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想被他吸血》 第1页 《全世界都想被他吸血》作者：蒲中酒【完结+番外】 文案： 沉睡千年的吸血鬼亲王亦止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原来又酷又帅的獠牙没了，变成了除去卖萌一无是处的小虎牙。 又因为那个奇奇怪怪的“爱意值系统”，他不得不通过出道，获取他人的爱意值以求生存。 可是—— 训练营遇到的塞壬导师是以前的家养鱼，狼人室友天天冷着脸不太好相处的样子，月圆之夜他却看到了室友身后冲他不停摇晃的尾巴。 F 第一部 戏的搭档是他单方面视为宿敌的教廷圣子，偏偏那些粉丝都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嗷嗷叫着他们的cp好萌。 从前养的储备粮被人谋害变成了小骷髅，在他准备着要为其讨回公道时，却发现储备粮已经成了骷髅王。 学生时期刻板守序的同桌精灵族王子，现在是新晋影帝，点名只要他搭戏，亦止打开剧本却看到了满页的吻戏床戏。 偶然发现顶楼的总裁真身居然是头恶龙，并且是每天悄悄投喂自己的邻居。 亦止：？ #现在睡回笼觉，还来得及吗？ —— 拥有盛世美颜和可爱小虎牙的人族小明星刚出道，就凭一首歌和一张模糊的照片被顶上了热搜第一。 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人族和千年前为拯救苍生而牺牲的血族有多相似，满屏捧他为神明的言论把亦止眼睛都看花了。 还有种族因为他不配当“自己”的替身而吵架，一边说他的存在亵渎了神明，一边为他打榜甚至忘了切换大小号。 亦止这才知道自己居然成了各族的白月光。 —— 小心捂住马甲的亦止没想到—— 沉眠醒来的整个血族，浩浩荡荡地找到他，领头的哥哥更是当众喊他小名。 #马甲是捂不住的，那还是捂脸吧orz 【食用指南】 ★角色均无原型 ★主角万人迷团宠属性 ★天然撩温软美人受×精分成七片的攻 ★双c，过程修罗场，结局1v1，无生子 ★幻想元素娱乐圈，非现实向，连真人秀都充斥着各种魔法攻击，勿纠结逻辑 【文案初版截图于2.24】 推我的接档文和基友的连载文—— 《靠接吻认人的他深陷修罗场》by蒲中酒 殷照弥是松鼠成精，死后被删清记忆，递了剧本就丢入各个世界。 但松鼠无法识别人脸，只有通过接吻才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世界一】 剧本说，他需要扮演贱受。 在渣攻向自己提出分手后，万分悲痛到酒吧买醉，还要强吻恰巧来酒吧的渣攻，并让这一幕被白月光看到。 可惜他识不清人，误将白月光认成了渣攻。 所以，人物崩坏世界崩溃了。 原本霁月清风的白月光将他抵到墙上，双目赤红，风度尽失。 本该冷酷无情的渣攻擦干他滴的眼药水，神色温柔，求他原谅。 寄住在他家里的少年看他郁郁寡欢，恨铁不成钢地将他掀到沙发上，压下来的身躯火热。 【世界二】 第二份剧本，他成了世界上最后的恶龙。 恶龙被亲王圈养了。 他要报复这个王国，抢走他们最珍贵的公主。 可惜抢走了骑士。 圣子说愿意代替骑士留下，而公主主动送上门来。 他们在恶龙巢穴前大打出手。 【其他世界待定】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娱乐圈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亦止 ┃ 配角：骷髅，黑龙，精灵，圣子，塞壬，狼人，血族 ┃ 其它：万人迷，团宠，修罗场 一句话简介：他被爱意环绕 立意：陪伴与成长 ================== 第1章 迷境森林是各族公认的世界最危险地域前十之一。 这里的树木隐天蔽日，根系盘曲缠绕在地面上延伸生长，叫人无处落脚，更何况还有随时可能从树上滴落的含毒汁液。 暗元素紊乱、狂暴，无情收割着新生灵的生命。 哪怕是身披鳞甲，各族间防御能力最强的龙族，也不堪其扰。 而人类这样脆弱的生灵，本应连踏足进入都做不到。 如今却出现了一个例外。 黑发少年行走在丛林间，拨开的枝叶沙沙响。 与其说是他灵巧地避开了含毒的汁液，倒不如说是汁液在小心地沿着树叶脉络逆流避开他。 无处不在地迷漫在空气中的绀黑色元素，在少年走过时也化作了温和的点点莹白，追逐着照亮他身侧。 它们是千年前古战场遗留下来的暗元素，威力与有害性比现如今这片森林古战场之外的其余所有元素都要强。 深知自己的危害，所以要更小心地才能靠近、保护这个人。 即使自身是无法思考的能量物质，它们也本能地清楚眼前人的重要性。 拨开又一重接骨木的树叶，眼前出现的是方圆敞亮的天地，看到水色晶莹深蓝的湖泊，少年终于泄气地叹息。 亦止的方向感一直都不是很好，加上森林中一条成型的路都没有，他已经弯弯绕绕第三次回到原点了。 玻璃般剔透的湖面倒映出他此时黑发黑眼的模样。 第2页 一如原来血族时长久不见天日，玉色瓷白的皮肤。 “……”亦止勉强地一笑。 湖中映着的少年露出两颗奶气的虎牙，酒窝清浅，若有旁人在，不必说，都是乐意多逗少年笑笑的。 只可惜这里人稀罕至，显露出的虎牙转瞬间消失，唯有那微抿着，似刚饮过血的柔软唇瓣。 如曙色流转的红被深渊的黑沉取代，亦止微弯腰凑近了看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不仅眼睛变了颜色，就连尖利的獠牙也没了。 从这湖边的法阵中醒来，他便成了彻头彻尾的人类。 抿起的唇瓣表露着主人的心情，桃花眼微垂的眼尾夹着一抹绯红。 他明明记得自己不是睡在这里的。 醒来时周遭环境却是全然的陌生，称绑定了自己的“爱意值系统”的面板上标红的生命条还在无声预警。 本身起床气就大又得不到安抚的少年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他拿出路上捡到的窄口布袋，到法阵边蹲下身收集法阵残余的原料。 布袋看起来不算陈旧，应该是最近一段时间有人遗落的，亦止只能寄希望于在他的生命条归零前能遇见人将他带出去。 至于这个法阵…… 他要查清楚到底是什么禁术将他从血族变成了人类。 千年接骨木、三日红、莱西叶…… 亦止清点着原料，法阵所用的大部分材料他都识的，唯有那一堆实在是燃烧殆尽，完全成灰烬状的粉末无法辨识。 他照样捻了一把装入布袋里。 等他出去，总有人认识的。 抱着这样的希望，变故却发生在一瞬间。 魔灵兔从身后的丛林中跃出，眨眼间遁入另一头的草垛，一支金属制的附魔箭支破空而来。 正对着亦止的方向。 瞳孔放大，他清楚地意识到—— 凭靠这副转变成人类的躯壳，他现在是无法躲开的。 跟随在他身侧的莹白光点霎时间凝聚了又散，直直冲来的箭支便轻易地偏歪了方向，插入在他旁边几寸的石头里。 竟是将石头也迸裂成了两半。 箭支的主人凭借多年担任育林员与这片森林磨合出的技巧，躲避汁液，拨开树丛，见到自己的箭支差点误伤，这个刚刚还游刃有余地穿梭于森林中的暗黑精灵一下子慌乱了。 身着繁复服装的黑发少年看着他，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与乌墨色的眼眸对视，暗黑精灵的耳朵腾的红了。 【爱意值+1】 【1点爱意值可兑换生命值10天】 【是否兑换？】 脑海浮现系统面包的提示，亦止沉默地选择了【是】，岌岌可危的标红生命条，数值往前挪出了一小块绿色.区域—— 10天05小时。 凭这十天亦止不打算追责眼前的精灵。 当然他现在是人类，而非原来的血族亲王，他也做不到追责。 “你可以……带我离开这里吗？”亦止问。 暗夜精灵的尖角耳朵微颤，完美地接收到了那道清润的嗓音，比他听到过的任何声音 都令他舒心。 少年身上的服装是不同于时的华丽繁复，连在最顶上的纽扣都是扣好的，水亮的乌眸望过来，像等着他解救的，落难的小王子。 “乐意为您效劳。”精灵道。 —— ———— [这首歌居然是刚出道的新人唱的吗？难以置信……] [和残存的画像那么相似，就连姓都是亦姓，真的不是在蹭亲王大人的热度吗？他、他有没有心！] [好生气但我居然做不到骂他，总觉得这样做会后悔是怎么回事！可我真的是亲王殿下的虔诚信徒啊qvq] [虽然…虽然歌唱的很好听，长得也很好看……但是，但是！怎么回事我也舍不得骂！总之——人类无耻！] [楼上？？？同为人族缓缓打下三个问号，迷惑.jpg] [你们人类都喜欢自己骂自己吗？不管，这个颜这个声音，本精灵先粉了！] [早知道你们精灵颜控，没想到这么颜控，一点原则都没有。] [楼上看看这些评论区里叫嚷的，哪个没去亦止那里点了关注？] [我就没有！你们都是二五仔！虚假的信徒.jpg] [这就是你开小号的理由？] [应该只是巧合吧，这个人类只是单纯长得像亲王殿下而已。] [你看这么多年，有谁和殿下长得相像的吗？况且，这个模样，简直和画像上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果血族没有千年前陷入沉眠的话，一定会去调查的吧，他们可无法容忍刻意的冒牌货亵渎殿下的存在。] …… 经纪人伊莉莎蹙眉，关上终端机，不再看热搜第一底下的评论。 和她预想的一样，新签的艺人一出道就引起了轰动，本来以少年的天赋实力和相貌，迟早也能达到这个热度，所以伊莉莎现在更不希望被少年吸引的，都是由于联系到那位殿下…… 即使她当初受总裁的命令去迷境森林周边接人时，第一眼也错认了少年。 实在是太像了，除了发色瞳色和没有血族特有的獠牙之外。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少年和流落下来的救世主画像上的血族亲王，相似度都太高了。 “明天去节目要带奶糖吗？”伊莉莎问窝在沙发上操控终端机玩游戏的少年。 第3页 繁复的衣服被替换成更符合当下的休闲服饰，宽大的衬衣领口不 经意就露出了精巧的锁骨。 “要！”亦止空出一只手来算，“萝荷糖，灵浆糖，蕃果干……都要带，谢谢伊莉莎！” 少年撒娇拖长的尾音比糖果还要甜腻，眼巴巴地看过来令伊莉莎实在无法拒绝。 转而想起了boss出差前的嘱托，伊莉莎咬咬牙，还是道：“每样只能带一点，不能吃多。” 听见话的少年叹气，头上不安分翘起来的发丝似乎都蔫了下去。 伊莉莎无奈地笑着帮亦止收拾行李。 千年前的一场的天灾祸事，给这个世界带来了重创，历史断层得很厉害。以至于现在重建于支离破碎的世界中的各族，也只能通过一些残存的记载，了解到大概的情况，清楚当初结束这场祸事的救世主，是血族的亲王，以及一副描绘其长相的画像。 血族的大姓是亦，他们便知道了亲王的姓氏，至于名，却是找寻不到记载的。 能探寻到的有关亲王的文献，也都以殿下作了代称。 而更重要的线索，血族全族，也都在亲王牺牲后将所有东西都带入了沉眠之地。 没有种族能够找寻到那块地域。 但所有对救世主的信仰和偏爱都烙印在各族心里。 伊莉莎亦是如此，可她不愿因这一重，让现在的少年收到影响。 救世主的概念是留在泛黄的画像、书页记载上的，眼前的少年却是鲜活而灵动的。 若是把他作为依托感情的替代品，或者过激地攻击，那就太不应该了。 当然真相伊莉莎不可能会猜到。 亦止操控着游戏人物游走着躲闪攻击，脑海里顺便看了一下系统面板，绿色的生命条已经延伸得很长了，连爱意值的数值也是一整串数字。 他没想到自己一睡居然就睡了一千年，至于现在各族所说的“救世主”，他倒是没有丝毫印象的，或者说千年前的记忆他都有些模糊了。 亦止只记得自己是在一个与平常无异的清晨睡去的。 醒来就成了作息完全颠倒的人类，还被迫绑定了一个爱意值系统。 获取其他人的喜欢，以兑换生命值继续生存。 听起来奇怪且荒谬。 但是系统商店里有能让他恢复血族形态的商品，经过考虑，他选择了系统介绍里获取爱意值 最快的方法——成为明星。 唔……也有刚出迷境森林就遇到伊莉莎，说和公司签约能预支大量薪水，住高级小区，三餐有大厨做菜的因素在。 殊不知伊莉莎都是得到了顶楼boss的授意。 亦止不是没想过去血族的沉眠之地，找到原来的同族他自然可以有更好的待遇。 可一来他忘了沉眠之地的位置，二来类比了自己的起床气，亦止就不是那么想去了。 即使他还没有见过大家在他面前生气。 还是等他们自然醒的好。 稍微没有注意，游戏角色倒在地上，终端机的屏幕暗下来。 亦止懊恼地“啊”一声，收到了敌方的好友申请，倒也没多在意，就顺手通过了。 第2章 伊莉莎给亦止报的是一档训练营类型的节目，名字是《请多多指教》，但与选秀出道不同，节目主要的卖点是艺人的学习与生活日常。 参考了学校的教学模式，规则是将刚出道不久又有一定人气的艺人送入训练营学习，无论是音乐还是舞蹈，所有课程都设有专门的导师。一周五天课，周末会布置一定的作业，每周还会有相应的周测试，节目为期一个月，最后两天即是期末考与毕业礼。 今天是周一，《请多多指教》学员报到的日子。 由于学员各个种族都有，节目组综合考虑，还是决定统一乘坐大巴前往训练营。 “就算训练营伙食不够好，也不要挑食不吃，零食不许一天就全部吃完，我给你分好了每天的量……”伊莉莎一边滔滔不绝地念叨着，一边将行李箱交给工作人员，由工作人员统一放入行李仓。 “最近还没彻底入夏，天气多变，感觉冷了就添衣，热了就减点衣服。”伊莉莎不放心地让少年穿上外套，“怕待会儿车上的制冷装置温度太低了。” 她是人类，所以更清楚人族与这么多个种族相对比，没有天生强大的防御力，是最容易受自然条件影响的，所以对自家艺人格外担心。 少年身姿挺拔纤瘦，衣料之外露出来的皮肤似柔软的新雪白，像是稍不留神磕磕碰碰就会留下青紫红印。 这么弱，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伊莉莎担忧地皱起眉。 若是亦止清楚她的想法，恐怕会很想向她好好描述一下自己作为血族时的强大力量。 可惜他不能，更何况成为人类后，表面上看起来是只有瞳色与獠牙改变了，但内里实力却是削弱得厉害。 所以少年现在是内外一致的弱。 “……”亦止乖巧地应着伊莉莎的嘱托，看她还有要继续说的趋势，眨眨眼提醒道，“放心吧伊莉莎，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我先上车，不然待会司机要催了。” 伊莉莎才发觉几乎所有学员都坐到车上了，摆摆手最后说了句，“记得去到了在节目组收终端机前，给我发条消息道平安！” 第4页 “好。”亦止答应。 他跟着队伍的末尾上车时，座位基本上都已经坐满了。 亦止一路走到车的后半部分，没有注意到其他学员偷偷看过来的热切视线。 也是已经司空见惯了，从出生起就受到全族的关注与宠爱，哪怕是磕碰到一点或者是闹脾气不吃饭，都会有一群族人排着队哄。 正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所以少年对受到瞩目一点也不会觉得哪里异常。 “你好，同学？”亦止想了想还是用了这个称呼，“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不算是车尾的位置，前后都坐满，只有他面前这个男生旁边的位置没有人坐。 正靠着窗的男生闻言向他看过来，短发利落，幽绿色的眼眸短暂地映出少年的身影，便不言语地又转头看向窗外。 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亦止在男生旁边坐下。 一秒不到的对视让亦止看清了对方的眼睛。 嗯……松烟灰的发色加上幽绿色的瞳孔，应该是狼人吧，听说狼人都不太好相处。亦止推测男生旁边原来没人应该是对方看起来不好接近的原因。 可惜亦止没看见对方微红的耳廓。 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小罐蕃果干，倒出一片放入嘴里含着，余光便瞥见同座侧头看向他的视线。 “你要吃吗？”亦止把小罐子移向对方。 奇怪，狼人也喜欢吃蕃果吗……？ 男生不说话，定定地看着他，在亦止目露疑惑时才道：“琅野。” 低沉的嗓音适合唱慢歌，亦止突然想到。 只是他没听懂对方没头没尾的话，亦止不解：“……嗯？” “我的名字。”琅野说罢，又偏头望向窗外，车行驶间惊动的飞鸟略过车顶。 “我叫亦止。” 他知道。琅野闭目。 从少年上车起，那道他怎么也不会忘记的味道靠近时，他就知道了。 烙在他心底的名字滚烫，处心积虑的靠近有了结果。 他找到了。 —— ———— 车在训练营门前停下。 说是训练营，其实从外面看完全是一个庄园。 复古的设计让亦止觉得舒服且亲切，角落里细微的一些布置让他更感到熟悉。 风卷着墙角的蔷薇花花瓣追上来。 四通八达的路径交汇处有指向 宿舍的提示牌，空中飞行着跟随的小型魔法摄影生物提醒着录制已经开始。 亦止有听伊莉莎介绍过，《请多多指教》不定时会采用直播的形式，更多是录制后剪辑再播放。 负责直播的魔法摄影生物的飞翼是绿色的，亦止看了看，跟随他身侧的，飞翼是红色的。 是正常录制。 如果是直播的话，节目组大概会提前通知。 这么漫无目的地想着，又悠悠地多看了会景色，亦止到达学生宿舍时，别墅一楼的房间已经都有人搬入了。 “我帮你提行李吧。”跟着他后面进入别墅的青年上前，独属于龙族特征的金眸躲闪着，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亦止几乎是只到对方的胸口。 “……”1米77的亦止抿唇。 虽然他是拉低了成年男性血族的平均身高，但是在人族当中他还是正常身高吧？千年过去……龙族与人族的身高差距又拉大了吗？ 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龙族小看了的少年摇摇头，一脸认真道：“不用了，谢谢。我可以自己提上去。” 他和我说话了。他好可爱。声音也好好听。脑子里疯狂刷过弹幕的龙族青年晕乎乎，头脑热得要冒出烟来。 一个将行李安置在一楼的长发精灵上前，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浅绿色的眼睛里笑意盈盈却不显得过分热切，“其实我的房里还有床位，二楼搬行李不太方便，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住。” 节目组的说法是两人一间房间，但并没有用随机数的方法，只是让他们自己找室友同住。 有几个占了一楼房间的青年听到声音也走出来，近乎是异口同声：“其实我的房里也还有床位……” 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他们又顿住，悄悄互瞪了几眼。 难以说清他们对少年的天然好感，但是看见少年第一眼时，情况就和初见到亲王的画像一样，一种与生俱来，刻在灵魂里的喜爱开始燃烧，滚烫炽热的情感淹没心灵。 亦止迷茫地夹在中间，尚且没有做出选择，就察觉到身侧的行李箱被人提上了阶梯。 匆匆向一楼的大家道了谢，亦止跟上前面人的步伐，“琅野？” “我可以自己提。”即使是作为亲王，这种活他还是可以 自己做的。 虽然和族人一起生活时，他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亦止正要将行李箱接过来，却被拒绝了。 琅野看着他，眼眸幽绿，“你要养宠物吗？” ？ 亦止没跟上对方的脑回路，歪歪头：“以前养过鱼，现在还没有再养宠物的打算。” 得到回答的青年又不说话了，沉默地将两人的行李都带入房间。 琅野见过少年口中的“鱼”，养在城堡的池里，能够和少年一起长大。 对方拥有那么多的温暖，而他只有在幼狼形态时，在流浪的长夜里，得到过少年短暂的施舍，此后又是一片冰冷。 第5页 他切实地嫉妒着。 —— ———— 主持人在舞台上面对他们，游刃有余地介绍开学考的流程。 每人轮流上台进行两分钟左右的表演，导师好对学员有个初次的印象，清楚学员大概的长处与短项。 这栋上课与测试的别墅楼外观与其他复古别墅一样，内里却大有不同，完全现代式的布置与亦止在一个选秀节目上看到的相似。 每个学员都抽取了随机的号码牌，总共40个人，亦止抽到的数字是21，不前也不后。 开学考快开始了，最前排有个导师的位子却还是空着的。 亦止的视线落在空着的位子上，心思却不知飘到了何处，一边因为不适应人类相反的作息而犯困着，一边又想起了琅野的问题。 要养宠物吗？ 还是不了吧……要是被以前养的那个塞壬知道了，说不定会生气。不，他现在应该已经生自己的气了。 亦止小时候尤其喜欢人鱼传说，听说人鱼小时候不能化形，和漂亮的金鱼差不多，他便到海边找，抱着能养只人鱼的打算。 确实是捡到了一只鱼。 一直养一直养着，希望能看到人鱼化形。 鱼比亦止先一步成年，化形是成功了，鱼尾却是冷色调的石蓝。 人鱼都是暖色调的鱼尾，只有塞壬会有冷色调的尾巴。 陪伴了好几年的鱼是传说里凶恶的塞壬，是不同于战斗力弱的人鱼的强大种族。 不过少年也没多在意，毕竟陪伴了这么多年，对方已经不是什么宠物了，而是真实的朋友。 但是塞壬成年后的一星期内，要回到海 洋深渊，获取传承记忆，否则会因为无法控制体内强大的力量，反噬而亡。 而接受传承记忆的过程需要三年的时间，亦止把对方送到海边，在做下了三年后来海边等对方的的约定后，目送石蓝色的鱼尾和海平面最后的一缕阳光一起没入了深蓝。 但谁能想到亦止会在三年之约的第二年，如平常一般的日子入睡，一觉却过了千年呢？ 亦止叹了口气，他不知道那个塞壬还在不在这个世上，即使还在，也一定生他气了吧。 视野里空着的导师座位多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四号位的导师……是塞壬族的吗？”亦止不太确定地向左边的学员问道。 没有注意到右侧狼人皱起的眉。 “你不知道束清老师吗？”青年有些诧异，见少年迷茫地摇头，表情更柔和下来，“也对，束清老师除了会出现在颁奖礼，基本没有在媒体面前露过脸。” 他向亦止解释道：“束清老师蝉联了六个世纪的最佳音乐人，潜心创作，拒绝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所以很少有照片影像流出。大家并没有见过他的原形态，但是能查到的资料上都说的是塞壬一族。” “我算是他们的远亲一族，但是我的鱼尾是暖金色的。”人鱼青年弯眸，“嗯……或许，你要看看我的尾巴吗？” 第3章 在千年前的观念里，人鱼与塞壬的鱼尾是不会随意让外族人看的，除非是非常亲密的朋友。 或者……别的关系。 但在种族交流融合密切的现在，拍人鱼写真都司空见惯，自然是早就摒弃了从前的陈腐思想。 还没有挣脱传统思想束缚的少年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时正好露出了奶气的小虎牙，魔法摄影生物扑闪着飞翼记录下画面。 “不太好吧，还是不要了。”柔软翘起的一缕发丝随着少年晃头的动作轻摇，白嫩的颊上捎带的晕红显得尤其明显。 人鱼青年釉蓝色的眸里映出那抹浅淡的红，他笑得柔和：“如果你想的话，完全可以。” 是并不带任何玩笑意味的认真。 见亦止还是摇头拒绝，人鱼青年便淡笑不语，适时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视线似有所感，人鱼青年的眼神飘往四号座的导师，若有所思。 由于导师是背对着学员席面向舞台而坐，亦止并不能看见人鱼所说的“束清老师”的样貌，但是光看背影，他对于对方的身份已经确认了七八分。 束清……是他从传承记忆中知道的原本的名字吗？亦止还是更喜欢自己给他取的名字。 早在作为导师的塞壬落座时，学员席就引起了一片哗然，不过很快压制住变成了小声的议论。 注意到少年对塞壬导师表示好奇时，他们的议论声稍微放大了些。 “束清老师不是从来不在媒体面前露脸吗？连颁奖礼的照片都很少就出，甚至连前几年的那个族际颁奖礼都没有出席……” “以束清老师的级别，说是古今中外音乐界第一人没有哪个种族会反对吧，他连采访都不接受怎么会来参加这个节目？” “我原以为他首次参与录制会是在什么族际纪录片上，这确实让人很意外。” “我有些内部消息，束清老师是……主动联络节目组要来参加的，训练营这个庄园也是他定的，整改的时候他还参与了大部分设计。” “难怪，感觉这种复古的风格和他本人的曲风也是高度一致啊。” “令人惊奇。难以想 象束清老师会对除去音乐之外的事投注热情，传闻他不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吗？对其他人也统一采取无视态度，虽然音乐造诣极高，但实在不是好相与的性格。” 第6页 “大概是艺术家都会比较古怪吧，以束清老师的级别，眼里落不进人不是正常的吗？” “总觉得我们一会儿的表演会被对方无视掉呢。” “他会来参加节目就足够震惊大家了，至于作为导师……嗯，我们能得到正眼相看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吧。” 亦止可以清楚地听见附近的学员对塞壬导师的讨论。 茫然的少年眨了眨眼，发现其他人口中“倨傲”、“不好相与”的评价与自己印象里温顺的塞壬差异有些大。 在生气吗？亦止看了看对方的背影。 是应该要生气的，如果他也被人丢下一千年的话，他是绝对会与那人绝交的。少年由于不适应人族作息所产生的困意揉了揉眼睛，黑眸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湿润晶亮。 旁边的狼人室友好像坐近了一些。亦止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困了可以靠着我睡。” —— ———— 亦止道谢并且拒绝了，倒不是觉得靠着对方睡不好意思，而是认为在别人表演的时候睡觉不太好。 导师到齐，开学考开始。 明星在舞台上的表演和歌手纯歌唱、舞者纯跳舞的形式不同，不仅歌舞并行，而且因为现在粉丝会更注重画面的享受，所以通常还会结合各种表现效果漂亮的魔法。 使用魔法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学习生涯的必修课，通过让自己的精神力与外界的魔法元素达成共振，从而产生相应的魔法效果。 元素迷漫于空气里无处不在，肉眼却不可见，柔和的元素会愿意为人所用，像是暗元素之类的刚烈的元素便难以操控。 舞台上精灵歌唱时汇成的点点萤火四散到学员席，本该遵从使用魔法者的意愿，由学员席的道路一路向上最后凝在上空，如点燃的烟火般再落下来。 有几点不太听话的并没有参与表演，在其他萤火都落下来的时候，还滞留在学员席绕着少年飞舞。 亦止伸出食指轻戳光点，它便散了又隐回环境。 舞台上的精灵鞠躬结束表演。 对方选修的应该是光系元素。亦止判断。 魔法元素有很多种，每个人对不同系元素的亲和力不同，幼年时期的学习会对每个系的魔法都进行浅学，16岁之后的学习则会选修与自己亲和度最高的元素。 嗯……亦止略微苦恼。 虽然他高中阶段是看精灵同桌选修了草木系，他便也选修了这个系，但这却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学习不上心，而是由于…… 所有元素都非常亲近他。 在周围的同学还在想着要如何操控元素的时候，他在为赶上来想让他操控的元素而苦恼。 到底选哪个呢？少年在纠结的时候见同桌的精灵选修了草木系，就随性地也填上了草木。 亦止有些担心待会儿的表演会不会有元素自己先上来帮他，毕竟他现在变成人类，操控魔法的能力削弱了许多，而元素对自己的亲近又没有变，这点他在迷境森林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元素现在不仅亲近他，而且开始以保护者的姿态主动出现了。 所以，元素自己凑前来帮他的情况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表演一半都过去了呢，我就没听说束清老师的表情解冻过。” “他好像很认真地想当好导师看我们表演了，但是他皱着眉又冷着脸的样子，都快把11号的小精灵吓哭了哈哈。” 周围学员的讨论让亦止感觉和塞壬和好的事情好像又有些难了。 他养的鱼，好像只是看起来冷了点，不太爱说话，但是性情还是很温顺的吧。亦止有些难以把其他学员的可怕印象与塞壬对上号。 还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轮到他了。 少年上台先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亦止的视线与四号位的塞壬对上。 来自遥远海洋的种族，眼眸是如坠深海的暗蓝色，鼻梁高挺，面部轮廓深邃。 眉目像覆了海冰，与少年对视时隐隐有消融之势。 亦止向对方扬起一个笑，颊边旋出浅淡的梨涡。 少年连眼睛都是晶晶亮。 传说中凶恶的塞壬都低敛眉目，被轻易驯服。 还是很乖的。亦止想。他的鱼并没有学员们说的那么倨傲可怖。 伴奏响起，少年专心投入表演之中。 那是伊莉莎给他挑选的曲子，考虑到少年没 有什么舞蹈基础，编舞也是较简单的。 亦止在参加节目前几天已经练的很熟练了。 清亮的歌喉是天赐，舞蹈与歌唱的天赋也与生俱来。只是稍加打磨，少年都闪耀的不像话。 温和的风按耐不住，缱绻地撩过白净的衣袂与柔软的黑发。周围暗下来，光都拥挤在少年周围，无声喧嚣地哗闹地向所有生物介绍少年的好。 淡薄的水雾萦绕，绿意狂野放肆生长。 所有人都沉浸于这场童话。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光点不舍地最后贴近少年绕一圈，消散在空中。 “风系、光系、水系、草木系……”学员席有人喃喃，“止止不会修了所有元素吧……” 话音传入亦止的耳朵，他只能无奈地弯起眸。 很难解释其实刚才所有效果都不是他的手笔，簇拥上来的元素实在是…… 第7页 鞠躬结束表演的亦止，启步走向导师席。 他的脚下旋转摇曳生出绿藤与蔷薇，手中化生的一枝冰蓝花朵递送到来自深海的塞壬面前。 海洋之心，浪漫与欣欣向荣是它广为人知的花语。 只有少数人知道的是它还象征着—— 约定、重逢与思念你。 表情淡淡，幽深的眸里却隐隐透出微光的塞壬自然是少数人一方。 少年的指尖接着旋出整整四枝冰蓝的花，飞离开手，花落在四位导师面前。 ？ 亦止歪头，刚刚还被自己哄好的塞壬好像又不太高兴了。 想了想，他从衣袋里拿出一颗糖，放到塞壬面前。 花和糖都被小心地收起来。 他们算是和好了吗？亦止思考。 “不仅花是先送给他，糖也只有他一份，止止是束清老师的歌迷吗？”旁边同样负责教音乐的人鱼导师打趣道。节目组考虑到以束清的性格担任导师实在难为，就又请了他一位。 巴萨罗穆虽说比不上束清，但还是本世纪大热的音乐人之一，教一群刚出道不久的小崽子还是绰绰有余。 亦止微怔，回答他的问题：“是，因为从小听束清老师的歌长大。” 族人普遍五音不全，尤其是兄长，不仅是血族的王，还是走音的王。 而幼年期的塞壬虽然是类似鲤鱼的形态，但是说话唱歌都没有问题。在这种情 况下，哄睡方面确实是由塞壬负责的了。 这也是小时候兄长同意他养鱼的原因。 —— ———— 晚餐后的休息时间，亦止往纸条上的地址走，也许是对方吩咐过的原因，一路上都没有魔法摄影生物。 走过殿廊后的地方寂静而空旷，唯有绿植，不见人影。 遥遥地就看到了设计眼熟的池子，与夜空下池中的一尾鱼。 “泡泡。”亦止喊着自己原来给塞壬取的名字。 得到应声，少年走到池边坐下，学员统一的服装下半身是短裤，白皙光洁的小腿于是没在水中。 塞壬游到少年面前，以完全被驯服的姿态，低下头，额抵在少年的膝盖上。 池水映着星河。 “不要看他们的尾巴。” 第4章 束清对于千年前与少年相处的每一帧画面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些相伴长大的记忆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被风化消散，而是像天上的日月，始终熠熠生辉。 最开始他并不是住在城堡的池子里的，只是在少年入学开始住宿之后，他就被仆从由少年卧室里的海缸转移到了池子。 他还记得五六岁大的孩子，刚将他带回家时，隔着一面海缸的玻璃，好奇地观察他。 瞳仁圆滚滚，眼睛又大又亮，里面像是有曙色流转。 干净、漂亮、天真无邪的小孩。 小孩靠得太近，脸贴在玻璃上，奶白的皮肤都要落下红印。本能地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发生，于是他自己游上前去。 “哥哥你看，小人鱼会吐泡泡！”小孩看起来很高兴，仰头与高大的血族说话。 束清可以看清那对微陷的梨涡。 他没有和小孩解释他不是人鱼而是塞壬，“泡泡”的名字却在这次被敲定了。 之后再想解释时，对上小孩的眼睛，似乎又无法说出这个事实了。 小孩一直想拥有一只童话里的人鱼。 他是背负着这样的期望与小孩一起长大的，传说中的，凶恶的塞壬。 “人鱼唱歌都很好听呀，我要泡泡唱歌哄我睡觉！”小孩笑起来甜得像块海茵糖，转身却鼓着脸推拒想要抱自己的血族，“我不要哥哥，你唱歌我根本睡不着！” 担任哄睡者一职后，他发现自己收到了很多嫉妒的情绪。 是的，嫉妒。 造物主似乎把除了小孩之外的所有血族的歌唱天赋都清零了，不能亲自哄对方睡觉的其他血族都非常不甘并嫉妒着他。 他享受着这样的嫉妒，同时又忐忑着。 他不知道自己的歌唱能力与人鱼的比之如何，若是不及人鱼，他又忧虑小孩会失望，或是抛弃他了。 “书上说人鱼的尾巴都是漂亮的暖色，泡泡会有金色的尾巴吗？”小孩抱着故事书问他。 他只有回之以沉默。 歌唱不足尚且能够练习，但是他终究是不会有人鱼那样金色的尾巴了。 所以，束清在隔了千年后再看到少年，便听见不知名的人鱼，以自己 有“暖金色”尾巴为由，吸引少年的注意，他才会几乎丢掉理智。 想不管那些还在录制的魔法摄影生物，直接把少年圈到自己身边。 他在三个百年的漫长等待后，又用了六个世纪证明自己是所有生物中歌唱能力最强的。 但鱼尾却是天生，无法改变。 温软的触感覆上头顶。 “我没有看他们的尾巴。”亦止认真道，“我和他们还不是朋友，至少不是像泡泡这样亲密的朋友。” 少年只把这件事当成是朋友间的占有欲了。 塞壬不说话。 亦止忽地感觉有什么小颗的原状物滑过膝盖，他伸手往水面去。 捞出的是两颗珍珠。 纯白的，朦胧的光下泛着浅银光泽。 “……塞壬也会掉珍珠吗？”亦止好奇地查看手心里的珠子。奇怪，塞壬不是没有泪腺吗？ 第8页 使用了魔法被戳穿的塞壬抬头，表情仍然淡淡，眼眸却幽深似海，“人鱼，你喜欢的。” 他努力地想成为少年期待的样子。 凶恶的天性可以压抑，他甘愿被对方轻易驯服；没有泪腺也不影响，他的传承记忆里有制造珍珠的魔法；通过反复训练，他现在已经打破了所有种族中人鱼歌唱最优的印象。 “不一定要是人鱼，泡泡已经够好了。”亦止入水，搂住塞壬的脖子，脸埋在对方的肩部，像从前许多次被抱着向兄长撒娇时一样，亲昵地蹭蹭。 春末夏初季节交替的夜，晚风微凉，池水却是温的，不难猜到是塞壬的能力。 “不是人鱼也没有关系的，因为陪着我的一直是泡泡。”少年说得很认真，天上与池中的星星都抵不过他一双微弯起的桃花眼，“哄我睡觉的是，教我唱歌的也是。” “而且，泡泡能达到现在的成绩，已经比所有鱼都要优秀了。”亦止觉得他养的鱼有点不自信。 这样可不太好。 他又接着道：“你是所有种族里唱歌最好听，最厉害的。” 塞壬不说话，或者说夏夜的风卷走了他的言语能力。 胸口怦然。 心尖发烫。 他不敢抱得少年太紧，唯恐心口的温度灼伤对方。 他可能生病了，又好像是有什么要跳出来了。 “唔……尾巴怎么了？”亦止问出 了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他还记得塞壬刚化形时，鱼尾是幽寂大海般的石蓝色，夕阳的光洒过来，像泼入一片海，波光粼粼。 他今晚再看到时，鱼尾却变成了枯冷深潭的墨蓝，如同迅速地灰败过去，还捎带上了死气。 亦止下意识想要去摸摸鱼鳞，却被退避的束清躲开了。 “没关系的吗？”亦止问，他有些担心这样的变化会对塞壬有害。 对方只是沉默地摇摇头。 束清不知道如何也不能如何解释。 当初他提前接受完传承记忆，第三年还没结束就到约定的地点等待，等到海冰凝结了又融化，夏天的海鸟飞回来，还是没等来少年。 也许是被抛弃了。他想。 万念俱灰。 却听到了夏归海鸟关于“救世主”的颂歌—— 他等到的是更深刻的绝望。 像其他的几位一样，他与另一个世界做了交易，最后的结果是一个回生阵。 新长出的鱼鳞比原来的还要难看。塞壬的唇抿成平直的线，变出类人的形态，抱着少年上岸去。 两个人离了水后的衣服在魔法的作用下重新干燥。 “回去休息，明天会上课。”束清避开原来的话题，即使他还想和对方多待会，但天已经很晚了。 亦止看出他不想再继续谈的意思，只好乖乖地挥手向塞壬道别，“晚安。” —— ———— 回去的路上也没有遇见魔法摄影生物。 亦止查看了脑海里的系统面板，发现上面显示了一个新的提示—— [是否花费999爱意值兑换一次鉴定任何物品的机会？] 鉴定……任何物品？ 亦止想到了之前法阵上那堆看不出原材料的灰烬。装了一撮灰的布袋来训练营前被他塞进了行李箱里。 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是]。 [兑换成功。] [鉴定物品功能使用方法:手持想要鉴定的物品与系统完成转输，24小时后可得到鉴定结果。] 看完了使用方法，亦止回宿舍的步伐又加快了些。 简单地和其他学员道了晚安，上二楼推开了寝室的门。 与室友对上视线的亦止，脚步忽然顿住。 他怎么觉得坐在床边的狼人室友看他的眼神不太对？ 第5章 “晚上好……”亦止向室友打了声招呼，进入寝室内背身轻声把门关好了。 余光瞥见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铺，亦止上前一边从床下拉出行李箱，一边回头问对铺的狼人室友：“琅野？是你帮我收拾的吗？” 白天的安排很紧，前面慢悠悠来到的亦止只是领了学员统一的床单被子枕头回来，连套被罩的时间都不够。 他本来是打算晚饭回来再收拾的。 结果…室友好像先帮他弄好了啊？ “嗯。”琅野回应，眼睛却并不再看着少年，只是敛眸看向地面。 好似光滑的地板上真有什么吸引了他。 亦止疑惑地歪头，隐约觉得眼前这个明明冷着脸就没换过表情的狼人室友—— 像是只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 晃晃脑袋甩掉这个奇怪的想法，他把收拾出来的睡衣放到床上，又拉开一个格子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份包装好的小盒子。 抽走经纪人在盒面上贴的写着醒目大字的便利贴，亦止把小盒子放到琅野手里。 “我把今天份的糖都给你啦。”这个时候嗜糖的少年看起来似乎又对糖不那么在意了，说道，“谢谢你。” 琅野无言地把糖盒收好，手像是不经意间才与少年的手相撞。 “你去哪了？”琅野问。 视线落在那双指节精致匀称的手上，未显形的犬耳不自觉地微动。 少年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吃完晚饭稍微去散步消食了一下。” 第9页 撒谎。狼人幽绿色的眸子暗下来。 早在少年踏入学员宿舍的时候，他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沾染的、塞壬留下的味道。 那个气味的浓度，不是简单接触之后能够产生的，而是明目张胆地、使用了魔法也要将气味附于少年身上。 普通的种族一般察觉不出来。 琅野很明确，塞壬的行为就是针对他的。 但是，他现在并没有立场做什么。 “很晚了。”琅野不甘地移开话题，面上却还是冷冷淡淡，“去洗漱吧。” 墙上挂着的时针已经快移向11。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到规定的关灯时间了。 亦止点点头，拿好睡衣进了浴室。 塞壬使 用的气味留存魔法时限并不长，等少年洗漱好出来时已经失效了。 黑发黑眸的少年，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水珠顺着纤白的脖颈，滑到露出的一小截精巧的锁骨，接着没入深色的睡衣之内。 灯光下，干净清灵的少年。 琅野上前，手抚过湿润的黑发，水珠快速蒸发成水汽，过程只发生在两三秒之间。 “好了。”指尖最后离开柔软的黑发，琅野道。 “嗯……？谢谢。”因为这个问题以前一直不需要亦止担心，所以他出来时也没注意到头发还是湿的。 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室友其实是面冷心热的好人啊。亦止肯定。 熄灯之前琅野听到了少年的一声“晚安”。 随之他的视野变得一片黑暗。 “晚安。” —— ———— 熄灯之后的亦止并没有快速入睡，他查看了脑海里的系统面板，刚才他将装有灰烬的布袋包在睡衣里带入了浴室，已经完成了与系统的传输。 鉴定物品界面的倒计时数字不断变化。 23小时45分55秒。 亦止这才放心入睡。 睡到半夜的时候一阵东西被碰倒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少年翻了个身又进入了深眠。 —— ———— “止止。”不只早晨喧闹的鸟鸣，有谁在喊他的名字。 不想被打扰的少年拽着被子蒙到脸上，打算继续睡。 “止止。”不知是谁的手拉开了他蒙脸的被子，那人还在不识相地烦扰他，“起床去吃早餐吧。” 做什么？他的早餐时间明明在黄昏后，这人却要在清早叫醒他。半梦半醒的少年恍惚间又以为自己仍是那个血族亲王了，不满又带着点委屈地翻过身。 “七点半会集合上课。”琅野抿唇，看着背身朝里睡的少年，向来冷淡的脸上头一次表现出类似无措的情绪。 亦止又被拉扯着被子盖住了自己脸。 担心这样会呼吸不畅，琅野正要重复一次拉下被角的动作。 却被侧身坐起来的少年一把抱住了。 “……” 柔软顺滑的黑发蹭过他的下巴，少年的双手攀在他的颈后，亲昵相贴的距离，琅野的鼻间都被对方清甜的气味环绕了。 果糖味。 他感觉自己身上所有接触到 少年的地方都在迅速地升温发烫。 尤其是，扣在少年柔韧的腰间的手，手心几乎要在清凉的早上就紧张至出汗。 “止止？”琅野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睡醒了。 “唔……”亦止含糊地应声，只觉得今天的储备粮格外不安分，“你别动……”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软糯，带了点轻微的哑，像是委委屈屈地在向他撒娇。 狼人的唇抿成平直的线，发间的犬耳竟不受控制地自己现了形。 琅野这下彻底动不了了，倒不是他不能动，只是他怀里的少年像觅食的幼兽，在他的脖颈与肩之间寻觅着什么。 对方柔软的唇瓣擦过脖颈。 头顶的犬耳不自觉地抖了抖。 琅野一边僵住了身体，一边正在与尾巴做斗争。 许是找准了位置，奶气的虎牙露出来，牙尖儿抵住了青色血脉处。 “呜……”怎么也刺不穿掩护血脉的皮肤，亲王殿下开始气急败坏地哼哼唧唧。 等一等，他的獠牙呢……？ 恍然间才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亦止松开了抱住室友的手。 “对不起……”亦止心虚地攥住了床边的被子，视线落在室友松烟灰色发间的犬耳上。 手比思考先行。 他摸了摸那双犬耳。 “嗯。” 琅野应。 —— ———— 训练营的三餐统一在食堂解决。 负责装餐的阿姨被少年一声“姨姨”哄得心花怒放，多给他装了几个包子，又送了碟蜜果片。 “谢谢姨姨。”亦止笑。 琅野盯着少年露出来的小虎牙，眸色幽深。 坐下时亦止看见了在远处角落吃早餐的塞壬。 附近没有魔法摄影生物，而且他们来到的时间有点晚，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 放下筷子，和琅野说了句稍等，亦止向塞壬的位置去。 他走近了才小声喊对方：“泡泡。” 束清冰蓝的眼里映出少年的身影，余光瞥见远处看过来的狼人。 “还没吃早餐？”塞壬问。 亦止摇摇头，正要说出过来的目的，就被塞壬喂了一个海饺。 第10页 嘴里咀嚼着食物，少年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这个节目结束后你要和我一起住吗？” “就像以前一样，”亦止把食物咽下 去，“虽然我现在住的房子还没我原来书房大，但是海缸应该还是能够放下的。” 亦止想了想，又道，“而且能用终端机点餐，小区的那个大厨做菜很好吃。” 这也是曾经作为亲王，锦衣玉食的少年并不嫌弃地方小，还留在那里居住的主要原因。 不知名的大厨做的菜，和他以前离家出走被黑龙圈养的那段日子里吃到的饭菜味道很像，在他心里的好吃度排行榜可以并列第一。 束清回忆起少年以前城堡里的书房，大概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又想到少年现在签的公司，不难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 不用想，塞壬最后自然应了好。 亦止回到餐桌时，敏锐地感知到室友似乎不太高兴。 “我之前是不是咬伤你了？”亦止凑前查看室友脖子上浅浅的牙印，“抱歉……我的起床气比较大。” 琅野摇头。 以狼人一族的身体素质，人类的牙连他们的皮都咬不破，更不用论及咬伤。 他只是在想，在这之前，是谁负责安抚了少年的起床气。 琅野的视线扫过角落的塞壬。 排除了成年之前无法化形甚至离不开海缸或池子的塞壬后，琅野的心情好了许多。并且他知道对方肯定听清了少年对他说的“咬伤”几句话。 “包子你要吗？”亦止问，“有点太多了，我吃不下。” 亦止没说其实是他不太喜欢吃这个。 口味似乎被手艺更好的大厨养刁了…… 得到首肯，少年把自己碟子里的包子都夹去了对方的碟子。 琅野敛眸不语。即使被迫无法显形，他的犬耳仍没有自觉地动了动。 放弃了包子，亦止把海饺吃完，转而叉起了蜜果片。 “你要试试蜜果片吗？”亦止问自己的室友。 琅野刚转过头，就被少年投喂了一口蜜果片。 琅野不说话。 琅野在与自己的尾巴做斗争。 第6章 《请多多指教》作为一档主打艺人们的学习与生活日常的节目，不必说，导师的阵容自然比同期的许多娱乐节目要强大得多。 虽然是邀请了四位导师，但考虑到束清的特殊，实际负责教学的只有三位。 被赞誉为“世纪舞者”的舞蹈导师精灵西莱·阿尔瓦；刚斩获双料影帝的表演导师人类谢鲜；获族际年度十大最佳单曲提名的歌唱导师人鱼巴萨罗穆。 亦止看着发下来的课程表出神。 上午的时间被舞蹈、歌唱、表演安排得明明白白，下午还有一系列辅助学习的课程，例如舞台上各种元素的操控技巧、两人及以上同台表演时如何避免元素相克造成意外等。 挤得满满的课程与严格的起床就寝时间，让亦止想到了高中阶段的生活。 当艺人还真是辛苦啊，他还不能像高中那样拉着同桌逃课……亦止感叹。 接着投入紧张学习的他深刻认识到了刚刚自己的感叹内容。 负责教授舞蹈的精灵莱西一眼就注意到了体力有些跟不上的少年。 与其他种族相比较，人类的身体素质要差一大截几乎是公认的事实。 舞蹈室的学员在高强度的训练下，现在除了几个龙族面色如常外，多少都有些气息不匀了，何况是人族。 所以其间黑发黑眸的少年，肤色雪白，就更显得颊上的红晕扎眼。 莱西知道对方没有多系统地学习过舞蹈，但是少年的柔韧性极佳，很多舞蹈动作做起来并没有初学者的机械，柔软与力度都达到了一个奇妙的平衡点，而且应该是天生记忆力好的缘故，记舞蹈动作很快，莱西推测少年以前的文化课必然不错。 反正也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了。 这么想着的莱西拍拍手，道：“停一下，先休息十分钟。” 亦止一软差点直接坐到地上去。 整个上午全程投入在学习中的学员们，虽然早上节目组已有课程直播的通知，但并没有谁注意到墙角的魔法摄影生物是何时从负责录制的红翼切换到了直播的绿翼的。 面前出现被琅野递送过来的水瓶。 亦止谢谢都来不及说了，拧开瓶盖便喝 。 几滴水珠由于少年急促的动作，擦过桃红的唇瓣，流连着由下颌到精巧的喉结、锁骨，然后是衣领之下。 久不见光的皮肤比牛奶还白。 初夏的天气忽地又多了几分燥热。 偏生喝了一半水的少年扭过头，额边的软发湿润，黑眸也像隔了层水雾，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琅野，好热。” 像龙族一样更注重体术与攻击类元素修习的狼人，并不擅长能够降温的冰或水系元素魔法。 与现在相反的冬日，才是主修火系元素的琅野的发挥季节。 一双陌生的手先伸到了亦止的视野里。 随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动，一个简单的冰系阵法成型，暂时降下了周围的温度。 “这样好点了吗？”声音温和。 亦止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的青年，他对对方印象比较深，是昨天坐在他旁边，邀请自己看尾巴的人鱼。 第11页 “谢谢，凉快多了。”少年向对方扬起一个感谢的笑，嘴角旋出清甜的梨涡。 人鱼青年也笑，说道：“很奇怪吧，修习的明明是冰系这种比起水系来明显更适合攻击的魔法，却来当艺人了。” 亦止有点疑惑，艺人对于元素的修习也有要求吗？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人鱼青年解释：“一般来说，为了营造更漂亮的舞台效果，艺人通常都是主修柔和类元素的。” 他又比划出花朵的大概模样，“像止止之前能变出海洋之心，草木系虽然也带有攻击性但总体来说更偏柔和。” 亦止点点头表示大约明白了。 “昨天的那场表演，很漂亮。”人鱼青年突然转回话题，伸出手，“止止还热吗？牵着手的话会凉快一点。” 他又补充：“那样我可以把使用降温魔法的效果最大化地传达给你。” 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少年缓慢地眨了眨眼。 与此同时，直播已经炸了锅。 [似李！那个用暖金色尾巴诱拐止止的人鱼！] [惊了，我本来正想打琅止szd……没想到…] [不得不夸夸《请多多指教》的剪辑效率呢，真像我高中阶段的考试，昨天才考今天就出成绩了。早上刚把昨天的看完，飞速赶来看直播，一本满足.jpg] [止止不要和他牵手！不可 以！不可以！我不同意！尖叫.jpg] [止止还热吗？妈妈也修的冰系元素，让我抱抱叭] [前面的性别男，举报了。] [在？前面的为什么针对男妈妈？] [我的墙头竟然在勾搭我的本命……/倒地] 直播画面里向着少年伸出的那只手突然被无情地塞了一瓶新的没开过的水。 琅野与人鱼青年的视线对上。 [室友做的好！我决定短暂地从我止改变阵营，站一秒琅止。] [要是能自己上，谁磕cp呢……] [好喜欢止止呀，看到他就很高兴，就像一直考不好的魔药学，成绩单发下来看到了一百分。我觉得止止就是止止啊，为什么有人要和亲王殿下比，喜欢止止好像并不妨碍喜欢殿下吧。] [他们嘴上不罢休，你看哪个没开直播间的vip？] [等等，束清老师今天第8+1次路过教室，我可以举报他扰乱课堂秩序吗？] 画面里的少年似乎也发现了窗外走廊上的塞壬，向对方的方向笑，颊上的梨涡都深了几分。 [我酸了。] [合理怀疑某塞壬今年的曲子会有情歌。] [刚才看止止表演结束给束清老师送花那段，我妈看着我生吞了一个柠檬。] [那一段我可以循环看一百遍。本来只属于自己的海洋之心突然刷刷变成了四枝，求束清老师的内心活动哈哈哈哈] [本精灵承包止止的所有歪头杀！] [不行，感觉塞壬和室友都不太可，这两看起来都凶又冷着脸，我很担心止止会受委屈啊/累] [这，前面的已经思考到这一步了吗？] [束清不知道。室友不见得不可。昨天帮止止提行李了，晚上还铺了床，意外地和外表不符还挺会照顾人。] [不是……你们没发现室友脖子上的牙印吗？我以为大家在第二节 课刚开播的时候就看到了，结果并没有人讨论。] [淡定，有其他学员聊天的小花絮透露是琅野对铺有起床气，早上咬的——等等！双人寝！对铺？！] [……] [我吞柠檬卡到喉咙了，我妈正在打电话喊急救。] —— ———— 下午的课程仍然很紧凑，但并没有再采取直播的形式了。 只在忙碌过后的晚餐时间收到通知，会有晚间直播。 相比较于安排挤满的白天，自由活动的晚上就悠闲得多了。 天际一片紫粉渐变，色彩浓淡变化间有西飞的流云穿过，可惜这一天的少年并没有多少闲情驻足观赏。 等不及入夜才能降下温度，亦止回到寝室就想去洗个凉水澡，不过考虑到如今的身体素质还是切换成了温水。 他出来时夕阳已经落山，星幕低垂。 已经凉下来的风元素才卷起自身靠近少年。 亦止正倚着阳台的栏杆休憩，从室内出来的狼人室友自然地像昨晚一样把湿润的黑发烘干。 “琅野？你昨晚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动吗？”亦止转头问，“类似是什么东西被碰倒而发出的声音。” 琅野无言地摇头，幽绿色的眼眸深暗，其视线像是并未落在实处。 也许是自己做梦听错了……亦止支着脑袋想。 “……嗯？飞上来了。”亦止指向扑闪着飞翼从一楼地面往这边阳台来的魔法摄影生物。 绿色的飞翼。 晚间直播开始了。 “晚上好啊。”黑发黑眸的少年，应该是刚洗过澡，向着镜头打招呼时眼睛水亮清透，只解开了一颗纽扣的睡衣，随着扬手的动作，领口露出一小部分白皙的肌肤。 旁边松烟灰碎发的室友只向着镜头冷淡地颔首。 [止止——！] [晚上好晚上好，哪里有止哪里有我！宝贝吃饭了吗？天气热吗？不要靠得太外面了多危险啊] [#牙印#上热搜第一了，琅止szd] [一楼有的寝室开始打牌了哈哈哈哈] [那可不，隔壁都开始约搓麻将了_(:τ」∠)_] 第12页 [止止和室友玩什么呀ww] 哪怕知道直播画面那边的少年无法看到弹幕，直播间的观众还是乐此不疲地打字。 “还有很多时间。”亦止走入寝室内，墙上挂着的钟时针刚走到八字。 他又查看了自己脑海里的系统面板，距离鉴定结束还有四个多小时。 4时45′36″。 数字在不断倒数，亦止感觉他离朦胧的真相近了一些。 玩些简单的游戏分散注意力吧。亦止沉吟片刻。 突然想到了什么，少年转头道：“琅野，我们来玩五子棋吧！” —— ———— 一楼寝室上来进行大冒险的精灵忐忑地敲门。 “晚上好啊，有什么事情吗？”开门的少年问道。 幸好。精灵眼神亮起，送了一口气。如果开门的是那个不好相处的狼人，他可能进门都做不到。 少年又正好是他想送礼物的对象。 亦止看门口的精灵应该有事，便让开了道给对方进来。 接着，精灵就看到了自己印象里那个不好相处的狼人，表情冷淡如常，脸上却被贴了快十个小白条。 “你又输了。”少年笑弯了眸，再次给对方的脸贴上战绩。 第7章 [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看五子棋看得这么入迷哈哈哈] [诶……好像是楼下玩真心话大冒险的精灵。] “罗奈尔德也来一起玩吗？”亦止招呼精灵。 罗奈尔德的性格天生腼腆，听到少年无误地喊出他的姓名，清秀的脸上闪过惊讶的神色，接着脸颊渐渐地红了。“止……止止知道我的名字？” 罗奈尔德背手拿着礼物盒子，感觉手心都紧张得有些沁汗，不敢看狼人的眼睛，又怕与少年直视会更紧张，便眼神躲闪地扫过了相对而坐的两人中间那副“五子棋盘”。 那并不是真正的棋盘，毕竟亦止的行李箱被经纪人塞得满满当当，伊莉莎又考虑到怕太重，都收拾的是日常必需品，五子棋和棋盘自然就被搁置在住处了。 亦止就从简地以白色格子纸作棋盘，两人画不同的符号各代表黑、白棋了。 “我知道，罗奈尔德是在表演课上被谢鲜导师表扬的那个精灵，对吧？”亦止察觉到对方紧张的情绪，招手让罗奈尔德坐下，笑着夸道，“能够一秒进入角色，是很少见又厉害的本事啊，所以当时就记住你的名字了。” 一旁沉默不语的狼人，闻言视线投向刚坐下的精灵，粉色的礼物盒从对方的背后露出了一个角，幽绿的眼眸微眯。 亦止记得罗奈尔德是在表演课的示范环节，被抽中的学员，看起来比较腼腆害羞，但是开始入戏之后通身气质一变，就像换了个人。 他还是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演戏的奇妙。或许可以回去和伊莉莎说说，想往这方面试试……亦止思考。 “这个——”罗奈尔德把藏在身后小小的礼物盒子带出来，双手拿着郑重地递到亦止面前。 “是给我的吗？”亦止问。 粉粉嫩嫩的礼物盒上竟然还打了个蝴蝶结。 “是、是的。”手上的礼物盒被接过后，罗奈尔德双手搭在膝上，坐得规规矩矩。 亦止好奇地翻看盒子上下面，“里面装的是什么？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当然。”见亦止开始解蝴蝶结，罗奈尔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是一些家乡特产的落子梅糖，刚才游戏输了， 大冒险是给201寝室送礼物。想到止止好像很喜欢糖，所以就……” 201是亦止和琅野的寝室号。 罗奈尔德又解释：“因为没有带礼物盒，盒子是临时借节目组的。” [粉粉嫩嫩的，节目组怎么回事哈哈哈] [落子梅糖！同乡！我超喜欢吃的！] 盒子的包装拆开，里面是满满一小盒的落子梅糖，亦止取出一颗，剥开糖纸，是橙红的糖果。 他放入口中，刚初尝味，便惊喜道：“好甜！” 少年的眼睛像是因为吃到糖而亮晶晶，剥开了另一颗糖要与室友分享。 “琅野也尝尝！” 原本在旁看着的狼人室友，一下被喂了颗糖。 “……”琅野的眉皱起，冷淡的表情头一次出现了裂痕。 亦止终于忍不住了，无力地往琅野的方向倒，脸埋到对方的肩膀上，颤声道：“好酸啊……这是什么整蛊游戏吗？” 初夏入夜后的气温降得很快，少年靠过来的身躯温暖，琅野敛眸，鼻间都是清甜的气味。 也不是那么酸。琅野从其中尝出了甜味。 [崽崽上表演课学坏了！心疼一下室友哈哈哈哈] [室友：我能怎么办，当然是宠着了。] [琅止szd] [突然才想起一个冷知识，精灵对酸味的敏感度和其他种族有些差别，部分地区的精灵抗酸性极强，落子梅糖……] “对、对不起，糖很酸吗？”罗奈尔德慌张，“我一时忘了我们那边的口味和大家不太一样……” 亦止从琅野递过来的抽纸包中抽出一张纸巾，把吐出来的糖裹住。 “没关系，确实被酸到了，但是也了解到了新的地方特色。”亦止摆摆手，忽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剥开糖纸的糖果送到他唇边，亦止一边张嘴吃糖，一边因此话音含糊问道：“这是昨晚我给你的那包糖里面的吗？” 第13页 琅野点头：“嗯。” 灵浆糖的甜味冲刷走落子梅的酸，少年满足地弯眸。 “还没有吃是因为不喜欢吗？”亦止不太清楚琅野的口味，猜是不是对方不喜欢吃甜。 琅野只是说：“没有不喜欢。” 不论少年送什么，他都欢喜。 他在黑暗里徘徊得实在太久了。 只要是他的神明撒下的，不管是什么，哪怕就仅有一点光屑 ，都足够他小心翼翼地珍惜收藏。 —— ———— 和罗奈尔德道晚安后，晚间直播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大家晚安。”亦止送魔法摄影生物到阳台。 [止止晚安ww] [今晚的琅止糖分超标，相互喂糖太棒了！可以有个好梦了] 直到规定的就寝时间到，关灯以后，亦止才查看脑海里的系统面板，绿色的标识提醒着他鉴定物品工作的完成。 选择了【确认】，一份报告不过才刚揭开谜底的一角。 【材料成分：血珠石、塞壬鱼尾磷、龙角粉末、千年连骨花、避光玉】 【材料上另依附有能量：生命之眼、永生夜视】 亦止攥住被角的手，若是在灯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用力到泛白的指节。 只凭其中可起死回生的生命之眼，他就明白了当初的阵法并不是将他从血族变为人类这么简单。 并且，报告上的材料，他大多都知道来源，剩下不清楚的，也大约有了猜想。 可是……他真的死过了一次吗？像那些人口中的救世主那般？亦止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 对于千年前那场浩劫他是在苏醒后才知道的，但是按照记载的时间，那场浩劫是该存在于他的记忆里的。 可有关那的一切，在亦止的脑海里像是被抹除了一般，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他或许该去询问这份报告上材料的主人。 如果他现在不是在做梦，那么…… 亦止关闭了报告。 这就是救命的恩情。 他首先锁定在最近的目标，【永生夜视】—— 听起来很像血族的能力，但其实是属于狼人的。 在所有种族中，以夜晚活动为主场的只有血族和狼人。其中对夜视能力要求更强的，是狼人，他们视黑暗的夜晚也如同明亮白昼。 如果是将夜视的能力化在了阵法里…… 亦止知道昨晚那像是东西被碰到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了。 系统面板跃出更新提醒。 点下【确认】，进度条加载的速度很快。 更新完的界面上爱意值统计和绿色的生命条都没有变化，亦止选择进入有红点提示的商店。 货架上除了一件能让他从人族变回血族的商品，上新了第二件—— 【治愈狼人特殊性夜 盲的能量】 售价比变回血族少了个零，三百万爱意值。 应该是《请多多指教》播出了的缘故，前几天被亦止兑换为生命值后减了一半有多的爱意值增加到了400.1w的数字。 没有犹豫地，亦止兑换了商品。 他的指尖萦绕起能量元素。 狼人室友的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亦止尽量小声地走到琅野的床铺。 他其实并不十分确定就是对方。但是，结合了从初识到现在琅野的表现，还有自己千年前并没有尤其相熟的狼人…… 最后的可能只有琅野。 借着阳台洒进来的朦胧月光，亦止萦绕着能量元素的右手刚停在狼人的眼睛上方，几乎是同时，琅野扣住了少年的手，醒后想到是谁时立刻松懈了力道。 能量元素却比狼人的反应要更快一步。 显现出点点莹白光点的元素，在琅野反射性闭眼前，融入了那双幽绿色的眼眸。 “琅野？”亦止在狼人的眼前摆摆手，“能看清我吗？” “……” 下一秒位置调换，亦止的背碰上柔软的被子，被困在狼人与床之间。 琅野在千年前与另一个世界达成交易后，现在是经历了千秋岁月的再一次能够在夜间视物。 他把他的神明看得很清楚。 “琅野？耳朵…”亦止眨了眨眼，借着月光，手指点上毛绒绒的犬耳，“耳朵冒出来了。” 像狗狗的一样。 亦止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话也说了出来。 室友低头凑近了他的脸旁，温热的吐息在颈侧。 亦止听到了琅野在自己耳边说话。 “汪。” 第8章 夜色深深，四周寂静，不算大的空间里能让亦止把对方的声音听得很清晰。 嗯……？狼是这么叫的吗？ 亦止一时没反应过来。 琅野却不再出声了。 他的手撑在少年身侧，极近的距离，近到在这样清凉的夏夜，温暖的体温似乎都可以通过相触的轻薄衣料传递。 他的神明被困在了他怀里。 琅野的目光落在少年温软的眉眼。 少年的一双桃花眼非常漂亮。 尤其是今天上午和他说热时，眼尾绯红，眼睛里浸润了朦朦水汽，琅野不知道如何用语言形容，他只是觉得少年好看。 其实不论少年如何，他都很喜欢。 但那个时候的，特别好看。 第14页 落难的神明失去了记忆，又唯有人类这般孱弱的身躯。 琅野微低头，犬耳蹭过少年的手心。 他此刻似乎什么都可以做。 “明明是狼人，却和狗狗一样乖巧。”少年轻声说道，桃花眼里盛满深深浅浅的笑意。 任由犬耳被纤白的手轻捏，琅野只是在少年说话时应声。 他什么也不做。 他不会强迫对方接受他的爱意，也不会主动表示告白，仅仅是现在这样，能够见到少年，他就足够喜悦了。 亦止稍微推拒室友，会意的狼人起身坐在床边，他才缓慢撑起身坐着，试探地问道：“琅野原来是不是认识我？” 琅野点头：“在很早之前，就见过。” 在幼狼时期被驱逐与流亡的年月，濒死之前，幸运地得到了救赎。 因为不被兄长准许再养宠物，小孩在城堡外的山丘后，用不穿的衣服给他布置了一个窝，偷偷带出了绷带与药物，不太熟练的动作最初将他的伤口牵扯加重，但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感到安心。 养伤的期间，小孩每天至少会偷跑出来一次，总给他带各种各样的食物，今天是蕃果，那么明天有可能是鹊鱼…… 小孩的行动，其实是在城堡中的血族默许之下的。 否则以周围血族巡视密度，不会允许他这样来路不明的野生幼狼接近对方。 琅野回忆起来时，只希望伤口愈合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因为确认他伤口已经痊 愈的小孩，被教导了“放归自然”的理念，渐渐地便不再去看望他了。 琅野被阻隔在城堡的高墙之外。 认清楚后，他在提升自身实力的同时，借助各种渠道了解小孩的近况，从对方的童年至少年到高中阶段毕业，即使都没有他的位子，他却对少年了解得清楚。 不是没有想过与对方重新相识，但能与少年并行的人，都比那时候的他要优秀。 少年从不缺乏关爱，也不需要他。琅野那个时候想。 “琅野？琅野？”亦止在出神的狼人眼前摆摆手，“怎么了？不舒服吗？” 琅野摇头否认。 “我好像记得你。”潜藏在角落的一部分童年记忆被唤醒，亦止说道。 琅野定定地看着他。 并不是不在意的，如果少年忘了那一段记忆，他不说，但多少要难过。 “以前一直以为那是狗狗，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小时候的琅野吧？”幼狼的体型和小孩差不多，亦止儿时下意识以为是大型犬类，没有往狼人的方面去想。 “是。”琅野点头，犬耳颤了颤，“非常感谢。” 亦止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么对方因为这件事，想要报恩而将夜视能力融合于阵法，行为的逻辑就说通了。 少年天生对情感察觉迟钝，只清楚他人对自己是喜是恶，至于这喜欢是出自哪一层面的，他不会去细想，即便是想了，他也悟不出个所以然来。 “能和我说说有关那个阵法的事情吗？”亦止问，“还有千年前那场浩劫相关的事，我的记忆好像出了错，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琅野摇摇头，见少年疑惑，解释道：“不能说。” “所有相关的都不能说。” 他不能向少年解释。 他知道所有的真相，知道那个系统，或者说，他和其他六位参与了交易的都清楚。 只是这会牵扯到另一段不够美好的记忆。 他们不希望这段记忆再给少年带来困扰。 对少年不好的，都要舍弃、抹消。 —— ———— 第二天两人就迟到了。 幸运的是，第一节 课才刚开始两分钟。负责教表演的人类导师谢鲜，只是看了看两人，视线在少年身上略微停顿，就摆摆手放过了他们。 下课前，谢鲜代节目组通知了一则消息。 “明天的课程，会有飞行嘉宾作为插班生与大家一起学习。”谢鲜一边说，一边压住自己内心的疑惑。 《请多多指教》最开始的规则可没有什么插班生，所谓临时的飞行嘉宾，几乎就直接同等于走后台带资进组。 事实也确实如此。 对方托的就是谢鲜的关系，利益的筹码也加得够足，又考虑到这人只是来参加一天，连镜头之类的都没有多提要求，节目组最后还是同意了。 不同于节目组以为撞上什么有钱新人冤大头的诧异，谢鲜是实打实的疑惑。 对方与他的家族颇有渊源，真要论起来，早在不知道多个世纪前，当他的祖宗还是圣职者的时候，那人就已经与他的祖宗相识了。 能在千年前的浩劫活下来的，除却陷入沉眠的整个血族，其他人如今要么早已在不久后与世长辞，要么就是像对方一样整个世间找不出十个的活化石。 谢鲜想不通这样的人，都已经隐世了几百年了，却忽地在前几天找到他，托他与节目组联系。 几番周折，就为了进入这个训练营。 谢鲜实在弄不懂这人的想法。 兴许，这就是他与大佬间不可逾越的鸿沟罢。 —— ———— 习惯了与昨天一样紧凑的课程，星期三就并不那么难捱了。 晚上回到寝室的亦止从行李箱中找出经纪人分好的周三份的糖果，向琅野笑道：“今天你先洗澡吧。” 第15页 糖果吃得差不多，少年也像是充完电似的把疲惫都驱走了。 敲门声响起。 是节目组的送信员。 虽说训练营是没收了学员的终端机，但并不代表着就切断了学员与外界的联系。 训练营庄园外设有邮箱。 地址节目组只在联系后给了与学员关系亲密的人。用邮递信件的方式，学员照样可以接受重要信息。 “麻烦了，谢谢。”同送信员道过谢，亦止掩上寝室门，转身开始拆封信件。 附魔的信封，隐去了大多数信息。 收信人一栏的“亦止”二字，写得遒劲，如逸虬得水。 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B5大小的纯白信纸，被黑笔大字的铺满，笔迹夹带了说不出的缱绻意味—— 「我藏身于黑暗，觊觎神明。」 「祈求得到您的初拥。」 第9章 纤白的手指捏皱了信件一角。 亦止蹙眉，看见信纸上的「初拥」二字，眼中敛起了笑意，嘴角原本习惯性乖巧上扬的弧度也随之变小。 初拥早在千年前就因为种族大融合的背景，被族际法律禁止了。 那是一个相当于缔结主仆契约的仪式。 血族通过吸食人类的血液将对方变为低等吸血鬼，再让人类喝下自己的血，整个过程完成下来，那么便可以让人类成为自己的血仆。 但因为一些中低等血族在进食过程中控制不好，而造成人类死亡的案例频繁，所以当时的族际法律修改多次，最后禁止了血族吸食人类的血液。 相应的，人族一方要按一定时间，向血族制作供应血液替代品。 连吸食人类血液都被明令禁止，初拥按理来说自然不可能再进行。 可亦止小时候尤其挑食，人血的替代品他根本喝不下，整个童年基本上是以兄长的血液为主食。高等血族的愈合恢复能力很强，但用自身喂养另一个血族的情况还是极为少见。 而人类的血液…… 亦止抿唇。 其实族际法律再怎么标得清楚，金字塔顶尖的高等血族还是视之无物，族人将人类强行带回来想让他进食或是人类主动前来……的情况并不是没有过。 而中低等部分血族桀骜不驯，不遵守约束的情况也繁多。 血猎与血族常年争斗不休，最后导致了进退两难的状况。 社会层面不得不松动，虽然法律条例没有改，但如果是人类自愿，那么执法者便对吸血、初拥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这样的情况下，亦止留下了族人带回来的一个人类。那个身世可怜的储备粮最后成为了他的血仆。 可是…… 亦止把信纸重新塞回信封内。 他能够肯定这不是他的血仆写的信。 倒像是另一个人的风格。 心神有些不安，想起今晚约见了塞壬谈话，亦止把信折叠塞进了口袋，朝浴室的方向说明自己出去散步消消食，转身就出了寝室。 少年心不在焉地与一楼的学员打过招呼。 在宿舍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丢入了垃圾箱。 哪怕这封信是训练营地址不慎泄露后的恶作剧，也比他设想的情况要好。 —— ———— 与前几夜相比，今晚的天气不是很好，层层云遮蔽了明月星子，但胜在风凉。 少年的小腿没在池水里，廊檐的灯明亮，池水清澈，无论是漂亮的脚踝，还是白皙软腻的足背，都能够看得很清楚。 塞壬在水中的鱼尾动了动，悠悠晃荡起波澜。 少年抬手触碰上身边人的尾鳞，浓密纤长的眼睫轻颤，“……会疼吗？” 原先是如大海般的石蓝色鳞片，变成了暗淡的墨蓝色，犹带死气，亦止只是看着就揪起心神。 想到对方这样是为了那个起死回生的阵法，他难免过意不去。 塞壬温驯地低头。 柔软的指腹擦过坚硬的鳞片，墨蓝色相映下，少年的皮肤白得晃眼。 束清握住了那只手。 摇摇头，“不疼。” 无论对于塞壬还是人鱼，在最初的传统观念里，触摸鱼尾，多少都约等同于暧.昧信号。 束清知道少年不是那个意思。 塞壬暗蓝的眼睛还是认真地看向对方。 “喜欢你。” 因为怀着这样的心情，孤独就不再难以忍受，疼痛也全被忽略，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流逝，都是离重逢越近的信号，因此。 无刻不在为未来再次相遇而雀跃着。 “我也喜欢泡泡。” 少年眼里盛着的是对朋友的喜欢。 这显而易见。塞壬敛眸。 亦止低头看着束清的鱼尾，轻声说道：“它会变回去的。” 商店刷新了治愈鱼尾的力量，只是以他现在的爱意值总量还兑换不了。 但他一定会做到的。亦止坚定。 对方从琅野那里猜出他们都知道系统的存在了。塞壬的眉眼天生冰冷，听见少年的话却隐约有冰雪消融的意味。 少年很关心他。 他不在乎自己的鱼尾是金是蓝，他只说。 “要更多一点的喜欢。” —— ———— 周四的第一节 课是人鱼导师巴萨罗穆的音乐课。 第16页 铃准时地响起，人鱼导师进入课堂，紧跟其后的是一个黑发黑眸的青年，气质温润。 其他学员下意识地看向亦止。 训练营只有少年一个来自人族的学员，黑发 黑眸的特征又是人类特有，新来的插班生也许会与少年相识。他们猜测。 这样的猜测是正确的。 亦止慌乱地低头，避免与青年的视线对上。 倒是琅野直视台上的青年，幽绿色的眼眸晦暗不明。 “大家好。我是插班生西德尼，今天会与大家一同上课，如果有做得不正确的地方，还请大家指教。 ”青年的眉眼清隽如远山，声音温和淡然，不急不缓，令人很难产生厌恶的心理。 又因为与少年相似的黑发黑眸的外表，并没有受到学员们的排斥。 简单的介绍完毕，安静地融入了教学课堂。 训练的难度并不会因为学员人数的增减而变化。 而在开始上课之后，亦止便也无暇顾及对方了。 “不，不对。”巴萨罗穆打断青年，“这一句，再来一次。” 巴萨罗穆平日虽然没有什么架子，可以和学员们随意玩笑，但是一旦进入工作状态，追求完美的习惯让他变得格外严格，常常令学员们苦不堪言。 西德尼将词又唱了一遍。 隐世之前常年作为圣职者工作，口中吟诵的多为庄重神圣的祷告词曲，青年唱起如今的流行曲目来，自然怎么都不得巴萨罗穆的意。 要求严格的人鱼导师皱起眉，想到了自己赏识的学员，声音放得和缓了些，“止止来示范一下。” 被点名的少年像是还未及时反应过来，缓慢地眨了眨眼，无辜的模样看起来乖巧又好欺负。 青年的眼中映着对方，升起清浅笑意。 亦止出列，特意站在了离西德尼稍远的地方，背着的左手不自觉地攥住了右手的衣袖。 西德尼很熟悉，不自觉地攥住东西，是处于少年紧张或抗拒的心情时下意识会做的动作。 他当然知道少年为什么会紧张与抗拒。青年的眉眼低敛，左眼泛起若隐若现的血红，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又被深渊似的黑色覆盖。 亦止虽然因为西德尼的存在而产生了紧张感，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发挥。 巴萨罗穆满意地点点头。 青年之后唱的虽然没有达到巴萨罗穆的要求，但是考虑到对方是仅上一天课的插班生，就也马马虎虎地让对方过了。 “我给大家先分析一下这个词 曲……”巴萨罗穆指着曲谱投影。 这仿佛只是一个石子坠入潭水引起的小波澜，课堂仍然继续。 音乐课与舞蹈课上完，是长达30分钟休息的大课间。 因为舞蹈课的活动而又热得脸颊泛红的少年，靠着镜子坐下在地板上，额角的发被汗水浸得湿润，桃花眼中波光潋滟，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许多学员已经离开舞蹈室去打水。 亦止还没喘口气，余光便看见青年向自己的方向来，后悔没跟着室友一起去打水，正要撑起身往别的地方避去，却因为处在角落的位置被青年先一步挡住了去路。 少年坐在地上慌乱无措地看着他。西德尼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左手以轻柔却不可反抗的力度握住了少年漂亮的足踝。 “你要……做什么？”亦止挣扎，却发现是徒劳无功。 “不要动。”西德尼说道，满意于少年乖巧地放弃挣扎，又因为少年对自己的惧怕而皱眉。 另一只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凉玉，玉串在红绳上，被他系在少年的脚踝。 训练营学员的日常服装分了长裤与短裤两种，少年今天穿的是短裤，红绳配上精致雪白的踝，很好看。 他只是这么一握，少年软白的皮肤上却留下了红印。 西德尼松开手，盯着那一块红印，眸色深沉。 串着玉的红绳刚系上脚，亦止便感觉周身的温度凉了下来。 但他仍不敢放松，出于礼貌还是对青年道了谢，心里却想着今晚就把玉解下来，能还给对方就还，不然就丢掉，他总不会留着。 “口渴了吗？”西德尼适时递上水。 亦止看了看西德尼，又看了看水瓶，说什么也不接受对方的水。 幸好这个时候另一个水杯横在两人中间。 他的室友解救了他。 亦止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向琅野露出一个笑，接过了水杯。 旋开水杯盖喝水的亦止，没看见西德尼变换的神色。 亦止察觉到青年走开，喝水的动作微顿。 其实他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 最开始的西德尼还是他的学长，他因为高二分班调宿舍出了问题，与高一届的西德尼调成了双人宿舍。 那时候他因为一直对于敌对的教廷有偏见，所以连带着 对方这个准圣子，也被他单方面认为是宿敌而针对。 然而整个学期下来，西德尼都非常包容且照顾他，完全是温柔学长的形象，亦止便感觉是自己太幼稚了，想与对方和解。 但是——他偶然发现了这人！竟然拿着他以前弄脏丢掉的校服，做、做……那种事情！ 接着亦止还发现了自己丢弃的水杯、换下来的枕套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被对方私藏了起来！ 第17页 他不敢和西德尼对峙，只是走读了几天，等调换宿舍的申请批下来，连东西都没回原来的宿舍收拾，干脆让族人帮忙重新买了一套。 温柔学长的圣子形象破灭了，亦止只觉得对方是想折辱自己的变.态。 想起从前的事少年就有些心神不宁，手上一抖，水杯洒出来的水就把衣服弄湿了大半。 自己也担心这样会感冒，亦止把水杯递给琅野，“我去换一下衣服。” 更衣室在这一层走廊的尽头拐角，并不远，里面还有给各个学员准备的备用衣物。 换好了衣服的亦止边整理衣领边打开了门，瞥见门外的人，立刻就要把门关上。 对方的手先一步放到了即将合上的门缝间，亦止稍一犹豫，就被青年抓住机会闪身入了门内。 并带上了门。 避无可避的情况，让向来温软的少年一下炸了毛。 “走…走开！”少年像个想要震慑住敌人却没有多少威慑力的幼兽，没有把敌人吓住，自己反倒只能无助地往后退。 桃花眼微垂的眼角夹着绯色，眼中的朦胧水雾让这一切显得愈加暧.昧。 一双黑眸完全变为红黑异色瞳的青年，把少年困在自己的怀抱与墙之间。 他低头，唇擦过少年微红的眼角。 简单的接触让他自灵魂深处生出满足的战栗，西德尼低声喟叹：“我很思念您。” “你走开！”亦止感受到脖颈旁灼热的气息，慌乱地推拒青年，“变、变态！” 少年明显没有用过什么难听的字眼去指责一个人，声音清润又带着软，非但不让所谓的变态害怕，反而扣住了少年的手腕。 “请您初拥我吧。”西德尼低头，以蛊惑的口吻，“在这里，咬一口，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轻声道：“将我烙上属于您的印记。” 让我成为我的神明永生的仆从。 第10章 更衣室唯一的窗关得严实，又有遮光帘挂着，隔间就愈加昏暗狭仄了。 孱弱的人族身躯自然敌不过半血族的圣子。 即使西德尼有意控制好了力道，因为少年不配合地挣扎，雪白的腕间还是泛起了红印。 高大的青年可以把对方整个抱在怀里。 但担心会引起少年过激的反应，西德尼当然没有这么做。 猩红的异瞳闪了闪，将即将旋起的黑色压下去，另一只黑眸划过一丝清明，又被本能的痴迷覆盖。 青年的头颅温顺地低下，神色近乎虔诚地啄吻少年被他握在手中的腕。 炙热的温度传递到白皙的皮肤上。 少年的腰、腕、踝、颈都尤其敏感，哪里会忍受青年缓慢缠绵的动作，亦止慌乱地想要制止对方，想到青年所说的初拥，忙道：“我已经不是血族了，没有獠牙…！” 这意味着无法进行初拥。 西德尼的红眸表现出略微遗憾的情感，停下了动作，问：“那您以后会给予我初拥吗？” 两人都知道说的是亦止变回血族之后。 亦止的眼神躲闪，他巴不得以后躲得更远见不到对方才好，但迫于现在的情势，只能含糊地答应对方。 高大的青年仍然不肯罢休，将本来就近的距离拉得更近，“现在，在这里，咬一口作为我与您之间的约定吧。” 骨节分明的手指，解开了衬衫的两粒纽扣，隐世避光多年的肤色显得病态，西德尼轻点在自己的脖颈与肩连接的位置，“就在这里。” “您之前都咬过他了。” 亦止甚至从对方的后一句话听出了委屈的情绪。 咬谁？亦止迷茫。 “野性难驯的狼人，凭什么能够得到您的垂爱呢。”西德尼的眉眼低敛，猩红的眸中夹杂着偏执的嫉妒。 青年像献祭的一般，凑前道：“请您咬我一口吧，我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不会给您带来困扰的。” 西德尼说的是狼人脖子上的牙印被观众截出来挂上热搜的事，亦止却听得云里雾里。 然出身高贵的少年亲王，鲜少有如今这样被人逼退到墙角的狼狈状况，实在气急了，只好亮出奶气的虎牙，结结 实实地在青年身上咬了一口。 青年抚过皮肤上不平的印记，喉间却溢出满足的低笑，眉眼舒展，仿佛又变回了从前温和的圣子形象。 “刺啦——”的声音刺耳，遮光帘被拉到最尽头，门锁被元素魔法暴力地破坏而拉开。 日光大亮，通过镜子与玻璃反射照入狭窄的隔间。 困住少年的西德尼身上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都迅速出现了发灰发黑的颓势，变化的过程很快，这让青年疏松了禁锢。 亦止猛地一下用力挣脱对方，逃离隔间至外面的人身边，“…琅野。” 琅野点头，扫视检查过少年的身躯。 被咬的人没事，咬人的少年却是狠狠欺负过一样，眼圈是红的，腕也是红的。 西德尼转过身时已然恢复了一双清明的黑眸，透澈的眼睛里嵌着浅淡笑意，神态如同他还是从前那个清风霁月的圣子。 他只简单地抬手遮了遮刺目的光，没有去管身上仍在发灰发黑的皮肤，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系上了纽扣，有意无意地让狼人注意到那个牙印。 琅野确实看到了那一小块咬痕。 “……” 第18页 “止止。”刚才还倨傲地向情敌示威的圣子，转向少年时眼底却是掩藏不住的紧张，西德尼道，“我很抱歉……” 亦止却打断了他的话，一边走向窗边拉上遮光帘，一边轻声说：“那个避光玉，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西德尼闻言一瞬间就乱了阵脚，他知道这是少年要与他两清的前奏。 他想说，不需要还。如果少年想要，他拥有的所有东西都可以亲手奉上。话语却在视线触及对方向自己流露出的抗拒情绪时，卡在喉间。 亦止抿唇。 对方是血猎和血族的混血，他在同对方住宿的那个学期过半就发现了，亦止虽然讨厌舍友是敌对的圣子身份，但也不会以出身血脉戳青年痛脚，自然也不会想要揭露。 杂血的青年，对阳光的抵御能力比低等血族还要差。亦止知道对方能无碍地行走在阳光下的原因，都是依赖于那条避光玉吊坠。 但是，青年后来把避光玉用在了法阵里。 这让亦止不得不矛盾，纠结于应对他的态度。 他查看系统商店，那个位列变回血族与 治愈鱼尾之后的灰暗图标——兑换避光玉。 避光玉在世间赛过凤毛麟角，但凡有人能找到第二块，青年也不会隐世避光千年。 亦止最后还是道：“琅野，我们走吧，要上课了。” —— ———— 在因为少年拉上遮光帘而重新变得昏暗的更衣室，青年倚靠着冰冷的墙面，手心萦绕着光暗驳杂的元素魔法，在发灰黑色的皮肤上扫过，治愈后的伤口连痕迹也不曾留。 他的身上只余下少年亲口咬出的印记。 像是被盖了章。 这个认知让西德尼低笑，随后轻声叹息。 自幼被教皇收养，以圣子的高标准被束缚着日常的行为举止乃至心灵与思维。 最后他却背弃了自己的信条，唯独没有抛弃的是对神明的虔诚。 他无法控制，对少年痴狂的迷恋，这是深深刻在本能里的爱慕。 但这样的真实面目，表露出来却让他的神明感到抗拒、害怕。 摩挲着咬痕，西德尼轻轻自嘲地笑了。 —— ———— 被室友看到了狼狈的姿态，亦止哪怕是平常反应总会稍微慢半拍的温吞性格，也感到了尴尬。 幸好琅野没有仔细问。 而且琅野知道西德尼的弱点，亦止推测，他们应该是认识的，否则也不会凑齐整个法阵的材料。 少年敏锐地察觉到狼人室友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像只被抛弃的狼犬。 确实如此，如果狼人的犬耳显形，少年还会看到对方耷拉下来的的耳朵。 亦止正想要细问，打响的上课铃却不给他机会了。 黑发黑眸的青年是在上课后的五分钟回来的，表演课导师谢鲜正话说到一半，瞥见对方，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只摆摆手就让青年回列。 亦止别扭地侧身，借前面龙族学员为遮挡避开西德尼的视线。 “表现力是非常重要的。”谢鲜继续这节课的课题，“无论是在舞台的表演中还是在对于所演角色的诠释里。不管你们以后走不走演员的道路，放眼当下，表现力是与舞台感染力相挂钩的。” “表现力是情绪的变化，是通过面部表情与肢体动作两方面结合完成的，成套的舞蹈动作是表现力的载体与基础。当然我是表演课导师，舞蹈 相关的由西莱·阿尔瓦负责教学。”谢鲜笑着说，“我要教的，是你们的面部表情管理。” “举个例子，不可能每次舞台都是与自己本身的风格相适应的，若是遇到完全相反的舞台，你总不能一脸呆萌地跳风格冷酷帅气的舞蹈。” 亦止感觉谢鲜导师说着说着就看向了自己。 见少年无辜又迷茫回望过来时，谢鲜哑然失笑，继续道：“下周回来的期中考核，会让你们分组表演与日常性格相反的曲目。” 谢鲜从笔记中抽出一张纸，说道：“昨晚经过我和其他几位导师的讨论，分组结果已经出来了。霍士穆、奈哲尔·利安德尔、路易斯·卡尔……” 谢鲜宣读着各个分组的学员姓名，“……奥特·格林还有琅野分在曲目《翻浆糖》小组。” 被点到名的狼人眉头微皱，没说话。 尚未被点名的少年却眼前一亮，翻浆糖是他喜欢的很多很多糖的其中一种。 “闵光、罗奈尔德·埃里克、艾理斯·弗兰克、亦止……”谢鲜看到被点名的少年看向自己，说出最后结果，“分在曲目《荆棘蔷薇》小组。” 亦止迷糊地眨眨眼，判断不出这是首什么风格的歌。 谢鲜一口气把名单念完，说道，“从今天周四开始，往后一直到下周二期中考核之前的课，会分组学习即将表演的曲目，舞蹈歌曲这些你们都要在这几天内练熟练会，争取呈现出最好的舞台。 “到时候会邀请两千观众进行现场投票，另外，舞台是全程直播的，所以线上投票也会同时进行。我们会综合票数与平时表现做出期中考排名。”谢鲜拍拍手，“下课后曲谱之类的会由工作人员发放。那么，现在我们继续面部表情这个课题——” 整节课时间并不长，认真听课的少年只觉得一转瞬就下课了。 第19页 亦止追上快要走出教室的导师，“导师，你分析的《荆棘蔷薇》是说要扮出冷酷类的表情，我不太明白……” 亦止刚才在快下课的间隙，向周围的学员练习了一下，结果一个个都笑着要来捏他的脸。 实在困惑。 导师不是说冷酷的人给人感觉难以接近吗？ 谢鲜：“嗯？那你先给导师表演一下你理解的。” 亦止自信满满。 少年嘴一抿，眉皱起，抬颌目光凶巴巴地看人。但这哪里有冷酷的味道，倒像是个小奶包，戳一下就要摇摇晃晃地流出汤汁。 谢鲜被可爱到笑了。 第11章 亦止看到谢鲜闷笑不已的反应，目露迷茫，“老师，我理解的有哪里不对吗……” “嗯……冷酷是看起来难以接近没错，但不等于凶，凶就是令人不敢接近了。”谢鲜看着那双明净清澈的眼睛，又见少年一副期待着他指点迷津的样子，不好打击好学的孩子的自信心，只能放缓语气指出少年的思考误区。 何况少年刚才那副佯装凶恶的模样，明明就像是高傲又别扭的小少爷，表面凶萌，不用看也知道他内里是软的，和他介绍“凶恶之相”时放出的照片里头的残暴黑龙，可完全是两码事。谢鲜笑笑，没把残酷的真相说出来。 少年愁得拧起秀气的眉。 听了导师这么说，亦止也明白是自己的理解有偏差。 可具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亦止思考。导师说想要演好戏，就要多观察别人，积累阅历，也许是自己阅历不够？他苦恼地想。 但身边好像又没有什么观察对象。 亦止回忆从前，发现自己似乎很少遇见过所谓“凶恶”、“残暴”、“冷酷”的人，周围的人都很好，哪怕是他遇见的黑龙，也完全不像各族刻板印象里的那么凶。 他是不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亦止神情怅惘，不自觉地歪头。 谢鲜可看不得少年没精打采的样子。 “《荆棘蔷薇》对你来说确实是一个锻炼，对其他学员来说也一样，这次整个的期中考核都是给你们成长铺设的阶梯，还有好几天，你现在一时悟不出来也不要灰心。”谢鲜很欣赏这个在开学考时就闪闪发光的孩子。 虽然平时性格是温温吞吞不冷不热，好像对除了糖果以外很多事情都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又特别地对于生活中不管是人还是事，都会面对以认真的态度。 少年不说话的时候，好像内里纯白的灵魂仍在发出声音：看，我在好好地回应你的期待哦。 认真努力，谢鲜对于这样的孩子抱有天然的好感。 于是他鼓励道：“止止在歌舞方面都很有天赋，感觉学任何东西都很快，表演这一块需要一定的积累，不要心急，或许可以和罗奈尔德课下多讨论讨论。 ” 谢鲜又指着工作人员刚下发的《荆棘蔷薇》曲谱，点点歌词，“这首歌我已经听过，编舞我也看过了，我感觉这首歌的意象——一丛披满荆棘想要拒人千里之外的蔷薇，可自身拥有其他花朵及不上的娇贵鲜艷，这本就引人披荆斩棘也要向它奔赴而去。总的来说，这是一首充满了矛盾与冲突的歌曲。” 谢鲜看少年似懂非懂，想了想，换了个年轻人好理解些的形容，“这首曲目，就是要让你表现出那种又A又欲的感觉。” “什么是……又A又欲？”沉睡了千年跟不上时代潮流的亦止的疑惑发问。 谢鲜启唇，看少年抱着曲谱一脸好奇的模样，欲言又止了两三次，还是敌不过内心带坏小孩的负罪感，最后只是无力地解释道：“A就是现在很多人用来形容另一个人很帅气、气势很强的词，冷的人就会显得气势强，属于A这个形容范围。” “这个……嗯……至于欲，这个可以通过到时候的妆面达到效果。”谢鲜勉强糊弄过去。 像是怕极了少年好奇追问，谢鲜扯开话题，提出建议：“你看，这个‘冷’还是不难的，周围其实有很多可参考、观察的同学，《翻浆糖》小组的不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尤其是你的舍友。” 《翻浆糖》这首，光听歌曲名就知道是一首旋律轻快，曲风可爱的歌。谢鲜念学员名单时也是差点憋不住笑，分到的组员要么是不爱说话阴郁的，要么身高面冷气势强，琅野明显属于后者，又是冷中翘楚。 以谢鲜看来，唯独就只有束清可以与对方相当了。 可惜了，不能给导师分组。谢鲜遗憾。 亦止听了谢鲜的建议，转头看向《翻浆糖》小组，唔……那个龙族之前说要帮他提行李箱，精灵给他打过水，人鱼就是下课前还想来捏他脸的…… 少年无奈叹气。 他觉得他们一点也不够“冷”。 这个时候忽地与琅野对上了视线。 狼人室友看过来，眼神不变仍然淡淡的如常，亦止却一下联想到那天晚上，黑暗里被自己包在手心的犬耳。 毛茸茸的。 琅野与少年对视片刻。 由于少年的眼神过于热切认真，狼人几乎是逃也似的转了头。 全程没 有交流。 但未显形的犬耳原本还因为看到黑发青年身上的牙印而耷拉着，此刻却又悄悄地竖了起来。 犬耳总是不太受控制。琅野表情冷淡地想。 第20页 另一边亦止却更加愁了。 他发现。 那个狼人室友不太冷。 —— ———— 午饭时间。 亦止吃饭时不太喜欢热闹，就带着琅野选了个僻静的角落。 餐桌都是四人桌，有不少学员看少年落座也想坐到同一桌，但是看见坐在少年的狼人，又望而止步了。 只是不知道一日三餐都与室友一起吃的少年，什么时候才会察觉到，让他们也有个机会呢。 亦止埋头把盘子里的香芸葱挑出来，他爱吃香芸葱炒棣冰肉，但是又不吃葱，所以每次挑起来都很麻烦，这一次的厨师把香芸葱剁得太细太棉，亦止挑得就更痛苦了。 怎么都改不了挑食毛病的少年懊恼着。 琅野沉默地想要将沙米肉夹到少年盘子里，他觉得对方太瘦了。 桌旁却传来温润的声音：“止止不爱吃沙米肉，肉质太硬了。” 琅野夹到空中的手一顿，敛眸又放回了自己的盘子。 亦止本来专注地就要挑出最后一片香芸葱，正松了一口气，听到说话人的声音心又提了起来。 少年抬眸看去，果然是黑发黑眸的青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浅笑。 “止止，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西德尼的眼里嵌着只有面对少年时才变得真切的笑意，询问的语气温和，看着少年，面上不显心里却无法压下紧张。 他担心他连坐在少年周围吃饭的机会都得不到。 这里的动静已经引得一些学员的目光瞥过来了。亦止抿抿唇，看到了对方是正常状态下的一双黑眸，含糊地应了，“嗯。” 西德尼落座在少年对面。 “止止要试试球果白鱼吗？蒸得刚刚好。”青年一边挑着短细的鱼刺，一边低头说道，“我帮你挑出鱼刺来。” 亦止看着对方，像是又回到了高二的上学期，青年还是那个温柔的总是照顾他的学长。 但现在是在训练营的饭堂，他也发现了学长隐藏之下的面目，甚至上午刚不久前才从对方身边逃离。 所以亦止只觉得失落。 “不用了， 太麻烦了。”亦止别扭地撇头，不和西德尼对上视线。 “没有，怎么会麻烦。”青年的黑眸微弯，把挑出鱼刺的一块球果白鱼肉夹到亦止的盘子里。 亦止正要说话，余光看见了夹起菜的狼人室友，他看过去，琅野问：“这个，要吗？” 克氏咖肉，亦止眼前一亮，见是肉片时，又有些失望，他不爱吃炒的克氏咖肉。 却有人先替他回答了问题。 “克氏咖肉只有盛清水，蒸6个小时才能让肉质鲜滑脆口恰到好处，如果是别的做法，都会让肉质变老变硬。”西德尼一边低头挑着鱼刺，一边温声说道。 应了他刚来时对琅野说的亦止不爱吃沙米肉——肉质太硬。 琅野不说话，炒克氏咖肉片进了自己嘴里，心底默默把西德尼说的话记了下来。 他还不太清楚少年的口味。 虽然这个人的存在让他感到不太舒服，但是对方说的有关少年的话还是可以记住作参考。 琅野将自己盘子里的香芸葱炒棣冰肉中的香芸葱沫挑出来，棣冰肉夹到了亦止的盘里。 “谢谢琅野，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的，我这里已经很多了。”亦止不好意思，他的盘里因为两个人夹菜过来，眼看着就要堆成小山了。 吃不完还会浪费。虽然亦止挑食，但一直被教育不能浪费粮食的理念。 所以，他一般会把不爱吃的、吃不下的，都夹给兄长。 可惜兄长不在。 亦止开始有点想念他了，可是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他找不到血族沉眠之地的入口。 亦止觉得孤独。 面前还有一个避之不及的人，亦止抽了抽鼻子，吃着青年挑走鱼刺的球果白鱼肉，终于叫了声不知道多少年没再喊过的称呼。 “学长。” 西德尼抬眸看向少年，黑眸里溢出掩饰不住的喜意。 “…你别再这样了。”少年的后一句话又将西德尼的心情打落低谷。 西德尼垂下眸，轻声道：“我很抱歉。” —— ———— 在他说出那句话以后，学长好像很难过。亦止纠结地又不去看青年所在的角落，连台上导师所说的话都没记住多少。 他也不想这么对学长说话的……但是，异色瞳的学长，真的让他感 到很害怕。和以前温和的模样完全不同。亦止迷惘又失落。 即使以前因为对方的身份是教廷圣子而多少要别扭地针对对方，但在少年心里一直觉得学长是个很好的人。 这个印象破碎在亦止发现青年的另外一面时。 后来就只管躲避对方了…… 发现自己想得远了，亦止甩甩脑袋丢掉这些想法，要集中精力去听课时，却恍然间看到了台上有两个精灵导师。 ？ 揉了揉眼睛后，又恢复了正常。 亦止感觉自己今天的精神状态不是特别好，可能是变成人类的身体还没来得及那么快适应高强度的练习所导致的不适。 他摸了摸额头，还不烫，应该不会严重到发烧。 —— ———— 说什么来什么。 第21页 亦止收拾着衣服，打算先冲个澡醒醒精神，晚餐时约了罗奈尔德晚上要去3号练习室加训，待会他路过学员医务室的时候刚好去看看医生。 室友那一组似乎也被期中考核难倒了，在食堂吃完晚餐后，琅野就被同组学员约去了2号练习室。 亦止把要换的衣物挂在浴室的钩子上。 双人的寝室空荡荡，只有浴室里哗哗的水声。 热汽水雾朦胧。 明明调的是热水，亦止眨眨眼又凑前确认了一次。 热和的水冲刷在身上，但是还是驱不走四肢发冷的感觉。 呼出的气体却比水还要烫。 情况好像有些糟糕了。亦止反应迟钝地思考。 穿好衣服出来时摇摇晃晃的少年差点撞到门框上。 他真的只是想坐在床上先休息停顿一下再去医务室的，但是床把他黏住了，他坐下就忍不住躺着，躺下来就自然地踢开鞋翻了个身朝里。亦止睡着前委屈地想着。 西德尼来到时，少年正烧得迷迷糊糊。 听不进人叫唤他的名字，可在感觉到被半搂着坐起来时，亦止还是撑着半睁开眼，迷迷蒙蒙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但是他看到了血红色的眼睛。 西德尼被湿漉漉的少年反抱了个满怀。 “哥哥……有人欺负我……” 青年的颈侧被柔软湿润的发丝蹭过。 痒痒的。 第12章 少年躲避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 久到西德尼感觉自己身体里罪恶的血液停止流动，手脚是冷的，心脏也如同冻结成冰。 但冰封的物件在这一刻松动，于夏日的傍晚中如晶莹透明的玻璃般破碎，世界回暖。 他小心地揽上亦止的背。 隔着夏季单薄的衣料，掌心下是少年一颗颗如花苞般精致的脊骨，滚烫的温度。 “哥哥……”少年埋首在他怀里，乌黑的发丝有些湿润，衬得露出的皮肤雪白，小巧的耳垂烧红。 像个要人好好安抚温声哄的幼崽。 柔软、依赖、温热。 高大的青年异色瞳里浓淡的红与黑交融，心里唤起对少年所谓的兄长强烈的嫉妒，猩红的眼眸里尽是偏执的情绪。 想起少年控诉时提到的欺负，西德尼不用想也知道该自己对号入座。 他惹得他的神明不悦了。 神明会如何惩罚他呢？ 西德尼垂眸，左手轻拍着少年单薄的背，右手自手心旋出暖白的光点，很快绕满整只手。 宽大的手，将少年颊边蹭得凌乱的发丝挽至耳后，像是抽丝般，病气被暖白的光元素一缕缕吞食，青年的手腕却呈现出迅速化炭势的发黑灰色。 冰冰凉凉的掌心摩挲过颊边，少年趋冷地亲昵地贴上去，软嫩的脸颊蹭过因为多年强行驾驭光元素而变得粗糙、布了伤痕的掌心。 西德尼的心尖都在颤。 少年过高的体温在渐渐降下去，缓缓地随着病气抽丝的过程回到正常温度值。 亦止的意识逐渐回笼，朦胧不清的视野也在迅速变得清晰。正迷茫间，还以为自己想念兄长到做了个有关的梦，却忽地发现怀抱是真实的触感。 ！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 清风朗月的青年浅笑着问：“您还有哪里不适吗？” 看见对方一红一黑的异色瞳，亦止差点吓得从青年怀里弹出去。 为了防止少年不慎磕碰到，西德尼抱住了他。 亦止只是最开始意识回笼被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是西德尼帮他治愈了发烧时，哪怕是被抱住，这一次也没有过多挣扎的动作。 少年只是犹豫地皱眉 ，声音软中带了点沙沙的哑，平白让目前的情况染上了欲.气，“……放开。” 大手从少年腿弯下穿过，西德尼把亦止抱到床边放下，让少年坐在床沿。 “看起来您已经恢复了。”血红的眸中映出脸色红润健康的少年，西德尼于少年面前单膝跪地，表面淡定从容地要为亦止穿上袜子，低头时左眼中的红黑交兵，都想侵占主导情绪。 少年的脚很好看。 或者说在西德尼眼中，他的神明没有一处不完美，没有一处不撩动他心弦。 白皙如落雪的脚背，隐约可以看到皮肤下流动着血液的黛青色血管，脆弱而精致。修的平整圆润的指甲，如浅淡的粉色花瓣落在柔软的雪上，脚趾幼嫩、青涩未脱像含羞的花苞。 被大手把握住的踝，精雕细琢。 “你……你起来。”亦止无法挣脱禁锢，语气慌乱。 青年眸中的色彩最终还是被红色占据。 他虔诚地低头，在少年纤细的足踝落下吻，敛起的眸中褪尽偏执，沉下来，安静、柔和。 “你——！”亦止哪里想到他会这么做。 少年的踝本就敏感，碰上温热的异样触感，白皙软嫩的足背条件反射地勾起引颈就戮的弧度。 外表看似清正君子曾受人敬仰的圣职者，如今却眉眼半阖，掩藏不住餍足的神情。 少年脸色比原来还要红润，气急地挣扎，混乱中足尖划过青年的脸。 察觉到时亦止一下子顿住了动作，正想往后缩缩，错乱之下踝间又被强制把握着落下温热的触感。 少年这次干脆一脚踹在了西德尼胸膛上。 第22页 纹丝不动。 “……”落了面子又屈辱的亲王殿下，乌瞳里氤氲水汽。 “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惹您不快了。”半跪在地面上的青年，抬起头说话，眼中不自觉地泄露一丝期盼，“您将要如何惩罚我呢？” 如果少年还是血族之躯，他希望少年能吸食自己的血液，哪怕是粗暴些也没有关系，他希望少年的血液中，融入他的成分。西德尼像是个期望着神明接受自身献祭的虔诚信徒，又压抑不住内心产生渎神的想法。 即使他的行为已经完全是逾越了规矩。 亦止现在很无力。 并且无奈。 他发 现自己和对方根本说不通。 青年起身，凑近了亦止，拧开纽扣后露出浅淡的已经快要消去痕迹的牙印，“或许，我能请求您，刻下一个更深的印记吗？” 少年气得简直想要抓起床头的记号笔给西德尼的脖子来两笔。 这么喜欢，干脆给你画个牙印！ 少年气呼呼。 亦止平日里鲜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今天一整天的心情对他来说就像电视上的过山车一样。 “学长……”他叹了口气，“你别这样……” 接触多了这个状态下的西德尼，亦止反而清楚对方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只是常有些不正经又过分的行为…… 亦止看着青年的红眸泛起墨色，红黑交兵，覆压、融合—— 最后变成彻底的黑。 “抱歉，好像又吓到你了。”一双黑眸的青年神色歉然。 亦止别扭地不回答，但还是让开了位子让对方坐下。 余光瞥见青年炭黑色的手腕，亦止皱起眉，抑不住担忧，轻声问：“……你为什么又用那个魔法？” 亦止比原来还要生气，只是这口气梗在喉咙，让他说不出也咽不下，这让他的声音重了些，“我可以自己去找医生，不需要你摄病！” 对方是血猎与血族的混血种，修习光元素不仅有极大反噬的可能，而且还完全无法使用光元素治愈魔法。 之所以能够治好他刚才发烧，都是学长把他的病气自己摄取了去！这样的摄病魔法，短期内不会让使用魔法者出现问题，时间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气就会突然爆发。 西德尼只是嘴角含着笑意，左手手心萦绕起暗元素，往炭黑色的右手手腕一抹，把痕迹掩盖。 温声哄道：“止止不要生气。只是光元素治愈魔法慢，两三天才能除完病气。你平时的课程太赶，我怕你明天得要拖着病气上课。原谅我的自作主张吧？” 亦止觉得鼻子酸酸的。 他想起自己以前准备学院赛那段时间，白天排满课，只能晚上练习，几天不眠不休的学习全靠学长用魔法带走了他的病气。 那个时候这人还骗他，笑着说是光元素治愈魔法的进阶，还刚好让他练习魔法了。 结果过段时间学长病倒了亦止才知道他用的根 本就不是什么进阶治愈魔法，而是摄病的禁术！ “学长……”亦止抽了抽鼻子，声音都有些低哑，“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要这么大声和你说话的。” “我知道。”难得又能够与少年坐在这么近的距离说话，还没有遭到少年的抗拒，西德尼笑着弯起眸。 “止止一直以来都是好孩子。”西德尼揉了揉亦止的头发。 少年出现在他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无法取得暗元素完全的信任，又遭到光元素反噬，混血的弊端在无限地放大、放大。带着圣洁温和的面具太久，西德尼压抑得近乎要精神崩溃。 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呢？还恰好分到与他同一个宿舍。 仿佛天然带着治愈力，积极的情绪感染周围的所有人，简直像闪闪发光的日月。 与其是少年口中所说“学长很照顾我”，倒不如说少年才是他的救赎。 虽然天生不能行走于阳光之下，但西德尼的心中已经有了太阳。 “今天一天跟下来，感觉止止每天的训练都很辛苦啊。”西德尼转头看向少年，“不会觉得累吗？今天都发烧了。” 以现在人类的体质应对这些训练，辛苦程度几乎要与少年从前准备竞赛时候相当。 不希望他们自愿的付出给少年带来负担，西德尼说道：“不需要这么累的。止止，我们完成那个阵法，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就可以了。” 那些可兑换的商品，都是世界意识加在系统里的东西。 不换也没有什么所谓。西德尼想。 “我知道。”亦止的声音有些低，“大家都很关心我，爱护我。” “但——即使是这样想着单方面付出的心情，得不到回应也是会痛苦的。”少年低着的头抬起来，非常认真地说。 “我希望对我好的人，能够得到我的回应，知道那个被爱护的人，也是很在乎你们，很关心你们的。”亦止说，“不要单方面的付出，这样的心情应该要是相互的。” 西德尼看着亦止，眼里的笑意盈满到要溢出来。 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因为他喜欢的人那么好。 “那……止止。”不想看到少年略微沉重的表情，西德尼喊他。 亦止歪头，“嗯？” 第23页 “我也能得到回应吧。”他凑近了，低声说，“我能请求您，加深印记吗？” 西德尼拧开纽扣。 少年猛地抄起床头的记号笔就给对方来了两横。 —— ———— 西德尼获得了少年亲手画的“印章”，他知足常乐地想，这大抵也能算是临别礼物。 星幕低垂，亦止与罗奈尔德去练习室的路上顺道送别西德尼。 昼夜更替，星月日交换。 到了周五下午学员离开训练营回家的时候。 “伊莉莎——” 被呼唤名字的经纪人，远远地，就看到了少年向她跑过来，还背着橙黄色的背包。 像只小鸡崽。 或者说，现在整个场面都像是经纪人领着各家小鸡崽回家。伊莉莎捂脸。 少年笑着向其他学员道了别，乖巧地坐上了经纪人的车。 刚关上车门，亦止就转头，“啊——” 伊莉莎无奈地给少年投喂糖果。 “谢谢伊莉莎！”亦止满足地坐在座位上。 伊莉莎启动车，顺嘴问道：“在训练营感觉怎么样？” 送少年回小区的路程，不近不远，两个人一来一回地聊着，并没有多久就到了。 亦止上楼前，伊莉莎还是提醒了一句：“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她接到消息，出差的总裁已经回来了。 要防止自己水灵灵的艺人被潜规则。伊莉莎捏拳。 亦止只当是嘱咐小孩的，点点头应了就道别乘上电梯。 因为住处请了人每天都来打扫，五天过去，室内仍干净得一尘不染。 亦止收拾好东西洗完澡，再看墙上的钟，也才九点多。 一连好几天健康饮食的少年突然有些馋嘴。 他解锁终端机，点进一个小程序，向大厨留言—— 叔叔我回家了！今晚我想吃烧烤！QAQ 亦止不知道大厨是谁，对方的资料一片空白，只有个性别男，他就喊叔叔了。 留言出现已阅的提示，少年愉快地坐在电视机前看起了动画，晃着脚等待宵夜。 一集还没播完，门铃就先响了。 此时的亦止完全忘记了经纪人的嘱托，想也没想就开了门。 门外是一如既往的只有餐车，不见人。 亦止眨眨眼。 这不是他点的烧烤。 餐车上，一份酒酿小圆子，一杯牛奶，还有张纸条。 亦止拿起纸条—— 烧烤太热气。早些睡，晚睡长不高。 第13章 亦止疑惑，感觉这句话的语气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他把纸条收好，端着酒酿小圆子和牛奶就进了屋，全程没有注意到说之前没有住户入住的对门，悄悄敞开了一丝门缝。 黑暗里一双纯金色的眼睛，看着少年从室内出来又端着食物回去的全过程。 电视机里的动画正播到片尾曲，亦止稳稳地把碗和杯子放到桌上，一滴也没有撒出来。 他坐下，找到电视机的遥控器，直接调到了下一集。 中二热血的片头曲响起。 亦止却并不打算加速，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美食上。 香甜的味道从碗里飘出来，少年拿着瓷勺，稍微吹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嗷呜一口吃到嘴里。 应该是放凉过或使用了冰凉魔法后的原因，温度不烫，入嘴刚刚好。 圆子软糯，味浓甜润，少年半阖眼睛，嘴角满足地弯起弧度。 虽然没有了烧烤，但是酒酿小圆子也很美味啊。 伴着动画下饭，一碗酒酿小圆子很快全下了肚，就算除去他剩下不喝的糯米酒，也足够让亦止揉揉肚子喊撑了。 又乖乖喝完了整杯牛奶。 少年端着洗好的碗和杯子出来时，唇角的奶胡子都没擦干净，他把碗和杯子放到餐车上，就转身入室内关了门。 对面的邻居，耐心地等到过了几分钟，才悄然打开房门，收拾餐具。 —— ———— 亦止洗漱完，关掉客厅与浴室的灯，进入卧室。 卧室的整体风格都是干净简洁的蓝白色，唯一的一点绿是桌上的清新小盆栽，设计不管哪一处都符合少年的喜好。 说起来也奇怪。 伊莉莎当初陪他签完约就直接把他送了这里，说这是公司根据艺人的喜好设计装修布置的房子，亦止疑惑地问公司以前怎么知道他的喜好，即使是刚问过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布置完成。 伊莉莎似乎有些为难，只说是公司负责设计的工作人员猜的。 那还真是猜得没有一处错。 亦止当时都想和自己审美重合的设计人员交个朋友，但考虑到会打扰人家工作，还是罢了。 少年仰倒在柔软的大床上，一蹬蹬开了居 家鞋，拿起终端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打—— “谢谢叔叔！酒酿小圆子很好吃，牛奶也好喝！您的手艺一级棒！期待明天的早餐OwO” 点击发送。 回忆起纸条里的内容，亦止又敲敲打打。 “我睡了！晚安zZZ” 虽然乖乖巧巧地道了晚安，少年却在退出小程序之后，毫不犹豫地就点进了手机桌面上写着【绝地生灵】的游戏图标。 另一边的邻居刚将碗放好。 第24页 叮咚声响起，收到了少年游戏上线的提示音，解锁终端机，屏幕上又跳出来一则消息—— 小朋友：“我睡了！晚安zZZ” “……”男人皱起眉，身后的龙尾无奈地摆了摆。 抓到了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亦止刚登录好游戏，领了每日登录奖励和新手签到奖励。 正准备要探索探索游戏的详细玩法，就收到了游戏好友的一则消息。 ？ 他什么时候加的好友？ 仔细想了想，似乎是去训练营前一天，不小心邀请了游戏角色身边的路人进入竞技模式，一局结束后，收到了对手的好友申请信息，他当时没多想，顺手就通过了。 迷茫地点开好友消息提示。 祁：“太晚了。快睡吧。” 祁：“晚安。” 怎么都在催他睡觉？亦止盯着对方漆黑的头像与玩家名的“祁”都要盯出花来。 是……发错消息了吗？ 亦止不记得自己和对方在游戏内聊过天。 试探地发了消息过去：“晚安……？” 对面回复很快：“嗯，晚安。” 居然是特意来催他睡觉的吗？亦止惊讶。 看了看终端机的时间，十点多，也差不多到了他以往的入睡时间。 亦止这次退出了游戏，关上终端机，真的准备睡觉了。 调试好制冷装置的温度，又熄了卧室的灯，只留床头柜的一盏暖黄光的小灯亮着。 亦止把自己卷入被子里，被放在枕头边的终端机却响起了来电铃声。 他摸摸索索接通了电话。 “喂……？晚上好？”少年清润的声音通过终端机传到了对面人的耳朵里。 “是我。”这头的声音冷冽。 塞壬的声音没有少年那样的温软，这个种族天生强大无情甚至凶残，虽然束清有意放缓了语调，听起 来却仍然冷冷淡淡。 少年凭这两个字的话音就判断出了对方是谁：“泡泡？” “嗯。”冷冽的声音在温柔的夜色里也被衬得安静柔和，“我联系你的经纪人要到了你的号码。” 亦止恍然，不好意思地说：“啊……我今天走得太急了，都忘了和你交换联系方式。” 对面的塞壬沉默了一两秒，黑暗里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泡泡？怎么了？”亦止细心地发现塞壬的情绪不太对，问道。 “……你和那个狼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束清的声音有些低，“还有那几个精灵、人鱼，龙族也有。” 唯独他没有。 亦止甚至从塞壬像是平淡叙事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委屈。 泡泡似乎觉得自己忽略了他……… 亦止和束清算的上是竹马竹马一起长大的。 少年对塞壬的情绪变换再了解不过了。 房间里的制冷装置工作，温度降了下来，亦止裹了裹被子，认真回忆当时的情形，解释道：“那个时候同学们都一起放学一起走的，所以就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周围还有魔法摄影生物在，我不好去找你。” “没有忘记你。”亦止一字一句说得郑重，“泡泡是我相识最久的朋友，一直都很重要。” “我不会把泡泡忘了的。” “嗯。”束清垂眸，低声应。 他喜欢少年口中“最久”、“一直”、“重要”的字眼，他同样也不会把少年忘记。 甚至，胸腔中跳动的心脏，从未在任何一秒停止过对少年的思念。 他想得到少年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束清闭目。 塞壬没有再说话，亦止知道自己把对方哄好了。 “止止。” “嗯？”制冷装置的温度有点过冷了，亦止一边调高了温度一边回应。 束清问：“你要睡了吗？” 到了熟悉的哄睡环节。亦止拉上被子，侧身躺着，将终端机放在脸边。 “还是听以前的曲子吧。”少年熟练地点歌。 “好。” 夜色温柔，深海千年的歌谣曲调悠扬，低沉冷冽的声音为少年唱起歌来时于是变得柔和。 亦止闭着眼，意识很快随着歌声变得昏昏沉沉。 仿若躺在一叶扁舟中，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水云 天一色，少年睡去。 “晚安。”塞壬轻声道。 —— ———— 亦止第二天是被昨晚设的闹钟吵醒的。 他在终端机的屏幕上一划，关掉了闹钟，也许是昨晚被塞壬唱歌哄睡了的缘故，睡眠质量很好，起床气才没有显现。 少年迷迷糊糊地给电量出现红色警告的终端机连上充电器，柔软的发顶上翘起几根不安分的呆毛，眼睛像初生的猫崽一样睁都睁不开，闭着眼就往浴室走。 恍恍惚惚间还以为自己仍在训练营的宿舍，步伐一转，差点撞到墙上去。 这才醒了瞌睡虫。 想起自己还要做周末作业，还要准备下星期的期中考核，亦止拍拍脸，走入浴室洗漱。 训练营周末布置的作业: 1.直播满一小时。 2.直播破三百万人气。 （直播内容必须包含有表演/舞蹈/唱歌部分，不做具体限制，但必须绿色健康） 亦止看了自己笔记本上记的作业内容，确认无误后登录了微博。 第25页 因为学员都是刚出道不久，粉丝基数不大，还有高有低，虽然《请多多指教》播得火热，但刚开播一周，吸粉也有限，导师综合考虑划定了每个人三百万人气的线。 昨晚节目组的微博已经向粉丝透露了作业内容，热搜都还没下。 亦止想现在去发个自己要开播了的微博，刚登录伊莉莎之前给他注册好的账号，差点因为太多消息卡住页面。 他发现自己的粉丝已经破千万了。 亦止眨眨眼，对飞快的涨粉速度有点懵。 公司……应该没有给他买粉吧？ 少年注册没多久的账号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亦止扫了眼私信消息，都是说让他发照片的。 想了想，亦止把终端机的摄像头怼到桌上的盆栽前，拍了张绿植照片。 唔……绿色健康。 三好学生亦止要贯彻导师说的直播理念。 编辑内容、选好刚拍的配图，少年点了发送键。 “早上八点，点这里，我唱歌给你听OvO” 没有再刷新去看微博下的评论，亦止打开了电脑，点开昨晚安装下载好的直播软件【豆浆直播】，登录了伊莉莎帮忙注册好的账号。 终端机点餐的小程序叮叮咚咚传来提示音。 所以，兴 冲冲地点进直播间的粉丝，一入目就是坐在桌前吃着蒸粉，脸颊鼓鼓像只小仓鼠的少年。 弹幕炸了，飞快地刷着。 [崽崽——！早上好！] [呜呜呜崽崽好可爱，一大早就受到了盛世美颜暴击] [止止起得好早，在吃蒸粉吗？看得我也饿了哈哈哈] [哈哈哈崽崽说是做作业，其实是吃播吗/狗头] [呵呵。微博上说是唱歌，点进来却是吃播，溜粉丝？这样糊弄作业的也能得开学考第一吗？你营学员质量果然不行。] [前面的？？] [止止微博说是八点唱歌，现在才七点五十五，还不许孩子吃个早餐了吗？黑得要不要这么明显] 因为被伊莉莎提醒过——直播可能会看到有黑粉，不要理会，所以亦止只是默默吃完了最后一口蒸粉。 抬起头时笑得眉眼弯弯，冲电脑的摄像头打招呼：“大家早上好，我吃完啦，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吗？我会的话可以唱给大家听。” 弹幕飞快地刷出一片歌名。 亦止大概扫了一下，百分之□□十都是他的那首出道曲《人间星》。 “那我就唱《人间星》吧，不放伴奏了，我给大家边弹夜线边唱。”亦止抱出夜线。 那是罕见地有流传下来至今的乐器，起源自血族，千年前亦止小时候学的唯一乐器就是夜线。 他只是先拨了两下弦试音，紧接着流畅的乐音从少年白皙的手下被弹奏出。 “还要等到星星点亮归途” “我用烟火装点夜幕” 少年轻声开唱，清润的嗓音带着微微的哑，半阖着乌瞳，眉目温柔。 像落下人间的神明。 [开口跪，崽崽夜线也弹得好好] [等等等，就是等到天荒地老我也愿意呜呜呜呜] [也不过如此，仅凭了一副好嗓子罢了，创作才是音乐人站稳脚的根基，光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在？您瞎了？《人间星》作曲人写的是崽崽名字，眼睛不要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来自海洋的风吹向你” “我携梅子酒从深绿群山中来向你去” [来来来妈妈接住你呜呜呜] [但凡多吃点下酒菜] [词乱七八糟，曲也不见得多好，就这你们也能吹] …… [一首歌3分46秒，你硬是从头杠到尾，你是工地的钢筋转世 ？] [我说他不好就戳中你们痛点了呗嘻嘻真正有实力哪里怕质疑啊，莫不是] [阴阳怪气，大早上坏人心情] …… 弹幕逐渐开始混乱起来。 亦止唱完歌，收起夜线，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还有些无措。 “大家不要吵架，火气大对身体不好……”亦止瞥见直播间的人气已经突破了三百万，包含有唱歌内容的要求也完成了，说道，“嗯……直播还没满一小时，不如换点轻松些的，我给大家直播玩游戏？” [好呀好呀，止止玩什么游戏？] [游戏公司给你打钱了？人也不请这么糊的打广告啊] [那位能不能闭嘴，不喜欢就出去。] 亦止把自己的影像在桌面上调成小小一格，空出位置不过多遮住游戏画面，点开了【绝地生灵】的图标。 “我还是新手，原来在手机上玩，不太熟悉电脑操作，要是我光速死角色了……”少年不好意思地笑。 [我懂我懂哈哈哈绝对不会嘲笑止止的！] [这个游戏真的难，手残党玩了要去世了] 【绝地生灵】是一款宣扬保护濒危动物的游戏，如果进入主线剧情模式，玩家要击败各种凶残的boss，从各个boss手下救出不同濒危动物。 除了主线剧情模式，还有休闲养育模式、自由竞技模式等。 [我玩过，建议新手不要去碰主线剧情模式！] “啊……”亦止看到这条弹幕时，他的鼠标箭头已经点开了以往没玩过的主线剧情模式。 游戏背景一黑，角色被传送到一片荒原上。 第26页 【阿尔玛纳无人区】 脚下是深深浅浅的绿，地面层层叠叠的石片上刻着古老的经文，有些地方突兀地插着死去兽类的骨头与犄角。 角色所在的一片区域突然光线变暗，亦止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还没来得及切回去，游戏屏幕就又是一黑。 【您已被藏鵟杀死】 “……”亦止迷茫地眨眨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像极了我第一次进主线剧情模式] [刚想要点击下载的手微微颤抖] [崽崽我们退出这个模式吧/捂脸/新手得去休闲模式养养角色] [合理怀疑怕不是在用脚玩游戏，果然只有一张脸能看] 屏幕另一头的粉丝们，都看到画面中的少年敛起了柔和的笑意，习惯性乖巧弯起的唇瓣都减小了弧度。 垂眸不语。 第14章 少年好像不高兴了。 弹幕哪里还顾得上和黑粉吵架，齐刷刷开始安慰亦止。 [崽崽不要生气！崽崽打游戏就是坠牛的！] [这游戏除了看了攻略的，哪个新手进了剧情主线模式不是被秒杀？止止别灰心，不要理他！之前【绝地生灵】官方请了电竞大神狄羿做宣传，大神看了攻略进剧情也是被秒杀，回头去休闲模式养到了五十级才杀回去的！] [对呀，止止现在才十二级，我们回去慢慢养不急的！] [实不相瞒，这游戏，我一百二十级了，看完攻略进剧情模式还是被秒杀/躺地/这样能安慰到崽崽一点吗] [【主播很可爱，鱼.雷包养！】崽崽拿去买糖吃，不要难过ww]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雷就是我对你深深的热爱】] 弹幕刷刷刷地过，那个id是初始状态乱码的黑粉没有再发言。 亦止看到了一列列打赏提示，跟不要钱似的刷，忙说道：“大家不要给我刷礼物，自己留着买好吃的！” “我有点渴了，去装杯水，让小绿先给你们代播一下。”亦止将桌边的盆栽移到电脑前面，离开了卧室，到厨房装水。 [小绿哈哈哈这个名字，好像发现了崽崽的取名废属性哈哈哈哈] [止止真是时刻不忘谢鲜导师说的“直播内容必须绿色健康”哈哈哈哈] [谢鲜:乖孩子.jpg] [说是装水，其实是落荒而逃了吧] id为初始乱码的黑粉又发了条弹幕，但是这次没有粉丝理他。 对门的邻居同时也在收看着直播。 “祁总，需要我通知他们进行封号处理吗？”带着眼镜的标准精英男秘书扶了扶眼镜问，手中还拿着从总公司带来的重要文件。 他询问的青年正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前，西装革履，皱着眉神情严肃，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却是不合场合的娱乐直播。 “……先等等。”他沉声道。 黑发金眸的男人，发间本应该是各族一致认为的龙族“威风凛凛”的一对龙角，可惜不对称的形状让这对龙角少了几分震慑敌人的可怖感。 这不是天生不对称的。 左边的黑色龙角肉眼可见地比右边短了一截，切口平齐，不像自然龙角 那样的圆钝。 并且切口处萦绕的暗元素狂暴紊乱。 龙角对于龙族，起控制、镇压体内强大能力的作用。龙角受损，体内的能力便紊乱，周期性地还会产生暴.乱，届时极有可能错伤害到身边人。 这就是祁立河现在还不去找少年的原因。 他借出差那段时间度过了紊乱期的最暴动阶段，这几日暗元素还有些起起伏伏的混乱现象，虽然在控制内，但是能力还没有完全平稳前，他不放心出现在少年面前。 祁立河皱眉看着直播画面中的绿色盆栽，他现在的心情有些矛盾。 情感上他希望把少年护在羽翼下，一点风动都无法伤害到对方，但从对立的理智上来说，养孩子这样做是不对的，需要培养孩子有能够独当一面的能力。 不是规模性的黑粉恶行，祁立河想了想还是先按兵不动。 在他还是被视为不祥的被同族驱逐的黑龙时，就与少年的兄长是朋友，算是看着少年的长大的。 他知道，少年只是在平时看起来柔软无害，真的要生起气来，还是带了血族的种族特色，半点情面都不留。 他相信少年能够解决，他只需要帮着孩子善后就足够了。 “先等一等。”祁立河见装水的少年回来坐在椅子上，暂时否决了秘书打算进行封号的举动。 重新回到电脑前的亦止，脸上并没有恢复原来那样柔和的笑意，敛着眸神情淡淡，轻声道。 “我们再来一次。” [？是我想的意思吗？] [崽崽不要置气，我们还是回休闲模式吧qvq剧情模式角色死亡了，休闲模式也会掉血的] 少年没有再看弹幕，只是自己再次点开了主线剧情模式。 角色再次回到荒野，天地灰暗辽远，脚下仍旧是一片深绿。 远处层叠的古老石片如同被火舌吞没过，焦黑色之上立着巨大的兽骨，诡异的经文符号繁复地刻在兽骨与石片之上。 高细致度与高真实度的场景带来令人窒闷的压力。 在熟悉的黑暗笼罩地面，不断放大时，直播间的观众不管是谁都将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弹幕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藏鵟的尖喙猛地啄下来时，电光火石间少年按下一连串按键，角色将速度提到最 第27页 高，操控疾行魔法避开了尖喙！ 但仍然因为藏鵟的尖啸声与振翅的动作，无法避开的能量波动被带起，把角色掀翻冲撞到兽骨边。 锐利的石片尖角划开雪白的皮肤。 一点一滴的血红滴落在焦黑的石片上。 十二级角色的血量本来就不厚，这一下直接掉了一大截。少年却只是轻微蹙眉。 [崽崽崽崽呜呜呜流血了！！别玩了，我们快点退回休闲模式吧qaq] [我的天呐，刚才那一下反应力和手速是得多快啊] [来了来了又来了！] 倒下的角色有一秒强制无法操作的间歇。 这样短暂的一瞬已经足够庞大的藏鵟振翅低飞过来，利爪直向倒地角色的面门冲去！ 屏幕前有些胆小的观众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 过了不到一秒又耐不住好奇地微微睁开—— 角色安然无恙！ 十多级的角色只有初始自带的匕首与疾行魔法。 亦止这次仍然把速度提到最高，抵着脚边的石块擦地滑到另一处兽骨之后，才抓住缝隙操控角色起身。 原来所倒的地方，巨大的兽骨已经被藏鵟的利爪轰隆隆踩得粉碎。 虽然避开了致命一击，但因为擦地而滑的动作，伤口二次伤害，迸得更开，血条直降到44%警戒线！ [呜呜呜看着好疼啊崽崽我们走吧我们走吧] [心疼死妈妈了] 少年操控着角色又避开一击，还有余暇扫了眼弹幕，勾唇笑道：“我不疼。” 颊边旋出清浅的酒窝，笑容温柔到危险。 观众一时间都因为这个笑而看呆了连弹幕都敲敲打打成不了一句话。 电脑游戏画面各处徘徊生死之间的惊险，角色的血线在不断下降、下降，屏幕外的少年却神色淡然，似乎游刃有余。 鲜红的血液滴在焦黑的石片上，给符号诡异的铭文染上腥色。 原本还一直躲避攻击的少年，突然唤出匕首，直直往藏鵟的方向去！ 以常人完全不可能达到的反应力与手速，角色被操控着接连避开利爪与尖喙的攻击！ 连连落空的藏鵟怒气达到峰值，在被匕首近身刺过来时发出如火山爆发般可怖的尖啸声，匕首还未刺破肉，角色便被尖啸引起的波动直接震飞了出去！ 角色撞到巨大的兽骨上， 就连兽骨都咔嚓断裂，血线也到了最后绝路的1%。 藏鵟到现在缺连伤口都没有产生。 局势已定。弹幕一致想。 [没事的止止已经很棒了！] [十二级，我的天哪，能撑到现在，我一百二十级的还挣扎在秒杀线orz] [说实在话，看了这么多年游戏直播，哪怕让电竞大神狄羿来，用十二级角色也只有被秒杀的份，我跪了，真的跪了，我以为我粉的是个唱跳小爱豆，结果……] [等…等等！游戏还没有结束！] 倒地的角色勉强撑了起来，咳出一口血，在藏鵟步步逼近的同时，剥落匕首上粘着的短绒毛。 亦止操作着。 他一开始拿着匕首靠近藏鵟的目的就不是想要硬碰硬，妄图这样杀死对方。 他的目的是…… 角色将短绒毛附在沾着血的石片上。 简单的一个动作，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引起整片荒野地动山摇！ 一时间天昏地暗，尚未凝结的血液颤动着漂浮起来，石片碰撞着也发出令人心慌的吱呀吱呀声。 藏鵟停止了脚步，犹豫不前。 亦止抓住机会操控角色慢慢远离石片阵。 藏鵟意识到不对，张翅想要飞离，下一秒却被徒然裂开的地表中强大的吸力吞入荒野之下！ 轰声与最后的尖啸声震耳欲聋，石片转移了位置覆在裂开地缝上。 前一秒的天崩地裂仿佛只是幻觉，后一秒的现在，灿烂的阳光突破云层，照在原野上，驱散了黑暗。 风吹起角色的衣摆，深绿的地面，低矮的草层层荡漾。 [！好漂亮！] [居然……还有这个玩法吗……难怪官方没有承认以前的攻略，原来的大家都是养了角色和藏鵟硬碰硬的orz] [止止好厉害，我到底粉了个什么神仙爱豆啊啊啊啊啊啊] [有谁录屏了吗呜呜呜太帅了我可以循环一万次！] 少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面对摄像头，认真到近乎冷淡，声音清冽：“学不会尊重别人，你就没有办法以平常心看待世界。” “这应该是初中思政课的内容。”少年补充后轻笑。 上挑的桃花眼眼尾漾起笑意，蔷薇色的唇瓣恢复弯起的弧度。 [那个黑粉，听到了吗！！] [我恋爱了，止止好A好撩，救命！我尼古拉斯赵四 在此宣布，我从妈妈粉在线变身女友粉！] [都让开，我止止在逃老婆都没说话，轮不到你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崽崽这么A！想不出彩虹屁了我只能说一句，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啊啊啊] “啊？我…我很A吗？”亦止扫了眼弹幕，一下又变回了原来的温软少年，不好意思地笑，“这就是谢鲜老师说的A？” 其实亦止在打完游戏后就没有生气了。 他也不是气这人骂他，只是这人说话让支持他喜欢他的人不高兴了。 第28页 大家本来是要高高兴兴看直播的。 结果被一个人这样破坏掉了。 亦止学东西很快，他刚才用终端机上网搜了【绝地生灵】pc版的操作方法，至于那个石片阵…… 作为曾经的学院竞赛生，学习的不只课内的知识，课外的也涉猎繁多，他刷过类似的模拟幻境，虽然是不同的类型的阵法，但是举一反三就差不多能够推出来了。 另一端的狄羿捂住了胸口心脏的位置。 如果有直播间的其他观众在场，肯定会看到他的账号名，那个id为初始乱码的黑粉。 同样也会认出他就是大家提到的电竞大神。 也是亲王殿下的毒唯。 所以他才看不惯与亲王容貌相似的少年。 想着怎么样也要道个歉，狄羿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大段话，一点发送，却显示出【您的账号由于违规，已被封禁】的提示。 “……” 狄羿气得把桌子上的《杠精的自我修养》丢进了垃圾桶。 第15章 “还有……”亦止歪头，“不要叫我‘崽崽’啦，我已经19岁了。” 没有接触过这些圈子的少年，搞不懂现在的粉丝都爱叫他崽崽是怎么回事，所以说自己已经十九岁的时候还一本正经。 认真到可爱。 狄羿感觉自己心跳跳得有些过快了。 他似乎和他原来不屑的对家粉丝共情了，现在他也觉得，少年真的非常可爱。 狄羿和这个世界所有人一样，喜爱并尊敬着作为救世主的血族亲王，但他同时又比大部分人都要过激。 他忍受不了和亲王容貌相似的存在，早在少年出道曲发布冲上热搜时，狄羿就推测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族小明星肯定是蹭热度的，加上本就在其他种族中都显得生僻的血族大姓亦姓，狄羿直接就断定这人是借与亲王容貌相似来营销的。 所以他不去听对方的出道曲，不看《请多多指教》，只偶尔在热搜上看到少年的词条。 无法容忍这样如同复制自己本命的存在，何况少年这次直播又恰好在他直播打游戏的平台，狄羿下楼下的杂货店买了本乱七八糟的《杠精的自我修养》，开了个小号，为的就是让对方和粉丝都不愉快。 好吧，他承认在看到少年第一眼他就自然地升起了好感。 原本以为是对方和自己的本命长得太像的缘故。 本着怎么也不能让直播间的人痛快的心理，狄羿把《杠精的自我修养》精彩语录可是一个劲地往弹幕发。 抬杠一时爽，黑转粉火葬场。 狄羿不得不承认少年真的很优秀。 虽然他不懂什么乐律，但是他也能听出对方唱歌是好听还是不好听。 更有对方第二次进主线剧情模式的全程极限操作，让狄羿想把“电竞大神”的名号都拱手相让，哪怕他就是回到18岁族联赛夺冠那年，他的反应力也比不过对方。 这次实在是他错了。 还欺负小孩儿了。23岁的狄羿默默想。 愤恨地看着[您的账号已被封禁]的提示，狄羿把书捡回来再丢了一次垃圾桶。 弹幕正在给少年解释着。 [哈哈哈喊你崽崽不是因为你的年龄啦！] [是因为崽崽可爱嗯对/一个 男妈妈如是说] [我就知道，男妈妈可能会迟到，但永不缺席。] [弹幕含妈量过多，你们的儿媳感到格格不入。] [前面的，宁就是桃饱网会员呀？] [19岁怎么啦？！19岁也还是宝宝！] 亦止扫了眼刷得飞快的弹幕，不好意思地想，要是按照出生年月算，他现在可都一千零十九岁了。 按辈分来说，他得是太太太太太太太爷爷。 “嗯……？”亦止看到了游戏画面中不起眼的一角突然闪现出一点金光，他操纵着游戏角色前去。 那是一个足足有角色半身高大的蛋。 “这个是什么？”亦止好奇地点了拾取。 画面中的小人一下抱起整颗蛋。 [是通关奖励！系统随机发放的！这应该是个蛋生濒危物种，止止把它带回休闲模式就可以进行孵蛋啦] [等等刚才是闪金光了吗？？？！！] [吸吸崽崽！] “金光是很稀有的意思吗？”亦止记得看攻略时有提到，看见弹幕肯定的回答，亦止说，“那我们现在传送回休闲模式孵蛋吧。” 与此同时，另一边。 “总裁，亦止的直播屏录已经被粉丝传到了微博上，热度正在往上升，需要推一波吗？”秘书查看了终端机的消息，眼镜反射微光，冷静问道。 如果忽略他的桌面壁纸是那个黑发黑眸的少年的话。 祁立河看了他一眼，冷声：“嗯。” 随后又淡淡补充，“屏录下载了发我邮箱。” 秘书向同事群[今天吸止了吗]分享微博视频的手一顿，扶了扶眼镜，应：“明白。” —— ———— 《请多多指教》自开播之后热度居高不下。 无数颜粉奔着开播前微博放出的学员图去，在播出的第一天就发誓守着这个节目不走了！ 节目组下血本请来的导师也是各个领域数上前排的，本身就有庞大的粉丝基础，给节目引来了大量流量。 因着这一天多数学员都开了直播，热搜上快有三分之一都是相关词条。 第29页 其中[亦止绝地生灵]高高挂在了热搜第一。 【绝地生灵】是今年最热门的游戏，多样的玩法吸引了许多原本爱好不一的玩家。 有的人因为眼熟少年的名字而点进去，还有部分人是【绝地生灵】的玩家， 出于好奇，也点了进去—— [奈何语文没学好我现在只能说一句卧槽！本人不追星不吃瓜连电视都不看，谁能给我科普一下他！] [这不是那个唱《人间星》的吗？当时好像出道曲发布因为本人长得太像亲王大人上了热搜那个？唱歌很好听，没想到游戏也打得这么好？！！路转粉了！]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止粉在线安利——盛世美颜团宠弟弟，又A又奶天然撩，唱跳打游戏统统不在话下，夜线还弹得贼六！今日入粉，来年你就可以骄傲地说自己是老粉啦哈哈] [亦如此间星辰，闪耀不止。崽崽冲呀！妈妈陪你走花路！] [孩子平时很软的！大家不要误会呀，是有人在直播间捣乱，说崽崽用脚玩游戏，所以崽崽有点生气了才秀极限操作的w/悄咪咪说我有直播全程屏录，有人要吗！] [wdm太帅了！路转粉，前面的姐妹求私屏录！] …… 话题的热度在狄羿转发屏录微博时达到最高值。 @打游戏的狄羿:妈妈爱你。 评论数量疯狂上涨。 [？？？你不对劲。] [狄羿？这。从话题点进来的，狄羿不是有名的亲王毒唯吗？] [？？差点以为我关注错人了？这是狄羿吧？不是高仿？] [可恶啊，男妈妈当道，女爸爸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实锤了，我崽万人迷实锤了/感动哭] …… 这些亦止都还不知道。 但是他在关掉直播后，练歌练到中午，得空时查看了系统面板，爱意值之前因为兑换【治愈狼人特殊性夜盲的能量】减到了100.1w，几天过去现在的数值已经猛地涨到了500w。 数字还在不断攀升变化。 亦止看了商店，【治愈鱼尾的力量】商品标价是400w，他现在已经可以兑换了。 因为这个发现，少年温和的眉目染上喜意。 他用终端机拨通了备注为“泡泡”的号码。 嘟嘟不到第二声，对面就接听了。 “泡泡！” 另一边的塞壬听到少年的声音，放下作曲的笔。 “嗯。”束清早上看过了亦止的直播，当时发了消息，已经知道对方没有因为黑粉捣乱而不高兴。 只是少年现在明显透露出好心情的语气，让他问道：“发生什么了？” “你现在在家吗？” 亦止兴冲冲想给对方一个惊喜，“我来找你！” 亦止考虑到使用商店的治愈能量，得让塞壬化出鱼尾，自己现在的住处没有大池子，要是去小区游泳池也不方便，想到了塞壬说过自己的住处配有和原来一样的池子，还是决定到对方那里去。 束清天生似霜雪冷淡的眼眸原本半阖，在少年说要来找他时，才抬眸看向窗外。 他没有多问，只是说：“…我来接你。” 亦止挂了电话以后给束清发了详细地址。 —— ———— “如果怕你就闭着眼，我不知道这个治愈能量会不会痛。”明明是要操控治愈能量的人，少年看起来比接受治愈的人还要紧张，绷着白嫩的脸，若不是要双手操控能量，他估计会上手捂住塞壬的眼睛。 虽然上次帮室友治愈也是能力时，狼人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但狼人室友的是把剥离的夜视能力再输入回去。 与塞壬恢复从前的鱼鳞情况稍有些不同，亦止现在也不太敢打包票这个过程不会痛。 因为少年也在水中，束清运用魔法将池水的温度稍微调高，不至于冰凉。 他垂眸看过自己墨蓝色暗淡的鱼尾，又看着他面前的亦止。 “……我不怕疼。” “那我就开始了。”少年的神情不见得因为这句话而放松，在脑海中的系统面板上选择了“确认兑换”。 白皙的手，从指尖、手心出现点点纯白的治愈能量。 亦止憋了一口气，沉入水中。 纯白的治愈能量在水里达到了最高的活性，亦止试着触碰上塞壬的鳞片。 鱼尾在一瞬间绷紧了。 随即又恢复自然的状态。 塞壬的表情仍然是万年不变的淡然，只是这一次触碰鱼尾，让他的耳垂有些微红。 纯白的治愈能量不断从少年的指尖出来到水中，快速地绕住了墨蓝色的尾巴。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获新生，暗淡的墨蓝色都被新的石蓝所覆盖。 午后的阳光洒下来，波光粼粼。 鱼尾是大海的颜色。 少年破水而出，肤色雪白，只有唇是艷红如蔷薇般的。身上的水珠眷恋地滑落，暖阳把乌眸照得雾蒙蒙。 他漂亮得像是童话故事里常说的人鱼。 “好了 ！”亦止的眼睛亮晶晶，与塞壬的距离极近，“感觉怎么样？” “很好，不疼。”塞壬暗蓝的眼眸只盛了少年一个人，天地万物都失色。 他的手抚上亦止的侧脸，“……谢谢止止。” 少年湿漉漉的短发因为魔法而烘干。 第30页 “诶……？”亦止发现了新情况，“系统商店上架了【人鱼形态】，不过售价有点贵。我也可以……变成人鱼？” 人鱼。 束清垂眸，视线落在了少年没于水中的白皙小腿上。 少年今天穿的是到膝盖的短裤，露出来的双腿纤白、光滑。 如果……是鱼尾。 少年的应该是漂亮的像落日熔金般的颜色。 那个时候，薄纱似的尾鳍会柔软地随着水波漾开而摆动，金色的鳞片必然如同玉琢冰雕，晶莹明净。 “……” 塞壬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词—— 交尾。 束清抿唇。 第16章 交尾是，伴侣之间之间才会做的事。 束清看向亦止。少年正好奇地比对着鱼尾和双腿的差别。 他想和少年成为伴侣。 塞壬半阖着眸。 所以，他想和少年交尾。反推也成立。 思维逻辑链直白的塞壬如是得出结论。 但是，他和少年的关系还停留在“朋友”这一层，现在这样说会显得冒昧。 传承记忆告诉束清，要想和对方改变关系，成为伴侣，首先他要追求对方。 然后对方答应了，才能成为恋人，之后才是相伴一生的配偶。 那么，他就要先从追求这一步开始。 束清回忆传承记忆中的内容—— 追求心仪的对象，第一条，需要创造相处的条件和空间。 “今晚要留宿吗？”束清问。 在少年看过来时，他又道：“客房每天都有人打扫。” 本就是竹马竹马一起长大的熟稔程度，亦止没有就多想就答应了，“好啊。” 被塞壬抱上岸用魔法烘干的少年，想了想找到放在室内的终端机，给小程序的大厨发了消息—— “叔叔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不用准备我的OvO” 安静的书房，堆叠的文件，滴答走向四点的时钟。 蓦地响起的特别提示音响亮而突兀。 长着一对龙角的男人，放下签字的笔。 解锁终端机就是少年发来的消息。 也许是和其他学员一起出去吃饭了吧。祁立河猜测。想着少年回来应该会嘴馋要吃夜宵，他还是发了消息让秘书送文件来的时候顺路采购食材。 只是黑龙没想到小孩会夜不归宿。 而这些食材是注定要在冰箱里待一晚了。 —— ———— 20:35。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转。 吃过晚餐又洗漱完毕的亦止坐在床上，对着字迹潦草、涂改了好几次的新曲草稿冥思苦想。 他抱过向束清借来的夜线，试着弹了一段。 乐音清灵悠扬，少年却仍旧不满意地皱眉。 直接果断地把刚填上的部分划掉。 叮叮咚咚的微信提示音响起，亦止拿起终端机一看，是狼人室友打过来的微信视频。 亦止接通后，把终端机放在了不远的床 头靠背边，这样他可以空出手来。 “琅野？晚上好。”接通后，室友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亦止弯眸打了个招呼，想到室友平时不太爱说话，主动联系他应该是有什么事情，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琅野在终端机屏幕上显现出少年的影像时沉默了一瞬。 没扣完睡衣纽扣而露出的一片肌肤，雪白得扎眼。 黑发黑眸的少年盘腿坐在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夜线，看起来乖乖巧巧的。 但是…… 睡衣不是少年之前在寝室换的那两套的其中任意一套，如果是新买的，青灰的暗色看起来也不像是少年平时喜欢的风格。 而且，这套睡衣明显大了许多。 还有，房间的装修设计也和他今天在对方直播录像中看到的不一样。 “你在家吗？”琅野问。 他知道除了少年，整个血族都还在沉睡中，少年不存在去族人家的可能。 是其他学员？还是他们六个中的谁？不，要排除掉少年在沉眠中的兄长。是其他五个中的谁？ 琅野知道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嗯……不在。”亦止诚实地给出答案，“我不知道小时候有没有给你说过，我养了一个人鱼？唔，他其实不是人鱼，他是塞壬族的，就是束清导师。” “我现在在他家里。”亦止解释。 因为来的时候没想到留宿，所以没有带要换的睡衣，亦止干脆就穿了束清没穿过的，在衣柜闲置的睡衣。 猜测的答案得到证实，琅野不语。 背后无形的尾巴却垂了下来。 “琅野？”亦止见他不说话，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了吗？” “…没事。”琅野面上看不出失落的样子。 即使他想要做些什么，他现在也没有立场。犬耳没有显形，琅野却感受到它已经耷拉下来了。 他转移开话题，垂眸说到打来视频的次要目的。 至于主要目的，其实，还是他自己想要和少年联络。 “周五的练习，导师说我们组太僵硬，他觉得我们可以来请教你。” 为了期中考核，他们的练习课都是按照小组分了各自的练习室上的。 亦止在课间打水的时候路过也有听到隔壁《翻浆糖》练习室导师的评语。 第31页 都是关于“不够软”、“别冷着脸”、“表情管理”、“不够可爱”的。 所以…… 亦止歪歪头，疑惑：“我很可爱吗？” 谢鲜导师说他不够冷，要看《翻浆糖》小组的学员，因而在导师们的印象中，室友他们小组是“冷”的。 那么……反过来，导师让室友来请教他，是因为导师的印象中他很可爱？ 亦止迷茫。 “……嗯。”琅野看着对方，顿了顿，还是肯定了少年问自己是否可爱的问题。 他对于可爱不可爱的事情不清楚。 但是少年的一举一动他都很喜欢。 这应该就是“可爱”。琅野想。 “嗯……”亦止沉吟片刻。 可爱这个词，不是形容男孩子的吧？ 但是室友和导师都这么觉得，那就是吧。亦止对这些不是很在意。 不过……室友现在要来请教他。亦止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所谓看起来“可爱”的方法。 “那……你看着啊。”亦止把夜线放到旁边，真要做这个动作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会像小孩子一样。 幽绿色的眼眸看着终端机屏幕上的少年，眨都不眨。 黑发黑眸的少年，眉眼干净又漂亮，哪怕静静的什么话都不说，看起来也很好接近，极易收获人的好感。 两只剪刀手竖起在少年的乌发间，指节微弯。琅野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装作兔子耳朵的。 少年正因为这样幼稚的动作而有些羞耻，桃花眼波光潋滟。笑起来时不经意间把奶气的小虎牙也露了出来，红晕染上白嫩的侧颊。 可爱。琅野用刚明白意思的词语形容。 少年的眼睛原本是曙色般的红，兔子的眼睛也是红色的。 琅野原来只认为兔子那样的草食性动物弱小。 但是…… 看向少年乌发间竖起的“兔耳”。 连带着兔子他也觉得可爱了。 也许是屏幕对面的人没说话，亦止放下了比兔耳的手，解释道：“这个是……幼儿园老师教的。老师说这样看起来很可爱，我也不知道我刚才表演出来没有。” 琅野点点头，“我明白了。” “是吗？”亦止惊讶，“那就好，看来老师说的没错。” 亦止说完也认真地点点头。 他想起自己只上 了三天课的幼儿园。第四天因为兄长前三天太想他了，给他办了退学。 嗯，然后他就变成在城堡里学习了。 不过请的家教都很好，课程也很有趣。同时还不需要因为上的是族际幼儿园，统一白天上课，得颠倒自己的作息。 总之，他的童年还算充实舒适。 “琅野悟性好高。”亦止笑着夸道。 他从来不吝啬对于别人的夸奖，何况，在亦止眼中，大家都很好，他夸的就是事实。 所有有归属的犬科动物都喜欢得到主人的夸赞，狼人也不例外。 听到夸赞的声音时，犬耳自发地动了动，甚至垂下的尾巴都又开始了不停摇晃。 这些都是在没有显形的情况下进行的，亦止能看到的还是狼人平淡的模样。 “你帮我听一下我新作的曲子吧？”亦止道，“我刚才试着弹了一下，有一段修修改改还是感觉不对。” 见狼人室友点头，亦止抱起夜线，从开头弹起。 弹完后，他又弹了一遍乐曲的高.潮部分。 “你觉得，是之前连贯时的版本好，还是我刚才改动过的版本好？”亦止问着，又说道，“我感觉两个版本都有点不太满意。” 他对于工作学习相关的，事无巨细，都力求完美，现在面对期中考核，态度摆正得就像他从前代表学院要去竞赛的那段时间。 琅野还没有说话。 少年那边先插入了一个声音：“牛奶。” 画面中一杯牛奶递到少年的面前。 “嗯…？”亦止微仰头，“泡泡，我现在先不喝，放在床头柜上吧。” 泡泡。幽绿色的眼眸因为这个亲昵的称呼变得深暗。 “久了会冷。”塞壬并没有依言把牛奶放到床头柜，他拿着杯子在床边坐下，与少年近到肩并肩的距离。 束清看见了少年怀里的书写板，上面是乐曲的草稿，有一段明显是作曲人纠结不定的。 “或者，这样会更合适一点。”塞壬说着，长臂一揽，右手从少年背后过，就着少年拿着板子他握着笔在那个段落上稍微修改了一下。 画面中的塞壬几乎把少年整个揽在怀里。 一人安静看着乐曲修改，一人修改乐曲，和谐的氛围看起来容不下任何人插足。 狼人沉默地握紧了拳。 塞壬低敛眉目，暗蓝的眼眸短暂地泛起了波澜。 传承记忆中的求偶第二条—— 示威并驱赶对手。 第17章 “好像是好一点，我试一下。”少年丝毫没有察觉塞壬的心思，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的乐曲草稿上。 他试着用夜线弹了一遍束清修改后的那段，乐音流畅，如倾泻的高山泉水击石。 原来怎么改都感到哪里不太对的困惑被解决了，亦止转头惊喜道：“谢谢泡泡！” 塞壬只是把左手拿的牛奶递给他：“牛奶。” 其实亦止还蛮喜欢甜牛奶的味道，但束清递牛奶给他时他总想到小时候被哄着喝牛奶，给出的理由永远都是“不喝牛奶长不高”。 第32页 但他还是没有长到成年男性血族的平均身高线。 亦止遗憾地微仰头，看着塞壬。 就连自己养的鱼，都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这么想着，接过牛奶喝之前，亦止还是嘀咕了一句：“我已经长不高了。” 束清闻言，抬手抚了抚少年柔软的乌发，“现在这样就很好。” 不管什么样都很好。 束清接过喝完牛奶后亦止递回来的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从抽纸盒抽了两张纸巾。 “沾到了。”塞壬淡淡地一边说着，一边擦干净少年唇边的一圈“奶胡子”。 少年只坐着乖巧地等他擦完，像一只餍足的猫，完全地信赖对方。 相伴长大的亲近感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抹去。 而他是少年小时候心血来潮救助的过客。琅野看着终端机的画面，身后垂下的尾巴显形，幽绿色的眼眸黯然。 像只被抛弃的家犬。 —— ———— 和室友互道晚安后挂断了视频通讯，亦止由琅野向自己请教的事，忽地又想起来谢鲜导师提到过如果实在不明白，束清导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泡泡……很冷吗？亦止疑惑。 大而圆的乌瞳映着面前的青年。 不太爱说话、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似乎是对应上了大家印象中的“冷”。亦止判断。 束清见少年久久地盯着他不说话，问道：“怎么了？” “嗯……因为谢鲜导师说你很冷漠，让我观察你找一下感觉。”亦止一边解释，一边靠近了对方，“你别动，让我看看。” 少年没有想到在谢鲜导 师的印象里，塞壬会是不近人情、冷漠的形象，所以谢鲜当时所说的“观察”，其实只是让少年远距离看看就好。 哪里想到少年像是拿出了当初上魔植学的十二万分认真，像观察标本、装片一样，距离近得不能再近。 塞壬可以看清对方一根根纤长卷翘的睫毛，在一起时如同蝉翼，灯光下在少年脸上洒落一小层阴影。蔷薇色的唇瓣因为少年认真地思考而无意识地抿起。 实在是很近的距离。 近到两人的吐息交缠。 如果，他凑近一点。塞壬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对方的唇上。 束清低眉敛目，问：“……我很冷漠吗？” “冷漠”这个词，似乎符合其他种族对塞壬族贴上的标签——凶恶、不驯。 但是传承记忆中说，温柔更容易获得未来配偶的好感，更能增大求偶成功的几率。 而“冷漠”是与“温柔”相对的。 束清不太明白，要如何……才能变得温柔？ 亦止听见对方的问题，眨眨眼，说道：“没有啊，可能是泡泡平时不太常说话也不是很爱笑的原因，所以大家才会觉得‘冷漠’。” 面前的塞壬的外表，确实容易带给人“冷漠”的第一印象。 传闻中凶恶的海洋生物，发色是冰蓝的，眼眸又是暗蓝，自然而然地让人联想到难以生存的极地与幽深的大海。 但亦止并不觉得塞壬可怕，很多时候对方带给他的印象都是温驯的。 亦止：“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性格，泡泡觉得舒服就可以了。” 也没有必要被其他人的评价框住。 束清想的却不一样。 冷漠是一个带有距离感的词语。 他希望少年亲近他。 “要……如何笑？”束清看着亦止问道。 如果是多对少年笑，多说一些话，对方就能感受到他的温柔了吧。 束清对传承记忆中的求偶准则举一反三。 “嗯……？”亦止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干脆就向人做了个示范，“像这样。” 少年笑起来时桃花眼会微微弯起呈月牙状，柔和又自然，眼睛看向对方，像盛了星星，很容易感染其他人。 塞壬的目光落在少年侧颊清甜的酒窝。 他没有这样的酒窝，也没有虎牙。 脸颊被对方轻轻戳了戳，亦止疑惑：“嗯？” “是这样吗？”束清轻声问。 薄唇的唇角微向上弯，勾出清冷的弧度，暗蓝的眼睛看着他，等待回答。亦止托腮思考，觉得有点不太对，“也许……这样会好一点？” 塞壬任由柔软的指腹抵在自己两边的唇角，带动着上扬。 少年鼓着脸正认真地寻找角度，束清看着他，眼中闪现出浅淡却真实的笑意。 “对了！”亦止捕捉到那抹笑意，兴奋道。 “如果感觉高兴。”亦止说，“就要多笑笑。” “不过每个人表达高兴的方式都不一样，有的人喜欢大笑，有的人会抱着其他人分享喜悦……”亦止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完全抱住了。 “……” 身体隔着单薄的衣物相贴，温暖的热量在两人之间传递，空气都变得静谧安宁了。 “和你分享。”塞壬道。 喜悦是一种美好的情感，束清判断。 美好的东西都值得与少年分享。 —— ———— 前半夜是与其他夏夜没有任何不同的月明星稀，万里无云，后半夜却忽然哗啦啦地下起雨来。 亦止是被风撞击在窗上的声音吵醒的。 他拉开窗帘，遥远漆黑的天边即是一道闪电，紧随而来的是轰隆隆的雷声。天空像破了个洞，直接灌下水来。 第33页 叩叩响起敲门声。 亦止踏着居家鞋去开门，旋开门把手，入目的是高大的青年。 “泡泡？怎么了？”亦止歪头问。 “……”塞壬沉默了一瞬，说道，“打雷了。” 他的表情平淡得毫无波澜：“我害怕。” “？”饶是迟钝如亦止，也感觉有点奇怪，“你原来怕打雷吗？怎么没和我说过？” “……”束清也不知道自己怕打雷。 是传承记忆告诉他的。 传承记忆里说，这样可以拉近与追求的配偶之间的距离。 但是传承记忆里没有解释为什么他怕打雷。 塞壬沉默下来。 “那你要和我一起睡吗？”窗外的雷声未停，亦止先贴心地问道。 束清对上少年的视线，“……可以吗？” 少年因为临时从床上起来，柔软的黑发甚至有几缕就这样翘着，精致的锁骨因为宽大的睡衣与没 有扣上的那粒纽扣而有部分暴露在空气中。 “当然可以，进来吧。”又不是异性，亦止一点也不觉得一起睡有什么不对，何况在塞壬还是鱼形态住在海缸里时，就同他在同一个房间。 他们两个四舍五入也能算是从小一起睡到大的。 亦止爬到床上，掀开被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塞壬过来。 “那……我关灯了？”待塞壬躺好，亦止问道。 “嗯。” 卧室内重新变得一片漆黑，只有床头柜一盏暖黄昏暗的小灯照亮一角。 亦止喜欢侧躺着睡觉，所以他现在是背对着塞壬，向墙睡的。闪电划过了天空，把房间都照亮，雷鸣随后应声响起。于此同时，亦止感觉后背贴近了温热的胸膛。 他被人由后往前地抱住了。 不待亦止问，束清首先开口：“我害怕。” 声线都不带起伏。 “……”少年没有回应，束清抿了抿唇。 却闻黑暗中一声轻轻的叹息，亦止翻了个身，回抱住束清。 说是回抱也不尽然，因为体型与身高的差距，更像是少年主动埋入了塞壬的怀抱。 开了制冷的装置，所以夏夜里紧密地抱在一起也不会感觉热。 “你还害怕吗？”雨声噼里啪啦，亦止轻拍着束清的背，问，“我给你唱歌吧？” 束清揽住少年，更加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好。” 仍旧是哄睡环节，不过今夜的角色颠倒了。 清润的少年音带了点困倦的微哑，轻哼歌谣时温柔得宛如带着湿气的咸味海风吹向岸来。 束清弯起唇角，不过黑暗中又闭着眼的少年看不到。 感到高兴，要多笑笑。 他稍微收紧了抱住少年的力道。 要分享喜悦。 温柔的歌声越唱越低，渐渐地没了声音，哄睡者反而比被哄睡的先睡着了。 应该……不会被发现。塞壬想着。 于是悄悄地在少年的额上落下一吻。 晚安。束清闭目，撤走室外的魔法。 哪里有倾盆的大雨，仍旧是万里无云，月明星稀。 —— ———— 周日的早上，亦止让束清送自己去了与组员约定练舞的地点，直到中午，才回住处吃了顿午餐，下午就收拾着东西要回训练营。 祁立河本想和少年说，以后不要夜不归宿，不安全。但是想到小孩要去训练营准备期中考核了，还是没有上门去见对方。 等到下一周吧。祁立河从拉开一丝的门缝看到少年出门的身影，想着。 第18章 返回训练营后第一天。 仍旧是7:30开始集合上课，累得去掉人半条命的练习强度也没有改变，即便制冷装置的温度已经调到了很低，还是能逼得人大汗淋漓。 亦止正压着腿，看见足踝上系着的凉玉时微怔。 之前学长走的时候忘了还给他了。前几天带习惯了也没太注意。 想到与自己一样黑发黑眸的青年，亦止开始发散地思考。 没有避光玉，也不知道学长是怎么过来的……昨晚看的爱意值好像快攒到【兑换避光玉】的一半了。 亦止对变回血族形态还不是那么急，或者说一开始是还是急切的，但现在他更想把阵法的原材料还给他们。 其他人比自己更需要那些事物。 而且他习惯了人类的体质之后觉得，其实也不是那么糟糕。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有些原材料不太确定主人，并且猜测对象还与他处于失联状态。 上次也没有留学长的联系方式…… 正这么苦恼地想着，亦止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异色瞳的青年锢住自己脚的画面。 “……” 算了算了。 “止止，你要去打水吗？”同一个练习室的罗奈尔德提着水瓶上前问。 “嗯？好。”亦止停下压腿的动作，拿起了角落处的水瓶。 两人顺便捎带了另外两个组员的瓶子。 装好水回来的路上，因为《翻浆糖》小组和《荆棘蔷薇》小组两个练习室相邻的原因，亦止路过《翻浆糖》练习室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坐在角落休息的室友。 不声不响，冷淡的表情如常。 可亦止就是敏锐地感觉有哪里不对。 “罗奈尔德，你有没有发现琅野今天不太高兴？”亦止压低声音问。 第34页 罗奈尔德性格胆怯内向，听到“琅野”这两个字几乎就要抖三抖，“没、没有吧？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不一样……”亦止蹙起眉，稍微担心地说，“他今天比以前沉默好多。” 罗奈尔德眼皮抽了抽。 那个狼人平时一句话都不超过十个字，训练营观众都戏称他是人间孤狼，止止说的沉默好多……是从每天十句话减少到三句话了吗？ 那 还真是很多。 —— ———— “琅野，你今天不高兴吗？”繁忙的训练，学员们连午休都没有回寝室，亦止现在等到一起吃晚餐时才有机会仔细问对方。 松烟灰的头发因为汗浸湿了又干，额角的还有些湿润，幽绿色的眼眸半阖着，状似疲倦。 不知道为什么，亦止就是从对方冷淡的眉眼看出了委屈的意味。 他对其他人的心情变化比较敏感。亦止猜测室友是不是生病了，于是抬手抚上对方的额头。 冰冰凉，相对比起来，他的手心还要更热。 “琅野？你怎么了？” 少年困惑地问，柔软温热的触感就覆压在琅野额上。 琅野抿了抿干燥的唇，开口道：“如果那个时候……” ——不是你的兄长禁止再养宠物，你会留下我吗？ 问题即将脱口而出，琅野却见少年向自己身后的方向摇摇手打了招呼。 他回头，果然是那个令人讨厌的海洋生物。 “嗯……？你刚才要说什么？”少年笑着问。 琅野看见对方颊边清甜的酒窝，还有露出的一点点虎牙尖，很可爱。 但不是因为他。 琅野低眉敛目，冷淡的表情像是彻底冰封，他只是把刚挑完鱼刺的球果白鱼肉夹到少年的盘子里，冷硬又别扭地回答：“没有。” 即使原来想着只要陪伴在对方身边就好，看到少年就很高兴了。 现在，他发现他做不到。 月圆之夜愈近，狼人基因中狩猎与占有的欲望就愈加强烈。 —— ———— 周一的时间转瞬即逝。 现在他们面临着期中考核。 亦止坐在后台的化妆间里，像个瓷娃娃一样任由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涂画画。 “止止，别动哦。”化妆师姐姐一脸的紧张严肃，眉也忍不住跟着蹙起来，足以见她下一个步骤的重要性，“我要收尾了，还差个点睛之笔！” “唔……？嗯好。”亦止被带得紧张差点就想点头，强行控制住了。 少年的皮肤很好，又白又软，她甚至连遮瑕都不需要做，她需要做的工作其实很少，但等妆面快要完成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是要先吹自己的技术，还是要先吹少年的容貌。 年轻的化妆师揣着暗自激动 的心情，给少年的眼角点上小小的一点泪痣。 恰到好处，一点差错也不出。 放下工具，化妆师背对少年，捂着嘴无声尖叫。 “化妆师姐姐？”亦止觉得奇怪，“怎么了？” 年轻化妆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来，才转回身，“止止实在是太好看啦！” “止止，口渴了吗？我带了水。”已经化好妆的组员闵光拿着水，推开化妆间的门。 下一秒，水掉到地上。 亦止迷茫地眨眨眼。 —— ———— 突兀的吱呀一声，《荆棘蔷薇》小组的休息室门被推开。 闵光原来还因为少年上妆后的样子而恍恍惚惚的，一见来人，抖了抖立马精神了。 罗奈尔德与艾理斯·弗兰克也停下了对话。 “束清导师。”三人齐喊道。 暗蓝色的眼眸如覆了一层严冬的霜雪，因为扫过一圈休息室没有见到心里想的那个人而皱起眉，启唇问：“……亦止呢？” 罗奈尔德缩了缩脖子。 “好像、好像是去洗手间了吧……” 束清点头作回应，掩上了休息室的门，转了步伐向洗手间去。 塞壬早听到了工作人员和其他学员的窃窃私语，无一不是有关少年的，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宝物被觊觎窥探的危机感。 他知道少年一直都很招人喜欢，但是当宝物展现于人前时，他还是难免内心失衡，种族凶恶的本性叫他想将对方藏起来，甚至起了强取豪夺的草稿。 但是，这样是不对的。 比起让少年难过，他更愿意只有自己难受。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看到对方，唯有这样，待在对方身边，狂躁凶恶的本性才能被压抑下来。 “……止止。” 等到真正看到少年时，即便是相伴长大与少年尤其熟悉的束清，也禁不住怔神。 无疑，是非常好看的。 少年的五官本就犹如是被造物主千百次练习后精雕细琢出的产物，稍加修容，优点更加明显。灯光下，皮肤雪白，鼻尖却透着一点粉。 他穿着纹样繁复的礼服，西装马甲把纤细的腰身都勾勒出来，内衬高高地系上所有纽扣，不容有心者窥视到一丝，像个倨傲矜贵的小王子。 灰蓝色的雾面美瞳，桃花眼微挑起， 一个眼神就足以令人丢了三魂七魄。眼尾一抹艷色，如榴花红欲燃，一边其上点了小巧的一颗泪痣。 第35页 少年不说话时，妆容的效果让他看起来高傲又清冷，唯独眼角的艷红，无形撩拨人。 亦止刚洗完手，转身一下看到了塞壬，顿了一会就同往常一样，笑出了奶气的虎牙尖尖，“泡泡。” 倨傲矜贵的小王子瞬间暴露了柔软的内里。 却也轻易地将凶恶的塞壬驯服。 束清上前，高大的身形一下阻挡了少年的去路。 亦止歪歪头，“怎么了？” 不谙世事的小王子，以倨傲为伪装，拒绝其他人的靠近，眼下却露出了乖巧的原貌。 单纯的最易蛊惑人。 海洋食物链最顶端的塞壬也要为他低下头颅。 束清凑近了，温顺地敛目，吻轻柔地印在少年的眼角。 “……嗯？”亦止僵住身形。 哐啷一声刺耳，无情打破洗手间的安静。 亦止偏过头，是洗手间外的一个空水桶翻倒了。 第19章 “…我有点紧张。”亦止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手搭在膝上规规矩矩的，却下意识地攥住了西装短裤的衣料。 他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以前代表学院去竞赛时，如果是擂台战项目，旁边观众席上坐着的少说也有两千人。 但是……那时候可没有直播，魔法摄影生物背后百万甚至千万人呢。 而即将要进行的，也并不是他从前擅长的领域。 闵光坐在旁边，也有些无措，开口说话时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组员：“别紧张，放轻松，深呼吸，呼——吸——呼——吸——” “好了闵光你别说了，我感觉我有点窒息。”艾理斯扶额，打断闵光的话。 “啊？不好意思。”闵光挠挠头。 罗奈尔德提着一瓶雪碧，推开休息室的门，“那个……有谁要喝吗？从谢鲜导师那里顺回来的。” 见其他三人都看过来，罗奈尔德急忙补充：“不、不是，是谢鲜导师不爱喝雪碧，就问我们有谁喜欢的……” 三人坐在一排，齐齐点头表示明白。 “还是表演完再喝吧？”艾理斯一边说着，一边系上了最顶上的扣子，“《翻浆糖》要上场了，下一组就是我们了。” 他们各个小组的出场顺序是按照抽签结果排的，由组员投出的C位作代表进行抽签。综合能力最强不怎么偏科的亦止一脸迷茫地被推上了C位，抽签抽到了最后一个，不知道算是好或是不好了。 “《翻浆糖》要上场了吗？”亦止转头，柔软的乌发几缕被化妆师特意弄卷的小呆毛晃了晃。 他走到休息室的门口，探出头去。 《翻浆糖》就在他们隔壁的休息室，上场的话一定是会经过这里的。 果不其然，一行人正要上场。 《荆棘蔷薇》组集体向《翻浆糖》小组加油鼓劲。 之前帮亦止打过水的精灵路过时挑了挑眉，忍不住戳了戳少年头顶的呆毛，感受到身后的低气压时，低咳一声向《荆棘蔷薇》小组的点点头说声谢谢，就继续往前走了。 他的身后是琅野。 亦止眼前一亮，“琅野，加油！” 冷着脸的狼人脚步一顿，看着少 年，幽绿的眸色深暗如渊，“……嗯。” 亦止看着室友的背影，奇怪地问旁边的罗奈尔德，“罗奈，他是不是不高兴？” “嗯……？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似曾相识的对话。罗奈尔德眼皮抽抽。 —— ———— [不是，到底为什么导师们要设置这样的期中考核哈哈哈哈哈我以为让适合轻缓慢歌的温柔组唱死亡重金属就已经很离谱了，结果还有让酷哥配小甜歌的哈哈哈哈哈哈] [预计今天热搜被你营承包了/狗头] [这一组表情管理很成功啊，全程面无表情hhhh别说，其实还有种萌感，太反差了哈哈哈哈] [这可能是我听过最冷淡的小甜歌，听完觉得自己注孤生了。] [狼吹关了声音专注舔颜，只要我没听到音乐，低气压就追不上我。] [其实按照反差萌来说，还挺可可爱爱的这组哈哈哈哈] …… [啊这么快就结束啦最后一组了！] [什么！最后一组了qvq！蹲了一上午《荆棘蔷薇》终于要来了！] [罗奈吹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止止！妈妈来了！] [崽崽崽崽——！] [嘘！来了来了！！] …… 舞台上漆黑一片，前奏的鼓点一响起时，现场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静谧的黑暗中，如细雨般清润喑哑的歌声悄然导入，与鼓点完美地融入到一起。 此刻无论是直播间还是现场的观众都呼吸为之一窒！ 大家都能够听出这是亦止的声音。 但是，明显地与往常不一样，唱起歌来时不再同开学考那时一般明朗清灵。 如今低哑慵懒的轻哼更像是幽夜里蛊惑人心的血族，游刃有余地等待着猎物心甘情愿地前来献祭。 两小节结束，吟唱的尾音轻轻如羽毛落下，落又落不在实处，只勾的人心痒。 观众还沉迷在醉死人的歌声中，鼓点却转瞬间变得激烈！ 冷得如雾如霜的光线蓦地打在舞台中心，四人亮相暴露于深渊似的漆黑当中。 第36页 现场观众席一片压抑不住的尖叫，直播间的弹幕更是刷的飞起。 [啊啊啊啊啊啊宝贝这声音是吃cd长大的吧！！] [in了in了！不是我ky，止止刚才那段是真的很符合我心目中的高等吸血鬼！！] [是谁化的妆！加鸡 腿！！医疗兵呢医疗兵呢！快给老子补血！！] 镜头仍嫌不够，还给少年来了个脸部特写。 分明是不漂不染乖顺的乌发，部分却桀骜不驯地卷翘起来。雪白的皮肤，灰蓝绕雾似的眼眸冷淡，与眼尾欲燃榴花般的红交合碰撞，令人产生冷热痴缠，纯与欲融合的矛盾感。 草木元素与风元素相缠，艷红的蔷薇花瓣眷恋地吹落在他的肩上。 他正唱到副歌第二句，收尾时嘴角弯起漫不经心的弧度，如面见匍匐祭品的倨傲贵族。 没有人见过少年这一面！ [简直心脏暴击！！] [求求了呜呜呜宝贝来吸我的血吧，我可以！！] [wdm太绝了，我本是个凑热闹的路人硬是被圈粉了，你家不是乖巧单纯弟弟吗，又欲又A闹哪样！！祭品请优先考虑我！] [我躺好了！] 众人被迷得神魂颠倒，在换句的间隙忍不住嚎叫尖叫，只刚开头的歌曲，反响就如此激烈！ 待光线扩大，照亮了更广的范围时，少年与旁边的精灵交换位置，走位时观众才发现舞台铺了一层水，随着鼓点节奏，少年踏过水，制式皮质短靴溅起晶亮的水花。 西装短裤及膝，水花便有可乘之机攀附在光洁白皙的小腿上，精巧的膝盖被化妆师心机地画上了丁点粉，清透水珠缱绻不舍地滑落，画面养眼又色.气。 少年踏过之处，有玫红的花朵从水中生长出，花瓣亲昵地吻过纤细的足腕。 歌曲的高潮，少年的高音惊艳四座！ 明明是难度超高的部分，镜头中少年眉眼低敛，唱出了轻而冷的欲感，挠得人心尖发痒，只想不管不顾地赤手拨开刺人的荆棘，把柔软的花朵拢入怀。 布满荆棘的蔷薇花，震慑敌人的同时却也引起了他人更强的征服欲。 异色瞳的青年坐在观众席角落，贪婪地注视着少年，像是这样就能够把对方的影像深深地刻印在脑海。 [芳心纵火犯啊啊啊我在线母爱变质啊啊啊啊啊可以当一可以做零誓要为了崽崽不消停！！] [我妈是被我拉来看的，她现在已经决定向我学习如何打榜了/捂脸/] [呜呜呜这个高音真的鲨我！作为腿控已经在线升天！] 一曲即将结束，水元素魔法将舞台变得云雾缭绕，淅 淅沥沥的雨声与鼓点低沉。 特写镜头停留在少年腰间，紧贴的皮质束带勾勒出腰部的线条，往上是纹样繁复的内衬、领带。 纯白的内衬，一颗不落扣住的纽扣，禁欲又纯情，偏偏配着酒红的领带佯装高傲不羁。 一曲终了，坠落的雨恰好有几滴洒在少年的领口，水珠滑落、晕染，印出一片锁骨的痕迹。 耳麦收录了少年喉间压抑的喘息。 …… 现场的尖叫几乎要掀翻房顶！ 直到《荆棘蔷薇》小组下了舞台仍未停歇。 [我太可了！！！/双手打字以证清白/] [呜呜呜宝贝下凡辛苦了qvq我以为我的反应会是——不可以不可以！妈妈不允许！结果我的反应是——我可以！！让我来！！我上可下可左可右可我太噩了！] [弹幕都是老色胚1551我也是！] [崽崽不是人间水蜜桃了！是荆棘蔷薇花！] 谢鲜走到撤去魔法的舞台中央，舞台大亮，他身后的大屏幕上是四十个学员的头像与下方为零初始态的票数。 “现场投票与直播投票，现在——开始！” 第20章 五分钟的投票时间，线上线下每个观众两张票，不可以重复投同一人。 《荆棘蔷薇》小组还没有来得及多喘口气休息会儿，就又跟着大部队上了舞台。 背后是大屏幕，面对着魔法摄影生物和观众席上两千道火热视线，学员们无法看到自己的票数涨势，多少都有几个小动作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不过也总有些人例外。 画面中的少年脱离了表演状态，蔷薇色的唇瓣又如同往常一样乖巧地弯起弧度，雾蓝的眼困倦地半阖，乌发的小卷毛都变得软趴趴的。 他身上还残留有未蒸发的水迹，整个人看起来柔软无害。 很难将现在这个水灵灵的少年与刚才冷淡又欲气的倨傲贵族联系到一起。 [可塑性太强了！我都怀疑刚才的是不是止止的双胞胎哥哥otz] [我觉得这个可以剪水仙视频，大手子们觉得呢？] [球球了给孩子赐点粮叭，热门的几十个旧视频都循环了不知道多少遍了1551] [火速安排——！] “琅野……”亦止微偏过头，弱声喊右边的人。 学员们的耳麦都已经断开了与调音台的连接，画面中的少年似乎因为这个，连做小动作都有恃无恐，殊不知特写镜头恰好对准了自己。 “我有点累，你可以借我靠一下吗？”说出这样的请求，少年微哑的声音下意识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又轻又软。 琅野未显形的犬耳动了动，沉默地往少年的方向移了半步，极近的距离，两人的侧身相贴。 第37页 亦止知道对方是同意了，顾忌到舞台外围的镜头，表面不动声色，身上的重心却偷偷向室友偏移。 果糖味连带着未干的湿润气息飘到狼人鼻间。 琅野皱起眉，蓦地想起少年之前聊天时不经意提到的发烧，于是左手悄悄揪住了少年的衣角。 火元素暗暗绕着少年的服装流窜过，琅野把温度控制得很好，只让对方感觉到温暖，而不至于到烫的程度。 湿润的气息被驱赶干净，琅野又淡淡地收回手。 “谢谢琅野。” 他听到少年软和的声音。 “……嗯。”别扭得像是喉间哼出的回应。 直播间和现 场的观众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特写的镜头让他们的动作无法躲藏。 画面中的少年偏头和高大的狼人不知说了什么，狼人便面无表情地往他的方向移了半步，两人相贴的距离本就足够让悄咪咪抠糖的cp党尖叫，结果冷着脸的狼人居然还偷偷揪住了少年的衣角！ [琅止is rio！！！] [两个大可爱，救命！正主他们追着我发糖！] [束清老师你行不行，我不允许我的竖直弯钩cpBE！！] [all止党坐拥天下所有糖哈哈哈] [表面很酷哥直男的室友竟然意外地很体贴诶，偷偷帮烘干什么的，好！阿妈各投一个，同意了这门亲事！]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学员们被允许转身查看自己的票数—— 各个学员头像的横排条形统计图中，亦止的票数一骑绝尘！ 按照比例算去，99%的人都把其中一张票投给亦止，之后才是其他选项！ “……嗯？”惊诧的少年慢了半拍，揉了揉眼睛像是不太确信。 旁边的艾理斯却反应极快地紧紧抱住了他，“太棒啦！止止！” 少年被抱住的时候还是懵懵的，“等等，居然……是我吗？” “是你！”表面队友实际爸爸粉的艾理斯，非常想给少年白嫩的脸上来一口。 艾理斯接受到了狼人的冰冷视线，但他可不似罗奈尔德对这人有惧怕感，反而向对方扬起了一个随性的笑，暗含挑衅。 《请多多指教》本身就是主打师生情、友情的治愈节目，并没有有意为了爆点引导学员竞争或勾起矛盾，他们竞争的形式也都是所谓的排位考试，并不包含淘汰环节。学员都是已出道有了一定粉丝基础的，所以期末考试的七位优胜者也不需要组团出道，但能够获得《毕业生》节目的资源。 这些因素结合到一起，学员间几乎没有硝烟味，也都是真实地为优胜学员而感到高兴。 况且……如果不是学员不能参与投票，他们可能会为少年疯狂爆灯打call。 观众席角落的青年，无人注意到的异色瞳中，映着舞台上被团团围住的，如天生发光体一样的少年。 好想拥有。 或是……被拥有。 痴狂的信徒红眸闪了闪，压下墨色。 —— ———— 上完厕所准备洗了 手就去食堂的亦止，正用水冲刷着自己手上的洗手液泡泡，余光却瞥见镜子的一角—— “你别动！”亦止手上的水都来不及擦干净，忙转身色厉内荏地说道。 异色瞳的黑发青年低眉敛目，顺从地停下了步伐。 距离只剩两步。 亦止还未松口气，西德尼拿出纯白的手帕，瞬间到了他面前。 ？ 亦止觉得自己要对更衣室、洗手间这种地方产生心理阴影了。 “宽恕我的僭越。”西德尼低声说着，以轻柔但令人无法挣离的力道，牵起了少年的手。 皮肤白皙软腻，手背可见黛色的血管，指甲修得平整圆润，覆盖之下是健康的粉色。无论是分明的骨节还是线条，都超越青年对于完美所能想象到的期许。 他这一次规规矩矩地用手帕将少年手上的水擦干净。 “……谢谢。”亦止弱弱地道了谢，察觉到对方的力道有所松懈，迅速抽回手，背到背后，唯恐青年又像上次那样做些离谱的事情。 异色瞳的青年看着眼前人戒备的神情，垂眸不语。 亦止不称呼他作学长，只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刚问出声，他就觉得自己问了个多余的问题。 凭借对方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里并不算难事。 见少年露出懊恼的神色，青年启唇，轻声道：“我可以拥有您的联系方式吗？” 他确实可以自己查出来，但是他就是希望少年亲口告诉他，这两种方式得到的结果是不同性质的。 他不想被自己的神明厌恶。 “我……”亦止去查看脑海里的系统面板，【避光玉】已经可以兑换了，“……我把避光玉还给你。” 兑换成功后，青蓝色的玉石出现他的手心。 亦止板着脸，一边把玉石强硬地放入青年的手中，一边说道：“你别再联系我了。” “还有那个凉玉……”亦止还想继续说，面前的青年却换了个瞳色。 面对黑发黑眸的青年，亦止说不下去了。 “止止……” 青年的一双黑眸看着他，远山似的眉目染上惘然若失的悲伤。 他轻声道：“困扰到你，我很抱歉。” 第38页 “学长，我……”亦止卡住话语。 他发现自己还是没 有办法把刚才异色瞳的青年与学长看作是同一个人，他潜意识里已经把所有负面的印象都倒向异瞳了，而现在留下来的，是最初温和宽容的学长。 如果面对异色瞳的青年，亦止还可以果断地拒绝，但是面对曾经照顾自己的学长…… “如果令你讨厌的话，那么……”青年敛眸轻嘲，看向手里的青蓝色玉石，“避光玉我也无所谓有没有了。” “我走入阳光下，只是因为想见你。” 无法相遇，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 ———— 西德尼心满意足地得到了少年的联系方式。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刚才的举动就是故意要讨得少年的垂怜。 他厌恶异色瞳的自己给对方带来困扰，同时又不得不因为异色瞳更强大的力量而被无奈压制，幸而另一个自己并没有要伤害少年的想法。 对少年双份的恋慕几乎要灼噬他的心脏。 西德尼被自己逼入了绝路。 如果少年真的对他厌恶到底避之不及，届时他会选择永久隐世长眠。 他已经没有了养父，没有了教廷的条条框框与沉重的负担…… 亦止是他最后存在的意义。 “止止。”冷淡的声音从洗手间外传来。 亦止偏过头，眼前一亮，“琅野！” 琅野的视线略过黑发黑眸的青年，“去吃饭了。” —— ———— 晚间休息，月亮已经从山野中升起圆润的一角。 洗完澡的亦止大字型地躺倒在床上。 狼人室友在浴室，哗哗的水声，时钟滴答滴答，还有敲门的声音。 ？ 亦止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罗奈尔德又抱着粉色的礼物盒等在门外。 “罗奈？怎么了？”少年疑惑地看向对方怀里，“这个是……” “给你的！”罗奈尔德把礼物盒塞到亦止手上，“十五月圆嘛，我们家乡那边都是要吃琉心果酒糖的，你放心，这次的是甜甜的果酒味，绝对不酸！” “恭喜期中第一名！”罗奈尔德笑着道。 “谢谢。” 亦止最后用蕃果干做了交换。 一个似乎与往常没有什么差别的夜晚，忙碌的白天让亦止没有什么赏月的心情。 待寝室熄灯后，就沉沉入睡了。 夜色悠长。 睡了不知道多久，少年从面向墙睡翻了个身往外，手便触碰到了大片粗糙的毛发。 扫过脸颊的绒毛却柔软。 温热的吐息洒在少年纤白的脖颈。 第21章 软硬不均的狼毛蹭到暴露于少年睡衣之外的皮肤上。 凭借能够视夜如白日的夜视能力，琅野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一片雪白被蹭出了浅粉色。 很脆弱。 幽绿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少年手臂上被自己磨蹭出的粉。 在月圆之夜会化作纯狼形态的狼人，丧失了人形时的大部分思考能力，思维逻辑都更赖于直接的本能。 他不希望那抹粉色存在，这像是伤口一样。 狼只浅浅地想到了这一层。 于是，学着其他族人之间会做的事情，狼低下头，如同梳理皮毛或是舔舐伤口一般，猩红的舌轻轻扫在藕白手臂的那抹浅粉之上。 温热……且湿漉漉的。 睡梦之中的亦止蹙起眉，似乎不堪烦扰，缓慢地摆了摆手。 狼的脑袋主动凑到了少年的手下。 这让摆手的动作看起来更像是温柔的抚摸。 所有的狼喜欢被抚触，尤其喜欢被伴侣抚触，这代表了伴侣对自己的关心与爱。 从小脱离了族群成长生活的孤狼，他还没有被任何同胞或其他什么人，温柔地抚摸过。 这样的接触让狼舒适地闭起眼，毛绒脑袋轻轻蹭了蹭柔软的手心。 “唔……”摆脱不了毛茸茸的触感，亦止迷迷糊糊地撤回手，小声嘟囔道：“别闹……” 他没有在闹。 狼想着，脸埋到少年的颈窝，细细嗅着。 记忆里应该是带着清甜的果糖味还有一些的草木香气，如今多了几丝醉人的酒香。 狼闻得微醺。 他的脑海里忽地闪过几幅画面…… 少年被来自深海的生物抱在怀里，对方还在洗手间亲了少年的脸。还有人族与血族的混血，把少年困在更衣室…… 他们……在做什么。 没有哪个狼人能够忍受伴侣沾染上情敌的陌生气味。 他要先以自己的气味覆盖伴侣。 这样，那些人才会感受到被威胁。 以直接的思维考虑到这一步，狼开始在软白的颈侧上啃咬。 狼喜欢啃咬伴侣的脸、耳朵、脖子和背部。 这是他们的求爱方式。 当然，他清楚地了解到，他的伴侣是非常脆弱的。 所以，他的任何 举动，都要轻轻的、缓慢的。 犬齿与舌尖温柔地抵着雪白的颈窝，轻咬、舔舐，像面对着上好的珍馐又要控制住，因为吃掉的话，就再也不会有了。 少年的脖颈是尤其敏感的，这样逾越而无礼的动作让他的喉间溢出暧.昧的轻哼，迷糊间意识到的少年亲王有点恼怒。 第39页 抱着以下犯上的无礼之徒，不管是不是对方脖子的位置，露出“獠牙”就要咬。 结果咬了一嘴毛。 亦止郁闷到清醒了。 幽绿色的眸子闪了闪。 少年回咬他了—— 这说明伴侣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 狼一跃而上，亦止刚一睁眼，就被庞大的阴影压在身下。 ？什么东西？ 借皎洁朦胧的月光看去，竟是一匹体型比他还要大的狗？！ 还是……狼？ 脑海里闪过“狼”的字眼，亦止才恍然地喊道：“琅野？” 伴侣在呼唤他的名字。 狼低下头，轻蹭少年的脸颊以作回应。 “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唔……”了还没出声，字音就被猩红的舌尖扫过耳垂的动作扰得七零八落。 狼钟爱舔.吻。 他放过小巧的耳垂，犬齿尖尖轻抵住少年的喉结，伴侣的身躯因为这个动作而敏感到小幅度地颤抖。 “琅野，你别……”后面的话被暧.昧的轻哼声替代。 狼可以看到少年乌眸中的水光。 也可以听到微小如低泣的声音。 —— ———— “止止，你怎么了？”课间休息，罗奈尔德坐到亦止身边，指了指少年脖颈边的红痕，“这是蚊子咬的吗？” 亦止先是疑惑：“嗯……？” 照了照背倚着的镜面墙，才急急忙忙地把刚才因为太热而解开的纽扣系好。 “对，昨晚的蚊子比较多，阳台的玻璃门没拉严实，所以……”亦止因为撒谎而有些脸热，幸好舞蹈课之后他的脸颊本就是红的。 罗奈尔德哦哦两声点点头。 亦止的眼神却飘往不知道何处。 都说是rua猫rua狗，他作为一个人被狼rua了大半夜…… 最后还是试着用训教狗的方式，才让对方停下来的。 装满水的水杯被递到面前，亦止抬眼。 啊，狼来了。 罗奈尔德一见琅野回来，自然不敢再待在少年 身边，只讪讪地笑道：“止止，我去打水，我先走了。” 亦止点头，接过了琅野帮忙打的水。 “对不起。”琅野跪坐在少年面前，低眉敛目似温驯的大型犬类。 亦止拧开水杯杯盖，“嗯……没关系。” 琅野今天早上已经和他解释过了月圆之夜会变回原型的事，亦止觉得没必要和狗狗计较。 “我会负责的。”琅野的手规矩地搭在膝上。 亦止喝着水因为这句话差点被呛到。 他狐疑地看了琅野一眼。 他们……有做什么要对彼此负责的事情吗？ 亦止的印象里，狗狗喜欢舔主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狼也是犬科，姑且看作是狗狗吧。 经过了昨晚，亦止总有一种自己在寝室里偷偷养了宠物的错觉。 嗯，还是大型宠物。 “不需要吧……”亦止摇摇头，拒绝了琅野所谓负责的请求。 狼人的眸色加深。 昨晚的记忆里，少年回咬了自己，就是回应了他本能的求爱。 为什么……现在又拒绝他？ 是他昨晚表现得太差劲了吗。琅野开始反省。如果变回原型的时候能够保留意识就好了。 这样可以避免原形态动作没轻没重的可能。 狼人抿唇，暗暗不安。 “…别抛弃我。”他说。 像只即将失去家的家犬。 果然自己是被认作主人了吧？亦止眨眨眼。 难怪……琅野第一天的时候问自己有没有养宠物的打算。 亦止摸了摸狼人室友的脑袋。 琅野低头，第一次在外面露出了犬耳。看上次的反应，少年应该会喜欢。 亦止眼前一亮，捏了捏那双犬耳，弯起眸，“大狗狗。” 恰时谢鲜导师进入练习室。 见状顿了顿，又招呼道：“大家集中一下，有个好消息宣布——” 第22章 谢鲜环顾了一圈，大约还有十多个不在练习室内，拿出终端机，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宣布道：“周五我们不在训练营上课，节目组约到了《仙旅》剧组，明天上午8:00到训练营门口集队上车，一起到达尔西影视基地，导演组已经和你们的经纪人联系过了，到时候放学在基地外接你们。另外，明天采取全天直播的形式。” “还有些同学不在的，你们相互通知一下。” 最初助谢鲜夺得影帝之名的那部电影，就是如今《仙旅》剧组的总导演拍的，当时男主人公的角色要落在关系户身上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总导演看过谢鲜的试镜，硬是拍案换了主演，在拍摄过程中也给予了谢鲜很多帮助。 某个层面来讲，谢鲜能获得双料影帝，总导演起了很大的助力。而总导演向来惜才爱才，所以谢鲜与总导演这一两年私底下也一直保持着联系，交情颇深。 这一次去《仙旅》剧组实地体验，也是谢鲜联系的。 一方面给《仙旅》炒了波热度，还给《请多多指教》引了新流量；另一方面……谢鲜的目光扫过这群正当青春朝气蓬勃的学员。 ……算是培养孩子的演艺兴趣吧。 这四十个可都是娱乐圈新秀之材，万一哪个就是未来的新晋影帝呢？ 第40页 视线与乌灵灵的眼眸对上，谢鲜温和地笑了笑。 他看亦止和罗奈尔德就不错…… —— ———— 夏天的太阳起得早，天光大亮，照得墙角的花丛绿油油的。幸好早晨的温度比较低，扑过来的还有清风，阳光晒在身上也不至于热。 一行人在饭堂解决了早餐，浩浩荡荡地就去了大门口，清一色的服装与橙黄背包，排好队一个接一个上车时的画面，极其像小学生郊游。 只有谢鲜导师和几个工作人员带队。 学员们找准了位置坐下，亦止这次坐在了最后七人一排的中间位子上。 谢鲜正专注地数着人数，其他几个工作人员把学员们各自的终端机下发，这是为了防止影视基地内学员走得太散脱离了大部队，又没有联络工具的情况出现。 因为是全天直播的模式 ，所以每个学员都有一个随拍的最小型魔法摄影生物。 “这个好小……”亦止戳了戳面前这个不足儿拳大的魔法摄影生物，对方却扑闪着飞翼反蹭了蹭他的指尖，“感觉可以揣进兜里。” 单纯的摄影生物是无法让被拍摄者看到弹幕的。 因此亦止看不见的地方弹幕正刷得欢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碰到宝贝的手指啦他还说要把我揣进兜里！/幸福来得太突然.jpg] [想看我《仙旅》剧组的边梨女神，随手挑了个你营的直播间就进来了，不看综艺节目的习惯差点让我错过这个神仙弟弟！五分钟，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走过路过别错过，『水蜜桃牛奶味小甜崽』『打游戏贼凶宠粉大神』『冷淡倨傲荆棘蔷薇花』『天然撩漂亮团宠弟弟』，你喜欢的样子他都有！！！] [我想起上次入坑去查崽崽资料，千度告诉我崽崽身高一米八，结果第二天节目就是体检环节，公开处刑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又让我想起来！就差两厘米怎么了！谁还不是一米八的猛男了！止止四舍五入两米八！/一条五毛钱斜线后删掉] [前面的姐妹没删干净，你号没了/滑稽] “哒”的一声，亦止低头，是旁边的琅野给他系好了安全带。 “什么时候开车啊？”亦止抱着怀里的背包，目光落在地面上，小声问。 旁边的人鱼高德佛里·弗兰克抬手看了看表，先狼人一步，笑着回答道：“应该快了，谢鲜导师提到的安排是8:45出发，现在8:40，还有五分钟。” 亦止一开始还没注意到自己旁边是谁，听到高德佛里的声音，才左右看了看这排七人座。 他坐中间，左边从近到远依次是琅野、艾理斯和闵光，右边依次是高德佛里、契布曼和罗奈尔德。 高德佛里和契布曼是双生子兄弟，性格又相似，亦止现在还分不清他们谁是那个第一天想邀请他看自己鱼尾的人鱼。 双生子和艾理斯都是来自弗兰克家族的，按照亲缘关系，艾理斯是他们的表弟。 闵光偏头看了看抱着背包乖巧坐好的少年，又看了眼大巴前半部分坐着的谢鲜导师，掩着嘴压低声音喊道：“止止——” 见少年看过来，他晃了晃手里的 碳酸饮料，“渴了吗？我这里有可乐。” 旁边的艾理斯无情阻住了闵光的手，隔着琅野，向少年笑道：“止止，我这里有雪碧，你也觉得雪碧最好喝了，对吧？” 右边又有人呼喊他的名字，亦止转了个方向。 “止止，我之前给你的琉心果酒糖吃了吗？你还要吗？我这里有。”靠窗的罗奈尔德向他招招手，脸上微红。 高德佛里和契布曼笑眯眯，异口同声：“小饼干要吃吗？” [xswl又到了爷最爱看的争宠环节] [室友什么都没准备吗！竞争积极性不高啊这样下去不行的！] [琅止就是坠牛的！] [all止才是！] [我刚才又去回味了一遍昨天的“大狗狗”糖，捏耳朵这么熟练，说吧，在寝室是不是没少捏！] [后排是零食超市吗哈哈哈哈哈我吃薯片差笑到呛住] 没等亦止做下决定，高处就传来毫不留情的声音。 “没收了。” 抬头，正是黑脸的谢鲜导师。 “别让我亲自搜你们的背包啊。” 训练营虽然不会检查行李箱没收零食，对于暗地里学员偷偷藏零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若是摆到明面上来了，何况现在是在直播，谢鲜自然是要为了学员的身材与健康管理没收零食的。 中间的亦止也没能幸免。 “止止，我知道你有。”谢鲜导师皮笑肉不笑。 城中失火，殃及池鱼，他都没吃上偷偷藏的零食一口，就被没收了。 少年抱着失去零食的背包，焉头耷脑。 仿佛头顶下着小雨，任惹了祸的几个学员怎么哄都没反应了。 [摸摸崽崽，崽崽不哭！谢鲜导师大坏蛋！] [虽然但是，还是好好笑啊哈哈哈哈] [想给止止寄一超市的零食。但是阿爸搜了搜空荡荡的钱包，不说了，阿爸搬砖去了。] [此时刚下班的老父亲落泪。流泪猫猫头.jpg] 弹幕讨论得火热的同时，大巴启程前往影视基地。 训练营大门监控照不到的死角。 一个中等血族从草垛里走出，循着气味看向大巴行驶的方向。 第41页 —— ———— 车上的少年还是焉焉的。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琅野勾了勾少年的小指。 把最后一块糖果塞到亦止手心。 第23章 训练营离达尔西影视基地还不算太远，路上也没有太堵车，一小时左右的车程就到了。 这个时候的天气就不那么友好了。 即使风元素亲昵地迎上下了车的少年，但也没有让情况有任何好转，阳光下的风元素本就是热呼呼的。 他还忘了带伞。 亦止背着偷偷藏有一块糖的背包，手心用草木魔法催生出一顶大大的荷叶，撑在头上想要挡住热情的阳光。 一群人中一抹清新的绿色就显得非常吸睛。 已经有路过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了荷叶下鲜灵的少年，纷纷驻足，看到对方身上与周围人统一的着装，就了然了少年的身份。 隔壁剧组助理群演说的今天影视基地要来个“大杀器”居然是真的…… 琅野撑开伞，走到亦止身边。 驻足的工作人员便看到，那个清灵漂亮的少年收起荷叶，向对方弯起眸笑，虎牙尖尖就藏不住地露出来。 果然是“大杀器”……估计阿伟已经死了一片了。 双生子之一也从队伍的末尾追上来，亦止分不清他是高德佛里还是契布曼。 “止止和我靠近点，我会冰系魔法，热不着你。”高德佛里的指尖凝出白色霜花，散出的冰冷元素把周围降温了不少。 亦止乖乖地靠近了他。 余光见狼人室友皱着眉不说话，就悄悄勾住了对方的尾指，把狼人室友一起带过来。 虽然少年勾住他手指的时间短暂，但狼人舒展了眉，肉眼可见地是被安抚了。 [正主真的是追着我喂糖！！诸位，我先磕为敬！] [体检结果通知下来了，医生说我得了糖尿病，你们这档节目怎么也得对我负责！狗头保号] [前面的敢碰瓷我大《请教》，狗头也没用，你号没了滑稽] 40个学员的队伍三两并行，向《仙旅》片场去。 队伍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原因是面前有另一拨人正围成一圈一齐搬着东西哼哧哼哧地过路。 “不好意思啊，挡住大家了，我们很快的。”其中领头的工作人员讪笑着道歉。 他们中间围着搬的，是一株巨大的树木，根扎在这个定制的超大型号的盆里。 树体枝繁叶茂，枝丫尖坠着大颗饱满果苞，看起来竟有半人这么大，露出盆土表面的部分根系粗壮发达，盘根错节。 “那是小同心树吗？”亦止问出声。 小同心树，与大同心树，只差一字，相差却甚远。大同心树是亦止出生的那个年代里，新生精灵的主要来处。 那时候的精灵族繁衍可能性低，想要孩子的精灵夫妻必须得通过日日以一定量的血液浇灌大同心树，坚持半年，那么来年坠下的果苞里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可惜这样的树木，因为那场千年前的天灾祸事，早已经灭绝了。 精灵在休整中自身繁衍可能性进化得到提升，族群现在便得以幸存下来。 与大同心树差一字的小同心树，外形相似，但树身较小，结出的果苞也是单纯的果实，没有孕育新生精灵的能力。 领队的谢鲜回答少年的问题：“是的，《仙旅》隔壁的剧组在拍摄《末代精灵王》，大同心树已经灭绝，应该是要用小同心树顶替，来拍摄末代精灵王降生的片段。” [啊末代精灵王我期待好久了！听说精灵王这个角色剧组定的是个名不经传的新人演员……希望不要把剧毁了啊_(:3」∠)_] [我在吃瓜时吃到的小道消息说，那还是个带资进组的新人演员……就……你懂吧。] [别这样，卑微泪目了。] [等海报出来吧，没那味我就不看了orz] [啊啊啊快到《仙旅》剧组了！我能看到边梨女神吗！] 极似郊游的一行人走入《仙旅》剧场。 副导演正坐在机位前，总导演见他们来了，先走上前同谢鲜打了招呼又向学员们做了个自我介绍。 总导演姓万，两边的鬓角已经有些白发了，微胖，看起来和蔼可亲。 “我们这里还有一幕戏正在拍摄，大家坐车辛苦了，先随我来休息一下吧。”万导演向他们招手，要带着队伍过去。 亦止正好奇地打量着，突然发现拐角的来处有一抹晃晃悠悠的绿意。 “等等？我去看一下，琅野你们先走吧。”亦止匆忙摆摆手，脱离了队伍。 他总觉得那一幕异常地熟悉。 可当他跑到拐角处时，这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正疑惑间，角落发出细碎的声音，一根绿油油的藤蔓悄然缠上少年雪白的手腕。 绕了一圈，藤蔓尖尖的芽见亦止看下来了，还摇晃着青色嫩叶，憨态可掬，像是在同他打招呼。 “嗯……你好啊？”亦止犹豫地也摇摇手做了个招呼的手势。 藤蔓似乎更高兴了。 它的芽尖诡异地抽搐了两下。 接着尖端冒出一朵小花来，淡白色的，还没有完全开放，含羞地被递送到少年面前。 亦止不确定这藤蔓是有一定灵识的魔植，还是草木魔法的修习者幻化出来的。 第42页 他正要道谢拒绝，背后远远地却传来琅野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狼人的声音素来和本人一样冷淡，音量不大，但似冰击寒石，又令人无法忽略。 隔着过路人影憧憧，亦止看到了在队伍的末尾等着他的琅野。 只是一回头的功夫，他再低头看，缠绕在手腕上的藤蔓已经消失不见了，角落安安静静的。 —— ———— 亦止回到大部队里时，一个柳叶眉的女生回首见着他，就笑眯眯地向他缓缓走过来，她穿着仙侠剧中女主标配的素色白衣，面容温婉秀丽，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弹幕更加沸腾了。 [边梨女神！！！] [梨子气质绝佳！我崽和我女神同框啦，双厨狂喜！] 亦止被对方直接热情的视线盯得有点不好意思。 女生直接忽略了少年身旁的狼人，捏了捏少年白嫩的脸颊，莞尔笑道：“你就是止止吧？” 男、男生——？！ 亦止惊诧得忘了回话。 不是女性如莺般婉转的声线，也不是清清的中性音，出声者的声线甚至是低沉而磁性的。 [wl崽崽不知道梨子是著名反串演员吗哈哈哈哈] [求边梨女神别说话orz] [关闭声音体验更佳] “怎么了？”边梨看亦止呆呆的不说话，戏谑调笑，“被姐姐迷住了？” “好了不逗你，伊莉莎没有和你说过吗？我原来是她带的，去年才因为一些原因换了经纪人。”他笑着解释。 边梨一见少年就觉得特别喜欢，倒不是因为对方与那位亲王相似的原因，这种喜爱像是一直存在的，见了这人，才被唤醒。 再加上……他就喜欢鲜灵的漂亮小孩，不管是从欣赏的角度还是从相处角度看。 他向来自来熟，大手一揽，搂住少年的肩，“走，梨子哥带你玩儿。” 几人全然没有发现远处盯着这边的一双金眸。 秘书立在旁边，扶了扶眼镜。 … 边梨的助理和几个工作人员是在学员们到来的后一脚回来的，搬着几箱东西，箱盖打开，都是些解暑的雪糕、西瓜、冰棍。 亦止猝不及防地就被迫吃了一口边梨喂过来的雪糕。 脑海里一直安静的系统突然传出叮的提示音。 他好奇地去查看系统面板—— 【触发被动条件，商店商品【兑换血族形态】限时一折！活动时间：五分钟内。】 【倒计时4′59″】 边梨挖了口大勺的莓子味雪糕，还想给漂亮小孩儿喂食，就见少年脸色一变。 “梨子哥，那个……洗手间在哪里？”少年突然火急火燎的。 边梨疑惑地指了个方向。 下一秒亦止就跑没影了。 留下他和魔法摄影生物面面相觑。 … 西装革履的男人踏入大理石铺就的洗手间，地面溅起清浅的足音，如石子坠水激起的涟漪般向外一圈圈扩散。 他是看出了少年的异样，放心不下才跟过来的。 祁立河敲响唯一闭门的单间。 “止止。”门后是压抑的呼吸声，他不由得放低放缓了声音，“我是祁立河。你在里面吗？” 里面的人将信将疑地开了门。 少年的眼睛红红，像只兔子。 “发生什么事了？”祁立河皱起眉，担心地问。 下一秒雪肤红眸的少年扑过来抱着他，声音听起来快哭了，“祁哥，我……我长獠牙了……” “好疼啊……”少年疼得发颤。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放话环节】 哥哥:我把你当朋友，你想拱我家白菜？等着，我醒了第一个鲨你。 祁总:哦。 遂，撬墙角。 洗手间必出事定律2333 打算周三零点入v啦，希望喜欢本文的小天使多多支持！这关系到贫民窟作者下学期能不能点两份肉菜qaq 到时候会创个5000点晋江币50人随机分配的抽奖，订阅率100可参与 推自己的两篇预收文，再求求收藏专栏呀—— 《靠接吻认人的他深陷修罗场》 殷照弥是松鼠成精，死后被删清记忆，递了剧本就丢入各个世界。 但松鼠无法识别人脸，只有通过接吻才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世界一】 剧本说，他需要扮演贱受。 在渣攻向自己提出分手后，万分悲痛到酒吧买醉，还要强吻恰巧来酒吧的渣攻，并让这一幕被白月光看到。 可惜他识不清人，误将白月光认成了渣攻。 所以，人物崩坏世界崩溃了。 原本霁月清风的白月光将他抵到墙上，双目赤红，风度尽失。 本该冷酷无情的渣攻擦干他滴的眼药水，神色温柔，求他原谅。 寄住在他家里的少年看他郁郁寡欢，恨铁不成钢地将他掀到沙发上，压下来的身躯火热。 【世界二】 第二份剧本，他成了世界上最后的恶龙。 恶龙被亲王圈养了。 他要报复这个王国，抢走他们最珍贵的公主。 不料抢走的是骑士。 圣子说愿意代替骑士留下，而公主主动送上门来。 他们在恶龙巢穴前大打出手。 【其他世界待定】 第43页 《他最娇气》 被誉为人间水蜜桃的oga小少爷，三好学生承包者的诸星舒发了场高烧，醒来就莫名其妙绑定了一个【娇气值】系统，要他刁蛮任性不讲理，要他无理取闹发脾气。 诸星舒:不太好吧…… 最终奖励是挽留病危母亲的生命。 诸星舒:我可以！我能行！ 【任务一:让半夜下班回来的疲惫养兄给自己煮面】 【任务二:打压新同桌校霸，命令他天天给自己跑腿带饭】 【任务三:欺负邻班未分化的转校生，在他的桌上涂涂画画】 【任务……】 一整套下来，诸星舒觉得自己万人嫌的称号没跑了，结果却收到了所有人加倍的嘘寒问暖？？？ 关于我从团宠变成团宠这件事 遇城一中无人不知道诸星舒的名号，当初对方转到十班与校霸同桌的事，令原来七班的同学操碎了心。 然而后续的发展却令人大跌眼镜—— 1骄阳似火的天气，碰上课间停电维修电路，个个同学都热得说不出话来，打水路过十班，却见传闻中一拳十个小朋友的凶残校霸在给同桌扇扇子？！！ 男生眼角的疤痕嚇人，一脸不耐，压低声音道:“看屁啊看！” 转过头时却温驯如大型犬类。 “我吵醒你了吗？好好好，那我不说话了，你再补补觉。” 2暴雨天停课，趁着雨小了些家长接学生回去，过路的学生频频回头。 只因西装革履的男人伞倾斜得不像样，自己淋湿了半边身，让伞下的少年一点雨也没沾着。 3…… 【小提示】 养兄和主角无血缘关系，不在同一户口本。 简介打的草稿版，以后会精修，核心梗和目前写出来的人物不会变。 第24章 打了一折的商品,　以亦止现在的爱意值余额，闭着眼睛也足够支付。 当时系统面板上倒计时的数字不断变化，亦止也没多思考突然触发一折活动的被动条件是什么。他最近的吸粉速度很快,　应该是期中考核有好成绩的缘故，每天爱意值都能够往前跑一大截。 所以碰上这个一折活动,　又是限时的，亦止想也没想就点击了兑换商品。 只是系统没说明这是即换即用的啊！ 如果他刚才再晚一步到洗手间，变了颜色的眼睛就要暴露了！ 关上洗手间门那会儿，亦止的心都快紧张得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不待他再松一口气，如锥子敲击般的痛觉袭来。 他还以为自己因为糖吃得太多所以蛀牙了。 但那痛感是来源于虎牙的位置上的。 亦止反应过来，脸色一瞬间苍白。 系统所说的兑换血族形态,　他就真的是从人类转成了血族,　这么算他还是新生血族…… 他伸手摸摸牙尖，虎牙正在缓慢地生长变化，他现在还处于长獠牙的阶段。 新生血族长獠牙,　伴随着强烈的痛感,　如果没有血液吸食,　是无法挺过去的。 亦止对自己以前长獠牙没有什么记忆,　他从幼崽时期被抱回去开始，就一直是以兄长的血液作为主食的，这个阶段自然也就迷迷糊糊地过去了。 拉扯、撕裂神经般的痛感再次无情地扑过来，比最开始的疼痛还要强上一倍。 少年的手心要被自己忍得掐出血来。 他要……去抓一个人来吗？ 眼眶中蓄起的水雾逐渐模糊了视线，亦止无助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他人都是疼得喊妈妈，他现在很想喊哥哥。 正当绝望的时候,　他听到了空气里清浅的脚步声。 亦止攥住了手,　循声判断来者的位置。 实在没有办法了,　他现在准备放手一搏，如果、如果这个人要路过他这个隔间，那自己就把他拽进来…… 他一定会赔偿这个人医药费的……他还会请这个人吃火锅，给他涮大块的肉，然后给他买全套补血保健品，对了，还要帮他包一麻袋红枣…… 不，他看上哪个枣园子就告诉我吧！ 亦止已经要疼哭了。 脚步声在他面前的位置消失。 这人就站在隔间门前。 亦止的手抓住门把手，紧张得呼吸都停滞了。 那个人说：“止止。” 这人知道他的名字？亦止的手心已经沁汗了，握着门把手滑溜溜的。 “我是祁立河。”低沉的声音未停，“你在里面吗？” 完蛋了…… 祁哥，他打不过…… 这是少年混乱的脑袋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随后快速地反应过来，凭着对这人声音的熟悉度，他还是旋开了门把手。 “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问话，亦止终于忍不住了，委屈地抱住对方，抽噎道：“祁哥，我……我长獠牙了……好疼啊……” 少年从前是血族的亲王，兄长唯一的弟弟，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族人前后左右地担心着，所有人产生过的奇思妙想在他这里都不会只是一个虚无的想法，基本任何愿望都会有人帮他满足，哪里受到过现在这样的苦。 祁立河被少年抱住，清甜的果糖与微涩的草木气息萦绕在鼻间，他的身体一下子绷紧僵直。 他不像亦亓那么会哄小孩，又不善言辞，他的性格，似乎和人们口中对他这类人“木头”、“石头”的评价更贴合。 第44页 胸膛处传来微微湿润的触感，祁立河无措地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脊背。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微弯腰，像抱孩子一样抱着少年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臂弯上。 少年的脸于是埋在了他的颈窝，湿漉漉的。 祁立河从前抱小时候的亦止就是这样的。 虽然以前的小孩已经长大了，但这个举动对于高大强盛的龙族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何况他属于龙族中最残暴的黑龙一脉，少年挂在他身上，和纸片没什么区别，他都感受不到多少重量。 “长牙了？”他单手抱着亦止，另一只手轻柔地摆正了少年的脸。 “你看……”亦止委委屈屈地张开嘴，虎牙已缓慢地形成了獠牙的初步形状。 有豆大的泪珠源源不断地从少年的眼眶溢出，落在祁立河的手背上，凿得他心尖发烫，砸得心脏破了个豁口。 “你别哭。”祁立河不擅长安慰，话一出口又觉着自己说的多余，像个傻子。 疼得厉害哪有说不哭就不哭的？ 他想起血族长獠牙都是要吸食血液的。 “喝我的。”祁立河解了领带和几颗纽扣，肩与脖颈之间的位置露出在少年眼前，血液在小麦色肌肤下的血管中流动着，“龙族的血液可以吗？” 他问的认真，似乎只要少年下一句回答的是不行，他就要出去抓一个人类回来。 亦止胡乱地点点头。 擦了擦眼泪，让视野变得重新清晰起来，他找准了血管的位置。 “那、那我咬了……”少年尚且幼气的小獠牙抵在男人颈侧的皮肤上。 祁立河点头。 片刻过后，少年的獠牙还是只在他颈侧轻蹭，连层皮都没有磨破。 “怎么了？”祁立河问。 少年眼睛红红，鼻尖都透着粉，一边哭一边解释：“我咬不破……” 龙族的防御力是所有种族中最强的，初生的獠牙咬上去，就像啃着一块石头，还没刺破皮肤，牙先给磕疼了。 男人的指腹抵上他的獠牙，左右两颗都碰了碰。 “唔……？”亦止下意识疑惑地眨眨眼，玻璃珠子似的泪顺势从眼中潸潸地落下来。 祁立河面不改色地，用手抹过自己的颈侧，运用元素侵蚀下，手撤走时留下的是两个小小的血洞，殷红而混着金色的血液从里面汩汩流出。 亦止忙低头吸食。 整个过程，高大的男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龙族的自愈速度很快，即使抛去这个因素，祁立河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少年是他毕生都要珍惜对待的宝物。 獠牙尖尖磨过皮肤，很痒。刺入血管时，一股酥麻的如触电一般的感觉占据祁立河的所有知觉感官。 血液被吮食，不痛。 只是柔软的舌尖擦过伤口，少年控制不好轻重地边哭边吮吸血液，眼泪打在颈窝。獠牙蹭过，麻麻的感觉从他的神经末梢迅速地传达到大脑，之后仿佛化作烟火绽放。 血族进食时，刺入血管的獠牙会分泌出麻痹猎物大脑的物质，产生愉悦的快感，而减弱猎物的痛感，让猎物暂时迷失。 有什么反应在变化着…… 自己可能是个禽兽。祁立河面无表情地想。 洗手间之外负责放哨的秘书重重咳嗽了一声。 考虑到他们现在的情况不能令其他人看见，祁立河进入隔间，单手抱着少年，另一只手关上了门。 一道轻缓的脚步声响起在洗手间外。 边梨进入前狐疑地看了眼门口边上站着的秘书，见这人衣冠楚楚，也不似变态，挑了挑眉踏入洗手间，往里忧心忡忡地问：“止止？你还好吗？” 少年离开休息的大部队太久，已经有人担心着要找了，边梨也有些放心不下，便过来询问。 认真吸食血液的少年被突然响起的声音下得一个激灵，随后被龙族轻拍着后背安抚下来。 “梨子哥，我没事……”亦止开口说话，刚刚还在哭着所以他的声音带了点颤和哑，“只是肚子比较疼……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很快就过来了。” 他说的很小声，边梨只听出少年的声音微哑，没有听出其他的异样，“我助理那里备有常用的肠胃药，你疼得厉害吗？可以的话你待会儿找我拿药，不行我就带你去医院看看，好吗？达尔西中心医院离这里不远的。” “没、没事，我等一下来找你吧。”眼见着龙族的颈侧汩汩流出血液，亦止说得匆忙，急急地把血液舔舐走，温热的舌尖抵住小血洞口。 隔间狭□□仄的空间，空气里是血液淡淡的铁锈味，祁立河闻不到，他的鼻间都是少年身上的气味，清甜、青涩。 两人的身躯亲昵相贴。 龙族绷着脸，眼眸熔金，眸色深深。 “那我先回去等你。”边梨离开前，瞥了秘书一眼。 亦止感觉獠牙已经不疼了，在吸食血液的过程中快速生长成了一定的形状，他成功度过了长獠牙的阶段。 但他还是埋着头舔舐了一下那两个伤口。 血族单纯舔舐时分泌的唾液可以促进猎物伤口愈合。 伤口周围的血液慢慢地凝固凝结，不再往外流出，亦止这才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 男人的黑色西服，因为泪迹而湿一块浅一块的，纯白的衬衣上还沾了点殷红，衣领也被他攥得乱七八糟的，总之一塌糊涂。 第45页 “对不起……祁哥。”亦止把对方的纽扣扣上，又不太熟练地勉强弄好领带，低着头，“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祁立河动作生硬地揉了揉少年柔软的乌发，他还不太会这样温柔的动作，“不需要和我道歉。” 亦止刚才只是情势急所以没仔细想，现在解决了危急情况，就突然想到—— “祁哥你知道那个……系统？”他问。 因为对方在看到他长牙后好像没有特别大的疑惑，所以亦止推断这只可能是祁立河知道这奇怪事的源头。 祁立河沉默点头。 “所以，阵法用的龙角粉末是你的……”亦止又感觉鼻子酸酸的了。 龙角对龙族的意义再重要不过，是用来镇压体内狂暴力量的。龙角受损，就会对镇压效果大打折扣，不仅能量紊乱，还会周期性地产生狂暴，持续地伤己，再稍有不慎就会伤人。 “没有关系的，止止。”祁立河擦掉少年脸上的泪痕，仿佛所谓的狂暴在他这里只是轻描淡写就可以略过的事情。 他反而又为少年而担心考虑起来。 “你等一下怎么出去？” 此时的亦止，眼眸已经变成了完全的曙色，只有血族才会有的红，再怎么视力薄弱的人也不会将獠牙看成虎牙，红色看成黑色。 亦止也迷茫得不知道怎么办。 眼睛颜色还可以让祁哥帮自己买副黑色的美瞳掩盖，可刚度过新生期的獠牙是收不回去的。 他去查看系统面板。 此时才发现人族的形态被保留了下来，只不过切换形态那里介绍【形态切换后间隔十五分钟可再次操作】。 倒计时还有八分钟。 也就是说他刚才其实可以…… “对不起，祁哥。”他避开伤口，脸埋在男人的肩上，闷声道歉，“如果我刚才忍过十五分钟，是可以变回人类的……” 本来可以不吸血的……亦止愧疚地想。他自己疼就算了，还拉着了别人一起疼。 祁立河又想说没关系，只是话还没出口，他的喉咙就紧了紧。 少年的脸颊卧在他肩上，侧着脑袋小口小口地向他颈窝吹气。 伤口处传来一阵麻痒的感觉。 “呼呼……你疼吗？”亦止抬眼看他，桃花眼里含了一汪水，波光潋滟的，眼尾艷红，像桃花花瓣研磨出汁水沾染上去的。 他想亲一下。祁立河的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随即低咳一声。 “……我不疼。”男人的声音低沉，其中夹着沙子磨过般的喑哑，“没有关系，不需要和我道歉。” 他重复之前的话。 这样的伤口算什么呢？让少年痛苦会比任何事情都令他难过。 对方似乎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了。祁立河看着少年愧疚不安的神情。 “这样很好，那我就可以变成吸血龙了。”男人淡淡开口。 亦止眨眨眼，说：“祁哥，好冷。” 祁立河闻言，就要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想把外套给亦止穿上。 “……” 亦止这下真的被逗笑了，“我是说你的笑话好冷啊。” 以前教廷和血猎组织抹黑血族，煽动群众，就说不管是什么，被他们咬了，都会变成吸血鬼龙精灵人鱼…… 可实际上，血族吸食人类的血液后，人类会变为低等血族，但这种变化不是永久的，可以通过魔法再让人变回去。而且，血族是可以吸食所有种族的血液，但是除了人族，其他种族都不能够被转化为低等血族。 当时血族是那那副言论当饭后笑谈的。 祁哥怎么还在玩千年前的老梗……亦止弯着眉眼，轻声说：“谢谢。” “你把我放下来吧？”亦止后知后觉地要下去。 话音刚落，咔一声响，门突然被暴力破坏，一个人影冲过来—— “登徒子！你要对殿下做什么！”中等血族怒发冲冠。 等看清了人，像突然被泼了盆冰水，“啊……原来是祁大人啊……”他尴尬地笑出八颗牙。 亦止歪头，看到了中等血族背后，被打晕拖进来躺在地上的人，“……” 气氛凝固了。 —— ———— 弗农是追随着自家亲王殿下的气息来到这里的，虽然他是中等血族，但血族的隐匿向来是强项，所以他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摸进了片场。 殿下的气息越来越清晰，他的心跳就越来越快。 殿下就在这间洗手间里。弗农来到洗手间外，看到了在洗手间在掩耳徘徊的男人，西装革履，还戴了副斯文眼镜，奇奇怪怪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他就顺手把人打晕了，倒在外面怕被人看见，他就把这人拖了进来。 可他闻到了什么？！ 殿下身边还有其他人的气味！ 这里只有一个闭门的隔间！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教坏他们的亲王！！殿下还是个孩子啊！弗农怒不可遏。 又听到殿下的声音，哑哑的，像是哭过了一样。 他当即火急火燎地破门而出。 “……”导致现在的局面很尴尬。 弗农没想到另一个人是王的旧识朋友，殿下以前还经常到对方家里做客，一住就是一个假期，把王一个人留在城堡里终日与酸醋为伴，怨念多得如同夕阳下的空巢老人。 第46页 弗农是城堡的仆人，主要负责修理城堡花园的花草树木，让它们长成殿下喜欢的样子。 殿下高兴了，他也高兴，王也高兴，大家都高兴。 万万没想到，他一个小小园丁，还有与祁大人叫板的一天。 “尊敬的阁下，非常抱歉。”弗农战战兢兢地鞠躬，“我方才误会了，原谅我的愚昧。” 祁立河扫了一眼，把亦止放下来，道：“无事。” 得了解放的弗农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殿下，您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 全族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孩子，此刻眼圈红红，一看就是哭过了。 弗农出离愤怒。 “……没事。”亦止胡乱擦了擦脸，摇摇头，问，“弗农你怎么在这里？你们不是应该在沉眠之地吗？” “呃……”弗农有些窘，“当初大浩劫刚平复，发生了点意外，我没有跟上大家一起前往沉眠之地，反应过来的时候沉眠之地已经关闭了，需要王的血珠石才能打开，我就被困在外面了……” “而且，我之后求见了祁大人，大人说王的血珠石在闭门前给了他，”弗农小心翼翼地看了龙族一眼，“王托大人把血珠石用到给殿下准备的转生阵了。” “大人说，殿下以后回来了，会让我带着血珠石去沉眠之地唤醒全族的。我就在外面游游荡荡了好多年，等着殿下回来。”弗农把事情的来龙去向解释清楚。 听完整个过程的亦止，站立着久久沉默不语，祁立河轻轻叹息，把少年揽入怀里。 西服外套又被打湿了，不过祁立河不在意，他只是拍了拍少年的后背，“没事的。” “但是……哥哥他……”亦止抽噎着，眼前一片黑暗，下意识地攥紧了男人的衣角。 血珠石是高等血族的生命核。 血珠石离体，其主人并不会死去，但是会丧失意识，陷入脑死亡的状态，相当于“植物人”，与死亡无异。 ……哥哥是为他以命换命。 “……他只是睡过去了。”祁立河缓慢摸了摸少年柔软的乌发，笨拙地安慰道，“你回来了，亦亓就差不多该醒了。” “那、那我现在把血珠石换出来。”亦止去查看系统面板，他的爱意值余额还不够兑换，就差一点了…… 亦止果断地将生命值逆兑换为爱意值。 面板上绿色的生命条从长长一截砍到了丝线一般。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歉疚而犹豫地看向祁立河，“祁哥……” 如果他现在把血珠石兑换了，那么他短期内就攒不够爱意值，不能兑换祁哥的…… 困难的选择题，他必须在此刻填下答案。 温热的触感覆压在头：“狂暴期没有那么恐怖，我已经习惯了。” “你高兴最重要。”祁立河非常清楚，在长久的分别后，少年对族人的思念。 小孩好像又要和他说对不起，祁立河沉默摇头，静静地看着他。 亦止抿了抿唇，把血珠石兑换了出来。 弗农不清楚系统的存在，自然听不懂他们说话的内容，看见少年手中凭空出现了血红的玉石，顿时惊愣地瞪大了眼睛。 “我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和你一起去沉眠之地。”亦止垂眸，把血珠石交付到弗农手里。 他刚才把生命值逆兑换成爱意值了，现在的生命值只剩一天，他不营业的话就要生命值归零了……况且，他一段时间都需要在训练营上课，不能毁约的，沉眠之地的具体位置他忘了，但是大概位置也离这里非常远，来回加上开门的时间得有十天半个月…… 这件事只能交由弗农完成。 “我会派人护送他一起去。”祁立河淡声开口。 亦止低着头轻轻道：“谢谢祁哥。” —— ———— 亦止回到大部队前切换回了人族的形态。 乌发黑眸的少年一回来，大家就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说话。 “止止肚子还疼吗？” “吃错东西了？还是不能吃冰的？”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检查一下比较稳妥。” “我这里有备用的肠胃药。” “那个，我刚刚去买了温牛奶……” 亦止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所措地摆摆手，“我没事，只是一点点痛，现在已经不疼了。” “你们刚才在看什么？”亦止装作好奇，快速地转移了话题。 他走过来时看到大家在团团围着，最里头的正是边梨。 艾理斯抢着回答，在外圈举着终端机，生怕少年注意不到自己，高声道：“我们在向梨子哥安利你呢！” 亦止抬头看去，终端机屏幕上的画面，舞台布景尤其像期中考核时的《荆棘蔷薇》。 边梨眼尾含笑：“止止有点让我意外，我没想到，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小孩儿，跳起舞来反差这么大。” 亦止的脸颊腾地一下就染红了。 怎么、大家居然在围着看他的舞台直拍视频？！ 艾理斯拿着终端机从外围挤进来，亦止近距离一看屏幕，果然是他的舞台直拍。 还没有看个真切，就被人捂住了眼睛。 “别看。”琅野冷冷道。 暂停画面的视频，其中筛到半屏的弹幕红色的一条还是很显眼—— 第47页 啊啊啊啊啊可以做一可以做零为了崽崽我不消停！ 污言秽语。琅野紧皱着眉。 魔法摄影生物完完全全地把整个过程都拍进了直播画面。 [这两个人吃可爱豆长大的吧哈哈哈哈] [对没错又是我，我来说糖尿病确诊了，没封号狗头] [说吧，这条弹幕你们谁发的吐烟jg] [既然这样，那我就摊牌了，我是止止的正牌女友。划线保号] [前面的你桃饱网会员是不是续费到传三代啦？] “那我不看了……？”亦止把终端机递向艾理斯的方向，蒙住眼睛的手才松开。 “嗯。” 一幕戏终于拍完，下场休息的青衣男子从他们旁边走过，面无表情，只向边梨稍一点头，视其他人于无物。 不，也不是无视。少年的乌眸看得清楚，对方的目光扫过自己时，眉心微皱，下一秒便嫌恶地转移视线。 ？ 他有做什么吗？ 亦止疑惑。 他见过好几个冷淡的人，这个人给他的感觉独独不一样。 这是一种……很不友好的冷淡。 第25章 不过亦止并没有把对方放在心上,　他不太在意陌生人对自己的看法，像现在网上有人讨厌他说他炒作，那他要是纠结这些多累人呀。 倒是边梨,　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凤目微眯。 只是短暂的一瞬,　他便装作没事地莞尔一笑，“都池舟不太爱说话，表面看起来比较难相处。” 这是边梨和都池舟搭档的第二部 戏了，自然对这人的性格有一定的了解,　说着好听的是不太爱说话，难听些其实就是性格直冲，不假辞色。 都说至刚易折,　如果不是有资本,　以这人的性格，是很难在娱乐圈里混起来的。 边梨抱臂，余光瞥向角落休息的青衣男子。 都池舟家里父母都是开公司的,　现实版不好好演戏就要回家继承家业的少爷,　又是科班出身,　不走后门不拉关系坚持靠实力抢角色,　一直看不惯流量和靠金主拿得资源的人。 说前者空有皮囊，后者以色侍人。 他是不是觉得漂亮小孩都是空有皮相的？边梨微微皱眉，之后又暗暗否定，以前看都池舟与那些流量明星搭档，也不见得他态度这么差。 到底怎么回事？ 边梨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谢鲜就和万导演一同过来了。 “今天上午的最后一幕戏拍完了,　导演组安排了活动,　大家可以来试试《仙旅》各门派的造型。”万导演乐呵呵的,　微胖的脸和和气气，“不过化妆师人手不太够，大部分学员只能换衣服完成不了妆面，要不，你们自己推几个幸运儿出来？” 亦止猝不及防地被人扶着肩推着往前了两步。 “那当然是——我们训练营的门面担当！”契布曼在少年身后笑道。 其余学员纷纷鼓掌，更有甚者直接吹哨。 唯有中间的少年左看看右看看，一脸无辜。 [止止:相貌平平，勿cue。哈哈哈哈] [路人，我在你止直播间说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艺人，应该不会被杠吧……？] [你在其他直播间吹也不会被杠捂脸崽崽人间小桃花、娱乐圈第一神颜的称号不是热搜公认的吗哈哈哈哈] [就连对家也得承认我们家止止好看！骄傲崽崽的桃花眼真的杀我！还有小虎牙呜呜呜好想被崽崽咬一口qwq] [等等，我们哪来的对家？还有，前面的是不是暴露了什么狗头] [对哦，止止团宠我们哪来的对家_(:t」∠)_] [树好看花好看，不如崽崽好看确信jg] —— ———— [……你止第一神颜是真的。啊啊啊啊啊现在是我止了！！我太喜欢温润公子了！！在线去世——] [想起一句话，一个少年闻起来，像雨前的月光。] [前面的好会，除了窒息我没有什么要表演的了] 画面中的少年，一行长衫云山蓝，深色的衣裳更映得皮肤雪白，持一把折扇，长身玉立。 濯濯如春月柳，谡谡如松下风。 原先淡淡蔷薇色的唇，如今像染了胭脂，神仙便被沾了烟火气。 [太好看了啊啊啊啊啊从此我的梦中情郎有了脸] [前面的果然是在做梦] [我的眼泪从我的嘴角流下来jg] [不要把泪腺长在奇怪的地方！] [截图干嘛啊愣着啊呜呜呜崽崽太好看了！我想起有一句古华语的诗怎么说来着——]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边梨笑着拍拍手，感叹道。 亦止被夸得有些不太好意思，把玩着折扇，“梨子哥你也喜欢研读古华语诗文吗？” “止止你也喜欢？”边梨本就喜欢少年，这么一听激动得就想要握住对方的手，像是突然遇上了知音。 古华语诗文因为大浩劫已经大部分失传，到现在已经变成了偏冷门的文化，可在亦止以前的年代，古华语诗文是必修的。 “我哥哥很喜欢，我不太擅长……”亦止诚实地说。 古华语诗文虽然是必修，但是学校都更看重魔药学魔植学各系元素魔法学这类竞赛科目，所以亦止有时候会因为竞赛而旷了古华语诗文的课，到要考试前了才会囫囵自学考个a，a　倒是没去想的。 第48页 他觉得自己就是走马观花，浅尝辄止，就也不敢说擅长了。 “那有机会要和你哥哥认识一下。”边梨笑着，“家里父母也喜欢古华语诗文吗？我觉得止止的名字很有韵味。” “唔……”亦止含含糊糊。 他是兄长捡回家养的，记忆里既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也没见过兄长的父母。 他最后回答道：“嗯……哥哥说是取自《诗经》的‘亦既见止，我心则降’。” “《诗经》？残篇留下来的应该很少了，看来你哥哥见多识广啊。”边梨赞叹不已。 见多识广……应该是的吧？亦止面露难色。他识字起好像就没在兄长书房的桌子上看到什么正经书，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比如《幼儿心理健康》、《血族幼崽最爱的108道菜》、《如何哄幼崽开心随书附赠如何诱骗幼崽吃饭》、《孩子叛逆期的十个应对方法》等。 亦止小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脸上臊得慌。 万导演推开化妆间的门进来，冲少年招招手，“止止啊，万导有事和你说。” 亦止诧异，被万导演带到角落。 万导演嘿嘿一笑，神神秘秘地问：“有兴趣来参加万导下部电影的试镜吗？” —— ———— “之前陆陆续续也有些代言、杂志、电视剧发来邀约了，我先筛掉了一波，留下了三个，你现在又还要上训练营，我的建议是只挑其中一个，否则忙不过来，累坏了怎么办？”伊莉莎絮絮叨叨，把三份资料从包里拿出来递给后座的少年，“哦对了，万导和我联系了，确认了训练营结束的日期，他的下部戏筹拍也差不多在那段时间开始。” “止止。”伊莉莎突然变得严肃，扭头定定地看着后座的少年。 她问：“你是答应了万导会去试镜了对吧？” 亦止点点头，轻声道：“万导很热情，我自己也很想试试。” 伊莉莎放松了严肃的神色，转回头启动车子，从达尔西影视基地往少年的住处方向开去。 “你想试就去试一试吧，喜欢演戏我们以后就往这个方向走。”她边开车边说着，“那三份，两个代言，一个时尚杂志封面，有哪个喜欢的吗？” “《this　night》？”亦止选中了时尚杂志封面的邀约，以试探的语气向伊莉莎道。 他不太了解这些，只是作为血族，他天生喜欢夜晚这个词。 伊莉莎点头表示知晓：“好，拍摄日期就是这周六，我一会儿和他们说好，明天我来接你去。” … 第二日的阳光也很灿烂，照得人眼花。亦止刚下楼，伊莉莎就开着车恰好抵达。 他朝车辆走去，迎面是阳光，身后是影子。 另有一团阴影亦步亦趋地悄悄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 可惜亦止并未低头看。 第26章 伊莉莎把着方向盘,　树木在车窗外不断后退，她瞥了眼内后视镜中的少年，他斜靠着窗玻璃,　脑袋一点一点，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 树影推移,　光线时昏时亮，少年低垂着眸，脸颊白嫩透着粉，看起来乖巧安静。 伊莉莎轻轻叹息,　把一直担忧的问题咽了回去，打算换个时间再问。 自从她被boss钦定为亦止的经纪人后，无时不在担心自己的小白菜艺人被潜规则。当初听出差boss的命令,　把对方从迷境森林接回来,　又推荐少年签星河娱乐由她来当他的经纪人时，所说的什么和公司签约能预支大量薪水，住高级小区,　三餐有大厨做菜的一系列理由,　都是得了boss的特别授意的。 实际上公司哪有这么好呢？这些是对少年的特殊待遇,　签约合同都是唐秘书按祁总的意见拟的独一无二的一份。 如果不是祁总和亦止长得不像,　伊莉莎都要怀疑自己家的艺人是不是祁总的私生子。 不然，哪里会有总裁，把艺人的住处都设计好买好家具装修一条龙，甚至还会给艺人做菜？ 伊莉莎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她现在生怕哪天祁总上门把白菜潜规则了，又只能祈祷对方公务缠身。 伊莉莎又往后视镜看去，少年睡得无知无觉,　她幽幽叹了口气,　突然却看见后座椅上一团阴影紧挨着蜷缩在少年手边！ 可当她再细细看去时,　那里什么都没有。 ……刚刚的是错觉吗？ —— ———— 亦止是被终端机叮咚叮咚的微信提示音吵醒的。 他尚且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解锁终端机，跳入微信页面上。 是万导发来的剧本。 他才恍然想起，昨天自己和万导加了微信好友。 亦止才粗略地看了眼名为《星星的献礼》的文件，车就停了下来，“止止，下车吧。我们先去换了衣服，《this　night》特约的摄影师喜欢拍人物实景，所以一会儿还要一起去加白森林公园才开始拍摄。” “嗯好。”他点点头，最后给万导回了消息，表示自己会认真准备试镜的。 《this　night》是有名的时尚杂志，对比同类型的杂志中它常别具一格，这是昨晚亦止网上搜索了解到的。 这一期的主题是光与影，他需要拍摄的是双人封面，那么他就会有一个搭档，只是昨天伊莉莎给自己看的合作资料中，并没有透露另一个人的信息。 第49页 让亦止有些意外的是，他昨天才与这次的搭档见过面。 虽然知道搭档好像不太喜欢自己，但是出于礼貌，亦止还是同青年打了个招呼。 “都前辈。” 挺拔的青年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眉心似是不经意地皱起，声音像是从鼻子哼出来的，“嗯。” 孤傲得不将人放在眼里。 亦止倒也没多在意，喜欢和讨厌都是人之常情，哪怕是通用货币也会被不爱财的人不屑一顾，所以他不会在这些事上纠结。 而且，亦止早就对孤傲免疫了，以前族际联赛，眼高于顶的天才一抓一大把。 他还有些困倦，强行压下一个哈欠后，目光落向地面。 ？ 亦止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小团阴影躲入他的影子下，他惊讶地揉了揉眼睛，快要把地面盯出花来。 这一系列动作在都池舟的视角看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乖巧喊他前辈的少年似乎是被他的冷漠伤到了，失落地垂眸，眼眶湿润润的，要哭了一样。 最后还是倔强地揉了揉眼睛。 都池舟抿了抿唇，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随即想到眼前的人，刚出道就蹭亲王的热度炒作，昨天他还目睹了对方前脚进洗手间，后脚进入的就是祁总，说没有什么关系他是不相信的。 毕竟，星河娱乐只是祁总名下的数间企业的其中之一，公务缠身的忙人何必亲自过来剧组视察进度，加上少年的出道算得上是横空出世，迅速爆红，本人又没什么背景，如果不是有人在捧着，都池舟想不到这样空有皮相的小明星，还能有什么本事到现在这样的位置。 所以都池舟又皱起了眉。 “都老师，亦老师，这是这次主题拍摄要穿的衣服，换衣室在前面，请跟我来。” 两个人被工作人员领着到换衣室前。 亦止和都池舟分别进入隔间。 一直小心翼翼地跟着少年的小尾巴，在隔间的门前顿住。 隔间内的亦止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一套复古哥特风的西服，除了纯白的内衬，其他都是黑色的，于是猜测自己应该是“光与影”当中的影。 这一套的风格与他之前《荆棘蔷薇》的服装风格相似，亦止大概就知道《this　night》为什么会邀请自己了。 他把衣服换上。 闻见细碎微小的换衣声，地面的那一团阴影晃了晃，看起来醉醺醺的。 都池舟与少年同时从相邻的隔间出来，不可否认地都池舟被对方惊艳了一下。 但一想到对方是顶着和亲王如此相似的脸，皱了皱眉，别扭地转头就走。 亦止眨眨眼。 都池舟的服装是古华风的白衫，还做了许多改良，只是穿衣的人约摸没注意到，还有一根长长的带子从腰侧垂落到地面。 亦止边跟上去边提醒道：“等一下，都前辈，你的衣服带子……”没系好。 他话还没说完，误以为少年要上来拉住自己而洁癖发作的都池舟就厉声道：“别碰我！” 亦止被对方吼得微愣，站定了步伐。 结果下一秒冷厉的青年就踩到了衣带，低呼一声控制不住地往旁边摔去。 身躯撞到了门边等身高的道具—— 沉重的道具疾速向少年的方向砸去——！ 尖锐的角在灯光下闪着银光。 少年下意识地闭目，抬臂遮挡。他还没来得及往旁边躲，空气响起里一阵簌簌风声。 接着有人挡在了少年面前。 轰的一声震耳欲聋，道具偏离原来的轨道，砸在离亦止不远的位置。 “你……”亦止刚一睁眼，瞳孔惊诧地放大。 全黑的斗篷把眼前的人笼罩住，他却眼尖地看见有什么白色的露出了一角。 随即对方也发现了，迅速拢了拢斗篷，遮挡得严丝合缝。 “你是谁……？”亦止想拉住对方，手刚碰上，黑斗篷却像被烫到一般连步后退。 下一瞬像是直接蒸发了，消失在他眼前。 ？？？他眼花了吗？亦止不敢置信。 有听到声响的工作人员过来，看清情形吓得低喊一声，把都池舟扶起来，又连声向两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两位老师，由于工作人员疏忽，忘了将暂放的道具搬离更衣室，真的非常抱歉！” 亦止只胡乱地点点头，手忙脚乱地向都池舟比划着，“都前辈，你刚才看到那个黑斗篷了吗？” 都池舟奇怪地问，“什么黑斗篷？” 慌乱下他的记忆中是道具向少年倒下，但幸好倒在旁边的位置，没有砸到人。都池舟松了口气，哪怕他不喜欢对方，也没有恶意到想让少年出事。 说到底是自己的错，对方还是好心提醒。都池舟深深地看了亦止一眼，语气硬邦邦地说：“对不起。” 亦止还想着那个黑斗篷，只是应：“……哦。” 小尾巴悄悄地躲在少年的影子里，暗暗晃了晃。 —— ———— 除了突如其来的插曲，《this　night》的拍摄工作还是做得很顺利，甚至去拍摄地点的时候都没有堵车。 都池舟完成工作离开前，启唇还想对少年说什么，对方却已经转向经纪人的车了。 都池舟怔怔地收回不自觉抬起在半空中的手。 第50页 亦止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一开灯，影子在身后。 悄悄拿着终端机，倏地转身开了手电筒！ 黑乎乎的一团阴影无从遁形，便慌乱地跑到亦止脚边。 “你是谁？”亦止疑惑，“你是今天帮我的那个黑斗篷吗？” 他走开了两步。 小尾巴紧跟着，又走近两步。 “你不能像今天那样化形吗？”亦止一边和他对峙着，一边往后退了两步。 小尾巴走近两步。 接连重复三四次都这样，亦止苦恼地也不理它，转身就走，小尾巴就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寸步不离。 吃饭跟着，洗碗跟着，练歌跟着…… … “你别跟着我！”少年看上去有些炸毛，“我要洗澡了！” 小尾巴被赶出了浴室，还获得了“跟踪狂”的称号，它委屈地躲到墙角。 浴室里响起水声。 亦止蹙眉，大约猜到了那团阴影的种族，恰好，他知道一个让骷髅现形的方法。 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被骷髅缠上，但对方一直跟着自己还不说明原因也不是办法，他对于养骷髅当跟宠可没有兴趣。 亦止想到了今天换衣间，还不知道有没有让小尾巴跟了进去，穿衣服的动作瞬间一顿。 “……” 虽然小尾巴今天帮他躲开了道具，但是好事坏事分离，是跟踪狂的事实不能够抹灭。 亦止要把对方请出来好好问问。 穿着小熊睡衣的少年板着脸，蹲在客厅的地上，手中的毛笔沾了墨，笔走游龙间，飘逸诡谲多变的线条逐渐构成一个阵法的雏形。 还剩一步，只缺人血了。 亦止瞥了眼偎守在自己脚边的那一小团阴影。 少年拿起地上墨水瓶边的小刀，就要往手臂上划，小尾巴顿时一跳。 黑斗篷出现在亦止面前，从斗篷中伸出的戴着手套的手抢过小刀，生气地想甩到角落，最后还是用力地放到地上。 还嫌这把小刀差点伤到少年，又重拿重放了一次。 亦止觉得对方有点好笑，但还是故意沉着脸问：“你是谁。” 地上的毛笔自动写写画画了起来。 亦止看了看，字写得歪歪扭扭，内容却出乎预料。 小先生，我是—— 亦止看着最后的名字落笔。 伊萨尔。 第27章 “伊、伊萨尔？”亦止一时间惊异得不知所措。 这是他给自己的血仆取的名字。 除了伊萨尔,　也没有人用“小先生”这样的称谓来称呼他。 可是……他的血仆是人类啊。亦止陷入深深的迷茫。 他下意识想揪开那顶黑色的斗篷，希望血仆只是在跟他开万圣节的玩笑，等他揭开那顶斗篷时还能看到一双无尽苍绿的眼睛。 但是伊萨尔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黑色的身影闪了闪,　避火般迅速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亦止看见黑斗篷裹得更紧更严实了。 以前的伊萨尔，是从来不会拒绝他的。 亦止意识到，他今天在换衣室看到的黑色斗篷下露出的一点白，可能并不是错觉。 “伊萨尔？你怎么了？”亦止慢慢靠近他，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说到后一句，亦止已经开始生气了。 各个种族只有死于迫害，才能有机会选择转为骷髅。这是世界的法则。 亦止有猜想过,　他的血仆可能与兄长他们一起进入了沉眠之地,　又或者是在自己死后，解除了初拥契约，让其他族人把他从低等吸血鬼变回人类,　一直过着人类的生活,　而人族的寿命没有千年那么长，伊萨尔会寿终正寝，那也起码是个好结局。 他所有的设想，最后的结局都是好的。 亦止还没有想过，伊萨尔会因为遭到迫害而死去，变成了只能苟活于地底死境的骷髅。 亦止对自己千年前怎么死去的还不明不白,　其他人歌颂他是救世主，但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觉睡醒的过程,　一丝死亡的苦楚都没有经历到。 但是,　伊萨尔是被迫害的。 那要多痛苦啊。 虽然说按照初拥契约看应该是主仆关系,　但亦止一直是把伊萨尔当朋友对待的，友人被无辜地杀害了，变成了森森白骨，没有人能忍受得了。 “害你的那个人……他还活着吗？”亦止低着头，灯光下白皙的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他看着地上的墨迹，鸦羽似的眼睫微微翕动，“这种事情，太过分了……” 像是想安抚对方，亦止轻声说：“没关系的。伊萨尔，我帮你报仇。” 他想抱一下自己的血仆，或者是拍拍他的手。亦止也不知道他是想安慰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他是第一次遇见这样不可宽恕的事情。 黑斗篷避开了少年的接触，躲到远处的角落。 地上的毛笔无手自动，伊萨尔怕把地板弄得太脏了，幻化出纸张。 白纸上写的字歪歪扭扭，像小孩子的笔触。 “先生不要再问了。” “……”亦止一声不吭地看着毛笔继续写。 “不要看我、碰我。难看又烙手。 “不用担心，我会变回阴影的。” 亦止捏住悬在空气中的纸张，用力到指节泛白，他就像喝了十碗药汤，嘴里、喉咙里苦涩得不像话。 第51页 “嘶啦”一声，他皱着眉把白纸撕碎。 平日里乖乖巧巧的少年第一次真正地沉下脸，嘴角弯起的弧度消失不见。 乌泱泱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他上前强硬地拽住黑斗篷的一角。 少年眼圈红红，声音带着哑：“我又不嫌弃你。” 黑色斗篷之下的森森白骨，隔着一层衣料，被温柔地抱住了。 鲜活的心跳来自少年，每一下跳动都传递到他的肋骨。 “我看过好多恐怖电影，我还去过鬼屋，我都不怕的……”少年抱着他，试图用例子证明自己不害怕，“和我一起去鬼屋的同学，得要跟着我才能出去……” 伊萨尔不能说话也做不了反应，但毛笔却在空中新的白纸上乱涂乱画。 线条凌乱，糊成一团。 “那些骷髅都不可怕，他们都很可爱。” 听到少年最后一句话时，空中的笔突然顿住。 后方的纸张飞到少年旁边。 亦止侧头看，白纸黑字，字写得又大又歪—— “他们不可爱。” 最后的句号看起来有点生气的样子。 亦止试探地说：“那……他们就不可爱吧？” 毛笔点了点头。 亦止回过头又苦恼地说：“可是，我是因为你也变成了小骷髅，才觉得他们可爱的。” 少年的唇看着又红又软，甜言蜜语开口即来，乌黑的瞳仁又大又圆，亮晶晶的，像含了星星，让人无法分辨他说的话到底是故意要讨人欢喜，还是自然而然地来自心底的。 黑斗篷下探出带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少年的脊背。 白纸黑字继续挥洒。 “不用担心，那个人被我杀了。” 黑斗篷看怀里的少年呆呆的，黑色字迹停顿，毛笔悬在空中。 那个字眼或许太残忍了。 漂浮的纸张被空间中的能量迅速挤压成一团，丢进了垃圾筐。 他的手沾了血腥。伊萨尔低头，把放在少年脊背的手收回在黑色斗篷之下，他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小先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伊萨尔想着，心里的负罪感愈加严重，就像是把珍藏的洁白无瑕的纸亲自染上了污墨一样。 他被更用力地抱住了。 少年轻拍着他的躯干：“呼噜呼噜毛，吓不着，没事了，伊萨尔当时很害怕吧……坏人不会再回来了，他不会有转生或成为骷髅的机会的。” “就算他还在，我也会保护你的。”亦止紧靠着伊萨尔，温暖的体温把骷髅的死气驱散。 亦止想了想，又问：“你原来的身体呢？还能找回来改种族吗？” 不过他随即又想到，以伊萨尔不想让他看见骨架的态度，如果还有那具身体，伊萨尔一定会先重新变回人类再来找自己。 白纸黑字—— “我从死境出来找到时，身体已经腐烂了。” “没关系没关系，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亦止安慰他。 “等一下。”亦止蹙眉，认真地询问，“你……是不是把生命之眼用在我的转生阵里了……” 黑斗篷点了点头。 亦止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现在多说也无用，只有摸了摸黑斗篷头顶的部分，“我会把它还给你的。” 生命之眼并不是眼睛，是藏于眼睛之中只有身体的主人才能够提取出来的元素。 活死人，肉白骨，生命之眼都能够做到。 亦止刚认识伊萨尔的时候还不知道，或者说这个知识已经是秘辛了，他是在学院禁阁翻书看时偶然看到的。 只要把生命之眼还给伊萨尔，他就可以拥有人类的躯壳了。 “今晚先在我这里留宿吧？客房一直空着。”亦止道。 —— ———— 夜晚很黑，伊萨尔已经习惯了，毕竟死境里从未有过太阳。 但他的肋骨之中，始终是发烫的。 伊萨尔不知道这副残破的躯壳是否还会做梦，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在回忆。 …… 逢魔时刻，但对于血族来说，这恰恰才是新一天的清晨。 夕阳昏黄的光洒在城堡外，荆棘丛中的玫瑰蒙上一层朦胧光晕。 伊萨尔中午时便醒了。 他还不太适应血族的作息。 他醒时烈日当空，偌大的城堡空寂，所有的血族都尚在沉眠之中。 伊萨尔像石膏雕像般静默地守候在房门外。 枯等到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吞没在地平线下，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他犹豫了。 耳畔还绕着那几个带自己回来的中、高等血族的声音。 “听着，小子。我们不杀你，现在也不喝你的血，如果你能讨得我们殿下有食欲、高兴了，你就能活下来，并且能活得很好。” “奉劝你最好别有其他的什么心思，我们殿下是今年夏季族际学院联赛初中三年级组擂台赛银牌，全部赛项综合评分金牌，打起人来老疼，你一个没有魔法天赋的别上赶着当靶子。” 伊萨尔当时被动地跟着几个血族走，后面的角落是被血族揍晕的、刚才打他的人。他的脚被那人用石头砸中了，现在走起来有些跛，而血族把那人的腿打断了。 即便是这样，伊萨尔的心中也并不像常人一样觉得如何爽利。 第52页 他的眼睛死气沉沉，表情平静无波。 长时间流亡的生活，他不再对任何事物抱有希望，只想着，这一次，又从狼窝入了虎口。 一个中等血族向同伴问:“这已经是找的第十一个血仆预备了，教堂那边盯得紧，恨不得刮了我们，你说，这次殿下会有胃口吗？” “不知道。这暑假刚开始，殿下就同王闹矛盾了，饭菜也不吃，王主动求和好喂血也不喝，我们不这样干，其他的怎么也不是个办法。” “王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一个高等血族抱怨着，下一秒就被另一个血族锤了头。 “你傻，快到城堡了，王耳朵灵着呢，你以为你我是殿下，能随意非议使唤王？待会儿王一个魔法飞回来，头皮都给你削了！你以后就是个——秃驴！” “本来就是王的错嘛。”被锤的高等血族放小了音量，“如果不是王偷偷把殿下的夏令营报名表拦下来，导致殿下错过了时间不能参加夏令营，殿下才不会那么生气。” “没办法，这都是殿下初中最后一个暑假了，以后上高中，周一到周五都住宿，我们就见不到殿下。他今年暑假去夏令营，我们见到他的时间就更少了。”其中一个高等血族摇摇头，“王也情有可原。” 声音渐渐远去，伊萨尔的眼前还是刻了浮雕的房门。 门把手上雕刻的野蔷薇上沾了他手心沁出的汗。 他身上穿着与城堡中其他仆从一样的衣服，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帕巾，他小心地把汗擦去。 他不会折口袋巾，取下来后，只有生涩地叠成方块放回口袋。 伊萨尔旋开了门把手。 现在是，早餐时间。 房间非常宽阔，绸布窗帘是钴蓝色的，拉得严严实实，透不入一丝阳光。壁灯仍亮着，灯光如豆，温馨暖黄很适宜睡眠。制冷的法阵兢兢业业地工作着，空气全都是凉丝丝的。 伊萨尔不知道房内的家具是什么材质，但知道这些必然价格不菲。 城堡中最珍贵的宝物背对着他窝在大床上，薄被覆盖下，只露出一个乌黑的脑袋。 头发看起来很柔软。 伊萨尔上前，于是看清楚了乌发间小巧的耳垂，挨着薄被，有些粉，不知道是蹭的还是热的。 少年孩子气地埋着半张脸在被中。 伊萨尔的视角便更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耳垂与脸颊的一小片皮肤。 漆黑的头发与雪白的皮肤做了鲜明的对比。 眼睫毛很长，浓密，像蝉翼。 伊萨尔只感觉心弦被触动了，他觉得，如果能够留下来，做对方的血仆也不错。 伊萨尔不知道进食环节是什么内容，又是如何进行的，他想，也许他应该先把少年唤醒，“……殿下。” 他很久没有说过话了，被砸痛了闷哼也不会发出，这是为了避免施暴者更激动，自己被打得更严重。 所以他的声音现在嘶哑又难听。 哪怕他发出的声音并不大，可能是实在不堪入耳，少年蹙起眉，如蝉翼般的眼睫轻轻翕动。 “……殿下。”他稍微增大了音量。 少年却拉起被子蒙住了脑袋，声音清润，软绵绵的，似乎有些恼怒：“你别吵我……” 这个时候的伊萨尔还不了解少年有起床气的事。 身份尊贵的少爷都是需要人服侍穿衣的。伊萨尔想，或许，他要先帮对方起身。 但这样的动作会不会太过冒昧。 虽然顾忌着，伊萨尔还是坐在床边，小心地连人带被地把少年半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像蚕宝宝。 伊萨尔这个时候才能够看清少年的脸。 雪肤红唇，五官柔和昳丽，同时带着这个年龄阶段特有的青涩。 如果他听过的神话故事中天使有原型，伊萨尔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不是眼前的少年。 很好看。伊萨尔想。 然而被迫挪动了位置的少年，从柔软的床到硬邦邦的胸膛，他生气地从天使堕落为恶魔。 曙色红眸出现在伊萨尔的视野里，如同他上个月某一天见到的冉冉升起的太阳。 随即伊萨尔的脖子刻上了牙印。 只一口，少年很快地放开了，时间短但力度很大，丝毫不留情。 牙印边缘丝丝缕缕地渗血，火辣辣的。 但伊萨尔已经把疼痛当作家常便饭了，他原本想随意地把血迹抹走，但一想到口袋巾，又想到上面沾过了自己的汗。 还好领服装时有备用的，伊萨尔从西服格子兜里拿出崭新的口袋巾，把血迹抹走。 “请用餐。”伊萨尔低头。 下一秒獠牙无情地刺破肌肤，扎入血管。 少年与刚才软绵绵的不同，这一下凶得很。 但比他从前经历过的打骂，要好的多了。 并且只是最初始一瞬间的疼痛，獠牙刺入血管后分泌出新的物质，迅速地减弱了痛感，伊萨尔甚至感到几丝愉悦。 血族是温柔而优雅的猎手。 他们让猎物不感到过多的疼痛，反而刺激出快感，他们信奉着，只有这样愉悦的血液，才是口感最好的。 麻麻的通电感从神经末梢传上大脑，在温热湿润的舌尖轻舔舐过伤口处时，伊萨尔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 少年小口吞咽的声音就在耳边，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耳廓。 第53页 进食完毕。 伊萨尔有些担心，对方真的吃饱了吗？ 接着伤口就被轻轻舔舐着，少年像幼崽一样把周边余下的血迹舔食干净。 伊萨尔发觉了身体细微的变化，他从人类无声无息地转化为了低等吸血鬼。 “唔……多谢款待。”少年眨了眨眼，现在才如梦初醒般，糊里糊涂地看着他，“你……想成为我的血仆吗？” 突然出现在城堡的人类，少年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的族人带来的。 少年的唇沾上了自己的血液，更加艷红了。 伊萨尔直盯盯地看着，点了点头。 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低头，不再直视少年。 那些人说，他的眼睛里都是肮脏的东西，其实并不是的。与他直视时，人们会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惨状，越卑劣者越残忍。 如果今天不是因为自己一直低着头，那几个血族又没有多在意他，没有注意他的眼睛，那么他可能得不到和少年现在面对面的机会。 少年见他点头，又倏地低头，感觉有些奇怪。 他觉得对方是太腼腆了，决定主动引入话题：“你的眼睛很漂亮……你叫什么名字？” 倒不是撒谎或者场面话，少年觉得那双眼睛确实很漂亮。 偏冷色调的绿色，青黑，暗藏颓势，他第一次看到这样苍绿色的眼睛。 “伊萨尔。”那人低着头答。 少年判断不出他的年龄，但是对方好像比自己还矮一些，便故作年长，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孩子，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对方不肯抬头，他便强硬地挑起了伊萨尔的下巴。 确实是苍绿色的眼睛。 少年松开手后，伊萨尔半敛起眼眸，心中忐忑仍旧问：“您不觉得……我的眼睛肮脏吗？” 他不清楚自己在希冀着什么，但是看到面前的少年，他就重燃起了被扑灭在黑夜里、掩埋在冰窟中的希望。 但是，不可能的。 伊萨尔又在心里列举了一堆不会自己被接纳的理由。 如果不抱过多希望，就不会有太大的失望落差。 他在绝望与希冀中徘徊。 对方一句话就可以掌握他的心情—— 少年疑惑地歪头，“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觉得很好看啊，像玻璃珠子一样。” 少年接着说：“在最新破译的失落弥度州文字中，‘伊萨尔’是漩涡的意思。” “你的眼睛像漩涡一样幽深、神秘。”少年靠近了伊萨尔，将那双眼睛看得更清楚，他一直喜欢神秘的未解的事物，于是他自然而然地弯起眸，嘴角浮现酒窝，“我很喜欢你的眼睛。” “……” 伊萨尔木然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在冰冷的年月里，还没有人对他用过“喜欢”这个词。 ……被赞誉为“漩涡”的眼睛。 他第一次接受赞美。伊萨尔低头。 他开始有点喜欢自己的名字了。 连着这双招来灾祸的眼睛，在看向少年时，他好像也不那么讨厌了。 “伊萨尔？”少年问，“你多大了？” 血仆血仆，他不确定能不能雇佣童工。 伊萨尔答：“殿下，上个月已经成年。” ？？？ 少年的黑眸里现出真切的疑惑。 他把伊萨尔弟弟的称谓咽回去，又想到刚才自己喊人家“好孩子”…… “嗯……你要多喝牛奶。”少年一脸严肃，比划着身高，“你可能还没有我高。” 少年没有想到，他只是这么一个建议，加上给对方补血送了一堆营养保健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的血仆迅速窜高，半年后就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 当然这些还是后话。 “你的血液味道很不错，只比我兄长的稍微差一些。”想起了什么，少年又皱起眉，鼓着脸，“不，你的味道比他的要好多了。” 说完刚才的话，少年才满意地点点头：“那就成为我的血仆吧。” “我已经吸食了你的血液。”少年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解开睡衣的扣子，“你咬我一口，喝到我的血，我们就可以签订初拥契约了。” 他解开了三枚纽扣，皮肤白得晃眼，锁骨分明而精致，单薄雪白的身躯得以窥见一角。 少年偏了偏头，脖颈的线条优美，黛青色的血管在白嫩的皮肤之下。 他扁扁嘴，看起来有点委屈，小声地说：“不过你要轻一点哦，我比较怕疼……” 伊萨尔半阖苍绿色的眼眸，像受了蛊惑，凑近了雪白的颈侧。 “扑通——”一声，有什么从远处的海缸中破水而出，摔到地板上。 “泡泡！” 少年还哪管什么初拥，着急地蹦下床。 第28章 少年说自己的名字叫作亦止,　取自于古华语诗文的“亦既见止，我心则说”，伊萨尔没有上过学，这个世界上所有种族的魔法天赋都是与生俱来的,　只是强弱有差距,　但是,　他没有,　他的精神力完全无法与任何一个魔法元素达成共振。 他不具备上学的资格。 伊萨尔理解不了古华语诗文的意思,　但是这不妨碍他在看到少年之后认为那句古诗词很美。 应该是非常优秀的诗文作品。伊萨尔看着灯光下的玉面少年，想。 第54页 “对不起啊泡泡,　昨晚我的几个同学来开派对，我怕吵到你就把海缸的隔音小阵法开了,　结果忘了关……”亦止小心地把摔到地板上的鱼捧起在手心里起来,　“你还好吗？” 海缸上附着的隔音小阵法，不仅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海缸里想传达到外面的声音也会被隔绝。难怪泡泡整个白天都没说话……亦止担忧地蹙眉。也许该修改一下阵法，把双向隔绝改为单向隔绝。 伊萨尔看见拥有墨色渐变深蓝鳞片的鱼,　用鱼尾在少年柔软的手心扫了扫,　张嘴是一个水泡泡，泡泡在灯光照耀下看起来流光溢彩。 深海鱼说话了。 “地板很凉，你还没有穿鞋。” 是正常的人声,　质感特殊，像冰棱相击。 亦止被说了，扁扁嘴：“哦……” 他把鱼放回海缸,　关闭了隔音小阵法,　正转身准备去穿鞋,　就见伊萨尔将家居鞋放到了他的脚边。 少年乖巧地把脚放入家居鞋里。 他的脚很白,　脚趾幼嫩还泛着粉，趾甲被修剪得圆润平整，腕足的线条流畅又漂亮。 伊萨尔慌乱地抬首，对面海缸里的深海鱼在冷冷地打量着他，似乎下一秒就会露出口中的尖牙以威胁。 来自深海的鱼，哪怕不全是凶恶的样子，残忍的性情却是统一的。 但在少年转身时，深海鱼迅速地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游到海缸玻璃壁前，摆了摆尾，温驯地吐了一个水泡泡。 “止止。”深海鱼在这几天里见过了前十个被送到少年面前的预备血仆，“……他是你最终的选择吗。” 亦止听到深海鱼问的话，回头犹豫地看了伊萨尔一眼。 伊萨尔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他或许有些紧张，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经开始沁汗了。 流亡了很多很多年的人，在等待一个被少年领走的机会。 “伊萨尔，你的家人同意吗——你成为我的血仆？”亦止担心地问。他知道有一半多的人类都像教廷那群道貌岸然的人一样，对他们厌恶至极，“不同意的话，我可以找其他办法把你变回人类。” 预备役血仆低着头，背光。亦止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见稍显嘶哑的声音。 “我没有家人。”他说。 亦止闻言微怔，缓慢地眨了眨眼，抬步走到他面前。 “我很抱歉。”亦止抿了抿唇，深感语言的无力，于是轻轻地揽住了伊萨尔，对方明明比他大了三岁，但是身高只到他的耳朵，向来作为最小的孩子受到宠爱的亦止，突然有了种要照顾弟弟的责任感。 亦止抱着他，安慰地拍了拍伊萨尔的后背，“没事的，虽然说是血仆，但是你可以把我当成家人朋友对待！” 伊萨尔的身体僵直，他像生锈的机械造物一般，动弹都困难，生涩得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少年的睡衣衣扣解开后还没有系回去，抱人的动作让他的脸就埋在洁白光滑的颈窝，有糖果的甜香和清晨的草木气息绕在他的鼻间，伊萨尔觉得自己的耳尖发烫，脸上也升起了温度。 他还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反应，伊萨尔的眼睛慌慌张张地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就注意到前方海缸中的深海鱼冰冷冷地盯着他，见他看过来了，一摆尾击起大片水花，飞过来的水凝成冰晶砸到他额头上。 像丢过他的石子，的。 伊萨尔下意识地闭眼，睁眼时冰晶已经化为水，滑落到少年的颈窝。 亦止被冰得一颤，疑惑地问：“你哭了吗？” 少年又是好一通安慰，最后直接问：“初拥还没有进行完，你先咬我吧？” 伊萨尔看到后面的深海鱼有些翻白了。 —— ———— 全血族都知道城堡的那位殿下有了血仆。 城堡里一直担心少年吃饭问题的血族们都松了一口气，心中悬的石头落地了。 只是……过了几天，他们又觉得血仆实在太黏着殿下了。 像个小尾巴一样，没有安全感地，于是整日跟着少年，形影不离。 进行了初拥仪式后的血仆，会从低等吸血鬼又转化为人类，一般血仆的主人只是将对方当作储备的粮食，只有进食时间会见面。 但新来的血仆，颠倒了自身一直以来的作息，整夜整夜地跟着少年。 原本近身服侍的女仆传出消息，殿下甚至允许了对方在自己的房间打地铺。 殿下的血仆，太逾矩了。城堡里的其他血族心里冒着酸气想，随即又遗憾。可惜殿下看不上他们的血液。 在血族的领域里，午夜总是略显喧嚣。 古朴的时钟挂在图书房的墙上，爬墙藤静静缠绕着雕花钟边框，滴答滴答，时针悠悠地转到三。 空寂的图书房响起沉闷肃穆的钟声。 亦止从大叠的资料书中抬起头，看见了坐在对面拿着书的血仆。 他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一些……故事书。”伊萨尔掩饰不住局促。 亦止疑惑地微微蹙眉，感觉哪里怪怪的。离开座位，绕到血仆身旁。 他歪了歪头，发出疑问：“可是……你的书都拿倒了啊。” 伊萨尔手心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差点拿不稳书，他急急忙忙地把书倒回来。 但即使是正回来了，书页上翻飞的字符对他而言，仍然如同天书。 第55页 伊萨尔低头，视线落在桌下的黑暗处，心中惴惴不安，甚至想藏入桌底。 “抱歉，殿下……我不识字。” 说出这句话，他感觉心中被迫放弃了什么，空落落的。 殿下……会嫌弃他吗？伊萨尔回忆起带他回来的血族，一路上骄傲地罗列殿下拿了什么什么竞赛的金牌、银牌。 少年的世界，离他太远了，伊萨尔仰望也不能及。 对方身边的应该都要是同等厉害的人物，他愈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如同沾到白纸上的墨迹，异常突兀。 伊萨尔怯懦地想逃避少年的回答。 亦止是稍微出乎意料地发出一声“啊……”，随后笑道：“那我来教你吧。” 少年站在他身侧，单手撑着桌面，侧身看过来，如落日般浪漫的眼睛倒映着他，仿佛他也融入了夕阳的背景中。 他第一次晒到这么温暖的阳光，在另一个人的眼睛里。 —— ———— 教了一个暑假，伊萨尔将常用字词认得七七八八，而写出来的字却始终歪歪扭扭像喝醉了一样倒在纸张上。 不过亦止并不着急，他当老师当得很愉快。 “小先生。”伊萨尔和往常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您明天要去学院报到了吗？” 亦止听见那个称呼，无奈地弯起嘴角。 血仆一开始喊他“殿下”，后来向着他学字，就改口喊了“先生”，亦止知道，他们人类那边将教书者唤作先生，但他还是抗议道——你都把我喊老啦！ 于是血仆在“先生”之前加了一个字。 “嗯，你要乖乖待在家里啊，我周五放学就回来了，周末还教你写字。”亦止下意识地想摸摸伊萨尔的脑袋，但是对方已经在一个暑假内迅速窜高，和他一样高了。 摸头变得困难了一些。 伊萨尔却乖顺地低下了头，将少年收回的手放到自己脑袋上，“我会很听话的。先生。” 二楼高处的血族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凤眸微眯。 少年离家后，伊萨尔又变回了人类的作息，一是熟悉，二是为了避开其他的血族。 他不擅长与其他人交往，所以不如不见，他只思念着亦止。 图书房有一面玻璃墙，墙外是大片的花圃，玫瑰与蔷薇错落有致地盛开，靠近围墙的是连绵的冷杉丛，蓊蔚洇润。 夕阳给事物都镀上一层金色光晕。 是日落。 却不如先生眼中的好看。 伊萨尔出神地望着玻璃墙外，抄写字帖的手无知觉地一遍又一遍写上少年的名字。 图书房大门吱呀打开，在空寂的室内很刺耳。 伊萨尔恍然回神，看到满页的“亦止”，突然意识到什么，火烧般把纸张包在手里捏成一团，背后冷汗淋漓。 他太逾矩了。 他的对面坐下了一个高等血族。 如血玉般的丹凤眼中是淡漠的薄凉，五官深邃，轮廓线立体分明，肤色是冷冷的白。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气势便不怒自威。 伊萨尔知道对方的身份。 对面的男人和他说了些什么，声音冰冷而磁性，伊萨尔左耳进右耳出，心思全放在手中的纸上，成团的纸张被他捏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皱，再后来逐渐被汗浸湿，墨水糊得不成字样。 男人离开了，伊萨尔匆匆地跑到玻璃墙外的花园。 空气仿佛还带着阳光的味道，他急促地大口呼吸着，仿佛刚才被噬人的猛兽掐住了脖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在蔷薇花丛下挖了个坑洞。 不经意间，荆棘刺破了手指，划破了手背，猩红的血和泥混在一起。 伊萨尔白色的内衬沾上了污迹，被汗水肆意扩大。 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他挣扎在泥里，眷恋着落日。 伊萨尔把这个秘密埋在了蔷薇花丛之下。 至于刚才那个男人说了什么，伊萨尔并没有留心听。 他远眺落日，黯然。 估计是些给你x百万通用币，离开我弟弟之类的话。 被荆棘刺破的皮肤传来讽刺自己的疼痛。 —— ———— 黑斗篷的神思收回，眼前的骷髅还在不停地巴拉巴拉。 因为骷髅说话只有骷髅才能听到，黑斗篷倒是不担心会把少年吵醒。 “王上，您再不回死境，公务就要乱得一团糟了，议事长每天批文件批得腕骨都裂了，右手取了下来给死灵医生拿去补，他现在都是用左手批的文件！”光秃秃的骷髅架子摇了摇头，“您不在坐镇，那群死东西就天天挑事，给议事会增大工作量，增大压力，您就回去吧——！” 骷髅架子不如共事的其他骷髅机灵，没有发现王愈发阴沉凶狠的气势。 “再说了，这活人之境哪里比得上死境，太阳晒得我我都要骨质疏松了！活着的种族险恶又奸诈，比不上我们骷髅淳朴，还把我们的形象用在鬼屋和恐怖电影里头。等我家那不争气的儿子去鬼屋应聘了，嚯那群游客把我儿子骨架都要打散了……”骷髅架子还想要继续说，滔滔不绝的。 “聒噪。”声音如从前嘶哑，透着阴狠戾气。 下一秒骷髅架子的头骨嘭地与颈椎分家。 亦止一打开门，森白的骷髅头就骨碌骨碌地滚到他脚前。 第56页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亦止抬眸，黑斗篷在床边站起，对面的骷髅架少了个脑袋。 ？ 他有点迷茫和疑惑。 气氛突然凝固。 黑斗篷安静地上前，蹲身把骷髅头用戴着手套的手拾起，转身扣在骷髅架子上。 亦止的面前飞来白纸黑字—— “他刚才请我帮他检查头骨稳固情况。” “先生不要误会。” 亦止觉得脖子有点凉凉的，弱声提醒道：“伊萨尔，你把他的头装反了……” 第29章 “……” 黑斗篷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至少在非骷髅眼里是这样的。 他只是平静地把骷髅头摘了又摆正。 背对着少年，伊萨尔冷声对骷髅架子道：“滚。” 骷髅架子缩了缩颈椎，右手举了个“ok”的手势,　又偏了偏向少年挥挥手告别，立马逃命似的咻的一声遁地不见了。 “伊萨尔……？”亦止上前担忧地揪住伊萨尔的衣角,　“他是你的朋友吗？” 黑斗篷转过身,　对着少年低头。 “是。刚才只是在开玩笑。”纸张飘过来。 亦止下意识摸了摸黑斗篷的头顶。 “太好了。因为以前伊萨尔都不太喜欢和其他人交流,　我还一直担心……”亦止笑了笑，“不过和朋友开玩笑不要用力过猛了……” 一个骷髅头就这样咕噜咕噜滚过来，亦止刚才一打开门,　还以为误入了什么恐怖电影的拍摄现场。 黑斗篷点了点头，认真地听少年说话。 “不过他怎么走了？”亦止疑惑地问。 “他晒太阳会不舒服，急着回死境了。” “你呢？”亦止更担心了,　毕竟昨天小尾巴跟了自己一天,　“你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吗？” 毛笔在白纸上写的速度有些慢。 “阳光对我没有影响。”毛笔未停，继续写。 “我很厉害的,　先生。” 想要夸奖的意思不言而喻，亦止顺着笑夸了对方一番，又问：“……骷髅是不是不能离开死境太久？” 活着的种族对于死境与骷髅了解甚少,　亦止依稀记得自己从前在哪本无权威认证的看着不太靠谱的科普书上，看到过一些关于骷髅的记载。 离开死境太久，骨质会受到影响。 时间实在太长,　严重就会…… 而死境通向活人之境的门,　开放会有一定的时间间隔,　通常今天关闭了,　就要再等半个月。 “嗯。”伊萨尔肯定了这个说法,　“我今天早上就要返程了。” “死境没有终端机,　没有网络覆盖。先生，我看不到您。”伊萨尔低着头，他昨天都看到了，他的先生现在光芒万丈，他刚过来活人之境的时候，还看见了一个女人，终端机上播放的是先生的舞台视频。 很好看。 伊萨尔想把对方藏起来，又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他挣扎在泥里没有所谓，但先生不行，泥泞会把雪白的皮肤沾脏的。 “先生，我舍不得您。” 小尾巴的字依旧写得又大又歪，亦止却从中看出了委屈的意味。 “乖，你先回去，下次来我就可以把生命之眼还给你了。”亦止抱了抱黑斗篷，柔软的脸颊贴着坚硬的骨，“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晒太阳。” 一起去……晒太阳。 伊萨尔在心中默念一遍。 —— ———— 在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小尾巴离开后，亦止难免觉得房间格外空荡荡的。 他吃完早餐，完成了周末作业，又练了一小时歌。 期中考核过后，就是期末考核了。 亦止难免紧张，他觉得自己只是碰巧得了期中考核第一名，在这样一个新的领域，他还不能清楚详细地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面精进。 他离开卧室到厨房接了杯水，稍作休息的时间里，打开了终端机。 微博冒出了很多提醒，点进去就是999　的数字。 亦止才看到今天早上《this　night》杂志官方把新一期的杂志预告片发了出来。 光与影高高地挂在热搜榜上。 亦止好奇地点了进去。 《this　night》官方艾特了他和都前辈。 他点入预告片。 拍摄地加白森林公园名字的来源是公园内苍茫的林海和高耸入云的加白山，海拔很高，是这个城市的最高峰，山顶常年有积雪覆盖。 现在正值六月，四月到九月属于加白山地区的雨季，云量大，山体云雾缭绕的，如入仙境。 预告片开始的片段就是无人机拍摄的森林、雪山、蓝天、白云，雪山山脚下靠着湖边的摄影团队只有丁点大。 他们当时是在加白山下的大湖旁边拍摄的，他和都池舟在湖边的一棵古青冈树下。 背后是浓绿的林海与白色雪山，作为“影”的意象，他站在背光的一侧，都池舟身着白衫，站在光下，与背景的雪山很搭配。 摄影师的构图很巧妙，并且加上的服装的原因。 复古哥特风的黑色西服与古华风的改良白衫，昏暗与明亮，时间空间与光影的碰撞感非常激烈。 进度条有三分半，亦止看到一分多钟看完了封面那张图的拍摄就没再看了，他难免好奇地点入评论区。 第57页 然后就被满屏的“啊啊啊啊啊”给惊到了。 [玉米玉米:啊啊啊崽崽和《this　night》合作啦，我崽出人头地啦！你们杂志快开售！我的钱包准备好了！] [猛男绝不追星:阴影都无法掩藏的盛世美颜！像想要隐匿在黑暗处的血族，却因为漂亮的外表与优雅的气度，让人想忽略都难。如果我发现他了，他会不会苦恼地上前挡住我的眼睛呢。] [kiku:我的两个本命居然合作了……我是在做梦吗……话说黑白好配啊！庄园的小少爷和意外穿梭时空的白衣公子相遇了，dbq我已经脑补了十万字了] [夜深知雪重:光与影，是不可分割的啊啊啊池舟真的好适合这种古装扮相，他之前的长发剪掉了我还觉得有点可惜……旁边的是《请多多指教》里的亦止吗？！跳《荆棘蔷薇》那位？！《荆棘蔷薇》真的太出圈了，我现在疯狂心动！] [醒来见鲸:3:20秒开始，最后十秒钟鲨得我死去又过来！神仙玩水，谁拍的！奖励鸡腿！] [止止的蔷薇花:崽崽好喜欢那片湖水啊。湖水的蓝随着光线变化而变化，浅蓝、深蓝、孔雀蓝……映着他探入水中的手，拨弄间荡起圈圈涟漪，发现被拍后，还转头笑。那个小虎牙啊啊啊啊啊好乖好乖，太可爱了！！我恨不得醉在他的酒窝里！] 看着终端机的亦止不好意思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其实大部分评论他有点看不太懂，明明字都认识，组合起来的意思……？ 不过他知道大家只是在表达对他的喜爱。 虽然其中也不缺少争吵的声音。 [亲王正牌信徒:我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个人出现在我终端机屏幕上了……心累无非是炒作上位，长得像殿下就算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整容的，而且能不能不要老拿血族当噱头？！欺负血族在沉眠吗？] [亲亲亲王殿下:楼上的，我也深有同感……之前《荆棘蔷薇》出来一大堆人吹像高等血族，我心就已经死了，球球不要碰瓷大人不要碰瓷血族好嘛？] [亲王加止止狂热双厨:怎么说呢……大家都很喜欢亲王殿下啊，但是殿下的毒唯不要太过分了好吧，止止只是因为容貌相似而已凭什么就硬说人家碰瓷？而且我们夸像血族也是因为气质与扮相啊，气质是天生的，天生的事物你要说人家碰瓷，你真的不觉得自己管太宽心理太阴暗了吗？] [808080:好了大家不要吵了，讲个笑话，我刚才看到一个自称殿下毒唯的在给止止打榜哈哈哈哈] …… 有许多诸如此类的言论。 亦止看到心情有点微妙，不过这个预告片一发出来，他的爱意值数值又涨了一大截。 他掰着指头算，要先给祁哥补龙角，然后让伊萨尔重获身体，还有…… 还有一个，至今没有出现。 亦止想着要不要请人打听消息……可是，问谁呢。 他坐在桌前，支着脑袋。 一筹莫展。 思考着思考着，就想起了昨天万导发给自己的剧本，他还没有仔细看过。 先准备工作吧，船到桥头自然直，等找到了最后一位，他也要有足够的爱意值才能够兑换商品啊。 这么想着，于是他打开与万导的微信聊天框，点开了剧本文件。 《星星的献礼》是电影，剧本不是特别长，加上他只是想粗略地看一遍，熟悉一下，所以亦止没花多久就看完了。 “……”亦止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上网查了查《星星的献礼》具体的信息，觉得更……难以形容了。 《星星的献礼》剧本是小说改编的，原著叫《渴望》，万导邀请他试镜的是主角。 而主角是个血族—— 作者在《渴望》的简介上写，主角是有原型的，原型是千年前的血族亲王。 千年前的血族亲王，是他。 “……”亦止再一次沉默。 不过，虽然说是以他为原型写的，其实性格并不是很相似，亦止庆幸有关于自己的大部分记载资料都湮灭于历史风尘。 无论是《渴望》还是《星星的献礼》，都没有说主角是亲王，而是设定了公爵的身份。 剧本沿用了原著的一段话，亦止看得脸热。 叮咚的声响，是短信提示音，信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是隆冬也不可战胜的夏天，他具有游吟诗人也歌颂不出的美好样貌与品德，蔷薇为他作衬，而猩红点燃漆黑的夜晚。” “他是遗落深海的星星——我虔诚地徒手摘星，脱离这片淤泥。” “《渴望》是一部优秀的作品，不过我觉得这一句还可以再锦上添花。” “——他是圣职者的欲念之火。” “您觉得呢。” “我今天看到了《this　night》的预告片，我很嫉妒……他离您太近了。” “加白雪山的景色很好看。” “请求您，下次在那棵树下标记我吧？” 第30章 这个语气…… 乌发黑眸的少年看着终端机屏幕,　雪白的耳朵尖泛红，唇难为情地抿起。 他可以肯定，这几条信息一定是那个人发来的。 亦止的脑海映出了那双异色的眼眸。 什么圣职者的欲念之火？！亦止捂住了眼睛。教皇知道自己培养的继承人是这个样子的会不会气得揭开棺材板？ 第58页 难怪后期教廷会没落…… 因为他们的继承人一心想当血仆啊！ “……”少年为难地戳开了短信界面角落的三点,　视线落在[加入黑名单]。 学长……圣子…… 黑发的青年在亦止的记忆里完全被分裂成了两个形象。 犹豫了一下，少年关闭了短信界面，装作没看到消息。 再看《渴望》和《星星的献礼》,　他的心情就更加微妙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速溶咖啡条,　撕开包装，把咖啡粉倒入水杯,　粉末迅速沾湿、溶解。 有微小的气泡浮在表面上，亦止用小汤匙搅拌搅碎，轻轻吹了一口,　热气夹着咖啡味升起来。 他低估了这个时代的种族对于“救世主”的追捧。 亦止叹了口气。 《渴望》并没有特别跌宕起伏的剧情线，甚至可以说是平淡的日常,　但是就是有很多人愿意买账,　原著至今挂在红河原创小说网榜首。 亦是血族大姓,　《渴望》的作者就给主角取名为亦星，称号望舒公爵,　望舒在古华文中是月亮的意思，亦止猜测作者应该和他一样,　祖上都是属于华夏一脉的。 亦星、望舒。 不是星星就是月亮的，也可见作者对主角的喜爱程度了。 因为作者这份喜爱，所以……望舒公爵在原著设定里,　是全世界追捧的存在,　并不是夸张,　每天都有人为了他要死要活,　星夜祭中世界各个地方都有优秀代表前来血族的领地,　为了与亦星见上一面。 星夜祭。 血族特有的节日。 在这个日子里，其他种族可以献上自己的血液，以求得换取血族帮他实现一个愿望的机会。 虽然《渴望》小说页面的主角栏填的是亦星，但无论是原著还是剧本《星星的献礼》，视角都是从格兰市的牧师西瑞尔·所罗门展开的。 西瑞尔·所罗门和世界上的其他人一样，疯狂热爱着望舒公爵。他在格兰市所有居民中脱颖而出，代表格兰市前往血族领地参与星夜祭。 不同于其他地区的代表那么狂热，甚至提出希望与望舒公爵订婚的请求，西瑞尔·所罗门装得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将礼数与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简短的交谈让望舒公爵对他产生了兴趣。 在星夜祭中，望舒公爵询问了他的愿望。 西瑞尔·所罗门说，他献上此生的血液，希望能够成为公爵大人的血仆，获得常伴于大人身边的机会。 望舒公爵应允了。 之后的日常省略不谈，原著的结局是—— 西瑞尔·所罗门与望舒公爵，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 一个圣职者与血族。 he了。 目前，《渴望》被称为代入党的狂欢，而希望亲王独自美丽的“毒唯”，称之为——蟠桃大会。 亦止查了查，这大概是做梦的意思。 似乎没有比他更适合出演望舒公爵的人了，毕竟他在出道时还因为与“自己”长相相似而上了热搜。 亦止乐观地想，如果他试镜成功了，估计会因为蹭“自己”的热度再上热搜。 少年拿起杯子浅抿一口，白嫩的脸颊因烦恼鼓起。 —— ———— 训练营的第三周，依旧繁忙，每天早上迷迷糊糊挣扎着起床，每天晚上一熄灯就能够三秒入睡。 蝉鸣、烈日、练习室、大汗淋漓。 每天上课循环着这四个关键词。 夏天的闷热在周四的上午，谢鲜导师宣布第四周周三进行期末考核时达到顶峰。 下课铃打响，乌发黑眸的少年像瞬间没了骨头，软软地躺倒在地上，呈大字型。 纤瘦软白的一截腰肢因为衣料的上移而露了出来，但少年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视线，折着单薄的几页曲谱自顾自扇风。 脸颊蒸得粉白，耳根也是。 这样的颜色一直蔓延到脖颈，领口之下，让人好奇里面雪白的皮肤是不是也被蒸得淡红淡粉。 琅野抿唇，上前在旁边坐下，把少年的上衣拉下衣角，遮住露出的腰肢。 亦止懵懵地传去一个疑惑的眼神，随后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快速坐起身，亲昵地靠在对方身上，抬眼问：“琅野，你是来和我组队的吧！” 少年的眼睛乌黑发亮。 有学员仰天花板叹息出门打水，有学员祈祷狼人不要答应，给自己留个和少年组队的机会，有学员早已料到，摇摇头相互邀请搭伙度过期末考核。 “……嗯。”狼人点头，低首看着少年和自己相贴的半边的身躯，未显形的尾巴轻轻摆动。 期末考核采取两两组队的方式，曲目在周五从导师准备的曲库中随机抽取。 要求所有学员在今晚之前组好队伍。 简单解决了组队的问题，上课铃响起，亦止从地上起来，又是忙碌的课程。 节目组发觉了学员的压力，加上今天是夏月节，下午提早一节课下课，食堂的饭菜比往日还要丰盛，每人的餐盘里还多了两个夏月果饼。 橱窗后的阿姨偷偷给少年又加了一个。 “谢谢姨姨！”少年眉眼弯弯，笑出了虎牙尖。 最后夏月果饼因为吃不完，落入了狼人的盘子里。 解决了晚餐，亦止和琅野并肩回了宿舍区，一进门就看见夏月花洒满了一楼的大堂，一些早回来的学员把半月形的沙发往大堂中间推，旁边有几只魔法摄影生物兢兢业业地直播。 第59页 契布曼见亦止回来了，高兴地招呼道：“止止，你们回来得正好，夏月果节今晚直播要一起来玩游戏吗？节目组还准备了很多水果。” 他悄悄凑近了少年耳边，小声说：“我找谢鲜导师要回了之前没收的零食……” 少年顿时眼睛亮晶晶的，高兴地与契布曼击了个掌。 “现在开始吗？我想先去洗个澡。”亦止说。 契布曼的双生子兄弟高德佛里走上前来，蔚蓝色的眼眸看着亦止，说道：“现在还早，17点30。好多人还没吃完饭，晚上七点开始，大家都洗完澡再来。” “好。” 亦止点点头，和琅野一起回了寝室先洗澡。 等他们都准备好下到一楼时，差不多全部都到齐了。 几个半月形的沙发拼凑在一起，恰恰围成一个圈，中间一张桌子。亦止一看就知道这是要晚上围着一起玩游戏的了。 亦止落座，左边是琅野，右边是艾理斯。 他看了一圈，只有高德佛里和契布曼没来，对面的罗奈尔德看出了亦止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他们带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牌，回寝室拿牌了。” “止止先吃点东西吧。”艾理斯提议，拿起果肉串串投喂少年。 亦止吃着，脸颊两侧鼓鼓囊囊，软糯糯的像只仓鼠。 另一头的直播间弹幕刷得飞快。 [妈妈也想投喂崽崽qwq] [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举报！小艾同志先跑！] 高德佛里和契布曼带着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牌回来，坐到各自的位置上，契布曼说道：“今晚的游戏规则是这样的，先玩一轮终极密码，输了的选择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然后抽取卡牌。” 亦止默默举手。 “终极密码……怎么玩啊？”他迷糊地眨眨眼。 终极密码是近几年综艺常播的游戏，不过和少年一样不了解的也不在少数，契布曼解释道：“终极密码需要一个人作裁判，一般是从1~100选一个数字作为密码，不过我们人多，范围扩大点，从1~300选一个数字作为密码，然后其他人猜，猜中数字的人接受惩罚。” 契布曼见有人还是不太理解，举例道：“比如，我当裁判，那我选了106作为密码，第一个人猜100，我就会说100到300之间，第二个人猜200，我就会说100到200之间，逐渐缩小范围。” 亦止点点头表示明白。 [好像很好玩，回头开学了在宿舍玩玩。] [前面的，宿管警告。] [弹幕可以云猜数儿吗？] “那，谁想当裁判？”契布曼左右看看问。 高德佛里把游戏卡牌按照真心话和大冒险分好，说：“第一轮我来吧。” “我想好密码了，你们开始猜？从我左手边开始。”高德佛里笑笑。 契布曼随意地猜了一个数字：“81。” “81到300之间。” “281。” “81到281之间。” “85” “85到281之间。” …… 学员多，围成一圈，亦止坐得又离高德佛里右手边近，所以还没轮到他，就有人猜了个“156”给中招了。 那是来自龙族的巴特莱，大概是金龙一脉，头发金灿灿的。选了大冒险，抽了张卡牌看清惩罚内容后，脸上瞬间黑了几度。 于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从座位上起来，绕着礼堂绕了一圈，在其他学员面前仰天大吼一声—— “我再也不尿床啦！” 喊出了悲痛欲绝、生无可恋的味道。 在哄堂大笑中，巴特莱木着脸坐回座位。 亦止靠着琅野笑倒了。 [巴特莱遭到迫害哈哈哈哈] [身败名裂，建议加入鬼畜素材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x家出厂的真心话大冒险卡牌不会让我失望的，爱了，已加购物车√] [为什么！在这个场合，我也能磕到琅止糖！] 第二轮由巴特莱做裁判，轮了几轮，亦止都完美躲过了。 直到第六轮由罗奈尔德作裁判。 “266。” “266~300之间。”罗奈尔德给出范围。 第一个人猜就将密码范围缩到三十多个数之间，接下来的学员猜的时候就变得谨慎多了。 “268。” “268~300之间。” 艾理斯：“270。” “270~300之间。”罗奈尔德腼腆地笑笑，视线落在亦止身上。 亦止喝了口果汁，小心试探道：“……298？” “恭喜止止！”罗奈尔德笑着鼓掌。 “……”亦止左看看右看看，其他人都盯着他，“那就……大冒险吧。” 纤白而骨络分明的手放在大冒险的一堆牌上，随意地抽了一张，亦止低头下意识地念出声：“坐到左数第一位玩家大腿上，坚持一回合。” 空气有一瞬间安静。 [ohhhhhhhhhh] [只恨不在场。。] [我心碎了] [！！！！琅止党狂喜！] [all止党，狂喜　1] 左数第一位玩家……亦止转头，那就是……琅野？ 高德佛里偏头，皮笑肉不笑，低声问契布曼：“你怎么没把这张牌剔除出来。” “我怎么知道。”契布曼咬牙切齿，“卖家明明说惩罚内容无暧昧，我等会儿就给他们家打差评。” 第60页 因为今晚过夏月节，本身就是该与亲人团聚的节日，所以节目组下发了终端机，让他们能和家人打电话。 亦止对这些亲昵的互动倒没什么感觉，就抬眸向琅野说道：“我来啦？” 狼人点头，少年下一秒就乖巧地接受了惩罚内容。 少年骨架小，又不像其他种族的这么高，坐在狼人腿上，稍微往后靠靠，差不多就完全窝进了狼人怀里。 少年转头，翘起的柔软发丝扫过琅野的脸侧。 琅野低眉敛目，未暴露出来的犬耳尖尖滚烫，动了动，身后的犬尾因为有熟悉的气味包围，止不住兴奋地摇晃。 “我想好数字了，开启下一轮吧？”亦止没有发现琅野的异样。 第七轮从艾理斯逆着回去猜，这一次学员们有意无意地都提快了速度，但是越想猜出反而越难猜，快速地绕了一圈轮到狼人。 琅野的注意力全在亦止身上，轮到自己了只心不在焉地淡淡说道：“99。” 下一秒，少年倏地转头看向他。 腿上没了温度，琅野抿抿唇，后悔没有换一个数字猜。 他从大冒险中抽取了一张牌—— 接听拨打右边第一位玩家的终端机首位电话，并说：“我知道你和他她的关系。” 亦止眨眨眼，把终端机从衣兜里拿出来，解锁递给琅野，恰时终端机响起铃声。 “诶……？”亦止没看到终端机上显示的名字，但还是说，“你接吧。” 琅野接过终端机，划到接通键。 对面一阵人声嘈杂，有一道靠得很近的呼吸声，注意到接通后问：“殿下？” 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在嘈杂的背景声中具有穿透性，低沉淡漠，“……接通了？” 琅野皱眉，按照卡牌上的字念：“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 对面的人听出不对，声音远了些估计是在和另一个人说话，“王，不是殿下！” 又一阵嘈杂的声音，“给我。” “你是谁？”淡漠的声音中沾染冰冷刺骨的怒气，“把电话还给我弟弟。” 琅野敛目沉眉，将终端机递还。 因为没有打开免提，所以亦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投过去疑惑的眼神。 “你哥哥。”琅野回答。 亦止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接过终端机，慌乱地站起和其他学员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其他人猜到是有什么急事，便点点头表示清楚了。 亦止急步走到宿舍区外，确认了没有魔法摄影生物跟来，才把终端机放到耳边。 之前冰石似的的声音放柔放缓化成雪，温声问。 “小乖？” 第31章 听到熟悉的声音,　少年启唇想应答，却发现晚风像是都涌入了喉咙里，干涩得他发不出声音。 这边清清凉的夜晚里，风中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另一边的沉眠之地,　血族人头攒动,　都想往中央的高等血族青年的位置挤,　丝毫没有面对其他种族时伪装出来的优雅倨傲,　他们甚至相互低骂着，埋怨都是对方太吵了自己才听不到小殿下的声音。 中央的高大青年,　肤色冷白,　一身漆黑的立领双排扣军服，金色的单边绶带垂落,　袖口的银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掩着终端机,　回头视线扫过众血族,　丹凤眼中是黑压压的煞气,　他压低声音骂：“闭嘴！” 叽叽喳喳的一群血族顿时缩着脖子,　像鹌鹑一样安静下来。 亦亓转身背对着他们,　把终端机靠近了耳畔，面色缓和，轻声问：“小乖？是你在听吗？” 亦止没说自己刚才其实听到了他那声“闭嘴”，他也已经习惯了兄长的迅速变脸,　只不知所措地含糊应道：“唔……嗯。” “哥哥。”他小声喊，埋头从宿舍区周围漫步绕到后面的花园。 洗澡时外面好像下了一阵太阳雨,　夜晚了草木还是润润的,　空气中草香混合着湿漉漉的泥土气息。 “吃过晚餐了吗？”亦亓朝后招招手,　一边领头赶路,　一边和终端机对面的少年说话。 沉眠之地外的密林被他用魔法劈出一条道路来,　因为砍落的树木砸到地上会发出巨响，对收听终端机另一头的声音有影响，于是他指尖溢出的暗元素把庞大的树木运至两边安静地放到地上。 “……吃过了。”料想到对面的青年会再问什么，亦止鼓着脸抢先一步回答，“没有挑食，我又不是小孩子……” 终端机另一端的血族青年轻笑，拂去飘落在肩章上的树叶，“不挑食最好，蔬菜对身体益处多多。” 很难想象这是从以血液为主食的血族之口出来的话语。 没有办法，亦止对兄长的洁癖太了解了，完全接受不了他人的靠近。嗯……除了他，亦止倒是希望兄长不要那么黏着自己，冬天还好，夏天老是抱抱就太热了。 在洁癖非常严重的前提下，兄长不要说吸食其他种族包括血族在内的血液，就连和其他人接触都得频繁洗手……所以最后成了一位素食血族。 亦止以前曾经提议——“不如你喝我的血吧”。 “不行，万一到时候你跟我哭鼻子怎么办。”记忆里揶揄的声音和现在的重叠在一起。 亦止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那句话说了出口。 第61页 “不可能，我没有那么怕疼！”觉得自己的男子汉尊严受到了冒犯，少年气鼓鼓地反驳。 月亮下森林中的青年，随着前行不断有树荫遮蔽，脸上光影交错，他的语调像月华如水般温和。 “那我也舍不得。” 高筒军靴在密林的落叶道路上踩踏过，发出细碎的声音。 “哥哥。”亦止突然想到，“你哪里来的终端机？” 他记得弗农游荡了几百年，没去办理新时代的户籍，还是个黑户，又没有终端机，自己当时也只是把号码写在纸上给了弗农……亦止灵光一闪，想起了原因。 “祁立河派的那几个龙族那里拿来的。”考虑到什么，亦亓并没有用“抢”字，委婉地用了个拿，随后又说道，“祁立河也算做了回人事。” “……”亦止沉默，“你怎么老针对祁哥？” “你看你都喊哥了，到底谁才是你哥？”亦亓玩笑似的诉苦，脚下却踩折了一支手腕粗的树枝，“你每年一放长假，不是去夏令营冬令营，就是往他家跑。我这个正牌哥哥说说他这个想拐跑我弟弟的都不行吗？” “那我不是周末都和你待在一起吗……”亦止无奈地说。 “那能是待在一起吗？我想抱一抱你，你都嫌多。生气了还关门不理我。”青年越说越酸，“后来来了那个姓伊的，你连我都不咬了，他的血比我的好喝？” 背后有高等血族不怕死地上前，小声提议：“王，不如开开免提吧，大家都想听听殿下的声音。” 后面的一群血族期待地眨眨眼。 丹凤眼一个冷光剜过去，“滚。” 提议的血族当即站正，低头，“是的，明白！” 不敢再说话，血族缩着脖子退回大部队，一群鹌鹑默默叹息，又不敢起来推翻□□统治。 “哥哥，他只是叫伊萨尔，又不姓伊……”亦止无奈。 晚风迎面吹来，墙角未加修剪的蔷薇花丛被风元素捎带上花瓣，沾在少年的衬衣上。 “管他姓一姓二，想拐走我弟弟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青年的嘴角咧出冷笑，笑意未至眼底。 亦止捻起花瓣，往空气中探手，就有风元素萦绕在他手心，还把衣袂吹得飘起。 兄长如果不是在他面前，倒确实符合一个身居高位的高等血族形象，实力强大，睥睨一切；一到他面前，就只像个金盆洗手的土匪，温温和和地说话但也洗不去身上带着的匪气。 亦止没管对方奇奇怪怪的什么拐走不拐走的言论，他仰头看天，是个晴朗的夜晚，万里无云，星月交辉。 “哥哥，你看到星星了吗？”亦止问。 身着军装的青年，正领着一群血族穿越溶洞，他的手心是暗元素凝聚的幽火用以照明。往上看是坑坑洼洼，层次不齐吊下来的石柱，哪里能看见星月。 “嗯，看见了。”亦亓笑笑，漫不经心地问，“你想要哪颗？” 对面的少年声音清润，傲气地哼哼两声，像以前那样同他撒娇。 “我不要。我要你来和我一起看就可以了。” 少年的尾音轻轻软软，亦亓当即被酥了半边身子。 “哥哥很快就回来，用不了几天。”亦亓说，“如果不是现在环境里的各种元素能量衰竭，不能够支撑传送卷轴，哥哥今晚就能见到你。” 千年前的浩劫之后，环境里的元素密度迅速衰减到从前的百分之一不到，元素能量衰竭得很厉害。 话题到这里，亦止想到了什么，鞋尖戳了戳地面的沙，才犹豫地问：“哥哥，我之前是怎么……” “死”字到了喉间，又被他咽了回去。 不知道是迷信还是什么缘故，兄长听不得他说“死”字，非常忌讳，亦止猜测，大概是和他小时候身体弱有关，兄长好不容易拉扯养活，越重视他就越害怕这件事，哪怕是出现在言语里也不行。 好在对面的青年也猜到他要问什么。 “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哥哥不和你说。”亦亓踢开前路的石子，高筒军靴把地面划出深深的痕迹。 后头的一群血族察觉到前方青年身上黑压压的煞气，缩着脖子，脚步都放轻了。 亦止蹲在地上，挑了根树枝，在草地中纠结地画圈圈，放小了声音：“他们现在都说我是救世主，哥哥……我有那么厉害吗？” “怎么没有，小乖就是最厉害的。”亦亓斩钉截铁地肯定道。 如果兄长是他的粉丝的话，大概就是那种无脑吹？亦止试图运用新学的名词。 笑过之后，亦止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哥哥，我现在不和你开玩笑。” “哥哥没有在开玩笑。”亦亓正色，眼中血红深深，视线落到地面，“救世主也没有说错，具体的事情由于世界法则限制，我还不能和你讲。系统商店肯定会上架这份记忆，你实在想知道，哥哥也拦不住你。 “只是，以后不要再不告而别了，有事情要先和哥哥商量。” 亦亓心头失落。 “我宁愿你一直让哥哥护着，当个混世魔王，也不想你去当什么光明伟大的救世主。”青年叹了口气，“你要是长歪点就好了，那你想放火我就把林场包下来，你不高兴我就去把教廷砸了，你要是高兴了给我一个抱抱就行。” “你太厉害太独立了，哥哥就没用处了。” 第62页 —— ———— 亦止回去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大家也收拾着准备睡觉了，有学员关心地上来问，亦止就摇摇头回答“没事”。 估计着时间，兄长应该会在他期末考核后那个周末回来。亦止彻底入睡前想。 第二天是周五，抽签决定期末考核曲目后就分了练习室练习。 亦止代表小组抽签，抽中的是《白夜》。 他意会了一下歌词，曲目背后的故事大概是一对双生子，长大后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一个成为了圣职者，另一个出没在黑夜。 歌曲张弛有度，激烈与柔和交替，因为抽签曲库里的，都是导师精选的曲子，所以难度系数还算是适中。 经过亦止分析了一通和狼人室友“嗯”无条件赞成的商量，最后亦止负责“白”的部分，琅野负责“夜”的部分。 周五一天当然无法把舞蹈融会贯通，所以亦止和琅野约了周末去公司练习室练习。 周六早上醒来时还早，亦止起床漱口吃完早餐收拾好时，伊莉莎刚好也开车到了楼下。 不过下车后，伊莉莎要去的方向就和练习室不同了。 “你先自己上去吧，我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中午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吃东西。”伊莉莎念叨着。 “嗯。”亦止乖乖点头，摆摆手，“伊莉莎再见。” 黑发乌眸的少年，视线扫过周围，落在一个位置上不动了。 所以，一双金眸的龙族青年到达时，就见公司对面的蛋糕店前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少年几乎要牢牢地粘在玻璃橱窗上，又大又圆的黑眸紧盯着里面的蛋糕走不动道。 第32章 亦止本来是打算直接进入公司的。只是对面蛋糕店的门顶上,　大大的刻着“星河蛋糕店”的牌子字太显眼，又与他背后的公司“星河娱乐”相对应，不难猜到这间蛋糕店是星河娱乐附属蛋糕店。 艺人本身就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材管理,　一个娱乐公司对面是一间卖高热量糕点的店铺,　怎么想怎么反常。 所以…… 他只是好奇！只是好奇而已……这么想着的亦止,　理直气壮地过了马路对面。 玻璃橱窗之后展示出来的蛋糕,　一整排，叠得高高,　铺满奶油和鲜翠欲滴的水果，点缀着花瓣,　有的还顶着看起来脆脆的巧克力色小熊。 亦止感觉自己隔着玻璃都闻到了甜香味。 看起来好好吃，不过这样的有点太大太多了，适合开宴会的时候大家一起吃…… 虽然心里稍微遗憾,　但是少年的乌眸还是离不开展示出来的甜食，额头抵着玻璃都要压出红印子，眼睛还亮晶晶的。 玻璃倒映出背后高大的影子。 亦止转身，抬眸诧异地喊道：“祁哥？” “想吃蛋糕？”高大的男人看了看玻璃橱窗后层层叠叠的蛋糕,　视线又落回少年身上,　对方白皙饱满的额头上一抹红印明显。 祁立河沉默地抬手,　粗糙温热的指腹压在那抹红印上，轻轻地揉了揉，结果红色不散,　似乎还加深了一些，祁立河皱起眉。 “想！”少年毫不掩饰,　眼睛像落了银河星辰的碎末,　blgblg地发光,　撒娇也自然而然,　“祁哥你要给我做蛋糕吗？我想吃你做的。” “太大的会吃不完，白天是不是要去练习？”祁立河收回手，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指腹，“今晚做一个小型的给你。” “晚上再送来会不会不太方便？”亦止上次和祁立河在影视基地相遇，当时时间紧急，就没有多聊天，也没多问祁立河现在的身份，更不用说知道住处对门的邻居就是对方了，只想到如果晚上做好了再送到自己住处会不方便。 作为住在对门的邻居，祁立河答道：“……不会不方便。” 恰时，蛋糕店内柜台后偷偷打盹的员工一个激灵醒来，看到门外玻璃橱窗前的人影时，瞬间一惊，急急出去开门，扬起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祁总早上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她的目光触到男人旁边的少年，倒吸了一口气，眼中放光：“止……止止？！” “嗯……祁总？”亦止的注意力放在员工对于祁立河的称呼，看看星河蛋糕店的牌子，又看了看星河娱乐公司。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好像明白了什么。 —— ———— 都池舟从公司一楼转出来，正要往电梯处去，就见手里提着两个小蛋糕的少年，穿着清新休闲的白衣黑裤，笑出洁白的虎牙和前台的员工打招呼：“姐姐早上好。” 都池舟冷眼看着员工脸上冒出红晕，又扫了一眼亦止，鼻间冷哼一声。 虽然上次《this　night》的杂志拍摄工作，让都池舟对于少年业务能力的印象确实改善了不少，甚至可以说是有被惊艳到。 但是都池舟对于对方靠潜规则上位，蹭亲王热度的印象并没有改观，他说不清是前者更让他不耻，还是后者更让他愤怒。 亦止看见都池舟也微愣，他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只是碰巧要与对方一同等待电梯，于是不咸不淡地喊了声：“都前辈。” 都池舟抿唇点点头。 两个人的气氛冷下来。 都池舟悄悄往少年身上瞥了眼，对方正认真地吃着小蛋糕，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丝毫没有多分一丝注意力到自己这边。 第63页 “……”他想到少年是不是还因为之前好心提醒自己的衣带掉了，反而被自己吼了一声而生气，心中突然想象到少年眼睛湿漉漉的样子，难免被触动升起歉意。 要不要再道一次歉……？ 等等！他想这些做什么！都池舟晃晃头。 真是魔怔了，偷偷刷了几个有关于少年的剪辑视频，都池舟怀疑自己已经被那群庸俗的粉丝的思维同化了。 接下来的事情，让都池舟重新拾起了岌岌可危的苛刻前辈形象。 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走到亦止身边，手上不搭地拿着一个冰淇淋。 “没有萝荷果味的了，灵浆的可以吗？”祁立河问，他记得少年以前喜欢吃灵浆糖，那么灵浆冰淇淋应该也还对胃口。 “可以，我都喜欢！”亦止笑着，“谢谢祁哥！” 喜欢萝荷果和灵浆。都池舟默念。 随后一个激灵。 等等！他记这个做什么！自己真的被对方的妖魔粉丝同化了！气质本如清泉的青年默默咬牙。 不过……对方果然与祁立河有染……都池舟说不清他是失望越大还是什么心情。 白白费了那副风月无边的好相貌！真是连带着污了亲王形象！ 都池舟收拾收拾了心情，正常地与祁立河打了声招呼：“祁总。” 祁立河认出对方是白龙一脉的，曾经与对方的父母进行过商业合作，冷淡地回以点头。 电梯到了，三人进入电梯内部。 祁立河用空出的一只手按了练习室的楼层，又按了顶层，目光看向都池舟，意思不言而喻。 都池舟：“19楼，谢谢。” 电梯里无人说话，只有少年细微的咀嚼声。 “要化了。”祁立河出声提醒。 他手上的冰淇淋融了些许。 亦止把手中这个小蛋糕的最后一口咽下去，自然而然地就着祁立河的手，把融化的冰淇淋一角卷走。 都池舟余光的视野里，艷红的舌尖一瞬而过。 怎么吃得跟猫儿一样？都池舟皱眉。 不，不对！他的关注点不应该是这个！都池舟气恼。这人怎么一点不知羞避嫌？！潜规则上位都不怕人知道的吗！ 祁立河垂眸，拿用纸巾把少年嘴角沾到的奶油擦掉，态度亲昵，行为自然，仿佛这个举动已经做了无数次。 都池舟的眉头越皱越紧。 “快到了。”亦止看了眼楼层数，从祁立河手机拿过冰淇淋，把吃完的蛋糕盒子留给他，笑容狡黠，“谢谢祁哥！” 因为之前关于“祁总”的称呼，祁立河已经同亦止解释过，亦止现在知道两人就是隔了条过道邻居，就说道：“祁哥你今晚到我那里吧，我有东西要给你。” 都池舟的唇紧抿。给什么！还是晚上！ 他的目光落到少年身上，亦止成年了吗？转而瞥向祁立河的余光，就带了怒火。 “叮”声响起，电梯门缓缓打开，开门即是特意出来等待少年的狼人。 琅野与祁立河的视线相撞。 第33章 “朋友？”祁立河收回视线,　垂眸询问亦止。 像家长关心小辈的交友情况，然而实际上是明知故问。 亦止丝毫没有感觉哪里不对，他看了看神色不明的室友,　又抬眸回答祁立河：“嗯！是我的搭档兼室友。” 祁立河颔首,　“去吧。” “祁哥再见！”亦止挥挥手到狼人身边，“走吧琅野？” 幽绿色的眼眸最后与金眸深深对上一眼,　琅野敛目淡声回应：“嗯。” —— ———— 两个人的记忆力好，肢体协调,　还有浑然天成的默契，所以整只舞的学习进度非常快，周五的时候就已经将舞蹈粗略地学的差不多了。 今天主要是细扣舞蹈动作和一些要用到的元素魔法。 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 现在卡在了**部分，镜面舞的一个元素魔法上。 《白夜》的舞蹈动作中融入了大量元素魔法细节,　本来按照歌词背景——双生子逐渐渐行渐远,　一个作为圣职者另一个隐没与黑夜,　该是光系与暗系魔法的,　然而他和琅野两个人都不是主修其中一种的，但是好在光暗的意象可以通过舞台布景表达，他们使用原来主修的草木系与火系就好了。 而歌曲的**部分,　是一段镜面舞蹈,　有反串元素魔法的动作,　也就是亦止会使用火系魔法，而琅野需要使用草木系。 亦止以前准备竞赛,　什么元素相关的技能都要学一点,　杂七杂八地学,　这个倒是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不过……草木元素温和,　但似乎和狼人不太亲近。 琅野摊开的手心,　半天没有冒出一星一点的绿意。 也有可能是因为有火克木的因素在其中。 “嗯……”亦止在琅野对面坐着,　蹙眉有些犯难，“我来做个示范吧？你看一看。” 少年摊开软白细腻的掌心，立刻有湿润而清新的点点草木元素萦绕，伴随着星星点点的光华，青翠欲滴的绿色探出来，顺着掌心的脉络蔓延生长，根、芽、叶，花苞由坠着的形态逐渐挺起身，数朵颜色热烈的玫瑰盛开。 “看！”少年把这一小丛花捧到狼人面前，强烈鲜明的玫瑰衬着雪肤，乌眸如水，“你再试一试？” 第64页 琅野点头，下一瞬掌中冒出的却是火舌，把近处的那丛玫瑰无情吞噬！ 狼人迅速而紧张地灭了烈焰，裹住少年的手，上面的皮肤仍旧光滑白皙，没有被烫红烫伤的痕迹，琅野才松了一口气。 少年微怔，垂眸盯着手心，“你把我的花都烧没了……” 眼尾微垂，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对不起。”琅野低下头，声音干涩，像只做了错事而愧疚的大型犬科。 接着被轻轻摸了摸头。 “今天没有看到耳朵诶。”亦止眼中是狡黠的笑意，暗示意味明显。 下一秒手指就蹭上了毛茸茸的犬耳。 亦止一双手把竖立的犬耳捏成弯弯的折耳状，这样的弯弯的犬耳让狼人看着有些可怜可爱。 亦止全然没有注意到琅野颊边的耳朵尖微红。 玩够后他就放过了可怜的犬耳，倒是犬耳丝毫没有解脱似地欢快竖起，而是失望地耷拉着，接着就被身体的主人调回不可显形的状态。 “再试试吧？”亦止说，斩钉截铁道，“我手把手教你！你一定可以的！” 亦止率先闭目，表情柔和：“闭起眼睛，我带你和草木元素沟通。” 少年的双手和他的手十指相扣，琅野闭眸却担心着夹杂粗茧的手掌会不会把柔软的手心蹭红了。 有点点绿意扫过掌心，痒痒的。 琅野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不见平日那双乌眸，只有纤长细密的眼睫像鸦羽一样，不自觉地轻轻抖动着。 半合的窗有凉风吹进来，米色的窗帘被带着翻飞。 琅野的目光落在手上，绿色的藤蔓把两个人的手牢牢地锢在一起。 亦止没有发觉对面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他引导着琅野，问道：“感受到了吗？草木元素在和你打招呼，它说你——好——” “很可爱对吧？”亦止轻笑，“它平时都很温柔的，偶尔会比较怕生害羞。” 琅野看着十指相扣的手，眼中绿色幽深，低低地应：“嗯。” 察觉到少年要松手了，他才失落地装回闭着眼的模样。 “现在睁开眼，再试一次吧？”亦止收回手，期待地问。 琅野点点头，一脸认真。 手掌摊开，良久—— 拇指指腹上冒出了绿色的小芽。 亦止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哈哈哈哈没、没关系的，实在不行的话，我觉得改成刚才火吞玫瑰的动作也不错，融入在**部分，感觉张力很强。” 后一句确实是在认真地同琅野说。 琅野看着指腹的小绿芽，又看了看少年的笑颜，“好。” 再练习了一段时间，把后半段的细节动作也扣完，就到了休息的时候。 琅野去了洗手间，亦止坐在地上刷着终端机。 刷新了abcd站的首页，突然一条推送视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主要是标题—— 【《白夜》琅止向：他是我长夜不灭灯火。】 白夜？琅止？ 亦止猜测后面的应该是把他和琅野的名字拼凑在一起，白夜两个字就足够吸引他点进去了。 开口是初去训练营的大巴上，他坐在琅野旁边的画面。 啊……是一个以《白夜》为背景音乐的剪辑视频。 背景音乐《白夜》是他昨天和琅野在训练营练习室初唱的版本，应该是昨晚播放《请多多指教》剪辑版后录下来插入视频里的。 亦止饶有兴趣地看着，奇怪的弹幕内容让他越看越疑惑。 为什么说“好甜好甜好甜”，她们是一起吃着糖才看视频的吗？szd是什么意思？有这个……单词吗？ 恰时琅野回来，坐在少年旁边，看到终端机屏幕上的内容标题时，眼神一凝。 “琅野。”亦止一脸严肃，转头喊狼人的名字。 琅野沉默而紧张地攥了攥手心。 亦止指着终端机，好奇地问：“为什么她们都说羡慕我们的社会主义兄弟情啊？评论大部分都是女生，她们的好朋友不应该是叫……闺蜜？难道她们是也想有好兄弟？” “……”琅野微顿，皱眉回答：“也许。” —— ———— 在繁忙练习的周末，两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微博上已经因为一个吃瓜号的爆料而掀起轩然大波，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渴望》主角演员亦止的热搜上了没有多久，就被撤了下去，但是相关话题的讨论热度仍在不断攀升。 【南上加南:非官方消息，不约，抱走崽崽。附截图：第一吃瓜户：《渴望》改编电影《星星的献礼》，听说公爵会由亦止饰演？！】 【huhu:别吧，坚决不约。不管谁演殿下都不行，抵制《渴望》改编！】 【雨前的月光：？？！为什么是他？！我们唯粉是没活路了吗？抵制！坚决抵制！虽然没有看过《请多多指教》，但怎么想他也应该是个空靠皮相获得支持票的吧，无语，我不想让花瓶来演殿下啊啊啊啊】 【all止szd:？？？有的人未免太武断了吧，真是让我看出了你的素质哦。我原来也是殿下唯粉，好奇就去看了《请多多指教》，止止真的不只有长得好看ok？温柔又努力，天赋还高，实力在线。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凭和殿下相似的长相就能够成为全营团宠的吧？大家都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崽崽的啊。】 第65页 【作业是写不完的：路人，但不得不承认，亦止确实是最适合演公爵的吧？毕竟《渴望》中公爵的原型不就是亲王殿下吗？亦止和亲王又长得那么像。觉得他是个第一眼看上去就让我很喜欢的艺人，如果拍了应该会去看。】 【殿下是我的！:不混粉圈不追星，一个看节目的佛系路人。不过说真的，除了殿下，亦止是我第二次光是看到照片画像就有疯狂心动感觉的人。 围观了殿下毒唯的状态……很想说没有必要吧……你们说的什么亦止蹭热度的言论，我看得真的是一脸迷惑啊，是我实在不懂你们粉圈吗？人家从出道开始就没说过和亲王有关的话好吗？当初那个长相的热搜不是我们这些圈外人顶上去的吗，又不是公司买的，凭什么给人小孩扣蹭热度的帽子。】 【左拥殿下右抱止止：双担来说句话。我觉得殿下更像是大家的精神寄托，实际上除了那幅画像，和现存史料中的零星几句描写，大家对于殿下并不了解，他喜欢吃什么，他的性格怎么样，他主修的元素是什么，考试有没有挂过科，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血族亲王”更像是一纸虚无的形象，我们只是凭着第一眼看到画像后产生的爱，就把一切完美的名词往殿下身上靠拢，如果殿下还在的话，会感觉很有压力的吧？他那年也才成年不久啊，况且现在连人类平均年龄都有两百多岁，何况是千年前那个元素旺盛强者几乎永生的年代？ 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我更愿意把他想象为一个温柔赤诚懂礼貌，天赋高但不骄傲，会有讨厌的食物，甚至会因为挑食而不吃饭，如果太早起床，还会苦兮兮地闹脾气，娇生惯养长大的殿下，有些小性子但不会伤人。这样的孩子，不是更真实吗？ 哈哈也许有的止粉会觉得这个举例的形象眼熟，对，这就是我从止止身上感受到的，但这并不是说我把止止和殿下混为一谈的意思，我是觉得优秀又真实的孩子，都会有些共性吧？ 最后，希望毒唯们放平心态，你们要是认真地去了解止止，会发现他真的很好很可爱。】 【不和杠精吵: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被打，但是我能做个梦，你们不觉得第一眼看到止止和殿下都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喜欢吗？让我大胆猜测，止止和殿下是同一个人？或者……止止是殿下转世？】 星河娱乐公司顶楼。 “总裁，已经联系上爆料的【第一吃瓜户】了。”秘书扶了扶眼睛，镜片在光下反射出白光，“其他的怎么处理？” “把话题相关的恶性言论删除，严重的走法律程序。另外的言论不用刻意压制。”毕竟亦亓快回来了，以那个吸血鬼的性格，肯定会大张旗鼓地让全天下都知道止止是他弟弟。 祁立河想着，突然视线落到新消息上，目光一顿，“把我转发给你的这则消息现在就挂上热搜第一。” 秘书疑惑，自己怎么从祁总脸上看到了疑似家长炫耀小孩考得多高分的神色？ 过了几分钟，微博运行险些瘫痪。 【族际中央考古院:半年前，在中央城一中遗址发掘的档案资料中发现一卷资料，记录学生疑似最后一任血族亲王，目前，资料修复进度已过半。】 这则微博内容还附上了视频。 底下的评论爆炸。 【雨前的月光:唯粉火速赶来！呜呜呜可惜了大部分姓名具体资料那页还没修复，模糊不清，只能看到种族项的高等血族还有住址。那个位置能够确定就是现在的血族城堡遗址吗？】 【太阳月亮星星:这堆罗列的奖项是真实存在的吗……wd呀族际魔植学知识竞赛、草木魔法技能大赛、阵法创新技术比赛、全系魔法擂台赛、魔药学知识竞赛……dbq我是个five，我眼睛都看花了。果然不愧是殿下……】 【huhu：哼哼我就想说，某亦姓艺人的粉丝不要再来碰瓷殿下了，ok？等你止能拿到这么多奖项再说吧】 第34章 长夜无月无星。 暴雨将至,　赶路的队伍还未至能够乘坐大型飞行交通工具的平野地带，只有在沼林岩洞中稍作休息，等候暴雨过去。 天空阴沉沉,　像面前高等血族的脸色。 一身军服，风尘仆仆,　幽幽篝火的光打在冷白的脸上,　洞外闪电撕裂苍穹，青年的表情看起来更加渗人,　盯着终端机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要暴起把网络对面的人撕个粉碎。 “哈？”青年轻嗤,　“我弟弟不配？你配？凭你芝麻大小的脑袋吗？” 一群血族也是议论纷纷,　嚼齿穿龈。其中不乏低骂声，嗡嗡的交谈声音充杂,　而这一次他们的首领没有叫停，大概是气得顾不上的缘故。 众血族中突兀的几个龙族青年惴惴不安,　看着抢走自己终端机的血族，生怕他们下一瞬就把终端机给砸了。 “那个……血王阁下？”其中一个龙族小心翼翼地向为首的血族青年提醒。 亦亓抬眼，猩红的眼眸在电闪雷鸣映衬下愈显嚇人，他轻“啧”一声，把终端机抛回去,　干脆利落。 “紧张什么。坏了加倍赔偿。”亦亓冷然，“你们龙族就是扣。” 后一句似乎意有所指,　也不知是在嘲讽谁。 几个龙族敢怒不敢言。 “还有多久？”青年低头拂去金色肩章上落下的尘屑，青灰色碎发自耳前垂落，看不清神色。 第66页 “这场暴雨估计要持续一小时，今夜不休息赶去和飞行器接应的话,　预估能在亲王殿下期末考核那一天的清晨抵达。”一个龙族青年瑟瑟地回应。 亦亓顿了顿动作：“期末考核几点开始？直播？” “9点。是的,　全网直播。” 亦亓看了眼洞外打落如瀑的雨,　回头定定看着几个龙族，“你们叫祁立河给我联系一下节目组。” —— ———— 亦止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周三就是期末考核了，训练营的学员们每天练得天昏地暗，不知道是几时几日。 在挥汗如雨的日子之后，到了最后的期末考核。 “又抽到了最后一组。”少年把纸条展开，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一共20组。亦止期中考核时抽的就是压轴，这一次还是，他在想……以后还是不要抽签了。 “好。”狼人室友平淡地接受。 现在是早上6点半，9点开始期末考核，这个点学员们要开始换舞蹈服装并化妆了。 现场观众席的人都还没入场，直播间就早早地开启，虽然直播间画面中的舞台还是一片漆黑，但这并不妨碍直播间的普通观众、毒唯、粉丝吵得天崩地裂。 【据说你止很厉害，实力在线，所以我来了，我倒要看看，别现场翻车才好！】 【等着打脸吧！到时候你们可别输不起，口吐粗话是要被全站禁言一年的哦，略略略。】 【那个……我现在反水来得及吗？去补了前几期的剪辑和直播屏录，我黑转粉了……dbq】 【欢迎脱离毒唯苦海，加入我们大爱家庭，崇敬亲王和喜欢止止矛盾吗？不矛盾！只有那些狭隘的毒唯在自我**！】 【别说的你们有多高贵！你的心是碎成了两瓣，一瓣爱上殿下，一瓣属于亦止吗？我们毒唯只是把完整的喜爱都奉献给殿下而已！】 【我想起了那个荒诞的评论——如果，止止和殿下是同一个人……or转世。】 【前面的没睡醒？真要是这样，我就倒立洗澡！再买一百本你止封面的《this　night》杂志:)】 …… 8：30。 观众席陆陆续续被填满，只有靠门的二三十个位子到了九点钟还空无一人。 直播间的弹幕吵归吵，但是期末考核开始后，就立刻停战，专注直播内容安静不ky了。 现场灯光全部熄灭，黑暗卷席了整个观众席与舞台。 考核正式开始了。 第一组的是契布曼和高德佛里这对双生兄弟。 有期期不落的观众记得他们两个的期中考核成绩都很好，名列前七。 这一次不同于期中时的柔情慢歌，他们抽中的歌曲叫《ice》，恰好是他们熟练的领域，激烈的前奏响起，舞台便一片大亮，血红的灯火打落在冰天霜地的台上，随着冰与火交融，互不退让地抢占舞台，鼓点愈演愈烈！ 有脚踏冰面，冰啪啦破裂的声音。 接着一个高音引爆全场！ 弹幕刷得和舞台上的表演一样如火如荼。 【双生子冲呀！！！】 【wd一开头就是大招，期末考核神仙打架吗！！】 【原来这才是你营实力！之前的期中考核，一排热搜什么酷哥跳翻浆糖，柔情重金属，最注孤生的温柔歌曲，节目组之前搞什么不擅长领域挑战，除了亦止小组那场，其他的我点进去都替人尴尬得脚趾扣地，差点还以为你营是买的水军炒热度……】 【《请教》nb！ohhhhhh！】 接下来的表演一场接一场，无论是现场观众还是直播间的观众，都目不转睛，越看越上头。 无人注意到漆黑的观众席中，一开始时靠门的二三十个空位，现在已经被坐满了。 坐下的人不懂得欣赏这些精彩绝伦的表演，他们只静待着压轴的少年。 【woc这么快？要最后一组了？】 【止止！止止！止止！！\\＜ovo＞疯狂打call！】 【芳心纵火犯！我准备好被烧了！还有琅止szd！】 【盛世美颜团宠弟弟，又a又奶天然撩，我爱你aaaaaaaa！！琅止同台组合aaaaaaa！】 【亦此间星辰，闪耀不止。宝贝冲呀！】 【？？？真的有这么厉害？看你们疯狂的？有必要？】 【前面的，但凡你去看《请教》任意一期剪辑，但凡你敢去面对《荆棘蔷薇》舞台，能撑住五分钟不心动算你厉害。】 【就不看就不看，你能奈我何？想骗我播放量，做梦。】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要被打脸的预感，脸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直到音乐声的响起，弹幕才消停下来。 《白夜》的前奏庄严而肃穆神圣，不像是偶像舞台会出现的曲子，倒像是从前教堂里的颂唱，但收尾之音又夹杂着温和的小俏皮。 “夺取随风飘扬的旗帜——” 温润清凌的少年音响起，天光大亮。 舞台仿佛分裂为黑白两个世界，亮起的半边舞台若白色殿堂，而另一边仍旧一片地狱般的漆黑。 现场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身怀使命，将自由的羽翼张开。” 空中飘落洁白柔软的羽毛。 世间没有什么比舞台上的少年更加引人。 一身改良后的白色神父服，只有高高束起的领口与袖上纹着金边，他手上的玫瑰热烈、圣书古朴，披肩随着风吹起。 第67页 细瘦的腰部线条被贴身的神父服勾勒出来，分明是圣洁的装束，漂亮的乌眸又温柔如水，有观众垂下头，仿佛连多看少年一眼都是对圣职者的亵渎，偏偏也会有人贪婪地注视，妄图亲吻洁白的衣袍。 【我无了】 【我、我、我……立刻反水！！对不起各位！宝贝止止我来了呜呜呜呜呜】 【多说一句都感觉是亵渎。毒唯的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首歌太温柔了吧……崽崽也是……感觉柔软但又像水一样坚韧，斩不断，源源不绝。】 【对不起不该质疑你止的实力……但是！我的立场是不会改变的！】 角落的观众席有低低的声音。 “殿下也太好看了吧……” “可惜是神父服，真是抬举教廷了！” “王是不是醋了，他脸好像黑了。” “……嘘。” 镜头紧跟着少年。 他半阖眉眼，温声吟唱着，踏着舞步向黑暗走去。 走动间，粉□□致的裸足暴露在镜头下。 有柔软的羽絮飘落在雪白的足背，脚下步步生出晶莹翠绿，嫩生生的花骨朵绽放，艷色却比不上少年的足腕。 神圣温柔的音乐一转，渐生出其他意味，鼓点细细密密。 他向黑暗中伸手，瑰丽的花朵与藤蔓缠绕在雪白的手上，指尖、手腕、骨节都染上粉意。 下一瞬，烈焰将玫瑰吞噬！ 现场有倒吸凉气的声音。 火舌却并未伤及皮肤一丝一毫，少年反手从黑暗中拽出狼人。 此时曲风一转，从悠然的颂唱变成激烈的歌舞！ 挠得人心痒的旋律，不断纠缠、贴近又相离的两道身影，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弧度都精准得像是镜面翻转。 一段镜面舞惊艳全场！ 直到一场表演结束，还有人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 紧接着，就是雷鸣似的掌声和尖叫！ 期末考核的第一名似乎已经定了。 像期中时一样的流程，学员们集体登台，等待五分钟的投票环节结束后，就是最终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明晃晃的数据摆在学员们身后的大屏幕上。 “恭喜——” “亦止以第一名的成绩从训练营毕业！”谢鲜朗声宣布着，“顺次是琅野、契布曼、高德佛里、罗奈尔德、艾理斯、查尔斯！以上七名选手将参与《毕业生》录制！” “今天我们邀请了神秘嘉宾为第一名颁奖！”谢鲜神神秘秘地笑，“下面有请——！” 亦止眼皮一跳，隐隐察觉不太对。 灯光打在黑暗的观众席一角上。 二十多个高等血族，西装革履。 然而这么一群气质高贵的血族—— 却拉着几个某购物软件中老年爆款、五颜六色、还自带七彩闪光横幅—— 『我弟弟天下第一！』 『殿下未来可期！』 字体七彩加大加粗，亮片不要钱地贴满。 “……”亦止羞耻地别过脸，耳朵都红完了。 “咳。”谢鲜噎住，看了看台词纸，“有请……高等血族代表——亦亓阁下！” 现场一片哗然，更不用说直播间弹幕。 黑色西服的高大男人面容冷肃，从过道走上来时脚步凛然生风。 他在少年面前站定，讨好地凑前，温柔地笑：“小乖？” 猩红的眼眸期待地看着少年。 “……走开。” 亦止把对方凑上来的脸推向旁边。 第35章 直播间炸了。 【等等等等红色的眼睛？？？有生之年系列……】 【谢鲜导师刚才说什么族？？？是那个六个笔画的血字吗？这个撇、竖、横折、竖、竖、横,　写成的“血”字？】 【我激情翻开了我的魔法史诗学必修一。亦亓——最后一任血王，于旧纪元2068年，即新纪元前一年,　带领血族前往沉眠之地。很好，没记错,　月考稳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完全淡定不下来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魔幻现场！！】 【我以为……我只是粉了个盛世美颜的小爱豆而已？所以这、这是什么相认现场吗！】 【新闻台都还没播的血族苏醒内容,　我竟然在一个综艺节目看到了。原因竟是……！】 【止止=殿下？！！我震惊到下巴脱舀了，之前弹幕的预言帝呢！！给我捉起来算算我还有几年能够暴富？！】 【现在是首都城时间12点36分,　新纪元1000年6月18日。一个魔幻的日子，这个时间即将被载入史册。】 【卡尔西教授不是预测血族不会再出现了吗？！族际不是默认血族种族性灭绝了吗？！】 【刚刚才真情实感地和毒唯对了线，现在……】 【殿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崽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等等,　我之前是止止的妈妈粉？这？我会被暗鲨吗。】 【说实话，震惊加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我开始好奇毒唯的反应了。】 【好奇　1,　有无毒唯现身说法。】 【谢邀，之前的话不是我打的,　都是键盘自作主张,　刚把电脑键盘砍了,　现在用终端机看殿下,　我很好,　不用担心，i'　five、不是，i'　fe】 【拦下了疯狂用头砸墙的前毒唯·弟弟，已经拨打120来急救了，他的情绪目前很稳定,　现在正在阻拦要揍他的母上大人,　身为长子的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抹泪最后吼一句——殿下我爱你啊啊啊啊啊！】 第68页 【前毒唯·妹妹现在在一边擦眼泪一边给之前因为粉了止止而绝交的闺蜜打电话】 【谢邀,　之前殿下和狼人的组合要出场的时候，我的眼皮一直在跳，隐隐感觉自己要被打脸了，现在眼皮不跳了，因为眼睛被我哭肿了。别问了，问就是后悔，这个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啊！！】 【对不起！！我有眼无珠，我万分丑陋，我杠精转世，我口无遮拦，我才是最不配的！】 【等一等，这就是不好好当爱豆就要回家继承王位现实版吗_(:3」∠)_我说一句宝贝我爱你！会被封号吗？看到其他血族有丶怕怕的】 …… 《请多多指教》的期末考核冠军被接走了。 直播间一直炸到关闭，无处发挥发表言论的部分观众放出屏录，然后微博炸了。 当日热搜全是—— 血族苏醒 『殿下未来可期』 亲王、亦止 震惊过后的观众，在回味屏录时突然发现了盲点。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可以西装革履地拉着这种五颜六色七彩闪光的横幅？？？】 【您的好友“阖家欢乐”已进入直播间】 【草，生了出来】 【血族的审美，竟然是这样的？我学各族艺术史的时候感觉他们族的古董艺术品不错啊，设计只在精灵和人鱼之下。】 【e殿下的审美是正常的，现在严重怀疑那些设计都是其他族人为了迎合殿下的审美弄的……】 【说真的，相比起来，之前那些人真的算不上毒唯了，血族全族才是他们殿下的狂热毒唯啊！！】 【我想问……血王阁下喊的“小乖”是……】 【殿下的小名……！太可爱了吧！呜呜呜呜我昏叽了呜呜呜呜呜呜】 【小乖小乖小乖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血王弟控无疑了】 【那个，你们不觉得血王和殿下长得一点都不像吗……殿下是黑发，血王的头发是青灰色的，一个桃花眼一个丹凤眼……五官都不相似！】 【新的c——诞生了。】 【兄弟骨科世界第一！！求别封号orz】 血族相关话题热度居高不下的同时，族际中央考古院默默发布了一条新微博:目前，在中央城一中遗址发掘的档案资料中发现一卷疑似血族亲王的资料已修复完成。 附上的视频中，开头就可以清晰地看到资料的姓名栏：亦止，还有蓝底一寸照。 照片上少年穿着蓝白校服，五官看起来还比较青涩，黑发红眼，眉目弯弯，酒窝和牙尖都能看见。 【你们，不觉得修复进度太慢了吗:)】 【名叫亦止还用你公布吗！】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有人可以把一寸照拍得这么好看】 【wd呀这个小獠牙！殿下我已经洗白白躺好了，求你咬我！】 【那个时候是红眼睛还是血族诶……怎么现在变成人类了？】 【指路博物科普君的微博，好像是有那种让人死而复生的秘阵，不过达成条件很复杂，需要一千年后才能起效，而且会变成人类的身体诶……】 【死而复生……一口刀，我枯了】 【你们快去看考古院发的上一条微博里那个毒唯收到的回复哈哈哈我现在要笑死了】 族际中央考古院上一条视频微博下。 【huhu：哼哼我就想说，某亦姓艺人的粉丝不要再来碰瓷殿下了，ok？等你止能拿到这么多奖项再说吧】 【1l:笑死，我止还真有这么多奖。】 【2l:你好，采访一下，楼主现在心情如何？精神状态还稳定吗？】 【3l:年度最搞笑事件盘点第一名预定，让我们恭喜这位楼主！】 《this　night》杂志官方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公司高层连夜开会，一边通知厂家疯狂加印，一边在微博发布了《this　night·光与影特辑》开售的消息。 【我是那个说止止和殿下是同一人就倒立洗澡　购买100本杂志的，不邀自来。倒立洗澡感觉不错，但不会再尝试了，附上1000本杂志购买截图。殿下太好看！如果不是钱包不允许我还能再来一千本！】 亦止的眼皮一跳，抬目是耀眼的阳光，身处花园之内，四周围是清新的绿植。 因为身份已经暴露，所以他也就没有必要维持人族的形态了，亦止的舌尖抵了抵獠牙，把獠牙尖尖收回去。 “小乖，这个庄园还喜欢吗？”不用避光的高等血族站在他面前，炫目的阳光使得丹凤眼微眯，“我看了几个庄园，就这个面积比较大，不过还是太小了。联合族会那边还在备将遗址领地还给我们的文件，到时候城堡还得重建，这段时间你先将就一下。” “哥哥，我平时不住这里……”亦止无奈，“郊区不方便，工作我还是得回祁哥给我安排市中心那套房。” 青灰色碎发的血族沉下脸。 怎么又是那个祁立河？！ “小乖别工作了，哥哥养你。”亦亓斩钉截铁地说道，“沉眠之地储存的货币多得花不完，就算花光了，哥哥就是砸锅卖铁卖古董也养得起你，再不然就去抢龙族的。” “哥哥，抢别人东西是犯法的。”亦止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试图纠正兄长的土匪作风。 亦亓：“抢祁立河的不算。他不是人。” 第69页 “……”亦止叹气，“哥哥你怎么老针对祁哥？” “他被驱逐出龙族领地那时候，还是我给钱接济的他，到现在钱都还没还。扣不死他！”当年还用我的钱买糖拐我弟弟，迟早得被雷劈。 亦亓咬牙切齿地笑，冷白的皮肤衬着，猩红的眼眸像啖了血。 亦止决定还是要认真地和兄长说说：“我一定得工作的，那段丢失的记忆售价好高，爱意值价格是总人口的n倍，每隔一个月才能重刷爱意值，一个人就一点，爱意值获取还要求让被获取者看到我，如果我不常常出现在荧幕上，得多久才能取够爱意值啊……” “我等不了。”少年垂眸，阳光下鸦羽似的眼睫在脸上打落一小层阴影。 高大的男人沉默下来，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变回了人前那个淡漠的血王。 亦亓沉吟片刻，认真地问：“那……哥哥搬过去和你住？” “……” —— ———— 是夜。 亦止留宿在庄园。 长途跋涉好几天没有睡过觉的血族们也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一同在这样的夜晚里入眠。 偌大的房间里，少年窝在床上，也许是制冷装置温度调得太低的缘故，他睡得迷迷糊糊中卷起了被子。 月光下，暗蓝的被子映着雪白肌肤，乌发柔软，少年漂亮得不似真人。 黑黝黝的高大人影走到床前，将制冷装置的温度调高一些，便拉开被子躺进去，把背对着自己的少年揽到怀里。 “唔……”亦止揉了揉眼睛，嗓音微哑，“哥哥……？” “嗯。睡吧。”男人亲了亲柔软的乌发发尾。 亦止翻了个身，和对方面对面，迷茫地问：“你怎么过来了？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睡……两个人抱着睡很热。” “……有制冷装置不怕。”亦亓搂住少年的腰，“哥哥就想和你睡。” 接着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又说道：“明明小时候还不敢一个人睡，要黏着哥哥的。” 亦止往对方怀里缩了缩，不满地咕哝：“我没有，明明是你说一个人睡太孤单，非要和我一起。” “好好好，是我是我。”亦亓亲昵地蹭了蹭少年软嫩的脸颊，“你就不能让哥哥做做梦吗？” 亦止鼓鼓脸颊，别扭地把男人的脸推开。 “睡觉了，我明天还约了祁哥修补龙角……”少年小声喃喃后，安静地入眠。 第36章 亦亓第二天醒来时, 拉得不够严密的深黑色窗帘中，透入一缕金灿灿的阳光，庄园依山傍水, 于是山涧鸟鸣声就扰人了。 墙上的时针恰好走到八的数字。 “小乖？”他探手把亦止蒙在被子里的脑袋解救出来。 少年还睡得正香，白嫩的脸颊像染了几点胭脂色, 粉红粉红的, 夹在耳畔的柔软乌发一呼一吸间起伏着。 亦亓又轻声喊：“小乖？” “你别…吵我……”亦止迷迷糊糊地想把人推走, 发现对方定如磐石后，果断选择委屈自己, 赌气似的地发出轻“哼”一声, 翻了个身背对亦亓继续睡。 明明昨晚催睡觉的是他, 现在睡得不愿意起床的也是他……我弟弟怎么这么可爱。亦亓单手支着下颌，猩红的丹凤眼里始终映着少年, 深深注视着以后脑勺对着他的少年，最后得出结论。 后脑勺也很可爱, 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后脑勺。 无处不可爱，无处不是最好的。 亦亓没忍住往前亲了一口软软的脸颊, 比豆腐还要白还要嫩, 他满足地轻轻喟叹，从背后往前搂住了细瘦的腰，把少年嵌在他怀里。 巴不得弟弟一觉睡到晚上，不去理会那只黑龙才好。 男人闭上了眼, 准备随着少年再睡一觉。 “……” 大脑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昨晚上九点到今天早上八点, 十一个小时快十二个小时了。 亦亓猛地睁眼。 弟弟再不吃早餐就要饿坏肚子了。 亦止小时候挑食比现在要严重得多，上小学时起得又晚，仆从往书包里放了早餐，要么是喂了学校的垃圾桶或者周边的小动物, 要么就是全派给同学了，回家就骗人说自己吃完了，被细问了就装可怜蒙混过关，直到肚子疼去检查出了胃病，亦亓才知道小孩这么久都没吃早餐。 后来胃是养好了，亦亓再没放下过心来，每天都监督他吃早餐，每天一次的喂血也变成了早晚各一次。 “小乖、小乖？”亦亓轻轻摇晃着，把少年翻了个身抱着坐起来，“听话，起床吃早餐了。” “要不然就先喝哥哥的？”亦亓拍着少年的脊背，诱哄道。 被扰得烦了的少年半点也没有客气，困倦地半睁着眼，找到脖颈的血管后，收好的冰冷獠牙探出来，抵着肌肤直接刺入。 鲜血涌动往少年的唇舌去，麻痹的快.感向男人的大脑传达。 自从亦亓发现自己对弟弟的感情变质之后，就连原来的麻痹感都变了味道。 可惜少年只是浅尝辄止。 亦亓低头关心地问：“不喝了吗？” 亦止揉了揉眼睛，摇摇头，看起来乖乖软软的，“不要了，我要喝粥……” …… 亦亓看着对面的少年一勺一勺地吃粥，突然觉得自己嘴里的粥有点酸酸的。 第70页 他盯着粥快把碗也盯裂了。 他的血不比这粥好喝？ 亦止喝完粥，看着最后的青菜皱了皱鼻子，还是把菜也吃完了。 “梅莉的手艺进步了，粥很好喝。”亦止抬头看向长桌旁站着的人。 金色大波浪卷发，五官明艳的女人，用网络用语说就是标准御姐的梅莉，此刻听到少年的夸奖，脸上是不好意思的羞涩，低头道：“殿下喜欢梅莉做的就好。” 梅莉是从前负责亲王服侍起居和部分饮食的女仆，中等血族。 “嗯……这个是什么？”亦止指了指梅莉腰侧的口袋里露出的一角。 “啊，这个是昨天路上遇到的一个人类递给梅莉的。”梅莉抽出卡片，双手拿着递给亦止，“他自称是什么星探，说如果有意向做明星的话，可以联系他。” 亦止仔细看了看，确认不是骗人的，就鼓励道：“梅莉如果想试试就去吧，而且你长得漂亮，又聪明，一定可以成功的。” 梅莉羞涩地笑笑：“殿下觉得梅莉漂亮又聪明吗？” 脸红的样子完全和昨天面对那个星探时冰山狠厉美人的形象相反。 “嗯，想的话就去试试吧。”亦止说。 这两天里血族上下都在忙活户籍办理之类的手续，等这些程序办完，他们就要开始找工作或者创业了。 毕竟殿下有兴趣当艺人，要常常在外头忙活，如果他们不够厉害，殿下背景不够强大，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立志要成为殿下最强硬的后盾，血族们的工作热情滔滔。 —— ———— 祁立河到庄园接了少年，完全没有顾横眉怒目的亦亓。 “哥哥，我会早点回来的。”亦止上车前转头向亦亓告别，“拜拜。” 亦亓眼睁睁看着车子驶向远方，变成小小的一个黑点，于是轻声叹息。 “温度会太低吗？”祁立河坐在亦止旁边问。 车窗外是烈阳如火的夏天，后排车厢内，冷气开得足，空间里仿佛呵气都会有白色的霜雾。 亦止回答：“有一点。” 不过他如今是血族的身体，体质不像人族时的那么弱。 祁立河把温度调高。 “我现在给你修补龙角吧？”亦止眨眨眼，问。 在《请多多指教》结束后，或者说是身份暴露之后，系统面板上的爱意值数字后面就多了好几位数字，亦止猜想过其他种族的对他崇拜得疯狂，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大范围。 现在系统商店的所有商品，包括后来上新各个种族形态，除了灰色框的【记忆】，其他的他就是打包买都能支付得起了。 玄黑的龙角在头顶显形。 一高一低，低了一截的龙角上切面平整，不如自然龙角那样圆钝，还覆了一层透着紫的暗元素。 即便龙角上面的暗元素在常人的认知里狠戾又狂暴，但一高一低的造型总让这对龙角看起来滑稽占更多。 亦止抬眸，探手摸了摸切口。 柔软的指腹落到坚硬的龙角上，暗元素自作主张地溢出来把手指裹住。 “我开始了。” 亦止把治愈龙角的能量购买下来，后车厢的空间瞬间一片刺眼的光亮，幸好车窗帘布遮光性够强，不至于惊扰到外界。 前面开车的司机察觉到什么，声音通过前后车厢间的隔板，传到后车厢：“祁总？” “无事。”龙角重生的感觉并不好受，祁立河皱着眉。 整个过程并不算漫长，只是短短一分钟，一对龙角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刺目的光亮化作萤火般散去。 亦止最开始没有来得及闭目，等到暗下来时，他睁开眼睛，视野还是白花花的。 “怎么了？”祁立河担忧地察看。 少年的乌眸有些失焦。 “唔……看不清楚。”亦止含糊地回答。 “去中心医院。”祁立河压下焦急，沉声对司机说。 亦止晃了晃脑袋，又低着头揉了揉眼睛，不见好，于是摸索着拉开了车窗帘布，顺便降低了车窗玻璃。 祁立河匆忙提醒：“外面太阳很大。” 担心阳光又再造成伤害，他想将窗帘拉起来，这时却听见少年趴在窗边说：“祁哥……前面有现做棉花糖诶……” 少年回头，乌发被风带起，手指指向外面路边的甜食店。 祁立河哑然失笑。 “祁总，还需要掉头去中心医院吗？” “不用了，靠路边先停车。” 在身份初暴露，全世界迷弟迷妹的情况下，少年似乎不太适合下车。 于是乖巧地在车上等待着，时不时撩起帘子，向外张望。 高大的男人在一群等待现做棉花糖的小孩队伍里，显得格格不入。 很快，他回来了。 亦止接过棉花糖，往旁边坐，给祁立河让出位置。 “还想要什么吗？”祁立河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问。 得到摇头否认的回答，祁立河还有些失望。 他不会讨人欢心，也不怎么会哄人，从以前到现在，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给少年买东西，对方喜欢什么他就买什么，能够做到的都满足，做不到的就去学着怎么做到。 龙族是专一深情的种族，他们前半生为了积攒钱银而一毛不拔，但当龙族遇见了真正的宝物后，其他金银珠宝便会黯然失色，仅仅为了讨得真宝物高兴就可以挥之如土了。 第71页 “祁哥，我们要去哪里？”车子重新启动，亦止才问。 祁立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年：“不是喜欢看鱼？海族馆我今天包场了。” 市里的唯一一家海族馆，在全洲排得上前五，亦止一直没机会去看。 “好啊！”亦止弯起眉眼，兴致勃勃。 祁立河决定回去后给秘书加薪。 亦止低头吃着棉花糖，突然联想到……包场这个作风，果然是祁哥啊。 他以前都不太爱和祁立河出去，尤其是商场之类的地方。主要是，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他多看一两眼的商品，要么是被现买，要么是第二天就会被全打包邮递到他家。 亦止就觉得兄长说祁哥扣实在是冤枉了。 “叮咚”两声，突然终端机收到了讯息。 他划开终端机。 “在家吗？” “想见你。” 来自【泡泡】。 亦止逐字逐字地打：我现在不在家，和祁哥一起去看海族馆了，泡泡等晚上来这个地址找我吧。 亦止把庄园的地址发过去。 另一边的塞壬，冰蓝的头发还没有擦干，石蓝色鱼尾浸在池中，于阳光底下粼粼生辉。 他死死地盯着短信页面上的“祁哥”和“海族馆”的字眼，缓缓皱起眉。 祁立河。 海族馆。 一起。 “……” ——约会。 束清想起传承记忆中追求伴侣要创造独处的机会，于是眉头彻底紧锁，脸上冰冷一片，池水也随着鱼尾摇摆而冻结。 他从通讯录中找到另一个号码，拨打过去。 “嗯。是我。” “你现在是在海族馆工作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老祖宗说，绝对不能让情敌有机会和未来伴侣独处。 论迫害情敌，塞壬是专业的！ 第37章 对面的塞壬迟迟没有回消息,　亦止便猜想对方应该是去忙其他的事情了，于是他关闭了短信页面。 “是有事情找你吗？”祁立河从一开始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亦止，不过出于尊重,　他并没有看向亦止手上的终端机。 亦止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祁立河观察少年的神色,　推测应该只是普通聊天消息，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就颔首放下心来。 亦止把吃完,　嘴里甜腻腻的齁得慌。 祁立河看他眉头一皱就知道是什么事,　从少年手中拿过棍丢到小型纸篓里，又从随车的长型冰柜里找到罐装冰茶和吸管,　递给亦止。 “谢谢祁哥。”亦止早就习惯了万事都习惯准备齐全的祁立河,　一点也不惊讶。 他拉开罐装冰茶的拉环，把吸管放进去。 清爽微涩的茶水，一入口就把甜腻腻的糖味冲淡不少。 亦止啜饮着,　点开了终端机上的地图软件。 搜索框里输入了“生死境信局”。 很快弹出了距离最近的一个信局。 非常巧的是，最近的一个生死境信局，恰恰在海族馆入口不远处。 他拿着终端机给祁立河看,　“祁哥,　待会我要去一下这里,　你先去海族馆等我还是……” 亦止话还没说完，祁立河已经接上。 “和你一起。” 生死境信局是唯一可以沟通活人之境与死境的机构，一般都有骷髅来信局工作，当跑腿赚钱。 死境通向活人之境的门虽然每半月一开,　但骷髅之间有特殊的传达信件的方式,　在传输物品的法阵中描画接收者的通讯码,　然后把信件在法阵上焚烧,　就可以传递到收信人手里。 海洋馆附近的一家信局,　木制楼，周围还绕了好几圈半死不活奇形怪状的树，总体给人感觉阴森森的。 不过亦止不怕这些，他向来是鬼屋领路担当。 他和祁立河走过羊肠小径，到了最里面视野就开阔了。 “你好。”亦止在柜台前向当值的骷髅打招呼。 不论是活人之境还是死境，都是存在于同一个世界中的，虽然从各个方面来说他们都是对立的，但是死境的骷髅们与活人仍拥有唯一一个共同点—— 对面前的少年疯狂的崇拜。 值班的骷髅一时激动得像是骨头被砸成粉末又恢复，骨节发出咔咔的声音，他赶紧整理了一下光秃秃的颅骨上的那顶帽子。 “您、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亦止的眼睛自然地噙着笑意：“我想给我在死境的朋友写封信。” 信局的信纸与墨水都是特殊的，市面无法购买，所以一般都是在信局现场写信。 “好，好的。”骷髅紧张地在柜台后翻箱倒柜，找出了最好的信纸信封和钢笔，“请到旁边的桌椅书写。” “谢谢。” 要说的话并不多，亦止更想等到伊萨尔来了面对面说话，所以他只是问候之后，说了自己现在已经能够帮他恢复人身的事情，希望等这次的死境开门了能够见到他，又备注了那个时候自己大概会在哪几个位置的地址。 他把信纸折好，塞入信封里，在信封上写下寄信人与收信人的名字。 “麻烦了。”亦止把信给骷髅。 柜台的骷髅看也没看信封，空洞洞的眼眶始终向着亦止的方向，匆匆忙忙：“不麻烦不麻烦，价格统一是5个通用币，支持线上线下支付。” 第72页 亦止点点头，用微信扫码支付，就和祁立河一起离开了。 柜台的骷髅念念不舍地探头，一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 他低头查看信封，上面的字隽秀漂亮，别有一番风骨。 真好看啊…… 寄信人：亦止。 名字取得好听，写得也好看…… 收信人:伊萨尔。 把骷髅的名字也写的很好看…… 等等——！伊——？！ 骷髅顿时什么心思都吓没了，只觉得脖子凉凉的。 —— ———— 与此同时，前两天紧急联系了亦止，与亦止商量过可以免试镜定主角的万导，像是怕人跑了，其他角色演员还没定，今天就让《星星的献礼》官方号发布了主角选定的消息。 亦止《星星的献礼》冲上热搜。 【kk不哭站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我只有尖叫能描述心情！官宣了官宣了耶！】 【亲亲小乖:上次的小道消息一群人说不配，现在，你我都是狂热粉丝xd　】 【殿下就是坠厉害的:ohhhhhh等电影上映了我要n刷！】 【小乖第一狂热粉丝:有点好奇殿下看到剧本和原著时的心情，自己看自己的同人作品哈哈哈哈哈】 【未来可期:更好奇牧师的选角，老师们一定要慎重选角色啊！呜呜呜毕竟牧师西瑞尔结局和公爵he了呜呜呜呜为什么不是我，我也想和殿下——！】 【王母娘娘在我嘴里开蟠桃大会:虽然是all止党，但不太想看这部he结局，除非牧师演员是我狗头】 原著《渴望》的作者直接带着无数感叹号转发了《星星的献礼》主角选定的微博。 消息略微落后的原著粉也迎来狂欢。 【官方公爵夫人:死而无憾！】 【月下飞天镜:wd现在还是白天，我是白日梦还没结束？哦是官宣，那没事——才怪了！aaaaaaa有生之年，泪目】 【照野:殿下:我演我自己jg哈哈哈哈哈哈】 微博上热闹得很，另一边的亦止刚进入海族馆。 长长的玻璃过道，左右上方都是各种鱼类，清澈的水可以把所有的鱼都看得很清楚。 无尽的深蓝色。 仿佛真的置身于海洋之中，被水淹没。 这一边的多是近海的小型鱼类，方便定期换批，回归海洋。 “祁哥！”少年像是牢牢地贴在了玻璃上，手指向玻璃后的一条红色小鱼，“我见过这样的！以前报名的少年营有一次随考察队潜海！” 少年一路兴致勃勃地和祁立河讨论。 “这个我也见过，为了逃避捕食者的追杀，会根据环境变色，我以前差点没看出来它的伪装……” 祁立河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眼眸里金色深深。 下一个地方，厚实的玻璃之后并不是真正养在海族馆的鱼，而是通过在深海放置获取影像的法阵，再全息实时投影到海族馆中。 人走在过道里，就像是真的行走在深海，看到了遥远地区的海洋生物。 在很久以前，老旧的把鱼捕捞卖到海族馆供人观赏的手段就已经被禁止，如今这样的方式更能够让大众接受，并且观赏体验也更好。 不是以打扰和伤害的形式，而是真正地与自然融合，万物规律共鸣。 “是我上两届的学姐研究出来的法阵！”亦止一脸骄傲，“我高一时和她在同一个社团。” 祁立河安静地倾听着。 他了解少年对于自然的热爱。 少年在看鱼，他在看他。 深蓝的世界里，一向宁静。 等走到过道尽头之后，还有一处观赏点，那是如一个房间般大的偌大海缸，亦止总觉得里面零零散散的几只鱼有点眼熟。 他轻声念出海缸前告示牌上的内容：“前来帮忙的流浪小人鱼幼崽，本海族馆包吃住还会给工资，已获得机构允许，等到幼崽有一定生存能力时会放归海洋，不是鱼口拐卖哦。” “补充：幼崽懵懂，请保持形象，注意一言一行，树立良好榜样。” 亦止看着玻璃后的人鱼幼崽，小时候的人鱼和鲤鱼的外形相似，他夸赞道：“真漂亮……” 那几只人鱼幼崽发现了他，于是游到他面前，因为年龄还太小，只能咿咿呀呀地和他说话。 亦止看得高兴，未曾发现珊瑚后还有一只石蓝色小鱼。 祁立河叫住少年：“止止。” 亦止回头：“嗯？怎么了？” 祁立河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一条项链，上面坠着殷红色的宝石。 少年在他送蛋糕的夜晚，把以前他赠送的项链还给了他。 他当初送的时候亦止还不清楚，只以为是普通的链子，但是知道那是龙族各自宝库的特有的钥匙之后，一直在找机会还给他。 祁立河当时接受了，只不过是想着，那是旧宝库的钥匙，里面的宝物并不多，他千年中积攒的所有宝物，都存在新的宝库里，他可以把旧宝库的移到新宝库里之后，再送一条对应的新项链。 雄性龙族会把自己宝库的钥匙，作为聘礼，送给伴侣。 不过如果少年不愿意担当新娘的角色，也可以把这个钥匙当做是他的嫁妆。 祁立河在新郎与新娘的角色中切换自如。 万事比不过真正的宝物展颜一笑。 第73页 不过少年应该不清楚项链背后的含义。祁立河只是想先把项链送到对方手上，往后的事情再慢慢说。 “止止，这个……”祁立河话并未说完。 一串急流的声音。 亦止余光瞥见人鱼幼崽们都向别的角落游去。 一只石蓝色的鱼贴近了玻璃。 冰似的眼睛盯着他们。 第38章 人鱼青年穿着的一身衣服,　明显是海洋馆的工作服，他看着监控里的画面，暗暗为自己的工作岗位捏了一把汗。 画面中的龙族面上没有怒色,　但也看不出悲喜,　在少年惊诧地只顾注意玻璃后的鱼形态塞壬时，龙族默默地把项链收回了衣袋。 人鱼青年想，自己的工作大概是保住了。又联系到那根未送出手的项链，“……” 他可真是为了还束清老师人情,　又造了其他孽啊。 原本监控画面里其乐融融的两人,　旁边突然多了第三个人的身影，竟然还意外地有些和谐。 不过和谐终究只是表面，塞壬是攻击欲极强的种族，尤其是对于竞争对手,　而龙族虽然不主动招惹是非但也绝对不是会让步的种族。 只有亦止还糊里糊涂。 “泡泡,　你怎么到海缸里去了？”亦止问。 与他面对面的塞壬,　化回人形后衣服和人身并不受影响，都还是干燥着的。 暗蓝的眼睛是和亦止刚才看到的深海一样的颜色，幽深不见底,　少年自然看不懂其中心思。 “兼职。”束清扫了眼海缸，里面的人鱼幼崽因为感知到海洋食物链顶端种族的存在而躲在珊瑚后,　只敢露出一部分鱼尾,　“帮忙照看人鱼幼崽。” 亦止歪歪头，没想通为什么一个音乐创作人会来这里做兼职。 不待他想明白,　一旁的祁立河便开口道：“止止,　这边看完了,　不打扰束先生工作,　我们去前面吧。” 话说得大方在礼,　挑不出问题，龙族貌似谦和，塞壬目光冷冷。 亦止落在束清身上的目光转移。 眼见黑龙就要带着少年离开，束清上前：“我下班了。” 言下之意明显。 亦止左看看祁立河，又右看看束清。 “前面的区域还没看过，泡泡要一起吗？” 之后的亦止就有点后悔说这句话了。 前面是各种鱼类的周边，模型、玩偶和各类小玩意摆在连着的货架上，令人眼花缭乱。 亦止的视线浏览过货架，目光定在一个人鱼钥匙扣上。 可以看出来，上面的人鱼原型是他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里的主人公。 亦止有些心动了，不过右眼的余光区域全都被旁边的塞壬占据。 “……”还是不买了，泡泡会吃醋的。 他正这么想着，对方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止止。” “他们比我可爱吗。” 束清所认为的可爱自然和“萌”、“软”这类字眼沾不上边，可爱一词在他看来是更讨人喜欢的意思。 更讨少年喜欢。 这很重要。 “嗯……？”亦止不知道对方口中的“他们”是刚才的人鱼幼崽，还是这些周边，不过他自然而然地回答：“他们没有你可爱。” 比起皮相，亦止更重视相处的感情，虽然束清光看容貌，确实和可爱不搭边，但是从情感上来说，怎么看都是作为竹马一起长大的鱼要更可爱。 少年给出的答案明显安抚了内心暴躁的塞壬。 “止止。”这一次的声音来自龙族。 亦止转头：“嗯？” 祁立河觉得刚才的话刺耳，龙族的占有欲向来很强，只不过被他完美地掩饰了。视线看向货架，转移话题地问：“有什么喜欢的吗？” “唔…没有。”亦止摇摇头，看了看终端机的时间，“快一点了，不过好像逛的也不是很久。” 但是再往前已经没有海洋生物看了。 祁立河：“饿了吗。我订好了餐厅，可以先去吃饭。” 束清：“止止。” 亦止左看看，右看看。 最后订好的包间中，餐桌上多了副碗筷。 —— ———— 束清最后没有和亦止一起回庄园。 祁立河在庄园里和亦止、亦亓一起用过晚餐后，就离开了。 亦止洗漱准备休息，亦亓上了书房。 血族的王虽然平日里在弟弟面前没个正形，但是真正认真工作起来又会忘了昼夜。 需要带领血族适应这个新的世界并站稳脚跟，抢到联合族议会中足够的话语权，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长时间沉眠后苏醒的血族，食物来源特殊，作息习性也特殊，不管是如今的社会条规还是法律条例，都需要再修改完善。 其间不乏矛盾。 联合族议会的不会轻易松口，亦亓也不肯让步。 他一个人让步了，就代表了整个血族的退让。 书房。 男人坐在桌前，面如覆冰，挂掉了来自联合族议会的电话。 身上都是黑压压的煞气，褪下了往日的军服，休闲的居家服，并没有让男人脸部立体分明的轮廓线多几分柔和。 墙上的挂钟与从前庄园书房里的相似，其框边刻着藤蔓与蔷薇。 蔷薇是血族的族花，赋予幽深黑暗里浪漫的含义。 第74页 “叩叩。” 敲门声伴随着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进来。” 门把手旋转，吱呀一声门打开来。 “哥哥？”窗外月光洒进房间，同时是清润的少年音。 听到声音，原本冷静下来坐在靠椅上的男人，站起身向进门的少年那边走去。 亦亓拉住少年的手，夜晚的温度低，大约又加上了制冷装置温度调得不对的原因在，亦止的手冰冰凉凉的，亦亓捂着带他到沙发坐下，“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为了适应工作与生活，大部分血族都调转了生物钟。 这个点小朋友早该睡觉了。 亦亓皱起眉，把制冷装置的温度调高。 “我怕你觉得孤单睡不着。”亦止理直气壮。 亦亓闷笑，把少年当小孩似的抱到腿上，低头，脸来回蹭了蹭少年纤白的颈，“小乖好关心哥哥，哥哥好感动。” 亦止受不得痒，就无情地把男人的脑袋推开。 目光落在书桌的文件上。 “哥哥，先去睡觉吧，明天再处理。”亦止知道兄长近期工作繁多，为了避免对方不睡觉，他才过来的。 “好，哥哥和小乖一起去睡觉，让工作见鬼去。”亦亓抱起亦止就离开书房，往卧室去。 “……”亦止抗议，“我可以自己走！” 亦亓装作暂时性耳背。 拉起被子，调好温度，熄了灯。 卧室里安静的就只有呼吸声。 亦亓把少年嵌在自己怀里，黑暗中声音低沉：“小乖什么时候得去工作了？” 亦亓了解到，艺人拍戏、录节目，要是场地不在本市，一去最短也要两三天。 见到弟弟的时间就少了。 “伊莉莎说下个周末去H城参加《毕业生》综艺录制，一来一回好像得四五天吧，然后休息两天就开始拍《星星的献礼》了。”少年的声音因为困倦而变得软软的，细柔的发丝蹭到了亦亓的下颌，“拍摄地选在了本市，如果早点结束戏份还能回家，哥哥呢？” 亦亓敛眸，亲了亲少年乌发中可爱的发旋。 “哥哥明天去议会任职。” 现在种族混居早就没有了国家的分界，所有权利把握在联合族际议会的议员们手中，而各个种族的最高领导人任职议长。 亦止抱住对方，“加油啊哥哥。” “嗯。”亦亓心软得一塌糊涂，没忍住亲了少年白嫩的脸颊两口，满足后感觉全身都是力量，又道：“那群老不死的还想和我斗？” 亦止抽了抽嘴角，没提醒按照出生年月日，明明兄长要……年长得多。 亦止擦了擦脸颊上其实并不存在的口水，故意鼓鼓脸装作嫌弃：“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子那时候亲，现在都是你的口水。” “是吗？”亦亓揽住少年的腰，让他挣离不开怀抱，“哥哥看看，还真是，小乖别生气。哥哥这就把它亲走！” 亦止觉得自己得被无情铁嘴亲秃噜皮，伸手推对方，“你走开！” 亦亓停下来，大手把握住亦止的手腕，拉好打闹时掀开的被子，“好了，哥哥不闹你了。” 他轻拍着少年单薄的脊背，像以往一样哄弟弟睡觉。 “晚安。” —— ———— 接下来的几日亦止能够在庄园里休息，山青水绿，白天练歌谱曲，看看书，或者去把花园里的花草树木乱修剪一通，拍给兄长获得一个“好看”的评价，再让弗农把它们修成真正好看的样子，总归什么样都显得悠闲。 最后一个休息的日子，亦止发现自己又双叒叕上热搜了。 #远离殿下私生活 看起来很严肃的几个字，前几日的热搜亦止不会去看的，只不过这次好奇地点了进去。 一段采访视频。 可以看出来是多个视频剪辑在一起的。 自从他的身份暴露后的一整个周里，都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采访不到他，记者们于是找上了其他血族，想要获得一些爆点消息。 “请问……” 一号血族冷漠脸无视。 “请问……” 二号血族无情关上了店门。 “请问……” “……” “请问……” 最后的中等血族说话铿锵有力：“请多多关注作品，远离殿下私生活，谢谢！” “好的……” 看得亦止忍俊不禁，视频接着跳转到另一个。 记者：“请问您为什么会支持您的弟弟成为艺人呢？” 西装革履的高等血族凤眸微眯。 “他想做这件事。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第39章 亦止做了一个悠长、悠长的梦。 暖融融的窝巢像摇篮般轻缓地左右摆动,　视野所及是一片漆黑。 他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 奇异的是，睡梦中的他似乎并不慌张，心情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像是处于这样的状态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仍能思考。 这里是哪里？ “咔嚓”一声，脆且响。 他破壳了……？ 四周一片白茫茫,　他不需要操纵，视野已经开始如他所想的一样往前去。 他没有身体，他和这里一样,　是白茫茫的。 是飘在空中,　有思想无实体的存在。 第75页 他想寻找这一片白色的尽头，于是向前飘去。 没有风。 等等……什么是风？他迟钝地想，好似所有记忆都逝去了，他彻底进入睡梦中的角色。 安静地继续向前飘去。 白色的尽头还是一片白色。 不同的是，他看到了其他存在。 几个小光球,　排成一排,　整整齐齐，漆黑的绳子把球体绕一圈绑住。 绳子把小光球们串在了一起，动弹不得。 他听到了悲伤的嘶吼、啜泣,　巨大的负面能量在球里。 小光球也许不应该叫小光球，它们内里该是黑色的。 悲哀的漆黑。 他觉得有点难过，胸口揪揪地疼,　他按住心口,　突然发现了自己的身体。 他有身体了。 低头，是一双幼嫩的小手。 “咿呀——？”空寂的空间里响起稚嫩的童声。 他用自己的小手去拉扯黑色的绳子,　可哪能够被他扯断？ 如果他也有一个小光球的话,　肯定不把它绑起来。 于是,　一个白馅儿的小光球凝聚在他手里。 …… 车一颠簸,　亦止就醒来了，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靠着狼人睡着了。 他们在去参加《毕业生》拍摄的路上。 “睡好了吗？”琅野问。 一个魔法摄影生物怼脸过来拍。 亦止想起这是为了应节目组营业要求，来的路上直播用的。 直播……？ 亦止的瞌睡虫突然飞走了，急忙从东倒西歪的睡觉姿势调整坐好，一秒变得乖巧又正经。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呜呜呜殿下好可爱qwq】 【殿下：我不要面子的吗！】 【看止止睡觉看了半个小时23333】 像是为了缓解尴尬，直播画面中的少年轻咳一声，看向窗外。 “是快到了吗？”亦止看着车窗外陌生的景色。 “嗯，还有十分钟。”琅野把终端机上的导航画面给亦止看。 《请多多指教》结营后，来自世界各地的学员们自然先回了家，或者各自有了去处。 所以从首都城赶往《毕业生》拍摄地H市的路上，只有琅野和亦止一路。 现在是从机场赶往第一个活动挑战地。 《毕业生》并不是只有他们《请多多指教》里综合考核前七名参加的，还邀请了同期节目《Pick101》出道的男团组合Ardor和即将影院上线的《末代精灵王》的两位演员。 节目组和他们透露过，到时候他们七个人会和《末代精灵王》的两个演员组成一个9人的队伍，对抗来自《Pick101》的Ardor，同样9人的队伍。 【Ardor那边被问了“最期待见到的前辈”，全员cue止止哈哈哈哈，彩虹屁吹得飞起！】 【不愧是除队长是金毛属性外，全员性格哈士奇的男团，绝了】 【等等，新粉不太懂，为什么《请教》这边的是前辈啊，《Pick101》和《请教》不是差不多时间结营的吗】 【《请教》和《Pick101》性质不同呀，两边学员，一边是已出道的，另一边多是未出道的练习生，而且《请教》前七名不会组成男团，《Pick101》那边出道的前九名组成了两年限定团呀。按照出道时间，《请教》这边的确实是前辈，哈哈哈】 【前辈组vs后辈组，可！呜呜呜为什么《毕业生》不是全程直播！】 【到目的地了……直播要关了，大家下周节目播出时见/灰灰】 魔法摄影生物由直播模式变成了录制模式，亦止和琅野下了车。 第一个活动挑战地是在H市族际酒店边不远的广场上，他们的行李都由工作人员接手搬去了今晚安排在族际酒店的房间。 天前不久刚下过雨，广场的地面湿漉漉的，凉风习习，空气清新。 契布曼、高德佛里和罗奈尔德比两人还要早到些，一见亦止来了就熟稔地围上来，态度与少年的身份暴露之前丝毫没有改变。 他们的身后是用红桌布铺着的长桌，桌上是五个被锅盖盖住的盘子，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亦止好奇地问：“是下午茶吗？” 他们在飞机上用过了午餐，现在差不多三点，说是下午茶也合适。 “我觉得第一个挑战内容应该就和下午茶有关。”罗奈尔德附和。 而任务卡需要等所有人都来齐后才能领取。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Ardor组合乘同一辆大巴抵达。 一群朝气蓬勃的男生有礼貌地笑着和前辈们握手。 “前辈好。” “前辈好！” “前辈好前辈好，我特别喜欢你的舞台！这双黑眼圈就是补《请教》补出来的。”其中一个娃娃脸的男生和亦止握了手后煞有其事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别看黑得不明显，其实是经纪人紧急给我弄了遮瑕。” 亦止被逗笑了，道谢说：“谢谢喜欢。” 尤其自来熟的男生被另一个看起来更稳重的金发男生皱着眉拖走了。 “队长啊，我这双和前辈握过的手再也不洗啦——”娃娃脸一脸的春心萌动，傻呵呵地说，“前辈还冲我笑了嘿嘿！” 为了防止Ardor给人留下什么不正经男团的印象，担任队长的金发男生把娃娃脸塞到另一边的队友堆里。 又向亦止点点头表示歉意。 第76页 却获得了少年回以的一个笑，红色的眼眸弯弯像宝石刻的血月。 金发间的耳朵有点烫，稳重的队长挠了挠头发，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娃娃脸被捂住嘴还在队友堆里字音含糊地炫耀，“前辈冲我笑了！” ……那是前辈人好。队长默默想。 有队友想让娃娃脸不痛快，便反驳：“前辈看见个傻子可不得乐了？” “我觉得我们会被当成奇奇怪怪的男团的……”一个男生遮着嘴小声说。 谈话间，《请教》剩下的艾理斯和查尔斯也到了，紧接着来的是参演《末代精灵王》的两位嘉宾。 火红短发的青年笑着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饰演《末代精灵王》中精灵王弟弟的得文！” 后面的青年，垂到腰间的银发顺滑，被发带简单束在一起，朗目疏眉，气质像温和的君子，开口自带疏离感：“我是饰演精灵王阿克诺修的阿奇柏德，请多指教。” 莹绿色的眼眸看到黑发红眼的少年时，瞳孔微缩。 第40章 精灵是自然之子。 他们天生拥有相比起其他种族来更容易亲近自然元素的优势, 并且自出生之始，他们稚嫩的心灵中就会产生一颗种子，那是他们的相生植物。 随着身体成长, 年龄增加，相生植物也会从种子萌发成幼苗, 直到精灵成年, 相生植物也达到成熟期, 不再生长。 这个时候的相生植物，不再是只有精灵自己能闭目于心中看到的事物, 它们可以凝聚实体, 甚至可以离开精灵相当远的距离, 自主行动。 但它们其实并不具备真正的自我思想，它们的一举一动, 都是来源于精灵最直白不加掩饰的内心。 相生植物是精灵内心所想的体现，同时还负责承载精灵的记忆, 甚至长势也会影响精灵的容貌。 这是一种神奇的双生关系。 翠绿欲滴的藤蔓蠢蠢欲动，银色长发的青年面色不变, 却悄然把手心捏紧。 阿奇柏德在一边与想要凝聚实体的相生植物做抗争, 一边缓步到了节目组安排的阵营。 越靠近少年，藤蔓就愈加愉悦地颤动，迫切地想要凝聚实体贴近对方。 ——相生植物是精灵内心所想的体现。 他想要靠近对方吗？阿奇柏德半阖着眉眼，气质淡淡地站在队伍里。 之前也是。阿奇柏德暗自皱眉, 先阻止了藤蔓又想要凝聚实体的举动, 于是藤蔓偃旗息鼓地耷拉着。 之前在影视基地，他只是一时松懈，就让藤蔓凝了实体不知所踪，当时忙于拍摄, 便没有及时去寻找。 直到藤蔓归来，带了一段陌生的新记忆。 凝成的淡白色小花被藤蔓送给黑发黑眸的少年。 阿奇柏德分明记得自己从未遇见过对方，但是透过记忆的画面，他感受到了和喜悦的藤蔓同一种心情。 心脏跳动的速度明显比平时要快了许多，强而有力地跳动于胸腔之中。分明没有喝酒，他却无端沾染上了微醺醉意。 那时因为转阴而变得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都变得晴朗起来。 这样的心情，即便是面对春日和煦的风，阿奇柏德也从未感受到过。 来自胸腔的震动，每一下，都是因为对方。 向来礼貌疏离的温和也化作似水柔。 阿奇柏德看着上前领取任务卡的少年，背影纤瘦。 砰、砰、砰—— 他能够听到自己快速的心跳声，和心灵中摇摆的藤蔓发出的沙沙声。 这样的心情，毫无疑问，有一个浪漫的名字—— 一见钟情。 他对少年一见钟情了。 从有记忆开始，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奇妙心情，让长期拘泥于礼节、规矩，性格有时候可以与“古板”匹配上的青年，一时间不知所措。 阿奇柏德垂眸，认真倾听少年的声音。 “游戏名：谁吃到了怪味下午茶。”亦止拿着卡片，念出上面的黑体字。 “H市是著名的美食之都，走街串巷时闻到的香味是不少人怀念一生的乡味。 “第一个挑战即从美食开始。 “游戏规则：来自《请多多指教》与《末代精灵王》的挑战者在本节目中组成【夏日限定男团】，夏日限定中挑选四人跟随H市族际酒店大厨到厨房间制作食物，大厨会先示范并在挑战者制作过程中提供指导。 “最后会将四位挑战者制作的美食与节目组提供的整蛊美食打乱顺序摆放为一排。夏日限定中余下五位挑战者负责试吃，请Ardor队伍，根据他们的试吃反应，投票给最有可能吃到了整蛊食物的一个挑战者。” “猜对则Ardor得一分，错即夏日限定得一分。” “游戏总共有两轮，第二轮队伍位置更换。” 亦止把规则念完，眨眨眼，左右看了看自己的队友，“我们谁去制作美食呢？” “我是不行的，我……做菜很难吃。”罗奈尔德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契布曼和高德佛里一同举手，“我和高德佛里也做不了的，父母不在的时候，家里宁愿点外卖也不会自己动手。” “我来吧，我应该做的还可以。”艾理斯道。 得文一头火红短发，自荐道：“家里做饭的都是我！” “止止想试吃还是制作美食？”查尔斯问。 第77页 “或许……我可以试试做食物？”亦止想了想，道，“家人都说我做的很好吃。” 好吃到族人们坚持要光盘，连给他这个掌勺人尝一口都不愿意。这么回忆起来，亦止的底气就充足了许多。 最终决定，得文、亦止、艾理斯、阿奇柏德负责跟随大厨学习制作美食，而剩下的琅野、高德佛里、罗奈尔德、契布曼、查尔斯负责试吃。 因为是录制节目，制作食物的时间必然不能占大头，所以教的都是简单而又具有地方特色的美食。 每个人分配到要做的食物不一样，亦止被分到了制作水果硬糖的任务。 H市的气候适宜很多水果的种植，厨房中提供的各种用于制糖的果汁，都是本地果园午间摘下送来的最新鲜的水果榨的。 制作水果硬糖的步骤很简单，在小锅中放入适量冰糖，加少量的水，再根据自己的口味加入各类果汁，用小火熬到粘稠，等到温度降下来，装入模具，在加上一个冰冻魔法就大功告成了。 这种方法步骤就是适用于私人在家里制作或是现在需要速做的情况的。 亦止的手于装满糖汁的模具盒上扫过，恢复了血族形态，重新获得真正实力的他，才终于可以用出从前浅薄学习过的一些冰系魔法了。 晶莹的糖汁冷凝成块状的果糖，无论是从色泽还是形状大小，都有让人想要一吃的欲望。 队友的食物也陆陆续续地做好，因为节目组考虑到挑战者并不是专业的厨师，那么在请大厨制作整蛊食物的时候，还特意让厨师将卖相做得潦草。 如此一来，摆在试吃挑战者面前的食物，便画风统一了。 唯一看起来突出的是一道果糖，做的模样很精巧。 已经有Ardor的队员被带偏了思路。 “感觉果糖最特别诶……卖相很漂亮，如果是节目组请大厨做的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夏日限定的试吃挑战者每人随机对应了一个餐盘。 第一个试吃的琅野，他面前的是一个铺了满满奶油的小糕点。 他将糕点一口吞下。 面色丝毫不改，前后毫无变化。 如果不是知道对方性格的人，肯定会把狼人吃到整蛊食物的可能性排除。 但Ardor全员表示自己是深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道理的后辈。 “琅野前辈不要先排除，看完后面前辈的反应再决定。” 高德佛里和契布曼因为想要表现出是自己吃到了整蛊食物的样子但用力过猛，表演略显浮夸，被Ardor排除了可能。 之后是罗奈尔德。 他心情放松地往嘴里放入果糖—— 下一秒热泪盈眶。 难以言喻的味道在口中炸开，罗奈尔德从来不知道果糖原来可以是这样令世界天崩地裂，海岛沉没的味道。 他立刻下意识地把果糖吐到垃圾筐里。 随即又想到，自己必然是吃到整蛊食物了，防止Ardor猜出，于是迅速做出补救，决定反其道行之，说出迷惑对手的言论。 “真想请制作果糖的厨师再做一份给我邻居家的熊孩子。”言下之意是说自己吃到了整蛊食物。 但是为了掩护真正吃到整蛊食物的人，所有挑战者都会饰演出是自己吃到整蛊食物的样子。 果不其然，Ardor大部分人都被迷惑了。 “罗奈尔德前辈的演技很好的。” “对啊……节目里还展示了瞬间哭出……” “再看看查尔斯前辈的吧。” 查尔斯的表演恰到好处，不像双生兄弟的那般夸张，又不似琅野般丝毫反应也无。 Ardor热烈地讨论着，没有关注到亦止悄悄地鼓起脸，被艾理斯小声地顺毛哄。 阿奇柏德看着对方，又看了看果糖，表面仍是万年不变的温和，心中却不知思索些什么。 Ardor七嘴八舌。 “再怎么不显山露水的人也不会在吃到整蛊食物之后还能面无表情无波动吧？又不是面瘫，我觉得琅野前辈可以排除了。” “那查尔斯前辈和罗奈尔德前辈……到底是谁呢……？” 他们争得热火朝天，最后节目组开始数倒计时到十秒结束后，Ardor说出最终投票对象。 “罗奈尔德前辈。”金发的队长代表发言。 节目组人员问：“确定吗？” “确定。” 导演举了个扩音器，“请制作整蛊食物的厨师与制作美食的挑战者，都走到自己制作的食物的对应试吃者身后。” 罗奈尔德转身，惊诧地看见少年在他面前站定。 “止止——？！” 少年板着脸点了点头。 罗奈尔德当即慌忙地解释：“我刚刚只是在表演！都是战略！” 少年弯弯眸，看起来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 与此同时，整蛊食物是谁吃到的已经一目了然。 狼人喝了一口水，接收到了厨师欣赏的眼光。 琅野其实味觉比常人要迟钝些，所以刚才吃到奶油中夹着一堆芥末的糕点，也只是觉得不太好吃，且口中腻，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 有好奇的Ardor成员得到节目组允许，上前试吃亦止他们做的食物。 娃娃脸拿起一颗果糖，谨慎地尝了尝，随即泪流满面。 心直口快又倔强地想给亦止吹彩虹屁，娃娃脸接着擦了把泪，在其他成员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捂他嘴的时候，就听他说道：“这是前辈想出来的战略吗！只要做得比整蛊食物还要像整蛊食物，就可以迷惑队友，甚至迷惑全场人了！” 第78页 第41章 亦止： “……” 罗奈尔德觉得少年看着自己的眼眸都委委屈屈的。 需要管理这一群令人操心的二哈型队友, 金毛队长日常倒吸一口凉气，扶额上前将娃娃脸拖走。 “阳行你负责去制作食物吧。”队长找个缘由遣走了娃娃脸，又耳朵尖红红地向亦止解释, “前辈, 他经常胡言乱语的，他的话当不得真, 你别往心里去。” 亦止摆摆手, 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是不可能的。等到Ardor的成员回归了自己的阵营, 亦止才转头看着罗奈尔德, 桃花眼的眼尾垂着, 眼眸水汪汪, “我做的……真的很难吃吗？” 他捻起一颗果糖。 是晶莹的粉蜜桃色，剔透。 怎么看卖相都很好看。 欲言又止的罗奈尔德见少年想将果糖放入嘴里, 急忙制止了他的动作，没办法，只好吞吞吐吐地说道：“不、不是难吃，它的味道嗯……很特别, 对，很特别, 就像是……” 他左思右想找形容词, 突然灵机一动：“就像是地崩山摧壮士死的感觉！” 古华语诗文必修考试每次都能拿到A的亦止沉默了。 他现在开始心疼夸他做的好吃并且坚持光盘的族人们了。 夏日限定这边的队员正手忙脚乱地哄着少年, Ardor的那边争论着由谁去制作美食。 热火朝天。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一株绿色的藤蔓悄悄伸出叶子的一角, 把餐盘中的果糖卷入叶中。 第二轮的游戏，两队阵地对换，不过Ardor的成员终究是要稚嫩些，不论是在游戏经验还是在演技上。 Ardor整体的表演都略显浮夸, 于是夏日限定又赢得一分。 第一个项目的挑战，夏日限定获得两分，以2:0的分数比，暂时领先。 下午茶的环节结束，挑战者们得以休息，节目组让他们先回到酒店各自的房间里自行整顿，等到晚餐之后将迎来第二个挑战。 亦止回到房间里小睡了一段时间，晚餐开始前，住在旁边房间的琅野敲响了亦止的房门，和他一起去吃晚餐。 18个人围成一桌吃饭就太过于拥挤了，Ardor和夏日限定的挑战者混坐成两桌。 毕竟是族际大酒店，厨师的水准都有相当的保证，满桌菜色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知道从哪一道开始下筷。 晚餐结束之后，稍作休息，任务卡送到了Ardor队长的手上。 “游戏名：异口同声。” “游戏规则：同一阵营内的挑战者们通过抽签，两两组队，游戏时需要在裁判念出问题后迅速作出回答，默契地统一答案的一组其所属阵营获得一个小分，两秒内未作出回答或回答不统一的不得分。每组只进行一轮游戏，一轮问答有五组问题。游戏结束时，小分多的阵营得一分。” “由于Ardor9人，夏日限定9人，那么为了增加游戏难度，双方阵营中必须有且仅有一个三人组。”导演拿着大喇叭在场外补充道。 工作人员给两个阵营各送上一个抽签用的盒子。 亦止将手伸入箱中，摸出离手最近的一个纸条，绿色的。 高德佛里眼睛一亮，第二个上前抽签，接着看到摸出的红色纸条叹了口气。 契布曼挑眉，在摸出同样的红色纸条后与双生兄弟对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是明晃晃的嫌弃。 “琅野也是绿色纸条啊。”亦止偏头看着琅野手中的纸条颜色。 最后一个抽签的阿奇柏德敛眸，指间捏紧了绿色的纸条。 最终的结果是契布曼、高德佛里作一组，罗奈尔德、艾理斯一组，得文、查尔斯一组，阿奇柏德、琅野和亦止凑成了三人组。 罗奈尔德在训练营时与艾理斯是室友，对彼此都有一定的了解，游戏过程中和裁判对答如流。 “起床后先洗漱还是先整理床铺？” “先洗漱。” “先洗漱。” “豆浆还是牛奶？” “豆浆。” “豆浆。” …… 只在最后一个问题时，两人说出了不同的答案。 “洗澡时先洗头还是先洗身体？” “先洗头。” “先洗身体。” 于是讲台上支着的话筒旁，一个装置突然喷出水雾，喷了两人满脸的水。 Ardor那边有成员惊呼：“答错了居然还有惩罚！” “……我觉得我们大概可以上去洗个澡了。” 一轮结束，罗奈尔德与艾理斯狼狈地从讲台上下来，从队友手中接过纸巾，擦去脸上的水痕。 等轮到双生兄弟时，除当事人外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认为双生子之间的奇妙感应可以让他们拿满所有小分。 裁判：“香菜还是臭果？” 高德佛里：“臭果。” 契布曼：“香菜。” 听到对方的答案，两人微皱眉对视了一眼。 “豆瓣酱还是甜辣酱？” 契布曼：“甜辣酱。” 高德佛里：“豆瓣酱。” “……” “……” 契布曼眉头一皱，“不是吧，你还不知道我的口味吗？” 高德佛里气定神闲：“作为弟弟，不是更应该跟随哥哥的决定吗？” “哥哥该多照顾一下弟弟的感受吧。”契布曼回忆起童年，咬牙切齿。 第79页 裁判：“大河里捡来的还是亲生的？” 高德佛里：“亲生的。” 契布曼：“大河里捡来的。” 契布曼：“……” “我就知道母亲说你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只有我是捡来的！”契布曼气急败坏。 双生兄弟间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相处模式让亦止不知道第多少次惊诧。 和他与哥哥的日常相处差别太大了……亦止眨了眨眼。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也问过兄长自己的来处—— 放学回家，他急冲冲地跑到书房里。 “哥哥，幼儿园的同学都说自己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为什么我没有妈妈？我从哪里来呢……”他迷茫地问，任紧跟过来的侍从把他背上的书包取下来。 兄长从工作状态中脱离，闻言眉心一皱，抛开文件，把他抱到膝上，异常认真地说：“小乖是特别的，和其他普通人都不一样。” “是上天的恩赐，是由大河使者送到哥哥身边的。” 从回忆中脱离，亦止看着差点五连错的双生兄弟，突然想到—— 高德佛里和契布曼、他和哥哥。 还有他在高中时期的精灵同桌，阿克诺修和他的弟弟在更早以前是竞争的关系，不过后来的阿克诺修成功受封成为了储君。 到底哪一种……才是正常的兄弟相处模式呢？ 亦止还没有想出结果，就轮到了他们这一组。 第42章 亦止上台站好, 小心地看了眼惩罚时喷出水雾的装置，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抬眸正见凛然正气的裁判笑眯眼看过来。 乌发柔软的少年佯装乖巧，默默调回原来的位置。 阿奇柏德与他们不同, 没有参加训练营, 彼此之间自然没有什么了解，亦止正想着要给他打打气, 免得他紧张。 侧头见左手边的青年正看着自己。 亦止觉得那双莹绿色的眼眸异常熟悉。 阿奇柏德没有料想到少年会突然转头, 眼神一下慌乱地躲闪, 作无事状向别处看去。 便听见清润的少年音小声说：“加油！” 就像附着他耳边说话。 阿奇柏德靠近对方的半边身体似有电流穿过, 一阵阵地酥了。 “——嗯、嗯。”他心神不宁地点点头。 亦止的视野收尽对方的一系列反应, 忽地又产生了似曾相识感。 在哪里……见过呢？ “止止。”琅野突然开口, 将少年的注意力带回，“要开始了。” 裁判笑了笑, 念出问题板上的字。 “清蒸鱼还是红烧排骨？” 亦止毫不犹豫：“红烧排骨。” “红烧排骨。”“红烧排骨。” 果然红烧排骨是最好吃的！少年的唇瓣弯起，眼眸水亮。 裁判：“葱还是蒜？” 亦止：“……葱。” “葱。” “葱。” 亦止本来有点犹豫，因为这两样东西，他都不太能接受, 不过相比起来，葱会好一些。 果然大家都不爱吃蒜……吗？亦止的目光瞥了瞥左右两个人。 阿奇柏德的余光都是对方, 自然注意到了亦止看过来的动作, 他的耳尖于是突然开始发烫。 裁判的目光落在问题板上下一个问题时, 笑意变得微妙起来，“长高10厘米还是通用货币一百万？” “长高10厘米！”亦止迅速做出回答。 接着他发现同时回答的阿奇柏德、琅野和他给出的答案是一样的。 ？亦止疑惑。旁边的两人都比自己快高了一个头。 他们就不用再长高了吧？ 还是说只是为了默契拿分, 所以同时给出了长高的答案？ 作为室友的琅野知道他想长高点的愿望很正常，为什么连刚认识的阿奇柏德都能猜到？亦止不满地抿唇。他长得很矮吗。 Ardor的那个人类成员比他还矮一点点呢。 阿奇柏德握了握手心。 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可以第一时间就想到少年应该会做出的答案。他本来该是不了解对方的口味的，但是听到前两个问题时，第一时间地就选出了答案。 原以为是巧合, 但是第三个问题也是。 就像是，相处了很久，非常了解对方，连对方的口味都特意记了又背，所以一清二楚。 银色长发的精灵皱眉，只顾按捺住心灵中的藤蔓，却忽略了藤蔓根系下隐隐发光的一片枯黄花瓣。 那片花瓣已经隐藏在壤土中非常久了，为了不将一个人彻底忘记，而迟迟没有腐烂。 裁判将问题板上的纸翻到后一页。 “一见钟情——” “还是日久生情？” 三人组给出的答案终于不一样。 亦止：“日久生情。” 琅野、阿奇柏德：“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冥冥之中早就注定，所以我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的是你。 并且非你不可。 银发精灵注意力放在少年的答案上。 ……日久生情吗？ 那么只要时间足够，他也是会有机会的吧？ 阿奇柏德此时不会知道一千年前的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是不是坏掉了？”亦止好奇地凑前看看，“都不会喷水雾了…” 第80页 他尾音未落，水汽就直冲面门而来，惩罚中了个正着。 少年额前的乌发被沾湿，脸上的清水汇成珠往下滴答，蔷薇色的唇瓣两角委屈地往下，可怜兮兮又水灵灵的。 一只温热的手捧起少年的脸，琅野认真地用纸巾把白皙皮肤上的水擦掉。 “不用擦得那么仔细。”亦止胡乱地擦了两把脸，“说不定最后一个问题还会……” 一语成谶。 亦止湿漉漉地下了台。 三人组的情况下可以拿到三个小分也已经很不错了。 只不过因为有非训练营成员，他们到底还是比不上Ardor那边的默契度。 最终Ardor以14个小分大于夏日限定的11个小分，获得本次挑战的胜利。 大分2:1，仍旧是夏日限定领先。 游戏结束已经是21点了，疲惫的挑战者们道别后回了各自的房间。 亦止打算洗漱好吹完头发就睡觉，确认头发已经完全吹干时，房间的门被敲响。 “今天非常感谢。”银发的青年拘谨，将手中的盒子提起，“我做了一些曲奇，希望你能收下。” 亦止问：“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啊，真的要给我吗？” 阿奇柏德点了点头。 少年的眉目弯弯，“谢谢。” 阿奇柏德感到那一阵细微的通电感又来了。 “要进来坐坐吗？”亦止让开门口的位置，招呼阿奇柏德进入房间。 “不、不用了。”阿奇柏德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担心一会儿他的脸会像耳朵一样红透，于是转入正题，“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嗯？”亦止惊讶，“当然可以啊。” 在添加对方微信好友的时候，亦止忽然问：“阿奇柏德为什么留着长？不会不好打理吗？” 阿奇柏德不假思索：“因为有个人更喜欢我长发。” 话一出口，他自己还怔住了。 是谁……？ 那个人是谁？ 脑海里突然响起声音。 “怎么突然剪成短发了？好不习惯，我更喜欢长发的……”那个声音后面大约说的是他的名字，但是突然如同被消音一般，他便听不见那几个字了。 “《末代精灵王》上映的时候，我会去看的。”亦止没有注意到对方短暂的异常。 “……好。” 两人并没有多聊，在第二天还要工作的情况下这个时间点再不睡就已经不合适了。 在和阿奇柏德道了晚安后，关灯躺到床上的亦止很快入眠。 而第二天的挑战内容比第一天的小打小闹要难得多了。 “H市拥有最大最真实的恐怖电影拍摄基地，恐怖文化解谜文化风靡。” “游戏名：绝处逢生。” “游戏规则：Ardor和夏日限定同时进入恐怖屋，两队在里面遇到的场景事件将会一模一样，只有解开所处房间的谜题才能够开启下一个房间。其间队友会陆续分离到不同房间，最后都通往终点。” “先逃脱恐怖屋的挑战者，所属阵营胜利，获得一分。” 第43章 “那……我推门啦？”亦止站在恐怖屋的大门前, 回头问。 随行的几个魔法摄影生物跟在他们身后，其中一个往前拍摄。 门上雕刻着的花纹已经磨损看不出原样，仿做出的岁月侵蚀的痕迹很成功, 门面上的红漆掉了一大片, 角落是星星点点的苔绿，而门把手也锈迹斑斑。 “我来吧。”阿奇柏德上前旋开把手, 捻了捻指腹让沾上的锈斑飘落。 门之后是与门外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门外是现代的钢筋水泥城市, 门后的房间更像是旧纪元时西方郊区的房子。 这个门即是大门, 进去以后这里就是简单的客厅。亦止脚下软软的, 是地毯, 他没有多在意, 往里进入。 房间不是很大，左手边的墙上靠着一个大型的胡桃木制书架, 架体高差不多到天花板，宽也占了整面墙的三分之一，上面摆满了书籍。 入门后的右手边即是沙发，看起来很旧了, 线脚上的线翘起来，黄绿拼接的沙发布上有缝补的痕迹, 打了两三个补丁。 对过去的墙角是一座落地钟。 客厅中央是餐桌餐椅, 桌布是淡黄小碎花的纹样, 餐桌靠着一扇百叶窗，有阳光从缝透进来, 窗边的小台上放了绿色的一株盆栽。房间整体装修布置风格很温馨，似乎与恐怖屋主题一点都不搭。 契布曼悠闲地在沙发上坐下，拉开了沙发前的矮桌子的抽屉，房子的主人应当有喝花茶的习惯, 抽屉里是几小包晒干的花瓣。 其中一包的塑料袋子破了一角，干枯的花瓣漏出在旁边。 “房子的主人养猫了吗。”亦止指着沙发腿上一丝一丝的竖线。 线很细，看起来不像是狗爪的形状，更像是猫爪挠出来的，亦止在沙发腿被挠破的地方比划了一下高度，这也明显与犬类的体型不符。 “应该是的。”得文从客厅中央的餐桌下踢出一个盛着水的浅盘。 他力度没加控制，本就腐朽散发着烂木气味的地板接住了盘子洒出来的水。 亦止看着水蔓延渗入地板的缝隙，突然他发现了书架旁边有一处不对劲。 这很容易让人忽略，或者说注意到后也不认为会有什么。 整个房间的墙面是铺着墙纸的，暗淡的米黄色纸上印的是深绿的叶与浅红色的花。在书架旁边的一块区域，可以观察出来，两边的墙纸印的花纹是接不上的。 第81页 应该是贴了以后发现长度不够，贴不满整面墙，然后开了另外的一卷？亦止好奇心重，加上是在恐怖解谜屋这样的地点，决定不放过任何一点线索的可能，上前揭开了墙纸拼接处的一角。 只是普通的白墙墙面。 “怎么了。”观察了房间一圈的狼人，走到少年身边。 “不应该，按照套路，这里得有点东西的。”亦止抿唇，接着他往下继续揭墙纸。 快到地板的位置，终于有一个陈旧泛黄的纸角露了出来。 “唔……找到了！” 听到少年的话，坐在沙发上开始泡茶的查尔斯停下动作，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应该是日记本的其中一页。 墨迹稍微模糊，但还能看清大约是什么内容。 字体娟秀精致，亦止判断对方大概率可能是女性。 “869年12月1日，周二，晴。 “我和他结婚了，在63年一见的风击雨滑落时，我们交换戒指。 “这一切像梦一样。 “我将这般感受告诉他，他揽着我，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往后他会一直陪伴着我。 “蒂娜，多希望你也能见到。” 纸张上写的869年，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旧纪元的，比亦止出生的时候还要更早，早了一百多年。 那个时候同性婚姻的法案还没有通过，亦止回想历史，所以写日记的必然是女主人了。 只是……蒂娜是谁？蒂娜见不到，是单纯没有来参加婚礼？还是因为阴阳两隔而无法参加婚礼？ 罗奈尔德语气疑惑：“63年一见的风击雨？” “是旧纪元里高空暴乱的风元素遇上雨元素的一种现象，远处看起来有点像流星，周期是63年，一般会出现在冬季的12.1到12.9这几天的某个时刻。现在空间中的元素密度小了许多，应该没有这个现象了。”亦止解释。 艾理斯夸道：“止止懂得好多。” “没有，”亦止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道，“新纪元的不清楚这个很正常啊，因为是旧纪元的东西，我那个时候还想去看看的，可惜风击雨在我出生的几年前就过了一次，现在也已经看不到了……” 说着他感觉有些遗憾。 “再找找去下一个房间的线索吧。” 围着的人们散开，亦止细细查看每一处角落，在落地钟前站定。 这个落地钟只有上面一部分是圆圆的钟盘，下面是一扇柜门，亦止试着拧了一下柜子把手，打不开。 钟的时针分针早就停止了走动，亦止能看到光线中落在针上的灰尘。这个钟是没有玻璃隔着的，这是奇怪之处。 反常大概率意味着有有线索。 亦止想了想，一般的恐怖解谜游戏都会把一些特殊时间设定为十二点。 于是他把指着三点十分的时针、分针拨到十二点。 “……” 没有反应。 亦止拍掉手里的灰，问正在扒拉墙纸的罗奈尔德：“罗奈？刚才找到的日记纸是不是在你那里？” 罗奈尔德摇了摇头。 银发的精灵走到亦止身边，拿出口袋里的日记纸：“在我这里，是发现什么了吗？” “这个柜门拉不开，你看，钟是没有玻璃罩着的，可能是要拨动对时间，触发机关才能打开。”亦止接过日记纸，又将内容看了一遍。 “也许是‘在63年一见的风击雨滑落时’。”亦止支着脑袋，“但是这个具体到分秒的时间点很难计算……恐怖游戏一般都不会设置太深入某个领域的难题。” 亦止沉吟片刻，在其他人的目光中拉起了百叶窗，窗台除了一盆绿植什么都没有，他又走向门口，掀起地毯的一角。 “啊……果然有。”亦止从地毯下抽出一张报纸，拍了拍上面的灰。 阿奇柏德认真请教：“怎么知道是在这里？” “一般盛大的风击雨、流星雨都会有一些相关报道吧，所以我想着线索应该在报纸上。恐怖屋外面没有信箱，窗是封着的，如果女主人订了报纸，我猜送信人也许会从门缝塞进来。”亦止一边看着报纸，一边解释道。 “在这里！”亦止指着报纸上的一小块方框，向着大家笑。 第44章 【63年一见的风击雨划过卡达西州圣斯山！】 【本周周二（12月1日）晚二十二点整, 63年一见的风击雨现象再现，灰都社记者有幸拍摄到一组风击雨划过圣斯山的图像……】 既然得到了必要的消息，亦止就不再继续往下看了。 “22点整。”亦止向站在落地钟旁的狼人一边说, 一边略微激动地比划数字。 琅野点头, 把落灰的时针调到10的位置，接着又把分针、秒针归位。 “啪嗒”的一声后, 落地钟内部发出沉闷绵长的敲击声, 咚声回荡响彻整个房间。 连着整整十下。 “咔。”柜门弹开。 两三个人站在钟边, 正好挡住了亦止往柜里看的视线。 “打开了吗？”亦止的视野里可以清晰地看见琅野拧起了眉, 他心中升起疑惑, 穿过其他人之间的空位, 走到狼人身边，“里面是什……” 亦止的目光被落地钟柜子里的物件吸引, 看清楚时心口突然滑过凉意，脚步一顿。 一个不是十分大的玻璃罐，里面盛着无色液体。 第82页 液体中包裹的是胚胎，一个人类的胚胎。 初成形, 还是非常小的孩子，只能依靠母体子宫供养, 却未见人世就夭折了。 亦止觉得地板的凉气从脚底往上渗到了心脏。 正常种族对于生命的敬畏。 胚胎被盛在福尔马林中保存在这样隐蔽的位置, 实在是过于渗人了。 不过亦止很快反应过来, 这只是一个恐怖屋解谜游戏，是虚构的情节故事。 “道具组做的很真实。”亦止看其他人的脸色稍显凝重, 于是出口提醒道。 罗奈尔德弱弱地回应：“确实……” “大白天，挺诡异的。”得文扫了扫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眯眼看过去，“瓶子上好像写了字。” 距离最近的琅野上前将玻璃罐从柜中拿出, 亦止靠在他身边，凑前去看小而密的蚂蚁字，轻声念出瓶身标签上的内容。 “TiNa——My darling daughter.” “You are my eternal love.” “永恒的爱吗……”亦止想到日记纸上的内容，心口失落落，“蒂娜应该在他们结婚前就夭折了。” 艾理斯疑惑地问：“怎么会把胚胎都保存下来？” “医院一般会把打胎流产掉的婴儿火化，如果是私人医院的话……母亲要自己保留应该是可以的。保存在福尔马林里几十年不是问题，房子的女主人大约是这么打算的吧。”亦止抿唇，心情变得沉甸甸起来，继续道，“未婚先孕在那个时候选择流产也正常。” “止止为什么连堕胎这些问题都了解？”查尔斯调解气氛，挑眉揶揄地看着亦止。 纯情的少年的脸颊一下升起红晕，被逗得炸毛，“这、这不是常识吗！而且一些科普读物也会写吧……” “不管怎么样，人工流产都是对身体有害的。”面对跟拍的魔法摄影生物，亦止严肃道，“所以女孩子要好好爱惜身体，男生也不可以做过分的事情。” “亦老师说得好！”捧场王艾理斯啪啪地鼓起掌来。 查尔斯笑了笑：“止止肯定从小道德与法治就修的好。” “我可是拿了好几次市级三好学生的。”相比于在似乎含金量更高的学科竞赛方面被夸奖时的谦逊，在道德这一方面被夸奖后的少年骄傲地抬头挺胸，艷红的唇瓣弯起小得意的弧度。 银发的精灵一双莹绿色的眸中专注地映着对方的身影。 少年以后会是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 阿奇柏德只是脑海中突然闪过画面，身着黑色燕尾服的俊美少年，白色婚纱礼服的柔美女性挽着他的手臂，两人缓步走入婚姻，他的心口就突然一阵撕裂似的疼。 为了掩饰情绪，阿奇柏德垂下眸，轻声道：“我去再找找线索。” “对！”亦止没有发觉阿奇柏德的异常，热情高涨地说道，“必须加快速度了，不然就要被Ardor超过了！” 少年的好胜心强，把日记纸与玻璃罐装入专门放线索的背包后，就打算开始再搜索一遍之前查看过的地方，避免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 他爬上靠着书柜的木□□，方便查看最顶层书籍的情况。一吹气，光线中就一片尘灰飞扬，亦止一手要扇走空气里的尘埃，另一只手捂着口鼻轻咳。 咳嗽到眼尾沾染上湿意，模糊的视野中松烟灰发色的狼人扶着□□，在下面担心地看着他。 “我没事。”亦止摇摇头，表示让狼人不用担心。 书柜顶层的书籍之前查尔斯已经翻看过了，没有什么异常，都是正常的 不过这一次亦止有了点新发现。 他从排列整齐的书中间抽出一叠纸，压在书柜上展开来，是一张完整的世界地图，那时候种族还没有全部混居融合，地图上的部分地区还画着种族的分界线。 【63年一见的风击雨划过卡达西州圣斯山！】亦止想起本地报纸的标题。 卡达西州……现在并没有这个称呼的地名，在他出生之后也没有听过，应该是后来改了州名。 他在地图上寻找“卡达西州”四个字。 没有多久，辅助阅读的指尖停住在这四个字上。 “是华英两个语种的居民混居的地方。”亦止喃喃，“那也难怪是用华文写的日记了……” 除此之外，少年并未在顶层的书柜里找到什么有用信息。 他从木□□上下来。 “止止。”阿奇柏德道。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少年下了□□，银发的精灵正捧着书本在梯旁。 书是从第三层抽出来的。 那一整层书大小都差不多，封皮纯色，书封侧边印的是几个字体鎏金色的英文单词书名，仔细看其实只是字母凑在一起，压根不是什么意义的单词。 他们第一次搜寻的时候急，会忽略也正常。 阿奇柏德将书本摊开给亦止看。 内容是空白的。 “诶……？”亦止侧身从第三层又抽出一本，翻开，内容同样是空空白白，如同新印刷出来的白纸。 罗奈尔德猜测：“会不会是那种要沾了水才能显出字的纸？” 契布曼简单粗暴地拧开矿泉水瓶盖，把第三层的其中一本书摊开淋上。 “看来不行。”契布曼甩了甩不停滴答滴答水的书本。 里面的白纸只是浸湿了，黏在一起，除此之外什么变化也没有。 第83页 亦止托腮看着第三层的一排书。 罗奈尔德沉吟片刻，十分认真地说道：“或许……是要用火烤的？” “等一下。”亦止的视线还落在书架上，向契布曼和阿奇柏德伸出手，“好像知道了……” 他转头，眸子亮晶晶：“把书先给我一下！” “嗯好。”契布曼将书放到亦止手上。 阿奇柏德也放上书本。 少年微弯腰，将书抽出来又换了个位置塞入，他调换了四本书的顺序。 “LOVE”亦止侧身让出位置给其他人看，阳光中眸里浅浅的红就显得格外温柔，“love。” 正是那四本书侧边书名，自上而下数第三个字母排成一排，拼凑的单词。 按照这个规律，那么剩下的六本书也可以排列出单词。 “I、M、A、N、Y、T。”查尔斯低声念剩下六本的书名第三个字母。 亦止抿唇，随后轻声回答：“My love Tina.” 接着他将十本书排列成如此顺序。 啪嗒的一声响起，大约是触发了机关，于是书架从中间分开，自动移到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书架后是一扇门，通往第二个房间。 琅野正要开门，见少年拿出了终端，拍了两边书架的照片，他停下步伐，问：“怎么了？” “首字母排成一排是WSYGSBDMQ。”亦止低着头回答，手指在终端机键盘上敲击着。 “有什么特别含义吗？”艾理斯好奇地问。 节目组为了防止他们查攻略，在恐怖屋装了信号屏蔽器，连不上网络也就查不到资料，终端机自然没什么用了，所以其他人都不清楚少年此时拿出终端机的原因。 “你们看。”亦止给其他人看自己终端机屏幕上拼音全键键盘显示的字。 WSYGSBDMQ。 输入法第一项是：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不算是非常明显且重要的线索。 但是在第二个房间的门前，透露着这个故事似乎不那么简单。 “嗯……”亦止收起终端机，“走吧。” 这个状态的亦止，忽地与往日软和的少年有些不同了。其他人一致想。不再是看起来只让人想要宠爱的孩子，而是镇定、机智，令人想要依赖的存在。 罗奈尔德觉得跟着亦止，安全感倍增。 亦止推开门。 这个房间的窗帘厚重，遮光性很好，室内黑黝黝的，看不清楚。 亦止打开灯的开关。 是一间与客厅装修风格相似的温馨卧室。 一张大床，一张婴儿床，衣柜，床头柜，梳妆台……都是寻常家具。 “得加快进度，现在开始搜索吧。”少年的朝气十足，对比赛素来投以百分百的热情。 他喜欢未知的恐惧带来的刺激感，这种刻在生物血液的恐惧是不会轻易麻木而消失的，哪怕是被吓到很多次之后。正如恐怖片看得多了的人，行走在黑夜里大脑才会自动调出看过的画面素材，想象到的画面一帧比一帧恐怖。 大家被少年带动，也不再闲聊，开始认真寻找线索。 亦止掀开大床的被子，被子下的床垫松软，睡起来应该是很舒服的。 一个玻璃弹珠因为他猛然掀开被子的动作，从被面上跳到了地面，滚入床底。 亦止不假思索地趴地去找。 他刚拉开垂地的床单，探入身去，就见惨白的一张脸。 空洞洞的眼眶紧对着他。 找寻的其他人突然听到少年轻呼一声，接着又“嘭”地一声。 琅野探入，将床底里头的东西拽出来。 一个布娃娃。 他想把这个东西给少年看，好让对方不害怕。 转头却见银发的精灵半揽着少年，轻柔地揉按少年的后脑勺，安慰地问：“还疼吗？” “嗯！”乌发的少年委屈地更贴近了精灵。 第45章 木制的床架坚硬, 少年猛地一起身，自然就磕得头昏眼花。 阿奇柏德眼中的担忧就要化作实质溢出来，指节屈起, 以指腹轻缓地揉弄少年后脑磕到的位置。 一缕没有束起的银发垂下来, 青年无暇顾及，莹绿的眼眸只看着少年, 声音温润如玉石相扣, “好一点了吗？” “唔……嗯。” 对方垂落的银发扫过亦止的耳畔, 有点痒。 亦止忽地觉得这一幕异常熟悉。 如果不是银色的, 而是与记忆里的精灵一样是浅金色的头发, 少年确定自己会在现在这种看不到对方面目的情况下, 把对方认成阿克诺修。 阿克诺修，他的高中同桌, 精灵族的储君。 亦止现在还没有找到他。 亦止去问过了有可能知道对方下落的所有人，包括祁立河和亦亓，只是大家都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帮忙寻找的族人也没有带回来有效信息。 阿克诺修，这个精灵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亦止能得到的有关于对方活动情况的最新消息，时间还是在亦止自己“死”去的第二年, 有族人看到阿克诺修拜访自己的兄长。 只是亦止去问亦亓时, 对方却也给出了不清楚、不了解的回应。 思绪收回, 亦止已经感觉撞到的地方不怎么疼了，他与对方拉开距离, 向阿奇柏德道谢：“谢谢……阿奇柏德。” 阿克诺修的名字几乎要紧跟着谢谢之后，脱口而出。 第84页 阿奇柏德在少年拉开与自己的距离去查看布娃娃后，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耳廓。 刚才的距离……太近了。 近到只要他伸手，就可以完全把少年抱到怀里。 他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 甜丝丝的果糖，还有清冽微冷的草木香。萦绕他周边时，如有洁白柔软的羽毛落在他心上。 据说当一个人过度迷恋另一人时，会有飘飘然之感。 青年把垂落的几缕发丝重新束好，脚分明踩在实地上，心神却感觉如踏棉花。 过度迷恋。 阿奇柏德向少年身边走去。 亦止正蹙着眉看着被琅野从床底下拿出来的布娃娃。 娃娃大概是个女孩子的形象，娃娃的衣裙缝缝补补，几块不同颜色的补丁在粉色的裙子上显得突兀。她的脸用的布料太白，像刷了白漆还透着青，所以在床底下那种只能透着一些光的位置，看起来分外嚇人。 嵌着眼珠子的地方空洞洞，眼睛不知道何时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种娃娃会吓哭小朋友的吧……”亦止说。 狼人幽绿色的眼眸看了看娃娃，视线又凝在亦止身上。 “不会。”他说道。 少年总是很勇敢的。 亦止被对方看得产生疑惑，不过他很快就有了新发现而转移了注意力，指着说：“娃娃的裙子背面有拉链。” 琅野闻言，拉开布娃娃背部的链子，里面的松软棉花漏出来，亦止从棉花絮中间找到了一张泛黄的纸条。 “876年6月25日，周四，阴。 “Tina是个好姐姐，每天晚上都会陪着弟弟一起睡觉。 “只是Neil大约喜欢独处，他把姐姐的眼睛扣掉，向我表示反抗。 “他总是不听我的话。” 少年的声音温和清润，如果忽略话语中诡异的内容，倒就像是于睡前温柔地讲述童话故事了。 “876年……他们结婚在869年。”亦止思考，“如果一年后弟弟Neil出生，那么这个时候他就6岁了。” “女主人的心理已经扭曲了吧……”罗奈尔德拂走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感觉脚底下的木板裂隙中透出凉意顺着他的小腿往上，“Tina早就已经夭折了……” “而且‘反抗’这词用得很奇怪。”艾理斯道，“女主人偏心很明显，Neil的童年恐怕不好过。” 亦止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男孩子一般也不喜欢布娃娃……如果是知道这个娃娃被认为是死去的姐姐，嗯……”艾理斯继续道，“不知道六岁Neil的生死观，反正是我的话会觉得很渗人。” 查尔斯只在外围听着他们说话，翻看婴儿床时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A4大小的纸。 “止止。”他一眼扫过内容，于是叫了亦止的名字。 被喊到的少年转头，确认了查尔斯的位置，接着往对方身边去，“怎么了？” 查尔斯将A4纸递给他。 亦止扫过内容。 是一幅画，很明显是小孩子的笔触，线条都歪歪曲曲的，涂色也很童真率性。 看得出是“母亲”拉着小男孩，而“父亲”的角色站在小男孩的另一边。 “父亲”的脸的位置，大约是被作画的Neil涂黑的，一整团黑色，乱七八糟。 一家三口都是金色卷发。 小孩的画技虽然稚嫩，但却认真地把每个人衣物的颜色都画出来了。 “再看背面。”查尔斯提醒。 亦止困惑地将画纸翻了个面。 背面中央的位置，同时也就是对应着小男孩的位置，画着一个穿着裙子扎小辫的女孩儿，形象与布娃娃的颇为相似。 “Tina吗……？”亦止喃喃。 “嘶啦”一声，从上个房间出来后就开始专注撕墙纸的罗奈尔德有了新发现。 “……他们长得好像。”罗奈尔德惊奇地说道。 一幅画被钉在墙上，画风很写实，只有黑白线条，没有上色。 能将人物的五官细节看得更清楚。 女人抱着孩子，偎着丈夫。 相像的并非是孩子与母亲或者是孩子与父亲，而是这一对夫妻。 相似程度完全超出了人们所调侃的夫妻相，更像是…… “近亲结婚吗。”亦止锁紧了眉。 画像中的小孩相貌并不如父母出色，眼突，双目无神，眉眼间距宽，五官凑在一起甚至显得怪异而畸形。 阿奇柏德抿唇，“看来是的。” “……” 空气有一瞬间像是由于沉默而凝固了。 “这个是要上色的意思吗？”得文转移话题道，“我刚才恰好在其中一个没有上锁的抽屉里找到了水彩颜料和水彩笔，颜料只有红黄蓝三大基础色，是要按着小孩画的画去上色吧？我不了解调色，你们有人学过美术吗？” “我。”艾理斯举手，“我是美术生，让我来吧。” 并非美术生但是有所了解的查尔斯在旁为艾理斯打下手。 工作安排得妥当，他们又四散开各自寻找其他线索。 少年从床头柜里找到了一本书，原先是想粗略翻过查看有没有线索的，只是看着看着，便靠着墙看入了迷。 然而背靠的墙却猝不及防地如被触发机关般，迅速移动开，之后是漆黑的深渊。 亦止反应不及，被深渊吞噬。 第85页 “止止？！”房间里的其他人慌乱。 幸好他落地的地方堆了许多缓冲用的垫子，软软的，亦止也没觉得有哪里摔到或不舒服。 只是，亦止抬头，上面的墙体机关恢复了原位，四周围一丝光亮也没有，看来从这里爬上去回到房间里已经不太可能了。 不能视物让他感觉有些苦恼。 亦止摸索着从垫子上站起来，虽然不太清楚目前的环境，但是呼入的空气让他轻咳，是因为掉下来时落在了垫子上而扬起的尘埃。 漆黑的环境，使得眼睛之外的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锐，有凉丝丝的触感磨挲过他的小腿。 接着枝叶与树藤锢住了脚踝。 “……谁？！”亦止向着黑暗问。 有人于黑暗之中点燃火烛，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亦止微眯起了眼睛—— “阿克诺修——？” 第46章 摇曳的烛光照亮黑暗中的一小片区域, 打在墙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金发的精灵，眸色莹绿, 及肩发束在后面成了一个小揪, 发尾微卷。 精灵的嘴角含笑上扬，在听见“阿克诺修”时, 笑意短暂地凝结, 随即他又迅速地调整恢复。 “班长。”精灵青年轻声道。 语调一如从前在草木系1班的时候。 亦止只觉得第一眼看过去, 面前的是阿克诺修, 可是他脱口而出阿克诺修的名字后, 再细看就发现不同了。 阿克诺修连发尾也是柔顺而直的, 时常看着他笑时眼尾会温和地垂下一些弧度，眼前的青年不同, 发尾卷而翘，眼形更为狭长，笑起来时眼尾微挑，与阿克诺修的温和拘礼完全相反, 青年的气质更显得轻佻玩忽。 而且，阿克诺修不喊他为“班长”。 他是阿克诺修的弟弟。 “阿尔亚。”亦止顺利地记起了对方的名字。 如果要说谁与阿克诺修相似。亦止想到。阿奇柏德恐怕还要排在阿克诺修的胞弟之前。 不是容貌的相似, 而是气质和举动。 亦止有时会恍惚地忽略了阿奇柏德的容貌, 将对方认成阿克诺修。 这是不对的,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亦止不想将对于一个人的印象加到另一人身上, 所以他还在纠正这个错觉。 也许是家庭教育方法相似的成果，往往家庭更能够熏陶出一个人的气质。亦止没有问过有关阿奇柏德家里的事情，这只是他的猜测。 这个时候，亦止又忽略了明明是同胞兄弟, 但阿尔亚与阿克诺修的气质与处事风格迥然不同的事实。 “竟然将我认成了兄长，这让我有些伤心了。”说着伤心，阿尔亚的脸上却仍然挂着漫不经心的浅笑。 只是拿着烛台柄的手到底握紧了一些。 阿克诺修。阿尔亚的莹绿眸色在光下明明暗暗深浅变化。为什么这么多年之后，你第一时间想到的仍然是他呢。 我到底哪里不及他。 兄长啊兄长啊，小时候将喜爱的瓷器让予我，父王的偏爱让予我，为什么长大之后要同我争抢储君之位？反正你已经将位置夺走，我也不在乎，只是你到底是要和我争夺对方的心属？ 既然我不能够得到。 那么我也不会让你拥有。 阿尔亚垂眸，眼底的情绪不明，犹如迅速聚起了一滴浓墨。 “阿尔亚，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亦止好奇地问。 “我原本是在王陵之后的地宫休眠，从外面每日清扫的仆人口中听闻你的消息，我便醒了。” 想见你，于是我醒了。 阿尔亚的眼神露骨，喜欢不加掩饰，定定地看着少年。 “大浩劫之后你一直在地宫休眠吗？”少年对于对方侵略性极强的目光毫无所觉，他的注意力放在青年的话语上，“你知道阿克诺修去哪里了吗？我有东西要给他，但是不清楚他现在在哪。” 各族的王族、高等血脉的族民，一般寿命极长，如果没有像大浩劫那样的情况，能够活几百年。这几百年是指所经历的，若是陷入沉眠状态，时间便相当于在他们身上停止了，待醒来时，仍旧有睡前的“寿命余额”。 “是的，大浩劫之后我一直在地宫休眠。”阿尔亚不想在少年口中听到阿克诺修的名字，但他还是淡笑着回答，“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兄长时，他说自己去与血王陛下商讨了转生阵，我不太了解其中详情也没有多问。再以后，兄长搬出了皇宫，我和他就鲜少联系了。我以为他早一步进入了地宫，可我进入地宫时，却没有见到他，再想要联系时却发现怎么也联系不上了。” “沉眠之前我任命了几人去寻找兄长的下落，只可惜始终找不到。”阿尔亚露出忧心的神情。 亦止因此而沉默下来。 是因为他……是为了他，而要制转生阵才导致现在下落不明的吗？亦止眉眼低敛，黯然神伤。 阿尔亚看着少年的反应。 你就这么在乎他吗。为什么不问问我呢，分明我也恋慕着你啊。阿尔亚不甘。 他刚才那番话半真半假。 他并非丝毫不知道转生阵的详情，他清楚兄长要为了转生阵而献出相生植物——连骨花。只有在生命树下被立为储君，接受了生命树的认可的精灵王族，其相生植物才能够盛开为连骨花。 所以，能够让转生阵成功运行的材料，他拿不出，其他精灵拿不出，只有阿克诺修，只有他能够献出这一份材料。 第86页 将连骨花连根一齐融入法阵，意味着要放弃拥有的一切。 储君之位、容貌、记忆、血脉…… 相生植物死去的精灵，会重回如一张白纸的状态，休眠多年后，待到心灵长出新的相生植物，于是获得对应的新的容貌外表，记忆也从零开始。 但是，只要能够换取少年回生的结果，兄长愿意，如果是他，他也毫不犹豫。 只是，目前这种兄长牺牲的状况更让阿尔亚愉悦。 你当初得到了储君之位又如何呢。最后不是失去了所有身份？你把他忘了，时间一久，他也会把你忘了。我不会告诉他相关详情的，不会让你有能够与他并肩同站的机会。 阿尔亚承认自己卑劣。 相生植物这种事物，一般只有属于精灵族实力强者的，才会拥有活力而能够离开心灵出去。精灵族内部都有精灵不清楚这个东西，更何谈是外族。 而相生植物死去的情况更少。 所以相生植物承载容貌、记忆，一旦失去，第二株相声植物生长，其主人会彻底改头换面的事情，世上知者寥寥可数。 亦止收拾了一下心情，决定届时联系兄长，再加大找寻力度。他问道：“那……你怎么会到这边来？” “醒来听闻《末代精灵王》快要上映了，好奇我与兄长的演员，便与节目组联系，作为特邀嘉宾来了。”阿尔亚回答。 当然不是好奇演员。 阿尔亚看过了《末代精灵王》的角色定妆照，有所感觉，饰演阿克诺修的。 是他兄长自己。 虽然改头换貌，但气质却刻在骨子里。了解真相的阿尔亚可不觉得阿奇柏德与阿克诺修只是相像这么简单。 阿尔亚嘴角弧度上扬，有了新的思路。 曾经的我如此嫉妒你，现在，轮到让你尝尝嫉妒的滋味。如何？ 嫉妒着虚无的人物，嫉妒着自己所演的角色，却绝不会想到那是曾经的自己，必定有趣。 阿尔亚冷笑之后又为自己而感到悲戚。 而我连被嫉妒的资格都没有啊。 第47章 阿尔亚对着跟拍自己的魔法摄影生物做了个手势, 负责剪辑的工作人员自然看到后会明白要将刚才有关于阿克诺修的话题内容剪去。 “你也是作为挑战者参加的吗？”亦止好奇地问。 金发的精灵青年摇摇头，含笑看着他：“我是裁判之一。” “必要时负责引领挑战者走出困境。”阿尔亚又补充道。 他是从隔壁Ardor组合的恐怖屋过来的，节目组通过监控, 见完全不枉哈士奇组合之名的Ardor疯狂地拆房间, 却怎么也找不对线索解谜，实在无奈又替他们着急, 于是就让阿尔亚参与进恐怖屋里。 帮助完Ardor进入第二个房间并收获了一堆崇拜目光的阿尔亚, 不假思索地来了亦止所在的恐怖屋。 亦止点点头表示清楚了, 想了想, 歪头疑惑：“所以你现在过来, 是要负责引领我解谜吗？” “还没有到必要的时候。”阿尔亚回答, 又笑着夸赞少年，“何况, 以班长的智慧，我怕是没有出手的机会啊。” 受了夸赞的乌发少年，眼眸弯弯对他笑，银河碎星都犹如落入了那双曙眸, 一闪一闪的，令爱慕者的心情也为之摇曳。 如果少年说句喜欢, 他可以将所有谜题答案, 线索位置都告知。阿尔亚屈起的指节处泛白。他到底没有勇气说出心中所想。 他曾经说阿克诺修是个胆小鬼, 他自己何尝又不是？ 卑劣又胆怯。 太过珍视，害怕届时连朋友的关系都无法维系, 所以这份心意永远无法宣之于口。 亦止回头看了看后上方的墙体，严丝合缝地拼接着，看来是没有办法再通过墙体的机关回去了，眼下只有顺着这唯一的一条道路走, 于是他便对阿尔亚提议：“我们往前面走去吧。” “好。”阿尔亚自然答应。 他左手举着烛火，少年走在他的右侧，这条走廊的道路不宽，时而他的手臂会贴上温玉似的肌肤。烛火的光把他们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靠近到几乎融在一起。 廊壁上一路挂着画。 亦止拿出终端机一边拍就一边往前走。 第一幅画是全家福，但与他在卧室房间找到的，第二个孩子画的全家福不一样。这幅全家福的成员很多，其中，最有可能是这座房子女主人与男主人的两人站在全家福的角落。 应该是两人公开相恋之前。 第二幅并非是像全家福那般的油画，而是以类似四格漫画的形式画的，画的是简笔画，但很生动，内容大意明了。第一框中一男一女两人拥吻，窗的角落一双眼睛；第二框的新人物掩着嘴向老者告密；第三框是女子带着行李离开；第四框里是一男一女的结婚现场。 第三幅大约是有了第二个孩子Neil。 一家三口一致的金色卷发，女人抱着稚嫩的孩子，笑得温婉可人，男子温柔地看着她与孩子。背景是春日的牧场草原，点点小花盛开，风把女人的一丝金发捎起，三口和睦的画面轻易地触动人心底的柔软。 亦止举着终端机按下拍摄键。 他继续向前走去，专注地看着终端机的屏幕上放大映着的影像。 画与画之间有一段距离，走廊两边的壁上都贴着古典花纹的墙纸，即使有在旁的阿尔亚拿着烛火照明，空间仍显得幽暗昏惑。 第87页 终端机上的影像也不是十分清晰。 一段没有画的路，安静的唯有两人的呼吸声。 直到终端机摄像画面出现裱画的木框，亦止提了提精神，调整摄像的大小尺寸。 却忽地被血腥的画面内容吓了一跳。 画面里蓬头垢面的巨人正握举人尸啖食，手指深深地掐入尸体脊椎，有残肢垂入他的口中，深红的血从嘴中溢出。 人尸的头颅与右臂已被咬断，巨人以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盯着前方。 那眼神说不出是被发现后的恐慌，还是对于生肉的狂热渴望，有一瞬间亦止觉得巨人紧盯着自己。 他的呼吸一窒，反射性地迅速往后退了两步，撞入身后的青年怀里时才堪堪反应过来。 “！对不起…”亦止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在后退的过程中踩到对方。 有独特的草木香气混着清甜味道袭来，阿尔亚瞳孔微缩，一抿唇，将烛火放置于墙壁的盛灯处。 再就势将少年转了个向，让对方面对着靠在自己怀里，使得少年的视野范围看不见那幅画。 “别怕。”阿尔亚道。 他的安抚动作带了私心，如愿以偿地摸了摸少年柔软的乌发。 亦止摇摇头，解释：“我还好……也没有很害怕……” 只是画者画得太真实传神，让人不寒而栗、心底发毛，在黑暗的环境里，这种感觉被乘几倍地放大又放大，自然地就使人在一开始止不住地害怕了。 但是过后其实还好，毕竟只是艺术作品。 亦止轻拍了拍阿尔亚的手臂，表示自己没事可以放开了。 而青年却一手揽着他，另一手又从他手里拿过终端机。 “咔嚓——”的一声。 “拍好了。”阿尔亚说。 亦止突然低头，声音含糊：“唔…谢谢……” 阿尔亚正要将终端机还给他，察觉出异样，“怎么了？” “眼睫毛。”亦止低着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闷声回答，“眼睫毛好像掉到眼睛里了……” “别揉，让我看看。”阿尔亚的神情严肃起来，力度轻柔而态度令人无法拒绝地捧起少年的脸，他靠近了仔细看已经被少年揉出泪花的眼睛，本就是曙红眼瞳，现在连眼圈都红了一周。 阿尔亚皱眉，轻轻地吹少年的眼睛，那双桃花眼中似是由此泛起涟漪，阿尔亚有一瞬间晃神。 随即他的指腹覆上少年的眼角，轻声道：“不要动。” “好……”亦止乖巧应答，泛着水光的眼睛睁大了。 金色卷发的青年捧着少年的脸，两人的距离近到几乎呼吸交缠，仿佛只要下一秒，青年低头，就会以唇覆压上少年的唇。 银发的精灵恰恰在走廊不远的尽头处的门后出来。 视野映入这幅画面，他的脚步顿住。 心灵中休眠的藤蔓在荒原上野蛮生长，只是未出来时便有道人影更快地拉开了阿尔亚和亦止两个人。 “止止。” 琅野抿着唇，面对亦止，背向阿尔亚，隔开了两人的视线。 亦止觉得对方就像是发现了主人在外偷偷摸了其他狗的家犬。 于是他不自禁地抬手揉了揉大狗狗的毛发。 琅野顺势低下头。 阿尔亚眸色微沉，余光却看见了向这边来的银发精灵。 “想必阁下就是末代精灵王阿克诺修的饰演者阿奇柏德吧。确实像极了兄长，马修导演真是慧眼识珠。”阿尔亚含着笑，“见着你了便想起兄长，止止也是吧？ “以前兄长就同你的关系最好了，常连我这个弟弟都忘了。真羡慕那个时候你们的情谊。” 第48章 阿克诺修和亦止……关系最好。 阿奇柏德滤去对方话里的其他字词, 得出这个结论。 他的口舌忽地发苦，干涩了许多，急切地破解完机关后寻找到对方的的欣喜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他是知道的。末代精灵王阿克诺修, 与血族亲王年纪相仿, 高中时期都是在中央城一中就读。 有残存但非官方的史料中记载，他们是同班同学。 《末代精灵王》的剧本中原本也有一段高中时期与此相关的戏, 但因为没有找到能够饰演血族亲王的演员, 少年出道又在电影选角完成、开拍之后, 导演也不敢铤而走险邀请刚出道的新人, 于是那一段戏就被编剧无奈地从剧本里删除了。 总归只是一段极其隐晦的戏, 也并没有正史的记录, 不过是民间茶余饭后的谈笑之闻，饰演血族亲王的演员甚至只需要拍入一个背影—— [昏沉的霭光慵懒透过玻璃, 寥寥几人的教室里桌子整齐。外面人声喧嚣，有琴音呜咽，这些都被无形的屏障隔在了教室之外。 [安静的空间里，阿克诺修才能更清晰地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他的心弦绷紧，连呼吸都是烫的。 [如何形容？ [于大漠突逢桃花林, 于隆冬点燃干柴火, 从一片荒芜、无处光明中得救。 [阿克诺修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便能够感觉入骨的无形枷锁从自己身上解脱。] 可如今阿奇柏德的动作却是前所未有的迟钝，他感觉那枷锁似是加在了自己的身上。 与少年相隔几步的距离, 变得无比遥远。 他们之间隔着无数穿行的人，隔着一千年陈旧的日月山海。 第88页 阿奇柏德习惯性维持于脸上的浅淡笑意沉没，再也无法提起来。 “阿奇柏德？”亦止察觉到不对，停下说笑, “怎么了？不舒服吗？” 阿奇柏德只觉得自己一开口苦涩都要溢出来，艰难地提起嘴角，佯装没事地温笑道：“没事，只是在想事情。” 他只是意识到，少年离自己有多远。通向心上人的这条路险阻漫长，无尽头。 原本哪怕是道路遍布荆棘，途经刀山火海，他也是愿意去闯的，迟早能够云开见月明。 但如果……少年心有所属呢。 如果……少年对他笑，和他说话，都是因为他与另一个人相像呢。阿奇柏德想起少年时常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时他只顾心跳如雷，却不觉察对方时常恍惚，像透过他见到了谁。 阿奇柏德跟随在解谜队伍的末尾，腿脚如灌了铅。 这条险阻道路没有尽头，行至一半就是断崖深渊，繁花似锦和少年不会在终点等着他。 他饰演的阿克诺修早已得救，他却永远地困在了这里。 没有明确的文献中记载阿克诺修与亦止两心相悦，但阿奇柏德已经在心里为自己判下死刑。 “阿奇柏德……”亦止从领头的位置退下到阿奇柏德身边，担忧地问，“你真的没事吗？” 银发的精灵脑中嗡嗡响，唯有少年的声音清亮。 他迟钝地转头，眼前人如玉美好温良。 如何判死刑？ 实力不足、地位不够，就连相处的年月，阿克诺修也完胜于他。 银发青年轻叹一口气，挂起温柔地笑：“不用担心，我没关系的。” 不会有比阿克诺修更与对方相配的人了。 青葱岁月时的同窗，一个是未来精灵王位继承者，一个是血族尊贵的亲王。 再如何，也比他这个来路不明的精灵优胜不知道多少倍。 精灵莹绿的眸子蒙上暗淡灰色。 之后的最后一段路程，阿奇柏德全然不知自己是如何走过的，恐怖屋这期主题的真相从未吸引到他丝毫的注意。 只是，略微在脑海里留下了印象。 亲兄妹之间疯狂的爱恋，不为世人所容，与家族断绝关系后结婚，在各种压力与童年阴影的作用下，两人的精神本就不正常，发狂的丈夫如那幅画中的一样吞食亲生孩子，妻子则沉浸在自己与第一个孩子的幻境里。 阿奇柏德的心湖不因此掀起波澜。 只在阿尔亚与少年说话时掀起惊涛骇浪。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与兄长逃课，被罚了一起写检讨。”阿尔亚用着追忆往事的语气，笑容弧度恰好，完美地掩饰了眼底的嫉妒。 在那个年龄段的男生大多都不守规矩，恣意张扬，少年尤甚，一身的朝气足以点燃整个夏天。 逃课于是就成了并不那么奇怪的事情，科任老师也由于亦止的成绩优异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少年会在偶尔几节课缺席后又带着些零食回来，当阿克诺修无奈地投来不赞同的目光后，以糕点封住对方的嘴，金色长发的精灵紧接着就只顾暗自脸红心跳了。 阿尔亚只冷眼嫉妒。 长此以往，固守规矩的精灵打破了自己的人生记录，第一次逃课，就是跟随着少年。 而阿尔亚并没有受到过亦止的逃课邀请。 少年总是在他与阿克诺修之中，第一眼落在阿克诺修身上。阿尔亚很想说，自己也可以为了他逃课，不论是打电玩，跑美食街，他都很擅长。 刻板又无趣的阿克诺修究竟哪里比我更适合你呢？阿尔亚不甘，又不敢问。 一行人从恐怖屋的出口出来，顾一圈周围，不见Ardor成员的人影，便清楚已经成功拿下了一分，于是悠然地在空地上等待着对手。 直到另一座恐怖屋的门口出现人影，金毛队长的头发相较于进去时的柔顺，如今变得乱而狼狈，一脸疲态地吊着半口气走出。 原本精力旺盛的“哈士奇”队友们的状态也不容乐观。 此时，莽撞、毛毛躁躁的后辈与稳重、气定神闲的前辈形象分明。 亦止担忧地正要上前关心一下，就被身后人揪住了衣角。 “嗯……？”亦止回顾，稍微惊讶，“阿奇柏德，怎么了吗？” 银色长发的精灵低垂着眼帘，脸色苍白，轻声问：“阿克诺修……是你非常重要的人吗。” 亦止愣了愣，自然地点头。 挚友，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人。亦止想着。 拽着下衣角的手忽地失了力气，放开了。 “那……《末代精灵王》……我和阿克诺修……”精灵青年的思绪混乱，连语言都不能够顺利地组织，他想问，对方是不是因为他与阿克诺修相像，才对他笑，看着他的时候，是不是想的是另一个精灵。同时内心又深刻地不安着，因此一边想回避答案一边又自相矛盾，混乱地组织着语言。 “嗯……？”亦止轻歪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猜测着于是笑着安慰道，“你的气质很符合，演技又好，贴合角色，不需要担心啊，到时候电影上映不会有问题的。” 阿奇柏德仍会因为少年的笑而头晕目眩，只是此时他的心脏却不如紧张时跳的那般快了。 他的血液似在阳光下渐渐冷了下来。 有风从少年的方向吹来，吹回遥远的旧时光里。 第89页 —— ———— 上课铃叮铃铃地响起。 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少年丁点动静也没有。 阿克诺修还不太习惯和对方一起坐，他的初中班级学生少，一直是单人单座的。 直到昨天开学，他有了第一个同桌。 阿克诺修并非是恐惧于交际的人，作为精灵王位继承人选之一，能够通过交际笼络人心是非常必要的技能。 只是，如果是普通同学也就罢了……素来被夸赞温和有礼、遇事冷静的皇长子，平生第一次觉得皇师所教的沟通技巧是那么难。 他压不下快得非同寻常的心跳频率，靠门的这一组，坐在位置上可以看到老师已经快要到门口了。 阿克诺修脸上假作淡定，却只敢用指腹小心地戳了一下少年的手臂，温声道：“老师来了。” “……嗯？”亦止迷迷糊糊地支起脑袋，浅红的眸子逐渐聚焦在阿克诺修身上，“要上课了吗？” “…嗯。”少年耳畔的一缕发丝枕睡得翘起，阿克诺修不敢轻率地为对方抚下，只指着自己耳边对应的位置，轻声提醒道：“这里，翘起来了。” 少年胡乱地捋了两把，那缕发仍然倔强地翘起，他干脆甩甩脑袋，“不管了，谢谢——” 乌发红眸的少年托着腮，蹙眉思考了一下。 “阿克诺修。”精灵回答，“我叫阿克诺修。” “好，我记住了。”少年点点头，又道，“我叫亦止。” 随着老师“上课”的声音，学生们起立道好。 “老师好——” 阿克诺修默默地想，他在昨天看到座位表的时候就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并且想起了少年的身份。 亦止。 是幼儿园时隔壁班的小孩。 他是在一个温暖的日子发现对方的，阳光灿烂恰恰适合当时的自由活动课。 一班和二班的教室都靠着小足球场，往往活动课都是他所在的一班与二班霸占了足球场的位置。 只有一节课，二班的同学并没有来球场。 透过窗的玻璃往里看，年幼时的阿克诺修看清楚了被二班同学团团围住的孩子。 笑起来很好看，有两颗小虎牙。 那时阿克诺修的阅读量对比其他同龄孩子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他第一时间联想到了“粉雕玉琢”，并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 “是二班的新学生吗？他为什么不出来玩？”大将军的幼子在他身旁，遗憾道。 “太阳太大了。”年幼的阿克诺修已经懂得很多，一本正经地解释，“虽然是高等血族，但是小时候还是很容易被太大的太阳晒伤的。” 希望下次的自由活动课是阴天。 阿克诺修想。 最后他等到了阴天的活动课，在对方从幼儿园退学之后。 第49章 小时候粉雕玉琢的孩子, 现如今已长成了翩翩少年。 他的乌发柔软，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后，压低声音对阿克诺修说：“帮我看一下, 老师过来了提醒我, 我现在好困了……” 说到最后时，尾音撒娇般软和, 似无形的钩子牵住了阿克诺修的心神。 “嗯。”阿克诺修匆匆点头, 作无事状低头翻书, 书页声盖不住心跳, 耳朵热得泛红。 老师开始授课, 少年侧趴在桌子上已恬然入睡, 仿佛将抑扬顿挫的讲课声当作了哄睡音乐。 在阿克诺修意料之外的是，以严格闻名学校的教师, 对于少年趴睡也只是轻轻扫了一眼，自顾自授课。 阿克诺修强定心神，让自己投入课程内容中，只偶尔写着写着笔记时, 目光放在少年身上，会不自觉地出神。 学校的桌椅很硬, 趴在上面总归是不舒服的。 如果……阿克诺修的耳根红透。如果靠着他的话, 也没关系…… 阿克诺修的思绪飘着, 一直到下课。 下课铃响起，亦止勉强地睁开眼, 迷茫地小声道：“谢谢。” 阿克诺修能够看到对方玻璃般剔透的浅红眸子上，蒙了一层淡淡水雾。 很漂亮。 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海上的日出。 “昨天晚上没睡好吗？”阿克诺修想多和对方说话，于是展开了话题。 亦止抬眸，抿抿唇嘟囔道：“我昨晚都没有睡觉。” 阿克诺修讶异。 “你们都白天上课。”少年侧趴着看向他, 之前翘起的发丝已经乖顺地耷拉下去，“我都是白天才睡觉的。” 时令还是夏末，少年穿着短袖蓝白校服，裸露的藕白手臂，肘处被压出的红印子，格外扎眼。 阿克诺修之前一时忘了血族的生物钟，现在便露出了然的神色，建议道：“或许睡前喝杯牛奶会好一些。” 少年瞥了他一眼，带着谢意地弯了弯眸，随后又丧气地卧回臂弯里，清润的嗓音闷闷的：“我哥哥昨晚给我冲了两杯，没有用。” “不过开学第一天都是这样的，我过几天就好了……”少年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只有恬然的呼吸声。 课间人声嘈杂，精灵的耳朵敏锐，可阿克诺修却只能听到对方的浅息。 有点糟糕了。阿克诺修捂上左胸，心脏的跳动有力。 心田里的绿色植株摇摇摆摆，晃晃悠悠地长出花苞。 —— 第90页 ———— “今天是吃一楼的还是二楼的？”少年坐得东倒西歪，随性地靠着阿克诺修。 讲台的教师授课还未结束，他们在底下讲起了悄悄话。 中央城一中的饭堂有两家，分别在饭堂一楼和二楼，菜品各有特色，半个学期的校园生活过去，亦止已经吃清楚了两家的招牌菜色。 阿克诺修半边身子被少年靠着，透过衣料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温度。 “……我都可以。”阿克诺修垂眸，工整的字迹已经开始变得潦草而无法控制，“依止止的心意来。” “那就二楼吧？”亦止偏头，丝毫没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否太近了，“我想吃辣子鸡米粉。” “好。” 高一楼离食堂是最近的，所以他们不用因为排队人多的问题而一下课就急急忙忙地跑入生活区。 亦止在窗口处滴了饭卡，端着一碗辣子鸡米粉找了个位置放下。 阿克诺修比亦止要慢一步，他从窗口处转身，只一眼就锁定住了少年的位置。 只是一个黑白校服的背影比他更早地坐到了少年的对面。 中央城一中的校服有蓝黑青三个色系，用来区分不同年级的学生，每一届的新生会领到其中一个色系的校服，这个色系的校服会一直穿着到毕业。 他们是蓝白的。 而这一届的高二是黑白的。 阿克诺修抿唇。 他记得少年的学号是随机分宿舍时恰好多出来的那一个，于是就与同样多余出来的一位高二学长调到了一起。 瓷制餐碗放到桌面上，发出轻小的声响。 四人座的餐桌椅，他坐在少年旁边，少年对面是黑白校服的男生。 黑发黑眸，气质平和儒雅，极易令人联想到圣职者。 也确实是这样。 阿克诺修知道对方，人类阵营的准圣子。 “初次见面。”人族的圣职者，笑起来时连嘴角的弧度都像是计算过一般完美无缺，“我是西德尼，止止的室友。” —— ———— “要换宿舍吗？”阿克诺修讶异。 一般校内有学生要换宿舍都是由于宿舍矛盾的问题。阿克诺修一直觉得少年与人族的圣职者感情很好。 好到他有些羡慕。 若不是圣职者的规定中要求保持心灵与身体的圣洁，不能够有强烈的私情，他甚至会以为对方和他一样对少年抱有同样的感情…… 少年蹙着眉，看起来坐立难安。 阿克诺修拿起对方桌上高二分系后新发的书本，往他们之间的书箱里放好，一边担忧地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少年支支吾吾，眸光躲闪，为难地小声说，“学长升高三了…我、我比较闹腾，怕打扰他学习……” 理由蹩脚，演技也不自然。阿克诺修一眼识穿少年的谎言，也许是两人相处生出矛盾了，他只是猜测着，并没有开口多问。 “阿克诺修你的宿舍不是一直只有你在住吗？” “我可以搬进去吗？”少年抬眸看他，瞳仁圆滚滚，又软着语气像是在撒娇，可怜巴巴的，“我想和你一起住。” 金发的精灵的脸颊迅速升温，不得已掩着脸回避，促促地轻咳一声。 “可、可以。”独属于精灵的尖耳抖了抖，阿克诺修强装镇定，认真道，“我会向校方申请的。” “不用了，我昨晚已经让哥哥和校方联系了。”亦止无辜地眨眨眼，丝毫不为自己先斩后奏而理亏，“我知道阿克诺修一定会答应的。” 精灵只好无奈地叹了叹气。 刚开学没两天，第三节 课课铃刚打响，旁边的位子上就不见了人影。 ……又逃课了。 高一刚开始还会和他打个招呼，熟悉了之后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阿克诺修垂眸，自抽屉里抽出当堂课的书本。 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教师的声音仍旧铿锵有力驱走困意，而他被点名起来给出的回答又受到了教师的肯定。 只是…… 阿克诺修手中的笔停顿，目光放在旁边空荡荡的座位上。 少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阿克诺修轻轻叹息。 一直到第五节 课上课前，亦止才回来。 “我去逛了一下，顺便拿了便当。”他把便当盒塞入课桌抽屉里。 阿克诺修知道，负责对方生活起居的那位女仆热衷于给亦止做饭，即使是周一到周五，偶尔也会有几餐做了食物又自己送到中央城一中这边来。 “怎么了？”亦止突然发现了什么异常，“你不开心吗？” 阿克诺修摇头，“只是……你没有和我一起上课时有些不太习惯。” “可是我不是经常这样吗？”正在课桌上趴睡着的亦止回头，不解地看向他。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稍显激动高兴地抓住阿克诺修的手，“我知道了！” —— ———— “真的要这样做吗……”对于逃课还是从未尝试过的精灵族继承人之一，阿克诺修站在监控死角的围墙前，面色犹豫。 中央城一中的围墙平整，因为设了一层防护阵法，所以上面没有设玻璃尖刺之类的东西防范。 只是…… 元素力量薄弱些的这一角，阵法已经被少年破坏了。 第91页 阿克诺修将草地上的一两颗石子捡起来掷到远处。 而亦止笑着眼型都弯成月牙尖儿，“我带着你一起去，这样你就不会一个人坐着寂寞啦。” “……”阿克诺修无奈地浅笑。 身侧的少年似飞燕般飒爽灵巧，三下五除二，足尖踏了两处落脚借力，转瞬已跃上去，清瘦挺拔的身影跨坐在围墙。 初秋时令，蓝白色的校服与背后的晴空相配。 疾风吹过，衣袂翻飞。 少年卷起了外套袖口，露出一部分冷白的小臂，还有骨节分明的腕。 眉眼里是青涩的痞气，一改往日柔软。 然后，手伸向他。 阿克诺修恍惚觉得，对方是要带他挣离哪里。 “来吧。”少年笑着道。 第50章 远离安静的学校一段距离后, 眼前的景象变成一片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阿克诺修被亦止带着去体验了一系列项目，都是作为精灵王位继承人时不曾接触过的。 与少年一起行走在街头的时候, 入耳皆是喧嚣, 他却才有从高高的阁楼挣脱，足踏实地的感觉。 这些, 都是对方带给他的。 金发的精灵, 弯起的唇角含着笑意, 垂眸时不经意见两人手背几乎相贴。 阿克诺修清咳一声, 眼神飘忽, 耳朵尖开始逐渐发烫。 他悄悄的, 悄悄的虚圈住少年的手。 在被少年毫不犹豫地反牵住手时，阿克诺修不可避免地一时慌乱, 似是裹成一团的不可言说的心思被戳破了。 之后，是温暖、细腻而柔软的感觉，从手掌传过来。 亦止转头，却见金发的精灵神情怔怔的, 于是拉紧对方的手晃了晃，提醒道：“要过马路了, 牵紧我哦。” 他带同桌逃课, 就得负好责任啊。亦止坚定地想。 金发的精灵却会错了意。 阿克诺修牢牢地牵住了少年的手, 认真而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不会让你走丢的。 精灵的耳朵尖滚烫。 他今天又了解了少年一些。 对方的任何一面, 他都很喜欢。 无论是打电玩时的投入状态，争取排位时无意识流露出的认真到凶巴巴的眼神，还是吃了两串麻辣烤串之后，辣到眼眶红红, 可怜兮兮像撒娇一样叫他去买水的样子。 “中午还要回饭堂吃饭吗？”亦止回头征求阿克诺修的意见，结果发现对方的状态不太对劲，“你怎么了？脸好红，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不会是吃了刚才的烤串过敏了吧！”亦止想到这个可能，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没事。”阿克诺修摇摇头，找了个借口，“只是有些怕热……” 一阵清冷秋风呼啸过，把两人的衣袂纠缠到一起。 亦止将信将疑地看了对方一眼。 阿克诺修强装镇定，见少年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低头拉起了校服外套的拉链时，才松了一口气。 精灵的金发被风吹得打卷儿，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随后光明正大地牵住了那双手，裹住。 “有些凉。”阿克诺修包裹着亦止的手，说道。 “嗯……我比较怕冷。”亦止解释，阻止对方要脱下外套给他的动作，“不用不用，现在刚刚好……” 他话音未落，裤袋里的终端机震动起来。 ？ 谁在这个时间段给他打电话？ 阿克诺修也注意到了，略微遗憾地松开了对方的手。 亦止满心疑惑地拿出终端机，屏幕上的来电备注显示是“对小乖最好的哥哥”。 “……”亦止一时顿住。 上次哥哥拿他手机偷偷改的备注忘记改回来了…… 亦止接起了电话。 “哥哥？” “嗯。”血族的王君音色低沉磁性，“在上课吗？” 亦止在这熟悉的声音中感受出了些许不同。 哥哥……不太高兴？亦止记得对方平常的语调不是这样的。 亦止下意识地往四周瞥了瞥。 兄长一直都知道他会翘课出来逛的事情，但并没有对这件事表态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一次不想诚实地说逃课了，神情明显心不在焉地回答：“嗯……课间，等一下就上课了。” “好，那哥哥就不吵你了。”对方顿了顿后，无奈地轻轻叹息，似是妥协了什么，“今天周五，我下午来接你，回家想吃什么？” 亦止给兄长报了一堆菜名后，两人的通话便走向了结尾。 终端机响起对面挂了电话后的嘟嘟声，高大的男人立在小巷口，一个恰恰能看到之前相牵的两人又能够隐藏自己身形的位置。 亦亓凝眸细看了一眼年轻的精灵。 阿瑞克那老顽固的长子……么？ —— ———— 学期末。 “发挥还挺正常的诶……”亦止粗略浏览过发下来的成绩条。 一排整齐的A+只获得了平淡的评价。 座位周围的同学已经见怪不怪，也不再以想看成绩条为由接近对方，毕竟这个理由会让他们在看完对方的成绩后受到打击。 少年好像意识到了同桌异于平常的过分沉默。 “阿克诺修？”亦止偏头，“你怎么了？” “没事。”阿克诺修想折起成绩条却没有来得及，一只白皙的手让成绩条从他的指间溜走。 第92页 阿克诺修不安地蹙眉：“只是有些考得不太理想……” 少年的各科成绩通常都是遥遥领先的A+，稍不擅长的的科目也会有A评级，名字从来都是印在红名榜上第一位的。 虽然阿克诺修的成绩也名列前茅，但多数情况是A或者B+的评级。 只是这一次与从前的成绩一对比，就显得断崖式下跌了。 “对不起……”亦止垂眸，将成绩条还给对方，“是不是因为我之前总是拉着你出去玩……” “不是的！”阿克诺修在对方道歉的时候就心头一跳，难免激动提高了音量，不过注意到其他同学悄悄好奇看过来的目光，又试图平静了心情，缓声认真地向少年解释。 “是我自己的原因。”阿克诺修道，“我最近这段时间状态不是很好。” “而且，除了第一次你带我出去之外，都是我自己要跟着你的。”阿克诺修反复强调，“和止止无关，是我自身的原因。” 阿克诺修在期中考之后便被部分科目的老师约谈过了，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亦止明显不信对方的理由，抿了抿唇，照顾着对方的心情，小心试探地问：“我寒假的时候去你家……给你补习吧？” 第51章 “做得很好啊。”亦止浏览过练习卷, 在卷面上利落地打了个大大的红勾，扬起卷子给阿克诺修看，“都对了！” “谢谢, ”阿克诺修看着他, “止止。” “今天要查漏补缺的知识点解决完了, 我们可以开始写寒假作业了。”亦止一边把为对方定制的练习卷放好, 一边埋头从搁在长椅上的背包里找出寒假的一叠作业卷。 空气中有角落魔法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精灵族王宫的图书阁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人。 巨大的落地窗看出去, 室外的天地一片白茫茫，干褐的枝丫盖着雪，万物埋在冬天里。 保持温度的阵法运行着，魔法篝火持续燃烧，让室内始终温暖如初春。 太暖和的温度也不太好。 少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阿克诺修的目光从书页中转移。 少年的冬袄挂在进门的衣帽架上, 现在穿着暖白色的宽松毛衣, 一部分热得泛粉的脸颊陷在高高的毛衣领子里，露出来的五官青涩漂亮，线条柔和。 乌黑柔软的发间是雪白的耳朵，其上染了一点粉。 似是注意到阿克诺修的目光, 少年讶异地转过头。 在阿克诺修因偷看被抓包而慌乱时，却发现少年轻轻地笑了。 放在桌上的咖啡把他们隔开, 升腾的氤氲白雾朦胧了唇红齿白的心上人。 扑通——扑通——扑通—— 阿克诺修忽地站起来, 大幅度的动作碰到长桌，使得几滴咖啡从瓷杯中溅出。 见亦止疑惑地抬头看他, 阿克诺修摇摇头，慌忙抽了纸巾将咖啡渍两下擦走后，道：“我、我出去一下。” “很快回来。”阿克诺修说。 亦止看着金发精灵的身影消失在阁门关闭后。 “奇怪……”亦止神色迷茫地皱起眉，紧接着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到阿克诺修回来时, 却发现等待的人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精灵小心翼翼地靠近，把一篮零食糖果轻轻放到桌边，之后温热的牛奶替代了咖啡的位置。 杯子与桌面相碰，只发出轻微的声音，但还是把浅眠的血族少年吵醒了。 “嗯…？”亦止还有点迷糊，揉了揉眼睛，“你回来啦？” 阿克诺修点头轻声应和。 “牛奶……是要给我喝的吗？”少年坐得像没什么骨头，东倒西歪的。 阿克诺修将牛奶往对方那边推过了一些，“咖啡苦，我想牛奶会更合适。” “谢谢。”亦止对他笑。 世界很安静。阿克诺修坐下后将视线回归到作业上。安静到只有雪落和少年慢慢喝牛奶的声音。 他对冬日并不期待，唯独这个冬天有意外之喜。 阿克诺修书写时想到这里，便弯了弯唇。 “我好困……”猝不及防地，少年软软地倒过来，靠在他身上。 一阵奶香味。 “是昨晚没睡好吗？”阿克诺修顿住笔，身体不自觉地紧绷，他放轻语气哄，“可以先睡一觉好好休息。” 亦止突然坐正了，盯着阿克诺修。 面前的精灵五官深邃，眼眸的眸色莹绿清透，发也是和熙的金色，还有温润的气质，完全符合绝大部分外族人对于的“精灵”印象。 只是……亦止从一开始就觉得对方有哪里不一样，在他接触过的所有精灵中，是特别的。 阿克诺修被少年盯得紧张，开口问道：“怎么了……？” 少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拥抱住了他，由于骨架大小差距的原因，更像是主动撞入阿克诺修怀里，被他环抱了。 “是这里……”少年低着头，在他的脖与肩之间查找。 亲密的距离，温热的吐息，就像他们互相是对方心悦的人。 莹绿色的瞳孔微缩，精灵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虚揽着少年的腰身。 他的长发前段时间剪成了短发，因为亦止更喜欢他长发的模样，所以阿克诺修现在还处于重新留发的阶段。 幸而他原来没有让人剪得太短，如今一两个月已经长到了及肩的中长发，仅用发绳简单地束在脑后。 第93页 少年抵着他的脖颈一处，声音闷闷的。 “你的血液好香……”他说。 阿克诺修一怔，未仔细扎好的发绳恰巧悄然滑落，令束起的金发松散开。 亦止一时惊奇：“嗯……？” 他抬起左手，摊开，手心中是他刚刚接住的发绳。 “我来帮你扎起来吧。”亦止的注意力从对方的血液香气转移，拿着发绳，满眼跃跃欲试。 金发的精灵弯起眉目时眼中的宠溺和无奈溢出，温和地答应：“好。” 亦止绕到阿克诺修身后。 由于他还是第一次给人扎头发，所以动作尽量地放得很轻很轻，以免扯到对方的头发。 阿克诺修在对面的玻璃窗上看见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如果只是这样看的话……他们当真像是更亲密的关系。 想到这里，阿克诺修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郁气。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 而我，要迈出这一步吗。 精灵的眉目垂下。 他有隐隐猜测到少年之前主动要调宿舍和他一起住的原因。 这也是导致他到现在仍然不敢向少年坦白心意的因素。 他安于与少年如今这样亲近的关系，又贪婪地想要更近一步，每当即将迈出时，他便会想象到少年像躲着人族那位圣子一样躲着自己的情形…… 他无法接受。 于是又退却。 “好了！”轻快明亮的声音打断了阿克诺修的思虑。 阿克诺修往后脑探手摸过发绳的位置，抬眸夸赞道：“扎得真好，谢谢止止。” 也许哪一个春日，他会顺着风把心意向对方坦明吧。 —— ———— 血族的君王将电话拨通时，对面正一片喧嚣声。 而这一边的房间却显得冷冷清清。 血液替代品被随意地放置在文件堆叠的书桌边，很快地在冬夜的寒冷里降下温度。 “……小乖？”亦亓蹙眉听着终端机传出的喧闹嘈杂声音。 有一道远一些的声音，亦亓听出来了，正是来自于他此时担心着的少年。 喧闹中唯一的清明之声。 “你说什么……？电话……？是我哥哥打来的吗？” 声音由远及近，随后有人接过对面的终端机说话。 “哥哥？” “嗯，是我。”亦亓皱起的眉舒展，缓声问，“今晚不回来吗？” “啊…唔……”对面的少年含含糊糊地未应答就先被其他事物吸引了注意力，“阿克诺修，放那个……对，我挑出来的那个烟花！” “哥哥我今晚不回来了。”少年急急忙忙地应付他，“我先去玩了，回头把拍的照片给你看！” 电话被无情挂断的“嘟嘟”声紧接着响起。 亦亓定定地盯着终端机屏幕。 书房内只开了远处的一盏壁灯，明暗交错下，男人的侧脸线条更深刻立体，眸色却复杂。 良久后他叹气一声，收起终端机。 吐出的气息在冬夜里凝出白雾又悄然消散。 窗外的夜色也是一片红火，张灯结彩。 蜿蜒爬满霜花的玻璃窗将书房内外分离成两个世界。 第52章 亦止低头看了眼终端机屏幕, 不假思索地划下接听键。 “哥哥？”他抬手将终端机放到耳边，目光落在窗外。 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很大，高处往下俯瞰视野极好。窗外的世界已经入夜了, 天空泼上深蓝色, 底下一片人间城市灯火。 终端机对面的血族男人一边将脱下的西服外套挂到衣帽架上, 一边问道, “是我，今天的拍摄结束了吗？” 提及这个, 亦止喜上眉梢，说话的尾调都愉悦上扬：“我们组赢了！” 在恐怖屋结束时，作为前辈的他们稍稍领先，之后的两个活动里险胜Ardor组合，成功获得最后的胜利。 从小在宠爱中长大且同时又是血族里年纪最小的孩子, 亦止没有被教育过要让着后辈的思想, 也并不觉得前辈组赢了后辈组会有什么不公平。 少年的观念中，对手就是对手，竞争中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或什么特殊就要让着对方。输赢就是输赢，不牵扯其他。如果今天他是作为败者的一方, 他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而若是以血族的眼光去看，他们只会认为他们的亲王殿下获得胜利是理所应当的, 若是殿下输了, 他们可能还会背着殿下，密谋着强行地把结果掰回来。 血族喜欢把他们的殿下捧到高高的位置上, 并乐此不疲。 可以说，在族人过度溺爱下成长的小亲王，没有变成混世魔王，也是一桩奇事。 亦亓从来都是鼓励式教育的模范家长, 认为自己家弟弟哪里都好。 “小乖真棒。”亦亓熟练而自然地把少年从头到尾夸了一番，最后才说道重点，“今天辛苦了，明天回来？” 亦亓这么问着，但其实他心中将亦止的行程安排记得比议会纲要还清楚。在弟弟出发前，亦亓就从导演的消息中收到了活动内容和活动各设施安全性报告，同时，也知道了……弟弟会遇到什么人。 血族的眸色普遍深红，君王尤甚，凤眸微眯时，眼中的眸子似血玉。若是此时直视这双眼，则令人感觉自己如同被盯上的猎物，寒毛直竖。 第94页 何必与小辈计较。亦亓想。 但他绝不能够忍受有任何人，将小乖从他身边带走。 亦亓便是由于自己这一种对弟弟强得不正常的占有欲与过度关心，才突然在从前的某一瞬间意识到—— 他从来不会是少年在任一领域的带领者，连爱这样本能的心情，也是因为有对方的存在，他才得以学会的。 要有多幸运。 “哥哥想你了。”亦亓说。 才能在风沙荒芜中拾到玫瑰的种子。 —— ———— 与亦亓胜券在握的镇定心态相反，此时未恢复记忆的阿奇柏德神思不属。 从未有过的，心神完全追随着对方走。 阿奇柏德已无法区分身处何方，接下来到哪里去，他晕头转向，目眩神迷，这些感受的产生，都是因为有少年的存在。 他该不该继续……如果，对方真的是由于他与阿克诺修相像才…… 阿奇柏德以前从未发觉自己是个如此优柔寡断的人。 如此地不像自己。 每当他想要终止这段结果渺茫的单方面的感情时，少年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总能将他的心神牵走。 他无法对少年说出一个“不”字。 “阿奇柏德？”晚餐时亦止坐在阿奇柏德旁边，见对方的神态表情不是那么自然，心生担忧，“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亦止发现对方这一整天都怪怪的。 他一边给对方夹菜，一边说：“多吃一些，吃饱了就有精神了！” 阿奇柏德低眸，看着盘子里对方夹来的菜。 是他喜欢吃的。 也许亦止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能够下意识地将别人的喜好记得很清楚又不与其他人混淆。 阿奇柏德却看得很清楚。 这样的温柔会从少年日常的行为中流露出来。 被所有人爱着的孩子，也同样重视爱他的人的感受。 阿奇柏德没有办法不喜欢对方。 只是……一想到阿克诺修与自己的口味一致，阿奇柏德吃着亦止夹来的菜，就感觉内心如打翻了调料瓶，五味陈杂得多了。 其实，他还没有怎么和少年提起过自己爱吃的菜。 所以…… 精灵握着筷子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指节隐隐泛白。 会给他夹这个菜，也是因为阿克诺修……么？ “明天就回家了。”亦止一边吃晚餐一边话音含糊地邀请道，“《末代精灵王》是20号上映吗？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吧。” 另一边的狼人闻言，皱起眉。 阿奇柏德抿唇，侧脸隐没在暗处，眸色深沉复杂。 答应少年时，声音干涩:“……好。” 我会与他……足够像吗？能够回应你的期待吗。 该怎么待你才好。 翠绿的枝蔓悄悄耷拉。 —— ———— 大陆今年的气候分外不同。 北极地山脉中蕴含的冰元素竟两百年难一遇地发生了暴乱，即使相关部门迅速地做出决策采取措施应对，也只是让暴风雪中心困在了大陆北部界线。 中央城的季节还是一夜内从金秋被推到了冬日。 这一年的冬天注定漫长。 天地银装素裹，照在树木枝丫上的阳光抖落初雪，雪沫轻飘飘地掉到花坛里还未枯萎的绿色上，融化成水珠。 飞鸟衔起沾着露水的草根，羽翅扑棱，穿越大街小巷，不为地面的人与物停留，只专注地向目的地去。 亦止注意到在阳台围栏上停驻的飞鸟，放下手中的热饮，顺手剥了一些冬天前准备的面包块。 “是来和我告别的吗？”他将面包撕得更小块，洒在阳台上。 等飞鸟啄食的时候，亦止才蹲身摸了摸它黑白相间的羽毛。 是他以前在小区附近喂过的小鸟，搬家后不知道怎么跟着寻来了他和兄长的住处。 “来年你就不一定找得到我了。”亦止弯唇，轻声说。 血族的城堡在重新修建，进度很快，等年后过几个星期，他大概就会搬到那边了。 也是没有办法……亦止本来是觉得一个人住靠近市中心的小区也是无所谓的，只是…… 毕竟有一个固执要陪着他的兄长。 亦止叹气。 正想到他，他就来了。 “怎么不把外套穿上？”上楼的亦亓见衣着单薄的少年蹲在阳台，立刻拿了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快步上前想给少年披上，却被对方挡住了。 少年穿了宽松的白色毛衣，身形瘦削挺拔，蹲在地上显得小小一只，让亦亓很想抱住他。 手指白皙，指尖已经冻得透红，少年却是倔强地摇头：“不要，我都穿了两件了，毛衣还加了绒。而且刚才喝了豆浆，好热的。” 亦亓一直想要掰正亦止对于自身御寒能力的误解。 于是皱起眉，坚持要让自信的弟弟穿上外套。 “嘘……”亦止一脸严肃，竖起拇指在唇前提醒兄长安静，“你待会把它吓跑了。” “……”亦亓无言。 他想知道自己排在弟弟心目中的位置很久了。 慢了半拍的鸟儿才恍然扑棱翅膀，振落两片羽毛，直直飞向高空。 “啊……”亦止遗憾地看了看飞鸟，又看了看地面上没吃完的面包渣。所幸他见那鸟儿只是躲到了别墅边的树枝间，估计等阳台空了又会飞回来。 第95页 放心下来，少年拍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来后猝不及防地就被男人抱住了。 来自兄长身上源源不断的温暖，让亦止没有立刻推开对方。 这便让亦亓有了可乘之机，不容拒绝地给少年穿上了外套。 亦止于是半点也不客气地把手揣到对方大衣的口袋里，像小时候一样。 衣袋里还余留着部分热量。 亦亓轻叹，“还说不冷。” 少年的手还插在兄长的口袋里，嘴上却不得理也不饶人地哼哼一声。 亦亓早就发现，弟弟在自己面前往往比面对其他人时要任性得多，凡事都得哄着来。他享受着少年在他面前流露的特殊的一面，也乐于并且习惯宠着对方。 再任性也没关系，都是他宠出来的，他乐意宠着。 亦亓想到这里，深红的眸子倾泄出笑意，顺着少年的毛捋，“好，是我比较冷。” 他牵起亦止冰冰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手心里。 “小乖帮哥哥暖暖。” 乌发少年骄矜地首肯，像个十足矜贵的王子。 本来也是。亦亓想。 是他家的，小王子。 第53章 初雪后的第一个夜晚, 《请多多指教》21点准时播出。 由于极端天气的影响，原定的《星星的献礼》选角试镜推迟，第二天不用早起去剧组观看选角流程的亦止, 心安理得地和亦亓一起窝在电视前的沙发上看节目。 说是“坐”也不尽然, 毕竟少年现在的姿势实在像是软得没有什么骨头。 亦亓虚揽着他, 任劳任怨地当着靠枕。 室内暖气开得很足, 所以即使少年只穿着毛绒睡衣也没有关系。 电视上正在插播广告，少年看着看着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随后伸展四肢，十足像只慵懒柔软的猫。 也不清楚是谁为他挑选的睡衣，无法确定是淡白还是淡黄的颜色，风格简约，但领口处却绣了两只小猫图案。 是两只逗弄着毛球的小猫, 憨态可掬。 比不得人可爱。 亦亓给别墅里的仆从们放了今夜的假, 现在只有他们两人，独占这个空间。 亦亓将剥好了皮，只剩果肉的水果送到亦止唇边，见弟弟吃下去后, 眼神柔和，“还要吗？” 桌上已经堆了一个果皮的小丘。 亦止眼睛还看着电视, 听到问话只点点头。 亦亓揽着少年, 低头剥果皮时，下巴贴着少年的乌发, 于是悄悄地亲了一口对方耳边的柔软发丝。 不近人情的血族君王，只有在面对少年时才会表现出非同寻常的一面。不论是平日待人的冷峻，还是军政上杀伐果断的狠戾，在少年面前, 全都化作了绕指柔。 他年幼时期背负的血海深仇，哪怕在大仇得报后仍旧在他的心上留下狰狞的疮口，每一天都在化脓、溃烂，周而复始。 而这痛苦的一切，终结于和他的小王子相遇的那天。 感谢少年带给他的温暖与爱，这原本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他所不配拥有的。亦亓圈紧了少年，将果肉喂到对方唇边。 亦止一边嘴里吃着水果，一边话音含糊地说：“开播了……” 对亦止来说，看自己的节目还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情。 从旁观者的视角去看，这是少有的体验。 不过这可以让他更好地做总结经验。亦止支着脑袋，吃水果的动作使得腮帮子一鼓一鼓地。 少年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呆萌又无辜，脑袋里却在认真地想着，下一次再参加类似的游戏活动，哪些地方可以改进，哪里需要避免，如何增加胜算…… 虽然都说游戏重在参与，但亦止对于胜利有超乎寻常的执着。他不知道这算好还是不好，不过这一份执着并不会影响他和对手的情谊，最多只是自己郁闷一下，所以亦止也就没想着要将这中思想纠正过来。 电视上看节目并没有实时弹幕。 前段时间被下属科普了弹幕文化的亦亓，用终端机打开了节目播放软件。 前面的少年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上的画面，亦亓在后面低头将终端机的音量调至最低，观看实时弹幕。 亦亓一直都知道弟弟很受欢迎，只是在打开弹幕时还是意外地顿了顿。 “……” 目光浏览过一行一行的字，亦亓的眉头越皱越紧。 没有犹豫地，手指点击终端机上显示的弹幕—— [啊啊啊啊琅止是真的！我宣布他们锁了！] 发布不实信息，举报。 [宝贝做的糖才不难吃！亲亲止止，啵啵啵啵] 青少年不良信息，举报。 …… 播放画面变换，被举报的弹幕越积越多。 [有被恐怖屋吓到qaq，抱起止止就是一个百米冲刺.jpg] 亦亓拧着眉。 违法违规，举报。 “哥哥？”亦止回过神来时发现亦亓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疑惑地回头问，“怎么了？” 亦亓面色如常：“嗯，没事。” 他默默地“想看哥哥和止止一起参加节目”点了一个赞后，按熄屏幕，收好终端机。 他也想……和弟弟一起参加节目。亦亓的丹凤眼微眯，其中深红色翻涌，不知在酝酿着什么。 —— ———— 枝丫上的小堆雪坠落，砸在草地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打破这一片街巷的宁静。 第96页 路上的行人寥寥。 阿奇柏德和少年约得很早，加上由于两人身份特殊的原因，又故意挑了人烟较少的地段，配合最近极端天气出现，大多数元素能力不强的人都选择待在家中。 路的尽头处，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阿奇柏德的目光即刻被吸引了过去。 远处的人兴冲冲地向他招了招手，往这边的方向奔来。 等到跑近了，阿奇柏德才完全看清楚少年的模样。 被厚实的棉袄裹得严严实实的，围了围巾又戴上了兜帽，密不透风，只能看到一双灵动的眼睛。 “…阿……”亦止正想喊他的名字，想到如今是在街上，便默默咽下话，顿了顿道：“等很久了吗？” 青年也做好了伪装，若不是他们提前联系过，亦止大概无法通过身形直接判断是对方。 何况冬□□服厚，按照体型特征总会有偏差。 不过……刚刚跑过来时，亦止有几瞬恍惚想到了以前他寒假和阿克诺修出去玩的时候，阿克诺修也是这么等着他的。 亦止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端联想到这些。 明明光看长相是不像的。 气质和性格却意外的相似，甚至一些习惯也…… 真的会有两个人这么相似吗？他想，或许该往这方面调查一下的。 阿奇柏德与少年并肩同行，手指蜷了蜷，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贴近对方的手，他低眸看地上那未融化的积雪：“没有等很久。” 鞋底踩过地面上干枯的树枝发出“吱呀”响，阿奇柏德定了定眸，问道：“止止用过早餐了吗？” “嗯？吃了。”亦止回答。 他是吃完早餐才出门的，和兄长说过了要与朋友一起出去玩。 由于要工作而不能够陪伴少年的亦亓自然不好有异议，就也没有多过问是哪个朋友，只抓着不好好穿衣服的少年，把人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厚厚实实的，才放了人。 亦止看了看时间，还早，“如果你没有吃早餐的话，我可以陪你吃。” 他偏头看银发的精灵。 恰逢阿奇柏德也侧头，两人四目相对。 精灵的眉隐入鬓发，本身是带着锐意的，疏离淡淡，像寒月下出鞘的剑，眸子看着少年时才不自觉地弯起，于是似速消的残雪，掀开春日的帘幕。 路边的树上有融水滴落响起滴答声，亦止缓慢地眨了眨眼，忽地抬手理了理阿奇柏德被吹乱的几缕银发，“像雪一样……” 滑腻的指腹划过阿奇柏德的侧脸，冰冰凉。 阿奇柏德被冻了一下，不自觉地闭上了一边的眼睛。 “？不好意思……”亦止看到自己手的位置，恍然大悟，撤下手，“是我冰到你了吗？” 阿奇柏德却拉住少年的手。 触及对方手指的那一瞬间，阿奇柏德微怔，就好像……多年前，他曾在街头牵过少年的手一般。 接受到少年投来的目光，他才回过神，开口解释。 “你的手很冰。”阿奇柏德有些局促，语气也难免地变得紧张，艰难地组织语言，“我的手比较暖和……” “谢谢……不过会不会太冰了？”少年对于暖手这件事缺少暧昧的联想，只觉得不太好意思麻烦对方，“血族的体温一般在冬天都会比较低，我没关系的。” 他的只是格外低一点。亦止想。体温仍旧温暖的兄长则和他相反，甚至在血族中都显得特殊。 阿奇柏德哪里会放弃能够同少年牵手的机会，他摇了摇头，温声道：“我帮你暖暖。” “我先前吃过早餐了，”阿奇柏德回答刚刚的话题，握紧少年的手，“时间快到了，我们去电影院吧。” 两人的身影相伴离去。 阳光下，雪水融化的草地里，一片阴影浮现，向着两人的方向移动。 —— ———— 由于极端天气影响，时间段又挑选了人流量最少的时候，影厅里没有多少人，亦止和阿奇柏德坐在影厅的后排角落。 如果说阿奇柏德只是会偶尔带给亦止一些熟悉感，那么这场由对方主演的《末代精灵王》电影中，阿奇柏德饰演出的形象可以说像是直接从亦止的记忆中走出来的。 亦止观影的时候，自己都未发现，自己的眼神不自觉染上了怀念。 哪怕故事剧本与阿克诺修的真实经历有出入，但他似乎真的又见到了自己的故友。 阿克诺修…… 到底会在哪呢？ 少年在专心观影时，阿奇柏德正一心看他。 止止……是怎么看待他的？ 那双血眸，看着他的时候，究竟在看谁呢。 阿奇柏德不想知道答案。 但总有人残忍地想要把“真相”揭露。 终端机震动，是消息提醒，阿奇柏德点开屏幕，看见发送信息的人名时，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所幸少年也未曾注意到这一边的动静。 [阿尔亚：收拾整理时翻到了兄长曾经和止止的照片，他们的感情真好。好到令人羡慕，不是吗？我总是羡慕他们两人形影不离。] [阿尔亚：图片.jpg] 阿奇柏德是在节目录制结束后，被阿尔亚加上了好友，即使他并不清楚曾经的王室继承人为何要与他结交。 阿奇柏德的牙关紧了紧，点开图片。 第97页 照片上的少年五官还很青涩，但已经足够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目光，与一旁高了一个头的男生靠得很近，氛围亲密得容不下任何人的插足。 阿奇柏德脸上的血色渐渐地褪去了。 [阿尔亚：兄长失踪后，止止原本一心牵挂着去找的，找不到便睡不着觉吃不下饭。那一段时间我真担心他的身体状态。] 阿尔亚都是在阿奇柏德遇见亦止以后才和亦止重逢的，自然并不清楚少年真正的状态，但这并不影响他自由发挥引导阿奇柏德的思路向错误的方向。 [阿尔亚：多亏你出现。] 话点到这里，阿尔亚了解对方肯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就不再继续挑明，停留在能够令对方止不住联想而痛苦不已的阶段。 一场电影缓缓结束，亦止从剧情中脱离出来才发现阿奇柏德沉默得异常。 “阿奇柏德？”亦止问，“怎么了吗？” 精灵的脸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神情。 亦止误以为对方是在因为极端天气影响票房而担心，安慰道：“极端天气很快就要过去了，况且阿奇柏德演得很好，一定会大爆的。” 阿奇柏德思绪混乱中，只能够听到“演的很好”。 “我……很像他么？”他的声音喑哑，干得如荒漠。 “嗯…？”亦止怕对方不自信，夸大了言辞鼓励道，“是啊，有时候我都会分不清你们两个——”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 少年已被对方抵在椅子的靠背上。 温热的手覆盖他的眼睛。 黑暗里。 一个苦涩的吻落在他唇上。 第54章 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青年蒙盖少年的眼眸，他感受到纤长的眼睫不安地颤动，扫过他的手心。 阿奇柏德加深了这个吻, 不再徘徊于那柔软的唇, 他温柔地以舌挑开少年的牙关。 “呜…”有模糊不清的声音泄出自两人相贴的唇瓣间, 少年无法抵抗青年压制的动作。 阿奇柏德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对方的不安。 少年要呼唤谁的名字。 是他的名字吗, 还是……阿奇柏德的心尖泛苦，眸色在黑暗的角落里越显得沉郁落寞。 他缓缓退开一些, 轻轻舔吻少年红润的唇。 “阿奇柏德、放、放开！”唇瓣湿漉漉的，亦止的脑海一片空白，还没缓过神来，顾及到周围，压低声音却提高了音调。 青年闻言, 抿了抿唇。 “忘记他……”阿奇柏德松开蒙盖亦止双眼的手, 抱住对方，侧脸埋在少年的颈边，“不能…只看着我吗。” “他”是谁？亦止迷茫。 “你、我……”亦止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侧颈有温凉的液体滑落, 他忽地才傻傻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变故发生在这一瞬。 一道巨大的力量把两人分开。 少年被黑影掳走到远离精灵的地方。 阿奇柏德猝不及防地被元素力量震退，胸腔受创, 止不住喉间几声压抑的轻咳, 平添了几分狼狈。 站稳后，亦止才恍然发觉电影厅内的其他几位观众已离开现场, 荧幕上是片尾名单播放，厅内空荡荡的，只有三人。 他，“黑影”, 还有阿奇柏德。 黑影的手还牢牢锢住他的手臂，亦止心里有了猜想，回头去看对方。 果然是蒙在黑斗篷之下，不愿露面的骷髅。 “…伊萨尔……”亦止喊出对方的名字。 黑斗篷僵了僵，突然意识到什么，唯恐自己的力道在少年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红痕，慌忙松懈了禁锢少年手臂的手。 改而环住对方，完全以保护者的姿态自居着。 骷髅的视线落到少年红润的唇上，骨节咔咔的响声，反映出他的心情。 【不可饶恕。】 伊萨尔的周身凝聚起厚重的暗元素，以铺天盖地之势扑去，想要毁灭敢对少年做出出格之事的精灵。 “不要！” 遮天蔽日的暗元素，由于少年的一声喝止，便在距离目标精灵的咫尺之前，于空气里破碎散开，幻化成一片雾蒙蒙微尘碎末状。 亦止揪住了伊萨尔的衣角，觑了阿奇柏德一眼又慌乱地迅速收回视线。 阿奇柏德的心尖被那一眼提起，他锁眉，后悔刚才莽撞的举动。 同时心中一直以来悬着的石头也落地。 至少……他向少年表明了心迹。 至少，不要将我当成他吧。 我也是那样热切地恋慕着你。 请看着我。 即使受创，精灵青年的绿眸反而像点缀了光，真诚而坚定地望着心上人，恨不得将心中念想全向少年剖白。 “止止。”他全然无视在场的骷髅，向亦止道。 少年却低着头，藏在黑斗篷之后掩住了身形，“伊萨尔，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斗篷覆盖下，骷髅的视线似是要将精灵灼穿个洞来。 听闻少年的声音，伊萨尔才小心地隔着斗篷的衣料牵住对方的手，又恐骷髅的身躯让少年害怕，只敢虚虚握着。 “止止，我……”阿奇柏德看出对面的两人有离开之意，忙不迭地开口。 只是他们必然不会停留。 阿奇柏德的视野里，仅有一瞬间，亦止的身影顿了顿，而骷髅周围卷起黑蒙蒙的大风，宽大的斗篷翻飞，接着完全遮蔽了少年的身影。 第98页 下一刻便再也不见两人的身影。 外面正落雪，影院内空寂。 角落的绿藤脱离禁锢跑了出来，阿奇柏德低眸瞥了一眼绿藤旁凋落的两片枯叶。 “被抛弃了啊……”他幽幽叹息，眸中却有将心意道明后的轻快，“是我太莽撞了。” 青藤顺着一侧攀上他的手臂，阿奇柏德低头看了一眼，没将藤蔓抚下去。 他站在原地许久。 “我当然不会放弃。” 于黑暗里悠悠一声轻叹。 —— ———— 瞬间移动向来是骷髅族特有且极擅长的术法。 不过，还是初次进行瞬间移动的血族少年，到达目的地后明显不太舒服，脚步都是虚浮的。 亦止晃了晃晕晕的脑袋，拦住伊萨尔搀扶的手，“我没事……” 黑斗篷落寞地收回手，但还是紧紧地跟在少年身边，几乎要和少年贴在一起。 亦止匀了匀气息，吐出一口郁气后感觉好了许多，才来得及细细思考今天的事。 他、阿奇柏德、电影院，亲…… 那还是初吻！ 乌发少年的耳朵尖忽地红了，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不行不行不行，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哥哥知道……！ 亦止无意识鼓了鼓脸颊，远山似的眉蹙起，全然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亏他还把这人当朋友，竟然偷袭！ 少年对课业知识之类的事擅长，但在情这一事上实在没有经验。不管什么时候，都还是那个会在收到情书后脸红大半天的孩子。 当然，这与亦亓的过度保护也脱不了干系。 兄长一副谁敢拐我弟弟我就砍谁的样子，让亦止到现在为止都会非常谨慎地，时刻与女生保持适当的距离，免得使得人家受牵连。 同时也导致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如何对待同性的表白！ 亦止想到某位圣子这个前例，就开始头疼了。 伊萨尔跟随着少年一路进入庄园。 他自然是舍不得少年郁闷忧愁的。 他走得离少年更近了些，想引起对方的注意，告诉亦止不必为这件事情而烦恼。 毕竟…… 黑斗篷的衣袂稍微轻快地在步伐行进间扬起。 阿克诺修可是他们当中竞争力最差的。 若是伊萨尔如今是人形，那么亦止必定会看到，被自己称赞为“漩涡”似的苍绿色眼眸，暗含轻讽。 伊萨尔和其他五人虽未明说，却达成了共识。 他们自然不会帮助阿克诺修恢复记忆，其中与少年的关系又比不得阿克诺修与少年那般亲近的几位，就是尤其不愿对方与少年重逢的了。 这样轻松解决了一位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呢。 虽说是卑劣，却行之有效。 “伊萨尔？”亦止忽地才想起此时更重要的事情，拉住对方的手，“你和我来。” 少年的步伐更快了，只是向庄园内停下工作，对自己行礼的仆从匆匆笑了笑，就径直牵着伊萨尔进入了别墅内。 伊萨尔被动地跟随少年穿越回廊与阶梯，其间不乏接收到庄园内其他血族仆从好奇的目光，而他只专注于他与亦止之间相牵的手。 伊萨尔是想带上笑容的，毕竟他的心情正因为与少年牵手而雀跃着，只是可惜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人类的身体了，自然也就无法表达喜悦。 亦止把他拉到自己房间里。 咔的房门落锁声。 接下来的事情对于不了解内情的人来说太过玄幻，为了避免再生事端，亦止就把房门锁上了。 “你站好了。”亦止一脸严肃。 他查看自己脑海内的商店面板，右上角的爱意值长长的一截，哪怕是兑换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商品也绰绰有余。 房间里持续了一分钟灼目的白光。 亦止闭着眼睛递给伊萨尔更换的服装，之后又背过身去，等对方换好。 近千年不变的黑色斗篷装束终于被丢弃在地面，是青年正在向过去漫长的等待告别。 青年的手指有些颤抖，一丝不苟地将扣子扣好、系紧，大约是没有预料到他今日到来，少年是在回房的路上才向仆从取来了一件新的执事套装。 尺码恰好，服装也基本符合他原本的身份。忆起往事，苍绿色的眸子无限温柔。 亦止还认认真真地背对着他，闭着眼。 穿衣的声音停止了一段时间，亦止正犹豫着要不要转过身。 背后却贴上温暖的身躯，青年从后往前抱着他。 伊萨尔已极尽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半是感慨半是轻叹。 “小先生。” 实在是，非常地思念您。青年环着亦止，低头闭眸。 亦止被对方的发丝蹭得脸颊痒痒，脑海里突然闪现电影院里的画面，条件反射地甩开了对方的手。 “啊……抱歉。”反应过来后，亦止怅然若失地向伊萨尔表示歉意。 青年低下头，偏长的额发垂落遮住眼睛，黯然伤神。 亦止抿了抿唇，慢慢地抱住了对方，“我不是故意的，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他早就发现伊萨尔会习惯性自卑，所以在相处时难免要多注意对方的心理，亦止也一直在尝试着让对方变得更加自信一些。 青年的手臂上移，缓缓揽在亦止的背上。 第99页 少年的体格比他要小了几号，他可以很轻易地就把对方完全抱在怀里。伊萨尔的唇角微弯起，向来阴沉的气质被这抹泄出的笑意一扫而空。 墙上的时钟走到了12的字样。 伊萨尔不假思索地解开最上方的两颗纽扣，垂眸认真地征询少年的意见，“小先生，您需要现在就餐吗？” 不只是询问，也是在提醒着亦止，到时间该吃饭了。 伊萨尔从前总是这样提醒亦止的，毕竟玩性大的少年，没有人督促的话，确实会忘记就餐。 不规律的三餐会影响健康。伊萨尔想。 而亦止却拒绝了他，“你刚转换回人形，好好休息，我暂时不用……” 话音下一瞬卡住。 原因是青年自顾自地在自己的脖颈划开了一个小口，丝丝血液从皮肤下渗出来，血液香气散开在房间内的空气中，对于血族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开胃剂。 少年眸中的红色，肉眼可见地变深了。 “先生。”年轻的血仆偏过头，使得脖颈更加暴露出来，身体也随时做好了抱住少年的准备。 “请用餐。”他道。 亦止的内心正在短短的时间内激烈地挣扎着。 既然都划破了，那如果……只是舔一下，应该没关系吧？亦止想到血族的唾液对于猎物的伤口有促进愈合之效。 待到高大的血族风尘仆仆地归家，想要与弟弟共进午餐，用钥匙打开卧室的门时，却见少年正被抱着，猩红小巧的舌尖出现在空气中，舔舐他人脖颈的血液。 男人脱下手套，皮笑肉不笑，“来客人了？” 第55章 长桌上的气氛沉重, 饭菜热气腾腾，桌前的三人却无一动筷。 “他不能住在这里。”亦亓的脸色并不好看，语气也严厉, 不容有人异议。 “可是……”亦止并不赞同兄长的决议, “他是我的血仆。” 向来宠他的兄长今日却格外地不好说话。 “‘血仆’在现在是不合法的。”亦亓皱起眉。 他一想起弟弟和伊萨尔有这重关系便不悦, 于是说出的话语也更生硬。 亦止又反驳道：“那以前也是不合法的, 伊萨尔不还是留在了城堡里。” 身旁坐着的伊萨尔低下头，眸中晦暗不明, 亦止却以为他是难过了，于是左手在桌下拍了拍对方的手背，表示安慰。 下一秒的少年即对兄长作出服软状。 少年如鸦羽似的眼睫垂落一片阴影，蔷薇色的唇瓣抿起来，眉眼间流露出的委屈瞬间揪住了对面人的心神。 少年抬眸看对方时, 眸子水润润的, “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凶……” 果不其然，亦亓就慌了神。 “小乖…”亦亓站起身，放缓了语气，正要过去好好地哄哄少年, 结果弟弟却主动地走到自己面前。 还乖巧又依赖地埋到了他怀里。 亦亓的脑海里自动地悄悄放起了烟花。 少年的脑袋轻轻拱了拱，乌发细碎柔软, 声音也软, 嘴上说着“我生气了”，却还抱着兄长不撒手。 亦亓自然立刻便缴械投降, 心也随着软得一塌糊涂。 他仿佛被分裂为两半，一半清楚弟弟这么做只不过是想留下“血仆”，另一半则完全被弟弟撒娇冲昏了头脑。 最后唯有无奈地叹息。 伊萨尔可以看到在亦亓视野范围之外的背后，计划得逞的少年悄悄竖起了剪刀手。 同样, 亦止看不到的是，兄长向伊萨尔投去的带着浓浓警告意味的眼神。 伊萨尔自然清楚其中之道，亦亓之所以能做出如此让步，虽然大部分是由于讨少年高兴的缘故，但也有一部分是因为—— 他们几个来自同一个“本源”。 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他们是同一个体，再怎么样，总归比让外人接近少年来得好。 青年思及此，苍绿色的眼眸幽暗深远。 “不过，小乖强留伊萨尔在我们家住也不好吧。”亦亓故作为客人考虑的口吻，字字却是向着伊萨尔的轻讽，“伊萨尔也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死境的事……可大多都不好处理。” 亦亓笑眯眯，似乎是真的站在长者的角度好好地为后辈考虑了。 “都不是些什么困难的事。”伊萨尔看向亦止，“没关系。我已经辞去了死境的职务。先生，你了解的，我只愿作为人类生活。” 如此才好长伴你身侧。他将未来得及出口的心意咽下。 伊萨尔的视线转移，与亦亓的相撞，两人的脸色都不算好看。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但伊萨尔作为亦止的血仆留下来的事，大约就是这么敲定了。 “真的没关系吗……？”亦止又担心是自己一意孤行了，毕竟他之前心急，没有问过伊萨尔的意见？如果对方已经习惯了死界的生活，没有意向再回来，那么他这样做就实在是给人带来困扰了。 伊萨尔虽说是辞去了职务，但接替位置的是他原本的亲信，换言之，他只是隔了层关系仍旧在操纵死境大权。 他不会放弃死境的权力，不然无法与其他对手抗衡。他必须要足够地强大，才不至于届时要眼睁睁看着少年投入他人的怀抱。 “没关系。”伊萨尔回答少年原先的问题。 得到伊萨尔肯定的答复，亦止心中的石头放下，松了一口气。 第100页 “那个……我要进组了，还差一个生活助理……”亦止上前，眨巴眨巴眼睛向伊萨尔暗示。 少年的瞳仁又大又圆，显得清亮纯净，伊萨尔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拒绝的。 “好。”青年习惯性平静无波澜的面容上，泛起浅淡的笑。 他再了解少年不过，而生活助理的工作内容本身也与他以前作为血仆的事务有重合之处，最重要的是，他能够更长时间地与少年待在一起，伊萨尔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亦止不想找一个不那么熟悉的人做助理，伊萨尔能够答应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于是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伊萨尔！” 万千宠爱长大的小殿下，虽然没有成长为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但也丝毫没有察觉，让曾经的死境之王屈居给自己做生活助理有什么不对。即使对自己的拥抱有什么威力都不清楚，他还是下意识甜甜地给予对方道谢与拥抱。 少年总是能够做出最令人心软的举动。 只不过这时心软的可不是亦亓了。 亦亓看着弟弟偎在旁人怀里，与伊萨尔的视线相撞，只觉得拳头硬了。 —— ———— 第二天是《星星的献礼》选角，亦止作为主角演员，受万导邀请参与选角的决定，自然准时到了现场。 准备选角现场的工作人员不少，见少年来了，都怔怔地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殿下……” 像遇见了天降的神明，原本遥不可及的存在，忽地出现在眼前，实在是让人飘飘乎。 亦止的注意力不在此，礼貌地弯唇笑了笑，道“你们好”后，在人群中搜寻万导的身影。 “止止！”两鬓有些泛白的中年男人，面容和蔼，爽朗笑着冲亦止招手，“来，来万叔这！” 之前敲定主角是亦止开始，万寅和亦止私下便一直保持着联系，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交谈，外界再怎么说少年救世的厉害，在万寅看来，少年其实还只是一个怀揣赤子之心，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所以他如今是真心实意地将亦止当做了自家小辈，一见少年就亲热地让对方到自己身边来。 “万叔。”亦止乖乖地走到万寅跟前。 “新招的助理？”万寅看了眼从一开始就跟在亦止身旁的青年，记起亦止原来和自己说过的缺一个助理的事情。 他见这青年人不言不笑气质阴沉，暗暗皱起眉。 好好一个年轻人怎么这么嚇人。万寅想。 “是，也是我朋友，伊萨尔。”亦止回答，“恰好我缺助理他来帮忙的。” “好好。”万寅笑了笑，带着少年坐到一边，递给他一沓薄薄的资料，“选角很快就开始了，这些是来试镜的一些演员资料，你看看，有没有外形就合适的，万叔多留意一下。” “哦对，”万寅一拍脑袋，想起什么，翻起资料，纸张哗哗响，最后停留在某一页上，“我看这位外形条件就与西瑞尔的形象符合，止止觉得怎么样？” 亦止好奇地去看，桃花眼自带的三分笑意却凝住了。 照片很清晰，其上的人……他在高中时起码与对方朝夕相对了一年的时光。 名字也扎眼。 ——“西德尼”。 第56章 亦止接过万寅递过来的茶水, 来不及听万寅“小心烫”的提醒，匆匆地入口要压压惊。 果不其然被烫到了。 “嘶——”少年疼得嫩生生的脸皱在一起，苦兮兮地把水吐回了杯子内。 “先生！”候在一旁的青年, 无悲无喜的假面被打破, 他紧张地自亦止手中接过杯子放到一边, 躬身看亦止的情况。 “烫到了？”万寅懊悔地一拍脑门, “怪我，没兑好冷热水。” 亦止没说话, 似拨浪鼓似的摇摇头。 伊萨尔从其他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水，喝一口试过了温度。 “温水。”他小心地送到少年唇边。 亦止低头，在杯沿小口小口地抿着，随后才叹了口气：“呼。” “疼吗？”伊萨尔见他不喝了，便将水放置, 要仔细看看少年的情况, “先生，我看看。” 少年犹豫地张嘴，露出了殷红的舌，含含糊糊地说：“还好……没事的…” 唇舌看起来似花瓣般幼嫩柔软, 色泽如初碾的桃花汁水，比任何出现在春日的色彩都要漂亮。少年恍然不知, 他的眼角还是润润的, 是刚被烫到时流出的生理泪水，于是又大又圆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汽。 尤其可怜可爱。 伊萨尔盯着视野中的一抹红, 忽地垂眼掩盖眸中泛滥的贪婪暗色。 想亲。 想亲亲先生。 从湿润的眼角，到柔软的唇。 不能够再继续想下去了。 伊萨尔起身，冰凉的空气使他的头脑勉强冷静，只是耳后根的红色却不能轻易褪下。 “不是很烫, 不用担心。”亦止拍了拍身侧人的手，又偏头对万寅说：“也不是万叔的错，是我刚才喝的太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万寅说着，被这么一吓也忘了之前问的有关演员的事情。 距离试镜开始还有几分钟，万寅离开去吩咐详细的工作安排，而留在座位上的亦止小口地喝着茶，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怔怔地出神发呆。 第101页 唯有伊萨尔定眸盯着演员的部分资料上翻开的一页。 虚伪的教徒。 伊萨尔一双苍绿色的眼眸盖上阴霾。 试镜环节参与决定的评委自然不止万寅和亦止，副导、编剧也在内。 《星星的献礼》的编剧是原著《渴望》的作者。 夏笑原本在卖出《渴望》版权的时候，就做好了找不到合适的主角演员，到时候闭着眼睛选的打算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写的同人，不仅拍成了电影，甚至主演是正主！ 万寅通知她主演是亦止的时候她激动得整晚没睡着觉，第二天起来就去买了张彩票。 “副导好。”亦止礼貌地起身向来人打招呼。 “好好好，止止坐，别客气！”副导笑呵呵地回应。 亦止看了看副导后面来的女生。 看起来二十岁出头，扎了马尾，精神气十足，一个很青春的女生。只是……盯着他看的时候两眼放光，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来了。 “……”亦止卡壳，犹豫了一下，不自觉地微微歪头，“…姐姐好？” 殊不知这一下带给人多大的冲击。 几缕稍长的乌发垂落，衬得肤似雪白，而其下修长美好的脖颈线条更加显现。今日气温回暖，少年外面只套了一件轻便的蓝色卫衣，上面印着浅粉的小熊，歪头迷茫地看过来时，尤其像邻家温柔漂亮的弟弟。 夏笑的笑容瞬间像她的名字一般灿烂，两颊像着了胭脂粉似的泛红。 啊——！神呐，他怎么可以这么好看！这么可爱啊！ 在亦止还未出现之前，夏笑对于“血族亲王”是没有明确的一个印象的，哪怕她是《渴望》的作者，可以说是殿下同人圈里领头的几位大大之一。她对少年形象的想象，也一直在摇摆不定，由于那时没有现存完整的资料记载，人们想象的“血族亲王”可以说是各种百变性格的都有，不过无疑都是正面的、美好的。 人们热爱将所有褒义词都用在殿下身上，这完全是下意识使然，他们从未见过少年，对于连完整记载都没有人物，除了尊敬外，其他热烈情感的产生是完全不讲道理的。 无故地，想到这个人就会非常高兴，感觉世界充满阳光。 夏笑偶尔会想，殿下会不会和这个世界有奇妙的联系呢，世界不允许他们忘记这个孩子，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们，直到他们的心口烙下一个印，印上等待着那个名字浮现。 “殿下……”夏笑的声音有些颤了，她把少年的模样尽数收入眼帘，磕磕绊绊地道，“我……我真是太高兴了，没想到你会参演，《渴望》其实写得不够好……”不，是远远不及，我所写的远远不及真实的你。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殿下……我可以仔细看看你吗？” 亦止看着眼前的女生，慢半拍地缓缓弯眸，无限温柔：“好啊。” 却没有发现身边的青年悄然抿起了唇。 很快试镜便开始，亦止一行人坐在评判席。 一号的演员进来时还淡定自若，微笑得体地向几人作自我介绍时，眼神一扫瞥见少年时，耳根顿时通红，舌头似打结般半天没能说出自己的名字。 试的一段戏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万寅对演员的演技与态度要求严格，全程拧眉看完一号的表演，待一结束，立即摆摆手让人离开，“回去等通知吧。” 一号选手见对方的神色当然也清楚自己没戏了，垂头丧气地要出去，最后不舍地看一眼亦止时，却见少年向他温软地笑了笑，无声安慰。 他一个激动，便如同打了鸡血般昂首挺胸地出了试镜区，步步生风。 大约是亦止作为评委的消息在等待区广泛迅速地传播了，后来的演员显然都做足了心理建设，一个比一个表演得要更好。 但无疑都不能够达到万寅的要求。 亦止自己对表演也不了解，他只能对演员所表演的形象符不符合人物有个大概的判断，具体的表演技巧问题他自己可都还是门外汉呢，自然给不出专业的意见，所以在其他人商量时，他仅仅是在一边认真聆听，在别人看过来时露出乖巧的笑。 然而在空闲的间隙里，亦止捏住演员资料纸的手却不安地折起纸的一角，放松，折起，反复。 或许只是弄错了资料？学长怎么会想要进娱乐圈呢……恰好还和他撞到了一起…… 不会吧…… 亦止正为此烦扰，一个高大的身影进入他的视野，只一眼便觉得分外熟悉。 曾为圣职者的青年长身玉立，不言语时温和淡然的气质淋漓尽致，礼貌作自我介绍时谈吐间自然流露的风度让万寅认可地点头。 西德尼漆黑的眼眸一扫，看见悄悄捂住脸的少年时，眸中泛起笑意。 亦止捂着脸，只从指缝里偷偷地看人，发现对方向自己这边眨了眨眼后，也觉得自己掩耳盗铃的行为有点儿傻气。 他干脆放下遮着脸的手，圆滚滚的瞳仁黑白分明，瞪了人一眼后，见着对方唇边的弧度还扩大了，就只能自己咬了咬牙。 亦止现在非常确定对方就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了。 “你们……”夏笑敏锐地注意到少年情绪的变化，来回看了看两人。 接着万寅突然的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西德尼？你就来表演一下向公爵献上血液，兑换愿望的一幕戏吧。” 第102页 “止止，你可以与他搭一下戏吗？”万寅笑着问。 亦止闻言一愣，由于之前的演员试镜时都是没有搭戏环节的，所以万寅突如其来的要求难免让他有些疑惑，最后他还是没有表示出内心疑问，应了声“好”。 亦止离开座位，到西德尼身边。 青年人笑意盈盈，但亦止感觉对方像只大狐狸，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似乎下一秒就要变脸把他吃掉。 他觉得今日的学长好像与往日墨瞳的状态又有些不一样。 西德尼轻躬身，伸出手，“那还要请前辈多多指教了。” “前辈”二字硬是被对方说出了几分暧昧的味道。 万寅和副导没有察觉，等待两人的表演时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 他们都觉得西德尼的气质与外形是最贴合原著角色形象的，只要在两人对手戏中，西德尼能够表现出五分角色对公爵的狂热偏执的爱……他们就能够敲定演员了。 亦止对这一段戏记得很清晰。 《渴望》的设定中，星夜祭是血族特有的节日，外族人可以进入血族领地，在此节日上为血族献上血液，以兑换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 但绝大多数外族人却不是为了实现愿望而来，他们是为了……见望舒公爵一面，也就是亦止饰演的角色。而西德尼饰演的所罗门也是其中之一，更是宴会中唯一能够获得公爵青睐的客人。 明明是节日，原著里的描述却像是公爵的……选妃日。 亦止默默脸热。 他原以为和西德尼演戏会感觉尴尬且手足无措，事实却恰恰相反。 亦止与对方的眼神对上时，一下便被拽入了戏，他与西德尼一齐成了戏中人。 周围的似乎不再是拍摄地的各类设施，而是瞳发色不一的各族宾客，夜色温柔晕染，光影下，觥筹交错，谈笑声不绝。 “所罗门先生。”少年公爵的红眸顾盼生辉，轻轻睨了青年一眼，明明矮了青年一头，却无端生出居高临下的强势，“你的血液很香。我承认，它确实吸引了我。” “这是我的荣幸，大人。”青年牧师长眉低压，貌似顺从恭顺。 一双眼眸却黑沉沉，翻涌着无法压抑的对眼前人的爱意。 戏外的万寅与副导对事，觉得这事可以定了。 “那么……”少年启唇，似水温柔缱绻地轻声，“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青年牧师的身躯靠近了。 西德尼轻躬身，凑到嫩白的耳畔边，果真感觉身前人的躯体不自在地僵了。 在旁人见不到的地方，西德尼的眼中红与黑混合翻涌。 他低低，道出与台词不符的话，“殿下，您的血仆，正看着我们呢。” 西德尼的视野里，对面的人类青年像匹阴鸷的狼，盯着他的眼神凶狠，好似只要他再近一步，便会毫不犹豫地向他撕咬。 他抬眸，向对方挑衅地一笑。 第57章 亦止其实并没有细听对方说话的内容, 只是意识到青年贴的距离太近后，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两步。 待对方的话在他脑中转了一圈，亦止才想：他们演戏……和伊萨尔有什么关系？ 亦止回头时, 伊萨尔早就收起了阴鸷的神色, 面上不带什么表情, 只是冷硬地抿着唇, 定定地注视着少年。 亦止似乎从对方眼里那一片浓厚的苍绿中看出了几点委屈、难过，搞得他感觉自己像是那种抛弃了狗狗的坏人。 伊萨尔……怎么了？ 空气中啪啪的鼓掌声唤回了亦止的思绪。 万寅和副导都没有过多注意少年突然的后退, 即使这幕戏很短，甚至没到最后就戛然而止了，他们对两人的表现还是很满意。 万寅满脸笑容，笑得皱纹都堆到了一起，连声说了几声好, “西德尼对吧？年轻人很不错, 后生可畏啊！” 他与其他人对视了一眼，点头道：“就你了！” 所罗门的角色演员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亦止并没有陪同看完其他配角的试镜，由于想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与西德尼每天相对，他心神不宁, 时不时出神，万寅看出了他不在状态, 便让人回去好好休息准备开拍了。 亦止离开前, 眼角余光见夏笑像是想和自己说什么，嘴唇动了动, 最后还是没有叫住他。 伊萨尔送他回去的一路上都很沉默，亦止几乎能看到青年身上笼罩着阴沉沉的黑气，生人勿近。 下车时亦止揪住了青年的衣角，软声问：“伊萨尔, 你怎么了？” “……”伊萨尔深深看了亦止一眼，眼前仿佛又浮现西德尼与少年的亲密姿态，沉默地攥起了拳。 “先生，快起风了，你先进去，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伊萨尔说着，目光落至亦止揪住他衣物的手。 少年的手白皙，指节精致，透着点薄粉，由他黑色的衣角一衬，像洒在黑夜里的雪。 “我……”伊萨尔启唇，喉咙半哑，“我很快回来。” 留下疑惑的少年，他独身离去。 伊萨尔说是会很快回来，实际上亦止待到入夜还是没见对方身影。 去哪了呢…… 伊萨尔初变回人族不久，对于这千年后的世界也应当是人生地不熟的。亦止想到这些，就不免担心。 外面的天空灰蓝灰蓝的，只有寥寥几颗星子闪烁，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亦止闻到了由一楼传来的饭菜香气，伴随着窗外雪融化的冷峭味道。 第103页 楼下隐约传来人声，别墅里的仆从不知在和谁说话。 亦止兴冲冲地跑下楼去。 啪嗒啪嗒，是鞋底与阶梯碰撞的声音。 亦亓抬头，见少年急急忙忙地下来接他，下意识地嘴边勾起愉悦的弧度，张开手要接着少年抱一抱。 怎么料到亦止发现是他后，缓了脚步下楼，蔫头耷脑，失望地道：“是哥哥啊……我还以为是伊萨尔回来了呢。” 亦亓的笑容僵在脸上。 “……” 当初就该把那骷髅整散架。 “他出去了？”亦亓轻咳一声，上前理了理少年的衣领。 亦止点点头，视线向门外瞟去，道：“嗯，不知道去哪儿了，明明下午说很快回来的，但现在都不见人……” 呵。亦亓在心中冷笑。大概死外边了吧。 当然，为了维持大度、不妨碍弟弟交友的兄长形象，亦亓还是表示让亦止放心，牵着弟弟往餐桌去。 “天冷饭菜凉得快。”亦亓带着少年坐下，“我们先吃，等他回来了，再让仆从重新热一热。” 见少年乖巧地点头，亦亓眼中浮现浅淡却炙热的温柔，他举筷为亦止布菜。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亦亓盯着少年两颊原先养起的几分弧度又削了下去，严肃地皱起眉，“脸上都没肉了。” “嗯……？”亦止鼓鼓腮帮子，又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疑惑地反问，“没有区别啊？” 来自兄长的大手捏住了脸颊的一点软肉，亦止说话的声音停顿。 亦亓看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是大大的疑惑。 “唔……无要咩……”亦止说话都是含糊不清的。 亦亓收回手，心疼道：“瘦了。” 这是他不愿意少年出去工作的原因之一。 亦亓想圈养少年，圈在怀里养。 他的宝贝，就应该被他保护在羽翼下，不必经历任何的不愉快，要所有的珍宝都对于少年来说垂手可得。 “今夜温度降得快，睡前洗澡时别把水温调太低了。”亦亓反复叮嘱。 亦止边吃着菜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明明他每次都感觉自己调的水温都要把他烫层皮去了，兄长却还是认为他调的冷…… 这可能就是“你哥觉得你冷”吧，亦止联想到终端机上看过的表情包，忍俊不禁。 嗯……还有“你哥觉得你瘦了”。亦止笑弯了眉眼。 最近几日的天气预报里都显示回暖的趋势，而这一夜的温度比起前段时间的极端天气也已经要好上了许多。 哪怕是如此，亦亓还是在十点半前敲响了亦止的房门。 亦止窝在床上，手中的终端机显示着游戏界面，是他以前直播打过的《绝地生灵》，这段日子得了空闲才想起来玩游戏。 被子里暖融融的，连带着少年说话的声音也懒洋洋的：“是哥哥吗？进来吧。” 门吱呀应声被推开，几分寒意飞快地掠进房间内。 亦止分出注意力往门口的方向看去，视野里出现的高大男人，手里拿着一杯与他气质不符，稍显突兀的热牛奶。 “……”少年原本上扬的嘴角垮下去。 “我今晚不想喝。”亦止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牛奶，带着一丝丝嫌弃地扁了扁唇，又仰头期待地看向床边的男人，“……可以不喝吗？” 亦亓无言地摇了摇头。 少年小时候是不爱喝牛奶的，闻到那股味道就要可怜兮兮地朝他撒娇，试图萌混过关，哪怕是到现在，对于牛奶也只是到了能够接受，勉强喜欢的程度。 亦亓想起了从前弟弟装可怜，但发现自己最终还是逃不过喝牛奶时的小表情，真的非常可爱。 少年只好接过杯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牛奶，他抬起头，眼儿又圆又大，蒙了层薄薄水汽，就像林间起雾，淹没亦亓心口的山峦。 “那我喝了牛奶，你可以亲亲我吗？” 声音又软，比甜牛奶还甜。 闻言不仅是亦亓怔了，还有亦止自己。 那是他小时候惯用的撒娇手段，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说过让兄长亲亲自己了。 也许是今天见过西德尼的原因，亦止心头迟钝的弦在此刻突然被拨动了一下，联想到什么。 他怎么觉得……他和兄长这样好像有点暧昧？ 亦止的耳根瞬间红了。 第58章 “……小乖。”亦亓的喉结动了动, 声音干涩喑哑。 他的眸色深沉得令亦止感到陌生。 “……” 亦止的眼神闪烁，脑袋里乱乱的，匆忙把牛奶咕噜咕噜喝完了, 又下意识地用手背擦擦嘴边不存在的奶渍。 这一次亦亓的声音更为坚定：“小乖。” 他俯身靠近了耳根染得粉红的少年, 认真地道：“只要你想要的话, 我随时都可以…”亲亲你。 后面的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脱口, 亦亓的脸就被少年无情地用手推到一边。 “不要！”亦止急得音量都提高了不少，他的脸颊滚烫, 色厉内荏道：“我、我反悔了！” 亦亓只好直起腰，神色无奈。 应该先亲一口的。亦亓想。亏了。 “那今晚要哥哥陪你睡吗？”他拿稳少年胡乱塞过来的玻璃杯，里面的牛奶已经喝完了，只有残留的浅浅一层白色贴在杯壁上。 第104页 亦亓看着亦止，他当然知道弟弟不会答应, 只是……难免期待。 果不其然, 亦止赶紧裹紧自己的小被子，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要。我长大了，可以自己睡。” “可是哥哥想和你一起睡。”亦亓的指节不自觉地磨挲带着残留温度的杯壁, 这是他少有的紧张时的下意识动作，“不可以吗？” “不行不行, 两个人一起睡太挤了。”其实他的床很大, 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但顾忌些什么, 亦止还是找了这个蹩脚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成立的理由。 他翻身下床，足底未触及冰凉的地板，便听到上方传来声音：“穿好鞋了, 地上冷。” 亦止下意识地循着叮嘱，低头穿上了毛拖。 亦亓这才放心。 少年抬起头来时，白软的脸颊还染着浅粉，乌黑的发丝柔软地耷拉。 一眼就知道是漂亮又乖巧的小孩。 是他看着长大的。亦亓的嘴角控制不住上扬了弧度。若是有任意一位下属见到此刻的亦亓，一定会觉得是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或是世界末日了，否则没有什么比对方会笑得如此温柔更值得惊诧的。但是一想到王的弟控程度，疑惑与惊讶便都迎刃而解了。 亦亓口中“乖巧的小孩”，强行推着他的后背往卧室外走。 “砰”的一声，是门关上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扑面冷冷的风。 门后的少年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晚安！” 他，血族的王，曾经止小儿夜啼的存在，被拒之门外了。 亦亓原本的笑意凝结在眼底，随即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刚才差点就要将那隐秘的心思宣之于口了。 他已经忍了许久了，忍到心口发涨，有什么几欲破土而出。 做梦也愿望能够更早地以另一种身份与少年并立。 在大街小巷牵手，于春日来临前接吻，在温暖的被窝里做能够点燃冬夜的事情…… 所有伴侣之间的事，亦亓都想和亦止一起经历。 少年只见过他书房里的《如何帮小孩培养不挑食的好习惯》、《青少年心理解析》…… 却没有发现被他锁在抽屉的《恋爱指南：情侣的100件小事》。 今晚他几乎要以为是亦止开窍了，但是对方只是像从前那样的撒娇，他仍旧只是“值得信赖的兄长”。 指节磨挲得玻璃杯壁温热，男人叹出一口郁气，转身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的长廊。 房间内。 亦止翻来覆去至夜半也没有睡着。 他怎么会……联想到那方面去呢。亦止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直到眼睛发酸发涩才用力地眨了眨。 嗯，都是学长的错！ 这么想着，他心安理得地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只探出一只手要摸索灯的开关。 窗边传来轻微的声响，却不是风撞击的缘故。 是什么？ 亦止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到窗边，入眼是黑漆漆的夜色。 他的手贴到冰冷的玻璃上，伴随着手推开窗的动作，一阵疾风冲入房内，带动窗帘，猎猎作响。 被风卷起的几缕乌发还未垂落，亦止尚在迷茫中时，腰间便被一双温热有力的手臂圈住。 抵在他脖颈间的吐息还有暮雪里的冷意，亦止听见身后人声音低哑，伴着委屈，“先生，我疼。” 亦止回过身，青年的脸颊上一块儿淤青。 第59章 亦止休整了两天, 今天就是进组的日子了。 拍摄地离得很远，选定的是南大陆的一个热带岛屿，这是出于要避免前段时间北大陆受极端天气影响的考虑, 加之《星星的献礼》剧本前一半情节都是与夏日的星夜祭有关的。 所以综合了条件, 最终定下的是南大陆一个知名风景岛, 既有现成的城堡, 四季如夏的气候也适宜。 亦止下飞机后给亦亓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温热的气流夹着海潮的咸味扑过来，伊萨尔帮闷得脸上泛红的少年脱下外套, 搭在自己的臂弯间，安安静静地守着身边人。 认真聆听兄长唠叨的亦止一边应声，一边下意识点头。 反应过来点头对方也看不见，亦止恍觉自己刚才有点傻。 “小乖。”终端机那头的声音忽地严肃起来。 亦止由着伊萨尔拿纸巾给自己擦掉额边的一点汗，对贴心的小助理笑出了虎牙, 才应道：“怎么了？” “我最近会忙一些, 照顾好自己。”亦亓的眸色沉沉，手指折起呈上来的资料一角，划出清晰的一条痕。 “好好吃饭，晚上别太晚睡, 注意安全。” 大约是亦亓的语气正经起来的缘故，亦止没有像以前一样重申自己已经长大了的事实, 而是乖乖巧巧地答应。 “好, 哥哥也是。”亦止没有多问。 兄长没有主动说，那么大概是很棘手的问题, 并且不太想让他知道担心的。亦止帮不上忙，就尽量让兄长对自己放心，专心处理问题。 也许是与前段时间的元素□□引起的极端天气有关？亦止在通话结束后还思考着，他也觉得之前的元素□□不太简单, 只是没有实地察看过，猜测也没有方向。 另一边的亦亓却已经隐隐有了目标。 他合上报告文件，翻过桌面上一张反着的照片，拍的是元素□□地——北极地山脉的部分俯瞰情况。 第105页 高山石海，除了寥寥的植被，一整片都是灰白的。 唯一显眼的是角落被人画了红圈标注的地方。 灰白色上残留了一层黑气，诡谲，让人看了感觉心中不适。 亦亓拧眉，想起了遥远的记忆。 是祂回来了。 —— ———— 亦止低估了这边的气温，他在飞机上换了衣服，只穿了件长袖薄衫和外套，还是热得不行。 尤其是在走动之后。 他想，他大概是要在这里冬天中暑了。 按理说，身为血族的他，不会那么怕热的，毕竟大部分的血族体温都低于正常人类。 此时亦止却只能和身边的人类助理贴贴，伊萨尔的体温偏低，像行走的冰块。 亦止靠着对方，抬头仔细端详伊萨尔脸颊的那一块儿淤青，疑惑地问：“那真的是你不小心磕到的吗？怎么还没散？” 不应该的啊，他可是每天都很认真地给伊萨尔上药了。 充当人形支架的助理身形顿了顿，解释：“……当时撞得比较重。” 亦止狐疑地看了伊萨尔一眼，对方回视，没有躲闪，眼中一丝杂质也无。 亦止不再多想，毕竟伊萨尔是从来不会骗自己的。 电影投资商财大气粗，整个岛屿都已经被导演组包下来了，他们从岛中心的机场坐车赶往拍摄地的路上都没有见到往日熙熙攘攘的游客。 静谧得只有远处海鸟与浪潮的声音。 亦止与伊萨尔一起坐在后排，驾驶位与后排座位有隔板将空间隔开为两边。 没有人能看到时，少年就贴着伊萨尔，像猫儿一样懒懒地赖在人身上，心情好得还就着这个姿势蹭了蹭伊萨尔的脖颈。 “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冰啊？”亦止问。 伊萨尔当然也不清楚，但他还是很专注地思考了。 半晌，神色半分不作假地回答。 “因为先生怕热。” 伊萨尔学过的知识很少，或者说，他的能力都点在了武力方面，对于其他事情，他是很迟钝的，复杂的句子要在脑海里转好几个弯才能想过来。 虽然是人类，但神奇的，他的思维里带着一些原始的兽性。 非常直接，并且只对关注的人及相关的事敏感。 亦止迷茫地眨了眨眼，不太明白自己怕热和对方体温冰有什么因果联系。 青年那双苍绿色的眼眸注视着自己时，亦止忽地觉得有什么深意掩藏在其中。 多了车窗的隔绝，周围空气更安静了。 亦止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我要睡一会儿……” “好。”伊萨尔说，“到了我会叫你。” 日头悠长。 远远的海岸金黄与蔚蓝连成片。 岛屿不是非常大，很快驶到了城堡。 那座城堡风吹日晒，上了些年头了，是上世纪建成的，原本包括这座城堡，整座岛屿都是一位龙族商人的私产，后来开发做风景岛，城堡也就成了旅游景点。 但是仅限参观一楼。 “不过我们和那位先生的助理谈过了，他同意让我们进入城堡拍摄，除了顶楼的第四间房，其他地方都可以自由使用。”编剧在他们到了剧组后向亦止介绍，没说的是听导演透露，那位先生似乎还允许他们在城堡入住了，但是他们哪好真就拎包入住啊，这里头的东西随便哪件，碰了砸了就是卖了她也赔不起啊。 不过，她是住不起。但是……编剧偷觑了少年两眼。 或许是那位先生认识殿下也不一定呢。 毕竟想与血族搭上线的，一捞一大把。 古堡在临岸一座山的山腰上，亦止他们就在山前的酒店落脚了。 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只是导演组还唯恐委屈了少年，嘘寒问暖了一阵。 血族全族上下就这么一位殿下，不说亦止本身就了不得，光是看血族的态度，少年要是哪里出了问题，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而且，少年本身讨人喜欢，多关心也是应该的。万导笑眯眯，觉得自己这部电影真是捡了宝。 亦止被围着问时还懵懵的。 他并不娇贵，对住宿条件没什么要求，小时候还住过祁哥坑坑洼洼的山洞呢，虽然说里面堆满了宝石之类的就是了…… 第一天进组，旅途奔波，安顿后工作内容主要是开机仪式和拍角色海报。 亦止拍完了角色海报，在冬天的大太阳里美滋滋地吃着雪糕，眼尾都餍足地弯起来。 他这头正灿烂，另一位主演心情却不是那么好。 黑发黑眸的青年换上了牧师服，面对摄像头的模样与气质都十足地还原了角色。 拍摄工作结束后，西德尼站在原地，虚握了一下手。 手心空落落的，一丝衣角的余温也没有了。 亦止又避开了他。 西德尼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大致像是捏的酸涨的心又浸到了冰水里。 工作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 烟霞满天，几颗星子过早出现，悄悄闪烁着。 “你喜欢吃这个口味的冰淇淋吗？”西德尼走近前面的亦止。 他哪能不知道亦止的口味，只是想和对方说话，又怕讨了嫌，就干干巴巴地找话题。 晚霞映在了少年眼里，又往白皙的脸上度了一层粉，西德尼的视线无法从少年身上移开。 第106页 他忽地想起了一句话。 我没有看天，你没有看我。 “嗯……这个口味的挺好吃的。”亦止看了看他，“你想试试的话导演组那边还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退离了海滩，“……我要先回去了。” 西德尼没跟上去。 日落时分的阳光把孤零零的影子拉得很长。 海风觉得有点难过，吹过来味道都是咸的。 第60章 月上中天。 酒店靠山面海, 往窗外看去风景极好。 广阔无涯的深蓝色铺展开，将月亮洒下的银辉一丝不落地盛在胸怀里。 海那么大，也只有一枚月亮。 西德尼没关窗, 风就呼呼地吹进来, 但耳边的风声也掩不住叩叩敲门的声音。 谁会来找他？ 按照剧组安排的房间, 他和男三住在同一层楼, 这层楼就两个套房。 青年那一双黑色的眼睛看不出里面的喜怒情绪，阴沉沉的, 不像旁人印象中温柔的圣职者，倒像是藏在暗处的危险黑魔法师。 西德尼还记得今天拍角色海报的时候，男三的演员看过来的眼神不太对，却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跳梁小丑。 西德尼去开门。 旋开门把手之后，脸色立刻乌云转晴, 眉梢舒展。 “止止, 你怎么来了？”他让开位置，想给亦止进去的空间。 亦止摇了摇头，“……我不进去了。” “那个，学长, 这段时间我们就装作不认识吧……”少年大概也知道自己这样说是伤人的，顿了顿没往下说。 每说一个字, 青年原本放晴的脸色渐渐又暗了下去。 西德尼不可能不清楚对方的意思, 以他们的身份，又不是什么不能够公开的交情。 少年只是……想和他保持距离才找的措辞。 尽管如此, 他还是笑道：“好。” 像很久以前一样，还是那个不管少年说什么都答应的学长。 “唔那我先回去睡觉了……？”少年的声音很软。 这样软的声音，怎么说出来的话刺得他这么难受？ 西德尼想拉住亦止的手，又不敢, 毕竟是他自己找上剧组凑到少年面前的，给人带来困扰了吧。 可是。 他没办法做到离开他啊。 看不到少年…… 他会疯的。 黑泱泱的眼底又泛滥起肆意的血红。 “为什么要避着我？”西德尼眼里压抑着疯狂的欲望，全身血液都叫嚣着要将面前的少年揉进骨肉，他一字一顿，到后来声音却越说越轻，“我让你感到害怕了吗？” 学长的状态不对。 亦止停驻，含糊地说：“嗯……红眼睛的时候，有点凶。” 看着挺可怕的。 像是要把他给吃了一样。 亦止这里想的“吃”是两个意思，脑海里闪过终端机浏览器上突然弹出的奇怪内容，脸颊开始发烫。 等等，他在想什么！亦止一个激灵，“我回去了，学长，晚安。” 他没办法回应西德尼的感情的。 亦止逃也似的上了一层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背后抵着冰冷的房门才慢慢冷静下来。 倒也不是讨厌学长，只是…… 只是…… 只是什么呢？亦止的眼里一片迷茫。 也许是没有心动的感觉吧？ 这边，楼下黑暗的长廊里。 饰演男三的演员悄悄透过开了一条缝的房门看完了全程，只是离得远，他听不清声音。 他难抵嫉妒的情绪，捏紧了拳头。 原本、原本西德尼不出现的话！男二的角色就该是他的了！哪里和现在一样要给人做配？ 结果……西德尼是和殿下搭上线了？ 对面的青年回了房间，房门紧闭。 他也正要掩上门，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门任他如何推也不动分毫。 他蹲下身要去看是不是哪里卡住了。 清脆的敲门声却响起。 他抬头去看，开得不大的门缝外，青年那双血红的眼睛冰冷地盯着他，如同盯着件死物。 “小老鼠，看够了吗。” —— ———— 第二天，男三演员的经纪人给他请了假，说是夜里磕到脑袋了，头脑不清醒得去医院检查。 所幸这一天没他的戏份，拍摄工作正常进行。 剧组摸不准男三的演员问题大不大，后续需不需要换人，保险起见，官博只发了亦止和西德尼的角色海报。 在亦止转发官博以后，#星星的献礼#直接空降热搜。 并迅速爬上了热搜第一。 早在《渴望》选角确定的时候，就有无数人盯着剧组的消息，角色海报一放出，他们立刻就沸腾了。 实在是……太惊艳了。 第一张照片里，少年穿着华丽的礼服，黑发星眸，肤色冷白，骨节分明的手上轻轻摇晃着红酒杯，灯光下酒杯呈现出流光溢彩的光泽。他的目光只淡淡扫过来，高贵优雅，又透着那么一点少年人独有的小坏。 第二张的青年行标准的宫廷礼，五官深邃，剑眉舒展不显锐意，黑色西服修身，气质温和禁欲，淡淡的一笑确实容易令人联想到虔诚的圣职者。 然而最引人注意的还是第三张角色海报。 第107页 昏暗的光线，狭窄的空间，都无端给画面中靠近的两人之间多添了分暧昧的气氛。 更不用说其中坐着的少年，一只手正紧紧地揪着面前青年的衣领，逼青年弯下腰来，他们距离近到足以呼吸交缠。 两人一站一坐，甚至青年是以俯视的姿态看向少年的，但没有人会认为少年身处劣势，任谁都能看出来，少年才是掌控者。 张力十足的画面。 官博下评论区彻底沦陷。 【啊啊啊啊我死了我死了，这摇晃的是红酒杯吗？晃得是我的心啊啊啊啊！】 【牧师的饰演者看起来很不错呢(^～^) 不过殿下是我的。】 【说起来殿下看起来好S啊//////】 【点击就看主仆·以下犯上/狗头保命】 【好想看好想看好想看，快进到影院上映！】 亦止直到下午自己的戏份结束后才得空扫了眼评论。 S……是什么意思？ 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了解的好。 他离开了拍摄地的古堡，缓步向酒店的方向走回去。 无意间却瞥见路边一片枯萎凋谢的花。 它们不是自然枯萎的，倒像是被元素波及摧折。 亦止隐隐感觉到岛深处有一股残存的元素气息，很熟悉，但他思来想去也没有将它从记忆中找出来。 只有心底的一个声音告诉他。 快去……快去……快去…… 亦止稍微往花丛里去，穿过前沿的一小片林子，后面有一条山间沙路。 他向在酒店等待的伊萨尔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晚些回去，就抬步向里深入。 里面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 他不能够错过的事物等着他。 到日迫西山的时候，岛上却无端刮起了大风，天空的云从四周迅速聚拢过来，雷云滚滚。 风以要把地表掀开的力度呼啸着。 天空宛如突然间被划了个大口子，雨水就灌了下来，击打在地上。 天地全然昏黄。 酒店大厅里不知谁先问了一句，“亦止呢？” 剧组就陷入了寻人的混乱。 “是不是没回来？” “我明明看见殿下拍完就往酒店走了，房间里没人？” “找经理要了殿下套房的钥匙开门，没人！” “那位……西德尼老师呢？” “好像也没回来。” 混乱中，一人拨开人群到门口去，撑开黑伞转瞬消失在大雨里。 “那是谁？” “没看清，好像是殿下的助理？” “还傻着呢，找人啊！” 一片人仰马翻。 第61章 亦止往深林去时, 一切还是风平浪静的模样，暖融融的阳光从枝叶间照下来，光束里混着空气中的微尘, 像一粒粒光点漂浮着。 触目是暖金色和深绿色的世界。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亦止感知到迎面吹来的风里，那股气息比原来还要不易令人发觉。 他明明更靠近发源地了…… 这只能说明, 那抹残存的气息在削弱。 如果再不快些的话，去到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少年的步伐从原来的快步走到小跑起来, 沙尘飞扬在他的脚下，花草被扬起的风带偏了头。 经过了原先的一段山间沙路，往后的路便不那么好走起来。 他大约已经进入了未开发区域。 亦止环顾四面高高的树木想。 这个时候只有抬头才能从众木环绕中看到一点蓝色, 故而视野也变得昏暗了。 他缓下步调, 小心地行进, 避免被地面上盘旋交错的树根绊倒。 其间少年从口袋里找出终端机, 想给担心的助理回个消息，脚步却突然停下了。 没有信号了…… 懊恼的少年拧起眉。 贸然跑进来果然是太莽撞了。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中冒然得在兄长口中能说上“叛逆”的事情了。 亦止舔了舔干燥的唇瓣, 红眸看起来更亮了，他收起终端机, 继续往林子深处去。 所幸他对于草木元素的掌控力没有下降。 绿藤拨开挡在前路的低矮树木枝丫，考虑了两秒, 并没有勉强地面上年迈的树根，一条算上“坦途”的道路在亦止的面前铺展开。 令亦止惊讶的是，再往里走不远, 拨开树丛之后就没有路了。 是断崖。 不过不高，只是陡峭。 他踏上边缘一块突出的土地，边角松散的泥土崩裂直直落了下去。 亦止往下看，山崖下不是深渊，是一个澄澈如镜的湖泊。 圆状的湖泊, 如同镶嵌在岛中的蓝色宝石。 他目测估计了一下，从他站的位置到湖面，距离大约有三个自己的身高那么远。 但是…… 亦止抬眸环顾四周。 应该是这里的。 那股气息已经消失不见了…… 少年灰心地垂下脑袋，明白自己是要无功而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追来，跟着了魔一样。 滴答——滴答—— 两颗豆大的雨滴追下，没入乌发间。 下雨了……？ 摊开的手心接了几滴雨，亦止打算回去，并未注意到身后那棵高耸而古老的树上，一根粗大的枯黄树干摇摇欲坠。 第108页 之后直直向少年的位置坠落！ “砰——！” 强光在亦止周围炸开，白茫茫又刺目极了，他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接着听到了有重物落水的声音。 ？ 亦止正要睁眼，却猛地被温热环抱。 “太危险了。”低哑的嗓音就贴着他的耳畔传入。 伴随着卷席世界的飘摇风雨。 亦止转过身，惊讶：“学长？” 既是惊讶于对方的突然出现，也是惊讶于对方现在的状态。 双目赤红如血，连眼周也是红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他下一瞬就消失了。面部表情绷紧，是亦止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他感觉其下好似隐藏着惊涛骇浪。 锢住他腰的手也是极紧的，青筋尽显。 亦止想起他小时候淘气将自己陷入险地后，兄长也是这样的，就有点怵。 “学长？”这次喊得小心翼翼。 “如果我没赶到，如果它砸到你。”西德尼的表情沉得吓人，“怎么办。”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下来，两人都没有挡，雨水顺着西德尼的脸庞滑落，打湿的发丝黏连在一起。 亦止怔住。 他还没有见过学长这般狼狈失态。 “……对不起。”亦止低眸。 垂落的睫羽一颤一颤的，脆弱、乖巧。 “……”西德尼叹出一口浊气，“回去吧。” 他也没带伞，不往回走躲雨，少年迟早要感冒。 两人正欲离开，脚下的土地却不堪重负地直接坍塌！ 最后一瞬，西德尼将少年牢牢护紧在怀里。 湖面上溅起高大的水花，湖水吞没两人的身体。 亦止的耳朵里都是轰鸣声。 铺天盖地的水涌过来，他还呛到了几口。 他睁眼是蓝色的或者说是透明的世界，这里的水温冰得人发颤，身体随着强劲的水流浮动。 迅速反应的西德尼揽着少年浮出水面，要往岸边去，却也发觉水面之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止…止止？”他拥着少年，腿部与对方相贴的位置，透过衣料传来的感觉明显不对。 西德尼急急地带着没反应过来的少年游向岸边，把人放在浅滩上，他才有机会细细察看异状。 少年腰部以下的，是鱼尾。 金色的鱼尾。 漂亮的落日熔金似的颜色，薄纱般的柔软尾鳍随着水波荡漾开，鳞片小巧，每一片都精雕细琢。 西德尼立在水里，脑袋发懵。 这一瞬间，飘摇风雨与他无关，水底的汹涌暗流与他无关。 他只与面前的小人鱼有关。 亦止看着自己的尾巴，弱弱道：“学长，我感觉不太对劲……” 西德尼，西德尼感觉很要命。 —— ———— 入了夜，雨势减弱，只是酒店仍不见三人的踪影。 等候的人心急如焚。 漆黑的雨幕中，终于遥遥地看见两个高大的影子，其中之一怀里还抱了一个人，长而宽大的外套搭在那人腿上。 只是酒店其他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伊萨尔以雾似的暗元素魔法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黑雾散去后，电梯已经显示在上升了。 伊萨尔是在半路和他们汇合的，现在他站在少年的房间里，看着西德尼为少年忙前忙后。 目光落到亦止的鱼尾时，伊萨尔苍绿色的眼睛里显现出不解，脚步像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西德尼给亦止拾掇了换洗的衣物，又把他抱到浴室的浴缸里，试好了水温后，往浴缸里放水。 “止止，你自己可以吗？”面对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西德尼的喉头发紧。 少年的衬衫被雨水淋湿后完全黏在身上，勾勒出处于青涩与成熟边际的漂亮曲线，细瘦的腰往下是更令人受不了的鱼尾。 真是往哪看都不对。西德尼侧过身。 亦止发觉气氛逐渐奇怪，慌忙回答道：“我可以的，你也先回去洗澡吧。” 西德尼点了点头，“其他人我会解释的，我一会儿回来。” 他走时关上了浴室门。 亦止这时才细细去观察自己的尾巴。 柔软的指腹抚上其上覆盖的鳞片，下一秒整个人都颤了颤，亦止忙收回手。 太……敏感了。 少年蹙起眉，眼圈染上粉意。 他以前摸泡泡的尾巴时，泡泡也是这中感觉吗？ 想起自己的竹马，想着对方或许对于这中情况会有解决的方法，亦止摸索着找到了终端机。 防水，没坏。 他从联系人里翻出了【泡泡】。 考虑了一会儿，给对方先发了条短信。 【泡泡，我多了条鱼尾巴……你知道怎么把它变回双腿吗？】 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是那中会被人问“今天是愚人节吗”的程度。 想了想，亦止给束清拍了张尾巴的照片过去，证明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另一边，束清在工作室内，听着员工的报告会议。 响起的短信提示音十分突兀。 会议室顿时静了下来，几名员工暗暗想是哪个倒霉催的没静音，上赶着挨骂。 结果却看见塞壬青年面无表情地拿出了终端机，目光甚至算得上柔和？ 束清的终端机突然停在他点开的页面上。 第109页 “……” 半晌，有员工弱弱发言。 “老板，你好像流鼻血了……” 第62章 “……” 束清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纸巾, 便起身离开会议室，冷冷地留下一句。 “有事，今天先到这里。” 其余人面面相觑。 “老板是不是……恋爱了？”其中一人猜测。 “你没睡醒吗？”另一人反问后, 会议室陷入沉默。 良久，众人摆摆手, “散了散了。” 另一边的束清进入空无一人的录音室后，拨打了亦止的电话。 “泡泡？”终端机传来少年清亮的嗓音, 束清能够想象到对方在呼唤自己名字时, 唇角习惯性微微上扬的弧度。 束清应：“嗯。” 像沉眠了一整个冬季的种子, 经历了一场绵绵细雨后急切地要破土而出, 他现在同样迫切地想要见到少年。 虽然他们这段时间仍然保持着固定的联系,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真切地触及对方了。 他已经快要忘记上一次拥抱时属于少年的温度了。 这份向对方的思念平日被压抑得久了, 一旦爆发就和此刻这样, 来势汹汹，铺天卷地, 直到把他整个人淹没。 “在多灵多克岛拍戏吗？”束清明知故问。 “嗯……” 终端机那边有哗哗的水声, 大约是鱼尾在拨弄清水, “泡泡你要来探班吗？” “明天。”听着水涌动的声音，束清的眼前又浮现起刚才看到的照片，他的喉头紧了紧。 “但是, 明天还是鱼尾的话, 我就得请假了。”亦止担忧地切入正题，“你平时都是怎么把鱼尾变成双腿的？” 束清将转换的咒语告诉他。 “好了！” 亦止惊喜地看着尾巴消失, 出现的是原来的双腿。 他难免激动地伸了伸腿，没有原来那种胶着在一起的不适应感了。 “谢谢泡泡！”少年的声音溢满喜悦，“你帮了我大忙！” “……不客气。”知道少年现在洗浴，束清的耳根持续升温, 神情显现出与冷淡音色截然相反的青涩纯情来。 明明属于海洋霸主的塞壬一族，此时却和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差不了多少。 他们没有再多闲聊，只在挂断前束清没头没尾地说：“照片。” “嗯？”亦止疑惑地等着对方说下去。 “……”束清道，“照片不要发给别人。” 亦止将其理解成挚友对于自己突然变成人鱼这件事的担忧，如果这个消息泄露的话，确实会引起很多麻烦。 “当然不会。”亦止信誓旦旦。 挂断电话后，亦止放松地贴着浴缸壁往下滑，直至水漫上下颌处，忽地叹了一口气，那双瞳仁大而圆的眼眸被热腾腾的水汽蒸得微眯，透露出似猫儿的懒怠与可爱。 幸好泡泡没有问他怎么会长出鱼尾。 这个答案约摸只有亦止清楚。 他前段时间看着系统商城上他的余额快要溢出了，就顺手购买了【人鱼形态】商品。 然而买了之后自己忘到了九霄云外，也没注意看过说明。 这是个被动技能。 如果他进入水域，即会触发，幸而这里说的水域，得是大湖大海才行，平日里的浴缸、游泳池不算。 亦止向系统的反馈功能写下了退货意见，面板上显示意见提交成功，只是不知道多久才能够得到处理。 亦止出神地想着。 “叩叩。”敲门声清脆。 少年洗澡洗得有些久了，伊萨尔担心地站在门外，“先生，你好了吗？” 得到门内应声才放下心来。 不论是伊萨尔还是束清，都默契地没有向亦止提出有关鱼尾的问题。 “先生饿了吗？”伊萨尔一直记挂着少年没有吃晚饭的事，“想吃什么？我去弄一些。” 亦止拿着毛巾胡乱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闻言望向走到门边的伊萨尔，眼神也湿漉漉的，“酒酿小圆子，可以吗？” “好。” 吹干头发后，亦止躺上床，望着天花板，揉了揉泛酸的四肢，可能是傍晚落水又淋雨的原因，他好像有一点点发热。 问题不大，睡一觉就好了。 亦止没有放在心上。 酒店房间里有电视，亦止调了个台，饶有兴趣地看起电视里的黄色海绵方块。 直到房门被打开，亦止的注意力还停留在电视上，没看人，误以为是伊萨尔，“这么快就回来啦。” “嗯。” 音色不对，来者显然不是伊萨尔。 “……”认错了人，虽然没有喊出错误的名字，但是亦止脸上多少还是露出一丝尴尬，“学长。” “准备睡了吗？”西德尼走近，最终还是保持在一个礼貌的距离。 看向少年的眼神也藏好了贪婪，只剩下克制。 他还没来得及洗澡，只换了身衣服，解决了剧组人员的问题后，又匆匆上来察看少年的情况，现在发尖都还是湿的。 然而亦止紧张地没有细看他。 “我再看一会儿就睡觉了。”他含糊地说，不过没有说出自己还在等伊萨尔的酒酿小圆子，他隐隐感觉如果他这么说的话，西德尼会不高兴。 西德尼：“我和他们解释了，说你在岛上迷了路，回来时恰好碰到我。” 第110页 “学长……”亦止缓慢地眨了眨眼，“谢谢你。” 确实如对方当时情急下逼问的那样，如果学长没有及时赶到的话，他真的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亦止总感觉自己“复活”以后，各方面能力都比原来要下降了不少。 如果是他以前，对于陌生环境应该是更警惕的，不至于连即将坠落的朽木都没发现。 亦止觉得自己现在笨笨的，不太舒坦。 “尾巴……好了吗？”西德尼提起少年的鱼尾，心跳快了一些，“如果不行，我帮你向万导请假。” “不用了，我问了泡泡，解决了。”似乎光说没法表达解决这个问题的喜悦，少年从被子里伸出脚，“看！” 语气里还带着点小得意。 西德尼的目光完全被露出被子外的雪白色抓住了。 少年的脚在洗浴以后被热得白里泛粉，指甲圆润而齐整，像缀在足面的青涩花苞，皮肤偏冷白，其下浅青色的血管依稀可见，十足的脆弱、漂亮。 亦止原本看西德尼不说话还有点困惑，紧接着发觉了什么，又想起对方曾经在“不正常状态”下对他的脚做过的事，急忙怯生生地把脚又藏进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 西德尼的眼睛明显流露出几分遗憾。 他上前倾身，却并没有做出逾越冒犯的举动，只是为少年轻轻点了点太阳穴周边，白色的光芒一闪，亦止原来脑袋的昏沉不适全消失了。 “晚安。”西德尼轻声道。 —— ———— 昨日傍晚的雨来势汹汹，声势浩大，然而今天一早看去，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空。 拍摄工作正常继续，并没有因为一场暴雨的插曲而被打乱节奏。 中场休息。 万导神神秘秘地招手，找亦止过去。 亦止正在和兄长通电话，“哥哥，等一下。” 他只这么说了一句，也没挂电话，毕竟他们之间没什么对方不能知道的事情。 “万叔，怎么了？” 少年认真等他说话的样子乖乖巧巧的，万寅上了些年纪了，就最喜欢这样的晚辈，他越看越觉得满意，于是悄悄和对方商量：“这个……小止啊，万叔这里呢，还有个好剧本。” 他冲着亦止挤眉弄眼，亦止就顺着他的话讲下去，“有适合我的角色？” 万寅哈哈一笑，“是！适合，太适合了！” 他还没和这么省心的艺人合作过呢，谦虚聪明有天分，戏好家世背景好，因为他，大把人追着要给剧组投资，有这么个演员，万寅不用担心戏本身的问题，不用担心资金问题，连一些走关系的事也完全没问题。 烦心的事没有了，他感觉最近自己年轻了许多岁。 “不过吧……”万寅话锋一转，“小止啊，你谈过恋爱吗？” 少年诚实地摇头。 “那不成咧，你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能不谈个恋爱呢？”万寅道。 亦止试探地猜测：“这个角色需要我谈过恋爱吗？” 万寅爽朗地笑：“是！年轻人一点就通！这个角色呢，确实对情感理解方面有很高要求，万叔知道你聪明，只是没体验过恋爱的心情，实在比较难以理解。” “离那部戏开拍还早着，你要不……抽空谈个恋爱？”万寅提议。 亦亓在终端机另一边越听越不对劲，听不下去了，出声道：“小乖？” 亦止正在思考恋爱的可行性。 左耳听到兄长的声音，右耳又听万寅说话——“至于这个恋爱对象嘛……” 亦止忽地神使鬼差地说：“首先排除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受到一万点暴击。 第63章 “万叔, 谈恋爱的事……我会考虑的。”亦止越聊这个话题越别扭，找了借口起身要离开，“快到我的戏份了, 我去准备一下。” “哦好。”万寅笑眯眯，明白点到为止。 还是得看年轻人的想法……要不是膝下没有适合的姑娘，他还得第一个给亦止介绍呢。 亦止一边走远了一边再看终端机, 才发现屏幕显示了“已挂断”, 大约是他刚才说话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挂断键。 他正想回拨过去, 一个电话便打了过来。 “小乖。” 亦止听着兄长的语气不比之前, 有哪里不太一样，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等我，我来看你。” 亦亓向身边站立的中等血族瞥了一眼，中等血族立刻顿悟地打开终端机开始订机票。 是他的错觉吗？王的眼神……有点危险啊。 还在片场的亦止看着重新黑掉的终端机屏幕, 目露迷茫。 —— ———— 昏暗的房间里。 碰倒的酒杯滚到桌角，暗红色的酒水洒落在少年的手上, 顺着关节间错落有致的凹陷下滑, 再不舍地一点点聚集、滴落到地面。 “我来, 殿下。” 大了一号的手挽起少年的手, 用柔软绸缎裁就的方巾缓慢而珍惜地拭去红酒。 直至雪色的手恢复原有的干净，而大手的主人似乎不满足于眼下这短暂的接触。 已经沾湿的方巾被他收拢，攥在手心，另一只手牵着少年的手往上。 他低下头，冰冷的唇瓣贴在少年手背上。 第111页 将隐秘而炽热的恋慕烙印。 矜贵的少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 指尖磨挲过青年的下颌, 这似有若无的纵容回应点燃了青年心中的荒原。 他直起身，距离少年极近。 “我终生为您俘虏。”他说。 亦止对上了那双眼睛，被对方的眼神一烫, 几乎分不清戏里戏外。 “好——！非常好！今天上午就到这里！”副导大声道。 亦止从恍惚中回神，迅速将手从对方手中抽离，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我先回去休息了。”他错开位置，从青年身边擦肩而过。 走到半路，亦止无意间抬眸，忽地看到了一个原本没有出现在片场的身影。 “泡泡？”他跑上前，问道，“你来很久了吗？” “没有。”塞壬摇摇头，把一盒草莓递到亦止手里，“走吧，我请大家吃午饭。” 亦止看着手里的草莓，鲜红欲滴，勾起人的食欲，忽地弯了弯眸。 他很喜欢吃这个。 午饭时候。 “给。”束清将挑完了刺的鱼肉夹到亦止的碗里。 旁边的西德尼也将剥好的一碟虾推到亦止手边，“已经不烫了，蘸酱味道刚刚好。” 同一桌的其他人都偷偷觑向少年那边，又四下与周围人交换了下眼神，不作声地当吃瓜群众。 “先生。”横过来一只手，将菜夹到亦止碗里，“试试这个，甜的。” 三人的视线在空中激烈交汇，好像四周围都弥漫起了硝烟味。 三人东一手西一手地把亦止的碗塞得满满当当。 刚把草莓吃完的亦止一抬头，发现自己面前堆得比山高，他忙说：“你们吃自己的，别给我夹菜啦，我要吃不完了……” 塞壬不太赞同地蹙眉，打量过少年周身，认真又心疼地道：“多吃些，瘦了。” 桌上其他人闻言都嘴角抽抽。 束清老师是加了什么瘦身滤镜吗？他们剧组可是一天吃四顿的啊……都被网友调侃为“养猪剧组”了！ 不过…… 他们看了看怎么吃都不胖的少年。 好、好像确实瘦了呢！ 饭桌上的修罗场到快结束时达到顶峰。 三人齐声开口：“先生/止止，如果是谈恋爱的事，我可以帮忙——” 此言一出，三人之间的气氛愈加剑拔弩张、火花四溅。 也不知道上午是谁将少年为下一部戏准备找人谈恋爱的事抖搂了出去，明明是还没确定要不要实施的事，突然就变成了板上钉钉的。 被夹在中间的亦止觉得有哪里不对味，他讪讪开口：“我还没决定好要不要谈恋爱……不合适的话也可能不接那部戏……” “而且，”他补充，“为下部戏做准备是要谈真正的恋爱的，不是说假扮情侣，是要谈嗯……真正为对方心动的那种恋爱。” 亦止以为这三人是要给自己假扮情侣找感觉， 还一本正经地在为他们解释。 殊不知他们刚才其实算得上是在变相表白。 桌上旁观的吃瓜工作人员几乎要为少年的迟钝而叹气。 怎么就……！唉。 殿下前世可能是块木头吧！ 但三人看起来都不打算就此放弃，束清在午饭结束后更联系了助理，表示要休假几天，直接就在酒店就订好了房间。 下午的时候亦止收到了一条兄长的信息。 “我快到了。” “止止。”束清在中场休息时上前为他擦拭额边的汗珠，施了一个小术法，亦止顿时感觉周身清凉。 下一秒眼中就多了道身影，“先生，解渴。” 他的手里被塞了杯凉冰冰的奶茶。 “止止，下一幕戏我想先和你对对，可以吗？”身后传来西德尼的声音。 “……” 等到晚上坐在浴缸里洗澡时，亦止才恍然琢磨过味来。 如果是他…… 会在朋友因为新戏的问题需要谈场恋爱时，毛遂自荐吗？ 百分之九十九是不会的，他应该只会给朋友推荐对象。 所以…… 回过味来的少年耳根滚烫。 不会吧……应该不是他想的这样。 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是如何的呢？亦止陷入深深的迷茫，也没了泡澡放松的心情，草草洗过之后，穿好衣服出了浴室。 吹风机调到冷风档，呼呼的凉风也没有降下他脑袋的温度。 晕乎乎，晕乎乎，昨天淋雨之后的厚重乏力感又重新回来了。 他刚放好吹风机，便听到清脆的敲门声。 不管是谁都好，只要不是他们三个，亦止暂时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往日的朋友。 “来了。”他向门口去。 甫一打开门，就看见万分眼熟的身影。 “哥哥……？”亦止放松下来，才想起兄长下午说过快到了。 只可惜他放松得太早了。 亦亓带着他进门，等掩上门后，才轻柔地摸了摸少年还有些润的乌发。 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小乖，哥哥真的没有机会吗？” 第64章 “或许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亦亓的眼睛里血红沉沉, 翻涌着少年看不懂的情绪，“但是我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亦止逐步被逼退到墙角，面前的男人比他高了一个头, 现在这种两人中间容不下第三人的极近距离，他必须得抬头才能与亦亓目光相接。 第112页 头一次，亦止在与向来纵容自己的兄长接上视线时产生怯意。 如同对视都会烫到般, 少年迅速低下了头。 这样的反应无疑是把自己摆在了落入劣势的猎物的位置。 好在风尘仆仆的猎人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将猎物拆吞入腹, 他饶有耐心地等待着。 “哥哥……你在说什么？”亦止的声线不自觉地颤抖, 他被困在逼仄的空间里, 周围充满了来自对方身上的气息。 明明对于他来说，亦亓是熟悉的存在，熟悉到闭眼即可描摹出对方的眉眼，一个眼神即可明白彼此的意思, 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危险境地，看到他就会安心下来…… 但是, 现在面对他, 亦止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 心脏……跳的好快…… 亦止抿紧唇。 “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亦亓俯首, 盯着少年的耳畔, 缓声道，“我不想永远只是‘哥哥’。” 亦止很少见到亦亓正色说话，至少在他面前的大多数时候，亦亓看起来都不太正经。 亦止这时候倒希望亦亓面带笑意地说一句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了。这样的话，他接下来就可以揍对方一顿。 但是不行。 亦亓是认真的。 “……”亦止此刻可以把自己的心跳声听得很清楚, 跳的很急、很快, 温度从胸腔往上蔓延，高温几乎阻碍了他大脑的运转，“我……”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亦亓就打断了。 “先不要回答我。”亦亓道，“晚上做的决定比白天要不明智得多，小乖，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不过……” “我会是最好的兄长。”亦亓俯身与少年平视，“也会是你最好的伴侣。” “不会有人比我们更契合。”他继续道。 少年是他在世间最浪漫的因果。 从亦止初降临世界，还是个两三岁的孩子，抱着他喊哥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有很漫长的年岁要一起度过。 亦亓千万分温柔地轻吻过亦止的额头，“晚安，小乖。” 晚安。 亦亓在酒店开了个新房间，而亦止一晚上没睡着。 “……”吃早餐时看到西德尼，亦止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幸好，快杀青了。 而且……还快过年了。 热带的气候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冬末春初的料峭气息，但这不影响居民把岛屿的街巷装点上红色。 往常的春节……他会和哥哥一起包饺子—— 哥哥包饺子，他一起吃。 回忆往年的画面时，少年止不住地唇角往上弯，随即才想起昨晚亦亓和他说过什么，唇瓣的弧度忽然减小。 不只是由于考虑到今年的春节气氛会变得奇怪，更多的是，他突然发现，亦亓好像……从他的生命里割离不出去了。 不止是亦亓，亦止发现其他人也比他想象中的更重要。 幸而之后的日子那几个人都没有来打扰他，让亦止有时间静静思考。 直到杀青宴的晚上。 人影憧憧，觥筹交错，欢喜盈樽。 本该是众人中心的少年却到院落里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 月光亮堂堂，白色如霜。 亦止之前刻意回避的问题还是没有决定。 这种问题比最喜爱的两种糖果只能二选一、竞赛的笔试题，可都要难的多了。 “实在犹豫不决的话，就大胆地试试吧。”万寅笑眯眯地院落外进来，“鞋子合不合脚，衣服会不会大了，和这些问题一样，恋爱的两个人合不合拍，试过就知道了。” “四月才开拍，止止，万叔对你可是非常期待啊。”万寅拍了拍亦止的肩膀。 “我明白的。”亦止点点头，又忍不住心里叹气，心里清楚和付诸实践可不是同一个难度系数啊。 不管怎么样，或许先找哥哥说清楚会比较好。 正如亦亓笃定的那样，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他会是亦止的最优解。 亦止给亦亓发了消息，问他在哪。 亦亓直接发来一个实时定位。 不过……亦止诧异地看着页面上的位置。这个位置……是靠近古堡的那片森林。 他之前探寻那股元素气息时，曾经穿越过的森林。 夜晚的凉风吹过他身侧，卷起衣衫的一角，在落下前，亦止又一次察觉到了那股气息，比之前还要强烈还要近！ 没有犹豫地，他向气息的源头赶去。 身后的月亮无声无息地隐入云层里，风簌簌地卷席地面的沙石。 ** 气息的源头，与亦亓给自己发的位置重合。 远远地，亦止就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身形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与一大片紫黑的漩涡云雾无声对峙。 亦止越走近一些，就越感觉不对。 为什么…… 亦亓会有龙角？ 昏暗里，散落的一束月光让亦止看到了更加惊奇的事物。 他的血族兄长，不仅有龙角，脖颈侧面上还有一片鱼鳞。 亦止过于惊讶，脚下没有留心，踩折了几根干枯的树枝，清脆的声音在没有风吹的森林里衬得尤为响亮。 不过，他从最开始就没有想要隐藏过自己的踪迹，况且，即便他想要隐藏，他躲不过亦亓的有心探寻。 “哥……哥哥？”对于对方如今的形态，亦止的语气变得不确定起来。 第113页 一直没有响动的云雾突然开始翻腾，亦止听到一道喑哑的声音从里传过来。 “止止——” 声音是如同被沙子磨砺过的粗哑难听，黑雾说得还带着生涩。 “好孩子。到父亲面前来——” 亦亓冷厉地打断祂：“恕我直言，您没资格自称父亲。” 虽然使用了敬词，但男人的神情甚至说得上是敌视，他与黑雾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如同下一秒就要崩裂的弦。 亦止正因为唤起在脑中的记忆而皱眉。 他往前走去，止步于与亦亓并肩而立的位置。 少年的眉目冷淡下来，声音似会被风搅散般的轻，“您答应过，不会再插手这个世界的事情。” 但对方失约了。 之前北境的异常风雪天气，就是由对方而起。 “……” 森林里陷入静默。 亦止垂眸，视线落在土面的树枝上。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和这个世界都是祂的造物。 祂是万古中唯一的造物神，创造世界——等待世界长大——再摧毁世界，获得世界的能量，哪怕世界毁灭后释放的能量不足祂自己的千分之一，但祂还是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 为此，祂创造了许多的世界，成百上千个。 与这些世界不同的是，他是祂创造的第一个生灵，独立于所有世界之外。 如果说祂是所有世界的神王。 那么他是祂的储君。 但是祂很显然还没有准备好当一个父亲。 亦止最初并没有继承到任何对方的力量，他和那些世界上自由繁衍的人类产下的幼崽一样脆弱，险些因为祂的漠视夭折。 当时还幼小懵懂的他，是误打误撞闯入这个世界的。 躲入这个世界后，除非祂有足够的耐心，翻遍那成百上千个世界，否则是不能够找到他的。 而耐心正是暴戾的造物神最缺少的。 但这些当时尚且幼小的亦止是想不到的，他只是迷茫地进入了这个世界，再迷茫地被身为界灵化身之一的亦亓捡到。 界灵是世界自我完善时自我防御机制凝聚世界的力量而诞生的生灵，相当于世界的守护者。 亦亓是界灵的化身之一，祁立河是，琅野是，西德尼、阿克诺修、伊萨尔、束清都是。 他们来自同一本源。 他们是一体的。 这些是在很久很久之后亦止才知道的。 当时两三岁的他很安心地留在了这个世界，毕竟饿了有饭吃，哭了有人哄，睡觉有人抱，比原来要好太多了。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来历遗忘了，任何有关于世界、造物神的事。 他和世界的原住民没有什么两样，平安地长大。 有陪伴自己的家人，有合拍的伙伴，偶尔为了学业烦恼，去各种奇境冒险，他的十几年获得非常充实而欢乐。 安逸的环境最终被末日天灾打破了。 那时亦止才忆起，这是世界的期限，这个世界要被摧毁了。 界灵重伤，世界变得坍塌荒芜，他与造物神做了个交易。 用他换取这个世界的存活。 其实他还是有些忐忑的，不过幸运的是，他赌对了，他的“父亲”对他还有几分在意。 至于他会重回这个世界…… 大概是界灵和祂做的交易，虽然不清楚对方是从哪个角度说服祂的。 也许是祂多少有一点的“父爱”？ 界灵甚至贴心地帮他封起了那些糟心的记忆，至于系统，大概是祂不知道从哪配来的，自动根据世界情况生成了商品。 亦止眼角的余光里盛着身边人的影子。 这时，祂才出声。 “只是想来看看你。” 这个世界曾经历过一次毁灭性的灾祸，太过脆弱，哪怕祂将□□的力量削弱到万分之一，□□降临世界时还是不免扰乱了这个世界的自然秩序。 “您爽约了。”亦亓讥讽，“我们的约定可不包括您能够与亦止见面的一项。何况小乖并不想见你。” “他将来会继承吾的能力…”祂不肯罢休。 亦止捏了捏拳，又松开，淡淡道：“既然已经看过了，就请回吧。” “……” 他们在原地僵持。 良久，黑雾无声散去。 云开月明。 朗朗清辉照在林间，不复原来的黑暗。 “小乖……”亦亓，或者说是界灵的主人格，没有忘记亦止原来找他的目的，忐忑地等待着亦止最终的答案。 少年的眉眼还未褪去面对黑雾时的冷淡，认真地盯着亦亓看了几秒。 往日里运筹帷幄的血族君王表面不显，心里却控制不住的紧张。 亦止看着他，忽地眉眼弯弯地笑了，驱散亦亓心中的愁。 亦止考虑过，如果一起度过余生的是他，似乎也不错。 “你那么喜欢我啊？”少年调笑。 界灵不自禁地拥住他，“喜欢，喜欢得命都可以不要了。” “那就试试吧。”亦止抬眸看他。 亦亓闻言，不敢置信之后的是涌上来的欢喜。 少年比月色更漂亮。 “我过年回家缺个男朋友。你觉得呢，哥哥？” 第65章 番外一 第114页 ** 梅莉是个中等血族。 父亲是在血族城堡中工作的男仆, 在不需要上学的时候，梅莉会跟在父亲身边打下手。 但大多数时候，梅莉会想, 她宁愿上学也不愿意待在城堡里。 城堡的主人是位暴君，阴晴不定，杀伐果断, 当初能一人血洗王族上位, 今日也会由于分毫的不尽意而夺人命如草芥。 因为父亲不属于城堡内部的核心男仆, 暴君的事自然轮不到他服侍, 所以梅莉也只在远处偷偷看过暴君几眼。 他的身材高大，半身隐没在噬人的黑暗中，仅军服上的金色肩章折射出刺人的锋芒。 高筒军靴踏在地面碰撞出声响，节奏不紧不慢, 却无端地逼人，像是死神的交响乐。 行过时披风搅乱空气带起一阵响。 “低头。” 暴君的声音浸染寒气。 梅莉忽地被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才发觉自己逾矩地盯着人看, 周围人多, 没有一人敢出声, 她也不太确定男人是否是对着角落的她说的，但她还是下意识瑟缩地低下头。 等男人离开后，梅莉立即大口喘气，恍然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湿了一片。 劫后余生一般。 “梅莉你怎么回事！”父亲压低声音严厉地训斥，“今日幸好陛下的心情不错, 要是换做别的时候——！” “你若是还这样, 就回城郊帮你的母亲照顾生意！别再来了！”父亲越说语气越激烈。 如果是在往日，梅莉必然会笑着撒娇，讨巧地向父亲说自己下次再也不敢了。 只是现在她只能心神惶惶地想, 暴君这也算是心情不错吗？ 有一瞬，她甚至以为她要死了。 过几日，梅莉又看到了暴君。 死的人不是她，但是那一幕她永生难忘。 死去的人以扭曲四肢的姿势瘫软在地面。 血液源源不断从那人断截的脖颈流到阶梯上，把赤色的地毯浸成殷殷暗红。 梅莉几乎不敢呼吸，也不敢抬手抚抚自己的脖子是否还在。 高筒军靴的靴尖被溅上了两滴血，除此之外，好像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行凶者是高高坐在王座上的男人。 周围的血族与她一样大气也不敢出，但表情都是漠然的，深深的冷自梅莉的心底蔓延，她的脑子无法停止地思考这个让自己后背发寒的问题—— 这是第几次了？ 下一个……是谁？ “收拾好。”暴君冷声。 “是。”仆从应。 后来，梅莉才听闻，那日死去的血族是王族的遗孤，是仅剩唯一与暴君沾亲带故的血族了。 他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找上暴君不得而知。 但暴君不需要亲人。 陛下连血液都是冰冷刺骨的。梅莉后怕地想。 ** 又过了几年，梅莉成为了城堡后厨的女仆。 某天，前院的小园丁偷偷拉住她的袖子，和她八卦道：“那位……昨天抱回来个娃娃，两三岁的样子，喏，大概这么点大……” 小园丁煞有其事地比划。 “那位”是指暴君，不可提名者。 梅莉被逗笑，摸了摸小园丁的脑门：“没发烧吧？” 小园丁不知道第几次和人这么说又收到这样的回应了，立即恼怒地放开她的袖子，气冲冲地又回到了工作岗位。 梅莉在原地哑然失笑。 直到傍晚时候，她在充满油烟味的后厨里收到通知，暴君让她过去。 梅莉的腿脚立刻软了八分，通知的血族说是格林薇尔推荐她过去的，说她照顾孩子很有一手。 梅莉暗自咬牙，忽略了照顾孩子几个字，只想到格林薇尔早看她不顺眼，这次更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 君王用餐的广阔厅堂，金碧辉煌，长桌望不见尽头，几乎所有座位都空荡荡，以往是只有首位坐着人，坐着那位暴君。 梅莉全程低着头走近厅堂大门，在门口处颤声道：“陛下。” 良久，都没有暴君的传唤，让她不禁疑惑。 她不敢抬头，像被钉在原地一样静候。 紧接着，一道稚嫩的童声传入她耳中：“打你！” 联想到小园丁曾说过的话，梅莉不敢置信地微微抬眼往首位方向看去。 暴君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姿势别扭，这个常年手握刀剑的男人明显不懂得怎么抱孩子，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但可以看出来的是，男人已经尽力地在收敛自己的力道，可尽管如此，小孩还是被勒痛了。 于是就气鼓鼓地将拳头挥舞到男人身上。 “你弄疼我了！”小孩白嫩的脸颊飞起生气的红晕，“打你！” 暴君只好坐下，让小孩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虚虚揽住小孩以防他摔下去。 与性命打交道的暴君自然不懂得如何哄小孩，只会冷着脸干巴巴地说：“对不起。” 暴君大概这辈子在此之前都没说过这句话，哪怕竭力想表达歉意，但语气没有起伏，说得如同一丝感情都没有。 而一贯无法改变的冷漠表情也自然被理解为别的意思。 “你做什么凶我！”得理不饶人的小孩活生生像个爱折腾人的小恶魔，嚣张地又捶了男人几下。 下一秒却立刻变脸，眼圈红红的，泫然欲泣。 “呜呜我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孩儿，你还凶我，我要走了……”小孩的金豆豆说掉就掉，扭过身子就要从男人腿上下去，“没人爱我，我要去流浪……” 第115页 小孩哭的眼圈、鼻尖都红红的，像小园丁在前院角落偷偷种的草莓，格外招人疼。 打人应该也格外让人疼。梅莉想。 暴君没有办法，调整姿势，抱稳了小孩，轻轻拍着小孩的后背，他不会说别的话安慰，只能一直重复说着“我爱你、我爱你”，希望这样能够安抚异常缺失安全感的小孩。 旁观的梅莉身体僵硬，不敢出一点儿声。 好像过去了一万年，暴君淡淡往她的方向瞥一眼。 “小孩子……一般吃什么。”他问。 “陛、陛下，仆可以做些小米糊或者冲些奶粉之类的小孩吃食过来。”梅莉小声提议。 男人漠然颔首：“去吧。” 梅莉逃也似的转身跑开。 遥遥地，她听见软软的童声：“你怎么不提醒我有人来了！害我丢脸！” 还有一阵小拳头砸到衣物上的声音。 暴君又挨打了。 “对不起。” ** 那一次早餐，梅莉做的一桌吃食勉强合得小魔王的口味，于是她从后厨不起眼的小女仆一跃升迁成为了一等女仆。 负责小孩的吃食。 第二次见面时，小魔王变成了小天使。 乌发软趴趴，人又白又嫩，还乖乖软软地对她笑：“姐姐日安。” “殿、殿下日安。”这个称呼是梅莉见识到暴君对小孩的态度后，擅自喊的，她偷觑一眼男人的神色，发觉没有异样，心底松了一口气，自己喊对了。 果、果然是陛下的私生子吧？！ 然而接下来，暴君又冷凝着面色皱起眉头。 梅莉立即颤颤发抖。 暴君把小孩抱起来，眼神严肃又带着隐约的期待，他出声道：“喊哥哥。” 小孩别过头不理他，“我还生着你气呢。” “要怎么，才能消气？”暴君低声下气地尝试哄小孩。 小魔王冥思苦想，回过头认真地说：“你得面壁思过！然后说一万遍‘亦亓最爱止止！’那我可以勉强考虑考虑原谅你。” 说罢还使坏成功似的矜贵又嚣张地笑。 梅莉的内心已经不能够用震惊来形容了，她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知道的太多而第二天就被灭口。 亦亓。 这两个尘封无人敢提及的字，是暴君的名讳。 她再一看小孩的笑。 甜丝丝的像块儿蜜糖。 不过谁尝谁挨打。 第66章 番外二 ** 自那之后, 梅莉在心里给事情的缓轻急重排了个优先级:小魔王=暴君＞其他。 虽然殿下和陛下没有亲缘关系，但是这并不妨碍梅莉自己私底下给小魔王与暴君之间编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王族史诗之暴君最后的血脉。 她之所以如此肯定暴君与殿下之间有什么联系, 比如至少应该是远亲, 是因为在这样小的年纪, 殿下就显现出了与其他小孩都不同的特别之处。 特别会折腾人。 之前吃过的菜，第二次再出现在饭桌上时，说什么小魔王都不会再动一下筷子。 还会做出嫌弃的小表情, 就好像前几天吃过赞不绝口的是他的另一位孪生兄弟。 梅莉一开始觉得还好, 毕竟娇贵的小孩有些挑食的坏毛病是可以理解的。 但过了几个星期后, 她就吃不消了。 在下午两点钟爬起来（相当于人类的凌晨两点）, 还是想不出新的菜式后，梅莉最后做了一桌子小魔王以前吃过的菜。 顶着软软呆毛的小魔王立即丢下筷子, 并且发出拒绝三连：“我不要，不吃了，没胃口。” 梅莉接收了来自暴君的冷嗖嗖的眼神，欲哭无泪。 明明之前殿下还甜甜地说梅莉姐姐真好，做菜一级棒，最喜欢梅莉姐姐了…… 反复无常的坏小孩！ 暴君的眼神似箭，叫人不敢抬头。 梅莉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了，脑海里被之前见过的血淋淋的一幕霸占, 她觉得不出今夜, 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小魔王一拍桌子, 接着从坐位上跳下来挡在簌簌发抖的女仆身前，“是我不吃饭，又不是梅莉姐姐不吃饭，我不许你凶她！” 梅莉看着眼前的三头身小孩, 竟然感受到了十足的安全感，又因为小孩的袒护之言而感动得稀里糊涂的。 姐姐再也不在心里说你是坏小孩了！ “嗯。”高大的暴君答应小孩，收回了落在梅莉身上的视线，才小心地把小孩抱回膝上，“那今天要好好喝血。” 角落的男仆闻言，适时送上一大杯血液，暴君熟练地接过并递到小孩的嘴边。 血族有依靠气味辨别血液来源的能力，而眼前的这杯血液的气味，无疑是来自暴君的。 又来了。 又来了！ 无论意识到这个事实多少次，梅莉都会瞳孔地震。 对血族来说，以自身血液喂养同族可以说是违反中族天性的行为。 他们可以为关系足够亲近的同族上刀山下火海，为同族狩猎食物，但唯独不会给同族喂自己的血液。 那是不平等关系的象征。 只有无用的猎物才会将自己的血液奉上。 血族是对身份等级异常执着的生物，他们不允许其他人来质疑自己的血脉等级，也同样不容许自己放下骄傲去做不合乎身份的事。 第116页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哪怕是低等血族，也会拥有的，面对劣等生物或猎物的自然从容。 现在亦亓的行为已经不是什么不合乎身份的问题了。 他心甘情愿，自投罗网成为小魔王的猎物，成为小魔王围猎场中的筹码。 不过…… 梅莉的目光转移到小孩身上。 漂亮乖巧的孩子正抱着自己的食物小口小口地享用着，脸上飘着餍足的红晕，以柔软的姿态依赖地靠在男人怀里。 如果猎人是殿下的话……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梅莉想，她心里的事情轻重缓急优先级应该需要重新排为:小魔王＞暴君＞其他。 既凭小魔王的可爱。 也凭暴君对他违背天性的宠爱。 ** “啪——” 黎明时分，恰恰是血族即将入眠的时候，清脆的响声通过空气传播到城堡的各个长廊。 数不清这个月到底发生过多少次类似的情形了。 或许又是陛下收藏的某个珍贵瓷器被打碎了吧…… 闻声急步赶往现场的男人把肇事的小孩抱起来，远离满地的碎瓷片，给仆从留下清扫的空间。 “你听我说……”软绵绵的小孩看起来可乖可无害了，扁扁嘴认真地解释，“不是我干的。” “嗯。”亦亓抓起小孩的手，低头检查有没有划伤的痕迹。 小魔王委屈巴巴：“是它自己碰上来的。” “嗯，我相信。” 不是糊弄的“我知道”，更不是愤怒地大发雷霆，而是真诚的“我相信”。 只要是亦止说的话，他都会相信。 哪怕小孩指控说其实是他梦游命人把瓷器都砸了，他也会认真道歉，再看看小孩有没有被自己吓到了。 得到满意答复的孩子暂时收起做恶的爪牙，笑容灿烂，像会发光闪耀的星星般烂漫，软得和棉花糖似的脸颊蹭在男人下颌边。 揽着大人的脖颈安适地贴贴。 梅莉光是看着，心就化作了一滩水。 不过是地精巨匠打造、地精王族亲手赠送、拍卖能拍出一连串零的瓷器而已。 梅莉麻木地想。 哪里有小殿下重要呢！ 她理所当然。 不过梅莉对于小殿下最近的行为还是有些不解的。 她不认为小孩不知道善恶，相反，日常多相处的话，就会发现小殿下很聪明，他不去故意做这些事的时候，安静又乖巧，活像遗落在世间的小天使。 小殿下甚至能够给迷茫时候的她一些建议，他的发言把事物剖析得清楚分明，又不乏天真。 和由于愚笨自大而做出错事的熊孩子完全不一样。 所以…… 小殿下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梅莉还没有从犹豫中走出去问答案，接下来一桩事把她给吓坏了。 毕竟亦亓是血族的君王，政务繁多，不能够时时刻刻跟在小孩身边，要是把小孩拘在书房，他又担心人家闷了，只能每天将工作压缩安排在小孩午睡的那两三个小时里。 而正是那疏于看管的两三个小时内出了祸事。 闲不下来的小魔王跑去向后厨的一个小女仆学了火系元素魔法，兴冲冲地找了空旷场所试验，一个不留神就把周围一圈的植物都烧着了。 时值秋后，园丁还没给花园里的花草换上冬季花期的一波，所以地上成片的都是枯黄凋谢的植物，空气又干燥，一点火星就能招致燎原大火。 火光化作一个圈把小孩圈在里头，偏生原来种植的花草又长得高，一烧起来火光窜天，在外围连小孩的脑袋都看不到了。 只能听到火焰中心的咳嗽声，已经是又低又弱的了。 园丁会点木系法术的皮毛，但这显然是不够用的，她当即慌了，一边大声喊人，一边拿桶装水灭火。 下一秒现身的男人，披风的衣角扬起还未落下，他直直向火光里去。 术法还未使出来，火焰却自动退开了一条路。 烈火中心的小孩，颊上蹭了点黑黑的痕，成了小花脸，额头沁汗都快要被烤熟了，还在惊奇地说：“原来还可以这样用……” 一整团火焰，随着小孩的手指指向移动。 “……” 直到视野中出现眼熟的鞋子，小魔王才注意到面前的人。 他抬起头，男人的脸色已经不能够用阴沉来形容了。 凶得嚇人。 “咳、咳咳……”小孩脸色苍白，咳嗽咳得眼睛里闪起点点晶莹泪花，可怜得狠了，张开手向着男人要抱，“你生我气了吗？” 第67章 番外三 生气是不可能生气的。 这辈子暴君都是不可能对着小殿下生气的。 来迟的梅莉眼睁睁看着男人把小孩抱起来, 又是拍背又是哄，生怕肇事者被受害起火的花园吓到了。 “……” 这不是小殿下的错。 肯定是花园不听话了。 梅莉自我洗脑。 但是！ 这样绝对是会把孩子养坏的吧！ 梅莉的脑海里敲醒警钟，犹豫地考虑着自己要不要冒着人头落地的危险进谏。 接着她就看到亦亓敛起温柔, 严肃起来，教训小孩：“今天这样太危险了。” 对对对！梅莉心中一万个赞同。 第117页 “对不起。”幼小的孩子也知道自己的行为让人担心了, 于是乖乖地抱着大人的脖子，还用柔软服帖的乌发一下一下地轻蹭着亦亓的颈侧。 强行板起脸装严肃的大人哪里抵挡得住这样的撒娇, 神色动容，随即说道：“如果喜欢烧花园地，以后也可以玩, 但是记得要在有哥哥监护的情况下才能玩。” “好。”小孩用稚嫩的声音答应监护人, “谢谢哥哥。” 年长成熟的兄长, 幼小乖巧的弟弟…… 梅莉盯着这兄友弟恭的画面，眼角湿润。 等等！ 果然还是有哪里不对吧！ 不只砸东西，连烧花园也成为娱乐活动了吗！ ** 不论如何, 事态还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起来。 梅莉和城堡里的其他仆从, 近日都察觉到了一个惊天变化—— 他们的陛下在逐渐变得温和起来。 这番变化的原因可能是由于陛下与小殿下饭后消食时的一场对话。 虽说是饭后消食，其实只是暴君抱着小魔王散步。 “你不要板着脸, 好凶！”小孩以柔软的指腹压在亦亓唇角，牵扯着要让对方露出一个笑来, 他软声撒娇，“来，笑一笑——” 亦亓抱好了他，纵容地握住那双小手, 神情不见改变，“顽皮。” “我没有！”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乖孩子的小魔王当即反驳，随后低下头, 用手包裹住男人的手指，小声嘟囔道，“你天天板着脸，凶死了，大家都害怕你，才不会和你玩呢……” 合格的暴君自然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不过，小魔王当然是例外。 “你……”男人的脸上难得地显露出几丝紧张，问道，“你也会害怕我？” 小魔王哼哼：“我当然不怕你！不过……你要是凶我，我就离家出走，到你看不到找不着我的地方去了！” 他还想说完再做个鬼脸，但是话音还未落，便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用力了许多，似钢铁般锢得他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像被濒死的人以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力气，完全禁锢了。 男人沉默不语，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沉沉，神色亦晦暗不明。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抱疼我了……”小孩还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状态，内心有点犯怵，最后还是先服了个软，抱了抱对方。 亦亓的下颚抵在小孩稚嫩的肩膀处，半晌缓缓说：“……我会改，别害怕我。” “也不要想离开我。” 小孩含糊地答：“唔……看你表现。” 总之，梅莉觉得这兄弟情可真感人啊，如果暴君没有在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向她露出笑容，还要询问她的建议的话。 如果面对的是小殿下的话，她估计自己应该会脸红红地激动地抱住他，再夸夸小殿下吃饭可爱睡觉也可爱。 但是她看到的画面只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皮笑肉不笑地向她扯了扯嘴角，那个眼神就像是在说：“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梅莉弱弱地讪笑，好在小孩适时起床，暴君即刻忽略了其他所有人。 总而言之，所有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但又确实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很少再在城堡里看到过血腥画面，也许是在暗处解决了，又或者是其他情况，但反正小殿下所在的地方，一定要是井然有序其乐融融的。 如果有人打破局面，当日就会消失在城堡里。 梅莉一位负责打扫的女仆朋友告诉她，她在暴君的书房里看到了一排的育儿书，涵盖018岁各阶段孩子的有关内容，不是全新未拆封的，上面甚至还有笔记。 奇怪的是，其中一本《给家长的预防针：孩子青春期正常的恋爱现象》被丢进了废纸篓。 梅莉想了想，是那个男人会做的事。 日子过得很快，花园边缘的木槿朝开暮落了三百多回，虽然对于寿命长久的血族来说，一年算不上什么，但是足够他们潜移默化地接受暴君的改变。 但最让梅莉惊讶的还是，无法无天的小魔王，竟然越来越乖了。 或者说是完全接受了目前这个环境，对周围人也逐渐熟悉、信任、依赖，于是像小动物一样，悄悄地把原本身上的尖刺收了起来，露出柔软的本态。 所以没有再故意去做令人烦恼的事情，在好好地睡觉吃饭，甚至每天准时地给喜欢的那几株花浇水。 她还在女生节的时候收到了小殿下的一枝蔷薇。 当时花瓣上面还沾着点晶莹露水，小孩一边送出花还一边奶声奶气地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 实在是可爱得不得了，梅莉现在只要一见小殿下就心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给亲亲抱抱举高高个三百回合。 如果没有暴君在场的话。 ** 三四岁是小孩上幼儿园的合适年龄。 负责打扫书房的女仆连续半个月在暴君的书桌上发现那本《幼儿教育:同龄伙伴的重要性》了，梅莉猜测陛下大约是因为幼儿园即将开学，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虽然幼儿园不是寄宿制，但一天有那么长的时间看不到小殿下，她也是很舍不得的呀。 城堡里正因为这件事连着几日弥漫着低迷的气息。 不过梅莉并没有难过太久，因为小殿下该上幼儿园的第三天，暴君就去办了退学手续。 第118页 缘由她听管家的助手偷偷说的。 小殿下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就被大班的龙族孩子王抢了糖，暴君下午接小孩的时候发现不对，仔细问了才知道事情原委。 据现场的人说，陛下当场就沉下脸把对方的家长揍趴了。 揍得可狠。 龙鳞都一个劲地掉。 当然这还只是其中一个缘由。 第二天，暴君再去接小孩放学。 小殿下长得漂亮又可爱，被周围的一群孩子围了圈说话，其中一个长得比同龄人高了一截的狼族孩子说的得可大声：“我妈妈说男朋友就是最好的朋友，你当我男朋友吧！我以后的零食都给你吃！” “……”暴君当然还不至于打小孩，只是严肃地联络了对方的家长。 第三天，第三天的小殿下就没有学上了。 负责打扫书房的女仆后来看到那本《幼儿教育:同龄伙伴的重要性》，静静地躺在废纸篓里。 和之前的青春期恋爱书一样。 [小魔王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