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日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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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重生] 《与往日重逢》作者：福宝【完结】
    冷战夫妻重生回到高中时代，恋爱却居然发生了！
    假如爱情也可以重来。
    安然和方哲的婚姻生活定格在一次冷战。
    重生回高中时代的安然，不仅与少时的方哲重逢，
    也遇到了他那尚未逝去的白莲花，和她少女时代的“初恋”……
    第1章 争吵
    同事们闲聊日常吐槽老公的时候，安然正在赶一篇领导明天开会要用的发言稿，其实她只知道会议的议题，至于会议的具体内容、最新政策和重点问题她一概不知。这就是她的工作常态，每天就埋在各种千篇一律的计划、总结、讲稿中，对着电脑键盘堆砌一些冠冕堂皇、不知所谓的套话，还要有重点、有特色、有的放矢。
    安然喜欢写作，从学生时代就希望将来能把自己的爱好当作职业，如今她也算是他们这个小单位的笔杆子，却与她曾经的梦想差了十万八千里。
    临近下班，安然把通了两遍的稿子发给领导，忐忑地等着领导回话，不知能不能准点儿下班，这时接到了方哲打来的电话，说他已到了她单位楼下，车停在老地方。
    “你老公又来接你来啦。”同事玩笑，“瞧瞧人家安然老公，咱们这都是该扔的货了。”
    “今天我爸过生日，他这也是顺道过来接我，一块儿过去。”安然回道。
    “那也不一样，换我们家那位，还让他接我，他能去就不错了。”
    安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收到领导的回复，稿子没问题，就这样了。
    安然匆匆收拾了东西，赶到方哲常停车等她的地方时，方哲正在刷手机，看安然拉门上车，也没多余的话，发动汽车便走。安然与他抱怨了两句工作上的事儿，见方哲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怎么了？有事儿？”
    “没什么，项目上的事儿。”
    方哲不想说，安然也不多问，两人一路无话地到了安然父母家。因是老小区，没有停车位，安然去街对面的面包店取昨天订好的生日蛋糕时，方哲就绕去旁边的小区停车。取完蛋糕到父小区门口，见方哲正跟两个保安聊着什么。
    “聊什么呢。”安然走过去问道。
    方哲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妈不是说小区这些日子闹贼么，我刚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这儿转悠，我记得前些天我就见过那人在这儿溜达，就让保安留意一下。”
    安然四顾看了看，方哲道：“走了，可能看见我们在说他。”
    二人正说着，方哲的电话响了，是方哲上司打来的。方哲撂了电话，一脸的歉意：“公司有点儿事儿，我得回去一趟。”
    安然伸手去接东西，方哲道：“我先送你上去吧，都到楼下了，我跟爸说一声再走。我估计得挺晚才能完事，一会儿我打车走，把车钥匙留给你，你到家给我发个微信。”
    两人上楼寒暄了几句，方哲便说公司有急事要回去。
    “多长时间啊，我们等会儿你。”安然母亲问。
    “不用，别等我了，我估计得挺晚的。”
    “那要不你先吃点儿再走吧，眼瞅着就到饭点儿了，公司肯定没饭吃，回头你又胃疼。”安然母亲一边说着一边转去厨房，“排骨都炖好了，我给你盛碗饭，你先吃。”
    “不用了，妈。”方哲追到厨房门口，“我着急得赶紧走，一会儿路上更堵了，我在门口林记买个烧饼路上吃就行。”说完又对安然父亲道，“爸，让安然陪您吧，我先走了，下回再陪您喝。”
    “赶紧去吧，堵车不好走，路上小心点儿。”安然父亲从客厅摆了摆手。
    方哲开门时候，正撞上安然的姐姐安娜进门，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走了。
    安娜一边换鞋一边道：“我才来他就走，不想见着我是怎么着。”
    “他公司有急事儿，叫他赶紧去。” 安然母亲从厨房出来。
    “真的假的啊，这不是刚下班儿吗，有什么事儿头下班不说，老说加班，指不定真的假的呢。”
    安娜的语气虽让安然有些不快，但前些日子她才与安娜生了些口角，今儿借着给父亲过生日的由头，也是想缓和缓和，若再吵嚷起来，倒违了本意了，也就假装没听到。
    母亲见安娜话音不对，怕惹得安然不高兴，姐妹俩又生不快，忙对安娜道：“赶紧进屋洗洗手，大虾了都收拾好，就等你掌勺了，那油焖大虾你爸说我没你做得好。“
    安娜放好包，去了卫生间。母亲转去厨房前给了安然一个“别跟你姐计较”的眼神。
    安然明白母亲的意思。安娜一年前和沈城离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沈城有了外遇，是以在这种事儿上多少有些敏感。安然其实也是挺理解体谅姐姐，和父母一样，自从安娜离婚以来也一直是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情绪，可安娜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敏感，甚至有些不可理喻。安然私下跟母亲说，安娜这是受了刺激，最好去看看心理医生。母亲说你这话也就跟我说说得了，千万别让你姐知道，也难怪她受打击，谁能想到沈城能干这事儿呢。
    对于沈城出轨，安然也确实挺吃惊的，毕竟但凡认识沈城的人对他最大的评价就是“老实、踏实”。沈城是外地人，又在医院上班，成日忙得不着家，逢年过节都很难得回一次老家，自己的爹妈孝敬不到，对岳父岳母可说是格外的尽心。虽然工作忙，但安家的大事小情他都惦记着，安然父母有个头疼脑热，他甚至比她和安娜这两个亲闺女都上心，安然父母逢人就夸这女婿真是跟亲儿子一样。沈城对安娜也一直是百依百顺，从没对安娜说过半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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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和沈城的矛盾始于要孩子，因为安娜身体的原因，两人结婚多年一直要不上，没想到沈城居然以此为借口有了外遇。当初安娜发现沈城出轨，当机立断就要离婚，尚处于震惊之中的母亲还曾劝过安娜再给他一次机会，后来安娜不知跟母亲说了什么，母亲就再没提过沈城了。
    那之后安然问了母亲几次母亲才说，原来让安娜下定决心离婚的并非是沈城的出轨，而是沈城在两人吵架时说的伤人的话。沈城说安娜因为当年给人当小三把身子折腾坏了才怀不了。安然听了这话时气得恨不得立时找沈城算账，母亲只说算了，离都离了，还纠缠什么，也是你姐姐当年岁数小糊涂，怨不得遭人指摘。
    安然对姐姐原是怀着体恤之心的，只架不住她这日久天长的阴阳怪气。不单是她，她父母对着安娜也都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又惹了她，是以这半年多家里气氛都不太好。若有方哲这个“外人”在，安娜似还有所收敛，大家还能平心静气地说说话，有点儿笑声。像今儿这样方哲不在，家里就又变成了低气压。
    因安然安娜进门时呛了两句话，一家四口整顿饭吃得也很冷清，安然和父母还多少聊了几句，安娜却是从头到尾都没话。
    吃完饭，父亲去客厅看电视，安娜接了一个电话，回房去聊。安然跟母亲在厨房收拾。
    母亲一边拿饭盒装饭，一边道：“这菜我刚单放着没动，你一会儿拿回去，方哲晚上回来吃。”
    “不用，他今儿不定得多晚呢，再说饿了他自己会点外卖。”
    “老吃外卖哪儿行啊，外卖都油大，指不定放什么呢。你们别老点外卖，自己懒得做就回家来吃，老吃那些东西，身子都吃坏了。我可听说了，老吃外卖影响生育。”
    安然皱眉道：“又是您那微信群里发的什么健康知识吧，不都跟您说了么，那都是骗人的。”
    “真的假的另说，反正那外卖多吃肯定不好……话说回来了，你俩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安然就知道母亲这话早晚要绕到这事儿上来，只埋头刷碗，没答话。
    母亲接着道：“前几天我碰见你王姨了，她家欣欣比你还小两岁，那生孩子都算高龄产妇了，孕检的时候说这不合格那不合格的，生孩子也是顺转剖，那罪受的。”见安然不答，又道，“我跟你说，你别又不当回事儿，趁着我和你爸身体还行，还能帮你们带孩子，现开放二胎了，你这要是不能自己生，剖腹产得两年才能怀老二呢，到时候你都快三十五了，再要就危险了。”
    “哎呦，妈，您想得还真够远的。”
    “你妈不替你想，谁替你想？人家都是想要要不上，你俩倒是谁也不着急，我就问问，你俩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儿啊？是不是你俩谁有毛病？要有毛病就早治，现在不孕不育的人多了，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行了，妈，我们俩谁也没毛病，您就别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吗！你二姨家大冰都儿女双全了，你这儿还玩儿呢，你说我能不急吗？”母亲往外望了望，压低声音道，“你姐为啥离婚？不都是要孩子闹得吗？你都三十一了，再不要回头真要不上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安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低着头刷碗由着母亲说。母亲凑过来小声道：“你和方哲，你俩那事儿频繁吗？”
    安然没想到母亲能问出这话，脸上一臊，竟不知如何答话。
    “娘儿俩有什么不能说的？”母亲往安然身边凑了凑，“我听说现在有什么验排卵期的纸，回头我给你买两盒，等到日子的时候你们就频繁点儿……”
    “行了行了……”安然臊得地打断了母亲的话，生怕这尴尬的对话被在客厅的父亲听到，压低声音道，“别说了，让我爸听见……”
    “让他听见怎么了……”母亲仍有些不依不饶。
    “怕谁听见啊？！”安娜蓦地出现在厨房门口，吓了安然母女一跳，两人这受惊的反应，加重了安娜的疑心，更觉得她二人是在说她，恼道，“有什么事儿不能当面说啊，背着人在这儿嘀咕。”
    母亲忙道：“我这儿跟安然说你爸呢，是怕你爸听见。”
    安娜哼了一声：“骗谁啊，不就为我进门儿说了两句方哲的话吗，我说他什么不是了吗？不就是让她小心着点儿，我倒成了坏人了，要这么着，回头我一句都不多说。”
    “那我真是谢天谢地了。”安然随口嘟囔了一句。
    母亲生怕两个闺女又燃了战火，忙用手捅了安然胳膊一下，只安娜已然被惹恼了，瞪着安然道：“你什么意思？我在这个家连说一句话都不行了？”
    “谁说你不能说了？你说得还少吗？”安然回呛，“动不动就夹枪带棒的，我说你什么了吗？爸妈说你什么了吗？你离婚受打击我们理解，可也不能这样没完没了的啊，天底下离婚的人多了，也没见谁都像你这样跟吃了枪药似的，天天跟家里人闹腾。”
    “安然！”安娜高声喊了一嗓子，怒道，“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闹腾了？我是离了婚了，不用你天天挂在嘴边儿上提醒我！”
    “谁天天挂在嘴边儿上了！”安然也提高了声音，“这事儿都成咱们家忌讳了，别说我，就是爸妈敢跟你面前提一个字儿吗？”
    “得了得了……”母亲连声劝解，只二人都上了火，哪又能轻易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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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安娜不理母亲的劝和，“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美啊？”
    “我美什么啊？”
    “美什么你知道，不就因为当初爸妈老说沈城好，你不高兴吗？觉得爸妈厚此薄彼，委屈你们家方哲了。如今我和那混蛋离婚了，你称心如意看热闹了不是。”
    “你有病吧？！你这叫妄想症你知道吗？”
    “你才有病呢！你背地里说我是精神病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我有病，我有精神病！你好，你多好啊，在爸妈面前装的人五人六的，成天跟方哲在我眼皮子地下秀什么恩爱啊。”
    “有病你就看病去，别逮谁咬谁，我犯得着在你面前秀恩爱吗！”
    “犯得着犯不着你自己心里清楚，以为谁不知道呢！”安娜一脸的不屑。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哼！”安娜发出一声嘲讽的哼笑。
    “够了！”安然父亲从客厅吼了一嗓子，“你们这是给我过生日啊，还是气我来了，麻利儿的，都给我走，要吵架，上外边儿去，让街坊邻居看看咱家有多热闹！”
    安然瞪了安娜一眼，想着就此结束争吵，安娜却被点着了似的，这会儿谁说也不管用了，反冲客厅喊了一嗓子：“干嘛！怕我把她和方哲那点儿事儿抖了出来？”
    “行了！你就别说了，没看你爸都急了吗？”安然母亲上前扯了安娜的胳膊，一边把她往厨房外面拉，一边给她使眼色。
    安然太了解她母亲了，她这样子分明就是知道安娜要说什么而拦着不让说，如此反让她放不下了，拉了她母亲一把道：“您别拦着，让她说。”
    “我说什么？说你和方哲两口子演戏，你俩就是凑合过日子罢了。当初方哲为了他那个死了的女朋友谁也不找，怎么就突然转性看上你了？你是仙女儿啊？不就是因为他姥姥病得要死了吗？这事儿谁不知道？”
    安然脸上一闪而过的的震惊被安娜捕捉到，挑着眉梢讥讽：“还是说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多好呢吧？你还看人家笑话，你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你知道吗？！全世界人都知道，就蒙你一个白痴！以后少他妈在这儿高高在上的给我摆臭脸，你他妈还不如我呢！”
    “滚！”“安娜！”
    父亲和母亲同时发出一声高呵，之后又说了什么，安然全没听进去，只听见安娜砰地一声摔门而去，母亲低声说了句什么，惹得父亲大为恼火，在客厅了吼了几句。
    安然独立于厨房，因心跳急速而有些想吐，也说不出是因为安娜突然抛给她的这个信息带给她的震惊，还是当着全家被奚落嘲讽的狼狈，又或者单纯是因为过于激烈的争吵而让她有些血压升高。
    第2章 最后一晚
    “安然，你没事儿吧？”
    母亲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安然才意识到自己进来的时间大概有些长了，忙回了一句“没事儿”，随手冲了下马桶。
    从卫生间出来时安然望了一眼镜子，想让自己显得尽量平静自然，然推开门看见母亲关切的神情，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母亲还想要说什么，安然却不想再提那个话题，逃去了客厅。
    父亲没像往常那样看他喜欢的体育节目，从来不进厨房的他对着电视上一档烹饪节目半天没有换台，一脸的严肃。
    安然在旁边的沙发上陪着坐了会儿，没话找话地跟父亲说话。父亲偶尔“嗯”的应上一声，表示他在听，但始终未看她一眼。大概坐了半个多小时，父亲才换了个节目：“你也回去吧，太晚了一人开车不安全。”
    安然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可她脑子里全是安娜抛给她的那些话，也着实坐不住。
    母亲装了两个饭盒放在袋子里，让安然给方哲带回去，出门的时候拉着她胳膊嘱咐：“别听你姐瞎说，回去别跟方哲闹。”
    安然接过袋子，甚至没心思说句让母亲放心的话，便匆匆离开了。
    从父母家出来，安然努力压抑的情绪便一下子搂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开车去方哲公司当面质问，虽然知道有些疯狂，可还是把车开上了环路。
    听着广播里男女主持的插科打诨，许多往事便一件件从脑中冒了出来。
    她和方哲是高中同校同级，方哲因为长得帅，在高中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安然自然认识他，但方哲并不认识她。
    她和方哲其实是相亲认识的。几年前安然母亲在安娜当护士的医院做一个妇科小手术，主治的大夫就是方哲大姨，她母亲那会儿天天操心的就是她的婚事，恨不得见着人就让给她介绍，和方哲大姨聊天时一拍即合，还没出院就给她安排了新一轮的相亲。
    发现跟自己相亲的人居然是方哲，安然还着实震惊了一阵子，她没想到方哲这样在高中炙手可热的高冷男神也会进入相亲市场。
    那时候她特别遗憾自己高中时没交一两个谈得来的闺蜜，否则她肯定第一时间打电话八卦：你猜我相亲遇到谁了？方哲，我居然跟方哲在相亲。如果那样，对方一定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这将会是她们聚会时热聊的话题。
    因为对方是方哲，安然初时并未对这个相亲报太大的期望，单纯就只是好奇。她和方哲说他们是高中同学，方哲倒是很诚实的坦白自己真的不记得她。她并没因此而失落，毕竟她的高中普通得乏善可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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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方哲在她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窗期，期间不停地被人介绍各种各样的女生，她也知道其实用不着别人介绍，方哲这样的少不了追求的人。她一直很想知道方哲为什么会选择她，但自尊心不允许她问得这么直白，她只是假装没心没肺地跟方哲聊她之前相亲的趣事时，问他之前认识的女生都什么样，旁敲侧击地问他为什么空窗那么久。他大多时候都答得敷衍，有时也会跟她玩笑，说是因为之前认识的女生都没她漂亮。
    方哲不愿多谈，她也就渐渐少问了，只是这疑问一直藏在心底。
    恋爱两年，结婚三年，方哲对她也算用心，他记得他们所有的纪念日；记得她所有的喜好与小怪癖；他会为了陪她而尝试不太喜欢的甜食；也会因照顾她的口味而减少吃辣的次数；她给他发信息，他总能第一时间回复；工作日的清晨，他会早起为她做早餐；每日睡前的最后一件事，一定是在她的床头柜上放好倒满温水的保温杯。
    她觉得如果不是真的爱一个人，大约也做不到这些，是以便觉得那疑问或许也没那么重要，毕竟谁还没有个过去呢。况且时间长了，那些曾经的疑惑其实也真的淡了。
    至少，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
    可是安娜今天的话，又在她心里割开一个口子，那些旧事全都涌了出来。
    方哲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是在他姥姥身边长大的，她记得方哲第一次带她去见他姥姥，是他们刚刚确定关系不久，方哲姥姥才大病了一场，跟她说话时却一脸的笑容，中气十足，一点儿也不像才出院的病人。方哲母亲说这是因为看见她了，知道最疼的外孙子有了女朋友，比吃什么药都管用。
    吃饭的时候，方哲姥姥不停地给她夹菜，一个劲儿地夸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说她长得好，是一脸的福相，将来一定多福多寿。
    她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无所适从之下望向方哲求救，他却只管低头默不作声地夹菜，她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才明白那大概是他被那句“多福多寿”刺痛的反应。
    她记得去年婆婆搬家，他们帮着收拾旧屋，她整理方哲卧室的写字台时，从柜子里发现了一个被旧课本压着的盒子，里面是一摞信，信封都是手作的，淡紫或鹅黄，画着藤蔓点缀，很是别致，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手笔。
    她假作质问的口吻打趣：“不是都说好了要扔了所有前任的痕迹吗？你怎么还留着小姑娘给你写的情书。”
    他怔了怔，说时间久远，他早就不记得有这些了。
    后来，她从洗手间回来，在屋门口见他捧着那盒子发呆，回头见她进来，表情有些僵硬，她假装不在意转身去外面帮忙。
    车子近了驶往方哲公司的环路出口，安然紧了紧方向盘，一番挣扎之后并没有转向，车子依旧在环路上跑着，漫无目的。
    安然不记得这一晚上她开着车在环路上跑了多久，周遭的车辆从拥堵到稀少，手机微信和电话铃声响了无数次后，她才下了环路，靠边停了下来。
    夜里1点18分，里面全是方哲、母亲还有闺蜜崔亚楠的未接电话和信息。
    安然先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母亲担忧地问她去哪儿了，她说有朋友约她出去坐坐，理由很是蹩脚，但母亲却未追问。只说让她赶紧回家，又说晚上的事儿她没跟方哲提，让她也没再胡思乱想，回家千万别折腾。
    安然安抚了母亲，又给崔亚楠回了电话。
    崔亚楠一接电话，没等她开口呢，冲口就问：“你是跟方哲吵架了还是外头搞外遇去了？连我的电话你也不接？”
    “电话调无声了，没听见。”
    “不用跟我解释，知道你没事儿就行。”崔亚楠道，“你是和方哲闹什么别扭了？”
    “没有，刚又跟我姐打架了，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待会儿。”
    “唉，你就别跟你姐一般见识了，她爱说什么就让她说去，你当没听见就完了。”
    “行了，我知道了……”
    “你别骗我啊，真不是跟方哲吵架了？”崔亚楠和安然二十年的感情，只凭电话里安然的一个话音便能听出端倪。
    安然没立时回答，崔亚楠便知猜对了，问道：“你要是不想回家，今儿上我这儿住来，我给方哲打电话告诉他，他刚刚是真的着急了，你再不回他没准儿就报警了。”
    “不用，没什么大事儿，我这会儿已经没事儿了，这就准备回去呢。”
    “真没事儿才好，那你赶紧回去啊，到家给我发个信息，明天中午找你吃饭去。”
    放下电话，安然的心情有些许的好转，发动车子回家。大夜里的她一个人开车在路上转悠半宿不回家，除了想冷静冷静，也是想给自己找这么一个心理安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将这事儿放下的理由：方哲很担心她。
    安然从电梯里出来，正从包里翻钥匙，便听见屋里方哲快步过来开门的声音。
    “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接我电话？！”方哲推开门见了安然，神情先是豁然一松，紧接着又有些恼火，“别告诉我你手机又调无声了。”
    “晚上跟我姐打架了，心情不好，在外面转悠了会儿……”安然淡淡地道，“我还以为你今天又得忙一宿呢，没想到你能比我回来的早。”
    方哲没接话，无声地看着安然脱外套换拖鞋。安然不用看也知他现在是什么样的难看脸色，显然是对她回答或是态度并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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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没理方哲，自己回屋去换衣裳，拿了浴巾去洗澡。
    她回来这一路上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对自己说她今天之所以难受，心里之所以堵得慌，并不是因为安娜那些话让她真的怀疑起方哲对她的感情，她只是震惊之余气恼这些话是从安娜嘴里听到，而不是方哲自己告诉她；她气恼连安娜、母亲，或者还有父亲，甚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唯独她不知道；她是气恼方哲让她成了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让她在家人面前尴尬出丑。
    但是现在她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如果刚刚进门时，方哲能再多一些对她的关心，能上前对她体贴的嘘寒问暖，关心她和安娜到底发生什么事，说两句哪怕简单的劝慰，而不是一味生气她的晚归，她的心情绝不至于如此。
    说到底她还是在意。
    出于逃避心里也好，想要冷静一下也好，又或者只是受了委屈想要好好慰藉一下自己，安然洗了一个漫长的澡，护肤护发面膜，各种繁冗的洗护步骤，好几瓶双十一冲动消费买来的精油这次才首见了天日。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只有客厅的灯亮着，犹豫了片刻，安然走到走廊口望了一眼，方哲沉着脸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她觉得她洗澡的时候他大概一直这么坐着来着，是在生她的气。
    说吧，总要面对的，好过这样不明就里的冷战。
    安然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晚上我和安娜吵架时，她讽刺我说我是白痴，是笑话，说你当初选择跟我在一起，是因为姥姥病危。”
    安然抬头看方哲，他依旧侧着脸不看她不言语，一幅生气的模样，他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这让她有些安心。他的沉默显出他的理直气壮：就因为这句话？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了？我们这些年的感情敌不过别人的一句话？
    其实安然知道话说到这儿就行了，后面的话不该再问，可是有些事一旦开了口就不是理智能控制得住的。
    “安娜还说，在我之前你之所以空窗那么久，是因为你走不出你前任去世的阴影。”
    安然凝着方哲，他依旧没言语，但她仍捕捉到了他脸上瞬间掠过的一丝异色。
    是真的。
    “那现在呢，现在你走出来了吗？”
    回答安然的是方哲一贯的沉默和始终未有从阴影中转过来的侧脸。
    “我知道了……”
    安然起身回卧室，离开客厅前回头望了一眼，方哲沉默的侧脸在她脑海里刻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很久很久都没有褪去。
    后来很久的时间里，安然都会想，如果当时方哲能转头看她一眼，甚至不用说话，只是向她望过来，他们后来的事或许就大不一样了。
    又或者命运之轮的转折并非始于今晚，给她们再多的时间去消化，也许也会有不一样的故事。
    第3章 十七岁
    “十二点了，早饭不吃，午饭也不吃了？！”
    “你不是约了亚楠下午去理发吗，再不起可迟到了！”
    安然迷迷糊糊地被母亲掀了被子，本想再赖一会儿床，听到要迟到了便蹭地一下坐了起来，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十一点五分，歪头又躺了回去。
    “都起来还躺下，赶紧着！”
    架不住母亲的催促，安然不情不愿地起床了。她母亲是老师，有寒暑假，好处就是放假的时候有人给做饭，坏处就是少了些睡懒觉的自由。
    安然其实有很多年没有睡过懒觉了，虽然她那个事业单位不用打卡签到，甚至偶尔迟到，也没人真的计较在意。可她的生物钟已经调好了，即便是在周末，最晚八点多也起了。
    与她相比，方哲就好像一直是个高中生，不上班的日子能一直睡到中午。她叫他懒猪，他就睡眼惺忪地笑着调侃她是年纪大了觉少。她每每反驳说她这叫自律，是良好的生活习惯。如今她不得承认方哲的话好像很有道理，现在的她十七岁，这觉睡多久都觉不够，好像昨天，她妈有事出去，没人叫她，她一直睡到了中午一点才起，年轻是真好。
    安然洗漱完毕，看了看洗手台上并排放着的郁美净儿童霜和一套水乳套装，随手拿起了前者，一分钟内完成了她的清晨护肤。
    是的，她十七了，属于她的护肤品还是儿童面霜。她以前总为这个和她妈抱怨，她妈说你一个小孩子抹那么多化学的东西干什么，她每每回嘴我姐才比我大两岁，怎么她就不一样。她妈总会回一句“你姐挣钱了，自己爱买什么买什么，等你挣钱了，往脸上抹金子我都不管。”
    大概是基于青春期未能得到的满足，后来她工作挣钱了，自己变着花样的替换各种护肤品，她妈也没少了唠叨，直到和方哲结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耳根子才清净。
    三十一岁的安然看着镜子中十七岁的自己，终于体会到了母亲那句话的意思。曾经她每每刷各种视频推荐时，看到十八九、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自称“老阿姨”在推荐某种护肤品有多么神奇的抗皱去纹功能时，都忍不住吐槽：十九岁，你就是往脸上抹自来水也是一样效果。
    就像现在的她，什么贵妇护肤品都不用，甚至不用化妆，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就跟会自然发光一样。
    “干嘛呢！”
    才下了夜班回来的安娜突然出现在卫生间门口，看了看对着镜子兀自陶醉的安然，“你是不是又偷用我面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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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没答，扬了扬手里的郁美净，转身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是时候，听到安娜拧面霜瓶盖的声音，似乎真的对她不放心。整个青春期她和安娜时不常都会为她是否又偷抹她的面霜而吵架，但安娜的护肤品却从未因此被她拿回自己的房间，她很奇怪为什么当年的自己从未想过这是姐姐对她留的一点善意。
    母女三人一起吃午饭，话题无非是安娜的工作和安然的学习。
    “别就顾着睡觉，眼瞅着就开学了，你也看看书……别以为文理分班了，你就轻松了，下学期好几门会考呢……我跟你说，这一年多的功夫转眼就过，眼瞅着就高三了，你就狠狠心能怎么着！脑子里别就想着那些唱歌跳舞选秀的，等你上了大学，爱玩儿爱睡爱追星，你怎么着都行……”
    安然应知道，母亲又说：“别光说，得往脑子里进，你就说你这些日子看书了没有？”
    安然撂下碗筷道：“我知道，我今儿不是约了亚楠去理发吗，完了事儿就想去书店买几本儿参考书看看，您给点儿钱呗。”
    “别瞎花啊。”母亲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但还是给她掏了钱。
    “知道。”安然接了钱，冲母亲一笑。
    “您还真信她去买书啊？”安娜插嘴，“今儿是情人节，她朝您要钱指不定是干嘛去呢。”
    未等安然反驳，母亲便啧了一声：“瞎说什么呢。”
    见安娜一脸讳莫如深的笑容加剧了母亲的担忧，安然忙信誓旦旦地保证：“您放心，我保证高中期间绝不谈恋爱，高考一辈子就一次，我一定把握机会。”
    安然这话说得虽看似敷衍，但她的确是真心的。从小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高二开始，学习成绩却因为各种原因迅速下滑，高考没有考上A大新闻专业，勉强考了一个二本，以至于未能从事自己理想的新闻领域，而是进了一个事业单位，淹没于各种枯燥的文山会海。安然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自己当年能考上A大新闻专业，或许自己会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如今，命运给了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牢牢抓住。
    2005年，陈旧的老电影院还没有翻建成文化馆；已该被改为街心公园的地方还矗立着妇幼保健院那三栋在安然记忆中早已模糊的旧楼；在2019年已被新起的购物中心挤兑得门庭冷落的老商场还是附近最繁华的所在；裕兴街的春天美容美发中心，仍是附近年轻人心中美发店的潮流标杆。
    没出正月，店里的客人不多。崔亚楠坐在安然旁边的椅子，再一次好奇地确认：“都留了一学期了，你还真舍得剪了啊。”
    “还是短头发适合我。”安然道。
    “你还没留起来呢怎么知道长头发不适合？”
    安然笑了笑，没答。像所有女人一样，她这么多年没少折腾自己的头发，长了、短了、烫了、染了，到最后，还是发现短发最适合自己。
    崔亚楠没明白安然笑容的意思，一脸戏谑地玩笑：“你这是要为马皓剪去三千烦恼丝吗？”
    安然怔了怔，她有很多年没听过马皓这个名字了。
    马皓其实全名叫马皓川，与她和崔亚楠是初中同学，马皓川坐她后桌，两人所住的小区又在一条街上，放学时常一起走，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暗生情愫。
    高中崔亚楠考了二中本校，她和马皓川都去了一中，她记得初三暑假回学校看老师，知道两人进了同一所高中，马皓川一脸藏不住的欢喜，揉着她的头发说她逃不出他的“魔掌”，搅得她内心一阵小鹿乱撞。
    她以为高中会是他二人故事的开始，没想到却是结束。上了高中的马皓川对她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来面对她的笑容被一脸的冷淡所取代，或许说冷淡也不准确，是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她。最夸张的一次是刚开学不久，她在楼道里迎面见他走过来，笑着脸迎上去，他却一歪头假装和同学说话，就那么对她视若无睹地走开了。
    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原本以为马皓川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当时崔亚楠常以一副旁观者清的姿态帮她分析，说马皓川肯定是喜欢她，只不过是在等着她先开口，甚至言之凿凿说是从马皓川的好哥们儿那探得的口风，让她一定要矜持，千万不要上他的当，否则以后就变成你追他了。
    她觉得崔亚楠分析得不无道理，直到高三时马皓川交了一个同班的女朋友，她才觉得自己傻得可以，原以为是爱你在心口难开的纯纯初恋，最后才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
    她真正的初恋始于大二，两年的校园恋情抵不过毕业分手的自然规律，工作后又有过两次短暂的恋情，认真回想，其实这三任男朋友多多少少都与马皓川有相似之处。
    直到遇到方哲，她才真正摆脱了马皓川的影子。
    安然想起与方哲最后一晚的不快，她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小题大作了，她自己不也是一直被与马皓川那段从未开始就结束了的“初恋”影响了多年吗？她自己不也是想起马皓川时，仍会有淡淡的遗憾吗？既然这样，她又为什么要苛求方哲呢。
    可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说：不一样。马皓川不过是她少女情环的惋惜，她不提，完全是因为觉得毫无必要，如果方哲问起，她不会有所保留。但是方哲心里的那个人不一样，他会为了那个人而把她拒之千里，陷入她永远无法触及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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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什么呢？”见安然有些出神，崔亚楠惊道，“别告诉我你还真是为他。”
    安然回了神，在镜中冲着崔亚楠一笑：“我至于吗？”
    “我不是怕你想不开吗？”崔亚楠正说着，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似是一下子对马皓川的话题失去了兴趣，起身坐到后面的沙发上，认真回起了信息。
    安然从镜中望着崔亚楠：“是欧阳吗？”
    “是，问我在哪儿呢。”
    “他是想约你吗？要是的话你不用管我，走你的。”
    “我是重色轻友的人吗。”崔亚楠低头回着信息，“再说我哪儿那么好约啊，他约我就得去啊，要约怎么着也得提前两天吧，太没诚意了。”
    欧阳是崔亚楠的高中同学，安然初听他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复姓欧阳，后来才知道是姓欧名阳。高中三年崔亚楠一直在跟她念叨与欧阳的情事，具体的细节安然已经记不清了，大概就是两人一直暧昧到高三毕业，正式在一起也就一个短暂的高三暑假，一上大学就因异地自然分手了。
    崔亚楠合上手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教导”安然：“对男人啊，你不能太上赶着，否则他就不拿你当回事儿了，你得吊着他，偶尔给他点儿甜头，让他对你上瘾。”
    “你还挺有经验的啊，谈过几个了？”插话的是正给安然理发的Tony老师。
    “谈恋爱不在数量，在质量。”崔亚楠道。
    Tony老师笑着连连称是，转对前台的一个小姑娘调侃：“听到没有，你跟人家学学，别次次都让人家甩你，你也甩一次人家让我看看。”
    小姑娘娇笑着回嘴，和Tony老师调侃了两句。
    “不会这么巧吧？！”崔亚楠忽然起身，一脸喜出望外地往外望，“你猜我看见谁了。”
    “看见欧阳了？这么巧！”安然“受制”于Tony老师不得转头，只从镜中往外望了望，谁也没看到。
    “不是我的，是你的。”崔亚楠冲安然一笑，“我看见马皓和田立了。”
    安然转头往门口望去，引得Tony老师一声低呼：“得亏我手慢点儿，要不然就剪着耳朵了。看见男朋友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安然不过是下意识的一个转头，被tony老师这么一说，反倒有些尴尬，这瞬时的神色被崔亚楠见了，立时“心领神会”有了主意，也不多说，直接跑了出去，安然待反应过来想要将她叫住却已然来不及了。
    第4章 马皓川
    “嗨！安然，好久不见！”
    进门的是田立，安然的初中同学，高中考了二中本校，和崔亚楠同班。虽常听崔亚楠提起，但初中毕业后安然就再没见过他了。
    田立口中的“好久”，是一年多，而于安然，却是“十几年”，一时有些陌生，安然对镜中的他笑了笑，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好在安然原也不是热情的人，并未引起对方的过多在意。
    田立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转头向外面喊了一句：“进来啊，马皓！”笑容中带了几分戏谑的味道。
    马皓川却没有着急进来的意思，似被美发店落地窗上贴的宣传广告吸引，站在门口看得入神，直到安然理完发，进去洗了头出来，才见马皓川不知何时进了屋，和田立并排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玩儿手机。
    Tony老师给安然吹完头，以“约会就得漂漂亮亮的”为由，强烈要求给她头上喷些不知名的东西做造型。安然断然拒绝，看了一眼沙发上埋头玩儿手机三个人，似都在并未在意tony老师让人尴尬的“约会”言论。
    只她才一转身，田立就暗示似的用手肘撞了一下马皓川的胳膊。马皓川假装没察觉，他就不死心地凑上去小声道：“听见没有，约会，说你呢。”
    “你丫闭嘴。”马皓川低声骂了一句。
    “干嘛，怕安然听见？”田立睨着马皓川，故意高声冲里面喊道，“安然！安然！”
    美发店店面不大，从门口的沙发到前台总共也没多远，安然早听见了他二人的对话，这会儿听见田立作势喊她，也假装忙于跟前台小妹付款无暇顾及，下一瞬便听见田立嚎了一声，紧接着一声巨大的撞门声，再回头，两人都已经出去了。
    崔亚楠起身到安然身边道：“咱们看电影去吧？”
    “不用了吧。”安然道。
    “我这是给你制造机会。”崔亚楠挽了安然的胳膊，“我看你们俩这儿磨磨唧唧的，我都跟着着急。”
    “真不用……”安然话没说完，崔亚楠便拉着她走出了店，对正在打闹的马皓川二人道，“咱们看电影去吧，我请。”
    “这么大方，转性了啊。”田立调侃。
    “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不大方了？你还想不想去了？”
    “是是，我错了。”田立改口讨好，“楠姐什么时候不大方了，要不你大方到底，晚饭你也请了得了，我舍命陪君子。”
    “滚！”
    安然的目光穿过逗贫的二人，望向马皓川，想着二人其实还没打招呼，这会儿是不是该说句话，正要开口，但见马皓川也向她望过来，二人目光相触，马皓川瞬间移开了视线。
    安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无奈地扬了下眉。
    虽说是情人节，但电影院居然没排爱情片，四人随便选了一个时间合适的，买了饮料和爆米花，进了放映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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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走在最前面，找到对应的通道才要进去，却被崔亚楠拉了一下：“我坐里面。”
    安然见跟在崔亚楠后面的马皓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没多说什么，跟着往里走，后面的马皓川却停下，闪身让田立先进。安然没回头，只听见田立低声说了一句：“干嘛？”
    崔亚楠发现马皓川把安然身边位置让给了田立，很是不满，熄了灯之后凑到安然耳边：“马皓有病吧！”
    安然耸了耸肩肩，回了崔亚楠一个“鬼才知道他什么意思”的神情。
    他们看的是部美国动作片，安然原也没什么兴趣，加之马皓川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反应，让她早已被尘封的困惑，又全被牵了出来。
    她原以为是时过境迁让她的记忆产生了偏差，他与马皓川之间或许真的只是普通同学情谊，前后桌偶尔的调侃让她有些自作多情，高中三年的冷淡也不过是不同班，各自有了新的同学朋友，少了交集，从来没有什么刻意的疏离与回避，一切都是她少女情怀的臆想。
    但现在，以她三十一岁，感情还算成熟的眼光来看，马皓川对她绝非普通同学那么简单，但如果是喜欢，他这一系列的反应又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想来也不会是因害羞而刻意做出的疏远，毕竟都是高中生了，应该也早过了那个年纪，而且她记忆中的马皓川还真不是害羞矜持的人。
    电影不甚精彩，两个小时的电影看得人昏昏欲睡，电影散场也没心思留下看彩蛋，四个人便离场了。
    安然从洗手间出来，站在门口等崔亚楠，迎面看见马皓川也才从男洗手间出来，安然要说句话打破二人之间尴尬，马皓川却一如既往地没看见她似的，转身便走。
    “马皓。”再一次被无视的安然蓦地开口唤住马皓川，走过去，认真地问出了困扰自己很多年的疑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啊，我觉得你好像故意不理我。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还是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得罪你了？”
    马皓川脸上露出几分惊诧与无措，显然没预料到安然会叫他问这些话。
    他的惊诧不无道理，曾经那个十七岁的安然也的确不会。
    “……”马皓川似是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些局促地回了一句，“没有啊……”
    没有？！安然有些恼火。
    真是瞪眼说瞎话，她很想直接怼回去“没有你一句话不跟我说？没有我叫你你也不理？没有你把我当空气一样假装没看到？你是不是男人啊，敢做不敢认？”
    但入职多年的安然已经学会如何在人前掩饰自己的情绪，只展了一个“释然”的微笑：“没有就好，可能是我多心了。”
    正此时，崔亚楠和田立也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安然和马皓川也没再继续这话题。
    “接下来什么活动啊，楠姐。”田立本着占便宜没够的原则问道，反正只要是别人请客，他一定奉陪到底。
    或是见了安然和马皓川在说话，觉得二人终于打破僵局了，很有“媒人”自觉的崔亚楠提议：“要不咱们去逛逛？或者去必胜客也行。”
    “我不逛街。”田立道，“去必胜客我同意，还是楠姐请客吧。”
    “你这才叫真抠知道吗？你一个男生总让我们女生请客好意思吗？”崔亚楠回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田立搂了马皓川的肩膀，“要不这回皓哥请。”
    眼见着马皓川要应，安然忙抢先道：“不去了，你们要想去你们去吧，我不去了。”看了一眼马皓川，又道，“我出来时跟我妈说是去书店买参考书的，这又看电影又吃饭的，回头两手空空的回去，我妈还以我骗她钱呢。”
    田立转看崔亚楠，崔亚楠道：“安然不去我也不去了。”
    “别呀，好不容易吃你一回。”田立道。
    安然看了看明显有些失望的马皓川，想着刚刚两人也算是破冰说话了，别又让他误会她是故意躲着他，便道：“今天真不行，改天吧，下次我请。”
    田立玩笑：“哪儿能让你一个女生请客啊，让马皓请。”
    “嘿！”崔亚楠表示不满，“你吃我的怎么那么好意思，我不是女生啊。”
    “你跟安然能比吗？”田立嘻嘻一笑。
    崔亚楠作势推了田立一把，跟马皓川招呼了一句，便挽着安然走了。
    “人家都走了，别伸着脖子看啦。”田立上来搂了望着安然背影出神的马皓川，“我有点儿饿了，咱吃点儿去吧”
    “吃你妈啊。”马皓川一把推开田立。
    “哎呦哎哟，安然一走瞧把你能的。”田立调侃，“我把安然叫回来你信不信？”
    “你是不是欠揍？”马皓川一下楼了田立的脖子，作势在他肚子上捶两拳。
    “安然！安然！马皓打人啦！”田立嬉笑吵嚷着和马皓川打闹在了一块儿。
    远处，依稀听见二人声音的崔亚楠回头望过去，扯了扯安然：“听见了吗？好像叫你呢。”
    “你听错了吧。”安然没回头，拉着崔亚楠匆匆走了。
    第5章 高中生活开始了
    情人节过后一周，高二下学期开始。
    安然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水平其实很难跟上高中的课程，尤其是数理化，当年基本是一上大学就全忘光了，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数理化的会考还没到，她就先在她原本擅长的英语课上栽了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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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中的英语采取分班教学，根据学生的水平分为ABC班，每学期开学进行分班考试，结合上学期期末的成绩重新分班。英语一直是安然的优势学科，如今她有十年没用过英语了，更别提应付考试，开学分班考试，不出意外地考砸了。36分，分数低得不仅让同学大跌眼镜，安然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老师甚至找她谈了一次话。
    尽管上学期英语成绩不错，但安然还是被降到了C班。文科八班、九班和方哲所在的理科七班一起上英语课，而方哲这个英语渣，高中三年一直是C班，这就意味安然至少要有一个学期的时间与方哲同班上英语课。
    虽然英语课不过每天一节，她与方哲也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但安然不确定自己在见到方哲的时候，会不会表现得不够自然，是以心中满是期待与忐忑。
    很快，安然发现期待见到方哲的不止她一人。得到分班结果时，安然前桌的女生因从C班升到了B班，一幅天意弄人的模样叹道：“我还以为能和方哲分一个班的，老师为什么给我升班啊！”
    提到方哲，这个刚刚组建的文科班尚不太熟悉的女生们一下子找到了话题，嘁嘁喳喳地讨论了起来，高中女生间的闲聊，永远少不了校草。
    严格说来，方哲还算不上一中的校草，一中公认的颜值担当是高他们一年的师兄毕泽睿，四分之一的西班牙血统，让他在颜值上占尽优势，常年稳居校草排行榜头把交椅，即便毕业多年，一中也一直有他的传说。
    但颜值上的独孤求败反而让他少了些与人争锋的话题感，反而是他们年级的方哲和袁苑，因颜值不相伯仲，毕泽睿毕业后，谁能接替他校草的位置，一直为女生们津津乐道，甚至有“方圆之争”一说。比较公认的说法，是袁苑的颜值略逊色，但他摘了眼镜后，马上就反压方哲一头，不过常年高冷的方哲一旦露了笑容，两人便又势均力敌了。
    作为一个普通女生，安然也参与过“方圆之争”的热聊，好笑的是，那时她是站袁苑队的，她不太喜欢看似高冷的男生，觉得那都是表象，是装。
    后来，她知道方哲的高冷的确只是表象，但真不是装，纯粹就是社交能力太差，用官话说就是“沟通交流能力有待提高”。
    她曾与方哲提过她高中时在“方圆之争”中力挺袁苑的事儿。当时的方哲一脸难以置信地嘲讽她眼光太差，怎么会喜欢那种变态。
    方哲之所以称袁苑变态，其实是有个故事的。
    据闻当年袁苑在班里与同学玩儿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被一个女生要求去七班抱方哲至少五秒。于是就有了当年轰动一时的大八卦：毫不知情的方哲被人叫出班，没来得反应呢，就受了袁苑一个熊抱，据当时在场同学添油加醋地详细描述，袁苑不仅抱了方哲，还抱着他原地转了两圈儿，事后撒腿便跑，独剩下高冷男神满面通红。
    全年级，乃至全校女生那段时间都变得莫名兴奋，谈起这事儿来一个个都跟在现场亲见一样，十分乐于把方哲的脸红理解为害羞。
    当年喜欢方哲的女生不少，所有的情书或邀约，方哲从来不做回应，最为人知的是方哲班上的班花陆瑶从初中就开始追他，五六年的时间，方哲居然都不为所动。自“袁苑熊抱”事件之后，便有女生以此为依据怀疑起方哲的性取向来。
    安然和方哲在一起后，也把这事儿当个笑话和方哲提过，说他们相亲之初，她曾对他各种试探，问他难道没意识到？
    方哲大概是真不记得了，只笑说：“那你是怎么确定我性取向正常的。”
    “你说呢？”她笑着贴到他身上。
    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的方哲不由得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这一笑，安然就化了，想到自己能抛开全世界的女人独占这笑容，简直幸福得要飘起来了。
    C班的英语在文科八班的教室上课，分班后的第一堂课，安然一进教室就选了一个靠窗不太起眼的位置，一方面是出于对自己从A班直降C班的羞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方便于暗处窥视方哲。
    安然假装不经意地望着教室门口，听着走廊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便见马皓川与两个男生嬉笑着进了教室，她这才想起来马皓川和方哲是同班。
    马皓川扫了一眼教室找座位，忽见靠窗坐着安然，愣了一下，一幅惊诧的模样。
    他这一惊，愈发让安然觉得有些惭愧，下意识地收回目光，假装看书。
    马皓川犹豫了一下，没跟着同伴往后走，而是径直走到安然的后桌坐了下来。
    “你怎么上这班来了？”马皓川终于主动与安然说了话，却是一句她最不想听到，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这不是很明显吗？没考好呗。”安然答道。
    “你上学期不是在A班吗？这是考了多少分儿啊，一下子降到C班。”马皓川显然没意识到安然回答时的敷衍，仍只追问。
    安然实在没脸说出36这个数字，好在马皓川的同伴在后面叫了他一声，让安然有理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丫坐那儿干嘛，过来。”和马皓川同班的杨阳喊道。
    马皓川回头道：“我愿意。”
    杨阳随即朝马皓川扔了一块橡皮，马皓川也不甘示弱，捡起来又扔了回去。
    安然才要把目光从打闹的而人身上收回来，与马皓川同来的另一名男生冲教室前门招了下手，吆喝道：“这儿呢，方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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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转头望去，高中时代的方哲，熟悉又陌生，踏着她紧张的心跳声进了教室。
    意料中的冷漠，方哲目不斜视地走到招呼他的男生身边坐下，全不顾教室里文科班女生投来的别样目光。就是这样略显目中无人的姿态，让曾经的安然毅然选择了“袁”队。
    大家对方哲的关注很快又被“战况”愈发激烈的马皓川两人吸引过去，相互投掷从橡皮升级为签字笔，又从签字笔升级为笔袋，最后一次，对方捡起马皓川砸在自己身上的笔袋，并没以牙还牙地砸回来，而是走到窗边，打开窗……
    “我操……你丫……”马皓川蹭地站起来去抢，却已然来不及了。笔袋从同伴的手中抛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伴着惊呼嬉笑声掉到了楼下。
    马皓川趴在窗口眼巴巴地往外望了望，回身掐住了杨阳：“你丫赶紧给我捡回来……”
    对方笑着挣脱，他便更用力的去推搡，直到把人按在了椅子上，身子一歪，失了重心，两人同时倒在了地上，与二人相熟的男生都拍桌嬉笑地看热闹。
    二人还没从地上爬起来，英语老师便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
    众人连忙坐好，打闹的二人起身回座位时，仍不忘用眼神和动作挑衅对方，引来个别男生的嬉笑和老师的白眼。
    没了笔的马皓川倒也不如何着急，反正即便有笔他也鲜少记笔记，只随便把书摊在桌上，歪着身子往墙上一靠。
    英语老师带着大家先简单复习了一下上节课的重点，便开始新的内容。趁着老师背身写板书的时候，安然拿了自己的一根笔转身放在了马皓川桌上。
    没想这简单的一个动作被杨阳看见，故意发出了几声暧昧的咳嗽，声音之大甚至引得老师的注意，回身望了他一眼。
    很快，安然就开始后悔一时好心借给马皓川一支笔了，不是因为那几声意味深长的咳嗽，而是因为马皓川根本就没用这根笔记笔记。他一会儿转个笔掉在地上；一会儿拿笔敲敲暖气管；一会儿又拿笔捅她后背，问她英语到底考了多少分，最夸张的一次是把笔头笔芯都拆了，拿笔管对着她的脖子吹气，对她一年多的疏离和回避似乎一夜之间全飞到九霄云外了。
    安然觉得自己不是回到了高中，而是一下子回到了初中，那些与马皓川坐前后桌的日子。
    在马皓川再一次不干正事，拿着笔当美发棒卷她的头发时，安然趁老师不注意猛地一个转身，伸手想要抢回那根笔，怎奈在敏捷度上还是和马皓川不是一个等级。
    “你学不学？你要不记笔就把笔还我。”安然低声威胁。
    马皓川咧嘴冲她一笑：“学呀，我这不是写呢吗？”
    接下来的时间，马皓川果真没再折腾。安然以为他是知错就改，谁知下课后，马皓川从自己的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塞给她：“怎么样，我一节课的杰作，送你了，当作你送我笔的回礼。”
    “谁说笔送你了，借你用用。”安然说着伸手去拿，马皓川手一扬躲了过去，不知是不是她和马皓川的争执过于引人注意，正要离开教室的方哲朝她望过来，安然忙假装低头收拾东西。
    “马皓川，你笔袋还要不要了啊。”
    听了同学的招呼，马皓川才似想起了自己的笔袋，对安然说了一声“走了啊”，匆匆离了教室。
    安然回想着方哲刚刚对她的一望，直到回到班收书时才想起马皓川塞给她的那张纸。
    展开一看，上面画着她上课时的背影，只不过她的短发被刻意夸张地画成了一朵大蘑菇，上面还长着一朵正在唱歌的小蘑菇，从那小蘑菇张着的嘴里飘出一串带着音符的字：
    蘑菇头啊，蘑菇头，我是一个蘑菇头……
    第6章 绯闻
    英语课的座位并不是固定的，但自从马皓川连着三天都坐安然后面开始，不论她是坐在边角，还是前排，她后面的位置就固定成了马皓川的专属。
    和安然一起来上课的同班女生会坐她前面、旁边，如果那些位置都有人了，即便选择与她相隔的位置，也绝对不会坐她后面，这好像成了他们这个临时班级的一种默契。
    有一次，七班的杨阳故意抢先坐到安然后面，翘着二郎腿，一脸悠哉地望着后他一步进教室的马皓川。班里其他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窃笑，马皓川进来后，径直走到安然后座，把书往桌上一放，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杨阳让开。
    杨阳嬉笑着说：“凭什么啊？先来先得，谁说这儿就是你的地儿了。”
    马皓川拿笔在桌子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认识字儿吗？”
    “就你会写啊。”杨阳说着要拿笔要写，马皓川却一把拽了他的脖领子往外拉。
    杨阳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桌子，结果连人带桌一下子都被翻在地上，待爬起来免不了又和马皓川一番打闹。拉扯间，杨阳似是要估计重施，拿了马皓川的笔袋作势要扔。马皓川上前去抢，谁知杨阳只是一个虚晃，反是趁马皓川不备，故意向前推了他一把，若非马皓川下意识地撑住了桌椅，整个人便要不偏不倚地倾压在安然身上。
    七班的几个男生有人带头发出暧昧的嗷嗷声，安然见马皓川似是有些被激恼了，只怕真的闹起来，在他起身发作前轻轻拽了他一下：“别闹了，上课了。”
    “别闹，上课了，上课了……”大概也是看出马皓川真的要急，杨阳装模做样地冲七班那几个男生做噤声状，收了自己的东西坐到教室后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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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皓川一坐定就往前一趴，凑到安然耳边：“我卷子没带，借我看看呗。”
    “这不还没上课呢吗？回班拿去。”安然没转身，微微侧了下头。
    “放家了。”
    马皓川话音刚落，上课铃便响了。英语老师进班第一句：“咱们今天讲分班考试的卷子，昨天跟大家说了，都带了吧。”
    “老师，我忘带了。”马皓川举手示意，一脸的理直气壮。
    英语老师看了他一眼，露了个无奈的表情：“跟旁边同学一起看吧，再有下次你就干坐一节课得了。”
    安然闻言俯身低头，拉开了与马皓川的距离，感到他捅了捅她的后背，又故意往前挪了挪身子。
    他旁边和后边坐的都是七班的同学，看谁的不好，非要借她的？
    马皓川不罢休地踢了踢她的椅子。
    安然低着头，假装没察觉。
    忽地，身后仓啷啷一声，盖过了录音机里的英语听力对话。安然下意识地转头，但见马皓川堂而皇之地拉着椅子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霎时间，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二人投来，安然如坐针毡，表面上却也只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把卷子往桌边挪了挪。
    待感到众人的注意力移开之后，安然才瞥了一眼马皓川，马皓川也看着她道：“谁让你不搭理我的。”
    “你旁边和后边不都是你们班的吗？”安然低语。
    “咱俩不也是同学吗？我就想看你的不行啊？怎么那么无情？”
    安然没应，心道不是你不搭理我的时候了。
    见安然不言语，马皓川又故意道：“你要不愿意，我把椅子拉回去。”说着就要起身。
    “得，得……”安然哪敢再让他弄出什么动静来，忙按了他的胳膊，“别折腾了。”
    “这可是你求我的啊。”马皓川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神情。
    安然无奈地低叹一声，不再理他，专心地听英语录音。
    马皓川跟安然逗了两句，见她不应，也不再说话，转而自娱自乐，先是无聊地把她卷面上的字母“O”都涂黑，及后又给这些小黑球一个个加上尾巴，不知是不是满眼的小蝌蚪让他想起了《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又在卷面空白处开始画青蛙。
    安然原不想理，由他去，耐不住他一个劲儿跟她显摆：“怎么样，经大师一点缀，你这卷子立马不一样了吧，好好留着，将来肯定升值。”
    “你要不看，就回去。”安然低声道。
    “不是你求我过来的吗？”马皓川耍赖。
    “谁求你了？”
    “你怎么耍赖啊……”
    “马皓川！”
    英语老师按停了录音机，黑着脸瞪过来，“你想说是吗？来来！上来说来。”
    马皓川愣了一下，甚是真诚地道：“不用不用，您说吧，您说的好听。”
    班上同学暗暗嗤笑。
    “我说？我刚刚说什么了？”英语老师睨着马皓川。
    “啊？呃……”马皓川站起来，低头看着卷子上一群小蝌蚪，也是真不知道讲到哪儿了。
    虽然没有被直接点名，但安然还是有些惭愧地不敢面对老师咄咄逼人的目光，只低着头，轻轻地点了点卷面上“听力”两个字，暗示马皓川。
    马皓川反应过来，抬头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道：“您什么也没说啊！咱们不是听录音呢吗？！老师您诈我呢吧？”
    班上同学的低声窃笑，顿时变成了哄堂大笑。
    原还生气的英语老师也被他这半真半演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哼了一声：“我诈你？你要认真听我能诈你什么？坐下！你不学就趴你桌上睡觉去，别嘀嘀咕咕的影响别人。”
    身后又起了杨阳刻意的“咳嗽”声，安然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方哲，正撞见他的目光同旁人一样向她和马皓川这边望过来，两人目光相触，安然忙转回头。
    才坐下的马皓川以为她是在意杨阳的起哄，回头冲杨阳瞪了下眼表示威胁，对方则回了他一个挑衅的手势。
    开学不到两周，安然和马皓川有暧昧的事儿，就在一起上英语课的班里传开了，传播速度之快与马皓川在校的活跃程度成正比。有关系不错的同班女生直问安然是不是在和马皓川谈朋友，安然回说两人就是初中同学，是七班的男生瞎起哄而已。
    文科班除了和七班一起上英语讲课，还和七班一起上体育课。不过因为体育课是男生女生分开上，所以安然与方哲、马皓川都没什么交集。
    一中冬季和初春的体育课以长跑为主，从操场边的后门出去，紧邻着一个大公园，除了围着四百米的操场跑圈儿，体育老师偶尔也会开了学校后门，带着学生们去公园里长跑。学生们都喜欢公园长跑，一来公园太大，老师也不能全程盯着你是不是走着偷懒了，二来日间出了校园，多少有些“奉旨翘课”的兴奋感。
    周五体育课，女生班陈老师带着女生们去公园长跑，离开操场的时候见男生们正在老师的要求下准备围着操场跑两千米。男生们一个个叫苦不迭，指着欢快的女生班队伍，要求一起去公园长跑。
    “谁说要去？我去跟陈老师说，以后让你都跟着女生上课。”男生班的孙老师调侃。
    队伍里有人接下茬，被孙老师拎出来，冲着操场围栏外的女生队伍高声道：“陈老师，给你俩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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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陈老师笑着摆手。
    “听见没有，人家不要你们。你们俩就在这儿站着等着，看看一会儿陈老师回来能不能回心转意又要你们俩了。”陈老师转对男生队伍，“其他人，跑五圈，之后文理班篮球对抗赛！”
    “噢！噢！”男生们嬉笑着冲了出去。
    公园中心是一潭湖水，体育老师站在桥顶高处，一眼望去，能把围湖而跑的众人尽收眼底，只是其中若有趁机偷偷溜走的，也很难发现。不过老师也不傻，有没有从他身边跑过他还是知道的，虽然未必能把全班都记下来，但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安然第一圈跑完，经过陈老师身边时，就听见他对七班两名女生说：“陆瑶和张佳佳是不是溜了？”
    “没有啊？在前面吧。”两名女生装傻。
    “不用给她们打掩护，她俩就没跑过这儿。待会儿回来罚她们多跑一圈儿。”
    漂亮的女生总能轻易得到原谅，尤其是陈老师这种心软的男老师。两圈围湖长跑结束，大家稀稀拉拉地回了起始的桥头，被抓包的张佳佳对陈老师说她刚刚脚崴了，让陆瑶陪她去亭子里坐了一会儿。
    “坐会儿？”陈老师睨向陆瑶，“你衣服里藏的什么？”
    “没有啊。”张佳佳忙帮掩饰，笑盈盈地撒娇，陆瑶则娇俏地吐了吐舌头。
    陈老师伸了一个手指：“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接下来的时间说是自由活动，其实是默许女生们去看男生打球助威。因为近来和马皓川的“绯闻”传得厉害，安然其实不太想去，但同班的女生都去了，自己刻意落单避开也不太好，便慢悠悠地与同班的陈娅梅走在最后，看着适才被拎出来的两个男生孤零零地在操场上罚跑。
    安然到篮球场的时候，女生们已经稀稀拉拉地把球场围了起来，球赛进行得正激烈，篮球从边线附近被高高抛至篮下，两三个人同时起跳争抢，站在外围的安然一眼便认出其中方哲的身影，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
    她记得方哲高中时篮球打得不错，只是很遗憾她从没以方哲女朋友或者老婆的身份旁观助威过。据方哲说他大学时拉伤了韧带，之后就再没打过了。
    这一次的争抢方哲并没占到便宜，被两个文科班男生夹击，撞了一下跌在地上。
    “犯规！犯规！”七班女生顿时起了一片高喊。充当裁判的孙老师没理，引来一阵不满。
    方哲起来做了个换人的手势下场，立时被几个七班女生围上来嘘寒问暖。陆瑶从衣服里拿出刚刚偷溜出去买的可乐递过去，方哲怔了一下接了。
    安然有些吃惊，全年级女生都知道，方哲从来不接受女生给他的任何东西，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也是因此才让人说他又傲又酷。方哲自己也与她说过，以前他打球时有小姑娘给他送水，除非是给所有人都有的，否则他一概不收，怕引起人家误会。
    惊讶的不只是安然，虽然方哲只是把可乐握在手里轻轻的旋转着，似乎并不打算喝，但陆瑶还是一脸的惊喜，甚至周边的女生也都相互递着眼神儿，一副“活见鬼”的神情。
    一阵欢呼，众人的注意力又回到球场上，断球、过人，文科班一个漂亮的配合，打出一个小高潮。
    “马皓川，你丫成心给娘家人放水吧。”坐在场边上的杨阳冲着场上大喊。
    众人都露了心领神会的笑容，站在安然旁边的陈娅梅还笑着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安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虽尽力做出与己无关的模样，但受不得众人的注目，还是局促得红了脸。
    马皓川被人断球得分本就不悦，见安然被人笑得一脸的尴尬，气性上来，顺手把球向杨阳脸上砸过去。杨阳虽忙躲闪，但还是被球擦了一下脸，许是这一下真的打疼了，杨阳也立时火了，蹭地站起来骂道：“操！你丫真他妈打啊。”说着就上前要动手。
    “就他妈打你丫了，你丫不会说人话就他妈别说！”马皓川说着三两步上前揪了杨阳的衣裳就要开打。
    场上男生一拥而上把二人分开，两人却是不依不饶地对骂。孙老师呵斥了两句，让马皓川和杨阳去他办公室，男生们连忙上前和稀泥，说他们只是闹着玩儿。孙老师没理，并不打算从轻处理。为怕一松手他们又开打，五六个男生一边儿搂一个陪着二人去了体育老师办公室。
    七班的人一下走了七八个，球赛也就草草结束了，剩下的人没了兴致，几个男生在篮筐下自娱自乐地投篮，女生们三五成群地散开，各寻角落聊闲天儿。
    经马皓川和杨阳这么一闹，安然更有些尴尬，好像这事儿全是因她而起，最让她不舒服的是七班几个女生坐在体育馆门口的石阶上嘀嘀咕咕，时不常地朝她望过来，甚至她去厕所经过她们身边时，几个人仍没有停口的意思，打量她的目光很不友善。
    安然知道她们敌意的来源，其中那个短头发大眼睛，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女孩儿叫孙甜甜，高三的时候成了马皓川的女朋友。
    第7章 邀约
    体育课后，安然和同学一起回教室，进教学楼时被马皓川从后面叫住，同行女生很“默契”地结伴走开了。
    “周日王磊生日，叫咱们班几个同学聚一聚，你去吗？”马皓川追上来与安然并行上楼，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好像已经忘了刚刚体育课上的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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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了吧，我跟他也不熟。”
    “都是同学，怎么不熟啊，咱们还是一个组的呢！崔亚楠肯定去，你可以跟她一块儿……”
    “亚楠要去肯定也是人家请她了，也没叫我，我直不愣登地过去也不合适吧。”
    “没事儿……”高二文理班不同楼层，到了二楼楼梯口的时候马皓川拉了安然到窗边，“不可能不叫你，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呢，你不是没手机吗？他也没你家电话，找不找你，可能跟崔亚楠说了，她没告诉你？”
    “没有。”
    “那她肯定是忘了。”马皓川坚持，“我晚上给王磊打电话问问。”
    “别，别！”安然忙拦道，“人家没请就是不想请，我上赶着去是怎么回事儿啊。”
    “都是同学，哪儿那么多事儿啊……”
    “马皓川！老刘让你去她办公室。”楼道里七班学生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想是知道因为哪件事儿又要去班主任那儿挨批，马皓川皱眉啧了一声，转对安然道：“反正你就去吧，除了崔亚楠还有好几个咱们班同学呢，也是趁这机会聚聚。”
    “行了，你赶紧去吧。”安然转身上楼，正撞见方哲和陆瑶从楼下上来，手里的那瓶可乐似乎依旧没开封。
    “说好了啊，周日！”马皓川冲上楼的安然高声喊了一句，匆匆跑走了。
    安然没应，快步上了几级台阶，拐弯的时候却刻意放慢脚步，探头向方哲和陆瑶的方向望去。不知是听见后面有人叫他，还是生了后眼觉察出她的窥视，方哲忽然转头向楼梯这边望过来，安然连忙探头往楼下看，假作找人的样子，再抬头的时候，方哲和陆瑶已经走了。
    当晚，正在写作业的安然接到了崔亚楠的电话，预感到多半是王磊生日的事儿，果然一接电话，崔亚楠就直奔主题：“周日王磊生日，他没你电话，让我跟你说一下一起去。”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安然问。
    “就刚才。我这不是一撂下电话就给你打了吗，你知道王磊为什么叫你吗？”崔亚楠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好像知悉了一个大秘密。
    “马皓让他叫的？”安然直言。
    “你怎么知道的？”崔亚楠有些吃惊。
    “你先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崔亚楠道，“王磊上周就叫我了，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把你也叫上，他要是想请，上周就该说了，干嘛才说。再说了，你跟他平时也不一起玩儿啊。我就问他有什么企图，他还跟我打哈哈，说上周就想叫你来着，给忘了什么的……当我傻呢！”
    “然后呢？你怎么诈他的？”
    “他还用我诈？我就跟他说‘你说不说实话吧，你要不说，我不单不叫安然，我也不去了’。”
    “他怎么说？”
    “他没直说，就说也是受人所托，人家不让他说，他得讲信用什么的。他原话是‘反正不是坑安然，是牵线搭桥好事儿’，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不明白吗？明显是马皓让他叫的，他跟马皓多铁啦。”
    “该你了，你怎么知道是马皓让他叫你的？”轮到崔亚楠发问。
    “马皓今天问我周日王磊生日我去不去，我说也没叫我，我去什么啊，所以我估摸着是他。”安然答道。
    “啧……”崔亚楠好奇地问，“话说回来了，你跟马皓什么时候破镜重圆的？”
    “什么叫‘破镜重圆’啊，从来没圆过好吗，姐姐！”
    “得得，我语文不好，你别跟我咬文嚼字儿。”崔亚楠追问，“是不是咱们上回去看电影的时候啊？我看当时马皓还‘病得不轻’，那劲儿拿的，跟谁欠他似的，看得我直想抽他，怎么着，这才多少日子啊就痊愈了，你俩干嘛了？”
    “什么也没干。”安然回想，“就是看电影那天，我问他干嘛老躲着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怎么说？”崔亚楠好奇。
    “他不承认啊。说没有的事儿，那他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现在倒是也不躲着我了，也跟我说话了。”
    “啊？”崔亚楠听得有些莫名。
    安然理解崔亚楠的反应，这些日子她也一直对马皓川的态度感到莫名其妙，她仔细回想情人节那天，她除了问他那两句话，也没说别的，不知这两句话到底戳了马皓川哪根神经，让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那你周日去不去啊。”崔亚楠问。
    “去吧……既然人家都让你叫我了……”安然这话说得有些底气不足，她决定去的最主要的原因不在人家叫不叫她，是不想让马皓川失望。
    不管她现在对马皓川是一种什么心境，对于能与马皓川“和好”这件事，她其实是感到很欣慰的，或许是曾经的遗憾给她的影响太过于深刻，她总觉得和马皓川的关系岌岌可危，似乎她稍一惹他不高兴，又会打回原样。安然不觉得自己现在还喜欢马皓川，但的确珍惜这等了十几年的“言归于好”。
    王磊的生日聚餐在二中附近的一家自助餐厅，餐厅只有一个大单间，被王磊包了下来。安然先和崔亚楠到的时候，参加聚会的人已经来得七七八八。总共十多个人，五六个女生都是安然初中同班，男生除了同班的田立、张鹏几个安然班上的，还有几个安然看着面熟，也是初中同校，另有两个是王磊八中的高中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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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觉得同学真的是挺奇妙的一种关系，明明十几年没见了，再见的时候却丝毫没有陌生的感觉，即便曾经并不是走得很近的同学，时隔多年再见，也会变得莫名亲切。
    “安然，你赶紧着买个手机，我找你忒费劲，这要不是崔亚楠，我都找不着你。”王磊上来一番客套，单这句话的措辞语气，安然觉得他将来社会上场肯定吃得开。
    “王总给买一个啊。”搭茬的是安然的初中同学罗晓慧，“三班林娇过生日的时候你不就给她买了一个手机吗。”
    王磊一笑，没有否认。王磊是公认的富二代，单从脚上常新的新款球鞋就可见一斑，他自己花钱大手大脚，追女孩儿也从来都是大手笔。
    “是吗？那我手机也该换新的了，人家不是一个班的你都想着，咱们可是一个班的亲同学，你不意思意思合适吗？先给我们一人来一个。”崔亚楠跟着起哄打趣。
    “轮得着我给你买吗？您楠姐一张嘴，大把人抢着送啊。”王磊笑道，“再说了，安然想要还不容易吗。马皓！”说着一把把正跟人说话的马皓川拉了过来，二话不说从他衣服兜里把手机拿了出来，递给安然道，“这不是现成的吗？”
    马皓川啧了一声，伸手去拿。
    王磊一抬手，调侃道：“怎么着，舍不得啊。”
    他这么一说，马皓川倒有些不好往回要了，安然自然也不好去接，崔亚楠见状把手机抢了过去，给安然解围道：“安然不要，我要。”
    “看看他手机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罗晓慧也凑了上去，拿了马皓川的手机就翻。
    “哎！谁让你看我手机了。”马皓川虽然如此说，却也不显得急着要。
    “杨阳……男的女的啊……”罗晓慧一边翻看马皓川的信息记录一边念叨，“孙甜甜……这么甜……肯定是女生……”
    “还真看啊，拿来！”马皓川上前去拿，被罗晓慧闪过，笑道：“怎么着，这么着急？着急就是有问题，哎哎！我给大家伙儿念念这个‘孙甜甜’给马皓的信息啊。”边说边作势清嗓子。
    安然见罗晓慧居然真的要念，想到孙甜甜和马皓川高三开学没多久就在一起了，这会儿怎么着也得有些故事了，真要当众念出来，委实尴尬，是以也顾不得合适不合适，忙开口拦道：“得了，别闹了，给他吧。”
    “过了，过了啊！”王磊、田立几个男生也插嘴阻拦。
    罗晓慧犹豫之际，马皓川忙抢回了手机，脸色不太好看。
    见场面有些尴尬，崔亚楠起身道：“我饿了，我要吃三文鱼！走走走！拿鱼去！一会儿又被人抢没了！”说着拉了安然、罗晓慧和另外两个女生一起去拿吃的。
    等几个人走了，王磊凑到马皓川身边问：“谁啊？”
    “什么谁啊？”马皓川问。
    王磊冲马皓川的衣兜扬了下眉说：“你说谁啊，那个甜甜是谁啊？”
    “同学。”
    “同学？普通同学？”王磊弯着嘴角。
    “啊，怎么了？”
    “谁信啊！普通同学你能那么着急？”王磊嘿嘿一笑，“你丫跟小姑娘撩完不删短信的啊，嘛呀？留着回味呢？”
    “你什么意思啊？”马皓川低声道。
    “我什么意思，你丫什么意思啊？”王磊道，“你丫这边儿让我叫安然，那边儿有这个什么甜甜，你倒是告诉哥们儿一声啊，玩儿现了吧。”
    “真他妈是我同学！”
    “得得，同学同学，比白开水还纯的纯友谊！”王磊拍了下马皓川，“反正安然现在是知道了，同学是吧？那安然也认识吧，想想怎么交代吧。”
    马皓川往外望了一眼，见安然正端着东西往回走，转对王磊低声警告：“你丫别胡说八道啊。”
    “行啦，我知道，我要想毁你丫的，刚就让罗晓慧念你丫的短信了。”
    另一边，安然端着崔亚楠横扫的满满两大盘子三文鱼先回来，到单间门口的时候因占着手，只得抬了手肘侧身顶门，正此时，有人从身后伸了手越过她的头顶帮她将门推开，安然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谢”字还没出口，心口就忽悠一下，手中的盘子险些歪倒在地上。
    屋里正要过来帮安然开门马皓川惊道：“方哲？”
    第8章 相识
    “怎么才来啊。”王磊起身过来招呼。
    “不好意思，有点儿事儿耽搁了。”方哲进了屋来。
    王磊转对一脸惊诧的马皓川道：“方哲是我发小儿，知道你们都是一中的，叫他过来跟咱们一块儿玩儿，你们认识吧？”
    “认识吧？我俩一班的！”马皓川夸张地道。
    “那真是巧了。”王磊道，“我妈跟他妈是同学，原老在一起玩儿。”
    王磊简单给方哲介绍了一下屋里的人：“除了王睦阳和张杰是我八中同学，其他都是我初中同学，原二中的，你初中就在一中吧。哎！安然，安然现也在你们一中，你认识吧。”
    发小？什么情况，她怎么不知道？！从没听他提过啊！
    安然一边假作忙着摆碗盘，一边研究到底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忽然被叫到，忙假装淡定地抬头望过来。
    “认识。”方哲冲安然点了下头，礼貌地笑了笑。
    安然也回了个笑容。
    是啊，拜马皓川所赐，这一回的方哲怎么会不认识她，不知道这会不会是蝴蝶煽动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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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让我们女生拿，你们好意思吗？”崔亚楠和几个女生端着大盘小盘的吃的进来，一进门见了方哲不由得一愣。
    王磊也不打算再介绍，只招呼大家别客气，开吃。崔亚楠在安然身边坐下时，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帅哥谁啊？”
    “我们学校的，跟马皓一个班，说跟王磊是发小儿。”安然答。
    “你们一中男生质素不错啊。”崔亚楠低叹。
    方哲不止引起了崔亚楠的注意，屋里的其他女生在方哲到来后也都变得比之前矜持了许多，少了之前的大声笑闹。方哲虽与其他人不认识，话也不多，但都是附近长大的，小学到高中难免有几个共同认识的同学，聊一聊也很快融入了进来。
    “你是一中的？”一向乐与男生厮混的罗晓慧问方哲，“那你认识孙甜甜吗？”
    安然以为罗晓慧是要跟方哲搭讪，可听了她这后半句，再看她说话时飘向马皓川的暧昧眼神儿，又觉得她这像是在撩马皓川，又或许两者皆是。
    “我们班是有一个孙甜甜，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人。”方哲说话这话时也往马皓川那儿看了一眼。
    马皓川被他二人看得不自在，又因刚刚王磊的话，不免有些心虚，假装没留意似的大声跟别人说话打岔。
    安然则垂着头，一幅与己无关的模样吃东西，没注意到方哲向她投来的别样目光。
    安然的座位与方哲离得有点儿远，没什么交流，却一直留意罗晓慧从一次取完餐回来成功挪到方哲旁边的座位后，与他的各种搭讪，虽然方哲明显对她不感兴趣，甚至有两次故作没听见不答话，却也拦不住罗晓慧一头热地贴上去。
    安然听见罗晓慧问方哲的手机号，被方哲以“我没手机”敷衍过去。
    罗晓慧不死心地追问：“那你家座机多少号啊？回头一块儿约出来玩儿。”
    “我家没电话。”或是倒追的女生太多了，蹩脚的搪塞方哲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一般的女生若得了这话估计也就知难而退了，不过罗晓慧不是一般的女生，歪着脑袋作出一副天真的模样，带了几分撒娇的口吻道：“不会吧！那我想约你怎么办啊？今儿王磊怎么约的你？”
    大概是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生，让在拒绝女生方面见多识广的方哲都有些招架不住，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借口上洗手间逃开了，再回来时便换了一个位置。
    一屋子的人连吃带玩儿，闹腾了两个多小时，期间服务员好几次进屋来提醒他们小点儿声，别打扰外面的客人用餐。饭吃得差不多了，王磊要带大家一起去唱歌，众人玩儿得正兴奋，纷纷响应。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安然对王磊道。
    “别啊，去吧！好不容易出来聚一次。”王磊挽留。
    “不了，家里还有点儿事儿。”安然随便找了个借口，其实她去不去也无所谓，不过和方哲在一块儿总觉得特别别扭，尤其是有马皓川在的时候。
    崔亚楠道：“你一个人行吗？我陪你回去得了。”
    王磊道：“别介啊，别都走啊，这么不给面儿！”其他同学也纷纷挽留。
    安然知道崔亚楠其实挺喜欢跟他们一起玩儿，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们玩儿去吧。”
    “我送你回去吧。”马皓川不容分说已经穿上了外套。
    安然紧道：“不用，我自己一个人真没事儿，大白天的，也不远。”
    “还是让他送你吧。”王磊转对马皓川说，“等着你啊，你别送人一去不回了。”
    “不回他丫去哪儿啊？”张鹏道。
    “人家俩人去哪儿玩儿能告诉你吗？”田立笑道。
    众人一阵嬉笑，安然有些脸红，或是出于心虚，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望得她周身不自在，忙和众人道别匆匆走了。
    马皓川送她回去路上的闲聊安然都没入心听，脑子里一直转着方哲的事儿，想着她今天这到底算不算正式和方哲“认识”了，以后会怎么样，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琢磨她的人生轨迹会有多大的改变，琢磨她和方哲还会不会有“未来”。
    晚上崔亚楠给她打电话闲扯，她问起他们今天玩儿到多晚时，假装不经意地问起方哲是不是也一直跟他们一起。
    崔亚楠回说：“没有，你和马皓走了没多会儿他就走了，估计是被罗晓慧吓跑了。”
    安然并不意外，方哲不是爱热闹的人，其实今天他来参加这个聚会就挺让她吃惊的，她认识的方哲别说跟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就是家里的亲戚一起吃饭聚会都不太愿意参加。
    她念叨过他几次：“老在家里待着你不闷得慌吗？”
    他回说：“不闷啊，不是有你吗？”
    虽然他说这话时眸中的温柔让这句似极了情话，但安然觉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太宅。不过就今天他的表现来看，他或许并非一直那么宅，白月光的离世对他的影响或许比她想的还要深。
    “哎，方哲在你们那儿算什么水平啊？”崔艳楠八卦地问。
    “还好吧……”安然随口敷衍，觉得还是尽量少扯方哲的话题好。
    “啊？这样算‘还好’？那“不错”的得什么样儿啊！”崔亚楠道，“就方哲这样的，放咱们二中，那群女生得成天跟打了鸡血一样，别人我不说啊，反正我是沦陷了，尤其今天看他一笑，妈耶！心动的感觉！你有他电话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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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崔亚楠居然还真有些上心，安然忙道：“不至于吧，你不是有欧阳吗？”
    “拿他跟我换欧阳，我一百个乐意。”
    “得了啊，也不知道谁头两天还这个那个的为了人家吃醋。”安然转移话题，“哎，你俩到底怎么样了啊？”
    提起欧阳，崔亚楠立马忘了别的事，絮絮叨叨地跟安然汇报起二人进来的进展。
    第9章 树敌
    虽然教委三令五申不许学校周末补课，但为了保证学生们顺利通过会考，一中还是给高二的学生在周六加开了补习班，主要还是针对数理化三门平均分都不到及格线的文科生，理科班的学生想听也可以来，但因开在周末，真来听课的理科生并不多。
    鉴于自己现在的水平，安然自然三科全报了名，上课的地点在科学楼的阶梯教室，每科大概有五六十人的学生补课。虽然上课的人不少，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安然这样真心想学，加之阶梯教室的座位都挨着，更方便了学生在下面聊天或是传纸条。
    安然后面坐了三个七班的女生，程璐、张淼和孙甜甜。三个人先是窃窃私语地叽叽喳喳，及后又跟前面隔了几排文科八班的两个女生传传话本，因安然坐在他们前面，少不得成了他们的中转站，起初安然还抹不开面子拒绝，后来她们实在传得太频繁，由其是程璐每次把本子给她时，都用笔戳她肩膀，故意似的一次比一次用力，如此程璐再叫她帮忙的时候她就不再应了。
    “装什么蒜啊……”程璐不屑地哼了一声。
    “人家是好学生，懒得理你呗。”
    “好学生干嘛上这儿来啊，好学生英语能在C班吗？”
    “那可说不好，没准儿人家故意考砸了去C班的，谁知道想干嘛……”
    “哼，脑子进水了呗……”
    程璐和张淼在后面一唱一和，阴阳怪气地念叨，安然也听明白了，说到底还是为了马皓川，她们这是在为孙甜甜“打抱不平”呢。
    和安然一起坐的同班女生自然也听到了程璐两个人的话，看安然一脸的淡定不理，也就都假装没听见地继续上课。
    第二节 课，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安然拉着同伴一起往前挪了座位。不过别人有心要针对你的时候，躲是躲不过的，数学老师正在黑板上解题时，身后突然飞来一个本子，堪堪砸在安然的头上。
    安然吓了一跳，回头看去，但见后方远处程璐和张淼笑得放肆，带得几个与她们要好的八班的女生也忍不住低着头窃窃地笑，见安然冷脸看过来，坐她后排的八班女生连忙收敛，一脸歉意地道：“抱歉啊，那本子是给我的，不小心扔歪了，抱歉。”
    那女生说着就探身去捡掉在安然椅子上的本子，却被安然抢先一步拿起来转身放在自己桌上。
    “同学，同学？”八班女生低声唤了两声，见安然不应，回头冲程璐耸了耸肩，不再理会了。
    数学课结束后就是午饭时间，安然没急着走，等教室里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程璐才气势汹汹地过来对安然道：“把本儿给我，那是我的。”
    安然拿了桌子上的本子递过去。
    已做好了吵架准备的程璐没想到安然这么容易就把本给她，怔了怔才伸手去拿，只她才一伸手，安然却突然扬手，把本子狠狠向她脸上砸过去，程璐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因安然这举动太突然，程璐和周边的人都楞了，待反应过来程璐立时扑上来。
    安然从小与安娜没少动过手，屡次败北之后从她那里学得的经验就是上来第一下得先薅头发。程璐是长发，因为周六没有老师管着装仪容，爱美地把马尾散开披在肩上，非常便于安然下手。
    不过安然在安娜那儿学来的本事也没机会都实战一下，两人才一短兵相接，就被各自的同伴匆忙上来拉开劝阻：
    “别打了，别打了！”
    “算了算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
    “都是同学，走走，吃饭去了……”
    被狠狠抓了一把头发的程璐很是恼恨：“你以为你是谁啊！少跟我这儿装相！”
    “谁装谁知道！”安然斜了一眼拉着程璐胳膊的孙甜甜。
    孙甜甜受惊似的避开了目光，更用力地拉了程璐的胳膊，怯生生地说：“算了，走吧……走吧……”
    程璐被同伴拉走后，同班的女生问安然是怎么回事，陈娅梅说：“你是不是得罪她了？我看她好像上课的时候就是故意针对你找茬儿似的。”
    “谁知道呢，有病，别管她。”安然拉了同伴去吃午饭。
    安然和程璐的口角，除了吵架双方，旁人并不知其中的内情，在场的人来看不过是个小插曲，第二日就都忘之脑后了，安然虽觉得程璐她们日后少不得与她再生摩擦，但想着和她们也不过是体育课和周六补课时会碰面，也就没太上心，直到周一放学被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堵在公园门口才觉得觉得事情好像并没她想得那么简单。
    一中周边有两趟公交能直达安然家，23路的车站就在一中正门往东几十米，走路近些，更方便，但安然更喜欢坐48路。48路的车站，要从一中操场的后门出去，穿过公园到公园东门口。虽然多走一会儿，但这趟线人没那么多，有时还能有个座位，况且从公园穿过，风景还不错，并不觉得走了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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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就是从公园东门口出来时被三个骑车的男生拦下的。
    “你叫安然吧。”为首的男生高高瘦瘦，样子长得倒是周正，就是说话流里流气的，跨着自行车横在安然前面，一副“我是流氓”的架势。
    安然先是一惊，待见了三个人都穿了不知哪个学校的校服，心中才略安了些心。不是混社会的小流氓就好，在校生的话，再如何应该也不会太离谱，况且真要打算把她怎么样，也不会挑在大马路边儿上。知道她的名字，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原来高中时她可没遇到过这种事儿，是这回新得罪了什么人？因事出突然，脑子里有些懵，一时也想不出什么。
    眼瞅着离车站不远，安然想着赶紧去人多的地方也就安全了，只三人哪又容她走开，原都截在她前面，见她要走，其中两个就蹬了下车，一左一右的把她围了起来。
    为首男生道：“我们今儿来是告诉你，以后少那么狂。”
    安然没应，试图从两辆自行车之间的空隙闪身出去，只才一往前，就突然被旁边一个男生抓了头发。
    “嘶……”安然疼得歪着头退了两步，不过对方这一抓倒是一下子提醒她了，难道是程璐？
    “哎，哎……”为首男生抬手拦了一下抓安然头发的那个，看样子也是没有过分欺负安然的意思。
    安然瞪了一眼身后的人，转对为首男生道：“是程璐叫你们劫我的吧。”
    “你甭管是谁！”为首男生突然黑了脸，伸手指着安然警告，“总之以后你给我夹着点儿尾巴，让我知道你以后再他妈狂，就不是今儿个跟你聊聊这么简单了。知道吗！”
    “干嘛呢你们！”
    一声高喝，安然回头望去，是方哲。
    安然的心咚咚紧跳了几下之后终于归了位，明明刚刚并不是如何恐惧害怕，这会儿见方哲突然出现，心中却莫名涌上一股难言的委屈。
    “你们干嘛呢！”方哲的语气全没了素日的淡漠。
    “关你屁事儿！”为首男生道。
    方哲没理，上前去拉安然，和方哲一起的还有七班的段士磊、陆瑶和张佳佳，这会儿也都围了上来。
    为首男生把车往前上了一下，前轮顶着方哲的腿道：“别瞎管闲事儿啊，麻利儿的起开！”
    “你们哪个学校的啊？也不看看这是哪儿？上我们学校门口儿耍横！趁早赶紧滚！”说话的段士磊，方哲却没吭声，只抬起一脚把车踹翻，对方因跨在车上，也跟着一歪，趔趄了几下险些栽在地上。
    方哲趁这功夫，一把拉了安然的胳膊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安然几乎是贴在方哲身上，安心之外，还有些悸动的心慌。
    为首男生被方哲踹翻了车子，面子上挂不住，骂了一声“操！你他妈的找揍！”带着另外两人上来与方哲和段士磊拉扯。
    陆瑶和张佳佳连忙过来拉了安然，一左一右把她护到她们中间。
    正是放学的时间，几个人这边争执，自然引起旁人注意，眼见着是几个外校男生和本校男生拉扯，旁边还有两个女生护着一个女生，似是受了欺负的样子，便有一中的学生围上来，认识不认识的，反正帮着本校的就对了。
    三个外校的男生见形势不妙，骂咧咧地骑着车走了，围上来帮忙的几个学生问了问方哲几个人怎样，要不要帮忙，见他们没什么事儿也就走了。
    “你没事儿吧？”待人都散去，陆瑶关切地问安然，“他们什么人啊，是劫钱吗？”
    安然摇了摇头，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被人劫，狼狈、受惊、气愤，委屈，这些混在一起的情绪，因见了方哲被莫名放大了几倍。
    “应该不是劫钱吧，在大马路上也太嚣张了。”段士磊问安然，“你认识他们吗？你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安然依旧摇了下头，虽然不太礼貌，但她心情还没平复，只怕一出声就再装不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张佳佳给段士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问了。
    “我送你回家吧。”方哲望着安然。
    “不用！我没事儿。”安然终于开了口，只声音有些抑制不住地有些颤抖。
    看出安然情绪不太稳定，陆瑶也关心道：没事儿，我们送你回去吧。”
    安然不太敢看方哲，只对陆瑶说，“不用，真的不用。我就在前边儿坐车，几站地就到，真的不用麻烦你们了。”正说着，一辆48路正缓缓进站，安然得了解脱一样忙道，“我车来了，刚刚真是谢谢你们了。”说完转身逃似的跑了。
    方哲对段士磊说：“你帮我把车骑回学校车棚里吧，我还是送送她。”
    方哲说完就要追上去，却被张佳佳一把拉住：“算了，那仨人都走了，我估计也不会再去找她麻烦，至少今天不会。她可能也不太好意思吧，我看她都快哭了，你就别勉强了。”
    “也是……”陆瑶也劝道，“别去了，她可能也不太想让人看见自己挺狼狈的模样。”
    方哲犹豫了一下，没再坚持。
    安然一路心烦意乱地回了家，进门的时候，正撞见安娜要走。
    安娜一边穿鞋一边说：“爸妈去大姨家不回来吃了，我上夜班儿，饭我做好了，锅里呢，你自己热着吃吧，冰箱里有昨天买的熟食……对了，刚我把各屋窗户都开了通风呢，你一会儿回屋写作业的时候想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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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说话的时候客厅的电话突然响起，安然忙去客厅接。
    安娜穿好外套高声道：“听见没有啊，想着关窗户。”
    “知道啦，我又不傻。”安然回了一句。
    “你以为你多精啊，回头吹感冒了别赖我。”安娜拿了包关门出去了。
    “喂。”安然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安然又喂了一声，对方依旧没应声，却也不挂断。安然随手挂了电话，撇了一眼来电显示，号码有点儿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
    她也没心思想别的，满脑子都是刚刚发生的事儿，被方哲拉到身边时紧张的心跳，让她莫名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牵手时的悸动。
    她很少回忆那段往事，或者说不太愿意忆起，毕竟对她来说那段回忆就同今天一样，并不是什么美妙的经历。
    第10章 往事 第一次牵手（上）
    “安然，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考虑好了没有？”午饭时候，财务科的大姐端着盘子坐到安然旁边，“反正你的情况我跟人家大概说了一下，人家倒是挺上心的，就等你的意思。你要是觉得行呢，我就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人家，要是觉得不行，我也跟人家说一下，别惦记了。”
    安然道：“行，有什么不行的啊，见见总没坏处，也许就遇到合适的了呢。”
    “哎！”财务大姐很满意，“这话说得对，要不说我跟你聊得来呢，不像有的小姑娘事儿忒多，这不我亲戚家一闺女，我说把咱们单位小陈介绍给她，人没见着呢就挑三拣四的，挑人家个儿吧，挑人家家庭吧，这种人啊，往后我可不介绍了。”
    安然笑道：“人家小姑娘条件好，有点儿要求也没什么。”
    “哪儿啊，跟你比差远了。”财务大姐道。
    安然温和地笑了笑，端起汤碗喝汤。
    财务大姐又道：“我同学这弟弟条件真的挺不错，我才介绍给你的，头先你说你考虑考虑，我还以为你不乐意呢。”
    “没有……”安然放下汤碗，“之前也有人介绍了一个，我想着还是一个一个见的合适，同时见两个不太好……”
    “嗨！你早说啊，我还以为你不满意人家条件呢。”财务大姐道，“相亲这种事儿就得广撒网，有什么不合适的，都这样儿，你别忒实诚了。”
    “说的也是。”
    “得了，就这么说好了啊，我把你手机号给他，你们自己联系把。”财务大姐道，“成不成的也无所谓，多见见没坏处，不成我再帮你踅摸着。”
    “行嘞。”安然回了个灿烂的笑容，“烦您惦记着。”
    下午上班的时候，安然就收到了对方的短信，简单问候了一下，相互加了微信。
    当晚，安然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母亲跟她说她的手机刚刚一直响，安然回屋拿手机看了看，电话是崔亚楠打来的，另外还有两个未读微信，一个是下午加的相亲对象，另一个是方哲。
    安然点开方哲的微信，是一张拿破仑蛋糕的照片。
    “路过你说的那家店，买来尝了尝，口感不错，就是太甜了。”
    安然围着浴巾坐着床上：“这你都觉得甜？他家的拿破仑真的不算甜的，你是有多不能吃甜！我家楼下卖的烧饼不甜，回头请你吃。”安然打完这句话，手指几要点击发送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又删了。退出和方哲的聊天界面，转而打开相亲男的信息，简单回了句话，穿好睡衣便给崔亚楠回拨过去。
    崔亚楠跟安然聊完了自己的事儿，便问说：“你和那个方哲怎么样了？还网恋呢？不是我说啊，相亲相成网恋，你俩也真够逗的。”
    “什么网恋啊……”
    “你俩这不叫网恋？这多长时间了，两个多月，三个月了吧，你俩约会过几次？是不是还是上回什么音乐会呢？也就两回吧，三回？一个月见一回，天天在微信里聊骚，这不是网恋是什么？”
    “‘网’是‘网’，不过没有‘恋’，顶多算是‘网友’吧，偶尔见个面的网友。”安然自我调侃。
    崔亚楠笑说：“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啊，还真打算这么‘网’下去啊，我告诉你，打铁趁热，要是不趁着这热乎劲儿成了，你俩以后还真就只能当个网友了。”
    “网友就网友吧。”安然随口回道。
    “别介啊，这么一个帅哥都到嘴边儿了你不啃，多可惜啊。”崔亚楠道，“你啊，别拿你以前的经验来衡量这个方哲，他这种程度的帅哥吧，从小就被女生给惯坏了，估计都不知道什么叫主动，你也别太矜持了，主动点儿，多约他出来，制造机会。我觉得他肯定也是对你有意思，要不然也不会天天跟你联系。”
    “你以为我没约啊，我上上周约他去看《后会无期》，他说他最近忙项目没时间，这都两个多礼拜了，他也没提这茬儿了，我还怎么主动啊？”
    “呃……也许他是真的忙呢……”
    “得了，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我这要再听不出来白活这么大了。你以前怎么跟我说的，一个男的要是喜欢你多忙都能抽出时间来见你，到他就不是了？忙？忙个屁，他刚才给我发了一张蛋糕的照片，是从我之前跟他说的一家店买的，那家店离他家和公司都远着呢，有时间逛商场买蛋糕吃，没时间看场电影？”安然原还没觉什么，这会儿跟崔亚楠一说，却是越说越觉得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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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真是路过。而且特意去你说过的店去买了个蛋糕，说明人家对你说的每一件事儿都很用心记住了啊。”
    “行了啊，你这是‘帅哥永远正确综合征’知道吗？”安然道，“我觉得他这是把我当备胎呢。”
    “不至于。”崔亚楠道，“那么帅的肯定多少女生愿意往上凑呢，还用得着费劲巴拉的自己养备胎吗？我觉得他没准儿真的就是慢热型的，你再耐心点儿。”
    “你这‘帅哥综合征’已经病入膏肓了。”安然道，“我也不想跟他耗了，我决定跟他摊牌，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别这么吊着我。”
    “成！同意！你想怎么跟他说？什么时候约他出来？用不用我在暗处给你助威壮胆？”
    “约什么啊，我可没那么勇，当面说太尴尬，回头人家真的拒绝我了，我不要面子的啊？别说直接拒绝了，就是表情稍微犹豫怠慢一点儿，我这玻璃心肯定也受不了，我准备微信上跟他说。”
    安然和崔亚楠聊了一晚上才挂电话，崔亚楠在电话里给她出了好多主意。安然脑子里乱乱的，拿着手机点开方哲的微信，上面还是他之前发的那句话，翻来覆去犹豫了半宿，信息写了删，删了写，十二点多了才发了一句话：
    “上次约你看电影，你说没时间，再过些天电影就要下片了，如果你还抽不出时间，我就约别人去看了。”
    信息发出去之后，对方并未立时回复，安然想这么晚方哲大概早就睡了，不过这样也好，死缓总好过斩立决。
    次日清晨，安然没有等到方哲的回信，之后的数天也一直没有。之前三个月天天微信联系，最夸张的时候一天能发上百条微信，那晚之后方哲却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安然没想过会是这种结果，她从来么遇到过这样的事，成与不成总要有个话吧，就这么凭空消失是有多不讲究的人才能干出的事儿啊。
    别说是她，连崔亚楠这种情场老手也没见过，但是出于“外貌协会”的本能，还是给她分析了几种可能，比如对方没收到信息啊，手机突然坏了、丢了，或者人出了车祸之类的……看安然直跟她翻白眼，又说要不你再给他发个信息试试，也许你之前那个信息太隐晦了，他没看懂呢。
    安然说他就是看懂了才“消失”的，已经这样了，我还非要拿脑袋去撞南墙啊，我头没那么硬。
    虽然这结果让安然又气又莫名其妙，但又安慰自己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早些结束总好过深陷。
    安然好几次想把方哲的微信拉黑，但往前翻看两人这些日子的聊天记录，又舍不得。直到现在都觉得她和方哲之间不会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她总觉得方哲可能有一天还是会给她发信息，如果拉黑了，那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安然挺瞧不起自己这种心理的，就算他以后再跟她联系又如何呢？
    她以前相亲遇到过一个人，相亲的时候看不上她，几个月后突然跟她联系，说兜兜转转还是觉得她最好。她当时给那人回了一个“呵呵”。
    她想，如果方哲几个月后又突然跟她联系了，她未必能做到回他一个“呵呵”。
    事实上也没用几个月，大概一个月之后的一个晚上，安然的手机闪出一条方哲的微信提示。
    看到提示那一瞬间，安然的心情是惊喜的，紧忙点开，信息只有三个字：“在干嘛？”
    安然失望地把手机扔到床上，打开电脑刷剧，可心思却全在手机上，默默数着微信提示响了六次，趴到床上点开一看，全是各种公众号推送。安然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直接关上手机，好像这样就能断了自己的期待一样。
    安然刷了两集剧和一集综艺，又洗了个长澡，临睡觉时犹豫了半天，还是打开了手机。
    微信里有一条方哲的未读信息：“上次你说想看电影，不知我现在约你晚不晚？”
    安然盯着手机屏幕许久，回过去：“晚了，下片了。”
    第11章 往事 第一次牵手（下）
    安然觉得她和方哲应该就这么结束了，能突然就断联系一个月的人，估计也不会对这段关系有什么不舍，所以第二天晚上下班在自家小区门口看见方哲的时候，她的确是惊到了。
    因为晚上家里没人，安然下班时从家对面的瑞海园小区穿过来，想着在林记买两个烧饼当晚饭，排队的时候，远远瞥见一个男人在她家小区门口一边抽烟一边来回踱步，但她没意识到那是方哲，她只是想这人身材是真的不错，连带着抽烟的姿势都显出几分风度。
    “两个双夹……”终于排到了安然。
    老板娘看是安然，没等她说完，就接话道：“少酱，多菜，不要辣？”
    安然笑道：“是。”
    “晚上家里又没人做饭啊？”老板娘一边麻利地给安然夹烧饼，一边聊天，“我刚刚看你姐姐和一个男的走了，我看见过那人几次了，是她男朋友？”
    “是。”安然想她看到的应该是沈城。
    “挺好挺好，挺般配的。”老板娘给安然的烧饼里加了满满的土豆丝，“够了吗？再加点儿？”
    “够了够了。”
    “再加也夹不了了。”老板娘把两个烧饼递给安然，“你呢？什么时候也让我们看看你男朋友？”
    “且呢。”安然随口玩笑，“等您开个十来家的连锁店的时候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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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不能不能。”老板娘爽朗地笑了笑，把袋子递给安然。
    安然转身的时候，就看到方哲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因为太过突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走过去打招呼：“这么巧？”
    “我特意过来找你的。” 方哲道。
    安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到的就是方哲。
    “找我有事儿吗？”安然知道自己这话有些明知故问，但她宁愿让自己显得有点儿装，也不想让方哲觉得自己对他还心怀期待。
    “我查到还有两家电影院在放《后会无期》，今晚就有，我过来碰碰运气，看你有没有时间。”方哲凝着安然，不等她开口又道，“今天没时间也没关系，我看那电影还要放几天，这几天所有的场次我都订了票，看你的时间。”
    十分钟后，安然坐在方哲的汽车副驾驶，歪头看着窗外，心想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的答应了。她应该拒绝的，她应该直接回他一句“电影我已经约别人看完了。”毕竟当初她说了要约别人的话。可转一想，又觉得那么回答又太做作，她也确实没人约，她和老板娘自嘲的玩笑话方哲肯定是听到了，真是的，太尴尬了。
    唉，就算不拒绝，也不用答应今天吧，好像显得她有多迫不及待似的，拎着烧饼就出来了。说到烧饼，她还真有点儿饿了，方哲也没去哪儿吃晚饭，下午家里说晚上没饭，她就想好了要吃林记的烧饼夹蛋，想了一下午，味蕾全是对烧饼的期待，其他食物完全提不起她的食欲。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进行什么有意义的对话，二人虽谁也没提前事，心里却绕不过，聊起天来全没了之前的自在。方哲没话找话的问安然工作忙不忙。安然随口回了一句“还好，没你忙。”无心的一句话，因为前事而显得有几分怼人的意思，方哲也没再多言语了。
    正值晚高峰，平时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到电影院的时候，距离最近一场开始还有二十来分钟。
    方哲看了看时间：“咱们先去吃饭吧？看下一场。”
    安然还惦记着自己的烧饼，不假思索地道：“不用了，我这儿还有烧饼呢。”
    对上方哲怔怔的眼神，安然才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合适，不过话已出口，再要收回去反而更显扭捏，索性从包里把烧饼袋子拿了出来，大大方方地拿了一个递给方哲：“这家店开了好多年，可火了，去晚了都买不上，你尝尝。”
    方哲接过烧饼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安然像个热切得推销员，见方哲对烧饼似乎不是很热情，忙道：“在包里放了这么半天有些凉了，他家烧饼都是现出现卖，热乎的时候最好，我不吃辣的，这里没放辣酱，他家辣酱也是独家秘制，我爸和我姐都超爱吃，你不是爱吃辣吗，改天给你尝尝加了辣酱的，你肯定喜欢。”
    方哲看了看手里的烧饼：“这烧饼怎么还加这么多土豆丝啊。”
    “土豆丝是他家的精髓！”安然推销，“我每次都让她给我多夹，她家这土豆丝不知是怎么做的，看着就像是拿水焯的，拌了点儿香油什么的，不过我自己试了两回都不是这个味儿，”
    方哲尝了一口：“不是香油，应该是花椒油浇的，好像还放了醋和糖。”
    “嗯？”安然咽了嘴里的一口，“有糖吗？我怎么没吃出来。”
    “肯定放了，一股子甜味儿。”见安然仍一幅不信的模样，方哲又说，“可能你常吃特别甜的蛋糕，这点儿甜感觉不到，我吃着就特别明显，感觉就是加了糖的炝拌土豆丝。”
    安然并没有得知美食秘方的兴奋，反而因方哲言语间带出的对这烧饼的不欣赏而大感没趣，倒也不是因为心头好为人不喜的失望，而是因为她这俩人坐在车里吃烧饼的提议着实有点儿傻，如果对方喜欢吃，倒能谈得上有几分情趣，而现在对方不喜欢，就纯显得二百五了。
    “除了土豆丝有点儿甜，味道还是挺不错。”看出了安然的失望，方哲又补了一句。
    安然没言语，心说这么刻意，还不如不说呢。
    吃完烧饼，电影院兑票，入场，两人才一坐好厅内就熄灯了。
    安然的心思自然没在电影上，他觉得方哲应该也是，她有两次明显感到他往她身边凑了凑，呼吸中隐隐透出的紧张感与电影的内容完全不搭界。
    安然觉得方哲肯定是打算在电影中途牵她的手，虽然老套了些，但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人，只觉得又紧张又期待，甚至决定对他之前的无礼消失不计前嫌，不过总也不能太轻易就接受，他拉她手的时候还是要躲一躲矜持一下，尺度拿捏要恰到好处，不急不缓，不过分主动也不矫揉造作……
    安然琢磨了一个多小时，眼瞅着电影进入尾声了，方哲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靠近她的小动作也没有了。她偷偷的瞥他，见他聚精会神地盯着电影屏幕看得认真。
    安然的心情像跌入谷底的过山车，她起身从方哲身前走出去：“我去下洗手间。”
    洗手间里，安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清晨画的精致淡妆，一天下来有些脱妆斑驳，因刚刚吃了东西，口红也没那么鲜艳了，显得整个人的气色不太好，不单是外表，自己今天的表现也是糟透了，从答应方哲出来看电影，到提议坐在车里吃什么烧饼，再到影院里一个多小时的自作多情，真是怎一个傻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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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一个多小时的自作多情，根本从认识方哲到现在为止她一直是在自作多情。他之前的消失就已经说明问题了，换做别人她能有一万句忠言逆耳告诉对方不要再有期待，他根本就没那么喜欢你，怎么到了自己就糊涂了。
    如果不是脸上还带着残妆，安然真想把脸扎进冷水盆里，好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安然对着对着镜中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从包里翻出口红，对着镜子仔细认真地涂上。好，所有傻气到此为止了。
    安然在外面待了有十多分钟，回去影厅的时候电影已经快结束了，方哲一直注视着她从他身前走回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我还以为你走了。”方哲望着安然。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讲究啊。”安然盯着电影屏幕不看他。
    “以后不会了……”
    以后？没有以后了，谁还要跟你以后啊！
    “以后你的信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回复……”
    谁再给你发信息谁就是天下第一傻！
    “我还有这个机会吗？”
    没有！有个屁！有才怪！
    安然在心里叫嚣得凶猛，嘴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啊，拒绝他啊！有什么舍不得的，他根本没那么喜欢你，你这就是备胎！
    安然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方哲忽然牵了她的手。她犹豫了一下才缩了缩，全无半分决绝。砰砰的心跳声瞬时盖过了内心所有的叫嚣，她好像瞬间变成了一个未经情事的中学生，满面绯红。
    方哲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与她十指相扣。他手心热得要命，热度从她的手心一直蔓延到她的全身。
    方哲深深的凝着她，还在等她的答案。
    还等什么答案呢，答案不言而喻。
    明明几分钟之前还在告诫自己不要犯傻，但心慌意乱之下的安然还是说了一句不管何时想起都觉得傻透了的话：
    “郝大夫不是说你不抽烟吗……”
    方哲怔了半晌，无声地笑了：“以后再不抽了。”
    第12章 送你回家
    安然很庆幸自己没有感冒，昨天直到半夜被冻醒才想起窗户没关，没有感冒实属万幸。当然她没跟家里说，被安娜知道肯定要笑她：“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傻。”
    她昨天忘了关窗户，是因为一直在想方哲的事儿。忆起他们刚在一起的旧事，脑子里同样蹦着安娜的奚落：“你就是一个笑话，天下第一号大白痴。”
    和所有的夫妻一样，安然和方哲偶尔也会提起两人热恋的往事，互相开开玩笑，但她从来不提他们确定关系的那段事，本应是伴侣间最美好的回忆，于她来说却是一根刺，方哲选择她不是爱的驱使，而是他权衡了一个月的选择而已。
    这事她一直憋在心理，假装不介意，甚至对崔亚楠都没说过，但认识这么多年，两人早就成了彼此肚子里的蛔虫，崔亚楠曾旁敲侧击地给她解心宽，说爱情怎么开始的其实不重要。
    这话她自己也会说，但介不介意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这芥蒂崔亚楠知道，方哲也知道，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刻意回避。她其实心里盼着方哲能主动提起那段往事，跟她解释当时他消失那一个月是怎样的心境，哪怕真的承认他确实是因为没那么喜欢她而犹豫，起码说明他已经心怀坦荡了。
    但是方哲从来不提，甚至有时看电影电视遇到类似情节聊起来，他要么草草转移话题，要么就是沉默不语，她心里那根刺也随之扎得更深些。
    如今想来，他当时大概还是念着他的白月光，或许是觉得人总要往前看，不能一直沉浸于痛苦之中，想要尝试放下过往开始新的人生，刚巧那个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是她而已，她就此成为了一场生死之恋里捡漏的女配，想想就觉得膈应。
    上午连着两节数学课安然全都在神游，一点儿也没听进去，本想着趁课间操的时候活动活动，换换脑子，结果随学生大部队下楼的时候，撞见马皓川站在楼道口，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一边：“别去了，我跟你说几句话。”
    从他的表情来看，安然猜出昨天她被劫的事他大概已经听说了，果然，等人都走了，马皓川把她拉到角落里问：“昨天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安然不太想提，尤其是她没猜错的话，这事儿和马皓川其实还有些关系。
    “你说怎么回事儿？听说昨天放学有人劫你？”马皓川神情严肃地问。
    “嗨……”安然转身靠在窗台上，故作轻松地说，“其实也没什么……”
    “这还叫没什么？”马皓川有些生气，“那怎么着叫有什么啊？非得把你怎么着了才叫有事儿啊！你怎么不跟我说！”
    安然垂头看着自己的鞋没吭声。
    “知道是谁吗？”
    安然摇了摇头。
    “你得罪人了？”
    安然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也是……你能得罪得了谁呢……”马皓川想了想，有些烦躁地锤了下窗框，“操！”
    安然想让马皓川别管了，却被对反先说出口：“你甭管了，回头我找人查查。”
    “不用。”安然忙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得罪谁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劫我一次吓唬吓唬也就得了，不会有下次了。”
    “你怎么知道不会啊？昨天那是让方哲段士磊给撞上了，他们没占上什么便宜，保不齐还有下次。”马皓川望着安然道，“再说了，就算没有下次，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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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知道自己拦不住马皓川，又转道：“你要查就查，别来悬的。”
    “知道。”马皓川道，“对了，放学你别自个儿走了，等着我，咱俩一起走。”
    “不用。”安然道，“你不是骑车吗？”
    “我一会儿中午把车骑回家去，放学跟你一起坐公车。”
    “中午不让出校门，你怎么去啊。”
    “你甭管，反正我有辙出去。”
    安然被劫的事儿一天之内就在学校里传开了，也不意外，当时有不少学生路过看到，何况参与其中的还有方哲这样的校园公众人物。
    当天下午，安然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谈话。谈话的内容也是问她昨天的情况，问她是劫钱的还是寻仇，知不知道对方是谁。
    安然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自己也不清楚，才被那三个陌生人劫下，还没说什么呢，就被路过的同学救了。
    因为安然一直是个乖学生，在校从没与人过矛盾，更别提招惹校外的什么人了，老师也没太多怀疑或深问，只说让她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告诉校方和家长，千万别因害怕不敢说或者自作主张干出什么事儿，又说怕对方再来找麻烦，找两个同班的男生这些天负责送她回家。
    安然婉拒了老师的好意，说今后不再从后门走了，学校正门的车站人多应该很安全，而且自己也不想太招摇了，怕被同学们指指点点的。老师执意还是安全最重要，安然说已经有住的近、关系还不错的同学说陪她回家了，老师这才不再坚持。
    下午放学，马皓川来找安然，赶上安然做值日，顺手帮着去倒垃圾。九班相熟的男生见了取笑说：“马皓川，你在你们班都从来不做值日，跑我们班学什么雷锋啊。”
    因为值日，安然和马皓川离校的时候，除了毕业班其他年级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聊。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马皓川忽然喊了一声：“方哲！”
    安然一惊，转头望去，见方哲从自行车棚朝他们走过来。
    “你干嘛呢？还没走啊？”马皓川问。
    “我车带扎了。”方哲答道。
    “这么背。”马皓川玩笑，“别又是哪个女生的男朋友给你扎的吧。”
    方哲局促地笑了笑。
    “怎么着？咱学校附近好像也没补胎的。”马皓川问。
    “先扔学校了，我坐车回去。”
    安然与马皓川、方哲并行，马皓川在中间，把她和方哲隔在两边，一路上一直是马皓川和方哲在闲聊。安然默默随行，心想着怎么这么巧，听马皓川的意思，好像以前方哲确实被“情敌”扎过车带，没想到他还有这经历。
    到了车站，马皓川问方哲坐几路，方哲答说：“23。”
    “我们也坐23。”马皓川说，“我怎么记得你家和段士磊家挺近的啊。”
    安然也是一愣，心疑方哲家可不是这个方向啊，未等她深想，便听方哲道：“我去我大姨家。”
    嗯，去大姨家的话，确实要坐23路，就是有点儿绕。安然看了看站牌，坐105到大春路倒车的话近，能省不少时间。
    “哎，你……”安然脱口唤了一声，见方哲望过来，脑子才猛然清醒过来，紧忙改口道，“你……大姨家住哪儿啊？”
    “古桥东。”
    “哦。”安然应了一声，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免得不小心说错了话。倒是马皓川说了一句：“那坐23路有点儿绕吧？”
    “是，不过我懒得倒车了。”方哲答。
    “你在哪站下？”方哲问马皓川。
    “通和路东口。”
    “啊？”方哲下意识瞄了一眼站在路边向后伸着脖子看车的安然。
    听出方哲语气中的惊诧，马皓川问：“怎么了？”
    “没……”方哲道，“也还挺近的，没几站地。”
    “算远的了，二中更近，离我们家就两站地，原我们上学时不愿意等车，都是走着回去。”马皓川转头冲安然打趣，“要不然某些人也不能现在都不会骑车。”
    一直假装望着各路来车的安然回头道：“谁说我不会骑，我是不想骑。”
    马皓川笑：“你那叫会骑车吗？上去就下不来，初三咱们班骑车野炊那次，你路上闯多少红灯啊，要不是我舍身忘死的，最后你能扎沟里去。”
    安然被说得脸上挂不住：“那都八百年前的事儿了……”
    “两年啊，不到两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知道吗？”
    “得得，大恩不言谢了。”
    “什么‘大恩不言谢’啊，不应该是‘以身相许’吗？”
    “滚。”安然转过头去不再理他，站在马路牙子上继续往后张望。
    这绝对是明目张胆的调情了，马皓川似乎一直是这样，时不常就蹦出两句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可一脸阳光朝气的笑容，全无丝毫猥琐暧昧，大咧咧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语文差到不知那些成语的意思。
    安然想起少女时代的自己就是这样被他撩得心慌意乱，心里的小鹿一路撞成了脑震荡。她现在也有些意乱心忙，不过纯粹是因为当着方哲的面“被调情”的缘故。
    身后的方哲望着安然和马皓川的背影，沉着脸转望向别处。
    第13章 情敌出招
    没等马皓川查明元凶，“始作俑者”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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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老师找安然谈话的第二天，午休过后，安然和两名同学在楼下散步回来，上到二楼的时候被孙甜甜叫住，说要跟她说点儿事儿。
    安然心说难道还想把我拉到哪个角落里上演一出校园霸凌不成。只若当着同学的面直言拒绝，又怕惹人疑惑，便也只好应了，心说反正犄角旮旯的地方不去，光天化日的，对方也不敢怎样。
    孙甜甜并没带安然去特别背人的地方，就在楼后空旷的地方，也没旁人，只她一个。
    “我叫你出来是谢谢你。”孙甜甜道。
    “谢我什么？”安然是真的没听明白。
    “谢谢你没把事情告诉老师。”孙甜甜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脸红，带出几分羞怯。
    看来她猜得不错，劫她的事儿果真是她和程璐她们干的。安然冷脸睨着孙甜甜没言语，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天你和程璐闹了点儿不愉快，她一时冲动才找人去吓唬你，她真没想把你怎样。”
    哦，这是觉得藏不住，过来撇清关系的。
    见安然不说话，孙甜甜又说：“其实程璐这人挺好的，就是说话太冲，人一点儿恶意都没有，她找人吓唬你的时候，也千叮咛万嘱咐的说千万别真伤了你，不许他们动手。后来听说他们跟方哲和段士磊动手了，她也挺生气。”
    “我知道，你可能早猜出是怎么回事儿了，程璐也知道，昨天听说你去老师办公室了，她也挺慌的，后来知道你什么也没说，也挺感激你的。”
    “不过她这人脸皮薄，也不太好意思找你，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的替她过来跟你道歉，再就是跟你说声谢谢，想跟你商量一下，看看这事儿能不能就这么算了，大家都是同学，咱们还总在一起上体育课，别为了一点儿小事弄得大家都不舒服。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去跟程璐说，让她先给你道歉。”
    安然听着孙甜甜一句一句地把自己摘干净，心说若不是为了你，程璐无端端的和我过不去干什么，现在经你一说，这事儿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倒作壁上观，成了和事老了。又想马皓川当年居然喜欢她，眼是有多瞎，自己为此偷偷掉的那些眼泪实在是太不值了。
    安然暗暗为年少的自己委屈，脸上却并未带出情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对方是真的后悔，还是单纯因为被老师知道而害怕，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
    安然缓了语气说：“那天的事我也有点儿冲动了。”
    听安然这么说，孙甜甜眼见得松了一口气，怯生生地脸上带出几分笑容：“我就知道，你要是斤斤计较的人，一早就告诉老师了。你放心，我回去就跟程璐她们说，保证不会再为难你了。”
    安然点了点头，想要结束这对话。但孙甜甜却未结束她的示好，继续说道：“虽然咱们不太熟，就是体育课上有点儿接触，但是我觉得你挺直爽的，其实这点儿你跟程璐还挺像的，她也是直脾气的人，但人真的一点儿坏心都没有。这次这事儿虽然大家都挺不开心的，但是最后能和解，我真的特别开心，以后咱们没准还能成为朋友呢。”
    安然拿捏着在职场上敷衍应酬的腔调假笑说：“希望吧，反正就是大家互相体谅，本来也没什么对错的事，都是同学。”
    周五的体育课，借着分组做活动的机会，孙甜甜把安然和程璐拉到了一块儿。两人原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既然孙甜甜都主动向安然示好了，程璐也更没了和安然过不去的理由。不过道歉的话她也说不来，只是闲聊。
    安然也乐意给对方这个台阶下，自由活动的时候就跟程璐几个人多说了几句话。
    张淼问安然说：“你好像跟方哲也挺熟的，我看你们这两天都一起回家？”
    安然不方便跟这几个人提马皓川，只答说：“他跟我一个初中同学认识，之前我那同学过生日时一起吃过饭，这两天碰巧坐一趟车。”
    张淼又说：“初中同学，那跟马皓川也是同学喽，你们俩以前是一个班的吧？”
    怎么又扯回马皓川了，安然“嗯”了一声，不想再多说。
    张淼却不理会，摆出一副好奇八卦的模样道：“哎，马皓川有女朋友了吗？”
    安然答：“不知道。”
    她这话音才落，张淼和程璐都望着孙甜甜别有深意地笑了。
    “你们看我干嘛？”孙甜甜唇角含笑，满面通红。
    “没有，谁看你了！”
    “是啊，我看天儿呢，你心虚什么啊？”
    程璐和张淼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演双簧，言语表情夸张得就好像怕别人不知道孙甜甜和马皓川之间有暧昧似的。
    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对方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以和解交朋友为名和她搞好关系，再在她面前给孙甜甜盖上“马皓川绯闻女友”的名号。
    安然看着程璐和张淼略显浮夸的演技，心想他们作为孙甜甜的朋友，也的确是很尽心了。想起自己当年只会傻乎乎地等着马皓川“回心转意”，人家这儿却有智囊团跟着出谋划策，她那些眼泪流得还真是不冤枉。
    下午放学，安然从三楼下来，看见马皓川和方哲站在二楼楼梯口聊天，是在等她。
    三人一起往外走，马皓川和方哲一直继续着二人关于昨晚一场球赛的话题，安然插不上话，在一旁默默随行，反而轻松些。她不知道怎么两天的功夫，事情就发展成她和方哲马皓川一起放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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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记得方哲说他初中从姥姥家回母亲身边住，因为母亲工作忙，他放了学都去大姨家吃饭。其实大姨工作也很忙，主要是大姨夫照顾家。方哲高中的时候，大姨夫工作调整也忙了起来，又赶上他表姐高三，他就不好意思去打扰了，加之自己也学会了做饭，就几乎不怎么去了。
    安然想，已经几天了，方哲怎么还去他大姨家，他那自行车到底补没补好。
    她心理其实挺矛盾，一方面不太敢与眼前这个方哲走得太近，另一方面又对这个“陌生”的方哲存着好奇之心，以前她总遗憾明明和方哲是同学，彼此却不认识，好像平白错过了那么多年似的，如今真有机会来弥补了，她又各种顾忌，怕自己一不留神说错了话惹人惊异，又怕与方哲接触得太多，彻底改变两人的命运。
    他们到底有没有未来这件事，重生以来，安然都没太敢深想过。顶多是幻想自己干脆直接跟方哲说她是重生来的，十年之后，咱俩是两口子，再说些他的隐私秘密予以佐证，一早给他拿下，完全不给他那朵白莲花登场的机会。不过这也只是恶趣味的臆想罢了，真要这么做了，方哲肯定把她当痴恋他成狂的花痴女。
    况且，即便她带着答案入场，对方哲的习惯好恶了如指掌，但爱情不是考试，就算她满分全对，方哲也未必会喜欢上她，毕竟当初方哲选择她，时机占了很大因素。
    “安然！”身后有人叫她。
    安然回神转身看去，只见孙甜甜笑盈盈地从后面赶了上来，到安然身侧自然地挽了她的胳膊。
    方哲和马皓川都一脸惊奇探究的目光望过来，不知安然和孙甜甜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安然自己也挺诧异，他们是“化干戈为玉帛”了，不过远远称不上朋友，更别提这么亲密地挽着胳膊了。见孙甜甜一脸亲切的笑容，她又不好给人下不来台，便也只在方哲和马皓川的惊异注视下冲孙甜甜笑了笑，没话找话地客套：“你也刚走啊……”
    “你怎么没和程璐他们一起走？”马皓川问道。
    “我刚刚找老师问了道题，就让她们先走别等我了。”
    孙甜甜很“自然”地融入进来，“三人组”变成了“四人行”。
    安然想自己刚刚还在想她和方哲、马皓川这个临时放学小队组得点儿莫名，看来还是说早了，现在这个组合才是最诡异的。
    第14章 各怀鬼胎
    放学路上，安然、孙甜甜、马皓川与方哲四人并行往车站走。
    不知是不是故意，孙甜甜一直在聊关于七班的话题，从他们上课时的趣事，到他们物理老师的恋爱八卦，再到计划给班主任刘老师生日准备的惊喜，安然完全没有插话的余地。起初方哲偶尔还答上两句，后来也渐渐没话了，纯粹变成了孙甜甜和马皓川二人的热聊。
    安然走在马皓川和孙甜甜中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最自然的化解尴尬的办法，是她和同样冷在热聊之外的人同时放慢脚步，落在后面，两人另起一个话题，两两一组，一前一后，也不显得此冷彼热，可偏偏另一个冷在一边的人是方哲。
    快到车站的时候，马皓川也意识到只有他和孙甜甜一直在聊天，看了一眼安然，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带到他们初中时给班主任老师过生日时闹的笑话，问安然还记不记得。想起往事，安然不自觉地笑了，马皓川看着安然也跟着笑。
    方哲看着他二人，突然开口问马皓川：“提起你们初中，我一直挺好奇，为什么原二中过来的同学都叫你‘马皓’？”
    马皓川答说：“我原来叫马皓，初三时候改的名，他们叫习惯了，也就一直这么叫了。”
    方哲了悟似的点了点头，随又问孙甜甜：“你初中也是二中的吗？”
    “不是啊。”孙甜甜答道，“我初中在春阳中学念的，不在这个区，你可能不知道。”
    “哦……”方哲随口道：“我看你们平时关系挺好的，咱们班好像就你一人叫他‘马皓’，我还以为你们是二中的同学呢。”
    孙甜甜脸上漾起笑容，歪头睨着马皓川，娇俏地说：“谁说只有二中的人才能叫他‘马皓’？”
    她说话时的语气和笑容，就像她名字一样甜，完全似在对男朋友撒娇。被腻到槽点的安然想笑，忙假作低头拨发，借垂下的发丝挡了下脸，咬了咬嘴唇没让笑容浮现。
    马皓川瞥见安然的这个小动作，立时嗅出了危机，假装没听见孙甜甜的话，只夸张地讲起他改名的由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其实我觉得我原来这名字挺好的，是我爷爷非搞什么封建迷信，说我学习成绩一直上不去是因为名字没取好，请不知道哪儿来的大仙儿给我算了，说得改名，这不就改叫马皓川了吗，说是考试的时候肯定‘一马平川’！这不中考考得还行，考一中来了。我就盼着等我高考的时候我家老爷子别再来这么一出。”
    孙甜甜咯咯地笑：“中考是‘一马平川’，高考就得是‘鱼跃龙门’啊，赶明儿个给你改名叫‘马皓跃’。”
    “噗！”安然扑哧一声笑了，脱口道，“‘马浩跃’他肯定是叫不上了。”
    孙甜甜见安然似是话中有话，不及问呢，马皓川就啧了一声，对安然道：“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
    他这一说，安然却越发忍不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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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他改名的由来，马皓川其实没说实话，他这名字确实是他初三时他爷爷给改的，但根本不是因为什么为了他中考搞封建迷信。马皓川的叔叔本来是坚定的丁克，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在马皓川初三那年给他生了个小堂妹。马皓川的爷爷生了俩儿子，一个孙子，家里没有过女孩儿，得了个孙女后喜欢得不行，给孙女起名字时就犯了难，责怪马皓川的爸爸给儿子怎么起了一个俩字儿的名字，都没法排着叫。于是老爷子立时拍板儿给马皓改了名字叫马皓川，如此好让小孙女排着叫马皓月。
    马皓川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这名字改得太随意搞笑，别人问他的时候，就胡编了一套所谓请大师算命的说法。据马皓川自己说，真实的原因他就跟她一个人说过，至于是不是真的没别人知道，她就不得而知了。
    “你笑什么笑？”马皓川望着安然，虽作势摆出一副警告的模样，自己却也忍不住唇角上扬，满是笑意。
    “我笑了吗？”安然忍着笑转过身去。
    马皓川捅了安然一下：“你再说你没笑？”
    “你自己不也笑了吗？”安然回嘴，“许你笑不许我笑啊？”
    马皓川笑说：“不许。”
    孙甜甜努力地想要融入二人的对话，插话道：“有什么好笑的，和我们也说说啊？”
    安然笑道：“回头让他告诉你吧。”
    孙甜甜望向马皓川，马皓川却装傻：“我不知道她笑什么。”说着又含着笑给了安然一个警告的眼神儿，安然别过头去笑了笑没言语。
    孙甜甜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尴尬地捋了捋头发。
    一旁的方哲冷眼看着安然和马皓川之间忽然笼下来的“生人勿进”的小世界，脸上也渐渐没了表情。连着两辆车进了站，方哲看也没看，随便上了一辆人少的。
    “哎，你不去你姨家了？”马皓川唤道。
    “不去了，我回家。”方哲回了一句，上车走了。
    安然看着远去的汽车，心想回什么家啊，这车根本不到他家，他这是去哪儿啊？她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他的那朵白莲花已经出现了？他这是约会去了？
    没几分钟23路也进了站，安然和马皓川跟孙甜甜打了声招呼排队上了车。
    公车启动缓缓出站的时候，孙甜甜站在车站透过车窗冲安然笑着挥手再见。安然也回了个客套的笑容，挥了下手。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的啊？”马皓川问安然。
    “还好吧，没你俩熟。”安然随口打趣，“都叫上‘马皓’了。”
    “叫‘马皓’怎么了？你们不是都这么叫吗？”马皓川装傻，“许你们叫不许别人叫啊。”
    “我可没这么说啊。”安然道，“哎，你怎么没跟人家说说‘马皓月’的事儿啊？”
    “啧，你又戳我痛处是不是？”马皓川站在安然身边，低头睨着她笑。
    安然也笑。
    马皓川往安然身边贴了贴，意味深长地道：“不是说‘家丑不可外扬’么，这种事儿能告诉外人吗？”
    安然避开马皓川的目光，转过头望向窗外，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暗示。
    “你不觉得孙甜甜跟你挺像的吗？”马皓川望着安然的侧脸。
    “哪儿像啊？”安然回头反驳。
    马皓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蘑菇头啊。”
    另一边，方哲坐着不知哪路的公交车兜了一大圈儿又回了学校，时校园里已经稀稀落落地没什么人了。
    方哲去车棚子里取自己扔在这儿几天的自行车，待找到一看，不由得一愣，自己的车座子不知怎么竟被换了一个新的。
    方哲看了看车身，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自己并没认错自行车，摸了摸崭新的车座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前后上下看了看，发现车座子下面插着一个小信封，掏出来一看，淡紫色的手作信封，虽然只有名片那么大，但依然用心地勾勒着藤蔓点缀。
    他打开信封，信纸也是一张小小的紫色卡片，上面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笔迹：不知哪个淘气鬼卸了你的车座子，我帮你换了新的，赶紧带它回家吧，别再把它留在车棚这么久啦。
    第15章 往事 我的青春
    “老公，你穿这件吧！”
    方哲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见安然拎着那件紫色西装走到他面前，她把西装举起挡着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带着狡黠的笑意。
    方哲打量了一下这件西装：“我是去参加婚礼，又不是主持婚礼，穿这个去表演魔术吗。”
    这是他大学毕业那年，他妈给他订做的，他跟着量尺寸的时候明明说是很普通的黑色西装，不知道他妈后来怎么被店家忽悠的改成了紫色天鹅绒的。为了不让他妈失望，他穿着参加了家人为他举办的毕业宴，长辈们一个个都夸张地说真好看，同辈的兄弟姐妹则都憋着笑，调侃他是不是学的播音与主持专业。
    安然拎起西装放到方哲身前比了比，装模作样地说：“不会啊，挺好的，没那么夸张，你穿吧，说不定意外的帅气呢！”
    “没有这种意外。”方哲转身回卧室，打开衣柜拿衣服。
    安然不死心地追上去，靠在衣柜上挡着他：“这样吧，作为交换，你今天要是穿着这件衣服去，你以后也可以有一次指定我穿衣服的机会，任何的衣服……任何的衣服呦？”安然挑了挑眉，诱惑道，“女仆装啊，兔女郎啊，制服诱惑啊……怎么样？少年，还不赶紧把握好机会，你稳赚不赔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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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哲笑道：“也就是说，这件衣服跟你说的那些女仆装什么的是划等号的，更不能穿了。”
    安然失望地从方哲面前让开：“我都没见你穿过这件衣服。”
    “怎么没见过，不是见过照片吗？”方哲一边换衣服一边道。
    “就是因为看过照片，所以想看看真人的，就想看看你又青涩又帅气的样子啊。”
    “穿上那个就剩傻气了。”
    “傻气我也喜欢。”
    方哲上前拎起了那件西装，犹豫了两秒钟之后，把它挂回了衣柜里。
    “小气！”
    方哲准备出门的时候，安然跟到门前，仍不死心地跟他撒娇。他捏着她的脸，在她嘴上亲了一口：“我肯定比你先完事儿，你跟亚楠吃完饭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方哲开车去接他母亲，今天他是陪他妈参加同学周阿姨儿子的婚礼，他自己是很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的，更何况新郎新娘自己还不认识。他妈说“怎么不认识，你跟王磊小时候老在一起玩儿。”
    周阿姨的儿子王磊和自己同岁，因为母亲的关系，小时候确实经常一起玩儿，不过中学以后接触就渐渐少了。王磊高中的时候父母离了婚，王磊被判给了父亲，高中没念完就被父亲送出国，十多年一直在国外，很少回国。
    周阿姨一人在国内，除了偶尔去国外看一看儿子，其余时间用他妈的话说都用来“享受生活”。周阿姨的前夫很有钱，对这个前妻也很大方，不单离婚的时侯给了许多家产，后来在经济上也没断了照顾。他妈每每提起周阿姨时总会说：“都是离婚，你看人家前夫，你再瞧你爸……我当初就是岁数小，就知道找长得好看的……”
    这个时候，方哲从来不应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量让他妈高兴，比如陪她参加这个婚礼。他知道他妈在羡慕好友的同时心里还存着些嫉妒，唯一能让她感到比好友强的地方，就是她有自己这个儿子一直陪在身边，而周阿姨一年也未见得能见上儿子一面。
    方哲开到母亲家楼下给她打了个电话，不多时，母亲和王叔就一起下了楼。方哲下车和王叔客套了几句，王叔叮嘱他看着点儿他妈，别让她喝酒吃海鲜。
    婚宴定在一家五星酒店，场面非常奢华排场，方哲把母亲安顿好后就自己找了一个还有空位的“新郎同学朋友”桌坐下，他宁愿跟一群陌生人一起吃饭，也不愿跟母亲那些同学应酬。
    “方哲？！”旁边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
    方哲转头看去，竟是他的高中同学，马皓川。
    虽然时隔十多年，很多高中同学方哲都记不得了，但这个马皓川高中时代特别活跃，他想不记得都难。
    “你怎么在这儿啊？你跟王磊认识？”马皓川因与老同学的不期而遇而一脸惊喜。
    “我妈和他妈是同学，我陪我妈来的。”方哲道，“你和他是……同学？”
    “初中同学。”马皓川说着，又给同桌人介绍，“这是田立、张鹏，我们都是二中同学，这是方哲，我高中同学。”
    “同班同学啊？”田立跟方哲握了下手，“真巧。”
    几个人坐下寒暄，马皓川坐在方哲旁边，问他还和哪些高中同学有联系，方哲说都没联系了，马皓川又回忆了一下高中的事，见方哲兴趣不大，也就不提了，转而有一搭无一搭地聊聊各自的近况。
    仪式快要开始的时候，一个女人走过来，递给马皓川一把车钥匙后，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马皓川随手把车钥匙放到桌上，问她：“没找着？”
    女人一脸的沮丧：“车上没有，肯定是丢了。”
    “没事儿，明儿我再给你买一个。”
    “那是我新买的，没用几天呢！”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马皓川搂了她肩膀，轻抚安慰，见她仍不开心，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女人脸上一红，推开马皓川娇羞地瞪了他一眼，愁云散去，露了笑容。
    婚宴的仪式很繁冗，但是年轻女士们显然都很喜欢，每每发出艳羡感动的低呼，马皓川的女朋友也数次对马皓川说：“我的婚礼也要这样……”
    马皓川没做回应，只是搂着她笑。
    冗长的仪式结束后正式开餐，推杯换盏间，马皓川面前的酒杯被转盘带倒，葡萄酒倾洒出来，洒在了他女朋友的衣服上。
    “啊……”马皓川女朋友惊呼一声站了起来，显然觉得自己今天是倒霉透了。
    旁边人忙过来帮忙，马皓川擦了擦被酒浸湿的车钥匙，挪到一边，拉着女朋友出了宴会厅去清洗。
    方哲帮着清理桌面，无意间被马皓川放在桌上的汽车钥匙坠吸引了目光：一只捧着大西瓜笑眯眯的卡通小猪，边缘的漆面磨损得厉害，显然已经有不少年头了，略显幼稚的造型也与这车钥匙十分不配。
    方哲愣住，有些出神。
    马皓川和他女朋友走了好久才回来，坐定不久，一对新人便在父母的陪同下到了他们桌。新人逐一敬酒时，周阿姨问方哲说：“你媳妇儿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
    “她家里有点事儿。”方哲随口敷衍。
    “唉，不巧了，我听你妈说安然好像也在二中念过，你们都是同届吧？我还说没准儿跟小磊能认识呢。下次啊，下次叫着她一块儿来阿姨家。” 周阿姨说着又转对马皓川、田立等人热情地招呼，“你们也是啊，常来玩儿，小磊在国内就你们几个朋友，阿姨可把你们当自己家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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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回头天天去您家蹭吃蹭喝去。”答话的是田立，一向最爱说的马皓川这会儿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端着酒杯发怔。
    “没问题，阿姨愿意你们来。”
    一番客套，主人家又去下一桌敬酒，众人坐下继续吃饭聊天。
    “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结的？”马皓川忽然问方哲。
    “去年。”方哲答。
    “听阿姨说你们是同学？”马皓川端了酒杯，随意的口吻问，“咱们学校的？叫什么？我认识吗？”
    方哲看了一眼马皓川的车钥匙，回道：“应该不认识，她是文科班的。”
    马皓川欲言又止，微笑着点了点头。
    婚宴进入尾声，客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方哲见母亲那桌的人还都聊得热火朝天的，上去和叔叔阿姨们招呼了两句，跟母亲说去外面透透气，要走的时候叫他。
    在酒店门口站了会儿，方哲接到了安然打来的电话。
    “喂，你那边完事儿了吗？”似乎因为手机信号不太好，安然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
    “快了，你吃完饭了？”方哲问。
    “没，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别接我了，你一会儿送完妈就先回家吧，我和亚楠逛了一会儿，这会儿才刚要去吃饭，估计得好久才能吃完呢。”
    “没事儿，你们慢慢吃吧，我正好去妈那儿坐坐，你是不是又买东西了？大包小包的也不方便，我还是接你吧，顺便把亚楠也送回去，你们快吃完了给我打电话就行。”
    “那好吧，不跟你说了，到我结账了。”
    方哲挂了电话，一转身，发现马皓川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媳妇儿的电话？”马皓川问。
    “是。”
    马皓川走过去给方哲递了一根烟。
    “不用了。”
    “怎么，媳妇儿不让抽？”马皓川笑问。
    方哲浅浅的笑了笑，拿了一根。
    马皓川给方哲点了烟，自己也叼了一根。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酒店大门口，陆续有人从两人身边走进走出，直到一根烟快抽完了，两人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方哲接到母亲的电话，问他在哪儿。方哲掐了烟，跟马皓川打了声招呼去开车，马皓川冲他扬了下头，算作道别。
    方哲把车开到酒店门口不远处，母亲上车的时候，他在后视镜里看到马皓川依旧站在大门口，掐着烟似有些出神，以至被烟蒂烫了一下手。
    下午。
    方哲在书房，从书柜里拿出一个铁盒，里面放了许多安然的杂物，不用的旧手机，坏了的小手办，过期的健身卡……他在里面找到了安然那个旧钥匙坠：一只捧着大西瓜笑眯眯的卡通小猪。
    他认识安然的时候，安然的钥匙坠就一直是这只被磨损得不像样的小猪。他们去欧洲度蜜月时，在当地买了一对一模一样的钥匙坠，即便有了新的，安然也没舍得把她的小猪卸掉，她说这小猪她从初中就开始带着，有感情了。直到这只小猪的钥匙圈坏了，安然才不得不让它下岗。
    “老公，你看我这么穿好看吗？”安然穿着新买的裙子跑过来让他参谋。
    方哲转头看了看，答说：“挺好。”
    “说得这么敷衍。”安然道，“你这儿捣鼓什么呢。”
    “没事儿，前两天刚充的好利来的卡找不到了。”方哲捏着那个小猪钥匙坠回道。
    “啧啧，你也有找不着东西的时候……是不是放你哪个衣服兜里了，那儿肯定没有，怎么可能放那儿啊。”
    “说的也是……”方哲把那只小猪放回盒子里，犹豫了一下，又拿了起来，只作随意的口吻道，“这个你还没扔啊。”
    安然看了一眼，走过去从方哲手里把小猪拿了过来：“干嘛扔啊。”说完放回盒子里，“我这盒里的东西你都不许扔啊。”
    “都是破烂儿，有什么可留的。”
    “什么破烂儿，这盒子里的都是我的青春。”
    第16章 风波
    周一清晨，方哲被闹铃叫醒，翻了个身，看到枕边空空的，依旧有些不太适应。
    他起床先去厨房把粥熬上，再回屋洗漱换衣裳，等一切都做好了，粥也好了。把粥锅端到一旁凉着，另烧一锅水煮上两个鸡蛋。
    白粥配鸡蛋是他母亲的最爱。安然更愿意喝牛奶或豆浆，咖啡也行，他觉得其实她只是喜欢一切可以加糖的罢了。他曾跟她说粥也可以放糖，她就一本正经地说：“粥怎么能喝甜的呢？粥要喝咸的才好。”
    安然喜欢喝皮蛋瘦肉粥和咸蛋黄蔬菜粥，海鲜粥也还好，但她从来就只喝一碗，不会回碗，不像喝皮蛋瘦肉粥或咸蛋黄蔬菜粥时那样，每每吃撑了歪在沙发上念叨自己的减肥大计又泡汤了。
    鸡蛋的话，安然也不喜欢吃煮的，她喜欢吃煎鸡或炒蛋。不论煎炒，都要嫩嫩的那种最好，如果吃到一颗煎得刚刚好的荷包蛋，她会夸张地说世上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如果他问她怎么叫刚刚好？她就会一脸讨好地笑说：“你煎的就是刚刚好的”。
    做炒蛋时，他会在蛋液里放一点点牛奶，炒出来的蛋会更嫩些，但不能放多，安然会尝出来，然后跟他说炒鸡蛋时加牛奶是西式的做法，不合她的中国胃。他每每说她“事儿妈”，却从来没告诉过她其实无数次的早餐炒蛋，他都偷偷放了牛奶，只不过她没吃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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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哲给自己煎了一个鸡蛋，抹了一点辣酱，拿面包片夹着吃。他想，如果安然在的话一定又要吐槽他吃个早饭还加那么多辣的。
    煎蛋不是安然喜欢的那种“刚刚好”，有点儿老了，许久没做，火候上居然有点儿生疏了。方哲想，不知道安然现在吃的什么早饭，岳母和安娜大概不会那么迁就她，或许就是馒头、发糕配白水煮蛋。安然肯定会把蛋清吃了，剩下蛋黄，没有他在，蛋黄不知谁帮她吃。
    方哲吃完早饭，他母亲才刚刚起床梳洗。他拿了书包换鞋，出门前喊了一声：“妈，我走了，饭放桌上了。”
    方哲大学毕业那年，母亲给他买了辆车，他就很少骑自行车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又被动地拾了起来。这时节，清晨骑车还有些凉，他家离学校也不算近，但他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比如挤公交车，所以也就只能受点儿冷了。
    方哲一路骑到学校，身子渐渐暖了过来，甚至还有一点点冒汗。锁车时，有人从身后叫他。他回头看去，是陆瑶推着车向他走过来。
    陆瑶走到他面前，瞥了一眼他崭新的椅座，问道：“你昨天没和马皓川一起坐车回家吗？我记得我看见你们一起往车站走来着。”
    “我后来又回学校取的车。”方哲答，“这车扔学校也太多天了。”
    陆瑶笑了笑，把自己的车停在他车的旁边，伸手去拿车筐里的一个黑色大袋子。
    “我帮你拿吧。”方哲伸手去接。
    “不用。”
    “还是我来吧。”方哲把袋子接过来，没想到有些分量，问道，“这装的是什么啊，这么沉。”
    陆瑶答说：“花盆儿，咱们班窗台上那盆花的花盆儿裂了一个大口子，我周末去了趟花卉市场，买了个新的，顺便给花也换换土。”
    两人并肩往教室走，陆瑶边走边说：“好长时间没去花卉市场了，昨天一去觉得哪盆都好看，咱们班那一盆花儿太单了，我看上两盆，想着买回来放咱们班里，不过昨天我一人拿不了，就没买，想着今儿放学叫张佳佳一起去。”
    “哎，你放学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和我们一起去啊？”
    方哲犹豫了一下，想要拒绝，陆瑶紧忙又补了一句：“我一会儿问问段士磊，看他有没有时间。”
    看着陆瑶一脸的期待，方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浅浅地笑道：“好。”
    陆瑶眼睛一弯，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方哲和陆瑶进了班，开始了他又一天的高中生活。早自习的时候他本想背背英语单词，怎奈重活一回仍是一看英语就犯困，转而拿了数学练习册做题。
    一道大题快解出来的时候，忽然咣啷一声响打断了他的思路，抬头看去，是姗姗来迟的马皓川随手把书包扔在了自己座位上，他自己却并未落座，而是径直走到前面两排，敲了敲程璐的桌子。
    “出来，我跟你说句话。”马皓川黑着脸，语气有些冲。
    “干嘛？”程璐斜了马皓川一眼，没动作。
    “干嘛你心里清楚。”
    程璐不动作不吭声，并不惊诧的反应，显然是知道马皓川在说什么。
    “起来！”马皓川突然提高声音喝了一嗓子。
    程璐被吓到，更不敢动了，只强作镇定地不理他。
    班里同学也都被吓住，一个个惊恐地瞪着眼望过来，有三五个男生女生围上去。
    “你干嘛啊，马皓川！有事儿说事儿，跟女生犯什么横啊！”。虽然跟程璐要好的张淼和孙甜甜都第一时间上去护在程璐身边，但是谁也没敢跟马皓川说话，说这话的是程璐邻座的陆瑶。
    马皓川没理陆瑶，指着程璐：“念在是同学，你现在跟我出去，我还能好好跟你说，你要是再他妈给脸不要脸，在这儿跟我装孙子，别他妈怪我不客气！”
    “马皓川！”陆瑶高呵了一声，气得红了脸。
    杨阳也扯了马皓川的胳膊：“过了啊，有你这样儿的吗？好男不跟女斗你丫不知道啊！”
    马皓川甩开杨阳的手，瞪着程璐：“好男不跟女斗？你问她知道吗！”
    程璐被马皓川吼得又怕又臊，当着班里这么多人，软话说不出口，看着马皓川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横话也不敢说，只梗着脖子瞪着他不出声。
    她这样子愈发激怒了马皓川。“不吭声是吧？装孙子是吧？”马皓川气得涨红了脸，虽然在火头上骂了狠话，可也不能真对女生下手，气性上来，咽又咽不下，喘了几声粗气，突然飞起一脚踹翻了程璐的桌子，连带着旁边座位的桌子也遭了殃。
    “啊！”班里女生好几个吓得叫出声来。
    “操！”杨阳和另外两名男生上前拉了马皓川，骂道，“你丫没完了是不是！你他妈有病吧！”
    拉扯的时候，闻讯而来的班主任在门口喝了一嗓子：“马皓川！”
    见老师来了，班里众人才都松了一口气。
    “上我办公室来！”班主任刘老师对马皓川道。
    马皓川瞪着程璐没动作。
    “干嘛？等着我找人抬你呢？！”刘老师喝道。
    杨阳并另外一名男生连拉带扯地把马皓川拽去了老师办公室。
    教室内，陆瑶、孙甜甜、张淼等人帮程璐把桌子扶起来，旁边陆续有女生围上来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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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儿吧？你没磕着吧？”
    “别理他，他有病！”
    大惊过后的程璐脸上挂不住，不理旁人的安慰，红着眼站起来出了教室。孙甜甜和张淼紧忙跟了出去，其他人面面相觑，帮着整理好程璐和邻座的桌子，各自回了座位。
    有人继续低头干自己的事儿，也有人三两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向别人打听知不知道马皓川和程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大家都觉得马皓川很反常，他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跟谁的关系都不错，虽偶尔和哪个男生动手打架，也都哪儿说哪儿了，完事儿依旧称兄道弟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跟女生瞪眼那是从来没见过的，有时跟哪个女生逗贫，人家捶他几下，下手重了，他也没恼过，从来都是笑嘻嘻的。今儿突然发这么大邪火儿，肯定也是事出有因。
    方哲大概猜到了是为什么，他低头继续做自己的数学题，可笔尖点着页面半天，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哎！”段士磊坐到方哲前面的位子上，“刚陆瑶约我放了学去买花儿，说也约了你了？”
    方哲合上练习册，回道：“是，怎么？你没时间？”
    方哲望着段士磊，忽然有些期待他答说没时间，如此好给自己一个逃避的借口。
    可惜段士磊却只答说：“我倒是没什么事儿，看你，你们要是都去，我就跟你们转转去。”他说这话的时候仍有些惊奇，他知道陆瑶隔三差五的就会约方哲，方哲十次有九次不应，有时抹不开面子应了，肯定也会是像这次一样有别人一起，从来没有单独约会过。
    程璐、张淼和孙甜甜是第一节 课上了十分钟之后才一起回的教室，程璐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数学老师什么也没说，让她们三个人进了教室，继续上课。
    马皓川是第三节 课前才回来的，同学们下了课间操回到教室，看见马皓川已经被老师放了回来。杨阳几个男生上前跟他搭话，但都默契地没问早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班里人也都假装早上什么都没发生过。
    安然是当天下午知道的这件事。
    下午的自习课前，班上同学说外面有人找她，她出去一看，是孙甜甜。她的脸色很难看，安然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只说让她跟她出去一下。
    安然跟着孙甜甜一路去了体育馆后的一块空地，这块地方绝少有人来，不大的一块地已生了不少的荒草。
    安然心里正戒备对方是不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孙甜甜却吧嗒吧嗒地掉了眼泪：
    “安然，你帮帮我吧……”
    第17章 情敌的求助
    “安然，你帮帮我吧……”
    孙甜甜抽噎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然有些不知所措，她看得出来对方不是在演戏，是真的很伤心、很惶恐。她隐隐猜得大概与马皓川有关。
    “你怎么了？”安然问。
    “他知道了。”孙甜甜垂着眸子，不好意思看安然。
    安然想了想，问说：“程璐找人劫我的事？”
    孙甜甜点了点头。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程璐当初找人干这事儿，就应该想到会有这种可能。”见孙甜甜仍在抽噎，安然放柔语气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幸灾乐祸说风凉话。”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想让我做什么？”安然问。
    “你能不能，去跟马皓川说说，让他别生气了？”
    安然安慰道：“这个……他可能突然知道，有点儿替我气不过，不过事儿也都过去了，我都不计较了，他也不会怎么样。他那人你还不知道吗？脾气说来就来，火儿上来谁都拦不住，我去说也未必管用，你就别理他，过会儿自己就好了。他还是有分寸的人，不会真把程璐怎么样的，你放心吧。”
    孙甜甜用力的摇头，泣道：“不一样，这回不一样，这回他是真的急了。你没看见今天早晨他在班里发火的样子，我从来没见他那样过……”
    安然这才知道孙甜甜为什么吓成这样，问道：“他干嘛了？”
    “早晨他一来就找程璐拍桌子，程璐吓着了没理他，他就火儿了，当着全班人指着程璐骂了好多难听的话，最后还把程璐桌子给踹烦了，我觉得要不是班里有人，他真能跟程璐动手……”
    “不能吧……”安然回想了一下初中时的马皓川，虽然时间久远，但关于他的事，她的记忆还都算清晰，安然探问道，“他脾气上来是有点儿爆，但是从没跟女生红过脸啊……”
    “所以我说这次他是真的急了，他在我们班也一直脾气挺好的，跟大家关系都好……从来没有这样过……”孙甜甜抽噎着擦了擦眼泪。
    安然问：“那……后来呢？怎么解决的？现在还僵着呢？”
    “后来他被老师叫办公室去了，谈了两节课才回来，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孙甜甜道，“老师也找了程璐，程璐什么都没说，老师也没深问，听那意思，他好像跟老师也什么都没说……回来之后，倒是不闹了，但是脸色一直不好看，这一天都没怎么理人。”
    安然道：“那你就不用担心什么了，肯定也是老师给他说好了。他要真是还想怎么着，也不会一天没动静，他不闹了就说明事儿过去了。你放心，他不是背后给人下黑手的人。”
    “我不是怕这个，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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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怕什么？想让我帮你干什么？”安然问。
    “我就是想让你跟他说，能不能别生程璐的气，能不能……”孙甜甜咬了咬嘴唇，半晌，才颤巍巍地低声道，“能不能别生我的气……能不能……”
    能不能别不理我，孙甜甜这后半句话哽咽在喉，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安然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她看着孙甜甜满面泪痕，一脸的狼狈羞怯，她能想象得到她现在的心境，她一定是真的很喜欢马皓川，才能这样到“情敌”面前求情，这种求情是一种放下尊严的认输，是承认在喜欢的人心中，自己的分量不如对方。她忽然有些同情这个小姑娘。
    下午放学，安然下到二楼的时候，见楼梯口只有马皓川一人在等她。
    “方哲今天不和我们一起走？”安然问。
    “他车修好了，我放学时候听着他好像要和陆瑶他们去逛花市。”马皓川答。
    安然有些吃惊，脑子里翻着陆瑶的形象，上次方哲在校门口救下她的时候，陆瑶就在场……还有体育课上，方哲接了陆瑶偷给他买的可乐……
    “好几个人一起去吗？”安然一边与马皓川并行下楼，一边探问，“倒还挺有闲情逸致的……”
    “没几个人吧，顶多也就张佳佳和段士磊。”
    “哦……”上次就是他们四个人，看来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吧……
    马皓川看安然有些出神，本能的起了警惕之心，又补了一句：“其实张佳佳和段士磊也就是凑份子去，打打掩护……”
    “你是说，方哲和陆瑶？”安然紧道，“不是吧？我怎么听说陆瑶一直追方哲，追不上啊？”
    “你听谁说的？”
    “都这么说啊！”
    “那还都说你是我女朋友呢，你认吗？”马皓川扬眉瞅着安然。
    “切……”安然瞪了马皓川一眼，本不想再多说，可心里又实在好奇，禁不住追问，“别管别人怎么说，你觉得呢？你觉得他们俩有什么吗？”
    “你什么意思啊？”马皓川抓了安然的胳膊站定，眯着眼质问，“你那么关心方哲干嘛啊？”
    安然心里一慌，脱口反驳道：“谁啊？谁关心他啊，好奇，好奇不行啊？”
    “好奇？”马皓川睨着安然，“你脸都红了！”
    安然愈发有些着慌，不知自己是真的挂像了，还是马皓川在诈她，只强作镇定地道：“你觉得我会喜欢他那样的吗？人家说十句他说不上一句，天天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安然话说出口，忽觉有些后悔，就算大家都说方哲为人有点儿冷，可怎么说方哲对她也曾“英雄救美”过，她这么说他好像有点儿戏过了，反而有点儿此次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好在马皓川也没深想，随口问道：“那你喜欢哪样的啊？袁苑那样的？”
    “干嘛不是方哲就得是袁苑啊？我就只看脸啊？”安然嘴上说得没好气，心下却长出一口气，没逮着方哲一人“逼问”她，可见她马皓川也不是认定她就是看上方哲了，没露馅儿，逃过一劫。
    马皓川说：“你这意思就是说他俩长得帅呗！”
    安然失笑：“得得，我不跟你争了，我就是喜欢他俩行了吧？”
    “不行！”马皓川突然提高嗓门儿，斩钉截铁地喝了一声，声音大得引得旁边的学生都望过来。他自己可能也没想到能说得这么大声而引人侧目，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
    安然叹笑着瞪了他一眼，抬眼见二人说着话已走到了校门口，啧了一声说：“怎么走这儿来了，我还想说你要不着急回家的话，咱们坐68得了，从公园溜达溜达，我跟你说点儿事儿。”
    马皓川自没旁话，两人又折返回去，从学校后门去了公园。
    “我听说你今儿找程璐来着？”安然问。
    “是。”马皓川答说，“我问着了，找人劫你的就是她，劫你那仨人是八中的，跟王磊认识。那仨人说程璐跟你因为点儿小事儿打了架，气不过就让他们去吓唬吓唬你，也确实跟他们说过别真的怎么着你。”
    “既然都说了不过是吓唬吓唬，也没想把我怎么着，你今儿还跟人家急什么啊？听说把人家桌子踹了，把人都吓哭了。”
    “吓唬吓唬也不行！”马皓川提起来还带着气，“她他妈什么人啊！同学之间吵吵嘴就上外边儿找人劫人来啊？有她这么干的吗？我今儿就是想给她个教训，要不然她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老实说，安然其实挺感动马皓川这么护着她的，这些日子，她也确定了自己当年不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她想，如果当年马皓川不是因为什么她至今仍不知道的误会而不理她，她肯定会有一个特别美好的初恋。
    这种因知道倾心爱慕过的男孩儿真心喜欢过自己的欣慰，和与初恋失之交臂的遗憾，揉杂在一起，让安然心中徒生出一种怅然，一时无言，只浅浅地微笑，默默地与马皓川并行了很长一段路。
    待这种惆怅之情渐渐平复，安然才继续刚刚的话题，开口道：“你真的以为程璐找人劫我，就因为我俩的一次小口角吗？”
    马皓川没像之前答得那么爽快，明显犹豫了片刻方答说：“不为这个……那为了什么啊……”
    他的语气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甚至还带了几分试探。
    安然反问：“你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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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马皓川不看安然继续往前走。
    安然突然站定，直勾勾地望着他。
    马皓川转身看着安然，在她得咄咄逼视下，终于直言说：“你是想说……因为孙甜甜吗？”
    第18章 我敢说，你敢听吗
    安然和马皓川走进一方小亭，马皓川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先跟你说，我跟孙甜甜没什么事儿，平时大家就是开开玩笑……程璐她们怎么想我也控制不了啊……可能吧，可能因为孙甜甜对你有什么想法……不过我觉得找人劫你这事儿应该不是孙甜甜的主意，她挺单纯的一个女孩儿，顶多是程璐有这想法儿了，她没拦着，不过她想拦也拦不住，程璐也不可能听她的……”
    安然听完无所谓地笑了笑，她找马皓川来这儿聊，倒不是为了同情孙甜甜，过来帮她说什么好话，只是想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大家把话说清楚，省得以后各种闲事儿找上门。听马皓川一说，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多此一举，孙甜甜在马皓川心里好着呢，就算她的重生给他们之间带来了一些变化，但马皓川和孙甜甜还是有感情基础的，命运的轨迹也未必会因她而改变。
    “你不用替她解释，我说了这事儿我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对大家都不好。也许吧，也许你说的对，可能她也是挺无辜的，毕竟你比我了解她。”安然轻描淡写地说道，心想男的是不是都吃“单纯”那一套。
    马皓川听出了安然的反讽，解释道：“我跟孙甜甜真的没什么，就是前后桌，平时可能比跟别人多聊了几句。”
    就是前后桌……
    安然想着自己的经历，眼前几乎能看到马皓川平日里怎么似有若无地撩孙甜甜的画面。
    看到安然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冷笑，马皓川道：“你别拿她跟你比。”
    “我没比，我干嘛要跟她比啊？”觉察到自己的话似极了负气，安然暗舒了口气，淡了语气道，“其实你们俩有什么关系也不用跟我解释，你要是喜欢人家，就大大方方的承认；要是不喜欢，也别没事儿就撩人家，吊着人家；又或者你自己也没理清到底喜欢不喜欢，喜欢多少，那也跟人家说清楚，大家踏踏实实高考完了再说，谁也别耽误谁。”
    “你是说真的？”马皓川望着安然，眼神语气鲜有的严肃，“那你觉得我喜欢她吗？”
    “我怎么知道，你问你自己。”安然不信马皓川对孙甜甜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如果不喜欢，两人怎么一上高三就那么高调的谈恋爱了！
    “你既然这么说，那索性说开了。”马皓川道，“我承认我平时是没事儿爱逗逗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她坐我前桌，又跟你一样的短头发，特别像咱们初中时你坐我前头的样子，我上课的时候就总忍不住扒拉扒拉她头发，逗她说说话，就像咱们初中时候一样……”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我的气……”马皓川继续道，“其实想想我也觉得这一年多挺冤的，当时我给你写那封信，你没理我，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其实后来也想过找你问清楚，可又觉得都那样儿了，还问什么啊，就跟我逼着你似的……直到寒假看电影那回你问我，我才突然觉得可能真是误会了，才想也许你压根儿就没看到那封信……我觉得自己真的挺操蛋的，就去问问你能少块肉是怎么着，怎么这一年多就没张开这个嘴……”
    “等等，等等……”安然打断马皓川的话，蹙眉道，“你说什么信啊？我怎么不记得你给我写过什么信啊？”
    马皓川苦笑一声，垂了头自恨道：“我就知道……早他妈该想到了……”
    安然也完全处于震惊之中，信？马皓川给她写过信？听他这意思是一年多前的事儿了，是高一，或是初三暑假？肯定是初三暑假，难怪……难怪一上高中他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他那封信……是……情书？是吗？是吧……
    见马皓川只低着头沮丧不语，安然追问道：“既然说了，就说清楚啊，到底是什么信啊？怎么回事儿啊？”
    马皓川答说：“什么信也无所谓了。”
    “怎么叫无所谓啊！”安然内心汹涌澎湃，一封信，因一封信的误会，你觉得一年多都挺冤的，我可是迷茫了十几年，冤的是我的整个青春啊！大哥！
    安然急着想知道信的真相，马皓川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有点儿脸红地说：“信还能有什么信啊……反正你应该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他越是闪躲不说，安然越是心急，脱口道：“我知道什么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马皓川依旧没说出口，脸上憋得更红了几分。
    安然急得站起来到马皓川面前道：“嘿！刚刚你不还是说要说开了吗？！”
    马皓川被安然逼到这个份儿上，索性也豁了出去，忽地仰头红着脸怼回去：“我敢说，你敢听吗？！”
    被马皓川这么一怼，安然还真有点儿怂了，忽知内情的她出离震惊之下，只想把事情的始末全都搞清楚，解了自己这些年的困惑，也给自己糊里糊涂的青春一个交代。不过，她情急之下倒是糊涂了，这会儿不是十几年后再相见，诉说往事各自安好，他们的青春还正在进行中呢……
    情书……他敢说，她敢听吗？
    还真不敢。
    换做旁人，她或许还好，大大方方拒绝就好了，换作马皓川，拒绝的话她还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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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咄咄逼人的气势立马弱了下来，想要给自己一个软着陆，干咳了一声，讪讪地道：“内容就不用了……我的意思是时间地点什么的……”
    “要说就说内容！说那些没用的干嘛？！”
    马皓川站起来，两人贴得很近，逼人的压迫感，让安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呃……也不是没用啊……我回忆回忆，看看是怎么错过了……”
    “反正也错过了，管它怎么错过的呢！”马皓川往前逼近。
    “哈，说得也是，那算了……说开了，都说开了……”安然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转身要走。
    马皓川一把攥了安然的手腕，把她扯回来道：“你说说开了就说开了？你不是要问信的事儿吗，说，必须说，我说你听着！”
    “我不是说不问了吗？你别说！我也不听！”安然甩开马皓川的手，捂了自己的耳朵。
    马皓川上去攥了她的两个手腕，用力掰开：“我今儿非得说不可，你不听不行！”
    一个用力钳制，一个拼命挣脱，安然被马皓川拉扯着按在了亭柱上，两只手压在身侧，凝着她道：“你给我听好了，我那封信写的是……”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不听不听！蛤蟆念经！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安然一边高喊一边拼命地摇着头，直到确定马皓川没在说，也似乎不打算再说了，才停了下来。
    安然有些微喘地抬头，她的头发被她的用力摇头晃得散乱了，透过乱糟糟挡眼前的发丝，她看见马皓川一脸憋不住的笑。
    安然斜眼睨了马皓川几秒钟，自己也笑了。
    “你怎么这么怂啊？”马皓川仍压着她的双手，笑着讥讽。
    “就这么怂，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方哲把陆瑶送到楼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看着陆瑶后座绑着的花盆说：“要不这盆我也拿走，明天上学我一起带去。”
    陆瑶说：“不用，说好了一人拿一盆的，一盆花儿而已，我车技还行。”
    方哲没再坚持，陪着陆瑶停好了车，把花盆卸下来递给她说：“你上去吧，我走了。”
    “嗯，好。”陆瑶虽应着，却并不急着上楼，仍只是看着方哲。
    方哲对她笑了笑，去一旁推自己的车，才要上车离开的时候，陆瑶却忽然在身后叫他。
    “方哲！”
    方哲转身看去，陆瑶朝他走过来，到他面前的时候却也不急着说话，犹豫了片刻，红着脸笑了。
    方哲没回应，陆瑶问说：“你不问我叫你干什么？”
    “干什么？”
    “我觉得……你好像不一样了……”路遥认真地望着方哲，好像想从他的双眸中寻找答案。
    “是么……”方哲下意识地微笑垂眸，避开她的目光。
    陆瑶笑了笑：“我也说不好是哪儿不一样了，就是一种感觉，感觉你笑的次数多了，没有以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是么……我倒是没觉得……”
    陆瑶耸了耸肩：“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方哲不置可否地浅笑。
    “不过，不管是不是错觉，我都觉得特别开心。”陆瑶笑了，傍晚的霞光洒在她娇俏的面庞，映得两个酒窝似极了两朵娇艳盛开的桃花，让她的笑容愈发显得青春动人。
    第19章 热搜
    因前一晚失眠，方哲早自习一直趴在桌上睡觉，直到听见前面同学叽叽喳喳热聊的声音越来越大，才捏了捏睛明穴坐起来。
    “呜呼呼……”
    “就这两张啊？没了？”
    “我看看，我看看！”
    讲台上围了好多人，一个手机被众人传来传去，好像有什么照片看得众人异常兴奋！
    “我去，马皓川这是跟谁啊！”李海洋抢过手机说，“高超，你丫这手机像素也太低了吧，这都看不出来是谁！”
    “怎么看不出来啊？我都看出来了。”手机被贺笑茜拿走，给自己旁边的王蕊看。
    “谁啊？反正肯定不是咱们班的。”李海洋问。
    “叫姐姐，叫姐姐我就告诉你。”
    “姐姐！你是我亲姐！”
    贺笑茜咯咯地笑，却越发卖关子似的就是不直说：“给你个提示，跟咱们班一起上体育课。”
    “啊？文科班的？”李海洋蹙眉想了想，忽然豁然开朗似的，一把把手机抢过来看，“啊！看出来了！九班的那个……安然！”
    方哲像被刺猬扎了一样，立时清醒了，他想要立时把那手机抢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看这些人兴奋的样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他琢磨着怎么能看到相机里的照片，又不显得太刻意突兀，惹人怀疑，毕竟他从来不凑这种热闹。
    教室里另一个和方哲有同样心思的便是孙甜甜，她这会儿摊着语文书假装背课文，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若是以前，她还可以假装好奇的往上凑一凑，可是昨天马皓川刚和程璐闹了那一场，现在，她连马皓川怎么想她，还会不会理她都不确定。她现在特别后悔，如果她当初拦着程璐就好了，也不会一步步演变成今天这样。
    就在众人纷纷上前看热闹的时候，马皓川背着包进了教室。
    教室里“轰“地一下炸开了锅，众人全都嬉笑暧昧地望向马皓川。
    “马皓川，你丫行啊！”杨阳上前勾了马皓川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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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皓川被众人看得发毛，戒备地道：“干嘛？”
    杨阳伸手向李海洋要手机：“拿来，拿来！”
    李海洋把手机拿过去，马皓川看了登时满脸通红：“操……这谁他妈照的啊……”
    “你丫别管是谁！你就说你们俩这儿干嘛呢吧！”
    “聊天儿！”马皓川欲抢手机。
    杨阳抬手躲开：“嘴对嘴的啃着聊啊！”
    “滚你妈的！”马皓川推开杨阳，“你丫赶紧把照片给删了听见没有？”
    “干嘛删啊？女主角还没看着呢。”杨阳说着，拿着手机往班外跑，“我上楼看看女主角在不在！”
    “操！”马皓川随手把书包仍在地上追出去，“你丫给我回来！”
    班里不少人都跟着追了出去看热闹。
    九班教室，学生们正安安静静地上自习，也有三两个围在一起小声聊天的。忽然楼道里传来大声笑闹声，没及反应呢，教室后门就被撞开，杨阳笑着跌撞了进来，马皓川紧随而至，也直闯进来。
    两人不顾众人的错愕目光，旁若无人的在九班教室里追跑，撞歪了好几个人的桌子。
    “干嘛呢，干嘛呢！”九班与他们相熟的男生站起来吆喝，杨阳顺手把手机扔了过去，男生接了手机，他周边三四个男生女生都凑上来好奇的看。
    马皓川趁机扑上去一把把手机抢了下来。
    “干嘛呢？”九班班主任冯老师从前门进来，看见一群人聚在一起争执，其中还有外班的学生，不由得喝了一声。
    学生们全都闭嘴不吭声，杨阳见事不妙，一早从后门跑了。
    马皓川一脸的狼狈，讪讪地说了一句“那什么……走错班了……”，便紧忙在九班学生的阵阵窃笑中从后门跑了。
    冯老师疑惑地退出教室向后打量，见着好几个七班的学生在楼道口探头探脑，一个男生上去从马皓川手里抢了个什么东西，众人便笑闹着追下楼去了。
    屋里，有看了手机的女生跑到安然身边，趴在她耳边告诉她手机里的内容，安然听了只管埋着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其实刚刚一看到马皓川突然闹到他们班来，她就有不好的预感了，只是没想到比她想的还要糟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智能手机还没普及，否则那照片不出半天儿就能传遍整个学校。
    应对绯闻的第一要诀就是千万别作任何回应，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让大家自然淡忘。安然想如果这时刚好有另一个热搜上线，转意大家注意力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方哲到底还是在马皓川强行删了那两张照片前，看到了照片的内容。
    学校后的公园凉亭里，马皓川和安然贴在亭柱上。两张的角度不一样，一张是从马皓川的侧后方照过去的，看不见二人的脸，马皓川背对着镜头，微微弯着身子挡住安然，画面很能让人想入非非；另一张是再侧一些，能看到两人的侧脸，安然被马皓川握着手腕靠在亭柱上。
    方哲更在意第二张照片，虽然因为距离不算近，照片里的人又小又模糊，但他一眼便看到了安然在笑。她垂着头，额头几近贴在马皓川的胸口，头发微微遮挡了她的眼睛，但嘴角的笑容却很明显。
    整整一天，方哲都在大脑中搜索关于高中时代的所有记忆，没有一点关于此事的印象，没有一点儿安然的影子。
    他唯一记得的，是马皓川和孙甜甜高三的时候在一起了。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不是这种趋势。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是他的重生把原有的世界打乱了。
    他能想到的，或许是源于他意外救下安然那次。他想，如果没有他救下安然，以安然的性格大概也不会跟别人提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没有人知道她被人劫过，马皓川也不会主动护送她放学回家，也不会发生照片上的事，以及未来还可能发生的更多改变。
    他不应该靠近安然的，就让所有的事情按照既定的剧本发展下去，或许他可以在一个适当的时候“提前”认识她，但绝不应该这么草率匆忙。
    可他忍不住。
    岳母家安然的写字台玻璃板下，压着她从幼儿园到大学所有的集体照，每次去安然的房间时，他总会不自觉地在桌前驻足，看看安然的高中毕业照。她那时更瘦一些，扎着两个短短的辫子站在前排中间的位置，嘴张得有点儿怪，大概在喊“茄子”，整个人看上去傻乎乎的。
    他很多次在脑中搜索这张傻乎乎的脸，每一次都如现在一样，一无所获。
    与他相反，安然却能说出很多他高中时的事，她说她看过他打球，看过运动会上他代表他们班参加200米和4*100米接力，她甚至记得他和队友交接时掉了棒，以至被别的班逆转获胜。她也曾言之凿凿地说亲眼见有女生把情书塞到他手里，这就分明是诈他了，他绝对没收过。
    不管是真是假，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安然记得他，但是他对她却全无印象。重生回高中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高中时的安然。
    起初是偷偷在远处窥视。他发现她说谎了，她总奚落他英语差得惊天地泣鬼神，接着就是自夸，说自己高中时候英语常年是A班的尖子生，结果被他发现原来她也在C班出没过，虽然从她课上表现和日常测验来看，她好像真不应该是这个班的水平。后来，从参加王磊生日聚会，到被劫之事意外“相识”，他离她越来越近，以至于事情慢慢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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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还来不来得及拉回正轨。
    方哲转头望过去，马皓川画了一张恶搞杨阳的画给他前后左右的同学看，其中就有孙甜甜。今天上午，马皓川好像也借了孙甜甜的练习册来抄作业。马皓川似乎并没有因为程璐的事迁怒于孙甜甜。他想，或许也还不晚。
    “方哲！有人找！”有女生在门口喊了他一声。
    方哲猛然回神下也没多问，起身出了前门，待到门口见是三班袁苑，一愣过后，恍然意识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他连忙要躲，可已然来不及了，袁苑一个熊抱上来，把他整个人抱得离了地。
    “啊！哈哈哈！”
    “呜呼……”
    楼道里顿时沸腾了，教室里的学生也都闻声跑出来看热闹，只看得袁苑扔下方哲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冲方哲咧着嘴挥手致歉。
    方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想变的全变了，想要避的却一个也没避开。
    第20章 考学
    尽管“袁苑熊抱方哲”热搜上线，让安然和马皓川的“绯闻照片事件”没有病毒式地在学生中间扩散开来，但还是被老师知道了，安然不出意外地被请到了老师办公室。
    安然的班主任冯老师是一个教地理的小伙子，这一届文科九班是他第一次带班当班主任。十几年后，安然曾刷到关于一中的新闻，惊诧的发现他已经是一中的副校长了。
    但是现下的冯老师才毕业两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终日都是白衬衫配黑西裤，黑色的皮鞋没有一点灰尘，虽然打扮有些老派，但一眼看上去还是个大学生的模样，说起话来也很温柔，把安然叫到办公室谈话，并没有直说，怕伤了女同学的自尊心，先是关心了许多她最近学习上的情况才绕到正题。
    “老师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过来的，青春期嘛，学习之外呢会有一些这样那样的诱惑，情窦初开的年纪，也都是正常，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其实老师是不反对男生女生之间的交往的。不过……老师站在一个男性的角度讲啊……男生在这个年纪呢比较容易冲动，不太成熟，所以……女孩子就比较容易吃亏……”冯老师说这话自己居然有些脸红，“不管是哪种交往，老师希望你自己心里要有主心骨，保护好自己，你明白老师的意思吗？”
    安然忙道：“我明白，老师，不过我和马皓川真的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因为我们是初中同学，家又挨得进，所以平时放学常一起走，一点儿别的也没有。我知道我自己上了高二之后的学习成绩有所下滑，可能我是对自己的要求有点儿放松了，我已经努力往回赶了。”
    “那就好，你的基础不错，用心的话，老师相信你没问题。”
    “那……”安然问，“这回的事儿能不请我家长吗？我不想我父母担心。”
    冯老师温柔地笑道：“不会，老师为什么今天找你来聊，就是相信你能自己处理好这些问题。你们也都快十八岁了，老师把你们都当作成年人来看待，相信很多问题你们都能自己处理好。”
    安然释然地笑了，又趁机说：“还有一件事，我想请您跟白老师说说，能不能把我调到英语B班，我之前分班考试没考好是因为身体不太舒服，我最近两次小测验成绩都还不错。”
    冯老师应说：“好，我跟白老师商量商量的。”
    七班班主任刘老师带班多年，风格上没冯老师这么温柔，直接请了马皓川家长来学校谈话。马皓川因为自小就特别活跃，从小学到高中，没少被老师请过家长，是以他妈妈和他的历任老师都很熟，这回来，刘老师也没说什么官话，简单说了一下马皓川进来的表现，就直说：“马皓川好像在和文科班的一个女生谈朋友。”
    “文科班的？”马皓川妈妈直问，“是叫安然吗？”
    “就是她，您知道？”
    “我是知道这女孩，其他的也不清楚。”马皓川妈妈答说，“他们俩是初中同学，他们初中老师就跟我说过，说这俩孩子好像有点儿那方面的意思，不过上高中之后就没听马皓川提过她了，我还以为就没这事儿了呢，没想到还有联系。”
    “之前好像没有，也是最近才有这迹象的。”刘老师道，“跟您说呢，是让您平时也注意一下，不过千万别太直的跟孩子说什么，孩子青春期，容易有逆反心理。这种事儿我们其实见得多了，有的男孩儿女孩儿就是关系近点儿，其实没什么，但是老师家长太当回事儿地严防死堵，反而把俩人给凑一块儿去了。”
    “明白明白。”马皓川妈妈道，“原来他们初中老师也是这话，别伤了孩子自尊心什么的……还说人家小姑娘学习可好了，人也乖，说马皓川上课说话的时候她还老给管着呢，还说有时候她的话比老师的话还管用，老师说他不听，人家小姑娘一瞪眼马上乖了。”
    刘老师连带着屋里其他老师被逗笑了。
    马皓川妈妈接着说道：“不瞒您说，马皓川考一中来就是为了人家小姑娘。当初我跟他说，就你这成绩，踏踏实实考二中，离家还近。可他不，非要考一中不可。后来我一问他们老师，人家小姑娘就是要考一中。我那会儿还老暗示他，你那成绩跟人家没法比，嘿，没想到让他初三一铆劲儿，还真考上了。”
    刘老师笑说：“这是有动力啊。”
    旁边老师也笑着搭话：“这要是高考也有这动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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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是吗，我也这么希望。”马皓川妈妈笑了笑，又真有些上心地问道，“对了，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学习怎么样啊？还挺好的吧？”
    刘老师道：“还不错，听说上了高二成绩不太稳定，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事儿有关。他们老师也找她谈了，说小姑娘谈得挺诚恳的，学习上也是要强的孩子，还主动要求进步，请老师给她调英语班。不错，孩子是好孩子，说句您不爱听的啊，比马皓川成熟。”
    “嗨！这有什么不爱听的啊。”马皓川妈妈说，“我还不知道他吗！跟您说实在的，他要是真跟人家小姑娘谈朋友，我不怕人家耽误他，我是怕他耽误了人家。”
    刘老师笑道：“也不能这么说，马皓川还是挺聪明的一个孩子，上课接下茬儿那话来的，脑子比谁都快。”
    马皓川妈妈苦笑着摇头。
    刘老师道：“我这不是批评他啊，他就是脑子没用到正地方。您也说了，他就靠初三突击那么一年就能考到咱们一中来，还是说明聪明，有潜力。不过话说回来，高中不比初中，中考你拼一年能拼出来，高中你要等高三再拼就晚了，所以啊，您回去还是得督促他收收心！”
    马皓川妈妈跟刘老师聊了一会儿，又去其他各科老师那儿都走了一遭，待出了学校已经快到放学时间了，便索性没走，坐在车里等着。
    放学时候，马皓川一从校门出来就看见他妈从马路对面迎过来，有些吃惊地脱口道：“老刘这是说了我多少坏话啊？说了一下午。”
    “胡说八道，有这么说老师的吗？来也都来了，跟你们其他老师也都聊聊。”马皓川妈妈说着往四周看了看，道，“你今天怎么没跟你们同学一起走啊？”
    “谁啊？”。
    “你初中那个女孩儿啊，叫安然吧。”
    “哦，他们文科班放学早，先走了吧。”
    马皓川母子上了车一路往回开，马皓川妈妈并不着急，只一边跟马皓川聊天儿，一边有意无意地往外张望，待开到汽车站，正见着安然在公交车站等车，马皓川妈妈一边把车往旁边靠，一边跟马皓川说：“捎你们同学一程吧，反正顺路。”
    马皓川还来不及反应，他妈妈便已经把车靠边停了，摇下车窗冲安然打招呼：“安然吧？坐我们车一起回去吧。”
    安然吓了一跳，马皓川妈妈她是见过的，忙道：“不用了，阿姨，我坐公车就行，马上就来了。”
    马皓川妈妈却坚持：“这不是还没来吗，又不用绕路，都碰见了，就上来吧。”
    马皓川见他妈这热情的样子，已猜到是怎么回事儿，虽然不知他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忐忑，但也还是跟着对安然说了一句：“没事儿，上来吧，捎你回去。”
    “快上来吧，这是车站，不好常停，一会儿该给拍了，快上来，快上来。”
    马皓川妈妈不容拒绝的热情，让安然也不好再推辞，便拉了后车门上去。
    “你在文科班吧？”马皓川妈妈一边开车，一边与安然闲话聊天，“怎么样，文科班紧吗？”
    “还好，比他们理科班要轻松些吧，好多都是死记硬背的内容。”安然答。
    “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马皓川妈妈从后视镜里看了安然一眼。
    “嗯……也没太想好……”安然道，“是想考A大的，不过怕自己考不上。”
    马皓川妈妈笑道：“没问题，你肯定没问题。原初中每次去你们学校开家长会，一个你，一个吴迪，每次你们老师都夸你们俩聪明又刻苦。”
    安然谦虚地笑了笑。
    马皓川插嘴道：“这么早就想好考哪个学校了啊？”
    “哪儿早了，也就你觉得早！”马皓川妈妈道，“刚你们刘老师就说了，高中不比初中，不是你突击个一年半载就行的。大家都知道用功，就你傻玩儿，你问问人家安然每天晚上都几点睡觉，是不是跟你似的不到十点就躺下了！”
    “我那是累的。”
    “累什么累？玩儿怎么不见你累啊？打游戏的时候一宿一宿不睡觉怎么不累啊？看两眼书就累了？你就别学，等回头人家安然都考上A大了，你哪儿也考不上，回去复读去，你看你到时候还好意思不好意思跟人家玩儿！”
    马皓川嘴一撇不吭声了，安然有些尴尬，便转头望向车外，正看见路上方哲和陆瑶有说有笑地骑着并行。安然有些吃惊，又想起马皓川的话，心想这可真不像是她曾经听说的“陆瑶单方面追求，方哲不为所动”的意思啊。
    路上，陆瑶在绘声绘色地向方哲讲她周末去A大玩儿的事儿：“他们操场和篮球场好像都是刚刚翻新的，设施都特别新，那个室外的篮球场得有咱们学校三四个那么大吧，还有两个体育馆……图书馆也特别大特别漂亮，可惜没能进去看看……对了，我中午还在他们一个小食堂吃了碗拉面，味儿特别正，改天叫上张佳佳和段士磊咱们一起去，我请你们尝尝……”
    方哲只淡淡地笑着，没言语。
    陆瑶看了看方哲，试探地问道：“说到大学，你想好了考哪儿了吗？”
    “还没想呢……”方哲漫不经心地道，“你呢？”
    “我……我也没想好呢……”
    两人默默并行了几十米，方哲又地道：“我大概……考外地的吧……”
    “啊？为什么啊？”陆瑶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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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就是想去外面看看……”方哲淡淡地道，假装没看到陆瑶一脸的失望。
    当晚，方哲从电脑上查到安然当年上学的B大有开设他的专业，心中不免跃跃欲试，只是想到B大和陆瑶上学的A大离得那么近又有些忐忑不安。
    另一边，马皓川也在电脑上查了一晚上，发现历年A大分数线最低的专业，自己考起来都费劲，想了想，转又在百度地图上以A大为圆心发散地去看，发现离A大很近的B大各方面还都不错，自己努努力应该有戏。
    第21章 不期而遇
    几天后，安然被调到了英语B班上课。她让老师帮她调班，一方面是确实觉得老在C班不是事儿，成绩上不去；另一方面也是想躲着点儿马皓川。她觉得现在两人的关系薄得连张纸都算不上了，也就是一层透明的纱，就差一句其实两人都已然心知肚明的话而已，而且以马皓川的性格，指不定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就说出来了。
    她很珍惜与马皓川之间“失而复得”的感情，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拖到高考结束。不出意外的话，马皓川考取外地的大学，让距离和时间慢慢淡化这段感情，这样两人还能继续做朋友。
    才经历“凉亭事件”，安然就调班了，马皓川自然也猜得大概是怎么回事儿，但他没挑明，只是在放学路上，假装不明白地问安然：“你怎么调班了？上英语课没见你，我还以为你今儿没来上学呢。”
    安然随口答说：“有什么为什么的，难道还要在C班混一辈子啊。”
    “有什么不好的？哥罩着你啊。”马皓川说着把手搭在了安然的肩膀上。
    安然把他的手拿下来：“那你来B班罩着我吧，大哥。”
    马皓川笑说：“你别激我，你等着，我下学期就去B班找你。”
    安然也笑：“我干嘛等着你啊，我下学期还要升A呢。”
    “那你升A就升到头儿了吧！我看你还能飞到哪儿去！”
    调到B班之后，安然一心扎进学习里。晚上放学也少与马皓川一起走了。虽然马皓川还经常等她，但大多数情况下理科班要比文科班放学晚，安然放学就走，从来不等马皓川。
    马皓川跟她抱怨，说你太无情了，一次都不等着我。安然每次都拿学习说事儿，说我等你那会儿功夫都能做会两道数学题了。
    少了与马皓川一起的机会，安然与方哲就更没什么接触了，两个班不在一个楼层，只是上操或上体育课时还能碰见，相互点个头算是打招呼，从来没有多余的闲聊。
    安然一直觉得方哲的社交圈子就跟黄金地段的地皮一样，想要在里面安家落户比登天还难。你以为你跟他认识了，一起聊过几次天，吃过两顿饭就是朋友了，其实在他心中仍把你归为陌生人行列，你上赶着跟他联系打招呼，他也会不冷不热地回应你，一旦你稍微怠慢些，马上就形同陌路了。像对她这样，碰了面还能点个头的，已算是不错的了。
    随着几门会考的结束，高中二年级的生活也结束了。没了物理化学的压力，安然一下子觉得轻松了很多。
    暑假，安然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数学上。她的数学基础本来就不太好，当年高考也才刚刚扒了及格线，全考其他科目往上拉分，如今撂了这么多年更是忘得干干净净。上课的时候她就是认真听也根本听不懂，当时又要物理化学会考，也没精力跟数学死磕。趁着一个暑假，安然把数学辅导书、练习册铺了一桌子，甚至把初中的课本也都翻出来了，从头开始，要补就补个扎扎实实。
    她这学习的劲头儿让她爸妈甚感欣慰，实际行动上的支持就是家里一点儿家务都不让她干了，时间长了又怕她在屋里憋坏了，就借着让她下楼帮着买东西，让她出去透口气。
    暑假快要结束的一天晚上，安然接到了崔亚楠的电话。
    “后天有时间没有？一起去游乐场啊？这两周那儿正搞什么嘉年华呢，我同学去了说特别好。”
    “那肯定人特别多，不去了。”安然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特别像方哲。
    “去吧去吧，人多有人多的乐趣，咱们可以不用玩儿排长队的项目啊！”
    听出崔亚楠语气中的热切，安然问道：“直说吧，有什么阴谋？”
    “我约欧阳去嘉年华了，就我们俩人不太合适，我跟他说你和马皓也去，四个人的话也没那么别扭。”
    “啊？”安然起身拿了电话回了自己屋里，关上门才继续说道，“我去就去吧，叫马皓干嘛？他跟欧阳也不认识啊。其实你不如找你们都认识的，也不拘束，罗晓慧不是跟你们一个班么，她那么多男朋友，随便拉谁凑数都行。”
    “不行，要是一个班的，欧阳肯定不去，别说一个班了，我觉得一个学校的他都得犹豫，我跟他说你们俩都是一中的，他才痛快答应的。”
    “一个学校的怎么了？怕闹绯闻啊？”
    “是吧。”崔亚楠道，“不只他怕，我也怕，他现在属于我们班重点培养对象，要让我们老师知道我拉她的好学生‘学坏’，还不吃了我。”
    安然笑了笑，说道：“我陪你去也行，能不能别叫马皓啊？”
    “怎么着，你还有别的男朋友啊？”
    “不是这意思……”
    “你们俩不是和好了吗？又闹别扭了，还是马皓又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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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倒没有……”安然不知怎么跟崔亚楠解释现在这个状况，解释也解释不清。
    “你要是不叫马皓，叫别的男生也行。”
    崔亚楠这话是为难她了，除了马皓川她还真没有别的更熟的男生适合一起去，安然想了想道：“那就叫马皓吧，不过叫他的话，咱得说好了，我就直接跟他说了是去给你‘助攻’的啊。”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跟他说清楚‘助攻’不给报酬就行，门票自己出，我可不请客啊。”
    “知道啦……你有马皓电话吗？告诉我，我给他打。”
    “啊？”崔亚楠惊讶道，“你不知道他电话啊？”
    “我也不用手机，我上哪儿知道他电话去。”
    “那也应该知道啊，他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不是！”
    去游乐场嘉年华的人比安然预想的还要多，他们四个人在游乐场开门营业前半个小时到的，售票处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四个人站在队伍里聊了会儿天，马皓川对安然说：“要不你们俩找个凉快的地方等着我们得了。”
    欧阳也接话道：“是，一会儿我们买好票给你们打电话。”
    安然和崔亚楠也没客气，远远地找了一处背阴的地方聊天。
    安然记得崔亚楠和欧阳的恋情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高考结束后确定的恋人关系，不过好了短短一个暑假。欧阳考了南方一所名牌大学，崔亚楠考了北方一所二本，开学不久，欧阳就跟崔亚楠提了分手。崔亚楠那会儿着实伤心了一阵子，不过很快也有了新的恋情。
    安然暗示崔亚楠说：“其实你们俩现在就算好了，将来上大学十有八九也得是异地，也未必能长久。”
    “想那么远干嘛。”崔亚楠道，“再说，就算异地也未必不会长久吧，别人我不敢说，欧阳还是挺靠谱儿的。”
    “他怎么就靠谱儿了？”
    “感觉，而且他挺呆的。”崔亚楠脸上漾着笑，“学习是挺厉害，感情上就木了，推一推动一动的那种人。”
    “什么都得等着你往前推他，那不就是不主动吗？”安然委婉地道，“其实……人的性格可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看他有多喜欢你吧……”
    安然说这话的时候也想到了方哲，她和方哲在一起从始至终似乎都是她主动。
    “无所谓啊。”崔亚楠答得轻松，“现在也许是我喜欢他多一些，往后时间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安然淡淡地笑了笑，没再多说，她刚刚和方哲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在角落里聊了一会儿，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虽然没接到马皓川和欧阳的电话，两人还是决定去售票处看看。
    安然和崔亚楠挽着手往售票处走，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安然！”
    安然回头看去，是陆瑶和张佳佳一边向她招手一边走过来。
    “你同学？”崔亚楠问。
    “马皓班上的，不太熟。”
    安然挺意外陆瑶这么热情地招呼她，毕竟她们俩实在是没什么交情，只是那次她和方哲一起救下她勉强算是认识。不过自那之后两人就再没接触了，甚至平时一起上体育课也从来没说过话，日常在校园里见了，互相也不会打招呼，不知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安然疑惑地笑脸迎上去：“这么巧，你们也来玩儿啊？”
    “是啊。”陆瑶笑道，“没想到这么多人，要早知道这么多人就不来了。”
    “买完票了？”安然问，言下之意买完票了你们就赶紧进去吧，省得大家一起没话找话地尬聊。
    “没有，我们不是没想到这么多人吗？来晚了。这不是巧得刚刚看见马皓川了，就让他给加了个塞儿。”陆瑶说着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
    安然笑了笑，一边转头往售票处望一边道：“那应该也快买到了吧，都排这么半天了。”
    “快了吧……”陆瑶也转头看去，忽然抬手向远处挥了挥，道：“买完了，那不是过来了么。”
    安然望了望，还没看见马皓川和欧阳，却是一眼从人群中看见了正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的方哲。
    第22章 疑心
    方哲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看看电影吃吃饭还好，逛街是能躲就躲。安然也不喜欢跟他逛，问他什么意见，他都是一个回答：“挺好，不错。”次数多了，她不高兴说他太敷衍，能不能诚心诚意地给点儿意见，再问他的时候，他就答说：“颜色太艳了吧”、“肩膀有点儿奇怪”，“这双鞋一看穿着就不舒服……”搞的她乘兴而至，败兴而归，每次和他逛街都一无所获，所以也就不再让他陪了。
    游乐场这种公认的人员密集场所，就更是方哲避之不及的地方，两人也就刚谈恋爱的时候去了一次。虽然在她看来人真的不算多的，但方哲依旧显得意兴阑珊，兴致不高，明显是为了迁就她。所以那次之后，两人就再没去过了。
    他记得两人那次去游乐场，方哲对她说他之前最近一次去游乐场，还是初中的时候学校组织的春游，去的是城东的老游乐场，人还没那么多。
    “不会吧，游乐场不应该是谈恋爱打卡圣地之一吗？”她调笑着打探，“你和你之前的历任女朋友们都没来过？”
    方哲笑说：“什么历任女朋友们，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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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收了玩笑，认真地问：“真的没陪女生来过啊？”
    方哲答得坦然：“真的，我骗你干什么。”
    此时此刻，安然看见方哲，特别想上去扇他一个大嘴巴。
    不是初中之后就没去过吗？不是没陪女生来过吗？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她很气，非常生气，虽然像“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种话网络上满天飞，都快被奉为真理了，但是安然一直觉得方哲不会，方哲不会撒谎，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只会避开不答或保持沉默，但绝对不会撒谎骗她。
    这么多年，她一直是这么相信他的。所以这一瞬间，忽然有种世界观都崩塌了的感觉。脑子里快速翻着这么多年方哲跟她说过所有的她能想到的话，有多少是需要重新衡量了。
    虽然没有人提议，但是既然碰上了，又都是熟悉的同学，再分开就显得有些刻意了，所以两拨人也就在一起玩儿了。
    因为嘉年华，各项游乐设施排队的人都很多，众人边聊边转，玩儿了几个游园投掷、射击的项目后，选了当时排队人最少的摩天轮。
    安然、崔亚楠、马皓川和欧阳上了一个座舱；方哲、陆瑶和张佳佳上了后面的，但是工作人员将要关门的时候，张佳佳突然说肚子疼要去厕所，从座舱上跳了下去；排在后面的人是一大家子，也不想与人同坐，工作人员直接关了门，座舱成了方哲和陆瑶的二人世界。
    马皓川探着脖子张望了一下，凑到安然耳边低语：“看见没有，人家张佳佳这才是称职的‘助攻’呢。”
    安然自然看见了，心里不爽不好表现，也只瞪了马皓川一眼。
    “哎哎，这儿还有俩人呢嘿！”坐在对面的崔亚楠打趣，“什么事儿啊，不让别人听？”
    马皓川笑说：“秘密。”
    崔亚楠哼笑：“背人没好话。”
    马皓川笑道：“那你要这么说，我更不能说了，你要不服气，你俩也说啊，没拦着你们俩说悄悄话啊……”
    崔亚楠偷瞄了欧阳一眼。欧阳看着崔亚楠，真就附耳上去说了句什么话，崔亚楠红着脸，开心的笑了。
    安然的心思则却全在方哲和陆瑶那儿。随着座舱的缓缓上升，她的角度也看不见方哲那儿是个什么状况，也不好太明显地伸着脖子张望，只能在脑子里幻想他们是怎么说说笑笑的。
    她想起和方哲来游乐场那次也坐了摩天轮，她见他兴致不高，借口“在座舱里亲热才是情侣坐摩天轮的正确打开方式”主动贴到他身上亲他，想逗他开心，他虽然也拥着她回吻，但明显不在状态，她调侃他肯定是想起带别的女人来游乐场的往事了，他当时好像只是回了她一个敷衍的笑容。现在想来，当时两人可正是热恋，正常的男人怎么会对女朋友主动的亲热表现的那么不热情，肯定是因为撒谎说没带女生来过而心虚呢！
    另一边的座舱里，终于有机会和方哲独处的陆瑶，见他在游乐场这半天就几乎没什么笑脸，便道：“说好了聚会的，没想到最后就剩咱们仨……如果你昨天就知道段士磊他们今天都不来了，你是不是就找借口不来了？”
    方哲回了神，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没肯定，也没否定。
    陆瑶心里沉了沉，却假装不在意地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转了话题道：“你知道吗，人说一辈子一定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坐一次摩天轮。”
    方哲怔了怔，脑子里忽然闪出往日的片段：
    很多年前，陆瑶搂着他撒娇央他陪她去游乐场时，也说的这句话：“人说一辈子一定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坐一次摩天轮……”
    几年前，他和安然坐摩天轮，安然贴到他耳根撩拨：“你知道恋人一起坐摩天轮的时候应该干什么吗？”
    “陆瑶……”方哲张了张嘴，“其实……”
    “张佳佳！”陆瑶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探身到他一侧的窗外招手，整个人几乎是贴在他身上。
    方哲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歪头望向窗外，没再开口。
    众人从摩天轮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张佳佳提议先去吃饭，说她快饿死了。马皓川笑着打趣说：“你不是肚子疼吗？吃得下吗？”
    张佳佳瞪了他一眼说：“就是因为刚刚肚子疼拉空了，这会儿才胃口大开。”
    几个人在就餐区转了转，四个女生去找座位占地儿，男生负责分头去买吃的。几个女生看准了一个已经吃完饭坐着聊天儿的大家庭，四个女孩子在旁边站着等位，对方也不好意思再占着地儿，收拾东西走了。
    四人占好位置后，陆续去上厕所。安然前脚才走，男生们后脚便陆续回来了。马皓川买的汉堡、薯条和炸鸡，欧阳买了些饮料和特色小吃，方哲买了几小蝶炒菜和甜品。
    陆瑶看了看方哲买的糖醋里脊、拔丝红薯和蛋糕，随口道：“我记得你好像不爱吃甜的啊？”
    “啊？啊……”方哲回说，“你们女生不都喜欢甜的么……”
    陆瑶嘟着嘴玩笑：“那看来我不够女人。”
    方哲回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够多了。”陆瑶忙道，“你们买的太多了，吃不了。”
    几个人说话时，安然和崔亚楠从厕所回来，安然扫了一眼桌上的吃食，很自然地坐到了离糖醋里脊和拔丝红薯最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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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间，陆瑶看着安然蛋糕配糖醋里脊的吃法，不由得笑着感慨：“安然，看来你比我女人。”
    “啊？”安然一愣，不明所以。
    没等陆瑶解释，马皓川便接过话，对安然笑说：“说你吃的多呢，你们女生不是怕长肉吗？你看看人家陆瑶，你看看你。”
    “别听他的，我才不是这个意思。”陆瑶道。
    崔亚楠插嘴对马皓川道：“你这汉堡炸鸡才是垃圾食品好么！就你这么吃，肯定早死！”
    马皓川冲崔亚楠道：“放心，我死也拉你一起。”
    崔亚楠随手拿了一个空瓶盖扔到马皓川身上：“滚。”
    安然没理马皓川的调侃，而是趁他和崔亚楠打闹的时候，假做随意地和陆瑶聊天儿，她看了一眼兀自认真吃饭的方哲，问陆瑶：“你们俩是家住得近吗？我看你们经常一起放学回家。”
    陆瑶答说：“住一个方向。”
    那就是说其实并不近喽，安然在心里自动翻译了陆瑶的话。腹诽说总共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住一个方向的多了，怎么就你俩一起回家。
    安然继续问：“听说你们俩是初中同学？”
    “嗯。”陆瑶指了指张佳佳，“我们仨初中都是一个班的。”
    “啊……真好，初中同学到高中还能在一个班，那还真是挺有缘分的……”安然带出一个假笑，天真地道，“你们这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陆瑶笑了笑，回说：“你和马皓川不也是么。”
    成心跟我打马虎眼是吧！我是想问你俩是不是搞地下情呢！
    安然讪讪地笑了笑，正要继续探问下去，却忽被方哲打断，但闻他对马皓川说：“吃完饭你们还打算继续玩儿吗？”
    马皓川看了看安然和崔亚楠，回道：“玩儿会吧，咱们上午也没玩儿什么，怎么，你们要走？”
    陆瑶没料到方哲这么快就想走，想要说些让他不好意思拒绝的话，只她还没开口呢，方哲便抢先道：“人太多了，而且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说完才转对她问，“你们呢？”
    方哲话说到这份儿上，陆瑶也只好对马皓川和安然说：“我也觉得有点儿累了，吃完饭我们就走了，你们玩儿吧。”
    安然冲陆瑶和方哲笑了笑，心想这是嫌我们碍事，打算跑别处约会去？
    第23章 往事 第一次
    安然虽然曾交过三个男朋友，但第一次其实还是和方哲。
    崔亚楠对此感到不可思议，说她要么就是根本不喜欢之前那三个男朋友，要么就是性冷淡，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安然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性冷淡，边缘性行为她还是有过的。关于这件事，她是这么跟崔亚楠解释的，之所以一直没有到最后一步，完全是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大学时每天就是教室、宿舍、食堂、图书馆，偶尔去外面约个会，也没有作案的条件。至于工作后的两个男朋友，都和她一样同父母一起住，虽然也都有家里没人的时候，但她心里很排斥在父母家做这种事儿，感觉怪怪的。至于方哲，自他母亲几年前再婚后，就一直一个人住，客观条件不受制约，就这么简单。
    崔亚楠说她这完全是借口，满大街那么多快捷酒店还容不下一个你？安然虽然不排斥去酒店开房，但是觉得第一次的话还是应该有点儿仪式感才好，于是就一直拖到遇到了方哲。
    然后，安然就被打脸了，因为她和方哲的第一次真的是一点儿仪式感都没有，甚至非常的草率。
    她和方哲在一起的第一个周末，想约方哲去游乐场，方哲说还不如去他家，他可以亲自下厨给她做饭吃，饭后在家看看电影就很惬意。安然想想也觉得挺浪漫，又很好奇方哲家是什么样子，便欣然前往。
    安然预想中两人在沙发上看电影也就是简单腻歪一下，没想事情发展没受控制。她被方哲压在沙发上吻得有点儿晕，脱衣服、脱裤子，所有的这些动作都是很自然连贯下来的，她甚至没意识到两人才刚刚确定关系一周，这样算不算超速了。她觉得方哲应该也不是事先预谋好的，因为他连安全套都没准备。
    虽然安然没有过实践经验，但知识储备已经相当丰富了，在心理让她认为自己已经是老司机了，所以她并没打算跟方哲说这是她第一次。但是实战告诉她，不管你精神和心理怎么样，身体不会说谎。
    初试未果，方哲看着一脸痛苦的她，有些惊讶地问：“第一次？”
    她没正面回答，只是红着脸去卫生间简单地洗了洗，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特别丢脸，非常后悔之前那么多年莫名其妙的执着，早知道今日，她一早就享受去了，也不用看方哲那一脸看见珍禽异兽的表情。
    方哲没想到这么快就和安然擦枪走火，更没想到安然居然是第一次，毕竟她似乎不止有过一个男朋友，而且她那天在沙发上解他衣扣撩拨他的样子也完全是一个老司机。
    他其实一直很鄙视有处女情结的男人，但是当发现安然居然是第一次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残留着一些中国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谈不上如何欣喜，感觉就好像是电影末尾一个意料之外的彩蛋。
    但是他没敢表现出来，他怕安然会看不起他，他觉得自己的表情管理已经相当到位了，事后甚至也没敢再提，不过安然好像还是察觉到了。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从那天开始，虽然她照样和他约会，但是似乎有意回避与他再进一步，完成那天没完成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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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一起的第二个周末，安然约他去逛街看电影。她选了一个恐怖片，跟他说谈恋爱要做的事之一就是看电影时坐在后排亲热。电影熄灯后，她拥吻挑逗他的动作依然娴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亲热过后她心满意足地看电影，而被撩拨得欲罢不能的他，整场电影都在尖叫声中平息欲火。
    他甚至因为此事落了后遗症，他后来再也没和安然在电影院里看过恐怖片，每次都是在家看，因为他每次看恐怖片的时候都会莫名想起这一次，然后电影就看不下去了。安然嘲讽他的性致点匪夷所思时，从来没意识到这是拜她所赐。
    他们在一起的第三个周末，安然约他去游乐场。看她玩儿得很开心，他也尽量配合不想扫她的兴，可实际上他的确是对来游乐场意兴阑珊。倒不是因为游乐场人多，而是因为觉得这大好时光全在旋转木马上度过委实是可惜。
    安然不知是受过什么山寨恋爱指南的荼毒，还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对坐在摩天轮里亲热也存着莫名的执念。有了上周的经验，他这次不敢太投入，但是又惹得她不高兴，说他心不在焉，甚至半认真半玩笑地说他肯定是念起和别的女人坐摩天轮的往事了。他只是无奈地笑，心里很想跟她说：要亲热咱们就踏踏实实回家亲热不好吗，还能有始有终。
    他们在一起的第四个周末，整整两天他都在公司加班。快结束的时候，他给安然发信息说他很累，但还是很想她，想要见见她，抱抱她。他觉得安然会明白他的暗示，然后回说“那我晚上去你家找你吧。”但是，不知道安然是真的没理解，还是故意为之，回了他一个“那你下班来找我吧，我们去我家这儿的商场一起吃个饭，然后溜达溜达，正好我昨天逛街时看上一条裙子，没拿定主意买不买，你帮我参谋参谋。”
    于是，他带着加了两天班的疲惫，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去找她，只为了陪她试一条裙子。
    他们在商场顶楼的一家日料吃的晚饭，他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想，怎样能在饭后不着痕迹地提出让她陪他回家，甚至想直接跟她说那天之后他就急着去买了安全套，已经在他床头柜的抽屉里苦等三周了。
    一顿饭结束，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想她交了几任男朋友都没走到最后那一步，可见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那一次的擦枪走火或许是吓着她了，毕竟他们当时刚刚确定关系一周，怎么来看都确实太快了些。
    饭后他陪安然去试裙子，那是一条粉色的连衣裙，大概吧，也好像是黄色或者蓝色的，好吧，他承认他完全没有印象了。他只记得她进到试衣间里没几分钟，就开门探出头来叫他进去帮忙拉拉链。
    他进到更衣室关上门，她背对着他，连衣裙的拉链敞开到她黑色内衣下方两三厘米处。他小心地帮她拉上去，她回头冲他嫣然一笑：“没想到优衣库事件之后，这家店居然允许你进来，你说如果你一直不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想？”
    一句话，轰地一下，又把他点着了。
    她绝对是在故意撩他，什么矜持保守，什么吓着她了，完全是自己想多了。如果不是亲自尝试确认过，任凭怎么说，他也绝不相信她那天是第一次。他很好奇她之前的几任男朋友在她这种撩拨下是怎么熬过来的，要么就是生理上有什么缺陷，要么就是人品真的很不错。
    商场离安然父母家很近，安然说让他不用送她，门口也不好停车，她自己溜达回去就行。他把车放在商场停车场，执意走着送她回去。
    一路上，安然挽着他的胳膊，依在他身上，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异常诱人。
    “你喷香水了？”他问。
    “没有啊？”安然看他，见他一副不信的样子，玩笑说，“体香。”
    简单的两个字，又让他想起了那天她半裸着被他压在身下的样子……
    “说到体香，我想起我前些天看的一本小说。”安然开始绘声绘色地给他讲自己看的小说，“女主角是个制香师，因缘巧合下救了男主，男主当时眼瞎看不见，只记得女主身上香囊的香味，男主伤好后就走了。后来女主把这个香囊给了她姐姐，结果男主寻找女主的时候，以为她姐姐是自己爱的女主，就跟她姐姐好了。她姐姐也不是什么恶毒女配，就是很善良的一个人，她也不知道男主爱她的原因，女主也不知道男主娶她姐姐是因为误以为姐姐是她……直到有一天大家突然发现男主其实是认错人了……我觉得好虐啊，对男女主和女配都超级虐……怎么选都是对三个人的伤害，按说应该选姐姐，但是即便选了姐姐，姐姐也会觉得他是不是就为了责任……反正感觉是无解啊……你觉得呢？如果你是男主你怎么办啊？”
    “男的是狗吗？靠味儿认人？”他答，有时间看这么无聊的小说，还不如跟他回家。
    “当时眼睛看不见啊！”
    “看不见，也能听见声音吧。”
    “那也许两个人的声音也很像，差不多。”
    “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也没多喜欢。”
    “那当时受伤了，耳朵也聋了。”
    “你这是开始现编了吧……”
    “你怎么那么较真儿，我就是想问要是你怎么选？”
    “去我家吧！”
    “啊？”安然愣一下，显然是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但他是真的觉得两人与其在大马路上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还不如回家干点儿正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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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好吧。”安然应得爽快，反过来让他有点儿楞，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纠结才完全是浪费时间。
    那天晚上从安然的表情来看，依然不太好受，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没有再怜香惜玉。完事后他拥着安然央她晚上干脆在他家过夜。但是安然死活不同意，说她爸妈要是知道肯定要念叨她，况且明早还要上班，她东西都在家呢。
    安然让他不用送，她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他当然不允，尽管他实在是累得够呛，还是开车把她送回了家。
    她家小区外不好停车，他停在院门口没下车，目送她回去。看着安然的身影进了自家楼门，他心里忽然有些怅然若失，瞬间生出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
    两年之后，他和安然领证了，但安然永远也不会知道，和她结婚的打算，其实是从那一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时就开始了。
    第24章 搭讪
    上了高三之后，马皓川居然真的升到了英语B班，让安然吃惊地是居然连方哲也一并升班了。不过他们依旧没什么接触，因为她顺利升到了A班。
    安然升到A班之后和张佳佳一个英语班，虽然暑假一起在游乐场玩儿过半天，但也说不上熟悉，不过是见了面微笑着打个招呼的关系。
    高三对于一中的文科生和理科生是两种不同的生活，在一中高三楼道里巡视一圈，只从学生桌面上的摆设便能看出这是一个文科班还是理科班。理科班的学生课桌上都摆着成摞的练习册和卷子，而文科生的桌面则相对干净一些，大部分的桌面都放一个漂亮的水杯，装着袋装红茶或咖啡。
    尽管文科生和理科生看上去有很大差别，但从成绩上看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数学成绩的好坏往往决定一个学生的排名，对文科生来说尤其如此，毕竟其他科目硬背恶补还能追一追，数学却是很难在短时间追上的。
    曾经在高考中栽在数学上的安然，几乎把自己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放在了数学上。上一回她甚至不知道数学老师办公室在哪儿，这一回她成了数学老师办公室的常客。
    这天中午，安然进到数学老师办公室没多久，便听有人在外喊“报告”。这声音他很熟悉，门开了，进来的果真是方哲。这是她第三次在这儿碰见方哲了，她想他是真的喜欢数学。方哲向她望过来，她冲他笑了笑，他也冲她回了一个笑容。
    安然在数学办公室待了半个多小时，期间方哲也一直在低声的和七班数学老师讨论着数学题，直到她走的时候，方哲那儿好像还没讲完。安然想，方哲要是把花在数学上的时间分一半儿给英语，英语肯定能升A班。
    眼见着安然离开，方哲忙做了悟状，加快老师说题的速度。
    “还有吗？”数学王老师问方哲。
    “没了，谢谢您。”当然没了，本来也没有，方哲紧着把书和笔收好，想着紧走几步还能赶上安然。
    老师办公楼和教学楼中间没有连廊，但离得也不远。方哲从办公室出来便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跑。
    “安然！”
    听见有人唤她，安然下意识地回头，没想到是方哲，她尽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你也问完啦？”
    “是。”方哲三两步赶上安然，“回班？”
    “嗯。”
    “哦。”
    安然以为方哲叫她是有什么事儿，只他哦了一声之后就没话了，默默跟她一起并行。半晌，才又没话找话地开口：“在数学老师那儿碰见你几回了，你每天都来吗？”
    “也不是，我也不太好意思老打扰老师休息，攒一些一起来。”安然答。
    “哦。”方哲点了点头，又没话了。
    直到进了教学楼，方哲才又挤出一句：“文科班学习紧吗？”
    “还好吧，没你们紧，反正都是死记硬背的。”见方哲没什么话，为了不把话聊死，安然又反问回去，“你们怎么样啊？我每天放学的时候看你们几个理科班还都讲课呢，放学挺晚的吧？”
    方哲答：“还好。”
    安然看着方哲等他继续说下去，只他应了这两个字竟然就没下文了。好吧，还是聊死了。 安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想方哲到底是要干嘛？特意叫住她尬聊吗？
    到了二楼楼梯口，方哲依然什么有意义的话都没说，安然冲他笑着摆了摆手：“走了，回见。”
    “哦……”
    安然扯了扯嘴角转身上楼，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哦你个大头鬼啊哦！
    方哲回了班，坐到自己位子上，蒙着头往桌上一趴，觉得自己刚刚简直是糟透了。
    他从来没追过女孩儿，想象中应该不是太难，认识，聊一聊，然后就水到渠成了。他记得他和安然刚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人还是同一个人，但是情况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现在的安然对他好像完全不感兴趣，之前仅有的几次接触，安然几乎没和他说过话，甚至正眼看他的次数都不多，唯一感兴趣的似乎只是他和陆瑶的八卦。
    前些天他发现安然隔三岔五的就会趁着午休时间去数学老师那儿问题，他便每天中午站在窗口往外看着，见她去了，便也随便拿本练习册去数学老师办公室。虽然碰上了两三回，但几乎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或者他才一犹豫该怎么自然地开口搭话，时机就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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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好不容易和安然说上了话，不过……好像……一点儿进展也没有……
    方哲歪头躺在桌上，感叹想要跟一个女孩儿自然地搭讪怎么这么难。
    他正想着，无意间看见马皓川从外面回来，经过贺笑茜身边时，看她正在写什么东西，便随手上去抢过来：“呦呦，给谁写情书呢？让我看看。”说着便快步往后走。
    贺笑茜起身去追，抓了马皓川的后脖领子：“给我！”
    马皓川一边扬着手，一边嬉笑着对一旁的李静求救：“班长，你管管她，大白天的跟男同学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啊。”
    李静笑道：“你活该。”
    马皓川把手里的纸举得高高的，另一只挣脱了贺笑茜，抓了她的手腕：“我这是帮帮你，有你这么画的吗？一点儿也不像。”说着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手控制着贺笑茜不让她靠近，另一手潦草地在那张纸上添改什么，画完扬起来给旁边的李静和孙甜甜：“看看，看看咱这艺术，是不是比她刚刚那个强多了。”
    李静和孙甜甜凑过来看，都咯咯笑了。贺笑茜看了倒也没气，眉眼间挂着笑地锤了马皓川两下：“你这是什么啊，你赔我的……”
    方哲看着马皓川两分钟的功夫就招了三个女生围着他有说有笑的，心下一沉，看来和女孩儿搭讪这种事儿也不是对谁都难。他又想起马皓川每次和安然在一起时的样子，觉得对于思想不成熟的女高中生来说，自己好像是没什么优势。
    另一边，安然才一回班，就被陈娅梅和刘欣围上来，问她刚刚是跟谁一起回来的。安然看着她们一脸的兴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只是不知道她们都是长了透视眼吗，怎么知道的啊。
    “和方哲。”安然答说，“正巧碰上了而已。”
    “什么正巧碰上了啊！”陈娅梅兴奋地道，“刚才我们在窗户那儿看见了，方哲可是从办公楼里特意追你出来的！”
    “啊？”安然一愣，“不能吧……”
    陈娅梅指了指自己和刘欣：“两双眼睛看着呢。他找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啊，就是闲聊。”
    “闲聊也有内容吧。”
    安然想了想：“真没内容，总共没说三句话。”
    “那也说明问题。”陈亚梅煞有介事地说，“那可是方哲，他刚刚可是特意追上去找你聊，你听说过方哲上赶着找哪个女生闲聊过吗？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的啊？怎么没听你说过啊！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不告诉我们。”
    “啊？说谁呢？”旁边女生听了方哲的名字，也立马八卦地围上来，听说方哲主动找安然说话了，都嘁嘁喳喳地热聊起来，有人问安然不是在和七班马皓川谈朋友吗？马上被其他人接话说：“什么马皓川啊，甩了他！必然选方哲啊！”
    众人聊到最后，安然几乎被排在外插不上话，她想其实她们也不是真的认为方哲和她有什么，完全就是“我同学跟校草聊了两句，四舍五入等于我也跟校草有关系了”的感觉，想一想刚刚方哲和她聊天的那个社交能力，啧啧，这些思想不成熟的女高中生看男生真的是只看脸。
    安然虽然对陈娅梅说和方哲不过是凑巧碰见，但想着刚刚的情景，心下却确实觉得意外。方哲是那种迎面碰见熟人都歪头假装没看见的人，从后面叫住她和她并行就已经让她感到惊奇了，若真如陈娅梅说的，他是从办公楼里特意追她出来的……
    难道方哲真的对她有意思？
    不会吧，他们的接触其实也不算多，甚至连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过。方哲要是能轻易喜欢上一个女孩的人，女朋友得换过八百个了。
    不过除了这种可能，安然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刚刚他没话找话的尬聊，总不会是想要找她借钱开不了口吧。
    安然忽然想起安娜嘲讽她的话：那么多女的他看不上，怎么就看上你了，你是仙女儿啊。
    也许，在方哲眼中她就是仙女儿呢？情人眼里出西施，方哲当初选择她或许也不全是时机的因素，也许是她身上哪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特质特别吸引他呢？当初是，现在也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他们可以提前开始，也省得为他那个不知何时就要横空出世的白月光伤神。
    第25章 情敌的嗅觉
    师兄毕泽睿毕业后，方哲和袁苑双双荣登校草宝座。想和校草发展一段罗曼蒂克的关系有多难？一句话，犹如火中取栗。
    就好像那天安然与方哲从办公楼回教学楼短短地同行了一段路，就能引起同班女生的关注一样，任何时候校草和哪个女生单独说话了，转眼就能登上话题榜。安然和方哲不同班，别说平时没机会接触，即便上下操和体育课的路上撞见了，唯恐悠悠众口在高考前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也根本不敢过去说话。安然觉得方哲大概也有一个作为“公众人物”的自觉，虽然那天主动与她同行，但平时在人多的地方见到她时，从不主动找跟她搭讪，仍然只是抛来一个友好的笑容。
    不过，两人却还是有一个能相处的机会，就是隔三岔五到数学办公室问题。安然中午的时候会站在窗口往外望，想等方哲去了她再去。只她不知道另一边方哲也是这个心思，两人都在窗口翘首以盼对方的出现，却常常空等了一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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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觉得方哲大概也不是总去，等她放弃等他直接去了，却是她前脚才到数学老师办公室，方哲后脚就敲门进屋了。但是安然没自信到认为这是方哲有意为之，她只是想两人之间的缘分大概真是天注定，怎么就这么巧！
    安然听老师讲题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竖着一只耳朵听着方哲的动静，盘算着等他什么时候要走，自己也赶紧收尾。怎奈对方也是这个心思，是以这题一道接一道地讲，让数学老师直数落安然：“讲过的题你得往脑子里进，要学会举一反三，同类型的题绕个弯子就不会了可不行。”
    当着方哲的面被老师数落，安然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再讲完一道之后也不等了，跟老师道了谢匆匆离开。但是她并没急着走，而是慢悠悠地磨蹭到楼道口，假装看公告板。她心想，如果三分钟之内方哲从老师办公室出来，那就说明他确实对她有意思。
    另一边，终于等到安然离开的方哲也什么问题都没了，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听见文科班数学老师道：“哎！瞧这孩子这记性，笔又落这儿了，两次了。”
    方哲见状道：“我正好回去，我给她捎过去吧。”
    “啊，好。”老师把笔递给方哲。方哲接过笔，匆匆离了办公室。
    方哲走后，七班数学老师意识到什么似的，冲文科班的数学老师挑了下眉梢：咱们这是不是被利用了？
    对方立时会意，想了想，冲她撇嘴点了点头：不好说。
    安然站在公告板前默默地数着数：1、2、3……56、57……
    “看什么呢？”方哲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好吧，他百分之八十对她有意思，安然心中砰砰紧跳了两下，似极了第一次被方哲牵手的感觉。
    安然转头看方哲，随口道：“没什么，我看我们陈老师这照片照得还挺好看的，不看不知道，没想到她拿过这么多奖。”
    “是吗？”方哲假装认真地看起了公告板，顺手把安然的签字笔握紧，藏到了袖子里。
    没有打了声招呼就走，这么无聊地跟我一起看公告板，他应该是百分之九十对我有意思了。安然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得意，看来她还是挺有魅力的，如果说上次方哲选择她多多少少有时机的因素，那现在没有了吧。
    两人在公告板前看了会儿优秀教师展览便一同往外走。安然很想再试一试方哲，想着干脆说自己不回班，就说在办公室里太憋了，去操场散散步，看看他会不会说和她一起去。可转一想，又觉得这样有点儿太明显了，好像显得她多迫不及待地追他似的，万一真是自己会错意，岂不是很尴尬？下次吧，如果下一次再碰上，她再说去散步的话大概更合适一些。况且上一次两人在一起就是她主动，这回怎么着也得让他追她才行。呃……让方哲上赶着追求好像有点儿期待过高了，主动些吧，能让他主动些就好了。
    就着刚刚看的优秀教师简介，两人算是有了闲聊的话题，加之安然为照顾方哲的“社交能力不足”，尽量每一句话都抛一个问题过去，避免方哲又把话聊死了。两人都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尽量延长这不多的相处时间。
    教学楼二楼，七班杨阳坐在窗台上透气，无意间看见方哲和安然并行，难以置信地又伸着脖子确认了一遍，确信没看走眼便立时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窜到正趴在桌上睡觉的马皓川边上用力推了他一把。
    他这下力气不小，马皓川歪了一下差点儿摔了，睁开眼迷瞪瞪地看了看，确认不是在上课才回头骂了一句。
    杨阳跑到窗边看了一眼，回道：“你丫别睡了，赶紧着，再不来有你丫哭的。”
    马皓川起身到窗边往外看，正看见方哲和安然边聊边进了教学楼。他怔了怔，面上没做丝毫反应，心里却暗暗嘀咕了一声：操！
    下午放学，安然下到二楼的时候，看见马皓川背着书包在楼梯口等她，她好奇地往二楼楼道里望了望，看有七班的学生还在班里进进出出，不似放学的样子。
    “你们放学了？”安然问。
    “没有，我有点儿事儿，先走会儿。”马皓川说着迎上来，跟安然一起下楼。
    安然随口道：“有事儿你不赶紧走，还等着我？”
    “我乐意不行啊？”
    安然心想他肯定也没事儿，不过是找借口逃课，边走边说：“你是不是又约了田立他们去网吧连机打游戏去啊？就跟田立他们混吧……都高三了，你能不能上点儿心，别老想着玩儿了……”
    马皓川叹道：“哎呦，你怎么跟我妈似的啊。”
    安然回说：“你爱听不听，反正都是为了你好。”
    马皓川想了想说：“那要不我去你家得了。”
    “你上我家嘛去啊？”
    “学习啊！”马皓川煞有介事地说，“你不是为了我好吗？我上你家跟你一起学习，你还能督促督促我，给我补补课什么的。”
    “我给你补什么啊，学的都不一样。”
    “语文啊，英语啊什么的……””
    “得得，你别祸害我了……”
    马皓川到底是没去成安然家，不过他本来也没想着安然能同意，只是想着两人好些日没一起走，自己是不是有点儿掉以轻心了。
    两人之间因那个误会隔了那一年多，安然对他比以前冷淡了些，他能理解，他想着慢慢来，不着急，反正看安然的意思，也不想高考前把两人关系挑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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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不想挑明两人的关系，是想以学业为重，就像初三那会儿一样。没关系，他能等，反正也就不到一年的功夫了。但是，他从来没想过中间会有人横插一脚进来。
    他不是那种看不得女朋友和别的男人说笑的小气男人，但是分人，若今天看见和安然一起走的是其他任何人，他一点儿都不会在意，他有这种自信。
    但是对方偏偏是方哲！虽然他们俩多半只是碰巧遇见聊了两句，但是像方哲和袁苑这种的，都属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必须提高重视。
    另一边，七班放学后，方哲像往常一样没急着走，段士磊招呼他的时候，他答说一会儿还要找老师去问两道题，让他们不用等他。他本来打算在教室里背背单词，不过拿着安然落下的笔转了转，也没什么心思看书。
    这笔他没还给安然，想着这样下次还有借口找她。方哲捏了捏笔头上的小黄鸡，心想不知安然意识没意识到自己的笔落在老师办公室了，估计是没意识到，她那个脑子，就算是发现笔没了，肯定也想不起来丢哪儿了，而且她也根本不会费心去想丢在哪儿了，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用想，哪天你不找的时候，丢的东西自己就冒出来了。”
    他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这种莫名其妙的认知，她丢过那么多东西，哪件是自己就冒出来的？签字笔这种小东西且不提，就是最最重要的身份证她居然都因为丢失而补办过两回。第二次她补办回来后，甚至还一脸兴奋地跟他说：“你说多巧，这回给我办身份证的还是上次那个女孩儿，居然还认得我！”
    补办身份证的人都认识你了，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么，他反讽说：“那下次你再丢可以直接找她走个后门儿。”她听了一脸惋惜地回说：“哎呀，真是的，忘了加她一个微信。”
    印象中她唯一一次因为丢东西而紧张懊恼，是他们在德国度蜜月的时候，她把他们两人的护照落在了酒店，直到已经坐上了开往下一个城市的火车才意识到。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在中途一个小站下车，等了好久的火车往回赶，结果那整整一天，他们几乎都是在火车上度过，当天原定的游览计划也取消了，不过好在护照最后是完好地取了回来。
    他们在那个小站等返回的火车时，她一直很焦躁，不停地说下错站了，不应该在这个小站下，应该在下一个大站下，经停的火车班次更多。回去的路上她也一直心神不宁，红着眼说万一酒店里没有怎么办。等到把护照拿到手，终于松了一口气，在火车上她又不停地跟他道歉，说都怪她，害得他跟着坐了一天的火车。他安慰她说坐火车也挺有意思的，沿途看看风景，等将来咱们老了回想起来，肯定也是一段特别有意思的回忆。她说等他们老了一定还要再回来重温蜜月之旅，到时候要把这被她弄丢了的一天补回来。
    方哲在教室里坐了二十多分钟，等做值日的同学都走了，才收拾书包离开。到车棚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那儿的陆瑶，他愣了一下，想躲已经躲不开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怎么还没走啊？”方哲跟陆瑶打招呼。
    陆瑶惨淡地笑了笑，答说：“让你失望了。”
    方哲有些尴尬，默不作声地上前拿车。
    见方哲默认了她的话，陆瑶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看来不是我多心，你这些日子要么晚走，要么绕路，原来真是为了躲着我。”
    方哲见了陆瑶一脸的失落，想要否认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陆瑶问道：“明明暑假时候还好好的。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你可以跟我说，干嘛这样躲着我，这样特别伤人你知道吗？”
    方哲语滞，他无法跟陆瑶解释，犹豫了半晌，开口道：“陆瑶，我不适合你……”
    陆瑶一怔，她没想到方哲会突然开口拒绝她，虽然这些年她的明示暗示他从来没有接受，但也从未这么明明白白的拒绝过。不拒绝就是可以接受，她觉得只要她耐心总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没试过在一起，你怎么知道不适合？从来只有喜欢不喜欢，没有适合不适合……我不信你对我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如果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么多年你早躲得我远远的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突然想要躲着我……”
    “你是不是……”陆瑶忐忑地望着方哲，“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方哲下意识地错开眸子，不太敢看陆瑶的眼睛。
    第26章 变故
    一连几次去数学老师办公室，安然都没有碰到方哲。就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会错意的时候，忽然听说陆瑶休病假了。
    她是在英语课的课间听说这件事儿的，七班的两个女生在商量着放学后一起去看陆瑶，她这才想起上一次的体育课上好像确实没见到她。
    陆瑶病了，听语气，好像还病得不清的样子，普通伤风感冒大概也谈不上去探视的话。安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难道陆瑶就是方哲那个去世的前女友，现在她这是病发了？
    不过她又觉得不太可能，现在才高中而已啊。虽然方哲对自己的情史一直闭口不谈，但她还是从他不经意间流露的信息中分析出一些蛛丝马迹：他大学时谈过女朋友，有过几个就不确定了。他有可能与人因异地而分手过，因为他曾对异地情侣很认真地发表过“不看好”的言论。方哲大学在外地念的，所以要么是大学时的女朋友，毕业后就因异地分手了，要么是高中的女朋友，因在异地上大学而分手。所以就算陆瑶真的曾跟方哲谈过，也是后者，不应该是他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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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找了个机会问一起上英语课的张佳佳：“听说陆瑶病了？怎么样，严重不严重啊？”
    张佳佳回说：“不是病，是前两天下楼时把腿摔骨折了。”
    “严重吗？得住院吧？”安然问。
    张佳佳说：“不太清楚呢，昨天刚刚出院，我们打算去她家看看她。”
    安然没再追问，也没假惺惺地说一起去探望的话，毕竟他们真的不算熟，她只是想方哲肯定是要去的。
    这么想的不止是安然，张佳佳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方哲肯定，也应该一起跟他们去。所以当她跟方哲商量要不要提前去买点儿东西，得到了方哲“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的话时，着实吃了一惊。但是她没多问，她想方哲会不会是想单独去。
    陆瑶出院后在家又养了一个多月，一直没回校复课，期间张佳佳时不常地去她家看她，把学校发的卷子给她送过去，回来时总会明示暗示方哲，让他抽空去看看陆瑶。
    方哲其实也有许多次想要过去看看，甚至有两次都到了陆瑶家楼下了，最后却又都悄悄离开了。
    这天下午放学，方哲照例等其他同学都走了，才独自一人去车棚取车回家。他出校门的时候，见从路边一辆车上下来一个男人，直奔他而来。
    “同学，你好，你是方哲吧？”
    方哲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他点了点头，握着自行车手把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我是陆瑶的爸爸，能跟你聊两句吗？”
    半个月后，陆瑶复课了，随之而来的一个大八卦就是她和方哲在一起了。
    此事一下子成了学生们闲时热聊的话题，甚至有传言说老师为此事请了方哲和陆瑶的家长，结果双方家长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下会了面，最后还笑盈盈地一起出了校门，完全一副亲家会面的架势。
    对于他二人的关系，比较普遍的一种说法，是陆瑶追了方哲四五年，方哲本来也有些感动，加上陆瑶这次受伤，方哲去看她，一来二去的就水到渠成了。也有比较恶毒的说法，说是方哲去陆瑶家探视的时候，陆瑶趁着家里没人，主动献身勾引，方哲一时没把持住……
    这些话安然也听到了，她虽然不记得当年有过这个大八卦，但也不觉得意外，因为当年她对方哲也没什么兴趣，更不认识陆瑶，自然不会过于关注他和陆瑶的事儿。但是现在不一样，她的耳朵好像开启了自动识别功能，不管她在干什么，耳朵总能自动识别有关“方哲”的一切八卦消息。
    关于陆瑶献身诱惑的事儿，她自然也听到了，虽然从闲话人描述此事时恨不得连俩人说什么话了都一清二楚的架势来看，这毫无疑问是荒唐的流言，但她心里还是像吃了个苍蝇一样的堵得慌。
    她甚至觉得这事儿未必是空穴来风，方哲外表看上去一副高冷禁欲的模样，其实完全不禁撩，才在一起几天就迫不及待把她扑到的人，对别的女朋友又能自律到哪儿去？
    但是她现在完全没有立场吃醋，他们的关系完全是错着位呢。她只能安慰自己说传言未必属实，所谓陆瑶和方哲真的在一起了的话，不过是好事人的捕风捉影罢了。直到此事得到了马皓川的亲口证实。
    据马皓川说，方哲亲口跟包括他在内的几个男生承认，他确实在和陆瑶谈恋爱，而且还是他先和陆瑶表白说喜欢她的。
    “不可能。”安然听完不假思索地脱口道，这绝对又是马皓川跟她逗呢。
    方哲主动表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方哲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么，两人在一起五年了，从热恋到婚后，除了喝醉或上床的时候，想让他在清醒的情况下主动跟她说句“我爱你”都费劲，这不是他爱她够不够的问题，完全是方哲的性格如此。
    当年两人结婚的时候，她提前跟崔亚楠说，接亲堵门的时候也不用费心思想那么多难为新郎伴郎的游戏，只一招就能把方哲难住，你就直接让他当众喊一句：“安然，我爱你。”就能难为死他。
    事实上，情况还是有些出乎她预料的，她原以为这一句话方哲能憋个半小时说不出口，甚至都想好了他要真的说不出来，怎么找个台阶下。没想到也就磨蹭了不到两分钟，她就听方哲在门外特别大声地喊了一句：“安然，我爱你。”当时她真的特别意外，意外到感动，感动到想哭那种。
    不过事后她看跟拍录像时没把她笑死。在门外被要求当众喊话的方哲，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能掐出血的红，被众人围在身边起哄的那两分钟，他脸上那种羞窘的表情，她不仅之前从来没见过，之后也再没见过了。
    她拉着方哲一起看视频说：“我采访你一下，你当时什么心理状态？”方哲不答，连那段视频都不好意思看一眼，她生拉硬拽非逼着他看，他就拼命的捂住眼睛和耳朵，像个害羞的孩子一样扎到沙发里。
    要知道他们结婚前已经谈了两年的恋爱，床单都滚了无数次了，而他现在不过是一个纯情的高中生。主动跟女生表白？不可能，完全不能想象。他得多喜欢对方才能主动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告白啊。他要真的那么喜欢陆瑶，还用得着陆瑶追他那么多年吗？早好了。
    马皓川说：“我骗你干什么，真是方哲亲口说的。”
    看安然仍旧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又说：“我真没骗你，不过吧，我觉得方哲这话也是有水分。当时是杨阳起哄陆瑶来着，说她追方哲是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什么的，他这玩笑有点儿过了，说得陆瑶脸上都挂不住了，方哲肯定是因为这个，才说是他先表白的，男人嘛，是吧……其实是怎么回事儿，大家也心知肚明，别点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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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不管实情如何，方哲和陆瑶在一起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了。也不用马皓川跟她透露内部消息，只每次上英语课时看陆瑶神采飞扬，恋爱中小女生的幸福模样也都明白了。甚至也不用看陆瑶，从方哲对她的态度，也能看出一二。
    自方哲和陆瑶的事儿传出来之后，她再也没和方哲在数学老师办公室偶遇过，但也是因为如此，她才恍然意识到，之前那些偶遇，或许根本不是巧合。因为从那以后，再在校园里偶然遇见的时候，方哲也再没对她露过笑容，甚至看都不再看她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有了女朋友就对其他女生敬而远之的自觉，如果不是心里有鬼，对她的态度怎么会突然不一样？她明明看见他和同班女生说话的时候还是带着笑容的。最明显的一次，是一天下体育课时她和方哲碰见，明明前一刻他还在跟张佳佳说笑，在她靠近他的一瞬，就跟被掐断电源一样，马上就安静了，他分明就是心虚。
    如果之前还不敢断定，那她现在反而百分百确定方哲确实对她有想法，或者说有过想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选择了陆瑶。肯定不会是像当年马皓川那样也写了什么情书想要表白，结果意外错过，让他心灰意冷之下退而求其次了，若是那样，那上天真是太会玩儿她了。
    她能想到的，就是跟陆瑶受伤有关。仔细分析，有几种可能，一是因为陆瑶受伤，方哲去探视，突然觉得心疼她，发现自己原来早就喜欢上她了；第二种可能，陆瑶的腿不是自己摔伤的，是因为方哲而伤的，方哲道义上过意不去；第三种可能，陆瑶因为腿伤而情绪低落，方哲为了安慰她，怕影响她高考，所以牺牲色相。
    她觉得第三种更有可能，说白了，就是不太愿意相信方哲是喜欢陆瑶比喜欢她多才选择了陆瑶。
    当然，不相信方哲真心喜欢陆瑶的不止她一个。虽然陆瑶这么多年和方哲一直走得比较近，但对方哲求而不得的事实，让她并没有招来太多的嫉妒和非议，而如今，她和方哲正式在一起了，风评便一下子变了。校草的女朋友岂是那么好当的，陆瑶似乎一夜间成了全年级女生的公敌，各种前所未闻的关于她的黑料层出不穷，大多是她这些年怎么对方哲死缠烂打，穷追不舍的。
    女生们对此类话题乐此不疲，似乎任谁都能说出一两件关于陆瑶卑微地追求方哲的事儿来。似乎这样便能给自己一个安慰：男神之所以选择她，不是因为喜欢她，单纯只是因为被感动了而已，男神不选择我，是因为我没她那么上赶着，那么贱。
    安然觉得这些话大概也传到了方哲的耳朵里，因为在陆瑶生日这天收到一束花，据说是方哲送她的。方哲不是喜欢当众秀恩爱的人，她觉得他这么做或许是想给陆瑶正名，让人知道两人的感情不是陆瑶单方面的付出，但是她觉得方哲大概是真的不懂女生的心理，他越是这么做，陆瑶在女生圈里的风评越差，大家会说，这是陆瑶为了显摆，要求方哲这么做的，方哲只是被磨得没办法，不得已才送了。
    因为七班这日放学早，安然和马皓川一起往外走时，在校门口碰见了方哲和陆瑶，陆瑶的车筐里放着一束百合花。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哲和陆瑶关系自我安慰式的先入为主的臆想，安然觉得方哲好像并不显得特别开心，他像平日那样没看她，只低头握着车把，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马皓川冲着那束花吹了个口哨。陆瑶笑着瞪了马皓川一眼，向安然打了声招呼。
    安然一时没反应，注意力全都在那束花上，待回神意识到陆瑶刚刚叫了她一声，才有些尴尬地冲她笑了笑。
    方哲送给过她很多礼物，宝石项链，名牌包包，最新型号的手机……但从来没送过花。她曾借崔亚楠男朋友给她送的花暗示过他，其实她也觉得收到男朋友送的花挺浪漫的，但是用方哲的话说，鲜花两三天就谢了，哪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她虽遗憾，也没太在意，觉得理科直男大概都是这样，现在看来，还是有女生收过他送的花的。
    第27章 往事 七夕
    安然和方哲在一起第一次过七夕，非常用心地做了许多功课，准备送方哲一部游戏机。她提前两天就把礼物用心地包好，里面还放了一张写了情话的卡片。
    那天是个工作日，她把礼物装在袋子里带到了单位，从一坐到工位就开始盼着下班。十点多的时候，她收到一个陌生电话，说让她下楼取花。
    安然有些吃惊，起身到窗户旁往外望了一眼，果真见楼下有个快递模样的小哥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她心中雀跃，急匆匆地下楼了。
    机关事业单位不比公司企业，职工都相对低调，不管是七夕和情人节，鲜少有人往单位送花的。所以当安然捧着一大束红玫瑰一路回了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收到了不少人的注目和调侃，屋里的几个大姐更是围上来热聊，说还是年轻人好啊，我们这都多少年没收到花了。
    安然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她是真没想到方哲会把花送到她单位来，虽然有些俗，但确实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安然趁着同事不注意时，在花前自拍了好多张，挑挑拣拣，选了一张自己照得最漂亮的给方哲发了过去：“花收到啦，我好喜欢，亲亲mua！”
    大概过了十分钟，安然收到了方哲的回复：“不是我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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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安然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束红玫瑰，并没发现署名的卡片，对方知道她的电话和姓名，应该也不是送错人了。
    正在她一头雾水的时候，收到一条了短信：“花收到了吗？节日快乐。”
    电话号码她不熟悉，也没有显示姓名，想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可疑对象，安然回过去：“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对方回说：“不是吧，我的电话你都不记得了？太让我伤心了。”
    安然回：“实在不好意思，您是？”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对方才回过来：“这一年多我其实一直想着你，可是看来你好像没再想我，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放手了。”
    安然这才意识过来，对方应该是她分手快两年的前男友，说好了互删不再联系了，不知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大概是被女朋友给甩了。
    安然回说：“我有男朋友了。”
    “是吗……看来我来晚了，我还有机会吗？”
    “没机会，我有男朋友了。”
    “这么直接，不能委婉点儿吗？”
    安然没回，干脆把手机放到一边不再理了，看了看旁边这一大束红玫瑰，立时觉得俗艳得很，想要立时扔到厕所里，又怕同事们见了非议，也只好作罢。想了想，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玫瑰花拿到桌下，头朝下扔到自己桌下的垃圾筐里照了一张相，又把花放回去。
    安然把照片发给方哲：“误会啦！哈哈哈哈！”后面又连发了几个笑哭的表情。
    忐忑地等了半天，一直没有收到方哲的回复，期间倒是又收到了前男友发的一段很长的短信，安然扫了一眼直接删掉了。
    安然觉得方哲肯定是生气了。真是的，要是她肯定也会生气，他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吧？安然想再发个信息试探一下，可又觉得再发过去好像越描越黑……算了算了，不管了，让他知道她很受欢迎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晚上下班的时候，安然收到方哲的电话，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同屋的大姐见了笑道：“男朋友来啦？”
    安然笑了笑：“是，我先走啦。”
    只她才要出门又被同屋大姐叫住：“哎哎，你的花！”
    安然回头一愣，同屋大姐已经帮她把桌上的红玫瑰捧了过来笑道：“让人家看见你把花忘了，多伤心啊！”
    安然挤出个笑容，接过花：“谢谢您了，明儿见。”
    安然捧着花下楼，第一次庆幸他们单位内外都不许私车停放。从单位院里出来，安然先去了相反的方向，找了半天才寻了一个同事们上下班不易发现的角落里的垃圾桶，把花深深地捅到里面才转去找方哲。
    安然一上车，先扑上去亲了方哲一口，带了几分讨好的口吻道：“抱歉，临出门有点儿事儿，等我半天了吧。”
    “磨蹭，本来想带你去吃大餐的，现在不管饭啦。”方哲发动汽车。
    安然嫣然一笑：“不想吃饭，吃你就够了。”
    方哲弯着嘴角斜了安然一眼：“吃哪儿啊？”
    安然噗嗤一笑，伸手在方哲的大腿根儿捏了一把。
    方哲没请安然去外面吃大餐，也没洗干净躺倒给她享用，而是照例带安然回家亲自下厨给她做饭吃。
    饭后，安然一边摸着胸前方哲送她的红宝石项链，一边看他刷碗。
    “都说男人做家务时的姿势最性感，还真是的。”安然歪靠在厨房的门框上。
    方哲没回头，答说：“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给我挖坑呢。”
    安然笑说：“不是挖坑，是真心的恭维，你在厨房的样子真的特别性感。”
    “怎么个性感法？”
    “就是想马上把你扑到的那种性感啊。”
    方哲把最后一个盘子擦干净放回柜子里，解了围裙转身道：“光说不练，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安然笑着上前搂了他的脖子吻上去，方哲的手从她的腰间向下滑过臀峰，探到裙底。
    深吻过后，安然贴在方哲身上挑逗：“想不想在厨房试试……”
    “你哪儿来的这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方哲的手已经探到她的内裤里揉抚。
    “我这不是讨好你么，你们男人不都有这种性幻想吗？”
    “你听谁说的？”方哲睨着安然，用力捏了她屁股一下。
    “猜的。”安然又吻了上去。
    卧室，缱绻痴缠过后，安然躺在方哲怀里，拿了手机摄像功能当镜子照着自己的新项链。
    “我发现这项链还是裸肩戴最漂亮，你觉得呢？你说我搭抹胸裙是不是更性感？”
    方哲没答，慵懒地蹭了蹭安然的头发：“晚上别走了。”
    “不行……”安然学着台湾腔，“妈妈不让我在外面过夜，人家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子呢。”
    方哲笑了笑，压上去吻她的额头。
    深夜，方哲开车送安然回家。安然歪头看了他许久，问说：“你都不好奇白天是谁送我的花吗？”
    方哲目不斜视地握着方向盘：“不好奇。”
    “你不怕别人把我追走啊？”
    “你要是能被别人追走，我怕也没用啊。”
    “你一点儿也不紧张，不吃醋啊？”安然追问。
    方哲无所谓地笑了笑，没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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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安然歪头看向窗外假装生气，半晌没等来方哲的一句哄她的话，转头偷偷瞄他，发现他只是聚精会神地开车，完全没有理她的意思。
    好吧，她真的有点儿生气了，亏得她忐忑了一天以为他生气了，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平时是不是太腻他，让他觉得吃定她了。
    下车的时候，安然做了最后的尝试，撅着嘴冲方哲摆出一幅“我还在生气呢，快来哄我，你一哄，我马上就好”的表情。
    方哲捏了捏她的嘴，亲了她一下。本着给台阶就下的原则，安然回吻了方哲一下，下车回家了。
    方哲开车回家的时候，有些许的后悔，刚刚应该顺势问安然送花的人是谁，虽然他刚刚回她的话也算是实话实说，但要说一点儿不在意也的确是不可能。
    把车开到自家楼下停好，方哲下车打开后备箱，里面有一捧包装精美的郁金香。
    安然早前曾跟他说过喜欢换郁金香，他问了好几家花店才找到她喜欢的那种，本想给她一个浪漫的惊喜，没想到被不知哪个混蛋的一束红玫瑰抢了先。他跟自己说不用计较在意，但犹豫了一天，最后还是没送出去。
    方哲捧着郁金香回了家，把花放在桌上，衣裳也没脱直接回卧室仰面把自己摔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他一个人住许多年了，早已经习惯了，可是每次安然在他家待过走后，总觉得家里空荡荡的有些寂寥。
    手机微信响了一声。
    这个时候，一定是安然。方哲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点开：
    “到家了吧？是不是在想我啊？枕头上还留有我的味道，寂寞了就搂着它睡吧，晚安，爱你。”
    方哲不自觉地笑了，歪头把安然趟过的枕头扯过来，闻了闻，好像真的留着她的味道，他把脸整个埋进去，想着有一天能搂着安然入睡，一定一夜好梦。
    第28章 信
    方哲和陆瑶在一起后，已然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安然愈发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在了学习上，一转眼便进了六月，到了安然妈妈说的那“一哆嗦”。
    距上一次高考十多年了，除了作文的题目，其他的安然早不记得了。上一次安然考得并不理想，语文和文综尚属于正常发挥，本来以为能往上拉一拉分的英语也只是表现平平，最糟糕的是数学，最后几道大题完全是胡乱列了几个公式，完全不会做。
    这一次安然考完最后一科英语，从考场出来便觉成竹在胸，心情愉悦，走路都跟着变得轻快了许多，脚下生风地走在前面出了考场。
    才一出大门，就被围在校门外的学生家长们拥了上来，安然在人群中寻着特意请假来接她的妈妈。经过一名考生家长时，对方许是见了自己的孩子，忽地扬了下手，安然躲闪之下撞了旁边的人，下意识地回头道歉，却是意外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妈？”安然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说错了话，脸上腾地一热，局促地说了声“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便紧忙狼狈地跑开了。
    方哲母亲也没多想，只跟旁边的家长笑着摇了摇头。
    没一会儿方哲从考场出来，见了母亲迎上来道：“不是跟您说了不用接我吗，挺热的。”
    方哲母亲回说：“哪儿坐的住啊。”
    母子俩一边聊一边去取车，方哲妈妈还把刚刚有个小姑娘叫她妈的事儿当个笑话讲给方哲，笑说：“小姑娘一看就考得不错，着急给爸妈报喜呢。”
    方哲也没多想，跟着笑了笑。
    上了车，方哲母亲问道：“陆瑶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她不在这个考场，应该还好吧。”方哲歪头望着窗外答得随意，心里却很忐忑，他不确定陆瑶有没有受影响，能不能顺利考入A大。
    “你想什么时候跟人家说？”方哲母亲看了一眼方哲，“我觉得还是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合适……”
    “嗯。”方哲依旧望着窗外。
    见儿子不愿多提，方哲母亲也就没再问了。
    当晚，安然母亲做了一桌的饭菜，祝贺安然高考结束。
    饭间，安娜拿了个盒子递给安然：“送你的。”
    安然接过来，是一部新手机。安娜现在工作也没两年，工资其实还很微薄，买这手机对她来说绝对算得上一笔大开销了。上一次收到安娜送她的手机，她虽然也很兴奋感动，但到底岁数小，也没什么经历。如今再历一次，回想那些年和安娜的关系慢慢变得紧张，甚至疏远，不免感慨。
    晚些时候，安然去了安娜屋里，想着增进一下姐妹感情，只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不知该聊些什么。安娜正收拾自己的衣柜，看安然站在门口看着她不吭声，随口玩笑道：“干嘛？我可刚给你买了个手机，你还想算计我什么？”
    安然笑着进了屋，盘腿坐在安娜床上：“没事儿，聊聊天儿，增进一下姐妹感情。”
    安娜说：“你也太现实了吧，之前怎么不来增进感情，送你东西才来。”
    “我这不是一心扑在学习上么。”
    安娜指着旁边几件衣裳：“这几件我不穿了，你看你穿不穿，不穿的话就让咱妈送人了。”
    “我看看。”安然把衣裳拿过来，虽然以她现在的眼光，安娜这几件衣服她都不是很心仪，但还是一件件认真地试穿起来，“好端端的扔什么衣服啊？你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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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回忆着安娜的恋情，当年她上大学时，安娜曾和本单位的一名姓宋的大夫好过一段时间，不过对方是个有妇之夫，后来他在老家的妻子找到安娜单位大闹了一场，之后宋大夫离职去了别的医院，安娜在医院很长一段时间受人指摘，直到和沈城确定了恋爱关系，闲言闲语才淡了。她父母当年觉得沈城人好，也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觉得沈城能对安娜“不计前嫌”，她甚至怀疑安娜当年选择沈城，是不是也因为他不在乎她的过去。
    “干嘛？咱妈让你上我这儿打听来了？”安娜道。
    “干嘛非得咱妈啊，我好奇不行么。”安然不知安娜现在是否已经和宋大夫开始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拉安娜一把，让她别再走老路，或许能跳出情路坎坷、婚姻失败的命运。
    “你少打听。”
    “你要这么说那肯定是谈恋爱了，是你们单位的吗？”
    安娜没答，只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安然见状，觉得安娜极有可能已经跟宋大夫开始了，或者已经处于暧昧期。以安娜的性子，直劝是肯定行不通，想了想，转变策略道：“你不说就算了，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跟咱妈说啊。”
    安娜没应，安然看着她继续道：“我有一个喜欢的男孩儿。”
    这话果真引起安娜的兴趣，不过仍有些戒备地说：“有就有呗，跟我说干嘛。”
    安然知道安娜是怕她使诈套她的话，是以也不打算立时让安娜跟她交心，想着慢慢来，便说：“我憋心里好久了，不找人说说我得憋死。”
    “不是有亚楠么。”
    “不行，那人她也认识，万一她跟谁说了，传到那人耳朵里怎么办？”
    “说就说呗。”安娜似乎有些信了，拿了几件衣裳坐到床上一边叠一边说，“说了正好，省得你前怕狼后怕虎的不敢说。”
    “那他万一要是有女朋友了呢？”
    “你喜欢的是谁啊？有没有女朋友你都不知道？”安娜疑惑地问。
    “是谁你就别管了。”安然道，“表面上是没有，我是说万一呢，万一人家是地下情，我要上赶着去表白，那不是太尴尬了。”
    安娜把叠好的衣服放到一边，回道：“就算是怕老师家长知道，现在高考完了也该转地上了吧？要真是一直地下情，就说明感情也不怎么样，你要是喜欢就追，未必没结果。”
    “不好吧，要真是这样，我不是成第三者了吗。”
    安娜不屑地哼了一声，淡淡地道：“你这算什么第三者，小孩子过家家……”
    安然看着安娜的神情语气，愈发觉得她和宋大夫可能已经有苗头了，但怕安娜起疑心，也不好立时说什么，想着还是慢慢来，便也只假做了个为难苦恼地神情暂且结束了这话题。
    安然第二天去办了手机号，第一个给崔亚楠打了电话。电话里得知崔亚楠高考结束当天就和欧阳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虽然知道这段恋情不会有结果，但安然也不想给崔亚楠泼冷水，反正她自愈能力非常人所能及。
    崔亚楠问安然和马皓川怎么样了，安然只含糊地答说：“挺好的，顺其自然。”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安然通过网站和电话查的结果，和她自己算的差不多，考A大应该没问题。安然母亲高兴的同时仍然对在线查询不放心，说之前家长会说学生除了电话和网络查询，也可以在规定的时间到学校领取成绩单，是以催着安然去学校领成绩。
    安然懒得去，她妈就唠叨她，说就算不是为了拿成绩，你去看看老师也好，教了你三年了，你考得不错也是人家的辛苦，去跟老师照个面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
    当晚，安然看电视的时候接到了马皓川的电话。安然听到是马皓川，便拿了手提回屋去打，安娜斜眼看着她：是你说的那个男生？
    安然没回应，回屋关了门才继续跟马皓川说话。两人先关心了一下对方的成绩，马皓川考得不错，比安然预想的要好很多。她觉得马皓川是真的聪明，就好像初三那会儿，也没见他多努力，最后成绩却都不错。
    “之前问了你几次报的哪个大学，你都不说，这回能说了吧。”安然隐隐觉得马皓川似乎没按上一次的人生轨迹报考大学。
    “保密，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再告诉你。”马皓川卖关子。
    安然想马皓川总不会为了跟她一个大学报考A大吧，虽然他成绩考得不错，但上A大还是够呛，听他这语气，好像十拿九稳的样子，应该不会是A大，可似乎也不是他曾经念的那所外地大学了。
    他会为了她留京吗？她想他留京吗？
    安然片刻的沉默，让电话那头的马皓川不禁问道：“想什么呢？”
    安然忙回：“没什么。”
    “你明天有事儿吗？”马皓川问。
    听马皓川似是要约她，安然忽然有些心慌，不假思索地说：“有点事儿。”
    “什么事儿啊？”
    “明天我得趟回学校。”安然想起她妈的唠叨，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回学校干嘛去啊？”
    “我妈非让我去学校拿成绩单，说网上查的她不放心，让我顺便去看看老师。我想着去就去吧，省得她唠叨我。”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回去看看去，明天早晨你等我电话，我到你家楼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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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一时也没有回绝的理由，便只好应了，想了想又说：“忘了告诉你，我买手机了，刚刚办了手机号，你明天早晨打我手机就行。”
    次日，马皓川和安然一起回了学校。出乎她的预料，虽然大家已然查到了成绩，但返校的人还是不少，大多是考得不错的学生回来看老师的。
    安然和马皓川分开去找各自的老师，约好了完事儿电话联系。她先去班主任冯老师那儿拿成绩，碰见了同班的几个同学，聊了一会儿。各自散了之后，又约着刘欣一起去别的办公室看一看这日在校的其他任课老师。
    两人到数学老师办公室时，只有他们文科班数学老师一个人在。数学老师说安然这回考得不错，没白费这一年多的努力。因这一年没少耽误数学老师休息，安然心里也是感激，是以便多聊了会儿。
    三个人说话的时候，有人敲门进屋，安然抬头一看，竟是方哲和陆瑶。
    方哲见了安然，明显一愣，随即下意识地错开了目光，显得有些局促。
    安然乍见方哲和陆瑶，看两人还真有点儿热恋情侣形影不离的意思，心下便觉得被刺了一下，如果方哲在她面前大大方方的还好，偏生又一副闪躲的模样，连招呼也没打，让她愈发觉得不舒服。
    因七班数学老师不在，方哲和陆瑶跟文科班数学老师问了好，陆瑶便从包里取了一封信递给老师说：“我想着宋老师应该也不在，我给宋老师写了一封信，麻烦您帮我转交给她行吗。”
    “没问题，我一会儿放她桌上，她这两天肯定得来，不一定是哪天。”数学老师把信接过来，笑道，“呵！做得还挺精致的，这是你自己画的啊？手真巧！”
    陆瑶谦虚地笑了笑：“瞎画。”
    安然站在数学老师边上，下意识地望过去，忽地怔住。
    只见老师手中拿的手作信封上点缀着的手绘繁花藤蔓，和她曾在方哲旧物中翻出的那叠信如出一辙。
    第29章 漩涡
    这信封？！
    方哲捧着那叠信兀自出神，回头见她撞见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出离震惊之下，安然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方哲。
    方哲原趁着安然不看他时偷偷瞄她，见她看着陆瑶那封信发怔，下一瞬便猛地抬头望向自己，一脸不加掩饰的震惊。
    两人目光相触，瞬间的一个眼神，让二人均犹遭雷击一般，只觉全身的血液瞬时凝固了。数学老师和陆瑶、刘欣在说笑，安然和方哲却觉这屋中只剩他二人。
    心脏剧烈的敲击，胃里翻江倒海，安然一声干呕，跑出了办公室。
    数学老师和陆瑶、刘欣以为安然不舒服，忙跟着追了出去，而方哲则直直地站在原地，双腿如灌了铅一般，仿似全世界的重量都在那一瞬间向他倾泻而来，把他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楼梯口，安然扶着墙又剧烈地干呕了几声，再站起来时觉得头皮都是麻的。
    “你没事吧？怎么了？”
    “是不是早上吃坏东西了？”
    几个人围在安然旁边一脸的关切，唯独没有方哲。
    安然摆了摆手：“没事儿。”
    “怎么脸这么白啊，快回我屋休息会儿。”数学老师道。
    “不用不用，我真的没事儿，我就是胃不太好，可能是早晨没吃东西，不用……没事儿……您回吧，不用管我，我也该走了……还有点儿事儿……”安然有些语无伦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想马上从这几个人的包围中逃开。
    安然撇下了一脸莫名的刘欣，甚至也忘了与她同来的马皓川，只是大脑一片空白地往外走，待到了校门外四周不见了学生，才扶着一棵大树站定。
    回头，身后不见方哲，什么人也没有。
    一阵铃声，安然半晌才回神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打开来看，是马皓川打来的。她拿着手机怔了一会儿，按了接通键。
    “你在哪儿呢？”马皓川的声音显得很着急，“刚刘欣说你难受来着？你在哪儿？我找你去。”
    “我没事儿……你别找我了，实在不好意思，我家里有点儿事儿，先走了，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哎！你……”没等马皓川说完，安然就挂断了。
    校门口陆续有学生进出，安然漫无目的地跑开，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靠在墙上蹲了下来。她也不知自己想干什么，只是想从那儿逃开。
    她不知方哲是何时重生的，往前想，极有可能跟她一样。脑中翻着之前的一幕幕，暑假一起去游乐场时，高二时她被人劫他救下时，放学路上偶遇时，王磊生日聚会时……
    她早就该想到的，明明上一次高中时她和方哲并不认识；她早就该想到的，明明接触不多，方哲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对她有意思的。
    安然站起来，急着想去找方哲，走到巷口又站住折了回来。找他该说什么？他身边还有一个陆瑶。那叠信无疑说明她就是他的白月光……所以，现在的状况，是方哲在她和陆瑶之间徘徊不定，最终选择了陆瑶？安然心中犹如百抓挠心，想要马上跟方哲问清楚，可是如果他真的能给她想要的回答，早就应该追她出来了。
    安然独自在小巷中坐了很久，总觉得下一刻方哲就会急匆匆地寻来跟她解释，但除了巷口偶尔路过的陌生人，什么也没有。只有马皓川的电话响了好几次，她没接，他就给她发短信：“你在哪儿？到底怎么了？我刚给你家打电话说你没回去呢，你去哪儿了！到底怎么回事！马上给我回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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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没给马皓川回电话，只是回了个短信：“我没事儿，就是心情不太好，不太想说话。”
    马皓川的短信很快回过来：“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安然回：“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我真的没事儿。”
    他再回过来，她看了看，没再回复。
    快到中午的时候，安然接到她妈的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回家，她这才出了巷子，坐车回去。
    到了小区门口的时候，安然没急着回家，而是在楼外转了一圈儿，没见方哲的人影。一进家门又问她妈刚刚有没有人找她，她妈回说：“你们初中的马皓打电话找过你两次，问你回没回来，不知有什么事儿，你给他回个电话吧。”
    “哦……”安然去卫生间给马皓川回了个短信，说自己已经到家了，让他不用担心。坐在马桶上发了半天呆，起身洗了个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对自己说，方哲肯定也跟她一样震惊，一时不知怎么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他不可能不来找她。
    另一边，心神不宁地送走了陆瑶，方哲顶着烈日骑车到了安然家，把车停在小区外时，T恤已经被汗浸透了，他去旁边小店买了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点上，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根本不管用。
    烟一根接一根，方哲却始终没有踏入小区的勇气。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安然，怎么跟她解释现在的状况，怎么跟她说过去那许多年。
    手机铃声忽然想起，是陆瑶打来的。
    方哲犹豫了片刻，拿起了电话：“喂？”
    “你在哪儿呢？”电话里传来陆瑶的抽噎。
    “怎么了？”
    陆瑶没答，只是哭得更伤心地问：“你在哪儿呢？”
    “在外面……有点儿事儿……”方哲答得含糊。
    “呜呜……”陆瑶突然剧烈地痛哭起来。
    有一瞬间方哲以为陆瑶察觉了什么，才要开口，便听陆瑶那边哭说：“我爸妈离婚了……”
    方哲怔了怔，这才想起陆瑶的父母在她高考结束后就离婚的事。
    陆瑶在那头呜呜哭得伤心，方哲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只拿着电话默不作声地听着。
    “你在哪儿呢……”陆瑶再一次问了这个问题，语气中满是凄楚和哀求。
    方哲在陆瑶家附近一个街心公园找到她时，她正蜷腿抱头靠坐在花坛下。他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陆瑶抬头，满面泪痕地靠到他身上，嘤嘤哭了半晌，泣道：“他们一直骗我……一直在我面前演戏……”
    方哲心下沉了沉，没甚底气地宽慰：“他们这么做……大概，也是有苦衷……是怕影响你高考，也是为了你好……”
    陆瑶轻轻推开方哲，苦笑道：“是啊，为了我好，为了我，他们忍辱负重，强颜欢笑地和对方生活在一起。我不该怪他们，错的人是我，明明知道他们感情早就出现裂痕了，还期待着他们能给彼此时间，期待着他们能重修旧好……”
    “是我……是我的假装不知道，逼着他们演了这出戏，我有什么资格怪他们骗我？是我在骗我自己，是我在伤害他们……”
    陆瑶起身俯视着方哲：“还有你……你也和他们一样在哄我开心，在我面前演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吗？我不是傻子，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我只是装作不知道……你对我演戏，我也对我自己演戏……演到我自己都快相信了。”
    陆瑶弯着嘴角，脸颊流下一脉泪水：“我是不是演得很好？好到让你都不知道该怎么摆脱我了吧？”
    陆瑶的话说得软弱无力，却似一把锋利的尖刀，一下刺到方哲得软肋，他起身去抚她的胳膊，却被她抬手挡开了。
    “你现在不用再演戏了，都结束了，我爸妈都不演了，你又何苦呢……我放过你了……”
    “陆瑶……”方哲望着陆瑶，如鲠在喉。
    陆瑶对他露了一抹惨淡的笑容，转身欲走，神情光景和他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在一起，方哲下意识地抓了她的胳膊。
    陆瑶扭着身子不看他：“放手……我都说放过你了……你解脱了……”
    方哲心口又被狠狠刺了一下，握着陆瑶胳膊的手紧了紧，十几年的人生呼啸着在他眼前闪过，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他和安然的婚礼，安然穿着婚纱款款地向他走来，如梦似幻。
    第30章 往事 解脱（上）
    关经理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往里面望了一眼，看到有一个工位还亮着灯，即便不从位置判断，也猜得肯定是方哲。她锁上门，走过去对还在工作的方哲说：“赶紧回家吧，着急的晚上回家干，今天是情人节，也陪陪女朋友。”
    方哲回头对她笑了笑：“您先走吧，我马上好。”说完又继续埋头工作。
    “情人节快乐，别太晚了。”关经理说完拎包离开了。出了大厦的时候，她在门口看到方哲的女朋友靠坐在石狮子上等他，这女孩儿她见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在楼下等着。她没上去打招呼，径直离开了，心说找个帅气的男朋友也是怪不容易的，得时时盯梢怕丢了。
    大概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方哲才从楼上下来，一出大门就看见陆瑶拎着个大袋子在门口等她。他赶紧上去接过袋子：“不是说我加班，让你别来了吗，这么冷，你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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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瑶笑了笑：“我也刚到。”
    方哲无奈地道：“瞎说，你鼻子都冻红了。”
    陆瑶撅嘴道：“可是今天是情人节啊。”
    方哲拉了陆瑶的手，一边走一边说：“不过是个日子，等我忙过这个项目咱们再补过是一样的。”
    陆瑶靠在方哲身上：“人家就是想你了不行啊。”
    两人快走到方哲车边时，忽然有人从身后大声喊了一声：“陆瑶！”
    两人惊诧地回头望去，见陆瑶瞬时变了脸色，方哲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
    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冲上来的男子叫任超，这会儿站在二人面前，指着方哲的脸：“就是他？你就是为了他甩我的？”
    陆瑶很是窘迫地气道：“我早就跟你分手了！你别再纠缠我了好不好！”
    “不好！我到底哪儿不如他，他有什么好？这么冷的天，让你带着病在门口等他两个多小时！这种男人会对你好吗？他有我对你好吗！”
    “你闭嘴！”陆瑶喊道：“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任超瞪着陆瑶，眼睛有些泛红：“从来就没喜欢过我？没喜欢过我你跟我上床！你跟我上床的的时候怎么不说没喜欢过我！”
    啪！陆瑶狠命给了任超一个耳光，哭喊道：“你闭嘴！闭嘴！闭嘴！”
    方哲搂住颤抖地陆瑶，他没理任超，拥着陆瑶往车上走。
    任超突然冲上去从后面狠推了方哲一把，方哲不备之下摔倒在地，陆瑶喊了一声，未及去扶方哲的时候，任超便先冲方哲扑了上去，却被方哲翻身一脚踹在他腿上。任超趔趄着栽倒，方哲瞬时起身压到任超身上，拽着他的衣领，照他脸上狠狠打了几拳。
    任超身高不及方哲，又被方哲压着无法施展，几拳下来脸上就见血了，头晕脑胀更无力还手了。
    陆瑶怕出事，赶紧上前拦了方哲，哭道：“别打了，咱们走吧。”
    方哲没立时起身，按着任超道冷冷地道：“我不管你们之前怎么样，是个男人分手了就别再纠缠。”
    方哲说完松了任超起身，拉了一旁泣不成声地陆瑶快步往车上走。
    任超躺在地上，哭着冲陆瑶和方哲喊：“滚吧！老子再他妈地不稀罕你了！我他妈地都睡够你了！早他妈的玩儿腻了！你他妈的别得意！你就是捡了老子穿剩下的一双破鞋！”
    陆瑶几近崩溃，整个人都在颤抖着。方哲把她搂得更紧些，扶着她上了车，快速离开了。
    陆瑶一路都在捂着脸哭，方哲一直用手轻轻拍抚着她，停好车之后也是紧紧地拥着她回了家。
    一进门，方哲便扶着陆瑶坐在沙发上，柔声道：“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陆瑶摇着头扑到方哲身上，哭道：“对不起！对不起！”
    方哲知道她在说什么，抚着她的头柔声安慰道：“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别想了。”
    陆瑶更紧地拥了方哲，泣道：“我真的从来都没喜欢过他，当时咱们刚分手，我那段时间特别难受，情绪一直不好，所以才让他趁虚而入的……对不起……对不起……我要是知道咱们还能有今天，打死我也不会跟他发生什么的，我当时……我当时就是……呜呜……别生我的气……呜呜……”
    “我知道，我知道……”方哲连声安慰，“我不气你，真的，要气只能气我以前不懂珍惜……现在都好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陆瑶仍在哭，方哲捧了她的脸给她拭去泪水，轻吻她的额头。
    两人在沙发上拥了许久，见陆瑶情绪渐渐平稳些，方哲才道：“你等我两个小时了？怎么不早给我打电话？要知道你来了，我早就下来了，或者你也可以到公司里等我。”
    陆瑶窝在方哲怀里：“我不想打扰你。”
    方哲又道：“你病了？”
    “没有，有点儿感冒，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嗓子有点儿别扭，可能是发炎了。”
    “怪我，这些日子太忙了。”方哲拍了怕陆瑶的肩膀，“我去煮点儿面条，吃完了你好吃点儿药。”
    方哲拿了陆瑶刚刚拎的袋子，里面是她刚刚从超市买的肉菜和零食，他一边把东西往冰箱里归类放好，一边说：“等你病好了我再做大餐给你吃，这两天你得吃清淡点儿，辣的也别吃了……”
    吃完饭，两人窝在沙发里看了会儿电视，方哲看了看时间说：“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陆瑶拥着方哲道：“我今天不想回去了。”
    方哲抚了抚陆瑶的头发：“也好，不过我今天晚上可能要加班干点事儿，照顾不了你。”
    “我不用你照顾。”陆瑶在方哲胸口蹭了蹭，“知道你这几天加班，吃不好睡不好的，我是来照顾你的。”
    深夜，方哲抱着笔记本在客厅工作，陆瑶洗完澡围着浴巾从浴室出来，默默地坐到方哲身边看着他。
    方哲半晌才意识到陆瑶在她旁边陪坐，看了她一眼道：“感冒了还晾着，赶紧穿上衣服，一会儿病严重了，你先睡吧，我还得半天呢。”
    陆瑶起身回房前在方哲脸上亲了一口：“你也别太晚了。”
    方哲忙完手头的工作时已经夜里两点多了，他抻了抻胳膊，去浴室洗了个澡，本想赶紧睡，可洗完澡却反而有点儿精神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怕扰了陆瑶休息，就拿了条毯子去了客厅，戴着耳机躺在沙发上听音乐，快三点时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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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方哲被陆瑶拍醒，睁眼的时候有点儿懵，看了看旁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沙发上睡了半宿，抬头看了一眼表，立时坐了起来：“都这个点儿了，怎么不早点儿叫醒我？”
    方哲急匆匆地去卫生间洗漱，出来时陆瑶已经把早餐放在桌上了。方哲凑合吃了两口便回了卧室，一边换衣服一边大声对陆瑶道：“我今天送不了你了，你自己坐地铁没问题吧。”
    “没事儿，我不着急。”陆瑶走到卧室门口，“你着急你先走吧，一会儿我收拾完了再走。”
    “不用了，晚上我自己收拾就行，你不舒服就别管了。”方哲说着已经到了门口换鞋，“你走的时候把门撞上就行。”
    陆瑶跟过去，仰头吻了一下方哲：“小心开车。”
    “嗯，你也是，到公司给我发个信息。”方哲说完便急着出门了。
    方哲走后，陆瑶把餐桌厨房都收拾干净后又去客厅收拾，把沙发垫重新放好，拿起方哲盖了一宿的毯子闻了闻，好像还能闻到他的味道，她抱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靠在扶手上，用毯子把自己整个人蒙了起来。
    方哲又在单位忙了一整天，把车开到自家楼下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想给陆瑶打个电话，问她的病怎么样了，看了看手机时间，又怕她已经睡了，便又作罢。
    方哲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家门，一推门，却见客厅的小灯亮着，陆瑶的鞋还好好地摆在门口。
    他换鞋进了客厅，见陆瑶围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发呆。
    “你在这儿待了一天？没上班？你没事儿吧？不舒服？”方哲上前坐到陆瑶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的迹象。
    陆瑶靠到方哲身上：“有点儿不舒服，请假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儿了，你陪着我，我就什么都好了。”
    方哲觉得陆瑶大概还是为了昨天的事情绪低落，吻了吻她道：“别告诉我你一天没吃东西？”
    “不太饿。”
    “不饿也得吃，一天不吃哪儿受的了。”方哲脱了外套，去厨房做了点粥和面条汤。
    方哲把饭端到客厅的茶几：“你喝粥还是面条汤？用不用我喂你？”
    陆瑶笑了笑，张嘴：“我要喝粥。”
    两人吃完饭，方哲让陆瑶去洗澡，自己去厨房收拾，等他收拾完，陆瑶已洗好回了卧室。方哲去卫生间简单冲了冲，穿上睡衣把头发吹干。回屋时陆瑶已经在床上躺好，整个人盖在被子里，攥着被子边冲他眨眼睛。
    方哲知道陆瑶在暗示什么，但他实在太累，也没什么心情，便只亲了亲他的额头，关灯躺下了。
    半晌没感到陆瑶的动静，方哲以为她睡了，翻了个身，才要睡着的时候，却感到陆瑶翻身贴到他身上，从后面拥了他。他假装睡着了，她便把手探到他裤子里，她知道他没睡。
    方哲抓了陆瑶的手，翻过身道：“乖乖睡觉……”话没说完，就被陆瑶翻身压倒他身上吻住。
    方哲温柔的回拥，陆瑶便更加深了唇齿间的索取，探手到他衣服里摩挲。
    方哲握了陆瑶的手腕，翻身把她压在床上：“改天吧……你还病着……”
    陆瑶凝着方哲，下一瞬忽地扬手把他推开，起身去穿衣服。
    方哲看着陆瑶无奈地道：“你干什么？”
    陆瑶沉着脸不理他，只是负气地快速把衣服全穿好。
    “你别这样好不好？”
    陆瑶不吭声，出了卧室到门口穿鞋。
    方哲跟出去：“大半夜的你要干嘛？”
    陆瑶仍旧不理，穿了外套推门便走。方哲也不及穿衣服，随手拿了件厚衣服穿上追了出去。
    陆瑶用力连按了几下电梯，等不及，干脆自己走楼梯下楼。方哲在后边追她：“有什么事咱们回去说不行吗？这么晚了你别闹了好不好？外面那么冷你不是找病呢吗？”方哲一遍遍地去拉陆瑶，被陆瑶一次次地用力打开。
    直到出了楼道口，方哲才攥了陆瑶的胳膊，用力拽了她一把高声呵道：“你别闹了行不行！”
    陆瑶仰着头望着方哲，眸中含泪：“你终于说出来了。”
    “我说什么了？” 方哲不明所以。
    “你终于发火了！你说你不在乎，其实你就是在乎！你在乎我和任超的事儿！你心里特别膈应是不是？你昨天宁愿在沙发上睡也不愿挨着我，你不想碰我了是不是！”
    “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我昨天是有点儿失眠去沙发上靠会儿，没想到就睡着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今天呢？今天你这么晚才回来，一天不跟我联系，不也是为了躲着我！”
    “我今天在公司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我真不是故意不理你，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一直在我家等着啊，我怎么可能为了躲你不回家？”
    “好，你都有理由，那刚才呢？我都那样了，你还生生把我推开，你在想什么？你还说不是嫌弃我了？”
    方哲扶额叹道：“我连着加好多天班了，我也不是铁打的，我也有累的时候，这种事也得有余力是不是？你当我是种马吗？不管什么时候想来就来？”
    方哲话音才落，陆瑶的眼泪就涌了出来，用力推开他哭道：“你是在讽刺我是不是？！你根本就没忘了任超那天说的话，你是觉得我随便跟谁都能上床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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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哲闭目仰头，长叹了一声，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是我说错话了，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当时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跟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我有什么资格介意？我真的没有一点儿看轻你的意思，你觉得我是那种卑劣的男人吗？我真的只是这些天工作太忙了，也是因为工作忙所以疏忽你了，我跟你保证，只是这一段时间，等这个项目忙完了我就好好陪陪你好不好？或者我到时休个年假陪你去散散心？”
    陆瑶咬着嘴唇垂眸低泣。
    方哲上前把她拥到怀里，轻抚安慰，觉得她心情平复了才道：“我们回去好不好？我好冷。”
    陆瑶靠在方哲怀里，搂着他道：“你真的不介意？”
    “不介意，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干嘛要想以前的事。”
    “一点儿都不介意？”
    “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放心呢？”
    陆瑶抬头望着方哲，眼泪又滑了下来：“你还喜欢我？还爱我吗？”
    “你别再胡思乱想了。”
    陆瑶凝着方哲质问：“可是你为什么不介意？你应该介意，你有理由介意，如果你爱我你就有资格介意！有哪个人不介意自己的爱人有过别人呢！如果你在我们分手的时候有过别的女人，我一定会介意到发疯！你是不是不爱我，不喜欢我了？”
    方哲有些急了，不耐烦地道：“那你到底想让我怎样？我到底怎样你才满意？我介意也不对，不介意也不对，你告诉我该怎样咱们才能翻过这页，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我不想你怎样！我就要你爱我！我只要你爱我！”陆瑶大声泣道：“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我们好好的！”
    陆瑶呜呜哭得伤心，方哲又叹了一声，上前拥了她抚慰：“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们已经好好的了。”
    第31章 往事 解脱（中）
    几个月的辛苦，方哲手头的项目终于告一段落，庆功宴上，关经理当着大家的面暗示方哲极有升职的可能，其他人纷纷上前祝贺，弄得方哲反而有些尴尬。
    庆功宴结束，有几个人喝醉了，方哲和其他几个因为开车而没喝酒的同事逐一把这些人送上出租车。同组的陈西成上车前拉着方哲醉醺醺地道：“有前途，有前途，你这才来公司多久啊，就这么受器重，将来高升了可得罩着哥哥点儿啊。”
    方哲没言语，只帮他拉开了车门。
    陈西成抓了方哲的衣领，神秘兮兮地说：“偷偷跟哥哥说说，你是不是跟关虹睡了？”他虽然做出一副低语的样子，其实声音一点儿也不小，旁边的同事自然也都听到了，有人当他是醉后胡言，也有人觉得茅塞顿开。
    方哲面无表情地拿开他的手，扶着他进了出租车，关上门，跟司机说了地址。汽车发动起时，陈西成还不罢休地探出头，对着方哲大喊：“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这酒量，真是……”有同事笑着摇了摇头，给方哲化解尴尬。
    方哲也没多言语，跟同事道了别就去取自己的车子。
    虽然已经挺晚了，但路上还是有些堵，方哲开着车走走停停地有些烦躁，索性把车开出了主路，在路边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打开车窗，吹进些晚风，才稍微觉得舒服些。
    他知道陈西成那些话不过是借酒装疯，除了对自己来公司这么多年一直没升上去发泄不满外，或也真的觉得他是靠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博得领导欢心的。
    也不意外，类似的话他听得多了。好像他上大学时，宿舍里的人睡觉、刷夜、追女孩儿的时间，他都用来泡图书馆、找实习，但每次得了奖学金，几个舍友都要对他一番调侃，说哪个哪个女老师根本就是对他有意思，问他别人刷夜的时候他总不去，是不是被院里那个风骚的女辅导员约出去开房了。
    大三的时候，周阿姨请他妈去旅游，路过他念书的城市，就顺便在当地住了两天看看他。周阿姨订的是当地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不知被谁看见他和他妈及周阿姨在酒店里吃饭，结果学校里马上就传出他被富婆包养了的流言。宿舍那几个人又调侃说长得帅就是吃香，轻轻松松财色兼收。那次之后他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单间，从宿舍搬了出去。
    初入职场，他妈给他买了一辆车，他每天开着上下班，结果便有人传他交了一个富二代女朋友，车是人家送的，否则他大学毕业年纪轻轻哪来的钱买车，更有人跟他半真半假地玩笑，问他那个富二代女朋友跟这公司的老板是不是亲戚。而跟他一起进公司的同龄人明明开着更好的车却没半分非议。
    就好像今天，他熬了几个月取得的成绩，却被人轻轻松松一句话说成是跟女上司睡觉得来的。
    方哲抽出一根烟，才点上，就听见手机响了起来。他不用看也知道是陆瑶打来的，他想起晚上吃饭时，关经理无意间的一句玩笑：“你女朋友盯你挺紧的啊。”
    掏出手机，果真是陆瑶，手指在接通键上悬了几秒，又放弃了，随手把手机扔在副驾驶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整整一根烟的时间，副驾驶上的手机一直在响，信息提示交替着电话铃音，方哲皱着眉头把手机调成了无声。
    他不太想回家，他有种预感，陆瑶肯定去他家楼下等他了。想到这儿，便又点了一根烟，打开收音机，随便调了一个节目，看着车窗外主路上的车来车往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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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边站着两个女孩儿一直在看他，私语的声音有点儿大。
    “你说我上去搭讪他会理我吗？”
    “试试呗。”
    “说什么啊？”
    “跟他借火，你看他抽烟呢。”
    “不好吧，他不喜欢抽烟的女孩儿怎么办？”
    “约个炮还那么多讲究。”
    “谁说要约炮了？”
    “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去了。”
    看见其中一个女孩儿真的向自己走过来，方哲才不得已掐了烟，关上车窗发动汽车。
    方哲到家的时候，发现陆瑶果然在楼门口等他，见了他便气冲冲地迎上来：“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你给我打电话了吗？可能手机调无声了吧，一直在跟同事吃饭，也没注意。”方哲避开陆瑶咄咄逼人的目光进了楼门，按了电梯才发现陆瑶并没有跟上来，他抬手捏了捏睛明穴，转身出去。
    “不进来吗？”
    “你想让我进去吗？”
    方哲叹气：“我今天挺累的，心情也不太好，真的不想再跟你折腾了。”
    “你什么意思？”陆瑶凝着方哲，“不想再跟我折腾了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现在就想回家睡觉。”
    陆瑶不理方哲的解释，质问道：“你嫌我烦了是不是？你今天真的去和同事吃饭了？吃饭能吃到这么晚？手机调无声了？你什么时候开始跟我说谎的？你手机从来不调无声！怎么我一打电话找你就调无声了？你就是成心躲着我！”
    “你放过我好不好！”方哲忍不住大声呵道，见陆瑶被吓到了，又软了语气，“今天就放过我行吗？就这一天。我的工作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应该会有不少空闲时间陪你了，你不是一直说不舒服么，我可以请年假陪你去度个假修养修养。但是今天晚上什么都别说了行吗？我就是想好好歇一歇。”
    “好……好……”陆瑶深吸了一口气，惨淡地笑了笑，“我放过你，也不用这一天，以后我也都放过你。”
    “你什么意思？”
    “我们分手。”
    “你别闹了行吗？”
    “你看我像在闹吗？”
    方哲无奈地点头道：“好，好，说吧，有什么要问的，我现在都回答你。我承认，我刚刚是故意没接你电话，我就是心情不太好，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如果你非觉得我是故意在躲着你，我也没办法。我可以跟你解释一次两次，但是你根本不相信我，我就是说一千次一万次也不管用。”
    陆瑶平静地道：“你不用再解释了，我说了，我们分手。”
    方哲凝着陆瑶，滞了半晌，问道：“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怎么是我想要的结果？我从来没说想分手，每次都是你说要分手。”
    “你是从来没说过分手，但你也从来没说过爱我。”
    陆瑶望着方哲苦涩地道：“方哲，初中、高中、大学，一直到现在，一直是我拼命在后面追着你跑，你偶尔回头看我一眼，我就高兴得不行，能跟你一起挽手并行，我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你呢？你真的看过我，爱过我吗？这么多年，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一次‘我爱你’，我一直安慰自己，说你就是这种性格，你不是不爱我，你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这个谎话，我跟自己说了太多遍了，我强迫自己相信，可是我知道，这不过是我的自我安慰罢了。你不爱我，你从来没爱过我，你跟我在一起，不过是感动，是习惯，你从来没认认真真地为我付出过！”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熟悉你所有的喜好和口味，可你真的知道我的喜好和口味吗？你不知道，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我迁就你！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爱吃辣吗？那是因为你爱吃辣，所以我才让自己习惯吃喜欢吃！其实我暗示过你好多次我根本不爱吃辣的，但是你根本没用心去听。”
    “大学的时候，每次都是我坐火车去找你，你回来找过我几回？你忙着学习，我的功课就不紧张吗？为了跟你复合，我放弃了去法国留学的机会，你为了我放弃过什么？”
    “这几个月，我暗示过你多少次想搬来跟你一起住，你真的听不懂吗？你听得懂，可你一直跟我装傻，从来不回应我！”
    “是，之前每次都是我说要分手，我那么爱你，为什么要跟你分手？我不就是想跟你撒个娇，想你来哄我，跟我说不要，我不想分手吗，我就是想看看你有多在乎我。”
    “我当初为什么跟任超在一起，我就是想知道被人捧在手心里，被人在身后追赶的滋味儿是怎样的，我想有一个人像我爱你那样爱我！”
    “但是后来我发现，还是不行，我想要的不是被人爱，是被你爱。”
    “我知道我是太缠你了，缠到你觉得窒息，可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谁不想爱得潇潇洒洒！谁想爱得这么卑微！还不是因为太爱你，太怕失去了！”
    陆瑶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方哲无言以对，半晌只开口道：“对不起……”
    陆瑶凝着方哲：“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只想你说爱我。”
    方哲张了张嘴，喉咙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过去那许多年，他又怎会不知陆瑶一直在等着他说这三个字，三个字而已，不算什么，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不值这三个字，但是每次都像现在这样，就是梗在喉间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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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瑶苦笑：“算了，别难为自己了，我想要的爱也不是这样的勉为其难。与其这样两个人都痛苦地纠缠下去，还不如彻底分个干净……到此为止吧，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你终于可以彻底摆脱我了。”
    陆瑶转身离开，方哲下意识地上前拉她。
    陆瑶没有回头，只淡淡地道：“放手吧，我放过你，也放过自己了，咱们都解脱了。”
    方哲觉得自己应该抓着陆瑶再说些挽回的话，可是她说的那个“解脱”却又异常吸引他，他和陆瑶这些年的分分合合真的让他倦了，迟疑了片刻，松了手。
    陆瑶擦了擦眼泪径直离开，方哲一直望着陆瑶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他视线的尽头，也未见她再回头看他一眼。
    方哲当时并未意识到这会是陆瑶生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最后一个画面，他只是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觉得这大概是对他和陆瑶最好的结局，两人或许真的都就此解脱了。
    第32章 往事 解脱（下）
    方哲母亲过生日，王叔在自家附近商场的一家自助餐厅订了位，方哲下班后急匆匆赶过到时，王叔和他母亲已经到了，座位上放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方哲把礼物递给他母亲，笑说：“看来今天王叔没少破费。”
    他母亲笑了笑，指着一个购物袋说：“我给你买了件外套，一会儿你拿走。”
    三个人落座开餐，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家常，闲谈间王叔随口问说：“听你妈说，你大姨给你介绍了一个女孩儿，见面了吗？人怎么样啊？”
    “见了，挺好的。”方哲简单地答道，低着头吃饭。
    王叔看了一眼方哲母亲，夹了一口菜，继续闲聊家常的口吻：“挺好的就行，现在还联系着呢吧。”
    “嗯，联系着呢。”方哲轻描淡写地应道，他知道王叔提这事儿，不过是替他妈问了想问又不敢问的话而已。
    王叔没再问，方哲母亲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殷切地把一盘子菜推到方哲面前，让他多吃点儿。
    吃完饭，三个人乘直梯下了一楼，出电梯的时候，方哲瞥见旁边有一家蛋糕房，他一下子想起来前些日子安然在微信里跟他说的话。
    “回家里坐坐吧，你也老没来了。”王叔热情地邀请。
    “下次吧，最近有点儿忙，手头还有点儿工作没干完。”方哲客套地婉拒。
    方哲母亲道：“到家还干什么啊，那是什么公司啊，这么累人的，不行就换一家算了。”
    方哲笑了笑：“我知道了。”
    王叔对方哲母亲道：“哎，年轻人，现在不拼什么时候拼。”说完又对方哲道，“你妈也是关心你，工作生活两不误才好，抽空也约人家女孩儿出来谈谈恋爱什么的。”
    方哲仍只是浅浅地一笑。
    王叔接过方哲手里的袋子和方哲母亲溜达着走了，直看着二人出了商场，方哲才进了旁边那家蛋糕房。
    回到家，方哲先冲了个澡，吹干头发后，去厨房拿了个盘子，打开了刚刚买的蛋糕袋子，放了一块儿拿破仑。尝了一口后，扬了扬眉，心想安然得多爱吃甜食，这种甜度在她说来还算“不怎么甜”。他笑了笑，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安然发过去：“路过你说的那家店，买来尝了尝，口感不错，就是太甜了。”
    方哲把手机放在旁边，又拿起勺子挖了一口，确实是甜，不过，也算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吧，拿起手机刷了一会儿新闻，一口一口，不知不觉便把盘子里的拿破仑蛋糕都消灭干净了。
    点开微信，没有收到安然的回复。他想她大概在吃饭，或者洗澡什么的。
    方哲沏了一杯茶，回屋里工作，把手机摆在笔记本旁边前，又看了一眼声音模式。
    半个多小时，手机一直没有响过，他点开微信看了看，和安然的对话仍停留在他刚刚发的那句话。不论是洗澡还是吃饭，这么长时间，应该也都完了吧……她是和朋友出去了？或许是去看电影了，她之前说想去看《后会无期》，或许约了朋友去看。
    方哲放了手机，继续工作，却又不能集中精神，索性关了电脑，去客厅躺在沙发上一边刷手机一边听音乐，期间一直未收到安然的回复。他想安然就是去看电影，这个点儿也应该早就结束了。他点开和安然的对话，输入了一句“在干嘛？”，犹豫了一会儿又删了，看了看自己刚刚发的信息，也没什么特别，再继续往前翻看，应该不是他哪句话惹她不高兴而故意不理他，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方哲想不出安然为什么不回他信息，她之前从没有这么长时间不回复过，直到十二点多的时候收到她的回复：“上次约你看电影，你说没时间，再过些天电影就要下片了，如果你还抽不出时间，我就约别人去看了。”
    方哲盯着信息发怔，他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他们是相亲认识的，总不能一直这么不远不近地联系着，她要他给他们的关系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是他不知怎么回复她，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样。
    一宿的辗转反侧，直到窗外隐隐透了亮光，方哲依旧没有答复安然。七点多的时候，他想他和安然大概就这么结束了，如果说昨晚他或许还有一个“已经睡了，没看到信息”的退路，那她这会儿肯定已经起床了，没有看见他的任何答复，大概也不会在对他存有什么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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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吧，或许就该是这样……
    一整天的工作，方哲一直心不在焉，他迫使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去，却又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午休的时候他没忍住点开了和安然的微信对话，对话仍停留在安然问的那句话。他觉得自己很糟糕，明明是他逃开了，却还期待着能再收到她的什么消息。他退出去点了一下，拇指在“删除该聊天”的选项上悬了许久，终归没舍得点下去，反而是又打开了对话，一直往前倒到最前：
    他：“你好，我是方哲，郝大夫的外甥。”
    安然：“你好，我是安然，郝大夫的病人的女儿。（笑哭）”
    安然：“请问，你高中是一中毕业的吗？”
    他：“是。”
    安然：“06年毕业的？”
    他：“是。”
    安然：“那我可能知道你是谁了。”
    他：“是么。”
    安然：“我跟你是一届的，你是七班的吧？我是文科九班的。”
    他：“哦。”
    ……
    方哲一边回想着两人之前的“约会”，一边从头到尾一条条地看着两人这三个月来的聊天记录，一直看到安然昨晚的那条，他想他应该是真的喜欢上安然了。
    三个多星期后的一个晚上。
    方哲母亲快到方哲家时拨通了他的电话：“你在家吧，我刚从你姥姥那儿回来，你姥姥让我给你带了点儿吃的，我快到了。”没容方哲拒绝，方哲母亲便挂断了。
    十多分钟后，方哲母亲到了方哲家，一进门便愣住了。屋里乱糟糟的一片，桌椅也全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了，进到客厅，许多柜子的抽屉都开着，里面的东西都被倒腾了出来，这一摊那一摊的摆了一屋子，地上还扔着两个大垃圾袋。
    “你这是要搬家？”方哲母亲寻了个干净的空地儿放下袋子。
    “没有，好长时间没收拾屋子了，里里外外都收拾一遍。”方哲擦了一把汗，把东西挪开，“我姥姥怎么样了。”
    “恢复的不错，比你上周去的时候又好些了，跟我说让你别惦记，还嘱咐你一个人住着别亏着了，这不是让你舅妈给你弄了这些吃的，你想着放冰箱里。”方哲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看了看，还好，里面两个屋都还好好的没动，不过看这架势，外面的弄完了，里面的也跑不了。
    好端端地摆这阵仗，她觉得方哲肯定是有什么事儿了，想了想，试探地问：“听你大姨说，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个女孩儿，不联系了？”
    “嗯。”方哲蹲在地上，把袋子里需要冷冻的，一件件放到冰箱冷冻层。
    “之前不是联系的挺好吗？”方哲母亲尽量用最随意的口吻问道。上个月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她当时还挺欣喜期待，那么长时间还联系的，这还是第一个，她还以为这回有希望了。
    方哲没应，仍是默默地放着东西。
    方哲母亲见方哲这光景，便猜得了几分，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地问：“你是不是……还是为了陆瑶啊？”
    方哲手上动作滞了一下，随手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去，关上冰箱门，起身去厨房倒水。
    方哲母亲跟过去，站在门口。
    “这么长时间了，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放下？”方哲母亲道，“我不是那种成日逼着儿女相亲结婚的父母，而且男孩子你这年岁，也不算大，用不着着急。我也知道，你要是想找，也用不着我让人给你介绍。可我为什么还要到处张罗让人给你介绍啊，不就是想着万一能有哪个女孩儿让你忘了陆瑶吗。”
    提及此事，方哲母亲有些感伤动情：“按说我应该挺欣慰你的长情，可长情也不是这个长情法。她人都没了，你还要为她痴情到什么时候？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只要你给我个时间，再过三年还是五年，你只要给我一个时间，我心里都不这么难受。”
    方哲背着身子，垂着头，默不作声。
    “一说这个你就不吭声了，不说了，不说了，你就好好一个人过吧。”方哲母亲长叹了一声，“我走了，东西你想着收冰箱里。”
    方哲听着他妈关门离开的声音，怔怔地站了许久。类似的话，他妈这些年已跟他说过很多次了，他除了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妈之外，其实早听麻木了，但是这一次的话着实刺痛了他，由其是她妈说的那一个“痴情”，如果他真的对陆瑶痴情，大概也不会有今天。
    他从未跟他妈解释过陆瑶的事，他妈一直以为他是对陆瑶不能忘情，只有他自己知道，自陆瑶过世他一直是生活在怎样的懊恨与愧疚当中的。他妈问他要多久他才能走出来，多久才能从中解脱，他自己其实也想知道这个答案，他到底要多久才能解脱，多久才应该解脱。
    这几年，他拒绝了所有靠近他的女孩儿，别人的介绍也都草草敷衍了事，他觉得这是他对陆瑶的愧疚所致，直到那天他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删了和安然的微信对话，他才意识到那些所谓的拒绝，不过是他想快些心安理得地从对陆瑶的懊恨中解脱的借口罢了，说白了，不过是没有遇到真正让他心动的人而已。
    晚些时候，方哲才想有东西没收到冰箱里，他打开冷藏室准备丢些不要的空出些地方，拿开一个饭盒的时候，一个小袋子从里面露了出来。这是他之前在安然说的那家店买的蛋糕，那天他吃了一块，剩下两块的同袋子一起放到了冰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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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袋子拿出来打开，里面的蛋糕已经被冷藏得有些发硬了。
    脑子里一下子蹦出安然的样子，她如果知道，一定会在微信里回他“不吃你给我啊，浪费。”后面跟着三个生气的表情。
    方哲颓然地坐到椅子上，他想解脱，他太想解脱了。
    那天晚上，方哲把客厅餐厅被他弄乱的东西从里到外都收了一遍，每一个抽屉，每一个角落，待到弄完已是深夜了，他累得仰面躺在客厅地上，呆望着天花板半宿之后，猛地起身，回屋打开电脑，查询哪家电影院还在放映《后会无期》。
    第二天下午，不到五点的时候方哲到了安然家小区，他知道她六点下班，应该也不会这么早到家，但他还是提前来了一会儿，怕万一她提前下班回来会错过。
    他在安然家小区外徘徊的时候，一直很忐忑，不知她一会儿见了他会作何反应。他点了一根烟，还没抽完的时候，抬头便看见了安然在对面的一家小店门口排队，不知是什么时候过去的，有没有看到他。
    他把烟掐灭，刚要上前又退了回来，摸出一块口香糖，好歹嚼了几口便包好扔到垃圾桶里。
    方哲忐忑地走到安然身后，听见她和老板娘在说笑，但是他紧张得没太留心她说了什么。
    安然转过身见了他明显吃了一惊，随即走过来跟他打招呼：“这么巧？”
    他有些局促，答说：“我特意过来找你的。”
    “找我有事儿吗？”
    “我查到还有两家电影院在放《后会无期》，今晚就有，我过来碰碰运气，看看你有没有时间。”见安然似要拒绝，方哲又忙道，“今天没时间也没关系，我看那电影还要放几天，这几天所有的场次我都订了票，看你的时间。”
    安然没有立时答他，目光游移地垂了一下，让他有种等着医生宣判病情的紧张。
    十分钟之后，安然坐到了他的副驾驶。方哲其实很意外，他并没有预料安然会答应，他是真的已经买了所有他能找到的《后会无期》的场次，做足了碰壁的准备。他偷偷瞄她，见她歪头望着窗外，不甚开怀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在后悔上了他的车。
    “最近忙吗？”他没话找话，想要打破沉默。
    “还好，没你忙。”安然冷着脸怼回来，让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正值晚高峰，平时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到电影院的时候，距离最近一场开始还有二十来分钟，他提议先去吃饭，看下一场，她却说她包里还有烧饼。
    方哲不知道安然是真的很想吃烧饼，还仅仅是后悔答应跟他出来，想要尽可能的缩短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早些结束回家。烧饼并不是很合他的口味，但他还是吃得挺开心，因为她终于愿意跟他说话了，他想她应该不是只为了跟他推荐烧饼，或许还是暗示她还是愿意跟他继续发展的。
    吃完烧饼，换了电影票入场，两人才一坐好厅内就熄灯了。
    方哲的心思当然没在电影上，他一直在想是不是该趁着现在跟安然表白，影厅里黑漆漆的，不面对面地看着她，他大概还能有勇气说出口。
    他往她身边凑了凑，紧张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两次想要伸手过去，却又都退缩了。他没跟女孩儿表白过，也不知道在电影院里牵手这种方式是不是早已过时了，如果安然躲开怎么办，他要继续坚持去拉她的手，还是不要强求，等她气消了再说，他牵她手的时候，是不是还要说些什么……
    方哲一直犹豫不定，直到电影进入尾声，安然忽然起身说去洗手间。他从她冷淡的声音听出她大概还是在生气。或许今天并不是表白的好时机，他应该跟她解释他之前消逝的那三个多星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解释不了，他不想骗她，更自私地不想让她知道他的那些自己都想彻底忘干净的过去。
    安然一直走了半天没有回来。方哲觉得她或许走了，她今天来或许根本不是给他机会，也许就是为了报复他之前的突然消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方哲一直盯着影厅入口，就在他几乎要确定她一定是走了的时候，安然从厅门口走了进来，站在电影屏幕的光影下。
    他的目光再没离开过她，她在门口停了几秒，适应了影厅的黑暗之后，慢慢走回，坐到他身边。
    “我以为你走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讲究啊。”安然冷冷地回他一句。
    “以后不会了……”
    安然盯着电影屏幕不吭声。
    “以后你的信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回复……”他骨气勇气问她，“我还有这个机会吗？”
    她依旧不理他。
    方哲不知安然现在在想什么，只知道她没有走，如果这会儿不抓住她，那她也许就真的要走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缩了缩，没有拒绝，他得了鼓励地握紧，与她十指相扣。心口跳得厉害，方哲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他凝着她，等着她给她一个答案，其实她没有拒绝他的牵手就已经给了他答案，但他还是不安心。
    “郝大夫不是说你不抽烟吗……”安然红着脸，喃喃地答他。
    方哲忽然有种想要吻她的冲动，但是他没敢，只是握紧她的手，克制地答说：“以后再不抽了。”
    第33章 结束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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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一连几天没出门，总觉得方哲下一刻就会来电话，或是过一会儿就会出现在她家楼下。然而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她始终没等来他。
    其实返校的那一天他没来，她就应该知道是这种结果了，但是她不明白，不相信。她理解面对“死而复生”的白月光，方哲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她不相信她于方哲就是这么能轻易割舍掉的。
    不管他当初为什么选择她，他们五年的感情不会有假。重生前那一晚的质问，她气恼被他欺骗那么久，不甘心他心理一直有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但是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面对选择，方哲真的会这么轻松地放弃她。
    她好几次想直接冲到方哲家去找他质问，但是她知道等着她的不过是他的沉默以对，她去了只能是自取其辱。
    她被自己的丈夫抛弃了，她应该大哭一场，但是她却哭不出来。如果方哲从来不爱她，如果从始至终只是她自作多情的单方面付出，痛定思痛地大哭一场，或许还能释然。但是她知道方哲爱她，只是敌不过他对陆瑶的感情罢了。那种被比较，被选择，被放弃的委屈、困惑、不甘和愤怒，揉杂在一起，梗在心口，发泄不出，消散不去。
    就像是中了毒却寻不到解药，她需要一个狠厉的侩子手，拿着最锋利的刀子刺她几刀，刀刀见血，让发了黑的毒血喷涌而出，狠狠痛过之后，才得解脱。
    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安娜，她损人不带重样的刀子嘴这时候最能发挥作用。
    “我被人甩了。”才下了夜班，准备去洗澡的安娜被安然堵在了房门口。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安然，没理她，闪身去卫生间洗澡。
    安娜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回屋的时候，安然仍坐在她床上等她，见她进来，第一句话还是：“我被人甩了。”
    “又不是我甩你，找我干嘛。”安娜坐在梳妆台钱拿着吹风机吹头。
    安然上去拔了吹风机的插头，故意无理取闹地大声道：“你是不是人啊！有没有同情心！我被人甩了你没听见吗？你就不能安慰我几句吗！”
    没料到安然突然爆发，安娜脱口回道：“你有病吧？”
    “对，我是有病！我病得不轻！我就要发疯了！”安然冲着安娜吼了几嗓子。
    安娜被安然吼懵了，没有像平常那样怼回去，而是怔怔地看了看她，问道：“你没事儿吧？真被甩了？谁啊？你说的那个男孩儿？”
    安然泄了气，垂头捂了自己的脸，她不需要她关心安慰，也不想跟她费口舌解释，她就想她对她尖酸刻薄地一阵冷嘲热讽，说她是傻瓜，是白痴，是自作多情的蠢货！说她活该被甩！
    安娜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安然，试探着问道：“是那个叫马皓还是马皓川的吗？”
    安然没答，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趴到床上。
    安然走后，安娜继续拿着吹风机吹头，想着安然刚刚的样子总觉心下不安，关了吹风机去到安然房门口，看着她趴在床上，一幅抑郁颓废的模样。她在门口默默地站了许久，垂着头咬了咬唇，闭着眼深呼了一口气，走到安然床边坐下。
    “其实……有件事儿我一直没跟你说。”安娜顿了顿，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把头发撩到耳后继续道，“你还记得你初三暑假我拿你课本送人的事儿吗？”
    安然没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她早不记得了，也不知道安娜说这些干什么。
    “当时我同学的弟弟开学上初三，想提前找初三的书看。我问你书还要不要，你说不要了，当时你急着跟咱妈出去，说让我自己去随便拿。我去你屋拿书的时候从你书包侧兜里看见一封信……我声明，我绝对不是故意翻你书包的，我也忘了当时是找什么没找到，真的是无意看到的……”
    安然怔了怔，意识到安娜在说什么，翻身望着她。
    安娜有些局促：“信……我看了……是封情书，虽然在我看来有点儿幼稚的吧，但也算是挺情真意切的，说是要约你见面，好像还要当面对你表白什么的，具体内容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写信的就是那个叫马皓还是马皓川的。”
    安然坐了起来，凝着安娜。
    安娜一脸歉意地道：“我当时就是想逗逗你，结果一错手，把你桌上的水杯弄洒了，信全湿透了……我当时也是慌了，想着你回来肯定跟我折腾，鬼使神差的就把那信给扔了。”
    “我当时是想，他要是喜欢你，肯定不能就写这一封信就算了，而且听说你们俩还考到一个学校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知道我这事儿是有点儿不地道，但是我真没想到你也喜欢他，而且能喜欢这么长时间。我不知道我现在说出来还晚不晚，也许……也许你可以再尝试一下，跟他解释一下，他也许心里还有你……”
    安然怔怔地望着安娜，晚吗？好像是不晚，马皓川还在那儿等着她，这几天的电话就没断过。可不晚吗？真的晚了，晚了十几年，什么都错过了。
    她想让安娜帮她解脱，可她突如其来坦白的真相，让本就郁结于胸的她又挨了一闷棍。谈不上气愤懊恨，但又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震惊遗憾。
    她觉得她现在的情绪控制功能大概已经紊乱了，甚至连对安娜发火都发不出，听她说完只是点了点头。
    安娜做足了听安然发火的准备，没想到她却显得异常平静，她越是这样，却让她越是心中难安，她想，她大约是真的很喜欢那个马皓川。她陪安然坐了一会儿，得来她一句“我想睡觉”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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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在床上躺了一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真的睡着了，晚饭的时候她听见她妈在房门口叫了她一声，让安娜劝走后也没再来了。
    安然再睁眼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拿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手机被她调了无声，这会儿显示着两个未接来电和十几个未接短信，都来自马皓川。
    安然打开短信，一条条看：
    “17:56：刚刚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我想你可能还是心情不好，没关系，我发短信你能看到也行。我知道你这些天肯定是有事儿，你不想说，我也不追问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都会陪着你。”
    “18:31：安然，我想你了。”
    “18:37：安然，你回我电话好不好。”
    “18:40：不用管我，我不是催你回电话。”
    “18:55：安然，我给你写的那封信，你之前说不想听，你现在想听了吗？我现在就想跟你说。”
    “19:08：算了，别管我，等你心情好了再说吧。”
    “19:14：你在看我的短信吗？看的话回个标点给我也行。”
    “19:21：不行了，我憋不住了，我现在就想跟你说！”
    “19:35：我在你家楼下了，我在健身器材这儿，我等你。”
    “19:42：我一直在这儿等你。”
    “19:44：你要是还不想听，给我回个标点。”
    “19:46：你要是不回，我就一直在这儿等你。”
    “20:12：我看你那屋一直黑着灯，不知道你在不在，反正你总要回家吧，我一直在这儿等你呦。”
    “20:40：我在等你呢。”
    “21:08：在呢。”
    “21:47：在呢。”
    安然看了一下时间，22:37。
    她从床上跳下来跑到窗边去看，借着几盏昏暗的路灯，什么也看不到，她窗子这个位置也看不到小空地健身器材的位置。穿上衣服出了卧室，见家人都已经睡了，便匆匆离了家。
    安然到小区健身空地时，一眼就看见了马皓川，他坐在乒乓球案子上，仰头看着昏暗的路灯发呆，暗橘色的微光堪堪笼在他身上。
    堵在心口的堤坝咔嚓一下裂了个口子，安然鼻子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浸湿了眼眶。
    她没上前，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回神望过来，发现了她。
    他咧嘴冲她一笑，她眼中的泪水便随之滑了下来。
    马皓川从球案上跃下，三两步跑到安然身前，见她垂泪，便道：“怎么了？还难受呢？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安然望着马皓川：“初三暑假你给我写的那封信，说约我出来，你也是这么等着我的吗？”
    马皓川一怔，惊诧道：“不是吧？你找着那封信了？”
    “回答我。”
    马皓川没答，只是笑着耸了耸肩。
    “等了多久？”
    马皓川笑说：“我也不记得了，反正最后是被我舅舅给拎回去的。”
    他怎么会不记得，他太记得了，初三暑假的那天，他在电影院门口等了整整一宿。其实才过了一个小时的时候他就觉得安然不会来了，但是又不甘心，后来那一宿纯粹是在跟自己较劲。天亮的时候，他被他舅舅给找着的，一起的还有他舅舅在派出所当警察的朋友。他一到家他爸就上来踹了他一脚，他爸踹他的时候眼睛是红的，不知是熬了一宿的原因，还是哭过了，反正他妈当时满面是泪，眼睛都是肿的。家里人没问他上那儿干什么去了，大概是觉得他初三用功太猛，考完试突然断了那根紧绷的弦儿，精神上有些反常。
    他后来一直感到后悔，为了让爸妈担心而后悔，也为了自己后悔。他想，如果他没执着的等了一宿，如果过了一个小时的时候他就走了，后来再看见安然的时候，他还能有勇气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上去跟她说笑，就像从前一样。
    刚刚他坐在球案上等着安然的时候，一直在想安然这一次会不会还是不会出现，如果这一次不出现，那大概不会再是什么信没收到的原因了，这样的话，他真是连个自我安慰的借口也没有了。可是他还是想等，没等来他或许会后悔一时，大不了脸皮上铺层砖再等下一次，如果没等，那他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安然望着马皓川，从他轻松随意的笑容中，似能看到他那一次等她等到心冷的光景。
    堤坝瞬时溃败崩塌，郁结于胸的那些论七八糟的情绪，终于随着泪水倾泻而出。
    马皓川不知安然为什么哭，是感动？是难过？还是为了他不知道的困扰了她这些天的心事？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才要抬手抚她的肩膀，她却倾身靠在他胸口，拥着他更委屈地哭了起来。
    马皓川拥着安然，没问她为什么，只是把她抱得紧些再紧些。
    第34章 八个月后
    安然坐在地铁里的长椅上看书，又一辆列车从她面前停下来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表，合上书，再一次给马皓川打了电话，电话响了七八声，依旧没人接。
    挂了电话，她又发了一条信息：“你在哪儿啊？等你半个小时了，电话也不接，你再不接我走了啊！”
    “真是的……”安然念叨了一句，心里着急，不知道马皓川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原地徘徊了片刻，拎了地上的袋子往地铁外走。
    她很少去B大找马皓川，因为方哲也在B大，她怕不小心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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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上了大学之后，才从马皓川那里听说方哲居然也上了B大的，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出神，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考B大，他知道那是她曾经上的大学。
    方哲想和她进入一所大学，他是打算和她在一起的，但是最后却还是选择了陆瑶。
    她曾在A大看到过方哲两次，都是在校门口，应该是来接陆瑶的。两次她都躲到了旁边的小超市里，转了一会儿再出来，方哲就不在了。
    她想他大概和她一样的心思，所以尽管来了A大也不进学校里面。或许他也曾在别的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偶然看见过她，也都和她一样，避开了。
    地铁站和B大北门离得不远，安然从站台往外走的时候，一直给马皓川打着电话，终于在出了地铁站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马皓川懒懒的声音，他在睡觉。
    “马皓川！”安然气得提高了分贝。
    另一头，睡得迷迷瞪瞪的马皓川听着安然吼了他的全名，一下子惊醒了。看了一眼对面桌上的闹钟，暗道：完了！
    “你在哪儿呢？我马上到！”马皓川蹭地一下撩开被子窜了起来。
    “你说我在哪儿呢？我等你半个多小时了！打电话你也不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你是不是睡觉呢？你睡吧，我自己回家了！”
    “别别！马上！马上！”来不及穿衣裳裤子，马皓川直接从上铺跳了下去。
    “十分钟，你不来我就走了！”安然挂断了电话。
    十五分钟后，马皓川呼哧带喘地下了地铁站台，见安然插着手翘着二郎腿坐在长椅上生气，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睡晕了！”马皓川说着就往安然身上靠。
    安然伸手抵住他，质问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又跟你们宿舍那几个刷夜去了？”
    “没有啊！”马皓川下意识地否认。
    安然睨着马皓川：“不可能，你肯定去了，要不然这点儿你睡什么觉啊？你肯定是昨天晚上玩儿了一宿，今儿中午才回来的吧？一天的课都没上是不是？”
    “没有……”马皓川仍是否认，语气却全没了刚刚的坚定，一幅耍赖的模样往安然身上蹭。
    安然道：“我不是不让你玩儿，想玩儿你可以今儿晚上去刷夜啊，反正明天周六，你爱怎么睡怎么睡。”
    “我今儿晚上不是还想陪你呢么。”
    “你少拿我说事儿。”
    马皓川扯了扯安然的胳膊：“别生气了，媳妇儿。”
    “别瞎叫，谁是你媳妇儿。” 安然打开他的手。
    “你就看在我为了马上出现在你面前，袜子都没穿一路飞奔的份儿上，别气了吧。”马皓川凑过去贴到安然身上。
    “谁让你不穿袜子的？”
    “我不是怕你等着急了吗，袜子没找着，别说袜子了，裤子我差点儿都没穿！”马皓川说着脱了鞋，给安然看他光着的脚。
    安然低头看了看，瞥了一眼马皓川，俯身从他裤脚把露了一个边儿的袜子扯了出来，拿到他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啊，没找着？”
    马皓川愣了一下，乐了：“我说怎么这么别扭呢。”说着又上下摸了摸自己另一个裤腿，伸手从小腿处又抻出了另一只。
    这回连安然都忍不住笑了。
    马皓川见安然笑了，松了口气，一边穿袜子一边说：“咱现在去哪儿啊？”
    “回家呗。”安然道，“路上去吃个饭？我拎着这一大袋子东西也不想去太远的地儿。或者等我把东西放家里，晚上咱们再出来溜溜弯儿什么的。”
    “遛弯儿有什么意思啊……”马皓川道，“而且回家再出来就不方便了。”
    “有什么不方便的。”安然看着马皓川明知故问，“你想干嘛?”
    马皓川用手肘拱了安然一下，暧昧地道：“要不晚上别回去了。”
    安然笑说：“不回去干嘛？跟你上网吧刷夜去啊？”
    马皓川睨着安然：“啧啧，非让我说出来啊？”
    “你想得美。”安然拎了袋子站起来，走到站台边等车。
    马皓川跟上去，从身后拥了安然，把头压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吻厮磨：“还得等多久啊……”
    安然微微侧脸：“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啊，是你自己不珍惜。”
    “那算什么机会啊！”
    “怎么不算啊。”安然道，“我说的要求不难吧，只要你上学期期末考试没挂科的，结果您老先生挂了三科。我又给你机会，说好了开学补考能过也算，结果呢？还是有一科得重修吧。”
    “哎呀……”马皓川道，“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儿，能不能就别挂钩了。”
    “这可不是我逼你的啊，是谁当初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小菜一碟儿的？说话算话，你是不是男人啊？”
    “今儿晚上不回去，我就让你知道我是不是男人……”马皓川在安然耳根吻了一口。
    列车进站，安然反手抓着马皓川的衣领子上了车。
    二人下了地铁倒了辆公交，在家附近的车站下车后，直接去了旁边的商场顶楼去吃晚饭。逛了一圈儿，马皓川指着一家日料店说：“新开的？就这儿吃吧。”
    安然看了一眼招牌，这家店她和方哲谈恋爱的时候没少光顾过，没想到是这会儿开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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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吃别家吧。”安然拉着马皓川，“日料都挺贵的。”
    “怕什么啊，我有钱。”
    “你的钱不也是爸妈给的么，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还是攒着交重修费吧。”
    “哎呀，又不是天天吃。”马皓川拉着安然进了店里，找了个舒服的双人位坐下。
    马皓川要点刺身，被安然拦了，说点刺身的钱够我在食堂吃一个礼拜的，只跟服务员要了两份猪排饭，服务员下单时，马皓川又给改成了鳗鱼猪排饭。
    饭上来之后，安然把自己碗里的猪排和鳗鱼都夹到了马皓川碗里，自己只留了两小块：“这饭我也吃不了，你一会儿拨走点儿。”
    “我够，你要吃不了，把饭给我就行。” 马皓川说着又要把鳗鱼和猪排夹回给安然。
    安然拦了：“哎呀，给你吃你就吃，我减肥呢。”
    马皓川没再坚持，夹了碗里最大的一块鳗鱼喂到安然嘴里，自己才开吃。
    “对了，下个月一中四十年校庆，好像要搞得挺隆重的，你们班有人跟你联系说返校的事儿吗？”马皓川问道。
    “没有。”
    “不会吧？”马皓川道，“现在各班都联系呢啊，你们班好像是郭晓宇负责联系吧，我都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啊，他没通知你？”
    “我跟他也不熟，而且我跟我们班其他人也都没联系了，也没人知道我电话。”
    “不至于吧？混得这么惨？”马皓川往安然碗里夹了一块鳗鱼。
    “就这么惨，哪儿能跟你比啊，多少人惦记着。”安然看着马皓川调侃，“你们班是谁通知你的啊？静静啊？还是甜甜啊？”
    马皓川笑道：“这是多少年的老陈醋了，还喝着呢？”
    安然笑着瞪了马皓川一眼。
    “没人叫你我叫你。”马皓川道，“咱们那届安排的是八号，周日，我们班应该有不少去的，杨阳他们特意订了那周回来的车票，说是趁机一起聚聚。”
    “再说吧。”
    “别再说啊，我们班好些人你也都认识。”马皓川道，“别人不说，陆瑶你总熟吧，跟你一个学校的，还有方哲，之前咱们还一起玩儿过……”
    安然低着头吃饭：“看情况吧，谁知道那天有没有空呢……”
    第35章 往事 摩擦
    方哲工作的时候，微信提示忽然连着不停地响，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竟是被拉进了刚刚建成的高中班级群，居然已经有三十多人了。他犹豫了一下没有退群，只是关了提示音。
    午休的时候，方哲打开微信，一上午的时候新增了二十多个好友申请，大概扫了一眼，全是来自高中同学群，他一个也没加。
    班级聊天群有三百多条未读信息，此刻还有两个人在里面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方哲快速浏览了一下，看到自己名字跳出来后，停了下来。
    “@方哲怎么没加我啊。”
    “也没加我。（笑哭）”
    “男神还是这么酷！（强）”
    “@刘思媛 你都孩儿他妈了，就别惦记男神了。”
    “滚。”
    “谁把方哲拉进来的啊？让他也跟大家说句话啊。”
    “段士磊拉的。”
    “哎，陆瑶怎么没在？”
    “……”
    “别说了，你不知道吗，陆瑶已经不在好几年了。”
    “啊？！！（惊恐）不在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什么情况？！（发呆）”
    ……
    方哲没再看下去，立刻点击右上角删除并退出。
    晚上，安然从浴室出来，走到客厅，把润肤乳往正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方哲怀里一扔，解了浴巾坐在他前面。
    方哲挤了一点润肤乳，一边给安然往后背上拍抹，一边继续看电影。
    “你多挤点儿啊，那么抠儿。”安然道。
    “你后背就这么大快地儿，要用多少啊。”
    “不行，多拍点儿，我觉得我最近身上特别干。”
    “没觉得。”方哲嘟囔了一句。
    安然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微信，对方哲道：“一中五十周年校庆你知道吗？”
    方哲想起白天忽然被拉进的微信群，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没吭声。
    “我们班居然还有一个群，都二十多人了。”安然道，“你还记得咱们上次吃饭时候碰见的我那个同学吗？刘默，要不是当初加了她微信，估计也没人知道我联系方式。说是各班都联系邀请历届校友返校参加校庆呢……你们班有人联系你吗？”
    方哲把润肤乳盖好：“没有。”
    “不会吧。不是得有不少女同学上赶着联系你吗？”安然转身冲方哲笑着调侃，“还是说已经有老情人联系你了，怕我知道啊？”
    方哲浅浅地笑了笑，把润肤乳塞给她。
    安然看出方哲有些心不在焉，骑到方哲身上，把头埋在他颈间亲了亲，柔声道：“怎么了？”
    方哲有些心虚，随口敷衍说：“没什么，你挡着我看电影了。”
    安然笑说：“美女裸身勾引，你居然还想着电影，你是不是不行了？”
    方哲笑：“瞧把你美的，就跟我不行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似的。”
    “当然有好处，好处就是我有正当理由找下家了啊。”安然起身围上浴巾。
    方哲伸手拉她，安然缩了手：“给你机会不珍惜，现在晚啦。”说完回屋去换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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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些时候，方哲洗完澡回卧室，看见安然翘着腿趴在床上，居然还在聊微信。
    “跟谁聊呢，这么投入。”方哲道。
    安然没回头，随口玩笑说：“你不是不行了吗，我这儿撩下家呢。”
    方哲笑着躺倒她旁边，把手伸进安然裤子里摸她的屁股。
    安然转头对他说：“要不校庆咱们也去吧？”
    “有什么可去的，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谁说非得是什么人物才能去啊，我看我们同学发这个，说是邀请所有人的，谁有空谁去。”
    “没什么意思。”方哲意兴阑珊地把手从安然裤子里抽出来。
    “那什么有意思啊？在家宅着就有意思啊？”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方哲随手拿了床头柜上的书淡淡地道。
    好吧，聊不下去了，安然有些不高兴，换了个撒娇的语气道：“那你就算陪我去的不行吗？”
    方哲道：“你干嘛这么热衷啊，是有想见的初恋情人怎么着。”
    “要是的话我还带你干嘛？再说了……”安然捧着方哲的脸，讨好地笑说：“我把你都搞到手了，谁还看什么初恋情人啊。你就陪我去呗，当是满足满足我少女的虚荣心，去秀秀老公。”
    方哲不看她，翻着书道：“过得好不好是自己的事，有什么可秀的。”
    安然没想到方哲突然板着脸“教育”起她来，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让她很是窝火，翻了个身躺下：“爱去不去。”
    安然半晌没等到方哲来哄她，想回头看看方哲在干嘛，可若回头看了，气势上就弱下来了。躺着犹豫了半天，假装下床去卫生间，当然还是耷拉着脸。
    他居然在看书，她在这儿生气，他居然靠在旁边平心静气地看书！
    安然在卫生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今晚必须不能理他。
    安然冷着脸从卫生间出来，打开柜子拿了一床被子放到床上，把她和方哲平日盖的被子往他那边推了推，什么也没说地钻到被子里背对着方哲躺下。
    方哲看了一眼安然，有些犹豫，想着就算回去也未必能碰到几个高中同学，就算碰到了，人家看他带着老婆一起，总也不会那么没分寸地提陆瑶的事。可是……即便别人不提，他自己心里也逃不脱，他想把以前那些年从他生活中彻底抹去，不想再有一点儿的联系。
    安然背身躺着，许久没见方哲动作，只能听得书页的翻动声。
    不言语是吧，冷战是吧？好啊，看谁耗得过谁！安然生气地在心中默默把方哲骂了一顿，想象着他会怎样答她，然后她再怎样怼回去。一场内心的模拟吵架，以她的胜利，方哲的全线溃败终结，安然心理觉得痛快了一些，困意来袭，也便睡去了。
    安然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觉得方哲在摸她，是她喜欢的那种方式。方哲睡前如果刷手机或看书，她就会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像一只小猫一样让他给摸摸后背或屁股，不带任何情欲的抚触，让她舒服得很快便能入睡。反过来，如果是她刷手机而方哲先躺下，她也会腾出一只手去爱抚他，但是方哲更喜欢她摸他的额头，他也同样会很快就舒服得睡着。
    睡得迷迷糊糊的安然记得自己还在生方哲的气，但生气归生气，能让她舒服的事儿她还是不拒绝的，反正她在睡觉，假装不知道的享受就可以了。
    但是方哲的抚摸慢慢变了味儿，手的位置有些不对，整个人也都贴到了她的背上。他并未急切地做什么，甚至没有凑上来吻她，仍只是一只手在她裤子里温柔地抚摸，偶尔用些力度。但是这对她也很不公平，因为他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知道如何能快速高效地达到目的。
    安然很是挣扎，她的大脑昏昏沉沉睡得正香，想要继续睡过去，但是身体却被叫醒了。她打算继续装睡不理，拒绝他以这种方式求和好，方哲却适时地吻了她的耳根和脖子。
    轻吻慢啄配合着他手上蓄意的撩拨，安然在大脑和身体的博弈中，最终倒向了后者。但她没有过多动作，只伸手向下拨了一下自己的裤子，方哲得了许可的暗号，接下来便无需她多劳了。她闭着眼，仍带着浓浓的困意，直到听他情迷之时在她耳畔沙哑的念了一句“我爱你”，才抬手将他拥住……
    次日清晨，安然睡醒的时候方哲已经不在床上了，厨房的抽油烟机在响，周末的早晨，他居然没有睡懒觉。
    她把这归为他昨晚求和好的延续。其实她不太喜欢这种方式，她更希望两人能聊一聊，就好像昨晚的事，她更希望他能跟她说清楚他为什么不想去，是不是在高中有什么不好的回忆，或者单纯就是有些轻微的社交恐惧症。
    她经常会腹诽方哲这种有话不说的性格，她有时会幻想着哪次闹了别扭，跟他好好大吵一架，激一激他那些憋在心底的话，不过从没成功过，他每次都是沉默以对，最终不了了之。
    安然穿好衣服下床，走到厨房，方哲正在煎昨晚打包回来的剩饺子，旁边台面上放着一小锅冒着热气的咸蛋黄蔬菜粥，见她走进来，随口道：“马上就好了，你先洗漱去吧。”
    安然没动，静静地站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又有些释怀了，心想这世上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人，十全十美的事呢，能找到一个相爱的人共度一生已经不容易了，婚姻可不就是互相适应，互相迁就吗，她适应他的时候，他也在迁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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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安然不动，方哲又道：“洗完了？”
    安然没答，走到他身后拥了他，把脸贴在他背上，懒懒地说：“爱你。”
    第36章 再见
    午后，安然对着镜子照了照，小黑裙配高跟鞋，她有好久没有过这种装束了。尤其是高跟鞋，重生后还是第一次穿，真是不如运动鞋舒服，不过穿起来显得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女人味十足。
    口红的颜色好像也和她现在的年岁不太搭，气场太强了些，或许换个豆沙色或橘色会更青春温柔。还有黑色的连衣裙，如果遇见方哲，他会不会觉得她是故意的。她以前不喜欢黑色，但是方哲的衣服很多是黑色的，与他热恋时，她总想能和他一身情侣穿搭的招摇过市，于是买衣服时便着意买了些黑色系，后来她自己也渐渐喜欢上黑色，尤其喜欢小黑裙，她衣柜里有许多不同款式的小黑裙，方哲总说在他眼里那些裙子都没什么差别。
    安然站在镜前犹豫了一会儿，算了，就这样，管别人怎么想呢。这裙子和鞋还是之前换季打折买的，她平时在学校上课根本没机会穿，今天不穿，就更没场合穿了。
    马皓川在小区的健身空地等安然，见她走过来，扬着眉毛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这是要去选美吗？”
    安然走到他身边调侃：“万一你的甜甜要去呢？气场上不能输不是？”
    马皓川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一身运动打扮：“咱俩穿的也不搭啊。”
    “干嘛非要跟你搭啊。”
    “那我回去干嘛？不就是为了回高中显摆媳妇儿的吗？”
    “那我现在这样给你丢人是怎么着？”
    “没有没有。”马皓川道，“我给你丢人。”
    安然和马皓川到一中的时候，学校里已经很热闹了。因是周末，学校没有学生，但还是安排了部分非毕业班的学生作为向导和服务人员。返校参加活动的校友很多都已是中年人了，安然他们是新毕业的一届，算是最朝气的校友，也是返校人数最多的一届。
    安然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她发现之前的担忧有些多余，因为有很多人都和她一样穿了正装，尤其是女生们，一个个打扮得跟来参加相亲会一样，倒是像马皓川这样随意穿件帽衫就来的，在人群里显得异常扎眼。
    校园里摆了很多展板，还有学生做讲解，安然和马皓川也没什么兴趣多看，约好了一会儿电话联系后，就先去了各自曾经的班级。因没人与安然联系，安然也不知九班的同学是返校的原就没几个，还是都约了别的返班时间，这会儿教室里也没什么人，安然只碰见了一个旧日的同学，聊了一会儿便结伴去看各科老师，随后又各自散了。
    从英语老师办公室出来，往楼上数学老师办公室去的时候，安然有种预感，会在那儿碰见方哲。果然，才一拐出楼梯转角，便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侧影。
    一袭黑衣的方哲站在楼梯口，似是在看展板。她停住脚步，他便知道是她似的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两人都怔在了原地，不过也只是一瞬，下一秒她就错开了眸子，径直上楼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数学老师办公室有不少人，全都是安然同届的学生。她跟众人聊天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想自己刚刚是不是应该跟方哲装模作样地打个招呼，那样更能显得自己已经放下他了。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进屋，是陆瑶。
    安然和陆瑶笑着打了声招呼，就好像平日在A大校园里碰见时的那种友好客套。陆瑶很自然地加入了几个人的对话。
    闲聊间，陆瑶问安然：“你一会儿是不是跟我们一起吃饭去啊？”
    安然知她说的应该是之后七班的聚会，便答：“是。”
    陆瑶笑说：“那太好了，完了事儿咱们可以一起回学校。”
    安然笑了笑，没答话。
    陆瑶又问：“你刚才看见方哲了吗？”
    安然回说：“没看见。”
    “奇怪了，他说他来这儿的……”
    安然不太想跟陆瑶过多接触，没一会儿便先从数学办公室告辞离开，转去其他老师办公室。
    路过楼梯口时，她看了一眼方哲刚刚看的展板，上面居然还是他们高三时的内容。一年多的时间，上面的照片明显有些褪色了。她和方哲当日并排站在这里傻乎乎一起看展板的光景，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儿了。
    安然从办公楼出来时给马皓川打了电话。他说他和杨阳他们去体育馆找体育老师聊天儿去了，正准备往回走，让她先去七班教室等着他。她虽然不想碰见方哲，可想着既然一会儿聚餐陆瑶去，方哲肯定也会去，早晚还是要照面，躲也躲不开，是以便慢悠悠地回了教学楼。
    到七班门口时，安然没着急进去，先站在门外望了一眼，见教室里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才走了进去，只一进去，却发现后门靠墙的位置站着一个人，居然就是方哲。
    想要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若就这么离开反倒显得刻意。但她仍没与他打招呼，只转身在前门附近的一个座位坐下。
    方哲一直觉得很奇妙，他总能轻易分辨出安然的脚步声，不论她穿的什么鞋，也不论她走得悠哉还是着急。就像刚刚在办公楼，他看着展板发呆的时候，听见楼下有高跟鞋踏着楼梯慢慢上来的声音，说不出与别人的脚步声有什么不同，但他就是觉得是安然，转过头，果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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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这会儿，听见那个熟悉高跟鞋声，他刻意往后门靠墙的地方走了两步不让她看见，这样她才不会躲开地走进来，给他偷来了这片刻的时光。
    方哲坐在教室后排的座位，看着安然微微垂头的背影，这是九个月来两人第一次照面，这期间他其实远远地看过她好几次。他时常刻意去A大门口倒车，想着会不会凑巧能碰见她，如果碰见他当然会藏好不让她看见，他知道她刻意躲着他。
    有一次他在等车离开时，瞥见安然从学校里出来，忽然很是生硬地拐进了旁边的超市，他想她大概是看见他了。他走到旁边的报亭后，没一会儿，就透过挂着的杂志间的缝隙，看到她从超市里出来，站在门口往这边望了望才走到车站。等车的时候她一直在看手机，直到车来了，才收了手机跟着人流上了车。汽车出站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上了后面的一辆。他站在车头看着前面的车，其实根本看不到她，但是他知道她在车上，两辆车同行了一段路，在一个路口便各自拐了方向，似极了他们的人生轨迹。
    屋中只有他二人，安然坐得浑身不自在，每一分每一秒都似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假装轻松地看着门口，盼着这会儿赶紧进来个人，随便什么人都好。只在她心下盘算着，再过几分钟她起身离开才不算太过刻意的时候，陆瑶和另外几个七班的女生说笑着走进了教室。
    因为马皓川的关系，几个人都认识她，虽然高中的时候几乎都没说过话，这会儿却显得很熟悉的跟她打招呼聊天。孙甜甜也在其中，对她的笑容明显比旁人要局促些。
    没几分钟，马皓川和几个男生也笑闹着回了教室，几个人与安然打招呼，跟她聊九班回来的人多不多。
    马皓川走到安然身边，问她来多久了。
    安然闻到他身上浓浓的烟味儿，蹙眉道：“你抽烟了？”
    “啊？没有啊？”马皓川对安然露了他惯有的耍赖似的笑容。
    杨阳笑说：“马皓川，你丫有点儿出息行吗？瞧你丫被媳妇儿管这样儿。”
    屋里人都跟着笑。
    因为方哲在，杨阳的打趣，安然听来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马皓川却一点儿不显扭捏，大大方方地回怼：“你丫倒是想有人管呢，带回个人影儿来给我们瞧瞧啊。”
    方哲背对着说笑的众人，站在教室后面看黑板报，脑子里闪过王磊婚礼过后，马皓川在酒店门口给他递烟的情景，真的有点儿像一场梦。
    “看什么呢？”陆瑶走到他身边。
    方哲回神，淡淡地答说：“没什么。”
    “一会儿你也去吗？”陆瑶问。
    “去。”
    陆瑶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被李海洋打断：“你俩别脱离组织行吗，天天一起还不够啊，把我们这几个远方回来的同学晾在一边儿不合适吧，过来商量商量一会儿去哪儿。”
    陆瑶有些尴尬地看了方哲一眼，见他没说什么的走了过去，心下暗暗舒了一口气。
    “去哪儿都行，我随意。”方哲加入谈话。
    众人在教室聊了一会儿，便一同往校外走。马皓川怕安然因和他们班的人不熟而觉得被冷落，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两人走在最前面，后面男男女女十来个，三五一群地结伴说笑并行，方哲和段士磊聊着天走在最后。
    一行人出了校园，站在校门口商量着打车去饭店。孙甜甜推说家里有事不能一起聚餐了，跟大家挥手告别的时候，着意看了一眼马皓川，马皓川像别人一样笑着跟她挥了下手。
    孙甜甜冲马皓川笑了笑，转身走了。安然看着她的背影，想起高中时她为了马皓川来找她哭诉时的情景，和十几年前孙甜甜和马皓川谈恋爱时的样子。她有时会想，当年马皓川和孙甜甜高调地谈恋爱，有几分是真的喜欢孙甜甜，有几分或许是想气气她。
    “来一颗？”
    安然回神，见李海洋给马皓川递烟，马皓川冲她露了一个“给我点儿面子”的笑容，随手从李海洋的手里接了一根。到底是当着众人的面，安然也就没多说什么。但马皓川还是有些心虚，装模作势地吸了两口便忙把烟掐了，对着安然眨眼笑了笑，像是个知错就改，等待家长表扬的孩子。
    李海洋见了笑说：“你丫要不抽就别接，浪费我一颗烟，待会儿还我一包啊。”
    李海洋递烟到方哲跟前时，方哲摇头拒绝了。李海洋随口对旁边正在和贺笑茜聊天的陆瑶笑说：“家教都够严的啊。”
    陆瑶反应过来，脸上一红，有些局促，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瞥见方哲没在意的样子，也便继续跟贺笑茜聊天儿。
    安然望过去，正撞见方哲朝她看过来，她转回头，望向路上的车流。
    第37章 醉
    众人到餐厅的时候天色还早，吃完饭天也才刚刚暗了下来，又打车去了附近一家KTV，开了一个豪华包间，点了两个大果盘、两瓶红酒和一打啤酒。
    方哲习惯性地坐在最靠门口的位置，陆瑶把衣服挂好后，坐到了他旁边，虽然中间还隔了两个人的距离，但也没人往他二人中间坐，女生都顺着陆瑶的另一边依次坐开。安然因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时大家都坐得差不多了。
    陆瑶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招呼安然说：“安然，坐这儿吧。”
    安然当然不愿挨着方哲，回说：“没事儿，我坐里面吧，你们这儿也挺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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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海洋张罗着给大家倒酒，女生们纷纷表示不喝，还是喝点儿果汁。
    李海洋笑说：“哎呀，装什么矜持啊，这儿又没外人，谁不知道谁啊。”
    王蕊笑说：“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装矜持啊？”
    贺笑茜也说：“真是，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难听呢。”
    李海洋说：“嫌我说话不好听，有说话好听的啊，马皓川，你给来两句好听的。”
    马皓川把外衣随手扔在一旁道：“关我屁事。”
    贺笑茜对李海洋道：”当着人家女朋友你别胡说八道啊。“
    李海洋笑说：“得得，姐姐我错了。”
    七班众人跟着嘻嘻哈哈的笑闹，安然觉得与众人格格不入，端起红酒抿了一口。
    马皓川看出了安然的不自在，走到她身边，扎了一块儿水果喂到她嘴里，自己又扎了一块在她身边坐下，另一只手很自然地伸到她后面，贴在她的腰上，轻轻抚摸起来。
    安然转头看他：这么多人能不能别动手动脚的。
    马皓川冲她挑眉一笑：我摸我自己媳妇儿碍着谁了。
    方哲坐在对面看他二人眉眼间的无声交流，虽看不到马皓川手上的动作，但只看他胳膊伸的方向，也能猜到他的手在干嘛，他错开目光，拿起一灌啤酒打开。
    包房里的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众人争抢着唱歌，嬉笑打闹，安然被人起哄着和马皓川合唱了一首歌之后，就再没唱了，始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有人进出的时候，她会往门口望去，方哲就坐在进门的地方，那是他习惯的位置，好像随时寻个借口就可以离开。他不喜欢这种热闹的聚会，今天来，应该是为了陪陆瑶。但是整整这半天，也没见他和陆瑶有什么交流，或许是顾忌着她。
    安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她很少喝酒，她自己不喜欢喝，方哲也不喜欢她喝，他坚持说她会酒后乱性，起因是他们在巴塞罗那度蜜月时她喝醉后把他强暴了。
    那天晚餐时，他们点的桑格利亚，酒味不浓，甜甜的更像汽水，她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当时不觉得什么，等饭后挽着方哲在岸边散步时，才开始觉得有些轻飘飘的。方哲问她是不是醉了，她笑说没有啊，或许是她笑得有些夸张，方哲坚持说她是醉了。
    当天晚上她就在酒店把方哲给强暴了，至少方哲是这么认定的。她清楚的记得她怎么强行把方哲压到床上脱他的衣服，他要翻身起来，她就低吼着攥了他的腕子，好像还咬了他一口。她觉得这顶多算是她借着酒劲儿给他们的夫妻生活添些小情趣，绝对不能算用强，因为即便她喝醉了力气再大，也不可能压得他完全动不了身，但方哲坚持说那次他是被强暴的，她觉得他就是得了便宜卖乖。
    从那之后，方哲就认定了她是会酒后乱性的人，轻易不再让她沾酒了。虽然她自己也不喜欢喝，但一旦被人管着，却又跃跃欲试，尤其她真的喜欢那种晕晕的微醺感觉，就好像现在这样。
    再也不用考虑他喜欢不喜欢，她再醉两分应该会更惬意。
    方哲看着安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旁若无人地端着酒杯一边浅饮慢啄，一边听别人唱歌，不论是谁，不论唱得好坏，她都歪着头弯着嘴角，像是在听歌，又似在神游，她喝醉了。
    意识到安然有些不对的不止方哲一个人，马皓川见安然一个人坐着也不与旁人说话，一脸红晕地坐着发呆，坐到她身边道：“你这酒怎么又满了，你喝几杯了？”
    安然晃着酒杯望着马皓川，发现自己半晌只是在冲他微笑，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有点儿醉了。她放下酒杯，随口说了一句“我去补个妆”便拿了包出了包房，转进了左手边的化妆间。
    马皓川犹豫了一下，起身跟了出去。
    马皓川推开化妆间的门，见安然拿着口红对着镜中的自己发呆，微微前倾地身子，让她臀部的曲线更显婀娜，姿势神情有种说不出的诱人，他随手关了身后的门，锁上。
    陆瑶总共唱了两首歌，剩下的时间都在和几个女生闲聊说笑，同时也在暗暗地观察着方哲。他没有唱过一首歌，手中一直攥着一罐打开的啤酒，却似乎没喝过几口。有同学叫他，他也只简单地回上一句或扬一扬手中的啤酒罐，大多时候都只是静静地望着在正在唱歌的人，但又不似在听歌，吵嚷喧闹的包房里，他像置身在另一个世界。
    这一会儿，他低着头望着自己手中啤酒罐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她想过去跟他搭话，却又一时不知说什么才显得更自然。
    “马皓川的歌儿，还唱不唱啊，不唱我切了。”李海洋大声吆喝了一声，按了切歌键。
    杨阳伸着脖子往外望了一眼：“丫干嘛去了，这么半天？”
    贺笑茜笑说：“带女朋友出去了，谁知道干嘛。”
    “操！重色轻友。”杨阳随口道，“别跑了就行。”
    化妆间，安然被马皓川按在墙上拥吻，她微微仰着头，左手勾着他脖子，右手懒懒地垂着。马皓川一只手揽在她的脑后轻轻抓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钻进她的裙摆，她腰臀之间肆意游走。
    长久的拥吻，待到分开，两人都有些微喘，安然抬手去擦马皓川嘴上蹭到的口红，小小的动作，让已然意乱情迷的马皓川更觉欲罢不能，往安然身上贴了贴，倾身压住她，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低语：“不行，我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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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将额头靠在马皓川肩膀上蹭了蹭，带着醉意盈盈的笑。
    包房里，啪地一声，陆瑶转头，见方哲手里的啤酒不知怎的洒了他一手，啤酒罐被他捏扁放到了面前的桌上。
    陆瑶拿了桌上的纸巾盒递过去，方哲胡乱地擦了两下，起身说：“我去洗洗。”
    陆瑶看着方哲起身出门，却未拐向右边的洗手间，而是站在左手边化妆间门口，拧了门把。门显然被人从里面锁住了，但他并未放弃，仍执拗地拧了拧，甚至用力推了推门。
    陆瑶推门出去提醒：“这是化妆间，右边这个是洗手间。”
    方哲没应她，松了化妆间的门把手，转身进了洗手间。
    化妆间里，被推门声惊得有些清醒的马皓川松开了安然，两只手在她身侧抵着墙面，粗重的呼吸。安然仰面靠在墙上喘了几声，忽地推开马皓川去拉门。马皓川一把拉住她，见她衣衫不整地就要开门，觉得她是真的醉了。
    陆瑶觉得方哲有些不太对劲，她一直望着包房门口，许久才见他推门进来，但他没回位置坐下，而是拿了外套，对包房里的人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玩儿吧。”
    “哎哎，别走啊。”
    “玩儿会儿吧，好不容易聚一次，急着干嘛去啊？”
    “你今儿是不是一首没唱呢？”
    方哲穿了外套道，说了一句真有点儿事儿后，便一刻不想多留似的离开了。
    屋中众人都有些懵，虽然知道他平时也是少言寡语的，但也都看出他今天好像特别沉闷。
    “他怎么回事儿啊？”
    “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一时间大家都来问陆瑶。
    “他……心情不太好……”陆瑶急着穿了外套道，“我去看看他，你们玩儿吧。”
    众人都道二人是情侣，方哲走了，陆瑶自然也跟着，是以连留的话都没说，只说：“你赶紧去看看他吧，有事儿给我们打电话。”
    第38章 想要的人生
    陆瑶怕赶不及方哲，着急追出来，却发现方哲并未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点了一只烟。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陆瑶走到方哲身边，这才发现他的衣领和额前的头发都是湿的。
    方哲回头看见陆瑶，弯了弯嘴角没应话，转回头默默地抽了一会儿烟才开口道：“你怎么出来了？”
    陆瑶答说：“我怕太晚了不好坐车，我们学校大门又关得早。本来想跟安然一起回学校的，不过看他们玩儿得挺开心，不知道是不是要刷夜，就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吧。”方哲掐了烟。
    “不用了，这儿离地铁站不远，倒车也还算方便。”
    “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陆瑶想着和方哲往地铁站边走边聊，一路上慢慢探问一下他有什么心事，没想方哲却到路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开门让她坐了后排，他自己坐到了副驾驶。
    方哲一直望着窗外，陆瑶没话找话地提起最近很热的新闻，他却只敷衍地说没太关注，不太清楚，倒是一旁的司机师傅接过话去和她聊了一路。
    车停到A大校门外，陆瑶见方哲跟司机师傅结账，便道：“你直接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我还是送你进去吧，前些日子不是有说哪个大学的女同学在学校里被人骚扰的事儿么，你们学校门口那条路太暗。”方哲跟陆瑶一起下了车。
    陆瑶寻得了话题：“你也听说了？刚刚我和王蕊她们还聊这事儿来呢，想想也真是挺吓人的，在学校里都不安全了。”
    两人边走边聊，陆瑶故意放慢了脚步，方哲虽也似不着急，但对她聊的话题也都显得没什么兴趣，基本上都是她说，他听着，偶尔应上一声，表示他在听。
    送到宿舍门口，方哲说：“进去吧，我走了。”说完也不等她再说什么，心事重重地转身离开。
    “方哲！”陆瑶唤道。
    方哲转身，陆瑶往前追了两步：“今天，谢谢你啊。”
    方哲回道：“应该的，换谁也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儿大晚上的一个人坐车。”
    陆瑶明白方哲言下之意，有些失落，回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今天聚会，他们误会咱们还在一起的事儿，其实我也想解释来着，不过当着那么多人，又有些说不出口，真的不是故意让大家误会的。”
    “我明白。”方哲道。
    “谢谢你没当众解释，让我没那么尴尬。”
    “你不用这么说，是我的问题。如果没有之前的事，别人也不会有这种误会，你也不会有这种尴尬和负担。”
    “当时你也是怕耽误我高考，我理解。”
    方哲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陆瑶犹豫了一下，又道：“提到之前……也要谢谢你……”见方哲不言语，陆瑶笑了笑，带了些俏皮的口吻故作轻松地试探，“我觉得，我现在好像就没从前那么喜欢你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努力想从方哲的眼神中寻找一丝怅然或错愕，但是没有，方哲的眸中波澜不惊，只是回说：“回去吧，挺晚的了。”
    陆瑶知方哲今天心情不好，便没再多说什么，只说：“你回去路上也小心，到了学校给我发个信息。”
    “嗯。”方哲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陆瑶看着方哲的背影，她觉得方哲真的离她越来越远了。从前那许多年，她虽然也一直在他身后追赶，但还时常能得到他的回应，不拒绝她的靠近。从前他答应会给她发信息就一定会发，但是今晚，她大概不会等到他的信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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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哲从A大出来，时间还不算太晚，路上仍有不少车来车往，其实时间早晚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他站在大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该去哪儿。
    入夜。
    一辆出租车停在安然家小区门口，安然被马皓川扶着下了车，无奈地道：“我真没醉，我自己能走。”
    马皓川说：“没醉没醉，是我想拉你行吗？”
    安然也不跟他争，任由他挽着自己进小区，经过健身区时，无意瞥见远处有个黑影闪到了阴影里，她怔了怔，没去理。
    马皓川把安然送到她家楼下道：“你自己上楼行不行啊？我送你上去得了。”
    “我真没事儿，你别送我了，要让我妈看见我大半夜的一身酒味儿被你送回来，那才有事儿呢。”
    “那要让你妈觉得你大半夜的一身酒味儿回来，我都不送你，是不是更不好啊？”
    安然低头笑了笑，抬头看着马皓川道：“你想好了？我今天可给你机会了，你自己放弃的，回头别又说后悔，跟我耍赖。”
    “后悔是一定的，估计你一进去我就得后悔了，不过我总不能趁人之危吧。”马皓川道，“这种事儿怎么着也得你清醒的时候啊，你现在要是一时冲动，过后后悔怎么办。”
    安然没应话，只歪着头望着马皓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别勾引我了，我可没什么定力，趁我没反悔你赶紧进去吧。”马皓川道，“我等你屋亮灯再走。”
    安然转身进了楼门。马皓川往后退了退，仰头望着安然房间的窗户，不多时见里面亮了灯，才放心地往外走，没出小区就接到了杨阳的电话。
    “喂，你丫上车了吧。什么？这么背？操，哈哈，你丫逗死我了……太晚了，我不去了……我回不了学校，明儿早晨我得跟我媳妇儿一起走……太折腾了……你们玩儿吧……”马皓川聊着电话出了小区。
    安然从窗口看着马皓川离开后，关了灯和衣而卧，躺了一会儿，起身穿了件外套，出了家门。
    不是她的错觉，在刚刚看见人影的地方，果然发现了独自坐在甬路边石沿上的方哲。
    他听到她走了过来，并未立时抬头，直到她走到他面前，才不得不抬头面对她。
    安然曾想过很多次，如果有一日方哲来找她，她该跟他说些什么，该说些什么刺痛他的话，可真的面对他的时候，又觉得那些早就想好的痛快的还击其实没什么意义。
    “来做什么？”安然俯视着方哲。
    方哲起身，面对安然冰冷的眼神，他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他没想会这样面对她。他只是坐着车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荡，消磨又一个漫漫长夜，不知怎的就来到这儿，他该说什么？想说的话太多，却又无话可说。
    “你……”方哲许久才终于开了口，“还好吗……”
    “你来就是为了看我好不好？”安然哂笑，“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你今天不是看到了吗？不相信？觉得我离了你就不能过得潇洒自在了？”
    方哲痛苦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然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我承认，当初和马皓川在一起，是有些冲动……他不够成熟，贪玩儿，有时还有些孩子气，但是我跟他在一起很轻松，他所有的情绪和想法都摆在脸上，不用我费心去猜，去琢磨，我不用想他每一次皱眉、每一个言不由衷的笑容背后藏着怎样的心事，不用想他的郁郁寡欢是因为我们的感情出现了问题，还仅仅是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不用每一次吵架都自己憋到内伤，最后却不了了之。”
    “所以……我现在过的挺好，你得偿所愿，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天意……所以你不用觉得愧疚，不用觉得欠了我什么，你可以好好过你想要的人生。”
    “我想要的人生……”方哲凝着安然，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眸色闪动。
    “是啊，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安然嘴唇翕动，却没再说下去，在尚能控制自己情绪之时转过身去，“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安然离了方哲，直到进了楼门，才终于控制不住地干呕了几声。她一直有这个毛病，情绪紧张或激动的时候容易反胃干呕，医生说是神经性的，不是什么大问题。方哲也知道她这个毛病，所以她不能让他看到，不想让他认为他还能轻易地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安然快步上楼回家，又到卫生间干呕了几下，才回了黑漆漆的卧室。
    她是过得挺好的，她不是撒谎，不是死要面子的强撑，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空闲时间陪陪家人、谈谈恋爱，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过得挺好的，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放下，不在意方哲了。
    直到今天真的见到他，面对他，她才发现过得好不好和是不是真的彻底放下，好像并不是一回事。
    空荡荡的大街，偶尔有车飞驰而过，路边的公车站，尚有三四个晚归的人等着末班车。
    方哲靠在广告牌上，想着安然刚刚的话。他应该感到高兴，她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开始，他是应该高兴的……他当然高兴……
    至于他想要的人生……
    “你没事吧？”
    方哲回过神，一个白领模样的女孩儿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递过来一包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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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哲没应，狼狈地逃开了。
    第39章 闲事
    凌晨六点，安然被闹钟叫醒，她昨夜不出意外地失眠了，一直到五点时才合了眼，只眯了这一个多小时。她按了闹钟，挣扎着爬了起来，其实偶尔旷一次课也没什么，但是旷课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她荒疏过一次学业，成为了她人生的一件憾事，这一次如何也不能重蹈覆辙了。
    洗漱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昨夜的事，直到安娜在洗手间外敲了敲门，安然才回神意识到自己刷了十多分钟的牙，匆匆洗了把脸出去。
    “你怎么在家呢？不是说昨天直接回学校吗？”安娜错身进了卫生间。
    “昨天和同学唱歌唱得有点儿晚，学校关门了回不去。”
    安然回卧室给马皓川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才接，显然还没睡醒。
    “上学了，别赖床，我给你带着早饭，二十分钟之后楼下等。”安然挂了电话去厨房，想着简单夹两个三明治，结果打开冰箱门才发现面包只剩下一片了，火腿片也都没有了。
    她在冰箱里上下翻了翻，听见母亲在卧室卫生间洗漱的声音，走到门口道：“妈，咱家没面包和火腿了？”
    她母亲刷着牙没及说话，安娜溜达着出来道：“早没了，剩下那片估计都过期了，咱家也就你吃那个，你自己不想着买，还让谁替你惦记啊。”
    “那我路上买点儿别的吧。”安然回房间换衣服。收拾东西的时候又想起了方哲。家里一直是母亲和安娜做饭，她虽然不用买米买菜，逛超市的时候也常买些吃的回家，自己喜欢的更无须他人惦记。只是和方哲结婚后，冰箱里柜子里，她喜欢吃的东西，总能在她意识到快没了之前就被他早早补充好，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
    安然揉了揉头发，让自己不再去想有关方哲的任何事，这么长时间她终于能不再想了，不能因为他莫名的出现再让自己退回去。
    安然收拾好东西出门，到了小区健身空地的时候，马皓川已像平时那样坐在乒乓球案上等她了。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根本就没来得及梳头，她抬手帮他理了理。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马皓川从球案上跃下，“以后你可别喝酒了。”
    “不是喝酒的事儿，就是昨天睡得有点儿晚，睡眠不太够而已。”
    “怎么着，酒后欲火焚身了？长夜漫漫的想我没有？”马皓川调侃。
    安然没甚精神的笑了笑：“走吧，本来我想着做个三明治的，家里面包没了，半路买点儿吃的吧。”
    两个人一路走去车站，马皓川关心地问：“你行不行啊？你瞧你这样儿，眼圈儿都发青，实在不行就别去了，哪怕睡半天儿呢，旷个一次两次课也没事儿。”
    “有一就有二，你也是，别没事儿就刷夜去了，耽误课。”
    “我也不是老刷夜，昨儿夜里杨阳叫我去，我就没去。”
    “杨阳他们不是昨天晚上的火车吗？”
    “去晚了，没赶上，买的今天早晨的火车票，怕他爸妈知道，就去网吧刷夜了。”
    安然叹道：“他也真行。”
    “怎么样？跟他一比，我算是够乖的了吧？”
    “你老跟他比，就不能找点儿好的比，人家还有天天刷夜泡图书馆的呢，你怎么不比？”
    马皓川叹道：“哎呦，像方哲那样儿的我还真比不了。”
    安然怔了一下：“他怎么了……”
    “B大的夜馆馆长啊，我没给你说过吗。”马皓川道。
    “嗯？”
    “每天晚上泡图书馆，一待就是半宿，白天的课也不落下，你昨天没看出来他人都有点儿发虚吗？”
    安然又想起昨天方哲的样子。
    马皓川道：“男人啊，学业啊事业啊是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啊，要让我跟他一样那么拼，你舍得吗？”
    安然有些出神，半晌才反应过来马皓川在说什么，随口回了一句：“你刷夜打游戏照样毁身体。”
    “我是偶尔，偶尔。”马皓川强调。
    “偶尔也不行，你忘了你这学期还有重修的呢？我告诉你啊，B大在这方面可严着呢，你要重修不过就留级了你知道吗？我原来就有一个同学……”安然顿了一下，“的哥哥在B大，重修没过，跟老师哭天抹泪儿的也不管用，末了还是留级了。”
    “哪儿那么容易留级啊，再说了，我跟我们院老师关系都好着呢。”
    安然道：“反正你就听我的，从现在开始到学期结束，不许旷课，不许去刷夜，周末你爱怎么玩儿我不管，但每周至少去两次图书馆。”
    马皓川往安然身上蹭了蹭。
    安然道：“别耍赖，没得商量。”
    马皓川笑说：“那我有什么福利啊？”
    “你的福利就是不用留级，这还不够啊。”
    “切，小气。”马皓川想了想道，“要不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吧，反正挺近的，一个人在图书馆太无聊了，有媳妇儿陪着还开心点儿，也方便你监督我学习啊。”
    “也行。”安然道，“不过咱们说好了，是真学习，你别到那儿祸害我去。”
    马皓川应了安然用心学习，便真的每周两次去A大找她，虽然也不是每次都足够用功，但好歹能踏踏实实地在图书馆看看书。至于平时有没有出去刷夜打游戏，她就不好监督了，只是有时会故意不告诉他去B大找他查岗，倒也没见他偷偷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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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去B大的次数多了，偶尔还能碰到个重生前上B大的熟人，只不过人家都不认得她。但是她从来没碰到过方哲，只有一次偶然听到两个女生在谈论他，大意是其中一个女生晚上去图书馆的时候坐在他旁边，说近距离看方哲，是真的挺瘦的。
    安然一直觉得方哲的身材是刚刚好的那种，当然是成年后的方哲，学生时代自然要单薄些，但也从来不觉得很瘦。她从前倒总听方哲的母亲、大姨和姥姥说方哲曾经有一段时间特别瘦，还玩笑说是跟她谈恋爱之后心情好才吃胖了，她自己倒是没觉得，天天在一起也感觉不到长没长胖，她也没见过他认识她之前的样子，连照片都没见过。
    她一直觉得挺奇怪，问他怎么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他说他不爱照相，自己平时一个人住，也没什么机会照相。他母亲那里存着的更多是他小时候的照片，也有一些学生时代的，大学毕业后的照片少得可怜。
    他固然是不爱照相，但也不至于几年的时间才寥寥十几张照片，现在想来或许不是没有，只是都跟陆瑶有关，她才无缘得见吧。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课快下课的时候，安然收到了马皓川的短信：“我到楼下了。”
    下了课，安然收好书包，和同学一起下楼，在门口看见了马皓川拎着几大包零食和水果。
    “你这是上哪儿采购去了？”安然道。
    “就你们学校门口的小超市。”
    “这么多，你这是扫荡去了啊。”
    “你们宿舍人一起吃呗。”
    安然同行的舍友安晓琪笑道：“那我们不客气了。”
    安然对马皓川说：“你先陪我拎回宿舍吧。”
    没等马皓川说呢，舍友便纷纷上前接过东西：
    “不用不用，给我们，我们拿上去，你们踏踏实实约会去。”
    “对，我们顺便帮你消灭点儿，晚饭就解决了，哈哈。”
    “谢谢小马哥啦！”
    有安然班上的男生凑过来跟马皓川打招呼：“哎，你那套盘我前两天借我们对面宿舍了，晚些天再还你啊。”
    “没事儿，不着急。”马皓川道，“你周末上线吗？”
    “周六吧，我叫上何营，到时候打电话。”
    安然班上的人陆陆续续走了，看着好几个男生离开时都跟马皓川打了招呼，便问说：“你什么时候跟他们熟的啊？”
    “嗨，打次游戏就都认识了。”马皓川说，“看见没有，打游戏算是男生之间的一种正常的社交活动，可不是不务正业啊。”
    “我觉得你现在跟我们班同学比我都熟。”
    “那必须的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一个人在这儿，不贿赂贿赂娘家人，我不得寝食难安啊，有个狂蜂浪蝶的，也得有人给我通个气儿不是吗？”
    安然笑说：“那我是不是也得贿赂贿赂你那边儿的啊？”
    马皓川搂着安然：“我你还不放心吗，别的女人在我眼里全是粪土。”
    安然说：“就冲你这话张嘴就来，我就不能放心，谁知道你跟别的女生是不是也这么说。”
    两人说笑着进了食堂，排队等着小炒的时候，马皓川扯了下安然的衣服道：“那不是陆瑶吗？那男的是谁啊？”
    安然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远处的陆瑶和一个男生边吃边聊，随口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啊？”
    马皓川说：“不能不管啊，方哲是我同学啊，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挖他墙角儿呀。”
    “你怎么管呀？上去把那男生揍一顿？”安然道，“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是挖墙角儿啊，普通同学不能一起吃个饭啊？”
    “普通同学一起吃饭也是大家一起吧，一男一女单独吃饭？”马皓川伸着脖子往那边看。
    安然拽了他一下：“你别看人家行吗？让人家看见多不合适。一男一女怎么了，同学之间恰巧碰见了，都是一个人就一起吃呗。”
    “那我要是跟哪个女生这么单独吃饭，你同意吗？”
    “同意不同意的管什么用，纯凭你自觉，我又不像你似的在我身边安插那么多眼线，约没约我也不知道啊。”
    “还是不乐意吧，可见孤男寡女的就是有问题。”
    “行了，你就别当侦探管人家闲事儿了。”两人点的蚝油牛肉和鱼香肉丝出锅，安然把托盘给马皓川道，“你先去找个地儿吧，我买水去。”
    安然买水回来，在大厅里望了望，赫然发现马皓川居然坐到了陆瑶旁边，她暗叹了一声走过去，只她刚走近，陆瑶和那男生就站了起来，看见她打了声招呼，一起走了。
    等人走远了，安然坐下道：“不是让你别管闲事儿吗。”
    马皓川道：“我也没怎么着啊，就聊两句，你不是说了吗，同学碰见了一起坐一坐吃个饭很正常啊。”
    安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水递给他。
    马皓川道：“亏得我来了，他俩就是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我刚坐这儿跟那男的说我是陆瑶高中同学，跟她男朋友一个学校的，你没看那男的的表情，绝对有问题。”
    “陆瑶长得挺漂亮的，有人想追求也不奇怪。”
    “可我说完这句，陆瑶就说吃饱了要走，你说她是不是心虚？”
    听马皓川这么说，好像还真有些不对劲儿似的，不过她绝对不信陆瑶会喜欢上方哲以外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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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皓川见安然一脸漠然，又自说自话地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陆瑶追方哲这么多年才追上，按说不能出轨，要出也是方哲出，不过人心难测，也许人追到手了反而觉得没意思了呢？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痴情的。”
    安然笑说：“敢情你是在这儿等我着呢。”
    马皓川道：“真不是瞎说，回头我得找机会提醒提醒方哲。”
    “你别瞎说。”安然道，“人家好好的没事儿，你这儿长舌妇似的传闲话倒招出事儿来了。”
    马皓川道：“行了，我有分寸，我也不说别的，就是提醒提醒方哲也别老扎图书馆里，女朋友该哄还是得哄。”
    第40章 访客
    周五坐车回家的路上，马皓川又和安然提起方哲来，言之凿凿地说方哲和陆瑶绝对出问题了。
    安然说：“别告诉我你去问方哲了？”
    “你当我傻啊，这种事儿能直接问吗？我就是问他有没有时间，让他叫上陆瑶跟咱们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
    安然听了心急，忙道：“谁让你替我约的啊，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
    “你急什么啊，我就那么一说，这不是没约成吗，方哲给我推了，说没时间什么的。”
    安然这才松了一口气。
    马皓川道：“我看方哲那话说的也是言不由衷的样子，肯定是因为跟陆瑶感情出问题了，弄不好可能分手了。”
    安然心生疑惑，想起了上次见方哲时他的憔悴，没再多说什么。
    “对了，我妈前天给我打电话，说哪天想叫你一起吃个饭见见面。”马皓川改了话题，轻描淡写地道，“这周行吗，不行就下周？”
    安然不知道马皓川是真傻还是装傻，见家长的事儿，让他说得这么轻松随便。
    她也跟着装傻：“不用了吧，你妈又不是没见过我，高中时候还坐过你妈的车回家，上个礼拜在商场不是还碰见了吗。”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啦，高中那会儿见，你是我同学，现在在大街上碰见也不正式，这不是想正式以未来儿媳妇儿的身份让我妈见见你吗？”
    安然笑说：“什么未来儿媳妇儿，说得我嫁定你了似的，这才刚大一好不好。”
    马皓川啧啧道：“怎么着，你还想找别人啊？我告诉你啊，我反正是认定你了，你也别想着逃出我的手掌心儿。”
    安然笑着捧了马皓川的手，摸了摸掌心，道：“我看看你手掌心儿多大，够不够我蹦跶的。”
    马皓川凑到安然耳边挑逗：“手掌心儿大不大无所谓，该大的地儿大就行。”
    两人说笑间，见家长这事儿也便不了了之了，马皓川倒也并不特别着急，只说过些时间再说也一样，反正你跑不了。
    周六，安然起了个大早到小区里去晨读，她其实想叫马皓川跟她一起，马皓川只抱拳拱手说饶了我吧姑奶奶，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大周末的你就让我放纵放纵吧。
    安然晨读完，去小区外买了点儿早点才回家，一进门却见家里来了客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陌生女人，见了她脸上也没什么笑模样。她父母也都一脸的严肃，让她回自己屋里去。
    安然把早点放到厨房便乖乖回了房间，好奇地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一会儿，心想什么人啊，这么大清早来打扰人家吃早饭。外面说话的声音不大，她什么都听不到，也就作罢地打开了电脑。
    不多时，安然听见关门声，她想可算能去吃饭了，可她出了屋子，却见父母还一脸阴郁地坐在客厅，气压低得她都不太敢靠近，只去厨房把早饭都盛好了，试探着到客厅道：“爸，妈，吃饭吧？”
    她爸青着脸道：“你先吃吧。”
    安然看了一眼同样脸色难看的母亲，问说：“那人是谁啊？什么事儿啊？”
    她爸说：“不关你的事儿，你吃饭去吧。”
    安然犹豫了一下，去了餐厅，饭肯定也是吃不下，只是她知父母还是把她当个孩子，家里的大事儿也不屑跟她说。她只是脑子里努力回想着这个时间段家里发生过什么事儿，刚刚那个女人是谁，她好像的确是没见过。
    她正想着，忽听她妈在客厅叫了她一声：“安然，你过来一下。”
    她听她妈这语气，就知不是什么好事，忐忑地坐到沙发上。
    “安娜的事儿你知道多少？”她妈问道。
    安然反应过来她妈问的是安娜和宋大夫的事儿。这么说来，刚刚那女人应该就是宋大夫的老婆，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当年宋大夫的老婆就是找来了他们家，不过当天她好像是因为什么事儿在学校没回来，所以没赶上。
    安然母亲看这她的表情便说：“你知道是不是？”
    安然想着怎么答才好的时候，她妈已然断定她早就知青，瞪着她道：“你知道怎么不告诉我！你知道刚才来那个女的是谁吗？就是那男的的老婆。你姐姐这是给人家当小三儿啊，你知道了拦不住她，我不说你什么，你怎么不我告诉我啊！姐儿俩好也不是这么个好法，你这是害她呢你知道吗！”
    安然知也瞒不住，便说：“妈，安娜她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什么她自己知道。安娜和宋大夫的事儿也不是您想的那样，宋大夫和那个女人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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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说的什么话！”安然母亲打断她，气道，“您念这么多年书，念到哪儿去了？人家两口子就是有什么问题也是人家自己的事儿，没离婚的你插进去就是小三儿！你这还念大学呢啊你？天天捧着书看，你看什么呢你！”
    安然没解释，只说：“这事儿，回头等安娜自己跟您说吧。”
    “我肯定问她！”安然母亲怒道，因安然那几句话又难免迁怒，打量了一会儿安然道，“还有你！你跟那个马皓川到什么程度了？”
    安然当然知道她妈的意思，也只装傻说：“什么什么程度啊，就是一起学习什么的……”
    “你别跟我说这个，我跟你说，你可是女孩儿，自己得有点儿底线，别男的说两句好听的，你就……”
    “哎哎！”安然父亲打断道，“你跟孩子说这个干嘛？！”
    “说哪个啊？你当她是孩子，她当她自己是孩子吗！现在不说，等你想说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安然忙安抚道：“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放心，我们真没到您说的那个程度呢，我们俩现在就是很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平时就是一起去图书馆看看书，顶多就是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我知道我是女孩儿，我肯定不会做出您说的那种事儿，您放心吧啊。”
    安然父母不言语了，安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试探地道：“别气了，喝点儿水，先吃饭吧。”
    “吃什么吃！我吃得下吗我！”安然母亲抽了一张纸巾，红着眼眶落下泪来。
    安然过去抚着她的胳膊道：“我知道您是伤心生气，不过您也得听安娜解释解释啊，再说了，她和宋大夫不一定能成呢……”
    “什么叫不一定？必须不能成！”安然母亲气得抹泪儿，“她这是要气死我啊。”
    “我知道，我知道，不成，肯定不成。”安然劝抚，“不过安娜那脾气您也是知道，您越说她，越拦着她，她越拧，所以我说您啊，先消消气，等她下班儿回来别上来就一顿骂，那她肯定有逆反心理。”
    安然母亲没说话，又抽了一张纸擦眼泪。
    安然搂着她妈安抚了一会儿，借口去厕所，去卫生间给安娜发了个信息，她知道她上班时不能看，想着午饭时肯定也能看到了。只她刚点完发送键，脑子里突然一闪，猛然想起上一次宋大夫的老婆来家里找完她爸妈，直接就奔了安娜单位大闹了一场。
    安然脑子里轰地一下炸了，也不及管她爸妈，随便寻了个借口奔出家去。
    她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边给安娜打手机一边催着司机快些再快些。司机看她急着去医院，以为是有什么等不及见最后一面的亲人，也很好心地加了油门。
    到了安娜工作的医院，安然连找的零钱都没拿，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妇产科病区跑，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才一出电梯，就看一堆人在护士站那儿吵嚷，不少患者围在旁边看热闹。
    安然冲过去的时候，安娜和宋大夫的老婆正拉扯在一起对骂，旁边还有拉架的大夫护士，一个抱了那女人的男大夫有可能是宋大夫，还有一个拦在安娜身前一边拉架一边护着她的，居然是方哲。
    来不及多想方哲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安然连忙上去帮忙拉架，她一边劝安娜，一边用力去扯那女人的胳膊，生怕安娜吃了亏。
    刚刚在她家她只看了宋大夫老婆一面，神情坐姿倒有几分端庄，这会儿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泼妇一般地对着安娜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脏话都说出来了，力气又大得很，加上安娜也不是肯吃亏的人呢，也抓着对方的头发半点儿不让，三四个人都拽不开。
    那女人不是一人前来，旁边还有个岁数差不多的帮手，这会儿也上了手，拿着手里的包往安娜头上打，全被方哲用身子和胳膊挡了下来。
    宋大夫的老婆大骂着：“来人都看看啊，这是什么医院啊！医生护士一起帮着狐狸精打人！还有没有地儿说理了啊！你这个不要脸骚狐狸，呸！”
    女人一口唾沫啐到安娜脸上，安娜下意识地用胳膊去擦，松开那女人头发的一瞬间，被对方抓住了空挡，反过去抓了一下安娜的脸，安娜吃痛得“嘶”了一声。
    安然见了一下就急了，也顾不上拉架，抓着那女人的头发扑上去。她这一扑太过突然，众人都没料到她会突然加入战局，那女人不防备之下后退一步没站稳向后栽倒，正压在后面抱着她的男大夫身上。
    安然也被带了一个跟头，压在那女人身上，安娜和那女人的帮手也扑了上来，四女人滚在地上打成了一团。除了那男大夫和方哲，妇产科的大夫护士多是女人，初时没力气把众人拉开，这会儿功夫已有保安冲了上来，很快便把几个人分开。
    那女人和同伴大骂着被保安和那名男大夫拖出了病区，剩下的大夫护士驱散着看热闹的病患，待人散了些，安然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被方哲从身后紧紧地抱着。
    第41章 就像朋友
    安然用胳膊将方哲推开，没容去看安娜怎么样，便因刚刚的情绪激动，干呕了两声。方哲在她身后帮她轻轻抚了抚后背，她没再躲开，待稍平复一些后，回头对他淡淡地说了一声：“我没事儿，谢谢。”
    见安娜进了医生办公室，安然忙跟了进去，安娜脸上被抓两道子，有些红，好在没有出血。办公室没有人，只有一名跟着安娜进来的同事问她要不要紧，安娜说没事，对方或是怕安娜尴尬，也便出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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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问说：“你怎么样。”
    “不是说了没事儿吗，你来干嘛。”安娜没抬头，随手收拾着东西掩饰着自己的狼狈与烦躁。
    “早晨那女的去咱家找爸妈了，我怕她来你单位找你麻烦，想过来告诉你一声，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安娜慢了手上的动作：“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还得上班呢。”
    安然知道安娜的心情，也不想再多打扰她，便说：“那我先走了，咱妈他们挺生气的，你想好了晚上怎么说吧。”
    安然出门在楼道里望了望，没看见方哲，犹豫了一下，走去护士站。方哲大姨正在跟方哲说着话。
    “让你赶上这事儿了，上点儿药再走。”
    “没什么事儿……”
    安然踌躇着进了护士站，这才发现方哲的脖子被抓出了两道血痕。
    方哲见了安然，把自己的领子向上拉了拉。
    方哲大姨拿了药说：“什么没事儿啊，都出血了！现成的药抹上点儿又不费事儿……”
    “没事儿……不用……”
    “啧……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方哲大姨有些生气。
    “你还是上点儿药吧，好的快些。”安然从旁插话，“刚才，实在不好意思。”
    方哲没料到安然会理睬他，有些受宠若惊地望着她怔了怔，虽然安然说这话时是看着他，但他也不确定她的后半句是在对他说，还是在对护士站的其他人说，是以半晌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方哲大姨看了看方哲的神情，忽然有些纳过闷儿来，她还说这孩子是怎么了，那么上心的拉架护着去，原来是认识人家妹妹。她瞥了一眼安然，因刚刚那情景，对眼前这女孩儿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却也没多说什么，只给方哲上了药说：“这两天先别洗澡了。”
    “嗯。”方哲拉了拉衣领。
    护士站里各人都在忙着，也没人理他二人。安然因自己刚刚在众人面前的失态，觉得人家肯定也把她当个泼妇，这会儿甚觉尴尬，见方哲上好了药，也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便说：“那，我先走了。”
    见安然转身离开，方哲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却被他大姨叫住：“你跟我来，我还有点儿东西，你给你妈一起捎过去。”
    她其实也么什么要方哲拿的，只看方哲看那女孩儿离开时恋恋不舍的样子，便知有问题。看那女孩儿刚刚跟人家滚在地上打架的模样也不是什么好姑娘，可不能让自己这单纯的外甥跟这种女孩儿有什么发展。
    安然从医院出来，心里乱糟糟的，一是为了安娜，想着她晚上下班回去家里定有一番大战，接下来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她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另一则是因刚刚见了方哲，怎么就这么巧碰上了，还因为她而受伤了……
    安然心里有事，出了医院也没打车，沿路走到了公车站，正看站牌研究坐哪辆车的时候，转头看见方哲快步朝她跑了过来。
    她心里一紧，不知他又来找她干什么。
    因跑得太急，方哲到了安然跟前时，有些微喘：“能跟你聊两句吗？”
    安然有些犹豫。
    “关于安娜的事。”方哲道。
    方哲陪着安然往地铁站走，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人多的距离。
    “以前没听你提过安娜的这段事。”
    “那是她自己的感情问题，而且都过去很多年了……”安然答说，“其实对这些事我原来也不是很清楚，那时候年纪小，只想着自己，对她关心的也少。”
    “你见过那个大夫吗？安娜的男朋友。”方哲问。
    “没见过。”
    “刚刚那个就是，抱着那个女人劝架的那个。”
    安然点头说：“哦，我猜也应该是。”
    “我见过他。”方哲道。
    “嗯？”
    “以前的事……”方哲的语气明显带出几分怅然，“你还记得爸过生日那天，我说看到一个人在小区晃悠，我还叫了保安的事吗？”
    安然知道方哲在说重生前的事，但她并未意识到方哲还称呼她爸为“爸”有什么突兀的，只是在脑中搜索着这件事，她记不太清楚了，她关于父亲生日的全部记忆是她和安娜的吵架，以及与方哲最后的那次冷战，于她来说，都是最糟糕的回忆。
    “我当时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他。”方哲道，“我刚刚看他时就觉得眼熟，只是场面太混乱没来得及想，他走了我才想起来了。”
    安然难以置信地说：“不是吧，人有相似吧。”
    方哲知道安然为什么不信，毕竟那一天距现在也很久了，但他不会记错。那一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每一个小细节，都跟刻在他脑子里一样，清清楚楚。
    那天早饭，他和安然吃的豆浆和面包，安然说她突然特别想吃宜家的越橘果酱。出门的时候，安然把手机落在家里，他在车上等她去取时，在淘宝上买了两瓶别的牌子的越橘酱，他实在不想去宜家，人太多。安然回来时笑说幸亏回去一趟，她梳妆台的灯忘了关了，他没答，对她的马虎早已习以为常。他像寻常那样把她送到地铁站，然后开车去公司上班，他那天工作不是很顺利，之前已完成的一个项目又出了点小问题。晚上下班接安然去给岳父过生日，在门口等着安然去取蛋糕时，看见一个男人在小区门口鬼鬼祟祟地转悠，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了，想着岳母说过小区闹贼的事儿，便着意看了那人半天，又跟保安说了情况，那人或是看出他们在议论他，匆匆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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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错的，就是他。”方哲道。
    方哲笃定的神情，打消了安然的怀疑，她只是有些错愕，如果真是宋大夫，那他出现在她父母家小区外肯定也不是巧合。
    “我猜，他大概是知道安娜离婚了，想要联系她，却不知她的联系方式或住址，又不好直接去安娜的医院，所以才去那儿碰碰运气吧。”方哲说出了安然心里的猜疑。
    安然叹了一声：“当初不说一声就走了，过后再来找有什么意思。”
    安然这话在说宋大夫，方哲却恍觉似在说他，一时无言，露了些窘色。
    安然也没想其他，说道：“当年出了这个事儿，我家翻了天不说，安娜在单位什么样也都能想到吧，他倒好，说是回老家去解决，结果一去不回，人从老家就直接从医院辞职和安娜分手，把安娜一个人扔在这儿受人家的指指点点，这叫什么人啊。”
    安然以为方哲的沉默是对安娜和宋大夫的关系有微词，替安娜解释说：“是，他们这段感情在外人看来，是挺有背道德的，我当初也是因为这事儿跟她的关系才慢慢变差的。不过这回重来有心跟安娜聊了聊才知道些内情。”
    “其实是那个女人先出轨的，出轨好多年了，当年宋大夫想跟那女人离婚，但是那女人的情夫不离，那女的也就拖着不离，宋大夫老家是小地方的，怕闹大了父母在街坊邻居那儿难看。后来宋大夫因人才引进来了这儿，那女人又打起本市户口的主意，想钻政策的空子，说只要宋大夫以解决夫妻两地分居的名义帮她解决本地户口，她就离婚。宋大夫不同意，那女人就拖着宋大夫不离，她今天来肯定也是向宋大夫施压的一种手段。从这个角度来说，宋大夫其实也是受害者。”
    “安娜错就错在喜欢上这么一个过去太复杂的人。”
    方哲闻言，沉默了良久，喃喃道：“或许也是因为如此，那个宋大夫才跟安娜分手的吧……希望她能遇到一个过去不那么复杂的人，希望她能过得更好……”
    安然不屑地道：“可是安娜也没好啊，一个人面对那么大的非议，后来她选择沈城那种人，多半也是因为受了这事儿的刺激，她后来怎么样你也知道吧，精神都快不正常了。”
    方哲没话了，安然沉浸于安娜的事也沉默下来。
    两人默默并行了一段路，各自出神，方哲因安娜与宋大夫的事想到了自己和安然，而安然则有些感慨没想到自己和方哲还能这般平心静气的相处说话。
    “你刚刚来找你大姨？”安然开口打破沉默得有些尴尬的气氛。
    “是，我妈让我大姨给她开了点儿药，她跟王叔结婚了，正好我今天去她那儿，让我过来拿一趟给带过去。”
    “啊？”安然有些惊奇，她记得方哲母亲应该是在他工作后才再婚的。
    方哲解释道：“其实我妈和王叔在一起很多年了，只不过一直怕我接受不了，所以拖到我大学毕业才结婚。就像你刚才说的，我那时也是岁数小，只顾着自己，这回我跟她深聊了一次，是我催着她早点儿结婚的。”
    “哦。”安然点了点头后，两人便又无话了，都想说些什么打破沉默，却又都怕说的哪句话破坏了气氛。
    一路无言到了地铁站，安然说：“我走了，再见。”
    “再见。”方哲望着安然下了地铁站，与人流一起消失在楼梯尽头。
    安然在站台等车，一辆又一辆地铁呼啸着进站在她面前停下又出发，一群人排队上车，又一群人下车四散，她却始终未动，又一辆地铁进站时，忽然转身快步出了车站。
    她不知方哲是不是早就已经走远了，只抱着试试的想法往来时的方向寻去，没走多远，便发现方哲正坐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上望着车流发呆。
    她走到他身边时他才回神，有些吃惊地站了起来。
    待平缓了呼吸，安然开口道：“那一晚我跟你说的话……话还是那些话，但是语气我收回。”
    方哲望着安然，一时没听明白。
    “让你不用觉得愧疚，不用觉得欠了我什么，让你好好过自己想要的人生的话。”安然道，“当时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可能在你听来是气话，不过……我现在还想再跟你说一遍，心平气和地再说一遍。你不用觉得愧疚，不用觉得欠了我什么，我真心希望你能过自己想要的人生，不用有任何负担。”
    “所以……如果你和陆瑶之间出现什么问题，是出于对我的愧疚……那大可不必。”
    “既然是天意，重来一次，我希望你别再遗憾了，真心的。”
    安然说完对方哲弯了弯嘴角，盼他从这淡淡的笑容中看到她的真诚，背负着过去的生活太让人窒息，她希望自己能早些彻底放下，希望他也一样。
    方哲凝了安然半晌，答道：“我和陆瑶不在一起很久了，不是因为你说的愧疚……”
    安然没想到方哲和陆瑶竟然真的分手了，她觉得方哲的话似乎没有说完，但是方哲没再说下去。她踌躇了一下没再追问，只咬着唇点了点头：“那就好……我是说，不是因为我就好……那我走了。”
    “嗯。”
    安然转身离开，她知道方哲一直在身后望着她，但她没有回头。也许，下一次吧，下一次再碰见，她或许能自信地回头跟他道别，就像真正的朋友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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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矛盾
    大一结束，对于安然来说，好消息是马皓川在她的监督紧盯下，包括重修在内的所有课程都顺利过了及格线，逃过了留级的风险，下学期不用补考，不用重修，可以踏踏实实地开始大二的课程；坏消息是马皓川要求她见家长的理由又多了一个：我妈说我这回考试全过多亏了你，要请你吃顿饭表示感谢。
    这天睡前的晚安电话里，两人提及此事，不出意外地又生了不愉快。
    “我就不明白了，吃个饭而已，又不能把你怎么样，怎么就不行啊？”
    “我也不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正式的见面啊，要说你妈不认识我也能理解，想看看儿子女朋友是什么人。可我初中时候你妈就认识我了，别说我了，我家住哪儿，家里几口人，我爸妈干什么的你妈也都清清楚楚的，还有什么必要非得一起坐下来吃饭啊。”
    “那你这意思是我妈没事儿找事儿呗？”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别成心往歪处说行吗？我就是觉得咱们才大一，见家长什么的太早了。”
    “又不是明儿见完了，后儿个就领证去，有什么早不早的啊。”
    安然拿着电话没继续说下去，她知道两人再说下去肯定要吵架，只说：“总之，我现在还没做好心里准备呢，你给我点儿时间行吗？”
    电话那头，马皓川没立时答话，显然也是在平复情绪，半晌方开口转了话题道：“你明天干嘛去？不跟我妈吃饭，赏脸跟我单独吃个饭总行吧。”
    安然回说：“后天吧，明天我约了亚楠。”
    “不带我一起去啊，我又不是不认识她。”
    “我们女生之间的聊天儿，带你去干嘛。”
    “聊什么啊，女生之间聊的不就是男人吗，我就是你男人啊，说我的话我不得听听啊。”
    “就是因为要说你的坏话，所以才不带你去，明白了吗。”
    “哇，那费劲了，我这么完美的男朋友，想找出点儿坏话说可不容易。”
    安然笑了笑：“最主要的是去吐槽你脸皮多厚。”
    次日，安然和崔亚楠约在必胜客吃饭。崔亚楠问她和马皓川怎么样了，安然憋在肚子里的一堆牢骚，一下子全倒给了她。
    “我也不是说怕见家长，不敢见家长，其实见就见，也没什么。但这只是一个开始你知道吗？我跟他家人见过面，吃完饭，下一步，他肯定就得见我爸妈吧？就算他没这个想法，他妈肯定也得有，别说他妈了，我也觉得不合适，见了那边，不见这边，好像我家看不上他似的。”
    “但是我爸妈肯定不会见他的，我都不用问。他们对我现在谈恋爱的态度就是不反对，不支持。你爱谈就谈，反正我们没见过就当不知道，大学毕业之前的恋爱全都是小孩子过家家。我敢说，我要跟我妈说了，我妈得回我‘见什么见，见个屁，不让你跟他断就够可以的了’。”
    “噗，哈哈……”崔亚楠呗安然学她妈说话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
    安然道：“所以啊，我这第一步就得扛住了，不能走，要不然后面没完没了的麻烦。”
    “那你就跟马皓直接说呗。”
    “跟他说管什么用啊，他肯定回我说‘没事儿，你爸妈不见就不见’，回头他妈一说‘不行，得见啊’，他保管又得来磨我。”
    “马皓不至于吧，这么听他妈话？他也不像妈宝啊。”
    “也不能说是妈宝，各有各的想法吧，其实我也理解他，他妈一直拿这事儿唠叨他，他夹在中间也挺为难的。他可能是真没想太多，不觉得这是个什么问题。”
    崔亚楠安慰道：“嗨，小事儿，这都是小事儿，只要你俩感情好，这些都不算事儿。”
    安然没说话，只转了转饮料杯里的吸管，想着是不是真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崔亚楠看着安然，叹了口气道：“本来想跟你说件事儿，结果听你说完这些，我又不确定该不该跟你说了。”
    “什么事儿？”
    崔亚楠道：“关于马皓的，听到些关于他的事儿，按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我觉得不告诉你我又太不够意思了。”
    安然生了警觉：“好事儿坏事儿啊？”
    “呃……不好说……”崔亚楠有些为难。
    “行了，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我想想怎么跟你说啊。”崔亚楠想了想，开口道，“我前天跟罗晓慧吃了一顿饭，听她说的。先说，罗晓慧追过马皓的事儿，你知道吗？”
    安然挑了下眉梢，想起高二王磊生日聚会上罗晓慧对马皓川的态度，没太在意地道：“不知道，不过也不意外，咱们班一半儿的男生她都追过吧。”
    崔亚楠笑：“对，然后还总说是人家追她。”
    安然也笑：“怎么着，罗晓慧跟你说马皓追她来着？”
    “那到没有。”崔亚楠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看着安然说，“她说她跟马皓上床来着，高一的时候。”
    “啊！？”
    崔亚楠笑说：“别激动，别激动，我就知道你得是这种反应，不过罗晓慧的话啊，你得反着听，这事儿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是假的。”
    “那剩下那百分之零点零零一呢？”
    “那就得问你了啊。”崔亚楠压低声音说，“你俩第一次的时候，他有没有过经验，你感觉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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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怎么感觉啊，我也没睡过多少人，有足够多的样本可做对比。”
    “嗯？”崔亚楠笑道，“听你这意思还不止睡过马皓一个？你有几个样本了？”
    “啧，我就随口一说，你明白意思就得了。”安然拿起饮料杯喝水掩饰过去。
    崔亚楠当然也不会真的以为安然有过别人，只说：“处男的话不应该都是秒射吗？”
    安然笑说：“能有多秒啊。”
    “那你这意思是说马皓表现还不错呗？”
    “你这是八卦来了吗？”安然啧啧道，“先说这事儿。”
    “我要说的还真不是这事儿。”崔亚楠继续道，“就我对马皓的了解吧，他应该干不出来。我想说的是罗晓慧跟我说的另一件事儿，关于马皓和吴迪的。”
    “吴迪？他到底跟几个人有事儿啊！”安然蹙眉，吴迪是他们初中的学习委员，学习成绩在他们班一直稳居第一，只是中考时发挥失常，去了一所普通高中。印象中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平时几乎都不跟男生说话，想象不出能和马皓川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说呀。罗晓慧原来也不知道，她大学跟吴迪一个学校，宿舍对门儿，走得近了才知道的。吴迪喜欢过马皓你不知道吧？”
    安然当然不知道，只不过崔亚楠这一个又一个信息抛给她，再说什么她大概都不会吃惊了。
    崔亚楠道：“吴迪她妈和马皓他妈是同事，初三两人找吴迪家一个当老师的亲戚给补课，一起上了有半年多吧，吴迪那个时候喜欢上的马皓。当然啦，大家都知道，马皓喜欢你，但是呢，吴迪好像不知道，她跟罗晓慧说的是，她觉得马皓那会儿也喜欢她，对她明示暗示啊，还送她东西什么的……反正就是后来她觉得马皓‘移情别恋’到你身上了，然后挺受打击的，以至于她后来中考没考好。”
    安然有点儿懵，老实说她是真不相信马皓川初三时会一边跟她搞暧昧，一边背地里跑去撩别人，但是吴迪又不像是会说谎的人，也没必要拿着种事儿撒谎，至于罗晓慧倒绝对是满嘴跑火车的人，但她要编随便编一个别的女生听着都更真些。
    次日傍晚，马皓川和安然在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儿散步。她没旁敲侧击，而是开门见山地直问说：“昨天我跟亚楠吃饭，听了一件跟你有关的事儿。”
    马皓川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罗晓慧说你跟她好过，高一的时候。”
    “啊？”马皓川一幅又气又好笑的模样，“她脑子有问题吧，脑洞大到这种程度我也是服。”没等安然答，又有些不高兴地说，“她的话你也信，我初中到现在跟谁好你不知道啊？”
    安然道：“我说的好是另一个意思。”
    “什么意思？”
    “上过床的意思。”
    “什么？！”马皓川的嗓门儿顿时高了几度，直把远处聚在一起溜娃的老太太惊得往这边望过来。
    “崔亚楠跟你说的？还是罗晓慧自己跟你说的？”马皓川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安然拉了他道：“你干嘛？”
    “我问问她，我哪儿招她了，”
    “行了，你先别急，听我说完了。”
    “我能不急吗？”马皓川气道，“她这是要毁我啊。”
    “得得，知道你受冤了。”安然忙道，“其实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事儿，是吴迪的事儿。”
    “哎呦我的妈呀。”马皓川无奈道，“怎么又跑出一个吴迪来啊，还有多少女的你一块儿说行吗？”
    “这回是说正经的。”安然正色道，“吴迪喜欢过你你知道吗？”
    马皓川显然有些吃惊：“我不知道，这又是谁说的啊？”
    “初三的时候你是不是跟吴迪一起补过课？”
    马皓川坦言道：“是啊，我妈和她妈是同事，我妈听她妈说她找的那个老师挺好的，就让我跟着一起去听，就这么点儿事儿。”
    “她就是那时候喜欢你的。”
    马皓川想了想，不以为意地道：“就算是，这都多少年的事儿了，再说了，又不是我喜欢她。”
    “可人家说你跟她明示暗示的，还送人家东西了。”
    “我明示暗示什么了？我还送她东西？我自己钱都不够花呢，我闲的啊，买东西送她。”
    “你送她香水了？人家到现在都珍藏着呢。”
    “不可能，她是不是记错人了。”
    安然打量马皓川说：“那我换个说法，你是不是跟人家小姑娘逗贫了，是不是开过什么玩笑人家当真了。”
    马皓川笃定的神色有些犹疑，想了想，轻描淡写地回说：“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哪儿记得住，要说开玩笑，那我开玩笑的人多了。”
    “当初孙甜甜就是呗？被你逗啊逗的，就喜欢上你了。”
    “怎么又翻起老黄历来了，你的意思是不能有女生喜欢我呗？”
    “那要看人家为什么喜欢你，因为别的喜欢我不管，如果是因为你主观上的行为让人家产生误会而喜欢上你，那就有问题。”
    “有什么不一样啊？我平时跟谁都这么说话，要这么说，我以后别跟女生说话了，一说话就是撩人家。”
    “我是提醒你注意着点儿，开玩笑得有个度，也得分人，特别是像吴迪那种单纯的女孩儿，人家很可能就认真了，你是一句玩笑没事儿了，人家呢？受多大伤害啊？她中考落榜跟这事儿多少也有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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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别，这锅我可背不起。”马皓川有些激动，“昨天崔亚楠到底都跟你说什么了啊，惹你上我这儿这么兴师问罪来。我这么多年喜欢谁全世界都他妈知道吧？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你觉得我有可能没事儿撩别的女生去吗？我他妈有病啊我？”
    “我不是说你去主观上想去撩谁或跟谁搞暧昧，是你跟女生相处方式，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怎么误会了？我这么多年一直这样儿啊，多少女生误会了？有那么两三个自己脑子拎不清的，就是我的问题了？”
    安然也被拱了火，回怼说：“如果只有一个女生会错意误会了，的确说明不了什么，但吴迪，孙甜甜，两个三个都误会你，那就是你有问题，你说罗晓慧造谣毁你，她好端端的干嘛不去造别人的谣？还是你给她遐想造谣的空间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马皓川道，“跟女生多说两句话是错，想带你跟家里人吃个饭也是我错，那你告诉我怎么做对，我全听你的行了吧！我改行了吧！我他妈以后不跟女生说话总行了吧！”
    安然觉得两人现都气血上涌，已然不是平心静气的沟通，她望向别处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回说：“我不想跟你吵架，再吵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觉得咱们俩都冷静冷静。”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了家，到安然家小区外的时候，马皓川没像往日那样送她进去，安然说“我走了”时，只沉着脸嗯了一声。
    安然走后，马皓川心里憋得难受，想给崔亚楠打电话，可到底还没失了理智，心知要真跑去质问崔亚楠，安然肯定会更跟他生气，再把崔亚楠给得罪了，往后在安然那儿得使劲儿给他穿小鞋，可心里的火儿不撒又不痛快，便随手给罗晓慧拨了电话。
    电话才一接通，马皓川就骂了一大串的脏话，吼道：“你他妈的到处造我什么谣啊！我他妈招你丫了！你丫那嘴要不想要就说一声……你大爷的！”
    第43章 爱过吗
    冷静了一天多，第二天的晚上，安然收到了马皓川的信息。
    “老婆，我错了，你下来让我抱抱行吗？我好想你。”
    安然到楼下，马皓川在老地方等她，见了她便上前抱她入怀，像只大狗一样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撒娇：“我错了，别生我的气了。”
    安然原本还有些沟通不畅的心烦，被他这么一赖，也消散了些，回拥他说：“我不是生气。”
    马皓川亲了亲安然的脖子，天色虽已暗了下来，但还不算太晚，小区的健身区还有人在活动。安然怕被爸妈或熟人看见，便拉他出了小区，拐进附近人少的小巷。
    才一拐进小巷，马皓川便搂着安然拥吻，待到分开，摆弄着安然的一缕头发道：“对不起，我昨天有点儿激动，不该那么大声跟你吵架。”
    “我也不对，情绪可能不太好。”
    “我跟罗晓慧真没有过，这事儿我真是比窦娥还冤，我为你守身如玉那么多年，贞烈得都能得贞节牌坊了。”
    安然失笑，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你啊，贞洁烈男。”
    “至于吴迪的事儿。”马皓川解释道，“我绝对没明示暗示过什么，可能是像你说的，平时跟她开个玩笑啊什么的让她误会了吧。你说送香水的事儿，我昨天回去又回忆了一下，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但真是误会。那老师因为是吴迪家亲戚，补课费给打折了，我妈觉得我成绩上去了，想着给人家买点儿东西表示感谢。买的一套化妆品还是什么的让我给拿过去，吴迪看见了说她知道这牌子的香水特别好什么的，正好里面有两个赠送的香水小样，我就给她了，反正是赠品，人家老师也不知道，就那么一扣扣……”马皓川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
    安然无奈道：“是，就那么一扣扣，可就那么一扣扣人家当是你送的礼物，保存到现在你知道吗？”
    “不会吧……”
    “怎么不会，弄不好你还是人家初恋呢。”
    “哎呦……我真的挺冤的，你初中的时候见过我跟她说话吗？平时上学我都没怎么理过她吧。就是一起补课的时候才有接触，就我们俩补课，休息的时候，聊聊天儿开开玩笑不是很正常吗？”
    “你是正经聊的吗？”
    “跟吴迪那种女孩儿，我还能聊什么不正经的啊？”
    “那你跟哪种女孩儿聊不正经的啊？”
    马皓川笑说：“你别给我挖坑啊。”
    安然正色道：“不跟你逗，说正经的，我相信你不是有意撩她，跟她搞暧昧，但你跟女孩儿说话时的态度你确实得反思一下了，当初孙甜甜的事，你也跟我说你不过就是跟她多聊几句，喜欢逗逗她，她不就是这样喜欢你了吗？你觉得是玩笑，人家未必觉得是。吴迪的事儿，你说你平时都不理他，就补课的时候开开玩笑，在她看来没准儿就是人前淡如冰，人后热似火，分分钟脑补出一部20万字的言情小说你信不信？”
    马皓川笑。
    “笑什么笑，我没开玩笑，女孩儿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特别简单，尤其是没什么感情经历的女孩儿，你又总给人家遐想的空间。可能就是因为你一句话，一个小动作，像是你送吴迪香水小样儿这事儿，对她来说可能就是了不得的了。”
    “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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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至于，不然你以为我年幼无知的时候怎么喜欢上你的？不就凭你一张嘴逗啊逗的就喜欢上了吗？”
    马皓川笑了笑，又做出几分委屈地说：“说得好像我是个鸭子似的，就凭一张嘴哄你开心啊，我当初追你的时候也下了不少功夫的，你就说为了跟你用情侣钥匙链我费多少心思吧，你这是无视我的辛苦耕耘，抹杀我的劳动成果。”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马皓川道：“知道啦，知道啦，那反过来说，你是不是也得给我点儿信任啊，我对你痴情一片的，你老怀疑我撩这个，撩那个的，我也很委屈好不好。”
    “我现在是相信你不是有意去撩人家，相信你一颗心都在我身上，但是以后呢，三年，五年，十年后呢？总有激情退去的一天吧，倒时候再这样，我真的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像现在这么信任你。”
    马皓川拥了安然：“知道了，我改还不行吗，我往后再也不随随便便跟女生开玩笑了，所有的玩笑都跟我老婆一个人开。回头我在我衣服上印上‘我有老婆，请勿靠近’，但凡有女生靠近，我就给她看这句话。”
    安然推开马皓川望着他，不知他戏谑的态度是在用调侃缓解气氛，还是根本就没明白她的话，她暗谈了一口气，心说慢慢沟通吧，他性格如此，彻底让他改变也不现实。
    马皓川揉了揉安然的脸：“别哭丧着脸啦，笑一个给老公看看，不是说不生我的气了吗。”
    安然道：“再说一件事，往后跟我说话不许‘他妈的’‘他妈的’的，再跟我说脏活，我掉头就走。”
    “遵命。”马皓川捧着安然的脸，在她脑门上用力亲了一口。
    安然和马皓川和好了，但她的暑假并没有轻松多少，因为安娜的事，她家的气氛一直很焦灼。宋大夫如她知道的那样回老家去“解决”问题，不知是不是已跟安娜提了分手，安娜的情绪时好时坏非常不稳定，她爸妈和安娜之间已经爆发了几次争吵，她每每小心翼翼的从中调停，缓解家中紧张地气氛，但是几乎没什么效果，一不小心还会殃及池鱼，被她妈唠叨她和马皓川谈恋爱的事儿。
    因为才与安然吵过一次架，马皓川没再提见家长的事儿，但安然知道这事儿也不会就这么算了。何况既然人家提出来了，她总拒绝似乎也太合适，马皓川夹在中间也为难。只不过现在自己家这种情况，真的不方便这时候去见家长，让她妈知道了得气死。
    暑假快结束的一天，安然爸妈都没在家，安然靠在床头敷着面膜看原声电影练听力，安娜敲了两下房门，推门进来。
    “跟你说点事儿。”安娜坐到安然的床上。
    安然爬起来暂停了影片。
    “我刚买了火车票，后天的。”安娜道。
    安然有些吃惊，坐直道：“去找宋大夫？”
    “嗯。”
    安然脑子里回想着上一次，那次安娜绝对是没去过，不过当时她也没太关心安娜的事儿，她有没有过去的打算，是不是后来被她妈给拦了她就不知道了。
    “他去这些日子没跟你联系过吗？”安然试探道。
    “联系了，说分手，昨天人事处说他跟单位提辞职了。”
    果然，安然道：“辞职的事他跟你说过吗？”
    安娜垂头不语。
    安然道：“既然他都辞职了，那多半就是铁了心了，你去找他也没什么意义吧。他去了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最后一个辞职分手，说明他解决不了他现在的问题，你去就能解决了吗？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的事，也不好评价你们的感情，但是就冲他这么不负责任的离开，分个手连面都露，我也不觉得他多爱你……”
    安然话未说完，安娜便猛地起身冷着脸回屋了。
    安然摘了面膜，去卫生间把脸洗了，跟到安娜房间里道：“我知道我说这话可能有些武断，你不爱听。可我也是关心你，不想你再受伤害。他已经做得这么绝了，你还跑去找他干嘛呢？非要他当面拒绝你吗？”
    “对！”安娜回道，“我就是要他当面拒绝我。”
    “你这是何必呢？”
    安娜不理安然，看是负气似的拿出箱子收拾东西。
    安然道：“你去了要说什么？是问他为什么跟你分手？答案很明显了啊，他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解决不了他那个难缠的前妻，受不了流言蜚语，不愿父母家人受伤害，他只能牺牲你，牺牲你们的感情，你和这段感情在他心里是最后一位的。”
    “你爱过吗？”安娜忽然扔下手中的东西，转头望着安然。
    安然愣了一下，面对安娜灼灼的目光，一时无言。
    安娜轻哼一声，似乎不再想多说。
    安然被她不屑的态度刺痛，回说：“你怎么知道我没爱过？”
    “怎么爱？”安娜问，“和你的小男朋友腻歪在一起约约会，每天晚上打个电话，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再和好，出去开个房上个床就是爱了？”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爱？”安然反问，“为了他被人揪着头发骂狐狸精，按在地上吐口水，为了他把家和单位闹得天翻地覆，受尽别人的白眼，他抛下你跑得远远的，你还要自取其辱地追过去，这就叫爱了？”
    “还是说你觉得他离开你，是不忍连累你，想要让你找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觉得他这是对你的情深意重？你觉得这就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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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连你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他连跟你一起携手面对风雨的勇气都没有，你还找他干什么？你离了他就不行了吗？能不能给自己留点儿尊严！”
    安娜望着安然，唇边挂着一抹惨淡的笑容：“你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
    安然道：“我没有瞧不起你，我是心疼你。”
    安娜自嘲地道：“你说的这些话，我也对自己说过，甚至骂得更难听。安娜，你至于的吗？你离了他不行吗？天底下男人都死绝了吗？他都放弃了，你还坚持什么？他都不要你了！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去找他干什么？问他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他辞了职，退了房子，拉黑了你的联系方式，已经做得这么绝了，你还去争取什么？你还要不要脸！你怎么这么贱！”
    “我都说过，我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我都对自己说过。但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想让他面对面的跟我说清楚，哪怕跟我说之前那些都是骗我的，哪怕跟我说就是跟我玩儿玩儿，我也要他当面对我说。”
    安娜一边继续收拾行李一边道：“我知道我现在可能是钻了牛角尖儿了，可能过了两三年再回头看今天，也会觉得自己傻得可以，想起自己跑去找被他当面拒绝有多难看，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但是我现在不去，我将来也未必不会后悔，不管我再遇到什么人，不管我过得好不好，总会有一些时候会想起他，会想我当初再坚持一下呢，如果我去找他了呢……”
    安然看着安娜，心想和沈城婚姻触礁后的安娜会不会还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着，如果当初自己去找他了呢，那样会不会能和他走下去，即便被拒绝，是不是也不会再受这段感情的困扰，再遇沈城追求时会不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安然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在安娜房中看她收拾行李，直到听到她爸妈的开门声，才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踌躇了片刻，回头低声说：“如果你决定去了，别告诉爸妈，我怕你可能就走不了了。”
    回屋后的安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为了安娜，也为了自己。
    虽然她依旧不太看好安娜和宋大夫的将来，但是安娜最后说的那番话却触动了她 。
    十几年前她没有勇气去质问马皓川为什么突然对她冷淡，这个困惑跟随了她那么多年，即便现在有机会重来，错过的那些青春却再也找不回来了。一年多前，如果她有勇气去找方哲质问，即便仍是分手的结果，她或许也早能彻底释然了。
    第44章 偶遇与争执
    安然再遇到方哲是大二开学后的事了。
    因为大一期末成绩不错，解除留级警报的马皓川又开始三五不时地约人去打游戏，安然虽常督促他，但到底不在一个学校，加之安然自己又在备考六级，也的确没太多时间监督马皓川，只仍偶尔不提前告知地来他学校找他，算作查岗。
    周三下午，安然到了B大门口的时候，算着马皓川也差不多该下课了，她给马皓川发了个信息：“例行查岗，楼下等你，乖乖的有奖励。”
    安然从大门走到教学楼一直没收到马皓川的回复，便觉得十有八九有问题。等到了下课时间，学生们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始终没看到马皓川的影子。
    安然给马皓川打了电话，响了数声之后，对方才接。
    “喂，媳妇儿。”虽然只短短的几个字，但安然从他急促的语气中一下便听出他肯定又是在下副本。
    “被我抓现形了吧，奖励没有啦。”
    “哎呀……别啊……”马皓川耍赖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显然心思还在游戏上。
    “别玩儿了，别告诉我你想连上夜。”
    “没有没有，我这就完事儿了。”
    “我在喷泉那儿等你啊。”
    “马上，马上啊。”马皓川撂了电话，一边盯着屏幕疯狂输出，一边对旁边同伴说，“不行了，我媳妇儿来了，我得回去。”
    “别介啊！关键时刻，干了一个礼拜，眼瞅着就过了。”同伴急道。
    “冯波不是买水去了吗，还没回来呢，让他替我。”马皓川四下扫了一眼。
    “丫拉屎去了，让你媳妇儿等会儿，就十分钟的事儿。”
    B大图书馆。
    两个女生看着兀自望着窗外出神的方哲窃窃私语。
    “你说他看什么呢？站那儿半天了。”
    “不知道，我刚看了，外边儿什么都没有啊。”
    方哲忽然转身，两人连忙低了头。
    “他走了，背着包走了。”
    “是不是看见什么人了？这么着急。”
    两人起身走到刚刚方哲站定的位置向往望，不多时，看到方哲从图书馆长长的台阶上下去，径直走向正前方的喷泉，喷泉旁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女孩儿，方哲走到她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却似乎并没有叫她，只是在她身后默默地站着。
    “那女孩儿是谁啊？”窗户边其中一个女生惊诧道，“刚刚他在这儿站这么半天就是看她来着啊！”
    “是吧……”
    喷泉边，安然低头玩儿着手机，听着身后有个脚步声靠近后便没了声息，犹豫了半晌回头去看，果然是方哲。
    安然起身望着他，露了个笑容。
    方哲刚刚在楼上挣扎了半天，他下楼时一直在想，他不是来打扰她的生活，不是还存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只是偶然看到她，过来打个招呼，就像普通的朋友或同学，他甚至想好见了要如何自然的打招呼，问她说“来找马皓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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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会儿见她站在自己面前，对他微笑，他才知道自己这一年多的逃避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让他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她是不是来找男朋友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口。
    “刚下课？”安然开口打破沉默。
    方哲回神：“我下午没课，在图书馆看书。”
    “哦……该去吃饭了吧。”
    “还早。”方哲假装不明白安然的“送客”之意。
    安然点了点头，不知再说什么了。
    “我刚刚在楼上看到你，所以下来打个招呼。”方哲道。
    “是吗……”安然弯了弯嘴角，她不懂方哲的心思，是他已经放下过去，坦然把她当成朋友了？
    见安然握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意识到她要找借口离开，方哲忙道：“听说安娜辞职了？”
    提到此事，安然无奈地叹了口气：“是，你听你大姨说的？”
    “嗯，听她提过一句，说是去找宋大夫了。”
    “是，暑假的时候走的，说是找他说清楚，我以为也就去个十天八天的，没想到一去不回了，中途还自作主张的把工作辞了。我爸妈都快气死了，天天在家唠叨我。”
    “没想到她那么有勇气。”方哲道，想了想问说，“她之前没去过吧。”
    “没有，之前可能也是想去，结果被我妈拦了吧，我也不太清楚，这回……”安然无奈地苦笑，“也是我多嘴，我跟她说想去的话就别告诉我妈，要不然就去不了了。”
    “你鼓励她去的？”
    “也不算是，就是没拦着她。”安然道，“不管她和宋大夫将来怎么样，至少拼尽全力尝试过，她以后的路可能走得更坦然些。”
    方哲点了点头，两人又无话了。
    方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之际，身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没理，却是安然忙道：“你有事先忙吧，我也该走了。”
    方哲眸色黯淡下来，点了点头。
    安然对他笑了笑，走开了。
    方哲望着安然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自己视线所及的地方，身上的手机还在震动，半晌才回神拿出手机。
    电话是陆瑶打来的，依旧在持续震动着。方哲没接，只是握着手机坐到刚刚安然坐的长椅上，手机又响了两三分钟才停，不过很快，信息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方哲点开，是陆瑶的信息。
    “我失恋了，能安慰安慰我吗？作为朋友。”
    另一边，安然拐出方哲的视线才放慢了脚步，停下来平复了一下心情，给马皓川拨了电话。
    “马上，我马上到。”电话才一接通便传来马皓川急切的声音。
    安然才想说“我不在喷泉那儿了，去食堂等你。”便听得手机里传来别人的声音“操！你丫别说了！赶紧着！奶我奶我！操……”
    安然一下子就火了，这么半天，他居然还在打游戏！
    “不用了，我走了，你玩儿吧！”安然挂断了电话。
    上车后，安然的手机开始不停地响，全都来自马皓川，她一个个挂断，最后干脆直接按了关机。
    回到学校，安然也没心情吃饭，直接回了宿舍。才一进屋，安晓琪便问：“和小马哥吵架啦？”
    安然立时明白怎么回事儿，回说：“他往宿舍打电话了？”
    “岂止往宿舍打电话了啊。”安晓琪说着拿出手机，念道，“小马哥让我告诉你‘媳妇儿，我错了，原谅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才说完，上铺的靳敏趴在床上也拿出手机：“还有我的，‘媳妇儿，我错了，原谅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紧接着是赵梦：“我这儿也是‘媳妇儿，我错了，原谅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小马哥也太没创意了吧，全是一句话。”
    “你们俩怎么了？小马哥又刷夜去了？”安晓琪问道。
    她话还没说完，有人敲门进屋，是隔壁同班的陈金玲，探了个头进来：“安然回来了吗？”
    屋中几个女生突然爆笑起来：“是不是受小马哥所托啊。”
    陈金玲笑，拿着手机扬了扬，屋中几个女孩儿跟她一起念道：“媳妇儿，我错了，原谅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众人说完又是一阵嬉笑，问安然到底跟马皓川为什么又吵架。
    “真是的……”安然拿了手机开机，一边拨号一边往楼梯间走。
    电话通了，没等马皓川说话，安然便气道：“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你骚扰我同学干嘛。”
    “我想骚扰你，你不是不给我机会吗？”马皓川在电话里道：“我错了，别生气了，我刚才一接到你电话就想走，他们非按我在那儿。”
    “怎么按你啊？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
    “不是，关键时刻，我不能坑队友吧。”
    “没让你坑队友，不是说了吗，你继续玩儿吧，我不打扰你了。”
    “我错了错了错了。我打车到你们学校了，马上就到你们宿舍楼下了啊。”
    “谁让你来的？你来我也不下去。”
    “你不下来我就在楼底下喊你。”
    “你怎么耍无赖啊你！”
    安然挂断了电话，在楼梯间来回踱了几步，不放心回到宿舍从窗口向外望。
    宿舍里的几个人凑过来笑说：“小马哥这是要来负荆请罪啊？”
    不多时，果见马皓川从楼侧拐了出来，冲她招手。安然仍在气头上，本想关上窗户不理他，可又怕他真的站在楼下大喊，无奈只好匆匆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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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到楼下的时候，看见马皓川正冲楼上她们宿舍楼的人做拱手感谢状：“多谢多谢！请吃饭请吃饭！”
    安然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也没理他，直接往外走。
    马皓川见了安然，连忙追了上去。“我错了，原谅我这次吧。”
    安然没应，直到近了人少的地方，才站定转头道：“你什么时候加的我们宿舍那几个人的手机号？连别的宿舍的都有，你行啊你。”
    马皓川道：“我这不是为了贿赂娘家人吗？别告诉我你连这醋都吃啊？”
    “就加了个手机号，我没跟她们聊过，就今天发了一次信息，这不是为了求你原谅吗？”马皓川拿了手机递到安然面前，“不信你看看我手机，别说她们了，你看看我手机里有跟哪个女生聊天儿的记录吗，全是男的。”
    安然揣着手不理他。
    马皓川上去抱她撒娇：“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安然挣脱着推开他道：“你说这是第几回了吧？每回都知道错了，你改了吗？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不是不让你玩儿，你周末玩儿去呗，干嘛非得翘课去玩儿啊？”
    “我生气是为了我自己吗？换个人我管你玩儿不玩儿呢！你去年四级就没过，眼瞅着又要考了，你怎么不着急啊，四级过不了没有学位证你知道吗？到时候四年大学你白念了。”
    马皓川只管点头，一副诚恳受教的模样：“我知道了，知道了。”
    安然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根本没听进去，气得长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觉得我不像你女朋友，我跟你妈似的，比你妈还操心。”
    马皓川笑着搂上来：“说明你已经很顺利的进入管家婆的角色了，是个好媳妇儿。”
    安然没再推他，只垂着手气道：“谁想当管家婆啊，这是什么好差事啊。”
    “说错了说错了。”马皓川抚着安然的后背，“我请你吃点儿好的消消气。”
    “请错人了吧，你不是要请人家吃饭呢吗？”
    马皓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无奈地说：“你怎么那么爱吃醋啊。”
    “我不是吃醋……”
    “知道知道，是我错。”马皓川打断安然的话，哄道，“回头我就把她们都删了，手机里就留你一个女的啊，乖，吃饭去吧，我快饿死了。”
    第45章 陆瑶的告白
    大二上学期结束的时候，马皓川不出意外的又挂科了，因为这事儿安然和马皓川又生了口角。好在一个寒假的恶补，开学后的补考勉强过关，无需重修。但是英语四级还是没过，马皓川自己倒是不着急，每次安然提了，他都说反正一年考两次，总能考过。
    安然说的次数多了，自己也觉得烦，加之每次都不欢而散，也懒得再去说他，但仍坚持让他每周至少一到两次去图书馆学习，以免他放飞自我。
    陆瑶参加了A大和法国某大学的交换生项目，大二结束后就要去法国。安然虽然和陆瑶一个学校，但是这个消息还是马皓川告诉她的，说是陆瑶走之前要和国内的同学朋友都聚一聚，大学的，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一拨儿不落，马皓川说陆瑶叫她也一起去。
    虽然知道方哲和陆瑶已经分手很久了，但是安然觉得方哲肯定会去，她甚至隐隐觉得，这次的所谓同学聚会，有可能就是陆瑶为了名正言顺地见方哲而办的，他们这些人不过是去打掩护。
    安然不想去，马皓川劝她说同学一场，人家要走了，请你吃个饭不去不合适。加之一次在校园里碰见了陆瑶，对方盛情邀请，她终归不好意思拒绝。
    聚餐定在B大附近的一家饭店，安然当天下午没课，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先去B大找马皓川。
    她到得有点儿早，在食堂门口的一个旧书摊逛了逛才慢悠悠地走去教学楼下找他。她到的时候已经下课了，不少学生从教学楼里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安然才走到楼门口，便听楼道里传来一阵爆笑声。
    她循声望过去，见马皓川跟一众同学嬉笑着从楼里往外走，其中一个女生扯着马皓川的袖子满脸通红地说着什么，马皓川的衣领被扯裂着，一脸戏谑的看着她笑，旁边男生女生也都跟着笑得开怀。
    “有本事你就再说一遍，回头我录下来，发给你女朋友，有你好看的。”旁边一个女生大声笑着打趣。
    众人说笑着出了楼，抬眼便见了安然，男男女女一副“说曹操曹操就到”的看好戏神情，其中一个女生还作势上来跟安然搭话：“安然，你手机号多少啊？认识这么久都没加你呢。”
    “加什么加。”马皓川笑着上来把她和安然隔开，毫不避忌地搂了安然，对众人道，“去去，不跟你们闹了，我们吃饭去了。”
    “拜拜，安然，下回再加你电话哈。”几个人嬉笑着跟二人道别离开。
    马皓川搂着安然往校外走：“你到多久了？怎么没给我发信息。”
    安然反问说：“你同学说要录什么给我听啊？”
    “没什么，瞎闹呢……”马皓川随口道。
    安然没理，回头望了一眼，正看见刚刚揪着马皓川袖子的女孩儿也回头向他们看过来，与她目光相触，便慌忙转回头去。
    安然转回头，马皓川的袖子被那女孩儿拽过的地方还有些翘，她抬手帮他抚平。马皓川意识到安然的心思，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更加亲密地搂紧她，在她额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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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店离B大很近，走路也不过七八分钟，马皓川和安然到的时候，除了陆瑶，其他人都还没到，闲聊了半个小时，人才陆陆续续到齐。
    其实总共也没几个人，不是假期，在外地的同学回不来，而且高中毕业也这么久了，并非都有联系。除了马皓川和安然，还有原七班的贺笑茜、王蕊和段士磊，自然还有姗姗来迟的方哲，加上陆瑶，一共七个人。
    陆瑶一晚上都显得很兴奋，不停地说着高中的往事，加之有马皓川这么一个以活跃气氛为己任的人在，虽然人不是很多，但一整顿饭，说笑声就没停过，几个人多多少少都喝了酒。
    安然的酒只抿了一小口就没动了，陆瑶再给她倒酒的时候，被马皓川拦了，笑说安然喝不了酒，喝醉了回去要折腾他。其他人都一副“会意”的神情，嘻嘻哈哈地笑，安然也低头笑了笑，没去看方哲的反应。
    酒过三巡，几个人都有些醉，贺笑茜和王蕊让陆瑶说些临别感言。
    马皓川说：“别别，我受不了感动的，我一会儿得哭了。”
    陆瑶笑说：“那我说两句，看看能不能把你说哭。”
    “不哭让他结账！”贺笑茜大声地笑。
    陆瑶端着酒杯站起来：“我一个一个的说吧，先跟段士磊说。”
    段士磊忙端了酒杯站起来。
    “段士磊，咱们从初中就是同学了，这些年你没少照顾我，我一直把你当我哥哥一样，真的。往后不管咱们分开多远，我都把你当我的好朋友好哥哥。”陆瑶敬了段士磊一杯酒。
    段士磊饮毕道：“到哪儿你都是我妹妹啊！”
    陆瑶又笑说：“还有一句话，张佳佳现在还没男朋友呢，你要是喜欢她就追，距离不是问题，我昨天跟她视频的时候她还提你来着呢。”
    段士磊脸上一红，其他人都拍手起哄。
    陆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转对贺笑茜道：“茜茜，我记得咱俩上高一的时候还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吵过架，我当时真的挺讨厌你的，觉得你这人劲劲儿的，后来一起给咱们班办联欢会，我才觉得你这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往后我走了，拉着咱们班同学聚会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别让咱们同学的感情散了。”
    贺笑茜有些动情，红着眼眶说：“放心，交给我，我看谁聚会敢不来试试。”
    陆瑶又把自己的酒杯满上，贺笑茜和王蕊拦道：“行了，你别喝了，咱们同学不讲究这个。”
    “不行，以后再聚不一定什么时候。”陆瑶端了酒杯道：“王蕊，原来咱们高中时走得不近，没想到上了大学不在一个学校了，反而成了好朋友了，谢谢你在我开心不开心的时候都陪着我。”
    轮到马皓川，他起身去拿陆瑶的酒说：“你别喝了，我替你喝得了。”
    陆瑶缩手躲开：“知道你仗义，不过这酒我必须喝，你替你女朋友喝就行，我的不用你。”说着又扬了扬酒杯道，“马皓川，你平时说话没个正形，不过大家都知道你人特好。我记得最深的一次是高一体育课，我脚崴了，当时是你背我去的医务室。其实我挺想学你们二中的同学叫你马皓的，透着一股子亲热，但又不太好意思。”
    “叫，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马皓川道，“叫什么都行啊。”
    “安然。”陆瑶倒了一杯酒，对着安然笑。
    安然端了自己的酒杯站了起来。
    陆瑶笑道：“咱们俩其实挺有缘分的，一个高中，又一个大学，不过可惜不是一个班的。多亏了马皓川，不，是马皓，多亏了马皓才认识你。你知道吗，我其实特别羡慕你，羡慕你和马皓的感情，像你们这样从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学……这种感情真的特别让人羡慕，特别好，特别好……”
    陆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的泪花已经藏不住了，安然觉得她应该是想到了自己和方哲。其他人大概也都意识到了，所以陆瑶再倒了一杯酒，准备最后对方哲说话的时候，气氛突然变得紧张凝重起来。
    马皓川轻咳了一声，站起来说：“你是不是喝醉了，我去给叫服务员给咱们加壶茶得了。”
    “是是。”段士磊站起来接话道，“喝杯茶解解酒。”
    “行了你们，坐下。” 陆瑶笑道，“干嘛啊？怕我尴尬啊？不用，我和方哲的事儿大家不也都知道吗？我们就是朋友，同学，和你们都一样，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众人都不好再说什么，马皓川和段士磊也都尴尬地坐了下来。
    从陆瑶对段士磊说话开始，方哲就一直垂眸不语，一直到现在，陆瑶站在他旁边，端着酒杯对着他，他始终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起身，没有抬头，垂眸望着自己面前空空的酒杯。
    陆瑶帮方哲把酒倒满，也不介意他是不是抬头看她，对着他的侧脸弯了弯嘴角道：“方哲，我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你，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想大家可能都觉得不用问，觉得我像其他很多女生一样，喜欢你长得帅。其实大家都不知道我最早注意到你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儿，你也不知道，我从来没跟你说过。”
    “初中开学那天，我在公告栏看分班的公告，在咱们班的名单上第一次看到你的名字，我的学号是八号，你的学号是七号，特别巧，当时十六号以前的同学只有咱们两个人的名字是两个字，所以排在一起就显得特别扎眼，我那时就想知道这个方哲到底是谁。开学后我发现咱们俩居然是一个小组的，而且我是语文课代表，你是数学课代表，因为学号连着的关系，咱们上实验课都是搭档，在美术教室和音乐教室也都挨着坐，我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注意你，喜欢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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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常想，如果你长得没这么帅就好了，那样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你，弄得我好像是你迷妹粉丝团团长一样，我总是想，如果那样的话，你会不会更能知道我的真心，更容易接受我一些……”
    “高三我腿受伤的时候，你一直没来看我，我故意拖着腿伤不恢复，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最后我终于等到你了。你跟我说可以试试跟我交往，我当时虽然知道是我爸私下找过你，但我还是特别开心，我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这说明你还是关心我的，一点点的关心也许就会慢慢变成有点喜欢，喜欢，特别喜欢。不过最后好像还是我想多了。你跟我说对不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大概是真的喜欢上别人了，女生在这方面的感觉往往特别准，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人，不用你说出来，从你的眼神中我就能看出来……”
    陆瑶说话的时候，安然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碗碟，她想起了与方哲在医院的那次偶遇，提到他和陆瑶分手时，他欲言又止的后半句。
    方哲起身握了陆瑶的手腕，拿下她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你喝醉了。”
    陆瑶也不跟他争抢，微笑噙泪道：“让我说完吧，学期结束我就要走了，这个机会也不给我啊？”
    方哲松了陆瑶的手，屋中其他人都默默地垂了目光。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有没有怪过我。”陆瑶继续道，“明明知道你有喜欢的女孩儿，还任性地要求你在我彻底放下你之前，不要喜欢上别人。我后来特别后悔，如果不是这样，可能也不会把你对我的最后一点感情也消磨殆尽，彻底把你从我身边推开。”
    “所以……”陆瑶拿起被方哲放在桌上的酒杯，举到方哲面前道，“我现在跟你道个歉，你能原谅我吗？”
    方哲再次把陆瑶手中的杯子拿下来，放到桌上，柔声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陆瑶笑了一声，落下泪来，无声的垂泪变成低低的呜咽，方哲抬手抚了抚她的胳膊，她便身子一倾靠进他怀里。
    马皓川起身拿着包出去结账，段士磊也跟着走了出，紧接着是贺笑茜和王蕊。安然最后一个站起来，拿了自己的包离开，把包房的门关上时向里面看了一眼，方哲垂着头，一手揽着陆瑶，另一只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胳膊，陆瑶依偎在他怀中低泣，紧紧地拥着他。
    第46章 分手
    那天之后，安然没再见过方哲，也不知道那晚以及之后他和陆瑶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倒是陆瑶出国前，安然在校园里碰到过她两次，两人只是笑着打个招呼，那晚的醉酒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安娜回家了，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不过她并没有跟宋大夫分手，两人的关系反而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宋大夫最终决定不管父母家人的看法，不管乡邻街坊的议论，走法律程序诉讼离婚。安娜回来后，没再回原单位，另找了一家医院，不过已经不再是正式的事业编制，虽然说临时工和正式工基本上已经同工同酬，但在她父母看来还是天壤之别。家里自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战争，安娜坚持和宋大夫在一起，父母则说不管对方是不是离婚了，坚决反对他们继续交往。
    大二暑假伊始，安然和马皓川便发生了一次剧烈的争吵，起因是马皓川告诉她大二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学院找他谈过话，说他之前挂科太多，如果大二期末考试再有不及格的，就要留级。
    马皓川告诉安然这事儿其实是为了炫耀他的社交能里，显摆他和任课老师关系都不错，加之平时有意“贿赂”，期末考试老师们都对他手下留情，有两门课真是六十分涉险过关。
    安然听了质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她，又说既然开学就找你谈话了，怎么这一个学期还能毫无顾及的旷课刷夜打游戏。
    马皓川说他是有把握能搞定任课老师，安然说不是什么事都能投机取巧，你能这么投机取巧一辈子吗？
    两人因此大吵了一架，甚至史无前例的冷战了一个礼拜。和好之后，两人都刻意避着这个话题，直到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安然才在一天约会完往家走的时候试探着问说：“下学期你有什么打算？”
    马皓川无所谓地道：“什么打算啊。”
    “要不你还来找我学习吧？一周两次？或者我去找你也行。”
    “学习也不一定非去图书馆吧。”马皓川说，“干脆咱俩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住得了，这样你还能天天监督我。”
    “我说正经的呢。”
    “我也没开玩笑啊，我们班冯波就跟他媳妇儿在外面租了房子住，我觉得挺好的。”
    “人家是家在外地，跟咱们情况也不一样。”
    “一样，你要怕你妈知道，咱们可以就周一到周四住，周末照常回家，没问题的。”
    “那样你就能保证你就好好学习了吗？在学校宿舍住还三天两头的赖床旷课呢，这要在外面住，还不更懒得去了。”
    “不会，不是有媳妇儿监督吗。”
    “学习全靠监督吗，得凭你自觉啊。”
    马皓川叹了一口气道：“你能别张嘴闭嘴就是学习那点儿事儿吗？”
    “这一个暑假了，我不是也刚提了一下吗。”
    “憋得够呛吧。”
    安然被噎得没话，两人拉着手走了一段路，直到进了自家小区的时候，安然才放慢了脚步道：“其实，我一直想好好跟你聊一次，你也说过，大学成绩怎么样不能代表将来的成就，这点我也赞同，的确很多人毕业后的工作跟大学的专业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大学表现平平的人在事业上大有作为的人有的是。我也相信，以你的智商和情商，只要用心，将来进入职场肯定能有一番作为。我常念叨你学习，并不是想逼着你上进，盼着你将来有什么成就，只是不想你荒废了学业，将来想起来后悔，最简单的，四级你现在还没过呢，上了四年总不能最后连个学位证都拿不到吧。再有，你可能觉得自己就是大学玩儿个三几年，等工作之后就不会了，但人的惰性都是一天天累积养成的，你这几年心玩儿野了，等工作了再往回收自己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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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皓川深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现在就挺累的。”
    安然知他是说自己的唠叨，叹说：“我也不想成天跟你妈似的唠叨你，别说你了，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挺烦的。”
    马皓川没吭声，拉着安然继续往她家楼门走。
    安然停了脚步，马皓川回头看她，笑说：“又怎么了，妈？”
    安然望着马皓川：“你真的觉得我像你妈吗？”
    马皓川叹笑：“我觉得你不像我妈，你像我班主任，教导主任。”
    安然凝着他，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
    “哎呦……”马皓川无奈道，“我最怕听你叹气了。”
    安然没言语，上前拥了马皓川，靠进他怀里。
    马皓川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行了，别不开心了，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我慢慢改啊。”
    安然点了点头，抬头吻了他一下，离开。
    次日，马皓川打电话说父母临时决定带他和亲戚去远郊度假几天，电话里还像往日那样笑嘻嘻地说和亲戚度假不如跟媳妇儿度假有意思，她也玩笑地回了几句，只挂下电话，心情又变得沉重烦乱起来。
    几天之后，马皓川度假回来，傍晚时候，安然约他去家附近的小公园散步。
    马皓川给她讲度假的趣事，又说那个地方还挺不错的，比他想象的好，有机会带她单独去一次。
    “马皓。”安然打断马皓川的话，她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否则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说不出口了。
    马皓川看着安然的神色，玩笑说：“看你这脸色，又要教训我啊还是盘问我？”
    “咱们分手吧。”
    安然说完这话，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直面马皓川震惊错愕的目光。
    马皓川像被人一拳打懵了，半晌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安然有些退缩了，有那么一瞬她忽然希望时间倒流，倒回到刚刚她说那句话之前，但是她知道她和马皓川之间的问题不只是这一句话的时间，如果能倒流，她希望时间倒流十几年。
    “为什么啊？”马皓川难以置信地望着安然，自嘲似的哼了一声，“你知道我今天想跟你说什么吗？我想说那天我说想跟你一起住的话不是玩笑，不是一时冲动，其实我已经在网上找很久了，想在离咱们两个学校都近的地方找一个一居室，或者是单间也可以，我甚至开始想象着跟你二人世界的生活会有多开心，结果，你跟我说分手？”
    “为什么啊？啊？”
    “为什么啊！”马皓川突然暴怒地凝着安然吼道。
    安然眼眶湿润了，面对此时此刻的马皓川，那些想好的话忽然哽咽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就因为学习那点儿破事儿？觉得我不上进？我说了我改了呀，我已经改了吧！”马皓川凝着安然大声道，“我改得还不够吗？咱们在一起这么久，我是不是都听你的啊！你说让我去图书馆，我他妈的就颠颠儿去图书馆里待着吧！”
    “你管我玩儿游戏，我也听你的了啊！哪次我跟哥们儿打游戏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不是都扔下他们不管去找你了吗？为这我他妈天天被他们笑话说是妻管严我说什么了吗！”
    “你嫌我跟女生玩笑多了，说我撩人家小姑娘，我是不是昭告天下我有女朋友！我身边甭管男的女的，是不是都知道我多喜欢你！我从来没跟哪个女生发短信聊过骚吧，我跟哪个女生搞暧昧了吗！为了怕你不高兴，我他妈现在跟女生多数几句话都他妈跟真要出轨似的心虚！”
    “我还哪点不如你的意？见家长的事儿，你说见就见，你说不见就不见，什么时候开房上床我他妈的也全听你的吧？我还哪儿有问题，还哪儿做的不如您的意了！啊？！”
    马皓川双目通红，噙着泪水。
    “所以你不觉得累吗？也会觉得烦是不是？”安然道，“不是你的问题……你的付出我都知道……只是我们之间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距离，我原来以为只要我们互相喜欢，那些都不算什么……但是我发现，好像不行……”
    “有什么距离？从初中到现在，八年，八年了，你现在告诉我咱们之间有距离？就算有什么距离八年的时间也足够拉近了吧？我从初中追你到高中，从高中追你到大学，有什么距离这八年我也追上了吧！你告诉我还有什么距离！”
    面对马皓川的不解、愤怒和痛苦，安然很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告诉他这八年之间还隔着一个更长的十几年，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她没法跟他解释，只垂眸不看他的逼视。
    马皓川望着安然良久，似是在等她的解释或回心转意，随着眼泪承受不住地从眼眶中汹涌而出，终于放弃地仰面深吸了一口气，苦涩地笑了笑，点头道：“好……好啊……既然你不想再跟我说了……那就这样吧……分手……分手行了吧！听你的，全他妈听你的！”
    马皓川转头抹了一把眼泪，快步离开，很快便消失在安然的视线里。
    安然的心口被揉捏撕扯着，紧跟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干呕，这一回再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让她依偎倚靠，她只是独自屈膝蹲在寂静无人石子小路上，默默哭泣。
    第47章 再说一遍
    安然和马皓川分手没几天接到了崔亚楠的电话。
    “要不是田立刚打电话问我，我还不知道呢，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之前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分手了？是他有别人了，还是你有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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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有别人的事儿，我们俩不合适。”
    “你俩多久了，现在才觉得不合适？”崔亚楠的话和马皓川如出一辙，也不奇怪，在所有人看来，她和马皓川从初中到现在，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了，甚至不存在谁追谁的问题，就是情窦初开，两情相悦，如果没有出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两人根本没有分手的理由。
    安然没办法跟马皓川解释，同样也没法对崔亚楠解释。
    “田立跟我说马皓要疯，这几天喝两次大酒了……”崔亚楠的话有些犹豫，“如果……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只是感情进入倦怠期了，我觉得没必要非得分手解决，大家暂时冷静一下，或者有什么矛盾了，也不是不能沟通……”
    崔亚楠不是那种盲目劝和的人，两人也有这种默契，感情上的事，对方犹豫不定的时候自然会给建议，也会助攻或泼冷水，但是一旦做了决定，那就是无条件的支持力挺。她现在开口劝和，一方面是不忍两个好朋友就这么分手，另一方面大概是田立跟她说了马皓川分手后是怎样的状态，想也不是她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别说了。”安然打断崔亚楠的话。
    崔亚楠没再说下去，沉默了半晌，只说：“要我陪陪你吗？我明天去找你。”
    “不用，我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安然挂上电话，关灯躺在床上，把自己扔进黑暗里。
    从暑假到开学，安然断绝了和外界所有的联系，在学校里她不再和同学朋友结伴而行，不管是上课、吃饭还是去图书馆，都变成了独来独往。她的同学认识马皓川，老师认识马皓川，甚至连超市结账小哥和食堂打饭的阿姨都认识马皓川，她不想一遍遍跟人解释，她那个成天嘻嘻哈哈，见谁都能侃几句的男朋友怎么许久没见了。
    可即使没有别人探究与关心，她也还是逃不脱，她的生活里到处都是马皓川的影子，小区健身空地的乒乓球案，他常坐在上面等她；校园里的长廊，他俩在里面谈过情也吵过架；食堂窗口，他最常吃的鱼香肉丝饭涨了两元钱；图书馆里，太多的座椅都有他们并排而坐的回忆。
    她不知分手后的这段时间马皓川是怎么过的，崔亚楠之后也再没跟她提过他，但是她能想象得出，他或许会去喝酒，拉着哥们儿成宿成宿的刷夜打游戏，或者蒙头大睡，从天亮到天黑。至于她自己，也不是没有过分手的后悔和复合的冲动，只是每每这个时候，她便给自己压下一大堆的学习任务。
    没有不会痛的分手，也没有不过走出的伤痛，他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分手后两个多月的一天晚上，她照常扎在图书馆，安晓琪打来电话：“你在图书馆吗？马皓川来了，在宿舍楼下喊你呢，好像是喝醉了，你要不回来看看？”
    安然从图书馆出来一路往宿舍走，期间并没有听见马皓川的喊声，她暗暗期待他是不是已经走了，可才近了宿舍楼，便听见马皓川的嘶吼：“安然！安然！”
    她有些想逃，可又知道该她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安然走到宿舍楼下时，看见马皓川和三四个男生在拉扯，应是陪他一起来的同学，待到近时发现旁边搀扶他的人里还有方哲。
    “安然！”马皓川没有看到她，又扯着嗓子向楼上喊了一声，宿舍楼的窗户里有不少人探出头来看热闹，宿管阿姨站在门口说要叫保安，被马皓川的同伴好言软语地劝住。
    “来了来了，安然来了。”先发现安然的不是马皓川，也不是方哲，而是马皓川的舍友。
    马皓川抬眼见了安然，跌跌撞撞扑上来，拥住她。他身上酒味很浓，是真的醉到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程度，才一将她搂进怀里，整个身子的重量便都倾泻在她身上。
    “我怂了，媳妇儿，别分手了，咱们回家吧。”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手抓着她的头发，像每次拥吻她一样。
    不能哭，不能心软，安然告诫了自己一路，可对上他这软弱无力的一句话，还是让她忍不住心酸想哭，她紧紧地攥了拳头，遏制住想要拥住他的冲动。
    “别分手了，我都改了……都改了……”马皓川更紧地拥了她，声音颤抖着，哭了。
    他的样子让她心疼，她知道只消他再多说一句，哪怕再多拥她一分钟，她辛苦筑起来的堤坝堡垒便要坍塌瓦解。她抬手抓了他的胳膊，用力从他的怀中挣脱逃离，狠下心肠面对他的脆弱。
    “你闹够了没有，你多大人了，跑到这儿闹这么一场好看？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分手了吗？就因为你总这么幼稚。八年又怎么样？咱们两个之间的问题就是再过八十年也解决不了！”
    安然觉得自己演砸了，语气不够狠不够硬，最失败的是眼泪不争气地盈上了眼眶。但是对于喝得东倒西歪，已然神志不清的马皓川来说，大概是足够了。他向前趔趄了几步，伸手去抓她，她向后闪开，他便一下栽到地上。
    同伴紧着上前扶起他，他大概是最后一点儿力气也泻没了，不停地往下滑。
    “你再说一遍。”他仰头看她，不是威胁，不是恐吓，就似真的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一样。
    “说多少遍都是一样。”
    “你再说一遍。”
    安然没再开口，转头不看他，
    “你再说一遍。”马皓川再说。
    同伴看了不忍，一左一右地架着他，把他往外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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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清楚就得了，走吧。”
    “走了走了……别闹了行不行！”
    安然侧着头没敢去看，只是听着被同伴拖拽着离开的马皓川始终重复着那一句话：“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宿舍楼下又恢复了平静，楼上看热闹的人也从窗口缩了回去，安然同寝的舍友下来找她时，发现她人已经不在了。安晓琪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没接，三个人商量着要不要到校园里去找找，又想她现在大概根本不想见人，想着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晚些时候再不回来再去找她。
    操场的大灯已经关了，跑到道上稀稀疏疏的人借着东侧篮球场的灯光跑步，安然坐在看台西侧的黑暗里，靠在台阶上蜷着腿看人跑步。
    用了一包纸巾之后，眼泪才渐渐止住了，只是心里空得要命，特别想吃点儿甜食把自己填满，哪怕喝瓶酸奶也好，冰冰凉凉的那种。
    她一个人不知坐了多久，只是见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篮球场的灯也灭了一大片。
    一个人影从看台入口上来，她转头望去，是方哲。
    安然回头不看他，继续看向操场。
    方哲走过来，站了片刻，在她身边坐下。
    “没找到面包店，买不到蛋糕，我买了两瓶酸奶。”方哲从袋子里拿了一瓶酸奶递到安然面前，“从冷柜里拿的。”
    安然看了一眼挂着雾珠的酸奶瓶，没有接，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难言的烦躁。
    方哲收回手，把酸奶握在手里：“马皓川喝醉了摔了手机，又非说要找你，他宿舍的人没有你的电话，以为我知道，结果一来二去就闹到这儿来了，刚刚他宿舍的人已经带他回去了。”
    “那你留下来干嘛，现在最不适合来安慰我的人就是你。”
    方哲没言语，只默默地陪她一起看着操场发呆，良久，淡淡地开口道：“你大概不记得了，咱们结婚第二年的时候我陪我妈参加了一场婚礼，我从没跟你说过，那是王磊的婚礼，我在婚宴上巧遇了马皓川……”
    安然有些吃惊地转头望向他。
    方哲低头盯着手中的酸奶瓶，继续道：“他有一个跟你一样的钥匙链，旧的不像样，挂在车钥匙上特别不相配。周阿姨跟我聊天的时候说了你的名字，他大概是听到了，问我什么时候结的婚。婚礼后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我旁边，大概听到了电话里你的声音……看样子是还没忘了你……”
    方哲垂眸，似乎是说完了，安然凝了他半晌，道：“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是想说当初没有解释的分手，是觉得我和马皓川余情未了，想要成全我们？还是告诉我他对我情深一片，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方哲垂着头，苦笑了一声，轻轻旋着手中的酸奶瓶。
    “别转了，酸奶都被你弄热了。”安然从方哲手里把酸奶拿过来，拿了吸管插上。
    第48章 倾诉
    安然喝了几口凉酸奶，从里凉到外，心里的烦躁也跟着静了下来，望着黑漆漆的跑道，述道：“那个钥匙链，是初三学校组织秋游的时候他买的，本意是想送我一个，他一个，但是又不好意送得太明显，就一下买了六七个，说是照顾人家老奶奶生意，给了我们秋游一起玩儿的几个人一人一个，后来据说私下里把给人家的又花钱买了回去，有种小孩子的浪漫吧……”
    安然说着又有些心酸，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一开始舍不得摘了那个钥匙链，的确是有留恋怀念的意思，后来真的就是习惯了。”
    “我和他初中是前后桌，就像陆瑶说当初怎么喜欢上你一样，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一个人很简单。他一直是班里的活跃分子，和班里同学关系都很好，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所以即便大家常拿我俩开玩笑，也有不止一个人说他对我有意思，但我还是不太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毕竟他对别的女生也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也从来没有对我认真表白过。”
    “中考结束后知道他也考了一中我很开心，他看上去也很高兴，我当时就想上了高中之后大概就能开始一段美好的初恋了。不过命运弄人吧，初三暑假他给我写了一封情书，约我当面表白，结果阴差阳错的，我没有看到。他白等了我一晚上，伤得狠了，高中开学便开始冷淡我，又或者觉得脸上挂不住，等着我先开口，我那时年纪小也没勇气去问，就这么错过了。”
    安然滞了滞，叹道，“或许也不能说是年龄的问题吧，到什么时候都一样，骨子里就是怂，自尊心太强怕被拒绝，对你我都没勇气去质问为什么选陆瑶而放弃我，更何况和他那时不过是似是而非的暧昧。”
    安然看向方哲，大概是因为提到了陆瑶，他垂着头，有些局促地把两只手握在一起。
    “我没有别的意思，以前的事我要说彻底不在意了是骗人的，尤其是那晚听陆瑶醉后说的些话，不过该质问的时候怂了，如今再问，没立场，也没意义。”
    操场上还剩两三个人在慢跑，篮球场最后的一盏大灯也灭了，整个操场突然暗了下来，只剩月色和星光。安然把手中酸奶瓶的标签一块一块地撕下来，用拇指和食指搓成一个个的小纸卷。
    “那晚陆瑶的话……”方哲幽幽地开口道，“为什么喜欢我的话，高三毕业那年曾对我说过。”
    安然转头看方哲，他只望着看台的围栏，她怔了怔，意识到他是在说重生前他和陆瑶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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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她说的，我虽然知道她初中开始就喜欢我，但不太确定她喜欢我什么。那时候经常有女生给我递纸条，或者要我放学后留一下什么的，有时候我觉得她大概和那些女生一样，有时候又觉得或许不是，有这种心思，大概也是因为我也有些喜欢她吧……也因为这样，一直没明确拒绝过她的好意，直到高三毕业，她和我说了与那晚同样的话，我很感动，但还是拒绝了。”
    方哲看了一眼安然，对上她不解的眼神，继续道：“你知道的，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国了，两年的时间，夫妻感情就破裂到非离婚不可的程度，虽然不完全是异地的原因，但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所以我是真的不看好也不喜欢异地恋。陆瑶那时拿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我去外省也是铁定的，所以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拒绝她了。结果大学刚开学的“十一”假期，她居然一个人坐火车去我学校找我，甚至定了接下来四个周末的火车车票，说以后每周都来找我，就不算异地，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那时候年纪小，第一次谈恋爱，不太懂得照顾人，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异地的弊端就慢慢暴露出来了，大学四年我们就分手过两次，毕业后我回来工作，她来找我，我们就很自然的又复合了。但是几年的分分和和，让她越来越患得患失，我自己初入社会，整日疲于奔命，慢慢的矛盾也就越来越多。”
    “她最后一次提出分手，说了很多积在心里多年的委屈，说放过彼此，让大家从这段疲惫的感情中解脱出来，我虽然很自责，也想过要挽回，但是又真的倦了，分手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她……”方哲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整个人似是一下陷入更黑的黑暗之中。
    他深深地垂着头，似是在挣扎，半晌，从喉间奋力挤出后面的话：“分手后的第四天，她从二十八楼跳下去，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安然似被狠狠敲了一下，头皮有些发麻。
    震惊过后，似乎所有的事都清晰起来，他对过往情感经历的回避，重生前那一晚的沉默，甚至重生后的种种，似乎都有答案了。
    脑子里子闪过所有关于陆瑶的画面，她的热情开朗，她的乐观健谈，那样一个人，难以想象会选择最决绝的自杀方式结束生命，可想到那晚陆瑶说她为了得到方哲的关心故意拖延伤愈，又似乎有迹可循。
    似是一下子感到了夜晚的寒意，安然下意识地缩了缩。
    方哲脱下外套，给安然披上，安然推了推说不用，他执意坚持，她便没再拒绝他的好意。
    安然好半天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却是方哲苦涩地叹笑一声打破沉默：“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这些往事说出来，特别是对你……没想到真的说出来也不是很难。”
    安然淡淡地回说：“人大概都是这样，有些事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各种顾虑难以倾诉，离得远了，反而更能轻松地说出口。”
    方哲看着安然的侧脸，被“离得远了”四个字刺痛。
    安然没看他，却也大概能明白他的心思，只作不察地问说：“陆瑶现在，好吗？”
    “还好吧。”方哲答说，“那晚我送她回去之后就没再见过面了，她出国之后在网上碰到过两次，也没聊太多，听说在法国一切都挺顺利的。”
    “那应该是真的放下了。”
    “但愿如此。”方哲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忧郁。
    手中的酸奶见了底，瓶子上的标签也被安然撕得惨不忍睹，她把酸奶瓶放到袋子里，借着月光捡起掉在地上被她撕得粉碎的纸屑。
    方哲也跟着她一起捡，两人的手不经意地碰到，她没有刻意的躲开，他慢了手上的动作，凝着她的侧脸。
    有脚步声蹬蹬地上了看台，两人抬眼望过去，是安然宿舍的安晓琪。
    安晓琪见着安然先是一喜，看见她旁边陪坐了一个男生又是一愣，再看安然披着他的衣服更有些吃惊，她不认识对方，可看样子应该和安然很熟。
    “这么晚没见你回宿舍，我们有点儿担心你，就出来找找。”安晓琪往前走了几步，但没太靠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安然因劈腿而分手的可能性。
    “我没什么事儿，和同学聊会儿天儿。”安然说着脱了方哲的衣服递给他道，“都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
    方哲接过外套，看着安然和同学一起下了看台，他拿起地上的酸奶袋子，独自在漆黑的看台上站了一会儿，快步追了出去。
    “安然！”
    快到宿舍的时候，安然被方哲叫住，她诧异地回头，方哲紧跑了几步跟了上来。
    “能再耽误你一会儿吗？”方哲问。
    安然有些犹豫，却是安晓琪看了看安然的神色，回说：“我先上去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安晓琪走后，安然和方哲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只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边走边聊。
    “前些日子，我见了我爸，他回国给我爷爷奶奶迁坟，特意来找我。”方哲道。
    安然不知方哲为什么会说起这个，她从来没见过方哲的父亲，他们结婚时他都没出现，是王叔作为父亲的角色参加的婚礼，她只见过方哲私藏的一张他年轻时的照片，方哲的样子九分随了他。她也曾问过方哲结婚要不要请他，方哲说不用，但是她知道他其实很希望他能来，只不过是顾虑到他妈的感受，怕他来了，王叔尴尬难以自处，进而影响他妈和王叔的感情。他似乎总是这样，遇到这种情况，永远选择压抑自己而不是去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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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和中学他都回来过，想见见我，被我妈拒绝了。我妈以为我不知道，我也没跟她说过其实我知道。后来我在外地上大学，他绕过我妈直接去学校找的我，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目的也和这次一样，问我考不考虑大学毕业后去德国留学。”
    方哲转头，借着路灯的灯光去看安然的反应。
    安然瞬间就明白了方哲跟她说这些的意思，问说：“上一次你拒绝了？为了你妈？”
    “是，那时候更多的是考虑我妈，所以当时直接就拒绝了，都没跟我妈提过。”
    “那这次呢？跟你妈说过吗？”
    “聊过一次。”
    “她什么意思？”
    “她说舍不得我离开她几年，私心也不愿意见我跟我爸走得近，不过如果我觉得去德国留学对我的前途有好处，她不反对，说寒假或暑假可以先过去看看再决定。”
    “你决定去了？”
    “我还没太想好。”方哲放慢了脚步，望着安然。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也知道她明白他的意思。
    安然没看方哲，慢慢地踱步道：“既然上一次的担忧都解决了，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吗？”
    方哲心下沉了沉，仍不死心的试探：“去的话最少也要三年，也许更久……”
    “你妈既然同意了，时间上她肯定也有心理准备。不是谁都有重生这种好运气的，换一个人生，换一种活法不是挺好的吗？” 安然冲方哲露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带着强烈的距离感。
    方哲停了脚步，安然没等他，不紧不慢地往宿舍的方向走，方哲默默地跟上去，没再开口。
    第49章 我要去找她
    寒假，身在法兰克福的张佳佳接到了陆遥的电话，说方哲去了德国，现人在慕尼黑。
    张佳佳有些吃惊，问说：“你怎么知道的？他自己告诉你的？”
    “没有，我听段士磊说的。”
    “你想怎么着？你不会想去找他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回说：“你过年不是不回家吗，咱们聚一次会吧，叫上高超，他不是也在慕尼黑吗，咱们去慕尼黑找他们。”
    张佳佳问说：“高超没回家吗？”
    “我问过他了，他说没回。”
    张佳佳有些无奈，虽然几个人离得有点儿远，但假期约在一起度假几天她当然也乐意，但是如果几个人隔山隔水地凑到一起，目的只是为了让陆瑶有正当理由去见方哲，味儿就不对了。
    “你不是已经放下方哲不想他了吗？”
    陆瑶答说：“不是为了他，真的就只是想约着老同学聚一聚而已。”
    张佳佳不知陆瑶是骗她还是骗自己。像这种聚会，从初中到高中不记得有过多少次了，她原来一直乐此不疲地给陆瑶当助攻，不仅仅是因为陆瑶是她最好的朋友，还因为她觉得方哲对陆瑶也有好感，只不过性格比较被动，需要她这样热心的朋友帮忙不停地创造机会，推波助澜。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们分手两年多，方哲显然已经放下陆瑶了，很明显的一直在躲着她，可陆瑶嘴上说放下方哲，心里却还一直存着幻想，明明前些天还说考虑接受一个捷克小哥哥的追求，这才一听见方哲来了德国，马上就蠢蠢欲动地张罗聚会，方哲没来时候怎么不聚呢。
    她虽然这么想，可又耐不住陆瑶的恳求。
    陆瑶说：“你给高超打个电话，就说聚会的主意是你想的，高超肯定同意，你跟高超说你们俩分头联系，让高超联系方哲，你联系我。”
    张佳佳无奈地说：“用得着这么绕吗？”
    陆瑶说：“你就听我的吧。”
    次日，陆瑶等来了张佳佳的回话，说高超跟方哲联系了，方哲说现不在慕尼黑，因为这次来是想看一看学校，抽不出时间跟他们聚。
    筹划了几天的计划落空，陆瑶当然失落，张佳佳暗示她方哲或是有意的避着她，陆瑶自己当然也有感觉，只仍嘴硬说无所谓。
    张佳佳问她方哲不去，咱们的聚会是不是也泡汤了？陆瑶笑说当然要聚，本来也不是为了他。
    几日后，陆瑶从里昂飞去法兰克福找张佳佳，在她那儿住了一晚，第二天一起坐火车去慕尼黑找高超。
    法兰克福火车站。
    陆瑶和张佳佳买热狗的时候，随意四顾，猛然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棉服的熟悉身影，她心口咚咚紧跳了几下，伸手扯了扯张佳佳。
    张佳佳回头顺着她惊喜的目光望过去，居然是方哲。
    “不是吧，这么巧！”张佳佳的话没说完，陆瑶已经奔着方哲跑了过去，张佳佳心说难道真是天意。
    陆瑶奔着方哲跑过去的心情难以言说，感觉火车站里一下子明媚起来，油然而生一种冥冥中自有定数的宿命感，让她欣喜憧憬的宿命感。
    “嗨！”陆瑶拍了下方哲的肩膀。
    方哲转身见是陆瑶，也是立时露了惊诧之色，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同时说出口，陆瑶不由得灿烂地一笑。
    张佳佳也走了过来，简单寒暄了几句，发现居然是坐同一列火车，张佳佳随口说了一句：“之前还说见不到你挺遗憾的，没想到这都能碰到，缘分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无意的一句话，在陆瑶和方哲听来却是两种心情，一个笑得明艳，一个略显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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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上了火车，找了位子坐下，能与方哲偶遇，陆瑶和张佳佳都很兴奋，聊天的内容都围绕着方哲此来的目的，问他学校看好了吗，是不是已经决定毕业后来德国读研，方哲说没决定，主要还是为了看看他爸。
    张佳佳问他回慕尼黑有没有别的安排，没有的话可以一起去高超那儿聚一聚，方哲不好推辞，只说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火车开动后，陆瑶和张佳佳叽叽喳喳地热聊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安静下来，方哲偶尔搭上几句笑一笑，大多时候都看着窗外，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思绪已然飞到了几年前，那一次同样是坐火车从法兰克福到慕尼黑，他旁边坐的是安然。他们对面有一对德国老夫妻，一直看着他们笑，说了几句德语他们听不懂，老先生大概会些英语，但口音很重，加之他英语又不灵，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安然倒是跟他聊了几句，笑得开心。老夫妻下车后，他问她聊了什么，她说老先生问他们是不是在度蜜月，说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是新婚。她调笑说你说他怎么看出来的，是不是在你望着我的眼神中看出了浓浓的爱意，他笑，说难道不是因为看你一直贴在我身上又搂胳膊又摸腿吗？
    “想什么呢？”
    方哲回神，陆瑶问说：“想什么美事儿呢？笑都藏不住。”
    “没什么。”方哲敷衍地笑了笑，继续望着窗外出神。
    火车放慢了速度进站，车站不大，站台上等车的人没几个，黄色房子有些眼熟，方哲怔了怔，猛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起身拿包往外走。
    张佳佳和陆瑶都有些吃惊，目光追过去，见他居然下了火车。
    “抽烟去了？”张佳佳疑惑地问。
    抽烟的话拿什么包啊，而且这个小站也停不了几分钟，陆瑶从车窗往外看，见方哲只是站在站台上发呆，她犹豫了一下，也拿了自己的包出去。
    “哎！干嘛去啊！快开车了！”张佳佳急着问。
    “我去看看他。”陆瑶说着已经下了车。
    张佳佳从车窗望出去，见方哲背身站着根本没有上车的意思，陆瑶在他身后说了什么，他却根本没听见似的。
    火车缓缓启动了，张佳佳无奈地拨了陆瑶的电话。
    “干嘛呢你们？”张佳佳有些着急。
    “没事儿，我一会儿打给你，我们不行坐下一趟跟你们汇合，电话联系。”
    陆瑶挂断了电话，小心翼翼地问方哲说：“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就是这个小站，虽然已是几年前的事，这里的样子他还是记得。那一次安然把护照落在法兰克福的酒店，发现之后就是从这个小站急匆匆地下了车，想要折返回去，结果发现这个站太小，每天根本没几趟火车停靠，两人在这儿耗了好长时间，那一日的情景就在眼前，她焦躁的说的那些话他都能忆起。
    “怎么了？”陆瑶又问了一声，有些担心。
    方哲却跟没听见一般兀自出神，她迷茫地望着他，见他目光缓缓四顾，最后痴痴地落在一个长椅上，眸色悠远，似在思索或追忆。
    漫长的神游过后，他的眸中忽然投入一抹亮色，似乎才意识到她跟了他下车，问说：“你怎么跟我下来了。”
    “谁知道你要干嘛？突然拎包下来了，也不说一声，怪吓人的。”
    “不好意思，想起点儿事儿。”
    “什么事儿啊？非要在这儿下车。”
    方哲没答，只进站去查列车时刻表，下一躺车要等一个多小时，转对陆瑶说：“还好，不用等很久，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你一个人没问题吧，我在这儿陪你待会儿，等你上车了我再走。”
    陆瑶不解地连声追问：“那你呢？你要去哪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要去找个人。”
    “找谁？我陪你去。” 陆瑶更加糊涂了。
    方哲答说：“我爱的人，我要去找她。”
    第50章 明信片
    安然的寒假过得很不轻松，因为安娜和宋大夫的事，年都没有过好。起因是过年的时候安娜想带宋大夫回家见父母，但是安然父母坚决不见，安娜是硬脾气，不会说软话，没说几句双方就呛了起来，她爸妈也放了狠话，说你要敢带他来，我们就走，年也别过了，这家留给你们俩，爱怎么过怎么过。
    父母说了这话，安娜就是再倔，也不能真的生生把人往家里领了。只不过安然到底还是低估了安娜的脾气，父母不见就不见，她居然偷偷从家拿了户口本想要去民政局登记，好在最后没成功，据说是宋大夫不同意这么干，把她给劝回来了。偷户口本的事儿被她妈发现，又是一场大战，安然夹在中间两边说和，但又两边不讨好。
    安然私下跟安娜说：“这事儿你做的确实冲动了，有你这么干的吗，人家都是灭火，慢慢缓和关系，你这是火上浇油啊，生怕咱爸妈待见了宋大夫是怎么着？还是打算跟爸妈断绝关系，不回这个家了？你觉得先斩后奏，咱妈不能把你怎么着，对，亲娘儿俩，打成什么样儿也不记仇，那宋大夫呢，这气咱妈都得算到他头上，亏得他脑子还清醒，没登记成，要不然咱家这仗没个完。”
    安娜烦说：“你少教训我，说的天底下就你一个人懂事儿似的，不是当初去找他你撺掇我不告诉妈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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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能一样吗，我当时不是怕你有遗憾吗，为了让你处理好感情的事儿，这和偷户口本结婚性质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啊，我现在也是处理感情上的事儿，结不成婚我也遗憾。”
    安然无奈说：“你这叫抬杠。”
    安娜回说：“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赶上这事儿的时候，我看你怎么处理，到时候你要不急，乖乖的咱妈让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我叫你姐。”
    另一边，对她妈，安然还得往回劝和：“我姐这回是有点儿过分了，不过好在也没成，从这事儿上看，宋大夫人还不错，挺明事理的。”
    安然妈气得摆手说：“你少来，是不是你姐让你上我这儿当说客来了，这就叫明白事理了？这顶多算还是个人，不是纯混蛋。弄不好这事儿就是他给你姐出的馊主意，让你姐偷户口本儿，他再装个好人，上这儿买好儿来了。”
    安然心说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是就把气儿算在宋大夫头上了，她笑着安慰她妈说：“我知道您在气头上呢，咱也别把人家想得太坏了不是？”
    “他是好人吗？把你姐哄得五迷三道的，爹妈都快不认了。”
    “什么不认爹妈啊，能不认吗，安娜不就那个硬脾气吗，话说回来，就她那脾气是随便让哪个男人给拿住的人吗，要真有那样儿的男的，扳扳她的脾气也不错。”
    安然妈气说：“你这是什么立场啊，我跟你说，这事儿上你不许偷摸儿的支持她知道吗？得让她知道咱家没人待见那男的。还有你，这事儿从头到尾你看着呢吧，自己心里也有点儿谱儿，将来别往家给我领这种不三不四的人。”
    安然想说人家宋大夫好歹也是名牌医科大学毕业，三甲医院引进的人才，不过是有一段一言难尽的婚史，怎么就成不三不四的人了。当然这话她也只心里说说，回她妈一个笑容：“您放心，三五年内您还操心不到我这儿。”
    假期刚开始安然和崔亚楠约饭的时候，听她说从田立那儿知道，有一个女生追马皓川追得紧，说就马皓现在这种失恋后的空虚状态，最容易让人趁虚而入，要不了多久就得被人家拿下。她说这话是为了提醒安然，如果对马皓川还放不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又说就算你现在没想好，只要你别断的那么绝，给马皓留点儿希望，他肯定也不会被人家轻易勾搭走，等他死了心跟别人好了，你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安然说他本来就招女孩儿喜欢，有女生追他也不奇怪，既然分手了就做好了彻底断了的心思，她现在真的不想考虑感情上的事儿，近几年都不想再谈恋爱了。
    崔亚楠觉得安然这是分手后遗症，多少人都说分手后不想再爱了，又真有多少人挡得住自己的心呢。她没多说什么，也只跟安然玩笑几句，随她去。
    安然说短期不想再碰感情的话，不是敷衍她妈，也不是跟崔亚楠吐苦水，她是真心这么想的，她已经有了一个短期的规划，本科毕业后继续在A大读研，将来参加工作更得拼个几年才好有发展，三五年不考虑感情问题还是少说的。
    感情的事儿太累心，她真的不想再陷进去。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安然收到一张明信片，只看笔迹便认出是方哲寄给她的。这是一张寄自德国的明信片，很普通的城市风光，背面除了收件人和地址，没写任何别的话。她想起他说寒假或暑假考虑去德国看一看的事儿，想来是告诉她他已经决定去德国留学。那晚的话她说明白了，他也听明白了。
    高三暑假，他没找她解释，她觉得两人就这么结束了；大一校庆，他半夜来她家楼下，她以为两人再没瓜葛了；那一晚在校园里的倾述，她认为心结了却了。
    这一次，她想真的不会有下一次了，他毕业出国，物理上的距离最终会让二人彻底在对方的生命中消失，就当从未来过。
    然而几天之后，又收到两张明信片，让她觉得彻底结束的话是不是又说早了。
    两张明信片是一起收到的，背面仍然只写了收件人和地址，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哪怕是一句问候或祝福。
    一张是德国的国王湖，一张是奥地利的萨尔茨堡，两处都是他们度蜜月时去过的地方。
    接连的空白明信片，又在她渐已平静的心中丢下一枚石子，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却又似乎隐隐的明白。
    寒假结束前的最后一天，她收到了第四张没有留言的明信片，德国的天鹅堡。
    他在重走他们的蜜月之旅？
    开学前一晚，安然失眠了，写字台上的四张明信片，迫使她想起了那些刻意尘封的往事。
    那是一次真正的蜜“月”，她和方哲计划周详，除了婚假又用了年假，连上十一假期，整整在欧洲玩儿了一个月，照片就有几千张，方哲说比他过去二十多年的照片加起来还多，她还写了详尽的游记，每一处，每一天，甚至细到一顿可口的晚餐，一句甜蜜的情话。
    回来后，她把精选的照片做成书册印刷出来，作为一个小小的惊喜送给他，书册里不仅穿插着她写的游记，每一张照片还都加了一段小小的感言，爱他的话变着花样地写在里面，那不仅是一本蜜月纪念册，更是她给他的一本“情书”。
    书册的封面是他们俩在瑞士少女峰上的一张合照，照片上他在吻她，她受了惊似的缩在他怀里。她还能记起照那张照片的情景，那天她为了照相漂亮穿了一件亮色的短款羽绒服，怕把头发压塌连帽子都没戴，结果在少女峰上被冻得够呛，他一边说她臭美自作自受，一边脱了他里面的一件外套给她穿上，又把帽子和围巾都给了她，她变成了一个粽子。在雪山上他们互相照相的时候，遇到了一对热情的中国游客，主动问说要不要帮他们照一张合影。他把相机给他们，搂着她的肩膀背对着白茫茫的雪山，站在厚厚的雪地里，对方连按了几下快门，他突然把她按到怀里吻下去，于是就有了这张照片。方哲不是惯于在人前与她表露亲密的人，所以尽管照片里的她臃肿得毫无美感可言，姿势又因受惊而显得有些奇怪僵硬，但是整整几千张照片里，她却还是选了这一张作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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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照片、游记还有书册，后来她还偶尔翻看，蜜月的日日夜夜便一下子跃然眼前，她想等他们老了，记忆力衰退了，那段回忆大概也不会模糊。她甚至玩笑地跟方哲说，如果有一天她得了老年痴呆症，翻出那些照片和游记，便知道他们曾经多么美好过。
    第51章 做朋友
    大三下学期开学，没有论文和实习的压力，课程相较大一大二也松了一些，但因为要考研，安然给自己排的学习时间还是很满。
    周四下午没课，安然在宿舍睡了一个舒服的午觉，养足了精神去图书馆。五点多的时候，与男朋友出去约会的安晓琪给她发了个信息，让她帮忙给占个地儿，她马上就到。
    因为刚刚开学，来图书馆的人并不似平日那样多，安然随手拿了本书放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没一会儿便见安晓琪一脸不悦地进来坐到她旁边，带了一瓶酸奶递给她。
    “谢谢。”安然接过酸奶，低声问，“吵架了？”要不是吵架了，这个时间肯定也回不来。
    “嗨，别提了。”安晓琪情绪不高，也没打算多解释。
    “晚饭吃了吗？”
    “没有，吃不下，气都气饱了。”安晓琪道，“你呢，又减肥？”
    “午觉睡得有点儿长，一点儿不饿。”
    两人简单说了两句，便各自低头看书，期间安晓琪一直在和男朋友发信息。
    安然单手拖着下巴，一边看书，一边记笔记，安晓琪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她以为她是和男朋友和好了要走，转头看她，她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抬头看。
    安然抬头，怔住。
    方哲不知何时坐在了她对面，静静地看着她。饶是有寒假那几张明信片在先，忽然见他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让她难免错愕。
    安晓琪一眼便认出了方哲，虽然只在晚上见过一次，但帅哥总是让人记忆深刻的。她也曾问过安然那人是谁，安然只说是和马皓川共同认识的同学，那天是陪马皓川来找她，只是顺便安慰安慰她而已。她觉得安然有所隐瞒，但她不说她也不好追问，况且那晚之后她就再没见过这个人了。
    但是此时此刻，安晓琪觉得，如果他们俩没什么的话，她就把眼前的桌子给吃下去。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着，有五秒？十秒？大概更长，长到她觉得好像在看一部文艺片。最终是安然先回神，什么也没说的起身往外走，那个男生便很有默契地站起来跟上。安晓琪的好奇心泛滥，十分可惜靳敏和赵梦不在，没法一起分析这个大八卦。
    安然走在前面，方哲跟在后面，穿过走廊，推开安全门，进了楼梯间。
    安然回身要问方哲什么意思，还没开口，他便上前拥住她。
    安然下意识地推他。
    “两分钟。”方哲拥紧安然，在她耳边低喃恳求，“两分钟就好。”
    安然垂了手，没再挣扎：“我以为都说清楚了。”
    方哲没答，闭着眼感受再一次将安然拥在怀中的滋味，熟悉的洗发水的淡淡香味，让他禁不住愈发凑上去，嘴唇才碰到她的耳尖，便被她推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方哲压下强拥了安然的冲动问道：“我寄给你的明信片收到了吗？”
    “收到了。”安然淡淡地道，“不过你没必要这样，不是已经说明白了吗，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重来一次，大家都换一种活法，换一种人生，挺好的。”
    “你说过希望我过我想要的人生，我想要的就是有你的人生。”方哲眸中笼上一丝郁色：“以前的事无法改变，以后再不会了，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你觉得咱们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咱们早就回不去了。”
    “我没想回到从前。”
    “那你是什么意思？”
    方哲没有直接回答，滞了片刻述道：“寒假我从法兰克福回慕尼黑的时候，路过我们曾经折返等车的那个小站。我从那站下了车，在小镇上转了整整一天，那个小镇真的不大，单只是走路看一看的话，其实用不了那么久，不过镇上的小店都很有味道，我一家一家的逛，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镇上有一家小店专门卖各种款式的牛仔服，小店橱窗里挂了一条超大号牛仔裤，裤腿肥大得我们两个人套进去还有富余，你看了一定会觉得有趣；我还逛了一家复古二手店，就是橱窗里放满了各种复古首饰的那种，你若去了肯定能在里面耗上大半天；那天我在小镇上住了一夜，很小的旅店，我住的是阁楼，斜屋顶的那种，屋顶上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睡觉的时候，一睁眼就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安然不明白方哲要说什么，却也没打断他。
    “后来我又走了几处我们度蜜月时去过的地方。国王湖下雪了，我就住的我们曾经住的那家家庭旅馆，坐在阳台那儿一边喝啤酒一边看雪景，阳台外那片开阔的草地你还记得吗？被大雪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让人特别想躺进去；去萨尔茨堡我没登要塞，就在我们曾经路过的那条河边喂了一中午的鸟；我还在富森发现一家餐厅的烤猪肘特别好吃，比咱们在慕尼黑吃的那家美味多了。”
    “你当初说还要重走一次蜜月旅行，其实我们不用重看看过的景致，缅怀那些过去的的时光，即便是同样的一段旅程，我们也可以去看我们没看过的风景，不会比以前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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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方哲上前拉了安然的手，“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从前，我也没想和你回到从前，我只想未来的日子都有你，人生那么长，我只想和你往前走。”
    安然抽回手，心平气和地道：“你说的这些，如果是从前我一定很感动，但是我现在真的很累，我现在就是迫切的想把过去全都放下。你寄给我的那些明信片，的确让我回忆起了很多我们曾经的美好，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想我们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其实重生前我们之间就已经有问题了，不是你有问题，是我们两个都有问题，我没有信心再重来一次，也不想再跟你去看别样的风景，或许有的人就不适合在一起，就像你我，大概就只适合做朋友。”
    方哲眸色暗淡下来，想要说什么，却被突然推门进来的人打断。
    来人大概以为是吵架的情侣，有些尴尬地看了二人一眼，下了半层，站在楼梯间里打电话。安然和方哲相对而立，沉默不语。对方的电话打了五六分钟才挂，转身上楼，从安然和方哲之间穿过，推开安全门出去。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安然说完，推门要走。
    方哲一把挡住，道：“好，做朋友。”
    “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方哲道，“作为朋友的话，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我保证不会骚扰你，我会和你保持朋友该有的距离，不会给你任何的压迫感，如果你觉得太近了，可以告诉我，我就再退一些。”
    安然抬眼望着方哲，他望着她的目光分明在说他不想做朋友，这不过是缓兵之计。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安然推门出去，径直回了阅览室。
    正在看书的安晓琪瞥见安然回来坐到位子上，不及跟她搭话，便见那个男生也跟着一起回来，仍旧坐在他们对面，安然没看见似的继续看书学习，那男生看了看安然，也一言不发地从包里拿出书默默地看了起来。
    安晓琪看看对面，再看看旁边，心说这是什么情况？她也不好一直盯着二人看，也只低头假装看书，偶尔抬眸瞥上两眼，很快便发现这二人有问题。他们虽然都各自闷声看书，但是这半天了，谁也没有翻一页，都是对着书在相面，完全是一对吵架情侣的模样嘛。
    安然知道方哲一直坐在自己对面，书看不进去，就用手机压了书，认真写笔记，直到发现自己把翻开那页书整整抄了一遍，却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的时候，才不得不承认方哲这么坐在自己对面，她根本做不到心无旁骛。
    她想索性拿了书包走人，但也不过是躲开这一时，下次呢，他肯定还会来，她总不能永远不来图书馆，也不可能一辈子躲着他。
    安然撂了笔，抬头望向方哲，他根本也看不进去，余光见她望过来，也把书放下。
    她无声地望过去：做朋友，保持距离，你保证做得到？
    他坦然地看着她：做得到。
    一旁的安晓琪内心的八卦之心又汹涌起来，俩人这又开始眼神交流了？是要好奇死人怎么着！她也不假装看书了，索性歪着身子靠在桌上看戏。只见安然忽然低头在便签纸上写了几笔，撕下，递给对面的人。
    安晓琪瞥了一眼，居然是安然的电话号码。
    所以说，她刚刚脑补了一场安然和两个男人缠绵悱恻的三角恋大片，完全是想多了，闹了半天，这男的连安然的手机号都不知道呢！那披着衣服夜聊是怎么回事儿？真的就是陪马皓川来找前女友复合，结果人家复合不成他却趁机开始追求了？得有多不地道啊！
    安晓琪抬眼去看对面的男生，见他拿了那电话号码，唇角明显释然地弯了弯，随即便把书本全都收进了书包里，起身之前，却又从包里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推到安然面前。
    “从我刚刚说的那家店看到的。”方哲说完，也不等安然反应，拿着包离开了。
    安然犹豫了一下，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复古珍珠耳环。
    安晓琪凑过来看了看，试探地问道：“还挺好看的，不过你也没耳洞啊，是送你的吗？”
    安然无所谓地笑了笑，把盒子扣上，继续看书。
    她没有耳洞，也从来不戴耳饰，但却有一个首饰盒专门放这种很有设计感的耳饰。
    方哲说你又戴不了，买来干嘛，纯粹欣赏吗？她回说你买的那些游戏机和卡带，也不见你怎么玩儿，不也纯粹是收藏吗，一个意思。
    第52章 神秘追求者
    方哲果然说到做到，至少表面上是的。他说不会骚扰她，就真的不会骚扰她，即便有了她的电话号码，也没给她过打电话；他说跟她保持距离，那就肯定是保持距离，他不再去图书馆坐在她对面，他坐到离她三四张桌子的位置。
    是的，他所说的保持距离，就是三四张桌子的距离。
    那天之后，方哲几乎每天都会来A大图书馆学习。当然位置也不是绝对的，坐得远近主要是根据图书馆人多人少，以及是他先到还是安然先到来决定。如果是安然先到，那么他会尽量选择距离安然不远不近，一抬头就能互相看到的位置。有时人多无奈也只好坐得远些，有次碰巧只有安然邻桌有个位子刚好空出来，他走到旁边时先看了她一眼，她没理他，他便当是得了她的同意，心安理得地坐下了。
    他一般下午六点左右到，有时早些，有时晚些，但肯定会待到很晚才走，经常她回宿舍了，他还在那儿用功，她离开时会瞥他一眼，他有时看书看得入神，甚至没注意到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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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二和周三的下午他大概没课，偶尔也会来，并不管她是不是在，一学就是一下午，有时会去食堂吃个晚饭再回来，有时就干脆不吃晚饭，一直学到深夜。她想他这么有一顿没一顿的，真是活该他胃不好。
    听安晓琪说，周末她也在图书馆看见过方哲，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认真地看书记笔记，是真的在用心学习。如果没有他那天的表白，她甚至会觉得他就是单纯喜欢上A大图书馆了。
    当然在图书馆里注意到方哲的不仅仅是安晓琪一个人，方哲来A大图书馆学习没多久，便照例引起了小姑娘们的注意。
    安然曾亲眼看到她邻桌的一个女生在同伴的怂恿下，大着胆子走过去与方哲搭讪，他微微仰头，大概是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表白，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什么，那女孩儿就耸肩笑了笑，红着脸回了自己的座位，虽然失望地撅了嘴，却还是一脸兴奋地跟同伴悄声笑说：“真的好帅啊！”
    安然忽然有些羡慕她们的青春朝气，简单的倾慕，大胆的告白，即便被拒绝，也不过是和同伴们的又一次笑谈。
    她有些怅然地弯了弯嘴角，回神却见方哲在看她，便又低眉敛目。
    嗞嗞，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点开。
    “她要我的联系方式，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靠！谁在吃你的飞醋啊！
    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他还在看她，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书。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大概是觉得她接受了他的存在，他便开始有些蠢蠢欲动，到了饭点儿的时候，他会发一条短信过来：“去吃饭吗？”
    她不睬他，把书本留在桌子上占地儿，和同伴一起去吃饭，等再回来的时候会发现桌子上多了一瓶酸奶或甜点，抬眼望过去，他还在那儿低头学习，仿佛这东西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安然没法直接走过去，把东西当众还给他，也不想给他发信息拒绝，一来是不想与他多联系，二来却是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七夕节，她收到一束玫瑰花，兴奋地给他发信息道谢，结果他回了一个“不是我送的”，尴尬到要死。
    同寝都知道安然有一个图书馆神秘追求者，靳敏和赵梦没见过方哲，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两个人都快好奇死了，班上哪个男生跟安然多说一句话，或是在校园里走的时候，哪个男生眼神有意或无意地扫过来，她们都会玩笑说会不会是图书馆神秘人。
    只有安晓琪知道方哲的存在，以及和安然的“关系”，但是安然没告诉别人，她肯定也不能多嘴去传闲话，只能把这个八卦憋在心里。有一次靳敏无意间提到这学期常来图书馆那个帅哥好像是外校的，赵梦接话说她还真留意看了一眼，是挺帅的，她从旁边暗自激动，“那人就是安然的神秘追求者”的话都到嘴边儿了，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也曾撺掇靳敏和赵梦，假装和安然去吃饭，留一个人悄悄藏在外头，观察那个神秘追求者是谁。如此秘密自然被识破，不算她多嘴，但是靳敏和赵梦却说那就没意思了，就要这种朦胧感才浪漫，安晓琪无奈，只能自己憋到内伤。
    不过安晓琪这内伤也没憋多久，虽然同寝的人和安然一起去吃饭看不到是谁放的东西，但图书馆那么多人，肯定还是会有人看到的，由其方哲长得还比较惹眼。
    一天，安然和靳敏一起吃完饭回图书馆，同班的一个女生凑上来，兴奋地说我知道你的神秘追求者是谁了，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方哲，说亲眼看到他把这小盒蛋糕放在安然桌子上。
    安然没说什么，靳敏却激动得不行，有种大案告破，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扑面而来的兴奋感。
    当晚回到宿舍，靳敏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告诉了安晓琪和赵梦。
    赵梦跟她是同样的心情，直说安然桃花旺，坐在图书馆里不出去，就有帅哥送上门。靳敏好奇地问安然那帅哥有没有跟你说过话。安然被逼问得无法，只得答说两人是高中同学。
    靳敏和赵梦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说你怎么不早说！这么说你其实早知道神秘人是他？他来A大图书馆学习根本就是来追你的吧！最高兴的是安晓琪，终于不用独自守着这个秘密，可以尽情的与人分享讨论了，当然那天晚上她看到的事情，依旧还是守口如瓶。
    安晓琪三个人出去洗漱的时候，安然拿出手机，她没在联系人里存方哲的手机号，他发来的信息显示的还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她把信息框点开，他发的每条信息都不是很长，也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除了那句“她要我的联系方式，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其他都是诸如“去吃饭吗”、“我先走了，别学太晚”、“笔掉地上了，在你椅子下”之类的话。
    还有几条“明天有事，不去了”、“晚上去我妈那儿，不去了”的报备，她翻了个白眼，谁管你来不来啊。
    整个对话框里，她从来没回过他一次，全是他的“自言自语”。
    安然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发过去一条信息：“越界了。”
    发完信息安然把手机扔在床上出去洗漱，回来后和舍友们聊了一会儿天，睡觉前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她的信息之后，方哲回了一条：“明白。”
    第二天，方哲果真没再悄悄给她送吃的，只是在饭点儿的时候给她发了个信息：“邀请朋友一起去吃饭算越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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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看了一眼，照例不回应。
    只她才低头没一会儿，便感到有个人影走近，站在她身边。
    她抬头，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发出邀请：“去吃饭吗？”
    他的眼神很坦诚：我问你了。
    她以为他不过是发短信“邀请”她一下，没想到是这个意思。就好像她上一次“默许”他可以坐在她旁边的桌子一样，默许他可以过来邀请。
    周围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减肥，不吃了。”安然平静地回答，不吃惊也不抗拒，就好像普通朋友或同学之间的寻常对话，不想周围人在她的语气或反应中挖掘任何八卦的信息。
    似是预料到她的回答一般，他亦很平常地回了一句：“那我去吃了，用给你带点儿什么吗？”
    “不用，谢谢。”
    他应了一声，离开，她也低下头继续学习，让邻坐同伴和觊觎外校帅哥的小女生们在八卦与惋惜之情中肆意浮沉。
    半个多小时后，方哲回来了，拿了一个纸袋放到安然手边：“不吃东西伤身体，好歹吃点吧。”说完便继续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学习。
    袋子是她最喜欢的一家面包连锁店的购物袋，但是A大附近没有，最近的一家，坐车往返得有二十分钟，算上选购和结账的时间，差不多也要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自己吃东西的时间，她忍不住想他之前悄悄给她桌上放的酸奶和甜点是不是也是省了自己的晚饭时间去买的，又想这两个多月，他有多少次学习投入得没吃晚饭。
    她知道他不是为了博她感动或同情，因为他一直是这样，在公司加班的时候，经常就忘了吃晚饭，总要她打电话提醒他想着点外卖，提醒一次还不行，得每隔二十分钟问一次，直到他发来一张外卖的照片才能放心。
    知道不吃东西伤身体，还不吃，胃不好都是自己作的。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身体，还要别人给你操心？如今就是操心也轮不到她了。
    安然低头继续看书不理，余光扫到那个袋子，用书往前顶出自己的视线。
    不多时，正在专心看书的方哲，听到包里手机震动的声音，随手拿出来打开。
    来自安然的一条信息：“去吃饭。”
    他抬头望过去，但见安然收拾好东西，跟邻座的同伴说了句话，便背着包往外走。他怔了一下，忙收了自己的东西，拿着包跟了出去。
    第53章 靠近
    食堂窗口，安然要了两个包子和一碗皮蛋瘦肉粥，方哲点了一份水煮肉片和尖椒土豆丝配米饭。
    安然看了看方哲托盘上空空的格子说：“吃这么少？不用给我省钱。”
    “够了。”方哲一边说，一边倒了一小碟醋和一小碟蒜汁放到自己托盘里。
    早过了晚饭高峰期，食堂的人也不是很多，两人端着托盘坐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
    方哲把醋和蒜汁递给安然，安然接了醋，把蒜汁放到了一旁，说：“蒜不要了，一会儿还得回图书馆。”
    “没关系，我包里有口香糖。”
    安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放。
    “寒假在德国那边过得怎么样？”安然边吃边问。
    “还好。”方哲答说，“我爸再婚娶了个德国女人，有个混血的女儿，十岁了，母女俩都会些中文，日常的交流还好。”
    “混血儿，肯定长得很漂亮吧？”安然问，方哲爸爸本来就长得不错，想来小姑娘肯定很漂亮。
    方哲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出一张照片递给安然。安然拿过来看了看，是方哲和他妹妹的合照，小姑娘更多是随了欧洲人的基因，确实相当漂亮可爱。
    安然不自觉地笑了笑：“真漂亮，肯定有不少男孩子追求。”
    方哲笑说：“是有个小男朋友，还给我介绍过。”
    “你爸不吃醋吗？不是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吗？这么小就有男朋友了，他很伤心吧。”
    方哲笑说：“是不太高兴，不过她妈妈很支持。”
    安然看方哲眼角一直挂着笑，便说：“看来你和他们一家相处得还挺融洽的。”
    方哲浅浅地笑了笑：“怎么说呢，如果把自己带入成儿子的身份，其实不太好相处，总会有‘那人明明是我爸，却又很陌生，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却完全是个外人’的感觉。不过，换种想法，只把他当作是个朋友，或者普通的亲人长辈，反而容易相处些。反正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其实也不太会处理父子关系，就当是朋友那么相处，挺好的。”
    安然点了点头，又问：“学校呢？看得怎么样了？”
    方哲明白安然的意思，回说：“参观了几个学校，不过我已经决定不去了。”
    “为什么？”安然有些吃惊，她原想借谈德国的事，说他去留学后，两人之间渐行渐远，他就算有什么遗憾也好，不舍也好，时间和空间都能解决，没想到他居然决定不去了。
    方哲直视着安然：“因为知道了自己更想要的是什么。”
    安然回说：“你不去也不能改变什么。”
    “我明白。”方哲道，“不过，我还是想努力去争取。”
    “我不希望别人为我放弃什么，或做出什么牺牲，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有压力。”
    “不是放弃，也不是牺牲。”方哲道，“寒假，我走在德国校园里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儿愿望即将实现的兴奋感，没有一点儿对新生活的憧憬，心里充斥的全是即将彻底与有你的世界相剥离的惶恐。直到我决定正视那些恐惧，重新把你追回来的时候，才真有拨云见日的心情，所以我没有放弃或牺牲什么，你不用有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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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拿着勺子慢慢地搅着碗里的粥，没再多说什么。
    方哲看了看安然的包子只吃了一个，另一个只咬了一口就没再动了，粥也只吃了几口，问说：“不吃了？”
    安然放了勺子，随口说：“有点儿腻，粥也太腥气。”
    方哲说：“我熬给你吃。”
    安然转头望向别处，不接他的话，方哲也不在意，随手拿筷子夹了安然盘里咬了一口的剩包子，才咬了一口，又顿住，有些局促地看着安然的脸色说：“这不算越界吧？我就是觉得有点儿浪费了。”
    “我说越了，你吐出来吗？”
    方哲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嘴角，把包子吃了。
    第二天傍晚，安然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方哲走到她旁边，又在她手边放了一个袋子后，如常找了一个并不靠近她的位子坐下学习。安然往袋子里看了看，是一个保温盒，不用看，里面一定是皮蛋瘦肉粥。这一次方哲没有发短信，而是直接在保温盒上粘了一张便利贴：偶尔越界。
    也确实是偶尔，之后也是一样，他并不时常这样不经“请示”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图书馆里送她东西。他大多时候会给安然发信息，安然偶尔也会回复，他一点点地靠近，发短信问她周末有什么安排，或者邀她去出去吃饭，她不答他，他也不紧追不放。
    尽管方哲的靠近已经相当低调和小心翼翼，但他在追求安然的事还是在安然相熟的同学间小范围地流传开来。
    安晓琪私下里跟安然说，如果马皓川知道方哲现在在追求她的话，会不会来闹啊。安然说马皓川似乎已经有女朋友了，即便知道了，应该也不会真的闹出什么事来。不过这话她也只是敷衍安晓琪，事实上她自己也有些隐隐的担忧，马皓川知道是早晚的事，以他的性子，即便已经开始另一段感情了，如果知道方哲在追她，想也不会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天上午，B大。
    教学楼里，两节课结束后，学生们结伴悠哉地去下一堂课的教室。
    方哲从楼上下来，在楼梯拐角处，迎面撞见了马皓川，两人均是一楞，马皓川的脸上没了平日里的笑容，望着他的目光里全是刀子。
    马皓川假装没看见方哲似的往前走，方哲也没理他，只是两人错肩而过的时候，马皓川忽然狠狠地用肩膀撞到了方哲一下。
    方哲没防备，趔趄了一下，不理会地继续往前走。
    马皓川回手抓了他的胳膊：“长眼没有！撞了人这么就走了！”
    他的声音满是火气，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一下被吸引了目光，纷纷放慢脚步望过来。马皓川的同伴站在他身后，没有分毫劝和的意思，望着方哲的目光也满是敌意，似是随时准备要一拥而上把方哲修理一番。
    方哲甩开马皓川的手道：“有话要说的话，咱们出去。”
    “谁他妈的跟你有话说！”马皓川骂道，“你他妈的撞我了！就不行！怎么着，着急上哪儿去啊！”
    方哲不想与他纠缠，转身要走，马皓川忽然伸手扑上来，照着方哲脸上就是一拳。
    A大图书馆。
    安然和安晓琪进门的时候，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方哲没在。几天前，他发了一个信息给她，说他不小心崴了脚，两三天大概都不来了。她当时没太在意，照例没回复，只是这一连几天都没出现，看来是崴得有些严重？
    “他又没来。”安晓琪也是环视了一圈，低声跟安然说了一句，“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是不是马皓川知道了。”
    “谁知道……”安然没所谓地应了一声，心下却因安晓琪这话有些担忧起来，整整一晚，都在心里琢磨这件事。
    安晓琪凑到她旁边悄声说：“瞧你这魂不守舍的，担心就发个信息问问呗。”
    安然没应，只是拿出书来翻看。
    安晓琪无奈地说：“要不我帮你打听打听。”说着便拿起手机要发信息。
    安然紧忙拦她：“你怎么打听。”
    安晓琪道：“放心，我不问马皓川，他手机号我早删了，B大我又不是就认识他一个人，旁敲侧击我还是会的。”
    安晓琪发了个信息出去，对方可能没看到，直到两人回了宿舍，也一直没回复。
    晚上，安然洗漱回来，正在泡脚的安晓琪一边快速地发着信息，一边着急地对她说：“有信儿了，有信儿了，我同学给我回了，还真让我猜中了，就是跟马皓川有关系！”
    安然心下一沉，赵梦和靳敏听了，也围上来问怎么回事儿。
    安晓琪道：“具体的我同学也不知道，就是听说马皓川和方哲打架了，他们俩在B大也挺多人认识的，而且好像闹得挺大，具体就不清楚了……她说好像还有什么视频，说一会儿给我发过来。”
    三个人望向安然，安然这会儿也是懵了，脑子里有点儿乱。
    “你们同学说谁打赢了吗？”靳敏好奇地问。
    安晓琪道：“没说，她也不清楚，不是一个学院的，反正就是听说是为了一个女生。B大现在的传言是，他们两人本来是好哥们儿，结果方哲把马皓川的前女友给撬了。”
    赵梦愤愤不平地道：“怎么这么传啊，说的好像安然劈腿似的。”
    靳敏问安然说：“他俩真是哥们儿啊？”
    安然不知怎么回答，安晓琪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安晓琪看了看，急说：“来了来了，发视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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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紧张地上前去看，原以为是看热闹的人录的两人打架的视频，结果点开一看，并不是，心口一紧，视频里的主角居然是方哲和她。
    视频应该是在B大图书馆里俯视拍下去的，视频开始时，她坐在B大图书馆喷泉边的长椅上低着头，大概在玩儿手机，方哲站在他身后，两三秒钟之后，她回头，看见他后站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聊天，看上去就是很寻常的同学偶遇闲聊，几分钟之后，她转身离开，视频从这里开始变了味道，因为方哲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她。
    她记得那一天，她去B大找马皓川，与他偶遇，聊了几句，她便离开了。她记得B大那条路不是很长，但是因为方哲的默默注视，从视频里看，那条路她走了好久好久。
    录视频的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去，还看呢。”
    视频中，她的身影早已不见了，但他仍旧立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视频虽然是俯拍，照不到方哲正脸，但是任谁看视频都能看出他此刻的恋恋不舍。
    他的手机似乎响了，视频中的方哲拿出来看了一眼，却没有接，只是在她刚刚坐的长椅上坐下，之后便一直是一个姿势坐着，视频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推进，路人也是行色匆匆地走过，他却一直静默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喷泉发呆，直到拍摄者不耐烦地关了录制，始终没动半分。
    视频结束了，靳敏和赵梦把手机从安然手里拿过去，又从头看了一遍。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靳敏道，“你当时是去B大找马皓川的吗？”
    赵梦道：“看来他真是喜欢你好久了，看着怪可怜的。”
    “谁这么无聊录的啊，也够可以的，这么久的视频还能翻出来，要是我录了这种无聊的视频，也就当时给闺蜜看看就得了，早删了。”
    “所以马皓川是因为看了这个视频才知道的？我还以为咱们身边有奸细给他通风报信呢。”
    “也不排除有咱们学校的人告诉他，然后录视频的人就把这视频又翻出来了，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咱们现在都能看到这视频，B大那边肯定不少人都看了吧。”
    “估计是吧，要不然怎么有那么多流言呢，不过就看这视频，跟安然也没关系啊，安然都很正常啊，一看就是他暗恋安然吧。”
    三个女生你一眼我一语地聊，见安然始终不开口，又安慰劝她说：
    “你没事儿吧？”
    “放心吧，这种事儿，都是无聊的人瞎传，用不了一个礼拜就都忘了。”
    安然回给三个人一个笑容：“我没事儿。”
    第54章 入院
    马皓川约安然在A大附近的一个咖啡厅见面。
    安然进去的时候，马皓川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走过去坐到他对面，他抬头看着她，因是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两人都有些尴尬，一时间都没说话。
    安然叫了服务员，点了杯拿铁咖啡，和她说了两句话，气氛才缓和下来。
    “我把方哲打了。”服务员走后，马皓川开门见山地直言，看着安然的眼神中带着探究。
    安然的目光自然落在了马皓川唇角若隐若现的伤。
    “看什么看，他伤得更重！”马皓川道。
    安然无奈地道：“打就打吧，用不着跟我汇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马皓川质问。
    安然知道马皓川是问她什么时候知道方哲喜欢她的事儿，她没立时回答，垂眸看了看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手机壳是紫色卡通图案的，一看就是女孩儿选的情侣款。
    马皓川见安然的眼神，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弱了下来，但仍理直气壮地道：“我这绝对是在咱们分手之后的事儿啊。”
    “我知道，你也不用跟我解释。”安然道。
    “他早惦记上你了，你知道吗？”不等安然回答，马皓川气道，“他他妈的什么人啊！亏得我还把他当朋友，当初看人家挖他墙角，我他妈的还好心去提醒他，结果呢？他怎么对我的？暗戳戳的惦记我媳妇儿！”
    安然啧了一声，没说话呢，马皓川就会意地说：“是是，不是了，前妻，前妻行吗？”
    安然失笑：“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你女朋友知道你找你‘前妻’来了吗？知道你跟人家打架是因为你‘前妻’吗？”
    马皓川道：“我打他不是为了你，我这是为了男人的尊严。”
    “你不用跟我说，你女朋友信你就行。”
    “有什么不信的啊！我行得端坐得正。”
    “行行，你端正。”安然道，“你今天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把方哲打了？那现在我知道了，没事儿我就走了啊。”
    “你真不关心他被打得怎么样了？”马皓川问。
    “不关心。”安然答。
    马皓川睨了安然片刻，见她的目光并未闪躲或游移，才有些释然地道：“他住院了。”
    “啊？”安然一惊。
    “瞧瞧，还是关心他不是！”马皓川瞪眼。
    “我关心谁都跟你没关系了好不好。”
    “你关心别人是跟我没关系了，关心他就不行！”马皓川道，“他他妈的属于道德品质有问题，别说是当时咱俩还好着呢，要真他妈的把我当朋友，就是分手了，也不能对你起歪心，这是原则问题！”
    “你还来劲了是不是。”安然道，“你是狗啊，往我身上撒一泡尿，还不许我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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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皓川没吭声，瞥了下嘴，一脸的不服气。
    安然瞪了马皓川一眼道：“说正经的，你是真把他打住院了，还是在这儿逗我玩儿呢。”
    “我逗你干嘛啊。”马皓川道，“我把他踹楼下去了。”
    “啊？”
    “哎呀，也不能算是我踹的吧，动起手来，拳脚无眼的，挨着楼梯又近……”
    “伤得怎么样？”
    “好像是骨折了，还是韧带断了的……”
    安然下意识地蹙眉，想着几天前方哲给她发信息说脚崴了，想来就是那天出的事儿。
    “你心疼啦？”马皓川问。
    安然道：“别说我心不心疼他，就你把人打成这样，还能轻轻松松地找我说这事儿来，学校没处分你？”
    马皓川没言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脸上带出些赧色。
    安然看他这神情，想了想，了然道：“是方哲没追究你吧？跟学校一口咬定没打架，不是你的责任，是他自己不小心滚下去的？”
    马皓川把脸望向窗外，略显局促。
    安然知自己说中了，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
    马皓川抢白道：“一码归一码，这件事儿上，算他仗义，之前的事儿就是他小人，躺医院里是他活该。”
    “得得，你都对啊。”安然道，“反正我现在也说不着你，让你女朋友管你，别的不说，让她知道你刚因为我的事儿跟人家打了一架，今儿就约我出来，回去有你好看的。”
    两人正说着，马皓川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脸上立时露了尴尬之色。
    “不禁念叨。”安然笑了笑，起身离开，“我走了，你好好解释吧。”
    “哎……”马皓川拿着手机，眼瞅着安然出了咖啡厅离开，方接了电话。
    “你在哪儿呢？”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明显很不开心。
    “在外头呢，怎么了。”
    “跟谁在一块儿啊？”
    “同学。”
    “哪个同学啊？”
    “中学同学。”
    “她也是你中学同学吧。”
    马皓川有些心虚地说：“哪个她啊，你说什么呢……”
    女孩儿在电话里哼了一声：“你说我说什么呢，你眼珠子就差长她身上一块儿走了，你说哪个她？”
    马皓川一惊，下意识地四顾张望，转头看见马路对面女朋友拿着电话又气又委屈地望着他，见他看过来，便一转身走了。
    马皓川暗暗骂了一声操，忙挂了电话，追出去。
    另一边，安然从咖啡店离开后，便心事重重地往A大走，待近了校门，从包里掏出手机给方哲发了一条信息：“哪家医院。”
    大概过了十分钟，方哲的信息才回过来：“我大姨这儿。”
    安然没回学校，直接坐车去了医院。
    安然一路打听到了病房，走到护士站，问说：“您好，我想问一下方哲住在几床，我是他同学。”
    护士帮她查的时候，她听着身后有女生低声道：“就是她吧。”
    虽然没回头，但她莫名地就是觉得那人是在说她。
    “谁啊？”
    “那谁为她打架那女生啊，那谁的前女友。”
    看来不是她多心，似乎真的是在说她。
    窃窃私语声从她身后过去，她假装回头找病房，用余光扫了一眼，见得病区外的电梯前，四五个男生女生一边等电梯一边朝她这儿好奇地张望。
    “10房，48床。”护士道。
    安然跟护士道了声谢，在几个人的注视下，走进了方哲的病房。
    病房是个二人间，方哲的床位在里面，靠门的病床上也躺了人，一个应该是家属的中年妇女陪坐在旁边削苹果。
    安然推门进去的时候，方哲正奋力地从床上下来，左手和右脚都打着石膏，他一手去撑拐杖，晃晃悠悠地像是随时都会栽下去。
    安然走过去扶了他一把，方哲这才看见她，身子晃了一下，又坐在了床上。
    他没问她怎么知道的，大概也能猜到。
    “这么严重？韧带断了？”安然看他的脚。
    “拉伤。”方哲答，“其实也没怎么摔，不过是寸劲儿而已，当时没觉得这么严重，所以耽误了两天，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就是需要养些日子。”
    安然听后放了心，叹说：“看来有些事儿还真是命中注定啊。”
    方哲知道她在说他当年上大学时因打球而拉伤了韧带的事儿，不免也笑了笑。
    “你先坐吧。”方哲说着又撑拐站了起来。
    “你干嘛？还想给我沏茶倒水去啊。”安然又下意识地扶他。
    “去卫生间。”方哲说着便强撑着往卫生间走。
    安然见他这一步三晃的样子，道：“你行不行？没请个护工？”
    “请了，到饭点儿了，我让他先去吃饭了。”
    “那你不能等会儿啊。”安然见方哲强撑着起来的样子，想他这么费劲的还要去，看来也是等不了，便说，“不是有小便器吗，你就在床上凑合凑合吧，我帮你把帘子拉上。”
    方哲脸黑了黑，道：“不用，我自己能行。”
    安然禁不住嘟囔了一句：“都这样了还讲究什么啊。”
    临床的中年阿姨听着两人相处的样子，觉得不是情侣就是亲戚，笑着搭了句话：“嗨，确实也不是谁都能习惯在床上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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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无奈地跟人家笑了笑，搀扶着方哲去卫生间，送到门口的时候，又问了一句：“你自己能行吧？”
    “没问题……”方哲这话还没说完，就又晃了一下。
    安然赶紧上前去扶，把他送到卫生间里面，在马桶前站好。只松了手又发现他其实自己根本站不住。打了石膏的脚不能碰地，整个重心都在左脚和拐上，右手又吊了石膏，左腋下夹撑着拐，因刚用使得还不熟练，用左手扶着的时候还勉强能掌握些平衡，要闲出手来方便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每每安然一松手，他就跟着晃一下，让她不由得抬眸瞪他：“你是不是成心的啊！”
    方哲母亲来给方哲送午饭，赶上方哲大姨午休抽空来看方哲，两人正在电梯里碰见，便一块儿过来。
    一推门，方哲的床上空空的，临床的家属指了指厕所。
    厕所门半掩着，从里面传出洗手的声音，紧接着，却是一个女孩儿在说话：“刚刚不是有你们同学来看你吗，让他们谁扶你一把上趟厕所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啊，真当自己是偶像派不能拉屎撒尿了啊。”
    方哲母亲和大姨错愕之后，面面相觑，临床的病人和家属听见直笑，由是那中年妇女，认定了安然是方哲的女朋友，对方哲母亲笑道：“小姑娘挺好的，就是嘴厉害。”
    第55章 想你
    安然扶着方哲从厕所里走出来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了方哲母亲和大姨一脸错愕地望着他二人。她和方哲同时愣了一下，大概有两三秒钟的时间，四个人站在卫生间门口面面相觑。
    尴尬，实在太尴尬了，她现在就想立时把方哲推一边儿去，也不管他什么伤不伤了，赶紧逃离这让她有些窒息的场面。
    方哲脱口道：“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方哲妈妈看着方哲，你说我怎么来了，我不是天天给你送饭来吗。
    方哲忙又改口说：“您和我大姨怎么一起。”
    “电梯里碰见的。”方哲妈妈虽是回答他，但是眼睛一直看着安然，等着儿子给她介绍。
    方哲这会儿有些懵，完全不记得他妈其实不认识安然，被安然扶着他的手暗暗掐了一把，才反应过来，介绍道：“这是安然，这是我妈，我大姨。”
    “阿姨好。”安然一边客气地打招呼，一边腹诽，就不能加上一个“我同学安然”吗，本来这状况就有些解释不清，没有称谓的介绍就更显得暧昧了。
    “安然是吧，过来坐。”方哲母亲道，“你也是，别站着了，赶紧回床上去，先吃饭吧。”
    方哲大姨上前扶了方哲，着意看了安然一眼。安然退后一步，自然让位，把方哲交给他大姨。
    方哲母亲和大姨把方哲安顿到床上，一边支饭桌一边对安然道：“你吃饭了吗？没吃一起吃点儿吧，我做的挺多的，他一个人也吃不了。”
    “不用了。”安然道，“我是听说他受伤住院了，过来看看，也该走了，不打扰他休息。”
    “再坐会儿吧。”方哲母亲客套。
    “不用了，我走了。”安然边说边退，“阿姨再见。”
    方哲虽舍不得安然走，但知现在这状况她尴尬得也待不下去，没做挽留，看着母亲和大姨脸上挂着笑地把安然送了出去。
    安然走后，方哲大姨走到床边问方哲：“这是不是原来我们那儿安娜的妹妹啊？”
    方哲拿了勺子嗯了一声。
    方哲母亲一边给方哲的碗里夹菜，一边对方哲大姨说：“谁？就是你说的那个给人家当小三儿的那个护士？上回打架那个？”
    方哲道：“安娜的事儿不是表面那样。”
    “还安娜。”方哲大姨道，“你叫的挺亲近的啊。”
    方哲母亲道：“你这回跟人家打架打成这样儿，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呀？”
    “不是跟您说了吗，没打架，不小心踩空了。”
    “打没打架你自己心里清楚。”方哲母亲没再追问，继续给他夹菜。
    从病房出来的安然，终于松了口气。她看得出方哲母亲和大姨对她客气背后的冷淡，与重生前她二人对她的态度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她和方哲母亲关系一直不错，虽没有感情好到似朋友似母女，但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婆媳矛盾，相处得非常舒服融洽。方哲大姨算是两人的介绍人了，就是因为觉得她不错才介绍给自己外甥的，安娜那会儿与沈城谈了几年，正准备结婚，陈年旧事同事也都淡忘了，后来她和方哲真的走到了一起，大姨对她更比别的长辈亲近些。
    这一回情况完全相反，不论是刚刚的场面，还是上次在医院打架被方哲大姨看见，都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何况这次方哲受伤住院，又是因她而起，方哲家人也不会不知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不会再和方哲有什么未来，他的家人怎么看她都无所谓，否则这个初始印象还真是困难模式。
    安然坐车回学校的路上收到了方哲一条短信：你来我很开心。
    安然回了一条：事情因我而起，我来是应该的，祝你早日康复。
    方哲回说：大夫说我可能得暑假才能出去走动了，在那之前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你。
    安然没有回复，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接下来的日子，安然的生活恢复了往常，方哲没再出现在图书馆。安晓琪问安然有没有一丝丝怅然若失，他在的时候不觉什么，但是润物细无声，他忽然在你的生活中消失了，心里会不会有些空落落的。安然笑说你是不是言情剧看多了。安晓琪一脸不信地问说你真的对他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安然没直接回答，只说我和他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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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方哲人不再来了，但并没有像安晓琪说的那样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他每天给她发短信。
    短信都会在每晚十点左右发过来，她觉得他是算好的，知道她这个时候已经回了宿舍，正是洗漱睡觉的时间，睡前简单刷刷手机，刚好看他的短信。
    短信都是大段大段的，问她最近过得如何，但更多内容还是他自己的近况，她依旧不回复。一连十数天下来，她发现睡前躺在床上看他的信息竟然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之后的几晚便故意不看，甚至到了晚上九点就关机，可没坚持两天便又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熄灯后躺在被窝里，把未读信息的标识点没。
    他说原打算出院后回家，平时找个护工就可以，但他妈不放心，坚持让他去她那儿，说如果他觉得不方便，她搬回来也行。他怕王叔多心，便没再坚持，出院后直接去了他妈那儿。白天王叔和他妈都去上班，他的生活起居由护工照顾，虽然一个人在家，但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拘束感，不如在自己家随意，他想着等拆了石膏养几天还是回自己家。
    他说王叔和他妈晚饭后爱看各种谍战剧、家庭剧消遣，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回屋好像不太合适，无奈也就跟着看，他妈和王叔看电视还特别爱讨论剧情，经常为一个小细节或人物争得面红耳赤，他在旁边看着特别羡慕，每每这个时候就更加想她。
    他说他妈要给他补身子，每天熬各种骨头汤，有一天不知道怎么想起“吃哪儿补那儿”这句话来，给炖了一锅猪蹄汤。一层白油漂在上面，别说喝了，光闻一下就反胃。连王叔看了都于心不忍地说猪蹄汤不是给坐月子的人吃的吗，他妈说坐月子都吃就说明这汤好，大补，更得吃了。他说要不加点儿辣酱，冲冲味儿，但他妈说忌口辛辣的，一点儿辣的不让沾，最后他生生喝了两大碗猪蹄汤，简直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可怕的黑暗料理。
    他说今天阳光特别好，让他想起小时候和姥姥住在乡下的时候，像这样太阳足的日子，姥姥都会在院子里晒被子，他特别喜欢在两层被子中间走来走去。他下楼透气，阳光照在他身上暖暖的，问她今天有没有到校园里溜达溜达晒太阳，真的很舒服。
    他说安然我很想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
    方哲在他妈家住了一个月后便回家了，请了一个钟点工，早晨八点来，晚上八点走，照顾他一日三餐，饮食起居，他妈周末的时候会过来，晚上下班后也会来转一圈儿看看他。
    他给安然发了一个多月的短信，安然从来没给他回过一个字。他的手机一天不离身，尤其是每天晚上发出去信息之后，总幻想着下一刻安然会回他个一言半语的，虽然每次都是空等了半宿，会有些许的失落，但比起之前那些无眠的夜晚，现在已经幸福太多了。不管安然给不给他回复，至少她能看到，甚至不管她会不会看，至少他有资格对她说。
    想要见她的心情与日俱增，他也想过直接去找她，但是他现在这样去她学校找她，只会给她带去困扰和麻烦，可要是让安然主动来看他可谓是痴人说梦。
    就在他度日如年之际，很惊喜地发现他伤前在A大图书馆借的书快到期了，好像终于寻得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他甚至等不到晚上，写写改改编辑了半天，给安然发过去一条信息：能麻烦你帮我个忙吗？刚刚发现我在你们学校图书馆借的书快到期了，我不方便过去还书，想请你辛苦一趟可以吗？
    信息发出去后他，他一直很忐忑，那感觉就像他当年发信息约安然看《后会无期》时一般，甚至更紧张。
    让他没想到的是，十多分钟之后，安然的信息就回复过来：“哪天到期？”
    一个多月，终于得到她的一点回应，待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赶紧回过去：“下周二。”
    几分钟之后，安然回过来：“明天吧，我明天就上午有两节课，你已经回你家了吧，我下了课去你家拿，十一点左右到。”
    “我等你。”
    这天接下来的时间，方哲一直回味安然的这两条信息，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看上好几遍。
    他的短信她看了，不仅仅是刚刚这一条，以前的短信她一定也都看到了，否则不会写“你已经回你家了吧”这句，她知道他出院后去了他妈那儿，也知道他已经从他妈那儿回来了，他给她发的信息她都看了。
    第56章 无解
    方哲前一天晚上给钟点工打电话，告诉他今天家里有点儿事，让他不用来了。
    算着安然下了课的时候，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再麻烦你一件事好吗，请的钟点工今天家里有事来不了了，能麻烦你来的路上顺便买点儿饭吗，我家楼下的快餐店就好，你到的时候也中午了，咱们可以一起吃一点儿。
    安然没有回复，方哲想自己是不是太急了，这个请求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十一点的时候安然并没有如约而至，方哲开始后悔给安然发了那条信息，或者她生气了？应该不会吧，以安然的性格，就算因此而生气不来了，肯定也会给他发个信息告诉他：得寸进尺，书你找别人帮忙还吧。
    方哲犹豫着要不要给安然发个信息，但又想如果不是他想的那样，她只不过是有别的事耽误了，从学校出来晚了，他信息发过去好像催她似的。
    忐忑了几十分钟，信息写了删，删了写，要不直接打个电话过去道歉？快十二点的时候，门铃终于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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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益于这些日子锻炼，拄拐已经相当熟练的方哲，几步便蹦过去开了门。
    安然拎着两个大塑料袋，站在门口道：“抱歉，晚了会儿，我在楼下餐馆儿点的炒菜，人多，等的时间有点儿长了。”
    方哲紧忙闪身上安然进来，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饭点儿，人是有些多，其实旁边的快餐店买点儿就好，也免得你等这么久。”
    “你不是邀请我跟你一起吃吗，我看那儿没什么合胃口的，就去旁边的饭店点了几个菜。”安然进门，把两个袋子放到了餐桌上。
    她其实没打算跟他一起吃饭，准备去那个快餐店买点儿吃的给他送上去，自己拿了书回学校吃。只是进到快餐店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方哲喜欢吃的东西，想着那天和他在食堂吃饭，点自己喜欢的菜都没吃多少，不对胃口的大概吃得更少了，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伤患。
    方哲有些受宠若惊，一时竟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安然想把餐盒拿出来放到餐桌上，发现有菜汤洒出来的，索性直接把袋子拎去厨房，拿出盘子，把餐盒里的菜一个一个倒出来。
    方哲跟在后面，站在厨房门口看她。
    安然一边弄菜一边说：“你去洗手等着吧，你是坐椅子吃还是轮椅？”
    方哲没应，望着她的眼神有些出神。
    安然回头：“你站那儿干嘛，又帮不上什么忙，等着我扶你坐过去？”
    方哲笑了笑，撑着拐回了餐厅。
    方哲走后，安然手上的动作滞了滞，环视了一下厨房，和她记忆中的差不多。
    这房子是方哲母亲的，婚后她搬了出去，把房子留给方哲一个人住。她和方哲热恋时所有的甜蜜回忆都在这房子里。后来他们结婚买了自己的房子，因为装修后要通风，两人婚后的第一年也是在这个房子里度过的。橱柜十几年没换过，抽油烟机还是老式的，餐具放的位置她很熟悉，方哲独住的时候换成了统一的北欧简约风，现在还都是中式磁盘瓷碗，而且显然不是一套，大抵是跟她家一样，碎了一个补一个，变成了混合风，家的味道更浓些。
    安然把菜装好，一盘盘端到餐厅桌上，空的餐盒放到袋子里，只把装了米饭的餐盒拿到桌上，又拿了两个空碗和两双筷子，一边盛饭，一边道：“我多点了点儿，把你晚上的份也买出来了，晚上你热热就能吃。”
    “谢谢。”方哲接过筷子，看着桌上的菜，除了一盘安然逢吃必点的糖醋里脊，其他都是按照他的口味买的。
    “我没点什么太辣的菜。”安然道，“你还是少吃辛辣的，扣肉下的梅菜是微辣的，借借辣味儿就得了，油腻的也少吃，扣肉捡瘦的吃吧。”
    “嗯。”方哲夹了菜到碗里，却没立时吃，只看着安然道，“我没想到你真的能同意陪我一起吃饭。”
    “我也没想跟你一起吃，不过又一想，左右是我掏钱，不吃亏了。”
    方哲笑说：“下次我请你。”
    安然看了方哲一眼，没言语，只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嘴里。
    一顿饭下来，两人并没有说太多的话，方哲聊了聊他的近况，其实大多安然在他之前发的信息里已经了解了，只是偶尔应上一句，让场面不至于太冷。
    吃完饭，安然把剩菜都端到厨房里，找出几个大碗扣上，对方哲道：“糖醋里脊估计你也不吃，我就倒了，其他的给你扣碗里了。”
    方哲跟到厨房门口，看安然在刷碗，便道：“你不用管了，放在水槽里就好。”
    “没事儿，也没几个，捎带手的事儿。”安然道，“你把书拿过来吧，我刷完就走了。”
    “坐会儿吧，下午不是没课吗？”方哲小心翼翼地邀请。
    安然把最后一个盘子擦干净，放到柜子里，擦了擦手，转身道：“不了，又不是来串门儿的。”
    见方哲站在厨房门口没动，又道，“你要行动不方便的话，告诉我放在哪儿了，我自己去拿。”
    “不用了，你先坐吧，我去拿。”方哲有些失望地拄着拐回了卧室。
    安然没坐，把垃圾袋放到门口，拿着包站在门厅等着，不多时方哲拿了两本书出来，见安然站在门口，一分钟都不想在客厅坐一坐的样子，难免失落。
    安然伸手去拿书，方哲递过去，问说：“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下次？”
    安然回说：“你要还有没还的书，现在就拿出来，我一并还回去。”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方哲没再说话，安然转身去开门，犹豫了一下，又转回身，望着方哲道：“或许……这段时间我有什么让你误会的，那我现在澄清一下。的确，对你，我可能做不到像别的朋友那样，但这也仅仅是因为我们曾经是夫妻这一无法改变的事实，如果这让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一丝可能，那我以后就躲你远一些，做朋友的话我也收回，我们做不了朋友。”
    “别这样，安然。”方哲往前上了一步，“这些天，我没有一分一秒不在想你，想你在干嘛，有没有看到我给你发的信息，看我的信息时会是怎样的反应，想你会不会有一天给我回个一言半语。做朋友的话，我承认我是说谎了，我不想只跟你做朋友。”
    方哲凝着安然，低声道：“安然，我爱你，给我一次机会回到你身边好不好？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搞砸了，给我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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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觉得很不公平，只因为他曾经的羞于出口，一句“我爱你”，便轻易扰乱了她的心绪，让她自以为平静的心，忽然翻涌起来。
    她睨着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
    “从我们在一起，一直到现在，我对你的爱从来没变过。”
    “从没变过。”安然不屑地道，“那看来你的爱是有冬眠期的，是不是进入冬眠，取决于陆瑶在还是不在。”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陆瑶早就是过去式了，在我遇到你之前的就已经过去了。”
    “可你还是选择了她不是吗？”安然反问。
    方哲语滞。
    “你对她的感情可能早就是过去式了，但是她这个人在你心里不是过去式。”安然凝着方哲，“愧疚，自责，怜惜，想要弥补，想要拯救，在你告诉我那些往事后，所有的这些心情，我都能想象，都能理解，但你不能自私的要求我去接受，我接受不了，不是接受不了你的过去，我是接受不了现在还有将来。”
    “你现在要我给你机会，如果有一天陆瑶又回来了呢？她又出现在你面前，希望得到你的怜惜的时候，你会不会再来恳求我理解你？又或者像之前没有一句解释的离开我？。”
    “以前的事我改变不了，以后再不会了，你相信我。”
    “相信什么？相信陆瑶不会再出现？还是要我相信，即便她再次出现，你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寒假的时候我在德国见过陆瑶，偶然遇见的。我告诉她高中的时候因为她爸的请求而跟她在一起，是我大错特错了，我很对不起她，可是除了说声对不起，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弥补，感情上我真的无法给她任何的回应，因为我爱上一个人，爱了好久了，我没法再压抑自己的感情，我不想这辈子就这么错过。我不能保证她一定能谅解，不能保证她就此彻底放下，永远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但是我请你相信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了。”方哲伸手握住安然的胳膊，“给我一次向你证明的机会好吗？”
    方哲殷切地望着安然，想要从她的目光中寻得一丝希望，许久，她却只幽幽地开口：“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相信我？”方哲痛楚地恳求，“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
    安然没了刚刚的咄咄逼人，半晌，抬眸望着方哲：“我也想知道，我也想知道答案……或许陆瑶真的放下了，或许她永远不会再出现，或许即便她再出现，你也不会再离开……或许真的是这样，但是，我不想把自己今后的人生压在一个‘或许’上……所以，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我们之间的问题是无解的。”
    方哲待要说下去，门外忽然响了电梯开门声，紧接着是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
    两人一惊，来不及收敛情绪，方哲母亲便开门进了屋来。
    安然忙唤了一声：“阿姨。”
    “啊……来看方哲的啊？”方哲妈妈一怔过后，带出些笑容。
    “他借了两本书快到期了，我今天刚好路过，顺便过来拿一下，帮他还了。”
    “哦，进来坐吧。”
    “不了，也该走了。”安然说着退了出去，也不去看方哲，只跟他妈妈客套了几句，便进电梯离开了。
    方哲妈妈进屋关了门，看见方哲神色黯然地转身，一边拄着拐往屋走一边道：“您怎么来了。”
    “我给小李打电话让他下午把排骨拿出来，晚上我过来炖，结果他说你让他今天不用来了，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就过来看看。”方哲妈妈试探道，“你不让小李来，是因为她今天来？”
    “没有，不是说了吗，她不过是路过，顺便过来拿一下书。”方哲道，“我今天就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方哲妈妈当然知道他在敷衍，却也没拆穿，只想着看他这神色，两人大概是吵架了，这年纪谈恋爱本来也长久不了，用不着她多说什么。
    另一边，从方哲家离开的安然，坐上公交车，一路上都在后悔。
    后悔跟方哲说了那么多，明明拒绝他最简单直接的话，就是“我不在乎你了，对你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了”，只不过因为他的一句“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便让她沉积在心底，永远不想再触碰的郁结，不受控制地宣泄了出来，这无疑是在告诉他，她终归还在意他。
    她觉得自己很荒唐，明明可以更决绝，可偏偏自欺欺人的以为可以泰然处之，她不知道自己是太自信，太傻，还是内心深处终是留着对他的一丝丝期待，她拿出手机，点开短信界面，把方哲这些日子给她发的信息一键删除。
    第57章 地下情
    那天回去之后，方哲第一次打电话过来，安然直接点了挂断，紧接着方哲又发来短信，连着好几条，安然没看，直接都删了。
    后来的日子，方哲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打个电话，她不接或挂断，他便发信息过来，至于发的什么内容，她从没看过。
    进了暑假，方哲甚至往她家座机打过两次电话。
    第一次她妈叫她听电话时，她就觉得可能是方哲，听到他的声音后马上挂断了。她妈问她是谁，她随口回说是被她拒绝的男同学，整日阴魂不散的纠缠，以后这个人再打来，不用让我接，直接挂了。
    第二次她妈再接电话的时候，听出是方哲，二话没说就挂了。大概没意识到她妈是故意挂电话，方哲居然接着又把电话打过来，她当时在卧室，听她妈不耐烦地怼了对方几句，她才意识到电话是方哲打来的，不知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她妈的语气软了些，气话改成了谆谆教诲，好言相劝。之后，方哲就再没往她家打过电话了。

 第102页

    没过几天，崔亚楠来找安然，她原是瞒着父母去男友的城市找他，结果意外发现男友和高中的前女友还藕断丝连，两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因为是骗家里和朋友出去旅游，所以回来后也不敢回家，直接躲去了安然家住。
    晚饭后，安然和崔亚楠在厨房洗碗，听见安然手机振了几声她也没理，崔亚楠小声道：“又是方哲吧？”
    “大概吧。”安然随口回了一句。
    “你真不考虑他吗？”崔亚楠三天来已经问过了好几次，却不死心，“我看他对你还真的挺上心的，也不是玩玩儿的样子，真不知道你这儿犹豫什么。”
    “不是犹豫，是肯定不可能。”安然道。
    “为什么啊？要是……”
    崔亚楠的话没说完，安然妈妈便到了厨房门口，崔亚楠立马闭了嘴。
    “你们俩看家吧，我跟你爸去你二姨家一趟。”安然妈妈道，“亚楠啊，茶几上的水果你们俩想着吃了，都给你们削好了。”
    崔亚楠笑说：“知道了，谢谢阿姨，您和叔叔慢点儿。”
    安然父母走后，崔亚楠待要继续说，结果自己手机响了起来，拿出一看，脸立时拉了下来，点开电话出去接。
    安然独自在厨房把剩下的碗筷洗了，听着崔亚楠在客厅和男朋友讲电话，先是平心静气的说，没一会儿功夫，声音就越来越高，直到最后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
    安然拿起手机，把方哲刚刚发来的信息删了，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酸奶，走到客厅递给崔亚楠：“消消火气。”
    崔亚楠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半瓶。
    “慢点儿，凉，这是酸奶，不是酒，这么喝也消不了愁，一会儿要肚子疼别赖我啊。”安然坐下，端了水果盘递给崔亚楠。
    崔亚楠拿了一块儿苹果边吃边道：“要不咱们真喝点儿酒吧。”
    “还真借酒消愁啊，我们家就有我爸的白酒，你喝吗？”安然道，“要不我去楼下买两瓶啤酒？”
    崔亚楠想了想，忽然很兴奋地说：“要不咱们去酒吧得了。”
    “得了吧你啊，大晚上的，就咱们两个女孩儿，危险不危险的另说，这你要真是喝醉了，别说我抬不动你，醉醺醺的家都回不了。”
    “不行就住酒店呗，跟你妈说咱俩去我家住了。”崔亚楠说着连吃了几块水果，“走走，我还没去过酒吧呢，见识见识，你要觉得就咱俩不安全，我再叫俩人一块儿。”
    安然一直是个乖乖女，长到三十岁都从来没去过酒吧这种地方，这会儿崔亚楠强烈要求，也有些好奇，半推半就地换了衣裳，跟着崔亚楠出了家门。
    两人也没叫别人，打车去了一家比较有名的酒吧，到的有点儿早，酒吧好像才刚刚开门的样子。门口站着几个彪形大汉，让人望而生畏的那种，门口小哥笑着问她们是不是第一次来他们店，崔亚楠说是，以前都去另一家。
    安然憋着笑，两人在邻近入口的一个位子坐下后，笑道：“人家小哥哥阅人无数，一看咱俩这打扮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不是问咱们是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店，是问咱们是不是第一次来酒吧，没直说罢了，你还真敢说。”
    崔亚楠也笑：“出来的太急，应该换身性感的，再画个大浓妆。”
    “咱们现在撤还来得及。”
    “来都来了，妖艳的好找，像咱们从里到外都这么清纯的才是珍品。”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瘆得慌啊，感觉羊入虎口似的。”
    崔亚楠点了一杯血腥玛丽，说挺有名的，要尝尝看，安然是听都没听过，无所谓地也跟着要了一杯同样的。崔亚楠想要个果盘，安然一看价格，直接把点单的小哥打发走了，低声说：“吃什么果盘儿，不是在家吃完来的吗。”
    崔亚楠说：“没事儿，我请你。”
    “你省省吧，你待会儿要真是喝醉了，还真得请我去住酒店。”
    酒吧渐渐上人了，安然和崔亚楠素面朝天的样子确实和店里的气氛格格不入，不过坐了一会儿，初来乍到的紧张便消失了。
    安然尝了几口酒，实在不喜欢这个味道，但花了钱了不喝又浪费。崔亚楠却说喜欢，又叫了几杯别的，说要都尝尝。
    安然知她是因为跟男朋友吵架，想要借酒消愁，拦说：“你悠着点儿，这是酒，不是果汁儿，你叫的你喝，我可不帮你。”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悄悄点评周边帅哥们的颜值，崔亚楠带了两份醉意道：“老实说啊，这些还真没有方哲帅呢，我就纳闷儿了，你怎么就不行呢，又不是为了马皓，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啊？”
    安然抿了一口酒：“没感觉。”
    “得了啊，我还不知道你，你这一看就不是没感觉的样儿。”崔亚楠眯着眼，一副洞悉一切地模样道，“你们俩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安然没吭声，崔亚楠道：“要我说啊，不是国仇家恨的，没什么是不行的，又不是说就一辈子了，谈谈恋爱搞那么沉重干什么啊，而且啊，帅哥难求，人家上赶着都追不上呢，这儿现成有一个追你的，不管吃得下吃不下，先夹到碗里舔两口再说。”
    安然笑：“能不能文雅点儿。”
    崔亚楠也笑，脸颊酡红，渐露醉意。
    两人说笑间，忽有人走到二人桌边道：“请两位妹妹喝杯酒？”

 第103页

    两人抬头看去，是个穿着花衬衫的胖男人，个子不高，肚子却不小，头发又油又亮。
    安然回说：“不用了，谢谢。”
    胖男人笑说：“没有别的意思啊，单纯就是想交个朋友。”
    崔亚楠已然醉了，毫不客气地回怼说：“不需要，我们有朋友。”
    胖男人脸上带出一丝不悦，安然不想生事，忙接过话说：“谢谢，真的不用了。”
    胖男人又笑了笑：“小姑娘脾气挺直啊，做不做朋友无所谓，有缘分遇到，哥哥请你们喝一杯，喜欢喝什么？再给你们点一杯这个？”
    眼看崔亚楠要黑脸，安然忙道：“真不用了，我们等个朋友，他马上就到了，我们也该走了。”
    “这么不给哥哥面子啊？”
    “不好意思啊。”安然对他歉意地笑了笑。
    胖男人讨了个没趣，转身走了。
    崔亚楠道：“跟他客气什么啊，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儿，你看他那肚子了没有，妈耶，刚刚一弯腰都顶咱们桌子上了，没把桌子顶飞了，还有穿那花衣裳，不知道的以为刚从海岛飞回来呢。”
    “得了啊，你少说两句。”安然瞥了一眼远处站在吧台的胖男人道，“就咱们俩，万一把人家惹恼了，吃亏的是自己。”
    崔亚楠笑：“瞧把你怂的，还怕他叫几个小弟上来，把咱俩先奸后杀了啊。”
    安然也玩笑：“不好说，没准儿明天咱俩能上个头条。”
    崔亚楠还要再点酒，被安然拦了：“真当酒不要钱啊，省着钱请我去住酒店吧，咱俩这身酒味儿是回不去了。你等会儿，我去给家里打个电话，你别点了啊。”
    安然说完，拿起手机去外面给她妈打了个电话，说两人去崔亚楠家住了。等回来的时候，本想先去个厕所，抬眼却发现那个胖男人居然又站在她们桌边跟崔压楠说话，便赶忙走了回去。
    胖男人见安然回来，冲她笑了笑，说：“你朋友挺能喝的。”
    安然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还没反应呢，胖男人就走了。
    安然问崔亚楠怎么回事儿，崔亚楠说不就是一杯酒吗，大概刚刚咱们回绝他，他在朋友那儿折了面子，给他就是了。
    安然抬眼，见那人果然在和一个年轻男人在说话，见她看过去，还招了招手。
    “我怎么看着他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啊。”安然道，“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不至于吧。”
    “走吧，也喝得够多了，你要还想喝，咱们路上买点儿去酒店喝。”安然道，“我去个洗手间，回来咱们就走。”
    洗手间的队伍排得有点儿长，安然排了好久，等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发现那胖男人橡皮糖似的又黏到崔亚楠边上去了。
    安然赶紧过去叫崔亚楠道：“走吧。”
    胖男人笑道：“我刚跟你朋友商量咱们一起去玩儿玩儿呢，我还有一个朋友，一会儿可以开车送你们回家。”
    安然道：“不用了，我朋友已经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刚刚和胖男人说话的年轻男子这会儿也走了过来，跟她们搭讪。
    安然一边回绝，一边扫了一眼保安的位置，想着实在甩不脱只好去找保安。
    正此时，崔亚楠忽然冲外面招了招手：“这儿呢，这儿呢！”
    安然抬头望去，惊见方哲从门口进来，并没有听见崔亚楠的声音，在场中环视了一番，才发现了她，快步走了过来。
    安然错愕地去看崔亚楠，崔亚楠凑道她耳边悄声道：“我拿你手机给他打的电话，让这暴发户看看，别自不量力了，就你这模样也想来撩美女，顺便给你们制造个机会。”
    方哲走过来，没看见那两个男人似的，很自然地拿起安然的包说：“走吧。”
    胖男人和他同伴一看对方叫了男生来，便知没戏了，也没过分纠缠，打了两句哈哈就走了。
    崔亚楠醉意浓浓地把头一歪，笑着冲方哲摆手：“嗨！”
    方哲跟崔亚楠打了声招呼，转望向安然：“走吗？”
    三人从酒吧出来，崔亚楠已经有些走不稳了，安然挽着她，跟在方哲后面，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是崔亚楠兴奋地说着刚刚那胖男人讪讪离开的样子有多搞笑。
    到路口的时候，方哲拦了一辆出租车，安然扶着崔亚楠坐到后座，方哲自己坐了副驾驶，随口跟司机说了自己家的地址，没等安然反对，便自顾自地道：“你们两个这样肯定回不了家，醉成这样酒店也未必安全，暂时去我家住一晚，你们安顿好我就去我妈那儿。”
    方哲没有回头，也不是商量的语气，只连醉得整个人歪在安然身上的崔亚楠都听出些别的味道来，他这哪是小心翼翼追求女神的样子啊，分明是抓包女朋友出去鬼混的正牌男友架势。
    崔亚楠饶有兴致地从后视镜里去看方哲，但见他也从后视镜里望着安然，顺着他的目光微微抬头去看安然，只见安然若有似无地瞪了方哲一眼，转望向窗外。
    崔亚楠把眼一闭靠在安然身上，心说这两人果真有问题，百分之百搞过地下情。
    第58章 留宿
    安然原想拒绝方哲关于去他家住的提议，但崔亚楠一上车就死猪似的躺她身上，真是醉倒快昏睡的样子，她自己是抬不动她，若说让方哲帮忙把崔亚楠送到酒店房间里，他大概也不会同意，是以一路上也没开口，默许了他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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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哲请司机把车开到他家楼下，安然听了便知他脚伤大概还没好彻底，否则一定会让司机停在小区大门外。
    方哲付钱的时候，安然下车绕到另一边开门去拉崔亚楠，崔亚楠哼哼唧唧地用不上什么劲儿，方哲从前门下了车，轻轻拉了安然一下道：“我来吧。”
    “不用，我扶她就行。”
    方哲执意道：“她喝得自己都使不上劲儿了，你弄不动她，没多远，我背她上去。”
    安然挤开他：“得了，脚伤没好利落就别逞强了，严重了我可担不起。”
    “谁说我要人背。”崔亚楠忽然来了精神似地喊了一句，接着就自己晃晃悠悠地从车里钻出来，结果才一下车就有些腿软地歪在了安然身上。
    方哲见崔亚楠好歹能自己走几步，也没再坚持，帮两人拿着包上了楼。
    进门，方哲先去客房简单收拾了一下，才让安然把崔亚楠扶到房间里。崔压楠才一沾床就瘫软在上面，安然帮她把鞋脱了，往枕头上拽了拽。
    方哲给两人倒了水，端到屋里放到桌上，对安然道：“你先照顾她吧，我去楼下小超市帮你们买洗漱用具。”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耳听着方哲关门出去后，安然转身去看崔亚楠怎么样，却见她睁对着自笑：“你跟他好过。”
    安然被她笃定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怔了怔才反问回去：“你装醉？”
    崔亚楠问说：“你们什么时候好的？好过多久？你来过他家吧，睡过了？”
    安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回说：“你还好意思问，我还没跟你算，干嘛给他打电话，还居然装醉，赶紧起来，一会儿他回来咱们就走，就说你洗了把脸清醒了。”说着就去拽她。
    “别别。”崔亚楠有气无力地求饶道，“真不是装，是真有点儿多了，没晕倒糊涂的地步罢了，我也不是成心给他打电话，我刚也是觉得自己有喝点儿多了，怕被缠上走不脱，想打电话叫个男生过来，结果发现我手机没电关机了，这不是才用的你手机吗，男人的电话我只背得出我爸的号码，你手机里我认识的男的就马皓，你说我叫马皓来更不合适吧……我看最近来电就是这号码，又这么多未接的，估计就是方哲，就试着拨了一个……你让我缓缓再走，我现在看人都是重影的，门都晃……”
    安然送了崔亚楠，拍了下她的屁股：“下回你就知道喝多少了。”
    崔亚楠咧着嘴叹了一声，歪回到床上。
    “喝口水吗？”安然问。
    崔亚楠摇了摇头，回说：“我稍微眯几分钟。”
    安然由崔亚楠躺着，自己起身到窗边，向楼下望了望，没看见方哲的身影，转回身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她第一次来方哲家的时候，方哲就住在这间屋子，这原来是他妈的房间，因为更大些，他妈结婚搬走之后，他便挪到这屋来住，他原来的小房间就成了堆放他妈旧物的储藏室。婚后，她在这屋子里住过整整一年，算上恋爱的时光，那就更长些了。家具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显然上一世方哲换屋之前曾换过，这一次，他妈结婚搬走也有三年了，他不知为什么还没换过来。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躺在床上的崔亚楠起了微微的鼾声，安然想着今晚大概真得在这儿过夜了，她起身站了起来，给崔亚楠盖上了一张单子，推门走了出去，正对面是方哲的卧室，门虚掩着。
    她犹豫了一下，把门推开，打开灯。单人床，灰蓝色格子的床单，电脑桌和写字台并排放着，椅背上搭了一件T恤。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他家推开这间屋子的情景，床上罩着防尘罩，电脑桌和写字台的摆放和现在一样，只是电脑和书本被几个大收纳箱取代，里面全是他妈没有带走的旧物。那时候她站在门口努力回想方哲高中时候的样子，想象他在这屋子里度过的那些青涩的少年时光，十分惋惜自己和他没有早一些相识。
    门外传来开门的声音，安然关上灯，把门虚掩回去。
    安然走去客厅的时候，方哲正从袋子里往外拿东西，捡了几样放进冰箱里，回头见安然走了过来，手上的动作滞了滞，憋在心里的那些思念恨不得顷刻之前宣泄出来，又怕她因此而逃开，只忙转身继续从袋子里往外拿东西，说些别的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买了新的牙刷杯子和毛巾，拖鞋也买了两双新的，小超市，洗面奶护肤品什么的大概也没什么好牌子，我看着买了两样，将就着用吧，洗发护发的我也各买了一小瓶，我现在用的是男士的，你不喜欢，我还买了些吃的回来，蛋糕和酸奶我放冰箱里了，其他就放桌上，你要是饿了可以吃点儿……”
    袋子里的东西全拿完了，方哲转身，不知还能再跟安然说些什么话，踌躇了半晌，走到门口道：“你休息吧，我明早回来给你们带早餐。”
    他推门的瞬间，期盼着安然能开口留他，回头却见她只站在墙边，微微侧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方哲关上门，点开电梯，却恋恋不舍地不想进去。
    忽地，房门被推开。
    “别走了。”安然站在门口望方哲道，“我们也不能鹊巢鸠占，来都来了，没那么多讲究，这么晚了你去你妈那儿也不合适。”
    方哲欣喜地走回去，关上门，凝着近在咫尺的安然，终是情难自禁地俯身吻上去。

 第105页

    未料到他的举动，嘴唇触碰上的一瞬，安然才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他，转身回了客房。
    方哲望着安然的背影，弯了弯嘴角。
    怕影响崔亚楠休息，安然只留了桌上一盏小小的台灯，晚些时候，对面屋传来关门声，是方哲在告诉她：我回屋了，去洗漱吧。
    洗漱完，安然回屋在崔亚楠旁边躺下，与她的熟睡相反，她却是一点儿睡意也有，最后一次起身去卫生间时看了一下手机，夜里两点多，方哲的门虚掩着，从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他大概也同样失眠了。
    清晨。
    饱睡了一宿的崔亚楠先醒了过来，看了看旁边还在睡着的安然，又看了看所在的屋子，这才想起昨晚的事儿来，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盘问安然她和方哲之间的事儿，只看她睡得很沉才作罢，对着镜中简单整理了一下，推门出去。
    循声走到厨房，方哲正在做早饭。
    方哲转头看过来，向崔亚楠打了声招呼。
    崔亚楠道：“安然还没醒，估计昨天睡得有点儿晚。昨天不好意思啊，我有点儿喝多了，给你添麻烦了。”
    方哲回说：“没关系，如果还有下次，还希望你能给我打电话。”
    崔亚楠会意地一笑，替安然解释道：“昨天是我硬拉着安然去的，第一次去酒吧就遇见那样的男的搭讪，安然这么怂，大概也不会有下一次了……”顿了顿，又试探道，“你跟安然什么时候好的啊？”
    方哲慢了手上的动作，回说：“这不是还没追上呢么。”
    崔亚楠笑了笑，问说：“你有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
    方哲回屋找了两个不同型号递给崔亚楠说：“你看看有没有你合适的吧，客厅沙发边上有插座，我昨天买了洗漱用具，新的，放在卫生间了，等安然起了就能吃早饭了。 ”
    “谢谢。”崔亚楠拿了充电器插上手机，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方哲切火腿的时候，听见崔亚楠在客厅打电话，之后便急匆匆地回了客房。
    安然被崔亚楠叫醒，睡眼朦胧地听她说：“任旭来了，我得去找他一趟，你跟我一起走，还是再待会儿？”
    安然还有点儿懵，问说：“他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夜里，打不通我手机，傻不愣登地在火车站蹲了半宿了。”
    安然道：“那你赶紧走吧，我这儿什么都没洗呢。”
    崔亚楠拿了包，去厨房跟方哲打了声招呼。
    方哲说：“不着急的话，吃点儿东西再走吧，咸蛋蔬菜粥，不知你喝得惯喝不惯。”
    崔亚楠挑了下眉梢，笑说：“我就不凑热闹了，留给爱喝的喝吧。”
    崔亚楠走后，听到安然从屋中出来，方哲从厨房探头出来道：“你先洗漱吧，粥已经好了，还有点儿烫，等你洗完也差不多了。”说完又继续回去打蛋。
    安然去卫生间洗漱，对着镜子照了照，睡了一宿头发已经塌了，短头发就这点麻烦，每天早晨都要洗吹，看了看洗手台上方哲特意给她买的洗发液，打开水龙头，弯了腰简单洗了洗。
    听见安然在洗头，方哲在厨房大声喊了一句：“吹风机在我屋里。”
    洗完头，安然一边拿毛巾擦干，一边去方哲的卧室。昨晚只是站在门口望了一眼，这会儿进来了，难免四下观看，书桌笔筒里一只黄色小鸡的签字笔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也有一根一模一样的，买的时候特别喜欢，后来不小心弄丢了，还又特意再去买了一根一样的，用没水后懒得换笔芯，但因笔管太可爱也没舍得扔，就放在了抽屉里的旧笔袋里。
    方哲可不是喜欢这种东西的人，她好奇地拿起来看，这个……怎么好像就是她原来丢的那根？怎么在他这儿？她皱眉想不出个所以然，也不想为这点儿小事儿去问他，便随手把笔放回笔筒里，拉开抽屉去找吹风机。
    厨房里，方哲把做好的火腿鸡蛋卷切好放到盘子里，盛了两碗粥，正要端出去，忽听有人按门铃。
    他愣了一下，心想大清早的谁会来？会是崔亚楠又回来了？他心中暗暗期盼是查水表或走错门的，好不容有和安然相处的时光，不希望被莫名其妙的事打扰了。
    方哲走到门口，凑到门镜往外看，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屋中，听见门铃响了半天方哲才去开门，安然想着是不是他什么亲戚朋友来了，自己头发还湿着，要不要出去，出去了会不会引起尴尬的误会，正犹豫着，忽听来人说了话。
    “我还以为你真绝情到不给我开门呢。”
    安然心下一沉，是陆瑶。
    第59章 对不起
    安然向门口走了两步，屋门敞开着，外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回国了？”方哲的声音不大，不知是不是故意压低了声音怕她听见。
    “放暑假，怎么，你不想见我还不许我回国和家人团聚啊。”陆瑶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很轻松随意，应是带着笑容。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哲的声音依旧低沉。
    “你换了电话号码，网上的信息也一概不回，不直接过来找你，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能和你沟通的方式，今天也是来碰碰运气，我是做好了被你拒之门外的心理准备的。”
    没听到方哲的声音，只闻得陆瑶又道：“真想和我绝交了？连做朋友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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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在车站，我已经说了，这样对大家都好，你朋友那么多，也不缺我这一个。”
    “那你呢？与我绝交，与张佳佳绝交，听说连段士磊都联系不上你了。真做的这么绝？是怕我来纠缠你啊，还是怕她见着以前的同学尴尬？为了她真的连所有的朋友都断了？”
    “人生总是要有取舍的。”
    “那就是承认我们这几个人加起来也不如她了？”
    没等方哲回答，陆瑶又道：“我不是质问你，我也没这个资格，咱们俩分手那么久了，况且高三那段短暂的交往，也不是你的本意。”
    “对不起。”
    “我说了你不用为这件事说对不起，在车站那天我说祝福你的话也是真心的，只是那会儿我不知道，你说爱上的人会是安然。”
    “是谁有区别吗？”
    陆瑶反问说：“你说你爱上她很久了，有多久？我看了那个视频，B大图书馆前的那个，比那更早吧？大一校庆后咱们去唱歌那天，你心情不好，是因为她吧，因为看到她和马皓川在一起，那个时候就喜欢上她了？你高中时候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她？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说什么车带扎了，连续好几天跟马皓川和她一起放学回家的时候喜欢上她的？还是她回家路上被人劫，你去救她的时候一见钟情？”
    “你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陆瑶追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我就想知道这个。”
    方哲答：“从我认识她开始，到现在，十年，一直在爱她。”
    “十年？你跟她什么时候认识的？小学时候？比我和你认识的还早？”
    门厅里，陆瑶迷茫地望着方哲。在德国，方哲告诉她他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多震惊，她一直知道他这些年心里有着一个人，只是没想会爱得那么深。其实高三方哲跟她说他不适合她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但那时候没想那么多，觉得他周围有那么多女孩儿向他示好，偶尔遇到心动的也不意外，不过是他们情感路上的小波折而已。她以为她和方哲之间从初中到现在的羁绊足够深，纵然他没有如她期待的那样喜欢过她，纵然他爱上了别人，纵然今后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彼此在对方心中总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却没想到那些青葱岁月的痴恋，不过是她一相情愿的一场梦罢了。
    陆瑶自嘲地弯了弯嘴角，凝着方哲：“所以说，从我们认识开始，你对我就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喜欢？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关系好一点的朋友？追求你的花痴女同学？还是你追求真爱路上的障碍？”
    方哲望着目光灼灼的陆瑶，她的连声追问让他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下意识地开口：“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我只想听你说几句真心话。”
    方哲脑袋里嗡地一下，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夜晚，她满面是泪地凝着他：“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只想你说爱我。”
    他觉得有很多黑色的阴影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扒着他的脚往他身上爬，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握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只想拼命地大口呼吸。
    忽地，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将他叫醒，那些黑影退了下去，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慌仍未退去，却也缓过神来。
    陆瑶也是吓了一跳，她进门后只想着和方哲说话，并不知道房里还有别人，抬头看去，惊见从里面走出来的竟是安然。她的头发是湿的，似是才洗完澡，上身穿了一件男士T恤，盖到屁股下面，让人看不出下面是穿的短裤还是只穿了内裤，上面却很明显地没穿内衣。
    这个时候，这身打扮，出现在这儿，说明什么，不言而喻了。
    她知道方哲在追求安然，只是没想到他们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不好意思啊，我没想打扰你们说话，我就是出来喝口水。”安然对陆瑶笑了笑，转身去桌边，一边倒水一边道，“聊这么半天怎么还在门口站着？屋里坐着说吧。”
    陆瑶白了脸，望向方哲，他对现在这状况也有些无措似的，目光追随着安然没有吭声。
    安然喝完水，走到门口对陆瑶道：“你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跟我们一起吃点儿吧。”说着便转去厨房，把方哲刚刚放在台面上的早餐端出来，说道，“他做得挺多的，咱们三个也够吃，有什么话可以吃完了再说，如果不方便当着我说，我一会儿出去回避一下也行。”
    陆瑶努力想让自己显得泰然一些，但此时此刻的心情，又着实做不到，以前安然在她心中是个不多言不少语，性格随和可亲的女孩儿，现在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安然看出陆瑶的脸色很难看，她觉得这样应该也到头了，再让她装腔作势下去，她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用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吃吧，我走了。”陆瑶又看了一眼方哲，但他依旧没看她。
    安然走上前对陆瑶假模假式地笑了笑，目送她出去，从里面关了门，锁上。
    片刻之后，门外响起电梯开合的声音，陆瑶走了。
    安然默不作声地回了屋，方哲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跟了过去，推门进屋，撞见安然正在换衣服，又退了出来，站在门口等着。
    未几，安然换回自己的衣服开门出来，淡淡地说：“先吃饭吧。”
    整顿早饭下来，两人谁都没说一句话，安然喝了两碗粥，方哲却没吃几口，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安然的神色，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又都咽了回去，不知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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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安然说去刷碗，方哲说他来，她也没坚持。
    方哲刷碗的时候，听见安然又回了屋，不知是不是收拾东西准备要走，他现在脑子里乱得很，心慌的感觉还没有消散，一切都糟透了。
    刷完碗，走出去，安然坐到客厅，看样子似是有话跟他说，他有些忐忑地走过去，见得茶几上放的药，瞬间便明白她要说什么。
    方哲坐到安然旁边的沙发上，双手交合，躬了身子。
    “我刚刚找吹风机时在你抽屉里看到的，我拿手机查了查……”安然顿了顿，望着方哲，“抑郁症？焦虑症？”
    “没那么严重。”
    “那有多严重？”
    方哲垂着头，没言语，双手不安地握了握。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前……有过吗？”
    方哲把身子躬得更深些，不让安然看到他的脸，两个大拇指不安地摩挲着，带着深深的焦虑。
    安然没追问，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许久，方哲幽幽地开口：“我那天正在上班，张佳佳给我打的电话，哭着跟我说陆瑶跳楼了，从二十八楼跳下来，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东西，摔在地上的时候身体都是断开的……”
    “我不记得我那天是怎么过的，那些天的记忆到现在都是空白的，我也不敢回想……她下葬那天我悄悄去了，结果被她家人看到，他爸冲过来打我，说我是杀人凶手，按着我的头往墓碑上撞，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当时的眼神，绝望又愤怒，如果不是被人拦着，是真的准备把我打死，我当时也真恨不得他能把我打死，我才真的解脱了……”
    “那些日子，我每天梦里都是和她分手那晚，她说让我放手，说我们都解脱了，转眼又站在楼顶，她站在楼边让我放手，她说她会好好的，我放手了，她就在我眼前跳下去了……那个梦每晚每晚都在重复着，不管我做什么努力，我放手，不放手，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最后都是看到她在我面前跳下去，血肉模糊……”
    “我不敢睡觉，整宿整宿的不敢睡觉，那样的状态有半年的时间吧，我身体顶不住了，开始出现各种问题，医院里各个科室的号都挂了个遍，其实我知道我是心理的问题，最后瞒着我妈去看了精神科。但是我没把陆瑶的事告诉大夫，这件事我回想都不敢回想，更别提对人说出来了。对于我这样的，人家大夫大概也看多了，没怎么追问，只是药物治疗。”
    “抗抑郁抗焦虑的药，来来回回的尝试，那段时间真的很痛苦，精神上的，身体上的，药物的副作用，换药戒断期的反应，我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黑洞里，只会越陷越深，根本爬不起来。药吃了两三年，身体状况才慢慢控制下来，开始一点点地减药，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已经走出来了，虽然仍然不敢回忆往事，但至少精神上和身体上已经‘病愈’了。”
    “认识你的时候已经停药一年多了，我也退缩过，但是又自私的不想放手。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我觉得特别满足，就好像被抛弃在大海上漂流了多年的人，终于得救上岸一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的过去，我只是害怕，我好不容易才走出来，就想彻底断了和过去的任何联系，恨不得把那些往事都从自己的脑袋里挖出去。”
    “重生前的那晚，你问我过去的事，我当时有种当头棒喝的感觉，好像跟你在一起那些年都是我偷来的，终于还是要面对现实，我害怕，真的害怕，我不知道你知道后会怎么看我，还会不会接受我……”
    方哲的声音开始颤抖，手肘撑在腿上，双手捂额埋着脸，十指深深地插进头发里。
    “重生之后，看见陆瑶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觉得这是上天给了我一次机会，拯救她，也拯救我自己。我知道我应该离她远远的，我也努力去躲着她，拒绝她，但是每次看到她失望的样子，我就会特别的惶恐，我那时就盼着高中快点儿结束，不用再天天面对她。就是那个时候陆瑶受伤了，她爸来找我，说她在自残，我一下就慌了，感觉自己就好像跌进一个深潭，慢慢地下沉，她爸提出让我和她交往到高考结束，安抚她，我知道这根本是饮鸩止渴，却又像垂死之人看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想拼命抓住……”
    “返校那天，我想去找你解释，结果那天陆瑶得知她父母离婚了，她说她知道我和她在一起不是真心的，说让我放手，让我解脱……她说的话，跟我们分手那晚如出一辙……我当时就知道我完了，我爬不出来了……”
    方哲哽咽着泣了一声，忙又努力忍回去。
    听得方哲诉说这些往事，安然只觉得一阵阵地窝心酸楚，凝着他道：“为什么当时不来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方哲摇头：“ 我就是一个黑洞，我自己爬不出来，别人谁也帮不了我…… 我见过很多陪着看病的家属，脸上除了疲惫什么都没剩了，甚至有的家属最后也成了病人，我知道黑暗里的滋味儿有多痛苦…… 我想要抓住你，但是我没有自信，我只会把你拖下来，我没有这个自信，对不起，对不起……”
    方哲佝偻着身子，捂着脸，终于再坚持不住地哭了出来，不是默默垂泪或低声哽咽，是完全无法自控地失声痛哭。
    第60章 理由
    安然和方哲在一起五年，从来没见他哭过，甚至连过分的负面情绪也很难见到，工作上遇到不顺心，和她吵架拌嘴，又或是遇到其他的糟心事，他的反应通常只是一个人沉着脸默不吭声地在角落里坐着，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去阳台或背人地方抽两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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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此刻，面对着像个孩子一般失声痛哭的方哲，她心疼的同时又有些无措，她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是上前坐在他身侧的沙发扶手上，轻抚着他的头发，温柔地将他搂进怀里。
    方哲在安然怀里肆意痛哭了十多分钟，渐渐恢复了平静，却仍执意地用手臂把脸挡住，不让她看到他满面泪痕的模样，许久，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低声说了一句“我没事”，起身去了卫生间。
    方哲在卫生间里待了很久都没有出来，她想他大概是没料到会在她面前崩溃，这会儿平静下来，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她的手机忽然在方哲卧室里响了起来，她起身去接，电话是崔亚楠打过来的。
    “你还在方哲家吗？”崔亚楠问。
    “还在，你跟任旭在一块儿呢？”
    “嗯，算是和好了吧，看在他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我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们现在找了一家宾馆住下了，他在这儿跟我待几天再回去。 你和方哲那边儿怎么样了？这会儿还没走，是和好了吧？ ”
    “回头再跟你说吧。”
    “我给你打电话是问你什么时候回家，我那大包还在你家呢，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找你去拿一趟，这两天我就跟他在宾馆住了。”
    “我回家前给你打电话吧，约好了点儿，一块儿回去。”
    “行，不着急，你待你的，晚上也行。”
    安然挂了电话，转头，方哲不知何时站在了屋门口。
    “要走了？”方哲问，他洗了脸，神色恢复如常，已然看不出刚刚痛哭过的模样。
    “亚楠男朋友来找她了，她行李在我家，想去取一下……”她想留下来陪陪他，但是又不太确定他现在的心情是想她在他身边陪着，还是更想一个人，她顿了顿，暗暗希望他开口留她，如果他开口，她会把没出口的后半句也说出来“其实，我晚上回去就好。”
    但是方哲没开口，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安然咬着嘴唇错开眸子，瞥见了笔筒里的那根笔，随手拿了起来，换了话题缓解气氛：“这笔我也有一根一样的，后来丢了。”
    方哲神色黯然地看着那支笔，道：“就是你的，高三的时候，你落在数学办公室，我从你们老师那儿要过来，本来打算找机会还给你……”
    “哦。”安然没看方哲的神色，只是捏了捏笔头上的小黄鸡，又把笔放了回去。
    两人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儿。
    安然说：“那，我先走了。”
    方哲应：“嗯。”
    方哲把安然送出门，看着她进了电梯。
    安然出了楼门给崔亚楠打了电话，两人约好了时间一起回去。
    三人回了安然家，任旭没有上楼，只在楼下等着。安然家没人，崔亚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安然和方哲怎么样了。安然回说一句两句也说不清，以后再说，别让人家在楼下等你太久。
    崔亚楠走后，家里只剩下安然一个人，她忽然觉得心里特别空，想给方哲打个电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有些后悔没有留在方哲家陪陪他，她想她或许不应该管他愿不愿意，执意留下，就好像从前那许多年，她如果再坚持一些，再多尝试一些，而不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男人的通病，不让他继续习惯性的压抑自己，或许他能慢慢放下心里的负担，早些把那些心事倾诉出来。她又想是不是在他们的那段婚姻中，她太过于依赖他，以至于让他忘了自己也有脆弱地向她寻求帮助和慰藉的权利。
    她想起方哲姥姥给她讲，方哲小学三年级时有一次想家，执意要去找妈妈，住在附近的舅舅舅妈也都上班顾不上，他姥姥就一个人带着他连走带坐车的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回了家，结果没有家门钥匙，在门口坐了小半天儿直到他妈下班。方哲姥姥说，方哲从小到大就任性过那么一次，结果还被他妈给骂了一顿，委屈得哭了一晚上。方哲姥姥讲的时候皱着眉回忆了许久，说岁数大了记性不好，那大概是她记忆中方哲最后一次哭。
    她想起方哲给她讲他的童年趣事时，几乎没有关于他父母的任何故事，甚至连亲密一些的儿时玩伴也没有，他一个人住在姥姥家，寒暑假可能会有表兄弟姐妹一起玩儿，但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一个人去田里捉青蛙，一个人躺在沙堆里晒太阳，一个人牵着风筝在村里的马路上，从头跑到尾。
    整整一下午，安然都在电脑上查关于抑郁症和焦虑症的文章，傍晚的时候，安然的手机响了，她以为会是方哲，没想到却是马皓川。
    接通电话，马皓川在电话里问说：“你在哪儿呢？”
    “有事儿？”
    “你跟方哲同居了？你真跟他好了啊？”
    安然怔了一下，蹙眉道：“陆瑶找过你？”
    “嗯。”
    “她什么时候找的你？”
    “就刚才。”马皓川道，“她上午给我打的电话，说回国了，一起吃个饭。其实她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跟她的关系也没多深，要聚也是同学一起聚，平白约我一个人，肯定是跟方哲追你的事儿有关。我说中午约人了，没想去，结果她又说下午也行，要不就明天，我看她这架势，非说不可，就出去跟她聊了聊。”
    安然觉得陆瑶真是莫名其妙，找马皓川干嘛，统一战线还是同仇敌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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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找你什么意思啊？说什么了？”安然问。
    “就说你跟方哲好像是同居了，然后话里话外地打听咱俩以前的事儿。”马皓川道，“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我跟她说我跟你分手一年了，上次跟方哲打架是因为他干的事儿太不地道，况且我现在也有女朋友，就算你和方哲真的好了，我也不可能再去掺和了。”
    “哦……”安然应了一声，她想，陆瑶大概是在意方哲说认识她十年的事，所以才去找马皓川打听求证的。
    马皓川道：“我觉得陆瑶情绪不太对劲儿。”
    “怎么个不对劲儿法？”
    “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她状态不太好，我劝了她几句，不过看样子她也没听进去。陆瑶这人吧，人挺好的，就是有点儿拧，她对方哲又真的是挺痴情的，我给你打电话是想提醒你一下，万一她要去找你什么的，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哦……我知道了。”
    挂了马皓川的电话，安然心里特别乱，知道陆瑶上一世为方哲自杀而惨死的事，这会儿听着马皓川说她“情绪不太对劲儿”，难免有些不安。
    不过她觉得上一世陆瑶是和方哲分分合合很多年，感情很深了，所以才自杀。这一世她和方哲也不过短暂地谈过一阵，而且分手都三年了，期间甚至也谈过别的男朋友，就算有什么放不下的，应该也不至于那么极端。
    只是，陆瑶大概还是会去找方哲，甚至找她。分手三年的男朋友交了新女朋友，不管是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人，也不至于跑上门去质问吧，这还不算，还得找对方前男友去打听，也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
    晚饭安然没怎么吃，刷完碗后便回了自己屋里，学习肯定是学不下的，打开电脑，连上移动硬盘，点开靳敏给她推荐了好久的一部日剧，想让自己换换心情，可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半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脑子里一直想着方哲今晚还会不会给她打电话，如果打的话，会说什么。
    八点多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方哲，安然不及多想便点了接通。
    或是两个多月来第一次打通，又或是没料到安然会接得这么快，方哲那边怔了半晌才开口，问说：“在干嘛?”
    “刚吃完饭。”安然答。
    “哦。”方哲应了一声之后便又沉默下来，不知是不是还因为上午的事。
    “刚点开一部日剧，同学推荐给我的。”安然随便寻了个话题，打破沉默。
    “叫什么，好看吗？”
    “还没看呢，叫什么《欺诈游戏》，还是《诈欺游戏》的……”安然伸手点鼠标，退出去看片名。
    “很老的一部剧了吧。”
    “嗯……还好吧……”其实也不算太老，没两年，不过对于他俩来说，确实是老剧了，安然问说，“你看过？”
    “没有，听说过。”
    “哦。”
    “要不你明天来我家吧。”方哲突然道。
    “啊？”
    “一起看你说的这个剧，你不是也刚开始看吗？你说的这个剧……听说挺好看的……我也想看看……”
    安然弯着嘴角翻了个白眼儿。
    方哲就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说道：“其实我还想了别的理由，说我昨天晚上买的蛋糕和酸奶不吃就浪费了，或者说你的那根小黄鸡笔还在我这儿，要不要我给你送过去，和这两个一比，邀你一起看剧的理由是不是就显得好些了？”
    安然叹笑：“是好些。”
    “那……你来吗？”
    “考虑考虑。”安然蜷起腿，单手抱了膝盖。
    “哦……”方哲沉默了片刻，问说，“考虑好了吗？”
    “没。”
    “那我现在换个理由还来得及吗？”
    “什么理由？”
    “我想你，想见你，这个理由行吗？”
    安然无声地笑了笑，回说：“还是看剧的理由更好些。”
    第61章 躺腿
    安然快中午的时候到的方哲家，一进门便闻见一股熟悉的香味儿。
    “炖排骨？”安然一边换鞋一边道。
    “好久没做了，不知手艺还在不在。”方哲接过安然手里的袋子放在餐桌上，看了看里面装的水果和饮料，说道，“家里有水果，我早晨去早市买排骨时新买的。”
    “来做客两手空空的也不合适。”安然去厨房洗了个手，看到台面上放着炸好的茄块和洗净切好的小白菜，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走到灶台边掀开锅盖，里面满满一锅排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排骨我炖了半天儿了，等你来了收汤就能出锅，菜也是下锅就好。”方哲走了进来。
    “你这是还有别的朋友也喜欢看那部剧吗？这么一大锅，咱们俩吃不了吧。”安然道。
    “中午吃不了，可以留着晚上吃。”方哲看着安然道，“那部剧挺长的吧。”
    安然斜了方哲一眼，随口回说：“也没多长。”
    方哲炒菜的时候，安然就在旁边帮着打打下手，等她把米饭盛好，摆到餐桌上。方哲那边也把菜端上了桌，两盘炒菜，外加一小盆排骨。
    “你主力啊，我吃不了多少。”安然望着一小盆满得冒尖儿的排骨有些眼晕，虽然也确实很诱人。
    方哲炖排骨的手艺传自他妈，他妈对他的评价是：还欠火候。说他炒糖色的时候是不是加糖加多了，口味儿有点儿偏甜了。方哲答得很谦虚诚恳，说可能是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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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父母也吃过一次方哲炖的排骨，入口也说偏甜，安然爸说这是南方人的口味，安然妈笑说这是你闺女的口味。
    方哲妈妈其实不太擅长做饭，唯独排骨炖得炉火纯青，方哲得了她的真传，又在此基础上照着安然的口味进行改良，她不喜欢才怪。两人刚谈恋爱那会儿，方哲隔三岔五的就会在周末炖排骨给她吃，一来自然是讨她喜欢，二来是他不喜欢到外面去约会，一句“周末给你炖排骨”，便能成功把她拴在他家一整天。
    安然也因为经常难敌方哲的美食诱惑，和他谈恋爱的两年，体重整整涨了十斤，是两人筹备结婚时，才为了穿婚纱漂亮突击减掉的。
    结婚后，她却是很少吃了，倒也不是为了控制体重，一是因为周末时常去看看双方父母，他下厨的机会少了，另外她也心疼他工作压力大，周末的时候希望他能多休息休息。
    两人相对而坐，安然问方哲：“伤恢复得怎么样？”
    “还行，挺好的，就是还不太敢吃劲儿。”
    “那你还自己做饭？又跑早市，又切菜的，不要劲儿吗？”
    “走路走慢点就好，切菜用左手，没问题。”
    “你要这样，我以后可不敢来了。”
    “也就是说，我要不这样，你以后就能常来是吗？”
    安然无奈地笑了笑，没答，闷头吃了一会儿饭，问说：“去过医院吗？”
    方哲知道安然不是在说他的伤，回说：“去过，跟大夫说几年前有过这种情况，吃的什么药，跟以前相比，其实不算太严重，抗焦虑的药没吃太久，不过睡眠不太好，助眠的药一直在吃。”
    “从高三开始？”
    “差不多吧。”方哲轻描淡写地道。
    安然拨了拨碗里的菜，排骨还是她喜欢的味道，她却没什么胃口。
    方哲望着安然：“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所有的事，从认识你开始，对你隐瞒我的过去，重生前那晚面对你的质问，不敢告诉你真相，重生后一次又一次的屈服于内心的恐惧与怯懦，带给你那些困惑与痛苦，自私地想要重新回到你身边，想要你重新接受我……所有的这些……”
    以前忆起这些旧事，安然心里有郁结，有困惑，有愤懑，但是现在再提，却是满腹的心酸，为他，也为自己，她抬眸望着方哲：“现在就不怕吗？不再怕把我拖下去？不怕再面对陆瑶？不怕再面对心里的恐惧了？”
    “怕，但更怕失去你，所以想拼尽全力。”
    安然垂眸，夹了一块排骨到碗里：“吃饭吧。”
    天热，两人也没吃多少，饭后，安然收拾餐具去刷碗。
    方哲说：“我刷吧。”
    安然说：“得了，你手不方便就别逞强了，你电视是不是连上电脑了？你帮我把硬盘连上吧，还有冰箱里的酸奶帮我拿出来，我再切点儿水果。”
    方哲应声出去，把餐厅的空调打开，又把客厅的空调关上。
    安然怕吹空调，即便是酷暑，她待的屋子也不能开空调，在单位或公共场所不好让别人迁就自己，就常年带着一件高领的长袖外套。在家的时候，就敞着门借着别的屋子凉气降温。刚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非常不适应，夏天相当难熬，尤其是一起在家吃饭的时候，常常吃得他满头大汗，几年下来也就适应了，现在他自己一个人住，却还保留了这种习惯。
    两人在一起生活久了，像这样的小习惯日久天长地养成了，即便分开多年，也未改掉。比如安然端了切好的水果出来，很自然地坐在了三人长沙发的一头，这并不是一个看电视的好位置，也不是安然从小到大喜欢的位置。
    没和方哲在一起时，安然喜欢坐单人小沙发，把自己蜷成一团，搂着个抱枕窝在上面看电视或看书，安全感十足。和方哲在一起后就再不坐小沙发了，并不是为了两人搂在一起腻歪，而是她窝在她沙发上时，方哲经常会过来要求躺在她腿上。所有久而久之，安然就习惯坐在大沙发的一头，方便方哲随时躺倒在她腿上伸展，甚至方哲不在时，也是如此。
    他躺在她腿上的时候，她会一边看电视或看书，一边下意识地去抚摸他，手指从他高高的鼻梁一径向上，抚过他的额头，插进他的头发里，又或者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抓挠，她还喜欢摸他的下巴，用手指上因写字多年而磨出小茧子去蹭他还没来得及刮去的胡茬，当然有时也会别有用心地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摸他的胸口，或者向下探倒他裤子里。
    方哲把电脑连好，点开安然拷在硬盘里的电视剧，回身就看见安然坐在长沙发的一头，身边空出长长的位置。
    他走过去，把鼠标和鼠标垫放在安然够得到的地方，在安然旁边坐下，装模作样地看了会儿电视剧，实在没心思，歪头看着她，心里琢磨他这会儿请求躺腿的的话，成功几率有多大。
    正要开口的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串陌生的电话，下意识地皱了眉头，点了挂断，怔了两三秒钟，又顺手点了关机。
    安然也瞥见了手机来电时的一串数字，见方哲关机之后，便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有些出神，她想他大概疑是陆瑶，不只是他，她也有此猜疑。
    但是她没问，只是端起水果盘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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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哲回神拿了一块苹果。
    “昨天睡了几个小时？”安然把盘子放到茶几上。
    “四五个小时吧。”
    “你这么说，就是不到四个小时的意思。”
    方哲无奈地笑了笑。
    安然把手里的酸奶放到沙发上，往后挪了挪身子，靠到沙发背上，拍了拍自己的腿道：“给你做个助眠理疗，看看能不能补个午觉。”
    方哲有些吃惊地看着安然。
    “躺不躺？不躺就算了。”
    方哲把咬了一口的苹果放回到盘子里，仰面躺到安然腿上，安然很自然地抬手覆在他额上，把头发向后拨了拨。
    方哲深深地凝着安然，抓了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
    安然抽开手道：“你这是非礼理疗师，闭眼，别乱放电。”
    “舍不得闭眼，就想这么看着你。”
    安然受不住他这么深情的凝视，一只手轻轻盖在他眼上，另一只手抚摸他的额头和头发。
    方哲闭上眼，抓了安然覆在他眼前的手，贴在心口，握住。
    她没有抽回去，只低声道：“睡会儿吧。”
    方哲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和安然重生回了中学时代，他想要与她有一个更美好的开始，却全搞砸了，她离他越来越远，他拼命在后面追她，可她明明看上去走得不急不缓，他却怎么也追不到，他大声喊她，喉咙却又发不出声音……
    方哲惊醒，他躺在安然的腿上，握着她的手，是一场梦，所有的事都是一场梦……盯着屋顶半晌，慢慢清醒过来，不是梦。
    他握紧安然的手，抬头看她，她不知何时睡着了，歪靠在沙发背上，仰着头。
    方哲起身，想把安然抱到屋里睡得舒服些，只他才一动作，她便被惊醒，懵懵地去摸他的脸，带着些惊恐。
    “怎么？”他问。
    她怔了怔，缓过神来，神色黯然地缩回了手：“没事儿……做了个梦……”
    “我刚刚也做了一个梦……”他凝着他。
    “是吗……”她回避着他的眼神，看了看表说，“都这时候了，我该回家了。”
    方哲看了下表，已经五点多了。
    “留下吃晚饭吧？排骨还剩那么多呢，我一个人也吃不了。”方哲挽留。
    安然犹豫了一下，回说：“下次吧，出来时跟我妈说了回去吃晚饭。”
    “这么说还能有下一次了？”
    “看你的理由能不能被接受了。”
    方哲笑：“那我好好想想。”
    安然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收好东西，拿了包离开。
    电梯下去后，方哲开始有些后悔刚刚没再坚持留她一下，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安然没再那么排斥他。
    方哲回客厅收拾，看到安然切的苹果一块都还没动，表面已经有些氧化变深了，他拿起刚刚自己要过一口的苹果继续吃，瞥见茶几上的手机，胸口又有些憋闷。
    踌躇了片刻，把手机开机，里面有一条未读短信，来自刚刚那个陌生号码。
    “你挂了电话，看来应该猜到是我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话昨天没有说完，我想再最后见你一面，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我在咱们学校后面的公园等你，湖边的那个亭子，下午五点，不见不散，我保证说完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永远在你的生活中消失。”
    方哲盯着信息最后那句话，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没有任何作用，心慌得似乎要蹦出来，手脚凉得有些发麻。
    第62章 劝说
    公园，湖边。
    陆瑶坐在亭子里，靠在廊柱上，望着远处一对情侣拉拉扯扯的，似在吵架。女孩儿扯住男孩儿的胳膊，男孩儿用力甩开，转身便走，女孩儿跑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男孩儿挣脱开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女孩儿就在后面拼命地追，直到出了她的视线。
    她很不喜欢这种纠缠，男孩明显已经不在意她了，甩开她手的动作又狠又绝，她却还要卑微地追上去，以为这样能挽回，到最后不过是被伤得更难看而已。
    她心里很乱，夏日时长，虽然天还很亮，但已经七点多了，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方哲依旧没出现。她忽然觉得她现在就像刚刚那个女孩儿，只不过形式不太一样，可又不愿承认，她不是想抓着方哲不放，不是还对他存有什么幻想，她只是想给自己这许多年的爱恋来一个了断。
    她应该走了，可又不甘心，再等半个小时就好，到八点，如果他还没来，她就走。
    有人从石阶匆匆上来的声音，陆瑶忙站起来回身望去，来人却是张佳佳。
    心情跌至谷底，却又不觉得意外。
    “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张佳佳走进亭子里气道。
    “是方哲叫你来的？”
    “他换了手机号，没我的电话，从别处辗转打到段士磊那儿，是段士磊告诉我的。”
    陆瑶哼笑了一声：“宁愿费这么大劲打电话找你来，也不愿自己过来见我，哪怕回个信息或电话……”滞了滞，又道，“他跟段士磊说什么了吗？有让你转告我的话吗？”
    “就说了你约他见面的时间地点，说他来不了，怕你在这儿傻等，一个人再有什么危险。”
    “他说的？”
    张佳佳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别又自己瞎想了，换做别人他也不可能让人在这儿傻等一晚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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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也觉得我一直以来都是自作多情？”
    “以前或许不是，但你们分手以后，他躲你躲得还不够明显吗？他主动联系过你吗？你交新男朋友他在意过吗？你跟王蕊段士磊他们喝酒喝到断片儿，给他打电话他理你了吗？你在国内那两年，为了见他约了多少次同学聚会，他去过吗？就约了安然那次他去了吧？感情没了就是没了，你不能总活在过去啊。”
    “我倒是想活在过去呢，可他说连过去都没有。”陆瑶道，“他跟我说他喜欢安然十年了。”
    张佳佳一愣，错愕道：“啊？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不知道，他没说，我昨天去找过马皓川，想问问安然以前的事儿，不过也没问出什么来。”
    “他以前跟你提过吗？”
    陆瑶摇了摇头，坐下，回道：“他没说过，我们以前的事你也都知道，他虽然没主动跟我表达过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是喜欢我的，只是性格被动了些而已，不过高三的时候他确实躲过我一阵，我那时候觉得他大概是喜欢上别人了，不过后来我腿伤了，我们就在一起了，我觉得时间长了，他慢慢就能忘了那个女孩儿。”
    “你知道他喜欢别人还跟他在一起？没听你说过啊？”张佳佳蹙眉回忆了一下，陆瑶腿伤那会儿，方哲的确是一直没去看她，只不过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她也就没多想。
    “我腿伤的时候，我爸找过他，他后来来我家看我说可以试试跟我交往。”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他跟你在一起不是真心的？”
    “我当时觉得他多少还是有些喜欢我的，只不过没我喜欢他那么多，他可能对别人动心了，但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们在一起了，一切都不是问题，慢慢的他就会越来越喜欢我，忘了那个女孩儿。”
    “那你们高考结束后分手，是因为他还放不下那个女孩儿？就是安然？”
    陆瑶垂着头没言语。
    张佳佳走到陆瑶对面，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心平气和地劝道：“以前的事就别去想了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他跟安然在一起了，昨天早晨我去找他，安然在他家……她在他家过夜了。”
    张佳佳听闻这话，方知陆瑶今天怎么会这样，回说：“就算不是安然，也会是别人。”
    陆瑶像没听见似的，反问道：“为什么是安然？他明明知道她和马皓川好过那么长时间，他们从初中就好了吧？他亲眼看过他们在一起亲亲我我打情骂俏吧？”
    张佳佳说：“可能得不到的总是好的，他喜欢她的时候，她就是别人的女朋友，镜中花，水中月的感觉吧，所以难以忘怀。”
    “你没看昨天早晨安然说话的样子，我们以前都看错她了，她根本就不是那种单纯的女孩儿。她才跟马皓川分手多久啊，这么快就能跟别人上床，方哲就不多想想吗？”
    张佳佳长叹了一声：“你管她是什么人呢，反过来讲，就算她是那种随便跟人上床的女孩儿，方哲喜欢她这么多年能不知道吗，说明他就喜欢这样的。”
    陆瑶垂眸想了片刻，回说：“我觉得你刚刚那句话说对了。”
    “哪句？”
    “得不到的总是好的，因为求而不得，所以她在他眼里哪儿都好。而我跟他之间，一直是我追他，所以才会这样……”
    张佳佳叹说：“你别想了，你这是又要钻牛角尖儿了。”
    陆瑶没看张佳佳，靠在廊柱上说：“不是钻牛角尖儿，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九年，你就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张佳佳说：“那你要这么说，方哲还说他喜欢安然十年呢，一样的啊，你怎么喜欢他的，他就怎么喜欢安然的。”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和他从初中就是同班同学，实实在在跟他相处过，我了解他，所以才喜欢他。他对安然呢，他说喜欢她十年，这十年他真的跟她相处过吗？他不过是远远地看着她，他未必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心里的幻影罢了。”
    张佳佳说：“这也都是你的自说自话，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人家的感情是不是虚无缥缈的。”
    陆瑶道：“所以我要找他问清楚啊，我想知道他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我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认识的安然，喜欢她什么，为什么非她不可，我就想听他说说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想听听他的真心话。”
    “你这还不叫钻牛角尖儿啊。”张佳佳气得一声长叹，觉得现在她说什么，陆瑶都听不进去。
    张佳佳不再言语了，无可奈何地在旁边陪坐了许久，见天色渐暗她却依旧不想走的样子，问说：“你真的还想等他啊？他今天肯定是不会来了。”
    陆瑶道：“他知道你来了，所以放心不会来了，如果你没来，如果知道我一个人在这儿等他到这个时候，肯定会来，我有他新手机号，你给他打个电话或发个信息，告诉他你来不了了，或者说你来了，没找到我，联系不上我，看看他怎么说。”
    张佳佳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吼人的冲动，回说：“我肯定不会给他打电话，你这样把人逼来有什么意思吗？他来了，然后你就自我催眠地说他还是关心你的，内心深处还是喜欢你的，只是被绿茶婊蒙蔽了眼睛没意识到自己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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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你想听他的真心话，他的真心话是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知道，你想听的也根本不是他的什么真心话，你只是想听他说你想听的话，只要他说的不是你想要的答案，那就不是他的真心话是不是？只要他说的不是你想听的，你就永远不死心，永远自欺欺人下去。”
    “够了，陆瑶，真的够了，能说的我都说尽了，你要还是一点儿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你要是想等，你就等，我也不陪着你了，就该让你等这么一回，你也就清醒了。”张佳佳说完转身出了亭子，离开。
    陆瑶靠在亭柱上，歪头望着湖面，掉下泪来。
    三个多小时前。
    安然从方哲家出来打了一辆出租车，结果赶上堵车，怕赶不及到家，想着给家里打电话，却发现手机里有好几个方哲的未接来电，因为调了无声模式没有听到。
    她想或是自己落了什么东西在他家，随手拨了回去。
    “喂？给我打电话了？”
    “你在哪儿呢？”电话里方哲的声音好像在喘。
    “在出租车上呢。”安然道，“怎么？”
    “到哪儿了？上环路了？”方哲问得很急。
    “没有，还没上去呢，堵在路上了。”
    “在哪儿？我去找你。”
    “啊？”安然有些懵。
    “在哪儿？”方哲的声音更急了。
    安然往窗外望了望：“平安路东口的新华书店这儿。”
    “等着我。”方哲挂了电话。
    安然不明所以，给出租车师傅结了账，下车到路边等着，没一会儿功夫，便见方哲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看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来。
    知他脚伤才好不能跑，安然忙往前迎了上去，还不及开口，他便到了她面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拥进怀里。
    他一直在喘，不像是坐车来的，更像是一路跑来一样。
    看出他的不对劲儿，她轻轻拍了拍着他的后背。
    “怎么了？”她问。
    “别走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他恳求着，更用力地拥紧她。
    第63章 我陪你
    安然和方哲打了一辆出租车，回了方哲家。
    一进门，安然便忙去阳台给家里打电话，先给她妈手机拨了两回，她妈都没接，又给家里座机打，结果是安娜接的电话。
    “咱妈没在家？就你一个人？”安然问。
    “咱爸刚打电话回来说晚上有事儿不回来了，咱妈没在家，我回来时就没在，我看菜都切好了，估计是去楼下买馒头了。”安娜道。
    “那等咱妈回来帮你我跟她说一声，就说亚楠失恋了，我晚上陪陪她，不回家住了。”
    安娜那边哼笑了一声道：“就不能用心编点儿理由吗，你觉得咱妈信你吗？”
    “你别在咱妈那儿给我扎针儿她就信。”
    “你什么时候交新男朋友了？”
    “谁说我交男朋友了。”
    “行，你爱有没有，反正我不给你转告啊，你一会儿打电话自己跟咱妈请假吧，她信不信你听天由命。”啪，安娜挂了电话。
    安然翻了个白眼儿，给安娜手机拨回去。
    “我前天去我男朋友家了，今天也是，你给我打打掩护吧，这个月厕所都我收拾。”
    “三个月。”
    安然心里暗骂了一声“靠”，回说：“成交。”
    安然挂了电话，转身的时候就看见方哲在客厅里对她笑。
    “你笑什么笑，赶紧坐下吧啊。”安然上前道，“脚没事儿吧？”
    方哲在沙发上坐下，回说：“没事儿，有点儿肿而已。”
    安然拽开方哲的裤脚看了看，说：“要不要用冰袋敷一敷？家里有吗？”
    “真不用了，睡一宿就好了。”
    安然去冰箱冷冻室里翻了翻，找出了一个冰袋丢给他：“自己敷着，我去热热饭。”
    方哲上午炖的排骨实在是有点儿多，两人吃了一顿还剩了不少，安然把剩饭炒了炒，拍了一根黄瓜，把剩排骨热了热。
    吃饭的时候，方哲说：“下午的电话是陆瑶打来的，我没接，她发了一个短信过来，约我下午见，说见了这次以后不会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永远在我的生活中消失……我给段士磊打电话让他转告陆瑶我去不了。”
    其实他不说她也能猜到，所以她才答应留下来陪他，她看着方哲，虽然他说这话时看似心平气和，但她能想象一个“永远消失”会让他有多恐慌，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隐隐的不安，由其是想起马皓川跟她说陆瑶情绪不太对劲儿的话，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下，低头吃饭。
    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安然偶尔看一眼方哲，他看电视的时候明显的心不在焉，不知是不是仍在为陆瑶的事不安。她不知道两人现在这算是什么关系，不论是离异夫妻还是异性朋友，都不会到对方家过夜，可又绝对不是情侣，昨天之前，她还很笃信会和他彻底一刀两断，两天的时间，听他说了那些话，她知道自己放不下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放下他，可和他重新开始，她又的确没有考虑过。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了一下，安然拿起来点开，崔亚楠发来信息。
    “你去方哲家了？”
    安然蹙眉，着急地回过去：“你怎么知道的？我妈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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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吧，我和你姐打了个配合，你妈那儿已经搞定了，一点儿没怀疑，你踏踏实实的在他那儿住吧。”
    安然松了口气，往后挪了挪屁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背上，继续给崔亚楠发信息。
    “那就好，我三个月厕所没白洗。”
    “跟你姐的交易？”
    “不然你以为她能那么上心的帮我吗。”
    “哈哈哈哈，也是，不过我也是服你姐，侦察与反侦察能力是真强。”
    “她这是在跟我爸妈常年斗争中锻炼出来的。”
    “哈哈哈哈。你和方哲明天有空吗，跟我和任旭咱们一起吃个饭啊，或者去哪儿溜达溜达玩儿玩儿，让方哲请客，他欠我大人情。”
    安然也不知该怎么跟崔亚楠解释她和方哲现在的关系，回了一句：“算了，任旭也待不了几天就得回去了吧，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是怕打扰我们，还是怕我们打扰你啊。”
    安然正想着怎么回过去，忽然眼前罩下个人影，方哲这家伙一声不吭地自己躺到她腿上来了。
    安然拿着手机，愣了愣，看着他道：“你还真不客气啊。”
    方哲往她身上蹭了蹭：“你聊你的，不用管我。”
    “聊屁啊，聊完了，起来。”安然把手机放到一边儿，推了方哲一把。
    方哲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耍赖，一翻身，把脸埋在她身上。
    “你起不起，不起我拧你耳朵了啊。”
    方哲抬手捂起自己的耳朵。
    以前他也会这样，执意躺倒她腿上，她说不给要拧他耳朵，他就像个耍赖的孩子，把耳朵一捂，脸埋到她肚子上。以前这种时候，她接下去的反应，是直接伸手到他裤子里抓裆威胁，他有时会缩起身子笑着讨饶，有时也显得很“硬气”地由她下手，知道她也舍不得真捏得多狠。
    现在是用不了这招了，安然伸手在方哲腰上狠拧了一下。
    方哲嘶一声，下意识地一翻身，险些掉到地上。
    “看什么看，要不是念在你的伤还没好利落，我直接给你推下去信不信。”
    方哲仰面看着安然，叹了一声。
    安然抬了下腿：“还不起来，真等我推你啊。”
    “起不来了，手上用不上劲儿。”方哲做最后的尝试。
    安然抬起方哲的脑袋，侧身站起来，把他扔回沙发上，说道：“我现在去冲个澡，你要敢有什么歪心思，我直接让你手脚一辈子用不上劲儿，知道吗？”说完瞪了方哲一眼，走开。
    方哲仰着头看着安然去了卫生间，半晌，松了身子，胳膊搭在额上，浅浅地笑了笑。
    安然洗完澡回来，方哲没再强行躺腿，两人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没什么好节目，安然随便拨了一个电视剧，虽然没看过前情，但剧情正演到对峙激烈的情节，也就停了下来看了看。方哲说他之前在他妈那儿住的时候跟着看过，好像收视还不错，这是重播了。
    安然问他这几个人的关系，他简单说了说，安然说：“这个瘦子其实是好人吧，看上去利欲熏心的小人样儿，其实肯定是藏得很深的卧底。”
    方哲答说：“不是吧，好像就是个反派。”
    “你看结局了？”
    “还没演到结局我就回来了，没看，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反转。”
    “肯定反转，这男的长得就是一张卧底脸，你看关键时刻老给他镜头，暗示得很明显啊。”
    “他之前把男主老婆都杀了。”
    “为什么？”
    “男主老婆发现他们的阴谋了，就杀了。”
    “虐点就在这儿啊，卧底不得已杀了好人，你看着吧，最后这个人肯定为了保护男主死了，又或者为了其他什么事儿死了……哎，他是不是喜欢这个短头发的女的。”
    “我妈也说他喜欢她，不过这女的后边几集就死了，就是这男的手下杀的。”
    “那更虐了，看来这卧底最后非死不可了。”
    “我看他就是个纯粹的小人而已。”
    “那是你眼拙，百分之百是卧底，不信我就跟你打赌，一百块。”
    安然看得入神，听方哲没应，转头看他，发现他看着自己笑了笑，继续看电视。
    他大概是想起了他妈和王叔一起边看电视边讨论的情景，她爸妈晚间也是这个日常消遣，她以前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结婚了，会不会也是这样过。
    不过他们这代人消遣的娱乐太多，快餐消费，每天守着电视一集两集地追剧少了。他和方哲刚结婚那会儿，有些新婚的新鲜气儿，总想着能腻歪在一起，也常一起看看电视什么的，哪怕是无聊的电视剧也无所谓。后来日子长了，也就不求干什么都得一起了，通常是各自抱个电脑，方哲是加班工作或打游戏，她偶尔心血来潮也陪他打两局。
    快十一点的时候，安然有些顶不住了，问方哲晚上什么时候睡。
    方哲答说：“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吃个药就睡了。”
    “助眠的？”
    “是。”
    “那现在就吃吧，太晚了睡对身体也不好。”
    方哲说：“那个药效就四个来小时，我现在吃了，夜里三四点就醒了，晚点儿吃，能睡到五六点。”
    安然有些吃惊，她原以为方哲说的睡眠不好只是像失眠那种入睡困难，没想到这么严重。她想起以前听马皓川说方哲在学校泡图书馆一待就是半宿，又想起前天晚上她住在这儿，夜里两点多他房里还亮着的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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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出安然的担忧，方哲宽慰说：“也不是总这样，你先睡，我去冲个澡，一会儿躺沙发上听听音乐，有时候听着听着就能眯着了，用不着吃药。”
    方哲去洗澡，安然回了客房，她觉得方哲大概是在敷衍她，但她也确实没有办法。
    不多时，她听见方哲洗完澡去了客厅，她轻声把门开了一个缝，外面的灯都熄了，只有客厅壁灯亮着，方哲大概在戴着耳机听音乐，她只得暗暗希望他真如他说的，能听着音乐入睡。
    明明很困了，可躺到床上，安然却躺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来靠了一会儿，看了看手机已经十二点多了，起身推开门出去。
    客厅里，方哲戴着耳机躺在长沙发上，眯着眼，不确定是不是睡了，她想要过去叫他回房睡，又怕他好不容易睡着了，被她叫醒再难入睡，便去他房里拿了个被单，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只才一沾他身，他便睁了眼，显然根本没睡。
    方哲摘了耳机说：“你真的不用管我，我没事儿，去睡吧。”
    “要不你回屋躺着听，如果眯着了就直接睡了。” 安然 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躺在床上睡不着，更难受，还不如在沙发上靠一会儿舒服。你去睡吧，我真的没事儿。”
    安然看了他半晌，起身拍了拍他的胳膊：“回屋躺吧，我陪你。”
    第64章 夜
    卧室，方哲躺在床上，安然在他旁边靠在床头，手搭在他的额上摸他的脑门儿，用他喜欢的那种方式，以前她这样抚摸他，总能让他很快便舒服得入睡。
    “别看我了，闭上眼，能睡就睡，睡不着眯会儿。”
    方哲抓了安然的手说：“你在这儿陪我就够了，你睡你的吧。”
    “我又不是过来陪睡的，帮你按摩按摩，看看能不能睡着，就算睡不着也能放松放松吧。”
    方哲坐起来，下床吃了一片药。
    “不是说怕半夜醒吗？”安然问。
    “不想你跟着我一起熬夜。”
    安然也知他这种状况不是她按摩两下就能行的，只是让他一个人这么熬着，她又哪能自己安心去睡，见他吃了药，想他半夜会醒，也是无法，只叹了一声，说：“那你睡吧。”
    安然起身要走，方哲拉了她一把：“药劲儿大，马上就能睡着，再陪我这一会儿吧。”
    “那你躺下，我帮你按摩一会儿。”
    “真的不用，你陪我躺一会儿就好。”
    安然在他旁边躺下，方哲翻过身望着她。
    “闭眼睡觉，你要这样我就走了。”
    “一会儿药劲儿上来，我想睁眼都睁不开，没一会儿，就让我看看你吧。”
    安然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便闭了眼，感到他往她身边蹭了蹭，握住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抽开。
    许是知道方哲能安稳入睡，安然自己的神经也得以放松下来，本来就有些困意的她，听着方哲越来越均匀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安然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方哲从身后拥着，她小心翼翼地抬了一下他的手，想把他推开，他意识到什么似的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安然没再动，怕把他吵醒。
    外面天还大黑着，安然伸手摸到床头柜上方哲的手机，点开看了一眼，才夜里两点多，她被方哲拥着有些热，闭着眼躺了一会儿睡不着，黑漆漆的屋里只有床头柜上方哲的手机灯亮着。
    安然想起什么，又把手机拿过来打开，点开方哲这两个多月给她发的信息，有的短短一两句，也有大段大段的，诉说近况或心事，目光落在一条信息上：
    “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如果不是以写下来的形式告诉你，我想我还是难有勇气出口，不管你最后能不能接受我，我都希望能把这些话告诉你。”
    安然把信息往上拉了拉。
    “安然，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的样子，我不能骗你说对你是怦然心动的一见钟情，但我还记得你当时的笑，真的让我觉得很舒服，想要继续跟你交往下去的那种舒服。那两三个月里，我每天都会期待收到你的信息，给你发信息的时候会想你收到信息时怎样想，怎么回复，如果你回复得稍微晚一些，便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手机长时间不在身边，拿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有没有错过你的消息，我那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是恋爱了，只是觉得生活中多了一种特别的期待，一件能让我开心在意的事。”
    “我知道你一直在意我忽然没消息的那一个月，我一直没跟你解释过，当时我很彷徨，一直在挣扎，想要抓住你去追求近在眼前的幸福，可对过去的愧疚之心又一直在作祟，绝不是对你的喜欢有半分的怠慢或犹豫，恰恰相反，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对你动心了，才会不知如何面对。”
    “你曾问过我爱你什么，我大概没有给你想要的答案，不是说不出爱你什么，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一项一项地罗列，也实在无法罗列，那是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应该说我想不出你有什么是不值得我爱的。其实我也会好奇你喜欢我什么，爱我什么，你完全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为什么会选择我，只是我连问都不敢问出口。”
    “安然，其实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要娶你回家了，不过我没敢告诉你，怕把你吓着。我本来的计划是再晚两年结婚，自己经济基础足够了，让你能过得更自在舒服。那次去你家吃饭，无意间听见你和妈的聊天，妈问你什么时候结婚，你含糊着没答。我那个时候心里挺慌的，不知你对妈的敷衍是误会我没有结婚的打算，还是对我们的感情没信心，我那时就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怕你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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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婚的事我真的想过很多方案，也去网上查了很多经验想要学习借鉴，你还记得那次咱们去海边度假吗？还有去旋转餐厅吃饭那次，其实当时我身上都带着戒指呢，只不过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求成，没想到最后在你家楼下一时冲动就说出来了，时间地点甚至我说的话可能都让你觉得不够浪漫，可即便是那简单的几句话，也是我鼓足了勇气说出来的。”
    安然没再看下去，心中一阵阵的酸，由胸口涌至喉咙，吸了吸鼻子，把手机放回到枕边，待翻涌的心情稍稍平静了，又拿起来，点开方哲给她发的信息，并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把从前这两个多月被她看也没看便删掉的信息，一条一条地再给自己发了一遍。
    夜深，方哲从始至终都在身后搂着他，他还在熟睡着，呼吸均匀。安然发完所有的信息，把手机轻轻放回到床头柜上，将手覆在他的手上。
    次日，方哲睡醒的时候，外面已经很亮了，翻了个身，听见安然在卫生间洗漱，伸手摸了手机看时间，居然已经快九点了。
    他有好久没睡到这个时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夜里一点多吃一片助眠药，五点左右准时会醒，之后便难熬了，身体上是乏累的，但是又很难再入睡，大多时候他会起来到客厅，带着耳机躺着，情况好的时候六点左右还能半睡半醒地再眯一会儿，但也不会太长。
    昨天夜里，药效过后，他照例醒了，安然安安稳稳地在他怀中睡着，久违的安心，他贴在她身上闭着眼，没多久便又睡了过去，一直睡到现在，就好像昨天收到陆瑶的那个信息，因为有她陪在身边，他才得以松弛下来。
    听到安然去了厨房，方哲起身走出去，到厨房门口的时候，看见安然正把蒸锅放在灶台上，台面上放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速冻包子，她从柜子里拿了一次性的蒸笼纸，放在锅上比了比。
    蒸笼纸比蒸锅大了一圈儿，安然在架子上拿了剪刀，回头见方哲站在门口，问说：“蒸点儿小包子吧，你吃几个？”
    方哲没答，看着安然手里的蒸笼纸和剪刀笑说：“你要干嘛？”
    “这纸有点儿大了，我剪一去一圈儿。”
    “怎么剪？”
    “嗯？”安然没明白方哲的意思。
    方哲走过去，把安然手里的蒸笼纸拿过来，对折，对折，再对折，直到折成一块小小的扇型，递还给安然。
    安然恍悟，瞬间有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接过来，剪了一下，展开放到锅里。
    方哲看着她笑：“文科生。”
    安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回嘴说：“关文科生什么事啊……”
    放上包子，盖上锅盖，点火，安然做这一系列的事时，方哲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火烧了一两分钟，安然忽然意识到不对，赶紧关了火，嘟囔着：“我好像忘了往锅里放水了。”
    打开锅盖，把包子小心翼翼地捡出来看，果真忘了放水。
    方哲的笑意更深了些，安然瞥了他一眼，若是从前，他这会儿一定会笑着说：“你说要是没我你可怎么办啊？”，此时此刻的他自然没说，但眼里的笑意全是这个意思。
    “笑什么笑，就是你老在这儿盯着我看的闹的。”安然有些脸臊。
    “怪我喽？”方哲笑。
    “不怪你怪谁，去去去，洗漱去。”
    方哲笑着离开去洗漱。
    安然往锅里倒了一碗水，放好包子，盖上锅盖，再次把火点上，等锅里的水开了，又把火拧小些。大概十分钟后，包子熟了，她又剪开两盒牛奶倒在碗里，用微波炉热了热，连着盛好的包子一起端到餐桌上。
    方哲还没有出来，卫生间没声音，安然喊了一声“吃饭了”，也没回应。
    安然望了一眼，卫生间黑着灯，方哲也不在客厅，屋里静悄悄的，她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走去方哲屋里找他。
    房门敞开着，方哲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发怔。
    安然走进去问说：“怎么了？”
    方哲没答。
    安然蹙眉，伸手拿过手机，点开，界面上显示着一条信息：“陆瑶出事了，人在三院住院部八层。”
    第65章 最后一面
    市第三人民医院。
    安然和方哲从住院部八层的电梯出来，直接去了护士站问陆瑶住在几号病房。
    当班的年轻小护士翻了翻，似乎没找到，问说：“什么时候入院的？”
    “昨晚……或今早吧……”方哲不太确定地答道。
    旁边一个岁数大护士听到，提醒说：“是不是昨天晚上送来那两女孩儿，跳河的那个。”
    安然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抓住旁边方哲的手，他反过来握住她，捏了捏她的手背，他的手很凉，但却坚定而有力。
    年轻小护士想了起来，直接告诉了她们病房和床位号。
    安然从陆瑶病房门上的玻璃往里望了望，只能看见床位，看不见人，她轻轻敲了两下，没等里面的人应话，直接推门进去。
    屋里两张床，另一张床是空着的，陆瑶靠坐在近窗的床上，手上挂着液，见安然进来，眸中瞬间掠过些惊讶之色，随即便又恢复了平静。
    安然走到陆瑶床边坐下，见她手腕上缠着纱布，心道这是又割腕又跳河？是真的不想活了？
    陆瑶看见安然的目光在她手腕上略过，神色淡然地说：“方哲让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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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问：“你就这么喜欢他？分手三年了还不能放下？”
    陆瑶没答，反问说：“你呢？你喜欢他吗？”
    安然回说：“当然喜欢了，不喜欢怎么会接受他的追求呢。”
    “那你喜欢他什么？”
    安然笑说：“喜欢他长得帅吧，跟他在一起能得到不少女生的羡慕嫉妒恨，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陆瑶哼笑了一声。
    安然道：“怎么，这不算是原因啊，难道就你那些什么学号挨着，座位挨着，同学几年的理由足够神圣？”
    陆瑶没应，带了些不屑地转过头去，望向窗外。
    安然凝着陆瑶的侧脸，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心里是不是挺高兴的？”
    陆瑶转头望着安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安然道：“听我说这个理由，你心里是不是想‘果然如此’，觉得方哲被我骗了，觉得我跟他不会长久，觉得如果方哲知道我喜欢他，跟他在一起的原因其实这么肤浅，肯定会失望，他会看清我的真面目，不再喜欢我了，然后回到你身边？”
    陆瑶没吭声，但也不再那么淡然，带出几分赧色。
    “其实我来的路上并不太相信你真的自杀，以为不过是想要逼他见你的一个手段，不过现在看你这样，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是有些小人了。”安然望着她的手腕，不解地问：“为了一个分手三年的前男友，值得吗？”
    陆瑶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没言语。
    安然道：“我知道，我这会儿说什么，你可能都会觉得是风凉话，珍惜生命，想想你的家人朋友这种话，也用不着我跟你说。我只是想说，如果你死了，你能得到什么呢？真的觉得你死了他会忽然醒悟，觉得自己原来是爱你的？这么多年他都没能爱上你，你死了他就爱了？你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善良人的愧疚罢了。”
    陆瑶依旧看着窗外，似乎并没在听她说话。
    安然想了想，又道：“或者你觉得这也足够，让自己永远留在他心里，永远都忘不了你。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吗？让他跟我分手？”
    “或许吧，或许他真的会因此而跟我分手，然后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地活在对你的愧疚之中，但哪怕时间再久，他总会在哪天遇到一个让他心动，也为他动心的女孩儿，他会不自觉地去接近她，了解她，会每天守着电话等她的信息，然后小心翼翼地回过去，如果得不到她的回复就会忐忑不安，哪怕忍受内心的煎熬，也想要去抓住她的手。”
    “他会带她去她喜欢的地方约会，游乐场、电影院、商场、公园、海边，所有他不喜欢的人多的地方，只要她喜欢，他都会陪她；而她也乐意周末都陪他宅在家，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打游戏，或者躺在床上腻歪上一整天。他们会迁就对方的习惯和口味，他会学着做她喜欢吃的菜，她也会为了陪他吃辣火锅而灌下整扎的酸梅汤。”
    “他会为了她努力工作赚钱，用心规划两人的未来，会精挑细选买下一套属于两个人的房子，房子的位置选在离她单位近的地方，两站或三站地铁站，不能再多了，坐公交车也能直达，甚至走路回家都只当是散步，为此哪怕他自己要花更长的时间通勤，忍受早晚高峰让人抓狂的堵车。他们会一起选墙纸、地砖还有家具，装修风格全按她的喜好，但是水电监工，所有熬人精力的工作却全不用她来费心。他会早早买下求婚的钻戒，预想许多浪漫的情景，却每每话到嘴边不敢开口，她也假装不察，想要多看他几次紧张脸红的模样。”
    “他们婚后可能不再时时腻在一起，没了热恋时说不完的话，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洞悉对方的心意。他们可能会有孩子，他大概会喜欢女孩儿，但她会暗暗期待是个男孩儿，他们会为孩子取名权而争执，会面对所有新手爸妈要经历的考验，会吵架又和好，再吵架再和好。”
    “他们会一起面对中年危机，他不再年轻帅气，她的身材或许也会有些走样，生活的琐碎日复一日，换车换房换工作，照顾生病的父母，为了孩子的学业而发愁，但他们会彼此支撑，彼此依靠，会带着家人去度假，也会努力挤出二人世界的闲暇时光，或许不会再介意对方有多久没说‘我爱你’，却也不吝于亲吻对方渐生皱纹的脸。”
    “等他们老了，又会变成两个孩子，她会禁止他再吃辣火锅，他也会念叨她注意自己的血糖，他们会手牵手一起去散步，为了无聊的电视剧而争执不下，背着孩子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直到慢病或重症袭来，握着手相约来世。”
    安然望着陆瑶：“他会这样过完他的余生，或许你的死亡真的能在他心里落下永久的痕迹，他会记着你一辈子，但那又如何呢？你也只不过是他一个记忆罢了，和他看过的一本书，听过的一个故事，看过的一处风景，甚至印象深刻的一串电话号码没有任何区别，他余生真实的每一天，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都与你无关。”
    “如果……你觉得用生命为代价换来的，仅仅是别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记忆，那我也无话可说……”
    陆瑶终于转过头来望着安然，眸色变得深邃又柔软，她望张了下嘴，似乎要说什么，最后却只化作一声轻叹，抬眼看见自己的液没了，按了一下呼叫器。
    安然不知自己这些话陆瑶听明白没有，她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如果她还是一点儿也听不进去，那除了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真是没有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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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准备起身离开，护士推门进了屋里，走到陆瑶床边，一边给她拔液一边道：“最后一瓶，今天没液了。”
    “谢谢。”陆瑶对护士微笑
    护士也对她笑，说道：“对了，听ICU的同事说你救的那姑娘醒了。”
    陆瑶惊喜地说：“是吗？那太好了。”
    护士道：“听说她家人高兴得都哭了，一个劲儿地给塞钱，还说要把你这个救命恩人的住院费治疗费都给交了，我估摸着一会儿就得来找你来，你怕是清净不了了。”
    陆瑶笑了笑。
    护士拿了空瓶子对陆瑶和安然道：“你们聊吧。”
    安然眼看着护士出了病房，脑子里有点儿懵，听他们刚刚这对话的意思……陆瑶这不是跳河？是……救人了？
    陆瑶这会儿才终于开口道：“昨天我等方哲到很晚，有一对情侣在河边吵架分手，女孩儿大约是受了打击，冲动之下就投湖了……”说着扬了扬手腕，“我呛了几口水，拖她上岸的时候被碎玻璃瓶子划伤了手腕，有点儿深，出了些血。”
    果真是误会了，误会得也忒大了！安然现在尴尬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心说你知道我误会了不早说，等我吧啦吧啦地说了那一大堆自以为感人的话之后才说！成心的吧你！
    陆瑶看着安然窘迫的模样，不紧不慢地道：“你刚刚说的这些真的挺感人的，我会转达给那个女孩儿，希望能对她有用。”
    安然看着陆瑶，觉得她这是在故意挖苦她，好吧，随她吧，谁让自己摆了个乌龙呢，不是真的自杀就好，如果能让她觉得舒服些，给她一个在情敌面前高姿态的机会也未尝不可。
    安然对陆瑶扯了扯嘴角，回说：“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一会儿人家送钱送锦旗的来了，屋里怕是也没我待的地儿。”
    陆瑶没答，微笑着目送安然离开。
    安然从病房里出来，方哲就站在门口，该是听到了她刚刚在屋里那番话，将她揽进怀里。
    安然垂着手小声道：“尴尬死我了，人家是见义勇为，舍己救人，等着接锦旗呢，结果我进去叭叭叭给人家一通教育，得亏屋里就我们俩，要不然不知怎么被旁边人看笑话呢，都能入选年度十大搞笑新闻了。”
    方哲在她耳边轻轻笑了一声，她知道他不是在笑她说的这句话，也不是笑她适才摆的乌龙，她能感到他的整个身子都慢慢松弛下来。
    方哲松开她，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等着我”，转身进了病房。
    安然觉得自己应该走远些，但是在楼道里徘徊一会儿，还是走到门口，静听里面的声音。
    “信息是我拿张佳佳的手机发的。”说话的是陆瑶，“不过我发完就后悔了，其实你来不来都说明不了什么……张佳佳骂我骂得对，我想听的不是你的心里话，是想听你说我想听的话罢了……”
    陆瑶的声音很小，安然断断续续地也听不太清楚，把耳朵贴在门缝才能隐约地听见。
    “我坐救护车来的路上，看着那个女孩儿面无血色地躺在我面前，我想，她或许真的就这么死了，为了一个根本不爱她，不在乎她的人……我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我当时特别害怕，我觉得我其实很有可能会变成她……”
    安然没再听下去，转身离开了。
    病房里。
    “听刚刚安然说的那些话，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喜欢她了，她比我以为的要了解你……”陆瑶深深叹了一口气，对方哲微笑道，“你走吧，这回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哪一天你又收到了我的消息，我希望你也不要回应。”
    方哲从进去之后始终没说一句话，只是坐在陆瑶床边听她说，这会儿也依旧未发一言地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安然才离开病房门，刚抬头看墙上的宣传画，便看到方哲从病房出来走到她身边。
    “这么快，说完了？”安然问。
    方哲嗯了一声，拉了她的手往外走。
    等电梯的时候，安然一直在看方哲，他没看她，只是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与她手指交握。
    从八楼下到一楼，从大厅走到楼外，一直走出院区，感到他手心渐渐有了温度，握她手的力量也变得温柔，安然才抽回了手。
    默默并行了一段路，安然深叹一声，开口道：“我认真考虑了一下，同意你追我，不过……”
    没等她的话说完，方哲便拉了她想要拥她入怀，她将手抵在他身上，扬眉道：“英语不好，语文也不行？不是同意你‘的’追求，是同意你‘来’追求。”
    “不是一个意思吗？”方哲笑。
    “一个意思？”安然睨着方哲，“你是对‘追求’这个词有误会啊？还是对我这个人有误会？觉得追我是手到擒来的事儿是不是啊？哼，也是啊，上一次拉个手就让你得逞了，是挺没意思的。”说完瞪了方哲一眼，起身便走。
    方哲连忙追上去，笑着拉她道：“我说错话了。”
    安然把他甩开继续往前走：“晚了，刚才的话收回，你没机会了。”
    方哲追上去与她并行。
    “别这样，再给一次机会。”
    “给你多少次机会啊，十块钱一斤成筐批发给你好不好？”
    “我错了，你想我怎么追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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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追还来问我啊！是你追我还是我追你？用不用我给你写一本攻略？”
    第66章 郊游
    大四开学，课程骤减，除了少数人把大四当做最后的疯狂，大部分学生们已经开始为毕业做准备，在外找工作，准备考公务员、事业编，或者像安然这样备战考研。方哲找了一家不错的公司实习，毕竟有了多年的经验，工作起来得心应手，公司有意留他。
    虽然学校公司两头跑，但只要有时间，方哲仍然会在晚上到A大图书馆陪安然学习，在安然同学眼中，他们已然算是情侣了。
    新学期，A大新一届的大一女生当然也在图书馆见到了这个外校帅哥，但都还没来得及展开攻势的时候，便被学姐们提点：“不用惦记，名草有主了，B大的，为了追咱们大四一个学姐，被人家前男友把腿都打断了，你要是觉得头硬不怕撞南墙，也可以去试试。”
    于是，安然便莫名成了传说中的人物，经常会有小姑娘与她擦肩而过时被同伴小声提醒：“她就是那个大四的学姐……”“就是她啊？”
    旁人的看法姑且不论，只在他们二人之间，对于“同意你追我”这句话，虽然方哲表示“完全明白”安然的意思，但是在实际操作层面上，他还是自动理解成“我同意跟你和好，但是需要一个缓冲期，暂缓实质性亲密接触”的意思。
    也无怪乎方哲会这么想，只能说他了解安然，知道她不会故意给人希望，最后再一竿子打死，她能对他说“同意他追她”，就说明她已经对他卸下了心理防线，彻底接受他不过是时间问题，他要需要做的就是抓住一切机会，试探她对他的接受程度，包括但不限于言语试探和身体接触，靠近，靠近，再靠近。
    傍晚，安然和方哲在食堂窗口等小炒的时候，旁边有两个貌似同学院的学妹在等饭，假装无意地窃窃私语偷瞄他们，安然习以为常，也只当没看到。
    两人端着菜，寻了个位置吃饭。
    方哲买了一瓶新口味的饮料，尝了一口后递给安然，开启日常试探模式：“还挺好喝的，尝尝？”
    安然自然不接，回说：“实习生都很闲吗？天天来。”
    “这不是追你吗。”
    “这叫追吗？来食堂吃个饭，还是我请客，感觉你这是天天上我这儿蹭饭来了，我这一个月生活费本来就没多少，还得养着你。”
    方哲笑了笑，回说：“我想养着你啊，只要你愿意，我月月给你生活费。”
    “想包养我啊，公司给实习生发多少钱？我看你养得起养不起。”
    “实习生能有什么钱，基本等同于免费劳动力。”方哲道，“不过我还是有些别的收入。”
    “什么收入？”
    “向我妈借的本金，做点儿投资。”
    安然挑了下眉梢，问说：“股票？基金？这些年的涨跌你都记得住？”
    方哲回说：“重生一回，总不能就为了把媳妇儿搞没了吧，还是要有点儿福利的。”
    “切……”安然瞪了方哲一眼，继续边吃边聊，“你打算毕业后在这个公司入职了？”
    方哲答：“有这种考虑，不管实际能力怎么样，毕竟我现在就是个学生，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这家公司已经算是高起点了，先不论薪资，履历至少会好看。”
    安然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哲。
    “怎么？”方哲问。
    安然低头拨了拨菜：“没事儿。”
    方哲看着安然，大概明白她在想什么，但没点破，只换了话题提议道：“十一假期，我请你去爬山吧。”
    “你这脚刚好，爬什么山啊。”
    “就是因为养了这些日子，老不用也不行，锻炼锻炼。”方哲道，“我大姨一家暑假去的，在远郊，说是一个正在开发的野山，景色好，人还特别少，山不是很高，很安全，挺适合郊游的，住就在山脚下的农家院儿，包吃包住也不贵，就是那种特别古朴的小村子，空气特别好。”
    安然当然知道方哲打的什么主意，孤男寡女一起在外留宿，很难不发生点儿什么，不过转一想，陪他一起出去散散心也挺好，答说：“考虑考虑。”
    十一的时候，安然跟家里说和宿舍同学去郊区玩儿两天。
    安然是路痴，一进山就懵了，完全辨不出东南西北，他们出来的晚，出租车足足开了半天儿，到了目的也都快五点了，她很庆幸上车之前吃了方哲给她准备的晕车药。
    他们在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下了车，村子不大，确实如方哲说的，不是那种游客常来的地方，但一路走着，也能看见一两处提供住宿的农家院。
    方哲一进村就给住处的老板打电话，老板亲自出来迎，是一位肌肤黝黑，皱纹写满风霜的朴实农民，满脸的笑容让人一看就觉得亲切，能找来这儿的，也都是熟人介绍，老板便像自家亲戚似的招呼。
    这家农家院新盖没几年，老板说原是给他儿子结婚用的，不过孩子在城里上班儿，女朋友也都是城里人，不打算回来住，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头两年就听说村前头的山要开发，去年终于见了动静，想着搞个农家乐赚点儿外快。
    院子是典型的农家四合院，正房东西两间，都是客房，东厢房和西厢房也都是客房，据说为了城里来的住客，还都给加了单独的厕所，倒座是厨房和餐厅，房费包吃包住，老板娘亲自下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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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是十一假期，他们进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别的住客了，老板带着他们去了东厢的客房，进屋就是通头的土炕，床品是崭新的，但花纹样式颇具农村特色。
    老板说：“原来是两张单人床，不过你们城里来的都爱住我们农村大炕，去年才改的，西厢房原来还留的床，这两天也让我搬出去了，趁着天儿还暖和，也给垒上炕。”
    安然看了看屋里的土炕，瞥了一眼方哲：为了睡一起，绕了半个城，你也是够费心的。
    方哲假装没明白安然的意思。
    老板说：“另外那两家这会儿外头转悠去了，明儿我带你们一起去山上，你们先歇会儿吧，家里都按了热水器，热水澡想洗就洗，一会儿就开饭，没什么好东西，都是家常菜，尝尝咱们村里的味儿。”
    安然和方哲跟老板客套了两句，老板就出去忙活了。
    老板走后，安然把包往炕上一放，对方哲道：“你这不叫追，叫诱拐。”
    “我这是让你体会体会睡大炕的感觉，我小时候住我姥姥家还有这种炕呢，后来拆迁就再睡不上了。”方哲坐到炕上道，“那会儿寒暑假的时候，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一起睡这大炕，还挺怀念的。”
    “那咱们晚上也像兄妹那样啊，别有杂念。”
    方哲只是笑，没应。
    晚些时候，院里另外的住客也回来了，是两家人，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妇带着孩子，一家的孩子是姐弟俩，另外一家是个独生子，两家的夫妇似乎是大学同学，十一假期约出来一起玩儿。
    晚饭就在院里的餐厅吃，说是餐厅，其实就是个大厨房，老板娘在一旁炒菜，住客门不分桌，都围在一个大圆桌上一起吃。
    那两家人都很热情健谈，没一会儿就都熟悉了，姐弟俩中的姐姐被大人们叫凡凡，和她们年岁差不多，弟弟丁丁才上小学，另一家的独生子叫海博，高中生。
    巧的是凡凡也是B大的，正在读大二，显然早就认出方哲了，只不过没好意思问，在饭桌上一起边吃边聊熟悉了，才开口问方哲是不是B大的学长。
    方哲说是，她便笑了，却没太多与他搭讪，反而对安然很感兴趣似的，坐在她旁边一直跟她聊天。
    两家父母听说方哲跟凡凡是同校，更热情了几分，说这就是缘分，要不要一起喝两杯，安然和方哲推辞不过，喝了两杯啤酒。
    晚饭后，两家大人去打麻将，丁丁自己回屋看电视，安然、方哲和凡凡在院子里聊天儿，没一会儿，海博不知从哪儿闲逛回来，说才去了老板家自己住的后院，登着梯子去房顶上玩儿了会儿，风景特别好，问他们去不去。
    安然说不方便去人家老板家里打扰，老板娘在收拾厨房，听见他们的话，便笑说没什么不方便的，让她们随便去。四个人从东厢房后边的一个侧门穿过去，进了老板家的老院子，房子要矮些，颇有些年头了。
    他们从梯子爬到房顶，老板家地势高些，从他家房顶能将整个村子的全貌一览无余，又有山景，确实是个看风景的好地方。
    方哲怕安然地上坐久了腰疼，下去找了两个小板凳，给了她和凡凡各一个，自己和海博便席地而坐。星空下，四个年轻人在屋顶上海阔天空地闲聊，大多是凡凡和海博说，安然和方哲听，凡凡和海博是发小儿，话说不了两三句就开启互怼模式，海博每叫一声“凡凡”，凡凡总要纠正说“凡凡姐”，海博说你才比我大两岁，凡凡说大两岁也是你姐，安然和方哲便相视一笑。
    几个人在屋顶坐了一晚上，直到安然和凡凡都觉得有些冷了，才下去各自回屋洗漱睡觉。
    山里的温度要比城市低很多，老板很贴心地给各屋都放了取暖器和电热毯。安然洗漱回来见方哲已经给两人铺好了被褥，通头的土炕，挤一挤能睡四五个人，两人的被褥则不出意外地紧紧贴在一起。
    安然调侃说：“还行，还是两个被窝儿，我还以为你打算就铺一条被子呢。”
    方哲笑说：“也行。”
    第67章 我爱你
    入夜，安然脱了保暖的外套钻到被子里，问方哲说：“你不吃药吗？”
    方哲说：“还早。”
    安然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回说：“不早了，明天不是要爬山吗。”
    方哲凑上去说：“睡前运动运动，大概有助睡眠。”
    “你这是准备大夜里去村里头跑圈儿去啊？”安然翻身背对着他说，“你还是吃药吧。”
    安然扯了扯被子，想要把自己捂严些，方哲却趁机从后面钻到她的被子里，不由分说地把她拥住。
    安然没理，闭着眼眯着，没一会儿功夫，他搭在她身上的手就开始不安分地钻进她衣服里。
    “你睡觉怎么还穿内衣，不累吗？”
    “防狼。”
    “我帮你解开吧。”方哲单手到她背后去解搭扣，半天才成功，嘟囔说，“业务都生疏了。”
    安然笑了一声，索性从袖子里把内衣抽出来，放到一边。
    方哲得到鼓励，直接伸手握住她的胸。
    安然和方哲曾经的性生活一直比较和谐，除了一件事：方哲是一个胸控，而安然的胸部则非常不敏感。
    从热恋到婚后，方哲对安然胸部的痴迷一直是有增无减，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他放手的首选位置永远是她的胸上，安然洗漱或刷碗的时候，他有时从后面凑过来抱她，热恋时还会吻她的头发或耳根，婚后，慢慢的吻也少了，伸手到衣服里袭胸的习惯却一直保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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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安然从初恋开始，就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胸部低敏的女人，低敏到几乎可以说无感的地步。就好像此时此刻，自己的胸部被方哲把玩在手里抚摸揉捏，她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跟摸她胳膊或肩膀没有任何区别。
    对于方哲的袭胸，安然没有过分的反抗，只是啧了一声，拿手肘向后顶了一下。
    “你不是没感觉吗？”方哲在她耳后低喃。
    “没感觉也不能随便让人摸啊，大街上随便一个人上来摸你胸你干吗？”
    “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啊，不是你亲口承认的‘准男友’吗？”
    “注意用词，谁说是‘准男友’了，是‘追求者’，追我的人多了，谁都上来摸一把，还不得给我摸秃噜皮了。”
    方哲在她身后轻声地笑，吻了吻她的耳朵，手也顺势向下，不再胸部留恋，从她腰间划过，探到她裤子里摸她的屁股。
    与胸部的低敏相反，安然的屁股相当敏感，怎么抚摸会让她舒服得想要睡觉，怎么揉捏会让她酥软得想要做爱，方哲了如指掌，只是他才要施展，便听安然淡淡地说了一句：“想要直接变炮友你就继续。”
    方哲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冒进，便把手缩回来，继续放到胸上握着。
    “别摸了，吃药去，赶紧睡。”安然闭着眼。
    “我试试这样睡不睡得着。”
    “你这样能舒服？睡得着？”安然有所指。
    “嗯，舒服。”方哲嘴硬。
    次日清晨，吃了早饭，老板就带着众人去爬山，虽是十一，但真的没什么游客。这山只有才入山时有些人工的石阶，后面大部分都是人走出来的路，有些地方还需要手脚并用的攀登，不过也并不太陡，像丁丁这样的小学生走起来也不费劲。
    两家大人显然有常年锻炼的习惯，比他们年轻人走得还要轻松自在，一直带着丁丁走在前头。因担心方哲的脚，安然便故意说累走得慢些，不时寻个平坦舒服的地方休息，两人一直落在最后，凡凡初时还跟他们并行，没多久便被前面的海博吸引过去。
    山并不是很高，安然和方哲这么走走停停的，两个来小时便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台，另外那两家已经在那儿休息好久了。老板说再往高处就有些陡峭了，因带着孩子，不建议上去，怕出什么危险。
    悬崖边被铁栏和锁链围着，众人就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休息聊天儿，不大的地方，只有他们这一拨人而已。
    海博站在围栏边对着崖下吼了两嗓子，回声把丁丁被吸引过去，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儿站在崖边比嗓子。
    海博招呼凡凡：“你也来喊喊啊。”
    凡凡皱着眉摇头，好像这是小孩子的把戏。
    安然捅了捅方哲，笑说：“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啊？”
    方哲微微侧头看着安然，知道她必是想了什么坏主意。
    安然冲着海博和丁丁那儿扬了扬下巴，道：“你也去喊两嗓子，就喊‘安然我爱你’，当然，你要还有别的甜言蜜语要喊更好。”
    方哲脸一下子就红了，笑说：“别闹。”
    “你看我像闹吗？”安然道，“给你机会你都不知道珍惜，没准儿你喊完了，我一高兴，就接受你的追求了呢。”
    “你也说没准儿，喊完了你不认账我也没办法啊。”
    “是有可能不认账，就看你觉得值不值得。”
    方哲往海博那儿望了望，挣扎了半晌，回过头时脸上更红了几分，低声说：“改写的行吗？你不是喜欢收情书吗，我给你写吧，纯手写的情书，不低于八百字。”
    “八百字？你打发小学生呢？”
    “那字数随你定……”方哲与安然打商量，“篇数也随你，你喜欢的话，把情书改成周记都行，一周写一篇。”
    安然揣着手，蹙眉考虑了一会儿，说：“你这个提议不错，我同意了，以后每周一篇手写情书，字数也不为难你，不低于一千字就可以。”
    “好。”
    方哲嘴角的笑容还没展开呢，便听安然紧接着道：“不过一码归一码，写情书的事儿是后话，不能代替现在的事儿，该喊还是得喊。”
    方哲一副给自己挖了个坑的神情，低头扶了下额，做最后的努力：“行，那我想想的，组织组织语言。”
    安然哼了一声，笑道：“有什么可组织语言的，中国话不会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是想等着人家都走了是吧，没用，就得当着人喊，要是人都走了你再喊就不算数了啊。”
    方哲捂了下脸，神情与他迎亲时被要求在门外大喊“安然我爱你”时一般无二，安然只看他这模样，便抑制不住满脸的笑意，想了想，拽了方哲的衣裳，凑都他耳边低声逗趣他：“你要敢喊‘安然我想跟你上床’，今儿晚上我就陪你看恐怖片儿。”
    方哲微微向后倾身，忍着笑睨着安然，耳根子都是红的。
    安然挑眉：敢不敢？
    方哲清了下嗓：谁怕谁啊。
    安然用脚尖儿捅了一下方哲：不怕你就去啊。
    方哲站起来拍了拍手，若奔赴沙场的战士一样走到崖边。
    海博和丁丁已经腻了比嗓子，这会儿在凡凡旁边坐着玩儿打手的游戏。
    安然看着方哲面向悬崖，背对着她，好半晌没喊出口。他大概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暗自鼓劲儿，她揣着手看着他的背影笑，特别想看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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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我爱你！”
    “安然……我爱你……”
    “安然！我爱你！”
    “安然……我爱你……”
    “安然！我爱你！”
    “安然……我爱你……”
    没喊的时候腼腆羞涩，一旦出口了又异常坚定，一遍又一遍，悠远的回声响彻山谷。
    明明是她“逼”他去喊的，也并不为了听他的情话，可这会儿看着他用尽全力的背影，竟似个初被表白的小姑娘，怦然心动。
    方哲喊完久久没有回头，她猜他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这会儿不太好意思回头面对众人，甚至也不太好意思面对她。
    其他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惊了，两家大人反应过来，一个劲儿地笑着拍手叫好，海博还起哄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凡凡妈和海博妈都笑说自己多久没听过这句话了，两个中年男人也互相调侃，最后凡凡爸被另外三个人起哄地推到悬崖边，要求对凡凡妈深情表白。
    方哲借着大家笑闹的时候，回到了安然身边，紧紧贴着她坐下，握了她的手。
    安然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看他。
    悬崖边，凡凡爸大喊了一声凡凡妈的名字，憋了半天也没说出后半句，红着张老脸，笑着摆手退了回来，凡凡妈也并不显失望，笑得比谁都开心。
    海博爸嘲笑老友太怂，凡凡爸就顺势让他去喊，海博爸被孩子们起哄，气势如虹地走到悬崖边，结果高开低走，对着空谷高唱了一句：我爱你，塞北的雪。
    众人大笑，海博连连给自己老爸比倒指，海博爸笑说你妈名字里不就有“雪”吗，惹得众人又是一番嬉笑调侃。
    安然看着两家人笑，想着自己到这个年岁的时候如果能像他们一样，便足够幸福了，她正这样想着，忽然方哲便落下一枚浅吻在她额角，她没抬头，只是轻轻地依在他身上。
    众人在山上坐到快中午才慢悠悠地下了山，回到家的时候，老板娘已经做了好了饭等着。因一起玩儿了这半天，众人比昨晚更热络了许多。
    凡凡喊累，说吃完饭得饱饱睡上一大觉，安然也说走得脚都有点儿疼了，凡凡爸说越是年轻人越懒得动，还不如他们的身体。
    饭后，安然去了趟卫生间，出来便不见了方哲踪影，在前后院都转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就坐在院子里听凡凡爸指着院子里的几棵树给他们普及林业知识。
    没多会儿，方哲从外面回来了，一手拎着个袋子，另一手拿了个塑料盆。
    “你去哪儿了？”安然问。
    “你不是脚疼吗，我买了个盆，你一会儿烫烫脚马上就舒服了，顺便买了点儿吃的。”
    凡凡妈站在屋门口，打趣自己老公：“你瞧瞧人家。”
    凡凡爸说：“你跟小年轻比啊，咱们上学那会儿大夏天的我骑了几十里地三轮车给你送西瓜你怎么不说。”
    凡凡妈说：“得了吧你啊，你那是拉着你们家西瓜上学校卖去了，最后剩下几个卖不出去给我了，以为我不知道啊。”
    凡凡爸哈哈大笑：“你就说你吃没吃我西瓜吧。”
    午后，众人都在自己的屋子睡午觉。
    方哲给安然接了一盆热水泡脚，热水一烫，脚上立马舒服了，一上午的疲惫一扫而空。安然泡完脚，方哲去把水倒了，自己也接了一盆热水回来泡。
    安然躺在炕上刷手机。
    方哲说：“别玩儿了，不睡午觉了？”
    安然一边玩儿一边说：“还不太困，等你泡完了给你摸摸头，省得你又睡不着。”
    方哲笑了笑：“你要睡不着，咱们干点儿别的也行。”
    安然放下手机，翻了个身：“我困了。”
    第68章 吻
    安然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醒来时已经四点了，见方哲在她旁边睡着，想他大概又是很晚才眯着，所以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悄声去洗了把脸，出屋去。
    凡凡和海博两家人都出去了，院子里没人，安然自己到村子里溜达，结果走到村里篮球架时，见到凡凡爸和海博爸带着海博和丁丁在跟村里的男孩儿们打篮球。凡凡妈和海博妈不在，只有凡凡一个人坐在场地边看他们打球。
    安然过去跟凡凡打了声招呼，和她一起坐着看。
    “方哲哥呢？”凡凡问。
    “还睡着呢，他可能睡得有点儿晚，我没叫他。”安然答。
    凡凡说：“刚刚你睡觉的时候，方哲哥去了镇上给你买蛋糕和冻奶茶了，我还蹭了一杯，你醒的时候估计是刚睡吧。”
    “是吗……”安然蹙了下眉。
    凡凡笑说：“方哲哥对你真好啊，昨天你才提了一句，他就记着。”
    安然笑了笑。
    “我真羡慕你啊，男朋友对你这么好，唉……我的男朋友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凡凡叹了一口气，往安然身边凑了凑小，声说，“我都大二了，还没交过男朋友呢，是不是很丢脸。”
    安然笑说：“很正常啊，我初恋也是大二快结束时才开始的。”
    “嗯?”凡凡脱口道：“你跟你前男友不是中学就好了吗？”
    安然怔了一下，并未想凡凡怎么知道她以前的事，只是恍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没来得及解释呢，凡凡便先意识到自己的莽撞，没再多想安然说的话，只是红着脸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了。”

 第123页

    “哦，是么。”安然想她是B大的，估计是知道方哲和马皓川打架的事儿。
    凡凡道：“因为方哲哥在我们学校还挺有名的，而且我们宿舍有一个女孩儿刚上大一那会儿就开始暗恋他了，方哲哥原来老在图书馆待到半夜，我那同学也就老去泡图书馆，当年还要我们帮着盯梢过他呢。”
    安然笑问：“怎么盯？”
    凡凡看安然没生气，便也松了一口气，说：“也不算盯梢吧，就是我们都知道她喜欢这个学长，有一次我和同学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看见方哲哥了，就给我那个舍友发了个短信，说我们看见你男神了，她说马上就来，让我们给盯好了……其实她来了也就是在旁边儿看看，流流口水。”
    安然笑，凡凡也笑。
    凡凡说：“我们学校那会儿有好多女生喜欢他，也有付诸行动的，不过都被拒绝了，那会儿我们学校还传他是gay呢，据说还有女生找自己的gay蜜去试他的。”
    安然捂着眼笑了笑，心想回头得去问问方哲这档子事儿。
    凡凡接着说：“后来就传出他为了一个女生跟别的学长打架打到断手断脚的事儿，还有他偷偷看你那个视频，你知道那个视频吧？在我们学校流传也挺广的，我舍友郁闷了好久呢。我昨天一看见你们，心里就想‘我靠！不会这么巧吧！’，有种撞破明星绯闻的感觉。”
    安然摇头叹笑了一声。
    “我给我舍友发短信，说我看见你男神和他女朋友了，跟我住在一个院儿里，她们不信，还让我偷拍照片给她们看。”凡凡道，“我声明，我没拍啊，我虽然是有点儿八卦，但是绝对有限度，昨天晚上咱们一起在房顶上聊天儿，我觉得特别开心，感觉你们也没我想象中那样，就像自己哥哥姐姐一样，特别亲切，特别好。”
    安然笑着搂了凡凡的肩膀，抬眼看见海博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低声道：“你要想有男朋友还不简单，我看海博就挺好的啊。”
    “他？”凡凡拨浪鼓似的摇了脑袋，“他就是一个高中生，小屁孩儿。”
    安然笑：“人家就比你小两岁，现在可能觉得差的挺大的，不过到你们三十多的时候，你三十二，他三十，其实没什么差别。”
    凡凡说：“哇，三十，太远了吧，我想不出我三十岁时候什么样，感觉三十岁就是大妈了。”
    “被大妈”的安然扶额叹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这么想，不过啊，十几岁到三十岁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而已，三十岁也未必像你想的那样，也正青春呢。”
    两人聊天的功夫，方哲也从远处走了过来，递给安然一瓶温水，在她旁边坐下。
    海博招呼方哲一起去打球，方哲说脚上有伤，打不了。凡凡在旁边看了看方哲的脚，又看了看安然，挑了下眉梢，一幅了然的神情。
    安然笑了笑，拿手机说：“咱们自拍几张吧。”
    凡凡明白安然的意思，兴奋地说：“好哇。”
    安然拉着方哲和凡凡一起自拍，海博看见，也跑过来凑到凡凡旁边要求一起照，紧接着，丁丁也跑过来凑热闹。几个人挤在一起，咧嘴笑，做鬼脸，手机啪啪啪地连拍了十几张，记下五张青春洋溢的脸。
    傍晚，几个人又去屋顶上聊天，这回又多了一个丁丁，等天色暗了，凡凡海博和丁丁跟着两家大人去镇上逛夜市，便只剩了安然和方哲。
    两人坐在屋顶看景。
    “其实这样生活也挺好的……”安然说，“和爱人经营一个小院子，客人迎来送往的，还能交些朋友。”
    方哲笑说：“这样住几天是觉得挺好的，不过长久你肯定受不了，村里的暖气都不太热，冬天冷得要命，在屋里都要穿着棉服，夏天的时候全都是蚊子，还有随处可见的青蛙和壁虎，吓都吓死你。”
    安然瞪方哲：“人家在这儿感慨神往呢，能不能不泼冷水，懂不懂浪漫。”
    方哲笑了笑。
    安然托着下巴望了一会儿远山，又转头望着方哲，问说：“你真的打算毕业后直接工作了？”
    方哲看向安然：“你想说什么？”
    安然道：“去德国的事儿不考虑吗？”
    方哲说：“我觉得现在挺好的，等你读完研，我工作差不多也能有些起色了，投资顺利，收入稳定，不管你到时候愿不愿意结婚，房子还是越早买越好。”
    安然笑了一声，说：“别告诉我你这是在求婚，正经的我还没答应你的追求呢，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儿多。”
    “不是答应了吗，说好了我喊了你就同意。”
    “你也说了我可能会不认账啊，我现在不认账了行不行？”
    “行，当然行，那我就更不能走了啊，这天天粘着你还追不上呢，我要是一走三年，可不是更追不回来了吗，谁知道会不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也不知道谁以前说过，我要是能被别人追走的，怎么怕也没用。”
    “那会儿不是还没失去过吗，怕不怕的也都是想象中的，真的尝过失去的滋味儿才能体会。”
    “所以，不去德国还是因为我。”
    “我说过了，不是为了你，是我自己选择更想要的生活。”方哲道，“重生的时候，会想这是上天给的一次机会，弥补曾经所有的遗憾，后来发现，其实还是要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抉择，哪怕是重生了，也未必会做出更正确的决定，甚至因为心里存着那些遗憾和惶恐而左右了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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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去德国的事，我不想再让前世的遗憾左右了我这一世的选择和命运，不想再把自己当作一个活了两次的人，我就想好好的活过今生。”方哲抓住安然的手，“和你在一起，好好的活过这一生。”
    安然垂眸看着两人的手，拇指在方哲手背上摩挲，说道：“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你更应该去了，把握住眼前的每一次机会，否则十年二十年之后，再想起来不会后悔吗？即便不后悔，也会有些许的遗憾吧。”
    方哲看着安然笑说：“就这么想把我赶走吗？这不是拒绝我的另一种方式吧。”
    安然也笑了，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不是不相信异地恋吗？三年的时间，如果我们对彼此的感情没有变，我就接受你的追求，甚至可以考虑再嫁给你，如果期间我们的感情因为异地而变了，就说明我们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值得遗憾的。当然了你也可以不接受我这个提议，继续这么追下去，我接受不接受，什么时候接受，就不一定了。”
    方哲没答，只是深深地凝着安然，眸中满是笑意。
    “干嘛？”安然被他看得有莫名。
    “你这么说，就是现在爱我的意思吧？”
    安然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脸上一红，瞪了他一眼，没来得及转过头去便被方哲凑上来吻住。
    星空下，屋顶上，他抚着她的脸，吻得浓郁而绵长。
    当天晚上，安然很晚才洗漱上床，她觉得这是方哲的阴谋，他缠着她在屋顶坐了很久，回屋后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蛋糕喝冻奶茶，他又说晚上吃了东西睡觉对胃不好，拉她去村里篮球场散步，回来后又磨蹭地聊了会儿天，等她洗漱完准备睡觉的时候已经夜里一点多了，住在正房那两家人刚好睡得正沉。
    安然才要躺下，方哲便坐到她旁边问她累不累，要不要他给她捏捏背什么的。
    方哲的套路安然熟悉，笑说：“干嘛？想给我来一套大保健啊。”
    方哲笑着把安然翻过来，轻轻骑跨在她屁股上，帮她捏背。
    安然闭眼趴着享受，如她所料，方哲初时还像个称职的技师，肩颈、手臂，后背，每一处都照顾到，手法力度刚刚好，没多久便说内衣带碍事，帮她解开之后，顺势把她的衣服推上去，双手直接贴在她的肌肤上，装模作样地捏了几下，便往下走，也不是他懒得给她多捏，是知道再捏下去，她就真的舒服得睡着了。
    他在她腰上捏了几下，便向下退了退，双手隔着睡裤按在屁股上揉捏起来。
    安然舒服得眯着眼，感觉他的手上越来越不对劲儿，扭了下身子说：“行了，不用捏了，睡吧。”
    方哲哪里会放，在这种事上，不论怎样性格的男人大抵都是一样，女人拒绝的语气不够坚定，便是允许的意思，甚至可以当作是鼓励。
    安然觉得自己屁股上似乎是有什么神秘的穴位，连接着周身的敏感神经，而这个穴位早早被方哲摸到了门路，三几分钟的功夫，便让她有些心神荡漾，她才要翻身挣扎一下，他便适时俯身罩下来，刚好将她吻住，唇舌间的纠缠，配合着他悄然钻进她睡裤里的手，让她身上愈发酥软。
    上衣不知何时被他撩到胸部之上，热吻自双唇而下，从脖子到胸口，但他并没有在此留恋，没有醉心自己的痴迷，他的目标明确，全部以她的感受为先，一切不能撩拨起她欲望的动作都被剔除。
    感到他的吻在她小腹徘徊了片刻，依旧向下蔓延，安然知道方哲这是要放大招了，完全是势在必得的架势，知道自己招架不过，在睡裤边缘被他掀开之际，她伸手抓了他的肩膀，做最后的“抵抗”：“你要想伺候伺候我也行，但是其他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得了一个“也行”的他便完全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了。
    事后她问他白天什么去村里买盆，去镇上买奶茶的，是不是都是幌子，其实是去买避孕套去了吧。
    他笑，说哪能现买啊，当然是早早准备好，有备无患。
    第69章 异地恋
    大四的一年过得特别快，安然忙于备战考研和写论文，而方哲也决定接受安然的建议毕业后去德国留学，不足一年的时间忙于毕业，突击准备留学事宜，过语言关，比起安然来要更忙上许多。
    一年中，唯一让安然分神的事，就是安娜终于和宋大夫结婚了。两人这一路走来不易，最后能过了父母这关，主要还是她爸妈拧不过安娜的倔强性子，另外也是宋大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当然也得益于他的职业，安然有一个表舅患病，在安娜的极力促成下，是宋大夫给操刀做的手术。之后，宋大夫更成了他们家的健康顾问，不管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尽心尽力地帮忙联系，慢慢的也就水到渠成了。
    宋大夫比安娜大好几岁，又经历过一段不太好的婚姻，结婚之后便愈发渴望稳定的家庭，要孩子的事儿，几乎是一结婚就提上了议程，这一点倒是和安然父母不谋而合，不过许久也没动静，安然当然知道是安娜的身体原因，在他们去了医院之后，便各种暗示试管婴儿的技术有多么普及。
    一年后，安然如愿考上A大研究生，方哲则登上了去往德国的飞机。
    马皓川大四没毕业的时候就和女朋友分了手，安然研一时，他搬家了，走之前给她发了个信息。两个月后王磊从国外回国看他妈，租了个小别墅组织了一次初中同学聚会，安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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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会上众人都似变了好多，又好像都没什么变化，张鹏试探着说了句她和马皓川的玩笑，被马皓川拿别的话搪塞过去，之后就再没人提这些旧事了。
    众人在屋里喝酒唱歌嬉闹的时候，安然自己到露台上去乘凉，没一会儿，马皓川也走了出来，她听见脚步声便猜到是他，回头冲他笑了笑。
    马皓川走到她身边说：“没想到你今天能来。”
    安然说：“往后这种同学聚会怕也是聚一次少一次了，我干嘛不来。”
    马皓川扶在围栏看月亮，半晌，转头对安然认真地说：“我前天给方哲留了个言，告诉他我决定重新追你。”
    安然蹙眉看着马皓川。
    马皓川道：“怎么着，许他惦记我女朋友，不许我惦记他的？就趁着丫不在，吓死丫的。”
    安然笑说：“你怎么……”
    “怎么这么幼稚是吧？”马皓川打断她的话，扬眉道，“就这么幼稚，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安然怔了怔，笑了。
    马皓川也笑了，叹说：“逗你的。”
    两人无言地站了一会儿，马皓川幽幽地开口道：“我有时候挺后悔跟你好的……这两年我从你家小区门口路过的时候总会想，如果当初没跟你在一起，咱们现在是不是还能像从前那样好……或许……”
    马皓川眸色暗淡地顿了一下，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安然垂了眸子没说话。
    半晌，马皓川长叹了一声道：“不过，我当初要是不管因为什么没能跟你在一起，肯定更遗憾后悔，我肯定也不甘心只跟你做朋友……所以啊……还真是没辙……”
    马皓川对安然露了一个无奈的苦笑。
    安然也对马皓川弯了弯唇角，回头看着黑漆漆的夜。
    马皓川久久地凝着安然的侧脸，最后深深地一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说：“打牌去了，蘑菇头，一会儿看爷怎么大杀四方，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说完便转身回屋了。
    安然看着马皓川的背影，有些许的酸涩和怅然，轻叹了一声之后，去找女生们聊天。
    中国和德国有七个小时的时差，安然和方哲的课业又非常忙，除了周末能踏踏实实打个电话或线上视频聊一聊，平时几乎没什么时间联系，大多时候是给对方发个信息，过上几个小时对方的信息才回过来，时间长了，也不盼着对方的回复，更多的时候发信息成了一种生活习惯，知道对方收到便好。
    安然会发信息向方哲抱怨导师太变态，大小论文轮番轰炸，也会说前些天凡凡告诉她说海博向她告白了，现在两人背着家里在偷偷谈恋爱。
    她给他讲安娜试管成功，怀了双胞胎，不过七个多月的时候其中一个胎停了，夫妻都受了很大的打击，她心里也特别难受，但是好在安娜足够坚强，硬挺着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刨妇产平安生下一个女儿。宋大夫的父母在老家照顾不上，她爸妈就承担了照顾安娜和外孙女的责任，现在干脆搬去了安娜和宋大夫家，说现在家里就剩她孤家寡人一个，可以随意领男人回家鬼混，问他怕不怕。
    方哲也会给她讲他的近况，课业上或生活上的，告诉她其实他比她先知道凡凡和海博的事儿，因为海博一口一个哥的烦了他好久了，他自嘲说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向他请教如何追女孩儿，如何跟女孩儿表白说情话。
    她有时会也会故意逗逗他，有一阵儿崔亚楠特别想纹身，她陪她去看了一次，回来便心血来潮地从网上找了一张腰部纹身的照片发给方哲，说自己被崔亚楠怂恿着去纹了个身，问他漂亮不漂亮。
    他回她一个“哦”。
    她笑，心想他现在一定又急又气，脸上不一定是什么表情呢。
    结果紧接着他又发来一句：“仔细看看还是挺好看的，要不我也去纹一个情侣款得了。”
    她大为咋舌，紧忙回过去：“我没纹，逗你的。”不过信息发出去就后悔了，他一定是在套路她。
    果然他回个笑脸过来：“当我认不出你身子什么样吗。”
    方哲第一年暑假没回国，他妈和王叔趁着假期去德国看了他一趟，顺便旅游，在他继母的促成下，他妈和王叔居然跟他爸一家吃了一顿饭。
    吃饭之前方哲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明显地显出些焦躁，连声说这事儿不可能成，绝对不成，说他父母虽不至于相互怨恨，但毕竟不是什么和平分手，又这么多年没联系了，这事儿最后的场面就是大家大眼瞪小眼儿地干坐着，他自己想想就觉得尴尬，说特别希望她能在他身边，起码到时候真的冷场，还有咱们俩能一起说说话缓和气氛。
    她宽慰他说：“我在更糟吧，就你妈对我的印象，我真要在，你要缓和的气氛怕也不止你爸妈之间的。”
    方哲无奈笑说：“你这是给我宽心呢吗。”
    那次饭后，方哲给她打电话报平安，说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他甚至有几个瞬间觉得挺温馨的，安然说那挺好啊，以后可以经常约，方哲说算了吧，有这一次就够了。
    第二年暑假前夕，安然收到方哲的电话，说这个暑假也不回来了，希望她别生气。安然一听便知这是他的阴谋，心说居然还会搞突然袭击的浪漫了，不过在我这儿你还嫩点儿，她当然没有戳穿他，只是配合地说是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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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方哲还是“袭击”到她了，她接到他电话的第二天是个周六，一大清早七点多，她还睡着，便被手机吵醒，迷迷糊糊地拿起来看是他，怔了怔，心说不会吧。
    她点开手机，弱弱地“喂”了一声。
    “都谁在家？”方哲问。
    安然心里砰砰直跳，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到窗边掀开窗帘往下望：“就我一个人，我爸妈都在安娜家住呢。”
    “开门。”方哲简短的说了两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安然光着脚丫子去开门，往门口跑的时候甚至还怀疑方哲是不是在逗她，不过想想他也没这个胆子。
    打开房门，方哲挎着背包，拉着个箱子站在她家门口。
    安然有些懵，半晌没回过神来，方哲自己拖着箱子进来。
    安然看了看他的装束和行李说：“你这是……刚下飞机直接过来了？”
    “凌晨下的飞机，五点到你家楼下的，不想吵你睡觉，不过等到极限了，实在等不了，多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安然鼻子有些发酸，拥住他。
    方哲拎起手上林记烧饼的袋子，说：“给你买的早饭，不过这会儿可能有点儿凉了。”
    安然拿过来放到一旁，撒娇说：“一会儿再吃，现在就想抱抱。”
    方哲拥着她说：“买烧饼的时候顺便在旁边小超市买了点儿别的。”
    “嗯?”安然抬头看他。
    方哲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盒杜蕾斯，说：“你要不着急吃饭，还可以干点儿别的。”
    安然笑着翻了个白眼儿，吻他。
    第70章 一辈子的情书（终章）
    虽是下午，阳光依旧刺眼，安然卧室的窗帘不是很遮光，所以即便遮着厚厚的窗帘，安然依然能清晰地看到方哲一根根的睫毛。
    她单手撑着头，侧身看着趴在身边的方哲，调侃说：“年轻几岁就是不一样啊。”
    “你这是对我以前的表现不够满意的意思吗？”方哲闭着眼嘟囔。
    安然笑说：“那以前是没这样过嘛。”
    她抬手在他后背上划来划去，他们俩以前也确实没像现在这样疯狂过，从他清早进她家门开始，几乎就没下过床，早饭午饭都没吃，一直折腾到现在，她只能归结于是年轻身体好所致。
    “是你这两年憋狠了？”安然调笑，“你说再让你憋一年，会不会更猛。”
    方哲笑说：“再憋可能直接四大皆空的升仙了。”
    安然贴到方哲身上笑，亲了亲他的肩膀，问说：“我饿了，有美食投喂吗？”
    方哲叹说：“我这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下了飞机飞奔到你这儿来，吭哧吭哧地伺候了你这一天，还让我去做饭啊。”
    安然笑说：“你怎么这么现实，追我那会儿手脚残废着不是还去早市买菜给我炖排骨吗，这会儿睡完了就不管了。”
    “管管，能不管吗。”方哲翻了个身，手脚一伸，成大字型躺好说，“你看我合你口味吗，直接生吃了算了。”
    安然笑，伸手到他下面抓了一把。
    方哲笑说：“你是还想来吗，你这不是还没到如狼似虎的年龄吗，还是心理年龄到了也算。”
    安然拧了他大腿根儿一把，四下找了找，没看见自己的手机，随手从方哲扔在床头的衣兜里拿了他的手机，说：“叫必胜客吧？”
    “随便。”方哲翻了个身。
    安然打电话叫了披萨和小吃，闲来无事随手点开方哲手机里的相册，说：“检查手机，看看有没有不三不四的洋妞儿。”
    方哲不爱照相，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常年也不过几十张，划一下就到头了，一眼看上去还都是各种德文的资料什么的，也着实没什么看头，只最后有几个长视频吸引了她的目光。安然一一点开，发现都是她睡觉的样子。
    最早的一个视频最长，居然录了二十分钟，是他们大四去远郊爬山住在农家院时录的，看样子应该是她在睡午觉。她看了两分钟，觉得实在无聊，往后倒了倒，发现整整二十分钟，她几乎都是一个姿势模样，整个看下来就像定格了一样。
    “你这么变态的啊，偷录人家睡觉。”
    方哲抬眼看了看，没应话，只是搂着安然愈发往她身上蹭了蹭。
    安然玩笑说：“这两年看着我的视频是不是相思成灾地抹泪儿来着啊。”
    方哲闭着眼浅浅一笑，喃喃说：“录的时候是想当安眠药使，看着你睡觉觉得踏实。”
    安然抚了抚方哲的头发和脑门，笑说：“那后来呢，不用为睡觉发愁了，自己一个人夜深人静干坏事儿的时候，看这个助兴啊。”
    方哲扶额笑了半晌，调侃说：“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黄色思想啊。”
    “谁啊。”安然笑，“是谁下飞机第一件事儿就是买套的。”
    “我这也不是为了来满足你吗。”
    “滚。”
    安然踢了方哲一脚，起身下床，把散在地上的衣裳扔到床上，简单收拾了一下，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回屋后看见方哲还躺在床上，便说：“起来吧，披萨也快到了。”
    方哲伸了伸胳膊，依旧躺在床上不愿起来。
    安然过去拍了他一下：“干嘛，腿软了？才夸完你。”
    方哲拉着安然要亲，忽听外面有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
    两人同时一惊，这是安然爸妈突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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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哲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三两下便把衣服都穿上，又紧忙抚平床单。
    好在房门从里面插着，安然父母钥匙拧不开，从外面拍了拍门。
    安然心里突突直跳，看着方哲好歹把衣服穿上了，才三步并作两步地去开门。
    门口，安然爸妈和送披萨的小哥赶了个正着。
    “你要的啊？”安然妈说。
    “嗯，是。”安然接过披萨，向人道了谢，闪身让爸妈进屋。
    安然爸妈才一进门，迎面见着一个陌生男孩儿站在门厅里，神情带了几分慌张，都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两人一下子就黑了脸。
    “爸，妈，这是方哲，我男朋友。”安然强作镇定地介绍，“这是我爸妈。”
    “叔叔，阿姨。”方哲心里也扑腾，从他当年第一次见安然爸妈，从未见过他们这般的冷脸，这回这家长见的，实在是太失败了。
    安然爸妈上下打量方哲，瞥见门厅里放着的行李箱，眉头拧得更紧些，这是趁着他们不在家，堂而皇之地拎包入住了？
    方哲看出不对，忙解释说：“我在德国读研，今天刚下飞机，过来看看安然……也是刚进门，刚到。”
    安然在父母身后给了方哲一个白眼儿：你这后半句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吗！
    “哦。”安然爸应了一声，“进来坐吧。”
    到底都是和善的人，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不好直接轰出去，只扳着脸去了客厅。
    方哲在后边看了安然一眼：不是说常住安娜家了吗。
    安然蹙眉：我哪知道今天突然会回来的。
    “坐吧。”安然爸指了一下小沙发，自己则和安然妈坐到了长沙发上，进门时拿的东西也随手放在一旁不及收拾，也没说让安然给倒杯水什么的，直接开启了审问模式。
    多大了，哪儿的人，哪个学校毕业的，父母是干什么的，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毕业后有什么工作打算，所有的问题和当年方哲初登门时差不多。区别是，当年是满脸堆笑，问那些问题也不过是闲聊，他怎么答都是正确答案；现在是完全没有半分客气，问题都是直给，谈不上警察审犯人，也有点儿应聘面试的意思。
    方哲开始还有些信心，觉得岳父岳母当年对自己挺满意的，现在虽然见面的方式有些糟糕，但他人是没变的，况且他又知悉他二人的脾气喜好，总能应付，可这话聊着聊着，就觉得不对了，放在双膝上的手居然开始有些微微的冒汗。
    安然插不上话，她爸妈也不给她机会插话，聊了二十多分钟，安然爸就委婉地送客说：“你这刚下飞机就来这儿了，家里肯定得担心，赶紧回家吧。”
    方哲也不好多说什么，跟安然爸妈毕恭毕敬地告辞，便拉着箱子走了。
    方哲一走，接下来受审的就是安然。什么时候认识的，交往多久了，了解他多少，发展到什么地步了，甚至刚刚问方哲的那些问题又原封不动地问了她一遍，若说跟方哲说话时还有几分些对外人的客套，对安然就一点儿客气没有了，跟方哲聊天时几乎没开口的安然妈成了主审，安然爸则变成了旁听。
    安然先是紧张忐忑，后来暗暗觉得有些好笑。
    当年方哲登门的时候，在她爸妈眼中是没有一点儿不称心的，仁心仁术的郝大夫的亲外甥，有车有房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长得还是一表人才，比那些谁谁家的女婿都精神，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啊？那自理能力一定特别强，会照顾人，会做饭是吧？正好你不会，什么？居然还是高中同学，这简直就是缘分天注定啊，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如今，人还是那个人，在她爸妈眼里却没有一处看得上，她自己从外面认识的野小子，长得就是一副花心不靠谱的样子，哪有从国外回来不回家直接往别人家跑的？你认识他多久了？他说他在国外留学你就信？别就是托个箱子招摇撞骗来了，高中同学？高中同学就可靠了？搞传销的也知道先骗同学。是单亲家庭吧，婚姻观肯定得受影响，还有，这样的家庭，婆婆都不好处。
    最后，她妈一句话给定了性：还不如当初那个马皓呢。
    安然陪着笑脸听着，也不反驳，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是没用，慢慢来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生活就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重生也不是拿着答案照抄，是从头给你换了一套题，还是得自己一道一道地解去。
    晚上，方哲打来电话，问情况如何。
    安然无奈地笑说：“这么说吧，你上一次媳妇儿娶得有多容易，这回就得有多难，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方哲那边沉默了片刻，回说：“我现在改去学医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安然和方哲聊了半个多小时，听见她妈在外头叫她去帮忙找东西，才匆匆挂了电话，再回屋，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明明之前隔着大洲大洋，打个电话也能足以排解相思，这会儿腻了一天，明天睁眼还能去见，反而越发想念了。
    安然拿起手机，给方哲发了个信息过去：“在干嘛？”
    只在她信息发出的瞬间，对面居然也是同样的信息发过来：“在干嘛？”
    安然笑了，两人又都默契地没答，均把对方这三个字念作“在想你”。
    安然靠在床头，给方哲又发过去一条信息：“没事儿干写情书去，之前答应我的可没兑现呢，这两年了，算上出国前欠下的，一百多封了吧，够你写一阵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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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信息马上便回了过来：“你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自己看。”
    安然伸手拉开抽屉，里面端端地放着一个黑色的厚皮本子，拿出来翻了翻，竟是满满一本日记，每一篇的开头都是“安然”。
    他的短信又过来：慢慢看吧，够你看一阵子的，往后还有一辈子。
    安然弯了嘴角，凑过去闻纸页笔墨的香气，翻开第一篇看下去。
    （全文完）
    完结感言：
    第一次写现言，有压力有期待，故事也有许多不足和仓促的地方，感谢大家的包容，我今后会慢慢提高积累，争取以后的故事会更好。谢谢所有陪我走完这三个月的朋友，感谢你们的支持和留言，感谢大家对故事和人物的讨论和建议，这些都是我今后写文最大的财富。
    最后，还是那句话，给所有我的读者：
    我不求我每个故事你都能追看，都能喜欢，只希望你有一天发现一个文很合眼缘，欢喜地看下去，发现又是我，这就是我们之间奇妙的缘分。
    亲爱的们，有缘再见啦，熊抱你们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