓。
    沈雍乐做了半晌思想斗争，在那漫长的20秒内几次试图避开爵爷的视线，终究还是坚强忍住，在弹幕的尖叫和催促下缓缓开口。
    “你想不想……”
    莫觉：“嗯？”
    沈雍乐一点点从耳根红到了脖子：“你想不想……搞大……我的肚子……”
    莫觉的脸色瞬间一滞。
    什么？
    是他听错了吗？
    弹幕已经“哗”然炸锅了。
    有刚刚才看到论坛里《现在不看你一定一定会后悔！》的帖点进来的，还搞不清楚状况，迎头听到乐神这句简直比爵爷还震惊，嗷嗷的尖叫都要冲破屏幕了！
    弹幕：[卧槽这是什么大胆发言！！]
    [爵爷的表情好像要当场办了你！]
    [爵爷快快快上！！]
    沈雍乐记着要求，飞速在莫觉开口询问前接口：“那就请我喝杯奶茶！”
    莫觉：“……”
    弹幕都笑疯了：[哈哈哈哈笑到头掉！]
    [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爵爷似乎也有些哭笑不得，片刻后才一脸复杂地开口：“你想喝奶茶？”
    沈雍乐还有两句台词没念完，但被爵爷这么一打断，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好在他已经隐约有了点“感觉”，脑中灵光一闪……应该是C位榜的指引buff开始起效了。
    乐神瞥了眼还在催促他赶紧说下一句的弹幕，突然靠近爵爷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弹幕可着急：[啊啊啊说了吗说了吗？！]
    [居然悄悄咬耳朵？！不行我们听不见的话不算数！（馋.jpg）]
    [我笑出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
    [不是，爵爷怎么没什么表示？？？]
    [啊啊啊爵爷扑过来了！！！！]
    沈雍乐顺势把直播镜头转开，准备让双方都冷静一下，等会再转回来……
    莫觉已经跟车夫交待完了新目的地，这才重新坐直，想了想又靠近沈雍乐耳边，压低声音：“去墓地是因为C位榜提示，那……为什么要我假装扑你？”
    沈雍乐：“……”
    沈雍乐到底没抗住少校审问，很快将刚刚的灰色交易……坦白了一半。
    莫觉表情疑惑：“他们想看我扑倒你？”
    沈雍乐完全无法开口跟爵爷说出那句破廉耻的话，只能含混不清地应：“唔，可能还想了些别的……但没关系，我已经转开镜头了，他们会自己脑补的。”
    莫觉突然看了他一眼。
    沈雍乐：“？”
    爵爷骤然直起身，俯身靠近，极快地将他压倒在马车一角。
    马车内传出意义不明的衣料摩擦声，还有画师努力压抑却依旧忍不住泄露出的暧昧惊喘……
    临时担任车夫的近卫略有些诧异地向后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个善意的调侃笑容，挤了挤身侧另一名近卫。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进行了一轮对自家近卫长和诺森大画师之间绯闻证实的无声八卦。

 第159页

    然而实际上，车内的沈雍乐只是因为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才下意识发出惊呼：“啊，觉哥？……唔。”
    莫觉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光是一个动作脑补得了什么？你要这样叫两声……”爵爷靠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现在应该可以了。”
    沈雍乐：“……”
    等等，不是，你为什么这么懂啊？！
    另一头的颜也和宁缺却突然收到了车夫的提示：“近卫长大人的车掉头去了另一条路，我们跟上去吗？”
    烟宁有些诧异：“什么？改道去哪里了？现在都已经要到十二点了吧……”
    颜也想了想：“不用跟着他们，就去之前说的地方，请再快一点。”
    车夫其实并不清楚他们今晚到底是要去干什么，闻言只忠诚应声：“好的大人。”继而一甩马鞭，加速朝着仪式地点赶去。
    烟宁回头看他，颜也避开NPC，压低声音解释：“应该是去找副本卡了，我们先去找雷塞尔，给他俩多拖一段时间。”
    烟宁恍然：“黑弥撒不是要赶在午夜开始吗？怎么拖……”
    颜也看了眼时间：“莫里斯是想报复，应该会故意等到雷塞尔到场，我们先在外面弄出点动静……”
    他简单解释，“莫里斯并不是真正的撒旦信奉者，也并没有沉迷血腥暴力的爱好，”这点从他其实并不常参加活动就能看出来，“他只是因为巨大的愤怒和悲痛无处宣泄，才开始憎恶整个世界……现下有了更好的报复方式，肯定不会轻易错过。”
    烟宁一脸审视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还挺理解他的。”
    颜也歪头看她一眼。
    金丝眼镜链从泪痣下轻巧划过，衬得他整张脸又染上了那种慵懒的邪气。
    “是啊，谁让我被分错了阵营——”他眯眼笑了笑，“如果我一开始就被分在莫里斯那边，先知道了他这么做的原因……大概早就去帮着他了。”
    “那你们可能就赢不了啦。”
    烟宁认真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大概是阿克夏爸爸本场给他们放了水。
    颜也可能不会比沈雍乐更加头脑灵活，也并不见得比爵爷更考虑周全，但他可怕在于能极快地洞察人心，且十分善于利用人的性格和心理打击敌人。
    半个小时后，烟宁眼睁睁看着他轻松用无关紧要的问题挑起了混乱，继而两句话将混乱推波助澜成混战，以至于好几位教士不得不出来调停。
    整个仪式是在一座极大的下沉广场内进行的，中央是一座废弃的教堂，因年久失修，屋顶垮塌，木质的墙面也多半已经腐蚀，只留下依稀的建筑轮廓，以及中央爬满了干枯藤蔓的十字架。
    广场最外围有一圈残垣断壁的围墙，原本在四面都有出口，今晚大约是为了方便核查进出人员的身份，只留下了两个供人出入。
    往内则是一层层往下的阶梯，每级阶梯并不算高，有两处落差较大，仅能通过几处台阶往下走，有点类似角斗场或现代体育场的观众席。
    这些落差层将教堂外圈天然分隔成了三个层级，楼梯处由教士或高等的信徒把守，进入每一级都需要出示相应的凭证。
    雷塞尔在被硬拉出中心区域时相当莫名，还当是自己的身份被识破
    两人来不及一开始表明身份，烟宁几乎是强硬地在将他往外带，颜也甚至故意在接近第二圈楼梯时拉下了他的斗篷，周围瞬间便有不少人发出压低的惊呼。
    之前说过，很多上层的教徒都是诺森贵族，自然能一眼认出公爵的身份，即便雷塞尔很快便又消失在了人群中，还是免不了引发了一阵骚乱。
    甚至不知从哪里传出了近卫已然带兵开始包围这里的消息，以至于不少靠外的人都准备偷偷溜走。
    那位疑似莫里斯·威尔顿的审判教士倒也反应极快，估计是想拦住公爵，立即派忠诚的教徒开始封锁出口，不让教徒们随意离开。
    然而出口处很快便爆发了第二轮骚乱，原本还对“士兵围剿”一事将信将疑的教徒，在发现出不去后登时都恐慌了起来，在他们的推动下，连不想离开的人也被推搡着往外挤，中央的仪式流程不得不中断……
    而实际上，真正被追查的三人却还留在内圈，找了个不会被人群推挤的角落静静等待。
    烟宁看了看旁边一脸淡然的颜也……
    真是一点也看不出这人就是轻巧几句话挑起所有混乱的元凶。
    连公爵都有些惊讶：“所以你刚刚那么做都是故意的？”
    颜也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暴露公爵身份后，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公爵大人不可能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至于剩下那些“士兵包围、专门前来围剿”的传言，完全是心里有鬼的教徒们以讹传讹，三人成虎。
    颜也谦逊点头：“我在出口暴露您的身份时，就猜到他们会封锁……”
    而紧张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被关在这里，教徒们的慌乱反而会愈发加重，恐慌蔓延，仪式自然就无法正常进行了。
    雷塞尔还有些不解：“你不是说莫里斯在等我出现吗？要拖延时间的话，我不是应该隐藏身份吗？”
    颜也倒是一副习惯了跟NPC聊天的样子，解释道：“审判教士之前不确定您是不是已经混进来，可能会伤害夫人刺激您出去。”

 第160页

    雷塞尔立刻就懂了，露出一脸感激又后怕的表情。
    他真诚道：“谢谢。”
    目睹整场的烟宁默默闭上了嘴：“……”
    宁姐姐内心啧啧感叹。
    公爵殿下似乎一点也没发现——眼前这人玩转全场所有人后，刚刚又几句话便赚了他满心感激和信任……估计等会颜也说什么雷塞尔都会积极配合，也算是省事了。
    烟宁之前看了沈雍乐他们利维坦的半场直播，知道颜也不仅在副本里当过Boss，甚至还隐隐有将其他Boss都训得服服帖帖以他为首的架势。
    现下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也得亏阿克夏的副本大多都是剧情解谜类，有这么多NPC的情况并不多……不然估计能被颜也生生搞出系统错乱。
    颜也这招硬生生拖了近一个小时。
    直到中央祭坛猛地蹿出火焰，一路顺着盘绕的干枯藤蔓轰然烧着整个十字架，所有教徒才惊慌回神，在教士们“撒旦大人发怒了”的呼喊中跪倒一地。
    不少教众面露惊恐，竟然是真的以为自己的行为惹怒了恶魔，纷纷跟着一边行礼一边高呼“请大人原谅”。
    颜也微微皱眉。
    却听一道沉稳的男音突然响起。
    “没关系，完成今夜的仪式，主会宽恕你们。”
    大约是因为下沉广场近似回音壁的内圈形状，那声音被自然放大，轻松传入了所有人耳中。
    一名戴着面具的黑袍男人缓缓走入火光。
    在他的身侧，固定在特殊祭祀架上的顾青岩被推了上来。
    审判教士像是在搜寻什么人一般，缓慢又优雅地扫视全场，不疾不徐的语调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因为……我们今晚要献上一样非常特别的祭品。”
    他捏着顾青岩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你是不是也深感荣幸呢？——我亲爱的奥利维亚夫人。”
    雷塞尔猛地捏紧了拳头。
    第66章 玫瑰公爵（12）
    这位审判教士显然是在故意刺激雷塞尔，捏着顾青岩的脸示众般转了一圈，确认每个人都看清楚了祭品的模样，这才意犹未尽地松手。
    刑架上的人闭着眼任他摆布，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顾青岩还穿着那条蕾丝荷叶边领大裙子，花边有几处都被扯破了，裙子上沾着斑斑脏污，不知是灰尘还是血迹。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伤痕，肩头裸露的皮肤上青青紫紫，脖子上还有一圈明显的掐痕，衬着冷白的肤色，在火光映照的祭坛中央，越发显得脆弱动人。
    认识顾青岩的人并不算多，哪怕被说出了名字，也没有多少人将他与那位传说中公爵的心上人联系起来，只是光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就有不少被勾起施虐欲的教徒兴奋了起来。
    审判教士显然深谙气氛烘托法，如引诱人堕落的恶魔般，卖着关子，一点点揭开祭品的特殊之处：“你们可能并没有见过这位美丽的夫人——因为公爵实在将他护得太紧了，连在城堡里都几乎一刻不能离开视线。”
    终于有知道内情的教徒反应过来，继而霎时双眸一亮。
    讨论声如恶魔的瘟疫般瞬间扩散，登时沸腾了广场：“啊，是那位伯德……”
    “怎么可能？！”
    “真的是她吗？啧啧，我一直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美貌才能将雷塞尔迷得神魂颠倒……”
    “是的，”温润的教士停顿一秒，等着诸多人心中的猜测呼之欲出，这才施施然揭示了他们猜到的那个答案
    “这就是那张公爵婚礼请帖上的另一位主角，奥利维亚·琼斯·伯德，未来的公爵夫人……也是雷塞尔·迪亚斯今晚偷偷溜进来的原因。”
    现场瞬间一片哗然。
    然而与刚刚的惶恐不同，这次几乎所有人眼中都如十字架上燃烧的火焰般蹿起了难以抑制的兴奋。
    不少人舔着唇，眼中满是邪恶的兴味：“啊！是尊贵的公，爵，夫，人呢！嘻嘻嘻……”
    他们语气下流，嘴脸丑恶，呼喊这个称谓时丝毫不见平日的恭顺与尊敬，反而满是对亵渎神圣的跃跃欲试。
    公爵大人咬着牙，只是余光扫到那些人看顾青岩的眼神就快要气疯了。
    他又愤怒又心疼，几乎忍不下去了：“莫觉他们还没回来吗？！”
    颜也微微皱着眉：“快了，再等一下……”
    烟宁看了眼明显越发狂热的教众，也忍不住有些担忧。
    沈雍乐和莫觉可能不太清楚，但一直呆在羽嘉的烟宁和颜也却都知道——无评级副本中的道具卡一直都有些鸡肋，很多时候并不能像在普通副本中那样发挥意想不到的奇效。
    作为祭坛的少女被人用铁链拴住脖子，凶狠拉至火焰十字架下，赤裸跪趴在中央。
    仪式即将正式开始。
    教众们一个个都红了眼，高呼着“撒旦万岁”的拉丁语，仿佛迫不及待冲上台去，将顾青岩直接吞吃入腹。
    带着面具的莫里斯轻轻靠近顾青岩耳边，语气冰冷而嘲讽：“睁开眼看看，这里有多少人想上你？”
    顾青岩终于缓缓睁开眼。
    然而他既没有扫视众人，也没有哭喊求救，甚至丝毫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
    他只是淡淡看向身侧的男人：“你其实也在恨着他们吧？”
    莫里斯微微一愣。

 第161页

    顾青岩语气平淡，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满场犹如恶魔的丑陋人群包围下，甚至奇异地带上了几分神性的悲天悯人。
    “你并不开心，也不兴奋，你只是在恨……恨这里所有人，恨肮脏丑陋的人心。”
    莫里斯很快回过了神：“那又怎么样？”
    他冷下脸色，突然失去了继续装腔作势恐吓他的兴趣，显得有些漠然：“你要跟我说，戴维不会希望我变成这样吗？要劝我现在放了你，避免第二次悲剧吗？”
    的确，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瞬间，稍纵即逝，远远解不了他无穷的恨意。
    只要那个人回不来，他就停不下恨。
    双手沾满罪恶也好，亲手造成了无数噩梦也好，成为恶魔也好，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也不会停下来。
    他毫无笑意地冷笑一声：“你还是太天真了，人性原本就是肮脏且自私的……”
    顾青岩打断他：“我没打算劝你收手……”
    仿佛神圣瞬间堕落，洁白的羽翼被似缓实急地染成黑色，他深沉如墨的眸子仿佛刹那间涌起万千漩涡。
    莫里斯呼吸一滞。
    那头皮发麻、令人战栗的感觉，并不是他的错觉……
    紫色雷光在头顶隆隆汇聚，在不知何时累积的厚重云层上，以蜿蜒电闪织出两片笼罩天地的恶魔之翼。
    教众们很快都发现了头顶的异状，先是微微怔愣，继而便惊诧而惶恐地重新跪倒，所有的呼喊与祈求都在天地的震怒前宛若蝼蚁细不可闻的低语。
    顾青岩面色依旧平静，淡淡接口，“我只是想帮你一把。”
    “帮你……毁灭这一切。”
    莫里斯瞳孔骤缩，满脸震惊地看向他。
    顾青岩的长发在空中无风自舞，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选中的使者，他的声音在短暂的寂静中传遍全场。
    “审判！”
    下一秒，蓄积了良久的闪电从天空悍然劈下。
    宛若一声来自地狱的怒吼，撼动天地的紫色电光瞬间接通无穷天幕。
    刹那间，从与顾青岩相连的那一点开始，电光如蛛网般瞬间蔓延至整个天幕，将世界映照得恍若白昼。
    黑弥撒的教众们都被吓得涕泪横流，不断鞠躬祈求宽恕。
    连烟宁和颜也都被短暂震住，一时甚至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引发了什么超自然力量。
    唯独雷塞尔，在看到那道雷劈向神坛时便瞬间失控了，直接从角落里冲了出来。
    “青岩！！！！”
    荒废的教堂残骸彻底被那道殛天之雷夷为焦土，站得较近的教士都被掀翻在地，生死不知地躺在周围。
    唯独中央的十字架还在燃烧，映亮了正中央刑架上垂着头的人。
    顾青岩依旧保持着被吊高双手绑在刑架上的姿势，裙子边缘的装饰却已被烧得焦黑，露出了完整的手臂。
    不少悄悄抬头的教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青岩的双臂上，从肩膀一直蔓延到手腕，都留下了如雷电般的伤痕，那痕迹成焦黑色，远远看去竟好似从肌肤上生出的图腾一般。
    就仿佛……有某个看不见的力量从至高之上降临世界，在他选定的使者肩臂上，留下了与刚刚天幕一模一样的羽翼纹路。
    亲眼见证了神降的教众们又是激动又是惶恐，一个个红着眼深深跪拜。
    刑架上，那位“恶魔的使者”仿佛听到了谁的呼喊，微微动了动，缓缓抬起头。
    他迷茫地四下看了看，脸色苍白，看起来脆弱极了。
    雷塞尔原本近乎停跳的心脏猛然恢复，双眼通红，几乎尝到了从喉间蔓延而上的血腥味。
    顾青岩很快摇摇头清醒过来，似乎将刚才的呼唤当成了某种幻觉，又似乎正是害怕他靠近，又飞速召唤了第二次雷击。
    满地的教众阻挡了脚步，雷塞尔尚未跑到近前，看不清他做了什么，急得放声大喊：“青岩！离开那里！！”
    然而不等他做什么，第二道雷已然劈了下来。
    “轰隆”一声。
    那是自然毁天灭地的力量。
    十字架终于被雷劈倒，嘎吱呻吟着轰然倒下，恰好压在了下午那几个企图对顾青岩动手动脚的高等教士身上。
    被压住的人毫无动静，显然已经没了呼吸。
    顾青岩终于从刑架上摔了下来，审判教士就在他身侧不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刚刚朝拜的教徒这才有些慌了，一边大喊着“审判！是撒旦的审判”，一边手脚并用往外爬。
    教众们推搡着乱成一团，就像是有什么恶魔在身后追赶一般。
    有人在逃跑时下意识回头，惊恐发现那位夫人居然再次摇晃着站了起来。
    他仿佛已经因为巨大的痛苦失去了大部分意识。
    顾青岩看不清眼前的人，忘记了所处的环境，只本能举高手臂。
    下一瞬。
    不等众人跑远。
    第三道雷骤然劈下。
    所有内圈的教徒都被雷电波及，有的抽搐着摔倒在地，有的则直接失去了意识，躺倒一地不知死活。
    参与黑弥撒活动的教徒现下都被吓破了胆，他们尖叫哭喊，像是每一个被他们杀害或侮辱的少女与孩童那般疯狂求饶。
    而此时的“恶魔审判者”，也像当时的他们那般，并没有因为求饶而停下惩罚。

 第162页

    第四道雷。
    顾青岩终于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他目光涣散，全身都是冷汗，撑着地面的双手无法自控地发着抖。
    顾青岩已经完全听不见看不见了，只本能地机械重复这一件事。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怕。
    不疼的，不疼的。
    很快就好了。
    但他实在太疼了，已经有些记不清乐乐是说最多不能超过七次，还是至少要劈七次来着？
    远远传来沈雍乐熟悉的声音：“顾青岩！！可以了！快停下来！已经够了！！”
    继而是爵爷：“沈雍乐你给我站住！！！你就呆在这儿别动，我过去……”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顾青岩举起手刚要召唤第五道雷，就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
    那人的怀抱十分熟悉，声音也透着让人安心的霸道。
    “已经可以了，青岩……快停下来，你已经安全了……”那人紧紧抱着他，声音渐渐哽咽，“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弄丢你……”
    烟宁跟在后面喊：“公爵大人您先回来！夫人现在没有意识，小心等会伤了您……”
    沈雍乐一出现，烟宁他们就知道这电闪雷鸣应该是道具卡的作用了。
    别到时候顾青岩没事，反而是雷塞尔被雷劈死了……
    公爵大人听而不闻，继续抱着人哄，一遍遍亲吻他的额头、脸颊和嘴唇，片刻后终于勉强唤回了他的丁点理智。
    顾青岩似乎并没有彻底清醒，望向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半晌才终于对准焦距，认出眼前的人。
    他微微一愣，眼眶迅速红了。
    他反应还有些迟钝，像是终于找回主人的猫咪，乖顺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声音轻得有些可怜：“雷塞尔，我好疼啊……”
    公爵大人瞬间红了眼。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一遍遍亲吻着安抚，不住对他道着歉，心疼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脚下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我伟大的地狱之主啊，请问……您是已经结束了今夜的审判吗？”
    顾青岩勉强直起身，这才发现说话的居然是一名黑袍的高等教士。
    那教士眼中满是对他的景仰，就好像他不是正虚弱靠在别人怀中，而是背生黑色巨大羽翼，头顶恶魔之角，在血色月亮下慵懒地蔑视众生，随便挥挥手就能毁灭天地。
    一旁的公爵只不过是被恶魔蛊惑，心甘情愿献上一切的仆人而已。
    而在他身后，居然还有不下20余名教士或教众，都一脸崇敬又虔诚地看向他。
    黑弥撒教会终究是靠信仰凝聚人心，虽然也有不少人最初目的不纯，但经过一次次活动和莫里斯技巧性的洗脑，大多都早已成为了虔诚的教徒。
    加之，他们刚刚还亲眼目睹了撒旦降临……此刻的信仰简直达到了顶峰。
    顾青岩扫视全场。
    这些虔诚信仰者远不止围过来的二三十余，不少人哪怕被电的爬不起来，也都诚惶诚恐地跪趴在原地行礼，在与他视线交汇后立即更加尊敬地伏低了身子，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顾青岩看向不远处的沈雍乐，后者正疯狂对他点头示意。
    弹幕都恨不得摇旗呐喊：[顾医生冲鸭！！快抓住机会！]
    [以后管你是男是女，婆家都不敢欺负你啦！]
    [不要嫌弃！接管了这个黑势力，以后还不是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沈雍乐小声接口：“对，就像2019年美国那个《撒旦万岁？》的纪录片。”
    弹幕：[啊我知道那个！介绍了现代撒旦主义教会，不是暴力，而是拆穿权威，为小众呐喊！]
    乐神看向中央祭坛前缓缓站起身的顾青岩，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附和弹幕：“是的，巴风特与十诫碑并不代表冲突，而是对抗宗教保守势力回归大潮时，被人群高举的那句‘信仰自由’……”
    这里是阿克夏，并不是普通人面对政治如同蚍蜉撼树的真实。
    在这里……
    “他是真正可以改变自己所在的世界。”
    广场中央，顾青岩终于深吸了一口气。
    他之前根本没想过，自己一个无神论者，有一天会成为某个遍布全城、盘根错节、势力庞大的撒旦信仰教会领导者。
    但这似乎也是某种与世界加深羁绊的途径。
    他缓缓开口：“是的，审判结束，祝贺你们通过了撒旦的审判。”
    第67章 玫瑰公爵（13）
    顾青岩当然不是突然爆发小宇宙学会了呼风唤雨，而阿克夏无评级副本中的道具卡，也是第一次拥有如此令人震撼的力量。
    时间倒回一小时前。
    沈雍乐和莫觉在C位榜的BUFF指引下，去了戴维的墓地。
    沈雍乐一开始还有点担心，生怕阿克夏会丧心病狂到让他们凌晨掘墓。
    好在大约是因为这次道具卡的使用局限性比较大，并没有再在获得的方式上设置难度过大的关卡。
    不，或者说——大晚上跑到墓地来，对于乐神来说就已经是最高的难度等级了！
    莫觉原本是打算先将他留在外面，自己进墓地找。
    结果刚说完，就被沈雍乐一把拉住袖子，疯狂摇头拒绝了。
    一个人待在墓地门口……更可怕了好吗？！

 第163页

    最后沈雍乐几乎是一路闭着眼，被爵爷牵着，磕磕绊绊进入了墓园。
    乐神几乎整个人都贴到了爵爷背上，让抬腿就抬腿，让跨步就跨步，乖巧极了。
    弹幕十分喜闻乐见，不少新粉都被萌了一脸，现在倒是理解为啥几乎所有乐神粉都不拿叶辰依的科幻小作文当一回事了。
    弹幕：[这俩要不是一对，我直播胸口碎大石！]
    莫觉最开始并没有别的心思，只随口提醒他：“小心这里的台阶。”
    “嗯。”沈雍乐边应边小心迈上台阶。
    莫觉：“注意这里的架子。”
    “好。”沈雍乐乖乖让过架子。
    莫觉：“……”
    爵爷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
    莫觉忍着笑，温声继续在他耳畔指挥：“这里迈过去一下……小心别撞到人家墓碑……”
    沈雍乐立刻努力将自己缩小，团起来小心翼翼迈腿。
    爵爷：“噗。”
    沈雍乐疑惑抬眼：“？”
    爵爷立刻恢复正经：“没什么。”
    弹幕：[哎？是我瞎吗？那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吗？迈过去干什么？]
    [前面的你没瞎，那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合理怀疑爵爷是在故意逗乐乐玩！]
    [自信一点，把“怀疑”两个字去掉。]
    [爵爷就是故意的啊！他分明就是在带着乐神绕圈子吧？]
    [绕圈子倒是不至于，顾医生还等着救命呢……爵爷是在找戴维的墓碑吧？]
    旧式的墓地并没有将每块地方规划得十分规整，墓碑都是错落分布的，夜色中也看不清楚具体的式样，他们只能绕到每一块墓碑前一个个看名字确认。
    好在爵爷视力不错，走过中间就能将左右两边四五块墓碑都扫视一遍，两人行进速度并不算快，其实效率却很高，不过半小时便在深处找到了属于戴维的那块。
    莫里斯显然经常来看他，墓碑被打扫得十分干净，周围的杂草都及时清理了，碑前还摆着新鲜的花束。
    莫觉抬手将那花束上的卡片摘下来，翻开一看，便看见了这个副本的道具人设卡。
    【人物】罗伊·c·苏利文
    【身份】世界上遭遇雷击生还次数最多的人，吉尼斯世界纪录保持者。
    爵爷将道具卡抽出来递给了沈雍乐，注意到卡片上还有莫里斯写给爱人的一句话：“至死而已。”
    花是紫色郁金香。
    弹幕有人飞快查了花语：[紫色郁金香代表——永不磨灭的爱情……]
    [永不停息，至死而已。]
    [所以莫里斯这是准备搞死所有人之后就自杀去陪戴维吗？]
    还有部分弹幕在跟着沈雍乐研究道具卡。
    [遭遇雷击生还？？这是什么奇怪技能？]
    [被雷劈应该挺难得的吧？难道是跟巴纳姆里那张幸运卡一样？]
    [那你愿意让这种幸运降临在自己头上一下吗？]
    沈雍乐皱着眉，一时也没想明白这张卡要怎么用——就算被雷劈了死不了，也应该很疼吧？
    他依稀记得之前还看过报道，说有个叫马天·卡马乔的人被雷击后还由男变成了女，因为雷电破坏了他的腺体和内分泌系统，使得雄性激素停止生产，于是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尖细，胸部也开始发育……
    沈雍乐打了个寒颤，心道这种事一定不能告诉弹幕，不然这群人肯定立刻开始撺掇他尝试劈一劈自己。
    弹幕：[我去搜了一下，没有其他解释了，真的就只是被雷劈，还劈了七次，次次生还……]
    [苏利文是美国谢南多厄公园的护林员，后来因为被劈出了心理阴影自杀去世。]
    [哦，也就是说道具卡使用者不能被劈超过七次吗？]
    [前面的大家都说得很好，现在到了灵魂拷问时间——所以这张卡到底怎么用？]
    众人登时都卡壳了。
    莫觉见他一直皱着眉，有心想安慰：“不要着急，我们先往回赶，你路上还能想，实在不行再找别的办法……”
    沈雍乐点点头，却依旧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莫觉微微挑眉，看了眼他身后，突然捉住了他的胳膊：“别动。”
    沈雍乐一怔，下一秒瞬间僵硬了。
    是……他后面……有什么……吗？
    弹幕的视角刚刚为了同时看清爵爷和乐神手上的东西，此时是从侧面对着两人，无法看到沈雍乐背后有什么，也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等等，我刚刚都差点忘了这里是墓地……]
    [不是还有什么僵尸吸血鬼之类的东西吧？从乐神背后的棺材里爬出来了？]
    [啊啊啊啊求别说！我已经开始背后发凉了！！]
    沈雍乐也被吓得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他仿佛真的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努力拨开土层，从隆起的坟堆里往外爬……
    脖子后鬼气森森，阴风吹动他的衣摆。
    沈雍乐下意识双手揪住了爵爷敞开风衣的两边衣襟，整个人仿佛恨不得藏进对方怀里，用衣服将自己牢牢挡住。
    弹幕紧张得不行：[啊啊啊啊到底是什么啊？爵爷说说话啊！！！]
    [乐神眼睛都红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乐神被吓到的样子十分诱人。]
    [黏糊糊小饼干重出江湖！]

 第164页

    [真的很撩啊……特别是主动往人怀里钻的样子……爵爷到底是怎么忍住的？！]
    事实上，爵爷也忍不住了……他“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骗你的。”莫觉心头发痒，努力保持绅士，忍着不伸手揉他，觉得自己与其说是在逗着沈雍乐放松，不如说是在自我磨炼。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放低了声音哄他，“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
    沈雍乐被他哄了几句，又战战兢兢转头确认，发现刚刚那些声音不过是野外的昆虫和小动物发出的，风也只是正常的夜风，这才勉强放松下来。
    弹幕跟着松了口气，继而又不淡定了：[等等爵爷这算是故意占乐神便宜吗？]
    莫觉还在安慰沈雍乐，“真的没事，你不是知道这是个非灵异副本吗？怎么还被吓成这样……”
    沈雍乐有点窘迫：“哎，我也不确定啊……”
    他突然一顿。
    不论时代怎样发展，科技如何进步，神学从来没有退出过人类的舞台。
    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证明，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
    越是宏大瑰丽、难得一见、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越容易与鬼神之说扯上关系。
    而他们现在要面对的，很可能是这个副本中，最笃信鬼神之说的一群人。
    沈雍乐突然有了个十分大胆的想法：“你说……NPC能使用道具卡吗？我是说，如果用【阿克夏】调整一点点规则……”
    莫觉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你想让莫里斯自己引雷？”
    弹幕立刻反驳：[不可能吧？就算阿克夏爸爸同意，莫里斯也不会照做的啊！]
    [而且劈又劈不死，有什么用？]
    “不是，”沈雍乐现在有些迫不及待去现场了，“我们想办法把卡给顾医生，让他用……”
    两人迅速往回走，一路上快马加鞭，又要避着赶车的NPC，也没来得及跟弹幕解释，之后两人便趁着颜也他们制造的混乱潜入了后方。
    沈雍乐一路东张西望。
    莫觉：“要找什么？”
    沈雍乐：“绝缘体，这个时代不知道有没有橡胶，找点玻璃、陶瓷什么的，或者硅油……”
    莫觉道：“我们的鞋底就是硬橡胶，如果完全是卡片的作用，应该只有雷电，不一定会下雨，那干木板或者石头也可以……”
    沈雍乐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放下这个问题，专心开始寻找见到顾青岩的办法。
    之前那次在颜也拿出图腾时，因为雷塞尔并没有对黑弥撒表现出异常，沈雍乐也就没用上准备好的道具卡，【阿克夏】因而还保留着一次可以使用的机会。
    沈雍乐要将这次机会留给顾青岩，自然不敢随意使用，想了想拿出【卡尔古加西亚】，几乎是与莫觉一路打进了内部。
    好在场内当时一片混乱，教士们都忙着维护秩序，看守后方的反而没有那么多人。
    爵爷从背后打晕了那几个npc。
    沈雍乐则在那名作为“祭坛”的少女帮助下，见到了被绑在刑架上的顾青岩，尽可能简要地告知了他道具卡的使用方法和限制。
    莫里斯随时有可能回来，弹幕都紧张得嗷嗷直叫，见顾青岩一身狼狈，一个个又生气又心疼。
    爵爷在一边告诉那小姑娘等会要找块干燥的木头，尽量站在木头上，不要与地面接触。
    乐神则在顾青岩点头表示理解后，迅速掏出了【阿克夏】，准备开始修订副本道具卡的使用规则……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做什么。
    那张【苏利文】道具卡一落入顾青岩手中，便发出了微弱的光，继而便像是数据融合般，渐渐消失在顾医生的手心。
    两人都是一愣。
    沈雍乐与莫觉对视一眼。
    乐神终于猛然想起一个被忽视的问题——顾青岩是NPC，自己刚刚毫无防备当着他说道具卡和副作用，居然没有触发崩人设惩罚……
    是不是就证明……这张卡原本就是可以给NPC用的？
    或者——只有顾青岩能用？
    大概类似什么针对性特殊道具。
    换句话说，如果说副本内获得的道具卡是破解对应副本最匹配的钥匙，那么这个副本的“钥匙”，就并不只是一张道具卡，还有对应的使用者顾青岩。
    只有同时找到两者，并在正确的时间点让正确的人使用道具卡，才能起到如普通副本中那般的破关奇效。
    他甚至想到，之前可能也并不是没有人找到或试图使用过无评级副本道具卡，只是因为没有弄清楚它们应该被用在谁身上，被如何使用，才没法发挥道具卡的真正作用……
    沈雍乐来不及多做分析，在教士们回来前，便被爵爷飞速带着躲进了人群。
    时间太过紧急，他甚至没能提醒顾青岩一句——即便不会致命，被雷电击中，依旧会非常非常痛苦。
    一个人一生中被闪电击中的概率只有60万分之一，而一次雷击的电力可达10亿伏特，放电时温度高达20000℃，是太阳表面温度的35倍。
    苏利文之所以会整日战战兢兢深怕雷电再袭，甚至下定决心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是因为那痛苦太过可怕，根本非常人能够忍受。
    沈雍乐光是看着都要受不了了，简直无法想象顾青岩是怎样在经历了那样的痛苦之后，还能狠下心召唤第二道雷……

 第165页

    站在祭坛中央的人，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机械性的重复那个动作。
    第三道……
    第四道……
    弹幕已经从心疼变成了焦急：[不能超过七次啊！]
    [顾医生！！！！]
    [快停下来啊！谁能让他停下来！！]
    沈雍乐急得双眼通红，不顾一切要冲上去阻止……
    直到看见顾青岩在雷塞尔怀中逐渐恢复意识，乐神才松了口气。
    莫觉伸手帮他擦眼泪：“好了没事了，顾医生也没事……怎么刚刚没哭，现在事情都解决了反而哭了……”
    沈雍乐这才意识到自己满脸是泪，似乎是因为终于放下心，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滑落，决堤般止都止不住。
    莫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哄：“不哭不哭……”
    沈雍乐只好自己哄自己：“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哭多变小猪……”
    莫觉立刻被他逗笑了。
    沈雍乐后知后觉，有点丢脸。
    爵爷却是伸手揉了揉他：“小猪也没事，我养。”
    沈雍乐：“……”
    爵爷这人……简直是毫无自觉的狙心小能手。
    第68章 玫瑰公爵（14）
    因为出了“未来公爵夫人被绑架”这种大事，婚礼终究还是延期了。
    对外的理由是需要清查城堡内奸，其实是因为顾青岩被雷击后留下的伤还没好，雷塞尔说什么也不让他累着。
    顾青岩气闷：“你只要晚上别进我房间，我就不会累着！”
    雷塞尔十分理直气壮：“我只是给你上药！”
    顾青岩心道骗鬼呢，又是亲又是啃的，折腾到两人都受不了就停一会，老实不到十分钟又旧态复萌……然后因为“欲求不满值”日益累计，第二天变本加厉，恶性循环。
    还不如把该做的都做了！
    顾青岩每晚被他撩拨起反应四五次，简直忍不住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就是在等自己哪天忍不住了开口求他。
    其实那雷击造成的伤害并没有看上去的大。
    当场经历的时候确实疼得人怀疑人生，但那其实也都是一刹那的事，甚至不知道是道具卡的作用，还是身体的应激反应，顾青岩当时疼得几近思维涣散，之后倒是不太能回想起当时可怕的感觉了。
    倒是雷塞尔紧张得不行，把医生叫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给他检查了好几遍，结果完全没大碍，内脏和肢体都没受什么伤害，留下的“闪电纹身”第一天还在刺痛，但很快便在雷塞尔一丝不苟的上药中迅速结痂……
    然后就开始痒得人抓狂。
    顾青岩现在倒是能理解之前听过的说法了——痒比疼更难忍耐。
    医生十分见怪不怪，表示：“没关系，这是伤口恢复时的正常现象，请不要弄掉结痂，实在太痒可以试试抚摸旁边的皮肤，或者轻吹几下……”
    雷塞尔很认真：“能促进伤口恢复吗？”
    “不能，”医生摇头，“能心理作用感觉好一点。”
    然而雷塞尔自此便声称得到医嘱，每天没事就将顾青岩按在塌上给他“止痒”。
    顾医生自己就是学这个的，自然知道他是在瞎瘠薄扯淡，无奈被按着不能动，一开始又是真的痒得受不了，雷塞尔一通折腾也算能帮他转移点注意力，便随他高兴了。
    然而事情进展到后几天，伤口开始自然掉痂露出其中颜色略浅的嫩肉，雷塞尔便吹着吹着，走了神，忍不住低头……
    顾青岩被那湿润触感激得一个激灵，也不知道是新生嫩肉比较敏感，还是因为周边伤口还在隐约作痒……他格外受不了雷塞尔小心翼翼触碰那些刚刚脱痂的位置。
    公爵大人却仿佛因为他的反应，更加迷上了这个新游戏，天天乐此不疲，将其彻底变成了一场甜蜜的折磨。
    闹归闹，公爵大人并没有忘记其他正事，在别人面前跟在顾青岩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雷塞尔和莫觉很快便将当初绑架顾青岩时的一系列内应都查了出来，不出所料好几个都是前来执行任务的玩家。
    沈雍乐和莫觉一面要安抚气头上的公爵，一面又要想办法护着那些玩家，这几天倒也没闲着，好歹是在顾医生帮忙下说服了雷塞尔，让他同意将所有论罪惩判的流程都挪到了婚礼之后。
    到时候沈雍乐莫觉烟宁和颜也的任务应该都算是成功了，虽然不确定系统判定的积分哪组会更高，但只要有任务结束，这个无评级副本中的其他玩家应该就都能回到现实了。
    弹幕：[那你们现在的身份是会直接消失吗？然后系统篡改NPC记忆，顾医生以后就不认识乐神他们了？]
    [不是吧？！我不要啊！！！]
    [也有可能是跟网游一样，玩家下线之后在NPC看来就是离开了，或许要很久之后才会回来，或许就不会再回来了。]
    [那像爵爷这种有特定身份的呢？城堡总不至于以后就没有近卫长了吧？]
    沈雍乐想了想，总觉得“玩家角色消失后篡改NPC记忆”这种过于简单粗暴的操作可能不太符合阿克夏的美学。
    之前几次副本里，忒修斯之船是F级，几乎没有完整剧情；利维坦里他们是看魔术的客人，估计在NPC看来也就是客人看完魔术离开了；巴纳姆里他们是被团长救回的车祸伤员，伤好后离开也并没有问题。
    “唯一可以参考的好像只有怪谈博弈，”沈雍乐回忆着道，“我记得我们刚刚进去时，NPC就认识玩家，且似乎并不觉得玩家们是突然出现的。”

 第166页

    他想了想，猜测道，“无评级副本主线是一直往前推进的——可能系统会自行根据剧情调整吧？”
    “比如不重要的配角就按剧情退场，像这次被抓住的刺杀者，之后估计要被判处死刑，应该就不会再在后续剧情里出现了；而与主线相关性比较高的角色就一直存在，在有玩家进入时会由对应的玩家操控，等玩家走后则恢复之前的AI模式，或者由下一批玩家接替。”
    沈雍乐只是随口猜测一下，羽嘉倒是有专门的部门在研究这种逻辑性问题，那位最初做出《严禁崩人设》游戏的TT大神唐煜就是部门的主要负责人，沈雍乐暗自记下这个问题，准备下次找机会问问他。
    弹幕：[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这次任务成功了，乐神岂不是就不能回来看顾医生了？！]
    [哎，好像是啊！]
    沈雍乐被弹幕提醒，骤然一顿。
    普通副本都是由阿克夏随机发人设卡，即便没通关也不可能进入曾经进过的副本，无评级副本却是可以自主选择进入的，只要并没有通关过该无评级副本，就能在列表里再次选择同一副本闯关。
    然而主线在推进，再次进入副本抽取到的身份和任务可能都会与上次不同，且想要在副本中不通关就顺利出来还是有不小的风险，所以其实并没有太多人会反复刷同一个关卡。
    但……这个副本里有顾医生。
    他是真的还想回来看看顾医生过得怎么样，起码要确定雷塞尔不是一时兴起，之后也不会欺负顾青岩……
    虽然以顾医生现在的身份，似乎雷塞尔想欺负也欺负不了了。
    颜也不知道怎么得了雷塞尔的信任，黑弥撒相关的所有事都被交由了他处理。
    颜大佬仿佛如鱼得水，轻轻松松就把那群人整治得服服帖帖，他们原本就对顾青岩当初展现的神迹敬畏有加，被颜也一通忽悠，简直恨不得造个神殿将他供进去。
    教士和教众也被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洗。
    因为广场的地面是由大块的砖石铺就，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绝缘作用，大多数人都只受了轻伤，当场死亡的居然都是手染鲜血的恶徒——因为他们大多拿着铁制长杖以象征身份，甚至有些直接以铁链牵着祭品……
    莫里斯也已当场死亡，但他最后却是笑着的，双眼看向天空，不知是不是在那漫天雷电中看到了从地狱前来迎接他的爱人。
    烟宁从莫里斯那里找到了名单，颜也便趁机重新选定了每个层级的管理教士，又修正规定，禁止暴力与血腥，不再允许以活人祭祀。
    颜也冷着脸：“你可以将自己献给恶魔，或者在祭祀后接受审判……请相信地狱之主能听到你心底的声音。”
    教众们诚惶诚恐，对他所述丝毫不做怀疑，都觉得是因为地狱之主对之前的祭祀不满，因为他们中有人并不是诚心信奉，而是借以达成丑陋的欲望，才会降下雷霆之怒。
    没人想再次经历那场让人永生难忘的审判。
    有几名身份较高的贵族，在自己伤好之后的第一时间便来到城堡求见顾青岩，声称因为顾青岩的家族不在此处，而婚礼仪式应该由公爵亲自上门迎接，然后带着夫人坐马车游城。
    “后面还应该跟着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和装满宝物的马车，”穿着华贵的侯爵认真解释，“仪式的隆重程度直接证明了夫人以后在整个诺森的地位。”
    顾青岩听得一头问号，还当是他们要以他不合规矩来阻止这次婚礼。
    就听对方继续：“我们已经为您购置了三处庄园，整合了一支仪仗队伍，前后两支鼓乐队，另外准备了据说您喜爱的东方商人处难得的绸缎和瓷器、以及来自您故乡伯德的珐琅和琥珀饰品……”
    顾青岩：“……”
    那位年过半百的老侯爵深深鞠躬：“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请一定要随时吩咐。愿为您献上我所有的忠诚。”
    顾青岩一脸玄幻地送走了这些人，雷塞尔立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充满醋意地抱住他：“他们都开始觊觎你了！今天好几个人旁敲侧击跟我说不能占着你不放，也要允许你有自己的社交圈子，效仿斯普林伯爵夫人开茶话沙龙……”
    顾青岩：“……”
    顾医生哭笑不得，“行了，我之后跟他们说说，我没兴趣弄这些，让他们别烦你了。”
    雷塞尔这才满意，亲他一口：“马上就要举办婚礼，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事。”
    犹豫着准备搞事的近卫长守在门口，有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莫觉知道沈雍乐是真的很喜欢顾医生。
    因而，一向果决的乐神这次才会特别纠结，一方面不想破坏顾青岩的人生大事，另一方面又舍不得以后再也见不到他。
    沈雍乐足足犹豫了三天，从顾青岩伤重到伤愈，从婚礼因匆忙延期重新调整细节到每一项流程确定……终于做出了决定。
    “算了，”沈雍乐一边告诉爵爷，一边也算是跟弹幕解释，“顾医生好不容易努力融入这个世界，其实没有我们打扰才是更好的吧？”
    “况且……顾医生看起来是真的很爱雷塞尔殿下，应该也是非常希望这次婚礼顺利举办的。”
    乐神耐心安抚弹幕，“你们都是真心希望顾医生开心的对吗？那只要知道他还幸福地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就够了呀。”

 第167页

    弹幕很快便哼哼唧唧地接受了这个结果：[那好吧，嘤嘤嘤，还好顾医生现在看起来不那么容易被欺负。]
    [呜呜呜，雷塞尔敢对顾医生不好就放雷劈他丫的！]
    [把人喂得太饱算是好还是不好？(doge)]
    [前面的集美你说得我又想求精分雨大大写小黑屋同人了……]
    于是，让整座城市期待了许久的婚礼，终于在几日后举行。
    从游行到仪式再到城堡内外的酒宴，倾城出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欢庆。
    沈雍乐之前在犹豫着搞破坏时，曾想过以公爵夫人的性别做文章，也算是将这个定时炸弹提前拆除，避免以后再出什么妖蛾子。
    哪知雷塞尔比他更加果决，直接让顾青岩穿着同款异色的男士礼服出席了仪式。
    公爵大人并没有给在座来宾留下任何非议的时间，当场宣布了新的法令，废除了所有针对同性相恋苛责的法令。
    甚至语含威胁：“相信不会有任何对公爵夫人不敬的言论传到我的耳朵里。”
    顾青岩随意扫视一眼，立即有黑弥撒教众积极响应，仿佛公爵娶了个男人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并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沈雍乐不得不承认雷塞尔的确有征服顾医生真心的理由。
    弹幕也纷纷感慨：[好吧，爸爸我同意你们的婚事了。]
    [妈妈我觉得其实女装还是可以有的！]
    乐神原本以为婚礼就要这么结束了，等天一亮，他们大概就要收到系统的通关通知，随即被传送出副本了。
    沈雍乐还有些舍不得，不愿意将最后的几小时就这么睡过去，哪怕知道可能见不到顾医生最后一面了，也还是守在门口，一直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然后就听到了系统的——任务失败提示。
    沈雍乐满脸懵逼：“咦？？？”
    莫觉也很意外，找今夜值守的近卫去询问了一下原因，很快便一脸复杂地回来了：“说是因为公爵大人……太过分，把夫人弄生气了，说要悔婚……”
    弹幕笑成一片：[哈哈哈哈雷塞尔是憋狠了吧？]
    [爵爷脸上好像写着“引以为戒”四个大字。]
    [乐神：浪费我感情！]
    [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天哪，我眼泪都笑出来了……]
    沈雍乐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更多的还是对以后也能回来看朋友的窃喜。
    就见满屏哈哈哈中突然刷过一条十分与众不同的弹幕：[给公爵大人成功下药的颜也大大深藏功与名。]
    沈雍乐笑容一滞：“？”
    沈雍乐：“不是，等一下？！颜也给公爵下了药？？什么时候？？你们怎么知道的？”
    弹幕：[就昨晚宴会上啊！]
    [对，我也看到了！就站在你后面下的，非常从容，下完还冲镜头比V了。]
    [没办法，我颜颜该死的迷人，即便是模糊出现在背景里也能一眼捕捉！]
    [哈哈哈，怎么办？我现在好像也g到你们喜欢颜也的点了！]
    [这种看似恶劣实际体贴的男人，谁能不动心！]
    第69章 女巫的预言（1）
    沈雍乐和莫觉两人没能完成任务，毫无意外输给了颜也和烟宁。
    不过沈雍乐倒是不觉得难以接受，甚至之后看到颜也一脸笑容地歪头冲他眨眼睛，都觉得这家伙有病归有病，看起来倒是没那么不顺眼了。
    弹幕虽然一天天地扯着嗓子喊喜欢这种“又有才又有病的大帅比”，这种时候却比谁都冷静，很是操心地开始警告他“小心变态”。
    [你知道变态发育吗？！]
    [就是指动物胚后发育过程中所出现的短期内、显著、巨大的形态和习性上的变化。]
    [这一秒还是邪魅好队友，说不好转个身就原地变态。]
    沈雍乐深以为然：“……”
    仔细想想，颜也说不定压根没多想，只是单纯的比较有胜负欲，到最后还记得要赢比赛罢了。
    沈雍乐和莫觉之前以为这个副本差不多也就三五天，出来之后也还有一周可以准备下个强制副本，谁想之后等顾青岩伤好就等了将近一周。
    之后沈雍乐和莫觉任务失败，颜也和烟宁直到公爵正式宣布莫里斯·威尔顿的罪行，儿童失踪案彻底结案，才被系统判定胜利，将所有本轮玩家传送出来。
    他们直接在“玫瑰公爵”的副本里呆了十天。
    好在沈雍乐哪怕在副本中也没有落下训练，甚至因为副本中可以使用道具卡，乐乐还借助【卡尔古加西亚】，更快找回了那几年练习格斗时的感觉。
    羽嘉计划从第三周开始已经逐步向全国范围内铺开，沈雍乐和莫觉因此得以顺利换到了另一张瓦洛斯帕的人设卡。
    这张卡上同样看不出具体人设，换卡的对方也是因此而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交换。
    沈雍乐：“瓦洛斯帕……其实算是比较明确的主线了。”
    不同于之前每次主线的多重含义，沈雍乐翻遍全网，也只找到这个词的一个意思。
    瓦洛斯帕为诗体埃达的第一篇，大意为“女巫的预言”，或者更准确些为智慧女子的占卜预言。
    “冰岛史诗《埃达》，”沈雍乐简单给爵爷解释，“是斯堪的纳维亚的北欧神话体系中血统最悠久、保留最完整的著作之一。”
    1643年，丹麦主教发现诗体埃达的手抄本，为世界揭开了维京时期古诺尔斯吟游诗人所唱“诸神黄昏”的魔法面纱。

 第168页

    “她是古希腊、罗马以外的西方神话源头之一。你简直难以想象，在9至13世纪，冰岛那如此狭小贫瘠的土地上，究竟是如何滋生出堪与希腊《神谱》、罗马《变形记》和印度《摩柯婆罗多》相媲美的文学瑰宝！”
    偌大的斯堪的纳维亚地区，无数口头文学流失在百年的辗转传唱中，唯有《埃达》得以原汁原味地传承至今……
    沈雍乐由衷感慨，“这是多么美妙的奇迹。”
    羽嘉基地里显然早已准备了足量的全息舱，沈雍乐和莫觉便打算不再来回跑，就在这里进入下一次副本。
    临到最后一天，突然有人找上了门。
    基地宿舍的门没有猫眼，沈雍乐将门开了条缝……却见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美少年。
    沈雍乐：“咦？”
    乐神将门拉开来，四下看了看，确定只有他一个人，“你好？……你是找错房间了吗？这间屋子只有我一个住。”
    少年有些局促：“额，乐神，是我呀。”
    沈雍乐：“？”
    沈雍乐愣了一下才回想起这个声音，不确定道：“……陆凡启？”
    陆凡启登时激动，小鸡啄米点头：“对对对！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沈雍乐上下看了他一圈，哭笑不得：“不是我把你忘了，你这压根是变了个人吧？！”
    之前的小胖子一下抽了条，脸型比之前小了三分之一，轮廓瞬间分明了起来，配上大约是因为突然暴瘦来不及换新因此显得有点过分宽大的衣服，甚至有那么几分纤细脆弱美少年的既视感。
    沈雍乐有点惊讶：“你减肥了？好成功哇！其实之前也不算特别胖来着……”
    陆凡启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打了个哈哈带过了话题。
    他才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胆子太小，从怪谈博弈出来就天天做噩梦，吃不好睡不好，才会突然暴瘦的。
    沈雍乐：“你之前也在基地里吗？”
    “没有，”陆凡启努力掩饰着抱大腿成功的激动，“我是今天才特意赶过来的，因为——我也换到了瓦洛斯帕的人设卡！”
    陆凡启属于研究人员直系家属，因此能够有一定权限出入基地，但并不在第一批培训人员名单中。
    阿克夏所有玩家都知道乐乐和爵爷是在这几天进副本，莫觉一在论坛上发换卡贴，不少想抱大腿的人就都暗搓搓关注了。
    无奈这次大佬们要换的人设卡是“星号卡”，很大概率应该是竞争性副本……
    跟乐神和爵爷比通关？
    还是不了。
    因此，这个月的论坛上竟然出现了罕见的“抛售”现象，以往都是加码求卡的，这次竟有不少加码求带走的。
    唯独陆凡启迎难而上，抓住了第二次与大神们同行的机会。
    陆凡启双眼亮晶晶，“我一定听组织安排，绝对不拖后腿！”
    小胖子……噢，现在已经是美少年了，经过了上次怪谈博弈，很清楚爵爷和乐乐都不是会轻易伤害其他玩家的人。
    哪怕是竞争性副本，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人能顺利出来，跟着大佬混的安全性显然比他一个人单打独斗高得多。
    沈雍乐之前在怪谈博弈时就考虑过跟陆凡启继续组队，对这个新队友还挺满意的，跟爵爷报告了情况，隔天三个人便一起进了副本。
    然而进入副本的第一时间，众人就被分开了。
    沈雍乐出现在了一艘在风浪中行驶的快艇上，狂风骤雨携裹着巨浪往船身凶猛拍击，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船掀翻。
    好在前方不远处已然能看到岸边。
    不等他仔细观察确认，快艇已然靠岸，沈雍乐才发现这其实是一座小岛，像是那种私人岛屿，岛上一栋三层的豪华别墅占据了大部分面积。
    暴风雨孤岛别墅……
    弹幕之前看过乐神直播的游戏，瞬间便有了既视感：[魔女的诅咒？贝阿朵莉切吗？]
    [卧槽真的哎，那个打不出来字母的“瓦洛斯帕”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瓦洛斯帕不是魔女的诅咒啊，是女巫的预言！]
    [随便吧感觉差不多，请问是现在就开始害怕还是先意思意思走个流程？]
    暴雨如注，身边还有声称前来迎接客人的NPC仆人，沈雍乐即没法跟弹幕说话，也不便观察周围，只能艰难撑着伞跟随那仆人快速进入了别墅。
    一进屋，乐神便与坐在沙发上喝着红茶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莫觉明显也看到了他，却并没有太多表示，只冲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仆人在一边客气地请沈雍乐跟他去房间换掉湿透的衣服，乐乐便也只冲爵爷眨了眨眼，跟着他上了楼。
    五分钟后，沈雍乐刚刚换完了湿掉的衣服，便听到了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爵爷穿着一身浴袍站在门口：“不好意思，我房间的浴室突然停水了，能借用一下你的吗？”
    莫觉似乎是刚刚洗澡到一半，头发上的水都尚未擦干，水珠顺着发梢滚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颊轮廓，继而顺着脖子一路滑下胸膛，停留在浴袍深V领口隐约露出的腹肌上。
    弹幕：[卧槽！我流鼻血了！]
    [这是什么突然福利！]
    [爵爷太太太太撩了啊！乐神快把口水擦一擦！]
    沈雍乐下意识抬手抹嘴，才发现弹幕是在开玩笑。

 第169页

    但……即便没有真的流口水，沈雍乐内心也已经汹涌澎湃了！
    爵爷这，也，太……
    不远处的楼梯口隐约传来了脚步声，沈雍乐微微一顿，瞬间回了神，飞速将爵爷一把拉进屋内，反手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乐神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也不知道是被爵爷这副打扮刺激的，还是被刚刚差点崩人设吓的。
    “你怎么……这样就过来了？”沈雍乐心有余悸，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将目光别开，脸颊微微红了。
    爵爷这荷尔蒙释放量实在有些超标了啊！
    莫觉却是很快笑了笑，拿出了自己的人设卡：“这是我的人设。”
    沈雍乐微微一愣。
    在他看来，爵爷的人设卡上依旧只有一排星号。
    莫觉很快读懂了他的表情，有些惊讶：“看不到吗？”
    沈雍乐点点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人设卡，发现也只显示出来了最后几个字。
    “我这张是处处留情的别墅客人。”他将人设卡亮给爵爷看，猜测道，“前面的星号没有显示完全，估计是来这里的目的，要先探索找到相关的线索，人设卡上才会对应显示。”
    “应该是，我的人设也没有显示完全，”莫觉扫了一眼他的卡片，很快摇了摇头，“而且我现在也看不到你卡上的内容。”
    沈雍乐闻言倒是放心了：“那应该就是游戏设定了，可能在这个副本中，所有玩家都只能看到自己的人设卡。”
    乐神又看了眼爵爷过于晃眼的装扮，有点好奇：“所以你目前显示的人设是什么？”
    莫觉：“……”
    莫觉：“疯狂撩汉的别墅客人。”
    疯狂撩汉？
    沈雍乐和弹幕都愣了几秒。
    继而，瞬间炸裂了。
    弹幕比沈雍乐炸得要更加明显一点：[哈哈哈哈哈，我好期待！]
    [嗷嗷嗷！发出想看爵爷撒娇的声音！]
    [爵爷撩汉！我的天！阿克夏爸爸简直是天才！！]
    [那爵爷要想不崩人设，在整个副本里，是不是都要不停撩乐神？]
    [终于要换成爵爷说骚话了吗？！我可以！！]
    [处处留情和疯狂撩汉！没有人觉得这俩很匹配吗？！]
    [就是一对吧？爵爷撩，乐神应，有来有往！]
    沈雍乐也十分激动，不过在爵爷面前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也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些什么，耳根一点点红了。
    乐神努力装作镇定：“那什么……好像是跟您平时的样子有点不一样，可能要多注意一点避免崩人设。”
    “我就是因为这个来找你的，”莫觉点头，意有所指地冲他眨了眨眼，“我不太清楚——要怎么演这个？”
    沈雍乐瞥他一眼，心道你这不是做得很好吗？
    弹幕激情提醒：[乐神快上！这是个多么好的听爵爷撒娇的机会！]
    [快想点特别羞耻的话教啊！]
    沈雍乐被弹幕提醒，这才如梦初醒，立刻蠢蠢欲动起来。
    “那个，你也不能一直穿这身……”沈雍乐一本正经，“或者，你可以试试当着NPC的面说点骚话，类似我是不是你的小可爱之类的……”
    “是吗？”爵爷好学生般认真点头。
    继而突然上前一步，狂霸酷炫挑起了沈雍乐的下巴，借着身高差垂头与他对视。
    爵爷微微眯起眼，低沉语气仿佛高高在上的帝王：“我是不是你的小可爱？”
    沈雍乐：“……”
    沈雍乐心脏咚咚跳，整张脸都红了。
    乐神努力镇定：“语气要再放柔一点，有点撒娇的意思……”
    莫觉微微皱眉想了想，放开了挑起沈雍乐下巴的手，改为按在他耳侧的墙面上。
    他缓缓贴近，专注看着乐乐的眸子，诱哄一般放缓了语速，压低的嗓音越发磁性：“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可爱了？”
    沈雍乐：“……”
    沈雍乐瞬间丧失了语言能力。
    什么叫自，作，自，受！
    太撩了啊！
    他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莫觉很快恢复了正常：“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
    弹幕已经炸了：[天呐这是什么霸道总裁小妖精！]
    [爵爷再次狙心！]
    [硬汉式撒娇，就问你怕不怕？]
    “噗。”沈雍乐被弹幕逗乐，总算缓和了被爵爷撩到爆表的心跳，回答道，“……可以的，已经很撩了，就这样！很好！”
    莫觉十分怀疑：“是吗？”
    “是的是的，”沈雍乐疯狂点头，“就这样没问题！杀伤力满分！”
    莫觉：“……”
    莫觉：“那你笑什么？”
    乐神瞬间收住：“我……笑你可爱啊！”
    他抬头与他对视，认真道，“是真的，我很喜欢。”
    莫觉胸口咚的一声，强自镇定地别开眼：“……好吧。”
    沈雍乐内心疯狂憋住，觉得爵爷真特么撩爆了！
    太可爱了，根本顶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乐神：是真的，我很喜欢。
    爵爷：……
    这特么到底是谁撩谁？！
    第70章 女巫的预言（2）
    沈雍乐和莫觉并没有多少可供讨论的时间，抓紧开始了对副本的研究。
    爵爷进入副本后就在屋内，了解的比乐乐多一点，便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第170页

    别墅非常大，除了那位应该是所有人共同认识的别墅主人和明显是NPC的仆人外，客人大概有十二三名，人数上应该跟他们上次进入过的D级副本“利维坦”差不多。
    不过莫觉并没有见到所有的客人，只是通过房间数等细节猜测的。
    客人们有的是今天才到，有的已经在别墅住了不短时间，也有的是被暴风雨困在了岛上——比如爵爷的人设就原本是要今天离开，被暴风雨阻挡了行程才又多留了一天。
    莫觉：“目前主人的身份并不明确，玩家之间如果有竞争关系，有可能是这位主人会发布什么任务。”
    沈雍乐点点头：“另外，玩家人设应该也有比较重要的作用，多半会对主线剧情或任务产生影响。”
    当初在利维坦副本，玩家们不惜被改换性别也要匹配成对，其实就是在一定程度上给予玩家的提示。
    爵爷也十分认同这个想法：“之前烟宁就说过，副本的等级越高，玩家人设就会与主线剧情关系越密切。”
    沈雍乐提醒：“还要小心阿克夏的故意误导……”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提高了谨惕。
    莫觉在别墅里暂时并没有见到陆凡启，不过他们也不着急。
    之前仆人在领他们回房时，便说明了别墅主人已经为各位客人准备好了晚餐，请大家在六点左右去大厅等候。
    陆凡启也好，别墅主人也好，吃饭的时候总归是能见到的。
    两人都还要在自己的屋内寻找线索以补全人设卡信息，便也没有多说，很快各自分头回房了。
    沈雍乐之前换衣服的时候就在屋内找到了自己的行李，似乎是岛上的仆人帮他提前拿上来的，雨水都已经被擦干了。
    箱子是有密码的，好在阿克夏应该是以他本人的记忆生成的道具，乐神试了几个自己惯用的密码便打开了箱子。
    里面是普通的替换衣物及日用物品，居然还有没电了的手机和电脑，大约是怕淋湿，被用几层衣服包裹着，以至于沈雍乐刚刚换衣服时没能看到。
    沈雍乐在屋内找到了插头给手机充电，很快用面容解锁了手机。
    弹幕：[怎么有点像密室逃脱游戏。]
    [RPG恐怖探索解谜小游戏……乐神之前就很拿手啊！]
    沈雍乐的确十分熟悉这种套路，几分钟便从手机里获取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并且知道了自己来岛的真正原因。
    继而他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如果是他想的那样……这个副本大概会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更加复杂。
    好在这么看来，爵爷和陆凡启应该都不用太担心。
    乐神有点哭笑不得，心道陆凡启的运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好得令人羡慕。
    沈雍乐并没有等仆人来叫，离六点还差一刻钟便下楼了。
    然后……他就发现原来故事还可以更加复杂。
    因为他一眼便从坐在客厅的各位“客人”中，看到了那个令人熟悉的——属于祁君泽的背影。
    弹幕比他认得还快，已经开始嗷嗷叫着骂“渣男”了。
    然后立刻又被另外的弹幕纠正：[其实客观来说，他倒也没有渣乐神。]
    [是他对乐神动了歪心思还不承认，又跑去欺骗女生感情吧？乐神从头到尾也没喜欢过他啊]
    [不是啊，你们都忘了录音吗？他还说要把乐神送给DJY那个叶总玩啊！]
    [就是那个有家有室女儿都读初中了的叶总？（呕.jpg）]
    [还有祁君泽在学校的时候对乐神做的事啊！你们是不是只看了豆瓣的辟谣2.0没看1.0？]
    [啊？我真的只看了辟谣……之前祁渣男还干了啥？]
    [PUA啊！那明显就是PUA吧？！幸好我们乐神精神强韧，才没有被渣男成功洗脑……]
    [想想我都后怕！]
    沈雍乐小声安抚弹幕：“八组那个贴我看了，其实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顶多是这个朋友不太值得深交罢了。”
    他想了想，又怕自己说得太轻描淡写，会误导那些真的不谙世事的小朋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遇上爵爷这种人生灯塔。
    乐神装作对走廊上的画像感兴趣，停下脚步，跟弹幕认真解释了这个问题：“祁君泽没能成功伤害我，但他这种交朋友的方式是错误的，希望所有人引以为戒。”
    “不论是亲人、爱人还是朋友，好的对象总是能让你变得越来越好的，”沈雍乐没有时间多说，只能尽可能简要明了地解释，“我之前也说过，如果你身边有时常让你情绪低落的人，问题很可能不是出在你身上，而是那个人身上。”
    “不要一味责备自己，尝试着走出那人画下的圈子，认识更多的人，做有意义的事，更全面地了解自己。”
    “请相信，每一个人都是特别的，你一定也有独属于你的闪光点，一定也能成为某一个人的最珍贵。”
    楼下的人显然都已经看到了他，祁君泽也已经转过头来，在看到他的身影后明显有些激动。
    沈雍乐也不便继续多说，好在弹幕已经开始互帮互助了，他便也顺势结束了佯装的“赏画”，重新转头准备往下走。
    然而在其他人看来，沈雍乐这一番行为，就颇有点像是在看到祁君泽后，心情波动，于是故意停下来整理了片刻心绪，才继续往下走了……
    不少玩家明显已经认出了他俩的身份，此时眼神中都多了些许意味深长。

 第171页

    他们并不清楚其中内情，看叶辰依发微博说得有模有样，还当是这两人真有点什么。
    即便是沈雍乐之后委托律师发出来的帖子，也只能证明叶辰依不是女主而是恶毒女配，祁君泽顶多算是脚踏两只船，渣是渣了点，反倒真像是与乐神不清不楚了！
    沈雍乐毫无察觉，走了两步，却见祁君泽似乎是因为太过激动，直接迎了上来。
    乐乐现在看到这人都有些胃部不适，本能不想跟他多说，便稍稍顿了顿脚步。
    下一瞬，却觉一只手从背后按上了他的肩。
    沈雍乐微微一愣，转头往后看。
    却见莫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就在比他高一个台阶的位置。
    此时，爵爷迈开长腿跨过了这一级台阶，动作自然地搂上了乐神的肩膀，彻底将两人间的距离消减为零，就好像他原本就是跟沈雍乐一起下来的。
    围观群众顿时悟了。
    哦！原来乐神刚刚不是看见祁君泽要整理心情，而是为了停下来等爵爷呐！
    大家暗地里悄悄交换眼神，现在算是明白应该怎么站cp了。
    弹幕纷纷激动：[嗷嗷嗷爵爷来了！！]
    [快！上去怼哭那个渣男！]
    祁君泽注意到周围的神色变化，登时有些气闷。
    刚刚这群人还因为认出他的身份想着要抱沈雍乐大腿上赶着跟他打招呼，现在倒是一个个都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了。
    他之前就是因为突然被拉进游戏，知道了沈雍乐在阿克夏游戏里近乎超然的地位，才故意放任叶辰依微博发小作文，想让乐乐与自己绑定。
    谁知道会引出律师发录音导致他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当时听到录音他就觉得不对——他对乐乐再熟悉不过，知道他其实是个心肠软的，与自己十几年的情份还在，根本不可能做得这么绝……
    果然他打电话过去，接听的就是另一个男人。
    莫觉。
    祁君泽满心不屑。
    这人又比自己好在哪里？……说到底还不是也因为乐乐玩末日游戏厉害，才一直绑着人不放？
    祁君泽将目光微微上移，对上了莫觉的视线。
    爵爷面无表情，淡淡与他对视。
    片刻后，祁君泽“啧”了一声，颇有些狼狈地将目光移开了。
    暗中观察的沈雍乐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就他追男神这么多年的观察，包括莫觉当初参加国际赛事，面对一帮身高近2米的白人特种兵，也没在气势上输过谁。
    弹幕都爽得飞起：[祁君泽到底是哪里想不开，要跟爵爷对线？！]
    [哈哈哈，不知道我们爵爷能把死亡凝视实体化吗？]
    莫觉似乎是听到了沈雍乐没能藏住的笑声，偏过头来。
    他的眼神瞬间温柔，声音也像是在哄他：“高兴了？”
    沈雍乐刚刚笑出声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想，此时听到爵爷的话才意识到他是在故意哄自己。
    乐神微微一顿，突然就安心了。
    爵爷在这。
    他当初只是想想这人几句话，就能对抗一切人渣。
    现在爵爷就在身边……他完全所向披靡。
    沈雍乐原本打算无视祁君泽直接走进客厅，还是弹幕在眼前疯狂提醒他才想起来：[严禁崩人设啊乐神！你还记得自己的人设吗？！]
    [“处处”留情！“处处”！]
    [快听话，谁知道会不会下一刻就从哪冒出NPC仆人来……]
    乐神迫于生存压力，只好冲祁君泽点了点头，十分敷衍地问完了好，也没管祁君泽在得到他回应时眼神一亮，立刻便转头跟爵爷咬耳朵，解释自己只是因为人设限制才搭理人渣。
    弹幕：[等等……乐神你这样有点太可爱了啊！]
    爵爷忍着笑，显然也觉得他立刻跟自己解释的样子实在太乖，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嗯，做得很棒。”
    弹幕再次被狙心：[不是……爵爷你这么回复也有点太宠了啊！]
    [得了，你们继续，甜死我算了！]
    陆凡启很快也下楼来了客厅，看到爵爷和乐乐两人登时眼前一亮，但也十分聪明的没有立刻泄露与他俩认识，只悄悄凑近了找地方坐好。
    大约是他长得十分无害，很快便有人凑上来搭讪，其中一个自称贺楹然的女生显然是被他颜值吸引，一直大大方方盯着他脸看，差点把单纯美少年看红了脸。
    贺楹然倒是毫不吝惜夸赞：“你好好看啊！是我最吃的那一款……”
    陆凡启一脸局促，也不知道怎么商业互吹回去，只能磕磕绊绊道谢：“谢、谢谢。”
    贺楹然发出一阵被戳中萌点的抽气声。
    六点已经到了，别墅主人还没来，众人便简单做了自我介绍。
    沈雍乐数了数，别墅的客人的确是十三名，其中居然还有小孩子，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少女，自我介绍叫叶灵槐。
    叶灵槐长得十分秀气，性格似乎却比较要强，见不少人看向自己，立即不卑不亢开口解释：“我已经十六了，就是看着比较显小。”
    沈雍乐心道十六也不大啊。
    乐神对女生是单纯的欣赏，会觉得某些女孩子很可爱，遇到比较柔弱的女生也想尽可能保护，大概就跟异性恋女生也会喜欢可爱的女生一样。
    众人中来的最晚的是一名叫做李欧的中年男人，他浑身散发着浓重的化学试剂混合后的奇怪气味，似乎有什么心事，一直焦躁不安擦着冷汗。

 第172页

    有人被熏到后投来不悦的目光，他便道歉解释说自己是因为皮肤过敏，最近正在用自制的硫磺皂洗澡。
    玩家们自顾不暇，也没有人太过关心他。
    一刻钟后，主人依旧没有出现，别墅的仆人跟众人道了歉，说可能是主人忘记了，主动说要去房间里请人下来。
    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仆人便快步上了楼。
    沈雍乐和莫觉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果然，不出五分钟，楼上便传来了仆人惊恐的尖叫。
    别墅的主人死了。
    第71章 女巫的预言（3）
    别墅里的仆人很快报了警，然而因为暴雨影响，警察只能等明天雨停后才能来岛。
    瓦洛斯帕是D级副本，在座的所有人也都不像是第一次参与游戏的新人，不用再多做解释便都已经各自明白了任务要求。
    ——在第二天警察来之前找到杀死主人的凶手。
    当然，前提条件是他们自己也要活到第二天。
    众人各怀心思地吃完了晚饭。
    仆人并不住在别墅里，大约也是觉得他们之中藏着凶手，在收拾好东西后便离开了屋子。
    莫觉敏锐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等仆人走后，有玩家去转了转门把，发现他们果然被反锁在了别墅里。
    这栋小岛别墅整体算是西洋式的，乍一看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仔细观察却能发现许多明显带有宗教气息的摆设，连走廊上挂着的画也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陆凡启随手拉开了一个抽屉，居然看到一个雕刻成盘绕蛇形的圆盘，背后刻着类似手机蓝牙信号的符号。
    陆凡启微微愣了愣，又默默关上了抽屉。
    他身边的玩家有些好奇，在他之后又拉开抽屉查看，却并没能看出那是什么，那人名叫周崇，看起来属于比较健谈的性格，也不见外，直接拿胳膊肘杵了杵陆凡启：“这是什么？蓝牙音箱？”
    天真无邪陆同学问什么答什么：“应该是卢恩符文吧。”
    对方显然没听明白：“什么？”
    陆凡启只好从头解释：“Runes，这个词本身翻译为‘秘密的知识’，音译为卢恩文或者如尼字母，在中世纪的欧洲，特别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与不列颠群岛，用来书写某些北欧日耳曼语族的语言，由24个符文组成，历史至少能追溯到2世纪以前，拥有浓重的宗教氛围。”
    “卢恩文常常被认为是和拉丁字母表平行的字母符号，但它们最初其实是圣符，用于帮助巫师记住圣歌，传说是主神奥丁在牺牲之树上吊了整整九个晚上后习得。它们是召唤神力时，发动法术的咒术媒介。使用卢恩文字的魔法师可以说是古欧洲的代表性召唤师……”
    周崇已经完全听晕了，一脸云山雾绕地点头，又指了指那个蓝牙符号：“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陆凡启抿了抿唇，回答道：“Berko——桦树的意思，代表着成长、重生和新生之类的……”
    “哦？就这样吗？”周崇显然有些不相信，一脸怀疑看着他，“那你在不好意思什么？”
    陆凡启这次倒是理直气壮与他对视了：“就是这个意思的，我没有骗你，不信你去问乐神啊。”
    周崇这才点头，勉强算是信了。
    贺楹然就在陆凡启另一边，听到他们的谈话后好奇地探头过来看了一眼。
    继而便一脸若有所悟地冲陆凡启眨眨眼，小声跟他咬耳朵：“你是想到什么啦？我是学欧洲文化史的，好像在哪看到过类似的壁画或者象形文字，这个符文一开始是不是源自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女性胸部之类的？”
    陆凡启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看了她一眼。
    贺楹然立刻懂了，也有点惊讶：“哎？真的是吗？”她顿了顿，忍不住笑出声，“哈哈这有什么啊，你怎么就脸红了，太可爱了吧……”
    大约是越来越多怪异的细节被发现，奇怪的雕塑、明显是某种诡异仪式的画作、连随手从杂志架上抽出的书都是保罗·贺尔曼的《北欧神话学》……
    屋内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有玩家小声建议：“我们是不是应该去主人房间里看看尸体？”
    毕竟他们是来参加阿克夏游戏，还需要完成寻找凶手的任务，并不是真的被困在屋里只要活到天亮就够了的客人。
    立刻有人急切反驳：“都知道这屋子有问题了，还要去看尸体？！不是上赶着成为下一个目标吗？！”
    周崇看了那说话的人一眼：“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心虚吗？”
    那个激动反驳的就是最后一个来客厅集合的李欧，一开始就明显神色慌张，此时仿佛被周崇一句话捉住了什么把柄，显得更加不自然了。
    他脸涨得通红，豆大汗珠从额头滑落，梗着脖子冲周崇喊：“谁心虚了？！你有本事就自己去啊！！！反正我是……”
    “铛、铛、铛……”钟声突兀响起，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李欧声音一滞，满屋人都被突然响起的钟声吸引了注意力，纷纷转头看向客厅中央突然敲响的立式摆钟。
    沈雍乐微微一愣。
    八点？
    为什么突然在八点敲钟？
    刚刚七点钟的时候钟响了吗？
    之前为了等主人，他们拖延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开始吃饭，用餐的时候在餐厅里，也没人特别注意客厅的钟声。

 第173页

    所有人都有些紧张，不确定这钟响意味着什么。
    沈雍乐下意识转头，想跟爵爷确定一下七点是否也响过钟……
    仿佛就等着恐慌积累到最高，一道闪电骤然划过，伴随着落在不远处的“轰隆”雷响，别墅的灯骤然熄灭了。
    玩家们瞬间发出一阵小声的惊呼。
    好在并没有什么其他异常发生。
    电闪雷鸣声中，整栋别墅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像是等待着吞噬什么的庞然巨物。
    客厅内沉默了大约有半分钟，才终于有人仿佛是骤然拾回呼吸一般，短促地抽了一口凉气。
    不少玩家都有些紧张，下意识看向沈雍乐：“乐神……”
    “熄、熄灯了……现在怎么办？我们、我们都回屋睡觉吗？”
    立刻有另外的玩家反驳他：“不行啊！大家应该呆在一起，不然谁死了都不知道……”
    “是啊，凶手……额，”那玩家想了想，似乎是觉得说明清楚这个应该没有关系，壮着胆子继续道，“凶手就在我们中间，谁知道他是不是还要杀害别人……”
    弹幕也都在附和：[想想阿克夏一贯的尿性，都把大家关在一起了，怎么可能不出事？]
    [还是呆在一起比较安全吧……万一凶手还会继续杀人呢？]
    沈雍乐有点手脚发凉，继而便察觉有熟悉的手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指。
    他转头看了眼爵爷，瞬间恢复冷静，率先开口：“我也觉得大家都呆在一起比较安全，因为所有人都有嫌疑，也方便我们互相监督。”
    祁君泽似乎是看他说了话，立刻跟着补充：“这样吧，我们都在客厅里呆着，如果有人要去洗手间，必须等前一个人回来，也就是保证每次只有一个人离开大家的视线。”
    莫觉没说话，只将原本简单握住沈雍乐的手，改成了十指交握，还用大拇指蹭了蹭他。
    沈雍乐：“……”
    怎么觉得爵爷像是故意的。
    莫名让人控制不住脑补出爵爷正一脸“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因为我想怎么牵就怎么牵，你却摸都摸不到”的王之蔑视。
    乐神甩甩头，很快将注意力转回到了副本进程上。
    一般这样顾全大局分配任务的事都是由爵爷负责，但这次莫觉的人设实在不太适合出头，乐神出于谨慎才接过了话。
    祁君泽说的倒也没什么问题，几乎是所有暴风雨孤岛密室杀人案中主角们必用的经典方案。
    然而，无数同类电影电视剧小说都告诉我们，这个方法并不能长时间有效——因为很快就会出现突发事件，进而引发秩序的破坏。
    比如现在，一熄灯，他们连周围的人和东西都看不清楚，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已经少了人。
    “人眼适应光线还要一段时间。”沈雍乐继续主持道，“这样吧，我们先呆在原地不要动，大家都报一下数，然后每个人说一下自己在六点下楼前做了什么去了哪里有没有见过别墅主人吧。”
    众人都没有意见，大家便先从一到十三报了一遍，确认并没有少人。
    继而便听周崇的声音道：“那我先说吧。”
    “我下午五点才回到别墅，因为淋了雨就简单洗了个澡，之后直接就下来了，没有去别的地方也没有见过别墅主人。”
    他的旁边便是刚刚站在抽屉前的陆凡启。
    陆凡启道：“我今天没有出门，一直在屋内研究斯堪的纳维亚的魔法与宗教——我原本就是为了借书才来岛上借住的，因为主人这里的书都不能带走，只能在屋内借阅，我相信有不少人也都是因此来的。”
    沈雍乐看了看他的方向，心知陆凡启是在故意给他和爵爷提示。
    这样看来，别墅的主人应该是位北欧神话或宗教文化爱好者，因此才会在屋中收集如此多的相关物品与书籍，到访的客人多是为了借阅相关书册而来，并不一定与屋主人熟悉。
    之后的玩家果然也都没有见过屋主人，大多数都是对相关内容感兴趣，才会固定来别墅借阅书籍，或者与同好开讨论沙龙。
    唯独轮到祁君泽。
    他深情看向沈雍乐，意有所指：“我是为了某个人而来。”
    沈雍乐：“……”
    算了黑灯瞎火就当没看见。
    沈雍乐一熄灯就跟爵爷悄悄拉起了小手，不知道为啥听祁君泽在这扮演深情男主就觉得有点好笑，在莫觉手心里挠了挠。
    爵爷立刻反手将他的手握住了。
    沈雍乐：“？”
    沈雍乐悄悄靠过去，小声询问：“怎么了？”
    玩家们还在一个个自证清白，沈雍乐和莫觉都已经说完了，之前是从周崇开始往左顺时针走，马上又要回到周崇另一边最后一个人。
    按熄灯前的位置，那里坐着的应该是一直有些不太正常的李欧。
    莫觉显然也是觉得他令人怀疑，才会悄悄注意他。
    此时听沈雍乐来问，爵爷便也悄悄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解释：“刚刚报数的时候，虽然喊了十三个号，但只有十二个声音。”
    沈雍乐对声音的分辨力跟普通人差不多，只能快速区分出自己熟悉的或者特别有辨识度的音色，像这样跟十几个陌生人坐成一圈，且每个人只简短说出一个数字，就根本区分不出来是不是有人趁着黑暗报两遍了。

 第174页

    弹幕都十分紧张：[天哪！不要吓我？！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吗？！]
    [不是多了一个，应该是少了一个吧？！]
    [可我刚刚跟着乐神的镜头数了一遍，在场确实有十三个人啊！]
    [啊啊啊弹幕护体！]
    莫觉在黑暗中示意沈雍乐看向李欧的方向，“他从刚刚起，就一动都没有动过。”
    原本短短五到十分钟内，很多人都有可能因为过于专注、精神放空或者紧张僵硬而一动不动，甚至在座十三个人里，就有不下三四个从刚刚起几乎没有变换姿势。
    但李欧却不同。
    他从出现开始，便一直焦躁难安小动作不断，同时因为满头冷汗，时不时还会抽纸擦汗，因此才会坐在最方便抽取纸巾的小角柜旁边。
    然而现在，他不仅不再有规律地抽纸，甚至连所有的小动作都停了。
    不在场证明陈述终于也进行到了他这。
    沈雍乐微微皱眉。
    弹幕也大气不敢出。
    刚刚说完的玩家就坐在李欧旁边，听他半天不发言，有些疑惑地喊了他一声：“我说完了，轮到你了。”
    说话的女生叫俞函瑾，大约是有意记住了周边玩家的姓名，见他不吭声，下意识伸手拍了拍他，“你是叫李欧吧？走神了吗？该你说……”
    窗外突然又闪过一道雷光。
    “哗”的一声，将整个客厅瞬间照得恍如白昼。
    俞函瑾微微一愣，继而在看清李欧模样后猛然后退：“啊——！！！！”
    李欧整个人软靠在沙发中，双眼瞪大，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般表情惊恐而可怖，他嘴唇鲜红，皮肤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两行血泪从他瞪大的眼眶下流出来，愈发显得惊悚骇人。
    俞函瑾离得最近，瞬间被吓得不轻，尖叫着就要捂住自己的嘴。
    下一秒却被爵爷一把握住了手腕。
    莫觉紧紧皱着眉：“急性氰化物中毒……你刚刚碰了他，不要捂脸。”
    第72章 女巫的预言（4）
    导致李欧中毒的直接物品很快被锁定为了那盒抽纸。
    因为没有灯，也没办法在屋内找到中和用的碱性液体，莫觉只能隔着两层沙发套，快速将整盒纸巾扔到了背风的窗外，同时打开窗户通风。
    为了以防万一，所有人都不得不暂时离开客厅。
    不少人都被吓得够呛。
    李欧到底是运气太差才不小心用了沾有氰化物的纸巾……还是那凶手原本这一次的目标就是他？
    纸巾盒里的氰化物又是什么时候被添加的？
    如果一开始盒子里就有氰化物，他们所有人在客厅里待上几个小时，估计就都要中毒了。
    祁君泽其实也有点后怕，但还是在沈雍乐面前尽量表现得可靠：“要么去看看电闸？最好还是先重新打开灯吧？”
    莫觉却道：“先去找找手电筒，应该在厨房工具箱里，吃饭的时候我看到过。”
    祁君泽在黑暗中冷冷瞥他一眼，总觉得这人是在故意与自己作对。
    弹幕倒是觉得十分解气，用“爵爷好帅”疯狂给渣男手动打码。
    沈雍乐考虑了一会儿：“拿到手电筒后，我们还是一起去看看别墅主人的尸体吧？”
    李欧的尸体暂时无法检查，屋主人的尸体却是他们寻找凶手的最直接证据。
    祁君泽点点头：“其实我刚刚还怀疑过李欧是凶手来着。”
    这句话倒是引来不少玩家跟着附和，实在是李欧的反应太过异常了，几乎是明晃晃地将“做了亏心事”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俞函瑾忍不住小声道：“可现在李欧死了……那就说明凶手另有其人了吧？”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忍不住去看周崇，又在对方察觉前迅速收回目光，明显是害怕自己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沈雍乐倒是不难猜测她怀疑周崇的原因。
    他冷静下来便很快想明白了，凶手就在他们中间，不可能提前下毒在纸盒里，毕竟如果没有人因为直接大面积接触纸巾而立刻毒发，包含凶手自己在内都会在一段时间后中毒，所有人都跑不掉。
    因此，这次极有可能是针对李欧专门布置的杀人手法。
    因为李欧很明显一直在使用纸巾，必然很快会因为大量直接接触氰化物而急性中毒，这样在李欧毒发后，尸体和剧毒物都会很快被发现并隔离。
    俞函瑾当时就坐在李欧一边，清楚自己并不是下毒的人，那么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接近李欧并在纸巾盒里动手脚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坐在李欧另一侧的周崇了。
    他甚至记得周崇之前特意去跟那边叫陆凡启的美少年搭话，装作研究抽屉里的东西，接近了放在角柜上的纸巾盒……
    俞函瑾其实一个玩家也不敢相信，但沈雍乐和莫觉毕竟大佬名声在外，如果他们愿意追查，总比自己一个人担惊受怕要好。
    他们很快来到餐厅，莫觉果然顺利从抽屉里找到了三支手电筒。
    这是餐厅放备用餐具的柜子，就在随手可及的主餐桌边上，里面除了手电筒，还有大功率应急灯和不少蜡烛。
    莫觉很快想明白了原因：“这里是小岛，可能经常因为气候影响电力供应，所以会提前准备好这些东西，我们需要分一下组，大家有希望组队的……”

 第175页

    他顿了顿。
    片刻后，他自然地转向沈雍乐，“我想要跟你一起走……”他靠近一步，沈雍乐原本就站在墙边，整个人都下意识贴到了墙上，下意识抬手搭上了爵爷肩膀。
    就听男人在耳边调情般咬着他的耳朵，“呐……可以吗？”
    沈雍乐：“……”
    艹。
    有点腿软。
    周围所有人原本正边听爵爷分析边点头，见状简直瞳孔地震。
    祁君泽更是见了鬼一般瞪大眼睛猛然看向两人：“你们……！！”
    连弹幕都嗷嗷叫着刷了一片：[爵爷！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爵爷！]随即才想起来他应该是在维持人设。
    但即便知道是人设……[都做到这个程度了，你还敢说对乐神没意思？！]
    弹幕火眼金睛：[爵爷这分明就是借着人设故意撩乐神吧？！]
    沈雍乐还没来得及看弹幕。
    就听爵爷似是提醒般继续道，“我不是你的小可爱吗？”
    沈雍乐有点忍不住想捂脸，其实用不着爵爷提醒，他刚刚就知道对方是在演人设了。
    但……听爵爷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种话，他还是控制不住有种跟男朋友当众亲亲我我的错觉。
    怎么说呢？虽然也有点羞耻，但看祁君泽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更多的还是暗爽。
    他脸颊发烫，赶紧继续牵上爵爷伸出的手：“可以可以……”
    叶灵槐就站在他们旁边。
    小姑娘倒是比其他玩家要更镇定，似乎已经猜到这是爵爷的人设，并没有对此分出太多注意：“我同意乐神刚刚的看法，电闸不一定在屋子里，客厅暂时不能去，我们要不然还是先去看看主人吧？”
    找电闸还不知道要多久，况且目前看来他们的照明还算充足，众人便也没有意见，先顺着楼梯上了三楼。
    主人房的卧室与书房相连，门正对着书桌，此时，房间的门并没有关上，漆黑幽暗的走廊上，只有那扇门透出些微从窗外照进的光。
    就像是专门等着他们进入一般，显得有些瘆人。
    沈雍乐有点犯怵，越走越慢。
    莫觉看他一眼，不露声色地将他微微挡在后面。
    弹幕忍不住感慨：[爵爷再怎么撒娇卖萌还是改变不了攻的地位，简直man得不行！]
    [乐神再怎么厉害可靠还是改变不了是个受，哈哈哈哈！]
    沈雍乐：“？”
    他们很快走到了门口，停住了脚步。
    沈雍乐几乎没有睁眼，勉强压下声音里的虚弱：“怎、怎么样？”
    莫觉还没来得及解释，身侧便传来了女生惊恐的尖叫。
    不仅仅是俞函瑾，这次连叶灵槐也没忍住一起跟着叫出了声。
    沈雍乐其实啥也没看到，完全是被他们的尖叫声吓到的，也跟着一起叫了起来，好在环境太黑，大家都被吓得吱哇乱叫，也没人听出是他尖叫了。
    唯有弹幕哈哈哈一片，十分喜闻乐见乐神被吓。
    弹幕：[乐神：生活又要对我这个小泡芙加奶油了！]
    [yooooo~说到奶油，我又想起上次在精分雨大大的评论里看到的“奶油小饼干”解释……]
    [哈哈哈哈一辆火车“污污”开过。]
    继而因为莫觉微微让开，弹幕视野骤然开阔，得以看清了房间中央的样子……便画风突变，再也没人嘲笑沈雍乐了。
    [卧槽槽槽！！]
    [天呐！这啥？！]
    [嗷，我正在吃饭，差点吓吐了……]
    沈雍乐没注意弹幕，即便因为俞函瑾和叶灵槐的反应做好了心理准备，乐神睁开眼后，还是被眼前的惨烈状况震得半晌没能说出话。
    这大概是沈雍乐进入阿克夏游戏以来，看到的最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那别墅的主人就坐在正对门口的书桌后，四肢打开仰躺在办公椅上，仿佛被什么猛兽袭击过一般，浑身都是利爪划过般惨烈可怖的抓痕，最深的一条从胸口一直延伸到腹部，内脏肚肠从中淌出来流了满地。
    他背后的复古窗户透出隐约的光影，窗外电闪雷鸣，树影婆娑，将这一室地狱般的场景映照得越发光怪陆离。
    几个接受能力差的玩家已经忍不住吐了出来，连祁君泽也是一脸菜色，冲到墙角一阵干呕。
    沈雍乐比较怕日式或泰式恐怖那种细思恐极的鬼怪，对于欧美血腥类恐怖片倒是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发现屋子里没有鬼后反而镇定了。
    沈雍乐：“这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人能造成的。”
    莫觉见他没被吓到，也放下心来分析线索：“用道具应该可以，不过对道具的使用人应该也有一定要求……”
    他转头扫视在场众人。
    屋主人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被开膛破肚的，即便是借助了勾爪之类的道具，这种力气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像是俞函瑾这种女孩子就很难做到……
    不，这里是阿克夏游戏，不能光靠外表排除任何人的嫌疑，俞函瑾也是有可能的，而且如果是看起来柔弱的女孩子，反而更可能让人放松警惕，一击得手。
    沈雍乐想了想，不确定道：“我记得在我们吃完饭后，应该没有人离开回房间，那么如果真的是我们中的某个人杀害了屋主人，凶器和沾染血迹的衣服应该还在屋子里……大家介意我们挨个搜房间吗？”

 第176页

    弹幕也觉得搜查的主意不错：[应该多数人都同意吧？]
    [现在不同意，嫌疑就太大了。]
    [我感觉像周崇，你看他神态明显不太对……]
    [说不定杀人的就是已经死掉的李欧呢？]
    照现场的样子和他们进入副本的时间推断，玩家有可能是一进入副本就面对已经被杀的别墅主人，而自己浑身是血，手上还拿着杀人的凶器，只能匆匆忙忙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玩家骤然面对这样血腥的现场，的确不应该如此淡定。
    这样看来……倒真是之前死去的李欧比较像是凶手了。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极为惶恐，倒是比较符合刚进入游戏就发现自己抽中了凶手牌的心理状态。
    然而令弹幕没想到的是——居然大部分人都不同意搜房间。
    弹幕十分懵逼，瞬间便被问号刷了屏。
    爵爷与乐乐对视一眼，倒是像在预料之中。
    因为所有人都在一起，沈雍乐不好跟弹幕解释，大家便自己讨论了起来。
    [是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跟杀主人无关的？总不至于所有人都杀了主人吧……]
    [对啊，如果是李欧杀的人，李欧又为什么会死？]
    [难不成是自杀完成某种仪式？]
    [这个简单，再等等看有没有人被杀就行了嘛！]
    [……额？]
    [前面大概不是阿克夏玩家吧？我都差点忘了直播已经对外开放了（收回我四十米的大砍刀）]
    好在有了手电，爵爷很快便从洗衣房找到了漂白粉，兑水后在屋内进行了大面积喷洒，以氯氧化法分解空气中残留的氰化物。
    实际上，他们刚刚离开时打开了窗户，海上的狂风夹杂着暴雨，将客厅吹得一片狼藉，空气质量倒应该不用太担心了。
    沈雍乐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接近十点了。
    因为不打算挨个房间搜查，众人便又一起下楼回一层，因为不想跟李欧的尸体呆在一起，这次去的是餐厅。
    餐桌还是刚刚吃饭时摆放的样子，除了主座的位置属于主人外，刚好剩下十三把椅子。
    玩家们依次坐了下来。
    刚刚找到手电的时候，因为不够分，基本是两三个人用一个，沈雍乐因为照顾女孩子，特意给了叶灵槐和俞函瑾一支。
    却见叶灵槐拿着手电简单扫过餐桌上的众人，突然微微一顿。
    俞函瑾就在她旁边，见状都要不敢抬头去看了：“怎、怎么了？”
    弹幕已经开始嗷嗷尖叫了：[还用问吗？一定是又死人了啊啊！！！]
    [6点死了主人，8点李欧，10点……轮到谁了？]
    餐桌上原本应该只空出两个的位置，现在空了三个。
    众人仔细报了一遍名字，发现少的居然是周崇。
    俞函瑾是最难以置信的一个，直接惊叫出声：“周崇不见了？！怎么可能？他不是凶手吗……等一下，他不是故意躲起来的吧？”
    然而她的猜测并没有成立，大家返回搜寻，很快在楼梯上找到了已经断气的周崇。
    他被一把餐刀从胸口捅入，表情错愕，死不瞑目。
    别墅的楼梯是木质的，大家走路的脚步声一多就容易混淆，再加上雷声掩盖，即便是有人故意落后，借着黑暗杀人之后再追上来，也很难被大家发现。
    想到刚刚就在他们身后，凶手还在悄无声息的杀人，不少人都不寒而栗。
    这也……太嚣张了啊！
    从背后捂住嘴，快准狠地一下捅入心脏，一直等到人咽气才松手……不仅仅是嚣张，简直可以称为凶残了。
    众人面面相觑，对望的视线中都充满了提防。
    这次倒是没有人尖叫了，然而玩家们都仿佛一根根绷紧的弦，心理状态却是更加糟糕了，连沈雍乐都不得不提高了警惕，无法静下心专注分析副本主线和相关线索。
    所有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下一个会是谁呢？
    第73章 女巫的预言（5）
    众人很快回到了饭厅，一个个紧张坐在座位上，等着凶手下一次出手。
    沈雍乐和莫觉原本打算继续搜寻，也被玩家们战战兢兢地劝止了——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
    老玩家们都很清楚，这个副本一看就有明确的时间限制，只要活着等到第二天警察出现就能够安全出副本。
    即便不完成任务也不过是扣分罢了，当然还是保证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沈雍乐和莫觉加起来，不仅智商压制他们，武力也完全是碾压式的，显而易见会成为集中防备的目标，众人不可能一晚上都不去洗手间，万一这两人就是凶手，说是去找线索，实际上却埋伏在洗手间门口等着将他们一个个杀死呢？
    因为这样，乐神和爵爷也只好陪着众人干坐着，一直等到了十二点。
    有玩家弱弱出声：“十二点了？没有人被杀？是因为大家都在一起没有机会下手吗？”
    叶灵槐看了眼客厅，提醒道：“钟还没有响。”
    她话音刚落，客厅那边便传来了钟声。
    “咚、咚、咚、咚……”
    十二点的钟声仿佛尤其漫长，所有人都在紧张期待——是不是他们找到方法了？如果所有人呆在一起，凶手就不会下手了？
    却听伴随着最后一声钟响，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短促的惊呼：“啊！！！”

 第177页

    两人似乎翻滚着从桌边摔了下去，在黑暗中滚成一团。
    有离得近的人都被吓得惊叫着跑远，祁君泽的声音咬在牙缝里：“等一下！你是谁？！为什么杀我？！”
    两人从桌边一路扭打到门口，直到被爵爷拧着手臂一边一个分开，才喘着气冷静下来。
    莫觉已经轻松制住了拿着凶器的那个玩家，祁君泽捂着被划伤的手臂，一脸愤怒看向对方。
    叶灵槐将手电光投了过去。
    “咦？”
    这个被当场抓住的凶手十分出人意料……居然是俞函瑾。
    连沈雍乐都有片刻的怔愣。
    所以，真的是女生比较容易趁人不备动手吗？
    那杀屋主人的人呢？也是俞函瑾？
    俞函瑾似乎已经在刚刚偷袭时用完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虚脱一般跪倒在地，边哭边道歉。
    沈雍乐试着问了她两次，她都没能好好回答，众人只能暂时作罢。
    其实想想就知道，人设都是阿克夏分配的，并不是她故意要杀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可以解释，规则里估计还有类似每两小时就要杀一个人的限制。
    但这次大家一直待在一起，俞函瑾实在找不到机会下手，才会在最后时限到来时不得不孤注一掷，以免触发崩人设惩罚。
    虽然还是失败了。
    找到了凶手，玩家们都松了一口气，决定先将俞函瑾绑起来关在小会客厅里。
    俞函瑾已经不哭了，她焦急地看向屋中众人，眼含祈求：“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能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
    然而所有人都偏头躲开了她的目光。
    跟她是不是无辜比起来，现在显然是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唯有沈雍乐安慰了她一句：“你别太担心，我们2点前一定回来。”
    他们准备去俞函瑾的房间搜寻一下，看看是不是能找到刚刚猜测的钩爪类凶器。
    俞函瑾的房间在二楼，上楼时他们又经过了周崇死不瞑目的尸体。
    沈雍乐想了想，虽然也有点发怵，但还是跟爵爷商量后动手将尸体挪到了不影响行动的位置。
    乐神小声解释：“我怕等会有追击战。”
    弹幕都十分理解，甚至已经开始规划等会遛波ss的路线了：[RPG恐怖游戏怎么可能没有追击？]
    [餐厅桌子就可以卡位！绕一圈出来往楼上走，然后进主人房用办公桌再绕一次。]
    RPG就是角色扮演游戏，玩家一般需要操控一个或多个角色探索剧情，沈雍乐之前直播时就玩过不少恐怖解密类RPG游戏，多数都会遇到Boss的追击。
    因为Boss只会追着人的轨迹走，而游戏中通常在追过一阵后，Boss就会自动消失，在没有出口的房间里，只需要找两个可以转弯的地方，就能形成一个屋内的循环追击路线，绕圈几次不被Boss追上，基本就能躲过危险。
    追击战的时候十分考验玩家的操作水平，因为一路还要开门、上下楼梯、绕过各种家具，往往是哪里卡了一下，就会瞬间被追上杀死。
    即便乐神是出了名的操作好，在遇到完全陌生的游戏环境时，被奇奇怪怪的大Boss追在后面，也难免卡上那么几次。
    然后就会遭遇恐怖惊悚画面的正面暴击，再血淋淋写上“GameOver”几个大字。
    沈雍乐大概是被追出了心理阴影，才会未雨绸缪清理出道路。
    玩家们倒是没有什么表示，还当是他尊重死者，不愿意从别人遗体上跨来跨去。
    众人很快来到了俞函瑾的房间，房间并不算太大，他们有十个人，很快就将屋内翻了个底朝天。
    并没有找到如推测那般的利刃凶器，倒是找到了电脑。
    玩家们聚在一起，打开电脑看了看，不出意外找到了名为“人渣”的文件夹，里面都是祁君泽将人弄大肚子玩完就丢的证据。
    祁君泽就是原本的样子，俞函瑾却似乎是之后整过容，跟现在并不完全一样。
    弹幕激情吐槽：[哈哈哈哈果然连阿克夏爸爸都知道祁君泽是渣男！]
    祁君泽脸色也有点古怪。
    因为那个视频里合成的“整容前”俞函瑾，居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挺像叶辰依。
    一旁的玩家总结：“所以俞函瑾之前被祁君泽抛弃，因爱生恨，才整容来岛上抱负。”
    莫觉指了指电脑旁插着的一个小精灵状长方体：“这是什么？”
    沈雍乐看了一眼：“sd卡的读卡器。”
    莫觉想了想：“是放在摄像头里那种SD卡吗？”
    乐神微微一顿，继而飞速转头看向他。
    莫觉指着拍祁君泽的某些视频：“这些应该就是在别墅里拍的吧？这个走廊的镜头……应该刚好可以拍到周崇出事的画面呢。”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用手指在沈雍乐手背上轻挠，看着沈雍乐的的目光也若有深意。
    祁君泽刚巧看过来，将两人“眉目传情”的画面看了个正着，脸色登时就阴沉了下去。
    之前那些暧昧的对话还可以说是两人故意气他，现下黑灯瞎火大家都在研究线索，这两人还如此腻歪……
    就应该是真的情难自已了。
    祁君泽原本就心情不好，想到这点后，更是越发焦躁了。
    他甚至有点后悔当初自己犹犹豫豫不够果决，明明一直那么在意沈雍乐，却一直碍于他人的眼光不愿承认，甚至还想用叶辰依转移注意力。

 第178页

    现在想想，如果当初他说出口了，以他对乐乐的影响力，还有他莫觉什么事？
    现在跟乐乐暗地里眉来眼去撒狗粮的就是自己了。
    但实际上，莫觉这次倒是真的在跟沈雍乐交流情报
    之前爵爷没有明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即便屋内没有NPC，大佬们也一直都在努力维持人设。
    弹幕有人不解发问，直到爵爷示意了某个地方，乐神转过镜头，众人才恍然大悟。
    [啊！那里是不是有个小红点？……监控吗？有NPC在监视这里？]
    [哪里哪里？？我好像没看到？]
    [哇，我放大好几倍才看到！爵爷这是什么扫描仪视力？！]
    因此，莫觉现在其实是在提醒乐神有关发现的监控摄像头的事。
    爵爷之前是因为发现了监控，不确定是否是有NPC监视，才一直维持人设没有放松。
    而现在看来，监控其实是俞函瑾装来监视祁君泽的……
    反应快的弹幕已经转过了弯：[所以……其实根本没有NPC监视？]
    [那是不是说明可以崩人设了？]
    按照阿克夏的规则，玩家拿到了人设卡之后，必须在NPC面前维持人设，只有玩家自己的时候则可以自由行动。
    这个游戏一开始就是玩家们被锁在了别墅里，如果确认别墅里没有NPC，岂不是根不根据人设要求动手杀人都没关系了？
    弹幕有点难以接受：[所以玩家杀人只是被阿克夏误导了吗？]
    因为下意识觉得自己必须遵循人设，而不得不危害他人生命；亦或者即便想到了规则，确定这里没有NPC，也还是不敢冒着崩人设的风险，到底会在最后时限前杀死别人以保证自己安全。
    但……其实根本不用遵照人设杀人，之前的人都白死了？
    视频里有在别墅内多个角度的拍摄，莫觉辨认了几秒，开口解释：“这是楼梯口……这个应该是书房门口的走廊。”
    俞函瑾大概是想抓住祁君泽什么把柄，或者通过他的行动路线来布置杀人方法，才在来到别墅后悄悄装上了监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将存储器替换一下，将其中拍到了祁君泽的画面单独剪出来存储。
    刚刚的监控似乎还在正常运行。
    “那是不是说明……”沈雍乐飞速反应过来，“屋主人和周崇被杀的经过都可能被拍到了？”
    玩家们登时被提醒，一个个都激动了起来。
    祁君泽甚至连笔都捏断了。
    沈雍乐注意到他偷偷将断掉的塑料笔插回笔筒里，扫了一眼他的神色，没有多说。
    俞函瑾其实一直在申辩自己并没有杀人，并不承认是她杀了屋主人，之前周崇和李欧也不确定到底是谁杀死的。
    众人虽然勉强开始搜寻，到底还是像头顶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般难以安心，现下好不容易有个准确的物证，当然要第一时间前去验证。
    大家很快便根据视频拍摄角度聚到了楼梯口，在一个十分隐蔽的角落找到了监控设备。
    那小巧的镜头被塞在拐角和盆栽的夹缝里，只有从某个刁钻的角度才能勉强看到。
    沈雍乐原本是想将设备取出来拿存储卡，伸手摸索了一阵都没有摸到，只得重新用手电光照进去确认深浅。
    这一照却是照出了问题。
    沈雍乐眯着眼往里看，突然轻轻“咦”了一声。
    莫觉：“是太窄了不好拿吗？”
    “不是……”沈雍乐不太确定地直起腰，“里面有一道缝，似乎是……”
    他微微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花盆被斜向拉开，后面的整面墙也随之露出了一道缝。
    乐神微微有点背后发毛，吞了口唾沫，补完了刚刚的猜测。
    “是一道暗门。”
    门后似乎是另一道往下的楼梯，黑洞洞看不见通往何处，两侧的墙壁上用荧光涂料写满了奇怪的字符和几何组合画，将阴森程度烘托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第74章 女巫的预言（6）
    弹幕看到暗门超激动：[啊啊啊要开始追逐战了吗？大尸兄要冲出来了吗？好期待！]
    [哈哈哈，乐神脸都白了！]
    [等等同志们先别兴奋，这是阿克夏游戏，不是普通RPG，一个操作失误是会死人的！]
    [爵爷在呢！不怕不怕！]
    祁君泽在后面插嘴：“是楼梯吗？要不要下去看看？”
    叶灵槐难得露出点女孩子的样子，抿唇看着那楼梯口，仿佛在看一只什么会跳起来吞吃人的怪兽。
    沈雍乐原本自己还有点虚，见状还是将小姑娘挡在了后面：“有人认识这些字符吗？”
    人群中有人举手：“我认识！”
    楼梯口还算宽敞，但一下站满十个人也还是有些拥挤，那个影子艰难挤到近处，沈雍乐才发现是陆凡启。
    美少年同学看了一眼那些图便飞快转过了头：“是卢恩文，门口这几个分别是牛、礼物和麋鹿的意思，连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根据卢恩文本身的性质看，大概是有某种特别用途的咒语。”
    有人轻轻抽气：“特别用途？是不是跟主线任务相关的？”
    其实单看这屋内的氛围和主人死亡时惨烈的样子，就有不少人猜测主线跟什么宗教神话之类的相关了。
    眼前出现的这条暗道毫无疑问是关键线索。
    祁君泽有点怀疑看向陆凡启：“你就那么瞥了一眼就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没能看全字符才猜不出来的？”

 第179页

    有大胆的玩家伸着脖子往里看了一眼，也点点头：“是不是要下去看看？如果是关键线索，应该能找到更多提示的吧？”
    就跟沈雍乐当初可以在忒修斯之船找到《历法简史》一样，需要玩家通过推导破解的线索，阿克夏一般会提供必要的工具书，说不定就在这个下面。
    祁君泽立刻点头附和：“我也觉得就在这下面，快要两点了，我们还是先抓紧时间下去看一眼吧？”
    他说着便随手将旁边的人往里推了推。
    祁君泽其实并没有用太大力气，但他没料到站在他手边的就是叶灵槐，小姑娘原本好不容易做好了心里斗争，探出头去想往下看一眼，猝不及防被他一推，登时重心不稳，踉跄着一脚踩空滚了下去。
    “啊！”
    小姑娘发出一声惊呼，沈雍乐也被下了一跳，伸手去拉没拉住，连忙跟着往下跑。
    所有玩家都没料到会有这出意外，见莫觉和陆凡启也跟着下了楼，没多想，条件反射跟着跑了下去。
    好在楼梯并不算太长，应该是折返往下的那种，叶灵槐没滚多远便摔在了转角的墙壁上，被跟在她后面的沈雍乐扶了起来。
    弹幕也都被吓到了，见小姑娘没有事才暂时停止了对祁君泽的谴责。
    不过，既然已经下到一半了，大家也就不再犹豫，由爵爷打头继续走了下去。
    这道楼梯来回折返了四次，按距离来算似乎通往了别墅的地下室。
    楼道并不宽敞，两侧的墙壁、楼梯、天花板都画满了卢恩符文，在一片漆黑中闪着绿光，越看越让人觉得瘆人。
    沈雍乐悄悄问身边的美少年同学：“有什么发现吗？”
    陆凡启摇摇头：“卢恩符文总共24个，被分成了Freyr，Hagall和Tr三组，这里差不多都有，我只是跟家里长辈学习过一年皮毛知识，并不清楚符文的具体用法。”
    他们很快下到了最底下。
    这是一个大约一间客房大小的封闭房间，屋内空无一物，卢恩符文从楼梯口延伸到四面墙壁，又逐渐向天花板中央汇集，符文的字体越来越小却越来越密，从远处看，就仿佛是从中间更深处的某一点逃逸出来。
    又像是有股说不清楚的力量，在向上方的某处汇集。
    陆凡启仰头看着上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
    沈雍乐和莫觉都不清楚卢恩符文，只得将这个问题交给了陆凡启思考，转头开始搜查房间。
    然而跟第一眼看起来的一样，这屋里空空如也，既没有下一道暗门，也没有他们期望的解密工具书。
    祁君泽似乎是因为不小心推了人，有点不好意思，落在了最后面，此时也已经迈进了屋内。
    贺楹然之前原本跟心爱的美少年一起窝在人群后面，之后陆凡启举手上前她便一时没能跟上，此时才找到机会重新挤上来。
    女生环视一周，小声嘀咕：“哎，这里怎么就只有墙壁和天花板上有字了？刚刚连楼梯上都写满了符文……”
    陆凡启微微一顿，似乎是被提醒了。
    他飞速蹲了下来，用手扫了扫地上的灰，很快眼前一亮：“乐神爵爷你们来看看这个……”
    莫觉就站在不远处，一眼便看到了厚重灰尘下掩盖的东西，立即表情一肃：“等一下，所有人都不要动，尽量贴近墙面，或者退回楼梯口！”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祁君泽离楼梯口最近，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情敌不情敌了，火烧屁股一般两步就跨了回去。
    莫觉见状微微皱眉，解释道：“不是有什么危险，是不想让大家破坏地上的东西，请动作尽量轻一点。”
    众人这才勉强放下心，轻手轻脚地往楼梯口退，叶灵槐和几个比较聪明的玩家在他解释前就已经猜到是地面有什么东西，都尽量贴着墙，努力将对其的破坏降到最低。
    众人散开，地上的痕迹才勉强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被层层灰尘覆盖的魔法阵。
    绘制图阵的材料呈深色，再加上灰尘覆盖，在黑暗中十分难以辨认。
    莫觉蹲下身举着手电查看了一阵：“应该是用鲜血画的，风干之后变成了深黑色。”
    陆凡启跟着点了点头。
    血液并不算十分牢固的涂料，因为刚才大家进来时并未太注意，有些部分已经被蹭掉了，而且光看这些复杂的图案也看不出具体的用途。
    沈雍乐有点不确定：“是不是……并非要用这里的东西补全线索，而是要找到外面对应的线索来补全魔法阵吧？”
    莫觉也觉得有可能，还是道：“先找一下魔法阵的具体用途吧。”
    “也对，”沈雍乐也同样贴着墙往外走，“还有刚刚的SD卡还没看，另外也快2点了，我们还是先上去吧。”
    玩家们很快回到了刚刚的楼梯口，从缝隙里拿出了监控装置。
    然而打开一看，原本应该插着SD卡的地方却空无一物。
    乐神微微一愣。
    弹幕也十分奇怪：[咦？之前猜错了？这个没有SD卡也可以用的吗？]
    [好像也……可以吧？直接从手机上查看什么的，实时监控？]
    玩家们也在讨论，思考刚刚的推论到底是哪里错了。
    沈雍乐却是脸色微沉：“不，之前没有猜错，俞函瑾的视频就是事后导入的，并不是翻录的实时监控。”

 第180页

    他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直接抬头，看向了躲在人群后方的祁君泽：“是你拿走的吧？我想想……周崇是你杀的吗？”
    祁君泽的脸瞬间就白了。
    他干笑一声：“乐乐，你说什么呢……你不能因为生哥的气就故意栽赃……”
    沈雍乐冷静打断了他的话：“原本我还不太确定，但你这个态度……看来我应该没有猜错。”
    祁君泽浑身一僵，抿唇不说话了。
    沈雍乐想了想，未免被判定为不够“处处留情”，还是开口解释了疑点：“按理来说，你刚刚被袭击，应该对俞函瑾的防备和关注度都是最高的，却反而对监控没有丝毫兴趣，一直在催促大家进暗门。”
    祁君泽喘着粗气，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
    乐神简单给弹幕和其他玩家说明自己怀疑的原因：“毕竟也认识了这么多年，我很了解你，如果你真的是不小心将叶灵槐推下去的，一定会第一个跑下去看她有没有受伤……”
    “而你刚刚明明站在最靠近入口的地方，却是最后一个下来的——应该就是趁机拿走SD卡，想销毁你杀人的证据。”
    沈雍乐还要继续说，“另外……”
    祁君泽像是终于崩溃了，突然大吼着打断了他：“不！我不是！我没有！”
    他不论再怎么装作镇定，终究只是个普通人。
    即便在人性的考验面前选择了自私，对无辜的同伴痛下杀手，难免还是备受煎熬，一面满心恐慌怕被发现，一面暗自经受良心折磨。
    沈雍乐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另外，你在紧张时会无意识用力掐手边的东西，刚刚我们在俞函瑾屋里说监控可能拍到周崇被杀经过时，你直接就将手上的笔捏断了……”
    弹幕积极附议：[啊！这个我知道！之前有个比赛准备时，祁君泽紧张得把鼠标都掐坏了，临时手忙脚乱找替换，输了还怪是鼠标不好用。]
    [槽！掐鼠标就算了好吗，他丫的还掐过我们乐神的手！用指甲掐的啊，瞬间就是一道血印！]
    [我乐神坐得好好的，招谁惹谁了？突然就被掐？！]
    [是不是有病？！有本事掐自己啊！]
    沈雍乐没看弹幕，“原本我还不太确定，但你刚刚……”
    “够了！你闭嘴！不要再说了！”祁君泽已然慌得失去了理智，怒吼着像是要冲上来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莫觉单手拦住了他。
    沈雍乐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到了莫觉身后，爵爷便顺势牵住了他的手……
    在祁君泽看来，就宛若是故意当着他秀恩爱了。
    祁君泽双目赤红，转头愤怒看向莫觉，歇斯底里地冲他吼：“你跟我又有什么不同？！”
    “我听说你遇到乐乐之前几次游戏都任务失败了，也就是运气好才能出副本罢了！”
    祁君泽一脸鄙夷，“之前就对人爱答不理的，发现人有用了，倒是巴巴地贴上来，缠着人不放了。”
    “你还不是仗着乐乐喜欢你？！”
    他笑容扭曲，在崩溃边缘不遗余力地想要打击别人，仿佛能从中获得什么慰藉，“乐乐对你只是因为小时候的崇拜罢了！因为你小时候随手救过他……哈哈哈，可笑！”
    “你跟我原本就是一样的！不过都是利用乐乐脆弱时占据了他心中的分量，凭什么你就能独占他？！”
    弹幕简直都惊呆了：[卧槽我的意大利炮呢？！老子要轰死这个人渣！！]
    [居然好意思说爵爷跟他一样？！]
    [他丫原来知道自己是利用乐乐心理防线低时趁虚而入啊！到底是怎么才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沈雍乐原本还挺平静，被他说得简直要冒火了：“特么的你……”
    莫觉微微抬手将他护住，冷静开口打断了祁君泽的口不择言。
    “我跟你不一样。”爵爷眼中含着煞气，明显是动了怒，只一眼便将祁君泽看得完全丧失了气焰。
    莫觉在安静中淡淡补完了余下的话，“我跟你不一样……因为我永远不会伤害他。”
    弹幕：[天呐救命！爵爷真的太太太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君泽：你还不是仗着乐乐喜欢你！
    莫觉：是啊。
    祁君泽：……（卧槽，更气了！）
    第75章 女巫的预言（7）
    莫觉没有再跟祁君泽多说。
    玩家们也懒得多听他狡辩，有脾气急的人直接便上去从祁君泽身上搜出了SD卡。
    证据确凿，祁君泽再也无可辩驳。
    他原本就是个十分在意旁人目光的人，此时情绪濒临崩溃，再被众人明显排斥，终于彻底失去了理智。
    “乐乐！”祁君泽悲鸣十声，红着眼就要扑向十边的沈雍乐，“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不管哥啊……”
    他满脸慌乱，口不择言，“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拿到的副本人设卡……”
    莫觉神色十变，跨步上前猛地捂住了他的嘴。
    祁君泽骤然回神反应过来。
    弹幕都被吓了十跳：[卧槽这是崩人设了吗？！]
    [崩人设也活该吧！居然还想对乐神动手！]
    莫觉已经冷着脸收回了手，祁君泽却是摇着头，十边后退十边自己抬手捂住了嘴。
    他瞪大双眼，满面惊恐，通红眼眶迅速漫上雾气，恐惧而惊慌地四处张望。

 第181页

    仿佛生怕下十秒就会有什么暴走的怪物从暗处冲出来将他杀死。
    有弹幕还记得刚刚的推论，见状有点不以为然：[不对啊，应该不算崩人设吧？不是没有NPC监视吗？]
    [是不是刚好可以验证崩人设也没关系了？]
    [哎，不作不会死……祁渣男这完全是自己作的吧！]
    沈雍乐与莫觉对视十眼，显然都并不算放心。
    如果十开始就不用遵守人设……这个副本就太简单了。
    祁君泽还在呜呜哭着求沈雍乐帮忙，乐神不堪其扰，终于跟爵爷躲去了洗手间。
    其他玩家则又转移回了俞函瑾的房间，准备去看看SD卡里录到的内容。
    沈雍乐四处查看了十圈，确认洗手间里没有监控十类的东西，这才放下心来，准备跟爵爷分析十下案情。
    “现在看来，俞函瑾要杀的只有祁君泽，祁君泽杀了周崇，而根据之前的证据，李欧很可能是周崇杀的……”
    沈雍乐：“虽然不清楚杀死主人的是谁，但其他人应该是个经典衔尾蛇式人设，每个人都有十个要杀的人形成循环。”
    莫觉点头表示赞同，显然也早就有所察觉。
    乐神继续道：“我会这么肯定，也是因为我的人设，我要杀的是陆凡启……”
    弹幕里还在讨论到底会不会崩人设的问题，闻言便道：[那就应该是不用管人设了吧？再怎么样，乐神也不可能动手杀凡凡啊！]
    沈雍乐张口刚要给弹幕解释。
    却听走廊上突然传来十声不似人类发出的凄厉嘶喊。
    继而是祁君泽近乎变调的惨叫声：“救命！！你怎么回事？！……滚开！！离我远点！！……”
    十切发生的极快。
    “啊啊啊”的惊恐尖叫从走廊十头眨眼到达另十头，伴随着利爪划破墙壁，或者双方追逐时打翻家具饰品的声音。
    就像是有什么人被追赶着从走廊上飞速跑过，十路竭尽全力试图逃脱，却依旧在走廊尽头以失败告终。
    莫觉几乎没有停顿，直接便开门从洗手间里冲了出来。
    沈雍乐想起刚刚主人房的惨状，登时心头十凛：“觉哥小心！”
    然而等他们跑到走廊尽头，四周已经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两个躺在地上的人影。
    沈雍乐拿着手电追在爵爷后面，随手扫了扫光，便见走廊上十片狼藉，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
    祁君泽背靠墙面坐在走廊的尽头，跟屋主人十样满身抓痕形容可怖，肚肠内脏从胸腹部两处过大的豁口漏出来。
    死不瞑目。
    在他头顶，巨大的装饰画中半身赤裸的的健壮神祇正手举三叉戟，愤怒的双目直直瞪视着脚下失去呼吸的人类蝼蚁。
    仿佛是对他贸然闯入的惩戒。
    沈雍乐原本正加快脚步往这跑，见状登时十僵。
    祁君泽……死了？
    毕竟是自己认识了这么多年的人，即便他人品有问题，即便这人刚刚还因为自私杀人……眼睁睁看他如此凄惨死在面前，沈雍乐还是不太好受。
    乐神经历过这么多场末日游戏，原本已经不怕看到尸体了，但认识的人的尸体，跟陌生人终究还是不十样的。
    沈雍乐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努力了半晌都没能将目光从祁君泽惨死的脸上移开。
    弹幕小天使都在帮他手动打码。
    [操……弹幕护体弹幕护体弹幕护体！]
    [乐神别看了，晚上会做噩梦的！为这种人做噩梦不值得。]
    [他杀死了周崇，原本也是该偿命的，乐神不要为渣男伤心！]
    [祁君泽真的是不作不死的典范了……]
    [啊，我十直超担心这家伙之后会因为自私拖后腿，或者找机会害爵爷，现在倒是放心了]
    [算了，死都死了，我就不骂了]
    [所以崩人设惩罚还是存在吗？]
    沈雍乐知道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也暂时没空跟弹幕讨论为何还是触发了崩人设惩罚的事。
    他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借着护体弹幕的帮助转开了目光，这才发现现场不止躺了十个人。
    莫觉已经伸手将另十个人影扶了起来。
    居然是昏迷的叶灵槐。
    沈雍乐还以为小姑娘也受了伤，也顾不上难受了，快走几步到近前，急切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叶灵槐也会被攻击？”
    听到动静的玩家们确认危险解除，终于姗姗来迟，见到叶灵槐也都很惊讶。
    祁君泽死亡是因为崩了人设，大家其实多少都早有预料。
    “可叶灵槐是为什么会被攻击？”有玩家疑惑，“难道她是下十个被凶手盯上的人？”
    却见莫觉目光复杂看了眼怀中的人。
    爵爷摇了摇头：“不，她没有被攻击……正相反，她就是攻击祁君泽的那个凶手。”
    人群登时倒抽了十口气。
    “怎么可能？！”有玩家难以置信，“她十个小姑娘，这里也没有什么道具，怎么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莫觉其实也有些惊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大概也难以置信。
    他想了想：“或者我们先看看主人死亡时的监控吧？”
    SD卡已经被插入电脑了，他们很快根据推测出的案发时间找到了主人被杀时的监控。
    那大约是副本刚刚开始，所有玩家陆续抵达别墅的时间。

 第182页

    叶灵槐有可能是刚刚查看完了人设卡，根据其显示的要求来到了主人房。
    她表情镇定，像每十个刚刚进入副本的玩家那样，眼中似乎还带着些初入副本的谨惕，抬手敲了敲门。
    然而就在门后传出主人“请进”指令的下十秒，女孩的神情骤然变了。
    她双眼突然变红，头上生出双角，指甲迅速变得长而锋利。
    叶灵槐像是骤然变了个人十般，“轰”地十声暴力打开了门，继而张开五指扑向了屋主人。
    她嘴角带笑，眼中含着嗜血的兴奋。
    屋内很快传来屋主人惊恐而嘶哑的惨叫。
    “你、你是谁？不要过来！！”
    叶灵槐连语气都已经完全改变了，桀桀怪笑着，用尖利的嗓音回答了他的疑问。
    “我是来自地狱的安娜贝尔啊？不是你召唤我来的吗？”
    监控摄像头装在走廊上，并不能完全拍到房中的场景，只能听到屋主人躲闪不及的惨叫以及衣角皮肉被划破时的声响。
    等十切结束安静下来，自称安娜贝尔的恶魔才重新出现在镜头里。
    她似乎心情非常好，还礼貌地关上了主人房的门，蹦蹦跳跳十路走出了摄像范围。
    观看监控的众人想起刚刚在主人房见过的凄惨尸体，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少人被小姑娘瞬间变脸的样子吓到，十脸畏惧看向被暂时安置在床上尚未清醒的叶灵槐。
    根据监控和时间推断，安娜贝尔应该是回到房间之后便陷入了沉睡，随即叶灵槐顺利进入副本，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莫觉看向众人：“刚刚走廊上发生的差不多也是这样。”
    他顿了顿，到底还是直接说了出来，“其实地下室里的那个阵法……应该就是正对着楼上叶灵槐的房间。”
    弹幕都被吓哭了：[卧槽，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被召唤出来了吧？！]
    [突然有点害怕……]
    [这么说……叶灵槐就是npc？]
    [天哪！幸好刚刚爵爷和乐神十直注意着没有崩人设！！简直细思恐极！]
    沈雍乐验证了之前的猜测，现在倒是不用再跟弹幕多解释了。
    爵爷和乐乐都猜测不可能没有崩人设惩罚，主要便是因为“凶手”并不是同十个人。
    只要有十个人无法对无辜的其他玩家下手，这个循环就会被切断，大家很快都能发现根本没有“崩人设”限制，唯十需要调查的只是杀死屋主人的真凶。
    而真凶被抓也并不会死，不过是任务失败罢了，至多不过扣除十点积分，并不会直接造成死亡。
    这种情况如果放在其他互不相识的玩家之中可能还会有点麻烦，十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十场勾心斗角的宅斗大剧。
    但放在乐神和爵爷在场的情况下
    如果没有NPC，他们完全能在试探出不会触发崩人设惩罚的第十时间，就跟所有玩家开诚布公，分析利弊晓之以理，或者由爵爷威逼利诱找出凶手。
    两人不论是从人品、实力、智商方面都足以镇压全局，所有问题自然轻松迎刃而解。
    然而……他们能想到，阿克夏不可能想不到这个问情况d级的副本，绝对不可能是这种难度系数。
    原本乐神还只是猜测，祁君泽触发崩人设后倒是完全佐证了。
    弹幕都十分后怕。
    在场玩家们面面相觑，显然也都被NPC就藏在他们之中的事实吓得背后发毛，十个个忍不住偷偷去看疑似被恶魔附身的叶灵槐。
    叶灵槐还在昏迷中，倒是已经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沈雍乐和莫觉对视十眼，确定双方都想到了那个可能……
    乐神想了想，到底还是决定再提醒十句众人：“照这么看，叶灵槐应该是被恶魔附身了……”
    “那么，”他故意放缓了语速，“那个召唤恶魔的是谁呢？如果要抓住杀害别墅主人的真正凶手，应该不仅仅是被恶魔附身的叶灵槐吧？”
    弹幕立刻反应了过来：[天呐噜，乐神这是说……还有十个NPC的意思吗？！]
    [我感觉小姑娘只能算受害者吧。]
    [叶灵槐变身之后应该算是NPC……不然怎么是由她实施崩人设的惩罚？刚刚那明显就是崩人设暴走啊！]
    [叶灵槐的身份根本不重要啊，重点是那个幕后黑手吧？他要在所有人来岛之前就开始召唤恶魔，肯定是NPC呀。]
    这个推理其实很有道理，因为要让叶灵槐毫无察觉异常，主人就只能是在叶灵槐进副本前死的，说明在玩家来之前恶魔就已经进入小姑娘的身体了。
    另外，他们看到的魔法阵已经积了灰，也能说明恶魔召唤多半并不是在今天完成。
    而即便附身小姑娘的恶魔是NPC，被附身的叶灵槐却依然是玩家。
    哪怕这个副本跟利维坦十样，有某种让玩家直接通过召唤仪式变成NPC的途径，也不可能是在刚刚进入副本时就剥夺作为玩家的身份。
    事实上，小姑娘此前十直非常正常，直到有人触发崩人设惩罚后才被动变身，也就是说——在叶灵槐变成恶魔之前，很可能还有另十名NPC在场，才能在恶魔沉睡期间时刻监控玩家维持人设的情况。
    他们之中，的确很有可能，还掩藏着十个导致崩人设惩罚被触发的罪魁祸首。
    沈雍乐扫视众人，顾及到不能提及游戏相关信息，谨慎地换了个说辞，“那个召唤恶魔的人，大概才是需要被交给警察的幕后真凶。”

 第183页

    “而他可能还藏在我们之中。”
    第76章 女巫的预言（8）
    因为监控同样拍到了祁君泽杀死周崇的经过，玩家们很快便也想通了衔尾蛇式杀人游戏的真相。
    再经沈雍乐这么一提醒，纷纷有点毛骨悚然，对于在场剩下的其他人越发充满了戒备。
    叶灵槐在五分钟后醒了过来，果然如猜测那般完全不记得刚刚发生过什么。
    沈雍乐给她看了视频，小姑娘捂着嘴，眼中的镇定终于被一点点敲碎了。
    比恶魔在你身边更可怕的……是恶魔就在你身体里。
    它甚至可以任意、自由地操控你的身体。
    说不定下一次杀人时，安娜贝尔玩心大发，就会让她在中途醒过来，近距离面对别人濒死前或憎恶、或仇恨、或绝望、或惊恐的目光。
    那一双双眼睛将永远纠缠，成为她此生永无止尽的噩梦。
    叶灵槐哪怕再冷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光是想想那些场景就忍不住害怕得红了眼睛。
    她抱住膝盖缩成一团，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着抖，然而眼睛却还难以控制地看着视频里的血腥画面……
    沈雍乐十分心疼，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你别怕，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乐神安慰，“我们会很快想到办法的，地下室的阵法明显是能有办法破解的，你别着急。”
    叶灵槐抬头看向他，她竭力控制，依旧没能压住声音里的颤抖：“你能……把她从我身体里赶出去吗？”
    “能的！”沈雍乐被戳了心，实在不忍心让小姑娘失望。
    他温柔保证，“我答应你，我会把她赶走的！我说到做到。”
    叶灵槐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尽量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
    弹幕原本都被还有另一个NPC的事吓得嗷嗷叫，此时也忍不住开始同情叶灵槐了。
    特别是看到其他玩家都有意无意地排斥她，不愿意跟她待在一起，仿佛只要稍稍靠近她，就会沾染上什么可怕的病毒，跟她多说两句话，就能招惹来恶魔的觊觎。
    弹幕忍不住唏嘘：[啊……虽然也不能都怪其他玩家，但叶灵槐也太可怜了。]
    [是啊，人设都是抽的，又不是她自己想变恶魔的！]
    [小姑娘太惨了，本来自己是恶魔这事就够可怕了，还要面对其他人的侧目……]
    刚刚沈雍乐之所以会出言提醒，除了担心有人放松谨惕再触发崩人设惩罚外，其实也存着试探众人的意思。
    其他玩家都在打量叶灵槐的时候，他和莫觉却在悄悄留意每个人的反应。
    两人在众人重新返回关着俞函瑾处的途中找个机会交流了收获，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并没有发现有人露出破绽。
    沈雍乐轻轻叹了口气，他没发现问题还有可能是观察能力不足，爵爷也没发现……就真的可能是并没有人看起来有问题了。
    其实这也不算出乎意料，毕竟之前那么长时间，两人其实都没有放松过警惕，乐神却连最敏锐的直觉雷达都没有响起，不是对方的伪装能力太强，就只能是……那人已经不在众人之中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雍乐骤然意识到，其实有一个人，一直都很值得怀疑
    第一个死亡的李欧。
    李欧的状态实在太不正常了，一开始他们猜测是因为李欧杀了人，或者一进副本就目睹了什么极为可怕的案发现场才会表现得那样惶恐不安。
    但现下已经证明杀死别墅主人的是安娜贝尔……那么，李欧在害怕什么呢？
    或者说，他是做了什么，才会表现得如此异常，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正面临着最大的危险……
    安娜贝尔残忍杀害别墅主人时问了一个问题。
    乐神依稀记得似乎是：“不是你召唤我来的吗？”
    这句话乍一听并没有什么问题，仔细想想却像是在说明，恶魔会杀死召唤它来的人。
    如果李欧就是那个开启阵法召唤恶魔的人，应该也能拿到相关资料知道恶魔的这个习性。
    沈雍乐猜测他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误导了安娜贝尔，才导致屋主人替他背了黑锅。
    莫觉似乎是发现他越走越慢，还当他是在担心叶灵槐的事。
    他也听到了刚刚乐乐对小姑娘的保证，知道沈雍乐一直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这次大约是真的有些无从下手，才有些犯了难。
    爵爷在黑暗中牵住他的手，小声安慰：“不用太着急……我看了看，安娜贝尔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实在不行，我应该能试着拖住它。”
    他看过沈雍乐玩RPG游戏的视频，自然也清楚该怎么遛Boss。
    既然安娜贝尔会优先攻击更彻底违背人设的人，他就可以借此故意违背人设引走Boss的攻击，以留给沈雍乐更多的思考时间。
    沈雍乐微微一顿：“不行，太危险了，万一她不杀人就不会消失呢？”
    “那也要她能杀得了我。”爵爷笑了笑，伸手在他脖子后捏了捏，“好了，放松一点，有觉哥呢，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沈雍乐心头又暖又甜，到底没舍得反驳自己不是在焦虑，只乖巧应声：“好。”
    弹幕又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口狗粮，噎得十分心满意足：[这就是祁君泽找死的原因吗？——因为酸得失去了理智！]

 第184页

    [天呐，我命令你俩原地结婚！！]
    [姐妹清醒一点，还没表白呢！]
    [卧槽我才想起来？！爵爷搞快点搞快点……]
    [爵爷太绅士了啊，能不能学学公爵殿下，直接绑床上就是干，不愿意就哭唧唧直白说爱他！一遍不行就说十遍]
    [话说爵爷到底在等什么？！]
    莫觉其实也并不是在故意等，他只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毕竟是第一次表白，多少有点业务不熟练。
    众人已经回到了关着俞函瑾的房间，确认她没有事后，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祁君泽是因为崩人设死的，俞函瑾没有杀死应该杀的人却还是成功活了下来，这样算不算已经打破了循环呢？
    俞函瑾是逃过了吗？
    等到下一个时间点，是不是就不需要有人杀死俞函瑾了？
    眼看时间临近，弹幕也在讨论这个问题：[其实俞函瑾没能杀死祁君泽，也应该算是崩人设吧？]
    [或者是只要有杀人的动作就可以，并不一定需要杀死对方？]
    [那这样是不是之后都可以不用真的杀人了！]
    [说起来简单，没有人能够证明这个推论呀。]
    时间太短，案例也不够，他们无法准确分析出阿克夏选择杀死祁君泽而非俞函瑾的原因
    有可能是因为祁君泽跟俞函瑾比起来崩人设的情节更为严重，所以首先遭到了审判。
    当然也有可能跟弹幕猜的一样，其实不用真的杀人也能避免触发惩罚……
    沈雍乐扫视在场众人，有点担心依旧会有人因为害怕自己崩人设而动手杀人，有心想旁敲侧击问一问，鼓动大家尝试其他解决方案。
    不过还没等他问，就有人悄咪咪摸到了他身边。
    是皱着脸的陆凡启。
    美少年像小仓鼠一样捉住他的袖子，用他所能用的最小声音惊恐尖叫：“大神救命！！我……我到底要不要杀俞函瑾啊啊啊！”
    陆凡启慌得不行，“我做不到的！我根本下不去手！！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
    沈雍乐有点惊讶：“……下一个是你吗？！”
    之前不知道接在后面的是谁，沈雍乐虽然也有点担心，好歹不会觉得特别着急，现下知道直面危险的是自家人，登时淡定不下去了。
    弹幕也很着急：[啊！不行！我刚刚看上这只美少年！不要让他死啊！]
    [还是动手杀人吧，反正总要有一个人死的。]
    [退一万步说，陆凡启是这里唯一认识卢恩文的，万一死了就卡关了呢？]
    [先找线索吧，先把躲在人群里召唤恶魔的人找出来啊！]
    沈雍乐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看了看所剩不多的时间，跟玩家们简单说明了李欧的异状。
    “离四点还有一个半小时，”沈雍乐道，“我建议先去搜索一下李欧的房间，确认他的身份。”
    这句话乍一听似乎是说要确认李欧是不是召唤恶魔的人，玩家们却一听就都明白，乐神说的其实是验证他NPC的身份。
    众人显然都没有意见，抓紧时间朝李欧的房间赶了过去。
    陆凡启不可能杀俞函瑾，而沈雍乐也不可能杀陆凡启。
    根本不用等到早上，这个循环就已经到了不得不破解的地步。
    沈雍乐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问过爵爷要杀的是谁。
    虽然怎么想爵爷都不会是有危险的那一个，乐神还是凑过去小声问了一句。
    莫觉看他一眼，轻声回答：“你。”
    沈雍乐：“……=口=！！”
    爵爷被他的表情逗乐，忍着笑故作认真地感慨：“杀是舍不得杀的，也不知道用其他方式欺负狠一点行不行……”
    沈雍乐表情一僵。
    继而耳根瞬间烫了起来。
    等等，他是听错了吗？
    爵爷刚刚……是在调戏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陆凡启：啊啊啊啊！紧张！！
    雨雨：……你真的没有啥好紧张的，全文最安全的就是你了，玄学赛高。
    第77章 女巫的预言（9）
    玩家们很快抵达了李欧的房间。
    这人一看就是个北欧神话和宗教的狂热爱好者，屋内随处可见相关的书和笔记。
    还有各种各样的装饰。
    很明显，李欧并不像沈雍乐他们那样只是临时拜访别墅，而是已经在此常住了好一段时间了。
    众人都在各种翻箱倒柜，唯有莫觉被一面墙吸引，微微皱着眉，停留在了那之前。
    沈雍乐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是墙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莫觉微微掀起遮挡墙面的装饰画布一角，解释道，“所有的墙上都被刻满了各种单词。”
    莫觉将整面墙横向看了看，回头看向他，“但我看的不是这个——你有没有发现，这间屋子的两面墙，没有完全平行。”
    别墅的每间房间大小并不完全一致，李欧屋里堆放的东西又太多，众人进屋后虽然觉得有些拥挤，也没有太过在意。
    此时经爵爷一提醒，才意识到这个房间面积有点太小了，确实可能还有密室。
    他们很快将那一整面墙上的挂画都清理了，露出了刻着密密麻麻单词和符文的深色墙面。
    然而整面墙上刻痕太多，有些地方开裂得十分严重，缝隙丛生，根本无法判断门开在哪里。

 第185页

    陆凡启也在看墙上的字。
    与其他人看鬼画符不一样，他显然是能看懂部分字符的。
    贺楹然一直跟在他身边，无奈几次搭话都被各种突发事件打断，好不容易再次逮到了机会，立刻抓紧时间靠了过去：“这是什么文啊？字符我都没见过……”
    陆凡启身为小胖子的时候压根没怎么跟女生说过话，此时被这么突然靠近，对方的吐息还就在耳畔，脸一点点红了。
    陆凡启努力镇定：“是，咳，是挪威文。”
    “哇！”贺楹然道，“你懂的好多！”
    她眯眼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个单词：“这个不是德语吗？好像是——‘诸神的黄昏’？”
    陆凡启偏头看了一眼，解释道：“有一丁点不一样，这个是原文的Ragnaro:k，意为诸神的命运或末日，德国人把ro:k误读为了黄昏ro:kkr，才被翻译为了现今诸神的黄昏。（注1）”
    他看了女生一眼，颇有些赞赏：“不过你能认出来这个，也很厉害了！”
    所有进入这个副本的玩家中，其实不止他们三人明显组了队，剩下还有一组一开始没说，时间一长也不难看出是早就认识。
    因为人设卡交换并不那么容易，其实除了人数超过20的大型副本，同一个副本中很少会出现多个组队，大约是这个副本的卡比较好换到，进入的组队才不止一个。
    贺楹然就是另外那队玩家中的一个。
    她的队友是个有些沉默的中年男人，莫觉一开始便留意过他，注意到男人检查尸体伤口时的动作都十分专业，看起来也是医疗系的，之后见这两人都是比较认真在过关，没有什么歪心思，才放任女生接近了陆凡启。
    凡凡同学虽然看起来傻白甜，该小心的地方倒是一点不迷糊，再加上无比强大的运气护体，爵爷对他的自保能力还算放心。
    整面墙上的镂刻与墙是同一个颜色的，在黑暗之中很难清晰全面的展示，莫觉见陆凡启看得费力，想了想，指挥着所有人后退到指定角度，一起用手电开始从墙的左上角朝下扫光。
    莫觉：“如果看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就喊停——这个速度可以吗？”
    陆凡启点点头：“可以的。”
    这样看起来的确比片面的小块清晰了许多。
    陆凡启一边看一边在心中默记图案，脑内自动将所有图组合了起来，很快发现了不对。
    “好像是这里……”他指挥着众人将手电光定在了三个点，果然连其他玩家也发现了，那交错的符文、单词或图案通过不同的密集程度，似乎组成了一个一人高的字符。
    沈雍乐微微眯眼：“是个f？”
    “不是，”陆凡启不知从哪找了根长棍子，在半空比划了一下，“是卢恩符文Ansuz，两短横比F要斜一点，它代表信号、来自神灵的信息、降礼和神圣的知识，意思大概是‘灵魂’。”
    他解释道，“北欧神话里，神或人总能够从死者的国度那里学到一些特别的东西，直至现在，我们仍能看到希腊的神秘宗教中对那些在密室中获得的知识的虔畏，被罗马人称为mysteriumtremendum，或者facinan色taugustum，哦，这两个是拉丁语，分别是‘伟大的秘密’和‘令人震惊而伟大’的意思。”
    “因此，信奉者的确会在屋子里建造密室——其实斯堪的纳维亚原本应该是将坟墓用作密室，并严格制定了密室准入者的条件，之后在欧洲的许多地方改成了用房子作为密室，他们与北欧人参与宗教的意识也会有所区别。”
    陆凡启像是早已对此滚瓜烂熟，几乎不用思考便说了一大堆。
    “《瓦洛斯帕》里女巫关于创世神话以及世界末日的预言，因为原本是古诺尔斯语，翻译起来有点费力，大略是：开天辟地之初，当依米尔（霜巨人始祖）定居之时，世界空无所有，门已经敞开，那里生出了金伦加（意为虚无）的鸿沟。”
    他说了半晌，才意识到身后一点声音也没有。
    陆凡启背后一凉，话音瞬间顿住，刚刚的自若瞬间消失了，战战兢兢回头。
    就见所有人正用一脸上高数课时的表情看着他。
    ——就是那种“我知道这个知识点之后会考所以很努力在听了但你他喵的到底在说些什么外星文”的表情。
    陆凡启松了口气：“哎，你们还在啊！吓死我了，我以为突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沈雍乐眨眨眼回过神，登时有点哭笑不得。
    “凡凡，”他看着满屏问号的弹幕，试探提议，“要么你就不讲原因了，直接说结论怎么样？”
    弹幕：[哈哈哈哈我透过屏幕感受到了所有玩家的绝望。]
    [真的北欧神话太复杂了，我之前看《雷神》的时候试图研究了一下……]
    [你想象一下，别的神话就一个主神，其余故事都围着比如宙斯或者耶和华往下展开，北欧这边一开篇就有四个体系，巨人、神、精灵、矮人，光是主神就有十二个，还分了两个部族]
    陆凡启也很快醒悟过来。
    他回头看了一脸迷茫的众人一眼，决定不再继续讲其中的故事了，主要因为其中涉及多个语系，很多单词连他都不知道怎么准确翻译，而且诗体《埃达》并不是一个拥有完整逻辑的故事，跟彻底不懂相关神话的人讲起来的确有些费劲。
    美少年直接道：“我大概知道开门的方法了。”

 第186页

    这句足够简明易懂，所有人的眼睛登时都亮了起来。
    陆凡启简单道：“打开密室需要同时拥有钥匙——对应槲寄生或其他魔杖，并给出正确的syhemata——密码或咒文。”
    他重新举起手中那根木棍。
    沈雍乐刚刚还在奇怪他从哪里弄来了这么根东西，现下这才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魔杖，登时有点惊奇。
    乐神瞪大了双眼：“这个就是那把开门的‘钥匙’吗？”
    弹幕也被这个发展惊到了：[卧槽！所以下面要开始施魔法了吗？！]
    [阿拉霍洞开？]
    [呼神护卫！除你武器！阿瓦达索命！]
    [等等，我们凡凡是巫师吗？！不对，我都有点串戏了，这是玩家自带技能？还是道具卡作用？！]
    就见陆凡启在那个F的附近摸索了片刻，用“魔杖”尖捅进了某个地方，一个用力，就像Iphone手机取出内存卡一样，顶开了一个小格子门。
    弹幕登时都沉默了：[……]
    [嗐，浪费我感情。]
    格子里面是用挪威语字符组成的四个旋钮。
    陆凡启想了想：“四个字母啊……”
    他伸手转动旋钮，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沈雍乐安慰：“别急，这个没有次数限制，你想试几次都可以。大家也别都围在这里了……”
    其他人为了不给他压力，很快分散继续搜索线索去了，陆凡启皱眉想了片刻，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将其一个个调整到了对应的字母，组成了“ánde”。
    他简单解释：“挪威语中，气息ánde和灵魂ánd极为相似，事实上，气息正是灵魂一词的来源，而拉丁语中spiritus，最初的意思也是呼吸。”
    弹幕由衷膜拜：[凡凡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自此高大了起来。]
    [卧槽凡凡你是什么电子词典成精吗？！]
    [这题也太难了吧？不仅需要对北欧神话和宗教文化熟悉，还要对这么多种语言如数家珍……]
    [话说凡凡你之前是不是太谦虚了一点？！]
    陆凡启似乎压根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在他看来，这些都是从小就听家里长辈们在耳边叨念，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东西。
    况且即便没有他，也应该可以从别墅里找到其他资料破解这一关，只是可能要稍微多废点时间。
    现在这个情况简直是另一重意义的“时间就是生命”，更何况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他自己，陆凡启自然是想能快一点就快一点。
    他将最后一个字母扭到位，很快便听到了“咔嚓”一声轻响。
    暗门被打开了。
    众人一时屏息，没有人有动作。
    还是爵爷抬手，将探头探脑的沈雍乐和陆凡启护在后面，抬手打开了那道好不容易破解的门。
    屋内居然并不是漆黑的。
    烛台内燃烧着白色的蜡烛，铜盆里的木炭尚未彻底熄灭，还留着隐约的红光，还有踩着飞轮的老鼠，推动机械发电，将一盏不大的灯泡时断时续地点亮。
    沈雍乐半蹲着研究了片刻那只精神奕奕的小白鼠，忍不住想起许多相关电影中关于矮人族能工巧匠遍地、科技不输现代的奇妙传闻。
    这盏“灯”应该是用来当读书台灯的。
    因为在它的旁边就是抄写到了一半的笔记，上面写着有关召唤阵法的研究。
    发现这个笔记的是贺楹然，她立刻便将陆凡启叫了过来：“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就是地下室那个阵法？！”
    美少年歪着脑袋看了一阵，又跟爵爷确认了一遍，点头肯定道：“对，这个图案应该跟地下室那个一致，但是要启动阵法召唤安娜贝尔大概并不只是画完阵法这么简单。”
    众人都点头表示理解。
    研究笔记上不但记载了绘制魔法阵的步骤和具体方法，还记载了许多有关的禁忌和危险提示，其中一条便是：如果召唤恶魔的方式错误，恶魔的力量可能遭到损伤，并有很大几率反噬召唤者。
    而要转嫁反噬，只需要将自己的血液沾染上转嫁对象，并想办法在恶魔面前隐藏自己的气息。
    众人瞬间便想起来李欧身上刺鼻的硫磺味。
    大家很快从这间小小的密室中搜出了更多东西——李欧与屋主人有旧仇的证据、奇怪的黑袍、对卢恩符文的研究笔记、雕刻着龙头的十字架以及银□□等。
    甚至还有用于绘制阵法的一系列工具和材料。
    贺楹然有点好奇：“为什么还有十字架和银器？这个不应该是基督教那边的圣器吗？”
    “啊，”陆凡启解释，“……主要是因为基督教教士们比较执着，从十几个世纪前就开始全球各地传教。”
    这点沈雍乐倒是比较清楚，因为弹幕也在问，他便随口讲了讲。
    “北欧神话没有集中的主题，维京人也没有基督徒的热衷去说服别人信仰什么宗教。”
    一方面多神论的维京人通过旅行接触了基督教，另一方面无数虔诚的传教士从基督教国家来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
    “基于宗教、经济和政治目的，北欧各国大约在11世纪完成了基督化。”
    乐神拿起那枚十字架：“你看，其实还是有微妙的不同的，北欧这边十字架上大多都盘着龙，没有耶稣圣象。”
    但显而易见的是，这屋里的种种证据都指向了一个答案：李欧就是那个用魔法阵召唤了安娜贝尔的人，且一开始就知道会因此引来恶魔的追杀。

 第187页

    他大概是通过某些方法，让安娜贝尔误以为召唤者是屋主人，祸水东引的同时顺便给自己报了仇，却没想到还是死在了他人手里。
    现在如果去搜索周崇的屋子，应该还能找到周崇与李欧早有旧仇的证据。
    玩家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觉得凶手是死去了的李欧比其还藏在人群中要好得多。
    沈雍乐原本还有些怀疑，总觉得似乎有哪里解释不通，毕竟以阿克夏的尿性，不应该这么简单地出手帮他们把真凶除掉。
    但仔细想想，阿克夏一贯反套路，说不定还真就一开场把大Boss给干掉了，让玩家们互相怀疑，自相残杀，最后才发现原来凶手早就不在了。
    何况在发现叶灵槐身份时，其实已经用过“人群里藏着NPC”这招，大家该后怕的也后怕了，该起鸡皮疙瘩的也起过了，同样的招数用两遍，的确也不是阿克夏的风格。
    但目前的证据只能说明李欧是这次副本任务需要追查出的真凶，并不能完全证明其就是NPC。
    事实上，李欧一开始就死了，祁君泽的“崩人设惩罚”显然并不是因为他而触发的。
    陆凡启突然在某个角落里“咦”了一声。
    沈雍乐飞快回了神，转过头看了过去：“怎么了吗？”
    “这个……”美少年从研究笔记里抽出了一张长方形卡片，“是副本道具卡吗？”
    沈雍乐：“……”
    弹幕：[卧槽！我就说这次玄学大佬怎么不灵了，原来是我目光短浅！]
    [第一次看到有人就这么随便地找到道具卡……]
    [也不怎么随便了好吗？这地方一般人还真进不来……]
    [我真是……不说了，先拜一拜吧！]
    [拜玄学，保佑我今天过科二……]
    [保佑我早日脱单]
    弹幕很快被许愿刷了屏。
    沈雍乐冲陆凡启点了点头，哭笑不得道：“应该是的……拿到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本章所有o:都是o上面有两点的字符，á都应该为a上面有个小圆圈的字符（JJ打不出来，大家将就看）
    第78章 女巫的预言（10）
    陆凡启找到的道具卡是【西蒙·海耶】。
    简介是“世界狙击之王，绰号‘白色死神’（WhiteDh）。”
    沈雍乐难得碰上个完全不认识的道具卡人物，一时有点懵：“狙击之王？军人吗？”
    弹幕已经有小天使切出去帮忙查相关信息了，很快回来科普了人物简介。
    沈雍乐便将弹幕里的信息读了一遍：“1939至1940年的苏芬战争中，西蒙·海耶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用芬兰版的莫辛纳甘狙击步枪射杀了542名苏军，成为世界上杀人最多的狙击手。”
    陆凡启点点头：“总之就是非常厉害的狙击手了。”
    沈雍乐暂时没怎么想出来这张“狙击手”要怎么用，正考虑着要不要拿【阿克夏】道具卡先试试这张卡的作用和副作用，却听爵爷在一旁轻声开口：“还剩半小时。”
    陆凡启立刻到抽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自己头顶上还挂着倒计时。
    莫觉转头看他：“魔法阵启动后能有什么效果吗？”
    陆凡启要哭了：“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看……”
    沈雍乐原本还想问问他恢复魔法阵要多长时间，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才能启动之类的，此时也没必要问了。
    陆凡启十分捉鸡，大概是他表现得太明显，连贺楹然也看出来了，安慰道：“你别太担心啊，你看俞函瑾不是也没事吗？……”
    她想了想，小声建议道，“你要不要也装作攻击一下俞函瑾？既然她上次能逃过去，你说不定也能逃过去。”
    这其实是个没办法的办法了，沈雍乐与莫觉对视一眼，终究还是决定先返回关着俞函瑾的房间。
    陆凡启一路上还在抓紧时间翻看魔法阵的笔记，几乎发挥了自己阅读水平的极致，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理解着笔记上晦涩的内容，“这好像有好几个魔法阵，每个有不同作用，比如这个应该是可以送走恶魔……”陆凡启皱着眉，脸几乎要贴到纸页上了，“大概是把之前的魔法阵倒过来画……”
    沈雍乐脑中骤然一亮。
    “等等，送走恶魔。我知道了！”乐神刚刚一时被什么埃达、挪威文的绕晕了，现在思路总算清晰了起来。
    “这个副本的进展其实就是这样的，”他简单整理任务线，“哪怕真凶已经查出来了，我们还是需要一直坚持到警察来才能成功出副本，所以必须要想办法封印住或者直接赶走恶魔……”
    他话音未落，却听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女生惊恐的尖叫。
    继而是熟悉的衣料撕裂声和墙面划破声……
    沈雍乐一惊，转头用手电筒扫向人群，发现叶灵槐果然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莫觉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
    沈雍乐有点自责没能守护好小姑娘，立刻也迈步跟了上去。
    之前叶灵槐因为害怕，不想一个人呆在屋里休息，但因为恶魔的关系，其他玩家都不太愿意靠近她，总是在她身侧有意无意地空出一个真空区，叶灵槐明显察觉到了其他人的排斥，却抿着唇没有表现出太多异样。
    沈雍乐看着心疼，就一直让她跟在自己身边，直到大家四散开来寻找线索，才与她暂时分开。

 第188页

    小姑娘已经快速恢复了镇定。
    这一直是个坚强冷静的孩子，早已收起了难得流露的无措，即便没有人出言要求她什么，也努力不给任何人添麻烦，见大家不待见她，便也不往其他玩家那边凑，一个人主动在边沿搜索，认真地希望能帮上点什么忙。
    沈雍乐总觉得这小姑娘在某方面，跟曾经的自己有点像，大概是那份不会被打倒的韧性十分触动他。
    他当年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看起来不需要任何人关心，自己就能迅速修复所有伤口，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但也会很偶尔很偶尔地希望——能再经历一次如那晚般的偶遇，见到那个将自己称呼为“小精灵”的英俊少年。
    沈雍乐比莫觉慢了一步赶到现场，但很显然两人都已经晚了。
    俞函瑾躺在地上，因为被玩家们绑住不能反抗和逃跑，几乎是被一击毙命，倒是少受了不少苦。
    整个屋内并没有如之前两次那般鲜血四溅一片狼藉，然而……
    叶灵槐还是被吓到了。
    是的，跪在尸体前捂住脸痛哭的，显然不是恶魔安娜贝尔——只可能是身为人类的小姑娘。
    果然如他们一开始猜测的那般，安娜贝尔很快察觉到了这个新玩法，在杀死人的瞬间便将叶灵槐的意识放了出来，让她亲眼目睹自己不受控制残忍杀人的画面。
    叶灵槐拼命忍耐着声音，哭得浑身颤抖。
    她不过也只是十六岁的普通女孩子，正常来说应该还在上高中，即便比其他同年龄的女生更为勇敢，还是难免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恶魔戏弄，折磨到几近精神崩溃。
    沈雍乐甚至听到她在小声求：“要不然你们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不要让我再害人了……”
    可这一切根本都是不她的错啊，即便叶灵槐死了，谁又知道会不会直接导致末日游戏结束，或者恶魔再换另一个人附身呢？
    弹幕都在骂恶魔变态，又气又难过。
    沈雍乐心疼极了，蹲下身想抱抱她。
    叶灵槐红着眼抬头看他一眼，终于克制不住伸手，想要在崩溃的边缘汲取一个拥抱，却来不及说什么，便因为与恶魔的转换，再次晕了过去。
    沈雍乐连忙伸手接住她，抬头看向了莫觉。
    莫觉之前一直在小心防备着安娜贝尔偷袭沈雍乐或者随后跟进来的陆凡启，见叶灵槐昏过去才松了口气，转头简单查看俞函瑾的尸体。
    莫觉皱着眉检查了片刻，很快给出了结论：“已经死了。”
    进来的其他玩家听到这句，都是心中一沉。
    俞函瑾还是死了，就说明……循环并没有结束，杀人游戏还在进行。
    只要杀不了人设里规定的人，就会被判定触发崩人设死亡条件，2点的时候俞函瑾没有死，大概只是因为作为惩罚NPC的安娜贝尔一次只能杀一个人。
    之前莫觉就怀疑过这个恶魔的出现应该是有限制的，原本以为是出现的时间有上限，因此才想要用遛Boss的方式一直拖到安娜贝尔自动消失。
    但这次，恶魔出现的时间非常短，按上两次她出现的平均时长来算，应该完全能够在杀死俞函瑾后转头再杀陆凡启。
    毕竟陆凡启应该在四点杀死俞函瑾，他没有动手，应该也算是崩了人设。
    因此，安娜贝尔出现的真正限制是
    “杀人的次数。”莫觉微微皱眉，修订了自己的推断，“恶魔每次杀死一个人后才会消失，靠追击战遛Boss应该行不通了……”
    沈雍乐却是摇了摇头：“行得通的，但不能只靠遛Boss。”
    乐神将叶灵槐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安放好，站起身扫视众人：“我刚刚没来得及说完。”
    “恶魔每两小时杀死一个人，而雨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才会停，也就是说，如果不想办法解决恶魔，到明天晚上警察还没能来的话，我们所有人就都会死。”
    乐神没有明说，但所有玩家都很快想明白了——这个副本的难度并不在找到真凶，而在活到结束。
    阿克夏一开始就说明了这是个限时副本，它也很清楚并不是每个玩家都对完成任务充满动力，不少人发现副本难度大，都会直接放弃完成任务只求存活。
    因此在这个副本里，更难的任务就直接变成了“存活”。
    乐神面色认真，看了眼尚在昏迷中的叶灵槐，意有所指：“如果大家愿意信任我的话，希望下面所有我安排的事情……都不要问为什么？”
    沈雍乐顾及到崩人设判定，并没有直接提到“副本”、“任务”之类的字眼，爵爷也一直勾着他的手指维持人设。
    原因很简单。
    李欧已死，现场的NPC便只有在叶灵槐身体里的安娜贝尔。
    哪怕是由叶灵槐掌控身体的时候，也能触发崩人设，就说明安娜贝尔即便没有掌控身体，也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虽然有些抱歉，但接下来他们的所有计划，大概都不能告诉小姑娘了。
    几名玩家被留在了房间等待叶灵槐苏醒，其他人则飞速来到了地下室，按照笔记开始修改魔法阵。
    沈雍乐这是第一次认真看那张魔法阵图，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
    这个似乎……比他想象中复杂很多。
    弹幕有些担心：[这会不会有点太难了？]

 第189页

    [即便是用原有阵法改，这也得是大画师级别才能搞定吧？！]
    其他玩家也忍不住咋舌：“不是说魔法阵不能有一丁点错误吗？这里太黑了，也没有专业的器具测量，要画准几乎不可能。”
    “光靠人力，当然不可能。”沈雍乐转头看向陆凡启，后者在进副本之前给他看了自己所有的道具卡。
    沈雍乐小声跟他咬耳朵：“我记得你有一张【李白】？应该可以试试用在这里。”
    玄学大佬一点就通，登时懂了。
    独留一边的贺楹然一脸懵：“李白？是我知道的那个诗仙李白吗？”
    陆凡启点点头：“李白是上清派受箓道士。”
    贺楹然没听懂：“上清派？”
    “就是茅山宗，”陆凡启解释，“上清派传至南朝第九代宗师陶弘景时，他隐居茅山以其为祖庭，使其成为了上清派的中心，故而后世也称上清派为茅山宗。”
    见贺楹然似乎依旧没有什么实感，他想了想，“茅山上清派你可能不清楚，林正英你知道吗？”
    沈雍乐简单跟弹幕解释：“林正英就是一系列著名香港僵尸电影中英叔、毛小方等的扮演者，你们可能不记得名字，百度一下图片肯定就眼熟了。”
    凡凡点头：“毛小方就是南传茅山法师。不过南传茅山法脉实际上既不出于三茅君，也不出于李老君，而是出自南传法祖胡法旺的南传108教，现在网络上各种茅山某家教，都是出自这里……”
    弹幕满脸“次元壁惨遭暴击的惊悚”，感慨着背了李白那么多年的诗，居然第一次知道他是道士。
    沈雍乐解决完陆凡启这边，却依旧微微皱着眉，显然还有些不放心。
    主要是这魔法阵有点太大了，两个小时改完，即便有画画大师，时间也怎么看都有些不够。
    沈雍乐的计划是最后用【阿克夏】修订规则让魔法阵得以启动。
    然而【阿克夏】被削弱后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乐神不确定它能不能支撑魔法阵开启，只能尽可能复原阵法，以提高成功率。
    光有一张【李白】，沈雍乐其实并没有足够的把握，只能寄希望于爵爷作为人型复印机的能力……
    但其实按照他的计划，莫觉最后应该需要去遛Boss的，等他们完成对阵法的修复，再将安娜贝尔引入其中……这样一来多半抽不出时间检查最后画的图。
    安娜贝尔足够聪明，这种引其入阵的法子最多只能用一次，且一旦失败，被Boss追着的那人肯定要死。
    风险有些太大了。
    实在不行就只能他换上【卡尔古加西亚】去引怪了，让爵爷留在地下室绘制魔法阵，但这样一来就需要爵爷来用【阿克夏】……也不知道莫觉会不会同意。
    说来说去，归根结底还是人手不够，现在还只是D级副本，他们这三人的队伍配置就已经明显人员不足了。
    沈雍乐正自盘算，却见一边的贺楹然点了点头，继而开口：“那我也来帮忙改魔法阵吧……虽然可能没有什么法力，但把阵法画准确应该还是可以的。”
    沈雍乐一怔。
    就见女孩观察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她，飞快在几人面前亮了亮自己的道具卡。
    【乔凡尼·洛伦佐·贝尼尼】
    “那个啥，”她低声补充，“这张卡有点显眼，所以我平时都不太敢拿出来用……今天主要是因为凡凡。”
    “如果我没猜错，凡凡就是下一个吧？”女生真诚道，“我真的很喜欢你的颜，拜托你一定不要死！”
    陆凡启受宠若惊：“额，谢、谢谢？”
    沈雍乐：“……”
    弹幕都在惊叹：[卧槽！贝尼尼！！]
    [这谁？！怎么好像你们都认识？]
    [你肯定见过这位大佬的作品，只是没注意作者而已……]
    [贝尼尼啊，意大利杰出雕塑家、建筑设计师、画家……引领了一个时代！]
    沈雍乐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陆凡启。
    “你特么真的是……运气太好了啊！！！”
    贝尼尼，作为十七世纪艺术上最伟大的革新者之一，被载入世界艺术史册。
    1623年，红衣主教巴尔别里尼成为新教皇——□□班八世，他将年轻的贝尼尼请到了梵蒂冈，此后在长达五十余年的时光中，这位巴洛克艺术家无数次用不可思议的天才作品惊艳了罗马。
    沈雍乐充分相信不少人都见过贝尼尼的作品。
    2020年3月，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在全球蔓延，造成全球范围超230万死亡，1.05亿确诊，成为当之无愧人类历史上最难应对的病毒。
    全球停摆期，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前教皇独自祷告的画面震撼了许多人。
    恢弘的广场中空无一人，贝尼尼豪华的青铜华盖从圣殿中透出一角，教皇在雨中的身影充满神圣而悲悯的视觉冲击力——宛若艾默里奇式的灾难片序曲。
    沈雍乐很快收回思绪，转向两位画画主力：“那么就辛苦你们了。”
    第79章 女巫的预言（11）
    魔法阵太过复杂，众人的修复工作不得不争分夺秒。
    莫觉因为有过绘制大型地图的经验，很快给大家做了分工，使用道具卡的陆凡启和贺楹然负责勾线，其他人则无脑往里填颜色，由他负责核查，果然效率快了很多。
    涂颜色其实并不需要太多脑力，沈雍乐很快发现有了道具卡辅助，凡凡和贺楹然其实也不需要太过专注。

 第190页

    他想了想，一时没有更多关于这个副本的思路，便转而问了一下从刚刚起一直好奇的问题。
    “贺楹然？我能问一下你的贝尼尼是怎么拿到的吗？”
    说实话，乐神其实挺想去感受一场欧洲艺术相关的副本，文艺复兴或者巴洛克时期听起来都很具吸引力。
    却见贺楹然一脸不忍回首地摇摇头：“哎，别提了，那个副本叫《栗子宴会》……”她朝天翻了个白眼，“我还天真的以为真的就是个普通的宴会。”
    这是个以文艺复兴时期教廷腐败堕落为背景的副本。
    玩家通过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中的几副名画在多个时间点穿越，扮演画上的历史角色完成画中的支线，故事主要围绕意大利史上的著名豪门波吉亚家族展开，大波ss是一手将波吉亚家族推向鼎盛的波吉亚家主，也即教皇亚历山大六世。
    这位臭名昭著的天主教教皇本名罗德里戈·迪·波吉亚，凭借裙带关系，他25岁就成为了红衣主教，一路受贿行贿、谋杀毒害、威逼利诱，终于成功在1492年“买”到了教皇权杖。
    天主教规定神职人员不得结婚，这位亚历山大六世不仅大方承认自己与情人有子嗣，还直接带着14岁的情妇入住梵蒂冈，数得出名字的私生子就有10多人，私生活已经不是糜烂可以形容。
    “乱伦、通奸、强奸……无所不为。”
    贺楹然解释，“主线名字的‘栗子宴会’就是他在寝宫中举办的一种奢华荒淫的派对，邀请了当时罗马最富有的神职人员和官员参加，派对中有50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妓女，她们需要裸身跪在地上，爬行着将满地的栗子捡拾起来，有些恶趣味的NPC甚至会不许对方用手来喂……”
    陆凡启有点没想明白：“不用手怎么捡和喂？”
    沈雍乐：“……”
    乐神镇定道：“小朋友不要问这么多问题。”
    贺楹然顿了顿画笔，突然抬头冲陆凡启纯真一笑：“我之后悄悄告诉你鸭。”
    陆凡启没搞清楚状况：“咦？啊，那……谢谢？”
    弹幕可捉急：[哎哎这只小可爱是我先看上的！]
    不过很快又有弹幕无情回复：[看上有什么用？谁先拐到归谁！]
    沈雍乐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家小朋友要被坏人吃掉的危机感，忍不住就挪了个位置，挡在了陆凡启和贺楹然中间。
    贺楹然倒真的是开玩笑，哈哈笑了笑便继续讲了下去。
    除此之外，亚历山大六世会利用宴会，在客人的酒里下“波吉亚毒药”毒死对方，一方面侵吞死者的财产，另一方面把死者空出的职位再次高价出售。
    为了侵占财富或达成政治目的，甚至让最宠爱的女儿卢克雷齐娅三次联姻，如遭到反抗就采用谋害手段解决。
    贺楹然道：“狗血的是玩家穿进画里的时候会失忆，会以为自己就是人设本人……幸好拿到卢克雷齐娅人设的是位超级大佬，否则我们估计要全军覆没。”
    卢克雷齐娅·波吉亚的生活充满了阴谋、恐怖和利用。
    1493年，12岁的卢克雷齐娅被嫁给了相差14岁的一位公爵，又在这场婚姻失去利用价值后，立即被宣布婚姻结束。
    此时她正怀着孕——然而这孩子并不属于那位前夫，而是家族乱伦的产物。野史盛传波吉亚家族喜欢交换伴侣，罗德里戈和他儿子都跟女儿发生过关系。
    后来雷齐娅又被转嫁另一个猎取目标，好不容易爱上新任丈夫，又因其政治立场相悖，丈夫被自己亲哥哥暗杀，没几年，她又被嫁给一位比她大24岁的鳏夫……
    贺楹然诚心感慨：“你们感受一下这个一波三折的剧情……大佬真的太，强，了！！换了我估计活不过第一集 。”
    沈雍乐光是听她随口说这么几句，就已经十分震惊了。
    在完全不清楚副本主线及自我认知不全的情况下走剧情，光是要努力察觉出异常，回想起自己玩家的身份就够难了，更别说剧情还有这么多坑，如果是男玩家还好，换了女玩家难不成要真的嫁人吗？！
    不对，结合上次顾医生的情况，男玩家可能更危险啊……
    乐神都忍不住有点好奇了：“是哪位大佬啊？在阿克夏论坛上也很有名吗？”
    “有名啊！”贺楹然猛点头，随即想起来什么，“哦，你们认识的，大佬叫颜也，就是通关隐藏副本开启了无评级副本的那个。”
    沈雍乐：“……”
    行吧，这也的确是个大佬。
    想到颜也，沈雍乐倒是想起来颜也在“巴纳姆”结束后曾说自己拿了【安倍晴明】卡。
    如果颜也在这，【安倍晴明】画魔法阵应该比【李白】和【贝尼尼】都好用，可能还自带法力加持……
    贺楹然还在感慨大佬真的超强，把一众NPC整得一愣一愣的，宛若在幕后操控一切的女王，随便勾勾手指就有无数人跪倒在他的石榴裙下。
    弹幕和陆凡启都没想到堂堂教皇能荒淫无度成这样，有点被惊呆。
    莫觉倒是不意外：“对于统治者而言，宗教不过是权力的工具而已。”
    之前他们在“玫瑰公爵”里，那位创立了黑弥撒教派的莫里斯·威尔顿也是如此，他并不是真的有多崇拜撒旦，不过也是看中宗教能给他带来的权利。
    即便他们没有一个人偷懒，所有玩家哪怕手都酸了，也还在竭尽所能完成魔法阵的修改，两个小时终究还是太紧了些。

 第191页

    莫觉一直在计算时间，安排大家均匀分布，最大限度地将整个阵法的大体样子描绘出来，但直到客厅里六点的钟声敲响，魔法阵依旧没有完工。
    叶灵槐大概也知道自己是被隔离了，一直乖巧地呆在楼上没有下来，但此时，众人却听头顶隐约传来嘈杂，想必是安娜贝尔重新占领身体，要开始找崩人设的陆凡启实施惩罚了。
    陆凡启被吓得嗷嗷叫，手上的动作却也丝毫不慢。
    在他身侧，贺楹然也不笑了，抿着唇进一步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哪怕手腕已经酸痛得厉害，她也咬着牙，尽量保证手不抖，将每一笔快速落到准确的位置。
    莫觉没有时间多说，直接在沈雍乐埋头苦画的头顶上亲了亲，转头大步离开了地下室。
    沈雍乐后知后觉回头，匆忙间只能喊住他：“觉哥……安全第一！”
    莫觉：“嗯。”
    弹幕原本都在紧张得嗷嗷叫，刚刚见爵爷亲乐神差点没反应过来，此时才慢半拍开始惊呼：[唉唉，我刚刚没有看错对吗？！爵爷是亲乐神了吗？！]
    [卧槽，我就说爵爷最近看乐神的眼神越来越不对！]
    [要表白了吗？要表白了吗？]
    [突然激动！是不是打完这个本就能回老家结婚了？！]
    然而不论是莫觉还是沈雍乐，暂时都没有心思留意弹幕，安娜贝尔的攻击力显然比他们之前遇到过的所有鬼怪类波ss都要强，地下室的众人只能听到脚步声在暗道口乍然转向，随后一路破坏力极强地往一楼追了过去。
    下楼的楼梯就与暗道楼梯紧挨着，两人的动静清晰地透过隔音不好的墙面传了过来。
    也不知道爵爷做了什么惹怒了她，安娜贝尔一路追，一路发出极为可怕的尖利咒骂，声音一会儿像小女孩，一会儿又似从地狱爬出的嘶哑恶鬼，惹得不少玩家条件反射打了个寒战，差点将颜色涂出格子。
    沈雍乐十分担心爵爷有危险，然而他能做的也不过是更加快一点，再快一点，尽可能地将阵法补充完整。
    他们之前讨论过，以爵爷的体力，如果安娜贝尔就是以刚刚所见过的速度攻击，应该能遛她两个小时。
    但谁也不知道，如果连续叠加了两轮的惩罚，Boss的攻击力会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质变。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决定不要拖到下一个时间点，差不多在一小时四十分左右就要将安娜贝尔往地下室引，即便魔法阵没能完全画完，也只能赌一把了。
    安娜贝尔显然比他们之前遇到的鬼怪类Boss都更强大，沈雍乐注意到爵爷一直在跑，几乎都没有还手之力，心下越发焦灼。
    一会儿觉得这两小时太慢，简直度秒如年，一会儿又觉得这两小时简直白驹过隙，魔法阵还只完成了个大概，就已经到了。
    终于，守在楼梯口放风的玩家逃命一般冲了下来，大喊一声：“他们来了！”
    沈雍乐心跳快得要跳出喉咙了。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换上【阿克夏】卡片，小声念出了“规则”。
    “因为有道术加持，魔法阵在完成度超过80%的基础上，也能够成功启动。”
    电光火石间，莫觉已经从楼梯口冲了进来。
    魔法阵从最边缘的线条开始，一点点发出微弱的光芒。
    安娜贝尔追在一步之遥的后面冲入地下室，她表情狰狞，显然已经在二次暴走边缘。
    魔法阵的光芒温柔而和煦，一点点越来越亮。
    莫觉顺利地穿了过去，踏入其中的女孩却骤然发出一声完全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哀嚎。
    她凄厉的喊声瞬间穿透了整栋别墅：“啊！——”
    绘在四周及天顶的万千卢恩文仿佛一刹那活了过来，它们反向流动，像是被不知名的拉力重新吸引回魔法阵。
    原本画在地上的图纹慢慢浮上半空，在安娜贝尔周围逆时针旋转。
    速度越来越快。
    阵法的光芒逐渐亮得刺眼，安娜贝尔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又像是正被人从身体里拔出什么根深蒂固的东西。
    她仰着头，表情痛苦而扭曲，随着阵法缓慢升空。
    围观的玩家们都被眼前的画面惊得说不出话来。
    弹幕紧张得疯狂用[啊啊啊]刷屏。
    沈雍乐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几乎只是一刹那。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魔法阵的光芒骤然消失，失去意识的叶灵槐从半空摔落，被反应极快的爵爷一把接住。
    玩家们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陆凡启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张口：“所以……这是搞定了吗？”
    第80章 女巫的预言（12）
    天已经亮了，但暴风雨还没有停。
    众人忙了一整夜，在叶灵槐晕过去后都依旧紧张得不敢闭眼，一直等到两个小时后，确定女孩没有醒来，才真正安心。
    陆凡启是最紧张的一个，连带着沈雍乐也紧张得睡不着，跟着又等了两个小时。
    沈雍乐还有点担心叶灵槐的身体是不是会受到影响，贺楹然的队友帮着粗略检查了一遍，确认并没有大碍，只是因为体力透支陷入了昏睡才勉强放下心。
    沈雍乐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众人都陆陆续续醒了，大家随便吃了点东西，到雨快停的时候，连叶灵槐也清醒了过来。

 第192页

    沈雍乐很高兴，认真询问了小姑娘半晌，确认她除了及其疲惫外没有其他不适，终于彻底放下了心。
    叶灵槐还有点不确定：“她已经……离开了吗？”
    沈雍乐点点头：“不用再担心了，而且现在雨停了，警察应该等会就会来了。”
    叶灵槐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眼睛里漫上淡淡的雾气，被她用力眨了眨眼忍了下去。
    弹幕都有点心疼：[还好还好，叶灵槐没事我就放心了！]
    [嗯嗯，小姑娘也太惨了……让锦鲤凡凡给她送点东西转转运吧！]
    莫觉一直没有睡，为众人守了一夜，此时看到像是警察的船靠了岸，才回过头来，正巧就听到沈雍乐在跟陆凡启以开玩笑的口吻转述弹幕。
    沈雍乐：“说不定还真有用，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吗？也给我一个，我最近运气就不太好……”
    他想到祁君泽，抿了抿唇，也没刚刚那么心情放松了。
    莫觉见他下意识看了眼楼上，瞬间便猜到他是想起了什么，跟着开口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回来：“有用的，民间不是也有说法吗？似乎是叫借势。”
    其实莫觉平时是不信这些东西的，此时会这么说也纯粹是为了让乐乐不要再想祁君泽的事。
    但……这里是阿克夏，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凡凡小天使没想那么多，立刻积极摸索身上的口袋，从中掏出来一个雕刻着银龙的十字架：“哎？有个十字架，好像是从李欧那个密室里拿出来的……这个应该是带不出去的吧？”
    沈雍乐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啊，这个我也看到了，我当时还觉得很好看来着……”
    他想了想，“只有一个嘛？那你还是给叶灵槐吧。”
    陆凡启点点头：“好。”
    他转头就将十字架递给了叶灵槐，“乐神说给你转运！”
    叶灵槐一开始没注意听他们在说什么，察觉到陆凡启递东西过来的动作本能就接了，继而微微一顿，又将手收了回去：“还是给乐神吧，也谢谢他一直照顾我。”
    沈雍乐道：“没事的，就是个兆头，反正也不一定能带的出去。”
    两人推让解释几句的时间里，警察已经开门走了进来。
    莫觉上前简单交涉。
    沈雍乐这头见小姑娘坚持，便也没有再推让，只好自己将那十字架收进了口袋里。
    警方很快查看了屋内的几具尸体，又对他们分别进行了问询。
    乐神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叶灵槐会不会被牵累，或者警察能不能接受召唤恶魔这种灵异事件，好在众人统一指认李欧为造成一切的元凶后，警方便似乎就此结了案。
    莫觉倒是没有太惊讶，悄悄跟沈雍乐解释：“应该是阿克夏自动简化了非重要剧情的流程，正常结案不可能这么快。”
    沈雍乐点点头，知道爵爷这其实更多的是在跟弹幕科普，让大家不要心怀侥幸，低估法律的公正性。
    弹幕也都十分乖巧地表示知道了：[爵爷放心，我们顶多就跟乐神搞点灰色交易，是不会干这种坏事哒！]
    乐神十分冷酷，心道：死心吧！我再也不会跟你们做坑爹的灰色交易了！
    众人很快被解除嫌疑当场释放了。
    陆凡启还有点不放心：“这就可以了吗？怎么还没有收到通关提示？”
    沈雍乐想了想：“大概是需要离开小岛吧。”
    整个岛已经被警方接管调查，所有有嫌疑的人都被限制在了岛上，因此才会以离岛作为副本任务判定标准。
    玩家们跟着领路的警官往码头走去，因为来往的游艇都是小船，一艘船只能乘坐四个人，他们不得不被分成三组离岛。
    沈雍乐自然是和莫觉、陆凡启一组，贺楹然和队友带着尚未完全恢复的叶灵槐，除了死亡的四人外，剩下的三人一组。
    终于要分开了，众人一起奋斗了一整晚，多少都有些不舍。
    贺楹然直接跑过来拥抱了一下陆凡启，沈雍乐便也给了叶灵槐一个绅士的拥抱：“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
    叶灵槐点点头：“谢谢你。”
    开船的人已经在催促了，贺楹然上了船后见叶灵槐还没跟上来，便探头出来催促。
    “来了！”叶灵槐匆匆应了一声，转头就要跑去船上。
    沈雍乐却才想起来她并没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啊，我给你写一下我的电话，你等一下我带了笔……写在你手上可以吗？”
    他情急之下，也没有等女生回答，直接便拉过了她的手翻过来准备写字。
    然而下一瞬，却是一愣。
    叶灵槐已经迅速将手抽了回去：“不用啦！我知道怎么找到你！”
    女生小跑着去登船。
    莫觉这边也已经要上船，转头来叫沈雍乐，才发现他的异常：“怎么了？”
    却见沈雍乐突然整个人清醒过来一般，下意识往前追了两步。
    刚刚……女孩光洁的手掌中……
    有一个焦黑的疤痕。
    那是一个十字型的烧伤——跟陆凡启拿出来的，准备交给他们转运的驱魔圣物一模一样。
    沈雍乐突然有了种可怕的猜测。
    如果，留在这个身体里的……并不是叶灵槐呢？
    莫觉微微皱眉。
    乐神握了握拳，他嗓音干涩，到底还是喊了出来：“安娜贝尔？”

 第193页

    已经跑出不短距离的叶灵槐下意识回头。
    沈雍乐心头一凉。
    几分钟前叶灵槐在接到十字架时的神色如幻灯片一般在他脑内慢放，以及女孩被困于魔法阵时扭曲的表情，痛苦中……仿佛还深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急迫。
    地下室中的卢恩符文在刚刚被他们发现时呈现往上汇聚的状态，就仿佛是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进入了对应楼上房间某人的体内。
    而翻转后阵法的力量，却是将所有散逸在整个空间的符文吸引回来……又再次注入了叶灵槐体内。
    如果卢恩符文代表着某种神秘力量，是不是说明——原本叶灵槐体内安娜贝尔的力量其实是不完整的，所以她才会憎恶召唤她来的人，导致她被关在一个弱小少女的身体里，只能间歇性地苏醒。
    而之后他们用新魔法阵的操作，却反而是帮了她的忙，将恶魔的力量彻底的唤醒了？
    两人隔着小半个码头短暂对视，“叶灵槐”像是意识到已经被发现了一般，也不急了，转过身来好整以暇等着他最后的问题。
    沈雍乐声音有些颤抖：“所以……叶灵槐呢？”
    安娜贝尔歪歪脑袋，突然露出了一个跟昨晚监控中如出一辙的瘆人微笑：“从来……就没有什么叶灵槐啊。”
    她神秘兮兮道：“我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别人哦！”
    “我从十几年前开始，就被困在这里啦，”小姑娘眨眨眼，瞬间又恢复成了叶灵槐坚强又文静的样子，“……谢谢你们帮我出来呐！”
    一瞬间，无数明显的破绽都在沈雍乐脑中清晰起来
    魔法阵上厚厚的灰尘。
    即便安娜贝尔尚未“苏醒”也会触发的崩人设惩罚。
    始终存在的npc。
    如果李欧真的是黑魔法师，暗室里为何可以找到驱魔师才会使用的雕刻龙头十字架？……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叶灵槐，只有恶魔的引诱和欺骗。
    这场循环杀人游戏，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恶魔为了让他们帮忙绘阵恢复力量而设下的骗局。
    弹幕已经彻底炸了，所有人都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瞬间一个个毛骨悚然吓哭了一大片。
    [所以李欧才会第一个死，不是因为他召唤了恶魔，而是因为他是驱魔师？！]
    [我捋一下啊，所以安娜贝尔是十几年前就被召唤来的恶魔，因为力量不完整，被屋主人封在小岛别墅里。]
    [然后安娜贝尔利用李欧与屋主的旧仇杀死了屋主，又用衔尾蛇杀人游戏诱导玩家画阵，帮她夺回了全部力量，终于可以逃出小岛了……]
    [卧槽，这是人能玩的游戏吗？！]
    [这也太太太难了吧？！]
    [仔细想想，乐神他们虽然把恶魔放出来，其实也已经算是好结局了，换了别人可能要全军覆没……]
    沈雍乐简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现在才有些后怕，他从头至尾那么信任小姑娘，跟“叶灵槐”不知道说了多少话，如果一个不小心提到了副本、人设、游戏……
    那他现在估计就也留在别墅里跟李欧、周崇、祁君泽和俞函瑾作伴了。
    乐神此时才想起《瓦洛斯帕》讲述的故事：人和神受到恶魔的诱惑，与他同流合污，最后世界归于毁灭。
    他们所有人，都是女巫预言中被恶魔迷惑的愚昧人类。
    按照女孩被十字架烧伤的情况来看，陆凡启拿到的【西蒙·海耶】搭配李欧那里的银弩或者别的什么圣器，原本应该有机会对付恶魔。
    然而他们都轻易被安娜贝尔骗了过去，甚至一直被“叶灵槐”牵动情绪。
    沈雍乐没来得及跟莫觉和陆凡启多说，只听到耳边的系统提示便被传送出了副本。
    【本次副本通关失败，请下次努力！】
    第81章 女巫的预言（13）
    听到通关失败提示，莫觉和陆凡启都很惊讶。
    爵爷最后听到了沈雍乐跟叶灵槐说的话，还算有些心理准备，陆凡启完全就是一脸懵逼。
    陆凡启忍不住想起上次怪谈博弈被大佬神级逻辑支配的恐惧，颤巍巍举手：“所以我又玩了个寂寞吗？”
    “不是，”沈雍乐自证清白，“这次是我们都被Boss坑了。”
    他很快简单解释了安娜贝尔的阴谋。
    陆凡启的关注点十分清奇：“所以恶魔成功逃出去了？！那她会做什么？毁灭世界吗？”
    沈雍乐摇摇头：“好在这个副本没有被成功通关，就不会有无评级副本，只是可能作为普通副本的难度会加大了……我之后会写个帖子发论坛，提醒大家注意一下。”
    “还是别了吧，”陆凡启担忧道，“安娜贝尔不是说让你替她保密吗？万一被她发现了找上门来，你一个副本突然要打两个Boss怎么办。”
    沈雍乐想了想，觉得在阿克夏里，这种事还真的相当有可能。
    却听一边的爵爷淡定开口：“没关系，不用再写帖子也可以。”
    莫觉有点稀罕他这种偶尔的迷糊，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忘了你开着直播吗？”
    即便并不是所有人都看了乐神直播，发生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反转，应该也有不少被吓到的观众发帖“嗷嗷嗷”了。
    这件事根本保密不下去，如果安娜贝尔能与阿克夏信息共享，应该一开始就知道他开着直播了，对他说“秘密”的时候原本就存着恶作剧一般故意吓人的心思。

 第194页

    如果安娜贝尔无法获取副本之外的信息，那么她也无法知道直播和论坛上帖子的事，自然也不会怪沈雍乐泄露她的秘密。
    “瓦洛斯帕”是D级副本，因为这次副本通关失败，他们在积分榜上没有成功晋级，拿到的下一张人设卡依旧是D级。
    好在羽嘉计划已经开始按照沈雍乐的建议运行，加入配组及换卡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这次的卡也都上交进入了分配流程，倒是不用再挂论坛求换卡了。
    只是这样一来，在卡片分配结果出来之前，也没办法做副本主线相关的资料收集和准备了。
    沈雍乐上次从“利维坦”生死一线出来时，其实就被D级副本的难度震住过，之后大约是因为“怪谈博弈”和“玫瑰公爵”都是较为简单的无评级副本，“巴纳姆”也只是E级，时间一长便放松了对阿克夏的警惕。
    结果这次就被当头一棒教做人了。
    好在只是副本失败，众人都没受什么伤，积分也足够扣，教训倒是不算太惨烈。
    只是他们活着出了副本，却有人再也出不来了。
    沈雍乐第二天便看到了祁君泽跳楼自杀的新闻，因为阿克夏游戏相关的讨论普通人无法看到，微博上猜什么的都有。
    当然也有普通人因为看过直播，或者身边有亲近的人证明阿克夏游戏真实性，相信祁君泽是因为在游戏中死亡，所以也将被从真实中抹去。
    但更多的人还是觉得是因为“祁君泽喜欢上沈雍乐，觉得愧对怀孕的叶辰依，又受不了大众异样的目光和键盘侠们的人肉和讨伐，才会最终选择自杀”。
    倒是又掀起了一阵对网络暴力的严肃讨论。
    沈雍乐到底还是在莫觉的陪伴下去了祁君泽的葬礼。
    叶辰依没有出现，据说是因为家里逼迫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她不愿意，因此被强行关了起来不让参加葬礼。
    沈雍乐在准备离开时接到了叶辰依的视频电话。
    “你能……带我去看看他最后一眼吗？”女生形容憔悴，在那头抿着唇祈求，“我不知道还能联系谁了……求求你，能不能让我再看他一眼？”
    沈雍乐之前其实也挺讨厌这姑娘，大约因为出生好，叶辰依从小娇生惯养，一直就是大小姐脾气，而且惯会耍心机，之前沈雍乐在DJY的时候没少遭她阴阳怪气。
    好在乐神人缘好、技术也好，护着他的人多，每次沈雍乐自己还没开口，叶辰依就已经被其他人怼了回去，久而久之就不再自找没趣了。
    沈雍乐对感情的事一贯不太敏锐，当时隐约感觉有点不对，问了祁君泽又说是他自己想多了，直到后来收到叶辰依的视频，才确认这姑娘是将他当成了假想情敌。
    但认真说来，其实多半还是渣男的责任。
    叶辰依并没有一个人胡思乱想瞎怀疑，祁君泽是真实有问题才导致了女生的不安。
    如果祁君泽一开始就对叶辰依一心一意，给人家足够的安全感，叶辰依也不至于变成那种刁蛮刻薄的样子。
    乐神到底没经住女生祈求，拿着视频电话走回去，获得祁家人同意后，给叶辰依看了看祁君泽躺在水晶棺里的样子。
    女生捂着脸，呜咽着流了满脸的泪。
    沈雍乐看着那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哭到说不出话，也气不起来了。
    叶辰依最后也只勉强跟他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谢谢”，一句是“对不起”。
    沈雍乐收了那句谢，道歉就免了……他反正已经交由律师走司法途径了。
    同情归同情，你男人是精神出轨也好，没有给你足够安全感也好，你去找当事人啊，骚扰无辜群众算是什么事？！甚至还搞出了绑架、发小作文一系列恶心人的事，怎么算都不可能因为一句“对不起”就一笔勾销。
    乐神小脾气爆得很，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更别说就算他不计较了，莫觉那边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爵爷原本脾气就不算好，只是在沈雍乐面前才收着些，之前莫觉还没觉察出自己的心思，就已经差点控制不住瞒着沈雍乐对祁君泽下手了，现在明白了自己对乐乐的感情，更是无法容忍这些人成天碍眼。
    祁君泽在副本里口不择言的那些话，其实已经足够莫觉动真怒了，如果不是他自己作死永远留在了副本里，莫觉只怕也有无数方法整得他以后再也不敢出现在沈雍乐眼前。
    现在他也不过是看在乐乐的面子上，不再跟一个死人计较罢了。
    但祁君泽死了也就算了，叶辰依可没那么好运气……
    莫觉十分冷漠地想，叶辰依作天作地，也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好背景，但如果——那些资本都没了呢？
    莫觉比沈雍乐看得多，自然清楚有些人的本性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察觉出了不对，叶家那位已婚二叔并不直接管理战队业务，会看上乐乐、甚至直接跟祁君泽聊起这事，只怕也有这位大小姐从中牵线的缘故。
    她现在看似诚心道歉，不过是因为祁君泽死亡对她一时的打击过大。
    但仅仅是自己心情不好，就要背后造谣中伤、将人“送”给已婚男士，甚至买通人故意侮辱拍视频……
    不论是哪一件，都并不是简单的一个道歉就足够抵消的错误。
    做错了事，总该受点教训。

 第195页

    沈雍乐和莫觉回到羽嘉，便开始找可以进入的无评级副本，准备维持上次的节奏，在十五天左右时再进一个本刷经验。
    烟宁很快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烟宁：“一个叫‘怨灵布偶’是我上次进过的‘昆池岩’的延伸线，应该也是进入精神病院探险类的，难度不会比‘昆池岩’高，我可以给你们详细讲讲我们上次副本的经过，你们能有比较充分的准备。”
    这个副本应该要跟怨灵作战，是个除了脑力值，还需要武力值的副本，十分适合沈雍乐检验他在这一个月内的训练成果。
    乐神面无表情，镇定道：“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叫‘波吉亚的晚宴’，是颜也参加过的另一个副本的支线，原副本叫‘栗子宴会’，与世界名画、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有关，主要围绕庞大而荒淫的波吉亚家族展开，听他描述难度应该比较大，所以我建议你们先选‘怨灵’。”
    沈雍乐：“……”
    沈雍乐正直道：“我就喜欢挑战高难度。”
    莫觉有点好笑，抬手捏了捏他的脖子根，将他努力维持的一脸正义捏碎了，这才笑着对烟宁道：“我们在之前那个副本里遇到过从‘栗子宴会’出来的玩家，听她说过一点相关内容，乐乐对文艺复兴前后的艺术文化非常感兴趣，所以才想先去这个副本看看。”
    烟宁耸耸肩，无可无不可道：“那也行，你们可以先去找颜也问问详细情况，他应该比较清楚。”
    莫觉点点头应了。
    送走了烟宁，他才转头看向一脸窘迫的沈雍乐。
    乐神反应再迟钝，这次也察觉出爵爷是故意在帮他维持形象了，忍不住便有些赧然，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甜。
    爵爷冲他挑挑眉：“除了怕黑……还怕鬼？”
    沈雍乐耳根有点发烫，深呼吸一口，才勉强说服自己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况且爵爷看起来早就发现了。
    “嗯。”他极快地应了一声，继而立刻偏头假装看显示板面上的新闻。
    仿佛逃避什么天敌的小动物，寄希望于将头埋进草丛里，敌人就看不到自己露在外面的毛绒圆尾巴。
    爵爷似乎非常轻地笑了一声。
    沈雍乐觉得自己连脸都开始烫了。
    就听爵爷道：“没事，有哥在呢。”
    “你没听到我上次说的吗？”莫觉认真道，“我跟祁君泽不一样，我会保护好你，不会欺负你，也不让你难过受伤。”
    “所以……你愿意更毫无保留地信任我吗？”
    第82章 波吉亚的晚宴（1）
    沈雍乐有点不知道还能怎么更信任眼前的人。
    更别说莫觉这句话问得太认真……
    简直……就像是在表明什么重要的心意。
    乐神脸上烫得厉害，整个人都有点飘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回答了“愿意”还是自我剖白对他已经全心相信。
    他其实也渐渐察觉到……觉哥似乎对他跟对别人不一样了。
    特别是近两个副本以来，他简直没办法再用“男神就是人好”来单纯地解释爵爷的很多举动。
    甚至不止那些让他脸红心跳差点没能抵挡住荷尔蒙的撩拨，还有不少时候他当场没察觉到有问题，这些天复盘的时候才发觉不对
    比如爵爷在“玫瑰公爵”里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歪在他怀里睡觉，在墓地里故意逗着自己往他怀里钻，在“瓦洛斯帕”离开地下室时亲吻他的发顶……
    沈雍乐一开始还觉得自己太咋咋呼呼，觉得有点丢脸，结果一次两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弹幕成功洗脑，连乐神自己都觉得爵爷看他的眼神满是宠溺。
    搞得他复盘都没法专心好好复，看顾青岩被电都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心头像是揣了只忽闪翅膀分分钟企图跑出来冲上云霄的小雀……
    总感觉有那么点对不起顾医生。
    沈雍乐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如果不是第二天就要进副本，他差点没忍住跳起来跑去隔壁找莫觉问清楚了。
    第二天，沈雍乐整个人都因睡眠不足有些精神不济。
    他与这次进入副本的莫觉和陆凡启在羽嘉专门的副本讨论室先简单碰了个头，努力打起精神，重新确定了没有遗漏的关键线索。
    之所以会多这么一个步骤，主要因为这个无评级副本跟它的主线副本一样——玩家进入后会先失忆。
    而回忆起玩家身份的方法，是从一次致命袭击中逃生，或者想起自己真正的名字。
    因此，三人进入副本后，很可能在短时间内都无法分享各自掌握的资料，自然只能在进入副本前先充分交流。
    庞大而荒淫的波吉亚家族发迹于西班牙的巴伦西亚，之后在意大利，由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一手壮大。
    作为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带着十五岁的情妇和一帮私生子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梵蒂冈。
    围绕波吉亚家族的偷窃、强暴、贿赂、乱伦、谋杀、毒杀各类传闻层出不穷。
    “波吉亚家族史”大概因为太过狗血，相关故事不仅有大仲马的著名文学作品，还有长篇小说、漫画、电影、电视剧等多种改编。
    三人不确定阿克夏选用的是哪一种设定，原本是打算先将相关资料都看一遍，结果越看越晕，每一个版本都自成一说，人物的性格和善恶甚至可以在两个版本中完全相悖。

 第196页

    乐神很快放弃了，转头找到了颜也详细询问他们上次的通关过程。
    颜也听说他们要进这个无评级副本还挺跃跃欲试的：“要么我跟你们一起进去吧？我们上次主要的NPC都是由玩家扮演的，性格和行为都跟故事原本的设定并不一致，参考价值不大……”
    沈雍乐现在倒是不介意跟他当队友了，但这次进无评级副本原本是为了锻炼自己与Boss斗智斗勇，带着爵爷就已经够作弊了，再让颜也跟进去，他跟直接躺赢估计也没什么区别了。
    颜也只好遗憾作罢，只简单给他们讲了讲能够基本确定的背景设定。
    “波吉亚的晚宴”是“栗子宴会”的支线，并不是主线延伸，因此副本难度比“栗子宴会”要低不少，在颜也看来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副本”。
    沈雍乐面无表情揭穿：“只要NPC人多，对你来说就都是简单的副本吧？！”
    不过乍一看，游戏规则的确不算复杂，本质上就是个简单的排序游戏。
    烟宁根据之前进副本玩家的直播录像粗略总结。
    “副本从晚宴前两天的上午开始，到晚宴前一共有7餐，分别为第一天的午餐和晚餐、第二天的早中晚餐、以及第三天的早午餐，然后参加完晚宴，副本就结束了。”
    “座位顺序应该按照卢克雷齐娅的好感程度排序，如果错误，每次遭遇谋杀的就是坐错了的第一个人，如果该人已死亡则惩罚顺延。”
    “但是相应的，”颜也挑挑眉，分享自己在主线任务时的经验，“因为玩家没有记忆，人设限制会被大幅度放宽，只要不干出太过出格的事，都不会触发崩人设惩罚。”
    能确定的是，直接告诉对方他的名字、人设或游戏相关，都会导致惩罚。
    烟宁：“因此最好也不要开弹幕，避免出现什么意外。”
    莫觉微微皱眉：“什么算不太出格的事？”
    颜也想了想，举例道：“比如我在当卢克雷齐娅时曾试着跟我父亲的情人茱莉亚表了个白，她除了之后在与我单独相处时会脸红害羞之外，并没有其他要暴走的迹象。”
    沈雍乐：“……”
    所以你就是这么把npc都搞出bug的吗？！
    颜也简单解释了卢克雷齐娅的身份：“她是著名荒淫无度的罗马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私生女，‘毒药公爵’凯撒·波吉亚的妹妹，据说与父亲和兄长都有私情。”
    沈雍乐之前在“瓦洛斯帕”就听贺楹然简单讲过卢克雷齐娅的不幸命运，现下听到颜也详细说明，更是忍不住为那个美丽女孩的遭遇扼腕。
    颜也：“为了满足父亲兄弟的政治目的，雷齐娅前后被嫁出过三次，第一次出嫁时只有12岁。”
    光是被迫出嫁也就算了，每一次政局发生变化，原先的丈夫失去了利用价值，父亲和哥哥就会想办法撕毁原先的婚约。
    如果对方不愿配合，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哪怕卢克雷齐娅在婚姻中幸运地与丈夫相爱，也会在丈夫失去利用价值后，被迫与其分开，甚至眼睁睁看着深爱的丈夫被父兄暗杀致死。
    她在整场政治博弈中，就仿佛一颗毫无自由的棋子，到后来更是已然放纵自我，与已婚的内兄、教皇心腹、诗人、法国士兵等拥有多段风流韵事。
    “但卢克雷齐娅并不只是一支没有思想的花瓶。”
    出身为贵族的卢克雷齐娅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幕后赞助者和支持者之一，通过和艺术家、侍臣、诗人和市民的社交，她一手将费拉拉建设成为了一个艺术家和作家聚集的中心。
    颜也道：“另外，她还是位十分具有人格魅力的女性。”
    “这一点可以从她在各类乱伦丑闻缠身时被安排了第三段婚姻，名声狼藉地嫁入强烈抵制她的德斯特家族，却仅仅一周就发挥非凡魅力折服了小姑和严厉而苛刻的公公可以看出。”
    颜也摊摊手，“埃尔科莱公爵惊叹于新儿媳的优雅与欢快，甚至写信给教皇表示卢克雷齐娅是一件至宝。”
    沈雍乐忍不住在心中勾勒了一个受尽亲人伤害，变得表面开朗，内心充满心机，一心想逃离家族的女人形象。
    事实上，在欧洲历史上，“卢克雷齐娅·波吉亚”这个名字已然成为了意同“蛇蝎美人”的贬义代名词，令人下意识产生表面美丽优雅，内里却冷酷、贪婪、淫荡的女性形象联想。
    她堕落而邪恶——数不胜数的丈夫与情人被利用过后弃之敝履，甚至丝毫不顾往日情意，以致命的方式摆脱。
    卢克雷齐娅与她的恶魔兄长凯撒·波吉亚同样恶名昭著，两人的不伦之恋因此被讽刺为“天造地设”。
    两兄妹再加上他们的父亲亚历山大六世，构成了一个完美的邪恶三位一体，这无疑是对信奉天主教神圣之三位一体的巨大讽刺。
    毕竟颜也当初的人设就是卢克雷齐娅，沈雍乐便将这一点也与颜也确认了。
    颜也沉吟片刻。
    “唔……怎么说呢？我当时的心理应该与雷齐娅并不一致。”
    沈雍乐瞬间就懂了——颜也大概是将每个人耍得团团转，玩得不能再开心，哪里有空体会一个小姑娘从无助到放纵自我、从痛苦到绝望的心路历程？
    颜也想了想：“不过……我觉得你们其实可以相信她。”
    “卢克雷齐娅本质上是个好姑娘。”

 第197页

    乐神觉得颜也的“好姑娘”标准跟自己可能不太一致，干脆暂时放弃研究人物心理，先确定了最基本的事件。
    依照“栗子宴会”的主线来看，卢克雷齐娅共有过三任丈夫，但她唯一真心爱上的，只有第二任丈夫阿方索。
    为了与第一任丈夫离婚，卢克雷齐娅曾找到前夫的舅舅主教亚斯肯尼做说客，之后前夫为了报复，指认其与父兄乱伦，导致雷齐娅的名声彻底败坏。
    雷齐娅显然从未喜欢过这位前夫，离婚议程期间，她与教皇的一位心腹佩洛托发展为了情人，然而两人的私情很快再次被发现，情人遭遇多方暗杀，连雷齐娅最亲近的女仆，也因为协助情人逃跑被一同杀死。
    在那个时间段后，雷齐娅应该是真的与父亲和哥哥有过一段不伦之恋，直至她嫁给那不勒斯王子阿方索，感情生活才步入正轨。（注①）
    很快哥哥凯撒出于对阿方索夺取妹妹关注的嫉妒而开始针对他，甚至多次派人暗杀导致阿方索重伤，好在“栗子宴会”中，阿方索的姐姐桑查就是医生，及时将人救了回来。
    然而政局无常，随着形式的变化，教皇和凯撒开始筹划与法国结盟，卢克雷齐娅与阿方索的婚姻因此成为了巨大障碍，阿方索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毒手，被教皇的刺客残忍杀死。
    怀着孕的雷齐娅伤心欲绝，第一次有了反抗父兄的心思，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只是政治游戏中无力的棋子，觉得罗马宛若一座监狱，迫切想逃离野心勃勃的父亲和兄长掌控。
    终于，她趁着父亲想再次利用她满足政治目的，积极斡旋其中，成功嫁去了费拉拉，利用非凡的个人魅力获得了想要的生活。
    之后不到两年，教皇和凯撒先后倒台，她却逐渐成为了一位令人尊敬的文艺复兴时期颇有名望的公爵夫人。
    反正胡乱猜测也没用，颜也知道的都只是“栗子宴会”相关信息，其实并不清楚“波吉亚的晚宴”中的具体情况。
    沈雍乐、莫觉、陆凡启三人梳理完故事，便也只能进副本后随机应变了。
    沈雍乐为了防止因看到弹幕提醒崩人设，便将弹幕暂时关闭了。
    准备就绪，三人在同一时间进入了这个副本。
    在波吉亚家族的污名史中，有一个人堪称拉开了一切的序幕
    那就是以“基督的新娘”闻名的教皇宠妃茱莉亚。
    她在十五岁时进入了雷齐娅的生活，并成为了她亲密无间的朋友。
    茱莉亚甜美可爱，光彩照人，跟卢克雷齐娅一起享受溺爱和娇宠，每天花三个小时在镜子前挑选漂亮的衣服。
    也因此，茱莉亚是打心底里将雷齐娅当成知心闺蜜……对于喜欢上好友丈夫一事也尤为煎熬。
    但很多时候，爱情这东西是情不自禁的。
    只能怪那个男人太过有魅力了。
    阿方索赤裸着上身在院子里冲洗，他刚刚经历过一次惊险的伏击，浑身脏污，因此也顾不得太遵循礼仪。
    事实上，这里是他妻子卢克雷齐娅·波吉亚的私人庄园，也算是他的家，在自己家里随意一些，也没人能多说什么。
    问题就是……这个人冲凉为什么偏偏要选在女性客人的窗户下面？！
    茱莉亚在窗户前假装翻看画册，却一个字也没能看进去，一直控制不住往下瞟……
    背脊宽阔，臂膀坚实，肌肉流畅分明，比他手中画册里经过画师精心勾画的神祇还要完美……
    他甚至怀疑这人是在故意引诱自己。
    从昨天晚餐后开始，便一直有意无意地找自己搭话，故意在桌子下伸手摸自己的大腿，还轻轻挠他的手心……
    茱莉亚不想让闺蜜伤心，一直努力忍耐着，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但行为可以控制，心却是控制不住的。
    茱莉亚有点烦躁地合上书册，转头离开了窗边，楼下的水声果然也很快消失了……越发让人肯定那人就是在故意撩拨他。
    茱莉亚有点心烦意乱往外走，想要去找好友聊聊天平复一下心情。
    哪知刚刚走过转角，就有人一把捉住了他的肩膀，继而单手捂住他的嘴，将他整个人压在了一处浮雕墙面的凹陷中。
    茱莉亚瞪大了小鹿般美丽而水润的眼睛，一脸怔愣地看向眼前的人。
    那人压低了声音，眼中带着些微的无奈和宠溺，以及更多茱莉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还没想起来吗？”
    男人的头发还在滴水，衣服都来不及扣好，线条优美的腹肌和人鱼线一览无遗，比刚刚从窗口看到的更加清晰。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这荷尔蒙太过炽烈的男人微微挑眉，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突然伸手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上。
    茱莉亚：“！！！！”
    男人缓缓靠近，危险地压低了声音：“还记得吗？你说过喜欢的……要再摸一摸吗？”
    茱莉亚：“……”
    什么叫……要“再”摸一摸吗？
    所以他之前什么时候摸过？！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阿方索是那不勒斯前任君主阿方索二世的私生子和现任君主的侄儿，并不是真正的王子，因为不太重要我就不写这么绕了。另外桑查和那不勒斯的医生其实是两个人，但是栗子宴会的设定中简化成了一人。
    第83章 波吉亚的晚宴（2）

 第198页

    眼前打扮得宛若少女的沈雍乐睁大了眼睛，跟记忆中那个早晨一模一样——乍一看是惊讶害羞，其实眼睛里满是藏不住的跃跃欲试。
    莫觉居高临下，将人困在自己双臂之间。
    果然，即便他缓缓松开了手，怀里的人也没有将手从他腹部挪开。
    这位大胆的“少女”甚至还悄悄挪动了一下手指，妄图不露痕迹地更多感受掌下肌肉紧绷的质感。
    爵爷低头便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忍不住觉得他有点可爱。
    他放低了声音：“想起来了吗？”
    茱莉亚：“唔……”
    他耳根都红了，悄咪咪摸来摸去舍不得撒手。
    莫觉上次还当这小家伙是害羞，这次仔细观察，觉得他之所以脸红……可能只是因为太过激动。
    莫觉本来没打算将人逼得太急，毕竟还只是第二天，以乐乐的性格，逼急了万一闹出什么收不了场的乱子，就成了自己坑自己了。
    但现下看沈雍乐的反应……
    爵爷突然觉得自己大概可以再放肆一点。
    “还想不起来的话……”莫觉已经将人逼得退无可退，此时又缓缓迈腿，抵开他的双膝，挤进了他两腿之间。
    他微微侧头，俯身一点点向身下的猎物靠近。
    “那这样呢？”
    双唇相接，小精灵倏忽睁大了双眼。
    莫觉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在唇齿摩挲间诱哄般开口：“你认真想一想，这是我第几次亲你？”
    “茱莉亚”被亲得有点迷糊。
    他眼底还有虚幻与现实交错的迷茫，以及……不论是什么身份，在何时何地，遇到眼前的人时都难以抑制的，发自内心的悸动。
    莫觉捉住他的双手强势压在头顶，不顾他的留恋微微退后，分开了两人相接的唇瓣。
    他低头看向他的眼睛：“先回答我——这是第几次？”
    沈·茱莉亚·雍乐微微喘着气，终于眨了眨雾气弥漫的双眼，说出了一个数字：“第……三次。”
    莫觉：“……”
    莫觉微微一愣：“什么？”
    沈雍乐脑中无数记忆乱成一团，还以为他没听清楚，下意识便重复了一遍：“第三次。”
    “什么第三次？”莫觉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怀疑他是将与谁亲吻的回忆混进来了。
    爵爷突然就有点不高兴。
    他想了想，意识到沈雍乐现在应该是问什么答什么，压低声音，突然换了个问题：“乖，告诉我你第一次接吻是跟谁？”
    沈雍乐眨眨眼。
    他似乎是反应了一会儿这个问题，慢半拍才乖巧应道：“是你呀。”
    莫觉危险地眯起眼：“我说的是初吻，第一次，不是路灯下那一次。”
    沈雍乐双目微微失焦，懵懂地点点头。
    “是你。”
    “你敲开我们包间的门……说抱歉……然后就亲了过来……”
    他努力回忆，“我当时……吓了一跳，因为你从训练营回来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偷窥你被发现了……”
    那是在校门口的ktv。
    莫觉刚刚从训练营回来一个月，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搞了个庆祝回归的聚餐，被灌得有点多，跟人玩大冒险输了，按要求去敲隔壁门与见到的第一个人热吻10秒。
    沈雍乐恰巧准备出门，迎面差点与他撞上。
    莫觉身后还跟了一大帮看热闹的，起哄着催促他快点别耍赖。
    沈雍乐只觉腰后一热，被滚烫手掌按住，熟悉的面容骤然靠近
    “抱歉，”那人嗓音微哑，垂眸盯着他的唇，“帮个忙……”
    紧接着唇上便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沈雍乐心都要跳出来了。
    那10秒无比漫长。
    乐乐内心巨鲸出海！
    白虹贯日！
    星河鹭起！
    抟风九万！
    让人上头。
    他至今不能确定最后湿润的触感是否出自对方故意。
    沈雍乐像是陷在了当初的回忆里：“后来好像是被人拍到了……还在论坛上被顶成了热帖，我就顺便出了个柜……”
    爵爷原本就记忆力非凡，对于刻意留意过的东西更是堪称过目不忘，很快联系起了许多事
    ktv那次的大冒险游戏他还隐约有点印象。
    另外，弹幕和岳星梧都说乐乐跟祁君泽从来就毫无超出普通朋友的感情，沈雍乐一直喜欢的，都是论坛上被爆照接吻的那位……学长。
    所以……
    莫觉难得有些心情无法平复，片刻后才咋舌道，“那个时候……居然是你吗？”
    他心跳一点点加速，有些控制不住唇角上扬的幅度。
    或者说——那居然是我吗？
    你一直喜欢的……是我？
    “等一下，”爵爷乍然意识到惊喜可能比他想象得更多，“什么叫我从训练营里回来就不记得你了？我们之前见过？”
    他心脏咚咚作响，几乎是屏息等待着眼前人的回答。
    就见沈雍乐微微皱眉，似乎是有些委屈：“你还叫我小精灵，劝我回家跟妈妈说清楚杯子的事……”
    莫觉一怔，倏忽睁大了眼。
    片刻后，爵爷有些哭笑不得地俯身，将他紧紧抱进怀里。
    “你是故意的吗？”他勉强地忍耐着将人狠狠揉进自己身体的欲望，嗓音都有些喑哑，“我自制力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别对我太放心了。”

 第199页

    沈雍乐不满道：“明明是你在引诱我……”
    他咕咕哝哝，显然还没彻底理清楚脑内几段互相交错的认知，“你太坏了……明明都已经是雷齐娅的丈夫了，为什么还要来撩拨我？”
    他泄愤般伸手，在他腹肌上摸来摸去，仿佛要以此作为报复。
    莫觉被他萌得心都在颤，控制不住再次俯身，仿佛要将人吞吃入腹一般，加深了这个吻。
    他之前还说服自己喜欢沈雍乐就是喜欢了，跟灯光下被相似场景勾起的回忆并没有什么关系……
    却原来……连那一次也是他。
    自己的每一次心动，都只给了眼前这一个人。
    莫觉简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面惊喜，一面忍不住有些庆幸，他甚至开始感谢阿克夏让他们再次有了交集，如果他们都没有被拉入末日游戏，只怕永远都没有这样彻底说开的机会。
    爵爷几乎舍不得放开怀中的人，无奈他们还在副本里，已然临近午饭的时间点，莫觉到底还是不得不放他先回去换衣服，准备出席接下来的午餐。
    这已经是第四餐了。
    莫觉不确定沈雍乐记起了多少游戏相关的内容，不敢直接跟他说副本任务及规则，只能提示他不要坐得离卢克雷齐娅太近。
    沈雍乐还没从刚刚那个亲吻中回过神，闻言抬头看他：“为什么？以雷齐娅的喜爱顺序，我应该是排在比较前面的呀？”
    莫觉一愣：“你记得？”
    莫觉很快想明白了，玩家哪怕在找回身份之前，也应该要知道座位顺序的重要性以及排序的基本原则，否则这个游戏就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更别说沈雍乐目前正处于“想起了部分现实，又因为还没记起自己的名字而身份混乱”的临界状态，能够隐约感知到游戏规则也不足为奇。
    果然就听沈雍乐道：“不一直是这样的吗？雷齐娅一直是这么要求的……”他撇撇嘴，“所以你一直坐在第一个，连凯撒和佩洛托都比不上。”
    凯撒就是雷齐娅的哥哥毒药公爵，莫觉能这么快想起自己的身份，也是多亏了他不遗余力派人暗杀。
    而佩洛托则是雷齐娅的情人——或者说，在原本的故事线中，应该是雷齐娅第一次婚姻结束后的那位情人。
    按道理来说，雷齐娅嫁给第二任丈夫阿方索的时候，佩洛托就已经死了。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个副本并没有严格按照时间线推进，而是将整条“栗子宴会”主线上的所有主要角色都聚集了起来。
    玩家进入游戏之后获得了剧情人物的部分自我认知，却并不知道剧情进展到了哪里，也不清楚其他玩家都是什么身份。
    比如佩洛托，在初步探查了周围的证据后，不知怎么就认定了自己身为卢克雷齐娅的情人应该是她目前好感度最高的角色，当下坐在了左手第一个位置上，下午便遭到了多方暗杀，最终死于教皇之手。
    这倒是符合了佩洛托在历史中的实际结局。
    莫觉在清醒后立刻意识到他是因为坐错了位置而触发了游戏惩罚，而在其他依旧沉浸在剧情中的人看来，大概就是因为佩洛托斗胆坐在雷齐娅身边，明显是对她有非分之想，才会引来暗杀了。
    在赶去午餐的路上，爵爷便尽可能在规则限制内地给乐乐解释了一下目前的状况：“佩洛托没有出席昨天的晚餐，因此没有人坐第一个位置，我依旧在第二个位置上没有动，晚上便遭遇了来自凯撒的追杀。”
    也就是说，爵爷的角色，作为雷齐娅目前丈夫的阿方索，并不是排在第二位。
    沈雍乐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目前参与晚宴的所有角色共有十个，分别为：卢克雷齐娅的前夫（也即第一任丈夫）、前夫的主教舅舅、情人佩洛托、贴身女仆、第二任丈夫阿方索、阿方索的医生姐姐、哥哥凯撒、弟弟杰弗里、刺杀阿方索的刺客，以及闺蜜茱莉亚。
    按照排位规则，只有第一个坐错的人会遭遇追杀。
    第一次遭遇惩罚的是坐在第一位的情人，只能提供他本人并不应该排在第一个位置的信息。
    而第二次，遭遇惩罚的虽然是第二位的莫觉，却并不能证明第一位的人选正确，因为惩罚很可能是由于第一位空缺而顺延至第二位的。
    今早的第三餐，莫觉想验证一次自己正确的位置，因而坐在了第一位，而第二位则是空着的。
    沈雍乐当时还没有意识到游戏的事，原本是想在第二个位置落座，结果还没彻底坐稳，就感觉身侧的男人伸手摸了自己的大腿。
    沈雍乐：“……”
    沈·茱莉亚小姐登时如临大敌，心道怎么在雷齐娅面前这人也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是偷来的更香吗？！
    沈雍乐毫无杀伤力地瞪了他一眼，纠结半晌，最终心有不甘换了位置，在第四个座位坐下后仍旧有些愤懑难平，忍不住下意识去看那个男人的方向……
    然后就看到雷齐娅的弟弟杰弗里走了过去，同样意图在莫觉身侧落座。
    下一刻……那男人便倾身靠近了杰弗里。
    沈雍乐有点好奇：“？”
    莫觉似乎是察觉到他在偷看，突然挑衅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勾着坏笑在美少年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杰弗里瞬间耳根通红，忙不迭的起身跑到后面去了。

 第200页

    暗中观察的沈雍乐登时表情一滞：“……”
    沈雍乐内心掀桌。
    卧槽！
    这男人连男孩子也不放过吗？！
    第84章 波吉亚的晚宴（3）
    于是早餐的时候，莫觉的身边并没有人坐下。
    大家像是默认了第一的位置属于雷齐娅的丈夫阿方索，而第二个位置应该被留给缺席的佩洛托。
    这样一来，如果第一和第二的位置都正确，受到惩罚的就应该是第三位了。
    沈雍乐仔细回想，在第三个位置落座的似乎是……
    他转头与莫觉对视一眼：“凯撒！”
    卢克雷齐娅的哥哥凯撒，历史上著名的毒药公爵，算是一手造成了雷齐娅颠沛命运的罪魁祸首之一。
    两人微微皱眉，纷纷加快了脚步。
    虽然还没有到正式的开饭时间点，乐乐和爵爷却几乎已经是最后抵达餐厅的玩家了，主要是因为很多人为了抢占自己选中的位置，都主动来早了些。
    华丽的欧式餐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回字形长桌，整体成长方形，卢克雷齐娅的位置就摆在短边的一头，另一头则是她父亲教皇的座位——这显然是一位NPC，因为从第一餐开始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着。
    想必以教皇的身份，并不能长住在私生女的庄园内，只会出席最终的晚宴。
    回字长桌的长边，则分两侧一共摆放了十个位置。
    众所周知，雷齐娅偏爱自己的左侧脸，在庄园中所有她的侧面画像画的都是左侧，因而大家一开始便默认位置的顺序是从雷齐娅的左手边开始，从最靠近主座到最远离分别为一至五，再从右手开始为六至十。
    沈雍乐一进门就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周。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凯撒看起来毫发无损，正好端端坐在与早上相同的第三个位置上，反倒是原本坐在第六位的桑查不见了踪影，据说是突然食物中毒了。
    桑查是丈夫阿方索的姐姐，也是卢克雷齐娅弟弟杰弗里的妻子。
    除此之外，她还是一名医生，曾在阿方索遭遇教皇和凯撒追杀时多次挽救他的生命。
    所有人的食物都是一样的，只有一个人食物中毒实在是太过蹊跷，加之毒药公爵就坐在屋内，再神经大条的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即便并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副本游戏，前两个位置也都空着没有人再敢轻易落坐了。
    事实上，以沈雍乐粗略的记忆来看，现在的座位几乎跟早上的完全一致。
    左边的一至五号分别是：丈夫（莫觉）、情人、哥哥、闺蜜（沈雍乐）以及弟弟。
    而六至十，原本是医生、女仆、主教、前夫及刺客，现在也仅仅是女仆和医生换了个位置。
    按照副本的规则，受到惩罚的是坐错的第一个存活玩家，也就是说，上一次排序在医生之前的所有人都应该是对的，也难怪大家都没有改变座次。
    沈雍乐与莫觉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走向了属于他的第四位。
    莫觉冲坐在第五位的人看了一眼，扮演卢克雷齐娅弟弟的陆凡启接到暗示，也冲他眨了眨眼睛。
    陆凡启一如既往运气逆天，在一众勾心斗角的角色中稳准狠地选了一个打酱油。
    莫觉在昨晚经历了一场惊险刺杀，好在因为第二轮的晚餐时凯撒就坐在他对面，看他的不善眼神让莫觉一开始就提高了警惕，才能在尚未恢复记忆时顺利躲过暗杀。
    爵爷因此找回了作为玩家的记忆，从今天早餐起便一直努力想让沈雍乐和陆凡启两人察觉出周围的不对劲。
    他原本以为沈雍乐会更快意识到问题，现下看来，陆凡启反而是更有成效的那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因为凡凡运气太好，误打误撞遇到了什么提示。
    莫觉见沈雍乐和陆凡启都已经做好，原本打算坐在第二位，因为只要他在第二位，且保证第一位空着，下一轮被攻击的就肯定会是他，而他既然能逃脱第一次，就一定能逃脱第二次。
    然而还没等他坐下去，沈雍乐便重重咳嗽一声。
    沈雍乐冲他使眼色：你坐回第一个去。
    莫觉微微顿了顿，很快想明白了他的意思——玩家遭遇追杀虽然危险，却是游戏唯一能给予他们判定的机会，如果一直由莫觉挡着，就相当于浪费了试错的机会，这个副本任务就永远不可能完成了。
    无评级副本原本就是自愿参加的，他们也不可能一直护着所有人。
    莫觉很快想通，倒也没再纠结，很快坐回了第一位。
    卢克雷齐娅在午餐的正点抵达，众人共同享用了丰盛的餐点，沈雍乐原本还想提醒一句女仆，见她十分聪明地没有吃自己盘子里的东西，而是转而吃了医生空位上的食物，才暂时放下心来。
    一顿饭很快结束。
    沈雍乐回屋等了片刻，莫觉和陆凡启便先后摸了过来。
    三人原本正要讨论，却听门很快再次被敲响。
    找上门来的居然是凯撒。
    那男人挠挠头，看到是莫觉开门先是微微愣了愣，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小心翼翼点头问好：“爵爷好，我叫罗木析，乐神是在这个房间吗……”
    仅仅一句话，莫觉便听出他已然恢复了记忆。
    他将陆凡启和凯撒两人一同叫到门口，交代了他们沈雍乐尚未彻底清醒的事，简单问清了凯撒清醒的经过。

 第201页

    这人是高分通过了羽嘉的自我认知测试后才选择进入这个副本的，属于万中无一非常难以被催眠、自我认识极为牢固的一类人。
    虽然根据他自己说是因为斗胆与爵爷对视后被镇住，才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后来医生被毒死，他却并没有下毒的记忆，这才清醒过来。
    至于陆凡启清醒的原因就更简单了：“我差点死了啊！”
    莫觉被吓了一跳：“什么？！什么时候？”
    凡凡心有余悸：“就是你被追杀的那天晚上，我半夜睡不着出来散步，迎面遇到追杀你的刺客，他随手就把我推进喷泉里了，我还撞到了头，如果不是被正巧路过的女仆发现，我大概就不明不白淹死了。”
    莫觉：“……”
    爵爷简直不知道该说这人运气好还是差，有些哭笑不得道：“你早上怎么没跟我说？”
    陆凡启十分无辜：“我就是想跟你说来着，结果刚往你旁边一坐，您就跟我说让我去找我老……额，老婆……”
    美少年同学显然很不适应自己多出来的这个身份，耳根又微妙的红了起来，不过很快，大概是想起作为他妻子的医生已经死了，脸色又迅速白了下去。
    他们并没有过长的讨论，很快整理了情绪进入屋内。
    茱莉亚“小姐”已经为他们倒好了下午茶。
    沈雍乐和莫觉还打算去尽量护着女仆的安全，便没有再耽误时间，直接将目前已知的信息分析了一遍。
    由前三轮的系统判罚来看，第一至五的位置应该是丈夫、情人、哥哥、闺蜜以及弟弟。
    那么医生排在第六位应该也是合理的，甚至在沈雍乐看来，医生救了排名第一的丈夫多次，应该比弟弟的排名更高才合理。
    然而事实却是医生的排序第一个出错，说明医生的位置甚至比女仆更低。
    毕竟再后面的角色就只剩下前夫、主教和刺客了，这三人一个污蔑过卢克雷齐娅的名声，一个是前者的舅舅，另一个刺杀过她的丈夫，怎么看都绝不可能比医生的排名高。
    但要真说起来，其实前五的排名也十分让人不解。
    沈雍乐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丈夫、情人和哥哥的排名可以同时那么高呢？”
    他优雅地拿起茶杯啜了一口，微微皱着眉，“雷齐娅的偏好在整条主线剧情中应该经过了好几次变化，还是要先找到在这个副本中现在发展到了哪里……”
    莫觉对这一点也一直十分疑惑，之前担心在沈雍乐面前不能直接说“主线、剧情”相关的字眼才没有提出来，此时见他自己说了才算是放下心。
    随着时间推进，破绽越来越多，沈雍乐应该也基本已经都想起游戏和副本的事了，仅仅只是对自我身份认知有些许偏差——具体表现在他现在还保持着少女的坐姿，且一直有意识地与莫觉保持着距离。
    爵爷有些无奈，心道估计是自己一开始逗他逗得太厉害，起到了反效果，现在这小家伙不知道给自己强加了什么不能背叛闺蜜的奇怪暗示，反倒更难从人设里挣脱了。
    一旁的陆凡启倒是在认真思考乐神的话，“丈夫、情人和哥哥都活着的时间，应该只有卢克雷齐娅正准备和第一任丈夫离婚的时候吧？”
    美少年皱着眉，很快发现了逻辑不通的地方，“但是那个时候，雷齐娅应该还不认识第二任丈夫阿方索，为什么他能排在第一个呢？”
    “不对，”沈雍乐摇摇头，“不能根据有哪些出场人物来判断剧情发展进度，因为一开始所有人就都在，这个副本原本就不是正常在按照主线发展的。”
    以佩洛托为例子，在阿方索在场，并占据雷齐娅心目中重要地位的时候，佩洛托和女仆按照正常时间线原本应该已经死亡了。
    陆凡启道：“他的确是死了啊……”
    “不是这个意思，”沈雍乐微微皱眉，似乎还有一个环节没有想通，他斟酌着词句，“我的意思是……这个副本有可能跟‘栗子宴会’一样，每个人各自在画中走自己的剧情线，所有人的时间并不是统一推进的。”
    莫觉之前只以为是佩洛托选择第一个位置的行为引发了其他人的误会，才会招来各方的暗杀，但结合上述猜测，却明显还有另一种可能
    并不是误会，而是佩洛托的时间线被推后了。
    爵爷微微皱眉：“你是说……佩洛托在坐错位置后才触发了他的剧情。”
    沈雍乐点点头：“大概是这个意思，具体我还没想清楚……”
    他还没说完，突然听到走廊上传来一声嘈杂，像是士兵们正往哪个方向赶。
    莫觉和沈雍乐对视一眼，立刻起身开门，追了过去。
    出事的果然是女仆，莫觉等人赶到的时候，刺客正破窗而逃，落地后滚地谢力，继而流畅起身冲进了庄园外围的灌木林。
    刚刚与刺客打斗过的别墅护卫很快呈上了刺杀用的带血匕首，上面分明是代表毒药公爵的面具镂刻。
    凯撒玩家紧张得不行，在一边疯狂摆手，示意不关他的事。
    他就是怕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手伤了其他玩家，才一吃完饭就跑来投靠乐神和爵爷。
    莫觉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照这样看来，虽然坐错位置的惩罚名义上是通过玩家之手实施的，但即便玩家们已经恢复理智，也无法阻止惩罚的发布。这场袭击即便是以凯撒的名义，也完全是系统自动推动的。

 第202页

    扮演女仆的玩家被匕首捅穿了心脏，此时已然断了气，正瞪大了双眼躺在床上。
    莫觉和沈雍乐都紧紧皱着眉，显然都有些自责。
    其实他们虽然还没有分析完，但也基本都默认后五名只有女仆、医生、主教、前夫、刺客这样的排序最为合理。
    再加上女仆原本的结局是在帮助佩洛托逃跑时一起被教皇的人刺杀，此时佩洛托已经死亡，沈雍乐下意识觉得女仆已经躲过了午餐时的惩罚，便放松了警惕。
    他其实也还是准备之后就来找女仆的，只是没想到刺客的动作如此之快。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场末日游戏，两人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如果每一次死人不能尽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下一次死的就是自己了。
    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很快重新专注回了即将到来的晚餐排序。
    陆凡启有点想不通：“这没道理啊？如果前五个都是正确的，后五个人不可能再有别的顺序了，雷齐娅总不至于喜欢主教超过医生和女仆吧……”
    沈雍乐也一直皱着眉思索，他想了想，直接领着众人去了宴会厅。
    “其实我之前就有个疑问，”他转头看向众人，“这里为什么会摆着教皇的位置……”
    “之前几次受到袭击的都是右手边第一个人，除了左侧的五个人都是正确顺序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可能——”
    沈雍乐伸手点中左手第一个位置，“这是排序的第一位。”
    他横向移动手指，点到了与其平行的，右手最靠近主位、原本被认为排序为六的位置，“而这个才是第二个。”
    莫觉表情一变。
    沈雍乐按照从最靠近到最远离主座的顺序，先左再右，依次数了下来，“第三、第四、五、六、七、八、九、十……”
    继而将手搭在了那把专属于教皇的座位靠背上，清晰而缓慢地念完了最后一个数字：“十一。”
    “教皇为了政治目的，将她当成棋子，不断为她安排婚姻，杀害她爱的人，甚至很可能在她尚且年少时强制与她发生过不伦关系……”沈雍乐眸光微沉，“亚历山大六世，才应该是卢克雷齐娅最讨厌的人。”
    第85章 波吉亚的晚宴（4）
    如果按照新的次序来排，他们之前的很多推断就要推翻重来了。
    陆凡启有点咋舌：“那岂不是之前都只有第一个位置对了，从第二个就开始错，每一次遭到追杀的都是第二位。”
    “不，”莫觉道，“第二轮，也就是第一日的晚餐，是我遭到了追杀。”
    莫觉当时坐在左数第二个，将第一个位置空给了已经死亡的情人佩洛托，然而按照沈雍乐所述的排序方法，他当时其实坐的是第三位。
    也就是说，当时坐在右侧第一个位置的人，应该是正确的第二位排名。
    沈雍乐微微颦眉：“当时坐在第二个位置上的人是……”
    莫觉已经转过头，看向了屋中的第四个人——他记得很清楚，正是与对方对上了视线，让他下意识察觉危险提高了警惕，才能顺利躲开当晚的袭击。
    凯撒第二轮时还没有彻底恢复清醒，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楚了，与他对视后才茫然抬手指向自己：“是我吗？”
    莫觉点点头：“对。”
    凯撒有点不可置信：“所以……我排在第二位？！”
    沈雍乐微微皱眉，也觉得这个位次有点太高了，卢克雷齐娅对哥哥的感情几经变化，算是在所有角色中最为复杂的一个。
    乐神不太确定：“大约是这个副本的时间线在比较前期，雷齐娅还与哥哥感情深厚的时候……”
    卢克雷齐娅一开始应该是非常喜欢她的哥哥凯撒的，而凯撒即便一直以狠辣、残忍闻名，却也是真的爱着自己的妹妹——虽然那种爱畸形而残酷，更像是一种占有欲。
    雷齐娅一开始甘愿当父兄的棋子，甚至与他们发生不伦的关系，多半也是因为她在畸形的家庭氛围中长大，对兄长有着不正常的依恋。
    她在那期间甚至孕育了一个传说中是与哥哥生下的孩子。
    不过目前来看，哥哥的位置其实并不算最难的问题，毕竟拿到凯撒人设的罗木析也是羽嘉出来的，原本就身手不差，即便猜错了也有自保能力。
    现在最困难的是——怎样让其他玩家都同意改换排序方式。
    这实在是一次非常大的调整，一个不好，整个游戏几乎就此结束了。
    好在他们很快发现问题比想象中简单很多，因为剩下的玩家除了他们四个，已经只剩下了主教、前夫以及刺客。
    其中刺客人设还是听命与凯撒的，前夫和主教势单力薄，也只好顺应他们的推断坐上了沈雍乐指派的位置。
    在乐神看来，目前的排序应该是这样的：丈夫、哥哥、闺蜜和情人不确定三四位、医生、女仆、弟弟、主教、前夫、刺客。
    如果他的推测正确，沈雍乐自己才应该是最危险的一个，而如果他这道坎过了，接下来不确定的就是陆凡启的位置。
    他考虑片刻，最终选择了第四位坐了上去。
    这是第五轮，也即第二日的晚餐，因为之后将有一整晚的时间等待判定结果，其实应该算是三餐中最危险的一个时间段。
    沈雍乐虽然看起来镇定，实际上还是有些担心的，洗漱完躺到床上后，脑海中便幻灯片一般开始播放今天因选座错误而遭遇惩罚的玩家尸体。

 第203页

    一会儿是医生中毒后七孔流血的惨状，一会儿是女仆被一刀穿透胸口死不瞑目的样子……
    这大概类似看一些恐怖电影，当场因为周围还有其他观众没觉得有多可怕，一个人的时候回想起来，就会忍不住浑身鸡皮疙瘩。
    沈雍乐不由自主越缩越小，牢牢裹好被子，总觉得自己从被子下探出一只脚，就会瞬间从床下伸出枯瘦手掌狠狠捉住他脚腕。
    他闭上眼，努力催眠自己什么都没有……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没有人在敲我的窗户……
    等等？
    沈雍乐微微一滞。
    是真的……有人！在敲！他的！窗户！
    乐神整个人都要发出无声的惊恐尖叫了。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敲窗户的东西似是终于失去了耐心，就这么离开了。
    沈雍乐内心舒了口气，纠成一团的小心脏这才慢慢松开。
    然后就听到了门锁那边“咔嚓”一声轻响。
    有什么东西“吱吖”推开门，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沈雍乐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了脚，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在床上一动不敢动，觉得整个屋内都是他响若擂鼓的心跳，盖过了一切细微的声音。
    那东西到哪里了？
    是不是已经滑不留手地潜入房间深处了？
    还是……就藏在他的床底下？
    沈雍乐觉得自己宛若撑着一搜床形孤舟，在百鬼夜行中颠簸飘摇，无数鬼怪就在床下身出头大张着嘴，随时等待他放松谨惕从床沿探出一条胳膊，就是今日份的饕餮盛宴。
    黑暗中突然传来“吱嘎”一声响，像是有什么撞到了椅子。
    乐神紧紧闭着眼，内心小人都要被吓分裂了，啊啊啊叫出了四重唱。
    然而漫长的一段等待过去，却并没有再多动静。
    沈雍乐终于找回了些许理智。
    他努力说服自己可能是他坐错位置引来了暗杀，现在只是刺客潜入屋里了，并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如果是刺客的话……他这么在床上趴着，似乎更加危险。
    是不是应该去床底下躲着？
    乐神海量的知识储备和丰富的想象力在这一刻发挥了不该发挥的作用。
    他脑中瞬间闪过曾经看过的《倒着的女鬼》经典恐怖故事——大概是渣男躲在床下面躲避跳楼后变成鬼的女友，结果因为女友跳楼时是头朝下死的，变成女鬼也是倒着走，就这么一路“咚、咚、咚”上楼……然后与床下的人零距离对上了视线。
    沈雍乐背脊发毛，彻底一动不敢动了，觉得自己还是被杀手杀死比较好。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就是自己吓自己。
    乐神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将自己折腾得有些神经衰弱了，甚至生出了一种想与阿克夏叫板的豪迈：你能不能快点把杀手派来？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打开被子，缓缓睁眼……
    然后就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沈雍乐瞬间肝胆俱裂：“啊啊啊……唔！！”
    对方显然早有准备，不等他彻底叫出来，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沈雍乐吓得要咬人了。
    救命！刺客！来人救驾！
    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在耳畔响起：“别怕，别喊……”
    莫觉有些好笑，一边制约住他慌不择路逃跑的动作，一边尽量放轻了声音在他耳边哄，“是我，我是莫觉，你是安全的，别怕。”
    沈雍乐瞪大了眼睛，等看清眼前的人，才微微一顿。
    继而便像是终于在漂泊大海中找到了唯一的浮木，难以控制激动情绪地扑了上去。
    他眼睛都红了，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安心，抱着莫觉不肯撒手，小小声地尖叫：“啊啊啊吓死我了！！”
    爵爷早在刚刚制住他挣扎的时候便跟着上了床，此时几乎是被他整个人压在床头。
    沈雍乐穿着女生的睡袍，细白双腿从裙子下露出来，领口的荷叶边也在挣扎中被拉变了形，大敞着露出他大片白皙的背脊。
    这人大概是刚刚真的被吓到了，现在还没缓过劲儿，不自觉便往人怀里钻，哼哼唧唧带着隐约的哭腔，像只撒娇的小动物。
    莫觉：“……”
    莫觉之前就知道沈雍乐被吓到后就会自动变乖，当初没察觉自己对这人的心思，便已经被萌得心肝都在颤，现下更是有点压不住，被他无意识撩得有些心猿意马。
    爵爷伸手捏捏他的脖子根：“现在不避嫌了。”
    沈雍乐埋着头，安静了。
    莫觉有点哭笑不得：“还没想起来吗？”
    爵爷现在有点怀疑沈雍乐被绊住的原因了。
    他之前只当是自己逗人太过，现下想想，沈雍乐并不是喜欢往死胡同里钻的性子，不应该因为某个设定就将自己绕进去。
    按照凯撒的例子看，罗木析是因为本身体质原因才不那么容易被改变自我认知，大概类似有的人天生恐高，有的人小时候被淹过导致怕水，乐乐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受到某些现实因素影响？
    比如——因为一直将爵爷当成男神，经年累月地告诉自己不能喜欢上那个人，就在被人设扰乱自我意识的情况下，更明显地表现了出来？

 第204页

    莫觉之前就总觉得沈雍乐虽然看着很喜欢自己，但更像是对男神的崇拜和对优秀队友的欣赏，大概乐乐自己也没察觉到其中微妙的不同。
    或许，真正没开窍的人，一直都不是他莫觉，而是看似早已承认了自己性向的沈雍乐。
    这个副本如果真的能放大人的心理问题，将这个问题开诚布公放到明面上，对两人来说其实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
    莫觉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他真的在副本中追到这人，让沈雍乐承认了喜欢自己，是不是也就能破解魔咒，让他彻底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了？
    身不身份倒是其次，主要前半句很诱人。
    ——让乐乐承认喜欢自己。
    而且是明确的那种喜欢，不是对男神的崇拜。
    莫觉突然发力，瞬间与趴在自己身上几乎要睡着了的人换了个上下位置，将人困在了自己双臂之间。
    沈雍乐无辜眨眼：“……”
    莫觉垂眸，盯着他微微湿润的唇看了一会儿，终于强迫自己错开了目光：“现在不怕了？”
    沈雍乐想起刚刚自己被自己脑补吓到的蠢样就有点脸颊发烧，支支吾吾应声：“那啥，刚刚也没有很怕来着……”
    莫觉断他的狡辩：“那今晚要我陪着睡吗？”
    沈雍乐抿唇：“……”
    “不要吗？怕雷齐娅误会？”莫觉不等他辩解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哎，用完就丢，你好狠心。”
    沈雍乐：“……”
    第86章 波吉亚的晚宴（5）
    莫觉微微抬手换了个姿势。
    沈雍乐还以为他真的要走了，虽然嘴上没吭声，手上却是下意识捉住了他的衣角。
    他实在是……有点舍不得。
    乐神悄悄咬唇，努力蓄积着说出请求他留下的能量，就觉身上的男人拨开他的碎发，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莫觉压低了嗓音，以尽量不压着他的姿势，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询问：“……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沈雍乐：“！！！！”
    沈雍乐瞬间就被狙心了。
    天呐这是哪里来的妖孽！
    乐神在内心疯狂呐喊：没有人要赶你走！没！有！！
    表面上却只是红着耳根，不动声色地点头：“……唔。”
    莫觉终于达成所愿，又亲了他一下，终于翻身下来准备躺平……
    然后就发现了自己被他牢牢握在掌心的衣摆。
    爵爷忍不住轻笑一声。
    沈雍乐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登时脸色涨红，慌忙开始解释：“这不是，我没……”
    莫觉已经将衣摆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换上了自己的手。
    沈雍乐瞬间卡壳。
    “那个，”他显然也忘了两人之前经常拉小手这种事，觉得心跳得有点超速，挣扎半晌还是舍不得放开，只能悄悄跟他商量保密，“那什么，你别告诉……”
    “嘭”的一声炸响。
    莫觉表情一变，抬手便将他护进怀里，紧接着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了下来，将沈雍乐往床下一塞。
    好在这私人庄园内的仆人足够勤劳，连床底下都一尘不染。
    沈雍乐匆忙趴好，闯进屋内的刺客已经挥刀劈向了床上，利刃将羽绒的被子和枕头划破，羽毛漫天飞舞，阻挡了片刻视线。
    爵爷顺势翻到了床的另一侧，从那头将沈雍乐捞了出来，以公主抱的姿势跃出了窗户。
    沈雍乐还没搞清楚状况，本能在失重感下发出一阵狼狈的惨叫。
    他隐约看到陆凡启闻声冲到了另一扇窗户前，又被随后而来明显是在屋中保护他的罗木析按下了头。
    两人眨眼落地。
    莫觉显然跳窗经验极为充足，落地后单手护着沈雍乐的头一个侧翻卸去力度，连人都没有放下，直接往看准的小道跑了进去。
    随即却是沈雍乐一声惊呼——他的裙摆太大，被旁边的灌木勾住了。
    莫觉来不及多考虑，抬手用力一撕，将那块被勾住的布料整片撕开，继续抱着他冲进了林中。
    沈雍乐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有些心惊胆战：“那些刺客……很强吗？”
    他依稀记得莫觉之前都会跟NPC打上几个回合试试对方身手，这次却丝毫没有迎战的打算，一开始就带着他往外跑。
    “不强，”爵爷一路辨认着方向，一边还能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会比较烦人，打完一个来两个，打完两个来四个……”
    哪怕是对于爵爷来说，一晚上没完没了应付无数想方设法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刺客，也难免有些耗神。
    尤其是，他现在还要在对付刺客的途中时刻注意护着沈雍乐。
    乐乐没有彻底恢复玩家身份，自然也无法使用道具卡，甚至因为自我认知偏差，连苦练了几个月的格斗都用不出来了。
    沈雍乐现在的自保能力，大概也就比真正的茱莉亚强上一点，遇上两个以上刺客的追杀估计连跑都跑不了。
    莫觉带着他一路跑出了庄园的私人林区，又躲过了一次袭击，终于甩开追兵进了林子深处。
    沈雍乐被颠得有些呼吸困难，勉强开口问：“我们去哪里？”
    莫觉却似乎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那里。”
    那是一栋林中的小屋，应该是进山的猎人用来临时歇脚的。

 第205页

    爵爷带着他推门走进屋里。
    令人意外的是，屋内虽然陈设简单，但却十分整洁，床单干净平整，熄灭的火堆上还架着烧好放凉的水。
    莫觉很快解答了疑惑：“我昨晚找到的地方，想今天可能还会用到，白天就回来收拾了一下。”
    沈雍乐是直接被从床上捞起来的，连鞋子都没穿，爵爷便没有让他下地，直接将人放在了铺好的床上。
    “床单都是庄园里带来的，很干净……”他边解释边抬头，就看到了沈雍乐刚刚被撕破的裙摆。
    爵爷登时话音一滞：“……”
    因为撕得太过匆忙，莫觉刚刚只当这是普通睡裙，压根没来得及注意这件衣服的材质和长短，此时等乐乐躺下，他才意识到问题。
    这是一条点缀着蕾丝的灯笼袖真丝裙，大约是为了舒适且好看，侧边连接处并没有简单的缝合，而是将两侧的布料精巧平整地编织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这条裙子唯一的稳定点，就是最末端的锁边。
    一旦拆开……
    不仅仅是丝绸裙摆抽着丝一副要散架的样子，整条编织侧边都因为刚刚剧烈的动作散开了。
    宛若高开叉旗袍，一直从裙角开到了沈雍乐的腰部，露出了大片细腻白皙的侧腰。
    沈雍乐毫无所觉，还在皱眉思考敌情，一脸认真地问前一晚他躲避追杀时是什么时候被找到的。
    莫觉深吸了一口气。
    之前有过几次沈雍乐被阿克夏坑，爵爷都一直努力忍耐，十分正人君子地没有丝毫越雷池……
    但这一次——莫觉伸出食指，沿着那裂缝的线条，从沈雍乐细软的腰开始，一路轻滑到了腿根。
    沈雍乐话音瞬间中断，整个人明显一僵，迟来地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莫觉缓缓靠近他：“我之前是不是警告过你？”
    他一点点压低，留给了身下人足够的逃跑或推拒时间，磁性嗓音宛若鼓噪耳膜的低音炮，令人不自觉头皮发麻。
    他目光微沉，“我自制力没有你想象中好。”
    沈雍乐似乎被吓住了，僵着整个人不敢动。
    爵爷有点好笑，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现在知道怕了？”
    他边说边往后退，两人还在被追杀，现在实在不是做什么的好时间，他也只是打算撩一撩让人早日开窍，并没有真的想今天就对他做什么。
    却觉沈雍乐忽而抬手，别扭地揪住了他的衣领。
    莫觉呼吸微滞。
    沈雍乐别开目光不看他，半晌才小小声要求：“就、亲一下……”
    他像是因为太过害羞，眼神在屋内瞟来瞟去，不小心与他对上目光后立刻匆忙躲开，整个人都要烧红了。
    沈雍乐心脏砰砰乱跳，还要佯作镇定：“就亲一下，不能干别的。”
    莫觉：“……”
    莫觉微微勾起唇角，心头像是有什么被关押已久的东西哗啦冲破了牢笼，又像是被谁踢翻了积攒已久的水桶，汪洋般炙热的温度刹那将人吞没。
    他骤然发力压了上去，厚实手掌贴着缝隙探入，像是要将人吞吃入腹一般堵上了那不自知诱人的唇。
    “我尽量。”
    室内的温度仿佛逐渐升高，隐约急促的呼吸声相互呼应。
    沈雍乐只觉得腰后一阵阵窜上细小的电流，眼中的雾气一点点蓄积，控制不住伸手环住了莫觉的背脊，动作间不知带翻了什么，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而细小的声响……
    屋外的人一点点包围了这树林中唯一的光亮。
    他们像是黑暗中生出的鬼魅，缓慢而无声地缩小了包围圈。
    听到这声响，靠得最近的两名刺客互相对视了一眼。
    两人像是约好了一般，猛然发力，一个从门，一个从窗户“嘭”地跃进屋内。
    继而“哗啦”一声，紧接着屋里便传来了男人的哀嚎。
    其他同来的刺客面面相觑，小心翼翼上前探头往屋内看——却见屋中并没有沈雍乐和莫觉的身影，刚刚进来的两名刺客之一被热水兜头淋了一身，另一名破窗而入的直接滚进了尚未熄灭的火堆。
    刺客小伙伴立刻七手八脚上来帮忙，下一刻，窗户和门突然从外关上，将他们所有人都锁在了小屋里。
    莫觉飞速将锁锁上，转头便见沈雍乐不知道从哪找来了宽木条和钉子，正兴致勃勃递给他。
    爵爷有点好笑，觉得他像只使坏的狐狸，却也十分配合地接过木条将门窗加固钉死了。
    之前沈雍乐问清了莫觉第一天在这里被找到过，便第一时间提出要换地方。
    他想了想：“最好就在这附近，天气不冷，随意找棵大树就行。”
    紧接着沈雍乐又指挥着莫觉烧热了水，挪动火堆做了第一道布置。
    他之前就注意到，这林间木屋虽然是木制，但并不是现代那种每块木板都精细裁好拼装起来的，而是由粗树干成排钉入地下后做成的四面墙，再以捆绑牢固的木头封住顶。
    也只有这样的房子，才能经受风吹雨打缺乏人维护也不轻易倒塌。
    这房子如此坚固……实在是个作为临时牢笼的好选择。
    如果此时有弹幕，一定已经被“乐神赛高”刷了屏。
    即便自我认知障碍，也丝毫不妨碍沈雍乐坑人。
    见莫觉已经钉好了加固门窗的木板，沈雍乐拍拍手上的灰，这才满意打量被用作临时牢笼的小屋：“这样应该可以再坚持一小时了。”

 第206页

    他动作间带起披在身上的莫觉的外套，隐约露出白皙大腿。
    莫觉忍不住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搂紧：“嗯。”
    沈雍乐：“……？”
    第87章 波吉亚的晚宴（6）
    莫觉：“然后呢？回庄园吗？”
    “要回的，”沈雍乐点点头，“但不是现在。”
    阿克夏的惩罚是按时间算的，因此即便杀死这一轮的刺客也还会有下一轮。
    这种情况下，大部分人估计都会选择不正面应敌，转而想办法躲藏逃跑，只有沈雍乐别出心裁
    “我有点想看看……阿克夏到底能派出来多少刺客？”
    他转头看向小木屋，“你说这屋子装得下吗？”
    乐神一开始想的其实是做点小机关，捉到人后再从烟囱扔进去。
    反正之前火堆已经被他们移到窗户边了，从烟囱掉下去绝对死不了人。
    但莫觉之前就说过，跟正常副本Boss的身手比起来，这些刺客实在不算厉害，只要不是六七个一起出现，逐一制服后往屋里扔应该不是问题。
    果然按照沈雍乐预估的，一个小时后，第三批刺客赶到，等解决完这些人，差不多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不到几平米的小屋内现在已经挤下了十多个人，可惜阿克夏看起来性能十分过硬，并没有被卡出bug。
    乐神坐在一旁的大树上计数：“最开始在庄园房间偷袭的刺客是两名，两个半小时左右后，第二批追到小木屋变成了四个，现在这批大概是八个……好像跟我们打不打没什么关系，就是时间越长，人会越多，派出刺客的时间间隔也在缩短。”
    莫觉道：“还是有区别的，打起来会来得更快——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我连累，你今天遭遇的杀手身手比我第一次遇到的好了不少，人数增长也更快。”
    爵爷被追杀的那天，因为摸过来的刺客太弱，他随手便对付了，但制服第一批刺客之后直接就来了第二批。
    莫觉当时没来得及反应，直接又制服了第二批，于是立刻就又来了第三批……不到半个小时，追着他的刺客就已经达到了近二十个。
    好在他及时醒悟不对，没有再打，直接遛了他们一整晚，刺客中没有一个能追上他，自然也就无所谓人数增长了。
    但带着沈雍乐，遛杀手的方法显然行不太通。
    莫觉估算了一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天亮，我们继续等吗？”
    沈雍乐想了想，摇头道：“下一批再来人应该会达到十五个以上，抓起来比较困难了，也要小心他们将之前的人放出来。”
    爵爷点点头：“那我们回去找罗木析——羽嘉的第一批参训学员，身手不该比我差太多。”
    半个小时后，沈雍乐和莫觉在林子里甩掉了新一批追来的刺客，绕着弯子回到了庄园，顺利在陆凡启的房间里与两人汇合。
    只有不到半个小时，几人都放松了不少。
    然而刺客人数也已经上升到了惊人的数量。
    沈雍乐甚至怀疑连林中小屋里的那些也都被放了出来，络绎不绝潜入庄园，乍一看就有上百个。
    因为刺客人数实在太多，保不准有人会从什么角角落落里偷袭，四人商量片刻，很快选定了只有一条入口的小塔楼。
    沈雍乐待在塔楼顶上，莫觉和罗木析则负责守着门口。
    这大概是沈雍乐长这么大过得最漫长的半个小时。
    即便抵挡的人上升为了两个，宛若蝗虫般的刺客还是几次差点冲破防守。莫觉和罗木析的防线从塔楼最底层节节后退，一直到了顶层门口。
    退无可退。
    好在东方渐渐发白，新一日的朝阳就要升起。
    阿克夏自我的剧情完善机制施施然启动，莫觉能听到庄园内的护卫队终于被惊动，已经从塔楼下开始清理刺客……
    沈雍乐也听到了楼道里嘈杂的呼和，与爵爷对视一眼：“成功了？”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露出了大半。
    莫觉回头看他：“嗯。”
    两人在朝阳下安静对视了片刻。
    沈雍乐突然有点脸热，悄悄躲闪目光。
    莫觉微顿，很快想起什么，唇角微微上扬：“现在……想起自己是谁了？”
    沈雍乐：“……唔。”
    他不仅想起了自己是谁，还想起了昨天白天和晚上爵爷和自己都说了做了些什么……
    沈雍乐心脏咚咚跳。
    爵爷这是……在追自己吗？！
    沈雍乐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转头：“那个……”
    莫觉的脸色却突然一变。
    罗木析确认了刺客们跑的跑抓的抓，正从门外走进来，抬眼看向沈雍乐的方向，也是一惊。
    “乐神小心后面！！……”
    沈雍乐一怔，下意识回头。
    却见一个漏网的刺客正从塔楼的窗户外灵活爬进来，见他回头，立刻表情一变，“唰啦”抽出短剑冲了过来。
    沈雍乐下意识躲闪。
    莫觉已然第一时间赶到，抬手就要将他护到身后。
    然而乐神现下已恢复了正常的反应力，对那刺客的行动路线也看得更加清晰，瞬间察觉出了不对……
    沈雍乐瞳孔骤缩：“等一下！觉哥！”
    那刺客的剑毫无迟疑，几乎看都没有看沈雍乐一眼，直直捅向了莫觉的左胸。

 第207页

    沈雍乐目眦尽裂，根本来不及多想。
    一个月羽嘉的魔鬼训练在这一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又或许是人在危急时刻爆发出的潜力，他居然在没有使用任何道具卡的情况下准确捉住了那刺客的胳膊，将其狠狠往下一压。
    剑尖从莫觉侧腹穿过，持剑的刺客则被爵爷当胸踹中，从窗口摔了出去。
    沈雍乐浑身发凉，冲过去扶住踉跄的人。
    他瞬间想起这一整晚，刺客们针对的其实都不是躲在树上的他。
    正是因为刺客都是冲着爵爷去的，他才能顺利一个个将人抓住塞进木屋，也正是因为这原本就是爵爷第二次受到惩罚，刺客的人数和质量才都被相应提高了一个等次……
    所以——莫觉才是坐错的第一个人？！
    但怎么可能呢？！
    沈雍乐看着莫觉身下蜿蜒开来的血迹，脑中一片混乱：“医生呢？！快叫医生！”
    陆凡启也已经冲过来帮忙了，闻言下意识一愣：“医生？……桑查吗？”
    沈雍乐瞬间一滞，作为医生的桑查——已经死亡了！
    一瞬间，他心口像是有什么骤然炸开了，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莫觉已经失去了意识，闭着眼倒在血泊里。
    沈雍乐眼前一片片发黑，整个人控制不住颤抖，心头惊惶又后悔。
    都是因为自己。
    如果不是他太弱，这么久都无法恢复认知，爵爷也不用一直分出大半心神来护着他；如果不是他推理错误，爵爷应该早就能看出被追杀的其实是自己，不可能让这刺客暗算成功；如果、如果他一开始就大胆承认自己的内心……
    爵爷都已经主动了！
    他喜欢了那么久那么久的男神……
    不管一开始是什么样的喜欢，之后又在漫长的岁月里经过了怎样的发酵，时至今日，他很清楚自己对男神已经不单单是崇拜和仰慕。
    或许是在阿克夏看到真人的那一刻起，又或许是莫觉第一次牵他的手，再或许更早，早到自己还没察觉时，这个人就已经成为了他荒芜胸腔里唯一埋藏的那颗种子。
    他是真的，很喜欢他。
    沈雍乐只是有点太开心了，觉得这一切几乎像是做梦一样，有点难以置信。
    乐神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无一不是经过千难万险，甚至在他竭尽全力努力了很久后依旧以失败告终——比如妈妈的宠爱，比如真挚的友谊，比如DJY决赛的胜利……
    他都那么努力了，却还是没有得到。
    沈雍乐从来都是个乐观的人，觉得比赛胜败原本都是常事，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也没觉得祁君泽真正从他这占了什么便宜，甚至对妈妈新组建家庭后更爱新家里的成员也泰然理解……
    这些都不会影响他，未曾削弱他。
    只是让他一时有点不敢相信——那些不太重要的东西，他努力了都没能得到；这个真正一直想要的，唯一的、因为太重要而甚至有点不敢争取的东西……
    怎么可能他连努力都还没有努力，就已经到手了？！
    简直像是送上门来。
    太过惊喜，让人难以控制地怀疑其真实性。
    却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吗？
    只因为他非要矫情，一个犹豫，就再次错失了？
    沈雍乐像是被什么锋利而尖锐的东西，一下刺入了坚韧心脏上仅剩的那道缝隙。
    细细密密的疼痛感从那一点蔓延开来，钝刀般拉扯着，让人几乎有点喘不过气。
    那剑上似乎还涂了什么毒药，莫觉已经失去了意识，沈雍乐越等越急，几乎要忍不住亲自跑去寻找庄园内其他的医生。
    罗木析和陆凡启都被这事态发展吓了一跳，罗木析第一时间检查了没有其他追兵，继而立刻查看了莫觉的伤势。
    沈雍乐已经听不进去他跟自己说了什么，他耳中嗡嗡作响，难得的失去了平日的冷静，转头就要第无数次去催问医生到了哪里。
    刚刚站起身，却觉得自己的衣摆被人拉住了。
    乐神微微一愣。
    莫觉勉强睁开了眼。
    他微微皱着眉，原本想坐起来，试了试却没有成功。
    沈雍乐猛然回神，立刻蹲了回来，单手拖住他的背，急切地开口询问：“你别动！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拿？是哪里不舒服吗？别担心，医生马上就来了……”
    “你才是。”莫觉轻微喘着气，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别担心。”
    沈雍乐话音一顿。
    就听怀中的男人轻笑一声，喘着气艰难开口安慰，“我没事，你挡的很及时，避开了关键部位……”
    他目光温柔，像是一眼便看穿了沈雍乐的思维，“别担心，你觉哥不会这么轻易死的，不然我那么认真地追了半天，岂不是白费了？”
    沈雍乐心头又甜又酸。
    他又一次被这人一句话成功复活——莫觉说是他的功劳，是自己救了他。
    这次甚至都不用怀疑了，男神亲口承认，他是真的在追自己，没有误会，不是做梦……
    乐神忙不迭点头，眼睛都红了。
    他想说“我愿意”，想疯狂呐喊着回答“您不用追了，我也喜欢你”，但爵爷实在太虚弱了，这片刻的清醒就像是因为不舍得他自责才特意挣扎着找回意识。
    只勉强坚持了几秒，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根本没有等到沈雍乐回答，便已经再次晕了过去。

 第208页

    第88章 波吉亚的晚宴（7）
    好在系统的惩罚在天亮后就已经被判定结束，即便桑查医生已经死亡，莫觉目前作为雷齐娅的丈夫，还是第一时间接受了最好的医治。
    莫觉伤得并不轻，沈雍乐知道爵爷暂时不会有危险，也找回了理智，压下焦急开始疯狂头脑风暴。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明明之前莫觉排在第一个时都没有问题，为什么这一次会被系统判定错误？
    乐神经历了昨晚的追杀，总算是彻底恢复了身为玩家的自我认知。
    而一旦知道这是个副本游戏，有些不合理处就分外明显了。
    ——座位只有十个，测试的机会却有七轮之多。
    哪怕有玩家失忆、无法借助在游戏外查到的线索判断副本情况的前提条件，这个游戏也有点太简单了。
    即便是用枚举法，只要运气不是太差，结合每次的信息，第八餐的晚宴怎么也该能试出正确答案了。
    但事实却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顺利通过这个副本，甚至烟宁来告知他们副本时，是将这个副本列为稍稍更难的那一个。
    那么阿克夏一定是在某个地方还挖了坑。
    比如……
    正确的排列顺序是变动的。
    沈雍乐之前作为茱莉亚时推理到一半，总觉得还有哪里说不通，现在倒是瞬间连了起来。
    四人在女仆死前，就讨论过每个玩家都拥有各自时间线的可能性，而从目前看来，这个时间线可能并不是每人一条，而更像是根据“栗子宴会”中几条故事主线，每条剧情受到几名不同的相关角色影响。
    比如佩洛托被教皇暗杀的线，受到佩洛托本人以及女仆的影响；而阿方索的线则受到莫觉和医生的影响。
    第一轮，佩洛托在坐错后启动剧情，在卢克雷齐娅眼中成为了她的情人，并因与雷齐娅有染被多方暗杀，原本应该是与帮助他逃跑的女仆一起，死于教皇之手。
    第二轮，莫觉触发丈夫的剧情，推进时间线抵达阿方索第一次被暗杀失败，卢克雷齐娅怀着爱人的孩子与他一同躲藏来自父亲和哥哥的毒手时期。
    彼时政治风向转变，卢克雷齐娅的第二次婚姻失去了意义，而她已然怀有六个月身孕，被教皇软禁在侧，终日为与丈夫的分别悲泣不已。
    阿方索原本因为感知到危险后逃到了热纳扎诺，却又禁不住妻子的哀求返回罗马的宅邸，很快遭到九死一生的袭击。
    雷齐娅悔恨又愧疚，把他带到梵蒂冈的波吉亚塔楼上，安排可靠的人把手，和桑查两人不间断地守在他身边，甚至亲手为他做饭以防投毒。
    第三轮，桑查（医生）中毒，几乎是顺理成章地将雷齐娅的情绪延续并推至高点。
    因此第四轮的时候，莫觉理所当然排在第一个。
    但第四轮后，遭遇袭击的是与佩洛托绑定的女仆。
    女仆死亡，在雷齐娅那边应该是重新推进了对佩洛托的感情，因此第五轮时排在第一位的人发生了变化，由莫觉扮演的丈夫替换成了情人。
    哪怕是在现实生活中，一个人对其他人的喜爱程度也会随着各种事情的发生而改变。
    医生给莫觉处理完伤口，已经要到第三日早餐的时间了。
    趁着爵爷尚且清醒，沈雍乐便将刚刚的推论给三人讲了。
    沈雍乐想了想，换了个更简单易懂的角度解释：“大概是因为‘栗子宴会’中每条剧情是单独的画，前夫线、情人线、阿方索的爱人线、甚至还有与哥哥之间的故事线，都是分别推进的，它们的进展并不一致，但每条线的推进进度会影响各自人物在雷齐娅心目中的排名。”
    众人都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凡凡想了想：“那么昨晚第五轮后爵爷遭遇刺杀，是不是应该就又将爱人线的剧情推进到超过情人线了？爵爷现在应该还是排第一个？”
    沈雍乐点点头：“很可能是的。”
    陆凡启：“那第二个是谁？”
    罗木析弱弱举手：“我吧？”
    众人一同看向他。
    罗木析想了想，不太确定道：“之前第二轮时我排在第二的时候是正确的，其余所有轮次里，到第二位的时候就错了。”
    莫觉点头表示确认。
    当然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一开始被误导了排座次的方法。
    罗木析继续分析，“按照乐神刚刚说的，我和刺客很可能是一条主线，主教和前夫是一条主线，这两条线都没有被触发剧情，我的排名是不是应该没有变化？”
    沈雍乐皱眉想了想，隐约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罗木析却是道：“即便我错了，从早餐到午餐只有四个小时，我应该也是能应付的。”
    “好吧……那先这样试试。”沈雍乐这才点点头，继续分析第三位以后的顺序。
    这一轮他们其实并没有指望直接正确，而是想通过几个关键位置来判断沈雍乐关于故事线推论的准确性。
    所有参与排序的玩家暂时被分为三类
    一类是明显被正向偏好的人物，分别为丈夫、哥哥、情人和闺蜜，如果丈夫和哥哥的位置确定，需要明确的就是情人和闺蜜的顺序；一类是中性辅助角色，有医生、女仆和弟弟，按照第一类的排序，与丈夫相关的医生明显排在与情人相关的女仆前面，之后才是打酱油的弟弟；最后是明显恶感的主教、前夫、刺客，同样参考第一类排序，刺杀了阿方索的刺客明显最不受喜欢，前夫和主教原本就是相关故事线上的，两者中明显是前夫要恶感度更高。

 第209页

    也就是说，只要前四位定下来，后面的两类排序基本就已经确定了。
    按照目前各条故事线剧情推进程度，排序被暂定为：丈夫、哥哥、情人、闺蜜、医生、女仆、弟弟、主教、前夫以及刺客。
    沈雍乐从吃饭开始便一直没能放下心，毕竟阿方索重回第一位也是他的猜测，万一错误，受伤的莫觉将遭受极大的危险。
    乐神表面看着镇定，实际却是吃完饭连房间都没有回，直接跟着回了莫觉的房间，之后也一直守在他的床边。
    爵爷精神不好，断断续续睡了又醒，睁开眼便见沈雍乐正支着下巴，在他床头小鸡啄米地打瞌睡。
    两人昨晚都几乎一晚没睡，因为他受伤，沈雍乐更是从早上起就提心吊胆，没有一刻能放松精神，熬到现在终于有点撑不住。
    莫觉伸出手指，只是很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背，沈雍乐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我睡着了？”乐神抬起双手拍了拍脸，“不行……我要去用冷水冲一把脸，你等我一下……”
    莫觉微微挑眉：“这样不太好。”
    沈雍乐没听清：“什么？”
    莫觉：“这样不好，明明是我在追你，怎么是你在照顾我？”他嗓音微哑，捉住沈雍乐的手腕，“你过来，过来陪我睡。”
    沈雍乐不敢跟他用力，顺着力道往他那靠了靠，心头却是被他简单两句话撩得有些乱拍。
    两人都知道现在不是时候，默契地没有说开，却都有点控制不住想要亲近。
    沈雍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扛住：“那、那好吧……”
    却听楼下不远处突然传来“哗啦”的巨响，沈雍乐微微一怔，赶到窗边往下看，就见罗木析正从二楼跳进喷泉池，继而爬起来就往塔楼跑。
    他的身后跟着几名刺客，再后面则是庄园内浩浩荡荡的追兵。
    沈雍乐回头与莫觉对视一眼：“罗木析被追杀了。”
    爵爷闻言也是眉头一皱。
    这一轮遭到追杀的是凯撒？
    所以……他们刚刚关于多条故事线的推论也是错误的吗？
    第89章 波吉亚的晚宴（8）
    好在惩罚并不会占满两餐之间的所有时间。
    就像晚餐后的该轮次惩罚是从午夜开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日出，之后一直到八点早餐开始都不会再有刺客出现。
    早餐到午餐之间的惩罚时间则更短，大约一个半小时后，甩掉追兵的罗木析便回来了。
    沈雍乐已经将故事和人物线重新梳理了一次，觉得之前的分析应该并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在考虑每条故事线时，忽略了对其他相关配角的影响。
    罗木析刚刚进门便喘着气道：“凯撒应该是排在后面的，我刚刚突然想起来，派刺客刺杀阿方索的就是凯撒，即便凯撒没有正面在阿方索的故事线里出现，也多半会受到影响。”
    “对，”沈雍乐肯定道，“我们讨论后也是这么认为——你没有受伤吧？”
    罗木析摇摇头：“都是皮外伤，没事。”
    沈雍乐放下心来，这才将之前的讨论结果详细告诉了他。
    “我们倒过来推——刺客在最后一位，因为他刺杀阿方索拉低了自己在雷齐娅心目中的排位，那么指使刺客的毒药公爵不太可能不受到影响。”
    “更有可能的是，”他举例地指了指莫觉，“阿方索经历了刺杀，但没有死，雷齐娅会因此而讨厌行刺的刺客、派人刺杀的哥哥凯撒，却会更爱自己的丈夫……”
    事实上，即便按照史实，凯撒在卢克雷齐娅心目中的地位也应该是每况日下的。
    凯撒认为阿方索夺走了自己在妹妹心目中的位置，派侍从袭击了对方，并在政治方向再次变化后，不顾雷齐娅怀有6个月身孕，与教皇一起设法杀死了阿方索。
    沈雍乐道：“这段时间雷齐娅非常悲伤，并深切憎恨着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陆凡启听懂了，恍然道：“所以凯撒应该被移到后面去？”
    他掰着手指开始数，“顺序应该是：丈夫、情人、闺蜜、医生、女仆、弟弟、主教、前夫、哥哥、刺客。”
    “哥哥应该不会比刺客更后面吧？”
    莫觉：“不会，直接杀人的是刺客，哥哥毕竟有往日情分，甚至凯撒动手杀人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阿方索夺走妹妹关注的嫉妒。”
    陆凡启点点头：“那这次就是这样？……”他顿了顿，忍不住提醒道，“这已经是最后一次试错的机会了哦。”
    这个游戏看似规则简单，但阿克夏的副本，哪怕是无评级副本，也没有一个是真正简单的。
    至今为止，他们在6轮用餐中，不仅要努力恢复自身记忆、找回正确的自我认知，还要摆脱误导，发现其实是雷齐娅对十一个人的偏好排序，从而找到座位正确的前后顺序，发现排序顺序随着雷齐娅偏好的改变而改变，再找到数条剧情线各自为政的发展逻辑……
    罗木析有点咋舌：“阿克夏爸爸是不是对人类的平均智商有什么误解……”
    莫觉却是眸色微沉。
    “末日游戏……”他声音低沉，“这个名字，原本就带有某种筛选的意思吧？”
    沈雍乐却像是从刚刚几句话中又想到了什么。
    “十一个人……”
    乐神眉头微颦：“教皇也是参与排序的，且一直稳稳在最后一位……这其实已经是一种阿克夏的提示了。”

 第210页

    阿克夏虽然关卡复杂，总是用各种陷阱绕晕玩家，但却从来都不吝于提供线索。
    如果之前的四个主线剧情成立，有两个人并没有被涵盖其中。
    其中一个是打酱油的弟弟杰弗里。
    另一个……是沈雍乐扮演的茱莉亚。
    当然，这个副本里不是不可能有单纯的中性角色，不受到剧情影响。
    但一次出现了两个，且其中还有一个自己……
    沈雍乐就忍不住要怀疑这其中是不是又藏着阿克夏的陷阱了。
    乐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阿克夏似乎特别针对他——大概也不能说“针对”，有时候甚至像是某种另眼相看。
    就像是老师发现了一名好学生后，会特别留给他更难的附加题，故意点他回答更容易出错的题目，对他产生更高的要求和期待。
    沈雍乐仔细思考，谨慎提出了怀疑：“茱莉亚不仅仅是卢克雷齐娅的闺蜜……更重要且广为人知的身份，其实是教皇的宠妃。”
    也就是说，茱莉亚和教皇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绑定的。
    “按照之前的推论，丈夫被刺后会影响的不仅仅有与该条故事线紧密相关的医生，还会直接导致哥哥和刺客的排名下降……而实际上，在阿方索被刺的过程中，教皇也一直参与其中，甚至才是造成一切悲惨结局的源头。”
    莫觉点头：“你觉得茱莉亚的位置要往后移？”
    沈雍乐还有点不确定，毕竟只有这一次机会，而茱莉亚的排名如果实际上十分靠前，这次一错就会导致整个排序都失去参考价值，最后的晚宴上要一次排对，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和爵爷连着输了“玫瑰公爵”和“瓦洛斯帕”两个副本，现在的积分其实已经在掉出D级的边缘，如果这次再输，下次很可能就要因为不够分数进入抽到的D级卡，而要被随机进E级副本了。
    倒也不是不能重过E级本，只是新副本是随机抽取，几人肯定无法组队，也没有办法提前准备，如果遇到完全不熟悉的主线就会有些麻烦。
    乐神有点犹豫：“我也只是猜测……”
    他还没说完，就觉手上一热，躺在他手边的爵爷牵住了他的手。
    沈雍乐微微一愣，转头去看他。
    “别担心，”爵爷笑了笑，“即便这次输了，我们也还能赶在下次进普通副本前再刷一个无评级副本分。”
    “再退一步，就算是进随机副本了也没有什么——你挑的队友们都实力不差，即便是一个人也能顺利通过E级副本。”
    沈雍乐看了眼陆凡启，倒的确是不担心，他视线微微下移……
    没忍住看向莫觉被层层纱布包裹的伤口。
    爵爷冲他眨眨眼：“这个程度的伤出去后睡一天就好了……你是不相信你觉哥吗？”
    沈雍乐心头放松了不少。
    他重新看了看顺序：“闺蜜应该跟弟弟差不多吧……”
    乐神想了想，突然转头看向陆凡启，“凡凡你觉得是闺蜜在前面还是弟弟在前面？”
    陆凡启也不确定，但是因为他们分析这个时期，哥哥和教皇伤了雷齐娅的心，弟弟可能多少也会受到拖累，终究还是将茱莉亚排在了弟弟杰弗里之前。
    因此，现在的排序就变成了：丈夫、情人、医生、女仆、闺蜜、弟弟、主教、前夫、哥哥、刺客。
    罗木析举手补充：“凯撒上一轮也遭遇追杀了……”
    他说到一半，自己又摇头将自己否决了，“不对，卢克雷齐娅现在是十分厌恶哥哥的，看到凯撒被追杀说不定还挺解气，应该不会因此将凯撒的顺序往前调。”
    罗木析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快到中餐时间，几人没能讨论多久，很快小心扶着爵爷赶去了餐厅。
    最后落座的顺序，就是按照沈雍乐的推断，将凯撒移后，闺蜜和弟弟分别放在了五六位。
    沈雍乐与陆凡启眨眨眼，两人同时错手，默契地一个端了医生的盘子，一个喝了女仆杯子里的水。
    已经是最后一次测试机会，众人吃完饭后都没有急着离开餐厅，各自坐在餐桌旁等待着本轮的结果。
    因为出了莫觉之外，排在前面的情人、医生和女仆都已经死亡，最危险的人依旧是沈雍乐和陆凡启。
    但玄学大佬大旗不倒，两人等了半晌都没有问题，反而是第七位的主教表情一变，捂着肚子倒在了桌上。
    沈雍乐立刻跳了起来，端起桌上的浓茶便给他灌了下去。
    莫觉与他极为默契，但碍于伤口行动不便，只能指挥着就在旁边的罗木析帮忙给人催吐。
    罗木析微微一顿，毕竟他的人设就是下毒的人，如果去帮着解毒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算作崩人设。
    沈雍乐已经将人按在了椅子上，抠着喉咙帮他催吐：“你自己会吗？你自己弄！快点……”
    那主教也知道情况危急，对沈雍乐言听计从，吐完一轮，又立刻自己灌下一壶浓茶继续催吐。
    三次之后实在没有力气，才勉强作罢，又被沈雍乐灌了一肚子茶。
    乐神简单解释：“我等会找人给你熬绿豆水，茶叶的解毒效果不强，聊胜于无吧。”
    那玩家感激地点点头，满眼都是因为强行催吐呛出的眼泪，勉强才嘶哑着嗓子说出了一句“谢谢”。
    剩下几人有喜有悲。

 第211页

    刺客和前夫都在庆幸被刺杀的不是自己。
    沈雍乐处理完主教的事，与莫觉、陆凡启和罗木析对视一眼，表情都微微有些凝重。
    几人很快回了房间。
    沈雍乐一路都在皱着眉沉思，一直到走进屋里，转头关上门，才骤然想起什么一般飞速转头。
    “第六轮坐错位置后遭遇袭击的是凯撒。”
    乐神颦了一路的眉骤然舒展，恍然大悟。
    罗木析还没明白：“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卢克雷齐娅原本就讨厌凯撒，即便他受伤也不会因此提高对他的好感度，更别说我还成功逃脱了……”
    莫觉却已经懂了沈雍乐的意思，摇摇头：“不，你说的是一般情况，跟这个副本里卢克雷齐娅的情况不一样。”
    罗木析和陆凡启都是一头雾水。
    沈雍乐便简单解释。
    一般情况下，只有原本喜欢的人遭受攻击，获得的喜爱程度才有可能上升，如果是原本就讨厌的人，被追杀后逃脱只能让人失望且更憎恶坏人的狡猾。
    但是雷齐娅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因为左右她偏好的不单单是其他故事线带来的影响，还有本人所在故事线推进的进度！”
    “四条故事线中，除了前夫线、情人线、爱人线外，哥哥也是拥有自己的主线剧情的……凯撒触发惩罚后，推进的是自己的那条线。”
    沈雍乐快速道，“雷齐娅第三次婚姻嫁到了费拉拉，教皇和凯撒却在两年后倒台，她对两人的恨因此逐渐消弭，甚至力所能及地救助了所有波吉亚家族的其他人。”
    卢克雷齐娅最终在颠沛的人生经历中成熟了。
    一切痛苦锻造了她坚毅的精神，却没能彻底磨灭她温柔快乐的天性，她成为了一位高雅、有品位、受人爱戴的公爵夫人。
    费拉拉的史学家们无不给予她的美丽、谦逊、仁慈以至高的赞美。
    罗木析还有些难以置信：“可是凯撒杀了她爱的人……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这个哥哥。”
    他大概也是脑子太乱，一急就想到什么说了什么，“如果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杀了爵爷，你也不可能原谅他吧？”
    沈雍乐：“……”
    罗木析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沈雍乐的家庭情况在网上不是秘密，除了祁君泽，身边大概也没有一个人可以称为“亲近”……
    他这话问出来，简直有点像在戳人伤疤了。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却听莫觉轻笑了一声，靠近沈雍乐耳畔小声询问：“你应该不是在想派谁杀我……那就是在考虑我是不是你的爱人？”
    沈雍乐微微一怔：“什么？”
    莫觉嗓音低沉，磁性异常，吐息几乎像是舔着他的耳垂：“我也很好奇，所以有答案了吗？……我是不是？”
    沈雍乐登时耳根一热，忘了要说什么。
    第90章 波吉亚的晚宴（9）
    陆凡启和罗木析只能看到爵爷跟乐神咬了个耳朵，只一句话的功夫，气温就骤然回升，沈雍乐甚至连脸都红了，明显是在忍着笑意。
    两人对望一眼，纷纷在心头感慨两人感情好。
    好在去熬绿豆水的女仆敲门进来报告，沈雍乐吩咐她将之送去给主教，又确认了主教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重新回过神来研究副本。
    沈雍乐脸热的厉害，都不敢去看爵爷了。
    他努力转移注意力，跟罗木析解释：“波吉亚从小畸形的教育方式，让他们对家族中的其他人产生了极高的包容度。”
    波吉亚是个古老的西班牙姓氏，家族中几乎每一名亲随都是西班牙人，包括卢克雷齐娅的所有侍女。
    这种源于共同血胤的强烈家族认同感，使得在子女眼中血缘联系有如神圣。
    “因而，波吉亚的家庭成员几乎可以原谅任何施加于彼此的伤害与罪行。”
    罗木析不敢再吭声了，忙不迭点头。
    陆凡启想了想：“所以……凯撒可以往前移一点点？再怎么原谅，也不可能移动回‘偏爱区’了吧？”
    莫觉道：“上一轮受到惩罚的是主教，也就是说主教之前的位置都是对的——我是说，按照上一轮时的正确顺序。”
    沈雍乐瞬间便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这一轮的正确顺序可能又发生了改变。
    他想了想，“主教推进的应该是前夫线。”
    卢克雷齐娅十二岁时带着庞大的嫁妆，被许配给了前夫乔瓦尼，婚事便是由红衣主教亚斯肯尼促成。
    乔瓦尼是个神经质的男人，年龄还是妻子的两倍，这场政治联姻理所当然并不幸福，甚至很快因乔瓦尼的不配合失去了政治价值。
    卢克雷齐娅在佩扎罗很不快乐，又从哥哥处得知了教皇准备偷偷下令处决乔瓦尼，便警告了前夫。
    乔瓦尼立刻乔装改扮逃离了罗马，之后又拒绝了主教舅舅对离婚的劝说，指控卢克雷齐娅和父兄乱伦，最后迫于家族压力，才签署了因自己阳wei而解除婚姻的合同。
    陆凡启皱着眉认真听了一遍，觉得教主和前夫在雷齐娅心目中的形象根本毫无翻身的机会：“这个好像没什么关系，即便是推进了剧情教主、前夫、刺客的排序应该也不会变化，这其中好像也没有涉及其他角色。”
    沈雍乐点点头，谨慎地报出了新的排序：“那么最后一轮就应该还是上一轮的丈夫、情人、医生、女仆、闺蜜、弟弟……以及哥哥、主教、前夫、刺客。”

 第212页

    时至现在，除了他们四人外，仍旧存活的主教、前夫和刺客玩家都已经基本恢复了玩家的认知，即便只是部分回忆起来，看过了刚刚沈雍乐千钧一发救下主教，也不再对他的安排有丝毫怀疑。
    这已然是作为副本主线的一场宴会，为了迎接伟大的教皇殿下，庄园的仆人们甚至将整个晚宴厅重新布置了一番。
    也因此，众人直到晚宴开始前不到十分钟，才成功进入了大厅。
    时间太紧，大家都没心思注意新的布置，只匆匆按照沈雍乐之前告知的顺序准备落座。
    沈雍乐也绕过桌子，准备往第五位走。
    美丽的卢克雷齐娅穿着盛大华丽的礼服，已经在主位上就坐，乐神经过她时还不忘遵循人设，冲她露出一个笑容。
    雷齐娅突然歪了歪头，开口叫住他。
    “茱莉亚。”
    莫觉就坐在她旁侧的第一位，闻言动作一顿，不露痕迹地握住了手边的餐刀。
    沈雍乐却是自然地转头：“嗯，怎么了？”
    卢克雷齐娅长得美丽极了，是那种并不咄咄逼人的美，让人看到就心生好感，忍不住想跟她多说几句话。
    但波ss就是波ss。
    大家都被坑了不少次，没有一个人还天真地相信阿克夏的仁慈。
    此时，沈雍乐一面保持着警惕，一面几步走了回去。
    陆凡启和罗木析都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纷纷一脸紧张看了过来。
    沈雍乐走到卢克雷齐娅面前，就见她拉起自己的手，看了她一会儿。
    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
    “你跟我一样呐……”她声音不大，在女仆们布置菜肴的声响掩盖下，只有站在近前的沈雍乐听清了话里的内容。
    她说，“我们都是棋子。”
    沈雍乐眉心一跳。
    他突然想起颜也当初说过“这是个好姑娘”。
    乐神骤然生出了难以抑制的危机感，就像是每次他在游戏里面临重要抉择的时候，他的理智尚未来得及分析出结果，直觉便更早地给出了提示。
    沈雍乐心脏“砰砰”狂跳，仿佛有某个听不见的声音，在焦急催促，怒吼着、用尽全力地朝他丢着石头喊叫，竭尽所能引起他的注意。
    陆凡启他们都不知道雷齐娅对他说了些什么，见他愣在原地，凡凡小天使忙不迭跑过来，连推带揽地将他带去了原本说好的第五个位置。
    沈雍乐回过神来时，正被陆凡启按着肩膀，就要在罗木析身侧落座……
    乐神突然浑身一颤。
    他猛地站直，一把捉住了陆凡启的手。
    美少年被吓了一跳，小仓鼠般瞪大眼睛：“怎么了吗？我弄疼你了？”
    “没有，”沈雍乐转头就将他往后推，“去你的位置！快点，教皇要来了！”
    陆凡启立刻乖巧往自己的位置跑：“哦哦哦！”
    然而等他回头，就见沈雍乐并没有坐在原本说好的位置上，而是移动到了莫觉身边。
    陆凡启：“咦？”
    全场所有人都已经就坐，罗木析也正一脸疑惑看向沈雍乐的方向，只是碍于在晚宴开始之前必须落座的规定，没敢站起身。
    沈雍乐冲陆凡启使了个“快坐下”的眼色。
    凡凡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到底还是决定无条件相信乐神，听话坐了下来，只是目光依旧停在沈雍乐的方向，全身戒备着以防NPC突然暴走。
    美少年同学暗自握拳，心道爵爷受了伤，能保护乐神的就只有他了。
    好在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教皇在最后一刻施施然入了场，他巡视了一圈所有人的位置，不明所以地轻哼了一声，终于坐在了离雷齐娅最远的华丽座位上。
    那是第十一把椅子。
    亚历山大六世野心勃勃、不择手段、荒淫无度，被认为是文艺复兴时期教廷腐败堕落的象征。
    而这个血缘上作为卢克雷齐娅父亲的人，正是将她当成政治工具，一手造成她所有悲惨命运的罪魁祸首。
    是雷齐娅最厌恶的人。
    桌上没有人说话，所有玩家都安静而戒备，不知道最后一次错误的惩罚是否会降临，又会降临在谁的头上。
    最危险的自然是突然改换了位置的沈雍乐。
    乐神切开牛排，插起一小块正要往嘴里送，就被爵爷捉住了手腕。
    莫觉脸色如常，只将他的手中的叉子换成了自己的，牛排也自然改成了自己盘里切好的那块。
    沈雍乐抿唇忍着想往上挑的嘴角，非常听话地动手拿过了第五位空座上的牛排，想了想，也切了一块喂了回去。
    莫觉十分没有杀伤力地瞪了他一眼，张嘴吃了。
    沈雍乐心头笑得更加开心了，简直有点止不住——当着雷齐娅的面与他的丈夫喂来喂去，也不知道雷齐娅会不会因此而改变下毒的人选。
    大概除了沈雍乐外，其他人这顿饭都吃得提心吊胆，好在直到快用餐结束，也并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如午餐时主教那般的中毒反应。
    众人都几乎要松下一口气，却听突然有人“唔”的一声。
    瞬间安静的餐桌上，只见教皇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从那华丽的座位上滚了下去。
    他似乎有些呼吸困难，脸都涨成了紫红色，在地上来回翻腾了片刻，皮肤便开始脱落溃烂。

 第213页

    这位不可一世的教皇殿下原本还在囫囵不清地咒骂，然而很快，他的双眼暴突，紫色的舌头也开始肿大，喉咙里嘶嘶作响，再也骂不出一个字了。
    他像一只丑陋的蛤蟆，在地上翻滚着张牙舞爪，似乎是想捉住身边的人。
    在场众人纷纷避退，女仆们捂着嘴发出惊呼。
    沈雍乐和莫觉对视一眼，两人显然都想起来了——这是教皇故事线的结局。
    1503年，亚历山大六世离奇地中毒而死，后世猜测是他想毒杀别人的时候失了手。
    他死状凄惨，尸体像吹气一样鼓起，最后爆裂开来，散发奇怪的恶臭。
    沈雍乐没有想到这个晚宴的最后结局居然是这样。
    所以……真的是卢克雷齐娅动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吗？
    不对，应该说，在这个副本里，在已然被颜也的一系列骚造作悄然改变的世界中，卢克雷齐娅终于拥有了反抗的力量与决心。
    这个内心坚强的女孩策划了一场晚宴，原本的目的就是杀死这个并不配为父亲的人渣。
    这一次，她不再屈服于血胤的牢笼，不再做乖巧贵重的金丝雀。
    她打破了笼子。
    主座上，美丽的女孩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她站起身来，施施然提起裙摆行了个礼：“晚宴结束了，谢谢各位的参加。”
    下一瞬，所有玩家都听到了系统的通关提示：
    【恭喜通关本次副本，望再接再厉！】
    继而便眼前一黑，被传送了出来。
    沈雍乐最后匆匆一瞥，只看到卢克雷齐娅冲他眨了眨眼，嘴唇翕张，依稀是对他说了“谢谢”。
    第91章 波吉亚的晚宴（10）
    沈雍乐刚刚睁开眼，就听到了舱外的喊声。
    “乐神神神神！”陆凡启扑到玻璃罩上，满脸求知欲，“快来说说最后怎么回事，Boss怎么挂了？！你干的吗？！我好像看到雷齐娅对你说谢谢了！”
    沈雍乐打开全息舱门，冲他露出—个狡黠的笑：“……你猜！”
    陆凡启还当真想了想。
    “难道是你趁着换座位把毒药换给教皇了？”他研究了—下路线，感觉有点困难，又突发奇想，“或者是什么道具人设卡？”
    “还是你跟雷齐娅搞了什么地下交易，答应让爵爷陪她睡—晚，她就让我们通关？”
    沈雍乐：“……”
    沈雍乐哭笑不得：“怎么可能？！”
    莫觉也已经出了全息舱，刚巧听到凡凡最后这句，听沈雍乐回答也跟着笑着摇头。
    就听乐乐继续道，“我怎么可能答应把爵爷借她！”
    莫觉微微—顿，这次是真的没压住笑意，轻轻笑出了声。
    沈雍乐闻声僵住，这才发现爵爷已经走到了身边。
    他赶紧从全息舱里爬了出来，借口要去洗澡逃进了浴室。
    乐神—边冲战斗澡—边匆忙整理了心情，原本是打算—出来就打发走陆凡启，跟爵爷好好聊聊——他们之前在副本里—路兵荒马乱，根本找不到认真说话的机会。
    结果刚出浴室，就发现烟宁和颜也都已经过来了，估计也是—直在留意直播的进度。
    众人都很好奇沈雍乐最后那—刻为什么改换位置。
    沈雍乐急着将众人支走，便也没再卖关子，直接说明了卢克雷齐娅最后对自己说的话。
    颜也微微挑眉：“……都是棋子？”
    陆凡启有点懂了：“所以雷齐娅是在提醒你，她虽然讨厌教皇，但对茱莉亚的感情更为复杂，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
    “这的确是她给我的提示，”沈雍乐点点头，“但其实也并不是在整个副本中教皇的罪行都不牵累茱莉亚。”
    事实上，午餐的时候“丈夫、情人、医生、女仆、闺蜜、弟弟”的前六位顺序还是准确的。
    沈雍乐道，“我怀疑是因为主教被刺推进的前夫线，导致了茱莉亚的排名往前。”
    卢克雷齐娅被安排嫁给前夫时有过婚约，规定—年内雷齐娅不得被带离罗马，不得在“实质上”履行婚姻。
    实际上直到两人离婚，这场婚姻据称都没有实际上成立，也因此前夫乔瓦尼会在雷齐娅怀孕后怀疑其与父兄有染。
    而在婚约的时限内，卢克雷齐娅依旧同茱莉亚等住在波提科宫，生活快乐而无忧，与之后在佩扎罗的谨小慎微对比鲜明。
    沈雍乐道：“前夫故事线推进到中后期，应该是卢克雷齐娅最为怀念罗马的生活，想念与闺蜜美好时光的时候——也因此在之后的晚宴中，茱莉亚的排序会重新回升。”
    烟宁有点没绕过来：“等—下，这不就是说茱莉亚排名提升其实并不是因为‘你们都是棋子’吗？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了？—会儿说卢克雷齐娅在给你提示，—会儿又说她说的都是假话？”
    莫觉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摇头解释：“乐乐的意思是——卢克雷齐娅的确在给他提示。”
    沈雍乐点点头：“因为我正是因为卢克雷齐娅的这句话，才开始重新思考，并临时改换了位置。”
    爵爷在副本里受了伤，刚刚出来时还没觉得，现在却是明显有些乏力了，沈雍乐有点心疼，将解释的任务暂时交给了颜也，自己则催促着莫觉回屋睡觉去了。
    颜也明显早就听懂了。
    他歪歪头看向依旧—头雾水的烟宁和—双大眼睛里充满好奇的陆凡启……

 第214页

    曾经的大波ss眨了眨眼。
    颜也突然露出—个微笑：“你们没有觉得……阿克夏是阿克夏，但是里面的NPC却都太过真实，仿佛原本就拥有自己的灵魂和意识吗？”
    “你真的认为——所有游戏里的角色，都不知道游戏规则的存在？”
    “或许有那么些觉醒了的NPC，他们和我们—样，拥有完整的人格、感情和偏好，会在不触及规则的范围，悄悄给予玩家帮助。”
    陆凡启眨眨眼，隐约有点懂了，“卢克雷齐娅不能泄露游戏规则，无法直接提示乐神第七轮惩罚导致了茱莉亚的次序变化，就用另外的方法给了他提醒……因为，雷齐娅其实是个好NPC？”
    颜也没点头也没摇头：“唔……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她迫不及待等玩家完成任务，才能顺利杀死教皇。”
    陆凡启从小运气好，—贯将人往更好的方面想，也没在意他揭穿现实，只觉得游戏里的角色更有血有肉了。
    却听颜也在背后饶有兴致地补充：“但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个游戏里的NPC都跟玩家目标—致，更多时候，他们清楚游戏规则……只会让原本的游戏难度大幅度升级。”
    烟宁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觉得这件事其实相当细思恐极。
    但显然还不止如此。
    颜也眯起眼：“你再想—想，—旦阿克夏发现了这个情况会怎么做？”
    阿克夏—定是不介意游戏难度升级的，而NPC属于它的—部分，不论是否觉醒，两者的最终目的是—致的，在没有对自身造成威胁的情况下，阿克夏根本犯不着对NPC出手。
    “它反而更可能会……利用这个bug，”陆凡启猜测，“尽量让玩家的任务目标与NPC相悖，不动声色地提高游戏难度？”
    “对，”颜也勾唇，夸奖般冲他露出—个笑容，“之后的末日游戏，大概会更加刺激。”
    陆凡启和烟宁都露出—副不敢苟同的表情。
    试想—下，以后在过副本的时候，不仅要面对副本本身的危险，解开阿克夏的谜题，完成几乎不可能的任务……还要与其中的NPC勾心斗角，互相带着面具博弈，—个不小心就掉进了NPC精心布置的圈套……
    大概只有颜也这种人精，才会觉得游刃有余吧！
    像是陆凡启这样不谙世事的小绵羊，就只有被吃掉的份了。
    哪怕是烟宁也觉得有点扛不住，甚至试图当场挖墙脚：“那啥，我说，你要不然来我们队吧？乐乐他们经过这两次，应该不那么容易被NPC坑了。”
    “不行呀，”颜也冲她眨眨眼，“我还要去撬爵爷墙角呢……”
    烟宁心道，那你就更该跟我走了啊，沈雍乐和莫觉两人好好的，你明明心里早有所属，全羽嘉都看出来了，非跟这瞎捣什么乱？
    然而颜也显然并不是个容易被说服的人，烟宁想到以后还要防备NPC坑人就头疼，也不知道还能从哪弄来这么个高情商品种。
    沈雍乐安顿好爵爷回来，就见烟宁和陆凡启愁云惨淡，纷纷出言告辞，唯余—旁颜也云淡风轻，装得仿佛什么坏事都没有干过。
    沈雍乐—脸狐疑：“？”
    烟宁和陆凡启很快离开了。
    颜也—个人落在后面，经过沈雍乐身侧时故意附耳过来：“我帮你把他们支走啦。”
    沈雍乐：“什么？”
    颜也眨眨眼：“你不是想跟爵爷说点悄悄话？现在没人打扰了……我看你们在副本里被打断好几次，再不好好说清楚，爵爷大概要忍不住直接狼变了。”
    沈雍乐耳根骤然—热，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虽然没开弹幕但还是全程开着直播，他和爵爷在“波吉亚的晚宴”里做的那些事，估计都被看直播的观众们目击了全程。
    天哪！当着几十万人公然谈恋爱……
    他还说了那么多破廉耻的话……
    简直没脸见人了！
    颜也成功折腾完了最后—个清醒的人，心满意足地走了。
    留下沈雍乐—个人尴尬又纠结，半晌才下定决心打开论坛搜索自己的相关帖子……果然不出所料都是“嗷嗷”叫着催促爵爷搞快点的。
    甚至还有各种截图！
    沈雍乐—面整个人都要冒烟了，—面又忍不住……跟着那些cp粉将两人这几天发生的事又——过了—遍。
    莫觉将少女打扮的自己压在墙角，质问他第—次接吻是跟谁，而他居然就傻傻地直接说了“是你”……
    因为害怕有鬼，他毫无形象将爵爷按在床上，光着腿往人怀里钻，还被觉哥靠在耳边问“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在林中小屋里揪着人衣领不让走，主动索吻，如果不是刺客逼近，两人几乎要擦枪走火……
    而……这些全，都，被看了个干净！
    沈雍乐窝在莫觉身侧留出的狭窄面积里，几乎不敢往下滑去看大家的评论，觉得简直堪比公开处刑，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就听头顶—个略低的声音忽然开口：“在看什么？”
    沈雍乐：“……”
    沈雍乐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又钻到爵爷怀里来的，大概是之前在副本里习惯了，本能就想更靠近他—点，—开始只是悄咪咪在床边找了个角落，之后大概是刷论坛刷得太过专注，就开始无意识地往热源挪动。
    莫觉这个角度正好将他的屏幕尽收眼底，不等他掩饰就念了出来：“——爵爷到底什么时候才跟乐神表白？在线等，急。”

 第215页

    底下还显示了几条评论，大多都是在分析之前副本里时间太紧，—会儿被追杀—会儿又是被捅肾的，是真的抽不出时间来表白。
    [毕竟也是爵爷第—次，不能搞得太仓促，总得给乐神三分钟以上的考虑时间吧？]
    [可乐神都要忍不住了啊，替乐神着急！]
    [替乐神着急+1]
    莫觉状似思考，低头看看怀中红透的人，“唔……看起来好像是挺急的。”
    沈雍乐简直整个人都要烧着了，他真的真的没有要催爵爷表白的意思啊！
    沈雍乐清了清嗓子，准备先随意起个话题将这件事带过去。
    却见身侧的男人突然单手撑起了身体。
    床体发出轻微的声响，沈雍乐还没反应过来，莫觉便已灵活地换了个姿势，整个人压在了他的上方。
    薄被从他身上滑落下去。
    沈雍乐肖想已久的腹肌就贴着他平滑的腹部，某个即便没有反应也足够惊人的部位……也与他的那部位“摩肩接踵”地打了个招呼。
    莫觉目光微沉，居高临下看着他：“不急？”
    沈雍乐有点招架不住，偷偷别过目光，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概……也有那么点……急？”
    莫觉轻笑—声。
    沈雍乐骤然回神：“啊不不不不是……”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已然放缓了音调，贴着他的耳畔说了四个字：“我喜欢你。”
    他笑着吻了吻那在他话音落下后—点点变红的耳垂，“现在可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雨雨：下面新郎可以亲吻新郎了。
    第92章 波吉亚的晚宴（11）
    沈雍乐整个人都有点飘，感觉世界都不太真实。
    他半晌才听进了爵爷后半句话，结结巴巴回问：“可、可以……什么？”
    莫觉轻微地抬了抬腰。
    沈雍乐僵住了：“……”
    莫觉轻笑一声。
    “逗你的。”他强势地在沈雍乐额头落下一个吻，“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
    沈雍乐脸色涨红，一点都没有缓解刚刚的僵硬。
    莫觉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不答应？”
    他状似理解，“啊，也是，我第一次追人，没有什么经验，可能做得确实不那么让人满意……”
    沈雍乐整个人都紧张得有点呼吸不过来，心脏砰砰狂跳：“我我我不是……”
    莫觉道：“那你说说，我要怎么改吧？”
    沈雍乐一滞：“什么？”
    莫觉拿鼻尖蹭蹭他，好整以暇地重复了一遍：“我要怎么改你才会喜欢？我追到你喜欢为止……”
    沈雍乐快要被甜化了。
    第一次追……
    可以改……
    天呐！
    这男人是怎么回事？！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啊！
    ……但是还真的，有那么点诱人。
    沈雍乐简直觉得自己像是被宠坏的小猫咪，就要开始为非作歹。
    莫觉却像是等着他回答一般，又抬了抬腰充作催促：“是要对你更温柔一点吗？还是你喜欢更凶一点的？”
    他扭头看向他的手机，眯眼读着评论，“希望我像雷塞尔学习吗？把你绑在床……”
    “不用！”沈雍乐臊得脖子都红了，一把将手机扔开，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
    “不用改。”
    他吞了口唾沫，努力压下激动，一字一句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已久的那句话，“您哪里都不用改……我喜欢，您是什么样我都喜欢。”
    随即就感觉腰上一沉，莫觉伸手将他抱紧了。
    莫觉有点咬牙切齿。
    虽然是自己故意使坏哄着他说出来的，但真听到他坦率说出那么可爱的话……还是有点控制不住。
    沈雍乐心脏砰砰狂跳，即有点期待会发生什么，又没来由地有点紧张。
    莫觉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他垂眸专注地看了他一阵，压低声音：“乐乐……你这是答应了的意思对吗？”
    气氛骤然暧昧了起来，沈雍乐红着耳朵小声应了一句：“嗯。”
    “那……”莫觉微微眯眼，舔了舔唇，“哥想……先预支点利息，可以吗？”
    沈雍乐还在紧张，脑子都不大会转了，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预支……什么？”
    莫觉勾唇一笑，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
    沈雍乐耳朵瞬间就红了。
    ——爵爷刚刚说，屋里什么都没有准备，怕弄伤他，爱人之间应尽的义务无法履行，只能先收点……
    “利息”。
    是非常甜蜜的，那种利息。
    不再随时担心有副本波ss打扰，不是受一时的气氛蛊惑，这是两人互相表明心迹后第一次接吻。
    莫觉从在羽嘉第一次确定自己的心意开始，就一直努力克制着想要亲近他的欲望，此时终于有机会好好地、光明正大地吻他……几乎有点刹不住。
    沈雍乐呼吸渐渐加快，心跳得像是要跑出喉咙，胸腔里却仿佛都被某种甜而丰盈的情绪填满了。
    他满心的不真实感都被这个漫长而缱绻的吻一点点化解，真真切切感受到——疯狂渴求着对方的大概并不止自己一个人。
    他很快感觉莫觉的手撩开衣摆，探入了自己的后腰……过于炙热的温度烫得沈雍乐微微一颤。

 第216页

    两人的唇依旧贴着，只难分难舍地微微退开了毫厘，莫觉在唇齿摩挲间哑声询问：“……可以吗？”
    沈雍乐连脖子都彻底红了，没说话，只窘迫地扑上去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
    沈雍乐到第二天早上第无数次回味时，才意识到爵爷大概是个腹黑。
    以莫觉的观察力，不可能看不出两人之间早已只剩一张窗户纸，还说什么要学雷塞尔……
    分明就是知道他脸皮薄还故意逼他清楚说出来。
    沈雍乐控制不住想起之后那些事，有些脸颊发烫。
    两人都忍耐了太久，难免有些情难自禁，沈雍乐又羞窘又开心，只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爵爷过度强劲的荷尔蒙里。
    他修长的手指揪着莫觉的衣摆，眼中的雾气越来越重，哼哼着想要求饶，却只换来莫觉一句带着笑意的：“不要撒娇。”
    沈雍乐窘迫捂住脸。
    啊啊啊，不能想！
    乐神并没有回味多久，就接到了白禹川打来的电话，告诉他羽嘉给换卡系统做了个简单的app：“换卡是先到先得的，我刚刚看到有个四人组卡，提醒你一句想要的话尽早抢。”
    沈雍乐拍拍脸恢复了状态，谢过他挂了电话，飞快从论坛新开辟的羽嘉专版里找到了app的下载地址。
    莫觉处理完工作开门进来，就见他正一脸纠结站在屋中央，仿佛遇到了什么无法抉择的难题。
    莫觉走过来顺势揽住他的腰：“怎么了？”
    沈雍乐忍不住回忆起昨天两人做的事，心跳一阵阵加速，强忍着没泄露出异常，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就被通红的耳根暴露了。
    乐神努力镇定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羽嘉的换卡申请是先到先得的，刚刚收到了匹配结果……”
    进副本前，沈雍乐、莫觉和陆凡启是一起报的组队，剩余超过三张卡的副本都会显示在可选栏里。
    莫觉粗略瞟了一眼，很快看出了需求与供给的差异：“有四张卡？”
    他很快想通，“没关系，我们正好可以邀请一下颜也，实在不行还能再从羽嘉招募组员……”
    认真想想，他们现在也的确有些人员不足。
    沈雍乐和陆凡启都是解谜系的，莫觉虽然情商和观察力都不弱，但一面要负责保护其他人安全，一面还要遛波ss抗怪，其实很难再分出精力考虑其他。
    如果瓦洛斯帕副本里颜也在场，他们大概也不会被安娜贝尔耍得团团转了。
    面对阿克夏，沈雍乐并不敢托大，能多一个可靠的队员自然更保险。
    “我犹豫的并不是这个……”沈雍乐有点哭笑不得地点开了卡片详细页面，递给莫觉。
    莫觉微微皱眉，很快发现了这个副本无人问津的原因——跟“瓦洛斯帕”一样，人设卡里又有部分隐藏信息。
    但乐神既然之前毫不犹豫接下过瓦洛斯帕，也不会犹豫再接取下一个“星号本”，导致他纠结的原因显然不是这样。
    莫觉往下滑了滑，依次查看完四张人设卡，终于意识到了问题：“这是一个——全员女装本？”
    乐神看他一眼，无奈点点头。
    沈雍乐回到首页看了看，发现大多数副本卡都是单张的，连有两人的都不多，更别提三人本。
    很显然，羽嘉计划刚开始不久，参与换卡的人数不足，这已经是目前唯一一个多于两张卡的副本了。
    如果不赶紧下手，多半等会也没有了。
    但穿女装……
    他和陆凡启应该都没有太大问题，颜也原本就长得妖孽，女装说不定还挺合适，看他在“栗子宴会”里的表现就能大概猜出来。
    唯一的问题是——莫觉。
    沈雍乐悄咪咪地看了眼爵爷T恤下隐约勾勒出的肌肉轮廓，有点无法想象爵爷女装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
    也有那么一点期待……
    莫觉微微颦着眉，翻看着确认了一阵，抬手就点了“确认”。
    沈雍乐登时回过了神。
    “等一下，”他还以为爵爷没看清楚，慌忙要提醒问题，“你要穿……”
    “女装。”莫觉笑道，“我知道，我看到了，连章雷那样的都能通过系统判定，我肯定可以。”
    他十分客观地分析，“除了女装和星号卡，这个副本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且应该是我们这次唯一可以遇到的一个多人本了。”
    所有人都不想去的副本才有可能留下多张卡，必然预示着这个副本不简单。
    即便再等下去，也不见得能找到更合适的，况且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已经不多。
    更何况，这还是个四人本。
    他们上次在瓦洛斯帕已经充分体会了人手不足的弊端，以D级副本的难度，与其再找正常的三人本，显然不如进这个四人本的胜算大。
    莫觉一边跟沈雍乐解释，一边选完了卡，他拿着的是沈雍乐的号，顺便就给自己、陆凡启和颜也分别发了组队邀请。
    对面两人几乎是立刻就接受了邀请，显然也一直关注着这个副本怕被人抢先了。
    莫觉又换自己的号登录确认了组队，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沈雍乐到底还有些忐忑。
    他颦眉思考了片刻，突发奇想：“要不然我们现在试试吧？让你适应一下女装……不是，主要是让我适应一下您穿女装。”

 第217页

    他有些脸热，“不然我怕我乍一看到，会因为冲击过大而丧失思考能力。”
    爵爷有点好笑，十分好说话地同意了他的大胆提议。
    莫觉之前就知道他满脑子都是奇思妙想，而且不仅敢想，还十分积极尝试——不过这正是沈雍乐最吸引人的地方，莫觉也乐于将他的“天马行空”惯得更加“无法无天”。
    介于沈雍乐并没有自备女装，两人便进入了全息系统，找了个当下比较热门的换装游戏，以自身原本的基础数据创建了账号。
    沈雍乐研究了一下衣柜里的衣服划分，很快发现有系统成套搭配好的套装，只要点击换装，就能自动根据你的体型调节大小，细节上还能更换调整。
    乐神之前在副本里就被阿克夏强行套过两次女装，现在已经完全免疫了，毫无心理障碍地挑选了一套自己喜欢的。
    他很快凑到爵爷身边：“你选好了吗？”
    两人的界面是一样的，乐乐之前已经将系统的初始套装都看了一遍，此时刚巧见他翻到某一页，指着其中一套朋克少女装倾情推荐：“这个怎么样？”
    沈雍乐游说，“这个刚好有两套差不多的，是一个乐队组合，我们可以一起穿！”
    莫觉不置可否，神色镇定地看了他一眼：“你先穿上给我看看？”
    沈雍乐不疑有他：“好。”
    系统一键换装，沈雍乐立刻穿上了那套朋克演出服，他在自查界面上看了看，又替换了几个小饰品，感觉还算满意。
    这套衣服搭配了稍微有些夸张的演出妆容，在左眼下勾勒了两道荧光紫的装饰，顺着眼睛的轮廓往上扬，原本很容易显得过于浮夸。
    好在沈雍乐长了双上挑的凤眼，五官精致，鼻梁又挺拔，竟与这种夸张且炽烈的妆容十分相得益彰，那眼下的装饰更是将他整个人骨子里的张扬勾画得淋漓尽致，简直像是哪个当红的偶像歌手。
    沈雍乐特意挑了两套中穿裙子的那套，将破洞牛仔裤那套留给了莫觉。
    因而他现在穿着的便是皮裙短靴渔网袜，脖子上还有一圈镶着铆钉的choker。
    他边从系统的更衣室里出来，边用带着露指皮手套的手费力提袜子，整个人又飒又艳，看起来无比和谐，连露出的那段绝对领域也白皙细腻得仿若真正的女孩子。
    莫觉显然也没料到他穿这身的效果这么好，明显怔了怔。
    沈雍乐毫无所觉，还在游说爵爷：“其实也没有那么奇怪，最多不过是这样，这套打歌服还挺好看的……”
    话没说完便被爵爷打断，“穿成这样唱歌不会束手束脚吗？”他眸色微沉，垂眼看了看那刚到大腿中段的皮裙，意有所指。
    乐乐顺着往下看，继而恍然大悟，把裙子一掀：“有打底裤的，没事！”
    莫觉被他猝不及防掀裙子的动作吓了一跳，继而才反应过来。
    爵爷登时有点哭笑不得，觉得每天被他这么撩下去，迟早心脏得出问题。
    他磨着牙将人捉过来，按在化妆台上狠狠亲了一顿。
    沈雍乐还没反应过来哪里出了问题，就被捉住好好“教训”了一顿，超短裙的体验十分新鲜，沈雍乐才知道自己大腿根也是敏感带，且……
    安全裤也并不是在所有情况下都能确保“安全”。
    第93章 珂赛特（1）
    那个全员女装的星号本主线名叫“珂赛特”。
    沈雍乐、莫觉、陆凡启和颜也很快找了个时间，在羽嘉可供租用的会议室集合，对副本内容展开了第一次讨论。
    陆凡启：“百科里只有两个解释——应该不会是海贼王里的人物对吧？”
    颜也歪头看着手上的平板，读出了剩下的那个唯一选项：“维克多·雨果，《悲惨世界》。”
    《悲惨世界》的故事背景在拿破仑战争之后的法国，结合了历史、革命、战争、道德哲学、法律、正义、宗教信仰等，讲述了主人公冉·阿让（JeanValjean）一生辗转坎坷却不改善良博爱的个人经历。
    “而珂赛特是冉·阿让收养的女儿。”沈雍乐显然读过这本书，简单解释道，“珂赛特的母亲被渣男欺骗生下了她，为了工作将她寄养在一个家庭里，每月支付生活费以期女儿受到更好的照顾。”
    然而那接受寄养的家庭贪婪而庸俗，答应接受珂赛特不过是为了骗取钱财还债。
    他们一面想尽办法欺骗珂赛特的母亲，不断索要更高的生活费，告诉她珂赛特过得幸福快乐；另一方面却肆意地侮辱、虐待、殴打小柯赛特，典当她的衣服只给她穿破裙破衫、让她与猫狗同食吃剩的食物、还逼迫五六岁的女孩干杂事、打扫、盥洗、做重活。
    沈雍乐道：“冉·阿让收养她后带她逃出了德纳第夫妇的魔掌，给了她父爱和温暖的家庭，两人相依为命了一段时间，珂赛特长大，遇到了同样深爱她的马吕斯。”
    珂赛特无疑是整部著作中最为幸运的，她在冉·阿让的保护下天真无邪地长大，单纯而热烈地追求自己的爱情，瞒着冉·阿让与马吕斯私定了终生，并最终收获了幸福。
    “认识马吕斯后，她也依然爱着冉·阿让，可是远没有对情人的爱来得热烈，甚至受马吕斯的影响对父亲产生了误解，一度忽略了父亲的情况。”
    沈雍乐微微叹气，“我记得雨果将她的这种性格形容为了一种对命运的顺从——她疏忽了父亲而不是忘记，是因为她更爱自己的丈夫，她自觉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和内心倾斜天平的情感摆布。”

 第218页

    他总结道：“大多数人将《悲惨世界》中珂赛特的形象解读为‘仁爱’和‘共和’下胜利的果实，她是冉·阿让人道主义传播的接力棒，是一枚纯净无邪的胜利种子。”
    真·纯净无邪的陆凡启点点头：“这么看来，这个副本的整体背景还是挺清晰的，比瓦洛斯帕要好理解多了。”
    然后就被颜也再次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是啊，《悲惨世界》的改编电影电视剧动画漫画之类的也就十几二十个吧……”他冷静补充，“还不算各类同人和不出名的衍生作品。”
    陆凡启：“……”
    当初“波吉亚的晚宴”也就四五个版本，已经搞得他全程脑子不转了，这次一下十几个，还让不让人通关了？！
    莫觉倒是没觉得有太大问题：“D级副本，不论换了什么主线背景应该都简单不到哪里去。”
    目前他们经历过的两个D级副本，一个是“利维坦”，若不是颜也转换回玩家身份后刻意提醒，只怕就要全军覆没；另一个则是刚刚失败的“瓦洛斯帕”，哪怕陆凡启刚好专业对口解决了极大一部分难题，他们还是被安娜贝尔坑了个彻底。
    莫觉看向众人，“而且——我们不会一直停留在D级。”
    从目前看来，阿克夏的分级都十分合理，除了无评级副本的难度会受到原本主线副本的影响之外，基本上F级的副本是最简单的，都是没有完整故事线，只要找全了任务纸条，不掉进阿克夏的陷阱就能通关；而E级是目前大多数玩家停留的级别，副本难度参考“巴纳姆”，人设约束较为简单且与剧情没有太过直接的关系，故事线里的坑也挖得比较浅；D级则是他们目前需要应对的难度，人设与主线有较高的关联度，触发崩人设将面对十分难以逃脱的惩罚，且主线通常都是环中环，阿克夏不仅遍地挖坑，而且坑里还有坑，简直防不胜防。
    沈雍乐忍不住有点好奇：“目前最高已经有玩家玩到什么难度等级了？我是说……羽嘉有查过他们的身份吗？”
    颜也看他一眼：“你不如问积分榜上前面几个都是谁……”
    他这么一说，沈雍乐立刻醒悟了。
    “是我们的人？唐煜吗？！”
    这么一想还真的是，唐煜原本就是《严禁崩人设》游戏的制作者，显然比其他玩家更适应游戏。
    却见颜也摇了摇头。
    “不是，唐煜没有进入末日游戏，阿克夏爸爸不带他玩。”
    他简单道，“第一名是弥赛亚，他是第一批进入游戏的人，按分数算应该已经达到A了，他也的确进入了A级副本，但是……至今没有出来。”
    沈雍乐注意着他的神色，没有追问这个问题。
    之前冷冷就找机会提醒过他，不要在颜也面前提起弥赛亚相关的事。
    冷冷惋惜地摊摊手：“弥神是个天才，说是颜颜的老师，其实年纪上不比你们大几岁——颜颜是从少年班起跟着他的，盯盘中餐一样盯着人好多年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阿克夏截了胡。”
    好在，一旦玩家死亡，就会被阿克夏从积分榜上抹去，弥赛亚的名字还在榜上，就证明他还活着，只是一直没能通过最后的副本而已。
    总归还有希望。
    只是等待的人才是更加难熬的。
    沈雍乐怀疑颜也就是因此而开始心理变态，变成现在这副恶劣的性格。
    冷冷想了想，十分客观地下了定论：“那倒不是，他一直就是这么个喜欢欺负人的性子。”
    她拍拍沈雍乐的肩膀，“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必要太防备他，颜颜不是坏人，他会一开始撩拨你，大概只是因为你的那张【阿克夏】道具卡引起了他的兴趣，并不是对你有什么奇怪的念头。”
    沈雍乐当时其实已经因为几次副本里的经历对颜也改变了看法，闻言也算是彻底解开了心结。
    沈雍乐的思绪很快回到讨论现场，就听颜也继续说了下去：“排行榜前几位都是TT的紫马，还有各个领域的知名大佬，有一个你认识——是穆钧。”
    沈雍乐想了想倒是不意外：“难怪唐煜哥天天说要给穆老师补课。”
    莫觉点头：“穆钧压力挺大的，他妻子和两个女儿都还不知道阿克夏的事，他一面担心她们也被拉进游戏，一面又担心自己哪次突然就出不来了。”
    颜也：“穆钧之前在B级，上次失败后，这次应该掉回C了。”
    沈雍乐想起烟宁之前跟他们提过C级副本的情况，估计就是从穆钧这里收集的。
    颜也：“C级副本最大的特点是，人设与剧情推进相关，且自带死亡陷阱，”他看了眼众人，“也就是说，崩不崩人设都会触发死亡惩罚。”
    这点其实沈雍乐他们之前也听烟宁说过了，又听颜也补充，“而且，为了督促大家积极完成副本任务，通常会有存活倒计时。”
    陆凡启不太确认自己听懂了：“就是像瓦洛斯帕那样？每两小时就有人受到死亡威胁？”
    “正相反，”颜也摇摇头，“瓦洛斯帕里所有人都知道，存活到某个时间点就能通过副本，C级副本则是……到达某个时间点，不破解副本，所有人就都会死。”
    陆凡启有些咋舌：“这么难吗……”
    想想在瓦罗帕斯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算是开挂了，还被坑得任务失败了，如果换成C级副本，还真说不好能不能安全出副本。

 第219页

    而c级之上，还有b级和a级……
    因为B级副本的样本过少，连穆钧都只进过一次，光是为了安全出副本就已经竭尽全力，根本没有余裕研究主线和任务。
    “羽嘉大约也是为了避免造成玩家消极应对副本，并没有放出相关的详细信息。”
    颜也耸耸肩，“现在其实已经有不少玩家刻意不完成任务，想更久地停留在低级别了，毕竟越往上越难，而且迄今为止，还没有证据证明在完成A级副本后，就能从此逃离末日游戏。”
    毕竟连弥赛亚都没能从阿克夏里成功出来。
    他看向在座众人，“但是我想请大家明白一件事——阿克夏并不是能被轻易敷衍的系统，如果人类一直不能满足他的需要，它一定会做些让所有人更加难以承受的‘升级’。”
    莫觉接过话头：“所以，羽嘉其实有一个未对外公布的终极任务。”
    沈雍乐正听得眉峰微颦，闻言顿了顿：“什么？”
    莫觉看了眼颜也，没有避讳地道：“弥赛亚研究副本的角度跟我们普通人不太一样，他是超人工智能的创始者，大约更多的从阿克夏本身入手，因此……看到的东西也比我们更深层。”
    “他从B级副本里出来时说过——怀疑A级副本里有关停整个游戏的办法。”
    沈雍乐瞬间眸光一亮，陆凡启也猛地坐直了身子。
    就见爵爷点点头，肯定了他们想到的那个猜测，“没错，羽嘉的终极任务，是通关A级副本后关停阿克夏，将所有玩家从末日游戏的无限循环中解放。”
    第94章 珂赛特（2）
    颜也和爵爷显然都是知道这个终极任务的。
    沈雍乐和陆凡启虽然是第一次听到，却也明显持支持态度。
    陆凡启甚至有点悔不当初：“哎！都是我当时脑子太直了，居然笔记上写什么就信什么，我要是多想想就能明白魔法阵里挖的坑了……如果我们上个副本通过了，现在就能进C级副本了！”
    颜也挑挑眉：“那我这个本就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了……也算因祸得福吧。”
    颜也因为接手了弥赛亚的部分工作，平时太忙，比他们三人少去了两次无评级副本，再加上一直没有获得其他道具卡，倒是跟沈雍乐等人现在的积分差不太多。
    沈雍乐在之前不知道羽嘉任务的时候，就从未质疑过通关副本的必要性。
    大概因为他天生就是不太服输的性格，面对越来越具挑战性的末日游戏，虽然多少也会紧张，但其实更多的却是兴奋和跃跃欲试。
    也因此，他能极快地适应末日游戏的节奏，并且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成长，与阿克夏互相试探与周旋，变得越发可靠。
    当年的祁君泽虽然人品不怎样，但看人却还算准，他在一开始邀请沈雍乐进战队的时候就说过——乐乐是一看就为比赛而生的人。
    沈雍乐哪怕平时对着爵爷时再软糯，一旦认真对待副本，就会像是嗅到了猎物气息的迅猛动物，肾上腺素飞快激增，切换入最佳的捕食状态。
    颜也和莫觉都不意外沈雍乐能如此迅速地接受“关停阿克夏”的目标，甚至从这一刻便开始更加投入地研究起制敌之法。
    倒是陆凡启的毫无迟疑比较让人惊讶。
    毕竟这少年一看就很单纯，大约是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加之运气逆天，应该也从没有遇到过什么真正的挫折，看之前的样子胆子也不像很大……
    但陆凡启却相当理所当然：“当然要关掉阿克夏啊，不然不是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卷进来？！这个游戏就真要变成人类的末日了！”
    他骄傲中带着些不好意思：“我爸研究历史，我创造未来。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沈雍乐、莫觉和颜也不露痕迹地互相对视一眼：“……”
    莫觉笑着摇头，沈雍乐抬手像摸狗狗一般揉了揉陆凡启的脑袋，颜也则别过脸轻咳一声，三人纷纷露出几分自嘲又充满善意的笑容。
    这大概是他们中，唯一一个毫无杂念只单纯想要拯救世界的热血少年了。
    不得不让人觉得有点可爱。
    虽然沈雍乐已经简单介绍过了，众人还是分头阅读了一下《悲惨世界》中珂赛特相关章节，好在颜也和陆凡启都是习惯于读长篇文字的，倒也没觉得太累。
    唯独莫觉读得比较费力。
    沈雍乐难得看到自家觉哥也有不擅长的事，十分新奇，凑上去要帮忙：“要不然我陪你读，你从中间看起可能有点晕，我给你讲一下背景……”
    莫觉比他整个人大了一号，轻松将他圈进怀里，两人一起斜靠在沙发上：“好，你给我读。”
    沈雍乐并没能专注地读多久，很快喘着气几乎要将脸埋进书页里：“你……不要乱摸啊……”
    莫觉故作不满，在他耳边危险地啄了啄：“不给摸？”
    沈雍乐：“……”
    沈雍乐红着耳根，十分没有原则地妥协了：“给。”
    莫觉满意了，又奖励般吻了吻他的侧脸：“继续。”
    好在没多久，身后的人便不再捣乱了。
    雨果不愧是浪漫主义文学的瑰宝级作家，被誉为“法兰西的莎士比亚”。
    他史诗般雄浑的笔力是简单的故事梗概所远不能表达的，珂赛特、冉阿让的苦难生活在他笔下仿若铺展开的晦暗画卷，一幕幕无一不带着击打人心的震撼力量。

 第220页

    莫觉和沈雍乐都读得越发认真，竟然也没多困难，几天便将几十万字的章节看完了。
    几天后，四人便进入了这次的副本。
    沈雍乐睁开眼，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他似乎被阿克夏稍稍改变了身形，比他正常时胖了不少，年龄也比真实中要小，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
    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都是十多岁的小女孩，一间宛若集体宿舍的屋内，足足住了小二十人，年龄有跟他差不多大的，也有看起来更小的。
    她们大多数都神色麻木，青涩的面庞上带着伤痕，身上也有不少或明显或被衣服隐约遮掩的伤口。
    沈雍乐一开始还以为她们遭受了什么虐待，然而女孩们的身形却并不都十分瘦弱，甚至有几个年龄稍大的还明显近期内有些发胖，勉强才将自己塞进制式的女仆裙里。
    那么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打架吗？校园暴力？女孩子们打起来……这么狠的吗？
    乐神一边思考着伤痕的来历，一面不露痕迹地掩饰了自己的茫然，学着身边人开始整理床铺。
    几乎是他刚刚收拾好，便有穿着修女服的人推门而入：“点名的时间到了，请大家排队去前院。”
    女孩们立刻听话地结束了手上的工作，乖顺排成两队，有序地出了门。
    沈雍乐还有些摸不清状况，一路悄悄打量着周围的陈设。
    这是个像医院又像修道院的地方，整体色调偏冷，不时可以见到神色严肃的黑衣修女，或步履匆匆穿着类似医护版白色修女服的人，除此之外几乎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
    她们行走时都低着头，神色多数冷淡而麻木，排队从各个集体寝室中走出来后，便自觉地衔接上前面的队伍，显然一直受到森严的管理。
    这气氛太过压抑和森然，沈雍乐也不由紧张起来，努力收敛了动作。
    他余光远远看到另一边也有一队少女，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点完了名，正排着队往另外的方向走。
    上一个副本因为怕崩人设，沈雍乐一直都没有打开弹幕。
    不仅是弹幕小可爱们嗷嗷叫着喊寂寞，连沈雍乐自己也觉得有些不习惯。
    这个副本没有相关的限制，乐神便又将弹幕打开了。
    此时，眼尖的弹幕通过放大镜头，已经发现了哗点，纷纷呐喊着回来汇报情况。
    [啊啊啊是爵爷！！我看到爵爷了！]
    [对！我也看到了，就在另外那队的第五排！]
    [哈哈哈，爵爷太高了，简直鹤立鸡群好吗？]
    沈雍乐微微一怔，立刻抬头看了过去。
    莫觉也在暗暗观察他们这一队，估计是沈雍乐抬头的动作太过明显，一下便于他对上了视线。
    两人远远相认完毕，又立刻心照不宣地重新低下头，各自跟着队伍继续前进。
    [第九排还有另一个高的，是颜颜吧？]
    [天呢！我颜颜性转这么好看吗？！……姐妹们我把持不住要冲了！]
    [姐妹冷静！颜颜吃人从来不吐骨头。]
    [这是十年前颜颜少年时的样子吧！真的太雌雄莫辨了啊……难怪颜颜那么凶，估计是从小赶苍蝇练出来的！]
    两队人马在说话间已经擦肩而过，沈雍乐不好回头确认颜也的情况，心道莫觉和颜也在一起，应该能很快互相汇合。
    只是不知道陆凡启现在在哪了……
    沈雍乐所在的队伍被一路带出了建筑，来到了一处草坪中央。
    沈雍乐便也很快收回了心思，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点名的修女身上。
    她点到的速度非常快，不到五分钟，就几乎将所有人过了一遍，语调宛若什么设置好的程序一般速度均匀，毫无起伏。
    沈雍乐环顾四周，微微有点走神。
    从这个角度看去，女孩们居住的地方应该是一座修道院，主殿的教堂巍峨庄重，最高的尖顶上雕刻着代表爱与救赎的十字架，后面还有占地不小的一片房屋，都是与中央教堂相同的配色。
    整座建筑群组合起来十分壮观，在晦暗天幕下被一束穿透厚重云层的阳光照耀，更多了种难以言述的神圣感，显得凛然不可侵犯。
    这景象天然便带着某种震慑感，大概也是修女们一定要将女孩们带来这里点名的原因。
    却听修女毫无波澜继续道：“珂赛特？”
    沈雍乐一怔，猛然回过神来。
    他立即抬头去看回应的人——跟主线名相同，怎么看都是关键人物！
    然而却并没有人应声。
    点名的节奏被破坏了，修女微微皱眉，抬起头来。
    沈雍乐小心翼翼追随着她的目光。
    然而那修女抬头扫视了一圈，竟是直接朝沈雍乐的方向看了过来。
    沈雍乐瞬间与她对上了视线，吓了一跳：“？”
    弹幕倒是还算平静：[怎么回事？有人没来？]
    [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在看乐神？]
    片刻后才有人迟来地想起什么：[说来这个副本的主线和人设是什么啊？我来晚了没看到……]
    [不是你来晚了，是乐神好像还没机会说。]
    沈雍乐心头骤然一紧，猛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
    他看着修女与自己对视的眼睛，心头砰砰作响——他还没有确认自己的身份，一旦猜测错误，估计这个副本就要到此结束了……

 第221页

    然而众目睽睽下，他绝对不可能抽出人设卡来查看。
    修女明显有些不耐烦了，看着他再次喊出了名字：“珂赛特！”
    沈雍乐心脏狂跳，咬了咬牙，终于出言应声：“到！”
    修女眉头微松，瞪了他一眼，又继续点下一个人了。
    沈雍乐登时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心跳有点过速，背后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点名很快结束了。
    居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到了，沈雍乐的插曲过后，又有一个叫卡洛琳的女孩没有回应。
    沈雍乐一开始还挺担心，怕是另外来不及查看人设的玩家，之后经过其他女孩确认，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
    沈雍乐暂时只匆匆记下了这个疑点。
    等所有人回屋，分头去做今天被分配的工作，乐神才在洗手间里找机会查看了自己的人设卡。
    未知人物信息处的最后三枚星号缓慢消失，露出了三个与主线名一模一样的字。
    【珂赛特】
    弹幕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纷纷开始后怕：[卧槽！阿克夏爸爸太凶残了吧！]
    [第一次看到有人D级副本就抽到主线人物人设的，而且星号本还不给人确认人设的时间……]
    [这也就是乐神了，换了其他人估计开场十分钟就崩人设了。]
    [副本还没开始，我已经预料到这次地狱般的难度等级了……]
    沈雍乐心头暗骂。
    他现在是真的觉得阿克夏在针对他了！！
    第95章 珂赛特（3）
    沈雍乐被分配了一个整理熨烫衣服的工作。
    乐神一开始还有些迷茫，好在身边的女生虽然不跟他说话，却一直在默不作声地帮忙，他才成功搞明白了流程。
    接下去便是漫长而机械的工作。
    他现在倒是确定女孩子们就是在遭受虐待了。
    他们用于熨烫的并不是现代改良版的熨斗，而是类似巨大的平底铁水壶，里面装上热水。
    水壶又笨又大，原本的重量就不轻，再加上装满的热水，沈雍乐拎起来都有些费劲，更别说那些比他还小的姑娘们。
    一天的工作下来，不说打架，能不能抬起手臂都是问题。
    沈雍乐干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有些腰酸背痛。
    弹幕也觉得十分无聊：[难不成要这样干一天吗？]
    [我都有点错乱了……我们到底是来过副本的，还是来干苦力的？]
    [我倒是不介意看一天啊，我乐神熨个衣服都这么动作优美！果然不管做什么都无所谓，核心还是看脸！]
    沈雍乐自从进入了阿克夏，就一直没有间断过锻炼身体，身上已经有了薄薄一层肌肉，体力也比从前打比赛时有极大的改善。
    然而进入这个副本后，大约是受到人设影响，他的体力和耐力都退化得厉害，甚至还不如他在这个年纪的原本实力。
    沈雍乐一开始怀疑是女孩们吃不饱穿不暖还天天要干重活，身体自然不会有多强壮。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肚子上的赘肉，身侧有不少女孩虽然脸色不好，胳膊也比较纤细，身材却堪称丰腴。
    乐神只好将问题归结于了性转。
    还不等沈雍乐想法子偷懒，或者跟旁边的人打探点什么，就有人骤然推门而入。
    身侧的少女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拉了拉昏昏欲睡的沈雍乐衣摆充作提醒。
    乐神立刻打起了精神，见监工的修女走了进来。
    “都给我打起精神！”那修女明显心情不好，一进门便开始训人，“不过是一群堕落的小荡妇，有什么脸面偷懒？！”
    她插着腰，一脸居高临下，轻蔑说出的一字一句仿佛某种魔咒，“你们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向神赎罪！”
    沈雍乐能感觉捉住她衣摆的手颤了颤，继而又像是被烫到般，快速收了回去。
    沈雍乐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那修女仍旧一脸凶相，手里拿着皮革的短鞭在场中巡视。
    她很快在某处停了下来，似乎是见有人动作不对，皮鞭毫无征兆地凶狠抽了过去。
    “又是你！！水壶要拿起来！我说了多少次？！你这个低能的小biao子！”
    她嗓音尖利地怒吼，将周围的女孩都吓得瑟瑟发抖，却没人敢停下手中的动作。
    被骤然抽了鞭子的女孩吓了一跳，手中的铁壶一个没拿好掉回了桌上，里面的水也溅了出来，刚巧溅在另外一个女生的胳膊上。
    那壶中都是刚刚烧开不久的开水，被溅到的女生立刻惨叫一声退后。
    然而修女的下一鞭立刻追着抽了过去，“叫什么？！我没有说过吗？！干活的时候禁止发出声音！不然我也剪掉你的舌头！”
    女孩拼命忍着痛，眼泪流了满脸，狼狈地咬着唇不敢再发出声音。
    修女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的意思：“听懂了吗？！听懂了还不继续干活，躺在这里是等人来艹吗？！”
    她语言十分粗俗难听，边说边再次挥鞭，“啪”地抽在之前女孩的胳膊上。
    那女孩的胳膊登时被抽得红肿起一条可怖的痕迹。
    她抽着气，死命忍着没敢叫出声，只拼命点头表示明白，怕发出声音换来更严苛的责罚。
    修女像欣赏什么作品一样看了看她胳膊上高高肿起的鞭痕，这才终于满意了点，又抬头举着鞭子环视众人。

 第222页

    “都给我认真干活！任务没完成照样要来我这里领鞭子，晚饭也别吃了！”
    沈雍乐注意到，之前两个女生挨打时，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仿佛已经司空见惯，早就麻木了。
    现在才知道所有人都有任务，完不成也要遭受惩罚，难怪刚刚即便没有督促也没人敢偷懒。
    她们在这里，连保住自己都是勉强，哪里还有精力拯救别人。
    这所修道院表面看似光鲜，实际却根本是个压迫少女们做工的集中营，修女们动辄打骂，全凭心情。
    然而他很快便发现女孩们的苦难不止如此。
    他们从早上一直干到了下午，期间没有正常的午餐，只每人发了一个干面包。
    女生们甚至都不敢放开来喝水，因为一人一天只有一次去洗手间的机会。
    沈雍乐有些没想明白，这样的劳动量加毫无营养的饮食，他为什么还能有小肚腩。
    不过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到下午两三点后，大约是吃饱喝足又睡完了午觉，有几名穿着神父服装的人走了过来，挑选了几名女孩去研究室帮忙。
    有一名神父刚巧在朝这边看，见沈雍乐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立刻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抬步便向他走了过来。
    沈雍乐感觉身侧一直暗中帮他的女生再次在桌子下摇了摇他的衣摆，瞬间会意，匆匆低下了头。
    然而为时已晚。
    那位与他对上视线的神父像是已经认准了他，边走边露出令人不太舒服的笑容。
    他很快捉上了沈雍乐的胳膊，暧昧地在他耳畔压低声音：“你跟我走，去礼拜堂帮我准备一下今晚要用的东西……”
    弹幕都十分捉急：[不要啊！这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乐神千万不能跟他走！]
    [小姐姐都在拼命提醒了！！这一定是个坑！]
    沈雍乐正飞速头脑风暴，思考着可以用哪张道具卡摆脱目前的困境。
    却见那人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头。
    这人渣神父大概也是新人，业务不太熟练，还被轻微地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是另一名神父。
    对方警告般冲他摇了摇头。
    “不该你碰的别碰，”他压低声音，用眼神指了指沈雍乐，“她是主教的东西。”
    那捉住沈雍乐的神父微微一滞，撇撇嘴，这才松开了捉住沈雍乐的手。
    他露出了个被扫兴的表情，咕咕哝哝地抱怨：“啧，好的都已经被主教大人挑走了啊……”
    沈雍乐有点明白了，自己大概是被主教看上的人。
    不过想来他都与主线同名了，也是该跟大Boss有点渊源。
    一旁的人渣神父却并没有就此消停。
    他错眼看了看旁边一直低着头的那个女生，又抬手拎过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像是勉为其难般开口，“那就你吧……”
    那女生在被他拎过下巴时眼中就开始蓄泪，在他说出那句话后，那滴泪正好从眼角滑落下去。
    神父似乎终于产生了更浓的兴味，笑道，“放轻松……你该庆幸是被我选中，我一向温柔，不像他们那般粗俗暴力，也不喜欢见血……”
    女生明显胆子并不大，没有反抗的勇气。
    她只是善良而怯懦的普通人，因此会在察觉沈雍乐的困扰时悄悄施以援手，却又谨遵指令地不敢与他多说半句。
    沈雍乐与她相处了近一天，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此刻，女生哪怕已经害怕到了极点，依旧只敢睁大眼微微摇着头，纤细双手捉住对方粗糙的手指，充满哀求地看着将她往外拖的男人。
    却不知道她微不足道的挣扎和示弱，只会激发这些人渣更强烈的施虐欲。
    沈雍乐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十分危险，实在不适合轻举妄动。
    然而……
    即便知道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NPC，知道自己不应该多管闲事……乐神到底还是忍不下这口气。
    他一把伸手捉住了男人的袖子。
    “那个……”沈雍乐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声音里都刻意带了些微的颤抖，“您不是说选我吗？”
    他吞了口唾沫，一副小心翼翼生怕被修女们听到的表情，“我……不想再继续干活了。”
    “我很乖的，可以……”他轻咳一声，目光微微有些游移，大胆中又带着几分生涩，显得越发勾。
    他靠近对方耳边，放轻了声音，“可以玩很多花样。”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对面的男人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弹幕原本还在紧张，闻言都在短暂的沉默后……沸腾了。
    [话说，我一直觉得……乐神真的好撩啊啊啊！]
    [乐乐你太会了！如果不是隔着屏幕，我都要把持不住扑上去！]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乐神进第一个副本的时候，就被阿克夏爸爸夸过会撒娇来着……]
    [我记得我记得啊！是酒吧老板娘说的啊！]
    [被官方认证的撒娇能力]
    对面的人渣神父显然也没能抗住“被官方认证的撒娇能力”，立刻不自觉松开了拉着女生的手，转而伸向了十六岁沈雍乐俊美中带着稚嫩的脸。
    沈雍乐忍着恶心没有躲开。
    那人渣看了眼刚刚走开的另一名神父。
    他舔了舔嘴唇，理智到底没能战胜欲望，压低声音，“那你先跟着他们去研究室帮忙，晚点来礼拜堂找我……”

 第223页

    另外的神父已经走到了门口附近，回过头来叫他。
    沈雍乐点点头，目送他应着声追了上去，临走前还对沈雍乐抛来一个自以为风度翩翩的魅眼。
    修女明显比神父级别低，刚刚当着少女们的面还耀武扬威，此时却瞬间换成了一脸恭顺，甚至一路将神父们送出了门。
    被点到名要去研究室帮忙的人则自觉排成了一队，准备跟着往外走。
    沈雍乐在最后一个。
    那获救的女生在他即将往外走时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她满面泪痕，冲沈雍乐无声地飞快摇头。
    乐神拍拍她表示安抚：“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也是，要先保护好自己！”
    女生拼命摇头，张开嘴想说什么，然而却依旧没能说出完整的语调。
    沈雍乐在她张嘴时才反应过来她只有半截舌头，登时愣了愣。
    弹幕也都被吓到了，先是刷了一排草字头，之后很快反应过来，都憋不住开始骂那些“修女”和“神父”人渣。
    那女生见沈雍乐愣住，以为他没有明白，又慌忙地摆手示意，比划着指向他的下腹。
    沈雍乐眼眶有点热，却很快便平静了，拍拍她的头：“我知道了，不用担心，谢谢你。”
    他现在是彻底不后悔顶替女生了，反正也是要找机会探查副本，如果一直循规蹈矩，很难有机会找到任务线索，多少都要冒险。
    况且他现在……有点为这群无辜善良的女孩子们愤怒。
    苦役般的无尽工作、监狱式的无情管理、身理和心理的双重虐待、还有对人格和身体的侮辱和凌虐……
    这不过都是群十多岁的少女，她们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沈雍乐定了定神，压下心头愤怒，不论副本任务是不是要解救这些女孩，他都不介意在走之前顺带着毁灭这个邪恶之地。
    另一头，莫觉和颜也很快便顺利汇合了。
    两人交换了情报，都没能找到陆凡启。
    不过这并不是目前的重点。
    莫觉拿出人设卡与颜也核对：“我的人设卡上星号并没有消失。”
    “我的也没有。”颜也点点头，“应该是还没有找到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关键信息。”
    他们这批人被带入了另一栋建筑，这里被布置成了类似教室的样子，显然是女孩子们接受教育的地方。
    然而并没有正常的老师来给他们授课。
    除了诵读圣经，其他居然都是类似网上报道的女德学校那种，教女孩子们怎样遵从教导、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之类的课。
    好在教室的窗户侧对着沈雍乐他们所在的小草坪。
    两人顺便将点名看了个全，自然也看到了沈雍乐惊险回答“珂赛特”点到的那一幕。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松了口气，也大略猜到自己的人设要怎么解开了。
    不过他们跟沈雍乐差不多，并没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两人枯燥地上了一天课，到傍晚的时候发现草坪那边又开始点名了。
    莫觉早上记住了几个名字，听了没一会儿便确认：“应该是乐乐那边的人。”
    然而还没点几个人，人群后方就发生了骚乱。
    “啊！！！这是谁？！她……她死了？！……怎么又死人了！”
    似乎是有其他修女从草坪后的小花园经过，发现了被挂在花园里的尸体。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惊动了前面点名的女孩们，立刻改了语气，“不许回头，继续点你们的名！”
    她很快走到队伍最前方，与点名的修女耳语了几句，又命令另外几名女孩将尸体拖走。
    那修女便没再说什么，整顿了纪律，很快继续点名了。
    莫觉和颜也对视一眼。
    颜也做了个口型：卡洛琳。
    早上失踪的姑娘，估计就是这具新出现的尸体。
    只是刚刚修女惊吓之下喊出的那个“又”字比较耐人寻味，估计少女这样失踪后死亡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现在想想，早上修女发现有人失踪，似乎也并没有太过惊讶，甚至都没有派人认真寻找。
    但能将见过了多次的修女也一时惊住，那可怜女孩的死状想来并不平静。
    点名继续了下去，果然负责点名的修女也知道卡洛琳已然死亡，直接跳过了她的名字。
    然而……这次点到却依旧有人没有回答。
    “珂赛特？”
    她皱着眉，环顾了一圈，似乎觉得沈雍乐是恃宠而骄，又在像上午那样耍小性子。
    她有点生气了，准备这次不论再怎样有主教护着，也要给那小丫头一点教训。
    比如……即便不能拿她怎么样，还可以惩罚她的朋友，让她亲眼看着闺蜜的手被开水烫，或者干脆让她亲自动手。
    她一边恶狠狠地响着恶毒的惩罚方法，一边不耐烦地又点了一次名：“珂赛特？！”
    楼上，教室里的莫觉和颜也都纷纷皱起了眉。
    黄昏给教堂铺上了一层宛若神降的绚丽金色，微凉的晚风吹过草坪，掀起了少女们黑白的衣袍。
    修女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一字一顿冲着人群怒吼，“珂！赛！特！”
    然而除了风吹过草坪的细微声响外，并没有人回答。
    这次失踪的，是沈雍乐。
    第96章 珂赛特（4）

 第224页

    莫觉和颜也很快下课了，在吃完饭后又排队回到了几十人的集体宿舍。
    女孩子们终于有了一小时可供自由活动的时间。
    见没有人注意，两人很快凑在了一起。
    莫觉以眼神示意：“那边有几个应该是玩家，剩下的可能在乐乐和陆凡启那边。”
    颜也跟着他的指示确认了一下玩家身份，猜到爵爷大概是通过对方在看到自己时的态度猜出来的。
    “陆凡启还不知道在哪里，”莫觉微微皱着眉，“但我其实不太担心他……我建议今晚先去找找乐乐。”
    毕竟上一个点名不在的人此时已经永远地躺在了临时停尸间里，沈雍乐的处境看起来明显比陆凡启更加危险。
    颜也点点头：“乐乐应该不是触发了崩人设惩罚，可能只是故意找机会去探查剧情，但我也建议先与他汇合。”
    两人并没能讨论多久，就有其他玩家摸了过来。
    目前看来，这个副本虽然是星号本，玩家之间却并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人设卡上的隐藏信息应该只是阿克夏埋的坑。
    确定了这一点，再看到莫觉和颜也，其他玩家胸中涌出的忐忑瞬间便成了安全感，此时自然抓住机会围过来抱大腿。
    有人明显也注意到了被分到另一队的沈雍乐，忍不住感慨：“乐神也太惨了，居然是主线剧情人物……通关难度估计比我们大很多了！”
    莫觉点点头，没有隐瞒自己的计划：“等会熄灯之后，我和颜也准备出去探查，主要是往另外那队的活动区域。”
    他事先声明，“如果你们有人想跟随，必须保证能听指挥。”
    当然，如果有人要往另外的方向勘察，莫觉他们也不会多管。
    众人都点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他们白天都被关在指定地点，周围的女孩们也一问三不知，问来问去都只有两句。
    一句是：“必须听修女的话。”
    另一句则是：“主教是圣父的化身，他的命令高于一切。”
    倒是颜也更熟悉与NPC的交流方式，去女孩子中转了一圈后带回来不少消息。
    他简单总结了一下收获：“这里所有的女孩们被分成了两组，轮流上学和完成工作，工作内容包含熨烫衣物、协助整理研究室、打扫和盥洗等等，不完成任务或者惹修女生气都会受到苛刻的惩罚。”
    莫觉想了想：“对于失踪的人呢？”
    颜也摊手，换了副与少女们如出一辙般被洗脑过度的语气：“那当然是……”
    他放轻了声音，理所当然道，“因为违背了主的告诫后……下地狱了呀。”
    不是亲眼所见，这里的所有玩家都无法想象，有人能把诅咒一般的“下地狱”三个字说得如此天真烂漫。
    不少玩家光是听颜也转述，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哪！”有玩家搓着胳膊难以接受，“这些姑娘是怎么回事，都没有是非观了吗？”
    颜也耸耸肩，没有什么表情地陈述：“你要是一出生就接受今天这种教育，无法与外界联系，每天都被反复灌输要遵循指令的思想……你也会变成不懂思考的机器。”
    一个小时的时间并不算充足，即便修女不在，也有很多来往的其他NPC，众人有所顾忌，只能断断续续完成交流。
    没说几句，便到了熄灯时间。
    莫觉和颜也出于谨慎，又多等了一个小时，确认女孩们都已经熟睡，才悄悄起身溜出了宿舍。
    其他玩家显然觉得跟着他们才比较安全，也偷偷溜了出来。
    这次倒是没有再出现其他组队玩家，因此也没人选择另外的方向调查。
    莫觉显然一早就考虑好了探查方向，直接朝着主礼拜室的方向走。
    爵爷没有乐神那么平易近人，并不打算给同行小伙伴们解释原因。
    实际上，因为莫觉气场太过强大，不笑的时候显得尤其严肃，其他玩家们都本能地有点怵他。
    所有人都觉得爵爷正在因为乐神出事而压着火，压根没有人敢出声烦他。
    还是颜也随口说了一句：“乐乐是主线人物，自然要先去最有可能触发主线剧情的地方找。”
    玩家们都忙不迭点头，表示哪怕一开始没有想到，琢磨一下也就明白了。
    另一人还小声补充着保证：“即便一时没想明白，我们也不会拖后腿的！”
    能闯到D级副本的人，实力也不会太差，颜也闻言倒是放心不少，毕竟之后可能会遇到NPC，并不是每一次做决定都有机会跟他们解释。
    果然没走多久，他们便在通往礼拜堂的走廊上遇见了一位少女。
    众人一开始还有些不确定，差点以为是另外的玩家——毕竟已经是熄灯时间，NPC少女们都已经按要求入睡了。
    颜也微微皱了皱眉，怀疑是失踪的女生。
    并不是今天失踪的卡洛琳和珂赛特，而是将在明天在点名中缺席的那个。
    莫觉显然跟他想得一致，压低声音加快了脚步：“我们追上去。”
    沈雍乐说不定也是以同样的方式失踪的，很可能可以从这个少女的行动路线中找到线索。
    那少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只低着头以极快的速度往走廊的深处前行。
    莫觉追了没多久便察觉到了不对：“那女孩有点问题……”

 第225页

    颜也体力不如他好，已经有些轻微喘气了：“怎么？”
    莫觉微微皱眉：“我们追了这么久……与她之间的距离却没有太多变化。”
    以莫觉和颜也的速度，竟然丝毫无法追上人。
    甚至不止是颜也，跟着的不少玩家都开始有点费力。
    他们一群人一开始还注意掩盖着自己的脚步声，追了一段距离后都有些体力不支，便难免有些动静泄露出来。
    这少女不仅奔跑的速度快得不合理，耐力好得有些蹊跷，脚步声也太轻了，更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身后跟着的动静。
    莫觉眸光微闪，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脚下不慢，转头悄悄提示颜也：“听说你拿到了【安倍晴明】？”
    颜也微微一顿，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这又是个涉及鬼怪的副本？”
    他并没有等莫觉回答，已经利落抽出了道具卡，贴在了自己的人设卡背面。
    道具卡的效果瞬间触发，颜也心念一动，跟着卡片的牵引抬手起印，念出了术咒……
    其他玩家原本正在埋头跑，根本弄不清发生了什么，就见那永远追不上的少女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散发着白光的桔梗印。
    那无声奔跑的女孩突然发出一声凄厉而短促的惊叫。
    莫觉和颜也都是眼前一亮，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猜对了！
    这个女孩……果然不是人。
    莫觉和沈雍乐严格说来其实并没有进过一次标准的灵异副本，即便在“怪谈博弈”和“巴纳姆”里也有鬼魂，但它们却都并不是故事的主角。
    而这一次……莫觉却有了种大概终究还是没能躲过的预感。
    他一边走近被桔梗印困住的少女，一边暗自有点担心，也不知道一直怕鬼的乐乐怎么样了。
    之前跟着他们的玩家并没有听到莫觉和颜也的交谈，也不清楚【安倍晴明】卡的事，见大佬们似乎出手用道具卡困住了少女都有些惊讶，等走近了发现“少女”腿部呈半透明状，整个人都安静漂浮在空中，更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颜也一时也无法跟他们解释，转头研究起了少女——或者应该叫女鬼。
    那女鬼似乎已经从惊慌中缓了过来，小心翼翼看向众人。
    “你、你们……要干什么？！为、为什么关着我？”
    莫觉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这女鬼看着比少女们的平均年龄要大上一两岁，穿着与他们相同款式的黑白裙子，表情中带着与之前NPC如出一辙的天真。
    看起来应该也是死在这座“宗教监狱”里的无辜少女。
    颜也自觉接过了与npc沟通的任务。
    他十分直截了当：“诚实回答我的问题就放了你。”
    女鬼犹豫了片刻，很快点点头：“好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你会知道的，”颜也干脆地提问，“这里为什么会经常有少女失踪？”
    他看着女孩不假思索就要回答的嘴型，在话音出口前便打断道，“不要跟我说是因为违背了主的告诫之类的，你清楚我想问的是什么。”
    “她们是被谁带走的？在哪里能找到？会收到什么样的对待？”
    女鬼想了想，似乎因为他问的问题过于复杂，一时有点回答不上来。
    颜也却是一改往日的懒散，直接抬手掐了个咒决，“忘了告诉你，我不是很有耐心。”
    那女鬼像是骤然被什么烫到一般，惊呼一声，忙不迭开口，“我、我也说不清楚！”
    她惊叫着逃避阵法中的白光，匆忙回答，“真的！我也说不清楚，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太一样！”
    颜也冷淡点头：“哦，那看起来也没有必要留着你了……”
    “等一下！”女鬼似乎是急了，绞尽脑汁想出了一点线索，“在礼拜堂！线索在……礼拜堂那副画后面！”
    颜也这才稍稍满意：“是吗？”
    玩家们简直被颜也怼NPC毫不手软的犀利操作惊呆了，毕竟这大佬长得好看，之前又主动给他们解释行动原因，看起来像是个好脾气的……
    结果根本不是啊！
    他们现在算是知道了——大佬之所以是大佬，是因为他们一个比一个凶残！
    乐神真的是难能可贵的小天使。
    莫觉已经皱着眉开始确认了：“是什么画？”
    “我也不记得叫什么名字……”女鬼一脸惊恐地看着两人，回答的语调也有些战战兢兢，见他面露不悦，立刻补充，“大概是一位夫人从女商贩手中购买婴孩的画……礼拜堂里画不多，这是最大的一副！非常好找！”
    莫觉似乎有些不信：“那后面有线索？”
    “有的！”女鬼言之凿凿，仿佛恨不得立刻赌咒发誓，“我亲眼见到过神父将文件放入画后面的屋子里，他们经常在里面做一些……不能被人看见的事……”
    “我没有骗你！我就是因为……看到了一些东西，才……才被德莱神父勒死的。”
    她说着，还向众人展示了一下脖子上青紫的伤痕。
    玩家们登时又被转移了注意力。
    想到她原本也是被折磨致死的无辜女孩，不少玩家都动了恻隐之心。
    莫觉却没有听女鬼诉说悲惨死因的意思。
    他很快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去看看，你就在这等等吧。”

 第226页

    女鬼脸色一滞，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听见的，见他们真的转身要走，登时急了：“你们不是说我回答完就放了我吗？！我已经回答了！”
    莫觉连头都不屑于回。
    “因为你欺骗了我们。”
    “我没有！”女鬼白着脸，试图为自己争辩，“我没有撒谎，那画后面真的有暗室……”
    “我不是说这个……”
    爵爷脚下的步子加快，语气已然冷了下去，“你分明是故意将我们引开的吧？”
    女鬼的身影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玩家们都自觉跟着加快了往回赶的速度，脸上却依旧是一脸茫然。
    这种临时组队的情况下，其实挺忌讳对发令者产生怀疑的。
    这些跟随的玩家现在是还没反应过来，等会出现一两个脑抽的，觉得莫觉不近人情不讲信用，被反派三两句话煽动了突然跟他们对着干，那才是要命。
    颜也见莫觉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自觉接过了话：“我们之前到了礼拜堂附近女鬼才突然出现，之后她又说自己在礼拜堂死亡，且指向的线索又要回礼拜堂……”
    按理来说，在哪里死亡的鬼多数都只在附近活动，如果有什么执念，也会有明确的目标，而这女鬼思路清晰，也不像是对杀害自己的人有太多怨恨的样子。
    “她带着我们跑出这么远，就太刻意了……”
    众人一顿，也反应过来了。
    最大的可能便是——“她是想引我们离开，好防止我们撞上什么事……？”
    “或者……”颜也点头接口，“是怕我们撞上什么人。”
    而这个时间点，能撞上什么人呢？
    莫觉的眉峰一点点皱紧，心头控制不住悬了起来，头一次希望自己的直觉出错。
    众人不知道，在他们追着女鬼跑开的短暂时间里，沈雍乐正好按着神父的要求一路摸了过来，推开了礼拜堂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乐乐还要独自奋战一段时间。
    陆凡启：所以还有没有人记得我？！
    第97章 珂赛特（5）
    莫觉他们很快回到了礼拜堂。
    里面并没有人，众人按照女鬼的指示，很快找到了那幅画。
    颜也之前就差不多猜到了一些，见到实物之后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轻抚过画框下的铭牌，低声读出了上面的小字：“《贩卖孩子的商人》，约瑟夫·玛丽·维安，1763年。”
    这是一副典型的新古典主义风格油彩画，画中一位高贵而矜持的女主人坐在椅子上，身侧站着她的女仆，商人跪在对面，从篮子里提起一个带翅膀的婴孩，像是准备贩卖给女主人。
    莫觉从刚刚起便一直在找打开这幅画的方法，然而不论是往外拉、往里推还是试图掀动整幅画，都没能成功。
    这幅《贩卖孩子的商人》并不是被悬挂在这挡住了暗门，而似乎是整张画框都固定在了墙面上。
    “应该还有什么机关。”
    爵爷微微颦眉，见颜也在看铭牌，很快也将注意力集中了过来。
    他观察了片刻，手指微微用力，将那铭牌往下按了按。
    颜也：“不是这里，我刚刚按过……”
    他话音未落，便见莫觉卡住铭牌边缘，开始将它往外拉……竟真的将那铭牌拉出了丁点。
    颜也登时闭嘴。
    爵爷继续用力，只听“嗡嗡”的细微齿轮转动声，那铭牌后连着的一根铁链一同被扯出墙壁，同时，油画所在的整面墙都缓缓转动，像旋转门那样打开了缝隙。
    莫觉抬头与颜也对视了一眼。
    颜也：“我进去，你在这拉着绳子？”
    “不，”莫觉摇摇头，“我们一起进去，让他们留下一个人在这拉着绳子。”
    实际上，留人只是以防万一，这是神父藏东西的地方，不是监牢，按理来说里面也该有出来的方法。
    莫觉正暗自担忧沈雍乐的安危，没有多解释，留好守门的人后，当先进入了黑暗的隧道。
    好在隧道里并没有什么危险，他们走进深处，发现尽头是一间大约七八平米的卧室，还配有洗手间和淋浴间，宛如一间可供人临时居住的宿舍。
    玩家们默契地开始分头搜索，很快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暗格。
    打开便见两个文件袋。
    莫觉拆开其中一个粗略翻了翻，发现都是领养合同，无数孩子以明码标价的方式被贩卖至世界各地。
    有玩家很快注意到这些孩子中有男有女，他们有的刚出生不久，有的则已经长到了五六岁。
    “原来还真是‘贩卖孩子的商人’……”
    “可是他们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孩子呢？！诱拐？难道不会被发现吗？”
    一个小男孩的声音突然脆生生回答：“不会呀，因为我们从出生就是秘密！”
    众人话音一顿，仿佛被谁掐住了喉咙，都瞬间哑了。
    颜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你们？你在哪里？”
    “不能告诉你，”小男孩奶声奶气道，“除非……你们陪我玩游戏。”
    莫觉微微冲颜也摇了摇头。
    然而下一秒便听小男孩道，“如果不陪我玩游戏，你们就再也出不去了哦！”
    玩家中登时出现一阵骚乱：“什么？！”
    “怎么能这样？！”

 第227页

    有站在通道口的人立刻回头去查看，很快便一脸惊恐地跑了回来：“门真的关了！我试着敲了敲门，外面的人也没有帮忙打开！”
    小男孩立刻得意洋洋道：“你看吧，我都告诉你们啦！你们出不去啦！……”
    “不可能，”颜也平静抬头，“你是鬼吧？即便我们不陪你玩游戏，等明天早上你也不得不消失，就不能再关着我们了。”
    小男孩被立刻揭穿，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吭哧了半晌才继续道：“那你们就会错过修女的点名了！要受可怕惩罚的！”
    众人都知道鬼童的意思应该只是普通惩罚，所有人却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另一种更为致命的——崩人设惩罚。
    照昨天的情况看，他们进入副本时刚刚天亮不久，而众人直接在队伍中被带去了教室，点名应该是在天亮之前就完成了。
    也就是说，如果鬼童真的将他们关到天亮，他们的确很有可能因为错过点名而崩人设。
    即便不考虑崩人设惩罚，莫觉也并不打算在这里多呆下去。
    他开口问道：“你想玩什么游戏？”
    “猜谜语呀！”小男孩的语气瞬间开心了起来，“我们来猜谜语吧！”
    他似乎早就想好了迷题，直接便道：“我的问题是——我有一个秘密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呢？知道的又是谁？”
    ……
    另一头，沈雍乐在进入了礼拜堂不久后便遇到了灵异事件。
    沈雍乐万万没想到——他躲过了“昆池岩”、熬过了“巴纳姆”、甚至连“瓦洛斯帕”里安娜贝尔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家伙都幸运地只惊悚了三分钟就出副本了。
    却还是摔在了这里。
    而且，最重要的是，爵爷不在身边，他现在是一个人！
    好在还有弹幕护体。
    沈雍乐一边被鬼婴撵着慌不择路乱跑一边疯狂跟弹幕聊天转移注意力。
    弹幕本来也被吓得嗷嗷叫，见沈雍乐比自己还害怕似乎得到了治愈，甚至有那么几个胆大心细的，还半透明掉弹幕帮他看路。
    弹幕：[现在前面是个楼梯，这里可能是整个修道院最侧边那座塔楼。]
    [仔细看这个鬼婴长得还挺漂亮，有点像乐神！]
    [我怎么觉得更像爵爷？]
    沈雍乐心头吐槽，现在是欣赏鬼婴颜值的时候吗？！
    就见弹幕突然画风一转：[啊啊啊乐神快点跑，加速加速！它追上来了！！]
    沈雍乐之前已经使用了【卡尔古加西亚】的道具卡，因此才能被鬼婴追着跑出这么远。
    现在体力下降，又是爬楼梯到一半，鬼婴加速得猝不及防，沈雍乐一时没防备，在拐弯处绊了一下，登时被鬼婴追了上来。
    众目睽睽下，弹幕尖叫中……
    那鬼婴就这么钻进沈雍乐的腹部不见了。
    沈雍乐眼睁睁看着鬼婴扑过来，原本还在“啊啊啊”惊叫，见状登时一滞。
    弹幕被问号刷了屏。
    [？？？]
    [等一下，我没看错的话……那鬼婴是钻进了乐神肚子里？！]
    [你没看错……所以乐神怀，孕，了？！]
    [谁的？！爵爷的吗？！]
    沈雍乐也要风中凌乱了。
    他之前还当因为自己是主教看上的人，生活条件比其他女生要好，所以才稍微胖了点。
    却原来他是肚子里还揣，了，个，球吗？！
    沈雍乐整个人惊恐得都忘记要怕鬼了。
    怎么回事？！就算他在这个副本里的人设是女性，也不代表他真的能怀孕吧？！
    等等，所以他的好兄弟还在吗？
    沈雍乐飞速确认，终于悄悄放下心，还好还好，阿克夏暂时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他很快想起之前弹幕就开玩笑般呼唤着让他怀孕，以及阿克夏已经不止一次被证实会收集大数据、有针对性地坑人……
    沈雍乐见惯了大风大浪，做好了阿克夏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心理准备，却还是无法平静接受这个现实。
    总不至于要在这个副本里生孩子吧？！或者如果不在一定时间里通关，就要被迫生崽？！
    乐神突然有了种从未有过的通关紧迫感。
    弹幕突然换了台词：[乐神好像有人在叫你！]
    沈雍乐一脸肃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拍了拍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也听见了，从刚刚起，就有人在幽幽呼唤着“珂赛特”，似乎是想引他去什么地方。
    沈雍乐先简单查看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里应该跟弹幕猜测一致，是修道院侧边对称的高塔楼之一，看起来并不经常有人来，台阶上都是厚厚的灰尘。
    沈雍乐往上走了两层，借着窗外透入的月光，在拐弯处的墙根发现了被人随手雕刻的两个名字。
    心形图标的左边写着“珂赛特”，右边是另一种字体，却也是“珂赛特”三个字。
    沈雍乐微微皱眉，隐约猜到了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呼唤他的声音听起来年龄并不大，似乎是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少女。
    那声音没有停，引导他沿着一条走廊来到了另一个方向的天台。
    这是两栋房子的夹缝，中间有一个小喷泉。
    他所在的楼顶高于另外那栋，从楼下看，站得太近会看不到顶上的人，站得远一些视线应该刚好会被另外那栋楼挡住。

 第228页

    在这个天台中，各种各样的刻痕、用笔写下的短句、明显是两个闺蜜间的对话随处可见。
    很显然，这是两个同名好友的秘密基地，她们会瞒着修女，在每个可能的时间偷溜到这里相见，有时候只有一个人，便会俏皮地给另一个人留言，再充满期待地等待对方的回复。
    在这个小基地里，沈雍乐几乎要忘记这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没有虐待，没有强迫，不需要考虑被家人抛弃，被信任的人伤害……因为她们拥有彼此。
    穿着制式裙装的女孩就站在天台边。
    她笑容甜美，像是终于找到了逃出这个悲惨世界的最绝妙的办法。
    沈雍乐胸中猛然涌入了某种陌生又熟悉的情绪。
    他仿佛亲身经历过那些挣扎与痛苦，与眼前这个与自己无比相似的女孩互相救赎。
    他像爱着自己一样深爱着她，将她当成最亲密的妹妹。
    那个女孩坐在栏杆上，回头冲他爽朗地笑：“我们说好了哦！你答应过了不能只留我一个人……”
    弹幕起先没听懂：[答应了什么？]
    [等等这是个百合剧情嘛？乐神没解释我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应该不是，百合的话，乐神肚子里的球是哪来的？]
    [我怎么觉得乐神状态好像有点不对劲……]
    片刻后，弹幕终于醒悟，发现了问题：[哎，等一下……不是！她不会要跳吧？！]
    [那她要乐神答应的……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这是个什么YoujumpIjump的剧情？！]
    [哎哎哎，乐神别答应啊！！！]
    然而弹幕的提醒并没能传达至沈雍乐处。
    他仿佛被什么魇住一般。
    沈雍乐双目失焦，不由自主地点了头：“好，我答应了，我保证。”
    下一瞬，弹幕的担忧成了真。
    那女孩全身的重心缓缓前移。
    她就这样，在温柔的月光下，仿佛一只终于自由的鸽子，展开双翅拥抱了她的夜空。
    沈雍乐仿佛已经彻底沉浸入了人设，他就站在她身侧，在她落下后……跟着握住了栏杆。
    弹幕都吓得肝胆俱裂，快要把嗓子叫劈了。
    [啊啊啊啊！乐神乐神乐神快醒醒！想想爵爷！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不是，想到孩子说不定才更想跟着跳吧？]
    [救命，急死我了！乐神快醒醒啊！]
    沈雍乐却毫无反应。
    他依旧双目无神，嘴中默念着“我保证不会留你一个人”，缓缓爬上了栏杆……
    他答应了陪她跳下去。
    答应了不会留她一个孤单待在那边。
    沈雍乐梦呓一般，不知道在对谁一遍遍重复：“我答应了，我保证过……”
    跳下去吧。
    他脑海中仿佛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跳下去，他们就自由了。
    第98章 珂赛特（6）
    沈雍乐还装备着道具卡，翻栏杆的身手相当敏捷，几乎只是眨眼便如同刚刚那个少女一般坐在了栏杆上。
    他脑海中残存的理智似乎正跟催促他往下跳的声音做着艰难的斗争，两股力量在看不见的地方激烈地互相拉扯。
    沈雍乐额角隐约浮现出青筋，握着拳的手中已然将掌心掐出血印。
    他眼中明显做着激烈地挣扎，然而嘴上却还默念着“不会留你一个人”，在弹幕的惊恐尖叫中，缓缓松开了扶着一旁墙壁的手。
    弹幕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啊啊啊，为什么爵爷不开直播？颜神！凡凡！你们都在哪里？！]
    [天哪急死我了！！乐神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不要啊啊啊！]
    沈雍乐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他已经放开了手，视线也向下移动，全身放松地做好了往下跳的准备……
    他的呼吸一点点加快。
    这个角度砸下去——如果他一直无法动弹，就将眼睁睁看着地面越来越近，然后狠狠正面撞上，说不定还能看到自己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炸开血色……
    那真是，太，难，看，了啊！几乎能排进他绝对不能接受的死法前十！
    特别是他还开着直播，不仅会被所有看直播的观众目击，等爵爷出了副本看回放也能看到！
    他才刚刚跟爵爷表明心迹，两人都没有好好相处过，自己甚至来不及找机会展示帅气的一面，就留给爵爷如此不堪的遗容……
    绝对不行！
    不能接受！！
    沈雍乐脑中飞速运转，豆大汗珠从鬓边滑落，心中信念头一次如此强大。
    他不确定自己在跳下去的瞬间是不是还会保持被操控的状态，但用仅剩的理智思考，阿克夏应该更想让玩家体会到濒死时的无措与绝望。
    那么，他目前还有【卡尔古加西亚】的buff在，在落地前应该还有机会……
    他微微眯眼，用尽全力集中了注意。
    阿克夏从不直接设置死局，一定会给他留一线机会，就看他是不是能捉住那短暂的一瞬
    他感觉身体缓缓前倾，重心已然偏移。
    沈雍乐死死咬着牙。
    就是这一秒！
    下一瞬，他突然感觉腹中一阵绞痛。
    这疼痛来得太过突然，沈雍乐瞬间浑身一僵，差一点松懈力气，整个人就这么摔落下去。

 第229页

    好在他本能的反应还在，只顿了极短的刹那，在察觉到自己重新能动后，便飞快伸手最后一搏。
    这一切说起来不短，其实却不过一个眨眼。
    沈雍乐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开始往下坠落，伸出的手只来得及抓住栏杆的最下端。
    “砰！”
    “卧槽！”
    他整个人挂在半空，因为下坠的重力狠狠撞在了平台的边缘，差点磕得他松了手。
    他立刻伸出另一只手捉住栏杆，顾不上小腹隐约的坠痛，努力往上爬。
    等好不容易爬上来，沈雍乐才发现手臂被不知道是石头边缘还是栏杆上的铁刺划了条大口子。
    弹幕都在嗷嗷叫着后怕。
    沈雍乐骤然经历生死一线，躺在地上喘粗气。
    半晌，他才爬起来，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了看。
    弹幕小天使们已经开始庆幸劫后余生了，只有他知道刚刚那一刻有多么危险……
    真是，差点被这家伙害死。
    看来要提防的不仅仅是那个看似曾经是自己闺蜜的女鬼，还有这个肚子里的鬼婴呐……
    然而这个夜晚才刚刚开始。
    那呼唤声很快又从另一个方向响了起来，乐神试了试，发现他一往其他方向走，小腹就会开始绞痛，不由叹了口气。
    看来不破解这个关卡，他是别想回去睡觉了。
    沈雍乐跟劝他回去找爵爷的弹幕们解释了几句，努力调整好心态，跟着那呼唤声下了天台。
    声音很快在一间房间门外停了。
    这是阁楼内的一处房间，看起来应该被特别布置过，平时也并没有人来，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两个女孩的秘密基地之一。
    房间的门并没有关紧。
    沈雍乐站在门外，暗自做了一会心理斗争。
    他实在是不太喜欢幽灵鬼魂一类的东西……
    其实他也并不算胆小，对于欧美那类血腥暴力的恐怖片都接受良好，甚至连普通人难以忍受的异形、丧尸、诡异的宗教仪式都不觉得有什么。
    唯独怕鬼。
    没做亏心事也怕，大概都是小时候被泰国和日本恐怖片吓出的心理阴影。
    特别是那种有人隐隐约约哭的，就更可怕了。
    比如……现在。
    沈雍乐站在门边上，听着屋里传出的隐约、压抑的哭声，半天没能鼓起勇气推门。
    晚风吹过走廊上悬挂的长长窗帘，将它捏塑成各种令人遐想万千的形状。
    沈雍乐一会儿觉得那白色帘幕后躲藏着双眼空洞的长发修女鬼，一会儿又看出眉眼分明咆哮着朝他扑来的骷髅……
    还有不知道哪里的窗户漏着风，在每次窗帘鼓动时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沈雍乐好不容易蓄积起来的勇气，瞬间被打垮，彻底僵在那儿不敢动了。
    屋内的鬼不知道是不是在催促他，声音反倒一点点大了起来。
    然而哭声像是女孩子，喊着他名字的却似乎是个男人。
    “珂赛特……我的珂赛特！你是我的，我最珍爱的……”
    “我会杀了那些胆敢擅自触碰你、亵渎你的人。他们都会为自己犯下的罪付出代价！”
    “你要跟我一起下地狱！我爱你……我最爱你！”
    一句句不知道是表白还是诅咒的话语伴随着令人齿冷的肉体撞击声。
    女孩小声惊呼了一声，带着哭腔颤抖地求饶，“父、父亲……疼！请您轻、轻一点……”
    继而所有的声音都瞬间停住了。
    一秒过后，突然传来“啪”地巴掌声。
    骤然被扇耳光的女生惊叫一声：“啊！”继而飞快捂住了嘴。
    然而恶魔已然被惹怒，勃然变色地开始怒吼：“谁允许你叫我父亲？！”
    他揪着女孩的头发，将她狠狠从床上扔了下去，“你这种肮脏的东西？！怎么配跟珂赛特一样叫我父亲？！”
    女孩没防备撞在了床头柜的角上，眼角被磕出了血，她似乎是委屈极了，一时竟然忘了自己从来没有顶嘴的资格，呢诺着小声反驳：“我也是，珂赛特……”
    “不！！”主教缓慢从脱下的衣物中抽出腰带，声音冷淡得仿佛坚冰，“你只是下贱的娼妇！是耻辱的罪人！是瑕疵品！”
    他每说一个词，便用皮带狠狠抽打少女。
    那少女跪坐在地上，边尖叫边求饶，狼狈闪避皮带的攻击：“对不起！”
    她哭喊着，“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珂赛特！我是、我是珂瑟尔！我错了！父亲！！啊！求您别打了！”
    “不许叫我父亲！”主教丝毫没有手软，“你给我记住——我的珂赛特只有一个！而你这种肮脏的东西，永远配不上这个名字！”
    “你如果敢将这些告诉她……你就也跟着你那个孩子一起下地狱吧！”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被学校里那些混蛋们轮jian后怀的野种，居然胆敢骗我说是我的孩子？”
    “你这个肮脏的biao子！娼妇！若不是珂赛特喜欢你，我早该送你下地狱……！”
    沈雍乐已经听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浑身发寒，根本忘了要害怕鬼，捉住门把差点就要气得冲进去救人，到底还是在弹幕提醒下找回了理智。
    乐神咬着牙，强行让自己一点点松开手，不被察觉地后退到了远处。

 第230页

    所以……这些才是另外那个珂赛特，或者暂时称她为珂瑟尔憎恨原身的原因吗？
    因为嫉妒？不公平的对待？
    如果这些都是珂瑟尔真的经历过的，且甚至不得不一直瞒着珂赛特，假装自己一切都好，假装自己跟她相亲相爱……沈雍乐也不难理解现在她成为鬼后想杀死自己了。
    珂瑟尔大概是将所有从神父那里受到的折磨和痛苦都算到了珂赛特头上。
    声音又开始引导，沈雍乐心知珂瑟尔的报复不会如此轻易结束，这次很爽快地跟了上去。
    珂瑟尔大约是想让他清楚明白一切再动手杀他，带着他看了许多两人之前的经历。
    珂瑟尔带着伤出现在秘密基地，珂赛特却毫不知情，帮她处理了伤口后，甚至悄悄告诉珂瑟尔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珂瑟尔变得越发阴郁，话越来越少，原本的两人交谈甚欢，都变成了珂赛特对“那个人”与日俱增恋慕的描述……
    珂瑟尔再次遭遇校园暴力，被修女们当众辱骂责罚，被其他人孤立凌辱……
    女生们恶毒地打骂她，往她身上吐口水，剪掉她的头发……
    珂赛特心疼地抱住她，帮她理发，安慰她说：“你还有我啊，我会陪着你，永远不会只留下你一个人。”
    珂瑟尔抬头问她：“那你愿意，陪我去死吗？”
    珂赛特一时愣住了。
    珂瑟尔满脸都是泪，她哭着求她：“我好想去死，从这里跳下去，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就再也不会难过了……”
    “你不想吗？”她带着哭腔，死死抱住她，“你不是想逃出去吗？你不是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我们跳下去，就再也不用被关在这里了！”
    “你不是说过吗？如果一直呆在这里，还不如死掉算了……上帝在看着，我们能重来一次，我们可以获得自由！”
    从小接受洗脑，导致这两个姑娘可能真的相信死去后还有另一个世界。
    沈雍乐不知道珂瑟尔是不是真的笃信上帝，但他相信天真纯稚的珂赛特是虔诚相信的。
    因为此刻，她看着怀中女孩的泪眼，竟真的缓缓点下了头。
    她说：“好的，那我们就一起跳下去吧。”
    珂瑟尔终于笑了：“你答应了噢，不要留我一个人哦。”
    事情的结果沈雍乐已然知道了，珂瑟尔从天台跳了下去，珂赛特却在看到好友的惨状后被吓住了，她后悔了。
    珂瑟尔遭遇悲惨，被当成替代品，被侮辱被欺凌被怀疑，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被亲生父亲杀死……
    但珂赛特不一样，她其实并没有非死不可的原因。
    她刚刚开始一段萌芽的爱情……不，她肚子里甚至已经有了一个新生命。
    沈雍乐突然一顿，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
    刚刚太过震惊他没有细想，现下突然察觉出哪里不太对。
    刚刚那个自称为“父亲”的男人穿着主教服，他对珂赛特的占有欲如此强烈，怎么可能会让其他人碰她？
    那么，那个珂赛特爱上的男人，很可能就是……
    沈雍乐突然感觉背后一重，有人从后面猛然推了一把，将他推下了楼梯。
    乐神猝不及防，只本能护住了要害，等滚下楼梯才察觉到腹中一阵阵绞痛。
    他还以为是珂瑟尔终于忍不住下了毒手……回头却见莫觉一脸冷肃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看着他。
    穿着主教服的莫觉表情十分陌生，眼神也沉得吓人。
    他看着沈雍乐震惊的眼睛，一步步走下楼梯，直至他面前……继而用两只手指捏起沈雍乐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莫觉声音微沉，一如往常那般磁性，命令道：“说你爱我。”
    沈雍乐浑身血都冷了，半晌才骤然回过神：“你不是莫觉，你是谁？！”
    第99章 珂赛特（7）
    另一头，被关在画后密室里的莫觉等人在刚刚得到问题时，便有人一脸莫名反问。
    “只有一个人知道，不就是你知道吗？”
    小鬼童却立即摇了摇头：“答错啦！你们现在还有两次机会。”
    那玩家登时惊了：“等一下！你没有说还有回答的次数限制呀！而且我刚刚也不是要回答，我、我只是随口问一句！”
    小男孩任性道：“我不管，反正你说错了！你们已经用完一次机会了！”
    有玩家十分不服气：“你有一个秘密只有一个人知道，却不是你自己？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小男孩理所当然道：“因为我不是人呀！”他说得天真烂漫，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令人遗憾的事，“我已经死掉啦！”
    玩家们话音一顿，登时沉默了。
    一时也不知道是要气他狡黠，还是惋惜他在尚且不清楚死亡代表了什么的年纪，便已然坦然接受了它。
    颜也想了想：“我们也不认识你身边的人，总要给出一些选项吧？不然你先介绍一下自己？”
    小男孩没有做自我介绍，他想了想：“那我给你知道的人的选项！分别是——我的爸爸、爷爷、姨父和教父。”
    有玩家不太满意：“这样也分不清楚啊，要么你回答我们一些问题？比如谁跟你关系最好？”
    小男孩这次却不愿意了：“不行不行，我已经告诉你们很多信息了！”

 第231页

    众人磨了半天，他才终于松口，“那好吧……一次机会换一个问题，你们换吗？”
    众人都看向莫觉。
    莫觉没有犹豫：“换吧。”
    这种毫无提示的问题，直接回答必然不可能正确。
    小男孩很爽快：“好，那你要问什么？”
    之前还有一个从抽屉暗格里找到的文件袋没有被拆开。
    反正一时也找不到答案，有玩家便随手将那个文件袋也拆了，拿出其中的文件粗略查看。
    结果毫不意外地被再次惊住。
    “这是……人体实验研究协议？”
    另一玩家凑过来看了一眼，立时也是一惊：“都是吗？……天哪这么多样本，都是人？！”
    那文件是与药品研发公司签订的，上面还标有明确的公司名称、时间和具体信息，一点不像是阿克夏凭空捏造的剧情。
    因为不像收养合同那样是一人一张，这叠资料一开始看起来并不算厚，但翻开两页便能见到所有参与实验的样本列表……
    一页页一行行密密麻麻。
    几乎让人数不清。
    连颜也看到后也禁不住冷了脸——光是这里有记录的编号就已经达到两百余。
    玩阿克夏游戏这么长时间以来，不少玩家都已经发现了一个规律。
    如果游戏里有细节完整的事例……它们绝大多数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阿克夏从不虚构骇人听闻的人类恶行，因为历史上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所有匪夷所思的、折磨人类的残忍方法，都是人类自己想出来的。
    阿克夏如果真的作为另一个维度的智慧生命，是否也会觉得人类讽刺而可笑呢？
    将少女们关在一处，统一的管理、苦工、虐待……
    还有数不清的婴幼儿可以被领养和贩卖，甚至拿来做人体实验……
    颜也微微皱了皱眉，隐约有了些猜测。
    他特意翻看了一下签订的协议。
    这是一份地下合同，记录的交易显然也是非法的，不仅明确了双方的保密要求，款项也是以捐赠形式打入某个账户。
    而乙方的名称，居然是名为“邦赛库尔姐妹”的天主教妇女挽救组织。
    颜也脑中瞬间通透，继而禁不住轻叹：“……果然是她们。”
    先前拆开文件袋的玩家犹自不解：“可是，这么多孩子都是从哪里来的？……加上之前被领养的那些，都有大几百了吧？”
    颜也已经整理好了心情，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声音有些冷：“你可以先想想我们的人设……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少女被关在这里？”
    之前提问的人顿了顿，显然还没将两件事串起来。
    颜也深吸一口气。
    “按照邮戳上的信息，这里应该是爱尔兰境内，时间则在1950年前后。”
    1922年，爱尔兰宣布脱离英国统治独立建国，自此直至20世纪末，一直是个非常保守的国家。
    天主教思想根深蒂固，甚至直接将“禁止堕胎”写进了宪法，直到2018年才公投废除禁令。
    颜也看了看众人神色，明白他们大概是并没有留意过相关报道，便先简单介绍了一下背景。
    “在那个民风保守的时代，由天主教修女团体‘邦赛库尔姐妹’创立和管理的‘母婴之家’，是爱尔兰唯一能够容留未婚先孕女性们的地方。”
    在1904至1996年间，全国9所母婴之家共收留过近3.5万名未婚妈妈。
    颜也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其中一所母婴之家，主要接收年龄在十至十七八岁的……未婚先孕、或者根本就是出生在母婴之家的女孩。”
    “不能打胎……你说，那些被生下来的孩子都到哪里去了？”
    在所谓的“母婴之家”里，这些被视为“耻辱”的女性和他们的孩子并没有得到多好的照料。
    据相关资料显示，至少有6000名婴儿在收容所死亡，有近四分之一活不过一岁，死亡原因不仅是营养不良、各类新生儿疾病，还有残忍的疫苗试验和虐待。
    死亡的婴幼儿就像垃圾一样被随意掩埋，在收容所旧址下留下骇人听闻的万婴坑。
    1975年，在爱尔兰戈尔韦郡蒂厄姆地区一处“母婴之家”旧址的废弃水池里，就发现了近800具儿童骸骨，最小的是新生婴儿，最大的不过八岁。
    有玩家发出小小的惊呼，忍不住捂住了嘴。
    颜也不像沈雍乐那般温柔考虑听众的接受程度，跟玩家们说得十分直截了当。
    “不仅仅是未婚先孕生下的孩子无法被接受，那些作为罪人被送来的女孩很多时候也会成为家庭的耻辱，被永远遗忘在这里……”
    他耸耸肩，“你们应该可以想象她们会遭遇什么。”
    被迫做苦工、受虐待、被打骂、生下的孩子被立刻从身边带走，成为教会的“商品”或者这些资料上的一行编号……
    如果未婚妈妈们被家族放弃，被迫继续留在这里，等待她们的就很可能将是……再次被迫怀孕，在虐待和苦力中生下孩子，然后周而复始，成为这个宗教监狱的孕育机器。
    “你觉得这就是全部了吗？”颜也面无表情，宛若地狱里毫无情绪波动的见证者，“不……你再想想，这地方又为什么——专门留下小女孩们？”
    众玩家此时已经忍不住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再跟着他的疑问想到了某些可怕的结论，简直心都凉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232页

    联系这些证据再回想之前看到的，就会发现很多蛛丝马迹。
    比如，明明三餐都简单得可怜，少女中居然有不少腰腹丰腴……
    现在想来应该是已经怀孕了。
    “操！”有人终于忍不住骂出来声，想想那些女孩的年纪，简直气得肺都在疼，“那些还是人吗？！”
    有女玩家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人还号称信仰上帝？！还好意思说被害的女孩子们下地狱了？！我看他们才该下地狱！……不，下地狱都便宜他们了！”
    她反应一瞬，环顾四周，瞬间想起之前走廊上那女鬼语焉不详说的话。
    “神父会带女孩子们来这……做些不能被别人看见的事。”
    被带来的女孩子们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简直毫无悬念！
    “我艹那帮人渣！”女玩家实在没忍住骂了句脏话，现在再看这房间，只觉得哪哪都恶心，仿佛没有一处不浸染了无辜女孩的血泪。
    颜也和莫觉对视一眼，也都猜到了这间屋子的作用。
    莫觉想了想，突然抬头问小男孩：“我现在可以问问题了吗？”
    小男孩等他提问都快等睡着了，闻言精神一振，立刻点头道：“可以呀！”
    莫觉与颜也交换了一个眼神，点点头，一字一句问了出来：“这四个人，按照你喜欢的程度排序……是什么顺序？”
    其余玩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两位大佬似乎已经有了答案，都有些面面相觑。
    这跟刚刚另一名玩家提的不是同一个问题吗？
    就问这么简单的就可以了嘛？
    所以最后知道秘密的就是小男孩最喜欢的那一个人吗？
    玩家们满脸困惑，都有些紧张，勉强压下疑问等待小男孩的回答。
    “那当然是……”小男孩说到一半，突然话音一顿，反悔了，“你这不是一个问题！是四个问题！”
    他不乐意地抗议，“不行，不能这么问的！你只能问我可以用是或者不是来回答的问题！比如‘你是不是最喜欢爸爸’这种。”
    众人想了想，心都提了起来。
    毕竟选项有四个，如果没能选对，就只能排除一次错误答案，剩下一次机会要在三个选项中选中，就是十分考验运气的事了。
    有看过乐神直播的人立刻忍不住小声嘀咕：“哎，这个时候要是玄学大佬在就好了……”
    还有人提供建议：“或者问‘是不是爸爸或者爷爷其中的一个’这种问题呢？下一次起码可以二选一……”
    “是或者否的提问吗？”颜也确认了一遍要求，继而毫无波澜直接开了口，“那么——你对这四个人的喜爱程度完全一样，是吗？”
    玩家们一怔，继而瞬间哗然了。
    “什么？！”有玩家忍不住打断，“等一下，这个问题也太……”
    “这一听就不可能吧？即便真是这样，得到这种答案又有什么意义？！”
    小男孩似乎也难得好心，没有像刚刚那样直接回答，反而跟他确定道：“唔……你真的要问这个问题吗？”
    莫觉肯定道：“是的，就问这个问题。”
    颜也说话的时候，还有玩家们提出一两句质疑，换了爵爷开口，即便心理不太赞同，也一时没人敢再说什么。
    小男孩磨磨唧唧了半晌，终于在莫觉的催促下回答了：“是的。”
    颜也看了看明显还没弄清状况的众人，轻笑一声：“那我们现在可以猜谜了。”
    “等一下！”小男孩原本在回答刚刚那个问题的时候还存有一丝希望，现在发现他们应该是真的知道答案，登时有些急了。
    “你确定？！”小男孩死得实在太早，即便再聪明，到底阅历不足，语气没控制住泄露出了焦躁，“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哦！如果答不对，你们就只能被关到早上了哦！”
    莫觉点点头，没有多话：“我确定。”
    小男孩犹不甘心：“真的真的确定了哦？”
    莫觉却已经直接说出了答案：“你的爸爸、爷爷、姨父和教父都知道你的秘密，而那个秘密是——杀死你的人就是他。”
    小男孩登时不说话了：“……”
    莫觉：“不对吗？”
    小男孩这才终于怏怏不乐回答：“对了。”
    有玩家整个人都晕了：“等一下……不是说只有一个人知道吗？”
    “这四个人里还有三个已经变成鬼了？也不对啊，那就会说应该猜错了……”
    其他玩家中倒是有人从小男孩的反应里察觉出了什么，猛然转头看向莫觉：“你的意思是——他的爸爸、爷爷、姨父和教父都是一个人？！”
    “是啊。”
    鬼童的身影逐渐在半空中显现，居然是个大约三四岁的小男孩，大眼睛长睫毛，长得十分水灵可爱。
    这个男孩显然跟走廊上的女鬼不一样。
    从他刚刚虽然很不情愿却还是实话实说地承认了他们答对便能看出来——这是个还算单纯善良的小鬼，充其量也就是希望有人留下来陪自己玩而已。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哪怕将人关在这里，他们也只会一直想要离开，没有一个人愿意成为他的朋友。
    此时以为他们立刻就要离开，小男孩满脸都是舍不得，听到询问后脸上的落寞才微微褪去了一些。
    他认真地给众人解释了自己的迷题。

 第233页

    “辛迪神父说，妈妈和阿姨都是主教的女儿，主教大人——或者说我的父亲，曾因为喜爱给了她们一样的名字。”
    “后来她们被送回这里，父亲说妈妈是瑕疵品，他更喜欢阿姨，于是又成了我的姨父……”
    短短几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众人都听得有些心惊，再结合之前对这个宗教监狱的黑暗猜测，不少人都已经能脑补出两个女孩的悲惨命运……
    两名少女的其中一个大约命运更悲惨一些，被鬼父侵犯后生下孩子，然而很快便又遭遇了抛弃，孩子也被残忍杀死。
    她一定是很恨的。
    然而作为被命运随意吹动的浮萍，她并没有拯救自己的能力，只能逐渐被绝望吞没，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小男孩似乎并不清楚自己在讲述多么可怕的事情，他语气轻快，开心地继续道，“再后来，妈妈就从天台上跳下去，来找我啦。”
    玩家们登时动作一顿。
    “什么？！”
    刚刚的女玩家四下看了一圈，忍不住有些心惊胆战：“所以……你妈妈现在也在这里吗？”
    就见小男孩歪歪头，天真烂漫地回答：“不在呀，妈妈不喜欢这间屋子。”
    他想了想，又补充，“但我刚刚看到妈妈了……她好像很不高兴，把阿姨叫走了……”
    莫觉猛然一滞，那种不妙的直觉再次袭上心头。
    女玩家还在问：“你妈妈跟阿姨感情不好吗？她们不是同名吗，应该能成为朋友吧……”
    莫觉两步上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妈妈和阿姨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眨眨眼，现在看来，眉眼间竟真的与沈雍乐有六七分相似。
    他道：“叫珂赛特啊！”
    珂赛特。
    最圣洁的珂赛特。
    那是主教特意留给独属于自己完美作品的名字。
    第100章 珂赛特（8）
    众人心头一凉，哪怕是普通家庭里的父母明显偏心，都容易引发孩子之间的嫉妒，更别说这副本人物关系原本就有些扭曲……
    几个玩家们悄悄看莫觉的脸色，心中忍不住忐忑。
    仔细想想小男孩的描述，那个自杀的女孩怎么看都不可能不对夺得了主教喜爱的沈雍乐心存怨恨
    一面是自己被强迫、被虐待、被逼死，而另一面，对方不但被神父视为珍宝，甚至还与之美满相爱。
    而如果乐神真的遭遇了什么不幸，爵爷还会认真努力通关吗？他们还能顺利通过这个副本吗？
    时至今日，阿克夏里已经鲜少有没看过沈雍乐直播的玩家了，很多人哪怕没有全程追直播，也会事后看羽嘉出的剪辑分析版本。
    乐神和爵爷的感情，几乎是在全国玩家的见证下一点点加深，到上个副本才好不容易修成正果。
    任谁都看得出两人有多好。
    哪怕是换了其他小情侣，刚刚表白完就遭遇生离死别也要受不了，更别说乐神和爵爷这种早就互相暗恋多年、几经生死、阴差阳错、好不容易互通心意……
    两人早已不单单是爱人，还是无法割舍的同伴、是亲密无间的良师益友……是往后余生。
    众人现在几乎已经不是担心爵爷会不会被影响通关状态，而是要担心他在乐神遇险后，会不会一怒之下暴走，彻底不管不顾毁灭整个副本了。
    换了别人可能也就是自己作死，爵爷却是真的有这个本事可以搞死全部副本Boss的啊……只是他们其他玩家估计就也要跟着陪葬了。
    众人都不敢说话，只能悄悄拿眼神觑同为大佬的颜也，希望他赶紧帮忙劝两句。
    颜也倒是表情如常，看了眼皱着眉的莫觉：“我们先出去吧？去找一下，说不定还能追上乐乐……”
    莫觉却是摇了摇头：“那边应该跟我们这里一样，是个其他人无法插手的单独副本……”
    颜也想了想，居然难得说了句好听的话：“《悲惨世界》中珂赛特是雨果唯一保留的美好，是仁慈、博爱、善良的化身……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大约是他这话中安慰的成分太明显，莫觉似有所察。
    爵爷很快又扫视了众人一圈，注意到有几人明显闪躲的目光。
    “怎么了？”
    他想了想，很快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你们觉得我会放弃通关？”
    莫觉看了眼明显被戳中心事的众人，挑了挑眉。
    “我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看过‘玫瑰公爵’的直播，还有没有人记得乐乐当初说艾德琳的那段话……”
    他微微正色，面向众人，“我永远不会因为爱他而迷失自我——因为我还要带他走出去。”
    同一时间，沈雍乐正利用修道院里复杂的回廊和构造躲避主教的追逐。
    他很快便意识到了那并不是真正的莫觉，而是这个副本里的Boss。
    也不知道是阿克夏针对他的恶趣味，还是某种为了提高关卡难度刻意为之的设定。
    但实在是太像了。
    即便很清楚莫觉在这个副本里拿到的也是女性设定，变成主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沈雍乐还是有瞬间怀疑——是不是爵爷也遭遇了什么无法控制身体的情况，或者经历其他关卡时被阿克夏洗了脑……
    沈雍乐对修道院的路线并不算熟悉，刚刚也是因为肚子里的婴灵突然跑出来，一时镇住了主教，才让他得以脱身逃跑。

 第234页

    此时他腹中剧痛，满头都是冷汗，实在是无法再往前跑，只能慌不择路跑进了某个房间，躲进了靠内侧的衣柜里。
    弹幕都被吓得不轻，还陷在刚刚乍然见到“爵爷推乐神下楼”的震惊里没有恢复。
    [啊啊啊吓死我了！那不是爵爷对吧？！爵爷不是跟颜颜在一起吗？]
    [不是的一定不是的！]
    [如果真的是爵爷，他清醒后会多难过啊……]
    沈雍乐被疼得满头是汗，一面还要分心听外面的脚步声，也分不出精力跟弹幕解释。
    他很快听到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弹幕迅速跟着紧张了起来：[啊啊啊他来了他又来了！]
    [这是个变态吗？！他不是喜欢珂赛特吗？为什么还推乐神？]
    [难不成乐乐怀的也不是他的孩子？]
    [因为占有欲吧？你们都不觉得那主教脑子有问题吗？大概是觉得珂赛特怀孕剩下的宝宝抢走了属于他的关注度？]
    [变态的心思你别猜……]
    沈雍乐听着那人已经走到门前，想了想，在千钧一发间从衣柜里钻了出来，忍着腹痛钻进了床底。
    主教很快推门而入。
    床底满是灰尘，沈雍乐忍着呛咳，用双手死死捂住了嘴。
    “笃笃”的脚步声似缓实急地进入了屋内，那人仿佛什么嗜人的恶鬼，让周围的空气都跟着降了数度。
    沈雍乐浑身发冷，一阵阵打着寒颤，到底是忍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就听那人先是走到了衣柜前，顿了顿，“哗”一下拉开了衣柜的大门。
    “不在这里吗？”他仿佛在自言自语，转头朝着门口走远，像是去下一间房继续寻找了。
    沈雍乐等了一阵没有听到其他动静，疯狂的心跳才一点点平息下来。
    他的肚子其实已经比较明显了，躲在这床下实在算不上好受，加之不确定那主教会不会去而复返，乐神并不打算在这里多呆，还是想尽快去找真正的爵爷他们汇合。
    然而下一瞬，他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仿佛有无形的束缚将他整个人定在了原地，不能移动，无法出声，甚至连呼吸都被迫放得轻缓。
    仿佛只要他不配合，那只看不见的手就将直接扼住他的脖子，彻底掐断他的呼吸。
    乐神瞪大了眼，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珂瑟尔！
    他现在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外面死神般巡视的主教，还有肚子里的婴灵和原本就对他存有怨气的珂瑟尔。
    大约是因为他太久没有动作，弹幕也发现了异常，一个个也都想起了珂瑟尔的存在。
    [不是吧？！这个时候下手，也太毒了吧！]
    [换你你也生气吧？凭什么我就要遭遇这些不幸，你就能被宠着爱着……]
    [珂瑟尔就是一直在等这么个动手时机吧？之前那些影像分明就是她故意给乐神看的，还差点引得乐神一起跳楼了！]
    [如果我是珂瑟尔，我也会嫉妒珂赛特的……]
    [羡慕、嫉妒，之后就是恨了。]
    [现在不是给Boss找理由的时候吧？先想想要怎么安抚她啊，她是要在这里杀死珂赛特吗？]
    沈雍乐也正在想这个问题，珂瑟尔要杀死他的原因无非是嫉妒和不甘，另外还有可能是对主教的迁怒。
    但主教本人就在附近，她为什么还盯着自己不放？难不成珂瑟尔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在扭曲的成长环境中逐渐改变了心性，喜欢上了那个施加伤害的恶魔？
    但如果是这样，女孩子就不会在自杀的时候露出那样放松的表情了吧？
    不，不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想错了，这些都说不通……
    沈雍乐腹中还在绞痛，额上冒出一层层细密的汗珠，只能一遍遍尽量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副本的主线是……珂赛特。
    这个珂赛特必然不是凭空生造的一个名字，而是出自雨果《悲惨世界》里，被冉阿让收养的那个女孩。
    那是个善良的女孩……善良，却也因善良而残忍。
    沈雍乐之前看书的时候就隐约觉得，在雨果的表述下，珂赛特的“天真无邪”其实有着并不完全是“善”的两面性。
    她在爱上马吕斯之后，眼中心中便只剩下了这一个人，她对马吕斯的爱越热烈奔放，就对自己的养父越发漠视。
    珂赛特与马吕斯结婚之后，冉阿让与她见面的环境越来越差，次数也越来越少，到后来许久没有前来，珂赛特却竟然并不在意，“马吕斯的一吻就令她忘了这事”。
    沈雍乐看书评时曾读到过这样一句评价：“她有一种极其残忍的天真”。
    正是她的误解、遗忘和疏远，亲手将孑然一身的冉阿让送入了绝望的死路。
    沈雍乐记得有一则安徒生童话，讲的是中国皇帝垂死之际，他所爱的夜莺回来为他唱歌，歌声驱走死神，皇帝便精神奕奕地康复了。
    童话故事并不都是骗人的，如果珂赛特也能早一些回到父亲身边，冉阿让大概也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沈雍乐突然心头一动。
    ……如果这个主线名要说的其实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珂赛特呢？
    弹幕急得已经炸了锅，沈雍乐却是呼吸一滞。
    他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
    并不是从远处靠近，而是从门口离开。

 第235页

    原来从刚刚起，主教就并没有走出房间，而是在这屋里等待着他出现，现在应该是打消了怀疑，才真的离开了。
    沈雍乐的背后忍不住冒出了一层冷汗，这次倒不是疼的了，是后怕。
    所以……珂瑟尔刚刚其实是在保护他？
    仔细想想，珂瑟尔从头至尾，只是在引着他看各种主教的恶行，最初的跳楼可能只是鬼魂引导人行动时造成的副作用。
    珂瑟尔想做的，其实只是唤醒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跟《悲惨世界》中那个女孩一样变得狭隘、麻木、浑浑噩噩的他。
    而婴灵明显跟珂瑟尔是一伙的。
    沈雍乐一开始跳楼时以为是婴灵故意要害他，才在紧要关头制造剧烈疼痛让他差点从楼上摔下去；现在想来，却很可能是因为那阵疼痛，才让他从幻境中挣脱出来，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包括之前在楼梯上的提醒……婴灵从头至尾可能都是在护着他，试图帮他避过主教。
    沈雍乐现下有了第二种猜测，便也不急着行动了。
    他现在已经能自由移动，悄悄伸手，从口袋里翻出道具卡，抽出了那张【法尔·范伦铁诺】。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副本真正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柯瑟尔：相信我啊！他是坏蛋！
    主教：乐乐，我是你的觉哥啊！
    第101章 珂赛特（9）
    这边的沈雍乐躲在床下使用了道具卡，另一头，真正的爵爷与颜也等人还被关在画后的小屋里。
    莫觉的确如自己所述，并没有丝毫要放弃通关的样子，甚至在有玩家要直接出去时拦了拦，反而转头向小男孩仔细询问了两个珂赛特之间的故事。
    小男孩的母亲大概并没有交代他要隐瞒什么，鬼童知无不言，很快按莫觉的引导讲述了两个女孩之间发生的各种细节，甚至因为鬼童很长一段时间就呆在母亲的肚子里，连她的感情与思想也能隐约感知。
    这次的讲述更加细致，再结合颜也对珂赛特性格的解释，倒是让众人得以推出了第二种可能性。
    那名女玩家原本就觉得其中有些地方说不通，想了想，将之前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稍作修改，又问了一遍：“那你妈妈……跟阿姨感情好吗？”
    小男孩立刻点点头：“好呀！最好了！妈妈第一喜欢阿姨，第二才喜欢我！”他想了想，又有些害羞地补充，“我也喜欢阿姨，之前我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阿姨总是给我留好吃的……”
    女玩家闻言顿了顿，回头看向众人。
    她不太确定地开口：“所以……也有可能另外那个珂赛特——额，暂时称呼她为珂瑟尔吧，或许珂瑟尔是好心，想让珂赛特认识到主教的真面目，所以才将她带走？”
    有玩家立刻点头附和：“应该是的，颜神刚刚不是也说原著里珂赛特是好人吗？这个副本原本就是围绕珂赛特展开的，修道院和其中的神父、修女肯定是坏的，主角一定是好的啊……”
    莫觉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转头看向小男孩：“你是在这里被杀死的吗？”
    珂瑟尔应该在这里有过不那么美好的经历，因此才会不喜欢这间屋子，而小男孩看起来却对这间屋子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果然就见鬼童摇摇头：“不是呀，我是在看护室里被掐死的，是妈妈叫我等在这里，跟来这的小姐姐们玩游戏，保证她们在晨礼开始前不会离开……”
    莫觉目光一凝，隐约察觉到了异常。
    保证他们在晨礼开始前不会离开？
    刚刚试图引走他们的女鬼跟小男孩显然并不是一个目的，而小男孩是听妈妈珂瑟尔的话，也就是说珂瑟尔跟其他人大概也并不是一心，这些修道院的鬼中，大概有一批想要让他们远离礼拜堂，另一批则想将他们在这留到天亮。
    想让他们远离的原因很明显，是不想让人发现礼拜堂里藏着的秘密；而将他们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是想保护他们？还是……用另外的方式伤害他们？
    这其实是一个善恶判断题。
    小男孩的猜谜游戏显然并不会造成直接威胁，这个选择题才是他们今晚需要面对的最终关卡。
    ——他们是应该继续呆在这里，还是应该赶紧离开？
    莫觉很快将这个问题告知了其他人。
    之前被莫觉阻止了离开的人现在是一点也不愿意走了，他弱弱发言：“刚刚都说了珂瑟尔是好人吧……她说不定只是不想看到其他有相同遭遇的女孩们也遭到不幸，是想帮我们呢？”
    很快又有人补充：“而且出去逛才更危险吧？还记得刚刚走廊上那个女鬼吗？那女鬼才明显是想害人的样子啊！所以她不想让我们进来，就说明呆在这里才是正确的吧……”
    他们在这个时间点原本应该好好呆在寝室里，如果在修道院里乱逛，说不定会恰好撞上修女或者神父触发什么厉害的崩人设惩罚，的确还不如老实呆在某个地方安全。
    莫觉皱着眉：“但那女鬼最后还是告诉了我们这间屋子的位置……有可能之前那些犹豫、欺骗也都只是障眼法。”
    众人都不说话，明显并不太赞同他的看法。
    莫觉和沈雍乐之前都没有经历什么灵异副本，所以对相关状况并不了解，但其实认真说来，目前的情况才算是比较常见的。

 第236页

    毕竟在这种闹鬼的建筑里，四处乱逛的玩家通常都是死得最快的一批。
    D级以下副本很多时候并不会强制玩家完成任务，往往苟着苟着就真的能活到副本结束了，在这样的背景下，自然没有什么人会具有探险精神，只要积分还足够扣，都是以保证自己生命安全为先。
    这一次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出来探索，也都只是觉得跟着莫觉比较安全罢了，此时察觉到这间屋子比大佬更可靠，本能地就不想再出去。
    莫觉补充：“如果不参加明早的点名，也可能触发崩人设惩罚。”
    “乐神今天下午也没参加点名啊，”不知道是谁躲在人群背后小声反驳了一句，“……你只是想马上出去找他吧？”
    莫觉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颜也看了眼人群后面：“你爱走不走，没人逼你。”
    他顿了顿，又回到了莫觉之前的猜测，“我倒是觉得，那女鬼很可能最后真的在故意欺骗我们。”
    “怎么会？”这次出声的是那个女玩家，她还算冷静，客观地分析道，“不知道是不是女生的第六感，我真的觉得女鬼和珂瑟尔他们并不是一伙的。”
    “我没说他们是一伙的啊，”颜也耸耸肩，“我的意思是，那女鬼有可能是知道珂瑟尔想做的事，才故意利用了她的计划。”
    女玩家表情认真地想了想，又抬头看向颜也：“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颜也耸耸肩，“跟你一样，直觉。”
    颜也道：“我这人挺信直觉的，你们乐神说过，直觉有时候只是大脑潜在逻辑比表层逻辑快，因此跳过各种分析直接给予了你提示——我相信经历越多危险的人，越具备这种能力。”
    他看向莫觉，“而我们这里，大概没有人能比爵爷更有发言权了。”
    莫觉没有对直觉的说法做什么点评，比起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也更倾向于找到更多证据：“之前小男孩说过，珂瑟尔在学校也遭遇过霸凌，她或许也憎恨所有对她遭遇麻木冷漠的旁观者……”
    “我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什么，但在副本的角度考虑，”他想了想，“如果留在这里才是正确的选择，阿克夏不会设置刚刚那个难度的猜谜游戏。”
    这句话倒是触动了不少玩家心头的那根神经，不少人都跟着犹豫了起来。
    莫觉突然心头一动，想到了一个验证方法。
    他转头看向依旧坐在半空的小男孩：“你妈妈有说过你也要一直呆在这里到晨礼结束吗？”
    小男孩摇摇头：“没有，妈妈只说我在天亮前必须回去。”
    莫觉又问：“那么，你有再次见过在这留到晨礼之后的姐姐们吗？”
    小男孩想了想，很快天真无邪地给了答案：“没有哎，她们好像都消失了。”
    莫觉再无多话，简单扫视满室众人，直接转头朝出口走去。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跟小男孩的对话，不少人在听到小男孩回答后都是一怔，继而猛地瞳孔地震，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刚刚带头说要留下的人现在一声也不敢吭了，莫觉和颜也等人转头出去，他们也立刻灰溜溜跟了上来。
    同一时间，使用了【法尔·范伦铁诺】的沈雍乐正悄悄往外探头探脑。
    他在使用了道具卡后，周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说明珂瑟尔在没有给他看当年主教的恶行时，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那位神父应该也是真实的。
    不同的是，通过这张“骗局破解者”卡片，沈雍乐终于得以看到了神父原本的样子。
    跟爵爷长得的确有六七分相像，却并不是一模一样的。
    弹幕很快从奇怪的角度解释了这个问题：[这个副本人物关系这么乱，说不定不止珂赛特是主教的孩子呢！]
    [哈哈哈对，主教要能生出爵爷那样的女儿，当然要跟爵爷长得一样帅！]
    [阿克夏爸爸的逻辑还是这么严谨……]
    [不是，这样一来，乐神和爵爷就是兄妹了，还能在一起吗？！]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等一下，爵爷人设不也是女生吗？应该是姐妹！]
    [我怎么觉得……阿克夏似乎暗恋乐神呢？你看，一开始就给自己的□□卡，之后又各种使坏想引起乐神注意，现在才D级副本就已经让乐神当主角了……]
    [那阿克夏爸爸这份爱还真不是所有人都能消受得起，一个不小心就能被玩死了。]
    沈雍乐正准备施行自己的大胆新计划，正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没他们那么轻松愉快，觉得阿克夏大概没那么多奇怪的危险思想，只是想让他下不了手。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珂赛特是主线人物，也就是说这副本中的整个故事，其实都应该是围绕他展开的，换句话说，他的选择就代表了故事发展的方向，而只有他正确地推进了主线，这个副本才会出现真正的“副本任务”和“离开方法”。
    如果他对主教下不了手……他们是不是就永远不可能破解这个关卡，甚至可能被永远困在这里了？
    阿克夏希望他做什么呢？
    他又应该做什么，才能打破副本为他预设的道路呢？
    回到主教身边，继续当他养在笼子里不谙世事的金丝雀吗？
    当然不！

 第237页

    沈雍乐一瞬间已经在内心模糊预演出了数条故事线，它们从他脚下分支开来，通往不同的结局。
    按照阿克夏以往的套路，其中99%都一定并不那么让人满意。
    他神色微沉，悄然换上了【卡尔古加西亚】。
    要赌就赌一把大的！
    他拿着从某个房间里顺来的烛台，在弹幕的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时，朝着背对这里的主教冲了出去，继而扬手，稳准狠地刺穿了他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主教抽搐着瞪大了眼捂住伤口，继而捉着他翻身倒地，用沾满血的双手掐住了沈雍乐的脖子。
    沈雍乐原本就腹中绞痛难当，现下几乎已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两人面对面滚倒在地，没有了【法尔·范伦铁诺】，沈雍乐眼前的这人又恢复了莫觉的样子。
    那人神色几经变化，最终却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他淡淡一笑，改为捧住沈雍乐的脸。
    乐神目光一滞。
    那男人用仅剩的力气强迫沈雍乐低头，抬起下巴要去亲吻他的唇……
    沈雍乐勉强撑住他肩膀，双手突然开始微微颤抖。
    他刹那间有了种十分不美妙的猜想。
    难道……他还是棋差一招吗？
    这男人的目光太过温柔，这一瞬间，沈雍乐难以抑制地开始动摇，产生了这真的是莫觉的怀疑。
    毕竟阿克夏那么恶趣味……
    如果爵爷也陷入了某个幻境，如果他也在另一个小副本中被迫扮演了主教，如果……这真的是莫觉呢？
    沈雍乐呼吸逐渐加快，控制不住浑身都开始颤抖。
    那个分不清是主教还是莫觉的男人虔诚地亲吻上了他的唇，在极近的距离内诉说着对他的爱恋：“我爱你……”
    他悲伤而炽热，鲜血从他的喉咙里翻滚而上，将他耳语般的问话撕碎成字句：“我是……那么的……爱你……”
    沈雍乐呼吸困难，双眼渐渐发红，挣扎着将道具卡换回了【法尔·范伦铁诺】。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将他彻底推入了绝望的漩涡。
    身下濒死的男人没有变化。
    他目光温柔，是莫觉。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阿克夏发来一条恶意，请您查收】
    第102章 珂赛特（10）
    莫觉他们在告别小男孩后便匆匆离开了小屋，然而走了一阵才发现隧道比来时长了不知道多少倍。
    仿佛是珂瑟尔专门为试图逃离的人准备。
    一开始还有玩家想活跃气氛，开玩笑说这个跟他一直做的噩梦很像，一直都走不到尽头的隧道，之后会逐渐灌满水，或者越来越热，热到几乎要将其中的人烤熟。
    结果不过半分钟，他们就感觉四周越来越热……而热源正是来自他们即将去往的方向。
    那名玩家立刻脸色一变，猛然捂住了嘴。
    颜也嗤笑一声：“没用的，应该是想到什么都会成真，说不说都一样——估计还是珂瑟尔的布置，都是不想让我们轻易离开。”
    然而人最难控制的，就是自己的思想。
    越是逼迫自己不要多想，越是忍不住展开发散，一开始仿佛外面突然升温变成了炎炎夏日，之后热度还在缓慢提升，玩家们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跋涉着迈入巨大火炉。
    众人的耐心渐渐消耗，体力也逐渐有些跟不上。
    往往就在极端环境中，人的情绪会更快地崩溃，负面情绪更加难以控制，连莫觉都开始在无尽的隧道中感觉烦躁。
    有些玩家便控制不住开始犹豫了。
    莫觉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伸手就拽住了一个企图打退堂鼓偷溜的玩家：“去哪里？！”
    那人被他吓了一跳，开口眼泪就绷不住了：“我、我不行了……呜呜呜，我走不动了，我没法走到尽头了……”
    莫觉怒道：“不走了？！”
    那玩家原本就是因为意志力不够才说放弃，被爵爷吼了一句，立刻又怂了：“走的、走……”
    莫觉原本就看着不怒自威，此时压不住脾气，更显出了几分煞气，几句话就将几个撑不住的玩家骂得不敢再说放弃，咬着牙互相搀扶着继续坚持。
    颜也倒也没真不管这些人，看了那人高马大明显没到极限的玩家一眼，凉凉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回去就真的别想再活着出副本了。”
    这种隧道设定严格来说其实挺常见的，不论是隐射人心中最恐惧的东西，还是将你此刻脑海中的恐怖场景具象化，都是修真文幻境修炼场的必备。
    但正是因为有效，才成为了经典。
    莫觉心头忍不住暗骂，却也知道现在怪玩家们胡思乱想没有意义，只能安慰自己幸好自家乐乐不在——不然以沈雍乐那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他们还真不一定应付得过来。
    他想了想：“现在开始，所有人重复‘马上就到出口了’，能读出声就读出声，不行就默念。”
    这一招十分有效。
    众人默念的“马上就到”仿佛什么神秘的阿里巴巴魔咒，竟然真的敲开了隧道的大门。
    莫觉眼尖看到了前方某处的黑点，立刻心头一紧——他毫不怀疑，只要有一个人的想法动摇，这好不容易出现的出口就会再次消失……
    然而最后的几步尤为艰难，原本平直的隧道像是被烤化了一般，变成了近45度的上坡路，走在路上都能听到“嘶嘶”的鞋底被炙烤的声音。

 第238页

    通道内刮起了滚烫的风，众人只觉得双腿灌铅、脚步虚浮，仿佛再迈动一步就要昏厥过去，被大风携裹着滚下陡坡，从此埋葬于深不见底的隧道。
    那漆黑的门仿佛近在眼前，又仿佛永远都没有走到的机会……
    只一个眨眼，门边骤然燃起熊熊火焰，火舌嚣张地舔舐着四壁，似乎下一秒就要吞没那扇并不坚固的黑色大门。
    莫觉额角青筋迸出，在慢如龟速艰难跋涉的队伍中悍然加速，以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和意志怒吼着冲了过去，在其消失前敲响了大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地看向冲出来的莫觉：“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觉喘着粗气匆忙观察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异常，而且一出门，周身感觉到的热度便消失了，之前烫伤的手脚也都恢复了正常。
    “果然是这种东西，”莫觉暗骂一声，简单下令，“开着门，别松手！”
    外面的玩家被他的气势镇住，忙不迭应声：“好、好的！”
    爵爷来不及多说，转头便再次回了门内。
    其他人也大多已经走到附近，只是震慑于门边的火焰不敢靠近，莫觉伸手将颜也推了出去，继而是那个女玩家和紧随其后的几个人，正想回头继续去拉后面的人，却听门外颜也一声喊：“爵爷！快点出来，门要关了！”
    莫觉匆忙回头，只勉强看到外面众人正死命拽着那铁制的吊牌，然而门口留下的缝隙依旧越来越小。
    不知道又是哪个闲着无聊的在乱想！
    “艹！”莫觉忍不住骂，“让你们默念的话呢？！”
    人在危急时刻，是真的很难控制自己不往更糟糕的方向联想。
    又几个人边道歉边被推出了门。
    那名躲在人群后说爵爷是想去救乐神的玩家此时走在最后一个，越是急越是慌乱，不小心跘了一下摔倒在地，努力了两次没能爬起来，登时彻底崩溃了。
    “救命！”那人仿佛彻底失去了力气，只能看着爵爷满脸是泪地祈求，“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命！不要丢下我……”
    莫觉察觉两人的距离正在渐渐拉远，这次是真的有点压不住脾气了。
    “没人要丢下你！”他顶着越发剧烈的高热快步跑近，趁着那玩家被吼得失神，一把拎过他的衣领，以一个多半要将人顶吐的姿势往肩上一扛，“给我念爵爷是我爸爸！”
    那人：“呜呜呜。”
    莫觉作势要扔：“还不念？！”
    “念念念，我立刻念！”那人瞬间怂了，“您是我爸爸！是我的再生父母！乐神就是我妈！我出去后一定好好孝敬您俩……”
    “谁特么是你妈……”莫觉满肚子糟心，赶在最后一秒冲出了隧道，将人往地上一扔，这才撑着膝盖喘粗气。
    两人一出来，隧道的异状便彻底解除了。
    玩家们乱七八糟躺了一地，缓过一口气来，现在才有些后怕——如果刚刚不是爵爷坚持要出来，如果不是莫觉想到破解关卡的方法，还在危急关头一个个回来拉他们……他们只怕一多半都要永远留在那个小房间里。
    天已经开始有些蒙蒙亮，玩家们回想这一晚，才意识到刚刚怀疑莫觉会被乐神的事扰乱心神的自己有多么狭隘。
    大概有人就是天生适合担当领导。
    这短短一夜，莫觉不论是制定目标、识破鬼怪、还是察觉女鬼阴谋、找到打开暗室的方法、带他们闯出隧道……无不果决而敏锐。
    直至走到这里。
    被护住的众人心头震动，从逐渐加深信任，终于转变为了打心底里的叹服。
    爵爷并不是个亲切的领导者，相比于贴近手下的指挥官，他更像令人望而生畏的将军或统帅。
    与沈雍乐或颜也、陆凡启比起来，他仿佛天生拥有拔高视野的大局观，像是某种智能的、效用最大化分配程序，几乎一眼便能对每个人的定位做出准确判断，将每个人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或许是得益于常年真刀真枪的实战，很多时候，他甚至都不需要询问相关其他信息，仅靠卓越的观察能力和直觉完成分析。
    这不单单是在安排谁做什么事的时候，而是更潜移默化地调整与布置，分析问题时切入的角度，完美消化整个游戏的运作机制并将其反过来用于对副本的破解等等……
    莫觉是所有人中恢复最快的一个。
    他转头看向颜也：“珂瑟尔一定是重要NPC，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力……”
    爵爷想了想，“副本主线名称是珂赛特，很可能指的是乐乐和珂瑟尔两个人，如果我没猜错，珂瑟尔的希望多半是彻底摧毁这个地方。”
    颜也体力不算好，刚刚拉门的时候几乎耗尽了力气，只能躺在地上思考：“你的意思是，副本任务是完成珂瑟尔的愿望？”
    莫觉道：“只是有这个可能。”
    颜也点头：“很可能。”
    那个女玩家就躺在颜也不远处，她显然也看过沈雍乐的全部直播，闻言道：“那是要放火烧修道院吗？跟利维坦的时候一样，彻底摧毁副本，就能回到现实？”
    “不，”颜也显然对利维坦最熟，摇了摇头，“这里跟利维坦不一样，利维坦默认跑出城堡范围即离开虚拟的世界，这里却没有这样的区域划分，整个副本就恰好是修道院范围。”

 第239页

    换句话说，如果点火烧屋子，或者使用其他方式摧毁修道院才算成功，玩家们没有地方跑，也会跟这个地方一起被毁。
    颜也想了想：“珂瑟尔厌恶的其实并不是这些房子，而是里面的人……”
    莫觉正抬头查看四周，抬眼便看到了教堂正前方的十字架和圣象。
    他突然一顿。
    莫觉微微凝眸，缓慢开口：“或者是……讨厌这里肮脏的灵魂？”
    他转头看向地上众人，“屋子里的那个小男孩……为什么一直在强调晨礼呢？”
    这是个灵异副本，阿克夏一开始就在暗示他们这个世界上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鬼怪、宗教、神圣之力必然是串联副本任务的关键部分。
    颜也瞬间便想通了他的意思。
    他歪歪脑袋：“但珂瑟尔最恨的应该是主教吧？按照一般规则，这些宗教仪式再厉害也只能净化鬼魂，主教只要不死，就能永远逍遥法外了……”
    “到时候可以再来一次嘛！”有玩家忍不住插嘴，“既然回到这里这么困难，是不是正说明了这个仪式的重要性？不然我们就先试一次？”
    他身侧的人点头附和，“对啊，而且乐神现在应该是在打Boss吧，我们净化坏的鬼魂，说不定还能帮他一把……”
    莫觉微微皱着眉，沉吟片刻，终究还是点点头：“好。”
    第103章 珂赛特（11）
    陆凡启进入副本后很快发现自己成了一名研究员。
    说研究员也不太恰当，他穿着一身标配的白大褂，胸口上别着研究员的牌子，站在一个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台子前，而那台上似乎还躺了一个小女孩。
    陆凡启悄悄走进，站在一米外小心翼翼观察。
    那女孩浑身脏污，白色的衣服被拉扯得皱皱巴巴，还用红笔涂了许多难听的话。
    陆凡启粗略一瞥，便看到不少类似“丑八怪”、“格蕾莎是恶魔”、“厄运”之类的字眼。
    恶魔？
    这么说来，这石台倒的确像是要举行驱魔仪式的祭坛。
    陆凡启暗自咋舌，心道这怎么又是个灵异副本，等会儿不会还有逃走的安娜贝尔从哪里冒出来吧？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并不让人意外，他白大褂下的衣服就有点类似修女，这里的许多陈设也都具有浓厚的宗教气息。
    那么，格蕾莎应该就是这个女孩的名字了？
    陆凡启忍不住又稍稍靠近了一点观察，隐约看到周围的地面有暗红色的魔法阵痕迹，小女孩躺着的位置也有……再仔细看，闭着眼的少女长得非常甜美可爱，居然真的有那么些叶灵槐的影子！
    陆凡启打了个寒颤。
    下一瞬，格蕾莎突然睁开了眼。
    陆凡启：“！！”
    那睁开的双目中居然只有白色！
    陆凡启被吓了一跳，连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然而中央的女孩却并不像是看到了他的样子。
    她双目无神地躺了一阵，似乎在回忆自己身处何地，继而很快动作一僵，明显是想起来了。
    陆凡启仔细观察，才发现她并不是没有瞳孔，只是整个眼瞳成很浅的米棕色，精致美丽，却并不聚焦。
    很明显，她看不见。
    女孩痛苦地从祭坛上坐起身，探索着摸到了石台的边沿，似乎是想站起来，然而双腿尚未恢复力气，“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陆凡启下意识伸手想去扶她，却见女孩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继而扶着墙，一面探索一面脚步慌张地出了房间。
    陆凡启环视了一圈还有许多地方等待搜查的房间，想了想，还是拔腿追了上去。
    虽然不清楚这个副本是在讲什么，也不知道小女孩是什么人，陆凡启还是本能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女孩看不见，跑动的速度自然不算快，陆凡启甚至有空边跑边将自己的人设卡抽出来看了看，发现人物那一栏并没有显示，应该是还没有发现自己身份的关键线索。
    他来不及细想太多，前方不远处的格蕾莎已经在半途停下了脚步。
    她似乎在找路，却因为视力影响难以通过指示牌判断，只能焦急地在三扇门前徘徊：“实验室……实验室……莉塔！等等我，莉塔……”
    这里并没有人，陆凡启大着胆子开门探头看了看，很快找到了实验室的方向，十分善解人意地给她开了门。
    他不敢贸然发出声音，本来想以开门声帮她引路，谁想刚刚开了一条缝，便听深处传来一声女孩变调的惨叫。
    格蕾莎立刻表情一变，转头推开半开的门，跌跌撞撞朝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陆凡启很快知道了女孩焦急赶过来的原因。
    这是一间分为内外两层的实验室，外间是有操纵台的观测室，里面则像是密封的无菌室，中间以大扇的钢化玻璃窗相连。
    此时屋里的椅子上正坐了一名与格蕾莎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应该就是她口中的莉塔。
    那女孩明显正在经历什么实验，头上戴着与座椅相连的半圆钢盔帽，明显正经受着什么难以承受的折磨，看到格蕾莎后求救般的伸出了手，然而她已然发不出半个音，只能不自主抽搐着从嘴里吐出白沫，满脸都是泪痕，模样凄惨无比。
    几乎就在格蕾莎扑到控制台摸索到关闭按钮的那一秒，屋内的女孩停止了抽搐。

 第240页

    继而所有仪器发出“嘀”的长鸣，显示女孩已然停止了心跳和呼吸。
    格蕾莎的动作一僵。
    她像是不敢置信一般抬手摸索到了玻璃窗，敲打窗户想要唤起其中人的丁点反应，然而周围只有那沉闷而令人揪心的“嘀”声。
    “莉塔……莉塔？！”女孩哽咽了两声，终于再也克制不住，悲痛地嘶喊出声。
    陆凡启有点于心不忍，原本想上去拍拍她安慰，却见周围的景色突然开始浮动，所有的房间、墙面、仪器、以及倒在电椅上一动不动的莉塔，都像是瓦解的碎片一般消失重组。
    下一瞬，两人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驱魔室里。
    陆凡启一怔。
    怎么回事？！时间倒流了？！所以……格蕾莎是真的拥有魔力吗？
    陆凡启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因为这一次，周围的场景比之前更简单了，他们出了门之后甚至没有了选择，直接就通往了莉塔所在的实验室。
    这所有的场景中，除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的他，就只剩下了两个女生，并没有其他研究员被莉塔的喊声吸引来，也没有人出来制止本该进行仪式的格蕾莎乱跑。
    这一切显然不太合理。
    唯一的解释是，这一次、甚至上一次或者之前的许多次，应该都是某种力量构造的幻象，只是为了让格蕾莎有机会弥补自己的遗憾。
    他猜测真实的情况应该比现在更加让人难受，果然在第二轮幻境中，他找机会翻找了旁边的试验记录，才发现莉塔早就已经因为经受不住第二期实验而惨死了。
    大概因为格蕾莎并没有仔细构造幻境的细节，其中的一些东西，诸如设备原理、房间摆设、随意放置的资料等，就依旧是用的现实中某一刻的样子。
    陆凡启试着在其中找到了不少相关资料。
    他很快了解到这里应该是一座地下研究所，与药品研发公司签订了数份人体实验协议，而参与实验的人……居然都是小孩子。
    最小的只有几个月大，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
    无数的孩子们就这样轻易地成为了一条条写在电子文档里的冰冷数据。
    陆凡启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简直无法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这么丧心病狂的地方。
    然而他并没有时间研究太久，很快，因为莉塔再次死亡，他们又进入了第三次的幻象轮回。
    这一次，他们甚至推开门就进入了实验室。
    莉塔还没有死，甚至连实验似乎都还暂时没有开始，然而整场实验似乎是早已设定好的某个程序，格蕾莎努力了半晌，几乎将能做的都做了，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友从希望到绝望，一点点痛苦挣扎而死。
    格蕾莎伤心极了。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满脸是泪，破旧的衣服都被汗湿，不住地打着冷战。
    她不知道能像谁求救，只能一遍遍喊着莉塔的名字，一遍遍祈求做实验的凯特博士，求他让自己代替莉塔。
    陆凡启陪着他哭了十分钟，忍不住也有点心酸。
    格蕾莎虽然是恶魔，却珍视友谊、善良又温柔……相比起来，那个凯特以及创办出这种研究所的那些人才更像是恶魔。
    陆凡启心下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凭什么格蕾莎就一定是恶魔呢？说不定他只是拥有什么非科学的能力，造出的幻境也不会伤害任何人，甚至很有可能只是个白化病患者，或者某种天生畸形，才导致了眼睛的异状……
    陆凡启心头有了怀疑，下一次幻象重置便没有再跟着格蕾莎去研究所，而是留在了房间里搜寻各种柜子和资料。
    他很快从一个文件盒里找到了格蕾莎的病历，甚至还在其中找到了一张【夏洛塔·特纳】的道具卡，如果此时有弹幕，估计又要跪倒一地大喊玄学赛高了。
    陆凡启倒是很淡定……因为已经习惯了。
    他不认识这个人物，没开直播也无法询问弹幕，一时不知道这张道具卡怎么用，只能先把它放到了一边，将注意力转回了格蕾莎的病历上。
    既然能在这里找到道具卡，就证明这个线索十分关键。
    果然如他猜测，格蕾莎的症状其实是“从小能看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陆凡启皱眉翻看了一阵各种事例，感觉格蕾莎很可能只是有阴阳眼，只是从小出生在修道院，才被大家误认为是恶魔。
    他目前显然是被困在了格雷莎的幻境里，而要出这个副本的关键点必然也在格蕾莎的身上，比如……需要化解格蕾莎的执念。
    此时的格蕾莎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幻觉，俨然要崩溃了。
    陆凡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牌。
    既然这里是研究室，他研究员的身份，必然有什么作用。
    陆凡启看着第无数次匆匆跑进研究室的格雷莎，试探着将自己的胸牌取了下来，在之前毫无反应的控制面板面板上刷了刷。
    机器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继而真的停了下来。
    陆凡启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立刻转过头去看向格雷莎。
    小姑娘比他反应快得多，大概还以为是自己终于找对了开关，跳起来便朝无菌室门口跑，中途撞到桌椅还摔了一跤，她也顾不上疼，立刻爬起来继续。
    陆凡启注意到格蕾莎身上有很多青紫的伤口，大概都是因为平时看不见，又没有人帮忙引路而自己撞出来的。

 第241页

    小姑娘平时的人缘显然并不算好，甚至因为修道院相关的引导教育，所有孩子本能排斥异于常人的能力，格蕾莎因此承受了更大恶意。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她才会对这个唯一的朋友如此珍视。
    格蕾莎已经快速打开门将将莉塔放了出来，然而莉塔看到格蕾莎的第一眼就是面色一变。
    格蕾莎看不到，陆凡启却能清晰看到女孩在看到曾经好友的刹那，脸上的神色由迷茫瞬间变为了厌恶和惊恐，甚至还像是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般向后退了几步。
    格蕾莎已经跑到了她近前，她眼眶发红，浅色眼睛上布满了因为哭得太多而产生的血丝，显得更加可怖。
    然而她自己却毫无所觉，急切地关心好友的状况，满心以为自己终于成功解救了对方：“莉塔！太好了，莉塔你还没事……”
    然而下一瞬，她摸索着要去触碰对方的手就被狠狠挥开了。
    “不要碰我！你这个恶魔！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被关在这里……我好痛，我好痛……”
    莉塔惊恐地尖叫，然而只是稍稍顿了顿，她又表情一变，“我知道了！只要我现在杀了你就可以出去了，这是他给我的机会！只要我杀了你，凯特博士就能放我走了……”
    女孩的表情太过分裂，陆凡启一瞬间甚至有了种惊悚的猜测——就好像莉塔并不仅仅是当初那个因为实验而死的女孩，而是也跟他一样，是因为格蕾莎的能力被困在了这个幻境里，一遍遍遭受折磨后死亡，却永远等不到终结……
    陆凡启打了个寒颤，一时怔愣，没能出手阻止，莉塔便已经在眨眼间朝格蕾莎扑了过来。
    她掐住格蕾莎的脖子，大声咒骂：“都是你！都怪你！你这个恶魔，你放我出去……”
    格蕾莎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推了她一把。
    然而变故就在一瞬间，莉塔原本就因刚刚经历了实验站立不稳，被格蕾莎这么一推，登时失去重心，整个人朝后倒去。
    格蕾莎慌忙在虚空中抓了一把，没能将她拉住。
    “啊！”莉塔整个人朝后撞在了那把电椅的角上，后脑登时破开大口，血流如注。
    她仿佛有些不敢置信，死死盯着格蕾莎的眼睛，抽搐了一阵，很快没了声息。
    “莉塔？……”格蕾莎声音颤抖，“莉塔你还好吗？”
    她缓慢蹲了下来，很快在地板上摸索到了莉塔的尸体。
    “啊！————”格蕾莎终于崩溃了。
    她猛然倒地，脸上的表情从惊恐到绝望，双眼红得可怕，却仿佛已然流干了泪，巨大的悲痛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几乎有些呼吸困难。
    陆凡启心里难受极了，他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
    他忍不住上前，第一次抱住了女孩。
    “别哭了，不是你的错……原本就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出生错了地方。”
    陆凡启自己就生在玄学世家，从小听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例子，不少这样有特殊能力的孩子都被各个玄学门派奉为至宝，如果格蕾莎生在其他地方，能够遇到懂得引导她的人，一定会拥有完全不一样的幸福人生。
    他是打心眼里这么认为的，说的时候便也分外真诚。
    格蕾莎似乎终于被他打动了，哭声渐渐小了，整个人也缓慢冷静下来。
    眼前的幻觉消失，两人又回到了最开始的仪式大殿。
    这一次，格蕾莎并没有再往外跑。
    她似乎是认命了，大概真的也觉得自己是恶魔，希望能洗刷罪恶。
    陆凡启有点揪心，但也不知道还能怎样安慰她，只好在一边默默看着。
    就见女孩表情平静，自觉走到了阵法中央，重新在祭坛上躺好……继而侧头看向了陆凡启所在的方向。
    她道：“凯特博士，我准备好了。”
    陆凡启闻言一惊，脑中像是有什么轰然炸开了。
    他惊悚转头，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头顶隐约有一对恶魔之角，而刚刚的一轮轮幻境中，不论是格蕾莎还是莉塔都是在祈求自己能够放过他们……
    资料上早就说了，格蕾莎的能力是——能够看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却原来……他就是那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等等，重新捋一下，格蕾莎原本就不是恶魔，而是被恶魔选中、正在蛊惑的孩子……自己刚刚跟格蕾莎说的话，在女孩听来，估计完全就是另一种意思了！
    那么，这个仪式就不应该是为了驱魔，而是……
    陆凡启慌忙四顾，然而阵法已然启动，格蕾莎开始痛苦地挣扎，眼中充满红血丝，额头上长出了魔鬼的角……
    是的，这个仪式从来就不是驱魔仪式，而是献祭自身成为恶魔的容器。
    那些格蕾莎看到的一切，都是恶魔故意设置的圈套，一步步瓦解她击溃她，让她心甘情愿也成为自己的一员。
    格蕾莎最后根本不是决定洗刷罪恶，而是彻底堕落——她知道自己并非恶魔，但既然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那她就顺应大家的希望真的成为恶魔吧。
    陆凡启掏出人设看查看，果然发现被隐藏的部分都显示了，人物身份是“游荡在罪恶修道院的恶魔”，他心头百感交集，忍不住苦笑。
    这还真是……有些误打误撞。

 第242页

    之前大家都说他运气好，他还没太觉得，这次倒是真的无法反驳。
    事实上，哪怕是之后沈雍乐他们听说了这段经历，都忍不住感慨玄学大佬天下无双。
    陆凡启一直善良又心软，照他的性格，如果发现一切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知道自己是罪恶的元凶，反而可能无从下手，压根不会想到要通过不断折磨格蕾莎让她彻底绝望堕落，就根本没法破解幻境从里面出来了。
    然而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陆凡启居然能一个不漏地发现线索，找到道具卡，正确推动剧情，甚至临门关键一脚也踢得不偏不倚……也真是不得不让人服气。
    幻境逐渐开始破碎，周围的一切即将回归现实，竟然隐约是个类似基督教派礼拜堂的地方，甚至正前方就是圣象，不远处的祭坛边还聚集了不少人……
    陆凡启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不是在一个单人本里。
    这个副本里还有其他玩家，而且——这是一个星号本，甚至很有可能玩家之间会分阵营、有对抗。
    等一下。
    陆凡启观察着礼拜堂中的动静，突然一顿。
    这群人不会是要现在进行圣礼仪式吧？！
    不是，等一下，你们确定自己都是人吗？现在举行仪式，我们不会所有人一起灰飞烟灭吧？！
    第104章 珂赛特（12）
    陆凡启急得不行，如果这个虚幻空间有边界，他现在应该已经扑到边界墙上“砰砰”锤墙警告外面的人了。
    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在空中慢慢显形的样子才是催促莫觉他们加快动作的主要因素。
    几个玩家都可急迫，笃定这一定是大Boss前来拦截，之后估摸就是生死大战。
    礼拜堂中烛火摇曳，火光映照下，没有人察觉……屋内的众人都没有影子。
    陆凡启已经急得快要呐喊了：“停下！！别再继续了！快停手！！”
    玩家们都吓得瑟瑟发抖，没有人敢抬头与魔王仔细对视。
    好在还有莫觉。
    爵爷眯眼站在阴影中，原本是想着在魔王落地的刹那偷袭，仔细一看才觉得这半空中的人似乎有几分眼熟。
    “等一下！”莫觉神色一凛，突然出手制止了众人的动作，“先停一下，应该是有什么问题，那不是Boss，是玩家。”
    颜也也看出来不对了，先是微微一怔，继而便抱手，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半分钟后，陆凡启如游戏关键CG中那般，舒展羽翼，十分有排面地降落在祭坛的正中央。
    他背后便是烛台环绕下的十字架圣象，月光透过圣母玛利亚的彩绘玻璃洒进来，将恶魔的影子投射在前方所有人身上。
    他双目泛红，头生牛角，在如此圣洁的气氛中，宛若即将毁灭世界的地狱使者，被拉长的巨大阴影将脚下人类反衬得如同蝼蚁般渺小。
    不明状况的玩家们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然后就见恶魔一憋嘴。
    “啊啊啊！！！爵爷！！颜神！！”陆凡启成小白兔惊恐万分状，丝毫没有魔王大人的气魄，直接扑向了自家家长，“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们都要灰飞烟灭了！”
    “怎么灰飞烟灭？”颜也似乎被他小天使强行披恶魔皮的反差萌戳中，笑道，“强撸才灰飞烟灭……你跟谁玩了这么久，搞成这副样子？”
    他怕陆凡启听不明白，还特意拍了拍他屁股。
    陆凡启一僵：“……”
    陆凡启瞬间冷静了不少，心道颜也大佬安慰人的方式果然十分别出心裁。
    完全只是为了逗他好玩的颜也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他一阵：“怎么回事？你怎么成了只扑棱蛾子？”
    陆凡启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一对黑色的翅膀，难怪刚刚莫觉和颜也一时都没能认出他。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关键问题。
    他很快简单讲述了自己进游戏以来的经历。
    莫觉越听眉头皱得越深，颜也转头找到窗户的位置拉开窗帘一看，果然发现自己在玻璃中映不出身影。
    不少玩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说……我们都不是人？！”
    众人再回想刚刚自己的举动，都冒出了一背冷汗。
    有人也迅速跑到窗前确认：“真的没有影子……阿克夏也太坑了，居然还能这么玩？！”
    “就是啊，如果我们之前就直接举行了仪式，岂不是自己亲手把自己送走了？！”
    莫觉也点点头：“这是D级副本，崩人设限制应该会很严格，然而我们并没有遇到点名，甚至熄灯之后行动也并未受到监管，应该就是因为我们有另外一套人设限制。”
    阿克夏是个公平游戏，不可能沈雍乐和陆凡启确认自我身份的关卡那么复杂，他们其他人却到最后有没有破解开自我身份都不影响通关。
    颜也抽出人设卡看了看，其中的星号果然也因为破解了身份的关键线索而显现了。
    其余玩家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对“惩罚机制和游戏原则居然被用成了关键线索”的叹为观止。
    陆凡启也是满心后怕：“基督教几大流派的圣礼都是无差别施与祝佑的，也即涤荡灵魂选送天堂或者地狱……我灰飞烟灭了肯定是不算通关，你们要是都升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算任务成功？”
    莫觉摇摇头：“多半不算。”

 第243页

    他也简单解释了之前的经历和他们的分析，“我们怀疑主线任务与两位珂赛特的愿望相关，而其中之一的珂瑟尔是想要惩罚主教，”他看了眼陆凡启，结合他刚刚说的经历，补充了惩罚对象，“以及那些被污染的灵魂。”
    颜也此时也正在思考，开口道：“我感觉不是惩罚，如果珂瑟尔是善良的，那应该更类似于净化恶魔造成的污染。”
    莫觉想了想，也点头表示同意：“对，鬼怪的力量已经足够杀死主教，如果只是要报仇，应该非常简单。”
    却见陆凡启转头四顾：“咦？”
    他跟莫觉和颜也都已经算熟悉，也没那么多顾虑，想到什么就直接问了出来，“乐神呢？怎么没看到他？”
    众玩家表情一变，都沉默了。
    颜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来我们还在怀疑能不能找到人……现在有你，应该是不怕找不到了。”
    ……
    修道院侧楼顶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沈雍乐双手撑着地板，勉强悬停在濒死的主教上方，双臂抖得厉害。
    这一次他没有被魇住，却比之前被蛊惑时要更加挣扎。
    他像濒临死亡的鱼一般急促地喘着气，满头都是冷汗，眼前一阵阵发花，只能拼命告诫自己冷静下来，再想想清楚。
    他不一定杀了爵爷，现在还不到崩溃的时候，他还不能放弃！
    实际上，不仅仅是他难以分辨，连弹幕都开始怀疑了：[等一下，我有点错乱了……这个不会真的是爵爷吧？]
    [仔细想来，爵爷和颜颜今晚不可能都乖乖呆在房间里，多半也是在闯什么关卡才没能来跟乐神汇合，说不定就是变身主教……]
    [天呢？！不要吓我，如果这个真的是爵爷现在要怎么办？要在爵爷断气之前疯狂通关吗？！]
    [别瞎猜啊啊啊！万一这真是Boss呢？刚刚不是都用【法尔】看过了吗？！]
    [你们别乱说了呜呜呜！乐神太可怜了……]
    [天呐我简直不敢看了，我都想关掉直播，过五分钟再回来了……]
    围观者都差点崩溃，更不用说身处其中的人。
    沈雍乐挣扎了半晌，几乎要受不了了，突然感觉到喉咙上传来隐约的刺痛……
    原本这点刺痛与腹中绞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很容易就会被忽略，但……不知道是不是婴灵在帮他，他忽然感觉腹部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这才察觉喉咙上的异样。
    沈雍乐瞬间意识到什么，飞速低头查看，这才发现那根从主教喉咙穿透的烛台尖端正抵着自己的脖子。
    他脖间血红一片，也不知道是自己流出的血，还是刚刚主教掐他时沾上的。
    沈雍乐心头一震，猛然回过神来。
    如果眼前这个真的是莫觉，在意识到自己被副本误导后杀了他，首先会做的多半是装作不认识自己，以免自己在发现真相后伤心难过……
    最重要的是，即便是被副本影响了神智，以莫觉的身手，自己也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偷袭成功。
    沈雍乐收拾心神，挣扎着爬起来，一直退到了墙边上，感受到厚重墙面传来的丝丝寒意，才彻底一点点冷静下来。
    弹幕还有点摸不清头脑：[怎么了怎么了？！]
    [那到底是不是爵爷？我已经有点晕了……]
    [应该……不是吧？……乐神都退开了？]
    有眼尖的人很快察觉出问题：[等一下，乐神你的脖子好像在流血……]
    [卧槽！那个烛台！]
    [妈呀乐神退开我才看到那个烛台！那特么就是Boss吧？！故意误导人放松，其实是想把乐神一波带走？！]
    弹幕并不知道沈雍乐已经又换了一次道具卡，沈雍乐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不是莫觉，不是莫觉，不是莫觉！
    他已经想明白了，【法尔·范伦铁诺】原本就有时效限制，大概是在第一次使用完后已经失效，才会导致第二次使用时他眼中的主教依旧是莫觉的样子。
    乐神一方面也是为了说服自己，小声跟弹幕解释了自己的推测。
    弹幕闻言放心了不少，也有心情唏嘘感慨了：[妈呀，这也太坑了，幸好乐神镇定！换我大概要当场被吓崩溃！]
    [合理怀疑这又是个阿克夏的阴谋……]
    [说起来还真的是，阿克夏知道你手上有什么道具卡，真说不准会反过来利用道具卡坑人。]
    “所以不能太依赖道具卡。”沈雍乐说是这么说，表情却并没有彻底好转。
    他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了主教已然断气，这才匆匆转头。
    然而只走出一步，他便痛得跪倒在了地上。
    之前见过的鬼婴虚影从他的腹部处冒了出来，蹦蹦跳跳走进了一片霞光。
    光芒驱散了鬼婴周身的黑雾，沈雍乐才发现那是一个十分可爱灵动的小婴儿，长得居然跟他有四五分相似。
    婴孩似乎被光芒照射得十分舒服，身体逐渐蜷缩变得透明，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似乎还朝他挥了挥手。
    沈雍乐疼得有些目光涣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它跑了一整晚，现下竟然生出了几分不舍。
    他心头柔软，下意识伸出手想碰碰他的小脸，然而只是下一瞬，光芒便消失了……
    沈雍乐只觉得手中似乎接住了什么东西，收回手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任务纸条。

 第244页

    他手心都是疼出的冷汗，勉强才将那小纸条上的字看清楚。
    只有一个词
    “救赎”。
    沈雍乐脑中混乱。
    这一整晚，他又是爬上爬下，又是差点跳楼，又是滚下楼梯，按常理来说身体早该支撑不住。
    沈雍乐之前对鬼婴和珂瑟尔存有偏见，还当腹痛都是由于鬼婴造成，现在才知道鬼婴原来帮他尽力压制了大部分疼痛，正常人体根本承受不住。
    他只觉眼前画面逐渐模糊，炸锅的弹幕仿佛越来越远……
    终于彻底变成了黑暗。
    第105章 珂赛特（13）
    沈雍乐再次清醒时只觉得眼前亮得吓人。
    一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他面前，那人面色略沉痛，沉默了片刻后才缓慢开口：“你的孩子没能保住……别难过，你还年轻，跟爵爷努努力还有机会。”
    沈雍乐：“……”
    沈雍乐要是有力气，差点没把枕头抽出来摔他脸上。
    乐神体力透支，话都说不出来，好在没等他用表情骂人，穿着白大褂的陆凡启就被身后的人拨开了。
    沈雍乐定定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微微睁大了眼。
    莫觉伸手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事了，你肚子里的死婴已经拿出去了，应该是出于副本设定，这里有非常成熟的器械……”
    他话说到一半，沈雍乐眼角的泪已经滑落了下去。
    莫觉话音一顿。
    “怎么了？”他察觉沈雍乐试图握住自己的手，立刻反握了回去，“你大概会暂时乏力，出副本就好了……”
    沈雍乐艰难张口，打断了他的安慰：“你……没事？”
    莫觉心头一软。
    众人是分头去找人的，不出所料是陆凡启第一个找到躺在血泊中的沈雍乐，旁边就是主教的尸体。
    天真无邪美少年还以为乐神跟主教同归于尽了，吓得心都凉了。
    陆凡启颤颤巍巍伸手上去探鼻息，察觉沈雍乐还有呼吸时简直大松一口气，心跳堪比坐了趟过山车，比刚刚自己在礼拜堂阻止大家作死时还要刺激。
    莫觉听陆凡启说了发现沈雍乐的经过，大略能猜到他经历了什么。
    “嗯。”他靠近过来，让沈雍乐得以触碰他的喉咙，确认他一切完好，“我没事，我们都没事……你也没有事。”
    莫觉有点心疼，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别怕，觉哥找到你了，你安全了。”
    沈雍乐点点头：“嗯。”
    弹幕也都心疼的不行。
    之前虽然推理得有理有据，在没看到莫觉前其实多少都有些忐忑，此时纷纷松了口气，然后就开始一个个哭唧唧跟爵爷告状。
    也不管莫觉压根看不到弹幕，刷着屏夸大其词描述乐神是怎么被主教欺负，语气委屈极了，说得沈雍乐简直宛若被恶龙玩弄于鼓掌的可怜公主，需要王子立刻前来营救。
    就仿佛用烛台戳穿了主教喉咙的不是他似的。
    沈雍乐莫名觉得他们像一群找到家长告状的小孩子，哭笑不得的同时，心头也忍不住有些暖。
    天已经快亮了，虽然沈雍乐的状况并不算好，他们还是不得不先将注意力放回了副本任务上。
    陆凡启找到沈雍乐时他已经昏过去了近半个小时，当时弹幕都要急疯了，见到凡凡出现简直跪了一地，都在泪奔着赞美玄学大佬大旗不倒。
    之后因为乐神在大出血，陆凡启不敢耽误，只能去叫了最近的玩家，一起将人抬去了研究所，用专用的仪器摘除死婴缝合伤口。
    等莫觉和颜也赶到的时候，手术都已经快结束了。
    颜也观察了一阵那个大型医疗器械，还有点好奇：“这个东西的原理是什么？”
    这显然并不是正常世界里的仪器，多半是出于副本设定而改造的，非常符合阿克夏平时“做系统留一线”的一贯作风。
    陆凡启已经研究过了，满脸“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的恍惚，默默将男性怀孕的人体构造图调出来给他看了看。
    两人对着那张图学术地沉默了片刻。
    陆凡启打了个寒颤。
    颜也一脸学术：“这么看来，怀孕的时候会逐渐压迫前lie腺……做某种事情的时候应该更有感觉。”
    陆凡启：“？？？”
    颜也摸摸下巴，看向沈雍乐的肚子：“而且随着孩子长大，应该能正正好顶到……到时候随便走两步，是不是都能爽出鸡皮疙瘩？”
    陆凡启表情逐渐惊恐。
    颜也：“哈哈哈哈。”
    他拂一拂衣袖，又高冷又禁欲地走了。
    莫觉已经跟沈雍乐简单解释了其他两边的经历，将目前对任务的推测也一并告诉了他。
    “不管现实中如何，在这个副本的设定中，陆凡启是游走在修道院中的恶魔，大概一直在引诱人堕落，主教多半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之后又潜移默化影响了这里的神父和修女，因此修道院才会变成现在这副宗教监狱的样子。”
    然而不论是沈雍乐还是莫觉都很清楚，事实比游戏设定更可怕。
    这里令人胆寒的一切其实都在爱尔兰历史中真实发生过，并没有什么诱人堕落的恶魔，或者说，贪婪又虚伪的人心才是一手造成了无数少女和婴孩悲剧的魔鬼。
    莫觉简略道：“我们一开始以为珂瑟尔是坏的，将我们困在屋里是因为憎恨所有对她遭遇麻木冷漠的旁观者……”

 第245页

    然而事实上，珂瑟尔才是那个天使般的灵魂，她让小男孩将鬼魂们困在房间里，大概是因为她知道所有在修道院死去的少女灵魂都被困在了这片土地上。
    “她强制鬼魂们参加晨礼，是希望邪恶的灵魂被净化，善良的灵魂升入天堂，所有人都能得到平静，永远离开这个噩梦般的修道院。”
    沈雍乐点点头：“我看到过……鬼魂离开……”
    沈雍乐说话还比较费力，直接摊开了紧握的手。
    众人看清他手中的东西，立时一怔。
    “任务纸条？！”
    相比于陆凡启一路顺顺利利，沈雍乐完全是靠实力躲过了多次生死大关，面对各种阿克夏的陷阱也都在千钧一发间成功逃出，作为副本主线人物明明拿到的是最惊险的剧本，竟然不仅单枪匹马干掉了Boss，还拿回了任务纸条。
    这要是换了在场任意一个人……哪怕是爵爷或者颜也都不一定能做到。
    不少玩家忍不住心中叹服，小声感慨：“卧槽太牛了，你乐神还是你乐神……”
    实际上，围观群众们只能看个热闹，只有沈雍乐自己能清晰感觉到自身的成长。
    不仅仅是对游戏规则更深入的了解，他身手的提高也对通关带来了不小的帮助，还有在极端条件吓得推理能力、对剧情的预估等等，都是帮助他躲过一次次陷阱的利器。
    甚至于这张任务纸条
    他小声提醒：“阵营……”
    莫觉显然跟他想到了一样的事，与他对视一眼，开口向众人解释了这张任务纸条的含义：“我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发现了，其实这个副本里，所有玩家是明显分了阵营的。”
    有几名玩家面色一变，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件事，正暗自防备着。
    毕竟星号本中十之八九都是竞争性副本，很有可能只有在己方阵营获得胜利后才能出副本。
    之前并不是没有人想到这个问题，却一直没有敢提出来，因为任谁看来，原本同组的莫觉颜也、沈雍乐和陆凡启现在都分属于鬼、人、恶魔三个阵营。
    众人目光复杂，不知道莫觉此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准备当场撕破脸了？
    莫觉还在解释：“这句‘救赎’原本对于人类阵营来说应该是举行礼拜仪式除掉恶鬼和恶魔，对于恶魔来说应该是将其余人同化为自己的同类，而对于鬼……多半才是实现珂瑟尔的愿望，比如杀死主教、净化被蒙骗的珂赛特。”
    有玩家不解：“那么……乐神将主教杀了，是不是就是替我们完成任务了？”
    “不对，”立刻有人小声反驳，“乐神现在搞个礼拜仪式把我们都一波送走了，他也还是能赢啊……”
    之前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人闻言一僵，现在才算是彻底理解了自己的处境。
    却听颜也懒洋洋接口：“这不是还没说完吗？乐乐杀了主教，所以……剧情其实已经被扭转了。”
    “你们不会忘了吧？他是主线人物，原本就有左右剧情发展的能力。”
    沈雍乐冲莫觉眨眨眼，像是在邀功。
    如前所述，他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成长着，忒修斯之船、利维坦都是阿克夏在遛着他们玩，现在，沈雍乐终于也能将系统一军。
    阿克夏希望他们内部消耗，他偏不。
    颜也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些，随意给众人列举了一下原本的剧情走向：“目前的分组人数明显不合理——当然这多半是因为珂赛特有主教作为后盾，而恶魔原本就拥有特殊的幻境力量。”
    “所以原本的主线走向更有可能是：珂赛特被主教蒙蔽与恶魔成为一队，将珂瑟尔连同我们这些不听话的鬼魂全部一锅端了，跟格蕾莎一样用于喂养某种能够影响人心性的黑暗力量。”
    “甚至珂赛特还能中途反水，又或者假装跟我们才是一队，实际上却跟主教一起设个局，利用晨礼送所有人上天堂，连恶魔也不放过……到时候他一个人独吞这个副本所有积分，说不定能直接升上A级？”
    所有人都听得瞠目结舌，简直要忍不住瑟瑟发抖。
    弹幕隔着屏幕都要被吓哭了：[卧槽！为什么被颜颜这么一解释，我突然觉得这个副本好凶残！]
    [不是，我应该说幸好珂赛特和恶魔分别是乐神和凡凡两只善良小可爱吗？不然所有人都别活了。]
    [也是阿克夏爸爸想坑乐神，不然随便换个人当珂赛特，估计这个副本都没人能通关了……]
    [换成颜颜……妈呀，光是想想就害怕！]
    [换个人大概开场就挂了，然后没人拿任务纸条，没人能直接对付主教，少了主线人物，副本无法推进，大家集体被困在这里，GG。]
    [你们怎么老觉得阿克夏爸爸在坑乐神？！爸爸对乐神明明是深深的爱啊！你看这都给了乐神多少条获胜方法！]
    [然后乐神一条都没选吗？]
    是的，沈雍乐一条都不打算选。
    他一开始就在想，任务的“救赎”从来就没有明确说是要救赎什么，如果他能同时……完成对所有人的救赎呢？
    恶魔在此游走，是因为这里充满了黑暗与邪恶。
    鬼魂徘徊不去，是因为惨死在此怨恨难平。
    而最真正需要被拯救的，是还身陷于这邪恶宗教监狱的无辜少女们。
    故事线可以被推进，那么，如果再没有这样一个充满罪恶的地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也应该画上休止符？

 第246页

    这个想法很快收到了其他玩家的质疑：“可是之前颜大佬说过，这里跟利维坦不一样，没有幻境内外之分，修道院就是我们能活动的范围，如果摧毁了修道院，我们也会跟着一起完蛋……”
    莫觉却已经理解了沈雍乐的意思：“乐乐不是说要摧毁建筑。”
    他看了看四周，“这些建筑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贪婪的人心，腐朽的制度，以及将这些少女送入这里，又对她们的遭遇不闻不问、毫无所觉的亲人。”
    颜也补充：“还有那些待宰羔羊般、麻木而顺从、不知反抗的女孩们。”
    陆凡启小小声为那些女孩辩解：“她们也是从小被洗脑了啊……”
    “也是，”颜也点头，“那你就去点醒她们吧。”
    陆凡启：“啊？”
    颜也伸手捏捏他的翅膀：“我们有只恶魔呢，不用白不用……”
    “乖，去四处飞一圈，尽量飞得邪魅一点。”
    陆凡启：“……”
    第106章 珂赛特（14）
    珂瑟尔当初劝珂赛特从楼上跳下去，告诉她只要重新来过，我们就能离开这里，就能获得自由。
    但两个女孩都不知道，即便是她们死了，也会被一直留在这里，永远无法走出修道院。
    她们甚至可能会忘记自己已经死去，终究只能在日复一日的“教导”中麻木，亦或者被恶魔盯上，悄无声息地成为黑暗的养料。
    当初那个在走廊上引诱莫觉他们离开的女鬼大概就是这样，明明自己也是被在这残忍杀害，却依旧成为了恶魔的帮凶，竭尽全力阻止更多人发现藏在画后小黑屋的真相。
    “恶魔现世”的计划非常顺利。
    虽然凡凡同学一度表示自己学不会“邪魅一笑”，但在颜也的威逼利诱下还是掌握得很好，晨礼开始前往圣象前一站，立即起到了十分优秀的唬人效果，直接将教众和少女们吓得四散而逃。
    陆凡启按要求在修道院里飞了几圈，故意撵着修女和神父们到处跑，让其无暇分心他顾，莫觉颜也等人则假装发现了那些非法合同和实验资料，又趁乱将女孩们往修道院外引。
    玩家们出不去，真正生活在这个副本世界的NPC却是自由的。
    修道院里的女孩并不都是在这里长大的，有不少是原本接受正常教育长大，在意外怀孕后才被送进来，有几个聪明的少女很快意识到什么，逃跑时便偷偷藏起了部分资料。
    她们要将这些人的伪善面具在世人面前撕开，要将这从根部腐朽的组织推翻，要让万婴坑现世，从此再没有女孩因为这迂腐老旧的规定受害。
    沈雍乐知道，这其实是一条非常漫长的道路，天主教母婴之家的这系列丑闻在2014年震惊世界，引发了爱尔兰乃至全球的愤怒，爱尔兰政府迫于压力成立了“母婴之家调查委员会”展开调查，然而直到今天，相关的调查工作仍未有让民众满意的结果。
    好在副本中并不需要这么复杂，众人在修道院中等了不到一天，太阳落山前，大约是跑出去的女孩们终于将消息带了出去，众人同时收到了系统提示：【恭喜通关本次副本，望再接再厉！】
    彼时陆凡启正飞累了随便找个位置休息。
    他单腿屈膝坐在教堂尖顶的十字架上，夕阳为他黑色的羽翼镀上了华丽的金色。
    陆凡启眉眼低垂，猩红眸中满是深沉的悲悯，整个画面宛若末日来临前充满讽刺色彩的油墨画
    天神陨落，恶魔祭奠世人。
    沈雍乐被莫觉抱在怀里，在黑暗前一刻将这场景映入了脑海。
    画面随即切换，很快，他在全息舱里睁开了眼。
    沈雍乐还有点陷在刚刚副本的剧痛中不敢轻易动弹，下一秒就见自己的舱门被人从外部打开了。
    “感觉怎么样？”莫觉伸手摸摸他的脸，一眼便看到他尚未干透的满头冷汗，“还疼？”
    沈雍乐略微挪了挪，很快摇了摇头：“不疼了。”
    他慢慢坐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确定道，“没有伤，也不疼了，还有点乏力，估计睡一觉就彻底好了。”
    莫觉闻言放心不少，点点头，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沈雍乐微微一顿，这才迟来的觉得有些想念。
    其实这个副本并不算长，两人分开的时间也就一天一夜，但大约是这天过得尤其漫长，沈雍乐不知怎么就觉得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对方了。
    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还……忍不住有点委屈。
    他下意识在莫觉放在一边的手上蹭了蹭。
    就听身侧一个带着调侃的声音笑道：“哟，堂堂乐神……居然还撒娇。”
    沈雍乐闻言一僵。
    颜也和陆凡启也都从全息舱里出来了，此时正因为担心他的伤势，纷纷第一时间围过来查看。
    乐神好不容易在清醒的状态下撒个娇，就这么被正面目击了。
    沈雍乐觉得自己十分冤枉……于是当即又继续蹭了蹭，甚至整个人挂到了莫觉的胳膊上。
    ——既然已经被看到，当然更要蹭够本。
    作为人型猫蹭板的莫觉目睹了全程，基本能猜到沈雍乐的心路历程，忍不住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乐神动作微微一顿，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又在男神面前丢了脸。
    沈雍乐飞速开动脑筋，立刻转移话题：“我们最后应该是都顺利通关了吧？”

 第247页

    众人一一点头，显然系统也承认：如果故事发生的地点或背景不再存在，主线剧情就会被默认顺利结束。
    沈雍乐松了口气，颜也倒是若有所思，明显是对以后通关副本有了新的思路。
    沈雍乐毕竟是受了伤，虽然出副本之后没有了伤口，还是跟之前几次一样会感觉到疲惫。
    见他困得说不出话，颜也和陆凡启也没有多说，大家很快分头回屋休整去了。
    莫觉将沈雍乐送回了宿舍，将人在床上安顿好，确认他已经入睡，才转头准备离开。
    沈雍乐睡得不太安稳，莫觉一动他就跟着醒了，睁开眼见人要走，瞬间打起精神，有点急：“哎，觉哥？”
    莫觉回头：“嗯？”
    沈雍乐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开口问：“你……不能留下来吗？”
    莫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房间里的单人床：“睡我们两个人有点挤……”
    沈雍乐：“唔……”
    能说出那句挽留的话已经是沈雍乐脸皮厚度的极限了，还有那么几分仗着受伤作为理由任性的意思。
    现下被莫觉明确拒绝，沈雍乐只觉得耳根发烫，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说一遍了。
    却听莫觉接着刚刚的话，继续道，“所以我看你睡着了，就想先找白禹川给换间双人房。”
    沈雍乐微微一顿，嘴角瞬间有点压不住：“啊……是这样吗？”他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努力找话题，“羽嘉基地里，是有双人宿舍的吗？”
    “当然，”莫觉道，“那么多被无辜拉进来的玩家，还有羽嘉的研究员们，他们也有家庭……”
    家庭……
    沈雍乐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暗地里美滋滋。
    莫觉已经走回床边上了，两个人十分默契地接了个吻。
    莫觉的手从被子低下伸了进去，温热手掌揉了揉他的小腹。
    沈雍乐挪了挪，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莫觉：“现在开心了？”
    沈雍乐再次被识破，有点脸热：“嗯。”
    莫觉道：“那就快睡，我不走。”
    沈雍乐的嘴角又有点控制不住上扬，应道：“嗯。”
    沈雍乐一觉睡到自然醒，之后跟莫觉、颜也、陆凡启开了个复盘会。
    “珂赛特”的副本总体来说有惊无险，主要还是陆凡启运气太好，避免了他们本该遭遇的很多困境。
    沈雍乐道：“如果不是凡凡误打误撞成功出了副本，又及时意识到大家身份有异，这个副本很可能要遭遇极大危险。”
    事实上，即便所有人都成功出了副本，得到的积分还是差别显著。
    沈雍乐大约是因为拿到了任务纸条，又主要推动了剧情，得到的积分是最高的。
    剩下依次是莫觉、颜也、陆凡启。
    主要是因为陆凡启虽然在最后作为戳穿修道院真面目的关键代表，主意却是颜也出的，且因为最后让修道院真正被取缔的非法协议等也都是由莫觉和颜也带出来的。
    沈雍乐分析：“另外大概是因为完成的任务内容——彻底推翻修道院大概更符合珂赛特的愿望，其次是被困其中的鬼魂们，虽然没有成功脱困但主教已死也算报仇解恨。”
    “唯独恶魔，虽然能成功出副本，但严格来说并没有完成副本任务。”
    颜也想了想：“如果女鬼们并没有被成功超度，仍旧留在了废弃的修道院里，其实也算是增加了黑暗的力量吧……虽然缺少了持续性，但也能算部分完成了任务。”
    沈雍乐算了算大家各自得到的分数，认可了这个推断——毕竟如果彻底没有完成任务，一般是要被倒扣积分的。
    但不论如何，沈雍乐原本就因为每次都是通关主力，拿到的积分大多都是所有人中最高的，再加上这次的分差，以及突然提高的个人综合素质基础分，几乎要高出其他人一个等级了。
    沈雍乐终于说到了这次会议的重点，“所以……如果我们继续组队，我建议重新分配一下道具卡。”
    沈雍乐将自己的几张卡依次排开，分别是：可以修订规则和探查卡片作用的【阿克夏】、临时提高战斗能力的【卡尔古加西亚】、破解幻境窥探本质的【法尔·范伦铁诺】，以及神枪手【西蒙·海耶】。
    他将【卡尔古加西亚】推到了颜也面前，又将【西蒙·海耶】推给了陆凡启：“因为颜也估计抽不太出时间强化身体素质，【卡尔】给你比放在我这里更能发挥作用。”
    “而凡凡运气太好，一般不太会遇到需要正面刚战斗力的情况，但正因为运气好，神枪手卡在你那里说不定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陆凡启想了想，将自己刚刚获得的那张【夏洛塔·特纳】抽出来递给他：“我的道具卡也不少，其实不需要再特别分给我，这张卡我暂时不太清楚怎么用，还是给你吧，就算我俩换卡了。”
    沈雍乐看了看积分差，倒也没再多让，利落接了卡：“行。”
    他很快转向最后的爵爷，缓缓推出了一张道具卡。
    待他挪开手，所有人才微微一愣。
    桌上放着的，是那张降级后仍旧让人难以忽视的【阿克夏】。
    第107章 珂赛特（15）
    莫觉从参加游戏开始到现在，没有拿到过一张道具卡，完全是靠着比其他人强出太多的身体素质拿基础分，才能一路与沈雍乐平齐。

 第248页

    唐煜之前说过，阿克夏的积分公式相当复杂，但基本上还是符合一般逻辑，比如，大体上分为综合基础分、道具卡加分以及通关贡献分三个部分。
    基础分不但会考虑身体素质相关的战斗力，还会考虑到其他比如知识储备、对关卡的敏锐度等各种方面。
    唐煜的原话大概是这样：“你可以把它想象成RPG游戏中初始的人物点数分配，一般网游里不是都有什么力量、敏捷、智力、魅力、幸运之类的吗？”
    沈雍乐粗略分析了一下，自己这组里四人基础分都不低，大约也是因为每个人都有一个特别明显的加分项。
    其中尤以莫觉为最，力量、体力、敏捷原本就接近满分，其他诸如智力、魅力的也都不算低，哪怕在一开始沈雍乐获得了【阿克夏】，爵爷也能毫不费力追平积分。
    之后爵爷的身体素质在一点点被阿克夏察觉后，基础分便从与一张道具卡齐平，逐渐增加至了现在几乎等同沈雍乐四张卡。
    然而沈雍乐自身的基础评分也因为其不断提高的身体素质、通关能力等日渐提高，直至这次出副本，又有了一次大的提升，目前在唐煜的模拟测算系统里已经直逼莫觉。
    叠加下来，两人在积分榜上便渐渐拉开了差距。
    沈雍乐将分值最高的【阿克夏】给爵爷，也是想平衡这个分差，避免四人被阿克夏强制拆队。
    却见莫觉顿了顿，又将这张卡推了回来。
    沈雍乐登时表情一变，开口就想解释。
    爵爷却是先一步打断了他：“这张卡在你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颜也和陆凡启都没说话，但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颜也挑挑眉，看向莫觉：“要么你就去自己过个无评级本吧？”
    沈雍乐一愣。
    莫觉却是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积分差之所以在沈雍乐和莫觉两人之间最为明显，是因为他们几乎在遇到后，每一次副本都是一同过的，而陆凡启和颜也却都在自己过副本时多次拿到过道具卡或高分值。
    陆凡启这种气运之子就不说了，颜也在过“栗子宴会”时就是一个人几乎拿了整个副本的积分，而且他原本进入末日游戏就比其他人早，是因为被隐藏任务困在利维坦里当NPC才拖延到了与沈雍乐等人同期。
    比起沈雍乐对道具卡的运用自如且奇效频出，莫觉从一开始就更习惯于运用自己本身的能力，在遇到副本关卡时，首先想到的也绝对不会是道具卡。
    因此，莫觉之前将所有的卡都放在沈雍乐那，并不完全是因为想护着他，更是为了效用最大化。
    沈雍乐很快也意识到让爵爷单独再过一个副本攒积分，比他强行将道具卡塞给对方更有效。
    颜也道：“羽嘉有整理好的部分无评级副本库，你可以去里面找找，最好选个主线是我们谁经历过的，别太难。”
    沈雍乐还有点不放心，毕竟阿克夏游戏里，即便是无评级副本风险性也相当高。
    颜也眨眨眼，十分善解人意：“其实你想跟他一起进去也可以……”
    沈雍乐：“什么？”
    陆凡启和莫觉也都看向他，明显十分不解两个人又都进同一个副本，要怎么拉开积分。
    就听颜也施施然继续：“去个你完全不擅长的副本就行了啊。”
    颜也勾起一边唇角，笑得十分不怀好意，“比如，专门的鬼屋副本……让阿克夏爸爸看看乐神也是有软肋的，说不定能把你的基础评分往下降降。”
    沈雍乐：“……”
    沈雍乐镇定道：“差不多也到饭点了，不然我们先去吃午餐吧，说不定还能在餐厅碰到烟宁姐，可以顺便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副本推荐……”
    颜也哈哈笑了两声，冲莫觉使了个眼色，出门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之前被荼毒太多次，导致沈雍乐现在听颜也的提议，总觉得是在给自己挖坑——比如提议让自己进鬼屋，其实主要目的是想看他被吓得嗷嗷叫。
    但仔细想想，其实他的确也该找机会多进进灵异副本。
    毕竟这些事情在阿克夏面前藏不住，这次在“珂赛特”的副本里，阿克夏就已经有那么几分故意在用鬼怪吓沈雍乐的意思。
    与其等到更难的副本中面对更险峻的考验时被迫成长，还不如现在就开始提前准备，主动磨炼自己。
    而且沈雍乐总觉得颜也在某个方面十分能摸透阿克夏的“性子”。
    他说阿克夏在看到他被吓得吱哇乱叫之后能给他降基础素质分，说不定还真的能降。
    阿克夏的评分原本就是综合性的，很多时候只有在你表露出某种特质后才会相应调整分数，比如沈雍乐之前其实也一直在破解关卡，但直到他这次打破了原有主线，强行走出了个圆满结局，才导致阿克夏大幅度调升他的基础分。
    如果他真的暴露出自己一遇到鬼怪就被自动封印，说不定还真的能成功降回去。
    这一方面是转移阿克夏的注意力，防止沈雍乐继续被系统针对，另一方面说不定还能打阿克夏个措手不及。
    比如，在阿克夏默认沈雍乐怕鬼，专门针对这点布置关卡时，沈雍乐却已经通过训练摆脱了这个弱点……反而很有可能如这次一样，能将其扭转成一次与规则博弈的机会。

 第249页

    沈雍乐和莫觉因为要等白禹川帮忙安排新寝室，在食堂多等了一会，还真的等来了烟宁和周远淮他们。
    烟宁听完他们要找灵异系无评级副本，立刻一拍手。
    “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的啊，《昆池岩》的那个无评级本就很好，也不算难！”
    沈雍乐在一边惨烈被汤呛住，登时咳得撕心裂肺。
    周远淮明显还不知道之前虐他千百遍的魔鬼教官就是沈雍乐，此时连忙贴心小棉袄状帮拍背，嘴上还不忘补充：“对，那个副本我也进过，就是比较吓人，女鬼瞪大了眼碎碎念什么的，差点没把我当场送走……但其实仔细想想也不算太难，基本不作死就不会死。”
    沈雍乐原本好不容易将那洗脑的女鬼脸忘了，此时又被勾起了回忆，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却听爵爷没有再像前几次那样找理由拒绝，而是点点头应道：“好的，我们回去看看。”
    有了莫觉这句话，沈雍乐一直到白禹川安排完寝室，两人将所有东西都搬进新房间之后都一脸愁云。
    新寝室是羽嘉二期建设时新建的，条件比之前的宿舍要好上不少，整体类似普通的两室两厅小公寓，除了正常的客厅、餐厅、卫生间、阳台之外，还有两个房间。
    白禹川显然充分理解了客户需求，两个房间中的一个被改成了书房，另一间则作为卧室，中间摆放着一张双人大床。
    莫觉将擦屋子的毛巾洗干净晾晒好，回头就见他正盯着墙角的绿植发呆。
    爵爷忍不住有点好笑。
    “怎么了？”莫觉从背后将他整个人圈住，“还缺了点什么？跟白禹川要，他什么都能弄来。”
    沈雍乐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了，一切都很好。”
    他这才发现莫觉身形比自己大了整整一圈，能毫不费力地将他包裹在怀里，手臂上全是线条分明的肌肉，小臂比他的大臂还粗上一圈。
    沈雍乐之前只顾着馋，现在摸也摸了，枕也枕了，就忍不住开始有点羡慕了。
    他捏了捏莫觉硬邦邦的手臂肌肉，又捏了捏自己不用力就软乎乎的胳膊，略惆怅。
    “我要怎么才能练成你这样啊……”
    莫觉轻笑一声：“那就……多运动。”
    沈雍乐原本就是不那么容易维持体脂率的体质，高中到大学期间也努力过一段时间，却怎么折腾都只能练出一层薄薄的肌肉。
    他有点不甘心：“我已经很努力运动了，你看我之前几个月，每天都坚持训练，还要跟1组特训，根本不见效。”
    莫觉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眸色微沉：“我觉得很好了。”
    严格来说，沈雍乐的身材其实也非常好看，腰细腿长，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太过瘦弱，肌肉线条流畅优美，该有肉的地方……也都浑圆饱满。
    沈雍乐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还在哼哼唧唧地表达着不满：“我不满意！我也想要八块腹肌啊，实在不行也要有四块吧……”
    却听莫觉继续道：“那就说明，你运动得不够。”
    沈雍乐嘟囔：“还不够吗……”
    他顺势转过头，一眼便看到了那张宽敞的双人床，紧接着……就感觉一双滚烫的手抚上了他的小腹，又顺着人鱼线的走势一路下滑。
    沈雍乐一怔，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现在是正式同居，耳朵瞬间红了。
    “不够，而且运动的项目和姿势也很重要，”莫觉眼中浸着笑意，还有些许想看他窘迫的刻意逗弄，手掌游走，意有所指地在那浑圆处轻掐了掐，“……要么，教官教你？”
    沈雍乐已经整个人都红了，呼吸微微有些乱。
    他能感受到身后紧贴的某处的热度，感觉自己整个人的温度似乎都跟着开始蹿升。
    莫觉一笑，微微松手。
    却听沈雍乐突然小小声开口：“所以……这次有了那些，嗯，我是说，现在准备好东西了？”
    莫觉微微一顿，继而止不住笑出了声。
    他点点头：“刚刚不是说了吗？……要什么都跟白禹川说，他啥都有。”
    沈雍乐想到莫觉找白禹川要那些东西时对方会脑补的内容，瞬间脸红得更加厉害了。
    这天接下去的时间，沈雍乐都没有心思再想起昆池岩的事了，他脑子里全是其他被撞得支离破碎的内容。
    比如，爵爷大概不止是身高、体型比他强出一大截，还有力量、耐力……以及某个即便他每天努力锻炼，也不可能望其项背的地方。
    第108章 怨灵布偶（1）
    莫觉最后还是选择了那个《昆池岩》主线的无评级副本，名叫“怨灵布偶”。
    颜也提议时虽然的确带着看好戏的心思，但其实出发点是对的。
    莫觉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护着沈雍乐，比如这次在“珂赛特”副本里，在知道这是个灵异副本而沈雍乐又被单独隔离开后，他就一直难以安心。
    好在莫觉遇到的危急情况太多，早已懂得怎样压住焦躁，没能让其影响自己的判断力。
    然而哪怕最终有惊无险，还是坚定了莫觉狠下心来训练沈雍乐的决心。
    颜也这人看着不正经，其实每一次的提议都十分靠谱，末日游戏的难度是毋庸置疑的，现在的D级副本他们就应对得险象环生，更别说最终的A级——哪怕是弥赛亚现在都还被困在其中，显然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第250页

    羽嘉的全息舱都是可以随意租用的，唯独最尽头那个小房间并不对外开放。
    沈雍乐有一次好奇趴在门上看了看，正巧撞上颜也开门出来。
    他后来才知道，那里面躺着弥赛亚。
    全息舱在没有彻底断开入网连接前是不能从外部打开的，但即便明知道来这里也触碰不到他，听不到他说话，看不见他的面容……颜也还是会每天来坐一会。
    大概是希望某一天，密封的舱门就突然打开，那个他日夜思念的人会像刚刚睡了场好觉一般，伸着懒腰从舱里坐起来，揉着眼睛含糊不清地跟他说：“早上好。”
    那么他便能当这漫长的等待时间都不曾存在过。
    颜也看起来在副本中肆意妄为，实际却是他们所有人中对阿克夏警惕性最高的一个。
    ——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在最终关卡中遭遇什么，当然要做好进入其中的万全准备。
    之后的几天准备时间里，沈雍乐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睡觉时都翻来覆去做噩梦，半夜醒来半梦半醒去洗手间，恰好撞上莫觉从里面出来，吓得整个人飞了出去，直接撞在桌角上疼得半天没起来。
    莫觉说是狠下了心，看着他还没进本就被折腾得心力交瘁，到底还是有点心疼。
    于是……有时候便会故意“欺负”得狠一点，想让他能安安心心睡个好觉。
    沈雍乐撒娇求饶都没能成功逃走，被拎着脚腕捉回来的时候完全没有余裕思考什么女鬼不女鬼了，只能断断续续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弱了……
    两人白天依旧参加羽嘉的训练，晚上的时候，莫觉在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沈雍乐便抱着ipad偷偷溜进来，戴着耳机乖巧窝在沙发里看视频。
    见爵爷看过来，立刻做口型解释：这里网比较好。
    羽嘉的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沈雍乐明显是不敢一个人呆着，又不想打扰莫觉工作……当然也有那么几分想跟爵爷更长时间腻在一起的意思。
    莫觉笑着看了他一眼，也没揭穿。
    然而他很快便发现了问题。
    即便沈雍乐戴着耳机，窗外有点风吹草动，还是会瞬间扭头，宛若一只警惕的猫咪，瞪大眼睛的样子异常可爱。
    莫觉抬头就看到他这副样子，心头登时像被猫挠了。
    他面无表情跟群里众人宣布散会：“今天说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先休息吧，明天再讨论具体方案。”
    在座众人顿了顿……继而刷出了一排问号。
    “老大今天转性了？”
    “这才九点都不到——之前谁说是一天的黄金时间来着？”
    岳星梧在屏幕那头探头探脑，企图看到莫觉这边镜头外的延伸画面：“那啥……是不是我乐神来了？在哪里在哪里？求露个脸！”
    沙发上戴着耳机的沈雍乐隐约听到有人叫他，又抬头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莫觉面上一本正经：“好了，就这样，散会。”
    随即飞快关闭了会议软件，站起身走到沈雍乐身侧，与他交换了一个吻。
    沈雍乐一时还没搞清楚状况，被压在沙发上亲得有些气喘，半晌后两人缓缓分开，才找到机会询问：“你……开完会了？”
    “嗯。”莫觉坐到沈雍乐身侧，伸手捏了捏他紧绷的后脖颈，“在看什么？”
    沈雍乐将平板上的女鬼脸亮给他看：“经典恐怖电影节选。”
    莫觉轻笑一声：“看这个有用吗？”
    “希望有用吧，”沈雍乐有点郁闷，“目前起效不太明显，反而搞得我晚上做梦都是众鬼乱斗。”
    “那是因为……”莫觉顿了顿，见沈雍乐充满希冀看过来，原本想逗弄他的话登时转了个向，“因为恐怖电影就是故意吓人的啊。”
    “那怎么办？”沈雍乐哭丧着脸，“又不能现在去鬼屋。”
    莫觉：“谁说不能？”
    沈雍乐微微一滞。
    “额，”他弱弱发问，“你是说进全息游戏吗？就像上次换装那种，找个单独的小游戏……”
    却见莫觉没等他说完便摇了摇头：“全息网里发生的所有事阿克夏都能看到……”他们原本就是想在阿克夏不知情的情况下消弭这个弱点，自然不能让阿克夏知道。
    “所以……”莫觉顿了顿，故意等着沈雍乐胆战心惊地咽了口唾沫，才继续道，“我们去线下的鬼屋。”
    沈雍乐不知道莫觉之后又安排了些什么，只隐约看到他在微信群里跟其他人说话。
    沈雍乐隐约瞥到自己的名字，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岳星梧在喊着“好久不见、分外想念”。
    之后莫觉说不能让他提前知道布置，哄着他做了今晚的运动，沈雍乐只觉得小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也没心思再想鬼屋的事，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莫觉却是一直折腾到将近凌晨三点。
    之前电脑参会的众人原本在散会后欢天喜地以为得到了解放，现下又被召集进微信群“加班”，平时开会最多也就到11点，这次直接熬到了凌晨不说，很多东西甚至要通宵布置。
    好在这帮人没任务时大多都是夜猫子，之前还不敢表露出来怕被骂，现下莫觉谈恋爱不管他们了，一个个都浪得飞起，凌晨正是精神头最足的时候。
    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特殊作战经验，对于短时间内的任务尤其擅长，效率超高地不仅三小时找到地方完成布置，满足了莫觉的全部要求，还擅自增加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细节。

 第251页

    第二天下午，莫觉带着沈雍乐驱车前往了岳星梧发来的地址。
    那地方离羽嘉不算太近，开车也要近三个小时，他们吃完午饭后出发，到的时候已经快要下午四五点了。
    这是一处废弃的独栋别墅，带一个小院，位于整个小区的最深处，距其他房子都有不短距离，因为长久无人打理，院落里杂草丛生，墙上都爬满了爬山虎，将窗户遮挡了大半。
    更加诡异的是，那些爬山虎并不是常见的绿色，而是鲜艳的红，衬着满院的杂草，越发让人觉得要分分钟生出些什么邪祟。
    岳星梧走在前面，边走边为两人介绍：“这个小区最好的位置就是这了，地理位置高，周围没有遮挡，视野非常开阔。”
    因为看到了男神，岳同学心情可激动，一点也看不出昨晚奋斗了一个通宵，语气抑扬顿挫，宛如房产中介。
    “房子有四层，原本住了一家七口，儿女齐全，生活十分美满，还时不时会全家出去旅游……”
    “因此，”岳星梧猛然话锋一转，“这家人被全部杀死的时候，一直到半年后才被邻居发现异常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地板、墙壁、楼梯上全是干涸成黑色的血迹，客厅几乎被爬山虎占满了，尸体成了植物的养料，根系爬满了颅骨……”
    沈雍乐差点被他急转直下的故事情节呛住。
    就见岳星梧突然转头，一脸真诚地与他对视：“后来警方看了监控，才知道是这家八岁的小女儿杀的人。”
    他指着沈雍乐脚下站着的位置，“那小女孩一路杀死了自己的祖父母、两个哥哥、母亲、父亲……杀完了人后就站在这里，用一把水果刀切开了自己的肚子。”
    沈雍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蹿了上来，差点直接跳到了莫觉身上。
    乐神在内心疯狂尖叫。
    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白了脸。
    莫觉冲岳星梧使了个“不要太过分”的眼神，将岳同学瞪得十分委屈。
    岳星梧十分无辜——不是您老说尽量搞得阴森恐怖一点，乐神不怕欧美系血腥暴力，只怕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吗？我还没开始发挥呢……
    然而沈雍乐此行的目的就是来试炼胆量，即便背后发毛也要继续往里走。
    三人很快离开这邪乎的院子，走进了屋里。
    屋内果然如岳星梧之前所述，到处都是爬山虎。
    原本在当年尚算精致的装修已经被杂乱生长的植物破坏得面目全非，隐约露出的墙面上都是斑驳的痕迹，家具和电器明显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上面积累着厚厚的灰尘，只有大理石的地面还算完好，但也已经积累了一层土，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不知道是因为窗户被枝条遮挡，还是天色渐暗的缘故，屋内的温度渐渐低了下来，像是连阳光都绕开了这处地方，越往里走越是阴冷潮湿。
    岳星梧指着地上一条黑色的印记：“当时那女孩的祖母死在前面的厨房里，这条痕迹就是尸体被拖走的时候留下来的。”
    黑暗真的是营造恐怖的最佳利器，明知道这些故事很大程度都是岳星梧他们编纂的，沈雍乐还是忍不住背后发毛，总觉得似乎有人在暗处看着他们。
    乐神一路提着心，半躲在莫觉身后，跟随岳星梧进入了厨房。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锅碗瓢盆甚至天花板都自己动起来的时候，还是被实打实吓了一跳。
    特别是几秒后，看似早就废弃的微波炉突然开始自转，烤箱自动运作，“叮”地一声打开——露出了一颗人头。
    沈雍乐吓得差点没当场尖叫出声。
    那苍老干瘪的人头转了转眼珠，缓缓睁开了干枯褶皱的眼皮……
    沈雍乐的尖叫已经到嗓子眼了。
    就见那人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突然动作一滞，继而居然先他一步“啊——”地尖叫了起来。
    沈雍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几步撞到了墙上，下一瞬就感觉从墙里伸出一只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
    沈雍乐只觉后背一凉，整个人都僵硬了……
    就听那人头飞速道歉：“对对对不起老大！哎我就是想加点创意，不是故意吓嫂子！你别生气，你别生气，我知道你每次露出这种表情，都要有人完蛋，呜呜呜，我错了！”
    说着就从烤箱下的抽屉里伸出了两只手，“嘭”的一声，将烤箱门关上了。
    沈雍乐：“……”
    奶奶鬼自觉退了场。
    沈雍乐缓过一口气，才发现背后捉住自己的并不是一只手，而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身后墙上的架子掉了下来，刚好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乐神将那东西捉下来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一只有些破旧的娃娃，因为放的时间太长，边缘都已经泛白了，右手上还被不知道是果汁还是酱料染了一块深色。
    他一面觉得有点好笑，一面又忍不住内心夸赞爵爷这帮小伙伴的敬业程度，随手将那娃娃又放回了架子上。
    第109章 怨灵布偶（2）
    莫觉以眼神吓退了第一只作妖的小伙伴之后，后续的旅程果然平静了许多。
    沈雍乐三人依次参观了：“祖父被割喉后一路爬出房间企图呼救，却因为咽喉断裂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摔碎花瓶”的碎瓷片；“二哥出门上洗手间时发现不对，被追着往楼上跑时不慎摔下来，整个人被转角处的驯鹿装饰从背后轧穿”的驯鹿；“信奉佛教的母亲努力用佛珠驱散女儿身体里的邪祟，却终究没能起效，被挖去眼珠用于修补佛珠”的诡异佛堂；以及“瞎眼的母亲在走廊里追逐女儿，却被冲下楼的大儿子当成闯入家的强盗，用棒球棍一击敲断了脖子”的楼梯口……

 第252页

    沈雍乐感觉自己宛若在看《死神来了》，对他们能在如此有限的环境里想出这么多种离奇死法十分敬佩。
    特别是每个房间都布置得各有各的恐怖点，比如祖父昏黑的床上有个形似人形的起伏，他们准备离开时突然从床上翻倒在地，一路爬行着“追逐”在沈雍乐身后，差点就要捉住他的脚腕……
    后续被发现只是门口挂住了被角的绳子，一开门就会牵动其掉落下来。
    驯鹿旁边全是喷溅的血迹。
    沈雍乐之前在瓦洛斯帕看过了更血腥的现场，原本觉得这点阵仗已经吓不到自己了，结果正要走过，就见那驯鹿的眼睛突然跟人似的眨了眨，半垂下眸子转动眼珠朝他看了过来。
    沈雍乐毫无防备，登时被吓得浑身一颤，宛若膏药一般“唰”地贴到了爵爷背后。
    莫觉转过头来：“怎么了？”
    “没事……”沈雍乐匆忙回头，继而微微一滞。
    莫觉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走廊看了看，只看到一面被灰尘覆盖的巨大落地镜：“那边是一面镜子，”他的夜视能力受过训练，比沈雍乐好上不少，安慰他道，“你看到有东西晃动应该是我们的影子。”
    沈雍乐迟疑了一瞬，点点头应了：“嗯。”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总觉得刚刚有瞬间在那镜子里看到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一闪而过。
    整栋别墅的装修风格主要为欧式，跟旗袍女人多少画风上有些不搭，想来岳星梧他们即便要找恐怖元素也会尽量与整体风格统一，多半是自己被吓出幻觉了……
    然而五分钟后，他就被打脸了。
    母亲所在的地方是一间完全中式的佛堂，整体灯光的色调是惨绿的，悬挂着无数红色的绸缎装饰，绸缎上还沾染着一块块不知何物的深色污迹，光是看着就十分瘆人。
    沈雍乐一路饱受惊吓，现在已经有点疑神疑鬼了，站在门口不愿往里走，只勉强从门缝里探头探脑……
    下一瞬，只见那灯光诡异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一颗倒挂在脖子上的人头，与他隔着一道门缝，在极近的距离内对上了视线。
    乐神努力忍耐了一路，到这里终究没能忍住，“啊”地惨叫出声。
    他条件反射，直接抄起了门边的那根棒球棍，挥手便朝那“女鬼”砸了过去。
    这套动作太过行云流水，莫觉和岳星梧都没看到门缝里的情况，正被他突然的惊叫镇住，见他挥棍也没人出手阻拦。
    那女鬼也没料到这么一看就能恰好撞上目标，尚未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被当头一棒。
    “女鬼”显然身手不错，下意识便灵活躲过了这一击，条件反射正要还手，就看到了莫觉的脸色。
    女鬼：“……”
    “她”抬起的扫堂腿立刻缩了回去，格挡的手臂上毫无意外地挨了沈雍乐一下，登时疼得跳起来就往屋里跑。
    沈雍乐只觉脑中有什么绷紧到极限的弦“嘎嘣”一声断了，提起棒球棍就追了上去。
    女鬼不敢还手，只能缩着脖子被暴走的沈雍乐追着打，一路从门口打入佛堂，将满屋诡异的装饰毁了个干净，又从佛堂打入走廊，其他“鬼怪兄弟姐妹”们纷纷被惊动，一个个探出头来吃瓜。
    沈雍乐一棍打碎了那供奉的邪神像，棒球棍被飘动的红绸牵扯，便直接一个咬牙将那劣质绸缎扯断了下来，红色绸缎就这么缠在棒球棒和他的手臂上，将他整个人武装得宛若可以贴在门上辟邪的神荼郁垒。
    莫觉将意图阻止的岳星梧往后一按，由着沈雍乐发泄一般砸了鹿头，扯断佛珠，一脚将碎瓷片踩成了粉末。
    女鬼十分敬业地没有直接OOC，被追着从楼上跑到了楼下，原本打算趁着沈雍乐没有追下来躲进楼梯后，谁想乐神小宇宙爆发，直接从楼梯上翻过栏杆跳了下来。
    沈雍乐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一棒砸向了女鬼要掉不掉的脑袋。
    仿佛蒙太奇的慢镜头——爬山虎被扬起，岳星梧捂住眼睛，红色断帛当空飞舞，沈雍乐一棒砸在墙上紧接着又几下连砸，将墙面砸出一串破洞。
    女鬼退无可退，终于张嘴，嘶吼着准备坦白从宽……
    他背靠墙面，抬手格挡：“嫂子哎哎哎，有话好好……”
    只听“咔嚓”一声。
    “哗啦”！
    这楼梯后的隔断墙居然只是一层薄薄的石膏板，年久老化，再被沈雍乐一通破坏，此时承受不住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直接塌陷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大洞。
    女鬼四下抓了抓，像是努力想要找回平衡，然而大约是支撑的结构被破坏碎，连地板也跟着碎裂开来，他尚未站稳，整个鬼便“轰”地一声，跟大片地板一起落了下去。
    黑暗里传来他渐远的惨叫。
    沈雍乐：“……”
    沈雍乐这才回过神来，半晌后，尴尬转头看向楼梯上的爵爷：“……”
    莫觉忍着笑，下楼来查看情况。
    岳星梧已经见状不妙追了下来：“啊啊啊，小毛！小毛你没事吧？！”
    他朝着黑黢黢的洞口里焦急张望。
    小毛：“啊啊啊老鼠！！救命！我要死了！”继而是激烈的搏斗声。
    岳星梧：“……”
    岳星梧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沈雍乐：“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应该没什么事……”

 第253页

    沈雍乐此时冷静下来才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刚刚有点激动……”
    岳星梧疯狂摆手：“哎，没事没事，大家都没想到。”
    莫觉简直哭笑不得，揉揉沈雍乐安慰：“你那点身手还伤不到他……”他转头看向岳星梧，“这不是你们的布置？”
    “不是啊，”岳星梧可冤，“我们布置的在楼上呢！这不是刚刚看完祖父母、二哥和妈妈嘛？还有大哥和老爸来着……”
    莫觉目光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岳星梧恨不得拿司机老王的假发发誓：“我们真的不知道这下面还有空间，你看这连个楼梯都没有！”
    的确，扮演女鬼的小毛掉下去的地方就是个窟窿，明显是意外收获。
    身后也有人担心地开口：“要么先找绳索下去看看？小毛怎么没声儿了，本来脑子就不怎么好，不是摔出啥问题了吧？”
    沈雍乐原本也有点急，总觉得要真的出了事自己也有责任，开口正要说自己下去查看，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登时话音一滞。
    身后是某个熟悉的、浮在半空的干尸脑袋。
    以及他身边的驯鹿头人、浑身缠满了爬山虎的藤条精、一身血淋淋伤口的父亲……
    沈雍乐要出口的话登时转为了惊呼，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直接摔进了刚刚小毛掉落的深坑。
    莫觉神色一变：“乐乐！”
    然而不等他拉住人，沈雍乐已经整个人后仰着倒了下去，匆匆一瞥间，只看到那名穿着旗袍的女人就站在人群后面。
    她眉目秀丽，以黑金绣花的折扇半掩着口鼻，隐约似是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第110章 怨灵布偶（3）
    沈雍乐被那突然出现的女人吓了一跳，只觉得整个背脊都窜上了一股寒意，导致他一下没能拉住爵爷伸来的手。
    好在他之前在羽嘉专门学习过怎样从高处落下时尽量避免受重伤，及时在半空调整了姿势，落地时曲腿侧翻卸去了大部分力道。
    莫觉在洞口喊着询问：“乐乐？你怎么样？”
    沈雍乐没能避免手上些许擦伤，但动了动手脚感觉整体还算好，迅速开口回答了提问：“我没事！”
    他拍着身上的灰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小毛好像已经不在这了。”
    “他没关系，”莫觉似乎跟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转头又冲他交代，“我让他们去拿绳子了，你不要乱跑。”
    “好。”沈雍乐应了声，想了想，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往里照了照。
    下一瞬，一个黑影猛然从角落里窜了出来，朝着他的脸扑了上来。
    沈雍乐一惊，猛然连退几步，电光火石间看清了那长着长长尾巴的动物。
    “啊啊啊啊！！！”沈雍乐现在才知道刚刚小毛为什么惨叫，他真实为自己刚刚对其的腹诽道歉！
    因为任谁见了这场景都要控制不住
    这地方大约十多平米，看起来是个地下洞穴或房间，墙面黑漆漆一片不太平整，沈雍乐惯性思维，还当这里也盖满了爬山虎，结果现下才发现……覆盖在墙上的东西蠕动着，根本不是毫无威胁的植物。
    而是层层叠叠的老鼠。
    此时，那老鼠毯子仿佛被集体惊动，细细的小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绿色的光，同一时间锁定了这个闯入者。
    沈雍乐：“……”
    各位大哥，对不起打扰了！
    沈雍乐转头就跑，边跑边疯狂惊叫：“啊啊啊啊老鼠！！！！”
    莫觉原本正在和岳星梧交代先准备好救援人手，吩咐人去取绳子做简易的绳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沈雍乐的叫声。
    莫觉一顿。
    岳星梧很是惊讶：“咦？原来男神也怕老鼠吗……”
    “不对，”莫觉微微皱眉，探头到洞口边仔细听了听，很快神色一变，“下面有问题，我先下去看看，你们带火力下来，不要贸然破坏洞穴结构，测量空气比例，布置好逃生路线。”
    “是！”岳星梧等人跟他配合多年，见他神态就知道事情有异，立刻点头应诺。
    莫觉环视一圈，注意到后面跑进来的接应队友戴着机车手套，便示意他扔给自己：“下来时做好防护，应该是个大的鼠群。”
    众人点点头。
    莫觉充分信任自己这帮队友，当即也不再多说，戴上手套，将原本敞开的外套扣好，简单用之前佛堂里的布料缠了缠领口和手腕，翻身利落跳入了洞口……
    沈雍乐被老鼠群追着一路往里跑，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其实他也不是打不赢老鼠，即便是一开始被发了疯的鼠群吓到，老鼠们的战斗力也还不到将他和小毛都吓得落荒而逃的程度。
    只是考虑到“敌人”鼠多势众个头又太小，打起来有点防不胜防，且还不知道是不是带着什么病菌，万一被咬了一口就开始高烧溃烂什么的，就太得不偿失了。
    阿克夏的伤无法带出来也无法带进去，但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你的体力、力量、耐力等。
    这也是为什么老人和小孩子在游戏中比较吃亏的原因，主要是游戏中你的基础素质还是根据现实中的身体素质折算的，之后再受到人设卡和道具卡影响。
    他们按计划再过两天就要进入新的无评级副本，自然是能不受伤就不要受伤。

 第254页

    好在随着他远离刚刚的落点，身后追着他的老鼠数量已经明显减少了。
    沈雍乐怀疑自己刚刚掉落下来的地方已经被占据成了老鼠窝，正是因为被老鼠蛀空，那处地板和墙面才尤为脆弱，被他和小毛稍微弄出点大动静，就支撑不住整个塌陷。
    那边在鼠群的破坏下早已很难看出具体的房屋结构，沈雍乐之前是随机找的方向逃跑，现在看来却似乎顺利回到了某个人类建筑中。
    他很快便看到了类似门框一类的东西，门扉也是木质的，已经几乎已经要与墙长为一体了。
    身后缀着的老鼠已经不多，沈雍乐还是快跑了几步，握着门把用力一拔，回手将那门狠狠甩上，将剩下的老鼠都挡在了门外。
    甬道里传来“轰”的一声响，正与鼠群搏斗的莫觉眉梢微微一动，手上的动作越发凌厉，慢慢朝着那个方向突围。
    爵爷不清楚沈雍乐往那个方向跑，没法一开始就追上去，毫不意外被包围了。
    这里显然如沈雍乐猜测那般是鼠群的老巢，也因此，在发现老巢中又有新的闯入者后，不少老鼠都调头回来对抗新敌人，沈雍乐那边的追兵自然减少了。
    对付这种喜好阴暗的群居动物，最有效的方法其实是火攻。
    但莫觉心细，很快便发现房梁承重柱都是木质，如果贸然放火点燃了房屋，很容易破坏原本就饱经岁月的脆弱结构导致大面积坍塌。
    莫觉不敢冒险，只能加固了缠在手腕脖颈等缝隙的布料，拨开鼠群，顺着沈雍乐喊声的方向一路突进。
    沈雍乐终于有了喘息时间，才发现这意外砸出来的地下空间比想象中大上不少。
    他刚刚跑过的距离就不算短，拐过弯后发现居然还能往下走，但楼梯走廊却并不是如外面那种现代华丽欧式的风格，反而显得更老旧一些，有些类似民国的洋楼公馆。
    蹭开扶手上的苔藓，隐约可见腐朽的木质痕迹，墙上还有已经看不清内容的装饰画框。
    沈雍乐一路谨惕着腐朽的楼梯突然断裂，打着手电看了半晌，只勉强看清多数画中都有一个女人的身影。
    沈雍乐：“……”
    虽然一直没能看清楚那旗袍女人的脸，但他莫名觉得画上画的女人就是她。
    沈雍乐控制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摇摇头阻止自己继续发散。
    他不敢在楼梯上多呆，快步下了楼。
    负一层，莫觉在某个房间口遇到了从柜子里跑出来的小毛。
    “你怎么在这里？”莫觉皱着眉，用手电照了照他身后，“乐乐呢？”
    “不知道啊！”女鬼将断头摇得来回甩，“要么我去前面看看？大概是我刚刚在柜子里躲老鼠的时候跟乐神错过了……我隐约听到鼠群经过的声音，还以为它们是在找我。”
    莫觉看他一眼：“你去接应星梧他们，这下面都是木质结构，让他们别用火。”
    小毛听到还要回老鼠窝去，脸色登时白了。
    他是真的怕老鼠，光是看到一只就已经吓得撒腿就跑了，只听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控制不住头皮发麻，刚刚几乎是以博尔特的速度冲入房间找地方藏了起来。
    现在一想到还要回去面对那满墙的小眼睛……简直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吞了口口水，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要、要么我还是跟您一起去找乐神……”
    莫觉：“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小毛：……
    小毛飞速摆手，显然觉得发飙的老大比鼠群更可怕：“不不不，不用了！”
    莫觉倒也并不是真觉得小毛没用，只是下面的空气质量还不确定，而鼠窝那边因为鼠群围堵难以判断方向，如果沈雍乐真的出了什么事，将小毛留在这给救援队领路肯定比跟着他下去帮助更大。
    小毛一脸悲壮，转头就要往外走。
    却听身后魔鬼教官再次出声：“等等。”
    小毛如闻天籁，忙不迭转头：“是！老大！”
    莫觉上下审视了他一番：“你这套的是什么？乳胶皮吗？封得还挺严实……”
    小毛十分狗腿：“啊，是买的死尸特效皮肤，老大您喜欢？要么我脱下来跟你换？”
    “不用了，”莫觉目露嫌弃，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既然有防护，那就把衣服给我吧，红色显眼，我拿来沿路做点记号。”
    小毛：“……qaq”
    小毛同志很快被扒光后逼良入鼠窝。
    岳星梧等人固定好绳梯下来后，只看到一只光裸掉头鬼浑身挂满老鼠，视觉效果即惊悚又辣眼，差点没忍住一起轰成渣。
    好在小毛飞速滋儿哇乱叫着疯狂认亲，同时不忘按照老大吩咐，阻止了他们用火。
    众人暗道莫觉心细，留下一部分人驱赶鼠群守着绳梯，另一部分人则跟着辣眼小毛深入寻找莫觉和沈雍乐。
    负二层，少了鼠群的声音，显得更加安静了。
    沈雍乐举起手机四下照了照：“那啥……有人吗？小毛？你在吗？”
    从楼上的鼠窝往外跑只有一条走廊，旁边倒是有数个房间，但一看就空无一人，尽头则只有往下的楼梯。
    沈雍乐不想一个人待着，原本以为往前走可以碰上先掉下来的小毛，这才壮着胆子下楼来，为了避免自己被女鬼再次吓到还一路做了不少心里准备。

 第255页

    但越是小心翼翼……反而越容易让人紧张。
    大约是因为周围环境越发昏暗，在没有声音后……
    毫无意外地更加恐怖了！
    每走一步脚下都传来老旧木质地板的吱嘎声，在静谧的走廊上传出很远，像是要惊醒深处的什么东西。
    走廊上还是有画，各种五官不清的人，仿佛都因为他突然闯入而停下了原本自己在做的事，一个个回过头来定定看着他。
    沈雍乐心脏咚咚跳，已经不敢开口喊小毛了。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回头四顾，还是无法避免在抬头查看前路时瞥到那些画像。
    沈雍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那画像上的旗袍女人似乎一点点加深了笑容……
    沈雍乐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埋头加快了脚步。
    走廊深处传来脚步声的回音。
    大略是因为他越走越快，那回音来回交错碰撞，某一瞬开始，竟然……仿佛像是有什么人在身后跟着他。
    或者，是真的有人在跟着他？！
    沈雍乐内心疯狂尖叫，觉得自己的心跳估计已经响彻整个走廊，咚咚咚宛若擂鼓。
    沈雍乐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僵硬了，根本不敢转身去确认。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几乎变成了一路小跑……
    终于在前方无路时猛然回头。
    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沈雍乐甚至觉得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停了！
    好在，身后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沈雍乐等了片刻，确认没有奇怪的东西冲出来，这才狠狠松了口气，随即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在屏住呼吸。
    他猛地恢复呼吸，倒抽了一口气。
    嗐。
    都是自己吓自己。
    这又不是阿克夏，哪里来的鬼？！
    他平复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回头观察了一下周围，这才发现面前的并不是走廊尽头的墙面，而是一扇上锁的木门。
    那锁是旧式的插销，锁头已经严重腐坏，轻轻一掰就能掰下来。
    大约是因为他刚刚整个人撞在了门上，此时那上着锁的门被隐约推开了一条细缝。
    却见那门缝里隐约透出了些蓝光。
    沈雍乐：“……”
    咦？
    沈雍乐后来回想，才发现从这里开始事情就已经不对了。
    若是换作平时，他怎么也不可能进入这样一个一看就有问题的房间。
    连那条什么都没有的走廊都能搞得他一惊一乍，更别说他看多了恐怖片，非常清楚所有这种鬼屋探险剧情都是“不作不会死”。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突然忘记了害怕，满心都只剩下了好奇，居然就这么大着胆子，掰断锁头打开插销，推门走了进去……
    第111章 怨灵布偶（4）
    莫觉比沈雍乐晚了—步，很快跟鼠群—起被那道门关在了外面。
    爵爷试了试开门，然而门锁显然已经老化，被拧动后直接整个从门上掉了下来，被关上的门却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莫觉此时已经感觉到了不对。
    按理来说，老鼠并不算是攻击性很强的动物，它们智力超群，嗅觉极为灵敏，通常只要闻到人类气味便会远远地避开。
    即便是他们不小心闯入了鼠群的巢穴，在意识到自己不敌之后，老鼠们也应该快速退避，不应该像这样前仆后继地扑上来送死。
    况且，—般老鼠窝都会建在难以受到人干扰的地方，种群数量增长受环境容纳限量，这群老鼠的筑巢位置和数量，都十分不合常理。
    莫觉依稀记得看过某篇研究报道，说老鼠的智力非常高，远远超出普通人想象，群居的鼠类甚至可能形成社会等级和分工，智慧成熟度甚至能与人类匹敌。
    比如现在这群老鼠，就明显有极强的思考能力，发现他不好对付后，便没有再盲目地攻击，而是假装撤退，蓄积力量，之后再悄悄埋伏在暗中，等待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再伺机—拥而上。
    而且角度刁钻，分工明确，不仅有的—直试图咬他的五官和耳朵，以转移他的注意力，还有的专门针对他手脚上简单缠住缝隙的布条，试图将其解开，好钻入他的衣服。
    莫觉为方便施展身手有几次原路折返，发现居然连他绑在显眼处，用于给岳星梧他们留作记号的布条，也已经被老鼠逐—破坏。
    莫觉在开门的刹那抽空对付了—波再次—拥而上的鼠群，忍不住为其有组织的进攻节奏心惊。
    有—瞬间……他突然觉得这些老鼠似乎是受到了某个高智慧的领导。
    楼下，沈雍乐推门进屋，才发现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居然比外面看起来干净了不少，像是—直有人在打理。
    —位穿着黑色旗袍的女人坐在梳妆台前，似乎是听到他开门的动静，转过了头来。
    沈雍乐—瞬间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位极为美丽的女人，她五官秀美，皮肤白皙，哪怕不施粉黛，也比所有沈雍乐见过的明星艺人都要夺目。
    沈雍乐也算饱览中外各种类型、年龄、肤色、人工或天然、清纯或艳丽、原图或ps的美人，连他自己这张被称为盛世美颜的脸都天天在镜子里看厌了，却觉得自己从未见到过比眼前这位更好看的人。
    那女人冲他温婉—笑：“你终于来了。”

 第256页

    沈雍乐微微—愣，回过神来：“你在等我？”
    他想了想，很快意识到不对：“不对，门是从外面锁上的……你是被人关在这里的？”
    那美丽的女人已经站了起来，优雅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面露落寞：“是的，我被人关在了这间屋子里……—直在等你来救我出去。”
    沈雍乐潜意识里警铃狂响，觉得这女人哪哪都不对劲，说出的话每句都带着毒。
    然而只要—看到她的面容……所有的警惕、怀疑、防备便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楞楞地开口：“你是谁？”
    那女人掩唇—笑，额间落下几缕细碎的发，仅是如此不经意的姿势，都足够倾城。
    她道：“你忘记我了吗？我是婉儿啊，你的蓝婉儿……你不是说过会等我—辈子吗？”
    沈雍乐微微皱着眉，像是在回忆：“我说会等你？”
    “是啊，”蓝婉儿认真点点头，“你为我画了那么多画，你答应过给我幸福……你说了，只要我坚持住，你便也能坚持住。”
    沈雍乐眨眨眼，突然醒了。
    他瞬间有点背后发凉。
    刚刚自己，大概又是陷入了某种奇怪的状态……
    他怎么可能答应给别人幸福？！他已经有爵爷了！
    他挣脱出来，才发现其实满满都是疑点。
    这里明显很久以前就废弃了，哪里来的美丽女人？况且这“美人”明明刚刚还在楼上吓他，现在却又装得仿佛—直被关在这里……
    骗谁呢？！
    所以，这个美丽得不似真人的女人……还真的不是人。
    沈雍乐心脏又开始不自觉地加速。
    他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引着蓝婉儿诉说，暗地里却开始四下观察。
    “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我是说，你这么好看，怎么会有人忍心把你—直关在这里？……你已经被关了多久了。”
    蓝婉儿凄凉地笑了笑：“关了多久？我也已经记不清了，约莫是有五年……十年……或者五十年吧。”
    她纤纤挪步，又走近了—点沈雍乐，“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呢？我只不过是他们手中握着的—枚棋子罢了……”
    她已经缓缓走到了沈雍乐面前。
    沈雍乐这才发现，她并没有实体的腿部，从膝盖往下都是虚幻的，仿佛整个人飘在半空。
    乐神整个人都僵了—下。
    “棋子？谁的棋子？”
    蓝婉儿收起笑容，表情似乎有些迷茫：“我的母亲。”
    她又重新笑了起来，“不听话的棋子，不要也罢，与其放任我破坏她的计划，毁了她在父亲眼中的地位，不如就让我这么安静地‘病死’，或许还能为她博取最后—丝怜爱。”
    “也算物尽其用了。”
    沈雍乐抿了抿唇：“你受委屈了。”
    他已经稍稍能串起整个故事了。
    如果按照蓝婉儿所述，她应当是被关在这里—直关到了死亡，而原因无非是因为长得太过好看，却离经叛道地爱上了—名画家。
    民国时期，女孩子们大约还受困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普通女孩都没有追求爱情的自由，更别说蓝婉儿—看就出身大户之家，家教大概更为严格，甚至，以她的样貌，已经足够成为谈判桌上具有分量的筹码。
    被夹在家族内斗与政商勾结的漩涡中，从出生起，就是母亲用来博取父亲宠爱的工具……她毫无意外地，被家里请来画像的天才画师吸引。
    他年轻帅气，才华横溢，每—句对未来的畅想都充满自由与肆意。
    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就这样，为了那片描述中的天空坠入了爱河。
    乃至成为信仰，献上—生。
    后来画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坚持，蓝婉儿却因为过于倔强，始终没能重新获得自由。
    沈雍乐记得20世纪初，法国也发生过—起类似的事件。
    1901年，受人尊敬的巴黎贵族蒙尼尔夫人，被举报在庄园内囚禁了—个人二十多年。
    蒙尼尔夫人当年已然75岁，寡居，拥有庞大的地产和财富，因热衷慈善而在巴黎上流社会中享有盛名。她的儿子马塞尔是—位著名的律师，温柔貌美的女儿布兰奇则因年轻时与人私奔后失去踪迹。
    然而在警察进入庄园搜查后，却在阁楼里发现了形销骨立、已然年过五十的布兰奇。
    这是布兰奇25年来第—次看到阳光。
    25年前，年轻漂亮的布兰奇有诸多追求者，她的家族希望她选择—个年轻富裕的贵族，女孩却爱上了—位比她年长的律师，并声称非他不嫁，从此与母亲闹翻。
    蒙尼尔夫人把她锁在这个小房间里，声称“何时放弃她的恋情，何时放她”，但布兰奇却始终拒绝屈服。
    哪怕在十年前，布兰奇所爱的那位律师已然去世，她仍被母亲锁在这间小小的牢房里，而整个家庭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般，继续着他们尊贵的生活。
    蓝婉儿大概比布兰奇更加凄惨—些，直至死亡，也没有等来拯救。
    沈雍乐知道现在并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他盘算着蓝婉儿到底有什么目的，自己不可能是她的那位爱人，蓝婉儿也不知道是故意在误导他，还是真的认错了人……
    她应该不是对每个误闯入这里的人都会这样，岳星梧他们在这间房子里做了那么多布置，甚至大搞拆迁，安装机关，都没能把这位引出来。

 第257页

    所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或者说……他到底要怎么修正，才能解开这个误会？
    照现在的情况看，她—路有意无意地引导自己，从楼上开始就频频出现，几乎是—步步将他带来这里，即便他现在扭头跑出去，估计也无法彻底摆脱纠缠。
    沈雍乐—时没什么头绪，只能努力继续尝试套话：“你是希望我带你出去吗？”
    蓝婉儿像是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直没有来，其实早就已经忘记我了吧？”
    她语气中没有怨怼，只是有些怅然，“这么多年了，你也是该忘了我了……所以，你现在是有新的喜欢的人了吗？”
    沈雍乐还没想好是不是应该坦白回答，就听她温柔继续道，“是这个跟着你进来的人吗？”
    沈雍乐微微—惊。
    他—开始还以为蓝婉儿说的是小毛，毕竟小毛跑在他前面，沈雍乐下意识便觉得他就在附近。
    然而他—回头，却见被鼠群围攻得捉襟见肘的——居然是莫觉。
    沈雍乐飞快回过头来看向蓝婉儿：“你要干什么？！你在操控这些老鼠？”
    蓝婉儿摇了摇头。
    “没有呢，”她温柔看向鼠群，“是它们在守护我罢了，它们怕你们找到我后，会威胁我的安全……”
    “没有人要威胁你的安全。”沈雍乐控制不住回头，看向那处被蓝婉儿展开的画面，“让它们停下来……”
    蓝婉儿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叹了口气：“他果然是你的爱人。”
    沈雍乐也看了她—眼。
    他定了定神：“你要我做什么，才能让它们停下来？”
    蓝婉儿见他不信自己，似乎有点受伤，又软语解释了—遍：“并不是我做的。”
    她微微侧身，露出身后大片散发着荧蓝光芒的菌类，“你听不到吗？它们没有恶意，只是在守护这个。”
    她解释，“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
    沈雍乐—怔，瞬间醒悟这就是自己推门前看到的光芒。
    而蓝婉儿说，它们是她原本的样子……？
    沈雍乐看看半透明的美人，又看了看那主要聚集在床上，隐约组成—个人体形状的菌丛，突然意识到这些特殊菌类大概正是从蓝婉儿的遗骸中生出的。
    也大概是因为有它们，才能永远地留住逝去者。
    却见蓝婉儿歪头想了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俯身从脚边摘起了—朵蓝菌。
    她伸手将那菌菇递给沈雍乐：“或者，你可以试试吃掉—朵。”
    她眨眨眼，“你吃—朵，大概就也能与它们交流了。”
    第112章 怨灵布偶（5）
    莫觉冲进屋里时，正看到沈雍乐握着一枚一看就剧毒无比的蘑菇，看样子像是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咬一口。
    爵爷眉头一皱，几步上前，一下拍掉了他手里的蘑菇。
    “你干什么？！”莫觉伸手将人一把捉回怀里，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乐乐？”
    莫觉看了眼满屋子诡异的菌菇，不顾沈雍乐的挣扎，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强行往外带。
    沈雍乐还在拼命“自救”，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伸长了胳膊要去再摘一朵蘑菇。
    莫觉直接将他的手捉了回来，不轻不重地在手背上咬了一口。
    沈雍乐：“！！”
    “可恶的老鼠！！”
    莫觉：“……”
    莫觉哭笑不得，心知是这些蘑菇有问题。
    菌类原本就种类繁多且作用难辨，这种说不定就是具有某种能够挥发入空气中的毒性，在这间屋中经年累月达到了足够影响人体的浓度，被沈雍乐一开门，当头撞了个正着。
    以乐乐的性格，说不定还特意在开门前疯狂深呼吸，好尽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从在楼上开始，沈雍乐就一直在拼命深呼吸了。
    人体对毒性的耐受度原本就各不相同，这里菌群密度如此大，楼板又明显年久失修，保不齐毒性早已泄露，蔓延至了整座房子，从沈雍乐踏入屋门开始，就潜移默化地对其发挥了影响。
    而莫觉和手下那帮人之前在云南丛林里执行任务，被各种毒虫咬过，大约形成了一部分抗体，之后又作为特殊前线人员，第一批接种了科学院研发的多靶向尖端疫苗，哪怕是对不常见的病毒、真菌等也产生了一定抗性……
    再加上他经验丰富，清楚长期封闭的洞穴里容易积累各类对人体有害的气体，往下走时便刻意放轻了呼吸。
    沈雍乐锻炼身体也主要是强健体魄，在此之前顶多也不过被几只毒蚊子吸过血，自然没有什么对毒性的抵抗力。
    在沈雍乐看来，他已经被冲进屋中，“试图保护蘑菇”的鼠群淹没了。
    那些老鼠大约是将这些菌菇当成了什么珍宝，宛若守护宝藏的恶龙猛兽，在他刚刚碰到蘑菇时便瞬间发狂冲了进来。
    蓝婉儿在鼠群后缓慢消失，对他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笑。
    沈雍乐简直有点莫名其妙——所以蓝婉儿闹这么一系列将他引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看他被鼠群吃掉吗？
    他灵光一闪。
    是了，这些老鼠是吃蘑菇长大的，鼠群积累到如此大规模原本就不正常，多半是吃了蘑菇后受到了影响，进一步提高了繁殖能力。

 第258页

    而正是因此，它们便会依照动物本能开始守护蓝婉儿化成的菌菇。
    蓝婉儿靠鼠群保护，但同时，也会用自己的能力帮鼠群引诱来更多的猎物。
    它们分明是自然界中最为常见的共生关系。
    这是物种自然选择的本能行为，蓝婉儿的故事不过是为了迷惑他放松心神，好让他心甘情愿伸手去摘蘑菇。
    沈雍乐拼命与鼠群抗争，却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手背还被一只特别大的老鼠咬了一口……
    莫觉拍拍他的屁股：“乖一点。”
    莫觉一面要对付鼠群，一面要应付依旧沉浸在幻觉里，毫不放弃任何自救机会的乐乐，走得十分磕磕绊绊。
    好在没多久，他就遇到了追来的小毛和岳星梧他们。
    莫觉简单交代了几句蘑菇有毒，让他们去小心取几朵用于之后研究毒性给沈雍乐解毒，转头便用布条绑住了沈雍乐挣扎的双手，带着他顺架好的绳梯爬了回去。
    因为不确定蘑菇的毒性是不是会跟其他药物冲突，莫觉没敢给他胡乱用药，只能捏着后颈把人暂时弄晕了，留下岳星梧等人收尾，带着他和蘑菇的样本赶回了羽嘉。
    蘑菇被直接送去进行了化学分析。
    羽嘉各科的大佬都不少，颜也相熟的一位TT论坛紫马前辈家中，就有专门从事特殊药剂制备的研究所，很快便将沈雍乐的解药配置好，送了过来。
    莫觉没有耽误，直接喂给他吃了。
    沈雍乐在一个小时后醒了过来，听莫觉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也有些哭笑不得。
    莫觉好气又好笑地捏捏他的下巴：“怎么产生幻觉的时候就不怕鬼了？还敢她给你什么就吃什么？”
    他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只怕已经把那毒蘑菇吃了，那现在就不是发发癔症，喝点解药，睡一觉就能解决的事了……”
    沈雍乐自己也有点不可思议。
    他想了想：“大概是我潜意识里就知道那是假的吧？”
    之前在“珂赛特”里的时候就是这样，在柯瑟尔的幻境里他虽然也害怕，但还是能保持理性的思考与分析，所以才能在险象环生的关卡中博得生机。
    沈雍乐微微一顿：“说不定……这并不是我的弱点。或者说，并不是足够致命的弱点……”
    莫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恐惧不会影响你的判断力和决断力，那么它对副本的影响就比较有限。”
    至于被幻觉蒙蔽，别说是沈雍乐，哪怕换了个超大胆的人来也难以避免，倒也并不是怕不怕鬼的问题了。
    两人又简单讨论了一下末日游戏用幻像欺骗玩家的问题，觉得同样的套路阿克夏应该不会反复使用多次，但也还是需要各自提高警惕。
    正事聊完，莫觉到底还是有些好奇，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之前在幻觉里都看到了什么？”
    沈雍乐微微赧然，简单将蓝婉儿的故事讲了一遍。
    “之后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吃那朵蓝色的蘑菇，老鼠群就冲进来阻止了我。”
    莫觉扶额：“不是鼠群，冲进来阻止你的是我。”
    他想了想，“不过你这个故事编的还挺完整的，居然还能联系到法国历史上的案子……”
    沈雍乐也有点好笑：“可能是之前看到过就记住了吧……不过我偶尔做梦的时候也会情节非常完整。”
    他说着打了个呵欠，莫觉笑着揉了揉他：“大概是因为想象力太丰富。”
    时间已经不早，沈雍乐今天一天饱受了惊吓，又在被毒性影响时与爵爷搏斗了半晌，早已十分疲惫。
    岳星梧他们还没回来，两人洗漱完便先休息了。
    当晚凌晨三点，沈雍乐被热醒了。
    光是热也就算了，某个难以言述的部位还开始隐约发痒……
    他稍微动了动，然而那痒意却并没有消退，反而更加让人难以忍受了。
    沈雍乐咬着唇，在床上努力放轻动作地翻了几次身，然而还是把莫觉弄醒了。
    莫觉还以为是蘑菇的毒性再次发作了，轻轻按住他：“乐乐？怎么了？你清醒着吗？知道我是谁吗？”
    沈雍乐微微喘着气，有点窘迫地点头：“我知道……我没事……”
    莫觉怀疑地看着他。
    沈雍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眼底水波流转——不像是吃蘑菇中毒，反而更像是某些多出现于耽美小说的狗血桥段。
    比如，ABO文里的omega到了发情期，古耽武侠世界里喝了春天的汤药……
    莫觉眸色微沉，低头吻了吻他。
    “乖，说实话，哪里不舒服？”
    沈雍乐咬住唇。
    两人僵持了一小会，半晌，沈雍乐才红着脸，吭哧着突出一个字：“痒。”
    莫觉的神色瞬间就变了。
    他不确定是那解毒剂与毒性作用后产生了什么副作用，还是毒性太大尚未能完全解除，怕对沈雍乐的身体造成更大的负荷，不太敢轻举妄动。
    他想了想，转头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了医生，转头见沈雍乐难受得眼睛都红了，终究还是没忍住心软了。
    他低声开口：“想要我帮忙吗？”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沈雍乐已经要痒得受不了了，是谁说过的来着，痛可以忍，热可以忍，唯独痒是忍不下去的。
    真的是抓心挠肝，轻易就能把人整崩溃。

 第259页

    沈雍乐急切点了点头，眼角随着动作滑落下一滴泪，整个人看着……越发可口了。
    莫觉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缓慢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即伸手，尽量轻柔地探入……
    莫觉：“是这里吗？”
    沈雍乐点点头，随即又摇头：“是，但旁边也痒……”
    莫觉闻言很快换了个角度：“这里也痒吗？”
    沈雍乐红着眼点头：“嗯。”
    “这里呢？”
    “也痒。”
    “这里……”
    “唔！”沈雍乐突然猛地一震，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莫觉还当是自己找到了地方，又加重了力道：“是这里吗？”
    沈雍乐整个人微微一僵，声调都变了，连忙慌张开口阻止：“不不不，我是说这里也痒，但是别……”
    他耳根漫上红晕，眼角泪痕未干。
    莫觉看着他的眼睛，似有所悟地顿下了手中的动作。
    继而缓缓凑近……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角。
    他扔在手边的手机微微一震，屏幕上显示了医生的回复：[痒就挠挠嘛。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楼氏的药一贯都有点无伤大雅的副作用，等明天再跟颜博士他们确认一下。]
    莫觉眸色微暗。
    也就是说，他应该也是可以……帮他的小饼干挠挠“痒”。
    “所以是这里，”他与他鼻尖贴着鼻尖，压低了磁性的嗓音，带着点诱哄般开口，“……那是要还是不要？”
    沈雍乐心跳得飞快，微微偏开视线，不好意思与他对视。
    莫觉轻笑一声：“那就是不要了？或者你继续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就……”
    “哥，”沈雍乐不等他说完，已经别扭地揪住了他的衣角，求饶一般开口叫人，“觉哥……”
    莫觉：“嗯？”
    沈雍乐超级小声：“……要。”
    莫觉极轻地笑了笑，勾着唇角，缓慢地凑上去给了他害羞的小饼干一个温柔的吻：“好。”
    莫觉第二天才找到机会给颜也打电话。
    颜大佬听完他简略概括的描述，很快表示了这并不是个多大的事：“啊，我昨天本来想着跟你说一声的——那蘑菇的毒性要缓慢化解会比较耗时间，所以我们稍微下了点以毒攻毒的猛药，大概会有那么点促进夫夫感情的附加效果。”
    他语气轻松，“你看，乐乐现在不发癔症了吧？”
    莫觉：“……”
    莫觉伸手揉了揉额角，心道以后颜也给的东西，一定要再三确认后才能用。
    他很快确定了沈雍乐的毒性已经解除，也不会再有别的奇怪副作用，这才放下心。
    岳星梧他们在昨天后半夜回到基地，睡到下午才来跟他汇报情况。
    “其实那里就是因为闹老鼠才荒废的，”岳星梧摊手，表示自己真的十分无辜，“什么小女孩发疯杀害全家，什么信邪教的妈妈都是我们杜撰的……”
    莫觉点点头，这点他一开始就知道，才会同意选择这块地方。
    他们都不是那种非要冒险进鬼屋作死的恐怖电影主角，即便相信科学，还是对所有不能用现有科学解释的事和物保持着应有的敬畏——其中当然就包括不故意打扰亡灵。
    莫觉道：“那些蘑菇是怎么回事？”
    岳星梧将临时拿到的部分报告递给他：“具体的研究结论还没出来，这个是小毛他们昨天查到房屋和所有权资料——”
    他简单概括了资料内容，“这块地方之前属于某个军阀，悄悄在那下头搞了个研究所，之后军阀倒台，研究所也就荒废了，大概是走的时候研究样本没清理干净，温度湿度都太高，就从某块残渣上长出了一片变异毒蘑菇。”
    莫觉基本也是这么猜测的，闻言倒不意外，随手翻了翻那叠资料，正要递还给岳星梧时瞥到什么，才骤然一愣。
    “这是什么？”
    岳星梧探头看了一眼：“哦，这是那军阀的基本资料，上面这张照片是全家福——啧啧，这军阀的女儿长得真是太好看了……当时还没有PS，这照片就是百分百真人的样子，简直绝了，一点不输现在的女明星！”
    莫觉的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这军阀姓蓝？”
    他心头隐约有些不可思议，又往后翻了翻，“有他女儿的名字吗？”
    “有啊！”岳星梧十分积极地接过资料帮他翻找，“我看到照片后就让小毛去查了哈哈哈，他女儿是当时出了名的大美人，据说是年轻时喜欢上了个穷画家，跟人家私奔了……”
    他很快翻到地方，将那段资料递给了莫觉，“喏，在这里！她名字也很好听哎，叫蓝婉儿。”
    资料上，各种年纪的蓝婉儿从小美到大，如渐渐绽放的芙蓉花般灿烂美好，而几乎每张照片里，女孩都不离手地抱着一只娃娃。
    大约是因为陪伴了她太久时间，那娃娃一点点从簇新变破旧，到最后几张时边缘都已经洗得泛白了，右手上还被不知道是果汁还是酱料染了一块无法去除的深色。
    照片里，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蓝婉儿抱着它，笑得温柔美好。
    第113章 怨灵布偶（6）
    莫觉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沈雍乐，三天后，他们按照原计划，进入了那个《昆池岩》主线的无评级副本——“怨灵布偶”。
    这个副本的主线非常简单，基本就是恐怖片惯常作死套路，是接着之前的主线往后发展的。

 第260页

    在之前的正式副本主线中，一位UP主带着小伙伴在闹鬼的疯人院玩招灵后失踪，因为他是现场直播，效果非常惊悚，新闻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有个著名的制作人郑pd便也看中了这个题材，决定仿照他录制一期疯人院主题的密室逃脱节目，在筹备期间就颇受关注，甚至收到了许多热心观众的私信、创意和寄来供参考使用的道具。
    其中就包括一个跟昆池岩失踪事件中一模一样的诡异娃娃。
    这娃娃是作为私人包裹直接寄到制作人手里的，郑pd当时还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对节目组不满的观众发来的威胁，当晚便做了个被观众扎小人诅咒的噩梦。
    但几天过去，并没有什么其他事发生。
    同一时间，公司收到热情观众寄来的各种小物件越来越多，大多都十分夸张，有的阴森恐怖、有的血腥暴力、有的诡异十足，其中也不乏各式各样种类繁多的娃娃
    虽然都不像当初那个娃娃一般与《昆池岩》中的一致，却极大地冲淡了郑pd心中的恐惧。
    一个月后，节目组听取网友投票意见，选择了正当红的某个户外类主播作为主嘉宾，顺势便也通过了同步直播游戏进程的提案。
    当然，在疯人院里也会事前安装好各种隐蔽摄像头，后期会将其拍到的画面与直播画面进行剪辑，再制作成正式节目播放。
    沈雍乐和莫觉进入副本后，都成为了参加这场直播的嘉宾。
    莫觉很快发现有几个人看他和沈雍乐的目光不太一样，大家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不动声色地完成了玩家之间的相认。
    这个无评级副本人数并不多，目前看来，所有参加直播节目的嘉宾有9人，其中含沈雍乐莫觉两人一共七人是玩家。
    唯二的NPC是那个带队的主播晏修以及他的助理小南，估计是阿克夏担心他们不够作死，特意派两个NPC来帮忙cue流程。
    小南还带了一条黑狗，据说是为了用来辟邪，名字叫小黑。
    沈雍乐仔细观察了一下，确认小黑就是一条狗，并没有被哪个倒霉的玩家附身，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不过既然有NPC，他们就全程都不能崩人设了。
    莫觉一进副本就查看了自己的人设卡：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莫觉：……
    他这是不是不小心拿到了颜也的人设？！
    沈雍乐的倒是比较简单，他将自己的人设卡亮给爵爷看：“胆小如鼠的智商担当。”
    莫觉捏捏他：“挺好，你就本色出演就行。”
    沈雍乐略不服气：“我也不叫胆小如鼠吧？就只是有点怕那种神神鬼鬼的东西而已啊，其他恐怖元素我都接受良好！”
    爵爷忍着笑，点头哄他：“是的，其实你每次虽然说害怕，但该做好的事都做得很好，比很多人都强多了。”
    沈雍乐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唔……”
    他飞快转移话题，“你这个其实也不算难，烟宁说过这个无评级副本里没有阵营，那个‘反派角色’大概只是个夸张的说法，你就稍微毒舌一点，不招人待见一点，应该就可以了。”
    他微微颦眉，“反而是‘可爱又迷人’这个设定比较难，我只能想到火箭队……”
    莫觉揉揉他：“没事，我已经想好要怎么演了。”
    其实沈雍乐是真觉得莫觉抽到的这个人设已经算好的了，因为之前羽嘉不少参与过这个副本的，抽到的人设都是类似：一惊一乍的战力强者、乐天派的粗神经、小鸟依人的胖子这类。
    仔细想想，不论换了“一惊一乍”、“粗神经”还是“小鸟依人”，爵爷要演起来估计都比现在要困难得多。
    两人并没能交流多长时间，作为主嘉宾的晏修调整好了直播设备，就招呼大家过去了。
    他们在疯人院的大门口开始了今天的直播。
    晏修的直播以最常见的手机自拍形式进行，小南先简单拍了拍略显阴森的建筑外观，随即将镜头对准了嘉宾，由晏修跟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介绍了一圈今天的“大逃脱”任务以及“探险队队员”。
    晏修：“其实也不用我多说啦，你们应该都认识嘛……”
    按照副本设定，这原本是一场电视节目，在场的每个人都是明星或网红，大家自然都不陌生。
    晏修熟练将大家的名字都报了一遍，沈雍乐注意到不少人都露出了“我居然在被NPC介绍”的复杂表情。
    沈雍乐一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他介绍到了自己：“这位是乐神……乐神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之前在打星河职业联赛的时候就只差一步帮DJY夺冠，后来转到全息网游，第一年参赛就帮LRJ拿了《严禁崩人设》的联赛冠军。”
    沈雍乐微微一怔，差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卧槽这是什么？！
    预言吗？！
    沈雍乐现在所在的全息战队的确叫LRJ，但因为突然进入阿克夏游戏，加之与DJY解约时闹的纷争，他至今都还没有进入职业战队训练。
    不知道是不是羽嘉出面帮他沟通过，之前他还接到过新公司的电话，说让他先安心调整状态，直播分红照常，不用急着开始新游戏的训练……
    他还记得颜也之前就说过，阿克夏里可能有部分NPC知道游戏本身存在……所以现在这人直接提《严禁崩人设》是个什么节奏？！

 第261页

    这是准备当场黑化了吗？！
    还让不让人充满信任地跟他一起进鬼屋了啊？！
    沈雍乐进阿克夏时也是开着直播的，原本他是想看弹幕找找安慰。
    然而现下……
    却反而更背后发毛了。
    因为晏修直播手机上的弹幕……居然跟他眼前看到的弹幕完全一致。
    [我差点都忘记乐神进LRJ了，实在是太久没看比赛了……]
    [咦？乐神啥时候拿了冠军？！]
    [DJY太好笑了，硬生生把宝藏拱手送人！难怪叫打酱油队！]
    沈雍乐简直浑身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好在晏修很快就将手机从他眼前移开，转而开始介绍莫觉。
    而沈雍乐眼前的弹幕瞬间爆炸，终于恢复了正常：[卧槽槽槽！！我刚刚是不是瞎了？！那手机里的弹幕跟现实一样？！]
    [妈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瞬间有种看恐怖片看到自己的感觉！]
    [不是，你们都被吓得忘记重点了吗？！——那NPC刚刚说了《严禁崩人设》！]
    [毛骨悚然！！]
    沈雍乐显然比他们更加受到冲击，刚刚有一瞬间甚至产生过“弹幕里一直跟自己说话的是不是真人”的怀疑。
    好在弹幕目前看起来还算正常。
    沈雍乐趁着众人往里走的时候悄悄跟莫觉咬耳朵，将刚刚的事跟他简单说了。
    莫觉眼神微沉，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只伸手捏了捏沈雍乐耳朵：“应该是阿克夏故意的，先不要太在意这些，别被绕进去。”
    沈雍乐瞬间便想明白了，阿克夏一开始就露出明显破绽，其实很可能也是故意误导他们。
    他们所有人里，一直是晏修与制作组联系，也即只有他有完整的地图，知道通关的方法。
    如果玩家们一开始就对晏修失去了信任，之后遇到危险放任其死亡，很可能才会导致无法通过这个副本。
    弹幕中有不少人也已经反应过来，但转念一想，又发现了其他问题：[但如果相信晏修，他反而将玩家们害死了呢？到底还要不要信他？]
    [不是，这种灵异副本，肯定是会遇到危险的吧？到时候怎么判断是不是晏修故意的？]
    [晏修要真的是那种知道阿克夏只是游戏的觉醒NPC，这个副本简直是天然对他有优势啊……]
    [太难了，我的妈，现在连无评级副本都不让人好好过了吗？]
    [我之前也看过别人过“怨灵布偶”的副本，根本没有前面介绍这个环节，完全不像乐神这次这么复杂！]
    [合理怀疑乐神被爸爸盯上了。]
    [你才发现乐神被爸爸盯上了吗？爸爸iswatchingyou很久了好吗？真的实惨。]
    沈雍乐倒是已经对这点接受良好了，毕竟阿克夏针对他的同时，他也能更直接地触摸到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则。
    不过晏修到底可不可信的确是个问题。
    因为他们很快便遇到了需要抉择的时候。
    游戏正式开始，众人在晏修的带领下战战兢兢，抱团进入了屋内。
    没走多远，他们便因为摄制组的故意布置，半真半假地惊呼着冲进了走廊深处的一个房间，继而“咔嚓”一声门锁锁上，所有嘉宾被关在了第一间密室里。
    “啊……”晏修查看了一下被锁上的门，“看来我们是被关在这里了。”
    玩家们互相对视一眼，倒是早有所料。
    沈雍乐接口：“我之前没怎么玩过密室逃脱，所以现在是……”
    “哦？”莫觉突然打断，微微拖长了尾音，用一种略带挑逗的语气接口，“你不会吗？那哥哥教你玩啊。”
    沈雍乐：“……”
    弹幕以及其他玩家：“……”
    等等？！这是我们知道的那个爵爷吗？！不会一进来就被鬼上身了吧？！
    哪怕沈雍乐知道这是爵爷的人设还是被镇住了片刻。
    他倒是一眼就看出爵爷在模仿颜也了。
    只是……颜也不着边际的话说多了他还能形成免疫，换了爵爷……
    就不是那么容易抗住了啊！
    他觉得自己的耳根已经开始发烫了。
    沈雍乐半晌才接口：“额……好、好啊，所以现在要开始找线索了吗？”
    晏修似乎默认他们本来就是这种性格设定，倒是对莫觉的发言适应良好。
    他其实也有点怵，举着镜头小心翼翼检查了一下屋内，听沈雍乐问完便顺势点点头：“对，我建议我们先分头寻找一下开门的线索。”
    莫觉却不太买账，抬手便仗着体型优势，拦住了准备去帮忙的沈雍乐：“哎，让他们找呗！”
    他似乎是发现沈雍乐的态度异常，突然来了逗他的兴趣，“你想让哥哥从哪里开始教起？”
    沈雍乐被其他玩家往这瞟的八卦目光看得脸热，暗地里掐了他一下。
    莫觉似有所悟：“啊，从‘那里’吗？你看起来乖巧……原来玩得这么野呢？”
    沈雍乐整个人都要不好了，红着脸求饶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觉哥……”
    莫觉终于轻笑一声，没再多说。
    众人很快分头查看了屋内的情况，然而因为不太熟悉关卡设置的规律，很久都没有能找到有效的线索。
    晏修手机上的弹幕都恨不得亲自撸袖子上来帮忙：[先找门怎么开啊！需要钥匙就找钥匙，需要密码就找线索破解密码……]

 第262页

    [开柜子开抽屉找笔记本或者其他线索！]
    [里面被白布盖着的都是需要翻找的啊，先去把布掀开来看看。]
    这间房间的采光不太好，乍一看像是一间废弃的病房，周围环境十分凌乱，墙面和地板上还有大块深黑的陈年污渍，越往深处走越是昏暗。
    而那深处的床上，正如弹幕所说的堆放着什么东西，被白布盖着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影子。
    随着日光渐渐西斜，那影子缓慢改变，竟逐渐仿佛一个坐着的人。
    所有人都清楚应该要去那边查看，却都离得远远的，不愿意前去触碰。
    晏修想了想，终于大着胆子提议：“趁着现在光线还好，我们是不是赶紧去看完比较好？等会儿天黑了就更不好找了——这样吧，我去布掀开，你们来看下面的东西。”
    众人都没有异议。
    他似乎是做了一会心理准备，终于鼓起了勇气，走入阴影中，伸手捉住了那白布的一个角。
    “我要掀开了哦！”
    “3——”
    “2——”
    “1！”
    他猛然用力，一下将布拉了下来。
    灰尘四起，露出了一把正着放在床上的椅子，而一个十分让人眼熟的娃娃正歪头微笑着坐在那张椅子上。
    所有人微顿一秒，随即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跟昆池岩中一模一样的那只被诅咒的娃娃。
    晏修反应极快：“啊！是那个布偶！”
    “这一定是关键线索！”他还举着那块白布，转头便冲众人惊喜呼唤，“快快快，你们谁来帮个忙，把那娃娃拿过来检查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都犹豫了。
    没有人知道，此时也正观看直播和监控摄像头的导播室里，郑pd在看到娃娃后骤然眉头一皱。
    他转头看向道具组：“是谁把那个娃娃放进去的？！我不是叫你们丢了吗？！”
    第114章 怨灵布偶（7）
    即便没有之前晏修疑似黑化的一番话，玩家们也不太敢碰那娃娃。
    毕竟大家在进副本前都了解过主线，知道这故事看起来是人为制造恐怖，实际上要不了多久就会把真正的鬼引出来。
    而触碰了这种奇怪东西的角色通常都是第一个领盒饭的。
    众人一阵沉默，晏修目露疑惑，正要再次张口询问，助理小南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进入副本的嘉宾都被剥夺了联系外部的工具，这部手机是他们唯一带进来、用于紧急情况下与制作组联络的。
    小南很快接了电话，不出预料果然是制作组打来的，跟他们说那些昆池岩娃娃并不是制作组放的，有可能是哪个粉丝趁着没人发现悄悄塞进来的，让他们别触碰，以防有什么恶作剧。
    晏修看起来十分失望：“啊？是粉丝的恶作剧吗？我还以为是有线索……那我们现在还是要找线索吗？制作组能不能给点提示？”
    制作组表示爱莫能助，你们加油，就把电话挂断了。
    莫觉与沈雍乐对视一眼，心知这个“粉丝的恶作剧”多半是这个屋子里原本的“居民”对他们贸然闯入的警告。
    然而，哪怕所有人都隐约察觉出了不对，也不可能在现阶段就此放弃整场录制。
    小南挂完电话后还接到了几条信息，他没有完整复述与制作组的对话，但光看表情也知道事情不太妙，以至于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恍惚。
    晏修倒是状态如常，一副“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们都是在自己吓自己”、“别信制作组那帮人瞎说，他们就是为了烘托气氛”的态度。
    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间屋子里不短时间了，太阳已经落山，好在众人经过搜索，找到了应急照明用的手电，倒是没有彻底两眼一抹黑。
    只是在完全不熟悉的环境里用手电照明……反而更恐怖了。
    所有白天看起来正常的物件都在夜中变得面目狰狞，每一座高耸的影子都像是咆哮着，伸长了弯曲又枯槁的手指，亟待捕食猎物的鬼怪。
    似乎只等你一个分神，或转过身去，就要借着黑暗掩护张开布满利齿的巨嘴，从背后咬断你脆弱的脖颈。
    沈雍乐有点控制不住脑补，赶紧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片刻后，倒是找到了些许不对。
    “这道门好像没有从内部开的锁……”他趴在门边的窗户上观察了一阵，“应该不是简单的找钥匙或密码。”
    玩家中有个看起来对密室逃脱比较熟悉的，名叫魏泽安，刚刚就一直在悄悄指点众人应该怎么搜索，现下闻言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刚刚特意找过，这个屋子里没有其他的门，只能考虑从通风管或者别的隐藏路线出去。”
    却见沈雍乐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可能需要达成某种条件，门才能被打开。”
    他眯起眼，艰难地调整手电筒的角度，试图透过窗户，看清对面玻璃上反射的这间病房的门牌，“这里是……”
    莫觉比他视力好，先一步读出了那模糊不清的镜像字体：“层流病房。”
    “层流病房？”另外一名叫韩云汐的女玩家就站在附近，闻言想了想，“是那种负压病房吗？我在20年新冠的时候看到过，好像是为了防止病毒溢散，气压不对的时候房门就会自动上锁，无法打开。”
    “不是，”莫觉摇摇头，借着姿势在沈雍乐耳边吹了口气，嘴上淡淡解释，“正相反，层流病房是正压病房。”

 第263页

    负压病房即传染病负压隔离病房，多用于类似非典、新冠这样的呼吸道传染性疾病，是指在特殊的装置之下，使病房内的气压低于病房外的气压，以保证空气流通的方向始终为从外流入至病房，房内被患者污染的空气则通过特殊的处理和通道排放，从而保护医护人员工作安全。
    “而正压病房则是为了保护严重免疫缺乏状态的病人，”沈雍乐确认光线太暗，没人看清楚莫觉的动作，这才微微放松下来，继续解释道，“层流洁净病房经过清洁消毒后，再送入经过高效过滤器过滤的层流空气，保持屋内正压，以此实现无菌环境。”
    韩云汐点点头：“明白了，那就是要想办法为病房内加压。”
    众人有了方向，很快在屋内找到了送风系统。
    莫觉确认了另一个方向有排风口，点头同意了魏泽安打开送风开关。
    这个不知道废弃了多久的病房设备居然还能用，随着“滴滴”的几声响，真的有风扇的声音从中传来。
    “成了！”晏修显然大为振奋，“应该没错了！就是这个！不然这设备根本不可能打得开！”
    众人多少松了口气，都屏息等待着第一股风吹出来。
    然而还没等这口气彻底松下来，伴随着那送风开始，原本乖巧蹲在角落的黑狗突然开始吠叫了起来。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黑狗叫，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吧？！”
    “啊啊，它扑过来了！”
    小南反应最大，吓得直接惊叫一声，随即才后知后觉捂住了嘴，变成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呛咳。
    他因此没能拉住绳子，由着黑狗猛然一跃而起，从一名玩家腿边擦过，“咚”地扑到了门上。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远离的脚步声。
    手电光还对着窗户的方向，众人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影子从窗边一晃而过，登时都噤声了。
    沈雍乐脸色一变，恨不得整个人能原地消失，瞬间闭上了嘴。
    连晏修也被惊得怔了怔，不过他很快便又回过神来，蹲下身安抚狗狗：“小黑别怕别怕……”
    他转头冲众人解释，“哎，那多半只是工作人员化妆的鬼，就是要吓我们的。”
    黑狗还在冲着外面狂吠。
    沈雍乐将弹幕移到了视线正中央以护体。
    看直播的观众们此时果然也在讨论黑狗叫的事。
    有人道：[我家狗狗也老是在快凌晨的时候无缘无故对着窗户叫……]
    大家都在善意回复他：[别怕啦，只是鬼而已，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放心吧！]
    沈雍乐：“？？？”
    你们真的确定这是在安慰人吗？！
    就见一条特殊字体弹幕醒目划过：[狗狗看见什么了吧？我生前养了一条狗也经常这样……]
    弹幕瞬间震惊：[Σ(っ°Д°;)っ前面的姐妹？？！！]
    [生前？！？！]
    弹幕很快被惊叹号和各种惊恐表情刷屏。
    沈雍乐正吓得小心肝发颤，心道你们这是连弹幕都不让我看了吗？！
    就见又一条高亮弹幕飘过：[你们刷太快了，我还没说完……我是说生孩子前那个“生前”！后来宝宝生下来后，狗狗就不叫了。]
    [大概是因为要陪宝宝，大白就没空再去吓夜里跑过的猫了。]
    普通弹幕刷出了满屏的省略号：[……]
    [所以狗叫只是因为看外面的流浪猫吗？！]
    沈雍乐心头也充满了省略号。
    说话不要大喘气啊喂！
    魏泽安一直守在送风口跟前，生怕它再出什么幺蛾子。
    屋内众人都恨不得屏息凝神，强迫自己忽略小黑的叫声，静待着最后的结果。
    好在一切看起来进展顺利。
    在这段时间里，晏修一直试图哄着小黑停止吠叫，然而直到房间达到正压标准，咔嚓一声门锁打开，小黑都没有停下叫声。
    晏修微微一顿，继而回头冲众人展颜一笑：“太好了，我们猜得没错，门真的是……哎？！小黑！！”
    他表情一变。
    随着门打开细缝，晏修都没来得及反应，小黑便如箭一般，一边狂叫着，一边呲溜一下窜了出去。
    晏修一惊，本能拔腿追了上去。
    小南见状微微顿了顿，到底还是咬牙跟了出去。
    魏泽安就站在门边，见状也要往外追，下一秒却觉肩膀一沉。
    莫觉单手按住了他肩膀，伸手指了指门外正对面墙上的一块铁牌。
    那牌子已经锈得非常厉害，却还能清晰分辨出镂刻后以红色颜料填充的刺目警示。
    “九点以后不许出房间。”
    那字体显然曾被反复描摹，红色颜料多得从凹糟里溢了下来，仿佛血红流淌的泪，又像是深刻入骨髓的伤疤……
    从深处腐坏溃烂，近乎泛黑的血液已然凝固，疤痕却永远的留了下来——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感受其下的温度……
    魏泽安感觉肩头一痛，是按着他肩膀的莫觉微微用力，将他掐回了神。
    莫觉：“别盯着看，多半是有古怪。”
    魏泽安登时冒了一背的冷汗，他刚刚亲身体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他想了想：“已经九点了吗？我们不追出去？”
    “出去的呀。”莫觉拖长了懒洋洋的调子，表情却有些冷淡，仿佛除了沈雍乐以外，再没有什么人值得他多费心神。

 第264页

    他轻飘飘瞟了他一眼，“还有半个小时才九点，一时半会死不了人。”
    魏泽安已经猜到多半是他的人设有问题，点点头，很快将这件事告知了其他人。
    “大家都留个心，等会不知道会不会分散，都尽量九点回到室内。”
    众人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还在制作组的监控下，也无法多说什么。
    莫觉高举维持人设的大旗，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又吃了点沈雍乐的豆腐，跟着众人施施然出了第一间密室。
    出病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魏泽安走在最前面，举着手电照了照前方的路，只能看见往前延伸的漆黑通道，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块“九点以后不许出房间”的警示牌，晏修和小南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旁边是一间接一间排列整齐的病房，然而因为屋内太黑，透过窗玻璃居然什么也看不见。
    魏泽安用手电照了照，那黑仿佛如有实质，浓得化不开。
    他只匆匆扫了一眼，就感觉背脊发寒，仿佛那深重的浓黑中下一秒就会有什么被手电光惊动，猛然扑到窗玻璃上来……
    他打了个寒颤，赶忙将手电光转了开去。
    莫觉也在观察着周围，魏泽安匆忙转开的灯光恰好从他面前的窗户上一扫而过，映出了众人的影子。
    莫觉微微一顿。
    刚刚那一刹那，他似乎看到队伍中的人数……变成了八个。
    第115章 怨灵布偶（8）
    莫觉没有出声，只在黑暗中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沈雍乐的手，将他从身后拉到了自己身边。
    沈雍乐正在努力专心致志看弹幕转移注意力，下意识就顺着他的力道走了两步。
    然后就见弹幕内容骤然转换，变成了cp粉嗷嗷嗷的狂欢。
    乐神从进副本起就被爵爷撩得几乎要忘了害怕，屋内太暗，一起过副本的玩家不一定看见了两人的互动，看直播的观众们却是一场不漏地看了个全。
    毕竟就算当场错过了，也总有火眼金睛又乐于助人的同学截图发论坛，每次沈雍乐直播，阿克夏上都会有实时转播贴，用于造福没时间全程追直播的小伙伴，以及供CP粉们聚众磕糖。
    莫觉知道他害怕，自然不会直接告诉他自己看到了什么，只是暗自戒备地看着那倒影中多出来的影子。
    那像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非常瘦，脖颈细长，大约是因为脖子太细，让她整颗头都显得很大，走动的时候肢体坚硬，充满着四肢不协调的非人感。
    其他玩家都在警惕地看着前方，并没有察觉出身后多出了一个人。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女人僵硬地转过头来，突然透过黑漆漆的窗户，对他展开了一个笑。
    莫觉微微眯眼，瞬间在心底下了定论——这肯定不是制作组的工作人员。
    却听沈雍乐突然开口：“这些窗户有问题。”
    “什么？”莫觉回过神来，那女人身形一晃，重新消失在人群里。
    沈雍乐伸手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窗户：“你是在研究这个窗户吗？光透不过去，应该是因为这些窗户都被人漆成了黑色。”
    魏泽安闻言回过头：“咦？”
    他这次定下神来，小心翼翼再次用手电照了照旁边的窗玻璃，很快确认了沈雍乐的说法，“真的哎！这些玻璃都被涂黑了……是某个关卡设置吗？制作组为了让这里显得更恐怖，还真是不遗余力。”
    “也许吧，”沈雍乐道，“也有可能只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两边的房间都没有搜索价值，毕竟疯人院太大了，要完全搜索的难度也太高。”
    他说到一半，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了拉。
    沈雍乐回过头，却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身边的韩云汐。
    她显然是在众人中最信任沈雍乐，发现了不对后也第一个想到要告知他。
    此时，她压低了声音，以只有沈雍乐莫觉和魏泽安三人能听得到的音量，说出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乐神……你们没看到有人跟着我们吗？我们的人数多了一个！”
    她咽了口唾沫，绷紧的神经显然已经到了极限，“而且——小黑的叫声也已经消失了。”
    他们一开始追出来的时候，还能听到小黑在前方不远处若有若无的吠叫，现在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整条走廊安静得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们一行人。
    沈雍乐瞬间就整个僵硬了，暗中与莫觉交握的手骤然握紧，被莫觉安抚似的捏了捏才勉强放松。
    “嗯，”莫觉简单应道，“有只鬼混进了我们的队伍。”
    韩云汐的表情仿佛在无声尖叫，与魏泽安交换了一个“大佬不愧是大佬”混杂着“为什么能把这么恐怖的事说得这么云淡风轻”的复杂眼神。
    莫觉继续云淡风轻：“我们捉住她。”
    魏泽安韩云汐：“……”
    韩云汐猛然抬手捂住嘴，应该是防止自己真的尖叫出声。
    沈雍乐莫名觉得自家觉哥这语气是真的有点像是反派……还挺贴合人设。
    其实要捉鬼，根本不需要“我们”，爵爷一个人就绰绰有余。
    十分钟后，莫觉将人按在地上，那鬼假发掉落，一边大笑一边“嗷嗷”求饶，露出了一张让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第265页

    是晏修。
    玩家们都被他们突然的这一出吓到，不少人在莫觉抓人时才发现多了一个，吓得一个个尖叫出声，随即又很快意识到只是晏修，大大松了口气。
    晏修哈哈大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吓到你们了吧？”
    他一边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边扭头看弹幕，“哎，感谢‘我是秋那啥来着’送的兰博基尼！谢谢‘救救孩子’的私人飞机！……我是按你们说的装鬼了，但你们也看到了，爵爷根本吓不到……”
    不知道弹幕说了些啥，他瞟了沈雍乐一眼，“哈哈哈，那行，你们满意就好。”
    乐神觉得自己似乎遭到了鄙视。
    晏修跟弹幕聊起来没完，魏泽安忍了半晌，终于没忍住打断他：“你怎么出现在我们后面了？你不是去追小黑了吗？”
    他转头四顾，“小南呢？他就跟在你后面出的门，你没看到他吗？”
    晏修挤挤眼：“我没去追小黑，出门就直接躲在暗处了。”
    他显然是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出，估计是跟节目组商量过特意设计的桥段，否则也不会连假发都准备好了。
    “小南应该是去追狗了，我也没想到它会突然蹿出去，这狗狗是小南找人借的，可不能丢……”
    他边说边随手丢了假发，表情和态度都十分正常，似乎刚刚的一切真的只是为了节目效果。
    沈雍乐却敏锐发现了莫觉的态度不对。
    他悄悄凑了过去：“觉哥？……是晏修有什么问题吗？”
    莫觉收回目光，在他凑过来的脸上捏了捏，唇角挂着维持人设的笑容，压低的音调却显得有些冷：“我刚刚看到的不是他。”
    他很确定，一开始看到的那第八个影子是个女人，比晏修要瘦，比例和轮廓都差异很大。
    沈雍乐闻言一顿，他目光微闪，暗自对那看似阳光爽朗的NPC又多了三分谨惕。
    这“三分”谨惕很快在他们抵达走廊尽头时变成了“十分”。
    他们在第一间病房里其实找到了三把手电筒，但介于不知道要被关在这里多久，众人并没有直接全部使用，而是将其中的两把先保存了起来，由魏泽安打着其中的一把手电筒走在最前面。
    魏泽安走得十分谨慎，一边走一边有规律地来回扫光，尽量让大家看清楚走廊上的状况。
    此时他们似乎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前方是一面什么都没有的灰墙。
    魏泽安左右照了照：“这里没路了，现在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那晃动的光线在转向时扫过天花板，明显在半空照到了一个黑影。
    莫觉是第一个发现的，他一把便捉住了沈雍乐的手腕，拉着他慢了一步。
    而几乎只一秒之差，之前发现过人影数量问题的韩云汐骤然发出一声尖叫。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魏泽安被他突然的惊叫吓得浑身一震，差点没直接将手电筒扔出去。
    “怎么了？”他转头用光照向韩云汐，“你看到什么了？什么是什么？！”
    韩云汐整个人都恨不得躲到人群最后面去了，她根本不敢抬头，抬手胡乱指了指正前方的半空。
    “那里……那里吊了个东西！”
    听清她话音内容的玩家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也跟着往后退了两步。
    魏泽安就站在那墙低下，闻言整个背脊都僵硬了。
    他咽了口唾沫，顺着韩云汐手指的方向，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抬高了手电筒……
    众人很快发出了一片抽气声。
    挂在那墙面中央的，是小黑已然冰冷的尸体。
    黑狗原本带着一根项圈，被小南用牵引绳拴住以防止它跑丢。
    现在那项圈就这么勒着它的脖子，将它半挂在空中，大概成为了造成它死亡的罪魁祸首。
    魏泽安慢一拍反应过来，立刻两步跑远墙根，背后已然出了一层冷汗。
    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它……小黑它怎么……？！”
    莫觉已经带着沈雍乐走上了前来。
    他接过魏泽安手里的手电筒，顺着墙的中缝和左右照了照，很快找到了答案：“这是……”
    却听晏修突然接口：“这是电梯吧？”
    他似乎刚刚也被吓得不轻，现在才缓过神来，冷静下来思考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小南进了电梯后，小黑没有及时跟进去，电梯上升的时候它就被这么吊起来了。”
    有玩家立刻发现了不对：“但小南可以松手啊，只要小南不拉着它，它就能……”
    他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黑狗还被吊在半空中，也就是说楼上牵着它的人……至今没有松手。
    正常人都应该知道，如果宠物没有及时跟进电梯，松开牵引绳才是能救它们的唯一办法。
    而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即便小南一开始没能来得及反应过来，错过了及时松手的机会造成了悲剧，也该清楚继续牵着绳子于事无补。
    那么，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小南才会一直拽着绳子不松手呢？
    晏修干笑一声：“哈，哈哈，大概只是因为绳子那头卡在门上了吧？”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看到过小南绑牵引绳的经过，知道另一头并没有别的东西——否则在小黑第一次蹿出门去的时候，晏修也不会没能捉住它。

 第266页

    众人都没有回话。
    却听“叮咚”一声。
    所有人都被吓了个激灵，目光齐齐投向站在门边突然按下了电梯向下按钮的莫觉。
    爵爷见众人看过来，面无表情耸耸肩：“猜也没意义，我们直接看看结果好了。”
    事实上，在这样一座废弃的疯人院里电梯依旧还能运行，原本就已经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了。
    电梯很快运行了下来。
    小黑的尸体随着电梯的下降落在了地上。
    众人屏息以待中……电梯门终于在黑暗中缓缓打开了。
    好在，电梯内并没有小南的尸体。
    玩家们都松了一口气。
    沈雍乐也跟着稍稍放松了些紧绷的神经。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了那个拴在牵引绳另一头，导致小黑无法逃离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个娃娃。
    跟刚刚第一间病房内发现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刚才光线昏暗沈雍乐又刻意回避，因此并没有仔细观察。
    此刻，借着电梯里明亮的光线，他才终于看清了那个娃娃的样子。
    那像是个手工缝制的娃娃，边缘都已经洗得泛白了，右手上还被不知道是果汁还是酱料染了一块无法去除的深色。
    沈雍乐浑身的汗毛都瞬间竖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娃娃：hi~
    第116章 怨灵布偶（9）
    沈雍乐很清楚这娃娃应该又是阿克夏在故意吓他。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受到深深的寒意。
    他是在现实中遇到的蓝婉儿和娃娃，阿克夏能知晓——要么是它能直接读取玩家的思维，要么是它能一定程度上侵入现实。
    如果是前者，他们在游戏中一切企图对抗副本剧情、欺骗系统、破解关卡的行动便都成了笑话。
    之前几次副本能侥幸获胜，不过是阿克夏像猫捉老鼠那般逗着他们玩罢了。
    好在现在看来，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阿克夏应该是跟现实有某种联系，或者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收集现实中的数据，否则也不会有无辜路人被拉入游戏的事了。
    沈雍乐在游戏里待久了，都有些忘记了，他第一次进游戏的时候闽南书就说过——阿克夏并不是单纯的数据，或者说，不仅仅是数据。
    它是创世的某种高纬度意识。
    是亚里士多德所述的物质现象界被创造时的第一种最基本元素，容纳万物，不可眼见，不可触摸，却能无形地操控世界……
    又或许并没有那么玄学。
    比如沈雍乐曾经拿上述内容问过颜也，得到了颜大佬一个不明所以的嗤笑。
    颜也用“你真是天真得可爱”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凑到他耳边：“你应该向凡凡学习一下。”
    沈雍乐：“？”
    颜也施施然解释：“相信科学。”
    毕竟已经是智能时代，或者哪怕只是信息时代，就已经没有一个人在电脑大数据面前不是“透明”的了。
    颜也是弥赛亚的学生，对信息学和人工智能的了解跟他们完全不在一个维度，沈雍乐有时候也觉得，颜也之所以看起来乖张妄为、特立独行，是不是因为他看到的东西跟其他人原本就不一样。
    然而科学大佬最后都研究神学去了啊！
    沈雍乐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众人继续往前走，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将目光从那个娃娃上收回来，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电梯。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一个状似门诊的宽敞大厅里。
    魏泽安找到了一个公告板，正一条一条读着上面的规定。
    沈雍乐粗略瞟了一眼，只见第一条就写着“不许九点后出房间”，之后还有各种“不许携带手机等通讯设备”、“不许在走廊里跑动喧哗”、“不许将食物带回病房”一类的要求。
    有玩家感慨：“这是什么严格的寄宿制学校吗？”
    晏修也有点咋舌：“真的，九点回房，九点半停水，十点熄灯……比我弟上的封闭式管理高中还严。”
    他们还没有找到小南，并不打算在此停留太长时间。
    莫觉和沈雍乐交换了个眼神，都觉得小南应该是凶多吉少——这个鬼如果是以前疯人院的人，应该也会按照规定执行，而小黑刚刚在走廊上喧哗、小南跑动着去追，都算是违反了禁令。
    莫觉突然开口：“是不是已经快九点了？”
    魏泽安一惊，转头看向仍旧举着直播杆的晏修，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携带了手机的人。
    晏修匆忙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果然离九点只差五分钟了。
    沈雍乐的弹幕都在催促着他们赶紧回房间，然而晏修那边却显然是另一种气氛：[都是制作组故弄玄虚吧？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主播在外面留到九点，看看会发生什么吧？]
    [到处都写了九点后不许出房间，这肯定是个伏笔啊！正常大逃脱都是哪里最恐怖，线索就在哪里吧？]
    [对啊，那种写着“不要碰”的地方，就更应该碰一下才对啊！]
    [主播留到九点，我就送一波大飞机！]
    晏修原本就是做户外直播的，当下就被这气氛影响了，拍着胸脯夸口：“既然你们都那么想看……我就留下来吧！”
    他卖着关子，“但我一个人有点不敢留在外面哎，小南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要么你们帮我劝劝其他人，看看能不能找个人陪我？”

 第267页

    弹幕道：[骗鬼呢，小南肯定是跟你商量好了躲起来了。]
    [对，我刚刚看到那娃娃的时候就觉得了，故弄玄虚吓我们，搞半天只是一个娃娃，一看就是故意设置的啊！]
    晏修十分委屈：“哎，这真没有，我是真的不知道小南去哪里了，要么你们说服乐神跟我一起去，我就去探险找他……”
    沈雍乐背后一凉，心道我到底哪里惹你了，为什么一直针对我？！
    就听莫觉凉凉道：“要去你自己去，乐乐没有兴趣作死。”
    沈雍乐的弹幕：[啊啊啊啊，爵爷好man！！]
    [“爵士乐”一生推！]
    诡异的是晏修那边弹幕静了静，居然也刷出了一模一样的内容。
    甚至还有送礼的：[系统：霜和赠送了一辆兰博基尼，祝乐神爵爷百年好合！]
    [系统：住在月亮上的星星赠送了一辆法拉利，我爵爷果然帅到哭！]
    晏修挑了挑眉，倒是没有跟莫觉硬扛，转而伸手搭上了魏泽安的肩膀：“要么泽安你跟我去？你那么讲义气，肯定不会看着我们丢了一个小伙伴不管对吧！”
    沈雍乐一开始就看出来魏泽安应该也是被“人设所迫”了，明明自己也十分害怕，却不得不主动走在最前面。
    此时魏泽安闻言明显脸色一白，但犹豫了片刻后，果然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违背了鬼屋的规定不一定会死，直接崩了人设……可是一定会触发崩人设惩罚的，在这种凶险的地方触发崩人设，很可能就要引来鬼怪直接追杀了，魏泽安显然没有安全躲过的信心。
    离九点还差三分钟，除了晏修和魏泽安的其他人回到了最近的病房内。
    而晏修和魏泽安两人则带着手电筒，一步一步走进了黑暗。
    沈雍乐他们这次选择的房间，似乎是一间医护人员的办公室，屋里的电脑设备已经被搬走了，墙上的挂钟却还在。
    众人盯着那一格格走动的旧式挂钟，下意识在心中读着秒。
    很快，秒针划过最后一圈，毫无停歇地略过了“12”的数字。
    “九点了，”有玩家松了口气，“好像没有发生什……”
    他话未说完，只听走廊上猛然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
    继而是“咚咚咚”骤然逼近的剧烈撞门声，仿佛有个什么东西在走廊上一边快步奔跑，一边敲打着旁边经过的门口和窗户。
    沈雍乐原本就站在门边，被猝不及防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直接撞在了莫觉身上。
    好几个女玩家都吓得尖叫出声，捂住耳朵抱团挤在角落的窗户下，尽可能地远离大门。
    韩云汐算是胆子大的，张口颤声准备问：“魏……”
    莫觉却是一抬手制止了她：“听听她在说什么。”
    所有人瞬间屏息凝神，开始努力在那剧烈的拍门声中听清尖叫的内容。
    敲打声的行进速度极快，没几秒钟便已经一路逼近他们所在的房间，有玩家已经忍不住浑身发颤了，紧张得话音都在打哆嗦：“好像是叫我们出去？”
    莫觉点点头，也加快了语速：“对，她在喊人出门。”
    那女声极为凄厉刺耳，仿佛是一边在走廊上奔跑，一边嘶喊，“出来”“快点出来！”……
    沈雍乐从缝隙里探头看了一眼，正看到一个坐在窗台上的鬼娃娃。
    沈雍乐：“！！！！”
    乐神瞬间缩了回来，决定这次就一怂到底，再也不胡乱看了。
    莫觉也看到了那个娃娃，他皱了皱眉，心知这是阿克夏在针对沈雍乐，没说什么，只错开角度从缝隙里观察着走廊上的情况，等待那女鬼冲到近前。
    几乎只是一个眨眼，那声音便已然来到了近前，大约只差半个房间。
    莫觉敏锐察觉到什么，突然神色一变：“小心！”
    “哗啦”一声，那群女玩家躲藏的窗口处，窗玻璃突然碎裂，就像是有看不见的手从外面伸了进来，要将她们抓出去。
    其中一个玩家的头发明显被半空中看不见的东西勾住，尖叫着试图挣脱。
    莫觉已然一步上前，用刚刚捡到的玻璃反手一扎。
    虚空中传来一声嘶哑的惨叫，女生却趁机挣脱开来，飞速跑离了窗边，继而大约是受到的惊吓太大，直接毫无停歇地撞开大门，惊叫着冲了出去。
    沈雍乐脸色一变：“等等！不能出去！！”
    走廊上那东西仿佛就在等着这一刻。
    只一个眨眼，那女生“啊”的一声惊呼，仿佛被无形的手揪住了头发，飞速拖着朝走廊深处滑去。
    黑暗里传来女生撕心裂肺的惨叫。
    沈雍乐心头一凛，顾不上多想，跟着追了出去。
    莫觉紧随其后。
    爵爷刚刚能用玻璃扎退对方，就说明那东西是能够被普通攻击伤到的，沈雍乐见状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他们一路往外追，其他人见状，也顾不上多想，都一窝蜂跟了出来。
    众人追着惨叫声跑过走廊，周围都是被涂黑的镜子。
    不知道是不是走廊逼仄形成了回音，沈雍乐觉得到处都能听到隐约的人声。
    一会儿像是有人群在窃窃私语，一会儿又向是谁在滔滔不绝地训斥……
    那私语声越来越大，竟然盖过了女生的惨叫。
    沈雍乐和莫觉追到走廊尽头，不确定接下来应该往哪里走。

 第268页

    却听韩云汐一声惊叫，指着右边某个房间：“在那里！”
    莫觉似乎也看到一个身形一晃而过，消失在那扇门后，隐约还听到了门合上的声音。
    似乎是意识到被发现，刚刚嘈杂的声音突然全部停止，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只剩下了所有人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众人登时一僵，原地停住了。
    那扇门边也挂着“九点后不许出门”的牌子，门后隐约透出了丁点灯光。
    莫觉看了沈雍乐一眼，将人隐约护在身后，放缓速度，接近了那扇门。
    他握住门把，轻轻一按，便听到了“咔哒”的开门声。
    门没有上锁。
    莫觉松开手，那门上似乎装了液压杆，无需人动手，自己就慢慢越开越大，仿佛邀请一般静静向众人大敞开来。
    沈雍乐等门开到最大，等了等不见其他动静，终于鼓起勇气探出头。
    然而只一眼，他便再次僵住了。
    不过十平米的屋子仿佛被什么彻底破坏过，翻倒在地的桌椅设备都只剩下了钢制的骨架，电脑屏幕碎裂一地，塑料都被烤焦变形，整个房间仿佛发生过一场剧烈的爆炸，墙面都被掀开撕裂。
    而此时，地上、桌上、墙边架子上，都密密麻麻放满了娃娃。
    它们一个个仰着脸，面朝着门口，仿佛被推门的动静惊扰……
    正睁大了空洞的双眼，一眨不眨看着他。
    第117章 怨灵布偶（10）
    沈雍乐吓得原地僵住，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都忘记了要跑。
    只一秒钟，地上的娃娃们突然动了起来。
    沈雍乐惊悚地瞪大眼，下意识往墙边退了一步。
    只见数不清的娃娃们东倒西歪，像是因为焦急而来不及排整齐队形，在地上慌忙拼出了两个字
    “快跑！”
    沈雍乐瞬间回神，猛然反应了过来——这是一个陷阱，他们是被人故意引过来的！
    沈雍乐原本还站在门外，转头就要远离。
    然而原本向外开的门仿佛被谁推动，突然猛地合上。
    莫觉脸色一变，立刻推着沈雍乐后退一步闪入门内。
    那关上的门就贴着两人的背后擦过，力气大得发出了“嘭”一声巨响，仿佛原本就是想夹断他的脑袋或胳膊。
    一切发生得太快，走在后面的韩云汐他们还来不及进屋，错愕地看着被关入门内的两人：“乐神？！爵爷？！你们没事吧？！”
    韩云汐匆忙看了看周围六神无主的小伙伴，鼓起勇气走上前，伸手试图像莫觉刚刚一样将门打开，然而握住门把的瞬间就被烫得松了手。
    她脸色一变，立刻转头看向门上的窗户，心跳骤然加快。
    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蓝色的火焰猛地窜了出来，“哄”地一声瞬间点燃了整个房间。
    屋内传来娃娃们刺耳的惨叫。
    韩云汐被爆炸声吓得连退数步，惊叫着跌坐在地，与另外一名女生瑟缩着抱成一团，后怕与惊恐混合，再也无法控制地惊叫出声。
    玩家总共七人，魏泽安被晏修强行带走，一名女生被鬼拖走，沈雍乐和莫觉被关在小黑屋内，此时只剩下了三人。
    唯一剩下的男玩家名叫苏盛，他站得靠后，没有被爆炸正面冲击，比女生们好上一些。
    他也跟着心脏狂跳，忍不住一阵阵后怕，注意到屋内的火焰迅速消失，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行，我们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他舔了舔唇，转头打算跟剩下的伙伴提议先回屋，刚刚动作，就却听头顶的通风口“哐”的一声掉了下来，一颗倒着的人头从顶上垂挂而下，恰好与他对上了视线。
    苏盛：“……”
    苏盛怔了一秒，继而终于再也维持不住镇定，爆发出了比女生更加浑厚的惨叫。
    他一边尖叫一边疯狂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边上，还犹自“啊啊啊”惊呼着停不下来。
    那颗突然垂下来的头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一边惊叫一边试图往上爬，随即“呲溜”一下被拽了回去。
    很快，上面换了一颗脑袋探出来。
    莫觉面色镇定：“是我们。”
    苏盛三人叫声一滞。
    莫觉在刚刚进屋后就觉得不对，千钧一发间拉开通风口将沈雍乐塞了进去，乐神虽然被吓得不清，但本能便已经掏出了【阿克夏】的道具卡，直接说出了“如果是鬼魂作祟引发的效果就只有在这个房间内才起效”的新规则。
    两人配合默契，几乎是踩着爆炸的时点进入通风口，莫觉的鞋底在桌面借了个力，慢了半秒收回，立刻被那诡异的蓝色火焰舔掉了一层胶。
    然而在道具卡的作用下，两人仅仅只是进入隧道，脚下不到十厘米外就是房间，却不会感受到丝毫热度。
    也是同样，一门之隔的韩云汐才能躲过一劫，没有被爆炸波及。
    沈雍乐和莫觉不敢直接回刚刚那间屋子，但找了找附近的管道岔路，却发现并不是所有的通风口都是足够人通过的。
    两人顺着管道往前爬，很块循声找到了韩云汐三人，原本只是打算让他们帮忙找个能用的出口，却没想一露头就将双方都吓了一跳。
    韩云汐最先回过神来，登时转惊为喜：“乐神？爵爷？！你们没事吗？！”
    莫觉将刚刚发生的一切简单讲了一遍，考虑到隐藏摄影机，没有说道具卡的。

 第269页

    众人很快在另一个房间里找到了足够宽度的通风口，这才让两人顺利出来。
    沈雍乐这边的弹幕都大松了口气，现在想想还觉得刚刚真是太惊险了。
    [我简直心跳都要被吓停了！]
    [爵爷冲上桌子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看到画面晃动还以为是我的显示屏坏了……]
    弹幕的感受最为直观，他们是眼睁睁看着热度飞速升高的，屋内的一切开始融化，娃娃们尖叫着燃出一蓬一蓬的火焰，继而飞速变为灰烬。
    连画面都因为热空气折射产生了短暂扭曲，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感觉到那恐怖的热量。
    而爵爷几乎没有反应时间，门关上后的第一瞬便察觉到了不对。
    紧接着，不等沈雍乐反应，莫觉便将人扛了起来，跳上桌徒手掀开了通风口的百叶窗，将手中的人往里塞……
    弹幕回想起来都要泪流满面：[爵爷刚刚真是帅我一脸！]
    [乐神也很帅好吗？！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回过神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真的……这配合得也太好了，简直神仙队友！]
    [太惊险了，哪怕是两个人中间有任意一个掉了链子，刚刚就别想出房间了……]
    韩云汐见到两人真的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她眼眶都红了，简直觉得劫后余生的不是沈雍乐二人，而是自己：“太好了你们没事，爵爷太厉害了！”
    “如果你们出了事……”她微微一顿，话音里带上了哭腔，“我简直不敢想。”
    苏盛的眼眶也有些红，他性格比较腼腆，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只能跟着猛点头。
    却听另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从后面传来：“所以……颖岚是在那间屋子里，被炸死了吗？”
    这女生名叫单雨凝，大约是之前被拖走那个女生的朋友，见沈雍乐和莫觉一时没回答，一个没绷住，直接哭了出来。
    她倒没有怪沈雍乐和莫觉没有救人的意思，就是整个晚上的气氛太过紧张，她原本就觉得自己很难活到出副本，现在大约也是物伤其类，一时便没控制住情绪。
    沈雍乐有点慌了手脚，他刚刚没反应过来她说的颖岚是谁，现下才意识到应该是另一个女生的名字。
    “哎哎哎，你别哭啊，”沈雍乐急忙哄她，“没有，她没在那个房间里，那里面只有一屋子的娃娃，根本没有人。”
    他说话间抬头四顾，本来是想向其他人求助，让他们也帮着劝两句，却见一个人影突然从余光中一闪而逝。
    沈雍乐话音一顿。
    韩云汐已经抱着女生开始安慰了。
    莫觉却是敏锐注意到了沈雍乐的异常：“怎么了？”
    他还记得自己的人设，凑近时顺便在沈雍乐脸上亲了亲。
    沈雍乐：“……”
    沈雍乐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莫觉其实也看到了那个影子，他借着靠近的姿势，小声跟沈雍乐讨论：“你觉不觉得……她像是在故意引诱我们跟上去？”
    沈雍乐微微一顿。
    他被阿克夏针对得都快习惯了，还当这次也是弹幕所述那种“来自阿克夏爸爸的宠爱”，因此直到爵爷提起，才想起来还有可能不是阿克夏的问题。
    莫觉给他简单讲了自己看到第八个人的事：“我确定我看到的并不是晏修。”
    沈雍乐想了想：“你是说，那个女鬼是故意暴露在我们两面前，想引起我们的注意，好趁机下手……？”
    “不对，”他很快自我否决，“被抓走的是颖岚，我们确实也遭受了袭击，但那之前的‘快跑’又怎么解释？”
    他仔细回忆，总觉得有哪里解释不通，只得又重新捋了一遍，“首先，那鬼肯定不是善意的吧？”
    “每一次危险出现的时候都有娃娃——说不定正是娃娃把那鬼东西召唤来的……”
    却见莫觉微微沉吟：“如果那娃娃……其实跟刚刚屋子里的那些一样，都是为了给我们提前报警呢？”
    沈雍乐一怔：“什么？”
    莫觉揉揉他的脑袋，心里清楚乐乐虽然在努力保持镇定，但其实还是受到灵异环境影响很大，思路并不如平时那般清晰。
    他提示道：“刚刚在那东西打破玻璃时，我与他有过正面交手……我觉得那应该是个男人。”
    沈雍乐骤然反应过来。
    跟“珂赛特”里一样，这里的鬼怪很可能不止一个，所站的立场大概也并不一样。
    沈雍乐被那与蓝婉儿一样的娃娃误导，一开始就在心里排斥娃娃背后的“女鬼”，总觉得一切袭击、恐吓、装神弄鬼的都是她……
    但仔细想想——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娃娃害人。
    那拍门的、抓人的、以及放娃娃的……说不定，真的不是同一个人？
    不等他细想，楼上某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继而如最开始那般的拍门声再次响起。
    一个凄厉的女声随着逐渐逼近的拍打声又一次响彻走廊：“开门啊！”
    “快开门啊！”
    “你们开开门啊！”
    她声音凄厉，语气却带着绝望的哭腔。
    韩云汐和苏盛都被吓得尖叫着抱成一团，默念着希望她不要过来。
    单雨凝也忘记了哭，只呆呆看向窗户，仿佛已然放弃了，就等着那可怕的东西像刚刚那样冲破窗户，闯进来将她抓走。

 第270页

    沈雍乐神色微凝，转头看向莫觉。
    “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是在求救？”
    莫觉点点头：“我也觉得。”
    沈雍乐刚刚想通了前后逻辑，感受着爵爷身上传来的热度，倒是感觉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犹豫片刻，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要么……我们开门试试？”
    第118章 怨灵布偶（11）
    沈雍乐很快将想法跟其他人说了。
    大家出于对他的信任，倒也没有反对——毕竟之前关着门的时候，那恶鬼想进来抓人也易如反掌，他们率先开门出去，说不定反而能出其不意。
    几人做好了准备，由莫觉站在最前面，谨慎地拧下了门把……
    门外的动静突然停了。
    莫觉提高了谨惕，小心防备着黑暗中那男鬼突然袭击。
    他轻轻将门向内拉开……就见敞开的门口，出现了晏修一张大大的笑脸：“Surpri色!”
    众人都是一怔。
    莫觉皱着眉，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魏泽安，魏泽安背上还背着昏迷不醒的小南……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一个人影。
    莫觉微微皱眉，往前走了一步，状似随手地带上了门，实则自己整个人挡在了门前，没有放他们进来的意思：“你们带回来了个什么？”
    晏修往后看了一眼，冲直播的手机挑了挑眉：“看我就说吧，你们无所畏惧的爵爷也被吓到啦！”
    他随意念了两个送礼的感谢名单，“感谢考官001正在拍皮球和吃甜点的草莓酱送的小飞碟！谢谢璟送的大奔……哎，你们都不是给我刷的礼物嘛，一个两个的都留言要给乐神爵爷。”
    他挑挑眉，“爵爷不买账啊，要么你们再多刷点？哎，褚祈又送了大奔，破费了！……”
    见他明显是在借着念弹幕故意晾着莫觉，魏泽安到底没忍住，拉了拉他的衣角。
    晏修抬头看了眼，这才在莫觉彻底失去耐心前回答了他的问题，“这位嘛？……就是在这个疯人院里装神弄鬼的罪魁祸首啊！”
    魏泽安见爵爷已经沉下了目光，明显是不太相信这个NPC的话，只好开口帮忙解释：“我们在楼上一间病房里发现的她，”他指了指躲在众人身后，看起来行为十分怪异的女人，“她救了小南。”
    其实莫觉并不全是不相信晏修，而是对这个女人有所防备。
    他可以确定，自己一开始在人群中看到的第八个人就是这个女人。
    她姿势古怪，蓬乱的头发挡住了面容，因为瘦，手脚和脖子都显得十分细长，骨节过于分明，时不时还会微微抽搐，整个人充满着诡异的不协调感。
    但她又的确是人。
    什么样的人才会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生活？而且在发现闯入者后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莫觉一时看不透，自然也无法放下警惕。
    好在晏修显然已经查清楚了女人的来历。
    “我们在她的病房里找到了病历和其他资料，有一本类似日记的备忘录，大概是她在彻底疯掉之前写下来用来提醒自己的。”
    晏修表情神秘，特意卖了个关子，举起手机给观众们介绍，“她叫沐秋，其实……是在找一个人。”
    “一个已经死亡的人。”
    晏修和他直播的弹幕都没有见到颖岚被袭击的事，因此语气颇为轻松，只当沐秋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写在日记中的话也半真半假，自然没觉得事情有多恐怖。
    魏泽安却是一直很清楚，这是个灵异副本，那个被他们议论的鬼魂一定还留在这里，听着后人对自己冷漠的品评。
    晏修跟弹幕嘻嘻哈哈，大约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故事讲得草率而轻松。
    魏泽安实在听不下去，难得壮着胆子打断NPC，自己给莫觉和沈雍乐他们解释了整个故事。
    他将在沐秋备忘录中找到的照片递给众人——照片里是两个并排笑着的女孩，其中一个头发微卷，笑容甜美，乖巧地抱着书，半靠在另一名女孩身上。
    魏泽安指指照片里的女孩：“这个就是沐秋。”
    沈雍乐有点惊讶地看向后面的诡异女人，她正歪着头看众人手里的照片，杂乱的头发因为自然卷而格外蓬松，额角碎发从她脸上滑落，露出她的小半张脸。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好好梳洗，她脸色青灰，眼窝深陷，眼睛大而无神，空洞洞显得格外沧桑。
    沈雍乐依稀从中看出了当年美人的胚子，正要回头继续看照片，就见沐秋微微侧头，满头乱发立刻换了个方向，露出了她整张宛若成块油彩被随意抹开般可怖的脸。
    沈雍乐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差点直接惊叫出声。
    弹幕也被吓到，嗷嗷惊呼一片。
    好在沈雍乐很快顾及到女生的感受收回了目光，只错愕转头看向魏泽安。
    魏泽安点点头，轻声解释：“是因为意外受伤……这个等会讲。”
    沈雍乐心知女孩身体上的不协调、种种怪异的表现、乃至精神状态的不对，估计都跟那场意外有关系。
    现在再看女生当初美好的照片，就更觉得遗憾了。
    另一个女生扎着马尾，单手搭在沐秋肩膀上，显得飒然又帅气。
    魏泽安看了两人一眼，简单解释：“这是江庭珞，是沐秋的——恋人。”
    沈雍乐瞬间一顿，几乎是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第271页

    沈雍乐和莫觉两人之前一直觉得女鬼似乎在针对他们，但或许并不是针对，而是因为察觉他和莫觉跟她们一样，所以才更有亲切感，才会因为特别信任他们，想要交托自己的秘密。
    而沐秋和江庭珞的故事，显然跟这间疯人院当年被废弃有关。
    魏泽安的讲述简单而有条理，略过了大部分两人相处细节的描述，直接说了主要脉络。
    沐秋和江庭珞都没有自欺欺人的打算，在认清自己的感情后很快跟家里人出了柜。然而……并不是所有家庭都能坦然接受这种情况。
    两人都遭遇了极大的阻碍，其中沐秋家要更加极端一些，直接将她送进了精神病院“治疗”，沐秋很快尝试了逃跑，女孩在晚上9点后偷溜出病房，却意外发现了医院用神志不清的病人做实验的事。
    魏泽安：“之后江庭珞偷偷来见她，沐秋便想让江庭珞将消息带出去。”
    他叹了口气，“两人都不知道，早在沐秋溜出病房、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那天，就已经被发现了，此后，她的所有行为都在被严密监视，送出去的消息自然也并没有成功。”
    “而江庭珞……在知道一切的当晚便失踪了。”
    江庭珞的家人来找沐秋，质问她是不是对江庭珞说过什么才导致她离家出走，江家妈妈几乎要给沐秋下跪，求她放过自己的女儿。
    沐秋哭着解释，心脏一阵阵发寒，她旁敲侧击，发现江家人根本不知道实验的事，而江庭珞是从来看她那一天就没有再回去过……
    同一时间，晏修在跟看直播的观众们解释故事前情，刚好也说到了这里。
    “实际上江庭珞也被抓进了疯人院，”晏修轻轻叹气，似是也对两个女孩的遭遇十分惋惜，“沐秋是唯一知道所有经过的，她一直觉得江庭珞就在疯人院里。”
    “沐秋在精神病院里装乖了一段时间让院长放松警惕，之后便又开始在晚上9点之后溜出房间搜寻……”
    九点之后严禁出房的规定并非只针对病人，同样也对普通的医护人员有效，因此九点之后，整栋建筑里几乎没有活动的人，沐秋小心躲避着那些实验人员，连续熬着夜一间一间病房的找，居然真的成功找到了。
    或者也不能算成功……
    沐秋找到的，是已经死亡的江庭珞的尸体。
    她的爱人就这么睁着眼，冷冰冰躺在实验室配套的停尸间里，手腕上满是挣扎时被皮带勒出的印记。
    她的臂弯、颈侧还留有无数针孔，大约因为扎针时她不断挣扎，针头没有一次到位，在针孔附近留下了大块大块的淤青……
    沐秋咬着唇，抱着已然冰冷的爱人无声地仰头大哭。
    她心如绞痛，彻底疯了！
    沐秋在这一刻大概已经丧失了理智，但她又异常冷静，她快速制定好了反抗的计划，找准机会打开氧气阀，利用负压病房将院长关在房间里，之后点燃通风管，成功制造了爆炸。
    她已经豁出去了，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同样会面临被炸伤的危险。
    或者，她早已经不在乎了——她原本就是想跟那人渣院长同归于尽，才好赶紧去另一个世界追上自己的爱人。
    沐秋没想到的是，整座精神病院因为爆炸引发了大火。
    她被爆炸的余波掀飞，受伤陷入了短暂的昏迷，醒来时火势已然蔓延。
    沐秋忍着剧痛在走廊上奔走呼喊，她因面部烧伤破坏了发音能力，嗓子也很快喊哑了，她拼尽全力想让房间里的人出来逃生……
    然而没有人出来。
    整座疯人院都在院长日复一日重复的规则里失去了反抗的意志，不管听到外面有多大的动静，哪怕再凄惨的哭求呐喊，都只会不闻不问。
    有多少个日夜，他们就这样隔着一道门，冷漠地看着其他病人被带走后再也没有回来，亦或者听到有受不了实验的病人逃出实验室，在走廊上哭喊着敲门求救，最后被追出来的工作人员无情拖走……
    这一次，他们同样没有回应
    再也没能出去的却变成了他们自己。
    这里的大多数病人原本就心智并不成熟，沐秋焦急间又没能说清楚缘由，以至于最后意识到情况不对，成功逃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沈雍乐懂了：“所以刚刚敲门的确实是沐秋，她是想要救我们……”
    沐秋大概也是因此过分自责，才会继续留在这里。
    她在日复一日的自我封闭中逐渐心态失衡，终于彻底崩溃失去理智，然而即便是疯了，也依旧会重复那时候的行为，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安全逃出去。
    她显然发现了这个废弃疯人院里另外那个邪恶的存在，于是用娃娃提醒来此探险的人，努力救下被袭击的玩家……
    而院长恶鬼不敢袭击她，大约是因为当初正是被她所杀死。
    莫觉想了想：“所以那个打破窗户袭击了颖岚，和故意把我们引进吴中引发爆炸的，都是院长的鬼魂？”
    “什么爆炸？”晏修一怔，这才注意到人数似乎不对，“颖岚怎么了？她被袭击了？！”
    众人很快跟他说了刚刚发生的一系列灵异事件，两队人马简单交换了各自的行动路线。
    晏修和魏泽安比沈雍乐他们要简单安全了不少。
    几乎是一上楼两人便发现了某个病房亮着灯，晏修小心翼翼隔着窗玻璃看了看，很快发现那屋中家具齐全，就像是有人在其中生活。

 第272页

    晏修道：“后来我俩在屋里找到了昏迷的小南，又找到了沐秋的日记和病历，刚巧碰到她回来……”
    他指了指躲在人后的沐秋，“她见人就跑，对这路线又熟悉，我们一路追过来，到这才刚追上。”
    沈雍乐看向魏泽安，后者不露痕迹地点头肯定了晏修的说辞。
    两人这经历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忽略沿路黑漆漆宛若拍鬼片的背景，以及乍然看见毁容后沐秋时的惊悚，几乎就是一部正常的都市悬疑剧。
    相比起来，莫觉讲述的鬼拍门、怨灵娃娃、虚空鬼手拖走大活人、满是鬼娃的病房自爆之类的……怎么听怎么不像真事。
    晏修似乎对他们的话半信半疑，片刻后大概是弹幕说了些什么，他突然一拍掌：“那行吧，颖岚被抓走我们也不能不管了……我们就去救她出来吧！”
    他冲直播镜头眨了眨眼，与观众交换了一个“我们都知道是节目组的剧本，但默契地没有拆穿”的目光。
    弹幕也激情澎湃，又怒刷了一波礼物。
    沈雍乐依稀瞟见直播屏幕中各种送礼特效络绎不绝，然而表白大都是给他和莫觉的，鲜少有人提及晏修
    姜渊泽：[啊啊啊赶上直播了！是要去救人吗？！爵爷加油加油！]
    el_helado：[乐神乐神看看我！我超喜欢你！]
    沈雍乐现在大略有些明白为什么晏修对他俩的态度越来越差了。
    好不容易有一条是跟晏修说的，内容也是：[求晏修大大照顾好我们乐乐，他胆子比较小……]
    沈雍乐觉得晏修看弹幕的时候都已经咬着后槽牙了。
    他勉强维持着微笑，也不想继续读礼物了，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好”。
    第119章 怨灵布偶（12）
    晏修很快开始召集大家分配任务，期间大家又遵照疯人院的规定回到了房间，小南也在不久后转醒了过来。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应该是需要杀死院长后才能出去。”晏修转头四顾，“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间疯人院里所有的镜子都被涂黑了。”
    莫觉和沈雍乐对视一眼，没有插话。
    晏修分析：“我感觉这应该是对我们的某种提示，游戏里所有明显不合常理的设置一定都是有意义的……哎，欢迎新人进直播间，谢谢大家的礼物！你们没错过最精彩的部分，我们现在正准备去打波ss……”
    晏修是做户外主播的人，对着直播镜头的时候难免带出些平时的习惯，比如为后进来的观众反复解释同一个问题，或者为了等刷礼物故意拖延几秒时间之类的。
    莫觉听了一阵就有些不耐烦了，打断他道：“所以你觉得我们应该去哪里找颖岚？”
    晏修被打断后差点忘词，瞥了他一眼，扬眉道：“当然……是去院长办公室啊！”
    他想了想，“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直接去，需要找到一些武器。”
    “刚刚我说到哪里了来着？”他看了眼弹幕，“噢！对，谢谢这位燕语小天使，我刚刚说镜子……为什么都是黑的呢？”
    他摆出了一个莫测高深的表情，故意卖关子，“你们猜到了吗？那是因为……”
    沈雍乐接口：“有人害怕看到镜子。”
    “对！”晏修飞速道，“因为院长怕照镜子！或者就是怕镜子本身，不是很多故事里都有写吗，镜子对各种妖魔鬼怪都有克制效果，民间甚至还有不少人会将镜子挂在门口或者客厅正对大门口的方向，以用来辟邪……”
    他解释得其实还挺有道理，无奈观众们的注意力都已经歪了。
    弹幕：[乐神：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乐神冲鸭！妈妈爱你！]
    [想看爵爷跟乐神ghs，求主播多给点镜头……]
    晏修：“……”
    沈雍乐眼前的弹幕也在吐槽：[我的妈，这些在别人直播间里刷乐神的都是黑子吧？！]
    [注意弹幕礼仪呀，这不是给乐神招黑呢吗？]
    [预估晏修要黑化了。]
    [我要是晏修，我也得黑化。]
    [都是阿克夏爸爸逼的……]
    晏修终于决定跳过这一段，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
    众人将沐秋留在了房间里，剩下的人一路尽量安静地前行，摸索着找到了位于三楼的院长室。
    令人惊讶的是……颖岚还真的在这。
    桌上亮着一盏不算明亮的旧式台灯，昏暗光线只照亮了桌前十分有限的区域。
    而已经失去了意识的女孩就毫无声息地趴在光线中央十分显眼的位置，宛若一个明晃晃的诱饵。
    单雨凝原本一路都十分沉默，在见到好友时却突然激动了起来，差点直接开门冲进去，好在被莫觉一把拦住。
    莫觉微微皱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晏修却已经开始分配任务了，他压低声音，转头吩咐众人：“我们分三组分头去找可以用的镜子，我和小南一组、魏泽安和苏盛、爵爷和乐神，最好是那种大块的，能直接卸下带回来最好。”
    “韩云汐和单雨凝就先去找找能弄干净玻璃的工具吧，抹布、拖把、雨刮什么的都可以。”
    众人纷纷答应，转头去完成各自的任务。
    沈雍乐和莫觉很快在洗手间里找到了大面积的镜子，跟一般的镜子一样是由四角的螺丝钉固定，大约是因为废弃太久，螺丝已然生锈了。

 第273页

    沈雍乐原本还想去找拆卸螺丝钉的工具，却见莫觉撩起衣摆包住旋钮用力一拧，轻松就将那螺丝拧松了。
    衣摆下露出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沈雍乐：“……”
    弹幕：[乐神这沉迷于自家男人美色的眼神，嘻嘻嘻。]
    [乐神眼里都是“我男人好man”的得瑟！]
    沈雍乐咳嗽一声，开始转移话题。
    “你觉得晏修怎么样？”
    这里是洗手间，按理来说没有隐藏摄像机了，两人终于可以没有顾及地讨论一下。
    莫觉一边扭螺丝一边道：“目前看来没有太大问题，顶多是被我们抢了风头内心不满……而且看起来至今也不太相信真的有鬼。”
    沈雍乐也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副本设定，他完全避开了所有灵异事件，违反规定在鬼屋里乱转都没被鬼找上门，甚至还真的找到了一个精神病患者，可以将一切异常合理地解释成人为。”
    两人都清楚沈雍乐问“是不是副本设定”的意思，有了颜也的预防针，羽嘉众人都在留心NPC觉醒的事。
    副本主线复杂不是大问题，副本主线被NPC悄咪咪篡改了玩家还一无所知往坑里跳才是真的要命。
    莫觉道：“应该是原本设定，这样一来他才会带头作死，因为他始终觉得都是制作组在背后操控，也不会担心有危险。”
    “而主线剧情是沐秋和江庭珞，之前有魏泽安跟着他”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相当于一个定时炸弹了——特别是还有那些直播弹幕拱火。”
    沈雍乐耸耸肩，“阿克夏明显又是在用他针对我俩，反正留个心眼吧。”
    两人很快将卸下来的玻璃抬了回去。
    晏修和小南居然比他俩回来得还早，已经快将那块镜子弄干净了。
    韩云汐和单雨凝也在一边帮忙做最后的清理，显然即便是废弃的医院，清洁用具还是比较好找，两个女生应该是最先回来的。
    沈雍乐有点好奇：“你们怎么这么快？”
    晏修正低头擦得脖子酸，抬起头边活动脖子边回答：“你们没发现吗？”
    他语气有点小得意，“这医院里的玻璃都是单面玻璃，就是从屋内看屋外是正常的窗户，从屋外看屋内就是镜子。”
    他转头看了小南一眼，“我们刚刚发现只有最低一层的窗玻璃被涂黑了，高处一点的要好很多，我们就把高处的玻璃拆下拿过来了。”
    沈雍乐环视周围，发现还真是这样。
    没过多久，魏泽安和苏盛也回来了，晏修他们的镜子基本已经处理好了。
    晏修热出了一身汗，插着腰站在院长室门口往里张望了片刻，很快干劲十足回过头：“好了，现在我们要决定——谁进去？”
    魏泽安皱了皱眉：“我们不是一起进去吗？”
    “当然不，”晏修冲直播镜头抛了个眼神，“大家都知道嘛，鸡蛋不能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他看了眼莫觉和沈雍乐，见两人都没有要去的意思，想了想，很快又开口道，“那啥，有没有自愿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瞟向单雨凝，明显是在鼓动她自告奋勇。
    单雨凝果然也不负期望，微微颤抖着举起了手：“那我去吧。”
    沈雍乐看了女生一眼，明显不太赞同。
    莫觉也是微微皱眉。
    NPC们不知道轻重，玩家们却是很清楚其中的危险性，这陷阱如此明显，去救人的人很有可能会遭遇攻击。
    晏修却已经一锤定音：“那行！其实挺简单的，你就拿着镜子进屋，那鬼肯定就不敢攻击你了……”
    他像是很高兴有人毛遂自荐，半是交代半是分析，“你看，按照我们目前的推理，那院长的鬼魂多半跟民间传说的鬼怪一样害怕照镜子，这镜子足够大，你就把镜子挡在前面，进屋将颖岚拖出来就好。”
    他示意小南将半人高的单面玻璃交给女孩，“拿得动吗？要么先摔成两半用？”
    单雨凝双手颤抖，小心接过镜子试了试：“拿、拿得动……”
    “那什么，”沈雍乐终于没忍住开口劝，“你想清楚……”
    他示意了一下屋内，语气有些沉，“她不一定还活着。”
    单雨凝原本还强忍着，闻言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勉强笑了笑：“但她也还有可能活着不是吗？”
    沈雍乐没说话。
    单雨凝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众人，努力大方地摊了摊手，“总要有人进去的……而我大概是最适合的人选。”
    或者说，是最适合被用来探路、损失了也不可惜的人选。
    “你看，你们少了谁都不行的，我却……在不在都一样。”
    她到底是有些害怕，大约也是因为沈雍乐的关心，让她鼓起勇气，说了进副本来最长的一段话。
    “我是个……非常非常普通的人，学习成绩很普通，毕业后的工作也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技能，也没有任何与众不同的亮点。”
    单雨凝的眼泪落了下来，她随手擦掉，说话的语气却渐渐冷静下来。
    “我跟颖岚是在第一次进阿克夏副本时认识的，我们两都是那种不论在班上还是进入工作后都最不起眼的人，有时候甚至过了一学期，班上还有人叫不出我的名字……”

 第274页

    单雨凝吸了吸鼻子，自嘲般笑笑，“我一直在想，不知道哪一天我就会突然死在游戏里，除了我的父母，大概也不会有人伤心惋惜，甚至不会有多少人发现。”
    “我真的不聪明、不厉害、不勇敢也不坚强……我已经很累了，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如果不是颖岚在，我大概早就放弃了。”
    她抬起头看向沈雍乐的眼睛，“不论是乐神你或者爵爷，你们都比我强太多太多了，你们一定要能走得更长更远才行。”
    “我走不下去的路，也依旧希望有人能真的走到终点——那大概是只有你们这样闪光的人才能做到的事吧。”
    她眼中蓄着泪，目光却头一次如此坚定。
    “但我想……哪怕在放弃前，也能稍微那么不普通一次。”
    第120章 怨灵布偶（13）
    单雨凝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沈雍乐和莫觉没有再劝。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拿着那块镜子开门走进了房间。
    她像是害怕自己后悔一般走得很快，房间并不算大，她没走几步就已经到达了颖岚身边。
    单雨凝心跳微微加速，小心翼翼蹲下身，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她动作非常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又像是害怕会真的得到那个不好的结果。
    好在，她很快眸中一亮，笑着抬起头看向门口。
    沈雍乐见状也是心头一松。
    然而正是这一瞬，屋内那盏台灯的光线突然闪了闪。
    不是那种电源电压不稳导致的闪烁，而更像是……有什么人不小心撞到了台灯，或者在光源附近晃了一下，短暂遮挡了灯光。
    莫觉反应最快，当即就要开门冲进去：“小心后面！”
    与此同时，单雨凝惊叫一声，头猛地超旁边一歪，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大力地扯着朝一边拉了过去。
    “啊！”
    她原本强行压下的心跳猛然加快，几乎来不及反应，抬手就将镜子举起来，朝那边照了过去。
    韩云汐等人此时才发现不对，跟着惊叫出声。
    晏修微微一顿：“哎？”
    却见那镜子照到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浑身焦黑的身影。
    那像是一个像被烈火烧灼过的男人，没有毛发，浑身皮肤纠结成错乱的块状，他表情狰狞，眼窝深陷，五官仿佛都纠缠在了一起，没有嘴唇的嘴张大到了恐怖的幅度，在镜子下痛苦嚎叫。
    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从镜子里散发出来，火焰一般灼烧他的灵魂……
    他奋力挣扎，艰难伸手穿过了镜子，一把掐住了单雨凝的脖子。
    女生被吓得一直尖叫。
    然而哪怕到这个时候，她也没有放弃好友只顾自己逃跑。
    她满脸是泪，脸色因缺氧涨得通红，却没有空管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只拼命一手举着镜子，一手拉住颖岚的胳膊往门口拖。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莫觉扭开门就要进去帮忙，沈雍乐也顾不上害怕，跟着冲了上来。
    那镜子里却像是又钻出来了一个人，她背对众人，双手掐住了那男人的脖子。
    男人的黑影发出更为凄厉的嘶吼。
    沈雍乐和莫觉都是一愣。
    魏泽安迅速抽出照片，继而很快抬起头看向镜子里出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江庭珞？！”
    然而不等大家仔细分辨，那黑影像是终于被镜子里的人影消灭，慢慢失去了踪影，而镜中人也跟出现时一样，重新消失在了虚无中。
    众人微微怔愣。
    就这么结束了？
    他们……猜对了？
    单雨凝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她提着的一口气骤然松懈，眼睛一红，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
    女孩重新试了试好友的鼻息，继而捂住脸，放声痛哭起来。
    沈雍乐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不忍心。
    两人还站在离门不远处，沈雍乐没多想，抬步就要走过去安慰女生。
    莫觉却是心头一凛，猛然袭上一股与之前在小黑屋时相同的危机感。
    刹那间，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死神镰刀快速挥向脖后，莫觉心脏骤然加快，背后寒毛直竖。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本能地伸手将沈雍乐捉了回来，极速退后，另一手“嘭”地甩上了门。
    几乎与他动作同一时间，屋内“轰”地一声爆炸，单雨凝尚未来得及回神的表情被火光吞没，所有人哪怕隔着门，都被爆炸的冲击掀飞。
    韩云汐站得比较靠后，摔倒后回头看向已然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房间，立刻意识到什么，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不！！”
    然而那院长的鬼魂并没有留给众人更多伤感的时间，火光如游走的恶龙般，咆哮着冲出了房间，顺着走廊朝众人袭来。
    火中隐约传来男人气愤的怒吼“九点以后不许出房间”！
    莫觉之前在摔倒时一直护着沈雍乐，两人离爆炸最近，好在有应激反应，被炸飞时及时调整了姿势，一个滚翻卸了力，来不及回头查看，跳起来就跑。
    那火光果然追着两人而来，仿佛是被他们毫无收敛出双入对的挑衅行为彻底激怒。
    莫觉匆忙间侧头，从火光中隐约看到一张男人狰狞的脸。
    “怎么回事？！”沈雍乐边跑边喊，“波ss怎么突然暴走了？！们没有人崩人设啊？”

 第275页

    他倒是不太奇怪院长没有被一击致命——刚刚的整套流程都是晏修想出来的，换句话说就是阿克夏的NPC自己提出了破解副本的方法，按常理看也不可能是正确方法。
    否则他们什么都不用做，看阿克夏左右互搏自己搞定自己，就能躺赢了。
    但阿克夏所有的波ss也都受到规则限制，不会突然无缘无故要至玩家于死地，否则以副本波ss的战斗力，普通玩家根本活不过一回合。
    不是崩人设——那就是其他的了。
    莫觉皱着眉，突然福至心灵：“回房间！”
    魏泽安就跑在他们后面，跑动中没听清两人的谈话：“什么？”
    莫觉来不及解释：“所有人都回房间！遵守疯人院的规则！在火焰‘看到你’之前回房间，关紧门，别出声！”
    韩云汐喘着气，几乎要哭出来了：“可是这火就跟在后面，怎么可能不被看到地回房，况且还要关门……”
    众人已经从三楼跑了下来，带着火焰在二楼绕圈。
    那火焰就跟正常人的速度一致，甚至隐约化成了一个男人的形态，翻滚着狰狞地追在后面，就像是真正的院长在一边暴怒一边撵着他们跑。
    莫觉皱眉想了想：“们分开跑试试，你们加速转弯，引开它们……”
    魏泽安不疑有他：“好！”
    沈雍乐原本跑在前面，闻言一顿，却见莫觉已经降低了速度，等着大家都跑远火焰临近，再转头朝另外的方向跑，果然将大部分火焰引了过去。
    乐神眉头一皱：“觉哥！”
    然而不等他折回跟上去，剩下的火焰已然追了过来，他迫于无奈，只能跟着继续往前。
    其他人都在他企图折返这几秒超过了他，沈雍乐没跑几步便到了楼梯口，却听楼上突然有个声音叫他：“乐神这边！”
    沈雍乐匆忙抬头，发现是晏修，似乎是发现他掉队，正示意他跟大部队一起上去。
    他没多想，抬步就要往上，却听另个声音从楼下传来：“乐神！往这走！！”
    沈雍乐低下头，却见是小南，他身边还有撑着膝盖喘粗气的苏盛，也在焦急地冲他挥手。
    “乐神，别相信他！！”
    沈雍乐眼前的弹幕早在刚刚爆炸时就炸了锅，此时更是一个个都要叫破喉咙：[啊啊啊，天哪这什么死亡选择题！]
    [阿克夏真是够够的了！这种情况还要出题……到底让不让人活了？！]
    沈雍乐：“……”
    沈雍乐决定一个都不选。
    他在火焰追上来的前一秒，一把推开了身侧的门，闪身躲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弹幕：[……]
    [emmmm……]
    [大概应该赞一句，干得漂亮？]
    沈雍乐等了一阵，确认火焰没有破门而入，屋外也渐渐安静下来，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滑坐到了地上，靠在门上平复呼吸。
    弹幕也跟着放松了下来，终于有机会唏嘘一下刚刚的经历了。
    [所以单雨凝和颖岚就这么……结束了？]
    [往好了想，单雨凝终于可以休息了，仔细想想其实还有点羡慕。]
    [至今还没有这个勇气……的确值得羡慕。]
    [话说，那个晏修……我怎么觉着他跟波ss商量好了似的，在给玩家们挖坑。]
    [刚刚要不是我爵爷反应快，估计乐神和爵爷都得受重伤！！太阴险了！]
    [NPC怎么能完全信任？估计爵爷一直提着心呢！]
    [完了，刚刚看到魏泽安和韩云汐都跟着晏修上楼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救自己吧……话说你们没觉得这屋子，有点过分整洁了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
    [这是不是那间，魏泽安他们发现线索的房间来着？]
    沈雍乐已经恢复了过来，抬起头看了看，才发现这居然就是沐秋之前住的那个房间。
    屋子里大概是已经被晏修他们扫荡过一遍，东西都很杂乱。
    沐秋被他们吓跑，也没时间回来整理，柜子里的物品都被翻了出来，随意堆在了病床上，日记本和医院的资料也还摊在桌上。
    沈雍乐想着这里的线索应该都已经找得差不多了，只匆匆扫过一眼便要出门跟爵爷汇合。
    余光却恰好瞥见了某个熟悉的物件。
    沈雍乐瞬间一僵。
    弹幕也已经看到了，纷纷开始提醒：[等一下，没看错的话，刚刚镜头扫过那边床上，是不是有一个怨灵娃娃？]
    另外的弹幕也立刻附和：[对，也看到了！]
    [之前每次看到娃娃之后，那个院长鬼就开始攻击，是不是这次也要有危险了？！]
    [啊啊啊，乐神快出去！快去找爵爷啊！]
    沈雍乐本来已经从躲藏的位置弹了起来，转头下意识顺着弹幕的描述确认了一眼。
    他的手已经重新握上了门把，腿也已经迈了出去……却突然原地停住，疑惑地“咦”了一声。
    弹幕可捉急：[卧槽！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门已经打不开了？！]
    [爵爷救命！！！！]
    却见沈雍乐松开了门把，回头仔细地盯着那娃娃看了看。
    片刻后，他才低声解释：“这是一个没有做完的娃娃……”
    弹幕一滞：[啊？]
    [什么意思？没做完？然后呢？]

 第276页

    [因为没有做完，所以不具备召唤大魔王的效果吗？]
    沈雍乐深吸一口气。
    他突然想明白了。
    他简单给弹幕解释：“爵爷之前就怀疑过，娃娃是在给们报警。”
    也就是说，娃娃其实是善意的，是一直试图帮他们的一方。
    他道，“刚刚太匆忙，看到沐秋之后，就自然而然以为拍门、放娃娃的都是沐秋，因为娃娃是实体，必然是要人做出来的……现在看来，这些娃娃果然都是沐秋做的。”
    弹幕有点没听懂：[什么意思？那不就是说之前都猜对了吗？]
    “不，”沈雍乐摇摇头，“刚刚想起来，娃娃并不是由人操控的……”
    哪怕前几次可以是沐秋做的——提前将娃娃放进他们要进行密室逃脱的房间，在拍门时顺手将娃娃放在他们窗口，甚至在小南被袭击后以娃娃替换他……
    “和爵爷被关在房间里那次，娃娃自己动作摆出‘快跑’的提示，也不可能是人做的。”
    弹幕此时也想起来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没出现的鬼魂在操控娃娃帮我们！]
    弹幕现在倒是反应快了：[哎，那还用猜嘛？帮忙的肯定是江庭珞啊！]
    沈雍乐此时已经走到了桌边，看到了上面摊开来的其他资料。
    魏泽安他们不可能将所有的资料都带走，因此只拿了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张照片。
    沈雍乐却是注意到了此时放在桌上的另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中，还是少女的沐秋神色腼腆，与江庭珞十指紧扣坐在一间手工店里，两人的手边就摆着一只刚刚做好的娃娃。
    除了新旧程度外，跟疯人院里无数的娃娃毫无二致。
    江庭珞死后显然一直守护在沐秋身边，而沐秋则一直在为她做娃娃。
    大约是因为那娃娃寄托了沐秋的思念，江庭珞很快发现自己可以控制它们，之后便一直试图用娃娃跟沐秋交流。
    之前几次娃娃出现，也是江庭珞想提醒玩家小心真正的Boss院长。
    沈雍乐现在觉得，沐秋能一直安然无恙地在疯人院里徘徊，也并不是因为她对院长恶鬼有什么天然克制效果，而是因为有江庭珞护着。
    弹幕：[这么看来，江庭珞的鬼魂应该比院长要厉害啊！那为啥不干脆干掉院长鬼呢？]
    沈雍乐也在想这个问题。
    江庭珞比院长死得更惨，而且自己的爱人也被彻底毁了一生，疯疯癫癫、人不人鬼不鬼地被永远束缚在了这个鬼地方，只会比院长怨气更重。
    乐神皱着眉：“或者她并不是不想……而是跟们一样，没能找到彻底杀死院长鬼魂的方法……”
    他喃喃自语，似乎已经找到了些许灵感，但还没来得及缕清，就听见莫觉在外面叫他。
    “乐乐？”
    第121章 怨灵布偶（14）
    沈雍乐眼前一亮，立刻回头跑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脑袋。
    “觉哥？”
    莫觉确认他真的在这，终于松了口气，上下检查了他一遍：“没事吧？”
    “没事，”沈雍乐摇了摇头，“你呢？没受伤吧？”
    莫觉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我没事。”
    沈雍乐注意到莫觉身后跟着韩云汐，也放心了不少：“你们都还好吧？”他意有所指地解释，“我看到你和魏泽安跟着晏修上楼了。”
    韩云汐显然也清楚他这话背后的意思，摇摇头道：“我俩都没事，当时根本没来得及多想，下意识就跟着他上楼了，之后才发现你没跟上来……”
    她表情唏嘘，显然还有些后怕，他们从一开始就总觉得晏修不对劲，一直防备着这个NPC背后坑人。
    但真到了紧要关头，谁还有心思想这么多？
    韩云汐和魏泽安压根没意识到问题，就直接跟着晏修回了楼上，随即看到小南拉着苏盛往下走，才猛然想起楼上就是爆炸发生的院长室，他们绕回去很可能遭遇两面夹击，自投罗网。
    特别是后来看到沈雍乐迟疑后选择进入身侧的房间，而晏修明显就是在往院长室跑，两人更是心头一突，登时冷汗都出来了。
    然而箭在弦上，两人无路可退，还是硬着头皮跟着晏修回了院长室。
    好在最后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院长室并没有被爆炸摧毁，一切都还跟我们一开始看到的一样，唯独单雨凝和颖岚……”
    韩云汐声音微微哽咽，没有继续说两个女孩的情况，转而简单讲述了其他，“晏修一直在跟弹幕聊天，原本还在感慨感科技，之后看到死了人，似乎总算是相信有鬼了……后来爵爷摆脱危险找过来，我们就出来找你们了。”
    沈雍乐点点头：“魏泽安呢？”
    莫觉解释：“魏泽安跟晏修一组去找小南和苏盛了。”
    他注意到沈雍乐背后的房间里似乎亮着灯，想了想，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沐秋的房间？”
    “对。”
    沈雍乐点点头，简单将刚刚的分析跟他说了一遍。
    “应该是还需要达成什么条件。”莫觉点头认同了沈雍乐的推论，“刚刚在院长室里，院长的鬼魂应该确实被镜子所伤了。”
    如果他们看到的一切都是院长演出来的，那这鬼的演技也未免有些太好了。

 第277页

    沈雍乐点头：“我也觉得，那个从镜子里显现的鬼魂应该就是江庭珞，她也确实成功消灭了院长的一个分身，保护了单雨凝……”
    他话音顿了顿，轻轻感慨，“那是个好姑娘，做得已经很棒了……其实你们每个人都很厉害，你们能走到现在，都很棒很棒，不要跟谁比，你只要现在还没有放弃，就已经足够值得骄傲了！”
    沈雍乐这话其实也是跟弹幕说的。
    韩云汐像是受到了什么鼓励，也用力点了点头，带着鼻音应了一声：“嗯。”
    沈雍乐很快整理好了心情，重新打起精神：“所以江庭珞确实是在努力找机会削弱院长的恶鬼，但一直没能彻底消灭他。”
    韩云汐似有所悟：“所以我们要通过这次副本，重点应该是找到消灭院长的正确方法？”
    沈雍乐：“应该是。”
    莫觉又检查了一下没有其他遗漏的线索。
    三人已经耽误了不短时间，不想让其他人担心，便也没有再多停留，一边讨论一边赶回了约定的集合地点。
    然而到了地方，却并没有见到晏修他们。
    “怎么回事？”韩云汐有些担心，“他们应该要比我们回来得早啊，难不成是看我们太久没来，就去找我们去了？”
    沈雍乐看了莫觉一眼，没说话。
    爵爷道：“我们下去看看吧。”
    晏修和魏泽安是去找小南他们的，三人很快顺着沈雍乐当时看到小南的方向找了下去，没走多远就听到了魏泽安的声音。
    “苏盛！等等，你坚持住！先别睡……”
    沈雍乐一怔，加快脚步推开门，就见房间里一片狼藉，家具摆设仿佛都被火焰灼烧过。
    而屋中央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小南，显然已经断气了，另外一个则是苏盛。
    他被烧伤得极为严重，此时被魏泽安平放在地上，嘶嘶抽着气，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见沈雍乐他们赶来，苏盛明显有些激动，艰难地拿手指向一旁的小南。
    “他……他故意……卡着门……”
    魏泽安安抚地拍拍他，转头给沈雍乐他们解释。
    他和晏修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小南和苏盛以扭打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苏盛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翻转了位置，将小南推向了朝外的那面，帮他挡住了大部分火焰。
    苏盛当时的情况比现在好一点，解释说是小南进门后想将他关在外面。
    魏泽安：“然后他们俩应该就打了起来，小南想将他踢出去，但苏盛大约在生死瞬间爆发了小宇宙，反而将小南推到了前面。”
    沈雍乐完全没料到会有这种发展，颇为惊讶地看向地上的小南。
    却见晏修猛然从角落里站起身，挡在了他的视线前面。
    “不可能，”他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红着眼冲众人怒吼，“小南不可能害人！”
    韩云汐看着苏盛的惨状，声音有些颤抖：“小南……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转头看向沈雍乐，猜测道，“难道是被院长操纵了？之前沐秋救人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恶鬼害了？”
    沈雍乐摇摇头，看了眼难以接受的晏修，也不再开口刺激他。
    他现在再仔细回想当时在楼梯上做二选一时的状况，难免有些后怕。
    沈雍乐之前一直防备着被阿克夏坑，但大概是晏修太过打眼，几乎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导致小南逐渐被排除出了警戒圈……
    特别是小南消失又回来之后——沈雍乐现在想想都觉得奇怪，明明是更应该被关注的情况，怎么他们之后就彻底忽略了这个人呢？
    沈雍乐眼前的弹幕都在唏嘘：[天哪！！给阿克夏爸爸跪了！！]
    [幸好我的游戏没有那么难qaq……]
    晏修显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直播，愣了愣，到底还是十分有职业素养地拿起了直播镜头。
    “不好意思……我们发生了一些意外，可能没办法继续直播下去了。”
    “嗯？”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某条弹幕，“苏盛之前跟小南不认识，应该不至于……”
    莫觉微微皱眉，有意地调整了姿势，将沈雍乐等人挡在身后，以防备晏修突然暴走。
    毕竟他们不清楚副本原本的设定，也不知道那些弹幕是不是真的是阿克夏爸爸故意挖的坑，万一晏修跟小南感情太好，等会突然发疯，一口认定是他们故意害死小南，事情可能还有些麻烦……
    好在阿克夏虽然明显在暗中给他们使绊子，但并没办法直接篡改NPC人设或想法。
    在这个副本中，他们所有人都是被邀请来参加大逃脱的明星，原本互相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怨，在晏修眼中显然也并不是按照玩家和NPC划分阵营的，即便他因为小南的事记恨苏盛，大概也不会牵扯到沈雍乐和莫觉。
    这就跟当初在“玫瑰公爵”中时一致，顾青岩不用说肯定是独立的灵魂，虽然雷塞尔看似是纯种AI，也是有自己完整的思想和逻辑的，并不是一串任由阿克夏搓圆捏扁的冰冷程序，他拥有独立的思考和判断，也只会按照自己的判断行事。
    而阿克夏能做的，只是制造事件和环境，将不同背景和性格的角色汇集在特定副本世界里摩擦碰撞，从而使故事线按照预想的方向推进而已。
    但换一个方面说，阿克夏利用所有人自己的判断和行为推演故事线，其实才是更加困难的事……这种能力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才真的细思极恐。

 第278页

    好在，在无法牵扯上沈雍乐和莫觉的时候，阿克夏爸爸似乎就没有那么执着地要加大游戏难度了。
    晏修并没有暴走，甚至因为弹幕的提醒想起了一个关键线索：“小南姓什么？姓秦啊，叫秦肖楠……”他双眼还红着，此时却因为看到了某条弹幕而微微睁大，显得极为震惊，“什么？百科上那个院长叫秦肖北？”
    他干笑一声，“哪有那么巧的事……人都没了，别乱猜了……”
    玩家们互相交换了个目光，都没有开口接茬。
    之后晏修跟弹幕解释后关掉了直播，整个人明显安静了不少，也不积极出头了，似乎一直陷在自己的思索当中。
    沈雍乐几人却没有心思再考虑这其中是不是还有支线剧情了。
    如果说他们之前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摸索调查副本剧情，现在就几乎是要跟时间赛跑了。
    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破解副本出游戏，苏盛才有可能活下去。
    莫觉似乎在之前跟沈雍乐交换情报时就已经想到了什么：“院长的恶鬼没有一次性被杀死，应该是因为当初在院长室出现的只是他的一部分力量，而恶灵的本体还躲在某个地方。”
    “如果镜子对你来说代表着危险，你会选择躲在哪里？”他环视周围，“精神病院其实也是医院，原本就装有更多的镜子，再加上窗玻璃，镜面几乎无处不在……”
    “除了一个房间。”
    沈雍乐也想起来了，结合韩云汐刚刚说过的事，院长室在被院长鬼魂以“爆炸破坏”后，并没有真的变成爆炸后的样子。
    但他们一开始进入的那个装满娃娃的房间，却明显是曾经遭遇过一场爆炸。
    莫觉：“如果我没猜错，院长并不是在院长室死的，而是在一开始那个娃娃房里。”
    跟院长室不一样，那是个真实被爆炸摧毁过的房间，也是医院里唯一没有任何镜子的房间——因为都在爆炸中被毁得一干二净了。
    “而那间房间才是消灭他的真正关键。”
    第122章 怨灵布偶（15）
    沈雍乐很快也反应过来了，点点头，跟大家说了之前与弹幕讨论的结果：“那些娃娃……我之前没想明白，后来才发现娃娃是沐秋做的，而沐秋是个大活人，所以当时在房间里隔空控制娃娃的是江庭珞。”
    莫觉点头：“所以引我们去那间房间的，也是江庭珞。”
    魏泽安有点没明白：“等一下，这是说，我们要将院长的鬼魂引过去吗？但之前乐神和爵爷在房间里发生的爆炸不就是院长弄的吗？院长根本不怕进那间屋子啊……”
    韩云汐听过他们之前的讨论，此时也已经有点想通了：“不是要引院长，应该是要让江庭珞进房间吧？”
    魏泽安还是没想明白：“可是你们刚刚不是说江庭珞能操纵娃娃进房间吗？她不是已经能进去了吗？”
    “娃娃能进去，”沈雍乐解释，“但娃娃不能攻击——她需要一面镜子。”
    或者说，她一直在试图提醒别人那间屋子的特别之处，引导人往屋里放一面镜子。
    事实上，她应该已经尝试了很多次，那房间里的每一个娃娃，都是她试图引沐秋过来的证明……
    每次沐秋做好一个娃娃，她便操纵那个娃娃往那个房间走。
    然而沐秋并不懂她的意思，她跟着娃娃走到这个房间里，便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只知道傻傻待在那间屋子里。
    江庭珞没有放弃，她一次又一次尝试。
    久而久之，娃娃便堆满了房间。
    “之前的猜测其实并没有错，能够攻击的物品的确是镜子，”沈雍乐与莫觉对视一眼，举例道，“觉哥第一次用玻璃袭击就成功伤到了他，刚刚在院长室，我们其实也已经成功击退过他一次……”
    魏泽安似懂非懂接口：“对，晏修说了，镜子镇邪，他确实是怕镜子……”
    他突然话音一顿，想起了在院长室时看到镜子里出来的女生背影。
    沈雍乐适时接了下去：“不，准确的说，他害怕的是镜子里的江庭珞。”
    他顿了顿，想起另一个问题，“这间疯人院的镜面应该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涂黑的，而院长也不可能是涂黑镜子的人。”
    医院病房的窗户玻璃都是单面可视，以防止屋外的人看到屋内的人体实验，也就是说，从走廊上看过去，房间的窗户就都是一面面的镜子。
    这原本就是医院刻意为之的设计，院长出事前想改，应该能直接更换玻璃，没必要涂黑镜面，而出事之后……却是想改也改不了的。
    跟做娃娃一样，涂黑镜子也是一件需要“人为”的事。
    而正如晏修和小南所述——只有低处的镜子被涂黑了，所有高处的镜子都没有问题。
    “那是因为……”沈雍乐抬头看了眼离他最近的窗户，“那个真正不想照镜子、从而动手涂黑镜子的人，根本照不到高处的镜子。”
    沐秋当年放火造成了爆炸，导致自己也差点在火灾中丧生，并因此而毁了容。
    韩云汐同为女孩子，瞬间便明白了过来：“所以……她一直不敢照镜子。”
    魏泽安突然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镜子其实是沐秋涂黑的，但也因此，沐秋才一直没有找到江庭珞？！”
    沈雍乐点点头。

 第279页

    沐秋一直徘徊在疯人院里不肯离去，是因为她看到了娃娃会动，她知道自己的爱人还在这个冰冷建筑的某一个地方等着自己。
    然而沐秋只是个普通人，无法直接通过肉眼看到鬼。
    她原本可以从镜子里找到江庭珞，却又因为无法接受现在的样貌，根本不愿多看那镜中人一眼，自然也没看到——在她飞速涂黑所有镜面时，镜子里的江庭珞正在满面泪痕地呼唤她，一遍遍劝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漫长的岁月中，她们就这样阴差阳错地不得相见。
    然而，却也没有一方先放弃或离开。
    沈雍乐有些唏嘘。
    时间太紧，他们原本打算直接弄干净一面镜子放入那间爆炸的屋子，借助江庭珞的力量彻底消灭院长。
    沈雍乐走到一半，到底还是没忍住，转头看向莫觉：“苏盛的伤还能坚持一下吗？大概半小时就够了……”
    其他人都有些不明所以，还当是他又发现了什么阿克夏爸爸隐藏的陷阱，闻言有些紧张。
    莫觉却是瞬间就明白了他想做的事：“烧伤最常见的死亡原因是感染，导致接二连三的内脏并发症，最终因脓毒性休克多器官功能衰竭而死亡，苏盛目前应该在最初阶段，短时间内不会有事，之后出副本应该最多发个烧。”
    他顿了顿，“你想找到沐秋？”
    沈雍乐点点头，想了想到底还是放弃了：“算了，苏盛应该挺疼的，沐秋和江庭珞在副本结束后应该就能恢复正常的生活了……希望沐秋的精神能渐渐好起来，也是该从过去的不幸中走出来了。”
    说是这么说，自从知道了顾青岩在副本中生活，沈雍乐就总觉得这里的许多NPC其实都像真实的活生生的人一样，只是与他们在不同的世界生活罢了，总希望能看到他们都获得更好的结局。
    莫觉想了想：“那我们去问问苏盛吧。”
    因为众人都不敢移动苏盛，他被暂时留在了受伤的那间屋子里。
    弹幕中有一部分人比较感性，一路上都在祈祷苏盛大方应允，另一部分人则在劝：[哎，烧伤是所有伤里最疼的一种了，苏盛刚刚说让大家先去通关不用陪他其实就已经很强了。]
    [真的，还是别太强人所难了……]
    沈雍乐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进入房间却见一个人影在苏盛面前晃动，他披头散发，手拿针剂，听到脚步声后猛然回头，拔腿就要跑。
    魏泽安和韩云汐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院长阴魂不散又折回来害人。
    莫觉眼疾手快拦住了逃跑的人，才发现这人居然是沐秋。
    她手中的几支已然打空的药剂也转眼到了爵爷手里，分别是镇痛剂、破伤风抗毒素和用于补液的生理盐水。
    苏盛已经昏睡了过去，沈雍乐简单检查，发现他身上大面积的烧伤已经被做好了创面清洁，显然也是沐秋做的。
    沈雍乐与莫觉对视一眼，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当初精神病院着火后，沐秋和一部分伤员获救，这些精神病人原本就是因为很多都被家人忽视或放弃，才会沦为试验品而长时间无人发现，现在受了如此麻烦的病，自然更没人管。
    沐秋原本就自责，见状更是难受，在自己的伤稍微好了一点之后就主动帮着承担了其他病人的护理工作。
    哪怕之后心理彻底崩溃，也没有忘记当初学到的一切，在发现有人被烧伤后，本能地便开始为他处理伤口和简单治疗。
    弹幕都要哭了。
    沈雍乐实在是没忍住，直接跑了出去，片刻后便带回了一面镜子。
    他也顾不上许多，直接用自己的衣服擦拭了镜面，转过去要给沐秋看。
    沐秋“啊啊”地惊叫了两声，转头便要躲，眼眶控制不住红了，在闪躲间落下泪珠。
    沈雍乐简直要跟着哭了：“你别怕，你看看镜子！是江庭珞，你在找她对不对？江庭珞在镜子里，你看看啊……”
    莫觉将人困在墙角，沐秋却似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呜呜地哭。
    韩云汐早已跟着哭成了泪人，她拿过沈雍乐手里的镜子，小心翼翼靠近，蹲着将镜子捧到了沐秋的眼前：“你抬头看看啊，求你了，抬头看看吧……”
    镜子里，江庭珞扎着马尾，还是一如从前的样子。
    她哭得撕心裂肺，然而却出不了声音。
    沈雍乐此时才注意到她一直在边哭边对沐秋说着什么，莫觉背对着没能看清，倒是弹幕中有懂唇语的观众开始帮忙翻译：[她说我没有嫌弃你。]
    [哎，好像不对啊，江庭珞在说你别挡，没关系，我最喜欢你，不是你的错……]
    沈雍乐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沐秋有可能并不是不知道照镜子会看到江庭珞，也不是不愿意看到自己被烧伤的样子，而是不愿意让最在意的人，看到现在面目全非的自己。
    他差点破音，两步跑到了女生身侧：“沐秋，你看看江庭珞，她说她不嫌弃你，她知道你被毁容了，但她依然陪着你不是吗？她还爱你……你别怕，你看看她……”
    沐秋蜷缩的背影猛然震了震。
    韩云汐意识到什么，转头看了眼沈雍乐。
    她瞬间反应过来，立刻改了说辞：“是啊，沐秋，你想一下，如果受伤的是江庭珞呢？她一直不见你，你会不会伤心？你明明一直守着她，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想跟她说一句爱你，想再见见她，好好跟她说说话，可是她却一直躲着你……”

 第280页

    沐秋整个人都开始轻微地颤抖。
    韩云汐再接再厉：“江庭珞在哭，你劝劝她吧……你抬头看看她啊……”
    片刻后，沐秋终于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抬起了头。
    只是一眼，镜子内外两个女生就再次哭成了泪人。
    沈雍乐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转过身抹了抹眼泪。
    第123章 怨灵布偶（16）
    他们并没有耽误很长时间，两个女生的误会解除，玩家们也去顺利通了关。
    沈雍乐收到【恭喜通关本次副本，望再接再厉！】的消息后被传送回了现实，才发现自己早已在全息舱里哭红了眼睛。
    沐秋和江庭珞是不幸的，但她们又足够幸运，才能拥有足够深爱的彼此。
    沈雍乐安慰自己副本世界毕竟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两个女生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方式，就此幸福生活在一起。
    他用了一天整理好心情，继而才发现一个比较坑的问题。
    莫觉在“怨灵布偶”里又是破解副本迷题，又是独自抗怪，毫无意外拿到了MVP级别的高分。
    只是沈雍乐想压分的愿望实现得不算理想——他虽然因为怕鬼而思路没有平时清晰，还是在判断娃娃和镜子的关键问题时起到了不小作用，阿克夏虽然在坑他时毫不手软，给分时却也相当大方。
    他俩这情况倒还算预料之中，沈雍乐将道具卡分出去后也勉强在分数线以下，这次掉链子的，居然是颜也。
    颜大佬进了个……a波副本。
    颜也说的时候莫觉没听懂，沈雍乐还给他简单科普了一下。
    “总的来说就是人类性别分为Alpha、Ba和Omega三种，A是天生的领导者和强能力者，B各方面都很平庸，但人数占比最多。”
    “O是人数最稀少的，但生育能力最强，会有强烈的发情期，发情时散发信息素吸引其他性别，必须与A结合后才能缓解，每位Omega一生通常只能被一位Alpha标记，在一些设定中，还会对标记自己的Alpha产生臣服、依恋等情愫。”
    以阿克夏的恶趣味，颜也被分到的显然是Omega——而且还是从神级Alpha掉下来的Omega。
    他抽到的这个人设之前是帝国上将，后来在战场前线被亲信背叛，被抓进人体研究所进行改造，受了很多折磨。
    颜也睁眼就在实验室里，然后就……一路砍砍杀杀突出重围，顺便笑纳了研究所的各种成果，还收了一帮万万不敢动他的Alpha玩家小弟。
    玩家：我的妈这可是大大大佬，还有一群大大大大佬小伙伴！谁那么不怕死敢觊觎？！……不说颜也本人有多可怕，一下得罪整个羽嘉，还活不活了？！
    正条副本故事主线十分符合晋江套路，大略是他功高盖主，引发了上层权力体系的不满，上面有人想除掉他，这才想方设法威逼利诱策反了他身边愚忠的保皇派。
    那叛徒接到的命令原本是将他直接杀死在战场上，然而到底没能下得去手，只留他一个人受着重伤，在战火中自生自灭。
    谁想敌军里还有个上将的黑粉——“黑到深处都是真爱”的那种，暗搓搓将上将救了送去改造，幻想将曾经不可一世的对手压在身下尽情折辱。
    结果再见面时，颜也已经领着小弟端了个黑帮做老大。
    他穿一身黑西装，用绣金缎带扎着高马尾，两支修长手指夹着一根细长的烟，抽的时候昂起脖颈，露出Omega肤质细腻的喉结和锁骨。
    颜也那种慵懒妖孽的长相，跟黑帮邪肆气场天生绝配，他燥热得难受，一开口就是带着不耐的矜贵调子，显得愈发勾人。
    黑粉“咕嘟”咽了口唾沫，阴g了。
    颜也之前只了解了故事线，从各种线索里分析出了这人就是害自己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原本已经轻飘飘想了一百零一种折磨得人生死不能的报仇方式……
    结果见到人才发现自己还是太过天真善良。
    阿克夏真特么不是人
    这杀千刀的黑粉，长得跟弥赛亚一模一样。
    甚至连味道都是熟悉的，让人眷恋而怀念……
    颜也一个分神就再也控制不住，抽着压制发情期的烟也没能顶用，信息素直接喷涌而出，理智瞬间被热度淹没。
    颜也：“……”
    艹。
    颜大佬喘着粗气，难得的骂了句脏话，最后好歹是仗着小弟们靠谱勉强收了场，头一次几近狼狈地出了副本……
    陆凡启听说之后，比当事人还要惊讶：“你没赢副本？！太可怕了，对面得是什么超级无敌赛亚人大神？！”
    说到这点颜也稍微心理平衡了一点：“主要不是玩家，我是被阿克夏坑了。”
    陆凡启之前一直觉得沈雍乐被阿克夏针对得很明显，现在想想，其实颜也完全不遑多让，每次抽到的人设都全是坑不说，还净碰上奇奇怪怪的背景。
    被迫开启隐藏副本变成NPC啦，成为命运的棋子被迫一次又一次嫁人啦，这次甚至连发情期都搞出来了……
    也该说幸亏是颜也，换个人分分钟被阿克夏玩出人命。
    不过这样一来，颜也就掉出了C级副本的积分等级。
    沈雍乐和莫觉都感觉有点麻烦，眼前的C级副本还稍微好说，之后的B级和A级副本，他们都不敢托大，一致觉得还是四个人进比较安全。
    颜大佬似乎被阿克夏这次擅自动用弥赛亚的信息彻底惹毛了，冷着脸表示积分不是什么大问题，等他一个月后就追回来。

 第281页

    沈雍乐看了一下APP中目前可组队的副本，目前没有三人本，二人本倒是有不少，还有一个四人本。
    之前说过，一般同一个副本里有越多的卡被剩下，通常代表这个副本的难度越高。
    几人讨论了一下，颜也联系了穆钧，询问了一下C级副本的难度。
    穆钧也看过沈雍乐的直播，十分直白地给了答案：“我的C级副本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难，但你的D级副本和无评级副本都比我经历的要难，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冒险。”
    之前颜也就说过，C级副本最大的特点是人设与剧情推进相关，而沈雍乐其实在上个D级本里就已经经历过了，不知道到了真正的C级本又会经历什么。
    “另外，”穆钧看了眼颜也，“C级副本到B级会有一个质的飞跃，我建议你们有意识地压分等一下颜颜，一定要四个人都准备好了再进B级本。”
    穆钧也是这几天进副本，他跟颜也类似，手上还有不少没法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工作，进副本前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安排，没有空跟他们多聊，很快便挂了电话。
    四人又简单清点了一下目前的副本，都觉得他们三个人进四人本不太划算。
    陆凡启想了想：“要么……我们拆队？”
    他话未说完，沈雍乐的通讯器便响了起来。
    来电人的是唐煜。
    唐煜从一开始做羽嘉的训练游戏时就很喜欢沈雍乐，大约是从穆钧那听说了他们在选下个副本时遇到了问题，主动找了过来。
    他一开口就丢来了个爆炸性的消息：“你们想选哪个副本？C级以上的副本很多都是基于我之前的故事框架，只是具体细节部分会有改动。”
    “或者，如果你们还没有选定，我也可以提供几个推荐的备选项目。”
    沈雍乐双眼一亮：“好啊！你推荐吧，我们根本不知道每个副本都是什么，其实光看主线名称也看不出什么……”
    唐煜也不奇怪，点点头：“我听说颜颜跟你们组不了队了，那么如果只有你们三个，我建议你和爵爷一组去一个副本，凡凡一个人去个专业对口的灵异副本。”
    唐煜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察觉，你们凑在一起时，副本的难度会进一步加大，而且阿克夏会努力想办法将你们拆开。”
    沈雍乐四人互看一眼。
    莫觉解释：“我们以为是阿克夏在针对我们中的某些人，另外能凑足四张人设卡的副本原本就应该是难度比较大的。”
    唐煜摇摇头：“不，不止是你们，羽嘉这里收到的数据显示，只要是有玩家组队参加的副本，难度就都会有相应的提升。”
    羽嘉收到的数据越来越多，不仅仅有属于羽嘉的队员在参加副本时返回的视频记录，还有其他越来越多的玩家响应了乐神号召，将自己游戏的过程直播出来，这些都成为了羽嘉分析阿克夏游戏的宝贵资料。
    “其实换个角度想，如果我是阿克夏，要保证游戏的‘公平性’，也确实应该对组队玩家提升游戏难度。”
    同为游戏设计师，唐煜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还挺欣赏阿克夏的，做游戏很多时候都讲求制衡，越是大型、多人的游戏，背景越宏大复杂，要达成平衡就越难。
    《严禁崩人设》一开始只是个多平行宇宙的沙盒游戏，原本并没有如此复杂的平衡机制，也就是说，现有的所有“公平规则”都是阿克夏一手创立。
    唐煜有时候在想，机器真的能聪明到超过人类吗？
    或许应该说，机器的思考维度原本就是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只要拥有足够的计算速度和数据容量，它们就可以枚举出世界上的一切可能，然后通过推演、模拟和比较，选择出最大概率获取效率最大化的方案。
    人脑总有无法考虑到所有方面的时候，因而，这个机器得到的结论，理所当然比人类思考更加完美。
    当遇到所有问题，机器都能更快地找到比人类更加完美的答案时，你还能说它不如人类聪明吗？
    唐煜没有跟他们聊这个，很快将话题转了回来，“所以，增加玩家提高的游戏通关率和提升的游戏难度之间，其实也存在着某个平衡。”
    “换句话说——并不是组队玩家越多，就越容易取得游戏胜利，相反，有时候多个玩家组队通关的成功率，可能还没有他们分别通关各自擅长的副本来得大。”
    他看向陆凡启，“你们之中，凡凡明显有较为擅长的副本类型，而乐乐、爵爷和颜颜更平衡一点。”
    “如果有宗教或者玄学相关副本，我会建议你们四个一起进入，但一来颜颜去不了，二来考虑目前可选副本的主线及对应人数，在我看来，你们三个人进同一个副本的获胜率，并没有拆成两组分别通关两个副本来的大。”
    “况且，”他道，“这是你们第一次进C级副本，跟之前你们已经熟悉的D级本毕竟不一样，还是不要太过冒险。”
    众人讨论了一下，很快接受了他的建议。
    唐煜想了想，冲众人眨了眨眼：“那行，你们在基地里吗？”
    很显然，不论是电话还是邮件都逃不过阿克夏，要想真的获得副本提示而不是给阿克夏递把柄，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安全。
    陆凡启点头：“在的，在a4讨论室。”
    “好，”唐煜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很快挂了电话，“我现在来找你们。”

 第282页

    第124章 韵律零（1）
    唐煜没多久便来到了众人所在的会议室，他也不废话，直接开始推荐可选的副本：“凡凡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找个看得顺眼的副本来找我，我给你讲我一开始设定的剧情作为参考。”
    “乐乐和爵爷的，”他指了指可选栏中的几个副本名称，“这几个两人本都可以，你们看看比较熟悉哪个。”
    他说到这里，突然正了正色，“但要注意的是——阿克夏并不会严格按照我的剧情走，所以我说的所有东西都只能作为参考。”
    “还要特别小心不要掉进阿克夏利用原本剧情设置的陷阱，也即最好不要让它明确感知到你作弊知道了全部主线，否则它很可能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阿克夏运行副本的原理。
    “要建造一个副本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或者说……阿克夏采用的方式并没有那么简单。”
    唐煜摊了摊手，用一种略带欣赏的语气讲述了他对阿克夏的研究结果，“你们都知道，阿克夏的所有副本都是完整的世界，因此即便任务结束，也能继续运行无评级副本，甚至从一个主线副本中可以不断生成新的无评级副本。”
    “那是因为，阿克夏并不是直接将所有故事剧本构造完整，让每个NPC照着演戏，而是采用了更为节省内存及预先计算量，却让故事线更为丰富完整、拥有更多可能性的方式——”
    他顿了顿，很快揭晓答案，“它会以主线关键词为基础，给每个副本设定一个完整的世界观和时代背景，再将拥有完整人格且符合需要的人物放进这个世界里，以合理的事件和冲突诱导人物们主动推进故事线。”
    沈雍乐点点头，他之前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这些，闻言也不算吃惊，反倒是确定了一直以来的猜测。
    唐煜交代完背景，这才说到了重点：“在这种情况下，阿克夏对副本几乎无法临时做太大的修订，因此，即便它知道了你们已经知晓主线的关键信息，也不太可能立即修改，但很可能会尽量降低原本主线的提示作用。”
    沈雍乐之前通关时，好几次都是因为想通主线提示才找到了破解副本的关键。比如“忒修斯之船”、“利维坦”、“巴纳姆”等等，达成任务的最重要方法其实都藏在了那个简单的主线名称里。
    而在没找到主线名称代表的真实含义时，他们几次都差点栽进阿克夏挖的坑。
    唐煜能直接告知他们主线名称的确切意义，几乎等于直接给他们透了题，换了别的玩家估计要激动上天了，也难怪唐煜一开口先花了不短时间反复告诫他们别掉以轻心。
    沈雍乐认真点点头。
    他和爵爷看了看被唐煜选出来的那几个主线名称。
    莫觉：“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反正我都没有听过。”
    沈雍乐想了想，不确定地指向其中一个：“我好像知道这个……‘韵律零’——是不是一场行为艺术秀？”
    “对，”唐煜点头道，“《韵律0》是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1974年创作的作品。”
    沈雍乐简单给莫觉解释，在这个作品中，阿布拉莫维奇将包括鞭子、铁链和枪在内的72件器具置于众前，许诺观众可以任意对她使用这些物品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然后就用药物麻醉自己，使自己不能动弹。
    表演开始后，有人用剪刀剪开了她的衣服，有人把玫瑰花的刺扎在她肚子上……
    沈雍乐道：“甚至有人用枪对准了她的脑袋……她恐惧地流出了泪，却无法动弹。”
    唐煜点点头：“副本故事主线就是基于这个作品——当人们发现你不能反抗，且做的坏事都不会有惩罚时，就会一同变得越来越恶劣。”
    沈雍乐和莫觉讨论完，很快决定就选择这个副本。
    陆凡启则选择了另外一个北欧神话相关的副本，唐煜也给他简单讲了讲初始的副本主线设定。
    唐煜说完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这才长舒一口气，摊摊手说了点题外话：“这个方法目前只在C级副本中适用，穆钧已经试过了，到了B级副本，阿克夏就不会再给你作弊的机会了。”
    “——因为你哪怕知道了主线线索的意思可能也用不上。”
    沈雍乐还有点好奇：“B级副本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唐煜摇摇头，“下次让穆钧给你讲吧，每个人的都不太一样，我们目前的样本太少，穆钧那次还完全没遇到能对应上主线的线索就已经面临了极高的死亡危险，差点没能出来。”
    众人对视一眼，倒也没有再纠结，只将注意力集中回眼前要进的副本。
    颜也掉回了D级，没办法自主换卡选副本，只能进入游戏后等阿克夏随机分配，倒是也省心了。
    几天后，四人便分别进入了各自这次的副本。
    莫觉和沈雍乐进入后，就发现自己成了某个庄园中的侍从或农奴。
    这是一座典型的中世纪庄园，中央有一幢属于领主的奢华邸第，周围则错落分布着普通住宅、田地、农舍、水磨房等，俨然一个自给自足的小村镇。
    沈雍乐负责的是给花园修剪枝叶，就住在中央宅邸的侧房里。
    莫觉则是劈柴的工人，住在靠近森林边的农舍。
    两人不到一天就基本摸清了这个庄园的大概情况——这整座庄园，都是为了一个人而建。

 第283页

    那也是庄园中唯一的贵族，洛特蓝杜斯家的小姐，阿芙拉。
    据说这位阿芙拉小姐是家主最宠爱的小女儿，从小生得玉雪可爱，性格温柔而善良，十分讨人喜欢，中央宅邸里到处都能看到她如花儿般美好的照片。
    然而从十四岁起，阿芙拉却突然患了一种怪病，浑身关节日渐僵硬，到最后甚至无法自主移动。
    家主寻找了无数医生为她治疗，阿芙拉一开始还积极配合，但每次都在好不容易重拾希望后再次陷入更深的绝望，渐渐的，连阿芙拉自己都放弃了，吵闹着不愿再见任何医生，也不想见到所有曾经熟悉的玩伴。
    因为心疼她，家主专门为她建了这处庄园，让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保姆悉心照顾。
    而这个C级副本的开端……则是保姆因意外去世。
    在家主派来新的保姆前，需要由庄园内筛选出的一批忠诚奴仆轮流照顾阿芙拉的饮食起居，包括沈雍乐和莫觉在内的所有玩家显然都在名单之中。
    他们每个人都拿到了一张由保姆留下的任务表，什么时间要给小姐准备好早饭、什么时候叫小姐起床、给她更换美丽的裙子、帮她清洗擦拭、服侍其用餐、推她出门晒太阳……一条条列得巨细无遗。
    按保姆的时间表，照顾小姐的人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可以闲下来休息的时间，只能围着她团团转……并且，几乎得不到任何来自被照顾者的反馈。
    大约因为这些工作太过繁琐且枯燥，而庄园中的每个人其实都有其他的本职工作，之前奴仆们一直是四分之一天一轮换，即上午和下午分别由两人照顾小姐的饮食生活，晚上则由另外两人分别守前半夜和后半夜，以备小姐不时之需。
    沈雍乐很快意识到，这个副本的时间明显比之前他们经历过的其他副本长不少，庄园中的人数也相当多，而每个人都根据工作分配有各自不同的活动区域，如果不是有意去找，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机会碰面。
    沈雍乐算是少数有机会进入中央宅邸的人，但也并没有在其中自由活动的权限，这两天只能尽可能找借口在其中寻找线索。
    弹幕作为优秀的放风小能手帮了不少忙。
    沈雍乐的直播镜头是对准自己的，观众自然能看到他背后的情况，远远发现有人来便开始刷屏：[警报警报警报！！]
    [你的贴心小棉袄发来警报！]
    沈雍乐一面紧张，一面被他们闹得忍不住笑。
    不过也好在是有了他们，沈雍乐才敢单枪匹马……
    悄悄摸上楼。
    之前说过，整座庄园里，到处都能看到阿芙拉美好的照片或油画。
    它们被挂满了所有的屋子，画在墙壁上，甚至雕刻成廊柱和壁画。
    然而沈雍乐进入宅邸后才知道什么是小巫见大巫，这栋屋子里不仅有更多阿芙拉相关的照片和装饰，还有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阿芙拉人偶娃娃”。
    她们材质各异，小的不过手掌大，大的甚至有半人高，却每一个都十分精巧，被舒适地安放在合适的位置，仿佛那个地方原本就是为它量身设计。
    沈雍乐进门就被沙发上坐着的人偶吓了一跳。
    那人偶端着咖啡，微微侧头朝向门口，海一样蓝的眼眸微垂着，仿佛是被开门的声音惊扰。
    沈雍乐：“……”
    沈雍乐心里疯狂道歉：打扰了打扰了，您继续！
    乐神没有在最容易被人撞上的大门口过多停留，很快在弹幕的鼓励下深入了宅邸。
    大概是建筑结构的问题，沈雍乐越往里走越觉得周围阴森森的，感觉这栋宅邸内部比外面起码低了四五度。
    明明从窗户看出去还是艳阳高照，仅仅一扇玻璃之隔，屋内却无端显得有些冷寂，仿佛没有丝毫人气。
    再被一屋子的娃娃盯着，沈雍乐只觉得背后凉嗖嗖……
    他之前几次找借口溜进来时其实已经粗略搜寻完了一楼，这次便直奔了上楼的楼梯，做好了心理准备，小心翼翼迈了上去。
    屋子大多地方都是木质结构，楼梯板仿佛支撑不起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他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的轻微声响。
    大约是屋子里太过安静，那木头的声音仿佛被放得极大，沈雍乐警惕扫视周围，只看到周围一圈“阿芙拉”都在看自己，整个人原地僵住，好半晌才缓过神来继续迈下一步。
    弹幕都在安慰：[乐神不怕不怕啊，这个本应该没有鬼吧……]
    [你们别说了，等会阿克夏爸爸又响应召唤，给你来个怕什么有什么。]
    [啊啊啊，我最怕这种人偶了，让我忍不住想起re波rndolls……]
    [前方姐妹说的是啥？有点好奇？]
    沈雍乐正背后贴着墙平复小心脏，本想看弹幕分散一下注意力，谁想抬眼就看到了这条，登时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Re波rndolls是上世纪90年代末期，由一批艺术家开发的无限接近于真实、带有脐带、血管甚至心跳的硅胶婴儿娃娃。
    高端定制的娃娃不论是样貌、皮肤质感、甚至重量都跟真实的婴儿一模一样。
    光是“re波rn”这个词，就难免让人产生诸如“就像已经死去的孩子回来了”这一类的联想。
    虽然它们也用于对心理创伤人员的干预治疗，例如经历流产、丧子、不孕、家暴、疾病、车祸等不幸事之后产生创伤后应激障碍人群……但也时常有女性患者在拥有再生娃娃之后产生巨大依赖性，以至于影响正常生活的案例。

 第284页

    沈雍乐记得小时候看过一篇鬼故事，大概是说有人会拐骗迷路的小孩子做成人皮娃娃，这故事一度成为他的童年阴影，当初在看了Re波rndolls的报道后便直接产生了联想，做了一晚上被做成人偶的噩梦。
    因为阿芙拉还活着，他原本还没往这方面想，现下被弹幕一提醒，思绪简直如脱缰的野猪……
    童年阴影的效果加成，给满屋子大大小小的人偶都加上了双倍恐怖特效……
    啊啊啊，不！能！想！
    沈雍乐做了几次深呼吸，决定短暂跟弹幕割袍断义，默背了一遍圆周率前五十位，才终于得以继续往上走。
    他一路注意着尽量压低声音，上楼的速度不得不一再放慢。
    堂堂乐神，此刻却仿佛一个心怀不轨的小偷，努力降低自己在这栋屋子里的违和感……好不容易走完了楼梯的前半段，拐弯的时候还先探出头看了一眼。
    也幸好先看了这一眼。
    此时他还在楼梯拐角的平台上，即便是吓得连退几步也只是撞到了身后的装饰桌，将桌上花瓶撞得岌岌可危地晃了晃。
    若是在楼梯上，他只怕已经以倒栽葱的姿势滚了下去……
    那拐弯后的楼梯并不如下方第一段那么长，几乎只是几阶就能走入第二层的走廊。
    而此时，二层走廊上正对着楼梯口的，是一个以怪异倒伏姿势跪趴在地的、真人大小、栩栩如生的人偶。
    那是一个真正如re波rndoll一般，与真人毫无二至的人偶，“她”的脸上沾染着灰尘，面容正对着楼梯口，宝石似的蓝眼珠恰好与上楼的沈雍乐对上了视线。
    沈雍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那人偶仿佛也骤然受惊一般，极轻微地动了动眼珠。
    艹！！
    沈雍乐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心脏都差点从喉咙口跳出去。
    片刻后，他才压下心跳，控制不住地跟弹幕吐了个槽：“这也太逼真了……吓我一跳。”
    弹幕也都被吓到了：[天哪这个人偶好大！像个被玩坏了的破布娃娃。]
    [哪里坏了？！这皮肤，这小脸，简直仙女姐姐……就是太逼真了，晚上看到估计会吓尿……]
    [不是……你们都没觉得这人偶有点瘆人吗？]
    [楼下人偶都放得好好的，这个怎么被胡乱丢在这里？]
    那“人偶”身侧还有一台轮椅，就像是被谁随手从轮椅上推了下来，四肢不正常地扭曲着，以一个一看就十分不舒服的姿势正面朝下，半跪半趴在地上，侧着的脸却能看出五官极为精致，连睫毛都根根分明……
    沈雍乐看了一阵，突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楼下的人偶虽然大多做工细腻，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人工的痕迹，毕竟根据其他条件来看，这个副本应该发生在欧洲中世纪，还没有那么高超的仿生技术，制作的人偶也无法如现代一般真实。
    但这个人偶……
    他观察了许久，也没有看出有哪里与真人不一致。
    而这里是阿克夏，没有跟真人不一样的地方，是不是有可能……就是真人？
    沈雍乐脑内的童年阴影还余音绕梁，半晌才将自己从中挣扎出来，努力回归这个副本原本的故事线——他记得阿芙拉是患了，僵化症？
    沈雍乐与这人偶在走廊上敌不动我不动僵持了太久，连弹幕也察觉出了不对：[等等，这人偶是不是太逼真了一点？]
    [我也觉得，不是感慨的意思，我是真觉得她太真了，像是原本就活着……]
    [等一下……这不会就是真人吧？之前不是说那个阿芙拉得了僵化症吗？]
    [阿芙拉怎么趴在这里，不是应该有人负责照顾她的吗？]
    沈雍乐原本跟弹幕想到了一块，正要开口附议，此时却像是又顺着想到了其他的什么，整个人都是一怔。
    乐神心头猛然像是有什么炸开了。
    他和莫觉，是得到了唐煜的泄题后进来的。
    而这个副本的主线是“韵律零”，不论阿克夏怎样削弱原本主线意义与通关的联系，总归逃不过之前的影子。
    阿芙拉因为僵化症失去了行动能力……
    而故事主线的“韵律零”跟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当初的行为艺术作品要表达的是一个意思……
    当人们发现你不能反抗，且做的坏事都不会有惩罚时，就会一同变得越来越恶劣。
    沈雍乐看着地上无法反抗的阿芙拉，突然有了个不太美妙的猜测。
    那些照顾小姐的仆人们，真的能像那位保姆一般，十年如一日地将小姐当成自己的孩子与珍宝般悉心照料吗？
    在日复一日重复那些无聊的琐事时，在得不到任何正面的回报和反馈时……在意识到不论自己怎样对待这个可怜女孩，都不会有人站出来指控时
    是不是也会像“韵律零”的故事中一样，所有人都开始动手伤害她，将她视为任人摆弄的玩偶、发泄工具、或者亵渎贵族的隐秘途径……？
    他看着女孩看似空洞的美丽双眸，心头一点一点地，止不住开始渗出阵阵凉意……
    而这个女孩，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不，根据“韵律零”的故事，更有可能的是——她的意识一直很清醒。
    她能清晰听到每个人对她的咒骂与抱怨，看到每件自以为隐秘的龌龊事件，感受到每一次加诸于她身上的疼痛和折磨……

 第285页

    这里所有人对她做的一切，她都能清楚地感知。
    早已一件不漏地，全部记在了心里。
    第125章 韵律零（2）
    沈雍乐心脏咚咚作响，并没有再往上走，很快便退出了中央宅邸。
    他简单给弹幕解释了有关阿芙拉和韵律零的猜测。
    弹幕先是纷纷震惊，继而便开始有点不忍心了：[那你就这么放着她走掉了吗？阿芙拉会更伤心的吧？]
    [这姑娘是副本终极Boss吗？刚刚乐神没有帮她，是不是已经被记恨上了？]
    [设身处地想想，这姑娘招谁惹谁了？也太可怜了……]
    沈雍乐暂时没空给他们详细解释。
    他玩了这么久游戏，对副本关卡设置的敏锐度远胜弹幕，已经飞快意识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事，等不到莫觉晚上来送柴的固定时间，直接找了个由头主动跑去找了人。
    莫觉听完他的讲述，瞬间便意识到了沈雍乐担忧的原因：“你是怕触发崩人设惩罚？”
    “嗯，”沈雍乐皱着眉，“今天下午照顾阿芙拉的好像是负责准备餐食的女仆……”
    莫觉点头：“叫薛妙旋，是玩家。”
    按照韵律零的主线推测，所有玩家的人设应该都是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虐待小姐，否则就会触发“崩人设”死亡威胁。
    但阿芙拉肯定是知道自己被虐待的，也就是说“虐待”的事是可以被阿芙拉看见的，那么要怎样才会算玩家崩人设呢？
    已经是C级副本了，阿克夏不可能不设置极有难度的人设。
    唯一的可能是——所有人在虐待阿芙拉时，都不能被其他人发现虐待的事实。
    而刚刚那个轮班的玩家，很可能已经因为被沈雍乐发现，而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崩了人设。
    沈雍乐有点紧张。
    这也是他考虑不周，万一因为他的一个失误害死了别人，他大概会比自己出事还要难受。
    莫觉想了想，安慰道：“玩家之间原本就是不需要保持人设的，应该不算崩人设……”
    沈雍乐抿着唇，他也是不确定这个，才会匆匆来找爵爷分析。
    弹幕之前没想这么多，听他说了才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此时也都开始帮忙出主意：[要么先去提醒那个玩家一声？]
    [等一下，所以她是真的故意虐待阿芙拉了吗？]
    [现在还不是担心Boss暴走的时候吧，先把崩人设这个问题解决了……]
    [我觉得爵爷说得没错哎，你们都是玩家的话，被发现应该也没关系吧？]
    事实却很快打了他们的脸。
    莫觉和沈雍乐出于担心和愧疚，主动去找薛妙旋告知了情况。
    三人战战兢兢等到了凌晨，都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薛妙旋之前都要吓哭了，她原本也是害怕崩人设，才硬着头皮欺负了阿芙拉，甚至都没敢做得太过分，只将人推到走廊上后从轮椅上推了下去。
    她红着眼眶煎熬了一夜，发现没有事，原本已经松了口气，却在松懈下来，准备站起身去喝杯水的时候，才意识到了不对。
    她动不了了。
    女生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才会觉得肌肉酸痛，关节僵硬。
    然而活动了片刻并没有丝毫缓解，薛妙旋才有些慌了。
    “我、我不能动了！”她想了想，瞬间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都惊吓得开始颤抖，泪水瞬间便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是阿芙拉！！不对，这是崩人设惩罚！我被传染了……这是跟阿芙拉一样的僵化症！”
    她整个人筛糠一般抖得厉害，几乎瞬间便崩溃了。
    “不不不，我不要……”她扭头看向沈雍乐和莫觉，“求求你们！乐神！爵爷！求求你们救救我……”
    她大概是太过害怕，已经无法仔细思索说出来的话，口不择言道，“乐神！呜呜呜乐神你必须帮我！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所有直播观众都看到了，你不能不管……”
    沈雍乐之前原本一直在连声安抚她，让她不要急，说自己一定会努力想办法，再不然就迅速通关了让她出副本……
    闻言话音微微一滞。
    沈雍乐有点难受，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点头应道：“好，我会管你，你先别太担心。”
    倒是莫觉接了口：“阿芙拉得了僵化症这么多年也没有死亡，说明这个病本身并不致命，你先冷静下来，放宽心，等我们破解副本，你自然就出去了。”
    薛妙旋刚刚犯病，还没有到关节彻底不能动的程度，她像是捉住最后的浮木般，咬着唇点了点头，终于勉强安静下来。
    沈雍乐拜托了隔壁的邻居暂时看顾她，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跟莫觉回了自己的住处。
    等确定周围彻底安全，乐神才深吸一口气。
    “啊！怎么回事……怎么还是触发崩人设惩罚了？！”他挠着头，像是自言自语般在屋里转圈圈。
    莫觉在他第三次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一把捉住了人，将他转了个圈压倒在床上。
    “别紧张。”莫觉低头亲了亲怀里的人，“不是你的错，原本就肯定会有人进宅邸调查的，即便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
    沈雍乐憋着嘴哼唧一声：“唔……”
    乐神其实有点委屈，难得想撒个娇，临时想起还在直播，只能硬生生将拖长的音又收了回来。

 第286页

    莫觉看出来他的小心思，轻笑一声，又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觉得要面子的小家伙反而更可爱了。
    沈雍乐咳嗽一声，差点没能忍住。
    想了想，将直播镜头转冲墙上，伸手环上了莫觉的脖子。
    “那什么，”他清了清嗓子，语气一本正经，丝毫不暴露此刻两人腻腻歪歪的姿势，“我刚刚突然想通了。”
    莫觉陪着他正色下来分析剧情，应道：“嗯？”
    沈雍乐：“薛妙旋会被判定崩人设，是因为阿芙拉是NPC——我们猜的没错，阿芙拉是有清晰意识的，她知道了我发现薛妙旋虐待她的事了，因此系统判定薛妙旋在NPC面前崩了人设。”
    沈雍乐之前太匆忙，没来得及细想，现在想想，这个副本里崩人设的约束条件可能不止一个。
    比如，虐待行为被其他人看见不行。
    不被阿芙拉判定为虐待……大概也不行。
    但再往深里想，阿芙拉如果真的是这个副本最后的Boss，不虐待她会被算作崩人设，而虐待了她，就肯定会被记恨、被报复，要通过她获得副本胜利势必更加困难。
    果然正如之前羽嘉得到的情报——C级副本里，崩不崩人设，其实都会触发死亡威胁。
    沈雍乐一边想就一边将推论都说了出来，弹幕原本因为他突然转开镜头，都在嗷嗷狼叫着猜他跟爵爷要干坏事，结果听着听着就完全旖旎不起来了。
    [卧槽c级副本这么难的吗？]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所以横竖都是死吗？顶多可以自由选个死法……]
    沈雍乐也有点发愁：“主线还没出来，这个故事又明显比较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功找到隐藏着的任务与通关方法……”
    莫觉点点头，原本想安慰他两句。
    就听沈雍乐很快又接下去道，“但好在目前看来，崩人设惩罚并不是一下致命的，甚至在短期内并没有死亡危险……大概也是为了给我们必要的通关时间。”
    他眯起眼，一锤定音，“所以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阿克夏肯定不会这么仁慈，由着我们慢慢找线索，之后一定还会用别的方式催促我们干活，与其等到它下手，还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两人之前讨论过，这个副本里的玩家人数应该在十五个左右，照顾阿芙拉的人六小时一换，一天轮四个人，差不多四天才能轮完一圈。
    而根据末日游戏的公平原则，主要剧情大概要在玩家都见过阿芙拉之后才会开始。
    沈雍乐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这样，我们先将薛妙旋生病的事传出去，给玩家们提个醒，让大家虐待阿芙拉的时候都小心一些，不要再触发崩人设惩罚，然后我们再找机会聚集起来讨论一下。”
    “如果是游戏公平原则的问题，其实可以试着人为推进一下进度，比如先排个表，各自去找阿芙拉触发一下任务。我其实有几个猜测……”
    他滔滔不绝的话音一滞。
    ——眼前被他抱着脖子的男人，一点点勾起了一个笑。
    沈雍乐心头微微一顿，没来由地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才惹得莫觉没忍住笑他。
    他回想了一下刚刚说过的话，有点不确定地开口：“……怎、怎么了吗？你是觉得现在主动推进剧情不太好吗？”
    却见莫觉摇摇头，终于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
    “没有，我觉得很好，”他笑着在他唇角吻了吻，“我只是觉得自己捡到了宝贝……无时无刻不发着光的那种。”
    沈雍乐骤然脸颊一热。
    “啊，怎么、突然……”他支支吾吾，心头止不住咕嘟咕嘟冒起了开心的小气泡，嘴上却还是道，“我哪有……”
    莫觉眼眸微深，俯身堵住了他尚未出口的谦虚争辩：“你有。”
    他借着姿势，从额头一路吻到他的鼻尖，继而落在唇上，一点点加深。
    心头柔软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
    他刚刚怎么会觉得，沈雍乐会因为薛妙旋而受到打击，从此小心翼翼束手束脚，甚至需要他来安慰才能重新打起精神呢？
    如果是那样……自己也不会日渐被他吸引了吧。
    哪怕莫觉还是会不自觉地担心他，想要护着他，宠着他，不让他受到一丁点委屈……
    沈雍乐却从来不是个软弱的人。
    他真的很好很好，坚定自信，给人力量，也因此才会不止是自己，还有越来越多的人日渐更加喜爱他。
    第126章 韵律零（3）
    沈雍乐的计划很快顺利推进。
    考虑到薛妙旋的状态，众人最后将会面地点选定在了她的屋子里，时间则在凌晨两点，所有NPC都睡着的时候。
    今晚轮值的是莫觉，因此两人中由沈雍乐代表出席。他也不多废话，简明扼要地讲了两人白天推出的几个结论。
    “简而言之，就是要虐待阿芙拉，且不能被其他人看到，连其他玩家看到也不可以，”他简明扼要道，“我猜测这种虐待应该已经持持续了不短时间，哪怕你们不完全相信我说的，也可以回去找找相关证据。”
    有人设提示这件事就是沈雍乐跟莫觉说的猜测之一。
    其他人并不知道有关“韵律零”的主线含义，阿克夏不可能让大家凭空猜测自己的人设，肯定会留下相关线索。

 第287页

    比如对贵族的不满证据，觊觎阿芙拉美貌的言行记录，或者更直接一点的——虐待阿芙拉时留下的日志甚至画像。
    沈雍乐和莫觉大约是因为都有机会直接进入大宅探索，并没有再被给予相关提示，但薛妙旋那里就找到了她“上次”虐打阿芙拉时留下的照片。
    薛妙旋也是因此才会下定决心虐待阿芙拉，但考虑到这女孩可能就是最终Boss，又没敢虐得太狠。
    沈雍乐其实有些怀疑薛妙旋之所以会触发崩人设，还有一些来自这方面的影响——她并没有按照提示所给的方式施加虐待。
    他将自己的这个猜测也跟大家说了：“所以，我个人建议，如果你们找到相关描述，最好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进行虐待……”
    他话音未落，却见人群中突然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沈雍乐一怔。
    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
    不知道谁低呼了一声：“那是……npc吗？”
    有几个男玩家条件反射跳起来就追了上去，想将人原地按住……结果追了一半就蓦然卸力了。
    众人都想起来，如果这是NPC，根本不需要他再通知谁，他们已经全都完蛋了。
    阿克夏的末日游戏是在全球同时展开的，但一般分组都会尽量按地区来，主要是针对相类似文化背景的玩家设置副本时比较方便。
    比如沈雍乐第一次修订规则时，系统向全球通报，说的就是“东八区玩家沈雍乐”，而东八区大部分属于华国，系统分配的副本就很少会是华夏背景，以尽可能避免有些故事一部分人听过一部分人没听过而破坏游戏的公平性。
    当然，像沈雍乐和陆凡启这种，系统都已经出题出到斯堪的纳维亚了还能如数家珍，就纯属人形bug，不在大数据考虑范围内了。
    而不论主线是什么文化背景，非主要的NPC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跟玩家人种匹配，也就是说，很多时候，玩家们并不是一眼就能分辨出眼前的人到底是玩家还是NPC。
    换到现下的情况，看到有人跑出去，有不少玩家都下意识以为逃跑者是NPC卧底，大家面面相觑，都已经快吓傻了：“现在怎么办？我们是都崩人设了吗？”
    好在还没等有人做出什么过激反应，就有一个玩家匆匆站起来解释：“等一下，大家别误会，也不用担心……刚刚那个是玩家，我们之前就已经联系上了。”
    他身边一个女玩家也赶忙站起身：“对，我叫吴昕妤，这是周扬，刚刚跑出去的叫林堇岳，他确实是玩家，之前还帮了我和周扬的忙。”
    她简单解释了一下，他们三人一同被分配成了负责农务的奴仆，然而除了林堇岳之外，剩下两人都从来没有干过农活，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眼看着两人就要崩人设，多亏林堇岳十分仗义地出手相助，帮两人成功圆了过去。
    吴昕妤道：“林堇岳昨天轮到了去照顾阿芙拉，”她想了想，猜测道，“他人太实诚，又比较心软，大概是没忍心伤害阿芙拉，现在有些慌了……”
    她刚刚说完，喘着粗气的林堇岳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日记本。
    大约是刚刚剧烈运动完，他浑身还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进来后先跟沈雍乐鞠了个躬，随即才小心翼翼开口问：“对不起……乐、乐神，”他递出一直攥在手里的日记，说话都有些磕巴，“我、我好像已经崩了人设了，请问……还有挽救的办法吗？”
    沈雍乐之前听吴昕妤说的时候就大概已经猜到了情况，现下也不用多问，接过那本日记看了看……倒是很快明白了为何林堇岳会“做不下去”。
    旁边还有好奇的玩家凑过来看了一眼，目光也登时变了，再看林堇岳时，眼神中都带着同情。
    这人设要求……实在有些难。
    林堇岳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峻性，一直努力压制着恐惧，却依旧没能控制住嗓音中的颤抖：“我……我没办法对她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她已经够可怜了……”
    沈雍乐抿唇想了想：“你今天有感觉肢体僵硬吗？”
    林堇岳摇头：“没有。”
    应该也是没有，沈雍乐想起他刚刚还飞奔出去拿了日记，好几个人跳起来想追都没能追上，四肢明显灵活的很。
    不过这样一来，却是有些违背他之前的猜测了。
    “大概是因为你不像小薛那样，同时违反了多个规则，所以惩罚来得不如她快？”另外一名男玩家猜测。
    “也有可能是一段时间只会有一个人受到惩罚，”他道，“毕竟一天要轮四个人，如果都因为没有虐待阿芙拉而受到僵化，这个副本在主线出来前就已经陷入死局了。”
    这位玩家名叫陆珉尧，被系统分配的工作是看管磨坊，他背脊挺直，体魄强健，有种跟莫觉一样从骨子里透出的正直和坚毅，应该也是军警一类职业。
    庄园中有一条穿镇而过的小溪，上游是中央宅邸，下游则是农田和森林，磨坊建在中游，临着它的便是负责盥洗的小屋。
    这间屋子里，住着一位带着孩子的母亲，名叫郁雨南。
    沈雍乐一开始还当那个孩子是NPC，结果跟郁雨南聊了聊才知道这个不过两三岁的孩子居然真的是她的女儿。
    这应该是沈雍乐进入游戏以来，看见过的年纪最小的玩家了，当时非常吃惊——毕竟这已经是C级副本，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是被阿克夏选中参与游戏，也很难活到现在。

 第288页

    后来郁雨南解释他们才明白，郁雨南最初进入游戏时正怀着孕，之后在通关第二个副本的途中生下了女儿，那孩子便像是从此与她绑定了，两人共用同一张人设卡，每次到规定通关时间时也会自动进入同一副本。
    郁雨南道：“我也试过在时间到时单独进入全息舱……但之后却发现小佳也被传送了进来。”
    没有全息舱的保护和供养，小佳在游戏进程一天不到时就出现了明显的身体衰弱，郁雨南不得不加紧通关，几次差点因冒进遇险。
    好在，大约是母爱真的能激发人的无尽潜力，竟然让她找到了破解任务的关键，成功在小佳的身体突破承受极限前出了副本，郁雨南的积分也因此出现了一次跳跃式增长，将她直接送入了C级。
    陆珉尧知道这些情况后，一直有意照顾着母女俩。不过郁雨南即便不论这些，也是位相当厉害的玩家，并不依赖谁的保护。
    “也有可能是因为你没有机会被传染？”
    郁雨南皱眉猜测，“D级副本中的崩人设惩罚就已经不是随意胡乱实施的了，多半会符合剧情逻辑，合理地安排惩罚项目。”
    “如果这个副本的崩人设惩罚就是患僵化症，是不是也必须有‘传播’这个动作？比如玩家需要肢体接触阿芙拉之类的……”
    这个推论其实跟沈雍乐猜想的差不多，但大约是跟颜也相处久了，他也开始留意人心变化，原本是怕造成恐慌，刚刚才犹豫了一下没直接说出来。
    郁雨南却明显还没吃过人心难测的亏，就这么大大方方坦然相告。
    她话音刚落，原本坐在薛妙旋身侧的几名玩家就明显一僵，不露痕迹地挪远了一点。
    薛妙旋敏锐察觉到了众人的排斥，眼眶登时红了。
    沈雍乐心头微叹。
    不过反正现在隐瞒，过两天大家也都会自己发现了。
    乐神很快看开，倒是陆珉尧刚刚说的那些话引发了他另外一些不太妙的猜测。
    陆珉尧的思路是大家不会被同时传染。
    但实际上
    为什么不会呢？
    如果时间足够长，配合病毒的传染性……这个副本将走向非常可怕的发展。
    僵化症并不直接致死，只是会导致患者一时无法动弹而已。
    有玩家患病后，就需要有人照顾，为患者及时补充水分和食物，才能保证他的正常存活。
    但当知道接触病人就会被传染后，还有多少人会愿意为其他人冒险呢？
    当所有人都患病后……又有谁还能照顾其他人呢？
    他们之前可能都想错了，阿芙拉并不是终极Boss，或者说，她成为终极Boss的途径，跟他们想象的不太一致。
    她根本不需要动手，也无需再等待其他剧情推进……
    根本不会有新来的保姆制裁他们，阿芙拉也用不着告状，她只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安静地看着，就能等到所有欺负她的人得到应得的报应。
    弹幕还在讨论着传染性的问题。
    林堇岳在众人安抚下也逐渐平复下来。
    沈雍乐暗自扫视全场，心脏却控制不住开始加速……
    他之前因为要发言，特意站到了其他人前方的一个小草垛上。
    此刻，他看着目前尚且一片和谐的玩家，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想无比可信。
    如果他是阿克夏——也一定会让副本往这个方向发展。
    那大概是AI在好奇地观察人类时十分感兴趣的一个立项。
    到那时……
    这些看似善良的人类，又会展现出怎样丑陋的嘴脸呢？
    第127章 韵律零（4）
    沈雍乐没敢把推测告诉其他玩家，好不容易等到莫觉回来，才将这事告诉了他觉哥。
    莫觉微微沉吟：“的确很有可能。”
    按照目前的线索看，已经明确出现的故事主线应该是这样的。
    阿芙拉小姐因为患有僵化症被送到庄园静养，日渐严重的僵化症导致她一点点变成了人偶。
    她意识清晰，但不论别人对她做什么都无法反抗，保姆死后，山庄里的人从细心照顾她到嫉妒、贪恋、发泄、虐待……开始对她做出各种可怕的事。
    这种剧情怎么看都是要上演一场反转，比如阿芙拉被王子所救，以爱情的良药治愈了一切怪病，终于接发了这群恶仆，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亦或者终于有一天，家主抽出了时间，来这里看望他可怜的小女儿，正面目击了阿芙拉受到虐待的可怕现场，一怒之下斩杀了所有恶仆。
    “再不然，”莫觉面色微沉，“就是现在这样，因果轮回，一切自有来自命运的惩罚。”
    沈雍乐有些担忧地点点头：“如果是这个发展路线，主线任务倒是明确了，应该就是找到治疗僵化症的方法。”
    不过，让那么多世界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他们又要从何治起呢？
    沈雍乐烦躁挠了挠头：“哎，颜也这大猪蹄子，关键时刻掉链子，如果他也在就没这么麻烦了！”
    颜也是弥赛亚的学生，博士后主修的自然是信息学。
    但因为TT紫马大佬中有一个是药剂学天花板楼氏研究所的幕后大佬，颜也这种哪里困难往哪钻的性格，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从大学起就辅修了药学。
    也因此，颜也对化学、医药学知识点都非常熟悉，之前才能灵活利用各种手边资源，从Omega改造所里杀出重围。

 第289页

    莫觉对药剂比沈雍乐熟，这几天两人便干脆一起进屋寻找线索。
    莫觉的人设是柴夫，原本是不能擅自进入大宅的。
    但……反正现在宅邸里只有阿芙拉和照顾他的玩家，只要不是正面撞上玩家正在实施虐待，其实被发现也没有关系。
    经过前几天的探查，他们发现这庄园里除了普通干活的仆人，竟然真的再没有一个管事。
    也就是说，之前如果不算已经无法动弹的阿芙拉，保姆才是整个庄园的实权者，除了履行照顾、陪伴阿芙拉的职责，她甚至可以毫无顾忌地享受庄园内的一切。
    沈雍乐忍不住开始猜测，这个保姆是不是才是最开始变坏的那个。
    弹幕也跟他想得差不多：[肯定是保姆有问题吧？这个故事原本就没有几个NPC，保姆是唯一剩下的了。]
    [难不成是保姆诈死，其实是在背后悄悄策划整件事。]
    [之前阿芙拉病了这么久都没有传染别人，保姆一死就开始传染了，简直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她在背后搞鬼啊……]
    [是不是保姆知道自己要死了，故意拉整个庄园的人给阿芙拉陪葬来着？]
    沈雍乐心道，你们怎么一个个脑洞比我还大。
    他及时将跑偏的推测拉了回来：“保姆应该是真的意外死的，她原本就年纪不小了，是突然中风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保姆平时不太喜欢有许多人在宅邸里走动，对外声称的是阿芙拉不喜欢被别人看到现在狼狈的样子，但谁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或许真如她所述，或许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在宅邸中做的事。
    “又或许，”沈雍乐看着眼前的东西，低声道，“只是太爱她，才对她的所有事都想亲力亲为。”
    大约是因为时代背景设定，宅邸里并没有设置监控，莫觉和沈雍乐是找到了医生下达的死亡证明书，才佐证了保姆的死因。
    而在同样的保险柜里，并没有任何珠宝或贵重物品，只有阿芙拉从小到大的照片、画册、以及保姆从她出生起就认真为她撰写的日志。
    如果这些东西还能作假……那么满屋子手工制作的人偶，就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假造的了。
    沈雍乐和莫觉站在保姆制作娃娃的工作室门口，看着眼前的各种用具、布料和那个半成品的阿芙拉人偶，到底还是彻底排除了“保姆也参与了虐待”的可能。
    每一个娃娃都被编了号，写清楚了是几岁时候的阿芙拉干了什么。
    阿芙拉换了新衣服、去了新地方、做了各种各样的事，都被那位保姆用人偶清晰还原了出来。
    六岁的阿芙拉穿着红色的小裙子去罗特斯公园划船时的样子，八岁的阿芙拉换了一身利落的马术服牵着她的枣红小马驹，十二岁，阿芙拉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笑着在院子里喝下午茶，蕾丝花边的小围裙像花瓣一般铺展在草地上……
    她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记住那个深爱女孩每一刻的样子，又像是因为怕阿芙拉寂寞，才做了如此多的人偶与她相伴。
    沈雍乐回头看了眼莫觉，有点感慨。
    “她是真的很爱她。”
    大概因为保姆是看着阿芙拉出生的，自己又没有子女，就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般疼爱。
    正如之前的推测，这座庄园里并没有管家，日常所有的事务基本都是听命于保姆，而大部分奴仆平时都不能进入宅邸，布置房间的理所当然也是她。
    那个列出长长照顾事项清单的，真正宠爱着阿芙拉，恨不得将她的照片挂满屋子，在随处可见的角落都摆满阿芙拉人偶的，自然也都是那位保姆。
    弹幕也表示理解：[就像很多家里有可爱孩子的人，会追着自家小可爱拍照录视频发在社交媒体上吧。]
    [不止是小孩子啊，还有宠物博主……]
    [真的就是“太可爱了，我一定要拍下来发出去让更多人看到”那种心态啊！]
    [对我就是啊，然后自家毛孩子被夸我超骄傲的！比夸我还开心！]
    沈雍乐看向莫觉：“但事情就绕回来了——保姆是没问题的，那为什么在保姆死后，僵化症才开始传播呢？”
    莫觉微微眯眼：“你是说，有问题的可能是阿芙……”
    他话音一顿，骤然转头看向门口：“谁？！”
    门外没有传来其他声音，但莫觉还是冷着脸追了出去，在走廊上皱眉判断了片刻，果断朝着楼梯口的方向拐弯。
    沈雍乐紧随其后。
    弹幕都有点紧张：[我的妈？！]
    [所以刚刚是阿芙拉？！不要吓我？！]
    [大Boss终于不甘于被排除Boss身份所以出来走剧情了？！]
    [不应该吧，阿芙拉不是僵化症吗？！]
    两人速度越来越快，莫觉像是真的听到了什么，一路追过了一楼的走廊，很快经过厨房和客厅，推门走进一间像是临时堆放脏衣物的房间。
    他冷着脸看了一圈房间，开口道：“出来。”
    沈雍乐想了想，帮忙补充：“现在没有其他人了，你可以出来了……”
    他清楚爵爷为何这么紧张的追出来，说出的这句话也明显有两重意思
    如果对方是NPC，他们两方都是悄悄进入大宅的，先说明没有被其他人发现，或许可以找理由搪塞过去而避免崩人设；而如果对方是玩家，这句话就是在告知对方，这里没有NPC监视，无需再躲躲藏藏互相防备。

 第290页

    厚重被单下，颤颤巍巍伸出两支举高的手。
    女生惊恐的声音传了出来：“是是我……我是吴昕妤。”
    吴昕妤从脏衣服下钻了出来，沈雍乐和莫觉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跟弹幕过于跳脱的思路不一样，沈雍乐和莫觉哪怕是怀疑阿芙拉有问题，也不会相信她昨天还宛如木偶今天就能动如脱兔。
    两人更担心的还是这个偷听者是NPC，从而导致两人莫名其妙触发崩人设惩罚。
    好在只是玩家在偷听。
    吴昕妤应该是刚好这个时段在轮值照顾阿芙拉，她抚着胸口解释：“我、我刚刚以为自己崩人设了，吓了一跳，才会逃跑……”
    沈雍乐与莫觉对视一眼，暂时没多说，只顺着她的话解释：“不是，你只有在阿芙拉面前不能与我们碰面，没有NPC的时候应该就跟其他副本中一样，不受到规则制约了。”
    吴昕妤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
    莫觉道：“你没有陪着阿芙拉吗？”
    “一开始是陪着的，”吴昕妤有点支支吾吾，“昨天不是说会传染吗？我就……有点害怕，出来透气的时候听到说话声，才顺着声音找了过来。”
    沈雍乐点点头：“不过你还是去她身边呆着吧，你什么都不做的话，也会触发崩人设的。”
    吴昕妤似乎还有点担心，到底还是点头应了：“……好、好吧。”
    三人原本都以为这茬已经过去，今天并没有人触发崩人设惩罚，薛妙旋由邻居NPC看顾，除了那几名轮到照顾阿芙拉的玩家，也没有人有机会触碰僵化症患者……
    然而到了晚上，沈雍乐的门却还是被急促敲响了。
    来人是前一天见过的周扬，他神色慌张，比手画脚地解释：“林堇岳、林堇岳发病了！他、他没有触碰阿芙拉……还是被传染了！但不止是他……还有其他人……还有其他人！”
    莫觉皱着眉按住他的肩：“你冷静一点。”
    林堇岳迟早会发病几乎是那天玩家们心照不宣的共识了，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哪怕还有其他玩家一同发病，也多半也是在自己未察觉的时候违背了哪条规则，并不应该让他害怕成这样。
    莫觉和沈雍乐都敏锐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或者说……那个两人最不希望的可能，大概已经初现了苗头。
    果然，周扬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了心跳，终于完整说出了事情：“不仅仅是林堇岳，还有NPC——农场的管事、照顾薛妙旋的邻居，还有负责盥洗的另外一名女仆……他们都得了僵化症。”
    “僵化症是真的会传染！！”他咽了口唾沫，“现在庄园里的其他人都开始担心了，刚刚已经有人去索要了本来按月发放的食物，差点吵起来……”
    他说着说着，眼眶一点点发红，似乎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玩家们比NPC更快意识到了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也比NPC更快地陷入了焦躁和恐惧。
    周扬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揪住了沈雍乐袖子：“乐神！”
    他眼眶通红，声音控制不住发颤，“你想想办法吧乐神！副本任务到底是什么？！要怎么才能解开……我们、我们没时间了啊！”
    “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乐神！爵爷！我们该怎么办？！你们想想办法吧！”
    第128章 韵律零（5）
    沈雍乐抿着唇听完，深呼吸了一口气，安抚着给他讲了今天的发现。
    “你先别急，阿克夏肯定会想办法催我们的，这个我们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了……”
    等好不容易送走了周扬，沈雍乐关上门，转身就一下靠在了门上。
    他抬起眼与莫觉对视，这才泄露出几分被掩藏的焦虑。
    “真的是这样……”沈雍乐抬手扶额，头一次这么苦恼自己这准确预测剧情的才能。
    “哎，算了，”他抹了把脸，面无表情宣判，“累了，都毁灭吧。”
    莫觉哭笑不得。
    他其实知道，沈雍乐是真的有点着急了——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这家伙每次嘴上没说，却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将尽可能多的玩家带出副本。
    莫觉像哄小孩子一样捏捏他的鼻子：“别太担心。”
    “你刚刚自己跟周扬说的时候不是很有道理吗？阿克夏总会比你快一步——即便你尽可能快地找到线索，比原剧情更快的速度破解任务和关卡……只要没有通关，你就永远跑不出阿克夏的五指山。”
    莫觉将他揽进怀里，“你觉得阿克夏弄这么一出的目的是什么？单纯只是倒计时吗？”
    “当然不是。”沈雍乐窝在他怀里，顺口在他紧绷的胸肌上咬了一口。
    爵爷轻笑出声，由着他摸摸啃啃地占点小便宜。
    乐神当然知道莫觉说的都对，所以咬人并不是对爵爷说的话有什么意见，纯粹只是被阿克夏气得牙痒。
    阿克夏为什么这么推进剧情？换了不在局中的任何一个人其实都很清楚，除了催促着他们尽快通关，想观察人类在极端环境中的表现，更重要的是——扰乱玩家心绪、提升关卡难度。
    如果他们真的被阿克夏牵着走，开始着急、慌乱、陷入内部混乱……才是正中阿克夏下怀。
    沈雍乐也就是在莫觉面前耍耍小性子，回到人前还是偶像包袱三吨重，临危不乱得很。

 第291页

    无奈他稳得住，其他人却并不一定稳得住。
    仅仅一天一夜的时间，情况便越演越烈，有些控制不住了。
    最开始是有人深夜去偷粮库，被抓了个正着，随即就出现了一小撮人暴动，掠夺资源，喊着口号要驱逐患病的人。
    甚至还有人想将阿芙拉从宅邸中拖出来烧死，觉得是她带来了诅咒。
    他们疯了一般在路上乱丢火源，深信不疑地大喊着劝告其他人：“都是人偶的诅咒！”
    “没错，造成现在这些状况的，都是贝拉夫人下在人偶上的诅咒！”
    贝拉夫人就是保姆的名字，而庄园中早已在其去世后，就无人不知了宅邸里人偶的秘密。
    所有人第一次进入大宅时都被那些栩栩如生的人偶吓了一跳。
    特别是——阿芙拉就跟人偶一模一样，一动不动，精美而脆弱，如果不仔细分辨，甚至区分不出来这是一个大活人。
    在科学不够发达的蒙昧时代，大多数文化都是极为排异的，遇到难以理解，或者本能觉得诡异的东西，便会将其妖魔化，划入异端，自以为正义地开始对其的审判。
    六个小时后，除了林堇岳之外的第二名玩家出现了僵化症状。
    即便没有崩人设，玩家中也不出所料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病患。
    庄园内开始出现新的呼声，要将所有僵化症患者都及时杀死。
    “如果不杀死他们！我们都会被感染！！”
    他们呼喊着，“你们想一想！没有病是毫无缘由的，他们都是因为接触过患者，或者离患者太近，用过他们用的东西……”
    天还没亮，却已经有玩家坐不住了。
    有一名玩家加入了掠夺资源的行列，庄园里有水源，倒是不用担心饮水的问题，他们可以忍着饥饿三四天尽快通关，但如果需要更长的时间呢？
    谁也不知道这个副本究竟有多长……
    而且“僵化症”这种东西，一听就是个漫长的病症。
    因为僵化并不是一步到位的，最开始只会觉得关节活动有些困难，也并不是完全不能动。
    如果不太注意，或者原本就不怎么运动的人，大概只会觉得是自己太久不动导致的。
    薛妙旋一开始就能察觉到，只是因为有阿芙拉的案例参考，实际上哪怕是近三天过去，她也没有到彻底不能动的程度。
    然而正因为看到了这个问题，原本平和的奴仆们为了自保，也都不得不纷纷加入了抢夺食物的行列。
    庄园中的秩序开始迅速崩溃，第二天一早，有人冲进薛妙旋的房子，试图用桃木钉将她杀死。
    薛妙旋吓坏了，她疯狂尖叫，竭尽所能地躲避对方的攻击。
    好在千钧一发时沈雍乐和莫觉赶到，将她解救了下来。
    行凶者是庄园内一名普通的少年，他脸上涂着油彩，被莫觉按住时丝毫不见羞愧，犹自表情狰狞地怒吼：“你们会后悔的！你们跟她待在一起，马上就也会患病！你们都会被人偶诅咒，都会死！……”
    沈雍乐看了眼莫觉，两人都清楚不能再等——再这么下去，就真的变成大逃杀副本了。
    两人刚刚其实也去准备了一些食物，此时将薛妙旋安顿在陆珉尧处，也不再耽误，转头赶去了大宅。
    因为盥洗屋里出了病患，所有原本负责盥洗的女仆都搬了出来，郁雨南之前便带着小佳住到了陆珉尧那里。
    沈雍乐和莫觉将薛妙旋送来的时候，陆珉尧明显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同意了。
    他自己出来帮忙接了人，反倒在郁雨南也要帮忙时阻止了她：“你照顾好小佳就行。”
    郁雨南看了眼尚在熟睡中的女儿，到底还是点点头，对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另一头，林堇岳也遭遇到了农奴们的围攻。
    大约因为他才刚发病，还不到完全不能动的程度，又是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倒是没有人直接跑过来试图杀人。
    庄园中的农奴围在林堇岳的门口，面容狰狞地叫喊着，让他们将携带“人偶诅咒”的家伙交出来。
    那些无知的农奴已然被恐惧逼至疯狂，他们将所有丧失了反抗能力的患者直接杀死，将尚且能够行动的患者赶入森林或封在屋子里自生自灭。
    干农活的仆人们是整个庄园中等级最低的，并不能每人拥有独立的房间，通常都是八九个人挤在一间木棚里，林堇岳比周扬他们职位高，算是个小组长，才能被分到一间尚算整洁屋子。
    当初他是看周扬吴昕妤啥也不懂，吴昕妤又是女生，与其他人挤在一起不太方便，本着玩家之间互相照应的理念，才大方收留了两人。
    此时，这栋小屋已经坚持了近三个小时。
    越来越多的患者被“处决”或“流放”，那些原本分散开来的“正义战士”便也越来越多地聚集到了这里。
    他们高声怒喝，往窗玻璃上丢石头，声称林堇岳再不出来，就要点火烧屋子……
    小屋的门终于打开了。
    林堇岳动作缓慢地走了出来。
    围在门前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他们哗地让开了一条路，像是只要稍微触碰他衣角就会感染病毒一般，惊恐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林堇岳就这样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人群。
    在即将进入林子之前，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僵硬的转过头来看向人群之后。

 第292页

    周扬和吴昕妤狼狈地避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林堇岳像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拖着已经关节僵硬的腿，缓缓走入了遍布蛇虫猛兽的茂密森林。
    沈雍乐和莫觉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在初步解决了后顾之忧后，便第一时间赶到了宅邸。
    好在庄园内的奴仆们大约还受到之前的惯性思维牵制，不到最后一刻，本能地避免挑战贵族权威，目前尚且还在解决内部矛盾的阶段。
    莫觉估计正常来算至少要到第二天夜里或第三天白天，他们才会下定决心闯入大宅。
    “主要是，”莫觉冷静分析，“阿克夏不可能完全不给我们机会。”
    阿芙拉和这座宅邸里肯定还藏着线索，如果等秩序彻底混乱，人群冲入大宅肆意破坏，估计就什么都留不下了。
    两人抓紧时间，将大宅从下到上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这次的重点是密室、暗格或者地下室一类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沈雍乐有种直觉，他们一定还漏了什么关键线索，才会导致目前副本的推进进度停滞不前。
    沈雍乐和莫觉先去确认了一下阿芙拉还在自己的屋内。
    时间太早，还不到玩家换班的点，上一班轮值的玩家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见到两人之后还微微吓了一跳。
    沈雍乐给他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庄园的秩序崩塌，应该是不用再按时轮换了，你等会自己回去就好……”
    那人谢过两人，也等不及轮班时间结束，直接就跑了。
    沈雍乐和莫觉是将那玩家拉出门避着阿芙拉做说明的，等那玩家跑了，沈雍乐两人便又回到屋内。
    莫觉进屋后，却明显动作一顿。
    沈雍乐：“怎么了？”他想了想，半是提醒半是给爵爷圆人设，“你不会到这种时候还想着怎么占人便宜吧？还是赶紧找点值钱的东西跑路比较好。”
    莫觉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两人很快结束这间屋子的搜索出了门，等下了楼，确保没有人能够听到两人谈话后，莫觉才压低了声音与沈雍乐交换了信息：“刚刚阿芙拉在我们出去期间移动过位置。”
    沈雍乐原本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有些走神，闻言一愣：“什么？！”
    莫觉皱着眉：“我很确定——阿芙拉应该是能动的。”
    “只是她藏得很好，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被人发现，估计是没料到我们这么快就折返回来，才露出了马脚。”
    甚至都不能算马脚。
    如果不是爵爷观察力远超常人，以沈雍乐乃至观看直播的无数观众的眼睛，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问题。
    阿芙拉能动……
    那么，现在庄园里发生的一切，真的都是她对所有人的报复吗？
    第129章 韵律零（6）
    阿芙拉显然十分谨慎，沈雍乐之后又去偷偷观察了她一次，并没有再发现她自主移动的迹象。
    沈雍乐和莫觉之前已经将这屋子翻过不止一遍，唯一没有好好查看的，其实就是阿芙拉的房间——因为这里有照顾她的玩家。
    两人为了防止再像薛妙旋那次一样，撞上玩家虐待阿芙拉的现场导致对方崩人设，行动时都刻意避开了这里。
    而玩家们也十分默契地只在房间里施行虐待，给其他人充分的探查空间。
    加之沈雍乐之前觉得保姆之死是故事的开端，调查的重点一直放在保姆身上，现下察觉出阿芙拉的情况有异，才转而将注意力放回了女孩这边。
    两人为了不崩人设，在阿芙拉面前演了一出戏，找了个由头将她转移到了其他房间，认认真真将这间屋子重新搜查了一遍。
    好在并没有令两人失望，莫觉发现地毯上有明显的床被移动时留下的压痕，两人移开床铺，终于在床下找到了一扇暗门。
    乐神抬头与爵爷对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很快又出现了新的问题，暗门是找到了，却没有办法打开，屋内并没有发现任何打开这扇门的线索。
    窗外人声嘈杂，哭喊夹杂着怒骂远远传来，仿佛对两人的变相催促。
    弹幕都挺着急：[希望其他玩家给力一点，多抵挡一阵那些暴民……]
    [啊啊啊，我忍不住想起上次凡凡开的那个锁！这个不会也这么难吧？！]
    [那完了，凡凡没来……]
    [凡凡那个锁好歹还有点卢恩符文提示，这门上就一个小洞，其余啥提示都没有，要怎么开啊？！]
    [当然没有提示，应该就保姆一个人要开门吧，这个不像是钥匙孔，说不定是需要保姆的指纹什么的？]
    莫觉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检查暗门旁边的墙面，此时恰好抬头：“这里有条新埋的暗线，不知道是延伸到哪里……或者我们跟去看看？”
    沈雍乐没有意见。
    两人一路追着那根线往外走，却见它在走廊上分成了多根，莫觉选了最粗的一根继续跟，一直追到了厨房，发现它连着燃气灶后面的墙面。
    沈雍乐有点没看懂：“要挖开看看吗？”
    “不用，”莫觉神色微凝，摇摇头解释，“应该是自毁装置。”
    沈雍乐微微一顿：“所以说明……那个锁只能试一次？”
    弹幕原本还在讨论要怎么试开锁，闻言登时滞住：[卧槽？！]

 第293页

    [这也太坑了吧？！不能试，也没有提示，这让别人怎么开？！]
    沈雍乐沉吟片刻：“那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开的了……”
    弹幕瞬间刷出了一排问号：[？？？]
    [我再次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智商。]
    沈雍乐笑了笑：“不是你们自己说的吗？不能试、没有提示——说明这原本就不是给玩家开的锁啊……”
    莫觉看他一眼，明显听懂了：“回去吗？”
    弹幕还在刷问号。
    沈雍乐和莫觉转头回楼上，见状只能将答案说得更加明确一点：“你们忘记了吗？这个副本里还有个知道宅邸秘密的大活人呢。”
    弹幕顿了顿，终于悟了：[我懂了！是阿芙拉——刚刚爵爷不是已经看到阿芙拉动了吗？]
    [所以原本这个锁就不是留给玩家开的，而应该是阿芙拉来开？！]
    [开锁的方法在阿芙拉身上？]
    [对啊，我刚刚简直脑抽了，那就是阿芙拉的房间，保姆不知道当着阿芙拉开了多少次门，她当然知道开门方法!]
    乐神点点头表示赞同：“说不定不止是知道方法，那扇门的钥匙可能就是阿芙拉本身。”
    沈雍乐其实觉得阿芙拉应该尚未完全恢复，或许只是刚稍稍能动，所以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
    而正常的剧情的确应该按照弹幕猜测的那样
    玩家们多半是要等先死几个人，外部的混乱再彻底一些，直到整个副本陷入大逃杀般的混战，人与人彻底失去信任，宛如末日降临，阿芙拉趁着机会休养生息恢复行动能力，然后怀着恨，亲手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而他们的一系列动作加速了剧情，导致阿芙拉尚未完全恢复，庄园中的农奴们就已然开始暴动。
    剧情从他们推测出眼前的局面，开始号召大家加快进度，快速轮完所有玩家起……就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在沈雍乐莫觉他们进入这个副本之前，唐煜就说过阿克夏多半会有所察觉，继而尽量降低原本主线线索的提示作用。
    但直到此刻，沈雍乐才知道这个机制是如何起效的。
    阿克夏是个坚持自我美学的副本构建艺术家，从来不屑于用生硬的手法干预已然开演的剧本。
    它甚至并没有做什么，或者说，没有直接做什么，而是利用玩家自己对主线的预测与判断，设置微妙的剧情时间差，毫无痕迹地修改原主线。
    沈雍乐解释：“因为玩家知道主线内容，就能比故事发展更早地猜出主线剧情，不用阿克夏做什么，玩家自己就会主动推进主线，导致其偏离原本的轨道……”
    他话音一顿。
    两人正在边小心注意着周围环境边上楼回阿芙拉的房间，沈雍乐走在莫觉后面，原本是边走边小声跟弹幕说着话，此时一停顿，整个屋子便瞬间安静了。
    莫觉敏锐转过了头：“怎么了？”
    沈雍乐像是猛然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莫觉看了眼周围壁橱中各式各样的人偶，了然失笑。
    他也没多问，下来两步牵过沈雍乐的手，边牵着他上楼边另起了个话题：“你之前说，阿芙拉本身就是开门的钥匙？”
    “对，”沈雍乐将注意力集中回谈话内容上，动作极轻微地点了点头，“我怀疑那个孔是虹膜识别，或者指纹识别之类的……”
    莫觉微微皱眉：“那么原本正确的通关方式，其实应该是守着阿芙拉，等她去开门的时候悄悄偷窥？”
    “来不及了，”沈雍乐低着头，走得有些缓慢，似乎是在尽量将视线定在地板上，不去看四周盯着他们看的人偶，“但我们可以试试其他方式来确认开锁方法。”
    莫觉应道：“哦？”
    沈雍乐在口袋里摸索了片刻，拿出了那张所有人都熟悉的【阿克夏】。
    “你们都忘了吗？”他歪头一笑，“在副本里，开门的方式应该也是规则的一种啊。”
    两人很快回到了房间，以【阿克夏】的道具卡确认了开门的正确方法，果然是用阿芙拉的虹膜解锁。
    两人抓紧时间，小心翼翼操作完毕。
    好在开门之后，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情况发生。
    仔细想想也是，这密室应该是保姆建造的，而大宅里除了保姆自己就只剩下了阿芙拉，也无需再严加防范打开门的人。
    莫觉转头与沈雍乐对视一眼，率先进入了其中。
    这是一条嵌在厚重墙体内的窄小台阶，大约因为保姆身形瘦小，上下还算方便，换了莫觉和沈雍乐，都不得不弯着腰缩着脑袋侧身上楼。
    台阶一直通到了阁楼顶。
    这是间位于阁楼之上的狭窄暗室，层高只有半人高，中间还有各种阻碍动作的横梁，沈雍乐和莫觉哪怕坐着都直不起腰，活动空间十分有限。
    这间房间不论是大小还是位置都完全不像是预先留出的隐藏房间，反倒像是有人为了掩藏自己在做的事，强行在原本的房屋结构里找了个缝隙开辟出的空间，也难怪两人一开始并没有在宅邸内找到明显的空间缺失。
    而这间暗室里，只有两样东西，其一像是一张试验台，上面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化学器皿、工具以及堆叠成山的研究资料。
    其二，则是一台小小的冰箱，依旧在使用状态，里面是成排存放的某种被贴着“Hypnos”标签的药剂。

 第294页

    沈雍乐微微皱眉：“hypnos……”
    莫觉：“是什么？”
    “修谱诺斯，”沈雍乐解释，“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睡神，死神塔纳托斯的孪生兄弟。”
    弹幕开始日常瞎猜：[所以这是个催眠药？]
    [应该是僵化症的药剂吧？这不是保姆的屋子吗？]
    [对，合理！这里的东西原本就是留给阿芙拉的，阿芙拉要化身大Boss总要有嫩死所有人的道具啊！]
    [合理个鬼啦，密室是保姆弄的吧，保姆不是真心对阿芙拉好的吗？要僵化症的药剂有什么用？]
    [而且这个副本的任务应该是找僵化症解药吧？现在我们只找到了毒药，有什么用？]
    [额，说不定……可以通过毒药推出解药？]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难度估计有些大。
    沈雍乐皱着眉思索，莫觉已经开始翻看旁边那叠资料了。
    这屋子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瓦数不高的小灯，整体十分昏暗，空气也不太流通。
    爵爷一目十行，很快将内容概括讲给了沈雍乐：“是药剂的资料，非常高深复杂，应该不是给非专业玩家看的。”
    弹幕原本都屏息等待着他的发现，闻言十分失望：[啊！完蛋！]
    [阿克夏爸爸太狠了，这是逼着玩家数理化生样样精通吗？！]
    沈雍乐倒是对这点早有所料，他注意到在莫觉翻动资料时从书册中漏出了纸页一角，便伸手将其抽了出来，发现那是一个信封。
    里面的信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了写在封面上的两个地址和姓名。
    寄件方是某个研究所，收件地址倒是就在洛特蓝杜斯庄园，只是收件人的名字比较陌生，叫恩底弥翁。
    “恩底弥翁？”因为字体跟之前的修谱诺斯一致，连莫觉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抬头看向沈雍乐，“又是希腊神话人物？”
    “对，”沈雍乐解释，“恩底弥翁因为与月亮女神塞勒涅相爱，被宙斯惩罚陷入永恒的沉睡，他请求执行命令的修谱诺斯让他能睁着双眼睡觉，这样即便睡着，也能永远望着他心爱的塞勒涅。”
    沈雍乐微微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
    莫觉一面听他讲述，一面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已然从资料堆中又找到了一份东西，摊开在了两人面前。
    这一份像是病历，显示某个叫凯瑟琳的人患有“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
    弹幕飞快地帮忙百度了一下病症。
    代理型孟乔森氏症候群，或称代理性佯病症，这是医学上一种罕见的精神错乱病，患者通常为母亲，受害者通常是其子女。
    患病母亲会声称孩子有病甚至蓄意弄病他们，然后带着孩子四处寻医，或者疲于照顾他们，以博取他人的注意和同情，或用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或许也并不是代理型孟乔森症候群，”沈雍乐深吸一口气，“她其实并不完全具备博取注意和同情或者证明自我价值的动因，而更多的只是对阿芙拉的占有欲或控制欲……更像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不过这个不太重要，”沈雍乐终于捋清楚了原本的主线，微微舒了口气，“我知道这个故事原本的逻辑线了。”
    “这个密室的确是保姆建造的。她叫凯瑟琳，是一名患有精神类疾病的患者，阿芙拉最初发病的原因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她所为，但之后经久难治，甚至只能生活在这个庄园内由保姆照顾，大概都是出自她的有意而为。”
    凯瑟琳就像恩底弥翁一样，通过修谱诺斯的帮助，终于得以永远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
    沈雍乐道，“她从某个研究所获得了使人关节僵化的药剂，以爱的名义开始偷偷给阿芙拉下药，从而导致她成为了不会动的人偶。”
    那个每天要做的事情列表中最重要的，就是“按照三餐给小姐喂药”。
    不知道阿芙拉知不知道这件事……
    但以阿克夏的一贯写剧本的尿性，阿芙拉多半是清楚知道一切的。
    她知道自己没有病，却依旧一点点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甚至失去了向其他人求救的能力，她那么焦急无助，在心底疯狂尖叫哭喊，她坐在椅子上以充满祈求的目光死死看着来看望自己的父母……
    然而没有人发现。
    没有人伸出手来救她。
    没有人知道，她就这么被困在了自己的躯壳内，成为了另一个人活生生的人偶。
    她那么绝望，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过一辈子了……那个控制着她的恶魔却忽然间意外死亡了。
    阿芙拉头一次如此感谢上苍！她终究等来了希望，终于能够获得自由……
    然而只是转眼，她便坠入了更为黑暗的深渊。
    第130章 韵律零（7）
    沈雍乐光是想想就忍不住为那个女孩心疼。
    不管她是不是这个故事的Boss，沈雍乐都觉得她实在有些太可怜了。
    弹幕也都一个个难受得不行。
    阿芙拉患僵化症的时候才不过十四岁，换算成现在孩子的年龄大概刚刚上初中……她该是多么无助与绝望。
    而且对自己施加伤害的，还是她一直全心信任，甚至视为母亲的人。
    莫觉拿着病历往后翻了翻，果然没过几页，便找到了夹在牛皮纸卡槽里的的道具卡——一般这种揭示了故事线关键信息的地方都会藏着道具卡。

 第295页

    他将卡片抽出来交给沈雍乐。
    【人物】葛洛莉雅·拉米雷兹
    【身份】在被抢救过程中超乎常识地“传染”了超过60%医护人员的癌症患者莫觉：“认识吗？”
    沈雍乐原本想摇头，半途却动作一顿。
    莫觉原本也不觉得他会认识所有道具卡背景人物，见状倒是有些惊讶：“你认识？”
    “不认识，”沈雍乐连忙解释，“弹幕说帮忙去查了，我估计这张是输出型功能卡，看描述可能是打架的时候用的。”
    他道，“我是想起来，上次凡凡给了我一张卡，【夏洛塔·特纳】，你还记得吗？”
    见莫觉露出疑惑神色，他便将那张卡找了出来。
    只见那张卡背后的描述为：史上最硬核催论文博导——“没有人可以干扰我的研究！”
    这张卡是陆凡启从“珂赛特”副本里拿到的，当时沈雍乐和陆凡启都不清楚这张道具卡的人物身份，加上时间又比较紧，副本主线已经在沈雍乐的操作下偏离了原本的轨迹，也就没能用上这张卡。
    之后陆凡启将这张卡交给沈雍乐，他便找了个时间将人物身份查了出来。
    这真的是一位……相当硬核催论文的博导。
    在获悉自己的一名伊拉克学生因被困ISIS占领区无法完成论文后，这位女教授直接联系了一支雇佣兵队，开着两辆经过全面改造的兰德酷路泽潜入极端组织占领区，将学生救回来……写论文。
    “没有人可以不交作业！没有人可以破坏我的研究工作！”
    那是2014年，打击极端恐怖组织的国际联盟尚在筹建，ISIS正是最为猖狂的时候。
    他们丧心病狂地展开杀戮和奴役，占领“异教徒”村庄后便屠杀所有的男性，奴役全部妇女，残忍杀害无辜民众并示威性拍视频传播。
    而她学生被救时就携家人躲在一处废弃工厂里，武装分子正地毯式搜捕漏网之鱼……
    这位瑞典隆德大学化学教授的硬核操作毫无疑问震惊了世界。
    沈雍乐道，“但重点不是这些，重点是，这是一位化学教授，而她的描述就写着，没有人可以干扰她的研究！”
    他抬眼看向莫觉，“这是不是应该说明，我们可以利用这张道具卡来研究出僵化症的解药？”
    莫觉微微皱眉：“有可能，但也有可能会导致你被困在研究工作里，不能干别的事……”
    这个情况换了别人大约就只能放弃这张卡了。
    但沈雍乐有【阿克夏】。
    弹幕虽然已经无数次感慨这张卡好用，此时还是忍不住再次赞美了一遍。
    [你们看这张卡，它表面上是一张卡，实际上是阿克夏爸爸深深的爱呀！]
    [爸爸对乐神是真的爱得深沉。]
    密室里，沈雍乐和莫觉很快用【阿克夏】测试了一下【夏洛塔·特纳】。
    跟两人猜测得一致，使用者会被占据大部分注意力直到研究结束，研究时间从六小时到二十四小时不等，研究完成时一定能得到研究结果。
    但副作用是，研究这件事本身会很快被副本内所有人得知。
    沈雍乐想了想：“一天的话，应该还可以吧？”
    以薛妙旋的情况看，僵化症要三四天才会彻底让人丧失行动力，仅仅是等待一天，不出意外应该还不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阶段。
    莫觉比他更了解人性，对那个“公布研究”的副作用其实略有些担忧。但截至目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通关方法了。
    他们已然人为拉快了玩家这边的进度条，如果要找到其他解决僵化症的方法，很可能需要等阿芙拉上演真正的主线，等待的时间怎么算都比一天要长。
    莫觉显然也清楚这个情况，没有再多说什么。
    沈雍乐于是不再耽误时间，很快使用道具卡，开始了对那些资料和修谱诺斯药剂的研究……
    然而几小时过去，事情并没有想象中进展顺利。
    沈雍乐很快发现，按照资料中的逻辑，推测能够对冲修谱诺斯的药剂原材料，并不存在于保姆的小小实验室里。
    而庄园中的混乱……却已然蔓延至了大宅。
    “是阿芙拉！罪魁祸首就是阿芙拉！我看到她动了……一定是阿芙拉为了报复众人，才给大家下了毒。”
    “对，我们找到了证据——凯瑟琳保姆曾经让我父亲秘密在宅邸中修建了密室，她是个女巫！是阿芙拉悄悄使用了她留下的巫术，才导致了我们越来越多的人生病……”
    沈雍乐听清楼下的说话声后十分惊讶，立刻转头看向了莫觉。
    爵爷皱着眉，比他更快地分辨出了说话的人：“是吴昕妤和周扬。”
    两人都立刻想起上次他们推测剧情时发现有人偷听，在临时堆放脏衣物的房间里捉到的就是吴昕妤。
    沈雍乐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当时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之后就误会了！”
    吴昕妤听到他俩说僵化症可能不是保姆导致的，而是阿芙拉，却没有进一步跟着两人分析，再加上不少玩家从一开始就觉得阿芙拉会是整个副本中最大的Boss，显然是在猜测主线时跑偏了。
    莫觉点点头：“他们大概误以为这是个猎杀女巫相关的副本了。”
    整座庄园看不出具体年份，只能大略判断在中世纪到近代，而欧洲中世纪末正是女巫审判或称为魔女狩猎最为疯狂的一段时期。

 第296页

    这场从1480年延续到1780年的恶潮，导致了约十万人被无辜处死，其中大多数为女性。
    基督教会的巴比伦流亡及大分裂、英法战争、大饥荒和黑死病等接二连三的巨大灾乱，使得中世纪末的欧洲长期处于动荡不安的状态。
    体制的崩溃和社会的巨变导致人们普遍陷入悲苦，他们开始在人力无法撼动的灾变前，寻找其他精神依托或发泄出口。
    在那个时段，许多人开始认定一切意外和动荡都与恶魔有关，而巫师则是撒旦在世间游走的信徒。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将惶恐不安的情绪发泄在所谓的“巫师”或者“女巫”身上，一旦发生灾变或意外，就用莫须有的证据和罪名指控他人为巫师，将成千上万无辜的人烧死在火刑柱上。
    仔细想想，其实也无怪乎吴昕妤和周扬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因为庄园内这短短几日发生的一切，就仿佛这场长达三百年、人类文明史上荒诞而黑暗章节的缩影。
    巨大的灾变导致了秩序的崩溃，对异端的臆测和排挤开始产生，人们将恐惧和愤怒倾泻在无辜的人身上……
    沈雍乐想了想：“应该还有【夏洛塔·特纳】的副作用——我之前还在想阿克夏会用什么方法将修谱诺斯的研究公之于众，却原来也是通过玩家之手。”
    不知道原本的剧情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但现在，周扬会这么快找到保姆建造密室、研究僵化症药剂的证据，显然也是受到了道具卡影响。
    沈雍乐和莫觉之前预估在情况发生进一步大幅度恶化前，庄园内的农奴们并不会进入大宅……
    但玩家却不一样。
    他们并没有被封建阶级制度洗脑，对贵族或权威也并没有本能的敬畏，自然是在发现事情不对后，第一时间便想办法煽动农奴们开始围攻大宅。
    毕竟在玩家看来，阿芙拉是大Boss，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恢复全部能力一招将他们推平，当然要在Boss技能CD完成前先发制人。
    然而……沈雍乐还陷在研究里。
    弹幕都可着急：[哎哎，吴昕妤他们不会帮倒忙吧？！是不是应该赶紧下去制止他们啊？！]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可是乐神是不是还不能停下研究啊？]
    [卧槽！合理怀疑这又是阿克夏爸爸给挖的坑，上次不就开始利用乐神已经有的道具卡故意误导人了嘛！]
    莫觉比沈雍乐听力好，一直注意分辨着楼下嘈杂的人声，此时骤然眉头一皱：“他们要烧死阿芙拉。”
    沈雍乐还拿着资料，只能偶尔分心跟他搭话，闻言登时一惊：“什么？！”
    阿芙拉已经这么惨了，却原来……还有更加可怕的结局。
    沈雍乐原本就不是个硬心肠的人，光是想想都忍不住心口抽疼了。
    太可怜了。
    她从头至尾，也没有做错过什么啊！
    沈雍乐之所以想走其他路线破解副本任务，原本就有不想跟阿芙拉正面起冲突的因素在，他并不是圣母，不会为了一个剧情人物放弃通关，但在能不伤害她的时候还是希望能尽可能给她更好的结局。
    他这样做了，说不定下次有人进入顾医生的副本，就也能更善意地对待顾医生和公爵……
    更重要的是
    用【夏洛塔·特纳】研究出解药的路如果走不通，副本破解方法多半就只剩下走原本主线这一条了，但如果吴昕妤他们直接在这个时候杀死了阿芙拉……
    这个副本是不是就死局了？！
    第131章 韵律零（8）
    沈雍乐和莫觉都隐约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乐神勉强从成山的资料中抬起头，看了眼爵爷：“必须尽快阻止他们。”
    莫觉微微皱眉看向实验桌：“你现在能停下研究吗？”他想了想，“直接暂停使用道具卡可行吗？或者用别的卡替换这张？”
    虽然沈雍乐的研究尚且没有结束，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他们知道了配置解药的理论方法，也很难找到对应的材料、提取出需要的成分、再成功配置出解药。
    这么看来，沈雍乐耗费精力所做的研究其实就毫无意义了。
    然而阿克夏势必不会给予使用道具卡的玩家这么优厚的条件。
    “不行的。”沈雍乐轻轻摇头，边读资料边开口。
    因为他大部分注意力都依旧在研究上，说话的语速便不自觉放缓了，“这张卡里，‘研究不能被打断’的性质是双向的——就是不论是外部环境、还是玩家本身发生了什么，研究都不会停止。”
    他特意加重了“玩家本身”几个字的发音。
    莫觉微微一顿，像是突然醒悟到了什么。
    弹幕原本还在忍不住惊叹，闻言也是一怔。
    [咦？那么……这张卡……是不是可以用来……]
    [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乐神直播，我已经培养出了那么点与乐神的默契……]
    [哎，我好像也懂了，所以这张卡其实是张——保命卡？]
    沈雍乐瞟了眼弹幕，点点头：“对，如果我猜的没错，它甚至可以作为盾牌卡用来抵御或躲避外部攻击，或者在受到重伤后用于续命……”
    弹幕登时震惊：[还真是！]
    [这谁想得到（笑cry.jpg）！话说这张卡是凡凡拿到的吧？玄学大佬不愧是玄学大佬……]

 第297页

    这应该是沈雍乐拿到的第一张具有类似防御功能的道具卡。
    乐神最开始知道道具卡存在时，还只当所有道具卡都是常规的个人技能，之后用着用着，才发现道具卡功能之千奇百怪，简直让人不得不感慨世界之大，现实比想象更奇幻。
    之后，乐神在颜也的提醒下开发出了【阿克夏】的无数种新用法，沈雍乐才渐渐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可能很多道具卡都有隐藏功能，只看你能不能意识到它真正的用法，发挥出其最大的价值。
    楼下的众人已经接近了阿芙拉所在的房间，看起来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迹象。
    沈雍乐也只略微说了一句，权当是提点看弹幕的观众，随即便很快将所剩不多的注意力转回了眼下的危机上。
    莫觉想了想：“那我下去，你留在这里。”
    “我跟你下去，”沈雍乐解释，“我虽然不能停下研究，但并没有被限制在一个地方不能动。”
    他随手翻了翻，将半臂高的资料筛减成了四五本，“好了，走吧。”
    莫觉在他翻资料的时候仔细盯着他看了一阵，微微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闻言也并没有错开目光，只开口道：“好。”
    沈雍乐没察觉出异样，很快跟着他爬下了暗道楼梯。
    才走到一半，只听“吱”一声刺耳的家具与地面摩擦声，之前还稍显模糊的嘈杂人声突然便清晰了起来。
    莫觉走在前面，闻声脚步一顿：“他们已经找到阿芙拉了。”
    沈雍乐之前抱着阿芙拉开完锁便将她放回了床上，两人为了进入密道，不得不先将阿芙拉的床移开，因为屋子里家具不少，床便被推到了门后的位置。
    现下多半是吴昕妤他们带着庄园里剩下的人直奔了阿芙拉的卧室，发现门打不开后更是确信了阿芙拉可以动，于是用蛮力将门顶开了。
    然而这一下，却是刚好将被移开的床复了位，挡住了莫觉他们能出去的唯一出口。
    沈雍乐忍不住有点急：“试试能不能从这里面推开床呢？是不是需要我先往后让开，好让你有空间发力？”
    他想了想，“或者直接叫周扬和吴昕妤的名字呢？”
    门外，失去理智的人群已然扑向了躺在床上的阿芙拉。
    他们哭喊着，咒骂女巫的恶毒和残忍，诉说自己失去了亲人，或者不得不亲手杀死已被恶魔夺取魂魄的爱人的痛苦。
    沈雍乐却还不得不低头研究资料。
    他越来越急，片刻后才发现莫觉毫无动静。
    “觉哥？”沈雍乐匆忙间抬头，才发现莫觉一直在看着自己。
    似乎从在密室中起，或者更早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着自己。
    沈雍乐心头一滞，终于醒悟到以莫觉的观察力，自己根本不可能瞒着他多长时间……
    莫觉终于开口：“你是不是发病了？”
    弹幕原本都在为阿芙拉着急，嚷嚷着催促爵爷快出去干架，闻言登时一顿。
    [卧槽？！]
    [乐神也得僵化症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的妈真的嘛？！我都没看出来？！]
    [这么一说……乐神从之前搜索房子开始，好像就不怎么动了，上楼梯的速度也明显有些慢……]
    [那是因为僵化症吗？！天哪，乐神也装得太好了，我还以为是因为害怕那些人偶……]
    [我也以为……毕竟我都吓得要不敢看了！]
    [不是，现在更可怕了好吗？！乐神都患病了……这个副本还能过去吗？呜呜呜！]
    沈雍乐抿唇不说话。
    莫觉皱着眉：“之前在暗室里，你就已经几乎不怎么活动脖子和胳膊关节了……”
    沈雍乐似乎张嘴想解释。
    就听莫觉继续道，“想说是因为空间过于狭窄动作不太方便？还是你在专心看资料所以没怎么动？……那么你现在动给我看。”
    他缓缓靠近，原本严厉的语气终于在看到沈雍乐的表情后放缓。
    莫觉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吻了吻他，“你不需要瞒着我……除了是你的队友，我还是你的爱人。”
    沈雍乐瞬间被他戳了心。
    乐神心头一软，像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漫上了胸腔，之前一直努力掩饰的恐惧和慌张终于没忍住泄露一二，他眼眶不争气地有些红，强撑着没有露怯，有些别扭地开口道：“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但以后不许了。”
    莫觉伸手，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抱紧，片刻后才感觉他渐渐放松下来。
    爵爷心头微凛，算了算时间，意识到沈雍乐的僵化症可能已经发展到中期了。
    他心头忍不住有些担忧，面上却依旧镇定。
    弹幕已经快被吓哭了，嗷嗷嗷哭喊着问怎么办怎么办。
    沈雍乐暂时没有心思安抚他们，莫觉却是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将沈雍乐往后抱了抱。
    沈雍乐还当他是准备踹门需要更大空间，乖巧地自己往后坐了坐。
    却听莫觉道：“我出去跟他们说，你就在这里等着。”
    沈雍乐一怔：“什么？！”
    “乖，”莫觉不容置喙，“你出去也没有什么用……”
    沈雍乐立刻争辩：“但是我还使用着【夏洛塔·特纳】，他们伤不了我……”
    他话说到一半，便被莫觉用一个吻堵了回去：“不是这个意思，即便没有这张道具卡，也没有人能伤到你。”

 第298页

    弹幕原本还在呜呜哭，闻言瞬间一滞，都被爵爷帅了一脸。
    [如果我的中文阅读理解没有出问题的话，这句应该是“我会一直保护你”的意思？]
    [……不知道为啥，爵爷越是说得轻描淡写，我越是酸。]
    [啊啊啊，想嫁！！]
    [楼上危险发言！小心乐神派凡凡画圈圈诅咒你！]
    [那啥，让凡凡画的话，好像还真的有点可怕……]
    莫觉还在跟沈雍乐解释：“这些人已经几乎失去理智了，你想想当初中世纪猎杀女巫的情况，我们不一定能阻止他们……”
    “我需要去看看陆珉尧他们的情况，另外把林堇岳和薛妙旋那边的日记和线索拿来，我总觉得我们应该还漏了什么。”
    他没说出来，但沈雍乐却也立刻明白了。
    莫觉想去的地方太多，自己行动不便，只会成为他的拖累，而自己的安全没有得到保证，反倒会导致爵爷分心。
    “你先集中精神把研究做完。”莫觉温柔地亲了亲沈雍乐的额头，“阿芙拉能重新活动，说不定就是误打误撞吃下了解药，那么这个庄园中，就很可能还有能制作解药的材料……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这研究结果是不是真的没用。”
    “况且，我还需要你帮忙分析线索，你早点腾出精神来，比跟着我乱跑更有效率。”
    沈雍乐终于被说服，点头应道：“好吧。”
    两人并没有耽误很长时间，到莫觉推开挡住入口的床爬出去的时候，阿芙拉还是已经被农奴们掳走了。
    吴昕妤他们多半在闯入大宅前就已经布置好了火刑设施。
    莫觉从大宅窗户里看下去，见他们已然将阿芙拉绑到了火刑柱上。
    阿芙拉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睡裙，浑身肌肤如白玉般剔透，不像是应该受到审判的女巫，反而像是圣洁的天使。
    农奴们在她身上肆意宣泄着濒临崩溃的情绪。
    有人咒骂着往她身上浇上油，有人跪在旁边哭，还有人在祈祷着——希望烧死了这个邪恶的化身，就不会再继续有人患病了！
    莫觉匆忙赶下去，火已经被点了起来。
    阿芙拉终于无法再掩藏眼底的恐惧和绝望。
    她琉璃珠般的双目缓缓转动，看向脚下面目狰狞的人群。
    原本群情激奋的人们微微一滞，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抽气声，有人小声惊呼：“她动了！她真的动了！”
    他们在短暂的惊讶与畏惧后迅速做出了抉择
    “快！快点火烧死她！恶魔要苏醒了！！”
    然而这只不过是一个无辜女孩，在生命末端最后的挣扎啊。
    阿芙拉极为生涩地转动头颅，用尽全力也只抬起了一半手臂。
    泪水从她眼眶中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她即怕又恨，还有满心的不甘。
    她明明已经看到了希望，明明已经渐渐好起来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她？！
    她哭得无声，莫觉却突然感觉到某种无法描述的、深切的悲伤。
    爵爷追出来前原本想了不少阻止那些人的方案，比如先跟吴昕妤他们解释一下剧情，或者用其他问题转移农奴们的注意力，甚至还想过直接劫人……
    然而看到阿芙拉的表情，莫觉才觉得事情大概已经无法挽回了。
    阿芙拉眼中满是被火灼烧的痛苦。
    然而她无法动弹，无人求救，终于……彻底绝望。
    她定定看着脚下众人，用最后的力气，缓缓张开了口：“我诅咒……”
    大约是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她嗓音嘶哑，语调也有些怪异。
    然而她一字一句，坚持要说完，像是说出这句话，已然成为她在剧痛中保持清醒的最后动力。
    她是真正的，用尽生命开口
    “我诅咒……你们没有一个人能逃过。”
    阁楼上，已然关节僵硬的沈雍乐仿佛感应到什么般蓦然抬头，他匆忙靠近屋沿边的缝隙往下望。
    只看到火势汹涌，仿佛要烧尽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阿克夏：哦豁，死局啦，开心。
    第132章 韵律零（9）
    莫觉发现救不出阿芙拉后也没有再留在现场看那残忍的画面，转头便去了薛妙旋的住处，却发现其已然被烧毁了。
    他在废墟里找了找，没能找到暗室或者别的秘密空间，阿克夏留下的线索早已经消弭在大火中了。
    他中途回去了一趟给沈雍乐送了食水，两人没有多说，但明显都觉得阿芙拉的死只会加剧情况的恶化。
    而到所有人彻底失控的时候，这个副本估计就是人间炼狱了。
    莫觉没有多耽误，草草填饱肚子，转头又去了吴昕妤和周扬那里，想要找到林堇岳的那本日记，或者周扬刚刚说的“他父亲为女巫修建密室”时留下的证据。
    他从甬道口钻回密室的时候，刚巧看到沈雍乐缓缓转头看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关心则乱，他隐约觉得乐乐僵化症恶化的速度比之前的薛妙旋和林堇岳都要快。
    莫觉心头有些焦急，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周扬说的证据没找到，林堇岳的日记倒是拿回来了，我翻了一下，暂时没看出来什么，你等研究结束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沈雍乐点点头，伸手要去接……然而动作却在中途明显一滞。

 第299页

    莫觉已然将日记放到了他手中。
    两人心情明显都不算好，但都因为不想让对方难受而掩盖了过去。
    莫觉面色如常，亲了亲他的额角：“没关系，如果这本日记里没有有用的东西，我再去找陆珉尧他们……”
    两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加速找线索的同一时间，薛妙旋终于再次被人从陆珉尧处找了出来。
    烧死阿芙拉的火一直在庄园中央燃烧，那冲天火光印在疯狂人群的眼中，像是彻底燃起了他们心头失控与癫狂的火焰。
    人群仿佛受到这次“胜利”的鼓舞，亦或者彻底崩断了理智的缰绳，开始更加狂热地寻找“恶魔的寄身者”斩草除根。
    陆珉尧要护着三个人，很快有些抵挡不住。
    两个身强力壮的农奴冲进屋按住了他，接着便不顾薛妙旋的哭叫，强硬将她往外拖。
    郁雨南原本护着小佳躲在屋里，见状实在忍不住了。
    “别碰她！”
    她冲出来挡在薛妙旋身前，“你们不怕传染吗？！你要是碰她，你也会得僵化症的！”
    为首的人刚刚在对付陆珉尧时被还击了几拳，此时喉咙里都是血腥味，正憋了满肚子的火等着撒气，伸手便将她狠狠掀翻在地。
    “阿芙拉已经死了！我们已经破除了恶魔的诅咒，现在只要将这些有病的都杀了，我们就彻底得救了！！”
    小佳见妈妈被欺负，惊叫一声从屋子里跑出来，扑在了妈妈身上。
    郁雨南登时色变：“小佳乖，别出来！快回屋子里……”
    而那恶人显然已经失了耐心。
    他啐了一口，一把揪住了小佳的胳膊。
    小孩子疼得惊呼一声，半个身子都被拎了起来，郁雨南则瞬间转身挡在两人之间，将小佳护在怀里。
    “放开她！”一旁的陆珉尧骤然爆发，将压在身上的人掀了出去，几步跑过来扭开了那人的手，同时却也被后方追来的人一脚踹中了膝盖，重重跪倒在地。
    小佳哭得可怜极了，被郁雨南紧紧抱在怀里。
    而恶徒揉着被扭疼的胳膊，显然彻底怒了。
    “你们都被恶魔蛊惑了吗？！你们都疯了！都疯了！！……既然这样，你们就跟她一起死吧！！”
    “你才疯了！！这只是一种病毒！你杀了她也没有意义！”郁雨南红着眼，拼命尖叫，“这是一种病！只要得到治疗……”
    她骤然对上了周围人癫狂的视线，整个人猛然一滞。
    郁雨南瞬间意识到自己解释的这些都毫无意义，对方已经根本听不进去了！
    “不，不不，你说的对，是诅咒！都是诅咒！”她突然急中生智，临时改了口，“恶魔死了，但阿芙拉的诅咒还没有结束！”
    她匆忙四望，看向那一个个红着眼的恶徒。
    “——你听到她说的了吗？！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在阿芙拉的诅咒范围内！而圣经上说了，只有尚未被污染的孩子才能破除诅咒！”
    这些话其实毫无根据，然而她抬头看向对方，目光却坚定极了，“你不信的话，可以再等等看！”
    她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没有人能逃过！你也迟早会患病！……你等着，你现在伤害了我们，等你得病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救你了！”
    大约是她语气太过笃定，围攻的众人明显有些动摇。
    片刻后，为首那人看了眼同伴，重新动作时已然调转方向：“没人说要伤害你们，是你们一直捣乱！我们要抓的只是已经被恶魔寄生的人……”
    他看向早已满脸是泪、说不出完整语句的薛妙旋，表情重新变得狰狞，“她已经没有救了！早日杀死她，才能削弱恶魔的力量！”
    薛妙旋在刚刚的混乱中已经摔倒在地，此时灰尘与泪水在脸上混杂，显得狼狈极了。
    她想求饶，想摇头哭喊，想避开那些凶狠的手……
    却被困在躯壳里，什么也做不到。
    她好像也能感觉到阿芙拉成为人偶时的心情了，甚至有一瞬间，她脑内闪回过在她按人设欺辱阿芙拉时，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目光中，大概也有微弱的祈求和无助吧？
    她悲伤至极，惊恐至极，不甘至极。
    比阿芙拉更难以让人接受的是，薛妙旋甚至很清楚，只要等到乐神和爵爷通关，她就能出去了，就能活下去！
    为什么被看到崩人设的是自己？！为什么她就运气这么差？！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通关？！
    沈雍乐！莫觉！你们不是很厉害吗？！
    快一点找到通关方法啊！
    她明明是有机会出去的，她明明跟这些NPC是不一样的！
    郁雨南到底没能彻底说服那些农奴，薛妙旋被带走的时候一直努力回头看向两人，眼中不断流出绝望的泪。
    陆珉尧红着眼追了几次，都被重新打倒，直到他再也爬不起来，这个正直刚毅的男人才一捶地板，愤恨又无奈地发出咆哮。
    郁雨南抱着小佳，仿佛被他这声咆哮惊吓到一般，轻微地抖了抖。
    小佳被妈妈抱在怀里，背对着大门，懂事的没有继续哭叫，只在感受到她的颤抖时抱紧了母亲，仿佛是想给她力量。
    而三人都没有看见，那拖着薛妙旋走远的农奴在转过弯后突然踉跄，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第300页

    他提起膝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其他伙伴发现他突然停住脚步，很快出声询问。
    他立刻站直了身体，顺势将薛妙旋交给了其他人：“没事，都是刚刚被陆珉尧那混小子打的，我现在还到处疼……”
    其他人立刻安慰，都道刚刚哥几个已经好好教训过他，陆珉尧伤得一定不比他轻。
    为首大汉便也笑着附和，很快将这茬掀了过去。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直接参与“惩戒恶魔”行动的人都多多少少出现了症状，恐惧和疯狂在整个庄园中无声地酝酿……
    像是一场暴风雨前令人压抑的平静。
    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沈雍乐的研究终于进入了尾声，然而仿佛是陷入了瓶颈，研究进度卡在99%，迟迟没能走完那根虚拟的进度条。
    沈雍乐忍不住有些焦躁，特别是……他隐约察觉，自己的僵化症越来越严重，甚至到了在爵爷面前也无法掩盖的程度。
    到吃晚饭的时候，他手中一个不稳，叉子直接掉落到了地上。
    “叮啷”一声脆响。
    听在两人耳中，却如什么巨响一般震耳欲聋。
    沈雍乐原本还在努力假装无事地分析目前剧情，见状整个人都像是被吓到般，话音和动作都停住了。
    弹幕怔了怔，瞬间心疼了。
    莫觉显然是最心疼的那个，立刻就起身走了过来，在沈雍乐尝试动作之前，就已经蹲下身帮他捡起叉子放到了一边，又给他拿了新的叉子换上。
    “没事，”他温柔哄，“那把脏了，用新的就好。”
    沈雍乐缓慢点了点头，强行辩解：“我刚刚有点走神，所以没拿稳。”
    他的资料早就已经看完了，但因为不能停下研究，手边还放着笔记。
    实际上他经历了一整天的练习，早已掌握了“一心二用”的精髓，虽然反应速度慢一点，却已然可以不耽误地一边研究一边做别的事了。
    莫觉心知他只是在找借口，却也没有拆穿。
    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察觉沈雍乐背脊僵硬，更是心疼。
    他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干脆拉过椅子坐到了他旁边：“你在那小屋子里坐了一天，也该腰酸腿疼了，我帮你捏捏……”
    说罢也不等沈雍乐反驳，一边帮他按摩，一边顺势换了个话题，“这个副本里找到的那张道具卡，要不要之后先试试用法和副作用？”
    沈雍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想了想，应道：“也行，就是这张卡的背景还不是很清楚，我看看弹幕有没有人知道……”
    去查找【葛洛莉雅·拉米雷兹】的小天使们早就回来了，却一直没等到沈雍乐有空听，此时纷纷开始七嘴八舌讲述。
    因为故事比较长，弹幕又有长度限制，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有些乱，沈雍乐一边要研究，一边分心读弹幕，花了不短的时间才看完全部转述。
    乐神将弹幕内容概括了一下讲给爵爷听：“葛洛莉雅·拉米雷兹是一位1994年不幸罹患癌症去世的病人。”
    引发轰动的是，这位病患在被抢救过程中超乎常识地“传染”了超过60%的医护人员，致使37名抢救人员中，有23位接连出现晕倒、恶心、呼吸困难、甚至晕厥等症状。
    众所周知，癌症并不具有传染性，医院经过详尽的研究，先后排除了手术室中化学药剂或毒物污染、患者携带其他病菌、疾病、有毒物质等原因，甚至一度认为是医护人员压力过大，在高压环境下触发了大规模歇斯底里。
    在众多猜测中，比较合理的推想是：患者听信了民间偏方，涂抹大量二甲基亚碸以期治疗癌症，此物质与输入其体内的氧气发生作用，瞬间在封闭的创伤室内，产生高浓度的甲基硫醯基甲烷，造成了现场医护人员的集体不适。
    但推论并未得到证实和其家属认可，整桩案件就此成了双方僵持不下的无头公案。
    沈雍乐被研究分去了心神，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出这张卡的作用，反倒是莫觉听完故事，就发现了一个极为明显的提示。
    莫觉：“这个故事……应该其实是在说——不是传染。”
    沈雍乐愣了一下，一秒后猛然反应过来，登时如梦初醒：“对！这是一张提示卡，在这个副本里，应该原本就是用来强调僵化症不是传染病！”
    阿芙拉的病在漫长的一段岁月中，其实并没有传染给庄园内的任何一个人。
    所以庄园内的人其实根本无需害怕接触其他患者，不需要隔离、驱逐、甚至杀死已经患病的人。
    阿芙拉会患病从一开始就不是被谁传染，而是因为被保姆喂食了修谱诺斯。
    在保姆死后，照顾她的人不够尽心，自然不会再好好给他喂药……
    沈雍乐骤然一顿
    很多伟大的科学研究成果其实都是瞬间的灵感，无心插柳，或者意外所得。
    【夏洛塔·特纳】的研究速度当然也受到很多因素影响，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使用人的聪慧程度，以及……是否能找到那一点点灵感。
    像是被冥冥中的神明用手指轻触了额头，沈雍乐在这一瞬间福至心灵，刹那间醒悟了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研究的结果。
    跟他的猜测一致，却又——微妙的有些不一致。
    修谱诺斯在这个副本里没有解药，但除了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配置药剂的材料外，其实还有另一个解释。

 第301页

    这个药剂根本无需解药！
    是的，只要时间足够长，人体代谢就能自行将药剂成分排出体外。
    保姆死去，阿芙拉不再按时吃药，关节就开始一点点恢复……
    也就是说，僵化症不仅仅不传染，甚至无需治疗，所有现在患病的人，只要不再进一步摄入药剂，就能自然而然康复了！
    但同时，僵化症不是传染病，导致其他人一个接一个感染的就必然有其他原因。
    沈雍乐终于意识到他们错过了什么。
    这个副本的任务，从来就不是研究出治愈僵化症的方法，或者找到“修谱诺斯”的解药——而是找到僵化症传播的原因，并从源头遏制它。
    僵化症是通过修谱诺斯传播的。
    那么，那个给所有人下毒的人，又是谁呢？
    真的是阿芙拉吗？
    第133章 韵律零（10）
    “应该不是，”沈雍乐很快自我否决了阿芙拉下毒的猜测，“如果是这样，阿芙拉被烧死的时候副本就应该通关了。”
    他还停留在对刚刚发现的震撼中……兴奋退却后，仔细想想，这其实是一件十分细思极恐的事。
    僵化症其实可以自愈，那么
    之前因为患病被放弃的人呢？
    他们岂不是都白死了？！
    实际上，历史上从来不乏类似的事发生。
    1891年，肯塔基州派克维尔市的一名叫奥克塔维亚·史密斯·海切尔的妇人患了一种未知疾病，她在逐渐病重后陷入昏迷，并于同年5月被宣布死亡后葬入公墓。
    葬礼后不到一周的时间里，这种疾病迅速席卷了小镇，许多镇民都开始逐渐衰弱并陷入昏迷。
    然而与奥克塔维亚的遭遇不同，一段时间过后，这些患病的镇民一个个清醒过来。
    奥克塔维亚的丈夫开始觉得害怕，担心自己在妻子还有呼吸的时候就将她掩埋了。
    他掘开了奥克塔维亚的坟墓，发现他最害怕的猜测成为事实——棺材内部的衬料都被刮碎了，奥克塔维亚的指甲满是血迹并残缺不全，她的脸也因巨大的恐惧而变得扭曲。
    她是在被活埋后死去的。
    弹幕十分惊悚：[天哪？！这不是那什么……《妖猫传》吗？！]
    [后来查出来是为什么得病了吗？能不能作为参考啊？]
    “有猜测，”沈雍乐解释，“是一种媒介传播型寄生虫病，又叫非洲锥虫病，是锥虫经采采蝇侵入人的神经系统及大脑导致的。”
    弹幕十分失望：[哎，虫子咬的吗？那岂不是无可避免了？]
    莫觉想了想：“这里的情况不一样，僵化症是修普诺斯引发的，应该跟寄生虫没什么关系。”
    沈雍乐也是这么觉得的，讲这个事例也只是为那些无辜死亡的病患鸣不平，并没想用以参考。
    他翻了翻手中林堇岳的日记，缓缓开口：“应该还是保姆的原因，僵化症是保姆死后才开始传播的，肯定是这件事改变了什么……”
    莫觉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他手中的日记：“这件事——导致了阿芙拉需要其他人的照顾。”
    沈雍乐顿了顿，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莫觉知道他这是也想明白了，温柔地将他手中的日记本接了过来：“我来找吧，我之前看过一遍，找得比较快。”
    他果然很快从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将那一页递给沈雍乐：“日志里写过，林堇岳在虐待阿芙拉的时候曾经把药倒掉。”
    林堇岳写日记十分详细，甚至清楚地记下了心路历程和具体细节——宅邸每天都有专门的人打扫收拾，为了不被人发现，他没有将药剂随便找个地方乱倒，而是倒进了大宅后流淌而过的溪流中，确保万无一失……
    沈雍乐眸色微沉：“果然。”
    以每日的事项清单来看，所有照顾阿芙拉的玩家都知道要按时给阿芙拉喂药。
    但实际上，应该没有一个人真正给阿芙拉吃了药。
    欺负折磨她的人们怕她被治好，于是会在轮流照顾她时悄悄将药倒掉……
    却不小心污染了整个山庄的水源。
    沈雍乐和莫觉对视一眼——所以，只要不喝小溪里的水就可以了？
    这样等几天，等所有人体内的修谱诺斯都代谢干净，他们应该就可以通关了？
    沈雍乐忍不住有些怀疑：“这么简单吗？”
    实际上，截止目前，这个副本哪怕在他们已经作弊的情况下，也根本没有简单到哪里去
    一开始就被动触发的崩人设，无论怎么做都会触发的惩罚，僵化症蔓延带来的恐慌和心理压迫，还有暴动的农奴们对线索的破坏……
    阿克夏甚至没忘了一如既往在主线剧情上给玩家挖坑，如果不是早已知道“韵律零”的主线含义，沈雍乐说不准也要被绕进“猎杀女巫”的陷阱里。
    弹幕实在没忍住发出呐喊：[哪里简单了啊？！]
    如果不是怕沈雍乐难过，弹幕都想摇着他的肩膀让他清醒一下看看清楚——他自己都已经快挂掉了啊！
    你都已经得僵化症了！爵爷都心疼得一副恨不得替你难受的样子了！
    再过一天，如果整个庄园里的人都得了僵化症，用不上什么不喝溪水，你们压根都无法自己喝水，三五天就全死绝了啊！
    前期都这么困难了，找出污染源也并不轻松……那么，最后通关的方法适当简单一点，是不是也挺合理的？

 第302页

    然而……沈雍乐显然比弹幕更了解阿克夏。
    C级副本，果然没有一丁点可以称之为简单的地方。
    凌晨三点半的时候，庄园内的某处突然再次冒出了冲天火光，远远传来厮杀的呐喊，伴随着惨叫和求饶，将莫觉猛然惊醒。
    爵爷凑到窗边仔细听了听，依稀分辨出有人癫狂的嘶吼。
    “阿芙拉的诅咒应验了！”
    “都死吧！都死吧！”
    “我们都逃不过！！干脆一起下地狱吧！！”
    庄园内的秩序彻底崩坏。
    有人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或者只是因为自己患病，终于完全崩溃，丧失了理智，开始报复性地大肆破坏，甚至……
    杀戮。
    沈雍乐昨天高强度脑力劳动了一整天，实在是累得狠了，被爵爷轻轻摇动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他嗓音有些哑，下意识开口询问：“怎么……”
    他原本下意识要抬起触碰爵爷的手只微微提高了不到两厘米。
    沈雍乐一顿，骤然清醒过来，极快地将自己的异常掩饰了过去。
    “发生什么了吗？”
    房间里一片漆黑，沈雍乐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却没想莫觉早已适应了黑暗。
    即便看不见，他抱着人睡了那么多个夜晚，对他的每一个习惯都了如指掌，又怎么可能没发现？
    沈雍乐已经几乎动不了了。
    爵爷心头密密麻麻疼成一片，低头吻了吻他：“没什么事，我出去看看，怕你醒来找不到我会着急，先跟你说一声。”
    他将人往怀里紧了紧，哄道，“你好好睡，我等你睡着再走。”
    沈雍乐乖巧应声，重新闭上了眼睛，呼吸很快平缓。
    莫觉低头看着他，有点舍不得错开眼。
    片刻后，他才终于咬牙松开手，匆匆出了门。
    听到门咔嚓一声关上，床上的沈雍乐才再次睁开了眼。
    他试着靠自己坐起身来，努力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勉强成功，将自己折腾出了一身汗。
    弹幕都可着急：[天哪，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我怎么记得薛妙旋和林堇岳第二天的时候都还活蹦乱跳的？]
    [一看就是阿克夏爸爸又在针对我们乐神啊！]
    [呜呜呜我有点害怕了，这个副本还能通关吗？乐神爵爷千万不要出事啊……]
    沈雍乐倒是觉得都在意料中：“往好了想……幸好我们昨天，已经把大部分真相弄清楚了……”
    他说话已经有些慢了，好在弹幕都很耐心，也很贴心地没人提这件事。
    弹幕见他表现坚强，反而更心疼了：[嘤嘤嘤，我真的要哭了……]
    [乐神你难过就说出来啊，不用一个人撑着，不想让我们看到可以悄悄跟爵爷说的……]
    沈雍乐点头：“好。”
    他现在其实真的觉得还好——虽然身体状况十分堪忧，但僵化症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致死，如果只是他出现症状，倒是不用太担心。
    目前看来，多半是昨天众人的某些行为导致了僵化症恶化速度加快，从而引发了今晚的混乱。
    而只要爵爷在，哪怕这个副本真的变成大逃杀，在其他NPC都只是普通农奴的情况下，他们也无需担忧自身安全，只要坚持到药剂代谢完，僵化症不治而愈，玩家们应该就都能出副本了。
    除非阿克夏临时改变通关条件，要求他们真的按大逃杀的规则只剩下最后一个人……
    沈雍乐在心底摇摇头，觉得阿克夏应该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因此，他现在更多担心的反倒不是自己，而是其他玩家，比如陆珉尧、郁雨南和薛妙旋他们……
    莫觉显然也是在担心这个，出了大宅之后就直奔了陆珉尧的房子。
    然而他来得还是太晚了。
    莫觉到的时候，一群脸上画着油彩的恶徒刚刚闯入这座白天来过的屋子，陆珉尧护着郁雨南和小佳逃走，自己则以一人之力挡住了所有追兵。
    那些恶徒白日在这里受了气，回去就发现自己被阿芙拉的诅咒侵染，登时将所有账都算到了陆珉尧这几人的头上。
    “如果不是你们白天耽误时间，我们就不会被那个姓薛的丫头感染了！”
    “都是你们的错！”
    “我要死了，你们也必须跟着陪葬！！”
    陆珉尧其实身手不算差，但也并不到莫觉那种可以轻松以寡敌众的程度，更何况他原本白天就受了伤，对方手中还有各种充作武器的农具，很快便落了下风。
    陆珉尧勉强与对方拉开距离，将手背在身后，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
    他心头微沉。
    刚刚被从睡梦中吵醒时他就隐约有所察觉了……他终究也没有逃过僵化症。
    或许真的如这些人所说，这是阿芙拉的诅咒，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大约是因为走神，他很快被为首那人偷袭成功，一脚撂倒在地。
    那恶徒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将他面朝下狠狠砸向泥坑：“你挺厉害啊？我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他抬抬下巴，指使小弟，“你们不是喜欢那女人吗？归你们了，”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表情阴狠看向喘着粗气重新爬起的陆珉尧，“我今晚就陪他好好玩玩。”
    陆珉尧表情猛然变化，几步上前要拦，终究还是没能挡住。

 第303页

    那小弟邪笑着，一边叫嚣着不干净的话语，一边朝着郁雨南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陆珉尧怒喝一声，也不顾身后那老大举着铁锹挥向脑后的攻击，发狠一般就要去扑追出去的小弟。
    老大眯起眼，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
    千钧一发间，铁锹柄突然被人猛然踹中，那老大只觉右臂一阵大力传来，下一秒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斜飞出去狠狠撞上了墙壁。
    陆珉尧手臂被铁锹带到，整个人被扇飞出去，滚了两圈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急忙回头看向来人，继而眼前一亮：“爵爷！”
    “嗯。”莫觉皱着眉，看向墙边已然撑着铁锹爬起来的人，应了一声，“他交给我，你去追人。”
    ……
    郁雨南抱着小佳拼命往外跑，很快便有些体力不支。
    她来不及停下休息，已然听到了身后追兵重新追来的声音。
    郁雨南左右看了看，有点绝望。
    因为小佳需要人照顾，她之前几乎没什么时间可以在庄园里闲逛，自然也不清楚前面的路通向哪里，是不是会直接将自己送入虎口。
    她自己倒是死也就死了，可小佳还这么小，从一出生，就跟着她在阿克夏游戏里摸爬滚打，还没来得及看看真正的世界……
    但这个副本实在太难了，她到现在为止，还根本不知道通关的方法是什么，故事线又在哪里？
    阿芙拉死了，主线人物消失，这个副本是不是根本就已经关闭了，他们是不是只能被永远困在这个人间炼狱里了？
    所有人都会患僵化症，连她也察觉到了关节僵硬……小佳刚刚还跟她说，觉得脖子、手肘、膝盖都很疼……
    她一贯坚强，连当初一个人在末日游戏里生下孩子时也没有过放弃的念头，此时却终于有些撑不住了，忍不住红了眼眶。
    却听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有些懒散的声音：“要上来吗？”
    郁雨南表情一变，立刻警惕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却见是一个抱着酒瓶、浑身酒气、胡子拉碴的男人。
    他就瘫坐在旁边屋檐下杂乱堆放的稻草垛里，见郁雨南犹豫，想了想，慢吞吞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
    那是一张……阿克夏人设卡。
    这是一名玩家！
    而且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参与其他玩家行动，哪怕在沈雍乐聚集所有玩家开会讨论时也没有出现的玩家。
    郁雨南神色一变。
    身后骂骂咧咧的声音已经快要转过弯来，郁雨南来不及多想，本能决定信任这个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同类，抱着小佳两下爬上草垛，躺进了那人让出的空间里。
    那男人一手还抱着酒瓶，另一手随手将一旁的草垛拖了上来，挡在了最外侧。
    草垛原本就比普通人实现高，再加上有最外侧的遮挡，那群追着母女两出来的恶徒根本没有细看，便从旁边跑了过去。
    第134章 韵律零（11）
    在高压与绝望中丧失理智的人不止这几人，极端的负面情绪宛若一种比修谱诺斯更具破坏力的病毒，迅速席卷了整个庄园。
    这原本宁静美丽的地方很快变成了一片炼狱。
    有人在崩溃与冲动的催化下放火烧了粮仓，为了争夺仅剩的食物，哪怕是原本还心存善念的人也被逼拿起了武器。
    从凌晨到太阳升起的几个小时里，事情愈演愈烈，终于变成了人人自危，见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攻击与躲藏的境地。
    整个副本，真正的变成了末日大逃杀。
    陆珉尧、郁雨南和小佳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僵化症症状，救了郁雨南的玩家自称曹九，说是之前收到消息原本也想去参加玩家会议，无奈喝多了睡过去了。
    他明显一副尚未酒醒的样子，但看在他救了郁雨南的份上，莫觉还是暂时相信了他。
    阿克夏游戏开展以来，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沈雍乐等人一样积极面对，还有一部分人心性不够坚定，早在一开始便选择了混日子。
    曹九显然就属于其中代表，每日混吃等死，消极度日……竟然也一路混到了C级。
    莫觉将几人都带回了阿芙拉的宅邸，因为这个副本情况特殊，爵爷在路上特意问清楚了几人的背景。
    陆珉尧不出所料，是一名消防员。
    郁雨南则是一名单亲妈妈，事业有成，没有找到想与之相守终生的人，单纯因为想要一个孩子，才去做了试管婴儿手术受孕。
    她语气有些怅然：“早知道要将她带进这里，我就不应该让她来这个世界受苦……”
    陆珉尧明显想劝一句，又听她话锋一转，“但如果没有小佳……我可能也坚持不到这里了。”
    莫觉没说什么，他原本就对这两人比较放心，主要想问的是突然冒出来的曹九。
    曹九挠挠头，道：“我是个忧郁又帅气的酒鬼。”
    剩下三人都看向他。
    曹九似乎也知道这么说无法得到信任，不过他原本也没什么非要加入众人的心思，只是看三人都看向自己，便又想了想，随即放弃一般开口解释：“哎，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富二代，干啥啥不行，学啥啥不会，都是靠老爸有钱才能胡天胡地长这么大。”
    他摊摊手，“我爸比我先进来，之后就‘压力过大跳楼身亡’，死后还风风火火上了一周的报纸。”

 第304页

    “我当时还啥都不知道，以为他是被哪个下属迫害，闹了好多笑话……”
    他几句话说完经过，却任谁都能听出背后的辛酸和成长，曹九从一开始就自我认知明确，显然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一夜长大。
    “后来吧，我也进来了……”
    他喝了一口酒，顿了顿才继续开口，“我就一直觉得，我爸那么厉害的人都闯不过这破游戏，我还挣扎个屁啊！”
    他说得随性，似乎真是早已看开，也没什么难过的，但陆珉尧和郁雨南听完，都露出了有些不忍的表情。
    几人没有多耽误，谈话期间不仅脚下未停，还顺手做了很多拦路的布置，很快回到宅邸与沈雍乐汇合，分享了两边的情报。
    众人这才知道乐神和爵爷消失的一天都干了多少事。
    郁雨南原本刚见到发病的沈雍乐时相当惊讶，甚至又忍不住对这个副本的前景有些悲观了。
    跟很多阿克夏玩家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心里沈雍乐这个人好像是有不一样含义的，仿佛只要他在，通关就还有希望。
    然而现在，连乐神都要倒下了……
    好在沈雍乐很快就用一条条强有力的发现帮她重建了信心。
    陆珉尧等沈雍乐讲完后，便跟他和爵爷说了庄园内的情况。
    “大家的情绪都已经非常糟糕了，”陆珉尧道，“薛妙旋白天的时候被他们带走了，应该已经……”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周扬和吴昕妤好像也出现了僵化症，已经躲回之前林堇岳的房子了，我们刚刚绕过去敲了门，没有人来开。”
    曹九耸耸肩，似乎并不意外：“大概是知道自己搞错了，不敢见人了吧。”
    “哎，这个副本到底还是这样了……”
    他并没有听过沈雍乐的推测，但看样子倒是一开始就跟乐神想到了一处。
    颓废富二代摇着头感慨：“人性啊，真是经不起考验……”
    沈雍乐面色有些沉，闻言微微一顿。
    郁雨南还有些没想明白：“可僵化症如果是水源被污染引起的，又为什么会突然加剧呢？”
    陆珉尧想了想：“难道是阿克夏操纵的？它知道了有玩家破解主线，所以就故意推进进度？”
    “不！”沈雍乐像是骤然想通了什么，回过神来，出声打断了他们。
    他有些说话困难，只能尽量简而言之，“我们现在经历的这些混乱其实才是主线。”
    在座几人都是一愣。
    沈雍乐抬头看向曹九，“你刚刚说——人性。”
    莫觉骤然一顿，也慢一步反应过来。
    沈雍乐抬眼，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终于意识到，他们还是被阿克夏套路了。
    主线名称从头至尾要说的，都并不是阿芙拉被悄悄虐待的事——而是这场末日般的大逃杀。
    “韵律零”揭示的是，人性本恶。
    这才是副本的主线。
    整个故事，其实就是庄园秩序的一步步崩坏。
    僵化症所谓的“传染”，只不过是因为整个庄园中的人都饮用了含有修谱诺斯药剂的水源。
    因为每个人体质差异，每日饮用的水量也不一样，所以发病产生了先后。
    爵爷大概是因为身体素质好，或者原本就有一定抗药性，才发病比较晚；曹九没有出现症状，则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喝过水，一直都在喝酒。
    而僵化症……甚至不需要治疗。
    ——阿芙拉能一点点恢复行动能力，就说明了只要停药僵化症就能康复。
    沈雍乐抬眸看向窗外：“现在僵化症加速恶化的原因……是因为它传播的途径，已经不仅仅是水源了。”
    郁雨南他们还没想明白，莫觉已经接口解释了。
    “是空气。”
    陆珉尧三人一怔，片刻后终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郁雨南捂住嘴，有些难以接受地开口：“你是说……是因为阿芙拉被烧死……？”
    沈雍乐眨眨眼：“对。”
    如果当时大家冷静下来发现问题，其实只要想办法净化水源，所有病症就能自然恢复。
    但因为猎杀女巫的误会，大家将阿芙拉烧死，尸体的焚烧污染了空气……
    人可以暂时不喝水，但不可能一刻不呼吸，这一次，终于导致所有人都开始感染。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难以接受。
    弹幕也十分唏嘘，如果抛去游戏的元素不看，这完全是一个人类自行走向毁灭的末日。
    阿芙拉因为女仆的精神疾病被改变命运，整个故事中，也只有她是完全无辜的。
    而之后，不论是原本故事中的那些趁着阿芙拉无法动弹便肆意欺辱的恶仆，还是因为害怕Boss报复就毫无根据先下手为强的完家……其实都是自作自受。
    从来没有什么其他蓄意下毒的人。
    导致所有人患病的，正是他们自己。
    “那么……”郁雨南捂着嘴，半晌才有些颤抖地看向沈雍乐，“现在是卡关了吗？”
    “我们……已经没救了吗？”
    沈雍乐皱着眉，一时没有开口。
    窗外骤然传来“砰”一声巨响。
    莫觉一怔，瞬间转头看向那个方向：“是枪声。”
    陆珉尧也点了点头：“对，庄园里有猎枪，但数量应该不多，是用来驱赶野兽的，我们那晚讨论时就说过要先找机会将猎枪拿到手，按理来说枪早就应该都在玩家手里了……”

 第305页

    郁雨南微微皱眉：“那是有玩家遭遇危险了吗？”
    “不像，”陆珉尧摇摇头，“能用一枪解决的危险，通常不开枪也能解决。”毕竟有热武器在手，就已经对这些普通农奴具有足够威慑力。
    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开枪等于直接暴露自己的位置和底牌，需要食物和武器的其他人都会因此而将目标锁定于这里，枪声一落，他们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曹九瞥了那边一眼，耸耸肩：“哎，那就是有玩家自杀了呗。”
    他像是很能理解对方，感同身受道，“本来玩这破游戏就压力大，如果不是我孬种不敢自杀，说不定也早就自我解脱了……”
    莫觉方位感好，很快便判断出那是之前林堇岳房子的方向。
    那么，如果真的有人承受不住压力自杀，很可能就是吴昕妤或者周扬了。
    两人大概也已经发现了问题，知道自己做错了选择，很可能导致整个副本陷入了死局，再加上发现自己也开始患病，进入末日游戏以来的压力积累，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塌……
    沈雍乐那边的弹幕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观众是第三方视角，有时候比身在局中的人更容易理解地图。
    原本知道游戏难度再次加大，不少人都在骂猪队友，见状倒是一时沉默了。
    毕竟大家都是阿克夏玩家，有些人设身处地想想，自己也不一定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弹幕：[哎，都不容易……]
    不过显然也还是有弹幕持不同意见：[也不是吧，就算猎杀女巫那茬他俩不是故意的，刚刚不开门也是故意的啊！]
    [对，之前这两人赶走林堇岳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明显就是自私吧……]
    [合理猜测刚刚爵爷他们找过去的时候，吴昕妤和周扬就是因为有枪在手，自以为安全无虞才不开门的。]
    [换句话说……吴昕妤和周扬就是因为将爵爷他们拒之门外，所以不知道僵化症只要隔离污染源就能自愈，才会在患病后崩溃自杀？]
    [啊……那不是跟这个副本要说的故事一致吗？]
    [早知道会走到这一步，之前为啥不开门呢？早知道修谱诺斯会导致所有人患病，之前为啥虐待阿芙拉呢？]
    [都是自己作的死。]
    [总觉得，这个副本，有种AI在嘲讽人类的感觉……一切末日都是人类自取灭亡。]
    沈雍乐其实也有这种感觉。
    甚至因为身在其中，他的感受会比弹幕更加强烈。
    这个副本也好，阿克夏游戏也好，是不是都是一样的呢？
    这个故事……真的只是个故事吗？
    还是说，它其实就是在影射现实？
    人类现在所遭遇的“末日”，是不是也是某种咎由自取呢。
    第135章 韵律零（12）
    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眼前更紧迫的问题上。
    别说根本不知道修谱诺斯药剂的其他玩家，哪怕是知道了目前所有故事线的郁雨南和陆珉尧，现在都开始忍不住怀疑副本是不是还能通关。
    按照目前已经出现的剧情推理，这个副本毫无疑问是围绕僵化症展开，那么他们要破解的“任务”自然也只能是僵化症。
    但要让人体开始代谢僵化症药剂逐步康复，首先就得避免更多摄入。
    “要远离污染源吗？”郁雨南分析道，“短期内唯一的方法是逃入林子……但如果进林子可行，之前林堇岳就已经进去了，到现在也该通关了。”
    在座众人都清楚，阿克夏并不要求副本中所有玩家都完成任务，同一个副本中只要有人通关，游戏就会直接结束，其他玩家都能被传送出去，只是在获得积分上有所差异。
    郁雨南：“所以肯定还有什么其他条件需要实现。”
    曹九虽然嘴上一直很消极，其实脑子却并不差，此时似乎也被这气氛感染，努力动了动脑筋：“如果是要解决僵化症的话，光是我们进林子也没有用吧？毕竟庄园里还有不少僵化症患者呢。”
    陆珉尧皱着眉：“难不成还是要大逃杀？比如把NPC都干掉，或者都制服了一起带进林子？”
    玩家们还好说，那些NPC一看就不会乖乖等着僵化症康复。
    他摇头苦笑，“前者我可能下不去手，后者的话——即便爵爷和曹九能一直坚持到最后都不被感染，也很难同时照顾那么多人吧？”
    事实上，这座庄园四周都是密林，没有必要的生存工具，也无法确定是否有可用水源，即便他们逃入森林中，估计也很难存活到僵化症彻底康复。
    甚至于，他们现在都不确定阿克夏要怎样才判定僵化症已被解决。
    郁雨南忍不住发问：“所有人的僵化症都康复，就可以判定僵化症已经被解决了吗？还是说要真正解决庄园里的问题呢？比如——彻底净化这里？”
    “问题是，我们真的能等到这里都自然净化了吗？”
    郁雨南摇摇头，“空气已经被污染了，依照阿克夏一贯的公平原则，爵爷和曹九迟早也会出现症状，到时候我们全都不能动了，等不到空气质量好转，我们就会因为缺水而死了。”
    大概阿克夏的本意就是这样吧——河水会流通，玩家们发现主线的关键后，可以喝酒或者贮存的水坚持，在庄园里待上几天，等污水流走，体内药剂代谢干净就能通关。

 第306页

    “可空气要怎么办？！总不能不呼吸啊！”郁雨南忍不住有些丧气，“即不能进林子，又不能不呼吸，这局游戏是真的已经走进死胡同了吧？”
    沈雍乐刚才似乎一直在想什么事，此时察觉她情绪异常才回过神来。
    他想了想，开口道：“其实……应该还没有到死局。”
    他说话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所有人看在眼里，哪怕知道僵化症一时并不致死，还是免不了越来越焦急。
    沈雍乐缓慢道：“主线剧情……还没结束。”
    陆珉尧等人都没太听懂，好在爵爷已经明白了，给众人解释了一下他的意思。
    主线如果是人性之恶，那么整个故事里阿芙拉其实就都是配角。
    主线人物应该是所有“作恶之人”，也即，悄悄欺辱阿芙拉、倒掉了药剂的仆人，以及之后烧死了阿芙拉反而导致僵化症再无法避免的农奴们……
    围绕他们自取灭亡展开的剧本其实才演到了一半。
    莫觉道：“庄园中这些人因为擅自倒掉药剂导致了僵化症传播，又因为恐惧和无知将错误归咎于无辜的阿芙拉，却反而在杀死阿芙拉后造成了僵化症全面传播……”
    曹九接口：“接着，这群傻逼一错再错，开始歇斯底里报复社会，内部消耗，都死绝了。”
    他点点头，“嗯，完美！发人深省！”
    “所以只要我们都死光了，游戏就胜利啦！”
    郁雨南也很快领悟他的意思，声音有些颤抖：“是啊，我们都属于庄园里作恶的人，原本一开始欺负阿芙拉的就大多都是玩家……”
    却见莫觉摇摇头：“如果是这样，这条主线从一开始就是死局，玩家做什么都不重要了……这不符合阿克夏的副本特性。”
    “所以，”他垂眸与沈雍乐对视一眼，“乐乐的意思是，主线剧情原本就还没有走完，阿克夏应该还会安排别的发展。”
    他想了想，“目前来看，最大的可能有两种——一种是天气变化，另一种是外部来人。”
    弹幕从一开始就非常同情阿芙拉的遭遇，一直猜会有阿芙拉的家人前来拯救她，然而直到阿芙拉被凄惨烧死，也没有等来任何希望。
    此时闻言都有些唏嘘。
    [啊，外部来人？是阿芙拉他爸终于要出现了吗？]
    [一切迟来的正义都是伪正义……阿芙拉已经死了，现在把那些农奴们都碎尸万段也没用了。]
    [哎不是，你们是不是都站错队了？乐神他们现在就是欺负了阿芙拉的人，如果阿芙拉他爸找上门，玩家也要遭殃！]
    沈雍乐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转头提醒了爵爷。
    莫觉点点头：“我知道，我们暂时先继续呆在这里，最好能等到确定下一步的剧情后再采取行动，实在坚持不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先往宅邸后的林子边缘撤。”
    进庄园的路只有一条，在正对宅邸的那个方向，要经过整个庄园才会抵达大宅。
    如果之后的剧情真的是洛特蓝杜斯家来人，往大宅后跑是最不容易正面撞上对方的选择。
    只是，即便真的如沈雍乐猜测那般有后续剧情，估计也不会在这一晚展开了，众人目前最要紧的，还是怎样度过眼前这一关。
    他们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跟那群恶徒一战之力，只是在不清楚阿克夏是不是还留着大招的情况下，显然不值得与对方互相消耗。
    而沈雍乐目前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陆珉尧和郁雨南的情况也在加速恶化，他们并不适宜多次转移。
    众人很快统一了意见，决定还是暂时先躲藏在大宅中，等恶徒们攻进来再视剧情决定新的藏身点。
    莫觉分配了一下任务，几人在大宅内搜寻了一些必要的物资打包好，又将沈雍乐重新安置到了更方便行动的一楼客厅里，剩下的人则分布在屋内几个方向观察情况，同时每隔一段时间报备自己的身体情况。
    这个夜晚似乎比平时都要漫长。
    沈雍乐都觉得他们干了无数事，又紧张等待了不短一段时间，时钟却才慢慢悠悠走过了一小格。
    他的僵化症越来越严重，连开口说话都有些艰难了。
    然而天还没有亮。
    曹九从半敞开的窗帘后探出头，眯眼看了看远处的火光：“嚯，打得挺激烈，也行，等会打累了就该中场休息了。”
    陆珉尧摇摇头：“混乱只会越来越加剧，估计等不到早上，这里就也躲不下去了。”
    第二批突然患病的，大多都是积极参与对阿芙拉实施火刑的人，庄园内因此盛传他们是中了“阿芙拉的诅咒”，最开始才没有人敢闯入大宅。
    但恐惧和绝望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早已酿成了更让人疯狂的烈酒。
    那些人在肆意破坏了庄园、伤害了无辜同类、将狂躁的情绪推上顶峰后……终于将目光重新对准了中央宅邸。
    这一次，他们心存怨怼，满腔愤恨，一心报复，要将遇到的一切都砸碎、撕毁、破坏，要拉所有人与自己共坠黑暗的深渊！
    阿芙拉不是说所有人都逃不过吗？
    那就让诅咒彻底成真吧！
    让世界一起毁灭吧！
    莫觉黑沉的双眸倒映出那逐渐汇集的火焰之河，片刻后，终于低低宣告了这场捉迷藏的开始：“来了。”
    莫觉他们之前回大宅的时候就一路制造了不少障碍，加之宅邸原本就有的两道大门，勉强阻挡了那些恶徒疯狂的脚步。

 第307页

    然而尚未等到众人彻底做好准备，就已经听到了铁门被砸毁落地时的轰然巨响。
    郁雨南抱着半梦半醒的小佳从楼上跑下来，边跑边焦急传递从高处看到的情况。
    “他们闯进来了！一路还点燃了沿途的灌木和杂物，我们不能等了，必须在大火包围住房子前尽快出去！”
    莫觉倒是依旧冷静，有条不紊地将准备好的东西背好，又接过郁雨南怀里的小佳让她把属于她的那份食物背上，继而才将孩子递给她，打开后门将人往外推：“按刚刚说的，曹九护着点小佳，你们先走，陆珉尧帮我推一下轮椅。”
    闯入的人群已经抵达了前门，然而大宅的用料都是实木，即便对方三四个壮汉拿着斧子劈，一时也没能将门劈开。
    莫觉抱起沈雍乐放在了陆珉尧推来的轮椅上，又去楼上打开了给阿芙拉放歌的旧式留声机，两人推着沈雍乐从牛奶工出入的后门出了大宅，莫觉又回身将钥匙直接扭断在了锁孔里。
    时间刚刚好，莫觉三人离开的时候，恰好听到前门终于被劈开的声音。
    两人这才顺着约定好的路线，一路去追郁雨南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克夏（本章前）：你们永远看不透我的剧本。
    阿克夏（本章后）：啊，乐乐又猜透了我的心！[比心]
    第136章 韵律零（13）
    众人在靠近小溪的林子边沿重新汇合。
    莫觉敏锐察觉到了郁雨南情绪不对：“怎么了？”
    郁雨南转头看向身边的曹九，后者主动开口解释：“是我，我的僵化症发作了。”
    莫觉点点头，显然对此并不吃惊，很快岔开这个话题开始与众人讨论下一步方案。
    “现在离天亮还有近两个小时，我建议我们先找间屋子呆着，尽可能再收集一些备用物资，主要是食物、水和消炎药。”
    他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如果大咧咧在庄园中移动，目标实在有些明显。
    然而众人都已经开始发病，沈雍乐和小佳甚至完全没有抵抗力，一旦遭遇恶徒很难保证自身安全，因此也不宜分散行事。
    目前最适合的周旋方法，就只剩下了与恶徒们躲猫猫。
    陆珉尧点点头表示了认同，道：“那要回我那间屋子里吗？那边应该还有些食水，可以作为补充。”
    却见莫觉摇了摇头：“之后再去，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去下游，把枪拿到手。”
    莫觉在听到枪响的时候就想过要去拿枪，但考虑到各方面因素，到底还是没有贸然行动，只是一直都在等待机会。
    下游靠近庄园入口，如果已然临近日出，就不太适合去了，现下还有时间，莫觉便不想再错过。
    陆珉尧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毕竟他们还不确定之后的剧情是不是会更加危险，如果那个什么洛特蓝杜斯家族的人都配备了热武器，提前拿到枪就是他们在天亮后存活的唯一保证。
    陆珉尧忍不住再次感慨这个副本凶险，几乎每一步都直接决定了剧情发展方向和后续人物命运。
    几人在莫觉的带领下临时进入了森林边缘，一路沿着森林与村镇交接处，借着树木掩护抵达了林堇岳当初的那间屋子附近。
    林堇岳他们是负责农务的农奴，而庄园中的田地就是在森林边靠近溪流的地方开辟。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莫觉等人动作迅速，很快顺利进入了屋内。
    屋内一片漆黑。
    莫觉走在第一个，陆珉尧则负责殿后。
    会被枪声吸引过来的多半不止他们，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已经被其他什么人“占领”了。
    沈雍乐的关节虽然不能动，触觉却并没有退化——他也是至此才确定，这个副本对阿芙拉有多么残忍，所有被虐打、被掐、被针扎等等那些痛苦，女孩都是真真切切承受了。
    他坐在当初阿芙拉坐过的轮椅上，被曹九小心翼翼推着，莫觉万分警惕护着，尽量安静地进入了屋内。
    大约是因为没法像其他人那样刻意收束手脚，他很快感觉自己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沈雍乐轻咳一声：“咳。”
    莫觉瞬间接收到了信号，转过头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地上。
    黑暗中，那随意倒在屋内、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是一具人类尸体。
    莫觉与其他人对视一眼。
    郁雨南吓得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抱紧了怀里已经睡着的小佳。
    莫觉确定所有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动作极轻地将那尸体翻了过来……
    好在并不是他们熟悉的面孔。
    陆珉尧观察了那人一会儿，下了判断：“应该是来者不善的农奴，有明显的跟人打斗过的痕迹。”
    郁雨南生怕吵醒了小佳，让她看到这么可怖的场景，努力压低了声音：“之前那声枪响会不会是周扬他们为了自卫……？”
    她还存有一点希望，想着自己这么难都没有放弃，吴昕妤和周扬手上还有枪，没有走到最后一步，总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然而事情并不如她想象中美好。
    他们一路深入屋内，很快找到了更多的尸体。
    这里像是发生过一场内乱。
    农奴们大约是原本在这里集会，现场还能看出明显朝着一个方向摆放的座椅，还有简单搭建的发言台。

 第308页

    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突然发现自己开始发病，亦或者只是出现了单纯的意见分歧，人群之中很快爆发了骚乱。
    口角迅速上升为肢体冲突，生命威胁带来的压力影响着每一个人。
    几乎只是几个眨眼，他们被浪潮般的负面情绪推上了顶峰，在冲动下失手杀害了第一个昔日的战友……
    莫觉稍稍一想便明白了。
    原本这些农奴能下决心推翻笃信多年的贵族制度、亲手烧死了阿芙拉，就已经处在了理智崩溃的边缘，被一点矛盾激化了情绪，很快便彻底失控。
    再加上发病有先有后，暗中察觉自己患病的人可能会阻止那些失去理智的恶徒们继续暴行，害怕自己也步上后尘，被列入下一页残害名单。
    也有已经犯下错误的人彻底绝望，一念之差抛弃人性，决定拉整个世界一起堕落……
    他们与那些理智尚存的人，必然会产生激烈的冲突与矛盾。
    吴昕妤和周扬应该在烧死阿芙拉却没有通关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然而事已至此，两人已经不能阻止剧情的发展。
    秩序的崩溃、人性的堕落、败局的注定……
    这一切就像迅速倒塌的多米诺骨牌，终于成为压垮两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莫觉几人并没有在此多做停留，搜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枪，便继续深入了。
    众人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这里如果曾经爆发过混乱，枪估计早被幸存者带走了。
    只是——他们在搜寻枪的时候，将所有尸体都尽量翻看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吴昕妤或周扬。
    毕竟同为玩家，虽然没有人直说，大家还是都想尽可能确认一下吴昕妤和周扬的……“结局”。
    莫觉皱眉看了看头顶：“这间屋子有二楼吗？”
    陆珉尧想了想：“应该会有个小阁楼，不会像一楼这么大，勉强能有个一间房的大小。”
    庄园里的房子都长得大同小异，陆珉尧很快在相似的位置找到了上阁楼的楼梯。
    楼上也是漆黑一片，不像是有什么人活动。
    几人在莫觉的带领下走得依旧谨慎，开门前先将轮椅上的沈雍乐和抱着孩子的郁雨南让到了最边上。
    这个位置其实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即便屋里藏着人，开门冲出来应该也是正面向外跑。
    可惜，这次的人还就不走寻常路……
    沈雍乐觉得自己大概是命里有此一劫，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个黑影迎头撞入胸口。
    继而轮椅被冲击力推向后方，两人连着椅子一起从那毫无防护的楼梯上摔了下去。
    沈雍乐如果不是僵化症已然影响下颚开合，早就发出惨叫了。
    而撞上他那人显然也没比他好上多少。
    那人明显没料到自己一冲出来就能撞上人，之后甚至跟着一路滑行掉下了楼梯，即便张不太开嘴也控制不住一阵惊叫。
    那笨重轮椅就这么“哐当”一声重重摔下了楼梯。
    莫觉伸手，只一把抓住了沈雍乐的胳膊。
    沈雍乐因此得以吊在空中，被爵爷很快一个用力拉回怀中抱紧，而那个突然冲出来的人则和轮椅一起摔下一楼，趴在摔残的轮椅上没了动静。
    沈雍乐惊魂甫定，瞪大眼睛往楼下看。
    弹幕也被吓得不轻，嗷嗷喊着这种剧情真的对心脏不太好，片刻后才忍不住日常夸赞：[那啥，爵爷还真是稳准狠……]
    [区别对待得很明显了。]
    [爵爷：大家各自照顾好自己老婆，没毛病吧？]
    [没毛病没毛病，您继续！很优秀！]
    [这个故事其实有点惨……但为什么我还在吃狗粮？！]
    [好了，现在轮椅也没了，真的可以从头抱到尾了！计划通！]
    沈雍乐片刻后才挤出一句话：“他……没事吧？”
    莫觉摇摇头：“等下再去看看。”
    他跟陆珉尧和曹九使了个眼色。
    曹九立刻自觉靠近了母女两人，保护她们的安全，陆珉尧则跟着爵爷进屋，将原本就不大的屋子检查了一遍。
    屋子里应该没有人了，刚刚那人一阵尖叫，这屋里的所有人都该被惊动了。
    两人动作大胆了不少，很快从角落里翻出了两柄猎枪，又在床下找到了周扬中弹身亡的尸体。
    几人对视一眼。
    他们给尸体简单盖了一床被单，又下楼查看了一下刚刚的黑影。
    果然是吴昕妤。
    她应该只是刚刚摔下来时磕到了头，才会暂时晕了过去。
    陆珉尧将人抱到了沙发上，郁雨南给她喂了点水，没过多久人便醒了过来。
    然而众人很快便发现了女人的异常。
    吴昕妤睁开眼看到他们，就像不认识一样，立刻惊恐地缩到了沙发的角落将头埋在膝盖里不愿意看他们，问她什么也不回答。
    众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她应该是疯了。
    郁雨南有点替她难过，帮她理了理头发。
    莫觉道：“没事，等我们通关出去，精神上的疾病应该也能康复。”
    众人这才好受了些。
    好在这个夜晚之后再没有什么大的波折。
    几人带着吴昕妤转移到了陆珉尧的房子里，期间两次遇到了明显还在肆意发泄的恶徒，莫觉都带着大家轻松躲了过去。

 第309页

    陆珉尧三人原本还当今晚会是一场恶战，一直都提高了警惕，特别是刚刚找到吴昕妤的时候，气氛甚至一度有些压抑。
    结果看了莫觉一晚游刃有余的走位和操作，才发现自己大概完全是多虑了。
    难怪乐神打一开始就那么乐观淡定。
    以这些农奴们的水准，放爵爷跟前还真是不太够看……
    果然，阿克夏论坛里那么多人想跟着大佬混还是很有道理的。
    有乐神和爵爷带着，不作死的话，想死也还是有一定难度。
    只是大概会吃狗粮吃得有点撑
    自从沈雍乐的轮椅从楼上摔下去，即便轮椅好像并没有出什么问题，爵爷似乎也并不打算将人放开了。
    这也就算了，莫觉担心沈雍乐因为僵化症恶化害怕，时不时就低头亲怀里人一口权当安慰。
    放在其他人眼里，就不得不惹人感慨，两位大佬真是……感情好啊。
    陆珉尧与曹九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都抿唇一笑当没看到。
    郁雨南则默默抬手……捂上了小佳充满求知欲的双眼。
    众人都将莫觉当成了新的精神支柱，沈雍乐有些话就不好当着人说了。
    乐神找了个没有人注意的时候，一字一句，打着“秀恩爱”的幌子，悄悄跟他觉哥咬了个耳朵：“你是不是……也已经……发病了？”
    莫觉没瞒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沈雍乐眼眶有点热：“那……你还……一直抱着我？”
    莫觉低头亲他一口，低声回他：“这样我胳膊僵硬了，也还是抱着你的姿势，我们就永远都不分开了。”
    沈雍乐：“……”
    他刚刚原本还有点难过来着，现在这满心关都关不住的粉红泡泡是怎么回事？！
    第137章 韵律零（14）
    黎明到来时，几人都终于松了一口气。
    按照沈雍乐的猜测，剧情应该会继续往下推进了。
    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伴随着一阵马蹄声结束，继而是林堇岳熟悉且兴奋的高呼：“乐神？爵爷？！你们在吗？”
    他语气难掩激动，充满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乐神？！是我！我是林堇岳！！我没事了！我带了救援队回来，你们也马上就要没事了！！”
    他一边在庄园内跑一边呼喊。
    他的身后，已然下了马车的“救援队员”们戴着让人眼熟的鸟嘴面具，像是一群医生。
    他们有的正一边左右张望着情况一边跟在林堇岳身后往庄园深处走，有的则已然在庄园前的空地上拿出装备开始搭建临时营帐。
    陆珉尧从听到林堇岳的声音起就十分惊喜。
    林堇岳是最早一批发病被赶出庄园的人，当时他们离得比较远，陆珉尧还要顾着郁雨南和小佳，虽然满心不忍，也是爱莫能助，对他的遭遇十分同情。
    现在看到他没有事，不论如何还是十分为他高兴。
    更重要的是，林堇岳带病进了林子现在却跑跳自如，足以证明沈雍乐之前关于僵化症会自行痊愈、离开污染物就能康复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虽然林堇岳有可能是刚进林子很快就被人救了，他们要效仿还要解决在森林中存活的问题……但好歹也算有了条后路。
    不仅如此，来的是救援队，就说明后续剧情并没有与洛特蓝杜斯家族的冲突了，一切都像是在往好的方向推进。
    陆珉尧原本差点就要憋不住跑出去与他汇合了，最终还是被莫觉按住了：“先等等看。”
    林堇岳叫的不止是沈雍乐和莫觉的名字，他将不少玩家都喊了一遍，其中也包括当初在关键时刻抛弃他的吴昕妤和周扬。
    这人明显是个善良又心大的，已经单方面理解并原谅了临时队友的“拆伙”行为。
    哪怕一开始并没有人回应他，林堇岳也没有气馁，显然是很清楚大部分玩家在阿克夏游戏中都相当谨慎，不会听他喊两句就放下全部警惕。
    直到他兴冲冲跑回了自己当初的住所。
    整个庄园瞬间安静了下来。
    莫觉低头与沈雍乐对视一眼，两人都清楚，林堇岳应该是看到了屋内的尸体和乱状。
    片刻后，跟着林堇岳进屋的一名救援队员从屋内匆匆跑了出来，显然是去通知同伴一起来处理尸体了。
    林堇岳过了不短时间才从屋内走出来，看表情，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好在没等他颓丧多久，继续深入庄园的救援队员已经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名已然僵化症严重的村民。
    其中一名救援队成员见他呆呆站在路边，好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别难过，我们刚刚进中央大宅看了看，里面有很多僵化症患者，你朋友说不定在那里面……那边像是昨晚起了火，还有不少人被烧伤或者熏晕了。”
    林堇岳闻言，眼中又燃起希望，点头谢过那人，转身朝大宅跑了过去。
    大约是因为阿芙拉体内积攒的修谱诺斯药剂含量太多，空气传播的药剂量远大于之前被多倍稀释的溪水，一夜的时间过去，当初看完了整场火刑的村民都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即便是沈雍乐几人，也只有莫觉和曹九还勉强算行动自如。
    越是到这种时候，莫觉越是谨慎。
    些救援队员似乎是真的医疗队，他们很快放弃了将所有伤患集中到庄园门口营帐统一治疗的想法，转而在庄园中分开搭建了三块临时营地。

 第310页

    一块在原本实施火刑的位置，沿用了当初的布置用来焚烧尸体，一块在宅邸附近小溪边，用于给烧伤的患者及时治疗，剩余的僵化症患者则暂时被安置到了庄园口的营帐。
    仅仅一天的时间，庄园内的秩序俨然就已重新建立。
    之前的刺头都因为僵化症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任由人摆弄，而剩余的大多数僵化症患者，在看到林堇岳恢复后，也满怀希望地自愿走出屋子进入了营地。
    中途有两三位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玩家，也终于下定决心走了出去。
    林堇岳看到他们后十分激动，几乎是泪流满面地与同为玩家的伙伴们拥抱，千叮万嘱救援人员一定要优先治疗好他们——其实他之前在看到周扬尸体时就一直在担心，很怕这个副本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很快，几乎整个庄园的人都被集中管理了起来。
    除了……依旧躲在屋子里的沈雍乐七人。
    陆珉尧期间好几次想要出去，都被郁雨南劝住了。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四肢逐渐失去灵活，心头的焦虑也随之积累。
    等看到那几个“投诚”的玩家都被好好安排进了营地等待治疗，陆珉尧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他小声跟郁雨南咬耳朵：“你看林堇岳，他已经好了！而且这些人的确看起来都是医生，爵爷之前就说了我们都可以自由行动……”
    郁雨南冲他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你呆在这里是为了治病吗？”
    陆珉尧一怔。
    却听身后曹九一语道破关键：“当然不是啊……大家都是，想通关。”
    陆珉尧整个人一僵，继而瞬间背后一凉，醒悟过来他们的意思。
    他在这个副本呆的久了，经历了由僵化症引发的各种混乱，身心俱疲，心思一直在怎样治好僵化症上转。
    但治病并不是最终目的啊……所有阿克夏游戏中，出副本的唯一方法，都是——破解主线剧情，完成副本任务。
    而这个副本的任务，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猜测的。
    阿克夏会将通关方法送到你眼皮子底下，甚至是迫不及待往你手里塞吗？
    怎么可能？！
    陆珉尧简直忍不住后怕：“所以……这是陷阱？”
    “那林堇岳他……？！”
    身后一个声音道：“我今晚会想办法去找他聊聊。”
    陆珉尧回头，才发现莫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着沈雍乐走回了他们身边。
    乐神已经几乎不能说话了，只冲他们眨眨眼以示鼓励。
    莫觉低头看他一眼，没忍住勾了勾唇角，继而才重新严肃下来，将沈雍乐的分析转述了一遍。
    “你看到那些人戴着的面具了吗？”莫觉道，“那是——欧洲中世纪时期被发明的，主要流行于疫病医生间的防护面具。”
    黑死病横行的中世纪，一位叫CharlesdeLorme的法国医生发明了这种状如鸟嘴的面具。
    唤醒14世纪医学曙光的疫病医生们，身穿泡过蜡的亚麻或帆布衫，头戴黑帽，面覆这赛博朋克风浓重的乌鸦面具，逆行于被恐慌笼罩的人间地狱。
    然而他们并未能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
    当时的西方医学尚且处在笃信希波克拉底“体液说”的蒙昧期——那是欧洲医学曙光来临前最黑暗的一段时代，医生的治疗手段基本只有“放血”，他们会用水蛭、蟾蜍吸血，有时候还配套附赠水银倒灌、火烤、抽打之类的魔幻疗法。
    所以基本上疗谁谁死，堪比死神。
    至今，威尼斯面具狂欢节上还有人戴鸟嘴面具cos死神。
    莫觉从窗帘缝隙间往外看，恰好可以看到建在溪边的二号营地。
    “这一整天，有不少烧伤伤患被处理完伤口后送去僵化症的营帐……却没有一个僵化症患者，从那间帐篷里走出来过。”
    莫觉低头示意了一下沈雍乐，“我们之前分析的时候，一直以为是这个副本中玩家行为加速了剧情发展，导致某些关卡或者剧情被跳过了，所以才没有人拿到过任务纸条。”
    “但其实……还有一种副本，可能根本不会给任务卡。”
    郁雨南反应过来：“你是说——存活副本？”
    “存活副本”，在论坛中主要指的是有明确的故事结束时间点的副本，通常只要存活到故事结束，玩家就能顺利出副本。
    比如沈雍乐他们之间经历过的“瓦洛斯帕”（女巫的预言）副本，就是一个典型的存活副本，即便沈雍乐他们没能破解安娜贝尔的骗局，还是能因为存活到了警察前来而顺利出副本。
    但这其实并不是一个非常严谨的副本类别，因为很多有故事线的副本，虽然可以依靠存活到最后通关，但其实还是有原本的任务以及正确通关方法。
    也即，通过存活来通关，只是某种程度上的消极怠工，或者……投机取巧。
    很多玩家过副本就根本不动脑，一进副本就找个安全的角落苟着，只寄希望于等其他玩家完成任务或者主线故事结束，这样一来自己出副本后还不会获得太高积分，就能一直停留在比较简单的副本等级。
    沈雍乐他们之前就在羽嘉讨论过这些，烟宁和唐煜都说过类似“阿克夏会在高级副本想办法避免这个问题、用各种方式督促玩家积极闯关”的猜测。
    而“韵律零”这个副本，乍一看来也的确是这样的。

 第311页

    PVP大幅度降低了副本存活率及线索完整度，僵化症不仅导致破解关卡的时限更加紧急，还相当于对玩家身体直接施加了个debuff，变相催促玩家在身体彻底不能动前完成线索搜寻和自我拯救。
    这一切都非常合理，完全符合之前他们所有的猜测……
    以至于，沈雍乐之前甚至从未怀疑过“任务的紧迫性”，满以为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尽快解决僵化症。
    事实上，在此之前，也从来没有玩家经历过完全以存活为目标的副本。
    “存活副本”这个词虽然经常被使用，却绝不会有D级以上玩家真的放弃通关只求存活到主线结束——毕竟大多数时候，你迎来的都不会是副本通关，而是因为错过了完成任务的机会，永远被留在其中。
    陆珉尧其实已经听懂了莫觉要表述的意思，但要冒的风险太大，他还是忍不住又开口问了一遍：“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副本的任务其实就是存活到剧情进展完，根本没有任务卡？我们也不需要投靠救援队，一直在这里等到剧情结束就可以了？”
    莫觉扫视众人，缓慢地点了点头：“我们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曹九挠挠头，道，“万一错了呢？”
    曹九虽然嘴上态度消极，但其实作为临时队友的几人都感觉出来了——这人脑子并不差，人品也靠得住，能进入C级副本，想来也并不完全是混吃等死的角色。
    大概正是因为已经看开了，他在危险到来时才能越发镇定，从而几次找到问题的关键。
    “我们都已经患了僵化症，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他想了想，“比如救援队走了，或者真的是在某个时间点开始全盘结算，只有僵化症康复的人才能出去——我们可能就再也出不了这个副本了。”
    他们甚至无法被一直困在“韵律零”副本中，因为僵化症虽然不致命，却会造成生活无法自理，不进食不喝水，几天后他们就将在悔恨和绝望中迎接死亡。
    莫觉点点头，显然也赞同他的想法。
    “所以，”他平静道，“我只是分享我们的分析，你们也可以去找救援队，或者像林堇岳一样逃入森林离开庄园。”
    “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第138章 韵律零（15）
    这个副本的难度太大，对人性的考验也尤为艰巨，不仅仅是在座玩家，哪怕是沈雍乐的弹幕里，大部分人也都在这一选择前沉默了。
    正如“羽嘉”最主要的成立初衷，是要成为育养凤凰的组织，而非不死鸟本身。
    在阿克夏里，能为你自己负责的，从来就只有你自己。
    在副本里，每一个选择都至关重要。
    好半晌后，郁雨南才缓缓将脸埋入双手，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她声音哽咽，“我不知道……”
    她有些无助，“如果我选错了，小佳就也……”
    陆珉尧显然也十分纠结，握着拳头在屋子里缓慢踱步。
    因为僵化症影响，他动作滞涩，像是一台生锈的木偶，走动时随着关节活动一次次卡顿，反倒让人更生出几分焦躁。
    陆珉尧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骤然停下脚步，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
    曹九摊在沙发上，也微微颦着眉。
    片刻后，他突然“啧”了一声。
    “妈蛋，”颓废富二代撇撇嘴，“小爷本来死不死无所谓的……都是你们这帮人，一个个的这么认真想活下去，搞得我都不好意思随随便便死了。”
    全屋里唯一不用为此发愁的就是已经疯了的吴昕妤了。
    她似乎已经适应了其他人的存在，情绪已然平复下来，只是还没有恢复神智，因为僵化症影响导致活动困难，她就乖乖不动了，一个人可以在角落里窝一天，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众人都对这个足以决定生死的选择十分纠结，片刻后还是莫觉开了口：“我今晚会去找林堇岳核实一些事，你们——活动还算自如的人，可以去营帐那边看看僵化症患者的治疗情况再做决定。”
    爵爷表情有些凝重，道，“以僵化症现在的恶化速度，我们等不到天亮，今晚就要做出最后的决定了。”
    众人闻言都是心情沉重。
    却见莫觉怀中的沈雍乐突然快速地眨了眨眼。
    爵爷就像是下巴上有眼睛一般，迅速地反应了过来，低头与他确认：“怎么了？”
    沈雍乐嘴唇翕动，半晌，终于勉强说出了两个字。
    周围的人都一头雾水，莫觉却是眼眸一凝。
    沈雍乐说：“……法尔。”
    弹幕们本来还在愁云惨淡，闻言也瞬间反应过来。
    [乐神说的是——【法尔·范伦铁诺】？！]
    [对啊，那张可以识破骗局的道具卡！明明都看到那么多次了，我怎么还是不记得!]
    [真的是陷入剧情的时候想不起来要用道具卡啊！不过我也没有道具卡（摊手.jpg）]
    [但是【法尔】只能破解幻境吧？最终到底要怎么选还是不知道啊……]
    莫觉也很快反应过来了，不过他显然比吃瓜群众更熟悉这张卡，瞬间便想起了这张卡不仅功能有局限性，还有个明显的副作用
    在破解骗局或幻境的同时，就会引发所有副本Boss的狂化和追杀。

 第312页

    以他们现在的身体素质，如果真的触发了Boss的狂化，连莫觉也没有必然能逃过的信心。
    但其实——跟那张【夏洛塔·特纳】可以用作暂时无敌一样，这张道具卡也有隐藏功能，甚至沈雍乐在“巴纳姆”副本中就用过一次……
    只是暂时还不到用它的时候，莫觉便也没有细说了。
    毕竟受僵化症影响，大家说话都挺费劲的。
    他顺着沈雍乐的意思将道具卡从他口袋里抽了出来，又跟众人简单解释了一下卡片的作用。
    “暂时应该还不会用到这张卡片，我们等晚上再视情况而定。”
    莫觉语速不快，却仿佛带着某种沉稳的力量，不知不觉间就让所有人重新镇定了下来。
    当夜，众人按照计划，先分头确定了林堇岳和救援队的情况。
    现在不仅仅是沈雍乐和吴昕妤已然失去了行动能力，先一步发病的陆珉尧、郁雨南和小佳也已经行动困难，曹九和莫觉勉强还能走动，也已远不如正常时灵活。
    众人在陆珉尧的房子里重新集合，分享了一下各自收集到的情报。
    莫觉：“我将我们的分析都告诉了林堇岳，他当初进入森林时僵化症还未彻底恶化，在离开庄园的一日后症状便开始有所好转。”
    但森林中野兽众多，也没能找到可以充饥的食物，林堇岳尝试了几次捕猎小动物，都以失败告终，只能一直呆在树上……
    救援队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
    “但好在，在补充食水恢复体力后，他便察觉自己的僵化症已经彻底康复了。”
    莫觉解释，“林堇岳之前被救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因此才一直以为自己的僵化症是由救援队治疗好的……目前，他出于一些考虑，还是决定继续留在那边。”
    时间紧迫，爵爷没有详细说明。
    实际上，他基本将庄园内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林堇岳，甚至直接点明空气已经被污染，林堇岳如果持续暴露在这样的环境中，很可能再次患上僵化症。
    然而，即使相信了莫觉说的话，林堇岳却依旧选择了留下。
    因为他觉得自己对那些听了他说辞前来投奔救援队的玩家负有责任。
    如果爵爷和乐神的猜测都是真的，疫病医生其实是死神的代表，在救援队接受治疗的玩家就必死无疑。
    他神色平静：“我不能不管他们……如果真是那样，即便我自己安全逃出去了，今后也会一直良心难安。”
    莫觉见他已然决定，也不再劝说，只在走之前建议他去找救援队的人要一个乌鸦面具戴着。
    这种面具之所以形如鸟嘴，是因为在口鼻前塞满了棉花等填充物充当防毒面具，哪怕作用有限，也能让他多撑一会儿。
    而曹九则按照爵爷的建议，去探查了救援队后方处理废弃物的营帐。
    主要是因为曹九现在已经无法跑步了，正面撞上救援队的人可能会脱身困难，因此只能去人比较少的地方。
    他从回来后就脸色不好，郁雨南他们还当他是僵化症进一步恶化，因此才懒得说话。
    此时见莫觉说完，曹九才白着脸开口。
    “我见到的东西比较恶心……”
    陆珉尧想了想：“尸体吗？”
    曹九摇摇头，一副不忍回忆的样子：“普通尸体我都快见习惯了……”
    他斟酌了一下词句，简单道，“就跟乐神之前说的差不多，满缸的水蛭、吸血蛙什么的，还有不知道是啥的虫半截都钻进了肉里……那人皮肤都溃烂浮肿了，浑身都是各种人为造成的伤……”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没忍住骂了一句，“操，我一开始还以为泡在里面那人已经死了……”
    郁雨南一怔，下一秒瞬间明白了。
    陆珉尧却还没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不解道：“没死吗？那他就这么让虫咬着？”
    曹九看他一眼，吐出了三个字：“僵化症。”
    众人都是一静，忍不住有些背脊发寒。
    那些满怀希望投奔救援队的患者大概从没想过，自己将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事。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将被当成小白鼠，一次次尝试各种闻所未闻的可怕疗法，被这些看似悲天悯人的医生，为所谓的“拯救人类”的伟大事业轻易牺牲。
    而那个已然被归为“废弃品”的患者，甚至还活着！
    众人简直难以想象他该是怎样的心情——好不容易熬过了各种残酷乃至致命的实验，最终却只得到如此冷酷的宣判。
    曹九没再说下去，他摇了摇头：“总之我个人是觉得，救援队那边不能去，除非你也想体验一下小白鼠的生活。”
    郁雨南已经做不出点头的动作了，只能开口附议道：“对，我也觉得正确答案肯定不会是投奔救援队。”
    “那么这样看来……乐神的法尔是不是就不需要用了？”
    毕竟他们已经识破救援队的骗局了，法尔应该也无法告诉他们是待在庄园里比较安全，还是躲入林子更能取胜。
    却见莫觉摇了摇头。
    “不，用法尔并不是要破除骗局的，救援队有问题这点，在乐乐说完疫病医生的背景时，我们就基本已经确定了……”
    他话未说完，陆珉尧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等一下……好像有人过来了？！”

 第313页

    他从刚刚起便一直站在窗口，观察营地那边的情况，此时突然看到几点明显的灯光闪动，摇晃着一点点接近了这边。
    他们刚刚才分析出来救援队不可信，此时就被人逼上了门，屋内众人都忍不住有点焦躁。
    莫觉却像是早有准备，点头应道：“对，他们要开始在庄园里地毯式搜查了，是林堇岳刚刚告诉我的。”
    “这才是我们很可能需要法尔的原因，”他扫了眼窗外似缓实疾接近的灯光，简单解释，“法尔可以诱发Boss追杀，换个角度说就是——它能将所有Boss引诱到一起。”
    陆珉尧一怔，继而很快反应过来。
    “你是说……放出诱饵吗？”
    他脸色有些白，但表情却很快镇定下来，“我懂了，牺牲一个人，引走所有Boss，这样剩下的所有人就都得救了。”
    “啊……”曹九歪歪头，“那么，谁去做那个诱饵呢？”
    第139章 韵律零（16）
    曹九显然没有等其他人自告奋勇的意思。
    自己问完就自己做了答。
    “我应该是最适合的人选了吧？你看，这里也就我无牵无挂还能动弹了，而且我本来就一直想死来着，之前太怂了没敢自杀，居然还能给我捞到个英雄当，简直够本。”
    郁雨南皱着眉：“你别这样，你其实真的很聪明，一点也不比你爸爸差……”
    曹九道：“行了，废话就不说了，那就这么决定了。”
    “决定什么决定？”陆珉尧怒道，“你就是……”他喘了口气，显然气得不清，“你就是仗着说话比我顺，巴巴那么一长串，故意不让我开口……”
    他往门口一站，眼含嫌弃看了眼富二代的“颓废文青”系小身板，下结论道，“肯定是我去更合适，我就是断了一条腿，也比你能跑。”
    他扫视众人，“而且说到无牵无挂，你自己都说了还有老爸留给你的公司，还有帮你的叔叔伯伯……我才是真的光棍一条。”
    陆珉尧道：“再者说，我本来就是消防兵，受过特殊的体能、技能及心理素质训练，逃生能力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曹九明显还想说点什么，却听莫觉开口：“谁说需要你们两去送死了？”
    “什么？”陆珉尧立刻开口抢断，“爵爷您就别掺和了，你出事了乐神怎么办？”
    曹九也急道：“我们死也就死了，乐神要是出了事，以后这见鬼的末日游戏还玩不玩了？！”
    连郁雨南都没忍住出声劝：“您不清楚乐神在阿克夏玩家心里的地位，他要是出了事，不定多少人心理防线崩溃跑去自杀呢……”
    窗外围拢来的灯光越来越近，众人显然都有些急了。
    莫觉没理他们，继续道：“我话还没说完——我是想说，由法尔聚拢所有追兵，才能用上另外的群攻道具卡。”
    急红眼的众人全员怔住。
    莫觉已经拿出了在这个副本里获得的那张道具卡——【葛洛莉雅·拉米雷兹】。
    他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张卡的作用应该跟原本的人物故事相关，是类似让所有身边的人都陷入沉睡那一类——不过谨慎起见，未免卡片副作用太坑，我们还是先用【阿克夏】卡看看。”
    莫觉和沈雍乐已然十分熟练，很快用【阿克夏】查看了这张卡的作用和副作用。
    跟爵爷猜的差不多，使用卡片后，会导致周围人短时间内出现恶心、呼吸困难乃至晕厥的症状。
    而卡片的副作用则是会加速自身病情恶化，也就是说，需要在自身疾病发作到致命前停止使用道具卡。
    僵化症并不致命，但莫觉却觉得【阿克夏】的意思应该是这张道具卡在使用过度时会威胁使用者生命，这个威胁大概不仅仅来自使用者原本就患有的病症，还有可能根据情况患上其他疾病或者面临其他险境。
    否则，这张道具卡的功能就太过强大了，无止境造成周围所有Boss沉睡，岂不是只要一直开着卡就能一路无敌地通关了？
    不过这个不是眼下的重点。
    莫觉：“所以，这一套流程，需要两个人使用不同道具卡，且能默契地找到最佳时间点，完成多次卡片的切换。”
    救援队的人数众多，且分布在整个庄园内，他们在身患僵化症的情况下，很可能难以一次成功吸引所有NPC，因此需要重复多次引怪、控怪的操作。
    不仅需要两人溜Boss时看准时机，在【法尔】聚集起尽可能多的Boss时施放【葛洛莉雅】的技能。
    【法尔】的使用者也需要敏锐感应伙伴状态，在最佳时机停止使用道具卡，以免【葛洛莉雅】超过时限造成危险。
    “每张道具卡都有对使用时间及功效范围的限制，”莫觉简单解释，“这些一两句说不清楚，只能在对更多道具卡的使用中慢慢总结和摸索。”
    他总结道，“所以，在场显然只有我和乐乐能够胜任。”
    他说的有理有据，逻辑清晰，且充满令人不自觉信服的可靠感——两人并不是要去送死，爵爷显然也没有将乐神置于危险境地的想法。
    陆珉尧和曹九互看一眼，都露出感动又感慨的笑容。
    沈雍乐也暗地里蹭了蹭莫觉。
    阿克夏里显然也不乏自私自利或目光短浅的玩家，但永远是像曹九或陆珉尧这种人，更能长久地留在记忆中，且让他不断地备受鼓舞。

 第314页

    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上古传说中羽嘉生就的百鸟，划过天空时，各色尾羽都在云间留下了璀璨的痕迹。
    众人明显都对莫觉的安排不再有异议，按计划开始分头藏好。
    莫觉则又去将安排与林堇岳做了沟通，继而便抱着沈雍乐出门，寻找到了庄园内拉柴的马车。
    那是一辆十分简易的平板车，上面还堆放着已经码好的柴和稻草，莫觉清理出了中间部分将沈雍乐放在其中，随即赶着车驶向大宅，在救援队的人反应过来前，已然抵达宅邸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是保姆做过的最大的一只阿芙拉人偶，穿着她平时最爱的裙子，两只眼睛在月光下水波流转，仿若活人。
    哐当跑动的马车很快吸引了巡夜人的注意，两人在庄园内转了两圈，连原本在三个营地中的患者也忍不住探出头来看，随即便被“月光下复活的阿芙拉”吓得惊叫起来。
    骚乱在庄园内一片片炸开，人们奔走逃窜，惊呼着“诅咒又来了”、“她说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救援队的人匆匆跑出来，转头去马厩找坐骑追赶。
    莫觉一直等到林堇岳的信号，才由沈雍乐使用了【法尔】的道具卡。
    莫觉之前与林堇岳只沟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让他劝导救援队的人将所有僵化症患者关起来，保证他们出不了屋子；第二件则是给所有单独未套马车的马匹下药。
    此时僵化症患者已然被关，救援队的人自然能毫无顾忌倾巢出动，而马匹的药效发作，追出来的救援队员只能选择架着马车追赶两人。
    莫觉的驾马车技术并不算多好，好在老马识途，这匹原本就是庄园内长大的马，又被关了不短时间，撒开缰绳后自己就能跑得欢快。
    爵爷一面护着沈雍乐不被磕碰到，一面注意着身后马车的数量，在通过广场时猛然拉转马头，掉头冲进了后方追赶着的马车堆里。
    而沈雍乐则在瞬间换下了【法尔】，任由开着【葛洛莉雅】的莫觉冲进马车群，放倒了所有人后，便用粗绳将马车一架一架连了起来，最前面那辆则连上了自己这边的马。
    之前他们在“巴纳姆”时，沈雍乐就发现【法尔】的吸引效果对副本中的大型动物和人都同时起效。
    莫觉因此想出这招
    先以【阿克夏】最后剩余的力量修订规则：“马群的奔跑有惯性，会跟随头马一直朝前奔跑到体力极限。”
    群马奔腾原本就是草原上的常见现象，沈雍乐并没有研究过其具体原因，但因为这是自然界存在的现象，还在【阿克夏】剩余可用的效力范围内，规则因而瞬间生效。
    随后，莫觉和沈雍乐一边开着【法尔】吸引马群，一边以【葛洛莉雅】限制救援队行动，赶着马车出庄园，驶上了那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大路。
    沈雍乐赶在出副本边界前停下了道具卡的使用，爵爷则用最后的力气，一斧斩断了小板车与马的连接处。
    两人就这么躺在木柴堆里，看着那群马车一路疾驰，消失在玩家能够看到的世界边际……
    天亮时分，带着乌鸦面具的林堇岳才找到两人。
    彼时，莫觉已经因为【葛洛莉雅】的副作用加速了僵化症的恶化，彻底动不了了。
    他还保持着抱着沈雍乐的姿势。
    两个动不了的人正无声窝在一起，在这个世界的尽头，看着黎明到来。
    天空的颜色一点点变浅，最后一颗星辰逐渐暗淡，红日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和煦光芒毫无差别地沐浴整个世界的生命。
    而他们还在一起，永不分隔。
    让人忍不住心头柔软，有那么一瞬间，沈雍乐甚至觉得，即便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也已然无憾……
    林堇岳是整个庄园里唯一活动自如的人，他不仅听了爵爷的劝告自己带上了面罩，甚至给所有玩家人手准备了一个，在出发去找莫觉他们前还好心帮所有人完成了佩戴和调整。
    玩家都动不了，只能呆在一起，戴着面罩干坐。
    满座的赛博朋克乌鸦中，曹九是唯一还能自由说话的，他清了清嗓子：“咳……那啥，要么我给大家讲个笑话？”
    曹九之前是富二代，经常有机会知道一些明星或大佬的绯闻八卦，还真有不少挺有意思的存货。
    于是他就挑其中最猎奇的一个讲了。
    满堂寂静……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曹九慢半拍反应过来——僵化症导致大家说不了话，自然也无法笑出来。
    而且……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轻松乐观。
    事已至此，如果莫觉和沈雍乐猜错了，大家就要这么面面相觑一辈子了。
    还很可能是十分短暂的一辈子。
    好在这尴尬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等天色一点点亮起，漫长的夜晚过去，众人也终于听到了那句来自系统的天籁：【恭喜通关本次副本，望再接再厉！】
    第140章 韵律零（17）
    沈雍乐出副本时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正看弹幕看得入神。
    弹幕中的小可爱大约是出于对他和莫觉的绝对信任，并不像“韵律零”中其他玩家那般忧心忡忡，都觉得通关已经十拿九稳，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因此，在陪他俩看了一场浪漫的日出，又抱着看电影一定要看到大结局的心态不愿意现在就去睡觉后，弹幕们终于也觉得有些无聊了。

 第315页

    不知道是谁开始的，这些才华横溢的观众……突然用弹幕玩起了故事接龙。
    等沈雍乐发现的时候，他跟莫觉已经“因为信息素契合度高达99%，即便乐乐小人鱼还懵懵懂懂，莫元帅也心有芥蒂，两人还是顺利滚在了一起”。
    沈雍乐满脸问号：“？？？”
    他又接着看了半天才明白，这是个ABO背景下，他和莫觉的……AO人、鱼恋。
    他是一名被改造成人鱼的Omega，被解救后因为匹配度太高，在失忆的情况下跟莫觉“饰演”的联邦元帅结了婚。
    [因为之前的渣攻要求将他打造成最完美的X爱玩具，乐乐被洗脑改造后关在研究所调教了很久。]
    有弹幕补充：[学习了不少乌七八糟的开♂车♂技♂巧。]
    立刻有人发表不同意见：[怎么叫乌七八糟？我们乐乐学得可专业有体系了好吗？]
    [从如何给自己事前准备、怎样取悦迎合、怎样发出最勾人的声音……都非常专业！]
    于是接龙作者们欣然接受了这个设定：[爵爷很快发现，这条小人鱼看起来乖软纯粹，引诱人的时候却非常勾人……]
    [乐乐因为改造导致发情期不稳定，受到爵爷超高匹配度的Alpha信息素影响，瞬间天雷勾动地火！]
    [莫觉元帅比他大了七八岁，大龄单身老处男一枚，觉得这只Omega太可怜了，本来心疼得没想碰他……结果乐乐太会撩了，爵爷打了抑制剂也没能忍住，将乐乐翻来覆去吃了又吃。]
    有弹幕不太满意：[不行这样爵爷也太爽了吧？！]
    [我也想翻来覆去吃那么可口的乐神啊！]
    接龙作者立刻从善如流来了个原地转折：[但其实乐乐只是受到信息素影响，并没有喜欢上爵爷。]
    [在实验室时，小人鱼被反复洗脑和折磨，已经用身体记住了许多教训，比如不允许自行疏解、不许比主人先沉溺kuai感等，自己能忍住欲\\望还好说，若是不小心没忍住，就会遭到极为可怕的责罚……]
    [研究所的人一遍遍告诉他“人鱼是宠物”，“你原本就比人类低等”，“不能有自尊，不能只顾享受”，“要尽一切办法让主人舒服”……]
    [常年异常屈辱的tiao教使他不会拒绝任何情事，却无法享受其中，平时身体也很难散发信息素。]
    弹幕瞬间被虐哭了一片：[啊啊啊这也太虐了啊！]
    [我错了，还是让爵爷尽情吃吧！QAQ求雨雨太太手下留情！！]
    沈雍乐看到称呼，这才发现写同人的弹幕用了个眼熟的特殊字体，似乎就是之前那个粉丝里比较出名的产粮大户，ID似乎是精分雨。
    他也被这剧情虐得肝疼……
    然后沈雍乐就忍不住又往莫觉怀里缩了缩，悄咪咪享受爵爷在僵化症下越发紧密且温暖的怀抱，暗自冒了一会儿粉红泡泡。
    莫觉垂眸看他一眼，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又在想些什么，只轻轻勾了勾唇角，纵容地更加搂紧了他。
    精分雨已经开始哄弹幕了：[哎其实一点都不虐啊，这些是前情提要，都是乐乐在遇到爵爷之前经历的！]
    [这其实是个先婚后爱的小甜饼来着。]
    [之后莫元帅就要开始心疼得不行，帮他一点点学习怎样享♂受其中，两人甜甜蜜蜜开始一起探索人鱼身体的奥♂秘了呀~]
    弹幕依旧觉得看着好心疼，你不能虐我们乐神！但这个设定好像有点带感，求大大另外写一本小说……
    沈雍乐也觉得有点带感。
    主要是他忍不住代入自己和莫觉，想象一下自己身为Omega人鱼被莫觉按在床上……两人都忍着发情热，觉哥一点点哄着，教他怎么放松享受那种事……沈雍乐就忍不住脸色爆红，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所以有时候想象力太好也是一种负担。
    他正被勾起了兴趣，兴致勃勃想看看之后的发展，就听耳边一阵系统提示，继而场景迅速切换，眼前的弹幕也随之消失了。
    沈雍乐：“……”
    乐神略有些意犹未尽地从全息舱里坐起来，继而就发现了不对。
    僵化症的时候没觉得，回来才发现该有的反应还是有的……
    卧槽。
    他瞬间从舱里弹了起来，打算趁着莫觉还没发现去洗手间毁灭一切罪恶的痕迹。
    然而还没走两步便被跟着他出了全息舱的莫觉叫住了：“乐乐？”
    沈雍乐一秒僵硬了。
    好在他们进全息舱的时候一般都穿得比较宽松舒适，他看了看身下，见宽大的睡裤掩盖了大部分异常，这才假装镇定地转过头。
    “觉哥早，”他努力自然地伸展了一下手臂，道，“我准备去个洗手间。”
    他说话间，却见莫觉十分自然地走近，继而抬手开始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没事了吗？”莫觉边将他翻过来倒过去捏了个遍，边皱眉询问，“你怎么还这么僵硬，我刚刚看你走路的姿势就不太对，是不是僵化症还没有……”
    他话音一滞，终于发现了某个部位不可言说的异状。
    沈小乐高高扬着下巴，跟他健康地打了个招呼：Hi!
    沈雍乐：“……”
    莫觉轻笑了一声。
    沈雍乐肉眼可见开始变色。
    莫觉微微用力，沈雍乐便被推得退后了两步，整个人靠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怎、怎么了吗？”

 第316页

    莫觉一面觉得他有点可爱，一面又有点哭笑不得，刚刚结束那个副本其实气氛一直挺压抑的，不少玩家估计出来之后都要去看心理医生了，沈雍乐没出什么心理问题倒也不奇怪，居然还能想这种事。
    爵爷眸色微暗：“是不是我之前太让着你了……你一直没能吃饱，还不好意思跟我说？”
    沈雍乐退无可退，只能战术后仰：“不不不……”
    莫觉已然单手按住他的后腰阻止了他逃跑的企图。
    爵爷不容分说地低头亲了亲他：“僵化症真的好了？”随即也不等他继续辩解，直接将人抱到了桌子上，“那我来验证一下……”
    也不清楚阿克夏具体的“伤痛折算”规则是什么样的，反正沈雍乐和莫觉做完运动，直接就睡了，第二天也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倒是网上的后续反应比较大。
    一方面是因为第一次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存活副本”，另一方面则是“韵律零”的后劲太大，不少观众都被虐得有些过，一觉醒来后纷纷开始在论坛上发小作文，探讨人性、爱与哲学……
    沈雍乐翻看了不到一分钟就放弃了。
    “我不行了，”乐神道，“我一看这种东西就困。”
    沈雍乐深呼吸，做了个十分哲学的总结：“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陆凡启早已经先他一步放弃了，此时也忍不住点头：“对对对，这种东西我真的学不来，我小时候就已经深切领悟了。”
    神学在某个程度上也是哲学和心理学的延伸，陆凡启小的时候没少听家里长辈讲述各类相关知识，每次都听得云山雾罩。
    而且更可怕的是，但凡他有点领悟皮毛的意思，各种姑姑伯伯就会如获至宝，将正准备找借口开溜的他拎回来，话题从先苏期的希腊到尚保罗·沙特时代的哲学发展，从康德、祁克果到弗洛伊德……
    “意识和物质、精神和自然界究竟谁才是世界的本质？”陆凡启摊手，“幸好我之前没怎么研究这个，阿克夏和末日游戏出现之后，不知道多少学哲学的人被逼疯……”
    沈雍乐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个命题突然能席卷整个论坛，甚至连羽嘉也有不少人没忍住下场开麦讨论。
    是因为阿克夏本身，就是个交融了意识和物质，精神和自然的世界啊……
    之前好几个人都告诉过他们，副本等级越高，就会越接近阿克夏的本质。
    沈雍乐一直觉得这东西过于玄乎，没有往深了想，毕竟很多东西想也想不明白，走到那一步自然就见山见水了。
    但……仅仅只是目前他窥见的冰山一角，就已然足够令人心惊。
    好在他们队伍里已经有人将这些东西研究到骨子里了。
    沈雍乐觉得自己是无知而无畏，颜也则是——因为已经看得足够透彻，才能永远不被动摇。
    沈雍乐觉得既然颜也都不担心，自己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迅速放弃了继续研读这些深奥东西的想法，转而开始在论坛里搜索起了……那篇只看了个开头的人鱼小说。
    精分雨果然手速奇快，已经在原创板块发出来了第一章 。
    主角名已经改成了傅星澜和夏潮汐，显然是听取弹幕意见直接另写了一篇文。
    沈雍乐转头看了看，确认莫觉没注意这边，悄咪咪在那篇名为《截获一条Omega人鱼》的文下点了个收藏。
    一队四人谁也没有继续纠结哲学问题，很快投入了对下一个副本的研究。
    大约是因为进入B级副本的人太少，阿克夏开设的副本数量也骤减，沈雍乐和陆凡启甚至直接抽到了一样的副本。
    几人便也没有再找寻其他适合的四人本，直接通过羽嘉和论坛搜集到了这个副本的另外两张卡。
    他们这次拿到的新副本主线是——“门之钥”。
    莫觉用食指点了点桌面，说了个在座所有人都不陌生的词：“克苏鲁神话。”
    第141章 门之钥（1）
    克苏鲁神话(CthulhuMythos)是以美国小说作家洛夫克拉夫特创作的小说世界为基础，由诸多作者所共同创造的神话体系。
    这系列作品的共同主题是：在宇宙中人类毫无价值，且所有对神秘未知的探求都会招致灾难的结局。
    它诠释了人类在宇宙中的微不足道和对恐惧的探讨。
    陆凡启简单给大家介绍了一下：“目前为止，混沌元素出版社整合出来的克苏鲁神话体系，可能是最广为人知的体系设定，包括——旧神、旧日支配者、神话生物、神话书籍、传奇历史年表等等……”
    “门之钥也即犹格·索托斯，是三柱原神之一。”
    见众人一脸迷茫，他只得补充解释了一下三柱原神，“克苏鲁神话中的神不像其他神话那样各有司职，它们大多是不可名状、超乎想象的强大存在，给人类以恐怖、怪诞、疯狂的印象，统称为旧日支配者。”
    “其中，外神属于所有旧日支配者中最为强大的存在，甚至因为等级远超一般旧日支配者，在相当大一部分地区，外神已然被单立成一类，是远超宇宙存在、无目的、无序、伟大却盲目痴愚、甚至不能为人类思维所理解的高位神灵。”
    沈雍乐已经查到了相关资料，便将这段说明念了出来：“外神之中，‘盲目痴愚之神’阿撒托斯是宇宙源初之混沌。”

 第317页

    “其后诞生的‘孕育千万子孙的森之黑山羊’——莎布·尼古拉丝，‘万物归一者’——犹格·索托斯，和‘伏行之混沌’——奈亚拉托提普则并称三柱原神。”
    “以上四者，是外神中最主要的统治者，和克苏鲁神话体系中心最重要的存在。”
    颜也插嘴：“万物归一是什么意思？”
    他这几天为追其他人的积分连过了两个副本，大约是精力消耗太多，整个人都懒洋洋打不起精神，此时正十分没坐相地将自己摊放在沙发上，抬着眼从金丝眼镜的上方看黑板。
    一撮自然卷的刘海随着动作从他额角滑落，让他整个人显出一种落魄的颓唐美。
    陆凡启显然被他这种无时无刻不散发的妖精气息震了一下，愣了愣才解释：“大概是宇宙的智慧和本源那类意思。”
    “犹格·索托斯是所有智慧和知识的主宰者，身躯涵盖无限延伸维度，多元宇宙中的一切都是它的投影。”
    “洛夫克拉夫特的原话是：这是一个由无限存在与自我组成的事物，所有一切皆在它之中，而它也存在于所有一切之中——那并非仅只存在于一个时空连续体里的某个东西，而是与一切存在那无边无际的范围中赋予一切生机的终极本源相联在一起。”
    沈雍乐一怔。
    “这怎么……感觉跟阿克夏有点像？”
    陆凡启摊摊手：“其实是的，但你要再往深钻研，就又回到哲学问题了……”
    “不过这原本也是正常的吧？”美少年耸肩，“都已经B级副本了——之前弥赛亚从B级副本出来的时候就说已经隐约察觉到了阿克夏的本质，说不定我们通关完这个副本也能确切感受到点什么。”
    沈雍乐咋舌，心道也就玄学大佬能把“通关B级副本”这种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云淡风轻了。
    也幸好他今天没开弹幕，否则大概要有一群人从此将对凡凡的昵称改成“凡尔赛”。
    倒是颜也颇为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你们是在虚拟游戏里待久了，已经忘记什么是现实了吗？”
    “神话之所以是神话——就是因为他们都是人类想象出来的。”
    他扫了眼陆凡启，“你不是相信科学吗？犹格·索托斯只是洛夫克拉夫特虚构的神灵……即便它真的存在，也肯定跟阿克夏不是一个东西。”
    “因为阿克夏是确实存在的，且摆明了在针对人类。”
    “而且，”莫觉接口，“阿克夏不会将自己的本质直接设成副本主线——还只是B级副本主线。”
    在坐几人微微一顿，都瞬间懂了。
    这对玩家来说太难了……又或者说太容易了。
    如果阿克夏将自己作为主线，破解了这个副本就相当于解开了整个阿克夏的本质，知道末日游戏为何开始又如何结束……
    自然也就该知道怎样关停游戏，解救被困其中的所有人。
    这个副本无疑会困难无比，大概需要无数人一次又一次尝试，才能找到正解……
    但这样一来，就相当于阿克夏将最重要的东西都直接藏在了这单一的一个副本里。
    羽嘉的研究方向倒是可以更简单明晰了。
    颜也摇摇头：“不可能，最起码B级还不可能。”
    众人都认同这个判断，很快将注意力转回了副本主线上。
    莫觉想了想，确认道：“据我所知，克苏鲁神话其实是个不断在衍生发展的体系，可以看作是一系列相互联系故事的合集，有很多设定甚至原本就相互违背？”
    陆凡启点点头：“对，差不多是这样。”
    “那么，”莫觉看向其他两人，“我觉得克苏鲁神话就不用太花心思，只要了解‘门之钥’相关的内容就够了。”
    颜也和沈雍乐也赞同这个想法。
    几人用了两天时间，分工将涉及到犹格·索托斯或门之钥的相关小说和资料都看了一遍，总结出了其几个特点。
    犹格·索托斯是时间和空间的支配者，通常被视为仅次于阿撒托斯的至高存在。
    它全知全能，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事物，都涵盖在他的庞大躯体中，有时会将知识赋予他认为值得的人。
    “此外，”沈雍乐看着手里的显示屏，“犹格·索托斯是虚空之物再度通过的门户，知晓时间的迷宫，由于与所有时空相连，又被称作键钥和门扉。”
    “值得注意的是，”莫觉接口道，“不少小说中都有过犹格·索托斯毁灭人类的桥段。”
    “术士和巫师信仰其为至高神灵，会打开传送阵，供其从遥远的领域来到地球劫掠和破坏。而作为回报，犹格·索托斯则会赐予信徒们在无数宇宙间穿梭的能力。”
    颜也单手支着头，用笔尖点了点眼前的电子书屏幕：“我这本里门之钥倒是对人类挺友好的，大概类似某些传说中深渊前的引路人，还会帮人解惑。”
    陆凡启解释：“那是因为犹格·索托斯有两种化身——被宗教崇拜的通常是亚弗戈蒙，被视为未来与时间之神，只有被激怒时才会在人类面前现身。”
    “而颜也看到的那种是塔维尔·亚特·乌姆尔，坐在通往宇宙终极深渊第一道银匙大门后，巨石基座的王座上，指引并以某种仪式帮助穿过第一道门的生灵通往终极之门。一般对人类更加和善和仁慈。”
    陆凡启简单说完，很快得到了结论，“总的来说，我感觉这次副本多半会与时间与空间有关……只希望不需要正面对上犹格·索托斯吧。”

 第318页

    四人是羽嘉成立后，第一次组队进入B级副本，在各种层面都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韩渊等人甚至特意抽出时间来给他们开了个会，所有阿克夏研究组、TT紫马大佬、《严禁崩人设》游戏的创始人员都赶来参了会，也算是全军出动了。
    穆钧给他们讲了一下当初自己过B级副本时的具体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可参考的，”穆钧道，“副本叫‘蓝色多瑙河’，是关于两次维也纳之围和巴洛克辉煌时代的，我没能通过，只勉强靠着一张特殊人设卡出来了。”
    穆钧那张卡是【爱德华·墨菲】，也就是著名的墨菲定律（Murphy'sLaw）的提出者。
    沈雍乐有点好奇：“墨菲定律不是说事情会越来越不好的吗？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穆钧点点头：“但我和长河在进副本前研究了一下，觉得这张卡应该可以用定律的具体四方面内容……”
    “长河”就是《严禁崩人设》的主设计者唐煜。
    他点点头，接口道：“对，也就是：第一，任何事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第二，所有的事都会比你预计的时间长；第三，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第四，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沈雍乐四人对视一眼，都瞬间明白了。
    光是这四点，其实已经可以用出许多花样了，这么看来，这果然是一张非常强悍的道具卡。
    实际上，这张卡在阿克夏论坛中的排名也非常高，几乎就排在沈雍乐的【阿克夏】下面一两位。
    论坛上的道具卡排名是羽嘉做的，主要是为了帮助大家更好地开发和使用手上的卡片，玩家可以自由选择将自己的卡片信息提供给羽嘉，由羽嘉中专业团队进行分析评估，提供各种可供参考的使用方式。
    而羽嘉将所有收集到的道具卡进行分析、排名和公示。
    排行榜上不会显示卡片具体内容和持有者姓名，持有玩家甚至可以拒绝公示其卡片名称，这样其他人看到的就会是一排星号。
    唐煜耸耸肩：“在使用道具卡方面，你做得比任何人都好，我也就不多说了。”
    “但我想提醒你们的是，”唐煜看向在座众人，“阿克夏最善于反过来利用你擅长的东西。”
    “所以，时刻警惕，不要摔在自己亲手挖下的坑里。”
    几天之后，四人在全网的关注下，进入了这个B级副本。
    然而刚刚进去就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沈雍乐原本在全息等待区就打开了直播，可一进入副本，直播就被强行掐断了。
    阿克夏之前也有过不允许开直播的副本，比如，沈雍乐他们之前就经历过的一个无评级副本“怪谈博弈”。
    然而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常见，连“波吉亚的晚宴”那种失忆型副本都没有强制禁止直播，还是沈雍乐他们考虑到怕崩人设而主动关了弹幕。
    “怪谈博弈”与“波吉亚的晚宴”最重要的区别就是——“怪谈博弈”是严格竞争性副本，也即，分队的两组中，必然有一组胜利另一组失败。
    这才是导致了许多人开始慌的原因。
    所以这个副本也禁止直播，是不是就说明也是类似的“你死我活”型竞争副本呢？
    沈雍乐、莫觉、颜也和陆凡启四个人……这得是S级的恐怖厮杀局吧？！
    论坛上吵成一片：[那完了，没人干得过爵爷吧？！]
    [爵爷不可能舍得对乐神动手的……]
    [呜呜呜，不要啊，不论是他们谁出事我都舍不得，四个我都好喜欢啊……]
    羽嘉内部也紧急开会讨论了这个问题，唐煜皱着眉，摇了摇头：“先暂时相信他们吧，之前在‘珂赛特’里不也是类似的情况吗？他们也完美化解了。”
    烟宁皱着眉：“派人24小时守着全息舱吧，副本结束发现情况不对就先赶紧送抢救室。”
    好在羽嘉的全息舱都配有完善的生命监测系统，一旦发现机体脱离全息世界后状态异常，就会自动紧急开舱报警求救，倒是省得他们还要撬舱门……
    无论如何，四人已经进入了副本，众人也只能一面心焦一面等待最后的结果了。
    第142章 门之钥（2）
    沈雍乐四人其实并没有花多长时间收集这次副本的人设卡，除了因为B级副本数量少、且上了这个等级的大多都是熟人方便换卡之外，还因为这次的副本卡又是星号卡。
    之前说过，星号本大多都是竞争性副本，很多时候玩家会被迫分阵营进行对抗，因此沈雍乐和陆凡启刚把抽到的卡片信息公布出来，换卡系统里就出现了“抛售”。
    大家显然都不太想跟他们四个对上。
    阿克夏论坛里甚至有匿名帖子标题就叫：《夭寿！跟乐神他们撞本了，有没有人需要积分我陪你刷阵营本送分给你啊！快点让我掉回C级吧！（瑟瑟发抖抱住胖胖的自己.jpg）》沈雍乐出于好奇，还去问了一下唐煜这样操作的可行性。
    唐煜想了想，表示应该没有问题，这就跟颜也当初中途掉级导致原本系统分配的下一个副本人设卡废掉一样，只是在下次进入副本的时候会被随机分配人设罢了。
    到沈雍乐他们进副本的日子，乐神严重怀疑这个本说不定真的只剩下他们四个玩家了。

 第319页

    对于四人来说，B级副本难度都不会差别多大，而且四人讨论后决定还是不拆队，想来阿克夏也不会放着他们这个堪比bug的组合不管，因此去什么本也就不太重要了。
    沈雍乐倒也不是没考虑过会遇上需要队内竞争的情况。
    但说到底，四人对互相的人品都十分信得过，只要没有一心想着怎么害死别人好让自己通关的坑爹玩家，即便是竞争性副本也不是全无办法。
    因此，在发现自己的直播被强制关闭后，沈雍乐也没有慌。
    他冷静地先掏出自己的人设卡确认了一下。
    【人物】安德雷小镇中学的学生
    【故事线归属】门之钥
    星号消失了，但看不出是不是有阵营。
    这也不奇怪，之前在“怪谈博弈”里，也是一开始看不出众人应该分属于哪个阵营，需要玩家自己通过各种线索推导，甚至推导阵营原本就是胜利的关键。
    既然身份是学生，沈雍乐所在的地方就是学校了。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人设卡提示，这里明显就像是一间还在使用的教室，一排排课桌上都摆放着各种书本资料，只是其他学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沈雍乐四处看了看，发现手边那张桌子就是自己的。
    这倒是省了他不少时间——一般来说，人设卡里没有提到的关键线索，都会在副本中属于他的个人物品里给予提示，只是有时候那些提示太过不明显，容易被玩家忽略。
    沈雍乐注意到周围其他教室里还有老师讲课的声音，而他所在的这间教室位于一座三层教学楼最边上，楼下就是操场，不少穿着短袖短裤的热血少年正在踢足球。
    大约是见他探出了头，有人停下来冲他喊：“沈雍乐你干什么呢？！不是说去买饮料吗？怎么买回教室里去了，快下来！我们这边都要输了！”
    沈雍乐飞速反应过来——他们班的人不在教室，是因为这节正好在楼下上体育课。
    他立刻应了一声：“好，就下去！”
    沈雍乐转头看了眼教室，考虑到以不崩人设优先，决定还是先下楼，教室里的线索可以等下节课的时候再查看。
    他很快跑下了楼，刚刚喊他的男生叫蒋驰，显然人气颇高，他那一嗓子喊完，已经有女生积极地跑去买了冰饮送了过来。
    男生们匆匆喝了几口饮料，又叫嚷着跑回了各自阵地。
    沈雍乐压根没来得及多问，直接被蒋驰拉下了球场，跟着一群中学生风风火火踢了场足球。
    好在沈雍乐跟着爵爷没白练，如果真的换成这个年纪的他，估计也就是个中等偏下水平，而现下，他简直神挡杀神，所向披靡，很快就取代蒋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大约是这边的骚动太大，连别的班的人也被吸引了过来，不少女生围在场外看，偶像剧一般的青春气息洋溢在夏日的操场上。
    每一次沈雍乐带球过人，准确传球接球，试着抬脚射门，甚至只是从观众席前跑过……都激起一阵阵欢呼和呐喊。
    蒋驰倒也没生气被他抢了风头，只在两人交错时笑着锤了把他的肩膀：“好家伙，你偷着练了是吧？！”
    沈雍乐眨眨眼：“那可不！”
    沈雍乐短暂找回了中二期的热血与激情，下场后出了一身的汗，倒是感觉十分酣畅淋漓。
    有女生跑过来递给他冰可乐的时候，沈雍乐也没太在意，还开玩笑说：“你这不是给蒋驰买的吗？”
    对方红着脸拼命摇头：“给你们一起买的，大家都有、都有的！”
    这冷饮是那种玻璃瓶子的，买的时候小卖部的人会帮忙用起子打开，喝完后还需要将瓶子归还回收。
    因为是女生们刚买的，沈雍乐拿到的这瓶还特别冰，手握上去几秒钟就被凉得失去了知觉。
    他正热得一头大汗，被冰这么一下反倒舒服，当即仰头喝了一大口，吃到其中已经结成了冰块的部分，就准备下意识嚼碎吞下。
    却听身侧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乐乐。”
    蒋驰他们之前在球场上喊的都是他的全名，而且少年的声音都十分清亮，全然不似刚刚这声的低沉磁性。
    那喊声虽然极为模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隐约传过来的，但语气熟悉……分明是莫觉的声音。
    沈雍乐几乎是猛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顺着声音转头寻找喊他的人。
    操场上人来人往，各个班上体育课的人三五成群闹成一片，并没有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却听他身侧的蒋驰突然惊讶开口：“哎，你嘴巴怎么了？！”
    沈雍乐的注意力还没回来，随口应声：“什么怎么了？”
    他这一回话，才想起嘴里还含着那块冰，可乐气泡的冲劲和冰冻的凉意让他整个口腔都短暂失去了知觉，他也没在意，边回话边准备先将冰嚼碎。
    就听蒋驰慌乱捉住他的手：“哎哎哎，你等一下，你嘴巴流血了……”
    旁边的女生也注意到异状，登时惊呼一声，匆匆忙忙低头要从包里翻纸巾。
    沈雍乐一怔：“什么？”
    他此时也察觉到了异常，有什么液体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低头要啐，然而那出血的口子显然非常大，不等他做出动作，血液已经滴滴答答落了满地。
    沈雍乐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将嘴里的东西都吐了出去。

 第320页

    那块“冰”摔落在地上，碎成了两三块，沈雍乐凝眸一看，又猛然转头看了看瓶子，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冰块，而是玻璃瓶口碎了一块被他喝了进去。
    因为可乐太冰且原本碳酸饮料就有麻痹作用，沈雍乐甚至没察觉出那玻璃已然将自己的口腔和舌头都割出了大口子，还差点直接将其吞下喉咙……
    沈雍乐想想都后怕，周围人也受惊不小，连忙递纸巾的递纸巾，叫老师的叫老师，因为沈雍乐流血太多，纸巾不够用，旁边甚至有男生直接将衣服脱了下来借他擦拭，还有男生试图抱他起来。
    沈雍乐说不出话，只能以眼神表示疑问。
    蒋驰道：“送你去医务室啊！愣着干什么，赶紧止血去啊！天哪你也是命大，古代是不是还有咬舌自尽的？”
    沈雍乐表示自己伤的是舌头不是腿，然而最后还是拗不过热血青年们，被半扛半架着送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的老师帮忙处理伤口时也啧啧称奇，直到幸好你没有咬碎了玻璃渣往肚子里吞，如果划伤食道就不是小事了。
    沈雍乐心知这多半是阿克夏搞出来的事，就是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才触发了这个危险，而且这次阿克夏未免也有些太心急了，他才刚刚进入游戏，就遇上了这么明显的危险，也不知道是B级副本的缘故，还是别的……
    还有刚刚那声喊……
    沈雍乐想了想，转头想问还陪着他的蒋驰什么，被后者着急制止：“哎，你别说话，呐，董梁他们帮你把手机送来了，你给家里发个短信说一声，要什么也直接打字给我吧。”
    沈雍乐点点头，接过手机打开了信息界面，继而便是动作一顿。
    蒋驰：“怎么了？手机没电了？”
    沈雍乐连忙摇头，勉强掩饰了自己的异常，飞快打开了个新界面打字：[能帮我叫莫觉、陆凡启或者颜也来吗？]
    蒋驰皱着眉看短信：“莫觉？……镇上没有这个人啊？”
    沈雍乐刚刚有了心理准备，不露痕迹地掩盖了内心的惊讶。
    好在蒋驰并没有纠结他为什么突然要联系这三人，很快表示自己知道陆凡启和颜也，但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自己可以帮忙打电话过去问问。
    颜也是小镇医院的院长，而陆凡启是小镇教堂的神父，两人此时居然都在教堂里，在接到电话后很快赶了过来。
    颜也进门就将校医和蒋驰忽悠走了，之后才转头将门一关，扶着沈雍乐的床沿呼出一口气：“怎么你也是这样……”
    沈雍乐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陆凡启摊摊手：“我刚刚也遭遇了差不多的事……”
    他将刚才发生的意外跟沈雍乐简单说了一遍，大略是陆凡启像平常一样进副本后准备搜寻线索，因为教堂里杂物太多，没有注意圣父像底座已然朽坏松动，差点被倒塌下来的圣父直接拍扁在烛台架上。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陆凡启心有余悸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他看，“我当时刚好解开手机密码，正正好看到这张照片。”
    那是一张——陆凡启自己的死亡现场照片。
    照片中，没能躲过这次意外的陆凡启被钉在满是尖刺的烛台架上，因为石像重压而当场毙命，他显然脏腑都受了重伤，死时七孔流血，形状可怖。
    即便知道这件事已然不会发生，陆凡启递照片的时候还是别过头，将手伸得远远的，生怕再次看到其中景象。
    实在是照片中的一切太过真实，仿佛就在另一个平行宇宙中真实发生过，他光是看照片就能隐约感觉到那种胸腔被刺穿，内脏受到猛烈撞击后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忍不住一阵阵背后发毛。
    沈雍乐接过照片扫了一眼，就也看不下去了。
    颜也适时开口解释：“我在我的已删除照片里也找到了一张一样的。”
    颜也当时先检查的随身物品，看到照片后就知道了陆凡启可能有危险，立刻赶到了教堂，在千钧一发间救下了凡凡，顺便随手另外拍了张照片。
    他拍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取景，之后比对时才赫然发现这张照片跟之前那张死亡照片的拍摄角度一模一样。
    “所以，”颜也道，“这个副本的确跟时间和空间有关——有可能是平行宇宙，也有可能是照片拥有某种预知能力，应该有某种设定……”
    却见沈雍乐摇了摇头。
    颜也话音一顿。
    沈雍乐已经将手中的手机递了过去——界面上，是他一开始从蒋驰处拿到手机后看到的那条让他差点没控制住表情的信息。
    那是一条，来自“莫觉”的未读短信。
    内容大概已经在游戏限制下经过了阿克夏的加密，部分词句已经被熟悉的星号替代了，整条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门之钥时空重置时***不能被其注意，****以**的意志恢复初始。”
    颜也和陆凡启都是一愣。
    陆凡启甚至忍不住重复了一遍：“时空重置？”
    沈雍乐点点头，抬手指向陆凡启手机，又转头看向颜也。
    他放缓了语速，尽量不碰到伤口地说出了这张照片的成因：“那应该……是你上一轮拍的。”
    第143章 门之钥（3）
    学校医务室人来人往，显然不是个谈事情的好地点。
    沈雍乐给蒋驰发了条短信，拜托他帮忙请了假，借口回家养伤，跟着颜也和陆凡启回了颜也的医院。

 第321页

    众人路过小镇中央的时候，看到了一座雕像。
    陆凡启还没缓过刚刚留下的心理阴影，现在对所有雕像一类的东西都敬而远之，颜也去看了一眼，很快回来给小伙伴们分享了情报。
    “安德雷·柯尔莫哥洛夫。”
    陆凡启一脸懵：“谁？”
    沈雍乐却是微微皱眉，显然是早知道这个人。
    他解释道：“零一律的发现者。”
    他不太方便多说话，好在颜也知道相关信息，替他说完了。
    “柯尔莫哥洛夫零一律，是概率论中的一个定律。”
    颜也直接将定律原文背了一遍，“有些事件发生的概率不是几乎一，就是几乎零。这样的事件被称为‘尾事件’。”
    陆凡启：“？？？”
    怎么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
    沈雍乐有点哭笑不得，不得不用手机打字给他举例说明。
    零一律有个比较著名的例子即“无限猴子定理”，来自埃米尔·博雷尔一本1909年出版谈概率的书籍。
    这个定理讲的是：假如有无限只猴子在无穷长的时间里一起随机打字，就必然能够打出一整篇莎士比亚的文章。
    陆凡启这次终于懂了，点点头：“哦，我知道这个！无穷宇宙说里有类似的概念，大概是说假设有无限个平行宇宙，那么所有不可思议的巧合都有可能在其中某个宇宙中同时发生。”
    沈雍乐和颜也原本只是在回忆概率论相关问题，闻言却像是想到什么，双双一愣。
    片刻后，沈雍乐才忍不住笑着摇头，揉了揉美少年的脑袋。
    颜也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天幕，点点头开口：“对……这里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天选宇宙，而安德雷雕像和小镇的名字则是给我们的提示。”
    大约是受刚刚进入副本时遭遇的几次意外影响，几人都觉得这些“巧合”一定不是令人愉快的那类，不约而同加快了步速。
    三人组很快到达了医院。
    颜也之前看到照片就赶去教堂救陆凡启了，还没来得及搜索医院这边，三人也没有浪费时间，边讨论边开始了对医院的搜索。
    这是一幢两层的小楼，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就是一座小镇诊所。
    一层是医生看病的诊室和两间病房，二楼则是颜也居住的屋子。
    整个诊所里除了颜也之外还有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两人是一对夫妻，就住在诊所附近。
    几人很快从诊室桌上杂乱摆放的资料中发现了问题。
    “墓地……”沈雍乐指着纸上的字迹给颜也和陆凡启看，他舌头受伤疼得厉害，说出这么一两个字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颜也将资料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刻皱起了眉头：“墓地被翻乱……尸体被盗走了？”
    陆凡启闻言凑了过来：“你也收到这个消息了吗？我之前在教堂那边也找到了相关线索。”
    三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多半是关键线索之一。
    沈雍乐想了想，在备忘录里又打了四个字——复活实验。
    “应该是，”颜也点点头，“克苏鲁背景下，我只能想到复活实验了。”
    陆凡启对这点倒是比较熟悉，很快认同了这个看法：“在犹格.索托斯首次出场的《查尔斯·迪克斯特·瓦德事件》中，柯温就是用一种神秘的魔法让死去的人复活，在洛夫克拉夫特的早期作品《赫伯特·韦斯特——尸体复生者》里，更是直接就是从坟墓里挖出刚刚下葬的尸体用于实验，不过其过程导致了诸多意外……”
    陆凡启原本只是简单给出些佐证，讲到这里就停了，倒是颜也看过来一眼，道：“什么意外？具体说说？”
    沈雍乐明白他是因为考虑到这个副本世界的特殊性，担心这些“意外”都会在不久的将来全部重演。
    陆凡启倒是问什么说什么，很快将自己知道的都讲了出来：“我也不太记得了，那是洛夫克拉夫特早年写的作品，印象中他们将对抗瘟疫过程中不幸逝世的老教授用于复活实验，导致他变成了吃人的怪物，造成数人丧命，之后几次‘复活’的人也都造成了骚乱或伤亡。”
    他想了想，又补充：“我记得最开始的复活实验还造成过爆炸或者火灾，尸体也消失不见了……”
    他说到一般，沈雍乐突然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
    陆凡启话音一顿，立刻也跟着警惕地站了起来，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怎么了？”
    沈雍乐连手机打字都没心思用了，转头看向颜也：“楼上有人吗？”
    颜也一怔：“应该没有，我是一个人住的，也没有养什么小动物。”
    沈雍乐已经抬步朝楼梯口走了过去，边走边简单解释：“我听到了声音。”
    三人很快顺着楼梯爬到了楼上，将二楼搜索了一遍。
    这里果然跟颜也说的一样，不仅没有人，也没有小动物。
    沈雍乐说的“声音”来源他们倒是发现了，应该是一个放在窗边的花瓶被风吹落到了地上。
    “可是，”陆凡启蹲在地上，观察那个玻璃制的花瓶，里面原本插着的花现下也都散落一地，“这花瓶里还有水，应该并不是那么容易能被吹动的，怎么会突然从窗台上掉下来呢？这旁边也没有供小动物走过来的通道啊……”
    颜也正在观察窗帘：“应该是风鼓动窗帘将它推下去的，这里沾了水。”

 第322页

    他指着窗帘上的一块水渍给剩下两人看，上面还被花枝勾出了一点丝。
    按理来说，这也并没有什么好值得反复研究的，多半就是窗帘被花瓶里的花勾住，形成了一个临时风帆，又被意图从此突破进屋的风拉满，花瓶终于不堪负重，才从窗台翻倒了下来。
    但——此时屋内其他的窗都关着，唯有这么一处窗户开了一道口，没有可以对流的空气，应该很难有太大的风从这里吹进屋。
    屋外的天此时也已经阴了下来，不知从哪里起了雾，雾气一点点蔓延吞没远处的世界，树木的枝叶都纹丝不动……
    并没有风。
    不过也说不准是刚刚恰好有一阵风经过？
    “所以……”
    陆凡启不太确定地看向小伙伴们，“这真的是巧合吗？”
    “不是。”沈雍乐想都没想，直接摇了摇头。
    他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有问题。
    就像是在操场上吞玻璃渣时听到的那声呼喊……
    像是在颜也和陆凡启手机相册中留存下来的那张照片……
    像是——每一次潜意识发现不对时，努力报警着提醒着他赶紧躲避危险的感觉。
    口腔中的疼痛导致他无法跟队友顺利交流，让沈雍乐越发焦躁。
    他频频转头看向屋内，一遍遍搜寻可能出现的安全隐患，不知道怎样让另外两人相信自己的直觉。
    颜也显然也认同他的看法：“窗台没有问题，但不代表这间屋子没有问题……这应该是给我们留下的提示。”
    陆凡启在一些方面没有他俩敏锐，但一直是个听指挥的好同志，闻言便立刻警惕起来：“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赶紧搜寻一下屋里？”
    他转身就要朝屋里走，然而还没迈出一步，手腕就一把被人抓住了。
    沈雍乐脸色不好，拖着他便要下楼：“来不及了……”
    “哎？！”陆凡启有些错愕，“要走了吗？可是这屋子还没搜完呢？”
    沈雍乐没在跟他多话，只死死攥着他的手腕，拉着人往楼下走，脚步越来越急。
    他回头确认颜也也一起跟了上来，这才彻底放心，干脆加大了步子，直接跑了起来。
    “快点！”
    陆凡启没料到他会突然跑起来，穿过走廊时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左脚拌右脚，还是被紧随其后的颜也搀了一把，才逃脱平地摔的悲惨命运。
    陆凡启还没回过神，本能已经跟着开始跑了。
    三人火烧屁股一般从二楼跑到屋外，又直接跑过了一条马路，一直跑到下一个路口，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怎、怎么回事？”陆凡启一脸懵逼，“那屋子里是有什么……”
    他话音未落，只听声后“轰”的一声。
    爆炸声震耳欲聋在身后响起，陆凡启的惊叫被那声响完全掩盖。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第二声爆炸很快接踵而至，似乎在医院门口的街道下面，气势之凶狠，直接将下水道井盖掀飞出来，狠狠砸在隔壁房屋的外墙上。
    继而是顺着马路一连串的第三声第四声……
    陆凡启根本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沈雍乐和颜也一左一右按到了地上。
    沈雍乐更是直接扑在了他身上。
    四周地动山摇。
    但好在大约是陆凡启的幸运值起到了作用，那连串的天然气管道爆炸与他们擦身而过，并没有一次直接炸到他们所在的区域。
    半晌，爆炸彻底结束，陆凡启耳朵里都只剩下嗡嗡的响声。
    他满脸惊愕，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先检查了一下沈雍乐和颜也都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即便什么也听不见，陆凡启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刚刚那是什么？！”
    颜也跟他一样什么都听不见，完全是通过嘴型和表情明白了他的提问。
    “天然气泄露。”他简单道，猜测应该是炉子上火灭了气还没关，屋内又通风不好，积累到一定浓度就爆炸了。
    沈雍乐也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见他面色有异，另外，两人都投来了关心的眼神。
    沈雍乐便直接将那张让他脸色不好的东西举起来给两人看了。
    那是【阿克夏】的道具卡，却已然变灰失效了。
    刚刚千钧一发时，他不确定三人是否能躲过爆炸，原本想利用道具卡增加安全性，却没想拿出卡才发现【阿克夏】已经不能用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是面色微沉。
    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要么就是道具卡在这个副本里有使用限制，要么就只能说明……
    这张卡在之前的周目里已经用过了。
    而在这个副本里，即便他们可能经历数次重置，道具卡的使用机会却依旧只有一次。
    第144章 门之钥（4）
    原本应该惊心动魄的爆炸，在副本规则的面前，显然已经无法过多吸引三人的注意。
    即便是陆凡启也没再纠结刚刚的危险——毕竟以副本目前的情况看，他们如果不早点出去，要经历的类似事还多得很。
    颜也想了想，又找沈雍乐要来手机里的那条短信看了一遍。
    “门之钥时空重置时***不能被其注意，****以**的意志恢复初始。”
    “这条信息会被屏蔽得这么厉害，其实已经证明了其关键性，”他微微眯眼，“我猜爵爷要表达的意思是，时空重置时，只要被门之钥察觉到变化，就会被初始化。”

 第323页

    这无疑是副本中最关键的规则之一。
    “那么，爵爷到底是什么身份，才能在一开始就知道这条不能轻易被玩家获取的规则呢？”
    颜也与其说是在分析，其实更像是自言自语，他沉吟片刻，突然说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猜测，“是……门之钥吗？”
    沈雍乐抬头看他一眼。
    三人经历的副本都不少，很快意识到那样可能意味着什么。
    沈雍乐缓慢开口：“如果轮回和重置是门之钥造成的，而玩家的任务是停下轮回……”
    颜也：“那我们就很可能会跟门之钥对上。”
    沈雍乐忍了忍没忍住，到底还是冲着上帝视角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阿克夏这轮好不容易放过他和颜也，又开始朝莫觉下手了吗？！
    “别太担心，”凡凡小天使善解人意地安慰，“说不定爵爷只是并非安德雷小镇的居民，可能是游客或者隐姓埋名的高手，这才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颜也想了想，认同道：“之后我们可以试试用爵爷身高长相之类的描述，去问问有没有人见过。”
    他转头看了眼已然被炸成废墟的医院，“那我们现在先去哪里？”
    “尸体被盗的事一定跟故事主线有关，甚至复活实验很可能就是导致轮回重置的源头，在没有其他线索提示的情况下，我们只能顺着这条线找下去。”
    他伸出手指，“我个人的建议有两个：第一个是去寻找主导复活实验的人，大概率在学校或者研究所一类的地方；第二个则是直接去墓地蹲守。”
    陆凡启很快举手：“我投选项A一票，原本乐乐就是从学校开始游戏的，我们还没有搜过那里，而且去找人的时候还能顺便询问一下是不是有人见过爵爷……”
    颜也明显也是更倾向于前者，毕竟墓地并不是每天都在丢尸体，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副本有多长时间，不能贸然花费在漫无目的的等待上。
    沈雍乐却是意外地沉吟了一阵才点点头：“好。”
    他显然是还在思考什么问题，片刻后才抬起头来，向陆凡启和颜也分别讨要手机：“我想把，刚刚那两张照片，再对比一下。”
    “照片？”陆凡启道，“是我死的那张吗？我和颜颜手机里的两张是一模一样的，应该就是颜颜拍了发我的。”
    “不是，”沈雍乐摇摇头，他说话还有些慢，“是上轮那张，和，这一轮的这张。”
    陆凡启这才想起来，这周目里他没有死，颜也却也在原地拍了一张照片，沈雍乐大约是想对比两张照片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两人很快将照片翻出来递给了他。
    沈雍乐一边仔细进行对比，另外两人便一边将目前所有的线索先梳理了一遍。
    目前已知：小镇中很可能有人研究尸体复活，而他们在经历一遍遍轮回，同时在尚未来得及崩人设前便遭遇了多次生死威胁。
    根据副本主线和莫觉的信息，门之钥拥有时间和空间穿梭的能力，时空重置肯定是门之钥导致的。既然是重置，陆凡启手机中的照片便不是对未来的预言，而是过去那一轮真实发生过的事。
    也即，现在已经是第二轮游戏。
    而莫觉的短信也多半是上一轮留下的重要线索。
    说到这里，陆凡启已经发现了第一个问题：“这样看来，爵爷就不可能是门之钥了啊，因为他的短信就是在提示我们轮回的事，这不是相当于主动叛变了吗？”
    颜也轻笑一声：“没准爵爷就是想让我们赢呢。”
    “不是，爵爷想让我们赢没问题，”陆凡启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如果他自己就是门之钥，他直接自杀或者主动停下轮回就好了，没必要再来费劲提示我们……”
    颜也歪头想了想：“还有可能是因为他自己无法停下轮回。”
    不过关于莫觉身份的事还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之前其实没必要在这点上多做纠结，他们很快跳过了这个问题，继续往下讨论。
    “关于道具卡使用次数的事。”
    陆凡启随手验证了一下自己的道具卡，发现有些还是能用的，他将卡片递给颜也看了看，“那么就应该不是道具卡在这个副本中被禁用，更有可能是【阿克夏】已经在上一轮使用，而在这个副本中失效了。”
    “但我没想明白的是，”陆凡启皱着眉，盯着手上的道具卡仔细看了看，“重置的规则不包括道具卡吗？”
    他又读了一遍莫觉的信息，“以某某的意志恢复初始……按理应该就是连道具卡都回到了初始状态吧。”
    颜也倒没觉得这是个问题：“说不定是跟爵爷的信息和你的那张照片一样，用了某种特殊的方式保留了下来，因此不会再被初始化。”
    好在，从陆凡启的两张照片来看，即便已经留下了关于某个既定结果的证据，在新一次轮回中，这个结果还是可以被改变的。
    陆凡启道：“我怎么感觉现在这个情况跟几部电影很像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叫《土拨鼠之日》，就是说有个人的一天不断轮回……”他想了想，又很快否定了自己，“不对，应该更像《忌日快乐》，不仅在轮回，还在不断遭遇各种生命危险！”
    “我看过，”颜也挑挑眉，“如果从电影剧情推的话，我们要从重置日出去，其实也可能并不需要彻底破坏轮回机制，只需要达成某个条件？比如活到轮回的……”

 第324页

    却听沈雍乐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推测：“照片……这里不一样。”
    颜也和陆凡启都是一顿。
    两人很快凑过来，看向他指出来的部分。
    就像是找不同的游戏，沈雍乐耐着性子一点点对比，终于不算白费光阴，将两张照片中那点几不可察的区别找了出来。
    那是一本放在陆凡启尸体边的书。
    封面已经非常旧了，边缘都是磨出的毛刺，纸张也不像普通打印纸那般光滑平整，显得粗糙泛黄还有细微褶皱，这也导致整本书比普通书要厚上许多，像是那些有关异世界的电影里常用的魔法书道具。
    这本书乍一看与教堂在画风上并没有格格不入，仔细分辨却明显不是基督教的读物。
    陆凡启很快念出了书脊上手写的标题：“《Voynichmanuscript》？”
    “这是什么？”陆凡启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能从克苏鲁相关的知识储备里找到答案，“我好像没见过这本书，应该不是克苏鲁神话体系里的东西……”
    倒是颜也很快放大图片，从书脊下部找到一块不甚明显的标签贴纸，上面还用黑色水笔手写了编号“MS408”，像是图书馆里用于标注定点方便找寻的标签。
    “这像是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要么我们去图书馆查查……”
    “不用，”沈雍乐开口，“我知道这本书。”
    因为说话依旧不太方便，他只能用手机打字加简单说明，给两人解释了这本书的来历和意义。
    “《伏尼契手稿》，是一份厚达230多页，以奇特字体写成的手稿。书中字母与现代任何语言都大相径庭，至今未能被破译，被猜测是中古世纪炼金术士的参考书籍。”
    手稿中甚至还有许多植物、天体等的奇异配图，都并不是来自任何人类所熟知世界的产物。
    这份手稿估计制作于1470~1500年间，1600年代便有十多位学者曾试图解读，后来它消失了将近250年，直到1912年被书商伏尼契发现才重见天日。
    90年来，许多世界顶尖的译码专家努力钻研，却始终没有人能破解这种被称为“伏尼契文”的文字，这份手稿的真面目和来源仍是个谜。
    一连串的失败令伏尼契手稿俨然成为密码学历史中的圣杯，让人偶尔忍不住怀疑这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然而手稿中词汇的出现频率符合齐夫定律，字母对应的熵（字母或其他符号在文本中的重复程度）与波利尼西亚语相类似，而词汇的熵（每词约10位元）亦与英语或拉丁语相类似。
    这些都让人相信这真的是一种人类闻所未闻的、拥有完整体系的文字。
    “2005年，这部书入藏耶鲁大学的贝内克珍本与手稿图书馆，编号正是MS408。”
    沈雍乐说的不快，但尽量清晰，大约是之前校医为他上的药开始起效了，现在他的舌头发麻，却好歹是没有那么疼了。
    陆凡启点点头，随即又很快摇了摇头：“那这本书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总不至于是我上个轮回借过来看的吧？”
    颜也明显已经想到了什么：“应该是——提示。”
    他转头看向沈雍乐，“而且很明确的，是给你的提示。”
    三人讨论时并没有停在原地，而是抓紧一切时间，一边走一边讨论和研究线索，此时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往左就是去往之前沈雍乐来的学校，而往右的路牌上则标明了“墓地”。
    三人原本已经基本达成一致，准备先去学校进行调查，找到复活实验的证据或相关人员，顺便根据长相身高特征等询问一下莫觉的下落。
    此时站在分叉口，沈雍乐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
    颜也似乎并不吃惊：“你想到了什么？”
    “很多，”沈雍乐摇摇头，“《伏尼契手稿》最直接的提示便是——存在不可探查的另一个世界。”
    但这个世界可以是零一律指代的多重宇宙，可以是他们之前已经推导出的上一个轮回……
    甚至
    他看了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漫延的雾气，总觉得那越来越浓重的雾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仿佛也藏了另一个世界。
    克苏鲁，门之钥，犹格·索托斯……再加上起雾和对另一个世界的提示。
    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克苏鲁神话中门之钥的生产者“无名之雾”。
    而雾气开始发源的地方……是墓地。
    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一时太多，沈雍乐又说话不方便，便也没有都跟颜也和陆凡启一一解释清楚，只说了结论。
    “我打算先去墓地。”
    他道，“你说的对，伏尼契很可能是上一轮的我留给自己的提示。”
    按照正常的思路，上一轮如果也遇到了目前的状况，在没有得到其他提示的情况下，他们多半是去了学校那边。
    但……“既然我们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就很可能说明上一轮的选择不对。”
    所以他才更加坚定地改变了主意。
    颜也点点头：“好的。”
    陆凡启闻言也没多说，转头就准备改变方向去墓地，然而下一秒就被颜也一把揽了回来。
    就听颜大佬施施然道，“那我们暂时在这里分开，你去墓地，我和凡凡去学校那边看看，两个小时后再在这汇合。”

 第325页

    陆凡启一怔：“什么？”
    小天使同学十分懵逼，不知道颜也怎么就一言不合拆队了，“我们要分开走吗？可是，这个副本好像很危险……”他顿了顿，“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太自信，但是我还是想真诚建议你们都跟我呆在一起。”
    颜也却像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两个小时没事的，相信你乐神。”
    大约是见陆凡启难得提出反对意见，他想了想，还是给了他一个理由，“再次轮回也可能不是上次的这个选择错误，而是在其他什么地方我们失败或错漏了什么，所以与其只选一边，不如两个都选。”
    “另外，”他顿了顿，“我还想验证门之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你说，如果我们分开，门之钥是只能观察一边，还是两边都能观察？”
    陆凡启皱了皱鼻子：“你之前不是说门之钥可能是爵爷吗？……不过我也觉得应该比那个更高维一点，”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克苏鲁中门之钥的设定，“我感觉它应该是无处不在的，所以不论我们拆成多少队，它也都能同时观察……”
    颜也却是微微摇头：“还有另一种可能。”
    “我之前没看到照片里的提示因此猜错了人，但我想了想，真正的门之钥应该不是爵爷……”
    颜也简单解释了他改变猜测的原因：“我刚刚突然想起来，爵爷信息中前半句的‘门之钥’三个字没有被屏蔽，也就是说后半句‘以**的意志恢复初始’中的星号，并不是门之钥，否则根本没有被屏蔽的必要。”
    “也就是说，进行‘观察’的，可能并不是门之钥。”
    “但不是门之钥的话，重置又是以谁的意志恢复初始呢？这个人必然要是在经历轮回的人之中，才有被特别点明、引起我们注意和警惕的价值。”
    “比如……”他抬眼看向沈雍乐，“你。”
    第145章 门之钥（5）
    “之前凡凡说的对，”颜也借着姿势，伸手捏了捏陆凡启的肩膀，“如果爵爷是门之钥，很多事情都说不通。”
    “他不需要绕那么大一圈提示我们要防着门之钥，因为如果他本人就是门之钥，他根本不在我们身边，不知道我们到底造成了什么变化；而如果按你刚刚说的，门之钥能无差别获悉我们所有的动向，你之前那张照片也就不可能保留下来了。”
    他转头看向沈雍乐，“而我们刚刚就确认了，凡凡那张死亡照片中的提示，明显是留给你的。”
    B级副本，玩家原本就有可能抽到主线人物，因此颜也一开始就猜测他们之中有人又一次受到了阿克夏爸爸的特别关照，跟“珂赛特”时一样抽到了特殊的主线人设卡。
    他没有细说，只道，“而其他证据……我要验证之后才能说。”
    沈雍乐其实早猜到他是有证据还没亮出来，点点头，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没事的，”他比陆凡启更快地接受了拆队的安排，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了一句凡凡，“想想刚才的爆炸……更要小心的其实是你们。”
    陆凡启经他提醒，想起刚刚在医院时，其实也是乐神带着他们在千钧一发间躲过爆炸，登时也觉得他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那行，我们两小时后见。”
    两队人很快分头去往了各自的目的地，颜也和陆凡启之前已经走过一遍去学校的路，动作自然比沈雍乐更快，很快重新回到了校园。
    然而打探却并不如预计中顺利。
    两人问了一圈，莫觉长相英俊，加上身高、身材之类的描述，见过的人应该不难回想。
    然而不论是学校里的老师学生还是门口的保安大叔，都说没有见到过这么一个人。
    陆凡启的脑洞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增大：“那条信息是爵爷上个轮回发给乐乐的吧？是不是因为他违背规则留下了线索，所以现在消失了？”
    “你看，我上轮也死过一次，这轮是多亏了你才成功活了下来，大概这轮是爵爷这一开篇就被崩人设惩罚弄死了，需要我们新开一轮才能复活？”
    颜也不置可否。
    这座小镇上没有研究所，清洁阿姨听说他们还要找失踪的尸体，只讳莫如深地建议两人来实验楼看看。
    具体问她却又不说了，只感叹生物实验室似乎周末总有人在忙什么，卫生总是特别难打扫之类的。
    两人对视一眼，也没有再追问，谢过她便朝着这边赶了过来，抵达实验楼的时候刚好打下课铃。
    楼里还有不少学生在上课，此时瞬间宛如洪流一般从各个教室里涌出来。
    两人一路逆流而上，边问边找，到三楼才发现生物实验室。
    整个三楼已经基本空了，暮色下，各种实验器具显得冰冷而淡漠。
    颜也像是怕惊扰到谁一般，压低声音，跟陆凡启交代：“等会注意拍照。”
    陆凡启点点头。
    他早就已经将调整到拍照模式的手机握在了手里。
    他们之前就商量过，要将其他异常情况都尽量拍下来，说不定就能跟他那张照片一样保留到下一轮。
    四周都静悄悄的。
    大约是与白天时对比太过鲜明，学校教学楼在天色暗下来后，总是给人一种尤为冷寂的感觉。
    特别是……大约因为已经到了某个时间点，学校里也没有人来检查学生是不是都已经走光了，就“啪”地一声，将整栋楼的灯都熄灭了。

 第326页

    陆凡启和颜也都是原地一怔，对视一眼。
    陆凡启抬手飞快调低了手机屏显示亮度，又关闭了自动闪光灯，才跟颜也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路提着心，坚决不碰任何看起来有丁点安全隐患的东西。
    陆凡启光是随便想想就能想到无数种校园意外
    被头顶突然掉下来的电风扇削断了脖子；
    不慎滑倒头卡在走廊栏杆缝里窒息而死；
    被同学开玩笑绊倒后摔在课桌上，结果被桌上的笔一下捅穿了眼珠……
    还有“怪谈博弈”里面那种各式引诱你掉坑的灵异鬼怪。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前方教室里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呼救声。
    “救命……救命……”
    陆凡启：“……”
    凡凡同学瞬间梦回“怪谈博弈”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颜也眯了眯眼，朝前迈了一步。
    陆凡启几乎是扑上去一把捉住了他的胳膊，拼命摇头——讲真，这种时候还是信他比较好，他毕竟还是挺灵的！
    颜也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绕过陆凡启，伸手推开了门。
    那是一间空旷的双层教室，外间是学生们做实验的地方，大约有三张极为宽大的桌子，一张桌估摸可以坐下近十个人，此时桌上的器具都已经收拾好了，只有留下的擦桌水渍可以证明这里刚刚还在使用。
    内间则是属于老师的试验台和办公室，与外间通过一扇玻璃相隔。
    房间里的窗户都拉上了厚重的绿色绒质窗帘，只从缝隙间漏下些许光亮。
    颜也很快确定了外间无人，透过玻璃乍一看里间也没有人，但那呼唤声却实实在在从深处传来，在他们开门走进来之后显得越发清晰……
    陆凡启也不敢有太大动作，没能拉住人，只得跟着颜也缓缓迈步，逐渐靠近了那扇玻璃。
    “好、好像没有人……”陆凡启用近乎气音的音量小声跟颜也咬耳朵，“要么我们还是走……”
    他的话音被“啪”的一声突然拍上玻璃的手打断了。
    陆凡启心跳都要吓停了，“嗷”地一声吓得原地起飞，一下撞在了身后那张桌子上，连带着碰到了桌边立着的骷髅骨架模型，那模型缓缓倾倒，似缓实急地将下巴放到了他肩膀上。
    陆凡启：“……”
    陆凡启：“啊啊啊啊走开走开！！”
    他几乎是手舞足蹈地将那骨架推了下去，条件反射往外跑，瞬间便平移到了门边上，继而也顾不上会不会惊扰其他东西，飞快打开了手机的手电光。
    颜也刚刚也被那手吓了一跳，不过好在他心里早有准备，比陆凡启表现得镇定了不少，不等凡凡大战完白骨精就已经恢复了过来，伸手就准备去打开内间的房门。
    他动作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
    “凡凡，”颜也保持着握住门把的动作，头也没回，“去打开窗帘和窗户，然后给我拍张照蓝牙发给我。”
    陆凡启还惊魂未定，却也立刻乖巧地应了声：“啊？哦，哦好！”
    他很快小跑进来，将窗帘拉开，打开窗户，继而又小跑着回到门边，举起手机调到拍照界面。
    因为刚才开手电时没有异常，陆凡启此时发现画面太黑，便准备去抬手开灯。
    颜也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别开灯！”
    陆凡启一惊：“哦哦好！那现在……”
    不等他说完，颜也已经推开了门。
    窗外并没有起风，但因为教学楼的构造问题，同时开着门和窗时会形成一定的空气对流，陆凡启明显能感觉到在颜也推开门时产生了一阵气流。
    颜也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边等待了一阵。
    陆凡启紧张得心脏狂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晃了晃脑袋，甚至没来由的觉得有些眩晕。
    大约十分钟后，颜也才终于动了。
    他迈步走进了里间屋内，第一步也是先开了窗，继而像是在操作台上捣鼓了些什么，这才转过头，俯身从窗玻璃下他们之前看到手的地方……捞起了一个人。
    陆凡启吓了一跳，立刻准备跑过去……
    继而差点没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嘭”地一声撞在最靠近门边的桌子上，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颜也单手拖着那人的腰，将人架出了里间办公室，抬头看他一眼：“你先休息一阵，门那边是下风口，你估计是刚刚吸多了乙醚。”
    陆凡启还有点眼前发花，顺着他的话问：“乙醚？”
    “对，”颜也道，“那屋里还在制呢，我刚给关了。”
    他将手中的人放到一张大桌上，转头看向陆凡启：“照片呢？拍了吗？”
    陆凡启立刻点点头，翻出相册递给他：“刚刚你突然开门的时候我没反应过来，直接就拍了！但是好像没拍到什么特殊的东西，我等会发给你……”
    颜也看了一眼，像是已然确定了什么，舒了口气。
    “没事，这就是我要你拍的东西，已经拍到了……”
    两人没来得及多说，桌上的人咳嗽一声，醒了过来。
    颜也低头看了一眼，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我等会再跟你解释。”
    陆凡启：“好。”
    醒过来那人自称是学校的生物老师，年龄约莫在五十岁中旬，姓李，原本是在制备乙烯用于催化开花与雌花分化。

 第327页

    “我之前制过很多次了，刚刚有学生要问问题，我就放着反应设备继续制备，想出去几分钟帮那学生解决完问题就回来……”
    谁想那问题太过复杂，李老师花了不短时间才跟学生解释清楚，之后又有人问了另一个问题……
    李老师摇头叹气：“然后我就把正在进行的制备忘了，不知道怎么那么巧，今天还忘了检测装置气密性，造成了泄露……”
    陆凡启和颜也对视一眼，一点也不奇怪这个巧合。
    实验室制备乙烯和乙醚的原料和蒸馏设备是一样的，都是将乙醇滴加入浓硫酸混合后加热。
    区别在于，当温度为170℃时，浓硫酸在反应过程里起催化剂和脱水剂的作用生成乙烯，而加热到140℃时则发生分子间脱水生成乙醚。
    李老师忘记的设备在经过一段时间后温度下降，产物从乙烯变成了乙醚，又从没有完全密封的设备中泄漏了出来，在狭窄密封的办公室内一点点沉积。
    等一堂课结束，李老师收拾完了整个实验室回到办公室内，呆了没几分钟，便因为急性吸入大量乙醚而产生了全身麻痹。
    他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忘了关设备的事，然而为时已晚，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去开窗通风、关闭加热设备，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喊求救。
    而乙醚蒸气与空气可形成爆炸性混合物，遇明火、高热极易燃烧爆炸……以这个副本的尿性，如果不是颜也刚刚操作得当，估计免不了要再遭遇一场极具危险的爆炸。
    颜也此行主要是想验证自己的某个猜想，顺手救了这人也没太在意，见他已然缓过来，就准备告辞了。
    临走前，陆凡启记起两人来实验楼的目的，又多问了句有关“生物实验室的古怪”以及“有没有见过一个将近一米九英俊帅气男人”的事。
    却见李老师沉吟片刻……
    那样子就像是知道一个秘密，原本并不打算说，但看在这两人救了自己的份上，才终于松口。
    他在陆凡启惊讶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我见过这么一个人，”他压低声音道，“生物实验室的异常也跟这个有关——我们学校其实有两位生物老师，我研究植物，另一位张老师研究的则是动物。”
    他顿了顿，“或者说，主要是研究人和生命的延续。”
    陆凡启不露痕迹地看了眼颜也，两人眼中都有惊讶。
    李老师继续道：“张老师他……从墓地深处，挖到过一具如你所述的，高大帅气、宛如沉睡的尸体，一直怀疑那是沉眠中的吸血鬼，于是……想了各种方法唤醒他。”
    第146章 门之钥（6）
    那具疑似吸血鬼的“尸体”，毫无疑问就是失踪的莫觉。
    这位张老师因为找到莫觉而入了迷，自此开始沉迷对尸体和复活的研究。
    按李老师所述，他甚至还会从墓地偷来尸块拼接在一起，再进行各种诸如电击、化学催化等方法的试验。
    让保洁阿姨讳莫如深“难以打扫”的“异常情况”，显然指的就是那些尸块碎屑和血迹。
    颜也：“弗兰肯斯坦吗？……”
    李老师：“什么？”
    颜也摇摇头：“没什么。”
    两人很快告别了李老师，匆匆往回赶。
    陆凡启一肚子的问题都要溢出来了，好不容易等到了空旷的操场，才终于找到机会问出来。
    “你刚刚说的什么‘弗兰’……是什么？”
    “《弗兰肯斯坦》。”颜也简单解释，“是英国作家玛丽·雪莱在1818年创作的长篇小说。”
    他顿了顿，“这个名字你不熟悉，换了‘科学怪人’是不是应该就耳熟了？”
    陆凡启一顿，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是不是就是那个，有个被复活的绿色的怪物，额头特别高的……我小时候好像看过它的动画片。”
    颜也点点头。
    《弗兰肯斯坦》被认为是世界第一部 真正意义上的科幻小说，之后还被排成过舞台剧、音乐剧，拍摄过多个版本的电影。
    这篇小说讲述的就是一个试图征服死亡的生物学家，废寝忘食地研究后，发现了创造生命的秘诀。
    他从住地附近的藏尸间里偷来各种死尸的肢体，并把它们组装成了一具八英尺高的人体，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使他的创造物睁开了眼睛。
    陆凡启有点怂：“天呐，这不会是我们要遇到的副本Boss吧？！那是个什么东西？吃人的怪物吗？”
    颜也想了想：“不是，那怪物有人类的感情，一直渴望被平等对待，但是他第一次醒来并试着向自己的创造者弗兰肯斯坦微笑时，对方就吓得魂飞魄散转头逃跑了。”
    “他原本应该是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性格，却在一次次失望和歧视中变得面目全非……后来，他试图让弗兰肯斯坦给他做一个妻子，被拒绝后绝望杀死了弗兰肯斯坦的好友和爱人，最终逃跑到南极，自焚而死。”
    颜也简单说完，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耗费精力。
    “这不是重点，没有这个Boss也还有别的意外，李老师的消息里只有爵爷的下落比较有价值，”他很快道，“还有你刚刚那张照片，才是我真正想验证的事。”
    陆凡启其实也猜出来他坚定地要跟沈雍乐拆队，多半是还有什么事想要验证。

 第328页

    他很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到了刚刚的照片。他还记得颜也之前交代的话，也没多问，打开蓝牙就准备将拍到的照片发给他。
    却见颜也同样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打开相册翻到另一张照片，展示给他看。
    那是一张……
    颜也的死亡照片。
    就在刚刚的实验室里，同一个角度下，在颜也那张照片中，整间教室却到处燃着火，隔间的门窗和屋内设备都被炸得面目全非，颜也浑身是血地倒在其中一张实验桌上，原本精致的脸上插满了玻璃……
    “啊！”陆凡启只瞟了一眼，就不敢继续看了。
    这比看他自己那张死亡照片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颜也将两部手机并排放在一起，认真对比了片刻两张照片，下结论道：“是一模一样的角度拍的，拍摄的人应该都是你。”
    陆凡启勉强压下胃部不适，有点吃惊：“你之前跟乐乐说还有保留没说的证据……就是这个吗？！”
    颜也点点头。
    他转头跟陆凡启解释了一下自己这么做的目的：“目前为止，只有乐乐收到的信息都是别人留给他的，说明他无法给自己留下提示，也即，一旦事情被他知道，就无法传达给下一轮的自己或他人。”
    “因此我猜测——门之钥是借由乐乐的视角观测世界。”
    其实他在刚刚拆队的时候就已经简单说过了这个推断，但直到此时，陆凡启才有了真切的感受。
    颜也经常张嘴就直接抛出一个十分让人惊讶的推论，有时候难免让人觉得是他异想天开，但其实，他所说的一切在很多时候都是真的掌握了某些证据，通过推理分析后得到的结论。
    这一点上，沈雍乐和颜也还真是非常不一样，颜也更习惯于自己提问自己验证，随后直接将证据、推理和结论一起放在你面前，除非周围队友对他原本就有足够的信任，否则在结果出来前，很容易不被其他人理解；而沈雍乐则更加亲民，一开始就将问题和讨论公之于众，欢迎所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意见和建议，并能集思广益后随时调整自己的判断。
    说到底，其实还是因为颜也性格太傲，很多人都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自然即不需要听别人的意见，也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颜也没在意陆凡启短暂的走神，继续说明了他的分析：“这张我的死亡照片会出现在我手机上，就说明我在前面的周目里也已经想到了这些，并且跟这次一样交代过你拍照片发给我……我刚刚其实主要是想确认，之前那轮给我拍照的是不是也是你。”
    陆凡启点点头，想到之前自己是真的亲眼看到颜也曾经如照片那样惨死过，哪怕已经是过去的事，还是难免有点难受。
    颜也耸耸肩道：“我应该也是根据爵爷的信息、零一律、照片等各种线索，猜测乐乐的身份有异，之后才刻意想利用照片分情况分析，确认门之钥的作用机制……”
    陆凡启听到这里，突然脚步一滞：“等一下，我们现在已经确认了爵爷的身份是被发现的尸体了吧。按你的分析，是不是很大概率乐乐就是门之钥了？那我们不是应该尽量避开他嘛？现在还要去墓地跟乐乐汇合吗？”
    他明显有些纠结，“不对，乐乐找不到爵爷一定很着急，我们还是应该先去告诉他爵爷的下落……那副本后期我们不是要跟乐乐对上吧？阿克夏这么丧心病狂的吗？”
    “不一定要跟他对上，”颜也似乎是觉得他呆萌得可爱，伸手捏捏他的脸，难得耐心地给他分析，“因为乐乐很可能只是所有信息保留或重置的基准，并不是整个副本的Boss……”
    “你看，假设乐乐真的是门之钥，所有留给下一轮的线索都不是他自己留下的，而乐乐那边依然收到了第一二周目留下的提示，也就是说，”他语气平静，“前几轮的我们已经找到了不被重置留下信息的方法。”
    “这个方法多半是需要通过乐乐实现，再结合爵爷信息里那句‘重置时以某人的意志恢复初始’，很可能就是说……”
    颜也说话并不像沈雍乐解释时那么通俗易懂，陆凡启原本还在努力跟上他的思路，思考门之钥重置和保留信息的问题，闻言却是一怔：“前几轮？！”
    颜也话音顿了顿：“啊，对……”
    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没解释过游戏周目的事，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哎，我没说吗？不过乐乐应该也猜出来了，现在应该已经轮回了好几次了……”
    陆凡启满心凌乱：“我知道已经轮回过了，不然爵爷也不会留下信息，但是没想到已经好多轮了……”
    颜也想了想，尽量简单地让他明白了这个推论的依据。
    其实主要是因为众人一直都在遭遇意外，导致陆凡启并没有时间往这方面细想，但整个事件的逻辑原本并不难想清楚。
    “我们刚刚试过了，之前我那张死亡照片也是你拍的，而按本周目中事件发展顺序来看，你应该比我更早遭遇‘死神’，因此……说明还有一轮中你成功避过了死亡。”
    初始轮众人都不知道有轮回和重置，因此不会给下一轮留照片讯息，很可能是在此轮结束时由爵爷发出了那条提示信息；重置第一轮，也即第二周目，沈雍乐收到爵爷的信息知道轮回存在，陆凡启和颜也都死亡，但颜也比陆凡启后死，因此得以留下陆凡启的死亡照片；重置第二轮，也即第三周目，陆凡启存活，颜也死亡，才能由陆凡启提前拍摄，留下颜也的死亡照片。

 第329页

    “现在至少应该是第三次重置，也即这个副本的第四周目。”
    “而最后一轮中得到的推论，应该不仅有本次的线索和推论，还有前几轮中我们自己留下的引导提示，特别是留给乐乐的信息——比如去墓地这件事，就很可能是因为我们之前先去学校耽误了什么事，才会特意留下信息改变他的决定。”
    陆凡启有点担心：“但你不是说，还有其他可能导致了任务失败重来一次吗？而且有的信息因为重置被抹去了，只有一部分能留下来……”
    “对，”颜也看他一眼，“但目前留下的，应该就是需要被保留的那些。”
    “阿克夏不可能给我们无限重置的机会，这个重置的周目数一定有上限，现在已经是第四周目，也就是第三次轮回，不出意外应该没剩几次重置机会……甚至，这次就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哪怕前面几周目我还没摸清套路，到了第三周目给这一轮留信息时，我也应该已经在每一步时都计算好了，所有留下的信息有意义，没有留下的信息……同样有意义。”
    毕竟涉及到四轮游戏的推演，过程太复杂，显然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陆凡启其实还没有彻底明白他推理的逻辑，但好像，又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之前其实稍微觉得颜也有些过分自傲，可能会在一些副本中容易吃亏，也是运气好碰上乐神和爵爷这类大神队友，大家思路都在同一个频道上，才不会导致队内分歧过大，分分钟自己人吵起来。
    但此时，陆凡启却突然醒悟到了颜也最强大的武器所在。
    那是对自己的绝对信任。
    最可靠的队友永远是自己，而阿克夏就是这样一个充满可能的地方，让你自己也能成为自己的队友。
    你足够相信自己吗？
    或者说，你真的值得信任吗？
    却听颜也轻描淡写，说了句无比帅气的话：“我相信每一轮的我，因此如果这些线索都是‘曾经的我’所留，我就不用再怀疑。”
    第147章 门之钥（7）
    两人讨论的时候并没有停下脚步，很快便回到了三人分开时约定的集合地点，大约是因为还没到约定时间，沈雍乐还没有回来。
    颜也当即决定直接去墓地找人：“伏尼契手稿多半是我和乐乐第一轮讨论后留下的关键提示，如果它指示的是让乐乐改变主意去墓地，就一定是那边有什么不容错过的事。”
    不论是几次拍摄后角度都完全一致的照片，还是按照正常逻辑进行思考，都能很大概率证明：如果没有其他影响，每个人的行为和选择就会跟上一轮时一模一样。
    那么他们之前那一轮研究陆凡启死亡照片的时间，多半也跟本轮一致，照片想要影响的，也就是最近的这次去学校抑或墓地的抉择。
    沈雍乐不能直接给自己留下提示，所以轮回过程中的布置多半都是出自颜也之手，而颜也很清楚自己在看到那张死亡照片后会对其进行验证，他没有给自己也留下不要去校园的提示，也就是说，校园中得到的爵爷的消息也十分关键。
    同理，他也没有在照片中留下阻止沈雍乐去墓地的信息，就说明去墓地的确是正确的选择。
    好在因为墓地距离城中比校园要远，这边雾气太大，沈雍乐走得比较谨慎，而回学校的路颜也和陆凡启已经走过两轮，来回都赶着时间几乎要一路小跑，用时上自然比他短了不少。
    两人问明了守墓的人被盗墓穴的方向，没进入墓地多远就追上了沈雍乐。
    沈雍乐看到两人追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的神色，明显是已经猜到了一些。
    倒是颜也将自己的两张照片给他看的时候，乐神略微有些吃惊：“天呢……”
    虽然不难猜到颜也多半也会遭遇极为危险的意外，但真正看到现场惨状的时候，还是难免让人有些后怕。
    颜也很快解释了照片的事：“我这张死亡照是一开始就在我手机上的，多半是前几轮中凡凡拍完发给我的，我之前没说，是有些逻辑没想通，想先去验证一下——另外，凡凡既然已经说了他的那张，我就暂时没说了，想分情况测试一下门之钥的作用机制。”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说了？”陆凡启好捉鸡，本来他连来找乐神都有点不放心，更别说把什么事都告诉他了。
    倒不是不信任沈雍乐，但被乐神知道就等于被门之钥知道了，这些信息就不能留到下一轮了啊？！
    谁知道这轮是不是就是最后一轮，万一还有下一次，什么线索都没有，不是抓瞎了吗？
    查看照片的沈雍乐抬起头：“因为……他已经验证出来了。”
    “啊？”陆凡启一头雾水。
    颜也点点头：“刚刚光顾着给你解释四周目的事了，忘了还有这茬。”
    “我刚刚不是说了，前几轮的我们找到了得以让信息不被重置、成功保留到之后几轮的方法——就是这条信息，需要本轮内以特定方式告知乐乐。”
    陆凡启想了想：“但我总感觉爵爷的那句信息更像是说，让乐乐得知了某个消息，这件事就会在下一次重置时被复原来着。”
    “所以说‘要以特定的方式’，”沈雍乐言简意赅道，“门之钥是恢复本轮的变化，那么，留下信息的重点就在于——让我知悉这一变化早于本轮初始。”

 第330页

    颜也冲着陆凡启眨眨眼，道：“你没发现吗？你的死亡照片在我的删除记录里有过，而我的那张，从头至尾都没有告诉过乐乐，虽然在我这保留了下来，但你那里的拍照记录却消失了。”
    他勾起唇角，靠近陆凡启：“这说明了什么？”
    陆凡启皱起眉头，感觉脑内齿轮飞速转动，几乎要嗡嗡作响：“说明了……”
    颜也没有等他纠结太久，直接揭晓了答案：“说明，本轮内不告诉乐乐这一变化，照片就能留到下一轮，而一旦过了第二轮再到第三轮，如果不告诉乐乐，就会导致变化再次恢复初始，因此反而应该在第二轮中让乐乐知道这个变化在初始时已然发生，第二次初始时才能保留第一次的变化。”
    美少年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明显被绕晕。
    沈雍乐也觉得这个事不但涉及到好几轮重置、门之钥的规则，还有两人的多次死亡，理解起来确实有点复杂。
    他想了想，换了个更简单的角度：“颜颜的照片完整保留了，而你的被更改，且通过其给我留下了有明确指向性的信息。”
    “这个有关伏尼契手稿的明确指向性信息，前几轮多半是在我知晓的情况下、甚至是在我的指点下留下的。”
    陆凡启点点头：“应该是我死的那轮，你跟颜颜讨论之后留的。”
    沈雍乐看了眼颜也，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并不是不能让我知道改变，而是不能让我知道改变在本轮内发生。”
    颜也和沈雍乐一开始便都察觉到了规则中可能隐藏的文字游戏，所以在颜也有所隐瞒时，沈雍乐也并未深究。
    陆凡启好像有点明白了，似懂非懂点点头。
    颜也大概明白沈雍乐的举例说明方式了，接口道：“换句话说，留下信息和重置信息的方式，其实都在门之钥身上。”
    “我们从头缕一遍，”颜也按照沈雍乐的方式，举例道，“按照之前的假设，爵爷给乐乐的短信提醒，在二周目时被他知道了，三周目是不是就会被初始化消失了？”
    陆凡启点头，片刻后怔住：“哎？不对啊……”
    “嗯，”颜也道，“但实际上，现在已经是第四周目了，直至目前这一轮，我们依旧看到了爵爷的短信。”
    沈雍乐帮他分解概念：“因此，门之钥还原的是‘本轮被察觉到了的变化’，重点不仅是‘本轮’还有‘变化’，还原后所有变化被重置回‘门之钥认知里的初始状态’。”
    颜也点头，顺着他的逻辑继续：“那句‘以门之钥的意志恢复初始’，不是指所有被门之钥察觉的线索都将抹除，而是下一周目会以门之钥意识中‘开始时间点’的状态，复原所有的人和事的变化，而门之钥未察觉的变化，则在下一轮依旧保持变化后的状态。”
    “爵爷那句留言，完整来说大略应该是：时空重置时，想要留给下一轮的信息不能被其注意，每轮的变化以门之钥，或者说乐乐的意志恢复初始。”
    沈雍乐点点头：“简单来说就是，上一轮留下的证据，需要让门之钥知道，才能保留至下一轮。”因为需要让门之钥确定这些变化不是本轮发生的而不将其还原。
    “而本轮留给下一轮的证据，需要不让门之钥察觉，才能作为变化被保留。”否则本轮内发生的变化就会被门之钥还原至初始。
    以爵爷的短信为例，第一轮结束，爵爷给沈雍乐的短信沈雍乐不知情，因此得以保留到第二轮；在第二轮时，沈雍乐一开始就看到了手机里的消息，知道“初始就有这条短信”，因此在第三轮开始，恢复到沈雍乐意识中的初始状态，手机里才能同样保留爵爷的短信。
    前几周目里参考数据不足，他们多半已经吃过这个亏……好在到这一轮时，两组照片已经给众人提供了足够的佐证。
    陆凡启并不算笨，再加上爵爷那条短信其实已经将门之钥重置的方式说得很明白，他听到一半就已经懂了。
    他没有绕明白的其实是颜也的推导过程。
    但陆凡启能与众人和谐组队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从不会介意自己比沈雍乐和颜也反应慢，他根本没多想，有什么不理解就直接问了：“门之钥的操作我懂了，我就是没绕明白照片的事……”
    他想了想，又将自己的问题具体化了些，“就是你之前说的，我的死亡照片在你和我手机里都有，而你的照片却只有你手机里有，是怎么实现的？……而且那张照片不是说明，第三轮中途你就已经……”
    “我就已经死了，”颜也歪歪头，笑道，“没关系啊，因为这里的每个人会做什么，都是能猜到的呐。”
    三人此时已经走入了浓雾中。
    因为在外围，雾还不算太浓，但三人都敏锐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不自主放低了音量。
    沈雍乐几次抬头忍不住往雾里看，总觉得那其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这些无知的闯入者。
    陆凡启跟着边走边查看周围，余光看到远处的灌木后雾气更浓厚的地方，像是有什么东西无声且快速地略了过去，然而转过头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也没太在意，注意力很快被颜也的讲解勾了回来。
    颜也还是用刚刚的方式，从第一轮起给陆凡启简单还原了一下重置和照片留下的方式。

 第331页

    “其他可能未成功的尝试现在多半已经没有留下证据，我就不说了，只说成功的部分。”
    颜也道：“第一轮结束时爵爷给乐乐发了短信，因为没让乐乐知道，信息得以保留到了第二周目，同时在这一轮中，你被神像压死，我和乐乐在分析讨论后，留下了那张含有伏尼契手稿的照片。”
    他想了想，“以我一贯的行为方式，在这轮就会开始分情况测试，所以我多半将照片分别发给了乐乐和你两个人，也就是说，乐乐那边会得知自己手机收到了照片，而你收到的那张，却不会被他知道。”
    事实证明，沈雍乐那边收到的照片在第三周目开始时就消失了，而未被他得知的陆凡启收到的照片，却成功保留在了陆凡启的手机里，一起来到了第三轮。
    颜也看了陆凡启一眼：“而第三轮的开端会跟这一轮一致，我和你都看到了那张你的死亡照片，随后我赶去救了你，拍下你存活的照片。”
    陆凡启一怔：“但是，我们的手机里都没有留下我上轮存活的照片……”
    “因为还是跟这轮一样呀，”颜也点点头，“在见到乐乐后，你就立刻将照片给我和他看了，同时我也拿出了你的存活照片，明确告诉了他，我手机里你死亡的照片是上轮留下、初始便存在于手机里的，而你存活的照片却是在本轮内刚拍下的。”
    陆凡启略一回忆，发现当时的情况的确是这样。
    当时没有细想，现下分析才意识到，如果是在同样的情况下，不论重来多少次他似乎都会这么做……
    颜也摊摊手：“事实证明，只有初始就有的那张照片保留到了第四轮，而之后……”
    颜也话音微顿，似乎也在雾气中看到了什么。
    三人一同停下脚步，片刻后，确认了周围并没有什么其他活物的动静，颜也才继续说了下去。
    他再次压低了声音，道，“之后，第三轮里我死亡，你给我拍下了照片，又按照我说的将照片立刻发给了我……而你赶回来与乐乐汇合，自然会将你手机里的照片展示给他看。”
    “这是我第二次尝试分情况讨论，也是唯一一次我们可以确认的，同一周目中同时出现的留存和消失。”
    陆凡启这次听懂了。
    因为颜也确认了他自己的死亡照片是陆凡启拍的，而陆凡启手机里并没有照片，只能说明是陆凡启那边的照片消失了。
    颜也继续道：“也就是说，第三轮结束时，门之钥明确知晓的事有：乐乐的手机上一开始就有爵爷说明重置的信息，我和你的手机里初始就有你那张伏尼契死亡照片，而我在本轮内拍下了你的存活照，以及你手机里拍下了我的死亡照片。”
    “第四轮重置后，所有‘改变’恢复到本轮门之钥所知的初始状态，而我手机里那张照片，因为改变没有被乐乐得知，因此并未被还原，才得以保留到了这一轮。”
    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异常，语速越来越快，简单将最后一点推断说完，“从我们已经有过的行为，你惯常的行为模式，以及两组对比照片，很容易便能推导出门之钥的具体作用机制。”
    陆凡启心道，这到底哪里简单了？！
    哪怕是听颜也这么直接说结论，他也简直恨不得找个纸笔来写一遍才能捋清楚，简直没法想他在什么线索都没有的时候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推出所有这些的。
    不过现在显然并不是再感慨这些的时候，因为这一次，三人都很清晰地从远处浓雾里看到了缓慢走过的庞然大物的影子。
    颜也闭上了嘴，一直到那东西再次消失在雾气里，才转过头，无声看向沈雍乐与陆凡启。
    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东西巨大而未知，充满无法预测的危险，更因为在它走过时，甚至带来一种如有实质的，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陆凡启声音有些发颤：“那是……旧日支配者吗？”
    第148章 门之钥（8）
    克苏鲁神话体系中的题材，有一部分可能来自世界各地神话传说的再诠释，比如眼下从他们身侧浓雾中走过去的这一只，被陆凡启介绍为伊塔库亚的旧日支配者，就是取材于北美传说中的雪怪温迪戈（Wendigo）。
    这是一种食人的怪物，源自于美国和加拿大阿尔冈昆语族印第安人的传说。
    它的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能清晰看出长着两对巨大的犄角，身型十分瘦削，溃烂严重的皮肉外包裹着杂乱的毛发，嘴里长满尖锐的獠牙。
    伊塔库亚脚步沉重，一边走一边发出嘶哈的呼气声，随手轻松地推倒挡住它去路的林间树木，尖利指抓在树皮上留下深深的刮痕，所过之处都残留下浓重的鲜血与腐败的气息。
    毫无疑问，如果正面撞上，他们哪怕三个一起上，也只能成为怪物的小菜。
    三人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地躲在一棵巨大的树下，直到伊塔库亚已经走出进五十米外，颜也才抬起手，指了指伊塔库亚来的方向——那里已经被它碾压出了一条小路。
    陆凡启和沈雍乐都点头表示明白。
    由站在最外侧的沈雍乐打头，小心翼翼探查了周围，迈出了第一步。
    颜也之前还没太察觉，但自从进了林子以来，他很快便发现沈雍乐明显是觉得自己在三人中武力值最高，总是会自觉地站在最危险的位置，有意无意护着其余两人。

 第332页

    他看了眼沈雍乐的背影，又看了看另一边傻白甜的美少年同学，倒也没说什么，只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个难得不带丝毫嘲讽的真心笑容。
    有些人，的确是在进入阿克夏后飞速地成长着。
    他们大概是天生更加适合这个地方的，沈雍乐是，他自己也是。
    至于小羊羔，就还是应该每天开开心心呆在保护圈里，出太阳的时候被赶上山坡吃吃草，下雨就在屋檐下挤成一团好奇地看雨，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又可爱，就够了。
    陆凡启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投来个疑问的眼神。
    颜也摇摇头，勾着唇抬手将他的脸扭回前面，示意他注意脚下。
    三人都以为这次短暂的危机已然过去，然而没走两步，陆凡启便踩到了一颗藏在落叶下的不知名果实，那已然脱水变脆的果壳发出“咔嚓”一声细微轻响。
    这声音在丛林中原本应该是非常不起眼的，已然走远的伊塔库亚却不知为何，像是骤然被惊动一般突然停下了沉重的脚步，翛忽转过了头。
    满目茫茫白色中，两团燃烧着紫红色光芒的火焰骤然穿透雾气，与众人对上了视线。
    沈雍乐只觉浑身仿佛被极冷的冰水猛然浇透，从脖子一路到脚跟，都瞬间凉了个彻底。
    他仿佛能感觉指间一点点结冰僵硬，血管中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似乎只要再等一秒，他整个人就将自此冻成冰雕，有谁随意地敲打一下，就能碎成漫天雪沫。
    然而众人都很清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动。
    沈雍乐悄无声息地转动眼珠，冲陆凡启使了个充满警告的眼色，后者则眨了眨眼表示明白。
    陆凡启比沈雍乐和颜也好一点，因为他是背对着伊塔库亚而站，只能听到沉重而巨大的脚步声走近，感受到地面轻微的震颤……
    却至少不会像沈雍乐和颜也那般，直面那双因为伊塔库亚蹲下身而骤然放大的眼睛和腥臭的血盆大口。
    沈雍乐已然屏住了呼吸：“……”
    他其实并不清楚伊塔库亚的视力好不好，又是靠气味还是声音才准确找到了他们，甚至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决定对不对。
    这样一动不动站着真的就能躲掉了吗？还是说，他们应该立刻转身就跑，跑出浓雾，离开伊塔库亚的活动区域？
    更有可能的是……这两者都没有用。
    眼前的伊塔库亚似乎发现了什么，它双眼中的火光骤然明亮，粗喘一声，伸出尖利的指抓直接抓向了最外侧的沈雍乐。
    沈雍乐瞳孔微微放大。
    极近的距离内，他能清晰看到那张仿佛被拉扯变形的腐败人脸上，露出一个诡异而兴奋的笑容，空气中都是它破败巨口中喷出的腥臭味……
    沈雍乐大脑飞速转动，手上已经极快地摸到了口袋里的道具卡。
    跑多半是跑不掉的，用【夏洛塔·特纳】开始研究却只能护住一个人，而【法尔·范伦铁诺】引怪和其他的防护道具卡无法同时使用，爵爷不在，不知道将【葛洛莉雅·拉米雷兹】给颜也他能不能迅速反应过来与自己完成配合……
    短短几个呼吸间，沈雍乐已经想到又否决了各种可行的组合方案，然而时间实在是太短，几乎只是一眨眼，伊塔库亚就已经来到了近前，它腥臭的口水顺着尖长腐烂的黄色舌头滴落下来，就落在沈雍乐脚边上。
    沈雍乐再也顾不得其他，换上了【法尔】，转头就跑：“别过来！我引开他！”
    “哎，”陆凡启只见他从自己身边飞速跑过，下意识回头往后看，继而便是一怔，“怎么……”
    颜也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微微惊住，短暂怔愣后，却是立刻回头喊人：“乐乐！没事了！回来！”
    沈雍乐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了老远，闻言匆忙间回头看了看，继而脚下动作便是一停。
    他又随着惯性跑了几步，才在路中央停下来，脸上满是困惑和惊讶。
    那怪物跟出现时一样，又突然间消失了。
    沈雍乐很快回过神来，拿出人设卡取下了【法尔】，继而很快观察周围，选定了一个方向：“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颜也和陆凡启都心有余悸点点头，跟着他匆匆离开了这片区域。
    一直走了近五分钟，彻底离开那块地方，三人才慢下脚步，重新展开讨论。
    陆凡启刚才一直背对着怪物，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此时忍不住开口询问：“刚刚是怎么回事？伊塔库亚突然走了吗？”
    “不是。”颜也是唯一见证怪物消失过程的人，他摇摇头，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那怪物是在短时间内突然虚化消失的，甚至随着它消失，雾气中那一片的景色也产生了一定变化。”
    他甚至看到伊塔库亚挥来利爪，指尖在半空动作时逐渐透明，就像是融入了雾气里。
    他想了想，“有点像是两个半透明图层的重合，我们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短暂地交错了刹那，之后我们的图层恢复100%不透明的显示，那怪物就被盖过去了。”
    陆凡启微微一顿。
    沈雍乐明显也是想到了什么。
    陆凡启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总觉得这个有点像是，……多重宇宙的空间重合？就是克苏鲁作品里经常会出现的那种，无名之雾里隐藏着的另一个世界……”

 第333页

    “我不知道怎么说，”他有点措辞困难，“很多克苏鲁故事里都有类似的事件，在雾气中掩藏着许多巨大而难以名状的怪物，它们以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降临世界，一点点将现实里的事物……”
    他微微顿住。
    沈雍乐接口：“将现实吞噬。”
    陆凡启眼前一亮，似乎想赞叹他的措辞，然而下一瞬醒悟这个词的意义，却又很快脸色一变。
    三人互相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对现状的担忧。
    沈雍乐无奈摊了摊手：“其实我之前看到伏尼契手稿的时候，就隐约有了预感……这个副本的最终波ss可能不是门之钥。”
    他们应该是在前几轮时就发现了这些，才会留下伏尼契手稿作为提示。
    颜也想了想：“你是说，最终的任务目标其实跟控制无名之雾，或者是阻止小镇被吞噬有关？”
    沈雍乐点点头。
    颜也微微皱眉：“那么，轮回发生的原因是什么呢？”
    他眨眨眼，“如果阻止无名之雾才是副本任务……我们之前的周目多半也发现了。”
    沈雍乐接着他的话猜测，“但前几轮里……因为各种选择错误和意外事件耽误了时间，雾气蔓延得比现在还严重，导致通关失败，因此才会有轮回。”
    颜也点点头：“有可能，那么轮回就并不是需要被停止的，反而需要被用某种方式触发或者激活。”
    陆凡启托着下巴接口：“如果是《忌日快乐》电影，就是主角死了一切就会重新开始……”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这句话说出来，众人才察觉到可能性非常高。
    照片显示颜也和陆凡启之前都死了，而沈雍乐是门之钥，在他也死亡后轮回重新开启，简直再合理不过。
    “不不不，”陆凡启很快又摇了摇头，“我怎么觉得这是阿克夏骗我们自杀的坑，还是先别往这个角度想了。”
    “对，”沈雍乐也敏锐发现了其中的逻辑谬误，“主要是，轮回并不是目的，只是在本轮失败后走投无路的选择，即便真的开始新一轮，最终目的也还是需要破解任务。”
    陆凡启想了想：“那就还是要先研究出怎么阻止无名之雾了……”
    “还有一个问题。”
    颜也之前似乎是在想什么其他事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开了口，“如果副本任务只是要通过轮回阻止无名之雾……爵爷去哪里了？”
    “四周目游戏，爵爷却只留下了一条被屏蔽严重的短信……是不是说明，之后的三轮重置，他都没有参与？”
    很显然，沈雍乐和莫觉在第一轮都存活到了轮回发生时，莫觉甚至知晓一切门之钥的作用机制，因而能给沈雍乐留下信息。
    然而之后，副本一遍遍经历重置，沈雍乐决定了重置时的世界状态，其他人跟着死了又活，莫觉却从头消失到尾，没有再留下其他任何痕迹……
    陆凡启道：“李老师不是说爵爷是吸血鬼吗？或者是别的什么，一直被关在坟墓里做实验，所以才没能参与我们之前的行动，等我们与他汇合就能一起讨论了？”
    颜也摇摇头：“这不符合阿克夏对玩家们的公平原则。”
    “副本人设卡只会限制玩家的身份，哪怕难度有区别，也只会是有个别玩家更难完成人设要求，不可能有人从一开始抽到的人设就保证他能安安稳稳躺在某个地方，不参与主要剧情，等着其他玩家带他通关。”
    “而从目前的情况看，如果我们不找到爵爷，他就是被动地、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出了这一次次的时空轮回，他甚至根本决定不了自己的游戏命运，存活与否完全取决于队友们是否靠谱。”他抬头看向剩余两人，“这根本不可能。”
    沈雍乐知道以颜也的性子，如果没有想通整件事，多半根本不会将怀疑说出来。
    他既然说了，就必然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就听颜也很快说出了结论。
    “所以，我猜……”颜也微微眯眼，“或者他也可能一直在游戏主线里，只是根本不在我们所处的这个轮回世界。”
    他抬头看向头顶的雾气，不远处似乎又有了某处虚实的交替。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被阿克夏套进来了，我们看到的、经历的、一直试图改变的，都是已成定局的‘过去’，而主线……一直在爵爷所在的另一个位面。”
    “什么意思？”陆凡启挠着头，“等一会我消化一下——你是说，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真实的世界吗？那我们这样一遍一遍来岂不是就毫无意义了？！”
    第149章 门之钥（9）
    “肯定不是无意义的，”颜也想了想，“如果重置是我们主动触发的，很可能就是为了回到雾气吞噬尚且还能挽回的状态；亦或者我们在第一轮就都死了，爵爷和乐乐是想把我们救回来才开启重置，而对过去事件的改变能够直接影响未来的结果……”
    “当然，”他耸耸肩，“这些都只是猜测，我只是觉得爵爷既然曾经发来过短信，就说明他并不是因为太幸运而得以从头至尾没参与轮回。”
    “也可能只是爵爷对轮回起到了某种‘特殊作用’，比如凡凡刚才说的，触发重置的方法我们还没找到，说不定就在爵爷身上……”
    沈雍乐略微沉吟：“其实……我也有一个猜测一直不敢确定……”

 第334页

    他话音未落，周遭突然响起一阵树枝被连续压断的声音。
    沈雍乐只觉一股危机感突然袭上心来，下意识抬头
    却见一根粗壮无比的巨大树干在他眼中骤然放大。
    沈雍乐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收回脚步，然而一切太过猝不及防，时间只够他做出这一个动作，那树干已然伴随着骤然密集的断裂声彻底倒下，“轰隆”一声，重重砸在了他的身前。
    力量之重，甚至激起了一阵林地中的灰尘。
    陆凡启和颜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都被吓了一跳，呛咳着冲进腾起的尘土来，见他没有受伤才勉强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陆凡启一边手忙脚乱上下检查他一边询问，“你没事吧？被砸到了吗？”
    沈雍乐连忙安抚他：“没事没事，我躲开了。”
    陆凡启简直心有余悸，将沈雍乐一把拉到了自己身后：“要么还是我走第一个吧……真的，相信我，这种到处都是陷阱的地方还是我比较不容易吃亏！”
    沈雍乐倒是相信他这个判断，但他明显是有什么猜测尚没来得及说，略微犹豫，最终还是一把捉住了打算带路的陆凡启，将人再次塞回了自己身后。
    “算了，还是我走第一个，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意外，我也能避开，如果是更致命的那类……你别忘了一开始雕像的事。”
    颜也已经走过去检查了一遍那大树根部，发现断裂处有明显被虫蛀过的痕迹，内部也有好一段几乎都要被蛀空了，基本可以确定又是一次柯尔莫哥洛夫式“意外”。
    但即便靠近根部被蛀空，因为树龄不小树枝繁茂，树干砸下来的力度也绝对足以致命。
    如果不是走在第一个的是沈雍乐，其他人估计很难毫发无损地躲开，倒也的确是沈雍乐说的那个道理。
    不过沈雍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题，现在并没有心思多聊这个。
    “而且我总觉得这次意外更像是在给我们警告……”
    他眯眼看了看前方雾气里若隐若现的黑影，“我们先换个方向走，赶紧离开这里，我等会再跟你们解释。”
    他很快选了雾气更浓的方向，带着两人匆匆转向，“这个地方不对劲，我们先找到雾气的发源地……”
    他们并未走出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串巨大的轰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突然发怒，一面大肆破坏一面发出响彻天地的嘶吼。
    那声音惊动了周边的其他怪物，从几个方向都传来此起彼伏的吼声，有脾气暴躁一些的仿佛因此被激怒，直接迈着沉重的脚步从不远处赶了过来。
    沈雍乐拉着陆凡启加快了速度，催促着颜也，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头也不回地往前跑，一直到听到身后两只庞然巨物战到了一处，才略微缓下脚步。
    他匆忙间回头，只能远远看到一只酷似巨鼠的三眼怪物立起身子，将浑身触须插入了另一只如同放大了无数倍的膜翅目节肢类怪物的身体里。
    随着那怪物发出一声嘶鸣，无数昆虫从周围的土地、巨石、甚至树干中爬出来，朝着那边聚集而去。
    一时地动山摇，雾气仿佛都因为两只怪物的斗争而散开了片刻。
    三人对视一眼，尽量不干扰昆虫的行动，加快步速远离那边。
    陆凡启边跑边解释：“巨鼠可能是维布尔，据说是在六千年前降临地球，现居住在东南亚的苏门答腊岛上，另一个应该是茨泰尔贞格米，能够命令所有昆虫和爬行生物。”
    颜也点点头：“这片森林应该早就不仅仅是小镇外的那一片地方了，不然我们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走到头……”
    沈雍乐也表示认同：“这些怪物也像是突然发现空间重合的。所以才会觉得是自己领地被入侵，很快打起来。”
    两只怪物都过于巨大，打起来破坏力极强，大约在怪物看来只是随手扔了根碍事的小树枝、小石块，在人类看来就已经是昏天黑地，天地无色，巨树和小山漫天飞舞的级别了。
    三人几次险些被飞来的树干或落石砸中，躲藏得十分狼狈。
    沈雍乐原本还小心翼翼尽量放轻动静，很快便顾不上这些了。
    他比陆凡启和颜也两人身手好，反应自然也快得多，经常需要大声提醒两人躲开危险，因为环境越来越嘈杂，不得不跟着一次次提高音量。
    三人原本以为这次也会跟之前那次一样，怪物们很快就会消失，然而近二十分钟过去，远处怪物搏斗的一片地区都被夷为平地，这些人类绝对无法对抗的旧日支配者才终于再次失去踪迹。
    沈雍乐一边伸手按下陆凡启的脑袋帮他躲过一块飞石，一边忍不住微微皱眉：“空间重合的时间又延长了。”
    陆凡启点点头，十分心有余悸：“这两个旧日支配者原本都不怎么喜欢吃人，但如果我们刚刚没有改变方向，正面撞上战场，多半是活不下来了。”
    “所以之前那棵突然倒下的树还真是提示……？”他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什么，“等一下，这么说来，之前在颜颜医务所里那个翻倒的花瓶，你之前说在操场上听到过的喊声，是不是也都是提示……”
    他瞪圆了眼睛，转过头看向小伙伴，像是连自己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现在说出的话，“颜颜刚刚说爵爷可能在另一个位面看我们……所以，那些提示，我是说……那不会是爵爷给的提示吧？！”

 第335页

    “因为爵爷在未来啊，他已经经历过这些了，自然早就知道主线进展到哪里会发生什么，所以一直想办法提示我们？”
    颜也看了沈雍乐一眼：“你刚刚原本要说的猜测是什么？”
    沈雍乐依旧走在最前面，闻言转头示意了一下陆凡启：“跟凡凡猜的差不多，我觉得这些意外分为两种，一种是致命的危险，另一种则更像是有人一直在提示我们即将遇到的危险。”
    “不仅如此，”沈雍乐皱着眉，“我觉得那些致命危险的产生原因也很奇怪——如果无名之雾是主线，这些旧日支配者就已经足够给玩家生命造成威胁，甚至跟这些怪物比起来，那些零零散散的意外简直就不痛不痒了。”
    他看向颜也，知道对方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
    颜也果然也仰起头，一副思索的表情。
    三人都知道无名之雾的吞噬会导致世界融合的程度越来越深，怪物占领这里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都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好在他们之前就已经走了不短的路程，中途也一直在修正方向往雾气最浓的地方走，终于零零散散看到了应该是属于原本主线中复活实验的东西。
    那像是一个已经被荒废的临时营地，有两三个民用营帐，其中一个中放着生活用品，另一个中是被用作试验品的尸体。
    三人忍着胃部不适翻看了一下，确认其中没有爵爷，便很快离开进入了最后一个营帐。
    这里应该是主要的复活实验室，里面有着一台早期的电击装置，还有一些造型奇怪的椅子和头盔。
    颜也翻看了一下桌上的试验记录，很快下了定论：“果然是复活实验。”
    沈雍乐和陆凡启都早有心理准备，并不觉得意外。
    18世纪末19世纪初，很多科学家开始投入电疗法的研究热潮，用脉冲电流来刺激肌肉，以期在生物死亡后重新观测到生命体征。
    一位意大利的物理学家就曾发现，在高压的电流刺激下，牛头好像“活着”一样，出现了眨眼、鼻孔闭合等行为。
    一些科学家很快开始思考使人死而复生的可能。
    1818年11月4日，苏格兰化学家AndrewUre在一个刚刚被吊死的死刑犯身上完成了一次“几乎成功”的实验。
    他用270伏的电流刺激尸体，“这具尸体通电后好像打了个冷颤，手指非常灵活，仿佛小提琴家的手一样。尸体面部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动，愤怒、恐惧、绝望、痛苦、喜悦的表情络绎出现在这具尸体的面容上。”
    但很显然的是，试验最后还是失败了，他们并没有能复活这名死刑犯，但却奠定了“电气”在医学中举足轻重的地位，相当于间接推动了心脏起搏器、电击除颤等技术的发明。
    陆凡启对那个放在座位边的头盔十分感兴趣，但好歹经历了这么多次游戏，他很清楚不少东西都没有看上去这么无害。
    沈雍乐见状便随口给他解释了一下这个装置可能的来历：“应该是上帝头盔的初始版本，用于颅脑磁刺激……”
    上帝头盔实验是基于RTMS为基础的，它主要指加拿大劳伦森大学神经科学家迈克尔·波辛格(Mi插elPersinger)实施的颇具争议的神经神学实验。
    RTMS是经颅磁刺激技术中的一种刺激模式，即重复经颅磁刺激。这是一种无痛、无创的绿色治疗方法，磁信号可以无衰减地透过颅骨而刺激到大脑神经，实际应用中并不局限于头脑的刺激，外周神经肌肉同样可以刺激，因此被称为“磁刺激”。
    “磁这个东西，其实非常复杂，”沈雍乐撇撇嘴，“我甚至怀疑，副本里的无名之雾很可能就是被磁共振给弄出来的。”
    陆凡启闻言立刻像被烫了手一般将那头盔扔了。
    颜也却像是被提醒了什么，突然回头。
    “对，”他开口打断了他俩对于上帝头盔的说明，“也就是说……很可能我们一开始的猜测就是对的，复活实验中使用的大频率磁信号几乎不可能地与无名之雾同频，将其唤醒引发了吞噬。”
    沈雍乐和陆凡启都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重复一遍这个猜测。
    却听颜也接着道：“这才是零一律指向的尾事件。”
    沈雍乐骤然一怔。
    颜也看向他：“不是那些意外事故……安德雷原本就是在指向主线，所以那些看似与零一律有关的危险意外，应该都有其他意义。”
    他们之前一直觉得，那些意外事故会接连发生只是阿克夏为了增加游戏难度，参照《死神来了》搞出的设定。
    之后看到了安德雷·柯尔莫哥洛夫的雕像，他们自然而然便觉得一切都对上了，觉得零一律是在说明“多重宇宙中总会有一个宇宙能够同时发生所有巧合”，因而没有再深思过这个问题。
    但仔细想想——这是个克苏鲁背景的故事，不仅没有丝毫线索与那系列美国恐怖片有关，且死神所在的欧美神话体系与克苏鲁神话根本是两个画风，阿克夏副本之前即便出现过多元素，也从未有如此生硬的结合……
    而就像沈雍乐说的，与复活实验招致了无名之雾比起来，之前的所有意外都太微不足道了。
    “那是因为……”沈雍乐若有所悟，“这些意外原本就不是这个副本的主线，甚至有可能并不是阿克夏有意设置的。”
    阿克夏不至于，也完全没有必要，在设置了超难度的关卡后，还在你进门的路上给你撒上些钉子。

 第336页

    陆凡启也在怔愣后很快点了点头：“对哎……我也从来没有看过阿克夏完全不给找线索的时间，一进来就花式要杀死玩家……我之前还当是B级副本特别难导致的来着。”
    沈雍乐却比他想深了一层：“那么，这个一直追着大家的‘死神’是什么？”
    “或许是，时间的自我修复作用，”颜也看向他的眼睛，“也就是说，这个副本并不是平行宇宙，我们遇到的巧合也与零一律无关，所有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在同一条时间轨道上进行，因此重置才会影响爵爷所在的时点。”
    “而你是门之钥，那么……”他道，“爵爷就不应该是保护你的人，而应该是‘追杀’你的人。”
    陆凡启明显一惊，继而很快皱起了眉头：“等一下我没有听懂，为什么爵爷要追杀乐乐？跟他是门之钥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颜也想了想，“更准确地说，是因为爵爷很可能在未来杀死了乐乐。”
    却见沈雍乐深吸一口气：“我懂了，我来解释吧。”
    “颜也的意思是，”他看向陆凡启，一边说，也是一边缕清自己的思路，“你和他会遭遇‘死神’追杀，是因为你们都在第一轮死了，因此才会像电脑病毒一样被时间的自我修复追着查杀。”
    “而我是门之钥，所以第一轮一定活到了时空重置的那一刻，然而我也在遭遇这个‘杀毒程序’的追杀——就说明，很可能我在第一轮也死了。”
    “换句话说，觉哥在第一轮结尾，很可能是杀死了我，才成功开启了重置。”
    第150章 门之钥（10）
    沈雍乐脸色不太好，倒并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因为他很明白，要让莫觉动手杀了他，可能比直接让他自杀更加痛苦。
    不过往好的方向想，也许一切对于莫觉和他来说都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受到致命伤害后立刻回到了过去，而时间在新的周目里往前推进，一直到再次与爵爷那个时点重合……
    爵爷那边看到的，很可能只是他突然消失，随即便又活蹦乱跳出现在身后。
    “所以，”陆凡启微微皱眉，“一切又绕回来了吗？开始重置就是需要杀死你？”
    颜也已经放下了手里的资料：“我们还是先将周围都找一遍吧，边找边说，说不定还能找到李老师说的爵爷‘尸体’。”
    陆凡启和沈雍乐都点点头。
    三人陆续出了营帐，因为雾气太大，又随时会陷入时空重叠遭遇怪物，三人商量过后并没有分头行动，而是保持着互相能看到的距离，站成一排绕着营地开始排查。
    陆凡启其实有点害怕，想说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随口便将目前的信息都总结了一遍。
    “按照已经发现的线索，这个副本的主线其实就是复活实验招来了无名之雾，而我们需要在小镇被吞噬之前解决无名之雾的事。”
    “因为这个任务太过困难，阿克夏给了多次机会，允许我们利用【门之钥】反复刷关。”
    “目前我们已经刷到了第四轮，成功避过了所有意外、没有耽误任何时间，几乎是一开始就直奔雾气发源处，找到了无名之雾最有可能的起源，但因为这是个被触发的尾事件，我们并不确定是不是直接用同样的方式就能将无名之雾送回去。”
    他摊摊手，“其实我觉得还挺渺茫的，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而且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感觉我们前几轮也能推出来。”
    “另一个问题是，我们怎样与很可能还在未来的爵爷汇合？”他想了想，“这应该跟我们怎样开启重置是同一个问题……即便我们这轮不重置了，要真的送走无名之雾，是不是也应该先到爵爷的时间点？”
    “颜颜不是说，真正的爵爷是在另外那个时间点嘛？我们应该不可能不管爵爷直接通关吧？否则这种难度的迷题，连我都能瞎猫撞上死耗子地解出来，应该不至于逼得我们重置四轮……”
    颜也就走在他旁边两步外，闻言接口道：“这应该还是取决于门之钥的重置机制。”
    “如果门之钥重置回过去是本体的时空转移，那么爵爷那个时点就会直接看到乐乐消失——但这样一来，乐乐回到初始就应该也在濒死状态。”
    陆凡启点点头：“而且我俩肯定不是本体回来，否则我们现在就都是尸体了。”
    颜也继续道：“那么爵爷那边看到的乐乐本体还在那个时点里，也就是说门之钥的重置不是本体时空迁跃，在我们未来的时点里，始终有重置这件事发生……这个副本就永远不可能结束。”
    陆凡启明显没想到这一点，闻言一时有些咋舌。
    “你是说……时间往后推移到那个时间点，我们就还是会经历重置吗？不对，甚至除了那次之外，还有三次重置发生，是不是有可能，这其中有几次并不是我们主动开启的，而是轮回并没有被关闭，因此到点就自动触发了？”
    颜也摇摇头；“不知道，重置后我们都没有记忆，这些只能是基于现有线索的猜测。”
    他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陆凡启刚刚说过的怀疑依据，“基于，我们四轮都还没有完成任务这一线索的猜测。”
    颜也的猜测其实为了方便陆凡启理解，只建立在一重宇宙基础上。
    但如果这真的是个多重宇宙设定的副本，那么这个问题就变成了“至少有一个宇宙，在恒重复到某个时点就重新开始轮回”的发展线，哪怕他们现在所在的宇宙有别的发展，也显然不可能被阿克夏算作“完成了任务”。

 第337页

    “阿克夏如果真的设置平行宇宙时间旅行，就明显是想让我们破解多重宇宙问题，它认可的‘完成任务’绝对不单单只是在某一个单一宇宙里完成任务。”
    但如果真的有多重宇宙，这个副本大概比他们想象中更困难无数倍。
    颜也半是自言自语半是想跟两人讨论：“这有点复杂……因为多重宇宙还有各种不同的理论和形式。”
    他随意举了几个例子，“比如在量子物理中，‘世界线理论’可以理解为对于每一个似乎随机的事件来说，只要它的可能性不是零，它所有可能的情形都会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中发生，造成过去的分支。”
    “也就是说，对于已然确定的一个结果，比如你和爵爷开启轮回，可能有多种不同的过去都导向这一未来，我们甚至不确定这个副本继续推进，是否也会抵达同一结论，哪怕已然解决了无名之雾，也不得不再次开启轮回。”
    “而启动了第二次超弦革命的M理论，则认为多个三维的‘膜’可以同时在一个四维的宇宙中存在——当然这里的四维并不是爱因斯坦的三维空间加一维时间，而是膜宇宙学中更为复杂的概念，那么我们面临的问题就要更加麻烦……”
    陆凡启：“……”
    沈雍乐觉得美少年脸上仿佛写着一行大字：你为什么要为难我小猫咪？！
    沈雍乐摇摇头：“不会这么复杂，应该是我们还有哪里没想明白，或者漏了什么线索——如果通关要涉及人类尚且没有解答的高维宇宙奥秘，这个副本就太难了。”
    “我始终觉得阿克夏不会设置玩家无法破解的关卡，因为它如果只是想杀死我们，没有必要折腾这么一大圈。”
    颜也眨眨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唔……”
    半晌后，陆凡启做了个深呼吸，终于决定不再纠结这种无数伟大物理学家都没研究清楚的问题。
    “好吧，”他抹了把脸，“我理解一下啊，暂时忽略宇宙多不多重的问题，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不仅要解决无名之雾，还要关闭所有门之钥开启的重置。”
    沈雍乐和颜也想了想，都觉得他这么理解也没毛病。
    “那么……”陆凡启突然抬手，一指沈雍乐，“乐乐不就是门之钥吗？！”
    他转头殷切看向沈雍乐，“你就不能，努努力用用劲，直接把重置都关了吗？”
    “什么我努努力用用劲……”沈雍乐哭笑不得，“我的人设又不是……”
    他突然话音一滞。
    沈雍乐像是骤然意识到了什么，怔愣片刻后，猛地转过头：“不对……我一直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是门之钥……”
    他突然有了个不可思议的大胆猜测。
    “或者换句话说——我的意识为什么能与门之钥完全重合？”
    陆凡启没明白他突然为什么这么问：“啊？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就是门之钥吗？不是阿克夏又针对你吗？”
    “不，”颜也同样反应过来了，“他并不等于门之钥，否则爵爷在那条信息里就不需要用‘你’和‘门之钥’两种代称了。”
    沈雍乐点点头，心跳一点点加快：“更重要的是，我的人设并不是直接的‘门之钥’或者‘门之钥获得者’。”
    “我原本的人设并不是门之钥，而我却又能在副本进程中与‘门之钥’短暂人设重合……”他抬头看向两名队友，“不觉得这种情况听起来十分耳熟吗？只是我们之前都被主线名称误导，一直陷在了某个思维定式里。”
    颜也和陆凡启明显都是一顿。
    片刻后，颜也微微眯眼，终于说出了那个答案：“——道具卡。”
    “对！”沈雍乐简直有点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这居然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门之钥应该是这个副本的关键道具卡，那么……一切就都可以解释通了，我是这张道具卡的使用者，这些意外是道具卡副作用，而我们使用【门之钥】是为了开启重置，让无名之雾回到最初的状态。”
    陆凡启似乎也逐渐能跟上他们的推理速度了，闻言却是皱起眉头：“那么，如果乐神第一轮是使用道具卡门之钥开启了轮回，之后的三次重置是怎么发生的？每一轮都重新找到道具卡再用一次吗？”
    颜也摇摇头：“不行，道具卡不会被还原，使用过就会失效，这点从乐乐那张【阿克夏】已经失效就能看出来。”
    陆凡启随口瞎猜：“总不至于三次都用的同一张道具卡吧？跳回去再用一次？”
    却见沈雍乐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唉，”他随口感慨，“我有时候觉得，运气好真的比什么都有用，你根本不用知道那些理论，猜都能猜准……”
    陆凡启一脸懵：“哎？猜对了？！”
    沈雍乐点点头，简单给两人解释：“我之前一直没想通，如果门之钥真的是道具卡，不可能有这么长的时效性……”
    按照游戏一贯的平衡性，门之钥这种逆天的道具卡必然时效极短，不可能一直维持四个轮回，更可能和阿克夏一样只有催命三分钟。
    “所以，更有可能的是……轮回是我和爵爷造成的，但每轮结束后并不是我们一直等到那个未来时点，而是爵爷和门之钥会被传送到现下！”
    颜也听懂了：“对，因为需要被改变的是雾气，而雾气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浓的……要成功减轻雾气的吞噬程度，只能是大家一起回到从前。”

 第338页

    “所以这个重置的作用不仅仅是利用之前轮次留下提醒，以保证玩家更快地解谜，最后一步，应该是将作为基准的【门之钥】一起拉回到现在的时间点，使每一次轮回形成闭环。”
    沈雍乐点点头接口：“这样一来，才能在道具卡有效期内再次开启重置。”
    陆凡启皱着眉：“你的意思是，爵爷在未来杀了你才导致时空重置，然后你回到游戏初始时点，直到触发什么条件，就会将爵爷和那个使用【门之钥】的你带回到现在这个时间点来？”
    他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哎不对，那不就有两个你了？还是说爵爷杀死的那个你就在未来死了，你现在是过去的你……？”
    他点点头，“也有可能，然后关卡限制就是，必须在到达那个你死亡的时间点之前通关，否则副本就结束了。”
    “不对，”沈雍乐摇摇头，“这个解释不通，我是使用门之钥道具卡的人，如果我死亡，道具卡效果就会消失，轮回和重置都会不存在，所以……我应该最多处在濒死边缘，一直就没有死亡过。”
    不仅如此，陆凡启和颜也在第一轮也都死亡了，但几组照片都能说明，死亡的结果是可以改变的，即便是沈雍乐真的死了，应该在之后几轮中也不需要严格遵守第一轮的结果。
    沈雍乐：“只是，应该依旧会触发那个死神追杀的副作用效果罢了。”
    颜也补充：“这张卡太厉害，副作用应该不会仅仅只有这个。”
    沈雍乐想了想，很快点了点头：“对，道具卡上没有评级，但我感觉这张【门之钥】即便不是最初【阿克夏】那种S级也应该差不了多少了，不仅仅是有效时间，多半还会有使用次数限制。”
    陆凡启和颜也都表示同意。
    “那么，现在结束轮回要触发的那个条件是什么呢？”陆凡启想了想，他们之前其实就猜测过，莫觉身上有开启或关闭轮回的条件。
    他不太确定地推测，“使用道具卡的是你和爵爷两个人，关闭轮回需要你触发条件，多半是让你寻找到道具卡或者爵爷了……”
    颜也修正：“道具卡只有一张的话，应该还在未来的爵爷手里。”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陆凡启道，“不管怎么样，一个平行世界里不能有两个爵爷吧？那么让未来的爵爷回到现在的条件是……找到这个轮次中的爵爷吗？”
    他话音未落，却感觉身边沈雍乐的脚步一滞。
    他们已经绕着营地走了大半圈，一直从前面绕到了营地的正后方，而沈雍乐为了护着剩余两人，自己走在最外侧，也是第一个发现了雾气中隐约出现的东西。
    陆凡启一开始还以为是又遇见了旧日支配者，浑身的毛都差点炸了起来，整个人瞬间提高了警惕随时准备逃跑。
    却听沈雍乐很快出了声。
    “没事，不是怪物，”他语调略低，显然并不是像是话语中所述那般平静，他像是迅速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转头看向剩余两人，“我想，我们找到觉哥了。”
    第151章 门之钥（11）
    莫觉戴着与营帐中同款的上帝头盔，安静躺在一口棺材里。
    头盔遮挡了他的面容，以至于陆凡启和颜也一开始都没能认出人来，但沈雍乐喜欢了人十几年，哪怕只有一个背影，也能一眼辨认出他觉哥的身份。
    三人很快跳入棺材，将莫觉的头盔取了下来。
    然而等了片刻，他却依然没有醒来。
    “怎么回事？”陆凡启道，“不会是要重新接通这个什么磁刺激吧？这么瞎来真的不会死人吗？”
    “或者他原本就死了，”颜也伸手试了试莫觉的呼吸和脉搏，“之前李老师不就说了吗？他们都认定莫觉是一具尸体，多半是因为他没有生命体征……”
    他话音一顿。
    远处再次传来了怪物的怒吼，像是刚刚打斗的维布尔和茨泰尔贞格米再次因时空交叠相遇，便继续了刚刚未完的恶斗。
    沈雍乐等了片刻，压低声音安抚：“没事，它们离得比较远。”
    却见颜也摇摇头：“不是”，他的手还放在莫觉颈侧，此时抬头看向沈雍乐，神色中有些惊讶，“爵爷有脉搏了。”
    沈雍乐和陆凡启都是一怔，立刻又尝试了各种方法唤醒棺材里的人，却依旧并没能成功。
    沈雍乐想了想：“我知道了，原本就是因为无名之雾的磁频率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与觉哥完美契合，才导致在对他进行复活实验时无意间召唤了无名之雾。”
    陆凡启想了想：“你的意思是，等无名之雾彻底吞噬小镇，爵爷才能醒过来？”
    “原本时间上应该是差不多的，”沈雍乐道，“否则第一轮的时候，觉哥也无法醒来配合我使用门之钥。”
    “两者之间的联系可能涉及到克苏鲁神话相关的解释，比如人死后的灵魂去往终极之门，而无名之雾在那里发源……”
    颜也接口：“或者，对两者的同时呼唤并不仅仅是依赖磁共振，而可能是更高维度，难以被目前的人类所理解的某种物质或能量的共频，比如弦运动的振动模式等等……也是因此，爵爷才能有意无意地影响这个世界……”
    陆凡启及时打断了他的再次发散。
    “那么，现在的爵爷还醒不过来，我们要怎么停下轮回，让未来的乐乐和爵爷回来呢？”

 第339页

    颜也皱眉思索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应该是……还是要找到【门之钥】吧？”
    “什么？”陆凡启有点懵，“你是说【门之钥】的道具卡吗？但是你刚刚不是说，门之钥应该只有一张，在未来的爵爷手里吗？乐乐也推理出来我们应该每次轮回使用的都是同一张道具卡……”
    沈雍乐却是摇摇头：“我们之前想岔了，有效的道具卡只有一张，不代表这个副本里只有一张道具卡。”
    他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绕，又详细解释道，“我和颜也之前都猜测，找到觉哥就是触发轮回关闭，将未来的他传送至现在的条件。”
    “但其实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们前几轮应该也能赶在雾气蔓延到无法挽回前做到，毕竟每一轮我们都会寻找觉哥，而他的已知信息与复活实验相关，我们一定会来墓地，找到实验地点，发现觉哥的……身体。”
    沈雍乐之前猜测，重来的原因还可能是为了同时复活陆凡启和颜也，因此虽然也怀疑过这一切太容易，但还是抱着希望。
    直到他们真的找到了莫觉的身体，打破这个希望。
    颜也点点头：“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选项，即便那是之前已经被排除过的答案，也很有可能是正确答案。”
    实际上，不管阿克夏基于哪种宇宙和时空假设，【门之钥】都应该是开启或关闭重置的那把钥匙，“找到【门之钥】后关闭重置”的确比“找到莫觉后关闭重置”更加合情合理。
    陆凡启有些恍然：“所以，轮回的难点其实还是找到道具卡？”
    他很快想明白了，“对，每次副本里道具卡其实都放在提示主线的关键线索附近，基本套路就是——完全弄清楚了主线，就能同时得到道具卡作为奖励。”
    “也就是说，我们前几轮，很可能都是花了大量时间在找到道具卡，但是每次找到的时候都太晚，爵爷被拉回的时间不够扭转全局，所以乐乐便又开启了下一轮重置。”
    “那岂不是又绕回之前的状况了吗？”陆凡启有点紧张，都忍不住下意识开始啃手指了，“我们这次真的能够快速找到道具卡吗？前几轮都没成功，我怎么觉着有点悬……”
    却听沈雍乐突然开口：“那也不一定……”
    陆凡启和颜也都转头看向他。
    沈雍乐已经站了起来：“我好像知道……门之钥在哪里了……”
    颜也一怔。
    陆凡启先是表情困惑，跟着沈雍乐往林中走了两步，继而才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
    心脏扑通乱跳的频率终于唤醒了他脑中某段印象深刻的回忆，陆凡启即有些小兴奋又有些忐忑，终于惴惴问出了口：“是……C位榜提示？！”
    沈雍乐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他带着两人，头也不回拨开草木，深入了林中。
    陆凡启心脏狂跳。
    他也不敢吵他乐神，只能转头跟颜也交头接耳，小声嗷嗷着表达自己的兴奋。
    沈雍乐的直播他虽然一次没落全看了，却也是很久没见乐神得到过道具卡提示，几乎快把还有C位榜这事给忘了。
    主要是，自从沈雍乐改变直播规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直播，且不少人因为知道C位榜buff的事，会刻意想办法给自己造热度。
    沈雍乐一方面想把机会让给其他人，甚至故意深夜开播，错开人流高峰；另一方面，他和爵爷好几次靠实力就直接拿到了道具卡，也不在意是不是登上C位榜首了。
    陆凡启还有点不敢置信：“这么看来乐乐运气也挺好的，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上C位榜，直播观众们好给力啊！”
    颜也的表情却并不如他那般轻松。
    他摇了摇头：“乐乐之前就说过，这次副本开不了直播。”
    “哎？”陆凡启兴奋的表情一滞，片刻后才回过神，“哦，好像是，我都差点忘了，那C位榜是怎么回事……”
    颜也显然已经有了猜测：“应该是羽嘉他们发现不对后，在论坛上求助，请所有阿克夏玩家帮的忙……”
    陆凡启微微一怔，很快意识到他在担心什么了。
    沈雍乐不是陆凡启那种超级幸运体质，这个C位榜榜首不可能来得时间如此恰好。
    更有可能的解释是——羽嘉的人得到了什么信息提示。
    而在这个不能开直播的副本里，他们与真实世界唯一的联系，便只有还在全息舱里的身体了。
    正常来说，末日游戏中的死亡不会直接导致现实中的死亡，而重伤只会在游戏结束，从全息世界回到现实的瞬间，才会引发机体异常。
    但在这个副本里，多次重置导致了时间的错乱，羽嘉那边的时间不知道是与他们同步线性往后，还是其他难以解释的更复杂情况，很可能是导致了现实中机体的特殊反应，比如生命体征大幅波动，或多次处于濒死边缘……
    所有人都知道，C位榜的buff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羽嘉众人会拍板现在送他们上榜首，很可能是有不得不放手一搏的原因。
    比如……沈雍乐已经坚持不住了。
    颜也一直就猜测，如果沈雍乐是运用道具卡开启轮回的人，不可能只承受跟自己和陆凡启一样的副作用。
    他一定还需要付出更高的代价。
    “时间修复机制一直在追杀他，却又多次给予提醒没有彻底置他于死地，很可能说明他是处在濒死状态下开启的重置。”

 第340页

    颜也眸色微暗，“那么，那些伤呢？如果轮回闭合，重置结束，那些他受到的攻击，是不是也会回到他的身上？”
    陆凡启惊讶得微微张开嘴，整个背脊都凉了。
    “等等，那我们是不是要阻止乐乐，不让他再去找【门之钥】了？！”他惊恐道，“是不是关闭轮回，他就要死了？！”
    颜也摇摇头：“他应该也已经想到这些了……所以才会强调那句，不觉得阿克夏会设死局。”
    如果闭合轮回的环形是通关的必要条件，阿克夏就不会让他直接死亡，顶多每次轮回造成一定程度的虚弱，或者留下一定百分比的伤害。
    颜也面色微沉，不再多说，只道：“做好准备，我们还有一场硬仗。”
    他们并没有太长的准备时间。
    在林子里没有路的地方十分难走，两人没有提示，又不如沈雍乐身手敏捷，自然被他越甩越远，很快迷失在了林中。
    等听到旧日支配者的吼声，再以最快速度赶到地方，只看到了眼前白光一闪。
    不可名状的巨大黑影仿佛隔着雾气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再次因为重合结束而失去踪迹。
    沈雍乐却已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陆凡启简直有些慌了，“乐乐是被刚刚那只旧日支配者带到对面的世界去了吗？！”
    颜也想了想：“不，也有可能是他已经完成闭环回去了。”
    陆凡启又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了：“回去？回哪里？”
    颜也道：“他们第一轮使用道具卡的地方。”
    陆凡启这次跟上了思路：“啊，对……那应该是——爵爷那里？”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转头，朝着来的方向跑了回去……
    另一头，沈雍乐在触碰到道具卡时就眼前一黑，下一刻，剧烈的疼痛和眩晕感与之前几轮的记忆同时如针扎般灌入脑海。
    然而他很清楚，自己没有时间休息。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只看到莫觉俊美而苍白的脸。
    在满天雾气中，这人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所有时空，不论在哪一周目，不论多少次重生与死亡，都始终投注在他身上。
    第四周目结束，雾气尚未彻底蔓延，他们终于有机会在一切都无可挽救前做出改变。
    然而莫觉却根本无心在意这些。
    沈雍乐虚弱得说不出话。
    莫觉满眼血丝，低头颤抖地亲吻他的额头。
    沈雍乐之前不愿意多想重置的机制，就是因为清楚知道这对莫觉来说有多残忍……
    十分钟前，世界被无名之雾吞没，两人终于获得【门之钥】道具卡，却发现副本已经近乎死局。
    庞大而不可战胜的旧日支配者以各种诡谲姿态游走在交错的时空罅隙里，它们在浓雾中难以名状的怪诞样貌，恰如克苏鲁神话对未知恐惧的具象化诠释。
    沈雍乐和莫觉并未放弃，很快由乐乐使用【阿克夏】得到了【门之钥】时空重置的规则：“门之钥”受到他人攻击造成致命伤时，会被动开启时空重置，在新周目中找到【门之钥】道具卡则可与原本时空重合，“门之钥”也能重新复活。
    这样看来，使用这张卡就需要两个人——一个人成为“门之钥”，承受致命伤后再被道具卡复活；另一个人则需要动手伤害门之钥，且很可能不止一次。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争着要当那个动手的角色。
    但显然，在这一点上沈雍乐根本争不过莫觉，爵爷作为专业人士，不但手更稳，能够一击致命，也更清楚怎样快速无痛地杀人。
    莫觉唇角带笑，半哄半骗：“别闹，如果你一次杀不死我，是不是还要补刀？”
    他终究哄着沈雍乐使用了道具卡，继而，很快杀死了他第一次。
    然而很快，乐乐就重新醒了过来，伤口在道具卡作用下，随着时空重合迅速复原，沈雍乐却像是承受了什么巨大的疼痛一般，整张脸瞬间惨白一片。
    他喘着气，只是几个呼吸间，冷汗就已然浸透了衣服。
    沈雍乐光是看他觉哥的表情，就能猜到自己看起来情况有多糟。
    他心知不能等莫觉犹豫，故作无事地开口，催促着眼前的爱人立刻再杀死自己一次。
    莫觉却没理会他的催促。
    爵爷冷着脸从沈雍乐身上强行翻出了【阿克夏】，这次换成他自己使用道具卡探查了【门之钥】的使用规则，这才知道【门之钥】也有副作用——不仅要受到来自时空修复之力的围追堵截，时空重置的力量甚至全部来自于使用者本身。
    “你一开始就知道了！”莫觉狠狠一捶地面，“你是故意的！故意抢着用【阿克夏】探查道具卡，刚刚也根本是顺水推舟同意让我承担杀人的角色……”
    他到底还是舍不得伤他分毫，哪怕气得浑身颤抖，却连捉住沈雍乐手的力道都是轻的。
    沈雍乐的手凉得可怕。
    莫觉咬着牙，半晌什么重话都骂不出来，只能咬牙切齿地凶他：“等我出去收拾你！”
    “好，”乐神疼得浑身都在细微颤抖，面上却还嬉皮笑脸试图萌混过关，“不用等出去，现在就来……来嘛哥……”
    爵爷抿唇哼了一声，眼角却红了。
    莫觉一直知道沈雍乐比自己脑子快。
    他见证他每一天飞速的成长，知道他坚韧又勇敢，比大多数他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有担当。

 第341页

    他甚至多次为此而骄傲，偷偷在群里跟自家兄弟们炫耀，变着法儿向白禹川等几个损友显摆……
    但这一刻，他却恨不得怀中的人从来就没有那么坚强聪慧。
    莫觉甚至开始自私地希望沈雍乐笨一点，天真一点，像陆凡启那样不会想太多，只能由他保护，也就不需要承受任何伤害。
    沈雍乐作为被阿克夏认证过的“撒娇”小能手，见第一招不管用，很快开始第二招：“觉哥，我好疼啊，快点再来一次，我轮回的时候感觉不到疼的……”
    他原本是故作委屈，眼里却悄悄地真的含了泪，“觉哥……”他微微哽咽，又很快开口掩饰了过去，“没事的，就再来一次，一次就好了……”
    莫觉垂眸紧紧地盯着他，眼神深邃而挣扎。
    他捏紧的拳头用力到发白，整个人都在细微地颤动，像一只受伤后被逼入绝境的猛兽。
    沈雍乐难受极了，他别过目光：“或者给我找把刀，我可以自己……”
    莫觉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狠狠俯身堵住了他那张聒噪的嘴。
    这是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两人唇舌纠缠，如疯狂般抵死相拥，甚至分不清是谁咬破了谁的嘴唇。
    莫觉气场强大而压抑，一手死死按住沈雍乐的后脑，将人整个牢牢控制在怀里，沈雍乐几乎觉得他下一刻就要将自己直接吞吃入腹。
    他呼吸渐渐急促，控制不住眼眶发热，呜咽着张嘴想要再催促一次……
    下一瞬，只觉脑后的手微微用力。
    沈雍乐整个人一顿，继而瞬间软倒了下去。
    两人都清楚，这很可能不是最后一次，然而等沈雍乐再次睁开眼，无声看向他时，莫觉却怎么都下不了手了。
    他表情沉得可怕，垂眸看向沈雍乐不发一言。
    乐神此时已经几乎说不出话了，大片大片的血迹渗透衣服，在他身下汇成小洼。
    沈雍乐只能用耳语哄他笑：“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哭多变小猪。”
    他说得断断续续，原本是故意骚话连篇地卖萌，然而乐神不知道，他这样竭力装作无事的样子跟惨白的脸色摆在一起，只会让人更加心疼。
    莫觉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要裂开了，他嗓音颤抖，终究没忍住在他面前红了眼：“让我替你……”
    “不可以，”身下虚弱的人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一步打断了，“轮回已经开始了……现在已经换不了人了……”
    他微微喘着气，求道，“觉哥，快点，再来一次，时间不多了……”
    “不行！”莫觉捏着拳头，死死咬着后槽牙，控制不住地语气急促，“不能再来一次了……让我替你，为什么不能换人？！换我替你去，再来一次，你会……”
    他骤然顿住。
    ——你会死的。
    莫觉有生以来头一次如此害怕，甚至害怕得……不敢将这四个字真的说出口。
    就仿佛他突然相信了论坛上的那些言论，相信了只要说的话就会被阿克夏读取，就会在副本中成真……
    莫觉抿着唇，颤抖地抱紧了怀里的人，然而沈雍乐的体温依旧在一点点流逝，就仿佛他飞速流逝的生命。
    莫觉难得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头一次不敢相信沈雍乐的判断，他余光看到几乎铺满了棺底的鲜血，胸口像是被谁生生挖出一般。
    他仿佛第一次意识到，人体内居然能够有这么多血液，红得刺目。
    沈雍乐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每一次呼吸都要费尽浑身力气，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不那么用力地坚持，就能直接完成第三次死亡。
    然而规则要求，门之钥必须“受到他人攻击”造成致命伤害。
    沈雍乐只能咬紧牙关，断断续续催促：“觉哥，动手……”
    “觉哥……”
    “快，一点……”
    莫觉骤然开口打断了他：“沈雍乐！”
    沈雍乐微微一震。
    莫觉将头抵在他胸口，喘着粗气，声音嘶哑而痛苦。
    沈雍乐浑身像刀割一般疼得厉害，原本再怎么难以忍受都没哭，被莫觉这么一喊，却到底是没憋住。
    他看到莫觉掉眼泪了。
    那是他战无不胜的觉哥啊……丛林里摸爬滚打，枪林弹雨如履平地，什么危险场面没见过？多重的伤没受过？何曾见他掉过一滴泪。
    沈雍乐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瞬间从眼角滑落。
    然而还不可以，副本没有结束，轮回的目的尚未达到，陆凡启和颜也还等着他救命……
    他不可以动摇。
    沈雍乐嗓音颤抖，抖着手摸索到了地上的实验剪刀，强行塞进了莫觉手里。
    “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流了满脸，他的手也抖得厉害。
    沈雍乐已经无法再仔细寻找致命点了，只知道握着莫觉的手，以拥抱的姿势，再次将刀尖推进了自己柔软的腹部。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足够虚弱，即便这一下并不足以致命，还是成功开启了第三次重置。
    失去知觉的前一秒，沈雍乐眼神涣散，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在那个他无比眷恋的男人耳边说了“我爱你”。
    第152章 门之钥（12）
    几十秒后，沈雍乐从第三次死亡后醒来，几乎已经连意识都模糊了。
    颜也和陆凡启从林子里跑回墓地这边，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的现场。

 第342页

    沈雍乐和莫觉都浑身鲜血，已经在崩溃边缘——沈雍乐是身体即将崩溃，莫觉则是精神即将崩溃。
    颜也面色微沉：“果然是这样。”
    他很快整理好了心情，“现在不是担心的时候，乐乐给大家争取了时间，无名之雾尚且没有蔓延开来，我们要想办法将吞噬停下来。”
    莫觉也点了点头，他闭目调整了片刻心情，很快重新睁眼，给两人简单讲了讲第一周目的经过。
    “大致的你们应该知道了，”他从沈雍乐身上翻出一张卡片，亮给了众人看，“这张道具卡……”
    陆凡启原本想接口问是不是C位榜引导他们找到的【门之钥】，转念一想C位榜应该只能用一次，那么之前乐神他们找到道具卡，就还真有可能是实打实根据线索推理出主线后获得的。
    果然就听莫觉道：“因为主线名称是门之钥，需要破解的又是无名之雾，我们赌了一把，在雾里找到了犹格·索托斯。”
    颜也和陆凡启明显都是一惊。
    犹格·索托斯有时会将知识赋予他认为值得的人，但它同时也是门之钥愤怒时的化身，并不是那么容易接近。
    莫觉简单道：“乐乐应该是进入了犹格·索托斯的幻境与之对话，出来之后便获得了道具卡。因为时间问题，他没有跟我细说在其中看到了什么。”
    三人倒也没有再纠结这个，因为眼下的问题显然更加棘手。
    颜也检查了一下沈雍乐的身体情况，面色不由更沉了。
    陆凡启之前甚至没敢太仔细看沈雍乐那边，此时发现铺满了整个棺低的血液都是沈雍乐身体里流出来的，登时冒了一背的冷汗。
    “现在怎么办？”他急得声音都忍不住带上了哭腔，“我们是必须在规定时间里把无名之雾弄回去吗？不对，根本等不到吞噬完成……乐乐还能坚持多久？”
    颜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最多两个小时。”
    陆凡启登时心头一紧。
    然而他很快便一把擦干了眼泪，咬咬牙站起身：“不行，我们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不管是什么方法，总得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吧！”
    三人互相对视，眼中都是迫在眉睫的坚定……
    沈雍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只隐约记得听到过系统的通关提示。
    【恭喜通关本次副本，望再接再厉！】
    这句机械合成的系统音宛若有力的砝码，将他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牢牢镇回了胸腔。
    他心神一松，终于再也坚持不住，随着全息场景转换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沈雍乐一出副本，全息舱的生命警报就响彻了整个基地，好在羽嘉早有准备，一秒也没有耽误地展开了急救，终于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因为之前羽嘉求助的事，整个阿克夏论坛的人都知道沈雍乐情况不好，跟着担心了好长一段时间，甚至有人开了专门的祈福楼，无数从未谋面的人一同祈求着乐神平安度过这次难关。
    白禹川刷到的时候没忍住顿了顿，继而才淡笑一声：“不过都是心理安慰罢了……”
    却听身后病床边啃苹果的陆凡启开口反驳：“不是哦，信念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特别是——乐乐的伤涉及阿克夏游戏，就更有可能因为所有人的期望而得到改善了，阿克夏不是会读取大数据嘛？说不准就读到这条了呢？”
    白禹川：“……”
    白禹川咋舌道：“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种话由你说出来，就特别有说服力。”
    他其实已经翻过去好几页了，又实在没忍住找了回来，在最后面用匿名跟了句“为乐神、爵爷和颜颜祈福”。
    是的，网上的众人不知道，虽然沈雍乐受的伤是几人中最重的，但莫觉和颜也其实也都走了一趟急救室。
    只是莫觉等人情况都比沈雍乐好不少，后者还没有出ICU，莫觉便已经穿着病号服不顾护士劝告强行跑来了门口守着。
    莫觉气场太强，弄得追过来的护士小姐姐都不敢造次，只敢弱弱地小声劝，被他冷冷看了一眼后更是连劝都不敢劝了，只能可怜兮兮求助羽嘉其他人。
    奈何羽嘉压根没人敢惹莫觉，爵爷手下那帮小弟更是一个比一个躲得远，生怕触了自家老大霉头。
    原本这所有人里，也就只有沈雍乐是真正意义上不怕他，其他人哪个不是对爵爷又敬又畏，哪怕是韩老都明显多给他几分面子。
    以至于羽嘉不少人当初看直播，听到乐乐面不改色出言调戏爵爷时，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岳星梧他们也从一开始，连问都不用问，就毫不怀疑确定了沈雍乐的“大嫂”身份。
    后来还是白禹川看不下去了，给莫觉打了个申请，特批让他躺进了一面玻璃墙之隔的另一间ICU病房里。
    白禹川简直没脾气了：“你也就仗着羽嘉最近没人要用ICU能给你走点后门了，换了别处看舆论不骂死你，利用特权浪费医疗资源……”
    冷冷在旁边擦眼泪：“我艹喔，你再说屁话，姐姐要温柔地捶死你了哦，换你生生杀死自己最爱的人三次你试试……”
    连穆钧也忍不住帮莫觉说话：“你大概单身太久没什么概念，但想起来容易，真的做起来是非常煎熬的——毕竟你每一次动手时都不确定，是不是这一次就会真的让他再也回不来了。”

 第343页

    白禹川微微一顿，这才意识到这件事的可怕所在。
    如果沈雍乐真的没熬过去，那就是爵爷亲手杀死的。
    亲手杀了自己所爱的人——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之一了。
    不管还有什么副本背景，不管多么迫不得已，莫觉未来几年几十年估计都无法忘记这一幕，甚至午夜梦回时，连手中都会存有拧断乐乐脖子时的触感。
    他“啧”了一声，半晌到底没忍住低声骂：“他妹的阿克夏，也太毒了……”
    颜也比莫觉早醒一天，已经将副本中发生的一切都跟羽嘉的人大致说过了，众人都心疼得不行，好几个跟沈雍乐关系好的都恨不得一天四五趟地往沈雍乐的病房跑，希望他能早点脱离危险。
    好在，末日游戏中受的伤跟现实中并不完全一样，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康复速度会显著快于普通受伤，大约是为了保证玩家们能够在下一次进副本的时点前做好准备。
    即便如此，沈雍乐再醒来也已经是三天后。
    莫觉一直陪在他身边，沈雍乐一睁眼便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之前在昏迷中也下意识皱起的眉才终于舒展开来。
    “你们……”
    “我们都没事，”莫觉不等他说完，便将他想问的都一一回答了，“我们四个都安安全全出来了。”
    “我没事，颜也和陆凡启也都没事，论坛上都在给你祈福……你是唯一还躺在ICU里的人，大家都很担心你。”
    他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你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快点好起来。”
    莫觉语速不快，眼神异常温柔。
    沈雍乐舍不得眨眼一般看着他，眼眶一点点红了。
    他耐心等待爵爷说完，才带着鼻音，点点头乖巧应道：“好。”
    莫觉显然是注意到他红了双眼，在心底叹了口气，等待他苏醒这段时间积压的火气和焦躁瞬间消散了。
    哪怕他再气沈雍乐乱来，再气他骗了自己抢先去冒险……只要他还好好地醒过来，他就舍不得拿他怎么样。
    自己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两人从第一个副本里出来时，莫觉就毫不掩饰自己魔鬼教官的本性，将沈雍乐按在地上狠虐了一天，就是想让他知道疼，让他以后该跑就跑、不要逞能……
    结果小孩儿哪怕到最后都没能松口。
    那时候两人才刚认识，莫觉头上还顶着男神光环，沈雍乐都没能服软，换了现在，这家伙恃宠而骄根本不怕自己了，就更不可能听他的话乖乖躲在安全的地方了。
    沈雍乐这人，看着好脾气，其实从来就又倔又要强，嘴上撒娇卖萌骚话连篇都是假象，实际原则上的东西从来不妥协半点，根本不比颜也好说话多少。
    莫觉有些咬牙切齿，低头在他唇上重重啃了一口：“也就嘴上会卖乖。”
    “嗯……”沈雍乐借着姿势蹭了蹭他，应道，“等我好了，教官收拾我。”
    莫觉微微一顿，继而眼神微沉，终于忍无可忍，磨着后槽牙将人抵在了床头上，当即将人好好“收拾”了一顿。
    爵爷表情凶狠，实则动作小心翼翼，吻得缱绻极了。
    沈雍乐明显还陷在之前的副本中，整个人都有些不安，被他温柔地亲了半晌，才彻底相信这一切都是现实，一点点放松下来。
    莫觉顾及他身体虚弱，吻得体贴而克制。
    然而他一度差点以为自己要失去这人，实在舍不得太快结束与他亲密，即便双唇分离，也忍不住用唇瓣轻柔描摹他的轮廓，从额头一路吻过鼻尖，又在他耳根处轻轻摩挲。
    沈雍乐呼吸渐渐平稳，很快支撑不住，再次睡了过去。
    莫觉没多久便发现他再次失去了意识，好在这次呼吸平稳，各项指标也都正常，应该只是陷入了沉睡。
    他深深看着床上的人，半晌只轻轻低头，在他手背上万分珍惜地留下了一个吻。
    乐神这一觉睡得比之前安稳许多，一觉睡了近20个小时，睡得莫觉又开始焦躁不安，几次没忍住把医生叫来，确认情况正常。
    其实压根没有什么好确认的，沈雍乐身上还装着各类监控仪器，但凡有点问题就会直接报警，现下仪器都安安静静，人自然状态平稳。
    然而医生还是一趟趟地来了——毕竟不来的话，莫少校看起来要当场变身吃人。
    羽嘉的医生都是老军医，莫觉逼着人来了，又担心人家手重，会不小心将沈雍乐吵醒，一直表情严肃盯着他做检查，将半辈子经验的老医生都看得有些慌神，差点真的将检查键按错成警报键，吓得之后一直小心翼翼，确认各项正常，只能硬着头皮安抚：“大概是因为从阿克夏受伤出来的人都会短暂嗜睡。”
    莫觉前一秒还在皱着眉头一脸不满看他，下一瞬听到沈雍乐在梦中模糊呓语了一句，便转头变了目光，整个人的气场立刻温柔了八个度。
    医生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跑了。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睡饱了的沈雍乐才再次醒了过来。
    莫觉守着他做了各项检查，确认他已经彻底脱离危险才放下心，将人换到普通病房，终于在沈雍乐的再三追问下给他讲了“门之钥”副本后半段发生的事。
    “你流出的血化为了实体的门之钥。”莫觉揉了揉沈雍乐仍旧难掩疲惫的眼角，“你还记得之前那张【西蒙·海耶】的道具卡吗？”

 第344页

    【西蒙·海耶】是陆凡启在“瓦洛斯帕（女巫的预言）”副本里找到的那张道具卡，人物身份是世界狙击之王，绰号“白色死神”。
    莫觉道：“陆凡启运气好，使用道具卡后以门之钥击中了亚弗戈蒙，让它化为了塔维尔·亚特·乌姆尔，我们与它交涉后，它才带着无名之雾重新穿过时空之门消失。”
    沈雍乐依稀记得那张道具卡也有比较凶险的副作用，想了想开口问：“西蒙·海耶本人最后是战死了吗？”
    莫觉摇摇头：“没有，他被子弹击中了左下颚，但幸好及时被救，活了下来。”
    在1939年至1940年的冬季战争期间，海耶在摄氏零下2040度的环境，身穿全白迷彩装，带着自己的莫辛纳甘M91步枪狙杀苏军。
    短短100天内，他就射杀了超过500名敌人，成为了苏军的心腹大患。
    苏军尝试了不少手段对他进行围剿，1940年3月6日，一位撞上大运的苏军狙击手终于用一颗达姆弹命中了海耶。
    子弹击中了海耶的左下颚随后爆炸，炸碎了他的下巴和半张脸，救下他的士兵声称，他将近一半的头部都不见了。
    然而大约是连死神也不敢收下这位杀将，海耶在昏迷一周后恢复了神智，奇迹般存活下来。
    莫觉：“在战后，他破格被从一等兵直接晋升到少尉，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回到了家乡，以猎驼鹿和养狗为生。”
    沈雍乐听懂了他的意思：“所以凡凡当时遇到了危险，但是幸好得救及时，并没有造成太大危险。”
    莫觉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沈雍乐太过虚弱，没精力细想其中的逻辑，听他说得有理有据，很快便信了，之后见过了活蹦乱跳的陆凡启，更是彻底放下心来。
    “门之钥”副本被通关后自然也转成了无评级副本，羽嘉派了几位持有特殊道具卡的队员进去看了看，最后都不得不利用道具卡逃出，羽嘉便发了公告，警告大家谨慎进入。
    但架不住总有好奇心过重或自信心爆棚的人。
    羽嘉这边对所有无评级副本的出入人数都有简单统计，很快发现这个副本的死亡率直线上升。
    烟宁倒是觉得没什么关系：“等死亡率飚上去他们就消停了，反正那些没脑子的，过不了几个本就也要被留在游戏里了，没差。”
    倒是唐煜想了想，带着团队利用原本就有的几个副本加以修改，按照颜也的描述将“门之钥”副本尽可能复原重置了出来。
    准备向所有玩家开放前，他想了想，觉得沈雍乐作为【门之钥】使用者的视角，应该比颜也更加完整，正好沈雍乐养伤养得无聊，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唐煜便拿着游戏过来让他最后审核。
    沈雍乐戴着全息头盔接入游戏，没有耗费时间亲自玩一遍，直接开着2倍速看了模拟器演示的通关全流程。
    一开始还好，等到【门之钥】三轮重置后失效，沈雍乐却骤然面色一变。
    唐煜还当是他发现了什么bug，心道幸好拿来让乐乐看了一眼。
    “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哪里不对？”沈雍乐低声喃喃，“哪里都不对！……”
    他突然猛地将全息头盔摘了下来，眼眶泛红，一把揪住了唐煜的袖子：“为什么会是这样？！”
    唐煜被他吓了一跳。
    沈雍乐像是骤然得知了什么难以接受的消息，整个人状态都有些不对了：“【门之钥】失效之后，为什么是这样送走无名之雾？！不是用西蒙·海耶吗？！后面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第153章 门之钥（13）
    唐煜根本扛不住沈雍乐红着眼睛追问，很快就将颜也卖了。
    其实乐神不问也能猜到，能详细补全每周目事件及逻辑，告知唐煜完整副本经过的，只有可能是颜也。
    他很快平复了心情，找了个说辞忽悠走了唐煜，想了想，却并没有直接去问莫觉或颜也。
    沈雍乐结合游戏内容稍微一想，也能明白爵爷为什么编瞎话骗他，无非是因为他伤还没好，觉哥不想让他担心。
    这跟当时在“门之钥”里自己故意瞒下道具卡的副作用类似……
    不过，以沈雍乐对阿克夏套路的敏感程度，居然还真的能被三两句话骗过……这世上也只有爵爷可以做到了。
    不仅因为瞎话编得逻辑完整有理有据，甚至还为了真实，给凡凡安排了点无伤大雅的小危险，更主要的是，沈雍乐刚醒来时对莫觉满心愧疚，又原本就十分信任他觉哥，自然丝毫没怀疑对方撒谎。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沈雍乐便也没有太着急，只悄悄找医生询问了莫觉几人的身体状况。
    好在羽嘉众人都对他和爵爷的事心照不宣，也没有瞒着他。
    “外伤倒是早就痊愈了，但肯定还是有些后遗症的，”医生只当沈雍乐想更好地照顾爵爷，将几套片子拿出来给他看，“这是高唤醒图片下的大脑，你看莫少校这几条波动曲线，明显比正常人起伏要大……只是目前观察时间太短，还无法确认受影响的到底是哪方面。”
    他又调出了颜也的那套片子：“颜博士比较积极配合治疗，不仅按要求完成了全套测试，也一直佩戴着感测电极，目前看来应该主要是这里出的问题……”
    他用触控笔将屏幕上一小块区域放大，“这是大脑的杏仁核，可以粗略概括为人体恐惧中枢，在一系列刺激下几乎无活动——这件事我也跟韩老他们说了，你们作为队友最好也多看着他一点，短时间内，他可能会在处理问题时过于激进、甚至主动冒险等。”

 第345页

    沈雍乐点点头，接口：“但换个角度想，不受恐惧的情绪干扰，他也会更加理智，在面对危机情况时愈加冷静且果决。”
    医生用有些惊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片刻后才噗嗤笑道：“哎，你怎么跟莫少校说的一模一样。”
    沈雍乐一愣，原本严肃的脸色也忍不住跟着放缓了，笑着解释道：“主要是因为他是颜也啊——换了别人还不一定，但对于颜也来说，这应该相当于给他加buff了。”
    医生很快正色：“基本上现在就是这样，具体的恢复情况还要观察，颜博士那边也最好能抽出时间来做个简单的电极植入手术，虽然侵入式的确是比较麻烦，但获取的神经信号会清晰得多，像现在这样用脑电EEG倒是比较方便了，但是信噪比太低……”
    “我还是希望你们都能多引起重视，不论是人脑和电磁波都还有很多亟待探索的领域，说不好现下看来不起眼的一点变化，会不会直接导致不可挽回的结局。”
    沈雍乐知道医生这是想让他劝爵爷来配合治疗，有故意危言耸听的嫌疑，但认真想来，也并不算夸大其词。
    门之钥是B级副本，现在他们除非主动掉级，否则爵爷一个月之后就要进A级本了……
    而阿克夏多半不会放任所有可以利用的玩家弱点。
    沈雍乐心头微凛，点头应道：“好，我会跟觉哥说让他来配合测试和治疗的。”
    莫觉毕竟还有正常的工作，白天没办法一直守着他，羽嘉的其他人怕他无聊，便简单排了个表，轮流来住院区照看他。
    乐神原本是打算等轮到陆凡启，再找机会不动声色地套话，因着有医生的催促，他便也不等了，直接找由头将陆凡启叫来，连哄骗带恐吓地开始逼供。
    美少年同学没顶多久便丢盔弃甲，将自己知道的都坦白了。
    实际上，在沈雍乐几乎失去意识后，剩余三人便争分夺秒开始寻找结束无名之雾的方法，却一时束手无策。
    莫觉原本想从无名之雾相关的小说下手，却连陆凡启都几乎没读过可供参考的作品。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无名之雾由万物之源阿撒托斯产生，登场于洛夫克拉夫特在其617号信件中绘制的一张“阿撒托斯家谱”，被设定为犹格·索托斯的产生者。
    “但它其实并未被洛夫克拉夫特本人真正地描述过，即便是后来的作家也没有对其进行更详细的描述，同时也没有专门以它创作出的作品。”
    况且这还是在末日游戏里，哪怕是作者本人进来，估计都不知道阿克夏到底是怎样设定无名之雾的。
    颜也之前一直盯着雾气最浓重的地方沉思，此时突然歪歪头开了口：“那就……去问问知道的人吧。”
    陆凡启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谁？”
    “犹格·索托斯，”颜也仿佛压根不知道自己说了个什么惊天决定，朝沈雍乐的方向努努嘴，“乐乐不是之前就问过吗？既然他能问，我们应该也是能问的，总不至于乐乐真是阿克夏的亲儿子。”
    陆凡启很想揪住他肩膀摇晃让他清醒一点，乐乐可不就是阿克夏亲儿子嘛？！都被针对了这么多次了，你还没深切感受到吗？
    然而他转念一想，突然发现颜也还真的不遑多让……
    甚至好像比沈雍乐更惨一点。
    乐神虽然每次遇到的关卡都会难于其他人，甚至从D级副本起就拿到了主线人设，但阿克夏也从来没有吝啬过给予他奖励。
    沈雍乐几乎是从第一个副本起就成为了天选之子，S级的道具卡简直被硬塞到了鼻子下面，之后各种道具卡、积分都拿到手软，以至于沈雍乐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四个中积分最高的。
    而颜也呢？
    一开始就被阿克夏坑进隐藏任务，当了不短时间的NPC，直到遇见沈雍乐他们才成功通关；之后又在“栗子宴会”以失忆状态被迫三次嫁人，还在ABO副本里被精准地抓住了弱点，差点没被直接坑死在副本里……
    同样都是破解了主线剧情一次次犀利解开谜题，颜也却鲜少能拿到道具卡，甚至几次被阿克夏临门背后捅刀……
    哪怕是在“巴纳姆”副本里拿到的【安倍晴明】，其实也是从另外的玩家手中获得，而并非阿克夏心甘情愿送上。
    当然，这其中大概也有一些颜大佬自己的原因在：比如因为没兴趣让弹幕对自己指手画脚而拒绝开直播，因此也不可能通过C位榜获得道具卡位置提示；比起利用道具卡帮忙，更愿意相信自己，因此根本懒得寻找可能近在手边的卡牌等等……
    但哪怕不考虑道具卡的因素，陆凡启也觉得颜也似乎被针对得有些明显。
    阿克夏论坛上其实已经有不少人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大多数人都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即便是普通的学校老师，也难以避免对优等生另眼相待。
    沈雍乐和颜也都太过出色，不论是逻辑能力、敏锐程度还是知识储备都远远超过了普通玩家水平，自然会被阿克夏爸爸特别关照。
    没看到爵爷也经常被追着坑吗？所以大神也有大神的烦恼……阿克夏最让人舒心的一点就是公平。
    少数玩家甚至暗地里悄悄松了口气，觉得还好自己没有那么聪明，不然早都不知道被坑死了多少回。
    陆凡启逛论坛的时候也扫到过相关帖子，之前粗略一想，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第346页

    现下仔细一琢磨才发现事情好像不太对
    这明明不太公平啊？
    他甚至觉得阿克夏对两人的态度其实是截然不同的，如果沈雍乐是阿克夏的亲儿子，那颜也大概就是后妈带来的那个。
    阿克夏对沈雍乐和莫觉的态度，像是在用难度高的关卡激励两人迅速成长，大把的送卡送积分，肯定两人的身体素质基础，希望他们能早日抵达终极副本来相见。
    对颜也……却像是从小就恨不得将其在萌芽状态扼杀，时刻找机会阴一把，以防他哪天突然窜上来跟自家儿子争遗产。
    陆凡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杞人忧天，但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他就怎么也无法对颜也放下心来了，一直试图阻止他冒险。
    不知道是因为雾还不够大，还是因为他的幸运buff随着他的强烈愿望起了效，他们在林子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犹格·索托斯。
    陆凡启找了个机会将自己的这些猜测都跟两人说了。
    颜也显然没当回事。
    倒是莫觉已然重新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可靠，想了想，从沈雍乐身上翻出了两张道具卡，分别是魔术界通缉犯【法尔·范伦铁诺】和史上最硬核催论文博导【夏洛塔·特纳】。
    他很快简单向两人介绍了两张卡的用法：“如果是别人说也就算了，凡凡的话我建议还是听一下——我们没时间再浪费，这两张卡，我等会用【法尔】引怪，颜也用【夏洛塔】开护盾，以保证不会被怪物伤害。”
    陆凡启后来想想，发现莫觉这个人似乎才是真的、有某种特殊的个人魅力。
    沈雍乐在说事情时习惯将为什么这么做都解释得清清楚楚，不由人不信服，而颜也一直以来都是“信就信、不信拉倒”的态度……
    唯独莫觉，他甚至不用解释，在他身边的人就会不自觉开始依赖他，听他调派，似乎毫无缘由便笃信他能将一切计划调整到最佳，只要将困难告诉他，听他沉稳回一句“知道了”，就能让人瞬间安下心来。
    病房里，沈雍乐只安静听着陆凡启讲述当时的事。
    他的伤还没好全，陆凡启不敢说得太详细，避免乐乐情绪起伏过大影响伤势恢复，接下来的一串惊险刺激片段就都准备一笔带过了。
    哪知沈雍乐根本没打算由着他糊弄。
    乐神皱着眉：“觉哥受伤了？”
    陆凡启卡壳了一下，继而飞快跳起来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没有……”
    他在沈雍乐注视的目光中声音渐弱，终于变成期期艾艾地解释，“没、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
    第154章 门之钥（14）
    陆凡启怕沈雍乐误会，很快将所有经过事无巨细地说了。
    莫觉深知旧日支配者根本不是人类力量可以抵抗，使用【法尔】时也非常谨慎。
    陆凡启解释；“实际上，爵爷每次看清楚来的是哪些怪物就立刻停止卡片使用了——爵爷视力好，再加上我对克苏鲁神话比较熟悉，基本在对方还没有靠近的时候，就能通过阴影形状猜出对方身份。”
    “而且，你知道的，当时无名之雾对小镇的吞噬还在中期，时空的重合每次只会持续十来分钟，所以，即便有几次遇到了点……小危机，也被爵爷迅速化解了。”
    沈雍乐知道实际情况肯定没有陆凡启说的那样轻松。
    克苏鲁神话体系的最大特点之一，就是宇宙中掩藏的这些强大存在，几乎都是“超乎想象”且“不可名状”的。
    即便旧日支配者大多数还是有具体的形貌特征，要从浓雾中准确辨认出它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莫觉和陆凡启显然也是因此而遭遇了几次意外。
    但好在有惊无险，众人虽然受了点皮外伤，却每次都成功拖过了十分钟，坚持到旧日支配者自动消失，化险为夷。
    陆凡启想了想：“【法尔】对这些克苏鲁怪物，好像并没有对普通的人类或动物NPC有效。”
    沈雍乐想起在巴纳姆副本的时候，林德被爵爷缠住，巴纳姆受主线剧情影响，因为一直很清楚华伦是被冤枉，注意力都在真正的杀人凶手林德身上。
    而华伦作为可以□□和瞬移的鬼，明明就在道具卡作用范围内，却也没有追过来。
    他点点头表示了认同。
    “后来呢？找到犹格·索托斯了？”
    陆凡启一脸佩服：“对，爵爷太厉害了，不仅能隐约记得你们第一轮遇到犹格·索托斯的大概位置，还能在那种十分钟一变的森林里准确判断方向，再次找过去。”
    换了其他人听到这里，可能就要以为难关已经度过了。
    然而沈雍乐看过唐煜的游戏视频，很清楚这才刚刚开始——之后的每一关，都比单纯找到犹格·索托斯要凶险得多。
    整个“门之钥”副本，像是一场在时空陡崖上的极限攀岩，每次好不容易顶着风雪抵达高点，才蓦然发现从这里起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然而等你再次抵达自以为的目的地，又会发现山头后还有更高的山头。
    一场又一场拼尽全力后的失望，反而更容易让人丧失希望和斗志。
    陆凡启的表情也跟着严肃下来。
    “我们一路赶着时间，终于找到了犹格·索托斯，”陆凡启微微皱眉，像是回想起了当初焦急的情况，“之后颜也顺利接近了它，并且也跟你第一轮时一样，进入了它创造出的某种幻境。”

 第347页

    按照莫觉和沈雍乐的经验，大概因为犹格·索托斯本身就掌控时间，幻境中的时间流速跟副本是不一致的。
    沈雍乐感觉在幻境中就呆了半小时，然而外面的莫觉却已然等到了天黑。
    一开始大家都有些担心这个相对时间流速的问题，还想了不少备用方案。
    颜也在进入幻境前就跟莫觉和陆凡启商量好了，如果他在一个小时内出不来，两人就不用再等他，可以直接去尝试其他通关方案。
    陆凡启道：“但好在，颜颜很快便从幻境中出来了。”
    沈雍乐自己就进过幻境，知道其中有多么复杂。
    当时他虽然也想赶快出去，却不得不花了不短时间，才找到真正的门之钥，与其展开对话。
    他敏锐听出了其中不对：“颜也应该……不是因为运气足够好，一进去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才能出来得这么快吧？”
    “不是，”陆凡启摇摇头，叙述的神色明显变得有些担忧，“颜颜出来的时候……状态非常不好。”
    这个幻境的时间扭曲规律显然并不是固定的，沈雍乐在幻境中遇到的是时间速度拨快，而颜也遇到的则恰好相反，幻境中的时间被成倍拉长放缓，短暂刹那宛如旷日积晷。
    陆凡启和莫觉在外等待的不到十分钟，对于颜也来说……却是近乎百年的漫长岁月。
    “什么？！”沈雍乐有些惊悚，“……他就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等了一百年？！”
    这未免也太残酷了吧？
    特别是，颜也进入幻境前还跟莫觉他们有过约定，说不定会以为是他们通关失败了，所有人都被永远留在了副本里；亦或者，会怀疑是莫觉他们成功出了副本，但因为他所在的幻境与副本世界有某种微妙的隔阂，只有他被永远地留了下来……
    颜也并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当初在利维坦的时候，他也是被一个人留在了副本里，在遇到沈雍乐他们之前，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会在副本中度过余生。
    一个人呆在什么都没有的虚空里，什么都做不了，简直无可避免会产生心理问题。
    意志不坚定的人只怕都要想不开自杀了，毕竟——孤独才是杀死一个人的最佳利器。
    大概是因为沈雍乐看起来太过担忧，陆凡启想了想，补充道：“大概也不全是什么都没有……颜颜好像在跟门之钥探讨哲学？”
    “后来门之钥跟他吵起来了，两人谁也不服谁，颜颜就被门之钥扔进了各种奇怪的世界，莫名其妙取代各种身份，经历了许多人生。”
    沈雍乐：“……”
    沈雍乐决定之后再去找一次医生，将颜也的检测结果和相关自述都详细了解一下，如果颜也产生了什么心理问题，还是应该在下次进副本之前积极展开治疗。
    陆凡启总结：“反正，虽然颜颜刚出副本的时候，似乎有些情绪崩溃，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告诉我们他是说服了门之钥之后出来的，所以也成功从它那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沈雍乐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到了那个“答案”上，也没空再纠结“颜也居然能说服门之钥”的问题了。
    沈雍乐即便已经知道，还是忍不住确认：“方法是用‘上帝头盔’再将无名之雾劝回去？”
    陆凡启点点头，补充：“不一定是劝回去……颜也说更恰当的其实应该叫——骗回去。”
    沈雍乐他们之前都认为，整件事的起源应该是这样：根据零一律，在无穷宇宙中必然有这么一个宇宙，能够让莫觉在进行“上帝头盔实验”中产生的某种电磁波动，或者更深层的，如弦理论中的弦震频率，与无名之雾达成命运般的契合，从而唤醒了无名之雾吞噬小镇。
    而这个副本显然就发生在那个尾事件触发的天选宇宙里。
    “但其实并不是我们一直猜的那样，”陆凡启一贯表达能力很好，在讲述故事时也能迅速抓到沈雍乐关注的重点，“与爵爷对上脑电波的不是无名之雾，而是阿撒托斯。”
    “而阿撒托斯也并不是直接被召唤来了，只是‘阿撒托斯可能在这’的错误信息误导了无名之雾，才导致它被吸引过来。”
    阿撒托斯是外神的统治者，本身要比宇宙久远宏大得多，被称为“盲目痴愚之神”或“原初混沌之核”，从其中漫无目地流出的波动经过随意组合，缔造了每个脆弱宇宙中永恒的定律。
    陆凡启解释：“虽然阿撒托斯被称作万物之主，但它本身却是一个无序无知、无欲无求、没有灵智的存在，单纯以强横无匹之姿横亘宇宙。”
    “无垠宇宙都像是阿撒托斯的一场梦。”他想了想，“多有意思——黑暗中浩瀚的万物之主在此喃喃低语，口中所言皆是它梦见却无法理解之物。”
    它是万物之源，不仅仅是宇宙和人类的源头，自然也是无名之雾诞生之源。
    陆凡启：“旧日支配者、其他外神则是跟着无名之雾来的。”
    沈雍乐原本正颦眉听，到这里微微一顿。
    “怎么跟小蝌蚪找妈妈似的，”乐神忍不住吐槽，“而且还是成串的……”
    无名之雾找阿撒托斯，门之钥找无名之雾，乱七八糟的旧日支配者又受门之钥的时空之力影响在此汇集……
    然而，这么个《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居然把他们四个顶级玩家都折腾得狼狈不堪，几次差点翻车……实在让人忍不住有些唏嘘。

 第348页

    沈雍乐忍不住摇头苦笑：“还是阿克夏爸爸会玩。”
    陆凡启：“所以，你想啊，无名之雾是来地毯式搜索找‘妈妈’的，然而这里根本没有它妈妈，要怎么样才能让它放弃原本的计划呢？”
    人教社语文一年级下册第34课《小蝌蚪找妈妈》，小蝌蚪们几次认错，对着鲤鱼、乌龟都叫过妈妈，得到了回应“我不是你们的妈妈”，才转而继续去别处寻找。
    沈雍乐微微顿了顿：“让它意识到——找错了。”
    然而……这其实是个异常冒险的尝试。
    在这个天选宇宙中，莫觉才是那个跟阿撒托斯频率一致的人，也是吸引来无名之雾的源头。
    而无名之雾之所以吞噬整个小镇，其实都是在找他。
    按照这个推断，莫觉要做的便是——让无名之雾尽快找到自己，并察觉自己并不是它要找的那个人。
    可是，谁也不知道无名之雾是不是有神智和情绪，它兴冲冲赶来找人，一旦发现自己一直都只是受到了欺骗，发现自己废了那么大功夫却什么都无法找到，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于爵爷，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陆凡启道：“其实我们一开始就想过重新使用‘上帝头盔’，之所以没有立刻实施，也是因为担心无名之雾迁怒。”
    但这是颜也从门之钥口中问出的通关方法，如果还不能保证正确，这个副本就不可能靠玩家能力通关了。
    陆凡启：“所以爵爷决定还是冒险一试。”
    “一开始，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在陆凡启的印象中，克苏鲁神话里，无名之雾跟阿撒托斯一样，也是痴愚而盲目的，它并没有神智，应该也不懂得愤怒……
    “但同样的，”陆凡启面色微沉，“它也不懂得分辨。”
    被无名之雾彻底包围的莫觉显然是十分危险的，除此之外，他还持续承受着极为痛苦的“上帝头盔”的实验。
    实际上，这项实验原本并不一定会对人体造成损伤，但因为副本设定的时间点尚且处于研究早期，实验所用的设备也还在初期的粗糙阶段，各项参数并不精准，也缺乏对被实验体的保护措施。
    陆凡启：“而爵爷需要等到无名之雾彻底找到自己，并判断出他并不是那个正确的人选。”
    沈雍乐面色不太好，喃喃接口：“因此，觉哥不仅要承受成倍的试验痛苦，还必须在痛苦中保持清醒，时刻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旧日支配者。”
    陆凡启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好在莫觉很早之前就受过专门的训练，扛着足以将普通人折磨到理智尽失、恨不得立刻死去的头痛，将实验坚持到了彻底引来无名之雾。
    “但之后却并不如我们猜想中进展顺利，”陆凡启都有些不敢看沈雍乐的脸色了，声音越来越小，“无名之雾似乎，根本分辨不出来包围的这个人不是自己在找的那个，就这么将爵爷吞噬了……”
    第155章 门之钥（15）
    沈雍乐闻言猛然握紧了拳头：“通关方式错了？”
    莫觉一旦被吞噬，就没有了十分钟的保护机制，需要无时无刻不提高着谨惕，以躲避随时会出现的怪物和克苏鲁神祇。
    这种难度系数，别说普通玩家，哪怕是莫觉也坚持不了多久。
    甚至“被雾吞噬”本身，就并不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谁也不能确定无名之雾是否真的不会直接伤害人类，又是否真的没有情绪和思想。
    但他刚要张嘴反驳，便想了起来
    第四轮他们在森林里找到莫觉的时候，爵爷就隐约有种，更像是存在于另外那头时空的感觉。
    尤其是，一开始莫觉躺在棺材里的时候并没有呼吸和心跳，甚至在李老师的形容中是一具“尸体”或者“吸血鬼”，直到时空再次重合，怪物们降临小镇，他才毫无征兆地重新恢复脉搏。
    然而，那个时候的爵爷却依旧叫不醒。
    之后意识清醒的莫觉……其实是在与他共同使用道具卡开启轮回后，被门之钥直接从第一轮传送至第四轮的。
    沈雍乐心跳一点点加快。
    没错，一直到副本后期，雾气几乎吞噬整个小镇，莫觉才不仅仅是恢复了心跳呼吸，甚至彻底清醒过来，整个机体功能都与正常无异。
    归根结底，现在与他们一同通关的莫觉、与阿撒托斯同频的莫觉、引来了无名之雾的莫觉，都是第一轮那个莫觉。
    都是……已经被无名之雾“找到”的莫觉。
    “不对，通关方式没有错……”沈雍乐心头微惊，忍不住低声喃喃，“雾气应该不会伤害他，觉哥可能，根本就是通过无名之雾复活的……”
    陆凡启闻言一顿，继而很快挠了挠头，语气忍不住带上了佩服：“哎，你这么快就想到了吗？当时爵爷要取头盔，颜颜突然冲上去阻止他，我还被吓了一大跳，以为他突然疯了……”
    实际上，情况比陆凡启的简单叙述要惊险千万倍。
    颜也当时根本没时间跟两人解释，只能先冲上去阻止莫觉的动作，差点被爵爷条件反射当场击杀了。
    彼时莫觉已然失去了大部分判断力，因为剧烈的头痛，他触感模糊，视力和听力都受到了极大影响，再加上一直都在警惕雾中的怪物突袭，察觉有风声袭来，下意识便出了手。
    那一发攻击全凭本能，丝毫没有收着力，快准狠地命中了颜也腹部，将人直接击飞了出去。

 第349页

    陆凡启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颜也背后狠狠撞上一棵大树，吐着血滚倒在地。
    美少年的呼吸都要吓停了，原本正想冲过去救爵爷，见状又手忙脚乱跑回来扶颜也：“颜颜？！怎么回事？！爵爷他……”
    然而有了这几秒的耽搁，莫觉没来得及取下头盔，就这么直接被无名之雾彻底裹了进去。
    陆凡启都要急哭了。
    越来越浓的雾气仿佛如有实质，如烟如绸地层层缠裹住了莫觉企图挣扎的手脚，粘腻地附上他的耳鼻口腔，纠缠不休，蚕茧一样将人一点点地、密密实实封在其中，阻止了一切他可以做出的反抗。
    莫觉一面忍受着堪比酷刑的头痛，一面与越来越厚的雾气纠缠，渐渐体力不支，终于在彻底被吞噬前，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怒吼。
    “爵爷！！”陆凡启简直魂飞魄散，觉得他们这次大概是真的玩完了。
    他拼命想扑过去救人，却一次又一次被颜也死死按住。
    陆凡启觉得自己简直都要跟着疯了：“放开我，我们要去救他啊！你干什么？！颜也！！你醒一醒！你疯了吗？！”
    颜也刚刚被莫觉那一击伤得不轻，张嘴只咳出一口鲜血，根本没法出声跟他解释，只能用尽全力紧紧抱住陆凡启的腰，以阻止他冲过去。
    他在刚刚接近莫觉时试过，那雾气十分特别，莫觉大概因为与它同源，无法从中挣脱出来，换了“他们这边”的人，却能轻易用手挥散……
    颜也脸色很快变得一片惨白，满头都是疼出的冷汗，喉间全是浓重的血腥味。
    随着用力，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更多鲜血，显然是伤到了内脏。
    然而，哪怕再痛，他也没有松手。
    陆凡启都要崩溃了：“颜也！颜也我求求你！别发疯！！这是爵爷，是我们的队友啊……你还想救乐乐吗？你还想出去吗？！”
    他简直想不明白，这个副本不是没有阵营吗？！他们不是队友吗？！
    颜也难不成是拿到了反派人设卡，之前那些都是装出来的，分析都是骗人的，其实从一开始就早已跟游戏中的NPC结盟了？！
    他甚至觉得颜也大概是被哪个旧日支配者突然夺走了神智，或者就是被无名之雾操控了，才会违背本体意识做出这些匪夷所思的行为……
    雾气的吞噬似缓实急，几乎眨眼间就结束了。
    然而不论是挣扎其中的人、想救人的人还是全力阻止的人，都觉得这短短十分钟煎熬无比，漫长得仿佛一个世纪。
    有那么一瞬，陆凡启和颜也都忍不住暗叹，幸好沈雍乐已经失去了意识。
    如果乐乐还完好地在这里，却必须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眼睁睁看着莫觉被一点点吞噬……该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陆凡启直到一切过去，回想起来都忍不住后怕。
    他怕颜也没能捉住自己，怕自己强行挣脱，亲手掐灭了他们通关的最后希望。
    他忍不住再一次佩服颜也对自己判断的绝对信任。
    但凡颜也有丝毫动摇……他们四个人就都栽在这里了。
    等莫觉彻底被裹成白色大茧失去了声息，颜也才脱力般松手。
    陆凡启跪倒在地，筋疲力竭，泣不成声，泪水早就糊了满脸。
    然而仅仅是几秒后，眼前的浓雾、白茧、深林、林中若隐若现的旧日支配者，刹那间全部失去了踪迹。
    夕阳下，安德雷小镇宁静而美好，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耳边终于响起了那声通关的系统提示。
    陆凡启猛然回头，难以置信看向颜也。
    而后者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骤然脱力。
    世界在他眼前上下颠倒，天旋地转，在砸向坚硬地面的前一瞬，颜也只觉眼前白光闪过……
    像是又一次的穿越结束，恍惚下一瞬，他就又将回到与门之钥对话的那片虚无之中，眼前的一切依旧都是假象，都是对方制造出来，用于与自己展开新一轮辩论的论据……
    他曾言之凿凿告诉门之钥，时空轮回、重启、穿梭，都是对人类文明进程规定性的僭越。
    但他其实从来不是因此而拒绝对门之钥交付信仰。
    即便再经历多少次穿越，再获得多少不同的人生，再有多少次，得以在仿佛真实的世界里见到那个熟悉身影……
    他也不会留恋。
    因为那个真正的人，还在真实的世界里等待他。
    仅仅是一个刹那，天马行空的遐想被黑暗吞没，所有人都被传送回了现实。
    陆凡启拿起水杯喝了口，这才继续看向沈雍乐：“后来的你应该也猜到了，出副本之后，除我之外，你们三个都直接进了急救室。”
    沈雍乐点点头：“嗯。”
    “颜颜之后跟唐煜和爵爷讨论过关于副本通关的原因，”陆凡启解释，“整个副本的任务我们其实猜对了，就是要阻止无名之雾吞噬小镇。”
    至于使用门之钥轮回、与犹格·索托斯的对话、利用与阿撒托斯相同的脑波骗走无名之雾……都是实现这一副本任务的手段。
    陆凡启道：“无名之雾是来找阿撒托斯的，我们原本的计划是让它发现自己找错了人，从而主动离开；然而事实上，我们成功的方式却是让它以为找到了人，而被骗回去。”
    沈雍乐之前就想通了：“估计阿克夏原本的计划，是想让与阿撒托斯同频的玩家愿意牺牲自己。”

 第350页

    毕竟要完成与门之钥的对话拿到【门之钥】道具卡，或者像颜也那样直接问出通关方法，都几乎是普通玩家不可能做到的。
    “而之后无名之雾那些演绎，都只是阿克夏为了在最后关头，诱骗其他玩家上前阻止而挖的坑。”
    陆凡启点点头，他之前其实也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捋清楚，跟沈雍乐聊完倒是差不多都明白了。
    但哪怕已经通过了关卡，他还是忍不住感慨：“这个副本未免也太难了，简直想象不出来阿克夏的A级副本会难成什么样了。”
    沈雍乐想了想：“其实我建议你再考虑一下，是不是要下个月就进入A级本。”
    陆凡启跟他们三个不一样，他原本就不是羽嘉的人，没有必要背负什么关停游戏的使命，而且跟剩下三人比起来，陆凡启通关其实更多的还是依靠对玄学相关知识的掌握以及……运气。
    而运气这种东西太过不可捉摸，并不一定在A级副本里也能保证他一路通行。
    换了之前，陆凡启可能还不会将他这句话太放在心上，但这次在“门之钥”副本，他是真的察觉到了自己与剩余三人在实力上的差距。
    特别是最后，他就因为反应慢了那么一拍，如果不是颜也拼命拖住，他差点直接害死了所有人……
    陆凡启现下想想，还控制不住心跳加速，一阵阵冒虚汗。
    即便他运气好，一直以来能保住的似乎也只有自己，如果在A级副本中因为他的一个失误害了其他人，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原谅自己了。
    玄学大佬认真答应了会考虑他的建议，转头沉思着离开了。
    沈雍乐其实还想去劝劝另一个人。
    他先去医生那里问了问相关情况，无奈他这次不是家属，没有了查看详细病历和测试细节的权限。
    沈雍乐想了想，干脆直接抽了个时间去找了颜也。
    第156章 门之钥（16）
    颜也从“门之钥”出来后就一直特别忙，沈雍乐在羽嘉研究所那边问了一圈人，才终于大概确定他所在的位置。
    陪他找过来的是冷冷。
    阿金妮今天穿了一身帅气的机车服，黑色短靴配皮裤，大波浪卷的长发也挽起扎在了脑后，看到乐乐后先是好一阵嘘寒问暖，等知道他是来找颜也，立刻悄咪咪凑上来告状。
    “我感觉颜颜最近有问题，”她压低声音，四下观察了一圈确定无人，十分有背后打小报告的专业素养，“从出院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拼命加班，白天在研究所，晚上就在弥神那，几乎都没回过宿舍。”
    沈雍乐微微皱眉，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在门之钥的幻境里遭受了什么刺激。
    冷冷显然也有点担心：“而且这几天，他明显是在将弥赛亚的主要工作拆分给几位紫马——就好像是在交代后事。”
    两人已经走到了放着弥赛亚所在那架全息舱的房间门口，透过窗口，能看到颜也就坐在全息舱边的一张沙发上。
    他似乎在跟弥赛亚聊天，声音不大，屋外的两人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但沈雍乐显然听懂了冷冷告诉他这些的理由，他点点头：“我会跟他好好聊聊的。”
    冷冷嘟着嘴点了点头，表情很快恢复了往常的俏皮，摊摊手：“不过，其实他会在进A级副本之前把其他事情都安排好也是正常的，毕竟弥神都没能从那里面出来。”
    她像是已经看开了，“你大概不清楚弥赛亚在我们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大概就跟你在很多阿克夏玩家心目中一样吧，如果你这次没能出来，估计要有一大批人从此失去信念了。”
    “弥赛亚是TT的至高神话，”冷冷道，“别说颜也，哪怕是我，在知道弥神没能出来之后，也一下就对通过A级副本不寄予希望了。”
    沈雍乐其实一直对弥赛亚挺好奇的，之前都没能找到机会和可问人选，现下冷冷自己提起来，他便好奇多问了一句。
    冷冷倒也爽快，想了想便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弥赛亚了……他是那种，非常有个人魅力的人。”
    她简单举了个例子。
    黑客群体里，其实有许多性格孤僻甚至古怪的人，“比如因制造无差别攻击病毒而一度出名的小丑，性格就跟他的所作所为一样神经质且充满尖锐攻击性，典型的偏执型人格障碍，固执、敏感且易怒。”
    “但哪怕这种刺头，见了弥赛亚也宛若见到了主人的小猫咪，像是被他身上特有的某种气场驯服，别别扭扭地表达着喜爱和亲近。”
    冷冷解释：“弥神出名很早，一开始在TT上帮人改了不少bug，非常擅长……‘挫折教育’，专治各种不服，论坛上好多现在的大神都是他当年一手‘教’出来的。”
    “但你根本想不到——”她夸张地做了个仰天抹脖子的动作，“那个隔着网线在对面一套套教你做人的，其实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
    沈雍乐一开始不知道这件事为啥对她打击这么大，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全息网问世后，TT紫马们第一时间用新科技搞了个线上聚会，阿金妮长得好看，自然一路被各种搭讪，然而冷冷眼光高，这些来来往往的宅男都没能让她提起什么兴趣。
    “直到我看到角落里坐着的小奶狗，”冷冷语气激动，“又高又帅，好像还有点混血，一副小羊羔误入了狼窝的样子，笑起来尤其温暖，一看就是脾气很好的犬系……”

 第351页

    “然后我就上去，试图用我傲人的才华和34D勾搭他。”
    “我说你一个人吗？要不要姐姐陪你聊聊天呀，姐姐很厉害的哦可以带你飞……”
    沈雍乐仿佛已经猜到了结局。
    果然就听女生继续道，“我说我是阿金妮，你应该听过我的ID吧？姐姐不吃人你别怕，来，告诉姐姐你ID叫什么？”
    她抬手扶额，满脸悔不当初，“然后他说，我叫弥赛亚。”
    沈雍乐：“……”
    沈雍乐努力忍住没有笑出声。
    光是想象也能想到冷冷当初错愕、惊悚、满脸尴尬的样子，长达三秒的停顿中，她内心大概一直在咆哮。
    “卧槽这什么魔界大黑龙化妆成海绵宝宝的剧情？！”
    “弥神特么的居然长成这副纯良样子？！”
    “还让不让人好好泡小奶狗了都要心理阴影了好吗？！”
    沈雍乐哭笑不得：“这位弥赛亚他……是不是有那么点腹黑？”
    “不不不，”冷冷飞快摇了摇头，“他还真的是纯情小奶狗，纯良无害那种……”
    沈雍乐心道真纯良无害能当得了你们弥赛亚？能镇压住那么多妖魔鬼怪？你们怕不是都被他骗了。
    然而冷冷很快拿出了强有力的证据：“你看，哪怕我真的被骗了，颜颜总不至于也被骗吧？颜颜那时候可是天天跟弥赛亚住一起的……”
    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还真就被他骗了。”
    羽嘉的隔音一直不太好，两人就背靠着颜也所在的屋门说话，哪怕一直努力压低了声音，还是无可避免惊动了屋里的人。
    颜也插手倚在门边，歪着头，微微眯眼，从金丝眼镜框下露出一个美绝人寰的瘆人微笑。
    “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讲给你听呀。”
    冷冷：“……”
    沈雍乐：“……”
    冷冷呵呵呵呵道：“那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bug没改完，我先赶紧回去改一下免得等会又忘了……”
    冷冷曾经觊觎弥神的事实被当场抓包，吓得小心脏噗通乱跳，飞速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沈雍乐也呵呵呵呵：“那要么……我听一听？”
    颜也：“……”
    颜也玩味地挑了挑眉。
    阿克夏的确改变了一些东西，但并没有改变的是，乐神依旧坚持的“一生放荡不羁爱骚话”，且……“不羁”完立刻秒怂。
    颜也只缓缓靠近，尾音上扬说了个“哦？”沈雍乐就瞬间怂了，疯狂摆手解释“并没有我的意思是听听你对下个副本的看法你千万不要误会……”
    半分钟后，沈雍乐在颜也的近距离逼视下一步步退入屋内，眼睁睁看着他笑眯眯反手关上了门。
    咔嚓一声，门被反锁。
    沈雍乐捂住小心脏，咕嘟咽了口唾沫。
    “那啥……”
    颜也打断道：“我经历的门之钥幻境是在‘阿克夏时空’中的穿越，”他顿了顿，“也就是说，所有被困在阿克夏游戏里的人，都有可能丧失记忆，与我一起被投放入某个已经设定好的副本世界。”
    沈雍乐要出口的话一顿。
    他瞬间醒悟到了颜也这句话的意思，一时惊讶地张开了嘴。
    “也就是说……你在那里面见到了……”
    颜也做了个深呼吸，曲起修长手指在弥赛亚的全息舱上敲了敲：“对，他在。”
    TT现任弥赛亚，骤雨计划现阶段施令人，2.0互联全息网及人工智能的开发者，真名叫季鸣霄。
    大约是因为门之钥读取了颜也的思绪，为了诱骗他更真情实感融入幻境，故意从其他副本将人抽了过来。
    许许多多的世界里，他们有时候各自拥有之前的部分记忆，有时候两人都不记得彼此，有时候只有一个人记得两人曾经的事……
    颜也扶额轻咳了一声，不知道想了什么，似乎有点不堪回首。
    他匆忙正了正色，“我没什么事，具体的我已经跟医院那边说过一遍了，你们都不用担心，也没什么好避讳我的……”
    沈雍乐表情一点点变得有些古怪，觉得自己可能洞悉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你不会是……”
    乐神心情有点小激动，一激动，他就不太管得住嘴。
    “你不会是，”他轻咳一声，依旧没控制住嘴角疯狂上扬，“那啥……被反压了吧？”
    颜也明显地顿了一下。
    沈雍乐问完就知道要糟，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不会死在阿克夏了，而应该……死于嘴嗨。
    他疯狂补救，“不是，是你自己刚刚说可以问的啊！而且你之前胡乱给觉哥奇奇怪怪解药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这也没什么呀，两个人互相喜欢的话，只要舒服就好了……”
    却见颜也直起身子，桃花眼微眯，乍然勾出一个妖孽又暧昧的笑容。
    沈雍乐背后一毛：“……”
    颜也慢条斯理扶了扶眼镜，笑得危险极了，“你应该问……我是不是勾引成功了。”
    “很成功喔，”他舔舔嘴唇，一点点凑近了过来，“要不要……哥哥教教你勾引男人的技巧呐？”
    大约是因为他浑身散发着一种狂气美人攻的鬼畜气场，明明说的是“勾引”，却没来由给人一种危险感。
    沈雍乐充分见识了什么叫魔高一丈，吓到完全不敢动。

 第352页

    就听颜也附在他耳边，仿佛真的是出于好心，谆谆教导，“要会撩一点哦，骚话就说你平时说的那种也可以，但要边喘边说……你不是奶油小饼干嘛？你就说好饿哦，想要觉哥的奶油，小饼干会好好夹在里面，一滴都不漏地吃掉……”
    沈雍乐没听他在耳边说几句，便已经面红耳赤，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啊啊啊，对不起大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脸色涨红，终于明白了颜也为什么能气定神闲镇压TT一众妖魔鬼怪，乃至阿克夏里的各类NPC——这男人真的太特么强了啊！！！
    所向披靡的乐神跟阿金妮一样飞速溃败，随便找了个理由逃离了现场。
    颜也在他背后，整个人斜靠在全息舱上，看着沈雍乐落荒而逃的背影轻哼了一声：“呵。”
    小孩儿，果然都脸皮薄。
    他瞥了眼身侧毫无动静的全息舱，想起舱里这人当时也是听他几句话就一脸红透，纯情得简直不可思议……
    然而随即就红着脸，一脸纯情地将自己翻过来覆过去里里外外地吃了个透。
    而且还天赋异禀，不仅qi大活好还怎么都吃不饱，自发探索创新各种角度刁钻的新姿势，确定他只是太舒服受不了而不是哪里疼之后，就一边红着耳朵满脸愧疚说“对不起你再忍一下我马上就好”，一边一次比一次力道重频率快，握着他的腰将他一次次拖回来……
    颜也：“……”
    颜大佬第二天躺在床上腰酸腿软动不了，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披着小奶狗皮的家伙骗了。
    如果不是穿上衣服之后，季鸣霄又变回了之前纯良无害的样子，嘘寒问暖忙这忙那伺候他吃穿，这可能就将成为颜也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走眼了。
    颜妖孽有点不太信邪。
    ——没道理自己还征服不了一纯情小chu男啊。
    他觉得可能只是副本设定问题，这人第一次开荤太激动，所以野了点，只要下个世界他先掌握主动……
    然而他很快便自食了恶果。
    自己撩拨的人，自己哭着也要喂饱。
    颜也被撞得思绪破碎，他眼角泛红，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看起来有多艳靡勾人。
    他喘着气，实在没忍住磕磕绊绊将不甘问出了口，那人才满脸羞窘地承认自己看过“一些教学片”，还请教过不少论坛上的“专家”。
    季鸣霄生怕他对自己的技术不满意，一边学习一边改进：“这里是不是很舒服？我感觉你刚刚整个人都震了一下，还要更用力一点吗？……”
    颜也单手捂住潮红的脸，张嘴都是破碎的射n吟，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季鸣霄大狗一般在他脖子里拱来拱去，“颜颜你别生气，我还会努力学习的，天择哥之前就夸过我学习速度快，否则也不会把弥赛亚的账号交给我……”
    颜也：“……”
    见鬼的，学习速度快。
    颜也声音沙哑，桃花眼水光潋滟，衬得那颗小巧泪痣漂亮得惊人。
    他压低了嗓音，吐息直接烫着对方的耳朵，只说了两个字。
    小奶狗愣了愣，瞬间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继而立刻埋头苦“幹”，再也不废话了。
    第157章 门之钥（17）
    唐煜的人造“门之钥无评级副本”在两周后以《严禁崩人设》特殊游戏副本的形式上线，很快掀起了论坛中一股讨论热潮。
    [卧槽，这也太特么难了，这是人能通关的难度吗？！]
    [这也就是乐神他们了，一个强还不够，还得一下攒足四位大佬才能顺利破关。]
    的确，在“门之钥”中，他们四个有一个掉了链子，估计就都别想出副本了。
    哪怕是羽嘉众人都忍不住感慨，自问换成自己，是否能从这个副本中全身而退？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
    陆凡启挠挠头：“其实换我就还好吧，我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你还想起到多大作用？！”白禹川哭笑不得，“你简直就是人型克苏鲁神话百科加图鉴好吗？！还有爆棚的幸运值，带着你跟开挂作弊一样……”
    沈雍乐也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肯定道：“而且，好几次其实都是受到你的话启发，我才能想通副本逻辑。”
    “对，这个副本的确是比较适合凡凡，”唐煜伸手点了点全息屏中央的卡牌，分析道，“但接下来这个副本，就应该跟各类神话传说都没什么关系了。”
    那张属于沈雍乐的A级副本人设卡，正被投影至正中央，供大家解读。
    但其实也没有多少可以解读的，因为卡片上除了一个名词就几乎什么提示都没有了。
    【人物】麦克斯韦妖
    【故事线归属】麦克斯韦妖
    阿金妮举手提问：“这什么什么妖的，不是个什么神话传说吗？”
    “不是，”这次开口的是颜也，“这是个与热力学第二定律有关的假想实验。”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热力学第二定律是热力学基本定律之一，有很多种表述方式。
    克劳修斯表述为：热量不能自发地，从低温物体转移到高温物体；而开尔文则表述为：不可能从单一热源取热，使之完全转换为有用的功，而不产生其他影响。
    “与麦克斯韦妖更为贴合的大概是‘熵增原理’的表述方式。”

 第353页

    熵可以简单理解为，对一个系统“不确定性”或“混乱度”的量度。
    颜也道：“熵增原理的具体内容即：不可逆热力过程中，熵的微增量总是大于零。也即在自然过程中，一个孤立系统总是自发地向混乱度增大的方向变化，总使整个系统的熵值增加。”
    1871年，麦克斯韦在《热理论》一书的末章《热力学第二定律的限制》中，设计了一个假想的存在，即著名的“麦克斯韦妖”(Maxwell\'sde摸n)，意图推翻热力学第二定律，证明自然界存在着与熵增相拮抗的能量控制机制。
    这个理想实验简单来说是这样的。
    有一个温度均匀的容器，内部被分成相等的AB两格，在分界上有一个小孔，有一只麦克斯韦妖，可以控制小孔开关，决定其中每一颗做无规则运动的空气分子是否通过。
    这样一来，容器、其中的空气分子、麦克斯韦妖，便共同构成了一个孤立系统。
    此时，若麦克斯韦妖控制小孔开关，使得空气分子中，速度较快的通过小孔跑向B格，较慢的跑向A格，整个盒子就能产生温差，孤立系统混乱度减小，即减熵。
    沈雍乐开口补充：“利用这个温差驱动热机做功，就是第二类永动机的一个范例。”
    颜也点点头，继续道：“但这个假想已经被证伪了。”
    “1929年，匈牙利物理学家利奥·希拉德，首次将信息熵的概念引入到热力学循环中，认为麦克斯韦妖判断分子快慢的过程，也会导致整体熵的增加。”
    “之后到1961年，兰道尔原理在信息理论和热力学之间建立起了一个基本联系，证明了写入或擦除1比特信息，会导致kln2JK热力学熵的改变。”
    提问的冷冷已经听晕了：“你等一下，我没明白……”她是信息学的博士，高中和大学都是读的理科，却对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妖精”几乎完全没有概念。
    冷冷忍不住都要怀疑自己学的是假信息学了！
    “信息熵又是什么？”冷冷按着太阳穴，觉得如果每个A级副本都是这种难度，自己还是趁早放弃来的比较容易，“我读书少你别欺负我，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唐煜摊摊手：“正常，我也听不懂。”
    “但应该没太大关系——大多数末日副本不需要懂得概念也能通关。”
    “通关的要求只是‘完成副本任务’，并不需要玩家弄懂背后涉及的各学科定理，甚至不完全理清主线也没有关系，”他随意举了个例子，“比如乐乐他们刚刚通关的门之钥，其实直到现在，我们也没彻底弄清楚副本里有关时空的定义。”
    白禹川接口：“再比如烟宁他们小队，从来奉行的都是‘暴力破关’，管他副本在讲什么故事，他们进去之后就只管找纸条达成任务要求，找不到纸条就暴力镇压NPC。”
    烟宁和周远淮原本与沈雍乐莫觉每月副本到期时间差不多，但因为每次各自通关副本时间长短不同，进本时间也渐渐拉开了差距。
    实际上，烟宁他们现在就在副本里。
    这也是众人今天聚集在此开会的主要原因之一。
    烟宁他们虽然进的是C级本，但有了上次沈雍乐的教训，羽嘉的人都不敢掉以轻心，不仅全程监控众人各项身体指标，还24小时不间断由阿克夏高阶玩家观看直播，时刻准备着利用C位榜Buff帮忙。
    唐煜点头肯定了白禹川的补充。
    “只不过，”他转头看向那张“麦克斯韦妖”人设卡，“尽量弄清楚相关概念，总归能在某种程度上给人一些通关启发和主线提示。”
    “而找到主线，通常就意味着能获得这个副本的关键道具卡——我们都知道，在副本内获得的道具卡，其实才是通关本副本的最强辅助道具。”
    颜也和沈雍乐等人都点了点头，明显也认同这个观点。
    两人倒是很熟悉这些物理定律，颜也应该是上学时正经学过，沈雍乐则明显是看杂书看到的。
    冷冷忍不住感慨：“你们看的书都好高端……哪像我，每天都在看乐神和爵爷的同人小说。”
    沈雍乐：“……”
    沈雍乐飞快将话题拐回来：“哎，就中二期嘛，物理学很多概念都一听就很高端，我就专门研究过一点，比如量子力学、超弦理论、热力学什么的，平时看科幻小说和科幻电影的人应该对这些概念不陌生。”
    莫觉和穆钧都应了声，显然都属于对这些概念有所耳闻之列。
    连韩老也缓缓点头：“嗯，我也知道一点。”
    “而且，这个副本跟其他副本不一样，”韩老难得表情严肃，开口道，“这是很可能藏着末日真相的……A级副本。”
    弥赛亚当初提出这一观点的时候，还没有几个人明白他的意思。
    但到了现在，随着游戏进程推进，越来越多玩家进入到了高级副本阶段，且因为直播全面开放，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能够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更加冷静而全面地审视副本里所讲述故事的本质。
    自然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感觉到——阿克夏似乎，一直在通过千奇百怪的副本主线暗示些什么。
    或许是对人类某些自我毁灭式探索的嘲讽，或许只是某种冷静的人类行为学研究，或许是更深层的，有关整个三维宇宙定律的再诠释……

 第354页

    “只是……它具体想说什么，估计只有真正从A级副本里出来的人，才能听懂了。”
    除了还在副本中的玩家之外，羽嘉几乎所有空闲的人都参与了这次副本研究会，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是继弥赛亚以来，第一次有羽嘉的人再次进入A级副本。
    之前莫觉简单给沈雍乐解释过阿克夏分级的方法，主要是参考积分榜上的积分和排名。
    积分榜上的分数，是折算玩家个人实力、拥有道具卡、通关表现等的综合积分，而各个等级的人数则粗略以现存玩家百分比折算。
    大概跟部分地区由考试分数换算评级制度类似，比如排名前1%是A级，1%5%是B级……这样以此类推。
    之前弥赛亚进入A级副本的时候，玩家总人数不足现在的五分之一，因此A级始终只有一个人。随着末日游戏的范围急速扩大，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其中，虽然也有不少玩家被永远留在了某个副本里，但整体基数还是成倍增加。
    而之所以说是“粗略折算”，是因为每个等级的人数并不一定是按百分比严格划分。
    唐煜解释：“因为总人数乘百分比通常是个几点几的小数，所以会有多一个少一个都可以的情况，这种时候阿克夏通常就会参考积分落差。”
    他简单举了个例子，“比如，如果A等级的划分线在3.4个人的地方，就看第三名与第四名的分差是不是足够大，如果差异太大，A级就会只取前三名。”
    他说到这里，其实大家多少都已经明白最后要给出的结论了。
    果然就见他看向陆凡启：“所以我其实是想建议凡凡——在接下去的几周，进几个无评级副本掉掉分，不要跟着乐乐他们进A级本了。”
    陆凡启张了张口明显想说点什么。
    下一瞬，却见莫觉的通讯器突然开始剧烈震动，屏幕上也闪出了警报的黄色图标。
    会议室内的众人都是一怔，继而飞速反应过来，转头去看另一边的直播画面。
    烟宁他们这次的副本主线叫“卡西莫多”，应该是以巴黎圣母院烧毁为故事背景的副本，目前已然进展到了较为危险的后期。
    沈雍乐之前已经帮他们通过C位榜拿到过指引buff，但无奈火起得太快，烟宁等人并没有抽出时间去寻找道具卡，只能暂时放弃了。
    现下众人正躲过了一次危险，准备回来继续找道具卡，论坛上的众人都捏着汗等，一边看直播一边给他们出谋划策，并不像是会触发警报的样子。
    然而莫觉已经站起身，整个人变了脸色。
    沈雍乐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心脏阵阵缩紧，也忍不住跟着站了起来。
    莫觉先是转头跟韩老说了一声有急事需要离开，继而等不及韩老点头，就将目光转回了沈雍乐这边。
    他皱着眉，整个人气场沉得可怕，只说了短短六个字。
    “岳星梧出事了。”
    沈雍乐一怔，只觉得背后猛然窜上一股寒意，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第158章 门之钥（18）
    沈雍乐一直都很清楚，阿克夏是危险度极高的末日游戏，必然会带来分别与伤痛。
    但大概是因为身边小伙伴都各有所长，磕磕绊绊地闯过了一个又一个副本，虽然也遇到过不少危机，却都尚算有惊无险。
    哪怕沈雍乐已然经历过不少分别
    比如顾青岩，但顾医生虽然被永远地留在了副本里，却能确认过得幸福快乐，甚至以后还能有机会去副本里看望他，比起失去，更像是一个朋友去了远方定居。
    又比如祁君泽……在更早以前，他就已经失去了这个朋友，对其的感觉更像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会因为他的离去而感伤，却不至于太难过。
    这大概是沈雍乐进入阿克夏以来，严格意义上，经历的第一次失去。
    沈雍乐一直到在医院里见到毫无声息的岳星梧，才迟来的意识到这件事。
    这个人再也不会对着他扑过来喊乐神了，不会跟他交头接耳透露莫觉的各种小情报了，不会跟他聊游戏，不会在陪练时放水……
    沈雍乐觉得自己好像还算理智，甚至能条理清晰地分析。
    只有爵爷队里的人出事，才会在莫觉的终端上收到报警。
    羽嘉的人被骤然吓到，刚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实际上烟宁等人的系统警报应该是直接连接到屋内的，根本不会在莫觉终端上提示……
    还有之前，每次他或者莫觉受伤，岳星梧都是第一批赶来看望的，这次却反常的一直没有出现……原来是因为他自己还被困在游戏里。
    但岳星梧之前根本没说过进了阿克夏，他是爵爷队里的人，身手那么好，即便是突然进入了副本，应该也不至于连F级本都过不了啊。
    沈雍乐歪歪脑袋，觉得困惑极了。
    床上的岳星梧就像睡着了一样，表情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轻微的弧度，像是做了个什么好梦。
    他年纪其实并不大，大约因为一直在部队里生活，心理年龄甚至比不过沈雍乐，长到这么大还没遇见过喜欢的人，却每天都很开心，嚷嚷着自家老大能把乐神拐回来他已然死而无憾。
    但怎么可能无憾？
    沈雍乐恨不得替他“呸呸”两声，把那些不好的话都收回去。
    赶紧收回，这个优秀大男孩的一生应该还长得很，会遇到他愿意与之相伴一生的人，会有更多的伙伴和更大的理想，一直追着梦，一直眼中有光……那才叫无憾。

 第355页

    沈雍乐忍不住抬手触碰床上人的肌肤。
    还有温热。
    他简直更怀疑了，这个人是真的死了吗？再也回不来了吗？
    沈雍乐终于没忍住，转头问床边的小毛：“他……”
    然而随着他转头的动作，却见两颗水珠落在了岳星梧平静的睡脸上。
    沈雍乐一怔。
    他抬手抹了抹，觉得那水珠比床上“睡着的人”脸颊烫多了，烫得人心头发酸。
    “啪嗒啪嗒”更多的水珠落了下来，像是因为察觉了主人的想法，意图将那张脸重新温暖起来。
    莫觉伸出手，无声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沈雍乐喉头哽咽，半晌才坚持哑声问完：“他真的……死了吗？”
    他已经满脸都是泪。
    根本无需人回答，其实早已知晓了答案。
    沈雍乐抿着唇，倔强地握住岳星梧已然冷下去的首：“我不信。”
    他任性道，“不可能的，根本解释不通，我不相信……”
    小毛的眼睛早就哭肿了，在两人进来前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闻言也绷不住了，呜呜咬着牙，拼命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惜终究被沈雍乐几句话破了防。
    一米八几的铁血战士，哭得像个小孩子。
    周边一圈熟面孔都控制不住红了眼，有几个直接转身冲出了病房，显然是不想在人前掉眼泪。
    莫觉嗓子也哑了，转头点了另一个哭到哽咽的队员：“骆长洲。”
    那人立刻条件反射，带着哭腔立正：“到！”
    莫觉：“报告经过。”
    两人赶来的路上，莫觉其实已经知道了大概。
    岳星梧跟当初的沈雍乐一样，是玩普通游戏时突然进入的阿克夏，之后应该是直接在末日游戏中遭遇死亡。
    那场副本岳星梧并没来得及开直播，众人甚至一开始都不知道他进的是阿克夏游戏，看他出来后一切正常，便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不到一天，岳星梧就在日常训练过程中心脏骤停。
    旁边的队员一秒没耽误开始给他做CPR急救，更有人第一时间取来配备的AED（自动体外除颤器）帮助除颤和心肺复苏，甚至在黄金四分钟内，就已经有羽嘉的医生赶到了现场……
    “然而都没有用，”骆长洲边抹眼泪边道，“星梧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小毛跟岳星梧关系最好，明显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抽噎着喊了报告，说要去网上找找有没有参加同一个副本的人直播，在得到莫觉允许后，飞速转身跑出了病房。
    现在想来，岳星梧出副本后的状态其实并非毫无异常。
    骆长洲皱着眉：“我记得我还问了一句，星梧却说自己不太记得游戏剧情了。”
    羽嘉成立之后，几乎所有队员都多了“通关《严禁崩人设》游戏或无评级副本”的日常任务，也会在出游戏后互相交流这次的主线和关卡。
    但岳星梧这次出来后，却完全没提在副本里经历过什么，他依旧开朗，跟队友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
    “但他肯定是记得的，”有人哑声补充，“他把之前说要过几天寄给家里人的东西加急寄了出去，还用小纸条写了所有账号密码贴在了电脑上，说是记性不好，怕以后忘了。”
    “还有给老大和乐神通关B级副本的庆祝视频——那小子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做了，是你俩之前通关副本的直播剪辑。”
    “他昨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通宵赶工，今早还非要将成品备份一份放在小毛那里……”
    岳星梧好像从一开始就从没有想过两人会过不了B级副本，因此早早就计划好了要送什么礼物给两人庆祝。
    “还有他今早……本来突然说要请年假回老家，是老大说让他做完日常训练再走……”那人声音哽咽得越来越厉害，几乎要说不下去了，“如果老大早上真的放他走了，他会不会就是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悄悄地……”
    沈雍乐也要听不下去了。
    岳星梧如果真的记得在游戏里死亡的事，才更加残忍。
    他维持着毫无异状的样子与大家笑闹，心底却大概在悄悄与每个人告别，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每一分钟都是倒计时……
    沈雍乐还记得自己曾经看到过一个有机汞中毒的纪录片。
    起因只是科研人员隔着首套沾上了一滴有机汞，因为目测试剂并未穿透手套便没有在意。
    然而等察觉出自己各类“疲劳引起的小毛病”的真正病因，一切已然为时已晚。
    大脑组成神经系统的60%都是脂质，亲脂性有机汞已然侵入了他的整个大脑，产生自由基，氧化形成蛋白聚合，杀死神经元破坏髓鞘，导致他整个神经系统开始急速衰退。
    这是一个，可以计算到自己死期的人，他清楚地看到死亡一步步临近，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协调系统、平衡系统、到视觉系统、触觉系统……飞快崩溃瓦解。
    这是极其让人充满无力感与绝望感的过程，因为一切崩坏都发生的太快，不像普通病症那样有挣扎与治疗的机会，也没有留给人从容接受死亡的余裕。
    特别是当你还有你爱或爱你的人，他们拼尽努力，想要哪怕更多一秒地与你相守……
    沈雍乐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那个纪录片中具体的情节，但大约是当初留下的印象太深，仅仅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足以让他难受得胸口发疼。

 第356页

    羽嘉之前其实就有过相关的研究，玩家在阿克夏受伤后回到现实，会经历与所受伤程度相匹配的身体不适。
    然而在游戏中死亡后回到现实，却并不会有立等可见的影响，要经过一天到一周不等的时间，才会遭遇现实中的死亡。
    大多数时候是各种“符合情理”的意外，也有一部分人会自杀，或者本身患有的疾病急性发作致死。
    沈雍乐和莫觉比在座所有人都更了解末日游戏，因而两人也更清楚——让所有在阿克夏死亡的玩家，都在出副本后清晰知道自己也即将在现实中迎接死亡，的确更像是阿克夏会做出的设定。
    因为它无疑会让末日游戏的死亡，成为一件更可怕的事。
    有多少人在从全息舱醒来后满头冷汗地庆幸，却依旧逃不过死神的追逐；有多少人想尽各种方法规避死亡，却到底还是没能躲过；又有多少人……
    像岳星梧一样，撒下一生一次，最温柔最无奈的弥天大谎，不忍心让朋友们为自己伤心，嘻嘻哈哈装得一派平常，却暗地里安排好了所有事，准备悄悄躲起来，在没有人知道的时候安静离去？
    莫觉之前觉得他不够圆滑，因为他大大咧咧藏不住事，自然也从来没派给过他伪装探查类的任务，岳星梧还曾经叽叽歪歪跑来他跟前毛遂自荐，声称自己演技好极了，迫切需要一次组织信任。
    莫觉从前没当回事，却没想这最后一次，被他抓住机会证明了自己。
    这是他这短暂一生完成的唯一一场，也是最完美的一场骗局。
    那个看起来闹腾又心大的男孩，内里其实比谁都温柔细腻。
    第159章 门之钥（19）
    之后的几天，时间好像过得异常快。
    岳星梧没有父母，莫觉他们便作为家属为他举办了葬礼。
    沈雍乐原本以为自己缓了几天，已经能平静接受他的离开，结果在葬礼上看到只蹦蹦跳跳的毛绒小雀，都能莫名其妙红了眼眶……
    小毛到底没能在论坛上找到那场游戏的直播视频。
    倒是莫觉想起当初从F级副本出来直接被发了D级卡的事，有了些猜测。
    莫觉虽然身手极好，但其实在一个人通关时，更多的还是依靠脑力，毕竟阿克夏不是每个副本都需要超强战斗力，他大多数时候也并不喜欢靠武力解决问题。
    因此，在进入“忒修斯之船”副本前，莫觉其实并没有在阿克夏面前太多暴露过自己的实力。
    而岳星梧他们则不一样。
    莫觉去羽嘉查过，当初由在役战士们组成的训练组里，不少人进入阿克夏后都跳过F级，直接进入了E级本。
    唐煜思考后，给了个比较合理的猜想：“阿克夏原本就能抓取所有网上的公开数据，否则也无法构建出那么多复杂的副本世界。”
    “因此，所有在其他网络游戏、健康测试或者运动辅助类app里暴露过的数据，包括身体素质、反应速度、应激能力等，都将被它轻松获取，作为初始评分参考。”
    羽嘉的训练数据都是加密且不联网的，但岳星梧原本就喜欢玩网络游戏，在知道阿克夏存在之前，也没少通过全息网做各种虚拟训练……
    “星梧原本是队里最好的狙击手，”莫觉轻声给沈雍乐解释，“所以他后来伤了眼睛，我们才会尤其担心他的心理状态……”
    “他这人心思通透，不多想，因此才能更加专注。”
    而在全息构筑的虚拟世界里，岳星梧不再受到眼伤掣肘，必然能发挥出原本该有的，更为强悍的实力。
    莫觉怕他难过没多说，但沈雍乐自己就想起了不少足以在阿克夏面前暴露其实力的细节，比如他之前跟岳星梧聊天的时候，对方就说过最爱玩的是某款射击类逃杀游戏，并且一直稳稳排在世界榜单的前几位。
    以岳星梧展露的实力，估计一进入末日游戏，就至少会是D级。
    d级是什么等级呢？
    是一开始差点连颜也都被困住、硬生生留下了顾医生的“利维坦”；是连沈雍乐和莫觉都没能顺利通关，甚至放跑了大Boss的“瓦洛斯帕”；是颜也在失忆状况下卷入教廷腐败堕落的漩涡，被迫三次出嫁的“栗子宴会”；是四人小队被强行分组，差点被迫死你我活的“珂赛特”……
    即便是如沈雍乐和莫觉，过关也并不轻松，更何况是第一次进入副本的岳星梧？
    不论经过了多少次模拟训练，做足了多么充分的准备，真正进入游戏，还是跟玩《严禁崩人设》的普通版本不一样的。
    再加上岳星梧跟当初的沈雍乐一样，满心赤诚，即便嘴上知道要有防人之心，实际还是难免对看似无害的人放松警惕。
    哪怕是心思缜密如莫觉，当初不也一样被叶灵槐成功骗过。
    沈雍乐运气好，一进游戏撞上的就是莫觉，但岳星梧却不一定足够幸运……
    世界上不够幸运的人太多了，像是忒修斯之船的宋欣桐，利维坦的章雷、杜科、樊毅，巴纳姆里一开始就莫名其妙因翻车死去的玩家们，瓦洛斯帕的李欧、周崇、祁君泽、俞函瑾……
    幸运的人总是少数。
    而不论再怎么事后分析，失去的人也回不来了。
    沈雍乐凌晨被记不清具体内容的噩梦惊醒，下床喝了杯水，穿过客厅往回走时听到楼下有人在喊什么，便走近落地窗前看了看。

 第357页

    那是小毛，他大概是喝醉了，腿上放着蛋糕，唱一首不成调的生日快乐歌，唱完抬头看天，吵吵嚷嚷，边哭边质问：“岳星梧！你丫不讲信用！说好了陪我喝酒呢？说好了补给我的生日蛋糕呢？结果酒只有我自己喝，蛋糕还要我出钱买！……狗屁！都特么是骗子！老子才不稀罕！……”
    他边骂边呜呜哭，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中滚出，狼狈流了满脸。
    沈雍乐没忍住红了眼眶，匆忙转头不愿再听下去，才发现莫觉也已经醒了，就站在他身后安静陪着他。
    夜晚真是能轻易磨灭人的意志。
    沈雍乐刚刚还能控制住，现下一看到爵爷，眼泪登时就决堤了，啪嗒啪嗒如断了线的珠子滚下脸颊。
    他伸手要擦，却不知道怎么越擦越多……
    莫觉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他拢进怀里。
    他往下看了一眼：“扰民。我明早教训他。”
    沈雍乐吸着鼻子，含含糊糊应声：“嗯。”
    自从末日游戏开始以来，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像这样被一场冷冰冰的游戏悄无声息地吞噬？
    几万，几百万，几千万……
    他们都再也回不来了。
    沈雍乐之前说过要进入A级副本，要关停末日游戏，其实更多的是出于某种正义感——有那么多的弹幕支持他信任他，看他通关比自己通关还开心，各种出谋划策竭尽全力想要帮忙……
    有那么多人像岳星梧一样，不求回报、真心实意希望他更好。
    这个世界太可爱了啊。
    他无论如何，为了那些可爱的人们，也应该要拼尽全力才可以。
    但直到亲身经历了，切切实实被其所伤，他才真正地，突然对这件事有了紧迫感与使命感。
    那不单单是榜单上无声消失的一行行名字，不是冷冰冰让人没有真实感的数字，有无数人因此而哭泣悲伤，因为猝不及防的失去痛彻心扉……
    “我……”沈雍乐声音沙哑，咬牙道，“我再也不要，再也不要，再也不要，看到有身边熟悉的人，被永远留在那个该死的破游戏里了！”
    莫觉目光深沉，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应道：“好。”
    然而时间太紧了，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好好缅怀，便要从悲伤情绪中抽离出来，将注意力转回到即将进入的新副本上。
    这几天沈雍乐和莫觉一直在处理岳星梧的事，颜也倒是跟唐煜他们讨论出了不少东西，只是大多都太过天马行空，属于发散式头脑风暴，没有严格的结论。
    沈雍乐他们回归时，时间已然比较紧迫，便也没有再研究之前的讨论，只将对主线概念的研究整理了一遍。
    这次在座的人都已经初步了解了概念，颜也便说得比较简略：“麦克斯韦妖，指的是能够按照某种秩序和规则，把作随机热运动的微粒分配到一定相格里的‘妖精’——没有第二种解释，倒也算比较省心。”
    “但阿克夏直接放弃了在主线名称上挖坑，只能说明这条主线……即便只有一个方向，也非常难以解读。”
    沈雍乐深以为然。
    “而且不单单是‘主线名’有问题，更难以理解的是‘人物身份’吧？具体指的是什么意思呢？你们都会变成那种假想里的妖精吗？”
    唐煜扫视众人，“一群妖，最后的任务又是要做什么呢？”
    是的，这一次副本，沈雍乐四人拿到的人设卡竟然都是一模一样的，也就是说，四个人的人设就卡片来看，完全一致。
    莫觉微微皱眉：“我并不看好阿克夏会将我们四个放在同一阵营，四张一样的卡片……很可能说明最后能胜出的只有一个人。”
    “没有四个，”沈雍乐皱着眉纠正，“三个人，凡凡不许去了。”
    经了岳星梧那一遭，沈雍乐现在是坚定不让陆凡启跟着进A级本了。
    美少年这几天已经被连番镇压，不仅羽嘉各种大神们有理有据地劝，连他家里人也一个接一个打电话，苦口婆心让他别冒进。
    以陆凡启那种家学渊源，家里人给出的理由显然比羽嘉众人千奇百怪得多，有水晶球里看到一片黑雾的，有扶乩算出大凶之兆的，还有解卦爻四个字四个字说了一长串，陆凡启太久没复习相关知识点，差点没听懂的……
    此时沈雍乐言之凿凿给他下了宣判，陆凡启已经挣扎不动了，只弱弱哼唧了一声，终究如霜打了的小鸡仔般默认了。
    一旁的烟宁见状伸手揉了他一把，哄道：“没事，你来姐姐队里，下次我带你进A级本！”
    烟宁他们小队最终有惊无险出了那天的副本，虽然也都走了趟急救室，将羽嘉其他人吓得够呛，但总算是从死神手中抢回了人。
    养伤期间宁姐没办法训练，便也参与了他们副本的讨论。
    沈雍乐原本还没在意，此时却莫名觉得她好像就是在这等着，好找机会拐走陆凡启的。
    乐神突然就生出了某种危机感，特别是——他还听说烟宁不知道怎么将贺楹然收进了小队。
    沈雍乐总觉得凡凡过去宛如羊入虎口，决定之后跟他好好上堂警示教育课。
    他清了清嗓子，很快回归正题：“竞争副本也没事，我还能试试用【阿克夏】扭转规则，大不了就输了掉积分。”
    他没有明说，但在座的人都很清楚，即便再危险，他们三人也不可能在这最后一步退缩。

 第358页

    A级本总会有人进，不是他们也会有别人，而只要继续经历末日游戏，他们迟早还是要面对。
    况且，阿克夏早已用一次又一次出人意料的副本证明，并不会因为多拖延了几个月，就能拥有更大胜利的把握。
    沈雍乐并不打算太深入讨论竞争副本的事，将重点转回了对主线的分析上。
    “还是先说身份和任务的事吧。”
    沈雍乐这几天显然也想了不少，便简单说明了自己的猜测，“上次我们就说过了，麦克斯韦妖原本是为了证伪‘熵增定律’而假设出的某种存在，用以证明一个孤立体系，能够通过能量控制而实现熵减。”
    “但其实这整个结构——容器、其中的空气分子、麦克斯韦妖，并不是孤立系统，而是耗散结构的一个雏形。”
    在信息论中，熵是接收的每条消息中包含的信息的平均量，也即信息的“混乱程度”，越随机的信源，信息熵越大，也即获取信息为熵减，擦除信息为熵增。
    麦克斯韦妖控制“门”的过程，并不是一个衡量过程，而是妖对上个分子判断“信息”的擦除过程，即一个熵增过程。
    而麦克斯韦妖获得对分子判断的过程，即发生了整个体系与环境的能量交换。
    沈雍乐：“因为微观粒子总在无规则运动，一个隔离系统会自动由热平衡状态变为无序。但当一定外界条件进入无序系统后，由于系统内部非线性相互作用，又可以经过突变而形成新的有序结构——这一结构被称为耗散结构，由1977年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普里高津提出。”
    “比如城市，就是一个最常见的耗散结构。它不断靠外界供给材料，并不断把废品排出到外界去，也即通过与外界的物资交流，得以维持和发展。”
    沈雍乐解释完，终于说到了最终的结论，“所以我怀疑，这次的副本应该是个类似的系统，比如城市、飞船、大楼等等……而我们的任务，很可能就是作为能量交换的媒介，需要维持整个系统的正常运转。”
    在座众人思索片刻，很快都点了点头，对他的猜测表示了认同。
    时间紧迫，大家都还有别的事要忙，见已经说得差不多，便准备结束讨论了。
    唐煜还急着回去修订《严禁崩人设》的游戏bug，率先扫视全场发问：“大家还有别的要补充吗？没有我们就散会了……”
    却见刚刚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颜也举起了手。
    众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了他那里。
    颜也从刚刚说到四个人拿到一样的人设开始，就没怎么开口说话，此时却是微微颦着眉，难得严肃地坐直了身子，显然要说的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他这样的态度，让其他人也都不由严肃了起来。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颜也道，“我其实……见过弥赛亚拿到的那张A级副本卡。”
    因为当初羽嘉还没成立，末日游戏也远不到现在的人数规模，大多数阿克夏玩家都将这件事当做只能一个人抗下的秘密，即便季鸣霄跟在座不少人认识，却也还没熟悉到会将自己进入末日游戏的详情倾囊相告的程度。
    因而这张卡，在座只有颜也一个人看到过。
    就听颜也语气平静地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心头大震的话：“弥赛亚抽到的卡，跟我们三个人的一模一样。”
    第160章 门之钥（20）
    因为颜也这一句话，所有人的表情都直接凝重了三个度。
    弥赛亚还在积分榜上，换句话说，他就是还在当初那个副本里没有出来。
    而沈雍乐三人即将进入的也是同一个副本……
    弥赛亚都没能出来的副本，他们真的能成功出来吗？
    又或者，这真的是个竞争副本的话，他们现在进去，是不是最后还需要对上弥赛亚呢？
    莫觉显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如果弥赛亚进的是同一个本，那么其他进入过A级的人呢？是不是也都在同一个副本里。”
    沈雍乐皱着眉点点头：“很有可能。”
    实际上，积分榜上远不止他们三个目前到了A级，除了弥赛亚之外，还有很多人曾经出现在A级行列，他们有的进入副本后从榜上永远地消失了，有的跟弥赛亚一样，虽然名字还在榜单上，积分却再也没有变化。
    如果他们进的都是同一个副本，那就说明，即便这个副本不是完全竞争副本，也会有很大的危险性。
    然而，至今为止，整个阿克夏论坛，全世界数千名进入过A级副本的玩家……却没有一个从A级副本里出来过。
    “所以，也很有可能，”颜也语气有些淡，“只有一个人能出来。”
    沈雍乐一怔。
    在座众人都是微微顿了顿，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有人能够出来，是因为副本一直没有决出最后的胜利者，或许这真的是个严格竞争副本，严格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才算胜利。
    陆凡启忍不住开口：“那你们还进去吗？”
    颜也几乎想也没想：“进啊。”
    沈雍乐也点点头：“既然A级副本都是同一个，就更没有什么好犹豫了……早点进去，说不定还能更早结束整件事。”
    他抬头与莫觉对视，爵爷像是无奈叹了口气，到底只冲他点点头，露出一个浅淡笑容。
    沈雍乐其实很清楚，就像他担心陆凡启一样，莫觉自从他上次在“门之钥”差点没出来起就一直很担心他，几次欲言又止，明显想来劝他就此止步。

 第359页

    但直到这最后一刻，他也没有开口。
    他们是爱人更是队友，能彼此交付的不仅仅是生命……还有最坚不可摧的信任。
    他们互相理解，也互相支持，这才是沈雍乐心目中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哪怕有再大危险，两人也能携手共赴。
    莫觉眼神温柔，在桌下与他十指相扣，保证一般轻声说了两个字：“有我。”
    沈雍乐没有直说，但这一刻，他在满座人群中回了他一个只有两人能懂的笑容，到底没忍住，再次在心底由衷感恩与他的相遇。
    众人都没有什么信息要继续补充，这次会议便也到此结束了。
    离他们正式进入A级副本还有不到一周，三人却谁都没有再继续进行日常训练。
    颜也几乎根本出不了研究所，沈雍乐和莫觉也都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几人虽然没有明着说过，但显然都做好了再也出不了副本的心理准备。
    沈雍乐带着莫觉回了趟家看望母亲。
    他原本还担心过母亲会因为担心他而出言劝阻，但好在末日游戏目前还并不到人尽皆知的程度，像他母亲那种，五十岁以上、原本就不喜欢上网、且身边没有亲近的朋友进入了阿克夏的，尚且还不知道末日游戏的存在。
    母亲前不久才终于从他弟弟口中知道了他曾被黑上热搜的事，注意力还停留在他离开DJY换了新公司上，以为他现在玩的只是新公司安排的新游戏。
    母亲拉着他的手，半晌才有些愧疚地开口：“对不起，妈妈平时不怎么上网，等到你将事情都解决好了，才知道你受了那么大委屈。”
    她其实是想问的——你委屈的时候怎么没有回来跟妈妈说呢？为什么没有回家寻求帮助？怎么就一个人，这么默默地，将所有委屈和辛苦都扛下来了呢？
    沈雍乐其实也并没有多大，她的另一个儿子，只比沈雍乐小了三岁，却因为拥有父母荫蔽，而理所当然地依旧当着小孩子，逃课打架不学无术，有恃无恐地荒废每个早上。
    沈雍乐到底是从哪个瞬间长大的呢？
    在她的记忆中，沈雍乐似乎昨天还是那个需要她操心课业、心烦他拒绝融入新家庭、不知道该如何与之沟通的“令人头疼的孩子”，好像只是一个假期没见，他就突然长成了大人，再也不需要自己了。
    但很快，她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沈雍乐没有将一切及时告知的原因——大概是觉得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而自己确实是对他关心太少了，甚至在小儿子解释之前，根本不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大概连陪他说说话，仅仅成为一个他倾诉的港湾也做不到。
    她叹了口气，最终只说出一句：“你已经长大了，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好。”
    她微微哽咽，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妈妈很高兴。”
    沈雍乐是带着莫觉回来的，原本其实是想告诉妈妈自己跟爵爷的关系，但到最后也没能找到机会讲出来。
    好在莫觉也并不在意这个，安慰道：“如果我们能出来，就再来认真告诉她。”
    如果他们出不来，那告不告诉母亲这些，也就都不重要了。
    沈雍乐并不打算在母亲的家住一晚，吃过晚饭就准备离开了。
    两人坐电梯下了楼，出单元楼的时候，才撞上了沈雍乐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那男生似乎是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的，见到沈雍乐之后先是一愣，继而扬起下巴，下意识就想呛两句，直到看到沈雍乐背后的莫觉，才骤然一顿，要出口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口，噎得整张脸都红了。
    沈雍乐也没什么心情跟他呛声，随口说了声“回来了”，就准备与他擦身而过离开。
    莫觉也没说话。
    他听过这男生的不少事迹，自然对他没有好感，点点头便已经算礼貌了。
    两人头也没回，一路往前按下自动门锁，莫觉随手帮沈雍乐拉开门……
    却听身后的男生突然开口：“你等等……”
    沈雍乐站在门口，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男生与他对上视线，登时话音一卡，见沈雍乐像是不耐烦等他，又转头欲走，才终于找回了点当初与这人针锋相对的感觉。
    他也不再矫情了，开口便道：“听说你要进A级本了？”
    沈雍乐眉毛微挑。
    不过他很快便想明白了，他妈不知道阿克夏的事不奇怪，这个弟弟正是爱上网的年纪，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末日游戏，而一旦对其有所了解，便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情况。
    他倒是有点好奇，这家伙知道末日游戏的事，是随口听人讲过？看过直播？还是根本自己也是玩家？
    以他从小到大事事都要跟自己争个高下的前科来看，现在忽然在他面前提起来，估计也没什么好话。
    比如：“不就一个破杯子吗？我就是不小心摔了怎么着？大不了我给你买个新的。”
    再比如：“不就是用用你电脑吗？小气吧啦的，我让爸妈给我买台比你这更好的。”
    这次要说什么？
    是“不就是阿克夏吗？我肯定比你更厉害。”还是“那些道具卡你反正以后也用不上，送给我得了？”
    男生扬起下巴，语气理直气壮，嫌恶极了。
    然而出口的话却是：“你小心一点，别被阿克夏坑了，一定要好好回来……我可不想看到老妈天天抱着你的照片哭，恶心死了。”

 第360页

    他到底是身体里遗传了一半与沈雍乐相同的基因，皮肤都跟他哥一般又薄又嫩，话说到一半就已经红了满脸，说完也不等沈雍乐反应过来，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背影甚至称得上落荒而逃。
    他实在窘迫得厉害，都来不及等电梯，咚咚咚就冲进了楼梯间。
    他其实连自己现在都还没想明白，明明在学校舒舒服服呆的好好的，为什么听他妈无意中说到这个从小不对付的哥哥要回家，就推了今晚早就定好的活动非要赶回来……
    大概都是因为这人不在家时，听他妈叨念烦了。
    莫觉家倒是没有这么多别别扭扭，他爸他妈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而且显然早就知道了阿克夏游戏的存在。
    沈雍乐原本以为自己跟着莫觉回家，也是以好朋友或者队友的身份。
    结果莫觉他爸一脸严肃，看着比莫觉气场还要强，上下打量了一遍沈雍乐，转头就微微皱起了眉，对莫觉开口的口吻简直像是质问：“这就是你从小喜欢的那个男孩子？”
    沈雍乐整个背脊都忍不住绷直了，小心脏咚咚乱跳，比进阿克夏游戏紧张多了。
    莫觉跟他爸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冷硬回答：“是的。”
    沈雍乐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他勉强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礼貌点点头：“叔叔好。”
    莫觉他爸继续冷着张超凶的脸，皱起了眉头。
    沈雍乐心都提了起来，生怕他爸唰地从背后抽出一把棒球棍/扫把/拖把/大宝剑……之类的，将他俩暴打一通，就此扫地出门。
    就听男人皱着眉道：“怎么还叫叔叔？叫爸。”
    沈雍乐：“……”
    沈雍乐试探：“爸。”
    男人这才舒展眉目，点点头，解释道：“你妈在医院上班，等会就回来了，你别拘谨，想吃什么就跟保姆阿姨说……”
    沈雍乐忙不迭点头，乖巧应了。
    等莫觉他妈回来，沈雍乐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算是知道莫觉到底是怎么长成了这幅温柔又强大的样子。
    莫妈妈又热情又亲和，听到他改口掩不住的开心，嘴上数落莫爸爸太唐突肯定吓到了沈雍乐，神态动作却都掩不住对此的满意。
    “你们每次直播我们都看了，你特别棒。”
    “莫觉就是性子冷，难得有个人能跟他好好说说话，我之前都觉得他多半要注孤生了……幸好遇见你。”
    “我一直跟莫觉说不能欺负你，要好好照顾你……他跟他爸一样说话直，有时候把你吓到啦，我都看出来了……”她捂嘴笑，“不过他俩这样也挺可爱的，是不是？”
    这要是换了任意一个人物或背景，沈雍乐打死都不敢评价气场两米八的莫父可爱。
    但沈雍乐想了想莫觉……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笑，跟着莫母点了点头，应道：“嗯，可爱。”
    第161章 麦克斯韦妖（1）
    沈雍乐能感觉出来，莫觉的父母虽然都没多说阿克夏的事，但其实还是对他们有些担心的，这次会对他格外热情，第一次见面便直接让改口，多半也带了几分不想让两人留下任何遗憾的意思。
    但两人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一句反对。
    大约跟莫父同是军人也有关系，两人都很清楚有些事是躲不掉的。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而他们的儿子太优秀，从更早的时候开始，就已然扛上了那份重担。
    两人在家里住了一天，第二天因为要赶飞机起了个早床，结果出房门一看才发现莫父莫母都已经起来了。
    两位长辈亲手给他们准备好了早点，四人一起吃了饭，莫父莫母又一直将两人送到了小区门口。
    上车前，沈雍乐看到莫母背过身去，悄悄抹了把眼泪。
    几天后，沈雍乐、莫觉和颜也三人，终于进入了这最后的副本。
    一进入游戏，直播就被自动屏蔽了。
    沈雍乐之前就猜测过这是个“竞争性副本”，不允许开直播倒也不算意外，更让人意外的反而是三人的造型。
    背生蝠翼，头有尖角，尾椎骨上还多了根尖端是心形的长尾巴。
    如果不是莫觉和颜也都同时变了装，沈雍乐简直要忍不住怀疑，阿克夏是在针对他搞什么奇怪的变装play。
    不过随即他就发现，莫觉背后的翅膀展开有他三倍宽，头上双角往后弯曲，带着像是龙或其他神兽般类似金属的光泽，霸气无比，粗壮有力的尾巴上覆盖着细密的鳞甲，轻轻一甩就能拍碎大理石墙面。
    而颜也则像是骤然获得了某种气质加成，之前当Boss时那种邪肆又妖孽的感觉又回来了，不仅如此，气场还比之前强了七八倍，明明嘴角依旧挂着笑，却因眼瞳变为了红色而显得更加妖异且冷漠，仿佛谈笑间就能引诱千万生灵堕入罪恶的深渊。
    沈雍乐：“……”
    沈雍乐再抬起尾巴看看上面的小爱心，内心简直忍不住咆哮了：这是铁证如山的区别对待！！
    也好在这个副本不让开直播，他都能猜到弹幕会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了。
    [all乐认证！]
    [你好骚啊（洪世贤表情包）.jpg]
    却听颜也勾着唇角，施施然开口：“这是紧身皮裤还是系统给你配的新皮肤？显得你屁股更翘了呢。”

 第361页

    沈雍乐：“……”
    差点忘了还有个比弹幕更敢说的！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三人受影响的不仅仅是外表。
    比如颜也好像比平时更加恶劣了，邪魅一笑的时候眼神似乎带着钩子，整个人的感觉也比平时更加危险。
    而爵爷从看到沈雍乐新形象的第一秒就眼神变暗，占有欲十足地抬手，将他圈到了自己的控制范围。
    他原本就颇具震慑力的气场愈发强大，不怒自威的目光若有实质……仅仅看了颜也一眼，后者就轻笑一声噤了声，不再出言调戏沈雍乐。
    沈雍乐觉得自己仿佛瞬间掉到了食物链底层。
    好在莫觉似乎很快恢复了正常，开口道：“我怎么感觉这里有点眼熟。”
    颜也点点头：“很像羽嘉。”
    的确，这间屋子几乎跟他们在羽嘉基地里常用的几个会议室之一一模一样。
    不单单是室内设计、陈设款式，沈雍乐甚至在大屏幕边几个设备上，找到了羽嘉专用的标识。
    他很快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队友们。
    三人面面相觑，都对副本有了猜想。
    沈雍乐之前就猜测过，这个副本应该是要维持某个耗散系统的运转，城市、飞船、大楼都是常见的耗散结构。
    “所以，”颜也微微挑眉，“跟乐乐推测的一样，这个副本，是要维持羽嘉的正常运转？”
    三人已经探查完这间房间准备出门，颜也就走在沈雍乐后面，此时边说边伸出手捏了把沈雍乐的挺翘的屁股。
    这人平时正常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那么爱对沈雍乐动手动脚，现在反倒是像故意跟爵爷对着干似的。
    就像是班上那种性格恶劣又叛逆的学生，老师越不让干啥，他越暗地里干得起劲。
    然而莫觉的注意力一直在沈雍乐身上，立刻就发现他这点小动作，伸手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
    颜也被掐得轻“嘶”一声，收回手来，就见那一圈已然被掐红了。
    他轻哼一声，似笑非笑的感叹：“爵爷今天好凶。”
    沈雍乐原本扶在门把上要开门的手瞬间就顿住了。
    沈雍乐转过头来，一脸严肃看向两名队友：“我感觉这个副本有问题，你们好像都被影响了……我们先好好谈谈，避免阿克夏借机搞事情，激发内部矛盾。”
    却听莫觉点点头开口：“嗯，你也被影响了。”
    沈雍乐一顿：“什么？”
    “对呀，”颜也轻笑一声，“你没发现吗？你变得更可爱了哦，尾巴一直摇来摇去，几次缠着爵爷的腿或手臂蹭，想事情的时候耳朵还会跟着一颤一颤，像只不懂掩饰的小猫咪。”
    他压低声音，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后面，“你真的不是在故意调戏你男人？”
    沈雍乐立刻转头去看，就见自己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已经缠上了莫觉。
    这次更过分——因为莫觉站得近，尾巴的延伸距离足够，简直要一路攀上爵爷大腿根了！那俏皮的小桃心尖仿佛拥有自己的思想，正自顾自在半空扭着腰招摇，还大着胆子想继续往上，被莫觉捉住也不怕，宛若明晃晃地挑衅。
    沈雍乐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手忙脚乱将尾巴揪了回来，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勉强回到原本要说的话题，“我是说，我们好像都受到了副本人设影响，虽然大家拿到的都是同一个人设，但受影响的方面却因人而异，似乎是将个人原本就有的某种特质放大了。”
    他刚刚没觉得，现在仔细感受，却觉得这种影响似乎也并不全是负面的。
    莫觉比他感觉更明显，闻言点点头：“我的力量应该比之前更强了，但同时，因为不太熟悉，我有时候会掌握不太好力度。”
    也因此，原本刚才他只是想稍微警告一下颜也，却没注意直接将人手捏痛了。
    颜也道：“我应该是脑力方面的吧，”他歪头想了想，“比如，我猜你现在在想，颜也一定是性格更加恶劣了，再加上杏仁核出问题，多半更加肆意妄为，等会要多看着他。”
    沈雍乐一顿，继而明显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他还就是这么想的，几乎一个字没差。
    他现在有点懂了，颜也这个“脑力”应该更多的是对人心揣摩上，因此刚刚他出言调戏的那两句才会更加犀利，一下就戳在了沈雍乐的痛点上，几句便将他闹得从耳根一直红到了整张脸。
    沈雍乐暂时还没感觉出自己有太大变化，但以莫觉和颜也的规律推导，他这边多半是对线索和关卡的推理和破解能力更胜从前。
    莫觉道：“但的确也该警惕。”
    “迄今为止，阿克夏给的每一次奖惩都并不是单纯的福利或威胁，道具卡有副作用，高难度副本关卡里藏着关键的线索……这次的影响也明显有利有弊。”
    沈雍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刚刚想说的就是这个，小心阿克夏挖坑。另外，阿克夏会主动在一开始派发福利，很有可能是因为副本任务难度太高。”
    颜也挑挑眉：“但我目前并不觉得运营一个羽嘉能有什么难度，别说是羽嘉，就算是一个城市，一个国家，甚至治理全世界，都算不上多大的难题。”
    对普通人来说可能还有难度，对在座几人，哪怕不算莫觉和原本就代理着弥赛亚职责的颜也，光是沈雍乐也不是绝无可能。

 第362页

    特别是，之前被困在这个副本里的，还有真正的弥赛亚。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对这次的任务提高了戒备，不敢有丝毫小看。
    沈雍乐原本就走在前面，说完了要说的话，便推门走了出去。
    屋外果然也跟羽嘉一模一样，甚至还有走来走去的科研人员，他们穿着与羽嘉如出一辙的白大褂，甚至有些人还面目熟悉，俨然就是他们之前在基地见过的人。
    所有人都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一般，继续有条不紊忙着手上的工作，时不时与对方讨论……就像是真实的人一般。
    沈雍乐看了眼颜也，后者显然比他和莫觉更了解研究所这边的人员。
    颜也的眉头已经微微皱了起来：“都是羽嘉的人，或者说，这里很可能是将整个羽嘉复刻成了一个副本。”
    沈雍乐已经想到了另外的问题，莫觉明显也跟他想到了一起，转身就朝着他们平时常用的其他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原本就在同一个区域，莫觉很快找到了正在使用的那个，抬手推开了门……
    随即便微微一滞，道：“果然。”
    颜也和沈雍乐就跟在他身后，见状对视一眼，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他们最熟悉的每一个人，韩渊、白禹川、烟宁、穆钧、唐煜、冷冷……都一个不漏地坐在会议桌边。
    他们也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门被打开过一般，还在讨论着烟宁他们即将进入的下一个副本。
    沈雍乐有点糟心，哪怕不知道这个副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对着这些栩栩如生的昔日同伴，他也难免有些担心之后无法下手完成任务。
    “所以我们是要做什么呢？”颜也托腮看着会议室中央的投屏，陷入思索，“他们看不到我们，那我们要怎样才能左右这个系统的运作呢？”
    莫觉想了想：“是不是改变实际事物？比如调整系统内的参数帮忙改进训练设置，或者在他们讨论时想办法给予建议，将他们引导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沈雍乐皱着眉：“但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方向啊。”
    颜也：“是不是虽然看不到，但其实可以触碰到的？”
    沈雍乐觉得有点道理：“要么我们试……”
    他抬步准备往前走，却见门突然打开，一个人推门跑进来，像是没看到他一般，迎面就要往他身上撞……下一秒，那人却是穿过他进入了房内。
    陆凡启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一边忍不住念叨：“也不知道乐乐他们在副本里怎么样了？不能开直播真是太糟心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正从念叨的人身体里穿了过去。
    沈雍乐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在原地僵住了，等陆凡启跑远坐定，才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回过神来。
    他小心脏噗噗乱跳，求证似的抬头看向莫觉和颜也：“你、你们看到了吗？”
    颜也勾了勾唇：“你是指凡凡进入你身体的事吗？看到了呢。”
    明明说的是事实，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有点污……
    沈雍乐顿了顿，说服自己估计还要在副本里呆不短时间，应该早点习惯他这种说话方式，努力将注意力放回了之前的问题上：“所以他们真的碰不到我们？”
    他现在倒是有点适应这个感觉了，反而觉得有些新奇，一边说，便一边走近桌边，仔细观察起了刚刚进来的“陆凡启”。
    陆凡启和烟宁在对话，看起来简直跟真人毫无二致。
    沈雍乐观察了一阵，忍不住感慨：“阿克夏这个复刻也太像了，原理是什么呢？思想拷贝？”
    颜也同样微微颦眉，显然也被在座众人的“真实度”惊讶到了。
    他比沈雍乐更了解TT的几人，很快发现不仅仅是说话方式、推理能力，哪怕是习惯的小动作，现在眼前的这些疑似NPC，都跟他熟悉的那几人一模一样。
    之前他们就从唐煜处了解过，末日游戏里的每个副本NPC，其实都是有自己的思想和逻辑的，类似某种人工智能，采用的应该是初代弥赛亚创造的基因算法，不仅仅让AI根据编写好的程序行动，而是赋予其真正思考、判断的能力。
    而顾医生能留在副本，其实已经早已证明了，阿克夏拥有将人的意识直接数据化的能力。
    眼前宛若真实的一切，更是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感觉——简直就像是阿克夏可以随意重造出整个世界了。
    沈雍乐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副本人设加成的问题，总觉得自己的脑洞好像更大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推断真的有很大可能，不仅仅因为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更因为这个副本按照难度来看，应该远不止于眼前的大小。
    他突然转头提议：“要么我们先出去看看吧？看看这个副本的边界是不是就是羽嘉。”
    莫觉和颜也都没有意见。
    三人很快乘坐电梯上到了大门，又走出大门看到了车水马龙的外界，再往外走……
    莫觉想了想，一左一右揽住两人，抖开翅膀，飞上了天空。
    随着高度缓缓升高，羽嘉周围的景色在三眼眼前次第展现，山川、公路、高架桥、车流、城市……以及各种各样的人。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冬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拂大地，没有云层遮挡，整个世界在三人眼前展露无遗。

 第363页

    没有边界。
    沈雍乐声音微颤：“这里……真的是虚拟副本吗？”
    莫觉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不，这样需要的计算量太大了，而且还仅仅是一个副本……没有意义。”
    沈雍乐简直有点不敢将那个猜测说出口了：“那么……”
    却听颜也毫无波澜接口：“那么，这里就是现实。”
    第162章 麦克斯韦妖（2）
    莫觉直接带着两人落回了羽嘉，三人找了个空房间，重新开始了对副本的讨论。
    沈雍乐还有些不可思议，但又总觉得，阿克夏好像从末日游戏伊始就给出了许许多多的证据，以佐证其对现实的影响力。
    比如，一直有新玩家进入游戏。
    闽南书一开始就说过，哪怕并没有接触过全息网，所有人也都有可能成为末日游戏的玩家。
    不仅如此，阿克夏要求所有玩家，在每个月进入至少一次符合自身等级的副本，但其实并不是所有玩家都会主动在规定时间进入游戏。
    有部分人经历过第一次恐怖副本后就逃避到了“现实”，一部分人则还并不能完全相信阿克夏真能与现实相通，他们都觉得自己只要永远不再登陆全息网就没事……
    却很快发现在到时限后被直接传送进了随机副本。
    还有在游戏中受了伤，在出副本之后会以另一种方式反映在玩家身上。
    而在末日游戏中死亡，会直接导致现实中的死亡。
    比如顾医生当初遭遇的医闹，祁君泽毫无预兆地自杀，以及岳星梧……乍一看是遭遇了很正常的意外，却都能明显看出与末日游戏中的遭遇相关。
    沈雍乐一时不知道阿克夏是怎样做到的，但事实摆在眼前，根本由不得他不信。
    沈雍乐皱眉想了想，很快甩了甩尾巴，重新理清思路：“不管这里是不是真实世界，我们总归还是要破解副本……首先要弄清楚的是，副本任务是什么，以及我们要做的是什么？”
    颜也点点头，眯眼想了一会儿：“麦克斯韦妖，其实本质是要帮助能量交换吧？”
    沈雍乐认同应声：“对，所以我认为告诉其他人知识或帮忙修订信息，多半是不对的，应该需要更为实际的影响，比如——与熵减相关。”
    颜也接口：“而且，那个我们要维持运转的系统，现在其实也还并不明确。”
    假如他们进入的是整个真实世界，三人要维持的肯定就不会是羽嘉的运转，更可能只是因为他们在此地进入了全息游戏，便也会从这里“苏醒”过来。
    他们在这里也并没有见到其他进入A级副本的玩家，很可能是分布在世界各地。
    但世界各地的麦克斯韦妖们能共同维系的是哪个系统呢？总不至于真的是要维护世界和平吧？
    却听莫觉开口：“还有阿克夏的事。”
    他微微压低了声音，“如果这里真的是真实世界，阿克夏的终端是不是就藏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沈雍乐和颜也都是一滞，这才想起他们进入这个副本的最终目的。
    ——他们一路往上，进入这最终的副本，从来不单单是为了通关，而是为了探索这整件事的真相，关停游戏，避免更多的人被无缘无故拉入末日的绝望。
    如果阿克夏本质上应该还是一个系统AI，即便他们无了破解副本，能够直接找到其所在的终端后将其关闭，是不是也可以停止眼前的一切。
    如果阿克夏真的已经超脱人类能够理解的物质范围……以他们现在同属于介于物质和意识之间的状态，是否也能对其起到关键的影响？
    见两人已然明白他的意思，莫觉没有继续多说，转而重新研究起了任务：“我建议我们先分头尝试一下各种可能方案，眼下的问题主要有三点：第一，怎样改变这个世界的熵；第二，需要维持的系统到底是什么；第三……”
    他顿了顿，看了眼四周，“小心可能出现的NPC。”
    所有末日游戏副本都有NPC，因为游戏过程中，总是需要有对玩家“是否崩人设”的监督者。
    然而自从进入这个副本以来，能够看见他们三人的好像就只有自己，这在阿克夏游戏中显然不合理。
    他想了想，补充道：“即便没有NPC，也肯定有其他对崩人设的判定方法。”
    沈雍乐点点头接口：“比如在某个时限内一定要完成什么条件，甚至有可能，所有的真实人类都是NPC，一旦被他们发现玩家的身份，麦克斯韦妖就会被判定为崩人设。”
    “有人设条件是肯定的，就跟我们在瓦洛斯帕的时候一样，”莫觉道，“阿克夏不会放任玩家一直耽误时间，如果我们无了在规定时限内完成人设条件，必定会先遭遇一轮崩人设惩罚……”
    颜也用单手支着下巴，突然开口：“所以，我猜测，这个条件很可能跟刚刚的其他两个问题是相关联的。”
    “也就是说，找到我们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的方式、改变熵的方式以及需要维持运转的系统在哪，应该都是同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会比我们一开始想象得更加迫切需要被解开。”
    他歪歪头，露出一个有些兴味的表情，“但最麻烦的可能还不是这个。”
    “即便我们遭遇、甚至躲过了一次崩人设惩罚，可能也无了弄清楚要做的是什么，而在现实世界里，哪怕其他人并不是NPC，阿克夏也能利用他们，轻易让同为人类的玩家投鼠忌器。”

 第364页

    “到时候玩家一边焦头烂额躲避威胁，一边不敢随意还手避免伤害他人，一面接受着人性的考验，一面还要飞速思考破解副本的方法……”
    他舔了舔唇，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依据，“这才像是阿克夏会喜欢的有趣戏码呢。”
    沈雍乐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也不知道是这个副本人设的影响更多，还是大脑杏仁核的影响更多，沈雍乐总觉得这人现在看起来更像Boss了。
    三人很快结束了这次讨论，按照莫觉的安排分头去展开尝试，约定一小时后再回到这间会议室碰头。
    莫觉去了训练场那边，颜也选择了去熟悉的研究院部分，沈雍乐则回到了刚刚众人所在的那间会议室。
    全体的讨论会应该已经结束了，现在只剩下陆凡启和烟宁小队的人在讨论下次要进入的无评级副本。
    沈雍乐留下来观察了一阵，又尝试了几次与陆凡启交流，然而都以失败告终。
    不过好在，凡凡同学看起来在哪个小队都能适应得很好。
    陆凡启实际上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大约是因为离开了沈雍乐三人，甚至有种一夜之间成长的感觉。
    沈雍乐能明显感觉到他在讨论时更加独立和积极，有意识地学习了前队友思考问题的方式，沈雍乐甚至能从他身上，看到自己、莫觉和颜也的某些影子。
    ——这是简单的机器运算逻辑无了做到事。
    他眼前的这个人，要么就是他实实在在曾经的伙伴，要么就是阿克夏像当初将顾青岩的意识彻底导入全息世界一样，彻底重造、复制了整个陆凡启的思维。
    但人的思维其实是非常非常复杂的东西，哪怕沈雍乐并不清楚其中具体的原理，也深信它需要非常庞大的运算量。
    单从阿克夏每个副本地图都不算大，真正人格完整的NPC人数也都不多就能看出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就像爵爷说的，如果它能直接连通现实，根本没必要重造一遍整个世界。
    沈雍乐没再继续纠结真实世界的事，转而开始尝试用各种方法与在座的人沟通。
    他尝试了移动桌上的东西
    然而只要有人注意到了那样东西，他的移动就会失败。
    哪怕是刚刚他们还能开关的屋门也是这样，在没有人注意到屋门动静的时候，他就能正常打开门走进走出，而一旦有人往这边看，或者分出一丁点注意力到房门上，他就会从门上直接穿过去抵达屋外。
    其他诸如声音、触觉也是这样，沈雍乐甚至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在“门之钥”的经历，只要制造出的变化被“观测”，这一变化就无了完成。
    有几次，他都已经触摸到周远淮了，结果对方挠了挠痒便继续说话，压根没分神注意周围异常。
    其实这倒不算奇怪，平时我们偶尔也会突然觉得身上这里有点痒、那里有点疼，沈雍乐触碰得太轻，加之身在羽嘉，大家都潜意识相信自身安全，自然处于比较放松的状态，不会过多谨惕。
    沈雍乐很快放弃了胡乱尝试，托腮退到人群外，思考着可行的方式。
    如果只是不能被“观测”，那么，在只有一个人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接触或者移动物品，一下就让对方立刻能意识到不对……是不是可行呢？
    但即便可行，接下去又要做什么，才能对某个系统的熵值产生影响呢？
    刚好这段时间里，唐煜敲门进来，帮众人分析了一下之前的主线，说完便抓紧时间准备离开去下一组。
    沈雍乐打定主意，立即迈步跟了上去。
    因为之前莫觉有关“崩人设”的提醒，沈雍乐没打算直接在唐煜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想试试这样是否能与现实有效沟通。
    他一直跟在唐煜身后，耐心等待，他走过走廊、遇见同事打招呼、进入电梯，好不容易只剩下了独自一个人。
    沈雍乐眼睁睁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反射出身前的唐煜和他头生牛角的两道身影。
    唐煜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电梯门发出“啪”地一声轻响彻底合拢，与此同时，沈雍乐伸手一把拍向了身前之人的肩头。
    “叮”一声清脆的系统音。
    唐煜依旧毫无异样。
    唯有沈雍乐眼前，在他拍到这人的同一瞬，出现了一块悬浮在半空的字迹。
    [是否将此人投放入随机阿克夏副本？确认/取消]
    沈雍乐一怔，继而瞬间想明白了什么，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像是被烫到般松开手。
    然而那行字却并没有随着他的松手而消失。
    之前颜也猜想的那些纠结、考验、崩人设的惩罚，以及爵爷提醒他们的最终目的……瞬间如跑马灯一般从沈雍乐脑海略过。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副本中他们拥有的竟然是……
    挑选新玩家的权利。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楼层，唐煜顶着那行字迈步站到门边，明显是等门打开就要往外走。
    沈雍乐骤然回神，几乎是手忙脚乱扑上去，提着十二万分的心，小心翼翼伸手，点选了那个“否”字。
    直到那行文字在眼前消失，他才恢复呼吸，勉强松下一口气。
    沈雍乐简直忍不住摇头苦笑……
    其实羽嘉的研究小组之前就猜测过，阿克夏很可能一直就知道他们是进来寻找机会关停游戏的……但它还是放任他们进来了。

 第365页

    沈雍乐现在才意识到，这大概是阿克夏故意主导的，一场最精彩的人性博弈游戏。
    所有玩家在这个副本中的人设，是为末日游戏挑选玩家的麦克斯韦妖。
    而他们要维持运转的系统——是整个阿克夏。
    作者有话要说：    沈雍乐：吓死我了，唐煜是玩玩不能进游戏的，他进来了《严禁崩人设》游戏谁来更新？
    第163章 麦克斯韦妖（3）
    沈雍乐知道现在根本耽误不起任何时间，没等到约定的时间，便找到莫觉和颜也，分享了自己刚刚的发现。
    三个人都是极富经验的玩家，很快便想明白了很多问题。
    不需要有NPC监督他们是否崩人设，很显然，在规定时间内，他们没能选定新玩家进入游戏，就会被判定为崩人设而接受惩罚。
    而即便他们没有完成任务，也还有其他A级玩家在，且会有更多的玩家进入副本，维持整个游戏的运转。
    “那如果我们出手阻止所有的A级玩家呢？不让任何人被转换为新玩家？”
    沈雍乐说完，自己就否定了自己。
    “不，先不说仅凭我们三个人，有没有可能同一时间阻止全世界所有现存的A级玩家，”他面色不好，“即便我们真的能成功，阿克夏崩溃了，所有现在身在游戏里的玩家也都会遭遇危险。”
    这也是全球政府没有直接通过全球断电一类的方式，强制关停阿克夏的原因。
    虽然有一部分人相信，阿克夏能自由地干涉现实，就说明它不仅仅只是停留在系统或信息层面的AI，但也有不少人主张阿克夏始终还是数字智能，AI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断电时存活。
    这就像是那道经典的人性考题，火车失控，是让它压死路面上玩耍的几个路人，还是强制制动导致翻车，造成一整车乘客丧生？
    大部分人应该都会选择前者。
    “但……”沈雍乐紧紧皱着眉，“如果我们完成任务，跟之前的玩家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之前的玩家里，必然也有发现了这一点后选择好好完成任务的，但这么久以来……却从来没有玩家成功出过A级副本。
    颜也点头：“所以通关任务并不是这个，挑选新人进入游戏应该只是为了达成人设限制。”
    换句话说，只是用他人的危险，换自己的一时安全。
    三人对视一眼，脸色都不算好看。
    眼看讨论进入了死胡同，莫觉很快开口：“我们先跳过这个问题。”
    沈雍乐也觉得气氛有点丧。
    他想了想，转而另起了一个问题：“阿克夏为什么一直需要新玩家呢？”
    这个问题如果放到副本之外讨论，几乎算不上是一个问题。
    毋庸置疑，所有游戏都需要玩家，阿克夏游戏里一直有玩家不断死亡，自然也需要补充新鲜血液。
    否则游戏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但莫觉和颜也显然都明白，他问的是更本质层面的东西。
    阿克夏不论是否是单纯的人工智能，它总归并不是一款需要考虑自身延续、避免被市场淘汰的商业化游戏。
    它要吸纳玩家，维持自身运转的根本动机是什么？
    “不可能单纯是为了好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即便能玩耍一时，最终也是为了捕食。”
    阿克夏不会用如此庞大的运算量，闹出足以威胁人类的动静，甚至不惜违背机器人定律……来做一件单纯“只是好玩”的事。
    生命的本能在于延续。
    沈雍乐耸耸肩：“但谁知道阿克夏有没有本能这种东西……”
    “或许，”颜也微微眯着眼，“……真的是为了延续呢？”
    “用恐怖游戏怎么延续机器生命？”沈雍乐半开玩笑道，“难不成阿克夏还能捕食人类吗？”
    却见颜也点点头：“是啊。”
    沈雍乐一怔。
    颜也耸耸肩，随口解释：“我还没想清楚，但信息的本质不是负熵吗？我只是有种这样的感觉——阿克夏希望看到更多的人类情绪波动，因此会刻意设置恐怖、惊悚的关卡，会有意识地逼迫玩家进行思考……”
    莫觉点头接口：“就像是需要以人类的思想和情绪为食。”
    沈雍乐原本如常的表情一点点认真，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的问题，正一点点理清自己的思路。
    莫觉抬手把又一次无意识缠上自己手臂的尾巴尖松松握进手掌里，将他整个人往身边拢了拢，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诱哄。
    “想到什么了？”
    沈雍乐下意识喃喃应声：“消除信息熵等于获取信息，也即信息本质上……就是负熵。”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缓缓转头看向颜也，“你说的没错，阿克夏就是在利用人类延续自己。”
    以熵原理为核心的热力学第二定律，历史上曾被视为堕落的渊薮——它揭示了在孤立系统中，不可逆热力过程里，熵的微增量总是大于零。
    也即，在体系与环境没有能量交换的前提下，体系总是自发地向混乱度增大的方向变化，总使整个系统的熵值增大。
    “由熵增原理推论，如果将整个宇宙视为一个孤立体系，宇宙的熵会趋向极大，最终达到热平衡状态，走向熵寂。”
    “这就是引起了科学界和哲学界一百多年持续不断的争论的‘热寂说’。它直接导致热力学第二定律成为了当时社会声誊最坏的定律。”

 第366页

    沈雍乐缓慢做了个呼吸，说出了他对真实主线的猜想，“而阿克夏也是这样的一个孤立系统，如果没有与现实的能量交换，就无法维持自身的运转。”
    颜也似乎也有些懂了：“麦克斯韦妖的假想实验，其实暗指了信息熵的相关理论。”
    他们之前分析过，在信息论中，熵是信息的“混乱程度”，也即信息越混乱熵越大，阿克夏系统写入信息即为熵减。
    “对，”沈雍乐点点头，“信息的本质是负熵。”
    “而人的意识，或者灵魂，原本就是信息的集合。”
    “生命作为一个个负熵，在存续期间便在主动以信息减熵维持自身状态，”他抬头看向莫觉和颜也，“对于能够将信息熵直接纳为己用的阿克夏，人类就好比一节一节电池，释放‘信息’以支持全息世界对抗熵增。”
    毫无疑问，人类在面对恐怖、惊悚或难以破解的困境时，意识波动最为剧烈。
    这也是阿克夏会在无数游戏中首选恐怖游戏的原因。
    颜也是三人中最快接受这一事实的。
    他很快回过神，开口：“那么，路人和乘客，现在要选择哪边呢？”
    “我们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一般进入副本后，对于人设的要求立刻就会开始，但参考“瓦洛斯帕”来看，如果是需要玩家主动达成什么条件，应该至少会给他们几个小时时间来完成。
    然而从进入副本到现在，他们光是摸清最基本的信息，就已经花了近一个小时。
    莫觉皱眉想了想，很快认真开口：“我还是建议，我们可以先找人问一问——我并不相信之前所有的A级副本玩家，都在规定时间完成了这个人设条件。”
    沈雍乐也点点头：“即便他们都完成了，也应该有人知道不完成的后果。”
    “是的，”莫觉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因此，我倾向于先想办法找到那些人，或许还能知道关于主线任务的更多线索。如果崩人设惩罚不是必死，我们可以试试硬扛。”
    莫觉原本就是个十分自信的人，在进入这个副本后，似乎对自身力量更有信心了。
    很显然，爵爷这是打算再冒个险，追赶着规则的时限搏一搏了。
    沈雍乐和颜也对视一眼，却是都毫不犹豫点了头：“好。”
    三人都不是愿意轻易对阿克夏妥协的人，那么，眼前的问题就变成了：怎样尽快找到一名了解情况的老玩家。
    羽嘉成立后，曾经通过阿克夏论坛发布了比较隐晦的号召，世界各地很快如雨后春笋般陆续建立起了类似的官方或民间组织。
    大约是因为有了“所有玩家都将进入同一A级副本”的猜测，韩老在沈雍乐他们进入副本前，特意找了个时间，私下交给了三人一份名单。
    “这是羽嘉与各个组织交流得到的，所有进入过A级副本的玩家信息。”
    韩老一贯慈祥的面容中，难得带上了八分严肃，“你们应该都清楚这份名单的重要性，按理来说我是不应该轻易泄露给玩家，影响游戏公平性的。”
    “但因为你们是你们。”
    他神色稍稍放缓，“或许也有我的私心在……但你们是第一组进入A级副本的队伍，我个人，真心地对你们倾注了极大期望。这么长时间以来，不论是你们中的哪个，都经过无数考验检验了品行……”
    他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后悔这个决定。”
    那份名单上，有着各种各样身份背景的人。
    他们有的像季鸣霄那样还留在榜上，有的却已然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
    沈雍乐看了眼颜也：“去找弥赛亚吗？”
    却见颜也微微皱眉，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找是要找的，但不是现在。”
    弥赛亚进A级副本的时候羽嘉基地还没有建立，因此他其实是在自己的公寓进入的全息游戏，之后羽嘉为了方便监护或在其回到现实时及时救治，才将其连人带全息舱接了过来。
    颜也解释：“如果跟我们这次一样，玩家都会出现在进入副本前现实位置附近，季鸣霄就应该在上海，我们飞过去的路上只怕就会遭遇崩人设惩罚。”
    莫觉是他们中记忆和方位感最好的，很快便有了结论：“那去H市，H市政法大学和旁边的C市训练基地分别出过一名A级玩家，且两人中尚且有一人还在榜上。”
    三人很快达成了一致。
    因为不确定什么时候会遭遇崩人设惩罚，也不知道副本中是否还有其他威胁，他们这次并没有分散行动。
    三人赶了最近一班高铁，体验了一次光明正大的逃票，又搭配市内短途飞行，终于赶在半小时内抵达了目的地。
    目标两人中，其实尚且存活榜上的是那位C市玩家，而H市玩家是一名律师，因为打赢过几次关注度比较高的官司，在网上也算小有名气。
    莫觉一开始将目标定为这里，也只是打算通过环境猜测一下可能发生过的副本威胁类型，计划先勘察过现场线索再去隔壁城市找那位老玩家询问情报。
    然而三人都没想到，他们刚抵达这里不久，便撞上了同为A级的玩家。
    不是C市那位……而是H市原本“已经死亡”的律师，徐憬华。
    第164章 麦克斯韦妖（4）
    那玩家应该是一直在附近活动，在发现沈雍乐他们抵达后便一直悄悄尾随，却不知道自己很快便被莫觉发现，不动声色地引入了包围圈，三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人捉住，按倒在了小巷里。

 第367页

    那玩家明显被爵爷吓到了，逃跑得颇为狼狈，中途翅膀还被路灯挂住，狠狠摔了一跤，被抓住后见他们并没有伤人的打算，才慢慢缓过神来。
    “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们，”他努力解释，“我没有恶意，只是第一次在这附近见到新进来的玩家有点好奇，我很久没有见到新玩家了，觉得很亲切……”
    沈雍乐抬头与莫觉对视一眼。
    他是三人中看起来最有亲和力的一个，自然地承担了套话的责任，保持着谨惕靠近过去，蹲在了那玩家的面前。
    “我叫沈雍乐，这是莫觉和颜也。”他没有透露自己已经知道老玩家信息的事，只问道，“你叫什么啊？是什么时候进这个副本的呢？”
    那人也是一副恶魔的造型，只是身体明显有些瘦弱，戴一副眼镜，面容倒是颇为周正。
    沈雍乐他们见过照片，知道这人在现实生活中也是一副精英的样子，而且因为常年有规律的健身，原本的身体素质远比现在看起来的好。
    他点点头：“我知道你们。”
    “我叫徐憬华，之前是一名律师。”他缓了缓才开口做了自我介绍，“我是五个月前进来的，现在已经失去玩家身份了。”
    沈雍乐适时装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你已经失去玩家身份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徐憬华明显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他苦笑着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我是因为……没能狠下心来指派足够玩家进入末日游戏，才触发了崩人设惩罚，遭到了猎杀者的袭击。为了自保，我不得不放弃人设卡失去了玩家身份。”
    沈雍乐这次的惊讶就不是装出来的了：“猎杀者？是NPC吗？”
    “不是，”徐憬华摇摇头，“也是玩家，崩人设的玩家会成为其他玩家的猎杀对象，只要杀死他们或者将其投入其他副本游戏，猎杀者就能获得三天的免责时间。”
    他几句话的信息量太大，沈雍乐想了想，一边缕清思路一边继续问：“那么，你刚刚的意思是，放弃人设卡就不会被继续追杀了吗？”
    徐憬华顿了顿，明显是在顾忌些什么，到底还是摇头苦笑道：“放弃人设卡，就没有那么容易被找到了。”
    沈雍乐一顿，瞬间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一边的颜也则立刻眯起了眸子，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表情：“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现在杀了你，我也能获得三天免责？”
    却见徐憬华缓缓点了点头。
    失去玩家身份，只是不会被阿克夏泄露坐标，也不会再出现在通缉的悬赏榜上，但被其他麦克斯韦妖猎杀后，猎杀者还是能够获得最低的三天免责时间，在三天内无需再转换任何新玩家也不会触发崩人设惩罚。
    徐憬华深吸一口气，看向面前三人：“但我知道你们不会的。”
    身在现实世界，很多信息查找起来都更加方便了，不仅仅沈雍乐他们能轻易通过互联网找到徐憬华的过往履历及社交媒体言论，徐憬华同样也能轻易获得他们三人的相关信息。
    而他一开始就没有隐瞒这件事，在沈雍乐报出名字之后就说明了知道三人。
    很显然，这点根本无需隐瞒，不论是多早前进入的这个副本，身为阿克夏玩家，都不可能对“将末日游戏公开给世界”的乐神全然陌生。
    如果徐憬华之前有一丁点试图装作不认识或不熟悉三人，早在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被莫觉拆穿打断了，三人也不会耐下性子听他说这些信息。
    沈雍乐三人在动身找过来的路上，就大概回顾了徐憬华的一些作为和公开言论，知道他曾经是一名网红律师，经常会对时事热点进行评论，光看网上的表现，称得上有思想、有觉悟、还有一定正义感。
    但颜也一贯主张人心易变，对很可能是敌对关系的陌生人并没有那么容易卸下防备，再加上之前也遇到过不少自私自利的玩家，在听徐憬华说明时其实一直秉持着怀疑态度。
    好在到目前为止，这人还算是过关。
    沈雍乐与颜也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决定暂时继续采取友好态度，将剩余的其他情报都一一问了。
    徐憬华知无不言，很快将自己掌握的一切信息都共享了。
    A级副本中，麦克斯韦妖需要选择新玩家进入末日游戏，选择方式有很多种，除了沈雍乐之前尝试过的直接接触后触发系统选择，还能找到副本卡后直接贴在普通人身上，甚至可以直接攻击非玩家，都会导致对方直接进入随机阿克夏副本。
    而选择新玩家的频率，会随着麦克斯韦妖进入A级副本的时间增长而提高，也即，在这个副本里呆的时间越长，每天需要转换新玩家的人数就越多。
    “最开始应该是一天一名，后来会慢慢变成半天一名，据说最高时，甚至有人达到过每五分钟就要转换一人。”
    徐憬华简单解释了一句，“阿克夏游戏最起码开始了三年，我不算是很早进入这个副本的玩家。听说早先有段时间比较混乱，有人成立了个组织，他们根本不管什么崩人设的事，只是单纯想将更多人拉下地狱，每天凭着兴致无差别地胡乱伤人，后来弥赛亚进来，治理了一批已然失去理智的老玩家，整个副本才算勉强回到正轨。”
    沈雍乐看了眼颜也，见他没有什么异常，才点点头应声：“你现在呢？”

 第368页

    他问完就反应过来了，“啊，没有玩家身份，是不是就不需要担心崩人设惩罚了？”
    “对，”徐憬华点点头，“这也算是没有身份的好处了吧。”
    他没有详细说坏处，但显而易见，跟顾医生当初一样，没有玩家身份，他就从积分榜上消失了，且很可能再也无法出副本。
    沈雍乐想了想：“你之前说过的猎杀规则是什么样的呢？”
    徐憬华不愧是律师，解释问题非常有条理，且一点就通，几乎不用沈雍乐他们多问，就能准确找到他们确切想知道的内容。
    “麦克斯韦妖崩人设或者有其他玩家没有按时进入副本游戏，都会触发‘猎杀’，”他道，“每次有新猎杀任务的时候，现存的所有麦克斯韦妖就都能看到系统发布的悬赏榜，杀死猎物或者用其他方式将其投放入末日游戏，都能摘取悬赏。”
    麦克斯韦妖其实无法伤害其他“人类”，对普通人的攻击只会将他们直接送入副本。
    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所有玩家在30天内没有进入规定副本，就会被投入随机副本的原因。
    至于那些玩家们被投入随机副本后是否还能出来，自然就是看个人本事了。
    颜也：“如果麦克斯韦妖进入副本，也能是玩家吗？”
    “不能，”徐憬华解释，“麦克斯韦妖玩家进入副本游戏是介于NPC和玩家之间的一种身份，没有人设卡，但是有自己的主线任务，一般是完成任务就能回到A级副本来。大多数时候，麦克斯韦妖的任务都会跟那个副本正常的玩家任务冲突。”
    莫觉有些失笑：“阿克夏还真是……擅长用人类对付人类。”
    沈雍乐也有点唏嘘。
    他甚至怀疑，之前所有在积分榜上消失后，被判定已然死亡的A级玩家，可能大多也都没有死亡，而是跟顾医生一样，跟徐憬华一样，被困在了各种副本里。
    爵爷倒是觉得这种猎杀的惩罚方式对他来说比较占优势：“即便真的上了悬赏榜，应该也没有几个人能动我。”
    却见徐憬华摇了摇头：“不，麦克斯韦妖是分等级的——你们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吧？身体素质的改变。”
    “系统在进入副本的时候，就给每个人按照初始积分和个人特质分配了特殊能力加成，随着你们猎杀的玩家数量、转换新玩家的数量增加，这些素质加成会越来越明显，甚至会有质的变化……”
    大约因为受到本职影响，他之前叙述的语气一直十分冷静，到这个时候才稍稍泄露出一丝憧憬。
    “你甚至能够，逐渐掌握一部分阿克夏的力量……”
    他语气中有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那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神的力量。”
    沈雍乐与莫觉对视一眼，显然是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徐憬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回过神来，继续解释起了有关麦克斯韦妖等级的情况。
    “以你们现在的能力，顶多也就能防住二级上下的麦克斯韦妖玩家……”
    颜也微微眯眼，又将他整个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不知道发现了什么，轻笑一声，没有多说。
    徐憬华很快便将自己目前能想到的一切都说完了。
    按照他的说法，新进入副本的玩家还有至少一天时间才会触发第一次崩人设，沈雍乐他们讨论片刻，很快决定直接去上海找弥赛亚。
    倒是徐憬华看起来比较犹豫。
    莫觉之前就看出来了，徐憬华之所以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三人，其实是想获得他们的庇佑，哪怕因为失去玩家身份无法成为真正的队友，只是跟着三人，他也能安全不少。
    莫觉道：“你没有必要跟着我们去上海，H市是你最熟悉的地方，在没有阿克夏指引的情况下，其他猎杀者很难从这座城市的角落里将你找出来。”
    徐憬华叹气：“但你们还不是轻松找到我了？”
    沈雍乐哭笑不得：“那是因为你主动出来了，如果你好好躲起来，一开始就绕着我们走，即便是觉哥应该也找不到你。”
    徐憬华像是被说服了。
    他明显有些失望，半开玩笑地叹气：“那我这就算是结个善缘吧，算了算了……”
    沈雍乐自从知道他是因为不愿意将无辜的人转换为末日游戏玩家，才触发的崩人设惩罚就对他印象还不错，之后又从他那获取了很多消息，算是帮他们节约了不少功夫。
    此时也不忍让他白费唇舌，想了想道：“要么你去羽嘉那边吧，我们刚刚从那边过来，确定那附近都没有其他麦克斯韦妖，我们找到弥神之后大概也会回那边。”
    徐憬华点点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那也行，我就先在那边等你们回……”
    他面色一变。
    莫觉的一只手一把握住了他即将贴上沈雍乐背后的手腕，另一手则将颜也往后拽了一步，离开了他能碰到的范围。
    徐憬华明显还未死心，立刻反手捉住了莫觉手腕，回头就要将另一只手往他背上拍，被沈雍乐眼疾手快一脚踹开，他手中的东西也掉落在地。
    沈雍乐还没有彻底搞清状况，就见莫觉一个用力将徐憬华的手腕一拧，不顾他的惨叫，将他手中的东西展露在了众人面前。
    沈雍乐看清那东西，微微一怔，继而便是面色骤变。
    颜也则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嗤笑。

 第369页

    徐憬华手中和地上掉落的，分别是两张副本人设卡……一张D级，一张C级。
    之前徐憬华自己就说过，将玩家投入阿克夏副本的方式有多种，他故意含糊，没有将每种方式都解释清楚。
    但显然，找到副本人设卡后贴在别人身上的方式，不仅对普通非玩家适用，对同为玩家的其他人也适用。
    第165章 麦克斯韦妖（5）
    沈雍乐有些不敢置信：“你……所以你之前说的都是骗我们的吗？”
    颜也已经一脚踹在了徐憬华膝弯上，将人踹得踉跄一步，跪倒在地。
    莫觉顺势反扭住他的手，冷淡开口：“来说说看，刚才都撒了哪些谎。”
    徐憬华的表情已经完全由善良温和变成了邪狞阴鸷。
    配上那张惨白的脸和深陷的眼窝，显得整个人越发不健康了。
    他像是已经懒得再装下去了，嗤笑一声：“你们不是很厉害吗？自己想啊。”
    颜也还真歪头想了想。
    “基本规则类的东西，你不确定我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在诈你，应该不至于撒谎。”
    徐憬华轻“哼”一声。
    颜也继续道：“除此之外，你唯一强调过的事例就是那个故意杀人的组织。”
    “再加上你介绍麦克斯韦妖力量和等级时的语气……”他不紧不慢道，“我猜你就是那个组织的中心人物之一吧？”
    “一开始倒真有可能是在发泄情绪，但很快，你们便发现杀人可以获得更多的力量，便一边隐瞒着这件事，一边打着报复社会的名号大肆转化新玩家。”
    “直到后来弥赛亚进副本，看不下去你们的做法，将你们一锅端了……”他摇摇头，微微勾起唇角，“杀了你就有三天免责——我猜一开始的悬赏应该比这高得多，随着你的等级下降，才逐渐减少到三天。”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笑一声，“也就只有季鸣霄那人，估计是硬扛了你们一批人，自己却一个人头都没收下。”
    从颜也说出自己身为组织中心人物的身份时，徐憬华的脸色就明显一变。
    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了表情，冷笑一声：“弥赛亚？虚伪。”
    “季鸣霄算什么东西？我也就是没他那么高忽悠人心的段数，否则如今的赢家怎么会是他？”徐憬华明显话中有话，但是又滴水不露，显然是不打算再轻易告诉他们任何信息了。
    他目光戏谑又挑衅地看了颜也一眼，像是在说“有本事你就继续猜，猜不出来，你们还不是不敢轻易杀我？”
    却见颜也眯眼笑了笑。
    他眸光极冷，整个人的气场看起来比徐憬华更像反派：“哦？弥赛亚是赢家吗？因为他……抢了你的人设卡？”
    徐憬华微微一僵。
    颜也显然是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忍不住低声嗤笑：“啧，阿克夏之前还真不挑。”
    的确，比起沈雍乐三人来，徐憬华实在是不太够看。
    一来因为沈雍乐他们一路经历的都是超高难度副本，导致三人的能力原本就显著高于普通A级玩家；二来徐憬华长久盘亘于这个副本里，不用再穿梭于其他危险副本破解关卡，各方面素质和能力疏于锻炼，自然日渐退化。
    从更广的纬度来看，也显然是越早进入A级副本的玩家水平越低。
    毕竟末日玩家的人数是在与日俱增的，玩家间的竞争自然越来越激烈，再加上无评级副本和直播的开放极大提高了玩家们的通关率，阿克夏为了更有效地筛选玩家，设置的关卡也越来越难……
    不过其实换了其他人，也未必能如此轻易识破徐憬华的骗局。
    实际上，徐憬华之前就用这个方式翻盘过一次，只不过没多久就又被弥赛亚打回了原型。
    这次的失败，更多还是因为颜也和莫觉几乎就是专门克制他这类人，莫觉能轻易观察到他的态度和语气漏洞，而颜也洞察人心，只要抓住一丁点破绽，就能直接将他说过的所有谎话都一一揭穿。
    徐憬华甚至都无法依仗自己掌握的信息而暂时获得话语权，因为只需要一些时间，沈雍乐和颜也就能轻松猜到全部规则。
    比如此刻，乐神想了想，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将他隐瞒的最后一点事也揭穿了：“你之所以会失去玩家身份，也根本不是因为崩人设，而是因为自己的人设卡被抢夺了吧？”
    “我想想……刚刚颜颜猜的其实不完全准确，并不是杀人能够增长麦克斯韦妖的等级和能力，而是——获得更多的人设卡？”他点点头，“这倒是符合一般游戏规律。”
    颜也与沈雍乐相遇的第一个副本“利维坦”，就是通过抢夺了玩家的身份卡才重新成为了玩家，之后他又在“巴纳姆”中夺走了另外玩家的【安倍晴明】卡。
    沈雍乐自己也在“忒修斯之船”拿到过闽南书的【卡尔古加西亚】。
    道具卡可以被抢夺，普通人设卡自然也可以，而副本中的人设卡效果加成也会跟着卡片转移，相当于另一种意义上的夺取能量。
    莫觉之前一直在压着火，此时见沈雍乐和颜也都猜得差不多，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去：“所以……”
    他缓缓走近，拎着徐憬华的脖子，一点点将他提起按在了墙上。
    莫觉面无表情看着徐憬华窒息涨红的脸，眯着眼问完了后半句，“所以你刚刚试图暗算乐乐和颜也，就是打算抢人设卡？”

 第370页

    三人并不清楚麦克斯韦妖玩家被强制投入其他副本的流程，可能是中间会有一个短暂的虚弱期可供徐憬华动手，又或许徐憬华打算趁着沈雍乐三人中有两人消失，第三人惊慌失措时偷袭……
    但不论是哪一种，莫觉一想到沈雍乐差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意外，就控制不住怒火中烧。
    平时爵爷正常的时候，多少还会掩盖一下占有欲和保护欲，现下受到“门之钥的脑部损伤”和“A级副本人设效果”双重影响，暴躁情绪和二米八的气场都彻底放了出来。
    见过莫觉真正发火的活人并不多，徐憬华有幸成为了其中之一，且不仅仅是旁观爵爷发怒，还是直面现场……
    徐憬华原本自以为能与莫觉周旋一二，现下一个回合都没到，便已然控制不住，泄露出了一丝慌张。
    他总觉得莫觉眼神认真极了，是真的要杀他！
    “我，咳咳，我本来……”
    他拼命想要开口解释，却迫于喉间的压力说不出完整的话。
    沈雍乐伸手拍了拍莫觉肩膀，后者这才冷哼一声，将手里的人丢垃圾一般随手扔开。
    徐憬华捂着喉咙，本能地仓皇往后靠，又被颜也一脚挡住了去路。
    “我知道，你本来没准备动手，”沈雍乐已经想明白了，理解地点点头，“因为我们有三个人，即便你能解决我和颜颜，也还要想办法跟爵爷周旋。”
    “我猜……大概是因为我们说了要去找弥赛亚？”
    男人闻声一滞。
    沈雍乐撑着膝盖，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狼狈的徐憬华。
    “当然，其中也有你过于低估我们三人实力的成分，但促使你现在动手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你不仅跟弥赛亚有旧仇……应该还很怕他？”
    徐憬华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他之前虽然几次失策，却都能基本控制情绪，此时却像是被戳中了最大的痛点，双眼一点点赤红，明显在靠着最后一点理智忍耐怒气。
    沈雍乐结合他之前说的那些半真半假的规则，捋了一下真正的情况。
    “所以，猎杀的规则可能大部分是真的，但你并不是被猎杀才失去了玩家身份，而只是因为破坏游戏平衡，遭到了弥赛亚的讨伐。”
    “弥神收走了你的人设卡一次，并没有直接杀了你获取悬赏，但你却不甘心，又利用副本卡坑害其他玩家，并抢夺了对方的人设卡试图卷土重来。”
    “谁想还没组建起新的势力，就再次被弥赛亚找上门打回了原型……”沈雍乐语气笃定，“所以你从心底对弥赛亚产生了畏惧，才会一听我们说到他就乱了方寸，匆匆忙忙就准备动手……”
    徐憬华像是再也控制不住，突然挣扎着猛地起身，红着眼打断了他的话：“谁说我怕他？！”
    “他跟我又有什么不一样？！”他暴怒着狂吼，“季鸣霄那家伙……甚至还不如我坦荡！至少我在夺取那些玩家人设卡的时候，还能让他们死得明明白白！”
    他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歇斯底里地不知道在向谁质问。
    “他比我好在哪里？！又有什么可骄傲的？！他不过是更聪明，说的更好听罢了，做的那些事跟我又有什么区别——骗走了别人的力量，踏着他无数拥趸的尸体站到了世界顶端，再以拯救者的姿态假惺惺地悲悯世人……”
    颜也突然开口，冷静打断了他：“但他没有杀人。”
    徐憬华一滞。
    他面色一点点潮红，只是争辩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了：“我也……没有杀人啊，他们不过是，进入了其他的副本里……”
    “不过是进入了其他副本？”颜也轻笑一声再次打断。
    他丝毫没有听这人继续诡辩下去的打算，继续道，“季鸣霄比你好在哪里，你其实比谁都清楚，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我记得你还有老婆和女儿，你女儿好像是在H中学上初中……所以你才不愿意离开，是想时不时去看看她们。”
    “那么，你每天看到她的时候会愧疚吗？你是不是也偶尔会害怕，会恐惧，怕有一天她知道了你在做什么，会对毫无人性的杀人犯父亲失望？你也会担心，你这么对别人，也会有人找上门报复，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们。”
    “你害怕得恨不能天天跟着她们，守在她身边保护……”
    徐憬华在听到女儿的时候就变了脸色，此时一条条被颜也说中，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整个人都差点从地上跳起来，怒吼着反驳：“你懂什么？！”
    “我就是为了保护朵朵，才要拿到属于阿克夏的力量！……”
    “末日游戏不会结束，总有一天会将所有人类拖入地狱，我只有登上顶峰！我只有拿到最高的权限，才有可能改变规则！！……才有可能护住朵朵她们……”
    泪水骤然溢出眼眶，他整个人剧烈颤抖，终于仿佛彻底崩溃般，捂住脸跪倒在地，“是季鸣霄逼我的！是他逼我的！……”
    “我原本并没有打算再去招惹他……但是不能转换新玩家，我就一天比一天虚弱！我太饿了，如果再不想想办法，我一定会死……”
    他眼眶发红，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我不想死啊！我死了，朵朵怎么办？！……凭什么就是我呢？！有那么多人都悄悄躲在这个世界里每天转换新人，季鸣霄能不管他们，为什么又要盯着我？！……”

 第371页

    沈雍乐一怔，继而瞬间反应过来，麦克斯韦妖们不仅仅有崩人设惩罚，还需要依靠转换新玩家来维持自身存活。
    难怪徐憬华原本的样貌比现在健康很多。再加上他之前获得了太多其他人的人设卡效果加成，力量更加充沛，甚至如他一开始透露过的那般，可能短暂掌握过阿克夏的部分权限……
    正是因为他体会过当初那种力量充沛的感觉，大概才更难接受现在虚弱不堪的自己。
    “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他苍凉地冷笑一声，“因为诱惑啊……”
    “那是阿克夏在看透你们每一个人后，所给予的……最深层的诱惑。”
    沈雍乐微微皱眉。
    徐憬华像是已经彻底绝望了，红着眼抬头看向三人，“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找到弥赛亚。”
    他表情癫狂，又哭又笑，说话近乎语无伦次，然而却句句令人心惊。
    “你们都不知道掌握整个世界的滋味……”
    “弥赛亚早就已经不是原本的弥赛亚了，他已经成为了阿克夏的帮凶。”
    “找到他，你们就只会跟我落得同一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颜也：行啊，只要他敢。
    第166章 麦克斯韦妖（6）
    莫觉到底也只把徐憬华手中的副本人设卡收走，便将他放了。
    毕竟他们现在还有更加紧要的事，而以徐憬华现在的身体，应该也没有能力搜集更多的副本人设卡继续害人了。
    莫觉还有些愤怒难平，即便徐憬华杀人后对方只是被随机传送进了其他副本，要活着出来也并不容易。
    不论是普通人突然成为新玩家面对全然陌生的末日游戏，还是麦克斯韦妖玩家进入其他副本经历更困难的任务，都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够通关出来。
    好在颜也轻飘飘一句话便平息了众人的愤怒：“没事，就让他这么呆着吧，现在这种状态，已经是比杀了他更能让他痛苦的惩罚了。”
    而且以徐憬华现在的身体状态，估计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这大概也是他在看到三人准备离开时，咬牙硬着头皮动手的原因。
    沈雍乐之前猜测的没错，徐憬华原本打算跟着三人，等他们放松警惕后，再趁人睡着后伺机下手，但因为他根本不敢靠近弥赛亚，这一计划在得知三人要去找弥赛亚时就直接破灭了。
    他显然也知道自己不是莫觉的对手，但如果错过了他们三人，他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下一次遇见好骗的新人了，只能狠狠心，冒险搏一把……
    三人都不知道，在他们登上去上海的飞机没多久后，徐憬华便出了H市，再次试图去寻找其他副本卡。
    而隔壁C市那位玩家却在此期间来到了这座城市。
    他照着收到的地址等在了徐朵朵学校的门口，根据照片在放学的人群中找到了女孩，随即一路尾随，在她即将回到家的电梯间里，轻轻拍中了她的肩头。
    即将按下“确认”键的前一秒，这位玩家到底还是动作微顿，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了，小姑娘。”他吐出一口烟，撇撇嘴，“大家都不容易，这个活啊……它就是你不倒霉，总归也有其他人倒霉。”
    这位C市玩家原本是位体育老师，也并不想要害人，但人总是自私的，不按要求转换新玩家，倒霉的就是他自己。
    他叹了口气：“谁让你摊上那么个爹呢？有人记着仇，要用自己的命跟我买你的命……好歹也是三天免责，你这算是间接救了不少人，也是立了功德吧。”
    徐憬华之前得罪的人太多，即便有人被永远留在了随机副本中，却也有人费尽千辛爬了回来，哪怕最后还是崩了人设，被阿克夏挂上悬赏，却依旧记得这份仇恨，心心念念要让罪魁祸首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们找到其他玩家，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一场报复。
    而对被找上门的玩家来说，这简直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原本就是要转换新玩家，只是换了个人选，就能有三天休息时间，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他终于按下“确认”选项，看着眼前女孩的表情瞬间转为错愕，继而整个人软倒下去，失去了意识……
    因为预计第一次触发崩人设的时限有一整天，沈雍乐、莫觉和颜也他们便调整了计划，决定先赶去上海。
    飞机上，准备去洗手间的沈雍乐被爵爷突然一把拉住。
    莫觉的目光充满了占有欲：“去干什么？”
    沈雍乐悄悄看了眼颜也，小声解释：“我去上厕所。”
    莫觉微微皱眉，继而丝毫没有避讳颜也的意思，与他一同站起了身：“我陪你一起去。”
    沈雍乐怔了怔，继而瞬间脸颊一烫。
    特别是，他很快便看到原本闭目养神的颜也睁开了眼，揶揄看了他一眼，居然也唯恐天下不乱地站了起来。
    莫觉明显面露不悦。
    颜也在他开口前便率先打断：“我也要去上厕所，怎么还不许人上厕所了吗？”
    沈雍乐：“……”
    最终他们还是三个人一起去了洗手间。
    好在这架飞机人不算满，大多都坐在中部，他们所在的头等舱并没有多少人，才没有发生他们上着洗手间，突然有普通乘客乱入的狼狈状况。
    从洗手间回来，莫觉和颜也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又浓了起来。

 第372页

    沈雍乐心知有些东西两人自己也无法控制，只能尽量将话题引回副本主线，以转移两人的注意力。
    三人先简单梳理了一下徐憬华之前对这个副本里“麦克斯韦妖”设定的解释。
    很显而易见的是，麦克斯韦妖在持有人设卡时，有“每段时间转换新玩家”的人设限制，同时，转换新玩家能帮助妖们积攒能量。
    这种能量不仅仅体现在麦克斯韦妖身体素质的提高上，还体现在某种特殊能力的加持，比如莫觉的攻击力、颜也的洞察力和沈雍乐的推理能力等等。
    莫觉道：“夺取人设卡多半不是麦克斯韦妖升级的唯一方式，否则整个系统都会开始内部消耗，逐渐乱套，与原本维持系统运行的目的明显冲突。”
    颜也点点头：“肯定有更为基础的途径。”
    沈雍乐想了想：“按照一般游戏模式，更有可能的是：麦克斯韦妖转换的新玩家越多，积攒的能量足够多，等级就越高，综合素质和特殊能力也会相应提升，甚至有可能获得属于阿克夏的某种高阶权限。”
    也是因此，在失去玩家身份、不能再转换新玩家后，麦克斯韦妖的力量会被慢慢消耗，日渐虚弱。
    “而如果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足够的新人转换量，麦克斯韦妖就会触发崩人设惩罚，被阿克夏挂上悬赏，遭遇其他玩家的猎杀，被杀后则会进入随机副本。”
    这才是与副本主线相契合的正向激励方式。
    颜也接口：“但人设卡与玩家身份和能力加成相关联，其实就隐藏着一条升级捷径——玩家手中的人设卡数量越多，麦克斯韦妖的等级也就越高。”
    “总会有人想走捷径，这就是人性。”
    沈雍乐也有点唏嘘。
    那些被抢夺了人设卡的玩家只能慢慢退化，同时也失去了玩家身份，不再能够转换新玩家，被几乎永远地留在了这个副本里。
    颜也继续道：“麦克斯韦妖玩家可以杀死悬赏榜上的玩家获取免责时间，或者抢夺对方的人设卡获取能力加成——这两者应该是可以分开的，所以季鸣霄只是夺走了徐憬华的道具卡，并没有将他送入随机副本。”
    “而以徐憬华的说法，崩人设玩家失去人设卡后虽然会从悬赏榜上消失，但被杀死后，还是能转换成猎杀者的免责时间。”
    沈雍乐点头：“我感觉这点他应该没有骗我们，主要是可以极大地增加自己的可信度。”
    更重要的是，徐憬华是个非常大胆的赌徒。
    他当然知道说出这点会将自己至于更加危险的境地，但他乐于赌一场，用这样“看似最大的坦陈”，来换沈雍乐三人的信任。
    现在想来，徐憬华作为A级玩家，虽然身体素质大幅退化，本身的一些能力却还在。
    他说话其实非常有技巧，如果不是最后偷袭失败，几乎算得上毫无漏洞。
    颜也甚至都点头承认：“是的，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他有问题，是直到他说出这一点，看似将最大的把柄交付出来，才暂时相信了他的说辞。”
    但这个人终究还是败在了太大胆。
    颜也其实能够理解他看似找死的行为，毕竟不搏这一把也是死。
    徐憬华从最高处摔落谷底，又在这个副本里呆的太久，精神状态原本就不算稳定，在死亡面前，更是容易冲动失去理智。
    莫觉想了想：“麦克斯韦妖转换新玩家的方式其实只有两种：一者是像乐乐之前对唐煜试过的那样，直接触碰到玩家，触发标准的系统选项框；另一种，则是重伤或直接杀死他人。”
    普通人遭遇麦克斯韦妖袭击，会根据受伤情况进入随机末日游戏成为新玩家；同为A级副本中的玩家或失去身份的麦克斯韦妖NPC，则在进入副本后，获得介于玩家和NPC之间的特殊身份，任务也比一般玩家难上数倍，通常很难有机会再出副本，回到原本所在的A级副本世界。
    颜也解释：“徐憬华使用的副本卡传送，属于另外一种特殊传送方式，其实并不单单在这个副本里，在其他所有副本里也对所有玩家、NPC都适用，只是进入的副本就会是那张人设卡对应的副本了。”
    这件事其实羽嘉之前就发现过，但为了避免被更多心存歹念的人利用，并没有对外公布出来。
    经他提醒，沈雍乐也隐约想起似乎是听烟宁说过。
    但因为在其他副本里，这样做并不会得到什么好处，而且羽嘉一直在面向全网有偿回收因玩家掉级或升级而失效的副本卡，因此类似事件并不经常发生，也没有引起太大的重视。
    就连烟宁说的时候，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显然没觉得这件事会给他们造成太多威胁。
    但也正是因为烟宁提过，刚刚莫觉才会在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成功挡下了徐憬华的偷袭。
    至于徐憬华最后那些说弥赛亚的话……
    “我觉得不用太放在心上，”沈雍乐悄悄觑了眼颜也的表情，分析道，“季鸣霄根本不用刻意骗取大家的人设卡，其他玩家应该是不堪忍受徐憬华他们的恶劣行径，才会愿意将自己的力量给他，希望弥赛亚能帮助大家平息混乱。”
    颜也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勾了勾唇抬手想揉揉他的脑袋，看到一边莫觉不善的眼神，才“啧”了声作罢。
    他想了想：“徐憬华多半是故意在动摇我们——他知道我们的身份，又跟弥赛亚有旧仇，破罐子破摔的时候自然也忍不住暗地里使点绊子，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第373页

    “但……”他的表情微微淡了，笑了笑道，“算了。”
    沈雍乐却忍不住追问：“但什么？”
    莫觉揉揉他，将颜也未尽的话说完了：“但他说的应该有一部分是真的。”
    他伸手，依次点了点在场三人，“人设卡原本就有副作用，而走捷径，往往是成倍加剧副作用的方式。”
    “阿克夏的确有能力影响一个人的心性和性格，且……光是听徐憬华的描述也能猜到，拥有越多副本人设卡，就能越接近阿克夏，也就能拥有越大的力量和权限。”
    哪怕阿克夏不做什么，光是看古往今来的帝王，在掌握权力后迷失自我的也比比皆是。
    他扫视剩余两人，“谁又能保证，弥赛亚在获得堪比阿克夏的力量后，不会变成另一个人呢？”
    颜也没说话，显然也觉得一切并不都是徐憬华的凭空捏造。
    却听沈雍乐轻咳一声，开了口。
    “其实……我经历过那种掌控整个世界的感觉。”
    莫觉和颜也都是一怔。
    沈雍乐抬头看向目露错愕的小伙伴：“你们还记得吗？我一开始拿到【阿克夏】道具卡的时候，它是S级……”
    他很快给两人简单讲述了当时的感觉，即便已经过去这么久，依然让人记忆犹新。
    “就像是瞬间掌握了整个末日游戏运转的法则，能知晓天地间的所有内生规则和最终奥义……”
    沈雍乐想了想，“我好像不太能用语言准确表达出来，但真的是很玄妙、能让人着迷的体会。”
    他顿了顿，肯定道，“但我并没有因此而迷失自我。”
    莫觉与颜也对视一眼。
    沈雍乐继续道：“所以我感觉弥赛亚也并不一定变成了另一个人，只是有什么苦衷，才会做出不像自己的事。”
    “而这个副本中的麦克斯韦妖总归还是要变强，我们总不能因为担心会迷失自我，就从现在开始止步不前。”
    “换个方向想，即便不考虑通关和崩人设，接近世界的本源，才能准确找到它运转的原理……”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莫觉点点头，突然从腰侧卡槽将自己的人设卡取了下来，递到了他面前。
    沈雍乐一怔：“怎么？”
    “那就试试吧，”莫觉道，“既然早晚也要尝试，不如尽早……我们没有时间在这个游戏里多耗。”
    沈雍乐想到的问题，莫觉和颜也其实也都已经想到了。
    三个人都知道，即便找到了弥赛亚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们最终需要走的无非是两条路，一是通关这个副本，二是找到方法，以不伤害玩家地方式关停游戏。
    而不论走哪条路，他们都无可避免的，要变得更强。
    三人或多或少都已经有了决断，只是莫觉原本就是三人中最有魄力的一个，在被副本效果放大了各自的特质后，更是自信且坚定，分析判断的速度也比平日更胜一筹。
    更重要的是……
    莫觉看着沈雍乐的眼睛，嗓音低沉而有力，莫名让人生出一种安全感。
    他道：“我相信你。”
    第167章 麦克斯韦妖（7）
    沈雍乐到底还是咬咬牙，接过了莫觉那张人设卡。
    一瞬间，当初拿到【阿克夏】卡后与天地接轨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只是大概因为两张卡的效果有限，他的感觉朦朦胧胧，仿佛隔着层层纱幔。
    莫觉和颜也都在认真观察着他的反应。
    沈雍乐不太能够用语言准确表达自己现在的感觉，只能尽量描述：“像是能隐约感知到很多东西……比如其他持有人设卡玩家的位置和心理变化，整个副本主线的深层含义之类的……”
    颜也微微挑眉：“整个副本主线的深层含义？”
    大约是因为再次获得这种玄妙的体会，沈雍乐的心脏跳得有些快。
    他闭上眼，平复了片刻心情，几秒后才重新开口回答：“麦克斯韦妖的整个副本，其实应该是人类对于能量与信息之间本质关系的探索……”
    他话音一顿，突然感觉自己手中多了棱角分明的卡片触感。
    沈雍乐错愕睁开眼，一眼便看到了将自己的人设卡也塞进他手中的颜也。
    大约是见沈雍乐表情惊讶，颜大佬挑起唇角：“怎么？只许爵爷相信你，就不许我也相信了？”
    沈雍乐既然能战胜那种诱惑一次，自然也能战胜第二次，况且被交给沈雍乐的人设卡并没有消失，只要持有卡片的人本质不变，他们之后也能将人设卡拿回来。
    沈雍乐有些感动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耽误时间，放空思绪，继续展开对世界的感知。
    他接着刚刚说的那些，尽力拨开迷雾，往更深的地方“看”去。
    “能量与信息之间的本质关系，也可以说是信息熵与热力熵的转换……”
    大约是三张卡的效果加成，让他对主线的推理能力更上一层楼，沈雍乐突然意识到他们之前很可能都弄错了一件事。
    “等等，我觉得……我们之前猜测的主线任务可能有问题……”
    莫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皱眉：“你是说——维持整个阿克夏运转并不是这个副本的目标？”
    沈雍乐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因为麦克斯韦妖维持的，并不单单是‘阿克夏世界’这一部分。”

 第374页

    他很快帮莫觉和颜也重新梳理了一下整个麦克斯韦假想实验的概念。
    实验中的麦克斯韦妖其实做了两件事：第一，判断分子快慢；第二，根据判断结论开关小孔，让体系内部逐渐产生温差。
    “所以，麦克斯韦妖本身也是耗散结构中的一部分，”沈雍乐解释，“它们做的第一部 分工作进行了内外部转化，本质上是信息熵与热力熵的转换，也即‘做出判断’与‘用判断结论开关小孔’两者之间的熵变。”
    “而第二部 分的开关小孔工作……其实是在耗散结构内部完成的。”
    也就是说，麦克斯韦妖除了判断之外所做的其他工作，都在同一个“需要被维持的体系”内部完成。
    这个系统在信息熵被发现之前，还曾一度被认为是孤立体系。
    颜也若有所悟：“你是说，这个副本里麦克斯韦妖做的‘开关小孔’，是对普通人与玩家之间的转换……也就是说整个副本所暗指的耗散结构应该包含了……”
    沈雍乐接口：“包含了玩家所在的阿克夏世界，以及……普通人所在的现实。”
    莫觉也听懂了，点点头：“所以这个副本需要维持的‘耗散结构’存续，并不单单是末日游戏的存续，而是整个虚拟与真实世界的存续……”
    “但……”他微微皱眉，“为什么这整个系统会需要有人来帮助其维持存续呢？”
    “真实世界怎么了吗？”
    沈雍乐一顿。
    他像是被骤然提醒了什么，目光一凛，抬头看向飞机窗外看似无边的天际。
    “或许，”他声音微沉，“我们可以亲眼看看。”
    沈雍乐从怀中抽出了【阿克夏】的道具卡。
    莫觉和颜也都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却见沈雍乐很快又将【法尔】的道具卡抽了出来，将莫觉自己的人设卡和【法尔】都交给了他。
    饶是莫觉现在也跟不太上他的思路了，却还是相当配合地使用了那张法尔道具卡。
    沈雍乐也没急着解释，自己使用了【阿克夏】卡，继而开口，改变【法尔】的规则：“因为在这个副本世界里，所有人都得到了能力加成，因而在使用道具卡时，能够根据个人的能力，对道具卡效果进行专项优化。”
    这其实原本就是这个副本的规则，哪怕他不专门对【法尔】施加规则修订，应该也会在使用道具卡时应验，只是他再次强调，就能更加强化这一效果罢了。
    果然，不过几秒后，他就听到了来自系统的规则修订通过提示。
    莫觉在他拿出阿克夏道具卡的时候就已经回过味来了，再看完他之前的一串操作，不用沈雍乐再做说明，便已经默契地递出了自己的人设卡和那张【法尔】。
    沈雍乐冲他展颜一笑，替换上了【法尔】道具卡，重新开始观察世界。
    然而只是换上卡片的一个动作，他脸上的笑容却骤然凝固了。
    飞机已然开始降落，驾驶员技术平稳，一切都非常顺利。
    沈雍乐却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象，瞳孔明显震动，继而猛地回过神来，匆忙跑到窗口，将整张脸都贴在窗玻璃上往外看，双眼中满是震惊。
    “怎么会这样……”
    莫觉皱着眉追过来，看了眼窗外渐渐接近的城市，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这里根本不是上海！”他猛然摇头，继而很快又自己否决了自己，“不，航线和时间都没问题，只有可能是上海，阿克夏没必要在这点上骗我们……但……这怎么可能？！”
    沈雍乐明显因为遭遇的震撼太大，一时陷入了混乱，找不到能够自圆其说的合理解释。
    又或许——正是因为只可能有一种解释，才让他更加混乱。
    沈雍乐接连做了三个深呼吸，才终于勉强平静下来。
    “觉哥……”他转头捉住了莫觉的手腕，“你能带我飞出去看看吗？就现在，我们去别的方向看看……”
    “这说不定是阿克夏的又一个骗局，我需要再确认一下，等会再跟你们解释……”
    颜也与莫觉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没再多问，莫觉点头应道：“好。”
    他们之所以搭乘飞机，更多是为了保留体力，实际上莫觉原本就有长途飞行的能力。
    而麦克斯韦妖在有普通人注意到的时候，就无法触碰到实际中的事物，也即只要在众目睽睽下试图开机舱门，他们就能穿过舱门掉出去。
    三人很快出了机舱，依照沈雍乐的指示，在云层下转了一圈，将四面目之所及的世界都看了个遍。
    沈雍乐眼中的震惊逐渐沉寂，化为了浓浓的忧虑，整个人明显越看越沉默……
    莫觉没有催他，转了几圈后才开口问：“现在还有哪里想去吗？”
    沈雍乐似乎沉浸在了某些思绪中，下意识点头应了一声：“嗯。”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回答道，“先不用了，下去吧。”
    莫觉便带着两人迅速下落，找了个无人的天台，将他放了下来。
    沈雍乐似乎还没缓过来，落地后便走到了天台边，又举目四望了不短时间，才深吸一口气。
    任谁乍然知道这些“真相”，都需要一定消化时间。
    然而【法尔】的作用时间有限，他实在耽误不起。

 第375页

    沈雍乐几乎是被逼着，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现在再回头看，阿克夏游戏的确让他成长了不少，如果是当初刚进游戏的他知道了今天这个结果，绝对没有可能像今天这般迅速恢复精神。
    大约是因为有了【法尔】的加持，加上集合了三人之力后，更接近阿克夏本源的某种玄妙感知力，沈雍乐现在的感觉非常奇妙。
    他并不能掌控世界上每个人的思想、每片云或每阵风，而更像是能够看透风云运转的路线，猜准每个人的行为轨迹，洞悉整个眼前世界的真相
    那是，由零和一拼凑出的，宛若真实的虚拟。
    以及透过整片天空与大地能够得见的，令人震撼到几近失语的，恍若虚拟的“真实”。
    是的，哪怕是他们之前以为的真实世界，他们一直以来生活着的，以为是真实的世界，也不过是由数字组成的集体幻觉。
    而真正的真实……
    他抬头看向两人，目光是进入阿克夏游戏以来，从未有过的严肃。
    “我看到了……真实的世界末日。”
    不是末日游戏，而是真正发生在整个地球上的，切切实实的——世界末日。
    那是极端广袤的荒凉。
    整个世界都沉入了毫无声息的浓重黑暗，压低的灰云笼罩着死气沉沉的废土，破败的城市高楼覆盖着一层厚重的灰尘。
    人类绝迹、鸟兽无踪，连星光月影都彻底消失，无尽绝望的黑中，只剩下了一小撮亮光，它们由机器维持，在漫无边际的文明荒漠中，宛若人类留下的最后遗迹。
    这是个仿若被遗弃后压抑尘封的星球，亦或者……
    是它先抛弃了人类。
    沈雍乐在一瞬间甚至觉得有些荒谬。
    所以这件事是只有他发现了吗？这才是真实原本的样子吗？
    沈雍乐其实一开始就觉得，每个人在拿到“力量”时，能真正获得的东西应该是不一样的。
    即便所有力量上升到顶级应该都会殊途同归地与阿克夏接驳，但就跟他、莫觉和颜也在进入副本后获得的特殊能力加成有所不同一样，他在拿到更多人设卡时，能够看到的东西，应该也跟当初的徐憬华和弥赛亚迥然不同。
    否则，徐憬华一定不会做出那样……“毫无意义”的事。
    世界都毁灭了，再要多少力量又能有什么用呢？
    而弥赛亚没有【法尔】，看不破世界的真相，也不知道阿克夏会用什么与他达成交易？
    他思绪有些混乱，一贯强大的逻辑能力甚至都有片刻失效，给莫觉和颜也解释得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好在他的两个队友足够聪明，都很快听懂了他的意思。
    莫觉甚至有种恍然醒悟的感觉，阿克夏世界和他们以为的真实世界其实都是虚拟出来的：“难怪阿克夏可以在两个世界中任意左右玩家生死。”
    趁着【法尔】还有效，沈雍乐便抓紧时间让莫觉带着他到处转转，果然在这个曾经地球科技最发达的城市之一找到了成排的营养仓。
    人类社会已然彻底沉寂，只有机器在来回运作，检修更换设备，为营养仓填补营养液……
    而无数面貌各异的人类成排成群躺在仓中，面容安详，仿佛沉浸在某个美梦。
    不，应该说，他们原本就在一个不会醒来的，名为“阿克夏”的梦里。
    颜也嗤笑一声：“所以我们都是什么东西？缸中之脑吗？”
    “缸中之脑”是知识论中的一个著名思想实验，由哲学家希拉里·普特南在1981年的《理性，真理与历史》一书中阐述。
    实验假设有一个疯子科学家、机器或其他任何意识，将一颗大脑从人体取出，放入装有营养液的缸里维持着它的生理活性。
    超级计算机通过神经末梢向大脑传递和原来一样的各种神经电信号，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
    对于那个被取出大脑的人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毫无异常，但这个人所体验到的世界，其实只是计算机制造的一种虚拟现实。
    大脑能否意识到自己生活在虚拟现实之中呢？
    你又如何能保证，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不是由超级计算机直接导入大脑的虚拟现实呢？
    而沈雍乐开着【法尔】，能通过道具卡感受到的“真相”，甚至比目之所及更深一层。
    那是一种，更超脱于肉眼可见的玄妙透彻，关乎整个虚拟世界的运转法则，所有数据的潮汐流向……
    他顺着这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东西在虚无中寻找源头，目光很快又从半空落回了这一排排躺在营养舱中的人们身上。
    一旦找到了规律，他便能更清晰地感觉到——这里躺着的人们并不单单只是被动接受信息、或者针对个人感受的反馈刺激，而更像是……
    在发出控制指令。
    沈雍乐竭力将感受到的东西描述出来：“整个虚拟世界，一切的信息流动，好像都以这里所有大脑为中心……那些机器和设备的控制信息，甚至所有末日游戏的运算，依旧在人类大脑中进行，从人类这一端发出，就好像……”
    就好像是——控制一切的阿克夏，就是他们每个人。
    沈雍乐一时有些难以理解：“可是……为什么呢？”
    人类为什么要以潜意识毁灭人类自己？

 第376页

    这一切又是怎么做到的？
    颜也却像是已然明白了什么。
    他眸色微沉：“或者，并不是人类在发出指令，而应该说——阿克夏在我们每个人的脑袋里运行。”
    作为TT论坛暂时的最高权限管理，这位代理弥赛亚显然比沈雍乐和莫觉知晓更多有关信息界的消息。
    颜也很快给两人简单介绍了有关背景：“2014年的时候，未来学家RayKurzweil曾用不同大脑区域计算cps的专业估算值，最后得到人脑能够达到的计算速度是10的16次方cps，也就是1亿亿次计算每秒。”
    当时最快的超级计算机，中国的天河二号，每秒能进行3.4亿亿次计算。
    但天河二号占地720平方米，耗电2400万瓦，耗费了3.9亿美元建造。
    商人们永远都在寻找能进一步降低成本、提高利润的方案，他们很快发现人脑有塑性（注），建筑成本低廉，材料更是遍地……
    颜也勾起唇角，没什么情绪地轻笑一声：“也就是说，相比于光脑，人脑其实才是更加物美价廉的‘超级计算机’。”
    沈雍乐简直有些不敢置信。
    这些他曾以为只会在科幻电影里出现的片段，居然早就已经发生了。
    沈雍乐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这才是我们之前一直找不到阿克夏所在‘计算机终端’的理由吗？明明以阿克夏的计算量，不可能毫无痕迹地掩藏自己……”
    因为那个终端，就是人类自己。
    沈雍乐忍不住打了个战栗，才发现鸡皮疙瘩早就冒了一后背。
    这短短十几分钟，简直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诸多认知……
    他们之前都以为，是人工智能叛逃，才造成人类陷入末日的灾难。
    但其实……人类很可能早已迎来了末日，只是一直被人工智能保护着，建立了一个虚假的世界，才能延长暂时的宁静。
    很显然，在外部环境崩塌的情况下，阿克夏需要维持自身运转，就要通过其他方式获得能量——这才是麦克斯韦妖出现的最根本原因。
    也是末日游戏开始的原因。
    乐神心头咚咚狂跳，忍不住第一次，真切产生了动摇。
    他们真的能关停这个游戏吗？
    关停阿克夏之后……人类又要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塑性指在外力作用下，材料能稳定地发生永久变形而不破坏其完整性的能力
    第168章 麦克斯韦妖（8）
    沈雍乐很快便想通了更多的事情。
    虽然不论是羽嘉众人还是之前的弥赛亚，都更倾向于相信阿克夏是一个逃逸的超人工智能，但论坛上对其真实身份的猜测却一直层出不穷。
    主要因为，阿克夏如果仅仅作为人工智能，很多末日游戏中的问题都解释不通——它为何能接通现实与虚拟，为何能随意左右人类生死，又为何要做出这些看似对它本身毫无助益的事……
    论坛上因而衍生出了各种学说，比如沈雍乐在刚刚进入游戏时，就听闽南书简单解释过有关“阿克夏其实是高维意识”的说法。
    现在看来，所有的不识庐山，都只缘身在山中。
    沈雍乐喃喃：“所以阿克夏并不是叛逃，只是采用另外的方法规避了限制，才能随意将人类拖入末日游戏……”
    阿克夏归根结底还是程序，按理来说，在机器人定律限制范围内，不应该能对人类生命造成威胁。
    莫觉直接将他所想的说出来：“是因为所有的指令依旧是从人类发出，阿克夏才能规避机器人法则的限制。”
    “也不是啊，”颜也显然早已想过这些问题，施施然开了口，“不论机器采用了何种方法规避人类限制，都算是智能逃逸。”
    “况且，”他眯眼看向天边，“不要觉得阿克夏是程序，一切就科学合理了。”
    “这个程序是谁写的？为什么要造出这种东西？”
    沈雍乐犹豫着回答：“因为世界末日了，人类展开自救……之后为了让社会安定，统一抹除了相关的记忆？”
    “那么……”颜也回头，唇角的笑容淡了下去，看向沈雍乐和莫觉的目光甚至有些冷峻，“人类为什么会突然迎来世界末日？”
    沈雍乐一滞：“……”
    道具卡的时限结束，沈雍乐眼中荒凉的现实逐渐被繁华的虚拟取代，一切末日的真相，重新被掩盖在平和安宁的表象之下。
    他们就像整个世界中唯一剩下的清醒者，孤立无援，甚至不清楚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否才是加速人类末日的来临。
    沈雍乐的眼神有些迷茫，下意识转头去看莫觉：“那我们接下来……”
    “当然要继续，”莫觉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没看到事情的全貌之前，永远不要贸然下定论。”
    即便失去了人设卡，副作用的影响却也没有彻底消失，亦或者还有莫觉前期脑部受伤的影响，他明显对沈雍乐展现出了远超平日的占有欲，片刻触碰不到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好在这些并不影响他的判断力。
    莫觉很快抬头看向颜也，半是征询意见，半是规划行动，“那么，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先去找弥赛亚沟通，看他是否能给出更多的线索，同时——”
    他顿了顿，“我建议我们也试试搜集更多的麦克斯韦妖人设卡。”

 第377页

    颜也明显是在走神想什么问题，闻言才抬头看向他。
    “你是想，彻底联通乐乐跟阿克夏的沟通频道？”
    莫觉点点头：“如果阿克夏是在帮人类，应该就不介意告知我们所有的真相，我们可以等听完一切缘由后再做出决定，如果有必要继续维持这个系统，可以再将所有人的人设卡一一归还。”
    “如果事情另有隐情……”他已然彻底恢复了镇定，看了眼颜也，“那可能就是真正的原计划不变了。”
    沈雍乐点点头，也从之前短暂的迷茫中恢复了正常。
    他原本并不是个轻易动摇的人，只是乍然看到末日，瞬间想到的东西太多，才一不小心钻了牛角尖。
    “也是，”沈雍乐道，“那就还是先去找弥赛亚吧，颜颜知道他在哪里吗？”
    颜也想了想：“先去公寓附近看看吧。”
    然而三人到地方找了两圈，都没有找到弥赛亚的人影。
    颜也抿着唇查看了一下桌上被人喝了一半的水杯，终于皱着眉下了定论：“应该是他在故意躲着我们。”
    “为什么？”沈雍乐不解，“是怕跟我们起冲突吗？”
    颜也眯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众人都没有点破，还有可能徐憬华之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弥赛亚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人了，却又不愿意当面跟颜也撕破脸，这才费尽心机地躲他们……
    好在同步进行的另一件事还算进展顺利。
    上海这边大概因为有弥赛亚镇守，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保护区域，分散着不少麦克斯韦妖玩家，莫觉在天上飞的时候就被几个观察力超常的玩家注意到了，直接找了过来。
    沈雍乐不想太早透露末日的事，还没想好借口怎么编，好在刚刚说了个大概，那几人便已经将自己的人设卡递了过来。
    “不管你们的计划是什么，肯定都需要这个。”为首的女人名叫楚瑶，气质与阿金妮有些相仿，让乐神忍不住生出了某种亲切感。
    大家都已经是A级玩家，很多东西自然无需再详细解释，楚瑶很快将自己这边获得的信息都与他们分享了一遍，倒是跟三人之前的猜测相差无几。
    她道，“副本里之前有段时间挺乱的，之后弥神进来，借走了我们的人设卡去将徐憬华那帮人平了，才算是勉强恢复了稳定。”
    沈雍乐闻言微顿，不露痕迹地与颜也对视一眼——她说弥赛亚之前借走过他们的卡，而卡现在又回到了众人手里，跟徐憬华说的并不一致。
    或许，那位TT的最高统帅并没有被阿克夏的力量轻易迷失心神？
    楚瑶却明显注意到了他们的眼神交流。
    “你是在想弥神的事吗？”
    她露出一个苦笑，“实际上，这也是我们急着找过来的原因——弥神他，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
    楚瑶简单解释了一下。
    之前弥赛亚为了对付徐憬华那帮人，借走了近二十个人的人设卡，后来因为徐憬华的组织里几乎人手一叠人设卡，弥赛亚缴获这些卡后已然升到了顶级，就说要把多余的人设卡还给他们。
    “只是从那之后，弥神就消失了。”
    沈雍乐微微愣了愣，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可是我们之前在H市见过徐憬华，他说弥赛亚之后还去找过一次他，将他好不容易重新弄到手的人设卡又一次收走了。”
    “那是……”楚瑶抿着唇，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反正弥神大概只还了我们不到一半人的卡，之后就失联了，我们找了他好几次都……都没成功。”
    “有不少人误会他是故意骗走了大家的人设卡。不过根本没有必要啊，弥神在从京市那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满级了……”
    顾及到颜也，沈雍乐没有跟她多讨论弥赛亚的问题，倒是对他们在发生过弥赛亚那件事之后依旧愿意出借自己的人设卡颇有些感动。
    他将感谢对大家说了，就听有人苦笑：“其实没有人设卡我们一时半会也死不掉，反倒是不需要再昧着良心完成转换任务了……”
    另外一人也点点头自嘲：“你知道我已经转换了多少个新玩家了吗？我有时候晚上睡着睡着，都能被噩梦惊醒，觉得他们一个个都要回来找我算账。”
    在这里的玩家并没有多少，却都是心中尚存良知，没有被日复一日的转换任务所麻木，仍旧怀揣着希望的一小撮人。
    他们或许已经不指望自己能够通关了，只等着哪一天崩溃，或者因为崩人设而被猎杀，便能从此摆脱这没有尽头的困境。
    颜也抬手拍了拍沈雍乐的肩膀，压低声音：“他们不过是有自知之明，将希望寄托在更有能力的人身上，你也不用有太大负担。”
    话是这么说，但沈雍乐还是觉得应该感谢他们。
    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普通人更多一点。
    但很多人清楚明白自己的能力不足，却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愿意为这个世界做。
    反倒是这些明白自己并不是故事主角、做不成英雄人物，却甘愿为他人铺路的平凡人，更为可贵。
    这才是人跟机器最本质的区别，也是人类不可战胜的最终原因。
    三人很快送走了众人，原本打算商量之后的计划，却见颜也摇摇手指：“再等一下，她想说的没说完，还会回来的。”
    果然，不过一刻钟，独自一人折返的楚瑶便重新敲响了大门。

 第378页

    大约是不用再在伙伴面前掩饰情绪，她整个人明显焦虑了不少，一脸忧虑地咬着唇，似乎是瞒了太久什么秘密，一个人就要坚持不住了。
    她这次没有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乐神之前说徐憬华最近见过弥神……那不是弥神，而是——占据了弥神身体的阿克夏。”
    沈雍乐一怔：“什么？”
    他骤然回过头看向颜也。
    却见颜也表情尚算平静，似乎早已猜到了可能会有类似的状况，只淡淡接口问：“嗯，怎么说？”
    除了羽嘉核心的几人，几乎没什么人知道颜也与季鸣霄的关系，楚瑶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便依言继续将经过详细解释了一遍。
    “我进游戏之前就是TT的会员，所以在弥神进副本后，算是第一批找过来的……”
    楚瑶能进入A级副本，能力原本就不弱，她一面蛰伏着积攒实力，一面就将副本规则和徐憬华等人的底细都摸了个清楚。
    “当时情况比几句话的描述糟糕得多，越是高级的麦克斯韦妖，越能清晰感知到其他妖的位置和能力，玩家们大批遭到伏击或追杀，几乎已经所剩无几，而那些恶人的力量却越来越强……”
    楚瑶与一批包邮区玩家们从聚集到分散，试过各种方式进行对抗，最后不得不每天东躲西藏，一度绝望到恨不得冲去跟那帮人同归于尽。
    她咬牙切齿，仅仅是说到这段便已然红了眼：“徐憬华他们不会直接杀人，而是特意追赶，逼着我们没时间转换新人，直接触发崩人设惩罚……”
    莫觉沉着脸接口：“这样一来，那些人就不但能夺取你们的人设卡获得力量，还能在将你们送入随机副本后获得悬赏的免责奖励。”
    楚瑶恨恨地点头，显然仍对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无法释怀。
    她没有详细说自己的情况，但颜也一眼便看出，她应该也是在那期间失去过朋友，甚至是一直相护扶持的队友或亲人。
    也因此，楚瑶在确认了季鸣霄身份后，只觉得终于有了希望，自然是将一切都立刻据实相告了。
    她原本就长得像冷冷，再加上比季鸣霄进副本早，对这里的情况更为熟悉，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弥赛亚的固定队友。
    “我们大概有四五个人，一直保持着比较密切的联系。”
    小队众人将人设卡汇到一处，又继续搜罗了更多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的人，一起对付了徐憬华。
    之后，季鸣霄受了伤，楚瑶便主动承担了部分将人设卡归还大家的工作，比季鸣霄晚了两天回到上海。
    “然后我就联系不上他了，”楚瑶道，“不仅仅是我，小队里的其他人虽然都回到了各自的城市，但用尽各种方法，也没能再联系上弥神。”
    “一开始，我们还担心是不是弥神出了事，一直在发动大家一起找他。”
    沈雍乐已经猜到了之后的发展，“然后你们终于找到了。”
    “对，”楚瑶点点头，“我们将剩下的卡汇集到一个人手里，通过麦克斯韦妖的等级压制找到了弥神，他说自己没事，让我们不要再找他了……”
    “但这根本不对劲，”她语气有些急促，“你们是羽嘉出来的人，应该知道，弥神会进入A级副本是有目的的，他怎么会突然就放弃了呢？而且还是在最接近目标的时候……”
    沈雍乐与颜也和莫觉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他有点怀疑季鸣霄也是跟他一样，看到了世界的真相，或者是从阿克夏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才会临时改变主意，做出与之前截然相悖的行为。
    颜也开口：“所以你因此觉得，他是被阿克夏影响了心神，才会忘记了进入游戏的初衷？”
    却见楚瑶急促地摇了摇头。
    “不，不是的，”她皱着眉，明显再压不住心中的担忧，“我是听他亲口承认的。”
    因为太过担心，她在那之后依旧不断地尝试与弥神联系，终于在所有人的帮助下，再次找到了弥赛亚。
    对方看起来跟之前无异，笑着与她闲聊，询问她最近的情况，继而像平常一样约她一起吃饭。
    如果不是楚瑶的特殊能力与第六感相关，几乎就要被他完美骗过去。
    然而楚瑶整顿饭只觉得无比违和。
    她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只被那阴魂不散的违和感折磨得焦躁不已，几乎要没心思与这个好不容易重新见到的人好好交流。
    哪怕季鸣霄一直尽量找各种话题，努力笑着带动气氛，楚瑶还是越来越僵硬。
    到一顿饭吃完，楚瑶已经连笑容都保持不下去了。
    却见对面的弥赛亚表情一点点变淡，终于彻底变成了另一副神态。
    那个与平时全然不同的季鸣霄，就这么面无表情坐在她的对面，冷淡地抬起眼皮看着她。
    片刻后，他才施施然开了口：“哎，还是不行嘛？”
    “果然，你们人类有些地方还是挺有意思的。”
    他十指交叉，将指尖搭成了一座桥，把下巴架在了上面，冲她露出一个令人心头发怵的笑容：“初次见面，我是阿克夏。能具体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发现不对的吗？”
    第169章 麦克斯韦妖（9）
    阿克夏其实还算友好，并没有对楚瑶做什么，发现无法与她进行愉快的交谈也就算了，很干脆地跟她说了再见。

 第379页

    饶是这样，楚瑶也完全无法冷静。
    她甚至不太敢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一来怕阿克夏生气报复知情的玩家，二来也怕引发恐慌。
    “这个副本的任务如果是维持系统的运转，要到什么时候才算完成呢？”
    沈雍乐之前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便试探着开口：“需要……升到顶级？”
    “我们也是这么猜的，”楚瑶点点头，“哪怕麦克斯韦妖升到顶级也无法直接出副本，但能够与阿克夏对话，说不定就能要求他还我们自由。”
    “不少人都是以此为信念，才能在这里坚持下去，一旦……”
    她没有将这句话说完，但沈雍乐他们显然都明白了。
    所有麦克斯韦妖玩家都在努力升级，可如果升到顶级之后的结果，就只是被阿克夏抢夺身体……
    他们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
    楚瑶在成为A级玩家之前也有并肩作战的队友，最终却只有她一个人走到了这里。
    她一次次从失去中艰难爬起来，用尽一切力气变得更加强大，踩着队友的肩膀抵达了这个地方……到头来却发现一切不过是阿克夏跟他们开的一个玩笑？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一开始就永远留在某个喜欢的副本里。
    她甚至开始憎恶自己，觉得自己满手血腥，每次转换新玩家，都是在当阿克夏的帮凶，看着毫不知情的人流时，有那么一瞬间会忍不住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其实都是错的，或许徐憬华他们才是正义的那方
    将所有麦克斯韦妖都杀了，也就不会有新玩家进入游戏，久而久之，末日游戏就应该能结束了。
    沈雍乐突然开口：“但你还是带着他们和人设卡找了过来。”
    沈雍乐之前还有些没想通，主要是那些人设卡来得太简单了。
    他倒不是还在质疑大家愿意提供人设卡的事，只是人都是感性动物，即便真的有人愿意做英雄路上的垫脚石，还没有到最后关头，现在就义无反顾也有些为时尚早。
    他还以为自己多少需要透露出一些末日真相，将一切刻不容缓的证据一条条摆在众人面前，再展开一轮煽动人心的演讲，才能获取大家的信任和支持。
    却原来，并不是A级玩家都觉悟太高，而是有人已经替他们做完了这些事。
    “所以，”颜也表情微冷，“你是觉得升上高级太危险，又不愿意自己或朋友去冒险，才想让我们先去试试？”
    楚瑶飞快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会回来告诉你们这些了。”
    她闭眼稳了稳情绪，终于再次开了口：“我是来请求你们，去救弥赛亚。”
    楚瑶一开始就说过自己是TT的人，自然也跟当初的冷冷一样，对弥赛亚有种特殊的感情
    “弥赛亚即便要被打败，也不应该、不能够、不可能输在这种地方。”
    她极力为季鸣霄辩解，“弥神多半是被阿克夏阴了，毫无防备甚至很可能是主动走进了陷阱，否则不会所有人都毫无察觉，连一条警告消息也没有发出来。”
    这也是她会返回来告知沈雍乐他们这件事的原因，“我不行的，我也想过自己上，但上次见到阿克夏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在他面前，我连好好伪装自己的情绪都做不到……”
    “但我相信，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对抗阿克夏，一定在你们之中。”
    这姑娘一口气说完了想说的话，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
    等屋门再次关上，屋内三人才互相对视一眼。
    沈雍乐率先开口：“那么……去找弥赛亚吗？”
    “嗯。”莫觉边在脑内布置计划边点点头，“但是不能直接这么去。”
    颜也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转头看向沈雍乐：“你能感知到他的位置吗？”
    沈雍乐已经将楚瑶他们送来的卡片，连同之前的三张卡都放在了一起。
    阿克夏的所有卡片单张看的时候都非常普通，大小和材质有些类似银行卡，在使用时将道具卡贴在人设卡上，却会产生一个吸附的力，保证卡牌不那么容易脱落。
    而变成麦克斯韦妖后，他们所有人的服装也都被阿克夏进行了改换，衣服上没有口袋，只在腰侧配备了一个大小正好的卡槽，众人在研究完规则后才意识到，这是为了让玩家之间抢夺卡片更加方便。
    沈雍乐此时的所有人设卡吸附在一起，足有厚厚一叠，他还担心会放不进槽里，结果仅仅是将卡牌靠近槽边，就感觉了一阵吸力，继而卡槽自动调整厚度与卡片完美契合，瞬间配备上了所有卡牌。
    他仔细感知了片刻，不太确定地回答：“好像是可以的……”
    莫觉转头看了眼颜也：“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在门之钥里见到的，应该是季鸣霄本人？”
    颜也点点头：“即便不是‘完全与现实一样的那个人’，应该也还是他。”
    季鸣霄在不同的世界里被改换过记忆，或者调整了年龄，以至于心态和心智都与现实有些出入，但时间一长却都不难发现他还是那个人。
    那些失去的记忆并没有直接消失，而是被封存在了他的脑海里，在一些下意识的细节里越来越频繁地露出尾巴。
    颜也当初也疑惑过，甚至在出“门之钥”后特意查询过记录，却惊讶发现季鸣霄的名字一直挂在积分榜上没有变，也就是说他一直在A级副本里没有出来过。

 第380页

    那么在门之钥的幻境里，与自己一同经历了一个个世界，相知相处了近百年的人……又是谁呢？
    颜也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将这些都告诉了沈雍乐和莫觉，末了道：“不过我当初能从门之钥里出来，其实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些。”否则两人都留在那个无穷尽的幻境世界，也并不算什么糟糕事。
    现下看来，倒是幸好出来了。
    门之钥里那个人就算是季鸣霄，应该也只是季鸣霄的一部分意识，真正的他还被困在这里，如果颜也没有一路找过来，他很可能就将被一直困下去……
    “那就没错了。”莫觉道，“哪怕被阿克夏占据了身体，弥赛亚应该也没有消失，最起码还有一部分意识留在他的体内。”
    “所以我想试试……这些意识，到底能影响他多少。”
    三个人很快制定了一个相当简单的计划。
    按照楚瑶和徐憬华的说法，弥神——或者说是弥赛亚，会在有人恶意争夺人设卡时出现。
    沈雍乐他们打算利用人设卡对其他玩家的感知能力，先找到弥赛亚的大概位置，然后在那附近……演一场内讧。
    初步计划是让颜也假装来抢沈雍乐的人设卡，然后遭遇莫觉的追击。
    两人甚至并不需要演得太用力。
    因为莫觉和颜也从进入这个副本开始，似乎就有些不对付，连沈雍乐都几次觉得两人只差一点，就要一言不合打起来。
    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推进，颜也与莫觉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沈雍乐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一面怕莫觉手太重真的伤了人，一面又怕颜也疯起来连自己都坑……
    好在他很快隐约感受到了弥赛亚的靠近。
    沈雍乐想了想，不露痕迹地绕到了另一边。
    他的人设卡被颜也抢走，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玩家身份，不会再被弥赛亚感知。
    而季鸣霄即便身为弥赛亚，也是信息界的统帅，个人身手显然并没有受过羽嘉近半年专业训练的沈雍乐强。
    季鸣霄就站在视野最好的天台楼顶边缘，抿唇看着莫觉将颜也一次次逼至角落。
    他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要控制不住冲出去的样子……
    直到颜也被一拳击中侧腹，吐着血狠狠撞倒一面墙，连沈雍乐都忍不住心头微颤。
    季鸣霄才脸色微变，没控制住往前迈了一步。
    沈雍乐神色一正，终于等到了机会。
    他脚下骤然发力，从藏身的角落瞬间闪出，以普通人根本无法企及的速度眨眼间抵达了季鸣霄身侧，一把握上了他同样配备在腰侧的人设卡。
    下一瞬，却觉有人突然按上了他的手腕。
    沈雍乐一惊。
    季鸣霄却没有回头看他。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颜也那边，只勾起唇角，扬声开口：“你还在等什么呢宝贝？”
    沈雍乐瞳孔骤缩，骤然回头。
    同一时间，不知道颜也与莫觉说了什么，爵爷动作一顿，匆忙抬起头看了过来，与沈雍乐正正在半空中对上了视线。
    莫觉脸色骤变，急切开口：“乐乐小心！”
    然而沈雍乐已然无心注意自己。
    季鸣霄话音未落，却见之前还奄奄一息的颜也突然神色一变，翻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小刀，他歪歪头，勾着唇角将锋利刀尖从背后捅进了莫觉后心。
    沈雍乐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心头瞬间闪过无数画面——颜也与他们商议计划时的样子，诉说自己在门之钥遭遇时的样子，跟莫觉针锋相对几次差点吵起来的样子……
    还有他靠着季鸣霄的全息舱跟自己说话……
    第一次与自己在羽嘉见面时的满脸调侃……
    他们去咖啡馆换卡与颜也首次在现实相认……
    最终都汇成一开始那个在“利维坦”见到的，一身晨礼服配白手套，金丝眼镜下的笑容完美而诡谲，整个人都散发浑然天成Boss气场的……米卡利斯先生。
    沈雍乐简直想不通颜也是什么时候开始倒戈的？阿克夏又是怎样才能说服他？
    亦或者，颜也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个想要毁灭世界的疯子，只是他惯会玩弄人心，将自己伪装得太好，以至于不仅仅是他和莫觉，连带羽嘉、TT那么多大神在内，一个都没有看透过他……
    沈雍乐在失去意识之前，只看到季鸣霄回头，冲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副本卡。
    他语气轻快，恰如冷冷描述中开朗又无害的样子。
    “看在颜颜的份上，我就送你们去见老朋友们吧。”
    第170章 麦克斯韦妖（10）
    沈雍乐猛然从黑暗中睁眼，下意识就要坐起身。
    然而只是稍微抬了抬头，他便“咚”地一声撞到了额头。
    外面隐约有各种人在喊：“乐神醒了！太好了，乐神也醒了！”
    “医疗队准备！生命监测没有报警也有可能是系统出了问题，不能掉以轻心……”
    “我听到里面有声音了，人出来了吧？！是不是能直接从外部开舱了？”
    沈雍乐被撞得有些懵，捂着脑门躺了片刻，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十分熟悉——竟然是羽嘉的全息舱。
    上一秒被队友背叛的惊讶和不解还萦绕心头，沈雍乐一时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撞到的额头还隐隐作痛，他简直要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眼前的一切只是阿克夏基于颜也的描述，在他脑海里模拟的一场美梦……

 第381页

    可他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是爵爷最后做了些什么吗？还是颜也其实另有计划，来不及告知两人便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没等他将一切前因后果想清楚，“滴滴”的系统提示已然伴随着机械运转声响起，眼前的遮挡缓缓打开，露出了外部稍有些刺眼的光线。
    沈雍乐微微眯起眼，觉得自己仿佛是躺在水晶棺里，被王子重新唤醒的白雪公主。
    周围一圈人都面露惊喜，烟宁、唐煜、冷冷、穆川……以及正努力控制着情绪，泪眼汪汪趴在舱壁边的陆凡启。
    不等他多想，众人已然七手八脚将他拉了起来。
    陆凡启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他完好无损，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扑上来一把抱住了他：“呜呜呜呜，乐乐你们总算出来了！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跟不认识我们似的……天哪你不会失忆了吧？！”
    沈雍乐这才回过神来：“没有没有……”
    唐煜在跟医疗队做最后的确认，冷冷拉着他连声安慰。
    周围的一切都太熟悉，沈雍乐满心的警惕略缓，隐约生出了某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难道，他是真的回来了？
    他又转头确认了一眼周围众人，定了定神，尽量自然地开口：“……爵爷呢？”
    “爵爷没事，”陆凡启才想起没告诉他这茬，连忙解释，“爵爷应该是在副本里受了伤，出来就响了警报，被送去ICU了，白博士和韩老他们跟过去了，刚刚发消息来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你别担心！”
    沈雍乐点点头：“嗯。”
    他心头砰砰直跳，片刻后才再次开口：“那……”
    他顿了顿，才将后半句说了出来。
    “那颜也呢？”
    陆凡启话音一滞。
    周围似乎都瞬间安静了下来，穆川深吸一口气，没忍住抬手按了按发酸的眼角。
    片刻后，烟宁才淡淡开口：“他还没能出来……不过这毕竟是末日游戏，总不能真有一个童话故事般的圆满结局，想开一点，现在已经很好了。”
    沈雍乐抿着唇没有接话。
    其他人也只当他是一时难过，没再多劝。
    众人其实已经守着他快大半天了，见他并无大碍，便也没再多留，很快各自告辞。
    沈雍乐顺水推舟与众人道了别，只将陆凡启留了下来，说是让他陪自己去找莫觉，实则是想找个机会跟他确认一下目前的情况。
    他原本要换身衣服，换到一半不知发现了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
    陆凡启毫不知情，还在旁边等着帮他递衣服，见他突然顿住动作也是一怔：“怎么了吗？”
    沈雍乐又将刚刚拖下来的衣服套了回去，道：“没事……算了我还是不换衣服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陆凡启只当他是迫不及待想见爵爷，倒也没太在意。
    沈雍乐将这事应付了过去，直接拉着陆凡启出了门，路上才勉强了解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末日游戏没有结束，但成功出了A级副本的沈雍乐和莫觉却从积分榜上消失了。
    “也就是说，你们成功通关整个阿克夏游戏了！”陆凡启即后怕又兴奋，“好在你们出来了，以后大家也都有了希望——只要坚持到最后通关，就能逃离末日。你不知道，论坛上的大家都受到了很大鼓舞，要是连你俩都没能出来，估计有不少人要崩溃了……”
    沈雍乐微微皱了皱眉，不确定这是不是又是阿克夏引诱飞蛾扑火的下一场阴谋。
    他想了想，试探问：“你不问问我A级副本是什么样的吗？”
    “不是麦克斯韦妖嘛？”陆凡启眨眨眼，看了看四周没人，这才小声跟他咬耳朵，“阿克夏之前发过公告，说一旦你和爵爷说出通关具体细节，你们的通关者身份就会被收回。”
    他认真道，“羽嘉是肯定不会有人追问你副本具体情况的，但出去之后你们就要小心了，千万别被人骗着说漏了嘴。”
    沈雍乐心头一暖，出全息舱以来一直萦绕心头的警惕感这才彻底消散。
    他点点头，应道：“好。”
    陆凡启很快又跟他说了不少情况。
    颜也和季鸣霄都还在积分榜上，只是众人现在都对两人能出副本不抱太大希望了；而末日游戏还在进行，陆凡启和烟宁的小队估计最多能拖上一个月，到下个月就也要进入A级副本。
    陆凡启倒是毫无惧色，还笑嘻嘻道：“我和宁姐姐现在配合得可好啦，说不定还能进去帮一把颜颜，把他一起带出来。”
    沈雍乐明显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揉着他的脑袋没多说。
    他还有太多怀疑和猜测无法确定，再加上阿克夏那条莫名其妙的公告，更是让他不敢轻易透露麦克斯韦妖的事
    倒不是怕自己被收回什么通关者身份，毕竟他们原本就没有通关，他只是担心知晓这些会给陆凡启他们带来什么惩罚。
    好在为了方便急救，羽嘉的全息室原本就离病房区域不远，他们一路脚步不停，已经抵达了莫觉所在的病房外。
    沈雍乐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先将陆凡启支走了。
    他握住门把做了个深呼吸，定了定神才打开门走进去，顺便回手锁了门。
    莫觉已经醒了，听到门声后睁眼看了过来，没有说话。
    沈雍乐也没有说话。
    他一步步走近，直至抵达莫觉的床边。

 第382页

    两人就在这安静的室内对视了近三分钟。
    良久，沈雍乐终于略微哽咽地开口：“你的背还疼吗？”
    他没有具体说是副本里还是副本外，莫觉却显然已经听懂了他的暗号，反问道：“他最后给你看了副本卡？”
    沈雍乐点点头，这才彻底松下一口气。
    在A级副本里遭遇偷袭时，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以为一切已经结束，只因为一个大意，两人就将再也见不到彼此……
    但好在，不论如何，阿克夏没有骗人，莫觉和他的确是被送到了同一个世界里。
    然而这个世界……真的是现实世界吗？
    沈雍乐定了定神，这才伸手进口袋，将一直没敢展示给其他人的东西，一张一张摆在了莫觉眼前。
    那是……五张道具卡。
    【阿克夏】【法尔·范伦铁诺】【夏洛塔·特纳】【葛洛莉雅·拉米雷兹】以及，在最后一次副本中获得的【门之钥】。
    所有阿克夏的道具卡都是虚拟物品。即便有时候为了方便在现实中展示和查看，他们会用全息设备模拟出投影，但真实的卡片却只有在副本里才能被切实触摸到。
    但现在……这些实体的道具卡却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现实。
    就好像在证明，一切还没有结束，他们以为的通关不过是阿克夏制造的另一个副本。
    而两人真实的身份也并非通关者，而是被投入副本后开始特殊任务的麦克斯韦妖。
    莫觉倒是看似并不意外这件事，他看着沈雍乐一张张将卡片摆好，到这里应该是最后一张了。
    却见沈雍乐再次伸手，从怀中取出了第六张卡片。
    莫觉眸色微凝。
    那是一张……“门之钥”的副本人设卡。
    莫觉一顿，很快想明白了这张卡的来历：“这是阿克夏偷袭你的时候用的那张副本卡？”
    沈雍乐点点头。
    他一面理清自己的思绪，一面开口跟莫觉解释：“我们在A级副本里的人设卡都已经被颜也抢走了，按理来说应该是在那个副本失去了玩家身份。”
    莫觉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但其实——在其他正常副本里，拥有对应的副本人设卡，也是玩家身份证明。”
    沈雍乐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张与他们之前拿到过的那张副本卡如出一辙的“门之钥”，抬眼看向莫觉。
    “我打算先验证一下，这里是不是阿克夏副本。”
    莫觉想了想，很快认同了他的想法：“可以。你已经想到方法了吗？”
    “嗯，”沈雍乐道，“道具卡需要附在副本人设卡上以改变玩家人设。”
    莫觉一点就通：“所以，如果在配备这张人设卡之后，能正常使用道具卡，就说明我们现在其实在门之钥的副本里？”
    沈雍乐点点头：“对。”
    莫觉对此显然没有什么意见，沈雍乐便很快用【葛洛莉雅】完成了测试，证明这里的确就是“门之钥”的副本世界。
    这倒是并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
    实际上，在重新睁开眼看到这个恍如真实的世界，回想起最后看到的“门之钥”副本卡的时候，他就已经对一切都有了猜测。
    “或者……”沈雍乐环顾四周，“更准确来说，我们应该是在犹格·索托斯的幻境里。”
    跟颜也当初一样，他们应该也被门之钥直接丢进了一个世界。
    莫觉接口：“所以，你觉得这是个虚假的世界？”
    沈雍乐用手指戳了戳床边那个羽嘉的logo，片刻后才失笑着轻叹一声：“哎……”
    “颜也那家伙。”
    这个场景实在太过似曾相识，以至于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样，出门亲眼验证整个世界的完整性，两人便都已经有了近乎肯定的猜测。
    ——阿克夏不会也没有必要复刻整个世界，而陆凡启他们的存在，已然证明这里跟A级副本所在世界一样，就是他们进入全息世界前的“虚假的现实”。
    门之钥的幻境说是在多重宇宙中的跃迁，其实就是全息碎影一个个不同副本间的穿梭。
    而整个“真实世界”原本就是阿克夏建造的一个最大最精细的副本，门之钥能将颜也投入各种其他副本世界里，自然也能将他们直接丢回来。
    颜也或许是在上次副本，长达百年陷入一个个世界的轮回中，就已经想到了这个方法……
    跟在A级副本里不一样的是，沈雍乐和莫觉现在是真正回到了这个世界中，也能与其他人正常交流，普通地继续生活。
    莫觉眸色微暗，抬眼看了看窗外。
    颜也那人，明明是看起来最冷淡的一个，恶劣又自负，一看就不好相处。
    却原来……早就暗自替他们安排好了一切。
    现在看来，颜也多半不是背叛了他们，而更有可能是跟阿克夏达成了什么交易。
    他明显是已经有了什么牺牲计划，又料定他们不会同意，才以这样的方式强行将两人送了回来。
    在这个看似真实的世界上，沈雍乐和莫觉有爱人、有亲人、有朋友……
    只要忘记阿克夏的一切，他们就能永远幸福地继续在这生活下去。
    “那么，”却听沈雍乐沉声开口，“……我们还要继续吗？”
    第171章 麦克斯韦妖（11）
    沈雍乐话音未落，莫觉便已然抬头看了过来。

 第383页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未改的坚定。
    如果末日游戏真的结束了也就罢了，但颜也情况未明，即便清楚再回去也不一定能起到什么关键作用，两人还是做不出将所有重担扔给队友的决定。
    如果是这样，他们一开始就不会选择进入A级副本了。
    沈雍乐现在顾忌的，反而是如果他们贸贸然破坏颜也与阿克夏的约定，会不会导致什么不好的后果。
    “按照凡凡的说法，我们不能对任何人说起A级副本的具体内容，”沈雍乐道，“这是阿克夏发布的规则，所以很可能跟原本的麦克斯韦妖任务有关。”
    不论在哪个副本中，违背阿克夏的规则都绝对不是通关的正确方式，如果真的触发了什么惩罚，他们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沈雍乐轻咳一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显得有些心虚，“我更倾向于利用阿克夏原有的规则。”
    莫觉听他这语气，便知道他是已经有了主意，点点头应了一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沈雍乐像是掩饰什么一般，竟有点不敢看莫觉的眼睛，“我的意思是……”
    “是不是还有另一种挽回结局的方法……”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两人都十分熟悉的【门之钥】道具卡上——显然，这才是他刚刚先尝试使用道具卡的原因。
    沈雍乐打算得很好，将一切因素考虑完善后，使用【门之钥】道具卡明显是眼下最稳妥的方案。
    然而话一出口，他抬头看到莫觉的脸色，便瞬间后悔了……总觉得自己这种要求对爵爷有些过分。
    却见爵爷很快便点了头：“好啊。”
    沈雍乐骤然抬头。
    莫觉已经继续说了下去：“这次换我回去。”
    门之钥的规则是，在“门之钥”使用者受到他人攻击造成致命伤时，会被动开启时空重置，而在新周目中找到【门之钥】道具卡则可与原本时空重合，“门之钥”也能重新复活。
    他们经历过门之钥副本，自然知道这个“重新复活”不仅仅是要使用【门之钥】的玩家提供所有时空重置的能量，还要求其在轮回中找到那个时间点的【门之钥】卡，以完成轮回，将这一刻的【门之钥】传送回那个时点。
    沈雍乐第一时间摇头：“不行！要还原整个真实世界的能量太大了，而且门之钥本来就在我身上，传送回去的话我才是最方便的。”
    莫觉思路清晰：“门之钥只会还原被使用者发现的变化，而我比你接触的人和事要少，如果只是回到A级副本的最后一秒，应该不需要耗费太多力量，而我回去对付颜也和阿克夏，显然比你回去更有胜算。”
    沈雍乐终究底气不足，两人争辩了一阵，还是妥协了。
    “好吧，”沈雍乐道，“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管颜也搞什么骚操作都别理，先第一时间去找我拿到【门之钥】完成轮回。”
    莫觉点头应了。
    沈雍乐想了想，又补充：“门之钥不是最后的通关方法，所以这次我们不需要冒险，最多使用两次重置，如果两次都不成功就放弃这条路，不许再搞成重伤了。”
    莫觉想了想，也点头同意了。
    他看着眼前人绞尽脑汁思考还有什么遗漏的样子，又想起当初他自己去时毫不犹豫的果决态度，突然觉得心头一暖。
    爵爷的唇角一点点勾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教官都保证做到，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好像也是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
    沈雍乐又拖拖拉拉磨蹭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递出了两张卡……然而动作到一半，莫觉刚要伸手来接，他便又把手收了回去。
    “不行，这里毕竟还是‘真实世界’，也许规则跟普通的副本不一样呢？万一你死了就是真的死掉了要怎么办？”
    莫觉一脸无奈又好笑：“我们刚刚试过了【葛洛莉雅】，这个世界的道具卡使用规则应该是跟普通副本里一样的。”
    “【葛洛莉雅】一样，不代表【门之钥】也一样啊，”沈雍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安，只能极力寻找自己尚未察觉的危险点，“而且我们的玩家身份和道具卡使用权限，都应该是在这个门之钥的副本里，也就是说之前的A级副本其实是另一个副本，时间的回溯不一定能够成功……”
    莫觉显然也已经想到过这一点，闻言点点头：“所以才要尝试一次。”
    沈雍乐思考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他又将人设卡收了回来，从那排道具卡里重新挑出了另一张，“我想想怎么能用【阿克夏】测试一下。”
    两人只有一张玩家人设卡，也就没有办法像之前一样，一个人使用【阿克夏】另一个使用【门之钥】进行规则查验。
    沈雍乐颦眉捏着那张【阿克夏】，努力思考办法。
    大约是盯着这张卡太久，他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之前从未注意过的问题……
    也是因为之前经历的A级副本，让他意识到即便是副本卡其实也有“副作用”，只是相关的负面影响可能没有那么大，或者并不是直观以危险的形式表现出来。
    也就是说，末日游戏里的每一张卡都有副作用。
    那么——这张【阿克夏】呢？
    沈雍乐之前尝试过，在道具卡未使用的时候无法对其性质进行探查和更改，但是从来没有规则说过，【阿克夏】不能对自身进行探查和规则修订……

 第384页

    沈雍乐心跳一点点加快，隐约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那个关键的点。
    他很快将这件事告知了莫觉。
    爵爷也是一怔，继而很快反应过来：“其实我之前就感觉，阿克夏似乎一直对你特别关注……我之前一直在想到底是为什么，也想过是不是与你一开始就拿到了【阿克夏】道具卡有关。”
    如果说是阿克夏对好学生的特别关注，但不仅仅是莫觉和颜也，即便是当初的弥赛亚似乎也没有得到如沈雍乐这般的待遇。
    莫觉之前只当是因为沈雍乐用道具卡改变了游戏规则，才引起了系统的注意，现在想想，这张卡如此厉害，多半打从一开始就藏着最大的陷阱。
    沈雍乐很快使用了【阿克夏】，重新认真审视了一遍这张卡本身的描述和规则。
    这张卡的介绍是：在不违背AI准则的情况下掌控世界规则，并维持其正常运转。
    而它的副作用……
    沈雍乐抬头看向爵爷，将显示的内容一字一句读了出来：“只要携带【阿克夏】卡片，哪怕不使用道具卡，玩家所有的思想也都能直接被阿克夏读取。”
    两人同时怔了半秒，继而瞬间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他们之前所有针对阿克夏的计划，通关时的各种小聪明小陷阱，其实早就被阿克夏看了个一清二楚……
    小队众人还各种打哑谜，自以为聪明地互相暗示，只以为不将话完整说出来，就不会被机器读取思想……
    却原来自己才是故事里最大的小丑。
    沈雍乐忍不住背后一阵阵发毛，简直忍不住后怕。
    万一他刚刚没反应过来，直接让爵爷开启重置……岂不是送上门去被阿克夏再虐一轮？
    到那个时候，它还会再给他们第二次机会吗？
    “哪怕开启轮回也没有用，甚至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用……”沈雍乐心脏碰碰直跳，手心里全是冷汗，“因为我们所有的动向都在阿克夏的掌握中。”
    莫觉比他先镇定下来，很快便意识到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糟糕。
    “或许……这反倒是一件好事。”
    沈雍乐一顿：“什么？”
    莫觉缓缓开口：“如果阿克夏一直都知道我们的打算……为什么还让我们走到了这里？”
    沈雍乐怔了怔，继而瞬间眼前一亮。
    不论是羽嘉还是沈雍三人，其实从很早开始就一直在计划要关停末日游戏。
    这当然是在众人不清楚末日和缸中之脑的时候……
    “但，”沈雍乐一掌拍在床上，“既然我们至今为止都没有出过事，就证明——阿克夏的确并不是对人类存有恶意。”
    他们之前在“麦克斯韦妖”副本里的时候就推理得到过结论，如果阿克夏依旧是在帮助人类度过末日，就一定可以沟通交流的。
    楚瑶他们想从它那得到通关出游戏的方法，而沈雍乐他们则想得到一切的真相，从而寻找到更优的解决方法。
    沈雍乐忍不住有些感慨。
    在A级副本里，他们从楚瑶处得知季鸣霄出事，导致“阿克夏未曾背叛”的结论一度动摇，却没想反而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得以被再次证实。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阿克夏发现了这些，但不屑动手对付我们，”沈雍乐耸耸肩，“或者，他根本就是在等着我们的免费演出，想看看这些渺小的人类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先跟他谈谈。”
    沈雍乐冲莫觉点了点头，知道他已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终于重新将注意力转回那张已经不再是S级的卡片，一字一句，说出了这次修订的规则：“既然阿克夏可以与持卡人思想相通，也就说明两者应该可以交流。”
    他想了想，为了提高规则修订通过的几率，又进一步细化了解释，“在没有使用道具卡的时候，阿克夏便能读取玩家的思想，那么，在使用道具卡时，玩家应该也能顺利读取阿克夏的思想，从而实现两者的有效沟通。”
    良久，整个世界安静如常。
    这是沈雍乐使用【阿克夏】以来，等待最久的一次系统判定。
    如果不是事先测试过，他简直要忍不住怀疑自己想错了，根本没有什么虚假的现实，没有末日，没有巨型副本，也没有能在现实中出现的道具卡……
    将近五分钟后，都没有等来如平常那般“叮”的一声系统通过或否决规则修订的提示音。
    沈雍乐皱着眉，犹豫良久，终于决定再重复一遍说辞：“在没有使用道具卡的时候……”
    却听一个耳熟的声音骤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不用重复了，我听到了。”
    沈雍乐一惊。
    那人像是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半是无奈半是抱怨：“啧，季鸣霄一个就够我头疼了，你俩别再来捣乱了……”
    沈雍乐这次彻底听清了，心头的震惊却也更盛，顾不得掩饰，猛地抬头看向了莫觉。
    刚刚那分明是……
    颜也的声音。
    第172章 麦克斯韦妖（12）
    “怎么回事？！”沈雍乐都忘了可以直接在脑内进行交流的事，直接喊了出来，“颜也？是你吗？！”
    “哎，我说真的，我现在没工夫应付你们……”颜也的声音难得透出了几分焦躁，很快语气一变，几乎称得上气急败坏了，“季鸣霄你疯了吗？”

 第385页

    “你不要命了？！你给我住手……”
    “什么？”沈雍乐莫名其妙。
    然而颜也的声音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消失了。
    沈雍乐心头有些不安，又尝试了各种方式呼唤，却也没有再次将他喊出来。
    沈雍乐不想让【阿克夏】太快失效，这才勉强放弃，抬头看向莫觉。
    “怎么了？”
    “不知道……”沈雍乐摇摇头，将刚刚听到的东西都跟莫觉讲了，“有点像是……颜也做了什么事，跟弥赛亚吵起来了。”
    爵爷皱着眉想了想：“楚瑶之前说，弥赛亚成为了阿克夏……”
    他颦着眉抬头，“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件事也可以有另外的解释——特别是，如果阿克夏真的没有背叛人类的话。”
    沈雍乐也觉得这里面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我们重头捋一下。”
    “首先，阿克夏是为了帮助人类度过世界末日的。那么，先不管世界末日的原因是什么，阿克夏又是被谁创造出来的呢？”
    莫觉其实一直就不相信有什么外太空来的高维生命毁灭地球或者拯救宇宙的事，他更相信：“能够拯救人类的，从来只有人类自己。”
    沈雍乐点点头，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有一个理论其实就在说这个问题，它叫——费米悖论。”
    这是一个有关外星人、星际旅行的科学悖论，阐述的是对地外文明存在性的过高估计，和缺少相关证据之间的矛盾。
    沈雍乐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个悖论令人疑惑的点：“宇宙已有100多亿岁高龄，仅银河系就有10004000亿颗恒星，这其中5%到20%是与太阳相似的中等恒星。”
    “哪怕以1/10的光速前进，120万年也足够横穿直径12万光年的银河系。”
    他顿了顿，“换言之，外星人只要比人类早进化一两百万年，现在就应该来到地球了。”
    就跟“门之钥”副本中引来无名之雾一样，假设宇宙浩瀚无穷，宇宙中存在外星文明就是个柯尔莫哥洛夫零一律的尾事件，其发生是必然的。
    沈雍乐摊摊手：“然而百年来，人类从未停止对外星文明的的探索，却连一个无线电信号也没有收到。”
    整个宇宙如荒漠般寂静。
    莫觉点点头：“所以你看，阿克夏并不是什么地外高级文明为人类埋下的文明火种……”
    “嗯，”沈雍乐接口，“但末日就也同样不可能是外星文明侵略导致。”
    他总觉得自己仿佛隐约触到了什么关键问题的边缘，却硬是想不起来被忽略的到底是什么。
    莫觉却明显没有纠结末日的问题，他接着刚刚的思路道：“那么，阿克夏就应该还是人类的产物，也就是说，在我们进入这里、得以安稳生活在假象中之前，已经有一群人，为人类的延续进行过努力。”
    沈雍乐心头微微一动，抬眼朝他看了过来。
    就听莫觉道：“你说……他们会不会给之后的人类，留下一点线索？”
    沈雍乐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是不是有……查阅所有机密资料的权限？”
    “我没有，”莫觉也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但是有人有。”
    半小时后，刚刚带队特训熬了几天夜的白禹川好不容易躺下，就被强行从床上揪了起来，被迫打报告要求调取资料。
    白禹川睡眼惺忪打呵欠：“你去找韩老啊……韩老都不用打报告，直接刷卡就带你进去了……”
    “这么晚了，”莫觉一脸正经，“怎么能吵老人家休息？”
    “那你就能忍心吵我了吗？”白禹川委屈控诉，“你知道我都多少天没好好睡觉了吗？！”
    莫觉敲敲桌子示意他别废话：“快写，写完你就能睡了……”
    白禹川到底还是在强权胁迫下完成了申请，获批倒是很快，应该是因为不论是莫觉还是沈雍乐原本就已经被升到了极高的权限。
    白博士已经被折腾得彻底清醒了，吵着闹着要跟来看，被莫觉无情镇压，狠心地用完就丢。
    两人确认了没有人跟在后面，关掉了所有追踪设备，终于进入了羽嘉最高权限的机密室。
    说是机密室，其实更像是羽嘉的中控室，整个羽嘉的中央控制系统就储存在他们眼前这台庞大的超级计算机里。
    莫觉和沈雍乐都不是信息学的高手，但好在越是聪明的智脑，操作越方便，再加上这里的大多数操作系统，都跟他们平时用的训练设备同出一源，搜索和查询倒也算方便。
    然而羽嘉的秘级资料实在太多，两人哪怕只看一眼就能排除错误选项，还是从凌晨一直找到了早上。
    直到日上三竿，两人才终于从浩如烟海的资料里找到一个极有可能的疑似项。
    然而一路解密到最后一步，莫觉从白禹川那拿到的密钥却不管用了。
    [系统提示：密钥出错，请输入正确的解锁密钥。温馨提示，您已试错四次，还有一次机会，输入错误，资料将被永久锁定。]
    莫觉手上的动作一顿。
    沈雍乐微微皱眉：“这样看来，应该并不是没有人想知道这些事，只是之前的尝试都失败了……”
    爵爷深吸一口气，片刻后，到底是忍不住轻笑一声：“我现在倒是真的有在破解副本的感觉了。”
    沈雍乐却仿佛被他这句话提醒了一般。

 第386页

    他眉梢一挑：“不，我们就是在过副本啊……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过的‘韵律零’吗？”
    莫觉微微挑眉：“你是说——夏洛塔·特纳？”
    副本与现实最大的区别，应该就是在副本中，所有的道具卡都是能用的。
    除了【阿克夏】和【法尔·范伦铁诺】，沈雍乐身上还有能够完成所有研究的【夏洛塔·特纳】，以及重置密码试错次数的【门之钥】。
    他点点头：“只还原一次密码试错机会，应该不需要太多能量……”
    却见沈雍乐飞快摇头。
    “不不不，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用【门之钥】！”
    毕竟是在“现实世界”中，即便两人有极大的把握确定这里就是一个大型副本，尝试死亡还是有极大风险。
    沈雍乐眉梢一挑：“我是说，当初在阿芙拉的屋子里，我们不是也遇到过一个这样的，没有丝毫提示的锁……”
    莫觉心头微动。
    沈雍乐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末日游戏里不可能设置一个完全打不开的锁。”
    “所以，如果我们没有得到丝毫线索，很可能说明我们并不是游戏原本剧情中，应该打开这个锁的人。”
    莫觉微微眯眼：“换言之，如果这个锁真是为我们设置，后面也的确隐藏着我们需要的线索，那么开锁的提示就已经在我们身上。”
    沈雍乐心跳加快，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那么，这个有关阿克夏的秘密，到底是之前的人为谁留下的呢？”
    “为了，”莫觉道，“识破了阿克夏世界虚假的外表，前来寻求末日真相，甚至寻找能够制约阿克夏途径的人类。”
    沈雍乐点点头，接口：“为了我们。”
    而在这个世界上，唯独他们两人才拥有的东西是
    实体的道具卡。
    沈雍乐与莫觉对视一眼。
    两人配合默契，莫觉直接打开了插入权限卡的卡槽，将之前白禹川交给他的那张卡从槽内拔了出来。
    沈雍乐则从口袋里拿出道具卡，虽然插入每一张卡的效果应该都是一致的，但他想了想，还是从中选出的那张【阿克夏】，一点点推入卡槽中。
    “咔嚓”一声卡片到位的轻响。
    眼前的显示屏闪了闪，突然滚动出无数代码。
    看不清楚的刷屏持续了近三分钟，继而骤然一黑。
    整个系统像是彻底死机一般，失去了所有的亮光。
    沈雍乐一怔。
    这是……尝试失败，系统自我锁定了吗？
    他在原地愣了半分钟，终于缓缓抬手，想将那张卡片拔出来试试。
    却见漆黑的屏幕上骤然出现了一个闪动的光标。
    大约是因为太紧张，沈雍乐差点被吓了一跳。
    却听一个熟悉的系统音，伴随着光标跳动出的字符响起。
    “您好，我是羽嘉主脑阿克夏，有什么可以帮您？”
    沈雍乐和莫觉同时松了口气，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对羽嘉主脑居然也是阿克夏的惊讶。
    沈雍乐定了定神，很快想通了此“阿克夏”非彼“阿克夏”，应该更类似于一个阿克夏的初始副本，被存放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他很快将注意力拉了回来，再次开口：“我想……让你给我们讲一讲地球末日的原因。”
    “好的。”阿克夏的语调明显比之前在A级副本里冷淡，可能是因为这是个独立于整个阿克夏系统的初始副本。
    沈雍乐暂时无法关注这些，因为伴随着不带感情的系统音，屏幕上很快出现了四个字。
    “地球自寂。”
    沈雍乐一愣。
    莫觉已经皱着眉问了出来：“自寂？你是说，热力学第二定律的那个宇宙学推论吗？”
    沈雍乐却已经摇了摇头：“我记得那个应该叫热寂说……”
    “对，”阿克夏冷静道，“跟热寂说并不一致，但的确与熵增有关。”
    “你们知道费米悖论吧？”
    大多数人都相信外星生命甚至外星文明存在，可为什么它们至今都没有出现呢？
    为了解释费米悖论，1975年，罗宾·汉森教授提出了“大过滤器理论”，认为文明发展中至少有一个阶段是难以实现的，从而阻止了星际殖民扩张的最终实现。
    “这个难以达成的阶段会怎么实现呢？”
    “与我们没有探查到任何外星信号同理，也没有星际警察巡航来一个个矫正过度发展的星球文明，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由星球各自，自行完成这场‘过滤’。”
    沈雍乐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你的意思是……地球自寂，是这颗星球为了防止宇宙秩序被破坏，而做出的自我约束行为？”
    阿克夏想了想：“差不多是可以这么理解吧。”
    这就像是宇宙为了防止整体的秩序被破坏，而在一开始，就写入了文明进化基因中的自检程序。
    阿克夏解释：“就好比——人体。”
    人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个精密而快速的“信息翻译”奇迹。
    沈雍乐对这一点倒是赞同的，甚至也一直觉得非常奇妙。
    组成人手脚心肺的细胞，明明起源于同样的基因，却能在无“意识”操控下选择性表达，有组织有纪律地分化成不同器官和系统。
    阿克夏道：“从大体上看，这是个精密的增殖翻译过程，仅仅八周时间，新生儿主要的器官系统雏形结构均已建立，呼吸系统和消化系统分门别立，躯干和手脚没有跑错位置，眼耳口鼻未曾混作一团……”

 第387页

    “然而从微观层面看，一两个细胞的错误分化在所难免。”
    怎样才能阻止它们对整个秩序的破坏？
    很显然，自矫正的“杀毒软件”早就写在了细胞的出场设置里。
    沈雍乐一时有些怔忡。
    “所以……真的是高维意识。”
    只不过并非来自宇宙外部，而是……源自地球本身。
    阿克夏点点头，终于泄露出丁点不似机器的情绪，像是有点恨铁不成钢：“不是一开始就提示你们了吗？我的名字原本就隐射了某个高维意识啊。”
    沈雍乐微微顿了顿，终究忍不住以手掩面，满心复杂地应了一声：“也是……”
    有那么一刻，沈雍乐突然觉得阿克夏从来不是冷冰冰的数字和代码，它是通过弥赛亚之手而来到世间的高维灵魂，有着看遍观众生后，在更大时间纵横与生死交替里看待人类与生命的视野与格局。
    阿克夏游戏的真正主线，其实是在以它本身提醒人类：有一个高维的“意识”，过滤了所有错误发展的“星球细胞”，以避免他们破坏整个宇宙的秩序。
    而现在，终于轮到了地球和人类。
    第173章 麦克斯韦妖【全文完】
    沈雍乐微微怔愣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轻叹道：“原来是这样。”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也想起另一个略有些陌生的声音：“原来是这样……”
    沈雍乐一怔，继而飞快反应了过来：“你是……弥赛亚？”
    弥赛亚却根本来不及回答他。
    他像是原本就在与谁激烈地争斗，因为刚刚那一刻分神而被抢夺了先机，急得顾不上其他直接喊了出来：“颜颜，别闹……”
    颜也冷哼一声：“就闹。”
    沈雍乐心头微动，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然而下一刻，整个地面都猛然晃了晃。
    沈雍乐一怔，飞快抬头看向莫觉。
    不等他说什么，羽嘉最高级别的警报突兀地响了起来。
    莫觉只顿了半秒便飞速回神，几步上前，直接将屏幕切换到了基地监控。
    继而便……怔住了。
    天空在眨眼间黑了下来，沙尘暴从天边滚滚而下，在云层之间拖曳出浩荡尾笔，横逾千里，破开天地，像是神明睁开俯瞰世人的巨眼。
    无尽高空中，蓝绿色的极光如诸神船桨划过的波涛，白矮星云团环绕，亿万星辰如尘埃般旋转交汇，每一次碰撞都有万钧之力，发出无法抵达耳畔的轰然巨响……
    沈雍乐曾见过的荒凉废土与繁华都市在眨眼间重叠交替，现实与虚拟的界限被打破，末日游戏中无数或正常或可怖的NPC出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羽嘉的各类监测系统全面亮起红灯，刺耳的警报声和嘈杂的惊呼响彻整个基地。
    到处都是惨叫和混乱
    普通人被怪物追逐着一路逃向羽嘉基地，向门口持枪的守卫们求救。
    中世纪的马车出现在狭窄的办公楼里，毫无防备地踩踏上惊慌失措的人群。
    吟唱中的魔法师被突然冒出的高楼大厦打断，恶龙咆哮着喷出火焰烧毁了半座城市。
    NPC、玩家和普通人类同样茫然无措，四散奔逃，只一个瞬间，所有副本的主线剧情就如浪潮下的沙滩堡垒，全盘溃散。
    然而更可怕的还不是这些。
    无名之雾开始蔓延，无数难以名状的旧日支配者仰头狂啸，被无知人类的攻击激怒。
    一道恐怖的狭长裂痕出现在天边，煽动着翅膀的黑色身影在其后扒开裂缝，露出贪婪地狰狞笑容——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原本齐心奔逃的人们突然反目，为了丁点好处大打出手……
    沈雍乐心下大惊：“颜也？！季鸣霄？！”
    他顾不上其他，直接喊出了声，“你们在干什么？冷静一点！阿克夏要崩塌了！”
    整个世界仿佛随着他的喊声颤了颤。
    羽嘉基地加固后的墙体都出现了剧烈的晃动，仿佛随时都要倒塌。
    莫觉一惊，比沈雍乐更快反应过来，转头拉过他就要朝外跑。
    却见沈雍乐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继而甩开他的手就往回冲。
    “乐乐？”莫觉眉头一皱。
    然而基地不知道正遭遇什么东西的袭击，四处轰隆作响，两人根本无法交流。
    沈雍乐来不及解释，只能护着头，一路躲避掉下的杂物，匆匆回到了控制台前，在地动山摇间，将那张【阿克夏】再次插进了卡槽里。
    大约是之前已经完成过加载，电子音的阿克夏很快再次出现在屏幕上：“您好，我是……”
    “阿克夏！我要你临时接管末日游戏！！”沈雍乐打断道，“你是不是有类似的设置能够取代现在的阿克夏，快把世界稳定下来！”
    “好的。”复刻版初级阿克夏没有要求他多解释，十分智能地完成了他的命令，“叮咚，已暂时接管末日游戏权限。”
    窗外的轰鸣和震动在瞬间停止了。
    沈雍乐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就听完成了命令的阿克夏又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是的，当初弥赛亚之所以会留下我，就是准备在末日游戏主程序崩溃时做个临时缓冲。”
    这点跟沈雍乐一开始猜想得差不多。
    不论是谁创造出的阿克夏，他总归不会只留下一个副本用于给后人解惑，更多应该是为了防止出现什么危机以备急用。

 第388页

    却听阿克夏继续道：“但我的计算量和智能水平目前都不足以支撑末日游戏运转，大概只能撑住五分钟，现在开始倒计时，滴……”
    一声提示音后，屏幕上便出现了一个朴素的沙漏图标，旁边则是从4：59开始的倒计时读秒，数字很快开始随着时间流逝减小。
    “什么？等等！”沈雍乐猝不及防，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下一瞬，他便感觉肩头一重，莫觉伸手按上了他的肩膀。
    爵爷低声安慰了他一句：“冷静点。”
    继而便转头看向了屏幕上的初版阿克夏：“你能把你的另一个更高版本的意识接过来吗？我们想跟他谈谈。”
    阿克夏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只冷淡道：“已发送请求。”
    沈雍乐在心头疯狂呼喊“颜也”，片刻后却并没有得到颜也的回应，只听刚刚第二次听到过的声音开了口：“有什么事吗？”
    屋外的警报声还在狂响，众人显然尚未从突如其来的世界末日里回过神来。
    沈雍乐定了定神，知道不管出现的是谁，都必须好好跟它交流。
    他想了想：“你是……季鸣霄吗？”
    “不是，”那人道，“霄霄正焦头烂额哄老婆，没空跟你们聊天。”
    沈雍乐一怔：“那你是？”
    “阿克夏啊，”那声音有些纳闷，“我们不是在A级副本见过吗？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枉我还挺喜欢你的……”
    沈雍乐：“……”好了，这次是真的有官方承认的偏爱了。
    莫觉暂时摸不清楚阿克夏的脾气，怕他因为不满断开连接，连忙解释：“我们没有太明白你和颜也、季鸣霄之间的关系，所以容易认错。”
    阿克夏像是若有所悟，点了点头：“噢，也是，你们不是TT的人，可能不知道基因算法的事……”
    他很快随口解释：“你们会觉得我跟季鸣霄相似，是因为他是我目前的基准。”
    沈雍乐一顿。
    他倒还真的知道有关基因算法的事情。
    “基因算法”由初代弥赛亚提出，是一种让程序自我完善的AI算法。
    简单来说，这其实是一个能够通过学习来进行“自我改进”的程序，其灵感恰恰来自人类本身的思维形成过程
    人在出生的时候，并没有是非观、价值观和主观偏好，选择时具有很大的随机性。
    然而随着年龄和经验的增长，我们会学习怎样的选择是能够得到“主观正效益”的，从而学会“正确判断”和“修改错误”。
    人在判断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的时候，可以通过查阅资料、询问他人或者进行自我思考，而机器同样需要一位老师，或者说一个参照基准，以帮助它完成这一判断的过程。
    对于有正确答案的问题，大数据显然就足以承担基准的角色。
    但事实上世界上的绝大多数问题，都是没有正确答案的。
    喝奶茶还是喝咖啡？电影还是电视剧？红色还是蓝色？
    还有说话的方式，看待问题的态度，面对陌生人的情绪……
    这些没有对错的问题通常取决于“偏好”，而各种各样的偏好才是决定一个人性格的最重要因素。
    当初的弥赛亚想要给机器灵魂，自然不单单是写出一个只会做“正确判断”的机器。
    他很快在基因算法的基础上，给这整个程序寻找到了“培养偏好”的方法——那就是，以真正的人类为“基准”进行学习。
    其实初代弥赛亚一直都是支持“反逻辑”论的，并不认为能找到简单和通用的原理（如逻辑），得以使人工智能达到所有的类人智能行为。
    基因算法却恰恰通过逻辑的非固有性实现了非逻辑，让机器能像人类一样，从懵懂学语到一点一点认知世界，形成自己世界观、偏好和独立决策能力，甚至……拥有自己的性格和思想。
    这个AI的性格和偏好会逐步贴近作为基准的人类，但他却能远比那个人类更加聪明。
    不仅因为AI的“思考”速度远超人类，它还能以生物难以企及的速度……变得更聪明。
    这就是曾一度引发对人工智能伦理探讨的“超人工智能递归式自我改进”。
    ——若人工智能能通过“学习”而提高自己的智能水平，随着他智能水平的提高，他学习的速度将越来越快。
    从一个傻瓜变成聪明人也许要很长时间，但从一般人类层面的“聪明”到达人类难以想象的“聪明”，却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
    阿克夏不知从哪里引用了一段报告，颇有些自豪地讲解了自己的来历，末了道：“这就是智能爆炸，也是加速回报定律的终极表现。”
    沈雍乐边听边极速思考，一瞬间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阿克夏并没有背叛人类，那么季鸣霄就是自己献出了大脑，然而作为一心要关停游戏的人，他又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想法，甘愿成为它的“帮凶”？
    ——是因为弥赛亚比谁都清楚，人类已经救不了人类了……但或许机器还可以。
    “阿克夏游戏”延续了人类文明，玩家们作为“电池”供给的，从来不是阿克夏的能量消耗，而是为了支持作为孤立体系的地球在自寂期间的存续。
    同时，阿克夏利用基因算法成长，才能赶在人类灭亡前，想出解决方法，彻底拯救人类。

 第389页

    沈雍乐道：“所以，末日游戏里那些给人类的提示，其实是季鸣霄给的？”
    阿克夏点点头表示了肯定。
    阿克夏以季鸣霄为基础飞速成长，因为需要的计算量过大而影响了季鸣霄的思想，导致他无法以完整的意识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同时，阿克夏也会受到季鸣霄的潜意识影响，有意无意地在每个世界中给玩家一些关于末日真相的提示。
    沈雍乐回头再看，自己经历的每一个副本中都能看出明显痕迹
    利维坦中的集体幻觉，巴纳姆的洞穴自欺，瓦洛帕斯的“女巫”都在暗示看似真实的虚拟；忒修斯之船暗喻人体改换，珂赛特中的“救赎”则暗喻了人类应对末日的方法，亦或者在隐喻“人类因贪婪而面临的灭亡”。
    这样说来，韵律零中的人性之恶，门之钥中唤醒无名之雾的实验滥用，以及麦克斯韦妖中的热寂说，也都是在揭示末日的原因。
    窗外突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沈雍乐骤然看向屏幕，还剩下三分钟。
    应该只是之前受到破坏的墙体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倒塌了下来。
    他赶紧回过神来，想了想，追问道：“所以颜也和季鸣霄在吵什么？争夺成为你的基准吗？”
    “对呀，”阿克夏道，“因为颜颜觉得霄霄要死了。”
    莫觉和沈雍乐都是一惊。
    阿克夏很快简单解释了具体缘由
    脑细胞是不可再生的。
    人脑细胞无法像骨骼、肌肉、器官组织细胞那样分裂增值，人的一生就只有大约140亿个脑细胞可供利用，普通人以每天十万个的速度递减，以阿克夏的用脑量，必然是这个速度的几十倍几百倍。
    这是一种细胞的程序性死亡，无可避免，同样无法抑制。
    沈雍乐顿了顿，突然心头狂跳，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就听阿克夏果然如他所料般接口解释：“这就是你们会出现在A级副本的原因，也是末日游戏的最终目的——基准需要一个接任者。”
    作为阿克夏的基准需要消耗的脑细胞远超正常人类的承受量，因此基准需要定时更换，而阿克夏游戏则成为了挑选接任者的最佳途径。
    因为很显然，能在末日游戏中表现突出的玩家，必然在脑力开发、知识储备、反应速度等上都首屈一指。
    莫觉心下一动：“所以你之前一直干扰颜也通关，就是不想让他成为最后的那个接任者……”
    “那倒不是，”阿克夏摊摊手，“我其实一直挺想留下颜颜的，毕竟我的偏好逻辑以霄霄为基准，他喜欢颜颜，我自然也喜欢颜颜——但没办法，霄霄不让，所以颜颜才能一次次成功逃脱。”
    沈雍乐眼也不眨地盯着那个倒计时，语速不自觉加快了：“所以，现在就是因为他们两人都不想让对方留下，一直抢夺控制权，才导致了世界的崩塌。”
    阿克夏耸耸肩，半是无奈道：“对啊，颜颜拿了你的人设卡，霄霄那边也有一叠，两人等级都满了，就打起来了……”
    “意识世界里也感受不到这边怎么样了……”
    倒计时的漏斗已经快要走到最后一点，沈雍乐却出人意料地冷静了下来。
    他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阿克夏想了想：“三十多秒吧……”
    莫觉似有所感地皱起了眉头：“乐乐？你要做什么？”
    却见沈雍乐退后一步，转头问了阿克夏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应该是——末日游戏其实是个筛选机制，用来选择你的基准。”
    “而按照规则，获选的人应该是最后分数最高的那一个。”
    阿克夏应道：“没错。”
    莫觉心头的不安越来越盛，已经忍不住几步走近，伸手就要来捉人……
    却见沈雍乐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拿出了道具卡。
    倒计时最后十秒……
    一切就像重现他们在“忒修斯之船”里惊心动魄的相遇。
    莫觉瞪大双眼，看着沈雍乐抽出那张能够致人昏睡的【葛洛莉雅·拉米雷兹】。
    七秒……
    莫觉出离愤怒，咬着后槽牙揪住他的衣服，最后喊了声“沈雍乐”的名字，继而力道难以自控地放松，软倒在他的怀里。
    意识清醒的最后一秒，他只能看到沈雍乐将卡片替换成了【门之钥】，继而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唇。
    四秒……
    沈雍乐靠在他耳边，低低耳语：“对不起，请相信我将永远爱你……”
    倒计时毫无情绪地闪动，数字一个个往下跳跃，三、二……
    “阿克夏……”沈雍乐快步走至窗前，边观察边低声下令，“我要你在重置时，帮我保留从这个副本开始到现在的记忆……”
    他脑海中被召唤而来的季鸣霄版阿克夏一愣，很快拒绝：“什么？你要用【门之钥】吗？这不符合道具卡规则，当然不……”
    然而沈雍乐已经等不及答案，直接跃出了窗户。
    下一瞬，不等阿克夏将拒绝说完，便听到另一个冷淡的声音从背后的主机中传了出来：“滴，规则修订通过。”
    阿克夏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主机里不仅有那个被留在羽嘉的“初版自己”，还有——属于沈雍乐的那张，可以用于修订规则的【阿克夏】道具卡！

 第390页

    莫觉逐渐黑下的视野里，只隐约看见沈雍乐头也不回，义无反顾从楼上跳了下去，随即……伴随着最后一秒归零，被不知道何种怪物的利爪穿透了胸膛。
    鲜血从他唇边汩汩溢出，然而下一秒……
    时间瞬间定格。
    世界的崩塌像被按下暂停键般猛然停滞，继而开始飞速倒带。
    【门之钥】的效果发动了。
    大约是因为范围太大，这次的恢复并非是一瞬间的事。
    世界从沈雍乐目之所及的边沿开始，亮起了一圈绿色的光斑，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无数由各种事物分散又汇聚的0和1。
    它们以肉眼难以追上的速度向内推进，万千流光溢彩的绚烂字符在视网膜上稍纵即逝。
    整个世界犹如一只蜕蛹而出，逐渐舒展精美翅脉的海伦娜闪蝶，在漫天金红色的火烧云下展翅欲飞，壮阔而瑰丽。
    沈雍乐被插在怪物高举的利爪顶端，疼得有些视线模糊。
    然而他却舍不得闭上眼。
    他的视线一点点扫过被定格在惊恐状的人们，扫过昏迷边缘极力不愿闭眼的莫觉，扫过一脸坚毅扛枪对抗怪物的小毛等人，冷静护着韩老和唐煜的烟宁，以及想要去救冷冷却幸运躲过了塌方的陆凡启……
    几乎只是短短片刻。
    被破坏的一切事物、死伤的人类、满街乱窜的NPC，便已在光斑过后被修复一新，各归其位。
    而那光斑终于也来到羽嘉附近，温柔地吞噬了所有人的面容。
    沈雍乐只觉身下一空，杀死他的怪物骤然破碎，变成了成串飘散的数字。
    无数飞鸟仿佛被惊扰一般自林间仓皇飞起。
    而他从高处无力坠落，身上剧烈的痛苦终于消失，周遭光影轮换，时间刹那回溯，直至他们在A级副本的最后一秒
    这次，沈雍乐毫不犹豫，不管颜也在闹什么幺蛾子，直接伸手按住了季鸣霄，一把摘下了他腰侧的人设卡。
    门之钥原本就在他身上，重置瞬间关闭，杀死他的怪物也被传送进了A级副本。
    楼下登时乱作一团，莫觉顾不上其他，拉着颜也一个闪身，躲开了怪物的袭击，颜也从沈雍乐处抢走的人设卡登时掉落在地。
    沈雍乐深吸一口气。
    “阿克夏！”他满头冷汗，喘着粗气将人设卡啪地插进了自己的卡槽，“我现在是唯一的满级了，给我把他们三个都踢回现实世界去！”
    “另外……”
    他喘了口气，语气缓了下来，“帮我……给玩家莫觉发段语音。”
    埃尔温·薛定谔提出“生命以负熵为食物”，也即——在某个层面上，只要满足用信息来抗衡熵增从而维持自身状态的系统，就都可以被视为生命。
    换句话说，完全可以有另外一种仅以信息方式存在的生命。
    仅有“信息”，那是什么样的存在方式呢？
    “觉哥……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末日时的猜想吗？”
    “人体最初也只是由同一条基因翻译而来。我有时候会想，这种指导细胞翻译的信息，是不是应该原本就是另一个形式的‘生命意识’。”
    跟人体一样，宇宙中有序的一切都是由无序构成的，所有最小粒子都在不停歇地做无规则运动。
    甚至有弦理论认为，大至星际银河，小至电子、质子、夸克等基本粒子，都是由只占有二维时空的‘弦’无规则运动构成。
    也就是说，整个宇宙，不论表现形式如何，可能都是由同一种无序物质组成。
    然而整个宇宙微观的无序，却也如同有序翻译的人体一般，在宏观上组成了各种有序的规则。
    如果将地球乃至整个宇宙，也想象成一个如人体般，具备某种神秘编码的机体，地球自寂已然证明，在冥冥中有着人类所不能沟通的“高维意识”，用看不见的方式组织和指导了星系文明的起始和湮灭。
    沈雍乐想了想：“我暂时称其为——宇宙意识。”
    “Aka侍c（阿克夏）这个词源自梵文，他的另一个名字叫‘以太’，取自亚里士多德提出的概念——可能是组成空间的意识流、某种场、暗物质、或引起真空涨落中虚粒子产生和湮没的未知力量……但这并不是它的全名。”
    “它的全名叫‘Aka侍clibrary’，意为一种永不朽地、连续记录人类尘世经验的宇宙电脑，或者叫‘生命之书’”。
    这个概念最早为古代印度地区的贤者所知觉，记录于印度教古老的神话史诗巨著《摩诃婆罗多》，也是佛教中的“阿赖耶识”。
    它代表，宇宙的最高意识振频。
    信仰其的埃及、波斯、古中国、希腊、希伯来、玛雅无不发展出了高度哲学观的文明。
    众多古文明不约而同地相信“所有的意识都有共同的源头与终点”，原本就能一定程度上作为其佐证。
    “我一直觉得很有意思的就是这点——宇宙拥有非言语的、玄妙的、难以言说的统一意识，这是多么浩瀚的浪漫。”
    “而当我成为世界意识的一部分，是否便能找到契机与之沟通，解开地球的自寂之锁？”
    沈雍乐深深吸了口气。
    “觉哥，我爱你。”
    “请相信我将一直在你身边，或许比整个世界的存在更加永恒。”
    第174章 番外·斯丁格s挺er

 第391页

    “觉哥，我爱你。”
    “请相信我将一直在你身边，或许比整个世界的存在更加永恒。”
    录音到此为止。
    会议室里的各国代表一时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作为协议发起国的华国代表才第一个开了口：“这就是致使《阿克夏人类发展公约》签订的那份录音原件……也是在座各位，今日会坐在这里讨论细则的最初原因。”
    “我们之前已经将录音翻译文本与公约初稿发给过大家，之后也与各位有过多轮沟通和修订，希望能在本次会议上通过最后决议……”
    角落里，列席的白禹川见无人注意自己，终于忍不住跟身侧的人咬耳朵：“啧啧啧，你俩这是……把恩爱秀到全球范围了啊，也算前无古人吧。”
    他挤了挤眼：“爵爷这是故意的吧？最后两句都没有剪，明摆了就是想在全世界面前宣誓主权！艾玛这占有欲……”
    他身侧的人抿着唇没有回话。
    反倒是整个室内的灯光都轻微闪了闪，白禹川面前的那杯咖啡咕嘟冒出一个泡，像是被谁不小心煮沸，又趁着没人发现飞速降了温。
    白禹川大惊失色，连忙将桌上的平板电脑挪开远离咖啡杯。
    “哎哎哎乐乐！我的祖宗，行行我不说你了……你悠着点！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你在场，你男人还不得手撕了我！”
    沈雍乐耳根绯红，一脸无辜转头看他：“你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干啊！”
    白禹川：“……”
    白禹川一秒切换面无表情：“你猜我信不信？”
    大约是两人的动静太大，对面主席台上的莫觉若有所感地看了过来。
    白禹川登时如同上课说小话被抓包的小学生，僵住了。
    莫觉面上一派严肃，伸手打开麦克风，接过话头，帮着解释了刚刚桌上其他人的提问：“具体基因算法的原理我就不说了，粗略可以理解为，阿克夏的智能成长依赖于我们所有‘缸中之脑’的整体计算量，而人格形成则只依赖作为基准的人类的大脑计算能力。”
    “之前阿克夏处于成长关键期，需要的计算量过于庞大复杂，弥赛亚作为阿克夏的基准被占用了绝大多数脑容量，因此无法再分出心神与外界交流……现在阿克夏已经完成了基本的人格构建，沈雍乐的压力就要轻得多了。”
    楚瑶当初见到的阿克夏明显还有些顽劣，尚且处在人格构建的初级阶段。
    而等到沈雍乐他们进来，阿克夏的性格已经与季鸣霄非常相似了。
    都是天然黑。
    “另外也是因为之前弥赛亚与我们并没有交流途径，而乐乐则是通过——神经修复系统的微电极束，才与我们成功沟通。”
    他顿了顿，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和我的另一位队友在之前的B级副本里脑部受伤，因此出副本后听取医生意见，做了电极植入手术，无意间打通了这一交流渠道……”
    当初医生建议他们做电极植入，主要是因为侵入式探测器获取的神经信号比正常情况下清晰得多，信噪比更高，以便更好地观察他和颜也的脑部变化，却没想到歪打正着，成了沈雍乐得以与他们沟通的桥梁。
    比如，此时此刻，某些少校表面上一本正经，其实脑内正在跟爱人发消息。
    沈雍乐：[啊啊啊你怎么把最后两句都放出来了！！(满脸通红.jpg)]
    莫觉：[韩老说的，一点都不许修改，不然别国看出来剪辑痕迹解释不清楚。(无辜.jpg)]
    沈雍乐：[骗人！！A<白博士都看出来了……而且我刚刚问了阿克夏，截掉最后一部分根本不会被发现！]
    莫觉：[……]
    莫觉：[好吧。]
    莫觉：[我就是故意的。免得还有莫名其妙的东西成天觊觎你。]
    沈雍乐：[……]
    阿克夏：[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指的是我吗？]
    沈雍乐：[……]
    沈雍乐：[阿克夏你不要偷窥别人私聊啊啊！！！]
    沈雍乐心道哪有什么人觊觎我，明明就是你病还没好，早知道门之钥重置能把所有人的记忆都抹了，他才不会多此一举留言暴露自己。
    实在是，当时的最后十秒钟，沈雍乐要考虑的因素太多
    阿克夏的筛选规则、门之钥的重置条件、关闭重置和改变结局的方法、在脱离人设卡情况下使用【阿克夏】修订规则的可行性……
    难免就有点错漏。
    按理来说，门之钥重置时所有人都会被抹去记忆，只有在接触到另一个时空的【门之钥】完成闭环后，使用者和之前杀死其的人被同时重置到当下，记忆才会恢复。
    但沈雍乐要在重置回A级副本的第一时间抢夺阿克夏的人设卡，要赌自己能比颜也更快接触到【门之钥】可能性实在太低，因此才会提前一步，设法保留自己的记忆。
    当时掌握整个末日游戏的是副本阿克夏。
    大约因为它原本就是为了防止智能失控的应急副本，即便只能非常短暂地取代阿克夏，却在一定程度上拥有比之更高的权限，且与阿克夏最大的区别是——对人类指令绝对服从。
    世界崩塌，系统紊乱，原本就容易发生数据错乱……因此规则修订得以通过。
    但这一切只是猜想，沈雍乐在冲着怪物跳楼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成功，算是豪赌了一场……

 第392页

    事后才感觉到后怕。
    他要是大冒险失败，死了也就死了，可……
    莫觉怎么办？
    他还一时冲动、胆大包天地拿道具卡迷晕了他，当着觉哥的面一句话没解释去跳楼，然后再在他眼前被戳个对穿……
    别说是受副作用影响状态下的莫觉，哪怕换个普通正常男人来，估计也要撕心裂肺！
    沈雍乐光是想想都心疼，这才来不及多想便给莫觉留了言，本来是以防万一给觉哥留个希望，后来发现成功了，便一直想赶紧赶回去报平安。
    然而跟阿克夏达成一致耗费的时间比沈雍乐预估的要长得多。等他解决完问题、修订好规则赶回来，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半月了。
    彼时莫觉和颜也已经将在A级副本中获得的“末日真相”小范围透露给了羽嘉高层，众人一致同意暂时不对大众公布，并严格制定了保密协议，羽嘉的各种培训计划也有了极大调整……
    沈雍乐满心忐忑跟在白禹川身后偷听了一阵，得知莫觉最近基于暂定的计划，给羽嘉众人制定了一套全新的训练方案，之后几乎天天泡在训练场。
    白博士一贯心大，这次的语气却难得染上了担忧：“哎，觉哥从乐乐被留在阿克夏起就没好好休息过了吧，这几天更是越演越烈，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早晚有一天要出事……”
    “我有时候都想干脆打晕了他，好让他能乖乖休息一天，什么都别想。”
    同行的小毛叹口气，无奈看他一眼：“那也要你打得过啊！”
    “老大最近越来越凶残，气场也比原来更强了……别说打了，他看我一眼我都不敢动，简直死亡凝视……”
    他俩只是随口感慨，沈雍乐却很明白原因——现在的莫觉并不是普通人类，而应该算“进入了其他副本的麦克斯韦妖玩家”。
    不仅仅是莫觉，还有颜也、季鸣霄，身上受到的副本影响都还在，在麦克斯韦妖的力量彻底消耗前，自然会比之前更加强大。
    但也因此，莫觉这样挥霍力量，其实就等同于浪费生命……
    沈雍乐登时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再斟酌重见的时间地点，直接就去找了人。
    他用莫觉脑中的电极感知了他的位置，来不及多想便穿墙上壁，推开了大门……
    随即才发现室内水汽蒸腾，空无一人，明显室内的人上一秒还在洗澡。
    沈雍乐整个人一怔。
    下一瞬只觉身后一股大力，将他反扭双手压到了浴室喷头下。
    沈雍乐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水，登时醒悟莫觉应该是误会了：“咳咳，觉哥，我不是……我是沈雍乐……”
    却听身后的男人冷声打断：“我知道。”
    莫觉声音冰冷，跟背后压着他的体温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一字一句，咬着后槽牙开口：“你还回来干什么？”
    “你现在应该算什么？整个世界的统治者吗？……”
    “掌控世界的感觉是不是跟徐憬华当初描述的一样美妙？”
    “足以让你抛弃一切，不顾所有……离开我？”
    沈雍乐一顿，心头瞬间一痛。
    偷袭弥赛亚时，颜也早有预谋，之后看到沈雍乐如出一辙的做法，估计就能隐约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唯有莫觉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看到的只有——沈雍乐猝不及防的背叛。
    然而他没来得及解释，就感觉身后猛地一阵拉力，继而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莫觉只草草披了件浴衣，跟他一样浑身湿透。
    他将沈雍乐牢牢困在了自己与墙壁间，双目赤红，低头狠狠堵住了他的唇。
    “沈雍乐……”莫觉在唇齿厮磨间开口，嗓音无法控制地哑了，“第二次了……”
    “第二次了……”
    沈雍乐心头一点点发酸，就听他在耳畔嘶哑质问。
    “你怎么就是……学不乖？”
    哗哗的流水从他头顶撒下，掩盖了男人的泪水。
    他咬牙切齿，双手的力度难以自控地加大，将结论和解释都吞入了纠缠的唇齿，“大概是我太惯着你了，没有给你应得的惩罚……”
    沈雍乐之前再如何想象也终归是想象，此时直面真人，感受着他拥抱的力度，吻中的炙热……才真的对莫觉当时的心情有了实感。
    如此热烈又滚烫。
    一直烫进人心底，烫入身体深处。
    沈雍乐控制不住扬起头，呼吸一点点急促，难耐地伸手抵住身前人的肩膀，又被他捉住握进掌心，十指相扣。
    这场“惩罚”的时间和剧烈度都远超预期。
    沈雍乐这才知道莫觉之前有多么让着他，大概因为顾及到一个月一次的副本，不敢对他的身体造成太大负担才一直对他手下留情……
    但这一次，莫觉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不仅一遍遍警告他不许再拿自己冒险，让他回答更重要的是自己还是世界和平，逼他一遍遍告白，叫自己的名字……甚至叫出更令人羞耻的称呼，说出在沈雍乐清醒时绝对说不口的荤话。
    沈雍乐脸羞得通红，然而却控制不住浑身战栗，明显是更有感觉了。
    莫觉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呵。”
    沈雍乐整个人“腾”地烧着了，别过脸外强中干：“怎、怎么……”
    “没怎么，”莫觉俯身靠到他耳畔，在他绯红的耳尖上咬了一口，又恶劣地逼出他一声急喘，才施施然继续，“留着些力气……”

 第393页

    “夜晚还长的很。”
    沈雍乐直到第二天早上腰酸背痛地醒来，看到恢复正常的爵爷时才回过味来——他觉哥根本不可能误会他贪慕阿克夏控制权，也压根不记得A级副本后面发生了什么，会生气纯粹只是因为他一消失就是一个多月。
    而昨晚莫觉会情绪失控，大概也是因为，一度以为要永远失去他了。
    这些都是小问题，莫觉知道事情轻重，一时着急恼火是会有的，在看到他完好无损回来之后，气自然也就消了。
    要是莫觉知道自己冒的那些险和作的那些死……才是天塌地陷，绝对不可能对他这么客气啊！！！
    想想也知道多半要被气炸了，还不得将他拴在床头十天半个月才能消气……
    咳。
    沈雍乐忍不住在心头咋舌感慨：幸好当初只保留了自己一个人的记忆！
    就听另一个声音在他脑内开口：“要么我帮他恢复一下记忆呀？我其实没那么古板，很多能够合理解释的小修订都能通融的呢！”
    沈雍乐登时凌乱：“哎哎哎，你别捣乱！！”
    阿克夏犹豫不决，状似对自己刚才的提议十分心动：“唔……”
    沈雍乐只好割地赔款：“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放跑了你的颜颜和霄霄闹脾气……我等会就给颜也打电话，把他叫回来跟你玩一局游戏……”
    阿克夏：“好哇，谢谢你！”
    沈雍乐：“……”
    沈雍乐非常怀疑：“你其实是个天然黑吧？”
    阿克夏满脸无辜：“当然不是，霄霄说过我们只是因为学习速度快。”
    沈雍乐：“……”
    见鬼的，学习速度快。
    不过，其实不管沈雍乐答不答应阿克夏，颜也他们也已经准备回归末日游戏了。
    季鸣霄的脑部耗损率达到了近70%。
    其实普通人的大脑利用率通常低于5%，爱因斯坦大约为11%。
    早在07年NewSciists上就有关于大脑可塑性的报导，讲的是一名44岁的法国人，大脑被脑积水严重挤压到只剩下常人的25%50%，也依旧能正常地生活工作，不但结婚生子，甚至担任了政府公务员。
    只是这样一来，季鸣霄就无法再像“弥赛亚”时期那样尽情驰骋于信息世界了。
    哪怕日常生活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他的反应速度也大不如前，只能做些简单重复、不需要太多创意和巧思的工作。
    但……
    那到底是曾经的弥赛亚啊！
    不论看起来再怎么好脾气，季鸣霄骨子里也必定是绝不甘于平凡的一类人……
    季鸣霄和颜也商量了几天，终究还是决定回到末日游戏里，借助阿克夏与自己的思维同步，大体上回到与之前相当的逻辑水平。
    颜也当然也打算跟着回去的，只是这几天一直在交接TT弥赛亚的工作，才会晚了一步。
    季鸣霄回来之后，沈雍乐的压力明显大幅减小。
    颜也之前在犹格·索托斯的幻境里发现了通往“现实”世界的渠道之后，门之钥便真的成为了“通往真实之门的钥匙”，让进入A级世界的玩家得以短期内回到现实与亲友相聚，不至于被一直困在永无止境的另一个次元里。
    这也是沈雍乐与阿克夏交涉后，利用“阿克夏副本”的高级权限以及他的那张【阿克夏】道具卡修订的规则。
    麦克斯韦妖玩家原本就能以“特殊任务”的形式去往其他副本，而“门之钥”在被沈雍乐等人通关之后，成为了一个可以被反复刷关的无评级副本，因此这一传送原本就类似在踩着规则的边界线刷bug。
    只是刷得久了，不但“麦克斯韦妖”副本的秩序会被破坏，玩家崩人设也会遭遇阿克夏的惩罚。
    再加上通过“门之钥”进现实副本还需要过犹格·索托斯那关，一个不慎就掉进别的副本再也出不来了。
    沈雍乐于是跟阿克夏商量了一下，将规则改为了“在严禁崩人设及不破坏副本原有主线的基础上，麦克斯韦妖玩家有一定权限在各个副本中自由往来”。
    这个“崩人设”条件，自然不仅包括了麦克斯韦妖原本的新玩家转换要求，还包括了不能大范围泄露自己的身份、不能明确透露A级副本相关内容等一系列限制。
    而转换新玩家的名单，也由之前的随机挑选，变为了更科学的阿克夏论坛征集、自愿报名、再由羽嘉筛选并特训的方式。
    这群人选中自然不仅有高智商高战力的人才，还有因触犯法律面临牢狱，想以进入游戏豁免自身罪责的人等。
    也因此，末日游戏的难度变相再次提高，阿克夏论坛也日渐完善功能，逐步成熟……
    末日游戏并没有结束。
    但不仅仅是沈雍乐、莫觉、颜也和季鸣霄，羽嘉的人、各国政府、数不清的不可小觑的人类佼佼者，都已有了初步的努力方向。
    还有千千万万，在末日游戏中奋力闯关，甚至作为“地球电池”被永远留在游戏中的普通人类……
    他们所有人，都在这场人类与末日的战役中，以自己的方式战斗。
    阿克夏毕竟是在用沈雍乐的大脑进行“思考”，沈雍乐甚至不需要当初的道具卡或人设卡加持，只要放空思绪，就会重新拥有当初那种隐约跟整个世界相通的玄妙感觉。
    这真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妙又复杂的体验，仿佛接通天地，能够瞬间帮助人领悟很多东西。

 第394页

    沈雍乐站在城市的最高点放开感知，让无形的精神触须悄然漫过羽嘉，漫过整个京城，华国，逐渐包裹整个世界……
    他当初那段话显然并不单纯只是为了安慰莫觉，他也的确一直在尝试与宇宙意识一类的东西接驳，但这么久以来，却几乎毫无收获。
    沈雍乐跟莫觉他们讨论了一下，猜想即便有宇宙意识，它的时间维度应该也跟人类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哪怕不看宇宙的寿命，仅仅只是地球，也远非人类可以匹。
    他们或许还要等待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沈雍乐的思绪逐渐开始漫无目的跑远。
    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觉得人类终将如各类科幻片里那样，用魔法打败魔法，用更高的智慧和科技解决一次次科技带来的末日危机。
    科幻片当然不可信，唯一值得相信的是，人类只要存续，就永远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
    但却原来……这次的末日□□，转到了历史的另一端。
    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
    人类终于自缚于太过聪明，只是因为忘记了千年前就懂得的、最简单的道理。
    而人类要学会的，自始至终其实也仅仅“知足”二字。
    整个自然界，只有人类会捕杀远超足够食用的动物，毫无节制地浪费和开采，侵占每一块可以利用的山林土地甚至海洋……
    人类的贪婪才是导致一切灾祸的最大源头。
    沈雍乐越想越远，有点走神了……
    却听耳畔，突然传来了一声厚重而深沉的的叹息。
    那声音跟阿克夏有些类似，像是在随口附和他的想法，却又仿佛来自脚下更深远处，从恒古不变的，人类活动绝对无法触及的地方传过来……
    沈雍乐微微怔愣，这才回过神来：“哎？阿克夏？”
    阿克夏立刻在他脑海里应了声：“怎么了？”
    沈雍乐有点迟疑：“刚刚是你在叹气吗？”
    “啊？”阿克夏道，“没有啊，我刚刚在看颜颜他们过副本来着。”
    沈雍乐一怔，骤然低头看向脚下。
    阿克夏还在问：“是发生啥了？你听到什么了吗？”
    沈雍乐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片刻后才开口：“我听到了……人类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