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通关全靠演技[无限流]》 第1页 《逃生通关全靠演技[无限流]》作者:森麻皈【完结+番外】 文案: 人称衰神的何太哀,运气极差,死了居然没得正常升天,而是被“超恐怖游戏系统”绑定成鬼怪NPC。 关键他当鬼只是个战五渣,会被游戏玩家随便打死的那种! 怎么办?何太哀苦思良久,天无绝人之路,他学会用演技服人。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打脸明天跪!# #万一被揭穿那都是将来的事,先把人忽悠了再说!# 于是,他成为了恐怖游戏里最戏精的鬼王。 某一日,这只兴风作浪的鬼王从良做“人类救星”了。 原因:可能因为他对象是人类吧。 他对象:天师府(全国最盛产凶猛捉鬼人才的地方)中,人称“道正双秀”之一的虞幼堂。 ****** 口嫌体正直天师大佬攻X佛系天然黑战五渣鬼受 食用指南:无限流,直掰弯,主受,1v1,HE。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无限流 系统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太哀┃配角:虞幼堂┃其它:幼哀.is.rio! 一句话简介:弱小可怜无助鬼怪的三流骗人演技 立意:行差踏错,是否就再也不可被原谅?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第1章 校园怪谈01 何太哀,亲友称其为“衰神”,因为他这人,运气实在是众所周知的“差”,而“哀”同“衰”字如此相似,何太哀,何太衰,一笔之差,也没太多区别了,这衰命简直天定。 他朋友曾经问他:“何太哀,你为什么会叫何太哀?这名字一听就很倒霉啊,怎么取成这样。” 是啊,为什么要叫何太哀?!他也不想的啊! 没办法,谁让他爸妈有一颗无比文艺的心。唐代大诗人温庭筠有一首《拂舞词》,中有一句“二十三线何太哀,请公勿渡立徘徊”,他出生前,他爸妈翻到这一首,直拍大腿说好诗,当下拍板定下名字叫他何太哀。 “何太哀这名,有意境,大气,沉稳,有分量,而且又有股莫名悲痛的力量。以前人们不是有说法,说什么取个贱名好养活吗?按照这个思路,我们给小孩儿取个苦一点的名字,想来他这一生就能苦尽甘来,顺坦一生。”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爸爸妈妈!你们有这种想法真的很危险! 如果给何太哀一个机会从现在回到过去,他一定要握住他爸妈的手,一边哭一边说:“不要取这个名字。你们知道吗,你们娃真的天生霉运,已经很倒霉了,再取一个霉味十足的名字,简直霉上加霉,雪上加霜,惨得一逼,根本没有苦尽甘来啊!还是管他叫何幸运吧,不然像是何高兴,何开心,何无敌都成啊,千万——千万别叫何太哀!” 不过,为什么他会这样沉痛的想法呢?非要声泪俱下地回到过去说一声。名字又不是不能改,每个公民都有一次更改名字的权利,他要真那么接受不了,直接改名不就完事了吗。 所以说—— 他之所以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冲动,是因为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死了。 而且最悲剧的是,他死在前去改名的路上。 明明刚进大学,他那新的人生才刚开始,并且他抗争了那么多年,每次一提改名的事,他妈妈就卖惨假哭搞得他手足无措,好不容易日复一日地重复唠叨自己的想法,终于在最近说服自己的爸妈同意改名了,结果在路上就惨遇车祸,他真的有那么衰吗? 何太哀以鬼魂状态站在路边,看着自己惨死的模样,挺迷茫的,爸妈看到他这么个面目全非的死相,一定很伤心。 这时,忽然“叮”的一声响,他脑中冒出一道机械无比的声音。 【系统扫描自动检测——】 【扫描对象符合要求,自动绑定。】 【你好,超恐怖游戏系统激活,欢迎加入系统工作人员小组。】 何太哀一呆:“啊?什么?什么工作人员小组?我没说要加入啊,什么自动绑定,请问你哪位?我不想加入你们小组,你这是强买强卖吧?” 【滴,滴,滴——】 【系统自动分配。贵方已被划分至“鬼怪NPC”扮演小组,在之后的游戏当中,请贵方遵循鬼怪扮演条例,做一只爱岗敬业的好鬼,否则,系统将给予严厉的处罚。】 何太哀:“等等,我——” 他一句话断在口中,眼前一花,周遭身处的地方都改变了,不再是血溅三尺的车祸现场,而是一个狭小的柜子,黑咕隆咚令人窒息,并且,他身旁还有一个人,那人跟他一起十分委屈地挤在柜子里。 这位兄弟抱怨道:“挤死了。都什么鬼分配,这地方能塞两个人吗?” 何太哀有些怔然。 在惊惧不安错愕等等一系列情绪上升之前,他最先感到的,是歉意,是对旁边之人的歉意——被塞到这一处显然不是什么正常的流程,所以这人大概是被他带衰的吧?何太哀很抱歉地说:“这位兄弟……” 一句话没讲完,硬生生变成了惨叫。 苍天啊,日了狗了,这他妈是个鬼啊! 何太哀被吓崩,坐在他身边的这位老兄,半个脑袋都开裂了,好像是被人拿斧子从脑顶处劈了一刀,整个头红红白白一团。活人能这样吗?肯定不能的。这当然是个鬼。 第2页 鬼兄被何太哀凄惨的叫声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伸手一把捂住何太哀的嘴:“你瞎叫什么?” 何太哀:“鬼鬼鬼鬼鬼鬼鬼……” 鬼兄了然:“你新来的?” 何太哀猛点头。 鬼兄瞥他一眼:“你现在也是鬼,你有什么好怕鬼的?” 何太哀想了想,觉得这话居然很他妈有道理,一时噎住,半晌,道:“我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 鬼兄打量他半晌,忽然说:“你倒是干净。” 何太哀没明白:“什么?” 鬼兄问他:“你怎么死的?” 何太哀觉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坦白道:“是车祸。” 鬼兄思索:“车祸也不至于这么干净吧,你身上居然没什么怨气?看着居然跟活人差不多。如果不是有系统确认,我都要以为你不是鬼了。你就一点都不恨那个撞死你的司机吗?” 何太哀还真没什么怨恨的情绪,他想了想,说:“这种事情也是天灾,没人能预料得到的。死都死了,也没办法啊。” 鬼兄:“或许做人豁达是好事,但做鬼可不是这样了。” 何太哀不解地看着鬼兄,鬼兄继续说:“虽然每一个副本结束之后,系统会奖励积分,这些积分可以用来强化鬼身,但你这样的新鬼,刚进入游戏的这会儿,可没有淬炼强化的福利。你们这些新鬼,拼的都是基础实力,而做鬼么,死时越是含恨带怨的,越是能力高强,像你这样的——” 鬼兄十分平静地如实评价道:“毫无怨恨之意,所以你做鬼,只是个没有战斗力的废柴战五渣。” 何太哀:“……” 何太哀十分谦虚地请教道:“我刚来,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游戏需要我们做什么呢?所谓战斗力又是什么样的战斗力?我们要打架吗?和谁打?是不是和别的鬼?我们是被分配到一组的工作人员吗?” 尽管他根本不是自愿加入这个什么什么超恐怖游戏的,但是人来都已经来了,退又退不出,系统力量如此玄之又玄,非他能力所能抗拒,还能怎办?只能暂时由他无奈地先去适应这个环境了。 正是此时,柜子外头突然响起一道人声:“谁在柜子里?快出来,别装神弄鬼吓人!” 鬼兄闻言,显示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一个很残忍的笑。 他并不回答何太哀问出的这一连串问题,也不回答柜子外头之人的问题,只自言自语道:“我这次运气还真好。先碰到你这么一个新鬼,又碰到外面这一个新玩家,哈,白送到眼前的人头,还没有任何鬼跟我抢,实在是幸运……幸运!”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鬼兄白骨森森的手一推柜子门,整个人便像弹簧一样,用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弹了出去,外面随之响起一声惨叫,与何太哀之前发出的一般凄厉,何太哀怔了怔,半扇柜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柜子外的惨叫声断了。 何太哀不敢轻举妄动,他在柜子里维持着原本抱膝的姿势又坐了一会儿,终于最后忍不住,还是推开了柜门,然后他看到地上躺着一个新死的人,鲜红的血液在那人身下淌成了一片,而鬼兄正站在死人边上。 “这,这是怎么了——”何太哀震惊了。 鬼兄舔掉自己手骨上的血,然后他踢了踢地上的死人:“这个和我们不一样,是个活人。” 何太哀一下子睁大眼睛,他只觉自己背后发凉,眼前的鬼兄因为沾染血迹,显得越发诡异莫测,凶相毕露,他头皮发麻,几乎要拔腿逃跑,但何太哀深吸一口气之后还是忍住了,在搞不清楚状况的眼下,他什么举措都没有采用,鬼兄不会杀他,至少现在不会应该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尽可能地多听多看多,去收集线索资料。 鬼兄抬头,“四分五裂”的脸上露出一个笑,他似乎心情挺不错的样子,所以也有闲情跟何太哀解释:“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个叫做‘超恐怖游戏系统’构筑的虚拟世界,在系统构筑的世界里,有鬼怪一方,也就是我们,还有人类一方,也就是玩家。” “你刚刚不是问我要不要打架吗?那我现在回答你,我们必须要打架,当然,不是那种把人打到认输就可以的程度,而是拿命互搏。” “鬼怪需要杀死玩家,而玩家也要尽可能多的去杀死鬼怪。” “但我们和玩家不同。玩家被我们杀死了不要紧,他们‘死了’也只不过是被传送到下一个游戏里罢了,可是如果我们死了,我们就是真正的死亡,彻彻底底地死去。” “你现在,应该也差不多收到系统的通知了吧?” 他话音刚落,何太哀脑海里果然响起“叮”的一声。 那是无比机械,且没有感情的语声。 【鬼怪扮演规则一,所有鬼怪进入副本后,必须杀死1名玩家,否则后果自负。】 【通知本次“鬼怪NPC”扮演小组,本次副本共有5名玩家,请各位鬼怪好好规划自己的工作行程安排。】 第2章 校园怪谈02 何太哀沉默了片刻,他问:“什么是后果自负?” 鬼兄笑了笑,一副心情很好相当轻松愉快的样子:“这个系统很糟糕对吧?一点都不负责任,很多事情都不直接说明,而且你还没办法直接和它沟通,因为它自说自话,根本不回答你的问题。” 第3页 “我今天心情好,看你也顺眼,就跟你说说吧。好些事情都是我一点点摸索收集起来的,但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所谓后果自负,就是指系统会降下惩罚。这种惩罚一般都是直接抽取鬼怪身上的能量,如果是高阶鬼的话,一次任务没完成,那么就算被抽取能量,也是不怕的,因为他们已经储备了很多能量。但低阶鬼不行,像你这样的新鬼,如果被系统惩罚,就会直接灰飞烟灭。” “做为鬼怪,每次进入游戏副本,必须弄死1名玩家,不过呢,这只是保底任务,如果能杀掉更多的玩家,当然最后评分会更高。” “是的,每一个游戏副本结束,系统会对你本次的表现进行一个打分,玩家人头数就是一个重要的评分依据。” “这些评分都是很有用的,因为这些积分,可以在系统商城里进行购物,买到许多强化道具来强化鬼体。你只要多强化自己一点,往后相应的生存率也就会提高。玩家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存在。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只是个没用的新人而已,所以轻轻松松就能干掉,但不是所有玩家都这样,有些玩家可是很恐怖的。” “所以,做为一个鬼,在这个游戏里,最重要的战斗意识就是如此——” 何太哀:“什么?” 鬼兄毫无羞愧之色地说道:“打不过就跑!” 何太哀:“……” 何太哀:“受教了。” 鬼兄说完这一切,原地又活动了一下筋骨,他向何太哀说:“我要离开这里去观察其他玩家了,你也加油吧,希望以后的游戏副本里,我还能看到见到你。” 他说完,便像所有影视作品里的鬼一样,穿墙而过,消失在墙面的另一端。 何太哀看得怔住,他试着跟过去摸了一下墙面,发现对方能轻轻松松穿墙离去,但他是不能的。鬼分等级,他是最初阶最低级的新鬼,又没怨气,于是也就什么能力都没有,跟个普通人类一样。 他死时成透明灵魂状态,此时进入这个游戏,居然有了实体,何太哀低头看自己的身子,这副壳子——他真正的肉身都因车祸断成两截了,眼下这个算什么,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姑且就先称之为“壳子”好了。 死后还能得到这么个壳子,像活人一样,他大概算赚了。 何太哀苦中作乐这样想,然后他视线一转,看着地上的死人。 死者很年轻,长得清清秀秀,和他差不多岁数,或许这男生会比他还小一点,说不定还在读高中。他叹了口气,蹲下|身,伸手一抚,将对方大睁的眼睛合上,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间外的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何太哀一惊,脚步声,是人? 他吓了一跳,做为一只新鬼,他完全没有做好直面敌对阵营人类的准备,在听到那一串脚步声逼近之后,他心里一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直接扛起地上的尸体,把尸体硬是塞进了自己方才躲藏的柜子里!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 何太哀回过神来,瞬间满头冷汗。 我去,我他妈是猪啊!!! 我为什么要藏尸?我脑子进水了吗!我他妈应该自己躲进柜子里装死啊!现在对上人类,我这个战五渣岂不是直接被摁死?!如果我跪地求饶他们会放过我吗?! 想想也不太可能。 听鬼兄解释,这是个“玩家”和“鬼怪”彼此对抗的生存游戏。所谓生存游戏,就是以生命为最高赌注,狭路相逢,不死你死就是我亡。 他们是人,而他是鬼,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留”—— 直白点讲就是——他死定了。 何太哀绝望地缓缓转过头来,看向门口。 门外是一个穿白衬衫戴眼镜的男人,还有一个身材极其火爆穿紧身衣的女人。 那女人是先进来的,看到地上血迹,一皱眉:“刚刚尖叫的是你?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何太哀:“……” 咦? 等等,这、这些人是不是没有认出他鬼怪的身份? 甚至……还把他误认成人类当做玩家了? 不是吧,有这种好事?!他这么衰运的人,居然死后转运了吗?! 何太哀心头狂跳,因为太紧张,嗓音有点发干:“刚刚有个鬼。”他心一横,无比心虚地开始撒起了谎,“就是有个鬼从柜子里钻出来,我很害怕,就……” 女人冷冷问:“就怎么了?” 何太哀:“——就关上柜子门把它给关回去了。” 眼镜男和紧身衣女:“……” 何太哀很紧张,心想,他这理由该不会是编得太烂,所以对方开始怀疑他了吧? 但这一对男女却没有多说什么,男人点了点头,十分温和地问道:“你是新玩家?” 何太哀骑虎难下,只能点头了。他心里默默道,我不是的,我不是玩家,我其实是个鬼来着…… 那女人十分冷艳高贵,除了进门开口问话之后,就再没讲话。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倒是态度十分温和可亲,他关切地询问何太哀:“你受伤了?” 何太哀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有不少血,是搬运时候沾上的。他沉默了一下,说:“我没受伤,是关那个鬼的时候沾上的。” 男人又温声道:“你不用怕,我们之后会带你一起行动。除了我们三人之外,还有两位玩家,我和阿秋是老手,但你们三个都是新人。不过你放心,我们完全能保障你们新人的安全问题,只要你听我们的话,不要随便独自行动,这个副本不难。” 第4页 何太哀胡乱点了点头。 男人指着柜子问何太哀:“你说的鬼怪就是在这个柜子里对吗?” 何太哀继续点头。 有血液从柜子底下的缝隙里流淌出来,但男人并不在意,只当是鬼怪造成的异象,同时他也不在乎柜子里有什么东西,好在如此,所以竟无人发现这柜子里藏着的,其实是具人类尸体。 男人一比划,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张白底黑字的“封条”,他将封条在柜子上一贴,回头笑道:“好了。这样就没事了,不用担心里头的鬼,它在里头会被慢慢净化,我们先去跟另外两位汇合吧。” 何太哀一听大家除鬼手段这么拔群,越发不敢靠近这一男一女了。但男人误会了何太哀的意思,他以为何太哀受惊过后还没缓过来,所以对周围一切都警惕,于是笑了笑,说:“别怕,我和这位姐姐都不是坏人。” 说着往外走去,男人一边带路一边介绍说:“这位姐姐叫做聆秋,我叫苏行。你叫什么?” 何太哀默默跟上,回答说:“我叫何幸运。” “……”苏行笑呵呵道,“幸运是运气很好的幸运吗?挺好的,名字很特别,想必你爸妈一定很爱你吧。” 何太哀“嗯”了一声。 苏行又问:“对了,你是怎么进入到这个‘超恐怖游戏’里来的?” 何太哀根本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是死后变成鬼进来的,这话要照实说了岂不是被打死,所以他含含糊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还在宿舍里跟朋友打电话,迷迷糊糊突然就来这儿了。” 苏行和聆秋对视一眼。 何太哀真的很想逃走,但这样做,行为诡异,说不定又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假装自己是人了。反正,到时候找机会一个人溜走也不迟。 出了门之后,苏行路上又问了何太哀好几个问题,何太哀都随便应付着回答了。苏行看着何太哀变成个闷罐子,还当何太哀缓不过神来,便也不再找何太哀说话,反而是同身旁的聆秋道:“这次也不知道是否能一起行动。那个大学生不是说之后要自己走吗?他一个新人,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好随便走?” “现在的年轻人也胆子太大了。”苏行叹了口气,“这又不是我们所在的那个普通世界,如果是原来的世界,我当然没话说,这里可都是鬼,而且那些鬼都是发了疯的要杀人的,太危险了,我们都是为他好,他怎么不明白?” 聆秋说:“随他。” 何太哀默默跟在后头听着,也不说话。 他看着前方两人的身影,没有忘记鬼兄说的注意事项。 “鬼怪”有必须要做的保底任务。 ——他是鬼怪,他必须要想办法取走1名玩家的性命! 这真是…… 赤手空拳没感到自己比生前多出半分力量的何太哀,看着前方两人背影,几乎要仰天长叹。 太难了。真的太他妈难了! 很快他们三人就到了二年三班教室,苏行领着他去见剩下的两名小伙伴,并把他介绍给大家说:“我们刚刚把剩下的玩家队友找到了,就是这位了,他叫何幸运。” 于是何太哀跟那两名玩家打了招呼,结果这么一看,他就傻眼了。 那两人当中一个是和和蔼蔼的胖大叔,没什么可讲的,但剩下那个人,却叫何太哀惊呆,因为他认识。 穿着白色打底衫套着黑色外套的男生靠窗站着,那件黑色的外套上有白鹤展翅的图案,男生右耳上是一个银杏叶形状的金色耳钉,他一手插兜,一手搁在窗台处,此时正一脸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 男生的五官很完美,是一种超越性别的美感,但气势却格外凌人,以至于跟出鞘的刀似的,叫人觉得危险,所以完全不敢靠近了。 何太哀十分震惊。 这不是他们班的班草,女生口中未来校草宝座已内定绝不可能有其他人能与之争锋的虞幼堂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这么一晃神,对方已经看过来。 和对方避无可避地对上视线,何太哀莫名尴尬,然后他又想,虽然改名改成何幸运是他的打算,但结果没出来前,突然被不太熟的同学当众知晓了,不知道为什么好他妈尴尬? 啊,说不定对方根本不记得他吧。 毕竟虞幼堂同学是个来去如风的人,翘课是经常的,还和班上其他人都没什么来往联系,估计班上同学叫什么班草都不记得。何太哀和他的朋友们记忆深刻,有一次同班一个漂亮女生当众向虞幼堂表白,结果被拒绝,而且那女生还收到一句“对不起,我不接受。而且我根本不记得你叫什么,你下次跟人表白之前,最好自报姓名”。 简直惨绝人寰的表白现场。 所以,这样的人肯定不记得他叫什么。 何太哀想到此处,宽慰不少,然而心下刚一松,对方便开了口,声音清清冷冷:“为什么说他是何幸运?他明明叫何太哀。” 何太哀:“……” 第3章 校园怪谈03 操,为什么你会记得我的名字?! 虽然,被这样的人记得名字也算一种“荣幸”……但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何太哀真心感觉日了狗。 使用假名确实是件奇怪的事,但在这种诡异的地方用假名,明明就还是很能让人理解的啊?正常人遇到这事,肯定都会觉得对方是有隐情,然后按兵不动不揭穿的吧?明日校草同学,你直接装不晓得不就完了吗?为什么要说出来!你看现在气氛多尴尬,简直要凝固了好吗。 第5页 即便内心波澜起伏壮阔,何太哀面上还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今天刚去户籍所改的名字。因为何太哀叫起来太不吉利,所以就改名了。” 虞幼堂搁在窗台上的手,很随意地敲击了一下玻璃窗,“嗯”了一声,一副“朕知道了”的模样。 周围其他人的目光直戳而来,何太哀心中滴血,大家果然不信自己去改名了,明明说的是真相,为什么搞得跟他撒谎一样。虽然他确实最终还没有把名字改过去,但这只是因为进行过程中,他被车撞死了而已,如果没有这起意外,他现在就应该是叫做何幸运了! 苏行看了看虞幼堂和何太哀两人:“你们两个人现实里认识?” 虞幼堂一脸生人勿近凡人别跟我说话的矜骄模样,自然是不回答的,何太哀连忙点头说:“是啊,我们是同学。” 苏行说:“那就好,刚刚虞幼堂同学还闹着要一个人走呢,你劝一劝他吧。” 呃,等等,这副描述小学生闹别扭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何太哀回头一看,果然看到校草同学脸上浮现出不愉快的表情。 他想了想,没直接上门就劝,而是问苏行:“现在是什么情况?这里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苏行心想何太哀突然来到这个游戏系统里,肯定是懵了,现在一定是很没有安全感,他安抚道:“你不要着急,这些我都会慢慢跟你讲的。” “我们现在,是在一个叫做‘超恐怖游戏’的游戏世界里,而现在这个副本,是个校园怪谈,大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原因都是不同的,但是我必须要说,游戏世界很危险,这里到处充斥着鬼怪,如果掉队单独行动,很容易死。” 何太哀想到自己看过的恐怖电影,附声道:“恐怖故事里,所有掉队单独行动的人,百分之九十五都会横死,这是定律。” 虞幼堂闻言嗤笑一声:“你们要怎样都无所谓,我不奉陪了。” 苏行还要劝说:“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知道你们年轻人……” “之前说过确认完本次玩家有哪些,就可以解散的吧?人我也见过了,我可以走了。” 虞幼堂说完这一句,似笑非笑地抬起脸来,“还是说,你要扣着我不放人?” 苏行不动声色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虞幼堂不再说话,直接迈开长腿就往外头走。 何太哀见状立刻喊道:“等等!” 虞幼堂瞥眼看过来。 何太哀心想虞幼堂在搞什么,难道长相特别出众的人,脑子里都有等比相成的坑吗,为什么要单独离队行动,这不分明是在作死?妥妥要被炮灰啊!同学一场,他实在没眼去看校草同学随便去送人头:“你一个人行动不安全!我刚刚真的碰见会杀人的鬼了,很危险,苏行不是在随便吓人,他说的都是真的。” 虞幼堂还当何太哀要发表什么高论,结果听见这么一句,他一句不回就继续往外走。 何太哀一急:“你真的不能这样,如果你非要自己走——” 虞幼堂已经走到门口。 何太哀顿了顿,说:“那我跟你一起离开好了。” 原本在旁静观其变的苏行、聆秋、胖大叔:“???” 苏行一脸“现在年轻人都在搞啥”的表情:“同学,你在说什么?” 虞幼堂也重新停下脚步,他转过脸来,一挑眉:“你跟我一起?” “两个人组队,肯定比一个人安全。” 说到这里,何太哀突然想起,自己根本不是人了,是个鬼。他总是忘记这一点,忘记自己不是个活人的事实。所以虞幼堂和他在一起哪里算是两个人组队,而是跟鬼一起行动,听起来还真是更加刺激危险。他顿时一心虚,偏此时又看到虞幼堂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当下他脱口而出一句:“而且我可以保护你!” 虞幼堂给出的回应是直接笑了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他微微一偏头,说:“哦?” 何太哀:“……” 喂,这是在嘲笑吗? 说出来吓死你,我告诉你吧,我根本不是人,我是个鬼。 嗯……虽然是只战五渣的鬼……但肯定比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偏偏乱竖死亡flag的新手人类玩家强啊!碰到鬼怪,他也能做到拉一拉鬼怪之间的同事情谊,然后争取放一放水之类的。 虞幼堂饶有兴味地看着何太哀,忽然施舍一般说出一句:“好,那你跟我一起走吧。” 苏行:“你们???”说着有些焦虑地出手拦住他们。 何太哀见状心想苏行还真是个好人,面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居然愿意如此为大家的生命安全考虑,被虞幼堂这样百般拿冷屁股贴脸之后,还愿意伸出援手,这人真的很不错。 而虞幼堂看着苏行伸出的手,语带警告地说了一句:“再纠缠,可就没意思了。” 苏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糟蹋好心,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怒意。 何太哀连忙做和事佬状:“不是,虞幼堂的意思是,多谢你们好意,但我们还是准备自己探查一下这个学校,就不麻烦大家了。” 苏行深吸一口气,尽量将声音语气缓和下来:“和大家一起,不也是可以探查吗?” 虞幼堂不屑:“我为什么要和大家一起?” 第6页 何太哀眼见气氛越发僵硬,便又开口:“他是怕给大家拖后腿。” 苏行:“……” 虞幼堂看向何太哀:“何太哀。” 何太哀:“啊?” 虞幼堂:“我不用你替我解说。” 何太哀:“哦。” 虞幼堂继续往外走,走两步发现何太哀没跟上来,他转头:“不是要跟我一起走吗?还不跟上来。” 何太哀:“……嗯,来了。” 他现在有点不太想跟明日校草同学一起行动了,这货看着太不靠谱,性格又奇奇怪怪的,不适合做朋友,也不适合做队友。 一会儿找个机会把人甩掉吧。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机会,直接把人杀掉。 啊……他这想法是不是太凶残了? 不过他们玩家本来死一死就不要紧,其实主要问题还是在他这里。 对着认识的人下黑手,他还是心中有障碍,这种“杀熟”的损熟人而利己的行为,确实突破他的道德底线了。 如果坦白自己的“鬼怪”身份,不知道通过卖惨的方式,是不是能博得对方同情,他真的好想问虞幼堂,你愿意关爱一下倒霉惨死的校友,将脖子上那颗大好人头,送一送这位可怜又不幸的同班同学吗…… 何太哀心中再起波澜,忧思甚重。他满怀心事地跟在虞幼堂身后,苏行突然叫住他:“等一等。” 才刚回过头,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小型水球一样的东西。 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温和地看着何太哀:“这个给你。这是游戏里的特殊工具,如果遇到鬼怪,直接捏爆这个,可以抵挡一阵鬼怪的攻击,同时它也会发出求救信号。一旦我们接收到信号,不管怎样,都会来救你们。” 何太哀十分惊讶,他这次是真的服了。 有些好心,只是口头上没有实际内容的随便说说,很多时候只是说话之人情商高,那是零成本付出;而有些好心,是实打实分出自己利益的实际性行为,是有成本累计的付出,他真的没有想到苏行会做到这个程度。 “……谢谢你,我们路上会小心的。”何太哀很感动,捧着球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虽然这球很好,但是对他来说太危险了,因为他是鬼啊,这球克他!万一不小心捏爆,别的鬼死没死那还另说,反正他肯定是先死了。 苏行推了推眼镜,说:“希望你们不要走到用这个的地步。” 虞幼堂冷冷道:“当然不会。” 苏行不介意地一笑,对何太哀说:“那么,祝你一路平安。” 何太哀真心实意回道:“你们也是。” 虞幼堂“啧”了一声,他有些不耐的:“可以走了没?” 于是何太哀收好水球和虞幼堂一起离开。 两人行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学校建设得很新,装修也十分细致,只是除了玩家之外,空无一人。 这种情况下,要如何不着痕迹地一个人跑掉,真是一个难以规划的问题。何太哀愁得眉毛都要秃了,然后他发现虞幼堂的行走方向似乎是存在目的性的,对方简直对这个学校很熟悉。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这根本没道理。难道—— 难道对方跟他一样,也是鬼吗?! 何太哀被自己这个灵光一现的想法给吓了一跳,但想了想又自我否决掉。 这次副本的玩家有5人,有一个被他替代,这种事情应该很难复刻的,因为他是鬼怪同事见了都非常惊讶的无怨气战五渣鬼,像他这种看起来像普通人的死鬼,估计难以找出第二个。而且,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个玩家给替换掉,也不是这么容易的吧……他这次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思考了一下,何太哀叫住虞幼堂,等对方转过身来,他把苏行给的水球递到虞幼堂面前:“这个交给你。” 虞幼堂并不接过,一脸高冷:“做什么?” 何太哀老老实实回答:“这个驱鬼,可以保护你,你拿着比较有用。” 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杀虞幼堂。虽然对方是身份明确的新手,又爱作死,看起来一副很好杀的样子,但好歹同学一场还是不动手了吧。苏行和聆秋也都认识了,人也很好,而且全都是老手,所以也算了。如果要杀的话,还是杀那个不知姓名的胖大叔比较好。 何太哀此刻已经接受了“超恐怖游戏系统”的存在,也接受了自己变成鬼怪NPC的设定。肉身已死,但如果还能活下来,即便是以这样鬼的形态,他也仍想活着,说不定还有回到现实世界里的机会。 所以,在这个游戏里,他要好好加油。 不过,这个求救用的水球,虽然自己拿着可能会有用,但是虞幼堂这人太像是会轻易死掉的存在。尽管按照游戏设定来说,对方现在死掉也没关系,因为玩家还能复活,而且说不定这样死一死之后,明日校草同学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不会那么作了。 可是怎么讲呢—— 他自己的良心这道坎过不去啊,总有种莫名罪恶感和内疚感。 即便他确实是打算一会儿抛下虞幼堂独自溜走,但……怎么说呢,虽然微不足道,而且这举动还有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嫌疑,可是送出这求救水球,勉强也是能填补一下他内心的愧疚感——反正他这样做会好受一点。 第7页 何太哀将水球递给虞幼堂,然而虞幼堂并不领情,并且,虞幼堂还气势汹汹地一把揪住了何太哀的衣领。 很无辜茫然的何太哀:“???” 直到此刻,何太哀才明确地察觉到,对方居然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很少有人比他高出这么多,于是他居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跟前这一张校草级别帅气的脸,隐隐有山雨欲来的意思。 虞幼堂冷冷问他:“你什么意思?我看起来很缺人保护?!” 第4章 校园怪谈04 怎么回事,明日校草同学自尊心这么强的吗??? 这么介意被人说保护???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保护不保护的问题,同学你一副看起来马上立刻就要被炮灰的早死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提醒一下“请注意行为哦亲”……但是你这性格不太好,跟你直说怕是要打一架,为了避免无谓的冲突,所以我这是婉转的提醒…… 当然,以上这些话是不能直说的。 何太哀看着虞幼堂要打人的表情,忙道:“没有没有,不敢不敢。我这个人就是习惯性想要照顾朋友,但你不一样,你是看起来完全不需要保护照顾的人。” 虞幼堂:“……” 虞幼堂居高临下道:“我们是朋友?” 呃……虽然大家确实完全不熟,但大哥你这样说话就有些刺人了。 不过好在何太哀本来也没有想要跟对方做朋友的想法,所以他完全不感到伤心,只说:“好歹是同学一场啦。” 虞幼堂目光冷冷地看着何太哀:“这水球你自己拿,别想给我。” 何太哀应道:“行。”然后他问,“那你能松手吗?” 这领子勒得人有点窒息。 虞幼堂深深地盯了何太哀一样眼,似乎想说什么话,但没说出来。不过他终是依言将手松开,放开了何太哀。 何太哀理了理自己的领子。他被这么对待了,也不生气,主要是他看明白了,虞幼堂性格就那样,所以没必要生气。要跟虞幼堂较真,那不是自己白白找气受吗?反正他俩半路队友,迟早要分,大家分之前尽量和和气气一点,对付着过就行了。 他问:“你打算去哪里?” 虞幼堂:“为什么这么说?” 何太哀:“我看你走路毫不犹豫心中很有数的模样,还以为你有想去的地方。” 虞幼堂不答,只是在前带路。走着走着,何太哀感觉不对,因为这周围环境越看越熟悉,他们竟是折回了最初他被系统安排分配的房间。 走在最前面的虞幼堂一推门,径自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体育器材室,有许多柜子,还有放在外头的积灰器材。虞幼堂看到地上的血迹,又看到柜子上的“封条”,明白了:“你之前就是被传送到这里?” 何太哀非常紧张。 柜子里还放着具玩家的尸体呢! 他生怕虞幼堂一个冲动想不开就去开柜子,别人或许是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但虞幼堂这人太难预测了,搞不好就会干这种坑逼事儿。 但好在到目前为止,明日校草同学都没有这个打算。可是虞幼堂显然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何太哀生怕事情再起不可掌控的变化,主动提议:“我之前就是在这间屋子里遇到鬼,这里不安全,我们走吧。” 虞幼堂听了这提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只是走到窗户那边把窗子关上,然后将门也反锁了,最后找了把椅子坐下。 何太哀有点懵逼:“你这是?” 虞幼堂神情冷峭至极,嘴角一弯,勾出一抹笑来,却是杀意凛凛。 他只说了两个字:“捉鬼。” 何太哀:“……” 何太哀满头冷汗滚滚而下,他心想,我这是什么地方露出马脚?不应该啊,难道玩家他们各自都是知道身份,所以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鬼怪,于是故意设了个局要弄死我?但我只是个战五渣的鬼,有必要大张旗鼓这样搞吗,还玩弄我的感情,你们是不是人啊,也太过分了吧?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突如其来的巨大钟声,敲响了十二下。紧接着一声轰鸣,何太哀透过窗户看到巨大的血海波涛席卷而至,一瞬间窗外便只剩下了不祥而鲜艳的红,跟着,无数淅淅沥沥的血水顺着天花板还有门缝渗透进来。 虞幼堂对这一切诡异的变故发生毫无反应,他两手抱臂在胸前,姿态闲适,不紧不慢说道:“每当钟声被敲响的时候,这个学校就会进入异次元血界,只有封闭房间才能躲过这个异象,如果人在外头走廊上,就会淹死在血海里。” 何太哀愣住:“那其他人,他们?” “不是说是老玩家吗?既然是老玩家,总有什么保底手段,他们当然有办法避过这一切。”说到这里,虞幼堂冲何太哀诡秘一笑,“比起这个,你倒是更应该注意这个房间的变化。” 何太哀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血海中的封闭房间,虽然能避过血海的淹没,但是房间里的鬼怪都会被重置出现。原本每个房间里的鬼,是需要玩家去触发一定条件才能出来活动,可是血界时刻,房内鬼怪不需要触发因素就能自由出没。” 虞幼堂身子往后一靠:“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他从一旁的运动器材里捡出一根棒球棒,抛给何太衰,不无讥讽地一笑,“鬼要来了,你动手吧。只要你杀了那个鬼,这里就彻底安全了。” 第8页 何太衰:“???” 他、他……天啊,原来他还没被识破身份?! 太好了…… 吓死他了…… 但是,为什么对方一个新手玩家都比他这个鬼怪NPC都要了解副本?这个垃圾游戏系统果然是站在玩家这一边的吗?了解得如此透彻,这是给了攻略说明本吧?那他们这些鬼怪NPC怎么半点进一步的说明解释都不给一下,NPC没鬼权啊? 何太哀心中疯狂吐槽,眼见房间里血水逐渐凝出一个模模糊糊的鬼影实体,鬼怪就要降临了,他赶紧将手里的危险小球——哦不,是求救水球给放到角落篮框里,等他转身,那鬼体已经彻底转换凝结好形态,而且还他妈是个熟人,脑子都破壳了,不是鬼兄又能是谁? 一时间,何太哀僵在原处,鬼兄也显然愣了一愣,然后鬼兄的眼里流露出“操,你这个新鬼怎么回事,怎么跟玩家搞在一起了”的表情。 此时何太哀很想大喊“我也不想的”,当时情势险峻,他除了假装自己是个玩家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结果这会儿搞成了非常尴尬的鬼怪vs鬼怪的打斗局面,旁边还有个看好戏玩家,他自己都无语了。 啊,不过,现在似乎正是个绝佳的机会。封闭的环境,大家没办法轻易外逃,现在屋内的鬼有两只,只要和他鬼兄联手,就能把虞幼堂—— 心念一转,电光石火之间,当鬼兄伸出锋利的鬼爪扑向虞幼堂时,何太哀毫不犹豫举起棒球棒,“嘭”的一下迎面回击了过去。 是,不错,确实现在他和鬼兄联手杀死虞幼堂是很简单的事情,但,这样对他有好处吗? 答案是没有。 杀死虞幼堂很简单,但是虞幼堂只有一个。也就是说,最终杀死虞幼堂的,只能是他们两鬼中的某一个鬼。鬼兄比他强太多,甚至鬼兄一个人去杀死虞幼堂恐怕也不难,那他如果去帮鬼兄,最后虞幼堂死了归谁? 归他吗?不可能。 对鬼怪来说,杀死的玩家越多越好,鬼兄会放过到手的人命?不会的。那鬼兄会把虞幼堂的命让给他?更不会了。鬼兄为什么要把这一命让给他?他又凭什么跟鬼兄谈条件?他手上没有任何可以谈条件的筹码。 想通这一点的何太哀,毫不犹豫地站到了虞幼堂这边。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好歹同学一场,所以能救一下就救一下,尽管这家伙性格并不讨喜,尽管他们两人也完全不熟,可要他眼睁睁看着这家伙在自己面前被杀死,他也做不到啊。 再说,凭什么要他把虞幼堂的命让给鬼兄。 明明他跟虞幼堂还更熟一点,如果要取虞幼堂的命,那还不如等他现在把人救出去之后再将人杀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正是这个理。 于是,抱着这样想法的何太哀,没有任何迟疑的和鬼兄杠上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鬼兄可能出于是鬼怪同事间的情谊,居然对他没有任何防备,所以他这一棒子砸下去,对方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竟连脑浆都飞出来。 同时,何太哀本人在感到惊吓愧疚这类情绪之前,只觉自己脑袋一痛,仿佛活生生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简直……简直是脑浆都要被人打出来似的痛。 他疼到一脸惨白,手里的棒球棒都握不住了,“当啷”一下直接掉在地面上。 何太哀腿一软,跪坐于地。突兀的,在他整个人都疼得有点恍惚的情况下,他那似乎受到了重创的脑中响起“叮”的一声——那个进行相关知识普及时,总是显得不大及时的系统说明,居然在这一刻久违地响起。 冷漠而机械的语声,不带感情,冰冰冷冷,有种金属质感。很难用具体的语言去描绘这种音质,但它确实会令人联想到银白色的金属制品。 【鬼怪扮演规则二,鬼怪工作人员之间,应当友爱和睦相处,若发生斗殴事件,各自在对方身上造成的伤痛,将在攻击者身上等价还原生成。】 【鬼怪扮演规则三,鬼怪若杀死鬼怪,将受到来自系统的严厉惩罚。】 第5章 校园怪谈05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神秘的鬼怪友爱规则…… 这是在搞笑吗?!! 而且,既然存在这么重要的规则,那就提前先说啊!居然到他都动手了才进行警告说明,这垃圾游戏系统就算是有延迟效应,甚至哪怕是得了老年痴呆,也不至于如此慢吧?! 抱着头的何太哀只觉脑袋剧痛无比。他刚刚怎么下手去打鬼兄,此刻疼痛全部等价还原到他身上,要不是还有点理智,他都想要满地打滚喊“好痛”了。 但关键在这么痛的时刻,他看到同样挺痛的鬼兄,居然身残志坚的,仍旧伸着鬼爪要去挠虞幼堂。 何太哀:“……” 真是岂有此理……怎么可以如此敬业爱岗热爱工作?!都这种时候了,乖乖躺地上休个病假不好吗?保底任务你都已经完成了啊老哥?要不要这么拼? 眼前鬼兄如此卖力做任务,何太哀如何能甘心落在他鬼之后? 为了虞幼堂,他都疼成这样了,这伤害必须不能白受,他说什么都不能让鬼兄把人挠死。这样想着的何太哀,本来是痛到无力腿软的,然而此时也不知他哪里生出来的力量,居然愣是站了起来,然后朝着鬼兄冲过去一把将鬼推开! 第9页 鬼兄他,本来也不是个很牛逼的鬼。加上血界时期的鬼力削弱,而且又被猪队友打了一闷棍,所以此时他确乎很虚弱。何太哀猛然将他这一推,他一下子站都站不稳了,竟直接摔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当然何太哀本人也不好受,他本来就比鬼兄更弱,挨了同等伤害值的一闷棍效力,他受的伤害更大,眼下还能有气力去推鬼,完全是回光返照。所以等他推完他就不行了,完全没力气,甚至于一个踉跄踩在之前自己丢在地上的棒球棒上,何太哀立时一个打滑,直接冲前一扑,正正好扑在虞幼堂身上,爬都爬不起来。 而鬼兄虽然被何太哀推倒摔了个七荤八素,但他仍旧没有放弃杀死虞幼堂的打算,尽管脑浆流出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一脸狰狞地十分顽强从地上爬起来,并准确无误地朝着玩家所在方向挠出一爪子! 命中了!但是!这不对!他背上好痛,仿佛被人狠狠抓了一把,这说明他抓中的不是玩家,而是那个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坑逼新鬼! 此时挨了鬼兄一爪的何太哀趴在虞幼堂腿上,痛得整张脸都失去血色。他在心中欲哭无泪地想着,我真的是衰运,死了都转不了运的那种。他没有想要给虞幼堂挡刀啊!反正玩家被抓一抓又不会怎么样,但是他很脆弱会死的。 也不知道这个伤致命不致命…… 何太哀这么想着,抬头一看,就瞧见虞幼堂此时脸色大变,总算不再是那个高傲欠打的表情,但煞气渐生,居然相当吓人。 紧接着,虞幼堂一把掀开何太哀,杀气腾腾地径直朝着摔在地上鬼怪走去,在屋里两个鬼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脚踏上,竟直接将鬼兄踩成了两截! 何太哀:“???!!!” 我去?!! 何太哀吓得呆住了,虞幼堂这是什么怪力?!他还是人类吗!苏行和聆秋不说他是新手玩家吗?这能叫新手玩家?新手玩家能这样?开挂了吧! 断成两截的鬼兄,显然也被虞幼堂的凶残程度给吓住了。 只见地上的鬼兄怔了一怔,随后就像遇到猛禽的柔弱食草小动物一般,发了疯似的想要逃。他身体断成两截,两截身体便往两个方向逃走,上半身向左,下半身向右。逃走的半途中,他无比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何太哀。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何太哀会无耻地做一只走狗去投靠玩家了,这个玩家,恐怖,太恐怖!如果做其门下走狗能逃脱一死,他也会如何太哀一般,但是,一切都太迟了,对方现在,必然杀他无疑…… 地上不知何时,已是渗透进来大量黏腻的猩红血水,虞幼堂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毫不在意地大步踩过去,一点也不在意溅起的血水会将自己的裤脚沾湿。 他眉眼间杀意凛然,但唇边却还是噙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虞幼堂并不理会缓慢逃离的鬼怪下半截身体,而是准确无误地一脚踩住鬼怪的头。 “哦,很凶啊?” 尾音上扬的语调,并不如何凶恶,但这房间里在场仅有的两个鬼,全都瑟瑟发抖了起来。虽然因为肉身死去,他们并不需要呼吸,可是他们两只在这个时候,仍旧是体会到了活着时的死亡窒息感。他们毫不怀疑,只要虞幼堂稍一用力,鬼兄就会被当场爆头! 何太哀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之前路上自己暴露鬼怪身份对虞幼堂下手的话…… 他可能已经彻底死掉凉透去西天见佛祖了。 虞幼堂似笑非笑地踩着鬼兄的头。 明日校草同学并不是那种一团孩子气的男生,会叫人一看就认为是个少年,但也不像一些长得特别着急的同龄人,他并不存在超脱年龄的成熟。虞幼堂这个人身上有一种介于少年人和成年人之间的特殊气质,而行为表现有时候也是如此。就像此刻,他展现出了一种小孩子扯断昆虫翅膀般的直白残忍,但又有成年人纵观全局的游刃有余。 已经踩住了鬼怪的脑袋,却偏偏不给个痛快。他缓缓地一点点加重脚下的力道,不轻不重地用鞋子碾了碾鬼兄的头。右耳带着银杏形状耳钉的年轻人微微低下头,脸上是只能用“鬼畜”这个词来形容的笑意,他似乎是在观摩鬼怪在这过程里心惊胆战的表情。 何太哀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 这……这家伙,绝对心理有问题! 他刚刚被虞幼堂伸手一推,倒在地上压到伤口疼得要命,眼看鬼兄被踩住脑袋之后,这扭头看过来的绝望,何太哀想起鬼兄之前跟他讲的,在这个游戏系统当中,鬼怪若是死了,被玩家杀死,那就是真真正正永远死了。 咬紧牙关,何太哀从后头猛扑上来。他本来是想推开虞幼堂,却发现完全推不动人,他全身没有多的力气,反倒累得自己差点又摔地上,何太哀本能地攀住虞幼堂,以避免自己摔倒在地。 被意外搂住腰的虞幼堂当即一怔,随后大怒:“你干什么!想死吗!” 说着便动手将何太哀从自己身上撕开。 误打误撞引开虞幼堂注意力的何太哀,发现对方居然都没再去搞鬼兄了,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一搂,效果竟如此拔群。 这是个机会,说不定能让鬼兄逃走。何太哀顿了一顿,接着便使出纠缠不休的功力去痴缠虞幼堂,他死搂住明日校草同学死不放手,并卖力大声痛呼,“啊,好痛啊”,是心怀鬼胎地企图将场面弄得更加混乱。 第10页 当然,中途他不忘抽空朝鬼兄使了使眼色,示意对方机灵点——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似乎老天爷也听到了他们强烈的渴望活下去的心声,外头的血海汪洋竟慢慢消退。这血界存在着禁锢囚禁之意,当一个封闭空间被做出来去抵御血海时,血海也同样将封闭空间的封闭之力进行了加固。 它的存在意义是完全一目了然的。 这是游戏强行推出的一个困兽相斗的场景。 游戏强行制造出了不可避免的冲突,玩家和鬼怪必需直面对上,在血海涛涛的时间段里,双方必须经历一番殊死搏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并且,谁也没办法逃走,谁也没有退路,只能决出个胜方,这是强势一方的专场——或者,弱者拼掉半条命去拖延时间撑到血界时间过去。 鬼兄一大超强能力是:自由穿梭。 可以穿墙、穿桌、穿柜、穿天花板等等一切。但发挥这个能力有一个前提,这前提是,外界不能有外力在限制干扰他。 比如这次副本的游戏开始之初,鬼兄就没有办法离开柜子。因为游戏限制了他的自由,将他做为“柜中之鬼”锁死在了柜中,只有当外部有玩家发现柜中异常,并要想要打开柜子时,他才能出柜——嗯,就是说推开柜门出去。 同样的,血界来临时,鬼兄被锁死在了这个房间里,没办法逃离,就算知道对上虞幼堂自己会死,他也没办法去实现自己“打不过就跑”的做鬼奥义。 而此刻血海消退,血界时间结束了,他的“自由穿梭”能力解冻重新可以使用。鬼兄奋力拖着断成两截的身子,挣扎着沉入地面,在离开之前,他无比感激地看了何太哀一眼。 何太哀见到鬼兄安全离开,也是松了一口气,目的达成,他便不像之前那样真心实意去纠缠虞幼堂了。所以虞幼堂这次用力一推他,他立刻就软绵绵往后一退。 虞幼堂瞪眼看着他。 明日校草同学开口说话了,冷冰冰的语气里包藏着几乎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些微很容易被人们忽略的羞愤,相信如果不是他还有一点理智存在,何太哀此刻大概就被打死了。 虞幼堂恶狠狠道:“不要以为你替我挡了一下,就可以得寸进尺。我告诉你,我不喜欢男人,我不是gay。” 何太哀:“……?” 第6章 校园怪谈06 哥,你说啥? 什么叫做“我不喜欢男人,我不是gay”?你是不是意有所指?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就喜欢男人,我是gay吗?我也不是啊! 因为信息量太大而错愕的何太哀,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虞幼堂继续道:“你们这些死gay有什么打算我见多了。”他话一转,俊脸含煞,又说,“下次还敢来碰我,我直接砍断你的手!” 何太哀:“……” 何太哀觉得自己巨冤。 他十分尴尬地自辩道:“我不是gay。” 虞幼堂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露出嘲讽笑容:“呵呵。” 何太哀一下子也怒了,他猛的提高音量:“我才不是gay!如果我是gay我就死一户口本!我直接开窗从这里跳下去!” “……”想不到何太哀居然发下如此毒誓,虞幼堂顿了一顿,然后缓缓说,“这里是一楼。” 何太哀:“……” 何太哀冷漠脸说:“哦,是吗?不过这不重要,反正我不是gay。” 然后他脑中灵光一闪发现此刻正是翻脸分道扬镳的好机会,何太哀心中暗自窃喜,面上还保持着在吵架的表情,他说:“既然你这么害怕我是gay,而我又没办法自证自己确实不是gay,我看我们这也别组队行动了,就这么散了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瞧你挺厉害的,一个人行动没问题。” 说完,他就要往外走。 结果虞幼堂一把拽住他,仍旧是一脸高傲的那种表情:“我一个人行动确实没问题,那你一个人可还行?” 何太哀反问:“我怎么不行?”说着掸开虞幼堂的手,继续往外走。 虞幼堂:“你伤口不处理吗?” 何太哀:“不劳您费心了。” 此时何太哀已经走到门口,正手握住门把手要开门,结果他后头的虞幼堂一个抢身上前,“啪”的一下,单手按在门板上,直接将何太哀拉开一丝缝的门给重新关了回去。 何太哀愣了一愣,抬头就见明日校草右手撑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姿态还是那种纡尊降贵的模样:“你之后什么打算?” 心里头有点郁闷,何太哀心想,虞幼堂虽然这态度欠打,但这实际上是心有内疚所以在关心他吧?看来这家伙也不是完全不可救药地讨人厌。 如果他本人真的是个玩家的话,他当然很乐意去抱自己这位同学的大腿。想想之前虞幼堂面对鬼兄时的战斗力。但他不是人,他死掉了,他现在是敌对阵营的鬼啊,待在这个家伙身边太不妙。 像他这种霉运的人,就不要希冀侥幸的好运。他不需要来自明日校草的关心,倒是希望虞幼堂态度能漠然不管他人死活一些…… 何太哀斟酌了一下,说:“我回去找苏行和聆秋他们。” 虞幼堂道:“不行!” 何太哀一愣,察觉到虞幼堂态度有异,他觉得有点奇怪,便问:“为什么?” 虞幼堂:“他们不是好人。” 第11页 何太哀越发疑惑了:“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虞幼堂微微一颔首:“这事我之后跟你解释,现在我先带你去包扎一下伤口。” 何太哀闻言,下意识就要一口回绝,但转念一想,对方似乎知道很多事情的样子,虽然他没有要和虞幼堂继续组队的打算,可是收集一些信息总不会有错的,反正他先趁这次包扎伤口的机会打听一下消息,然后再一个人走掉也不迟。 于是何太哀答应了虞幼堂的提议。离开房间时,他突然记起苏行给他的求救水球,虽然那东西对他来说很危险吧,但现在置之不理不符合他的人设。 然而当他正要去拿的时候,虞幼堂制止了他:“这个不能带,这是苏行他们放置的追踪器。你把东西留在这里吧,具体怎么回事,我一会儿跟你讲。” 何太哀本来也不想要那个水球,所以立刻说:“好。” 他答应得太过干脆,虞幼堂不禁多看了何太哀一眼。 医务室在三楼。两人推开房门,何太哀只觉一股冷气悠悠扑面而来,就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贴面对他吹了一口气一样,当下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对比其他明亮干净的房间,这一间显得格外凌乱阴森,而且墙上天花板上地面上桌子上凳子上,全印着一个个诡异不祥的漆黑手印,真真是说不出来的森然古怪。如果来到这个房间的,只有何太哀一个人,那么,除非有什么特殊理由要他必须待在里头,否则他一定不愿进门。 尽管有虞幼堂在,所以这间医务室大概是没有问题的,但何太哀看到眼前景象,还是情不自禁地问道:“这房间是?” 虞幼堂:“这里不会有鬼。” 不不不,你这话说得太武断了,和你在一起的我就是鬼啊! 所以现在这里真的有一只鬼! 虞幼堂说完便进了医务室。 房间不大,里面有什么东西一目了然,贴墙最里面的地方有一个玻璃柜窗的药柜,里头有很多盒子,明日校草同学走过去直接翻找了起来,应该是在找可以包扎伤口的药。 而何太哀站在门口,依旧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进去。 虞幼堂说,这房间不会有鬼——这句话讲的就很有意思了。为什么不会有鬼?是鬼怪们在畏惧这个房间吗?然而他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压迫畏惧感,那么难道说是鬼怪进入这个房间就会遭遇攻击? 一脚踏在门口的何太哀一时有点心潮澎湃。他挣扎着伸出脚尖,又缩回脚尖,跟着又伸出脚尖。他实在是对这个房间有点好奇,一个挂着“禁止入内”标签的房间总是有一种莫名危险的诱惑力。好吧,他小时候就是那种老师说:“这里不能越过线哦。”然后愣是背着老师偷偷踩线的作死小孩。当然,他也知道分寸就是了。 不一会儿虞幼堂注意到何太哀还站在门口,他说道:“你还站在外头做什么?这里很安全,你进来。” 何太哀想了想,还是决定试探一下这个房间,万一出现不对的情况,他就退出去当怂逼说这房间太可怕他不愿意进就好了。 而当他一步踏进去时,一瞬间有一股很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医务室,当真是排斥鬼怪的,但并不会对鬼怪造成实际性的伤害,不过也有可能他做为鬼实在太废柴战五渣了,所以房间鉴定他不是凶鬼,就没把他怎么样…… 屋里的虞幼堂很快找到药包,何太哀见状,强忍着反胃恶心的感觉走过去,他凑上前一看,发现那是一罐写着“包治百病(用于外伤)”的药膏。 这个游戏的取名设定,还真是粗暴直白呢…… 虞幼堂拧开药膏盖子:“涂上这个就好。” 何太哀:“……嗯。” 毫无疑问,这药膏对玩家必然是好的,但对鬼怪呢? 虞幼堂突然又说:“把衣服脱了。” 这衣服没什么不可脱的。大家都男的嘛。何太哀完全没有犹豫地将衣服脱掉,露出赤|裸的上身,但是他说:“涂药什么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虞幼堂抬目:“你伤口在背上,你自己怎么涂?” 何太哀非常坚持:“我可以的。” 虞幼堂一挑眉:“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你是gay你要避嫌吗?” 说完就扯过何太哀,就要往人身上涂药。 但何太哀哪能让他随随便便涂自己身上,当下反抗挣扎起来。结果这栋大楼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一阵剧烈震颤,仿佛大地震了一般,而拉拉扯扯的两人均没站稳,于是直接撞在一起。 何太哀本来进入这房间之后就犯晕恶心,现在被这么一颠一撞,胃液反酸,完全忍不住的,他立刻一声“呕——” 光荣英勇地吐了。 虞幼堂:“……” 第7章 校园怪谈07 亏他反应及时,在察觉要吐的那一刻,立刻推开虞幼堂直奔洗手台,这才避免了吐人身上的糟糕局面。 何太哀心想,为什么我做鬼做得那么失败,一点都不酷炫,居然跟个活人一样会受伤流血还会吐,我这当鬼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他吐了半天,终于吐完了,抽出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回头何太哀就看见虞幼堂脸色非常难看地坐在一边。 然后何太哀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吐的时机很有问题,简直就像是嫌弃人家明日校草一样。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个人因为自己碰了一下就吐了,你说尴不尴尬,难不难堪?而且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他并没有嫌弃虞幼堂到那个地步,这只是因为他做为一个鬼在这房间里待着很不舒服而已。 第12页 “我这个……是之前看到很多血觉得恶心,然后现在又被颠了颠,就有些想吐……那个,我也不想吐的……”他很努力地找理由去解释。 虞幼堂冷声冷气道:“你不用跟我解释。” 哦,生气了。 “那——药我自己来涂吧?” 虞幼堂一语不发地将手里的药罐抛给何太哀。 何太哀伸手接住。 他伸出手指沾了一点药膏,当然,没出现任何不良反应。然后他尝试着将药膏涂在了自己背部的伤口上,登时伤口一凉,那被涂上药膏的伤口竟是瞬间复原,这药膏果然神奇! 何太哀想了想,问:“能把这药带出房间吗?” 虞幼堂没立刻回答,是过了一会儿才说:“不能。” 何太哀:“会有不好的后果?” 虞幼堂两手抱臂而坐,面色冷淡,他左手的手指在右手的手臂上不耐烦地敲打着,整个人的气息都显得很烦躁。半晌,虞幼堂冷声道:“如果你想被这个副本的所有鬼怪追杀,那你可以把药膏带出去试一试。” 这房间就是一个定点安全治疗区的存在。 何太哀回答道:“我知道了。”跟着他又问,“我其实很想问你,你是老玩家吗?” 虞幼堂抿了一下唇:“我不是。” 何太哀感到明日校草同学很神秘,简直浑身都是谜,也正是因为浑身谜团太多,所以反而叫人不知该怎么提问了:“你很强,而且我感觉你对这个游戏很熟悉——当然,如果你不想谈这个就算了。” 本来,何太哀以为虞幼堂不会回答自己问题的,没想到这次对方居然解释给他听,虽说讲得很简单,并且只回答后半个问题,还完全不做任何衍生式的补充说明,但不管怎样,好歹也是说了点内容:“这个游戏有原型。” 明日校草同学抬起下巴,他本就皮肤颜色偏白,衣服又是黑色的,就被衬得越发显白,偏偏这间医务室光线诡异,于是虞幼堂立于这间屋子里,便显出一种森然之气,比何太哀更像个鬼。 虞幼堂:“现实里有一款恐怖游戏和这个副本设定一模一样。” “所以你知道那么多?”何太哀有些好奇,“那这个游戏系统里的所有副本,全是有原型的吗?” 虞幼堂:“不是。”却是不再多做说明了。然后他转过脸来,问何太哀,“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太哀不能说自己是鬼,便照搬了自己之前跟苏行他们说的理由:“我也不知道。本来正在给家里人打电话的,结果突然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这里,我吓了一跳。” 虞幼堂:“没有听到系统邀请你的提示音?” 何太哀并不知道玩家接触的系统是什么样子的,也不敢在真玩家面前兜底,不然分分钟露馅被揭穿,果然最好的办法还是假装系统出问题了的样子,他一派坦然地回答说:“没有啊。完全没有听到。” 虞幼堂微微皱眉,但并没做评价。 何太哀:“对了,你为什么说苏行他们是坏人?” 虞幼堂不答,只说:“药涂完了我带你去‘门’那里,到了你就知道了。” 何太哀努力给自己擦药,但毕竟看不见,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伤口全部覆盖涂上。正摸索着,虞幼堂约莫是对他这笨拙没效率的模样实在看不下去了,径自起身走过来,劈手夺过何太哀手中的药:“嘴硬有用吗?” 噎了一下,何太哀说:“我知道你是要我别逞强,但是……” 虞幼堂轻哼一声,便帮何太哀上起了药。 这回何太哀倒是不多嘴也不反抗,因为药擦在他身上已被证实无害,他意思意思推拒两下,便也就顺从了。 等药涂好,何太哀便跟着虞幼堂去找“门”。他们来到学生宿舍楼,中途找错地方,虞幼堂皱眉说:“我有点记不清,希望能赶在下一次钟声响起之前找到。不然只能再做一个封闭空间,这就会很麻烦。” 何太哀听到这里顿时慌得一逼。 钟声响起,便是血界时刻,也就是说,鬼怪会被重置到最初被系统分配的房间里。其实当着明日校草同学的面消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逃得够远,别被抓住,这反而是好事——他能摆脱虞幼堂去找另外那三个玩家。 但是,据他观察鬼兄之前的那次现身情况,从A地点转移的B地点,这当中有个传输空隙时间,万一他下半鬼身传过去,上半鬼身还残留在原地,然后仇鬼的虞幼堂,因为看穿他的身份,一个“被骗buff”加成的愤怒暴击直接将他爆掉鬼头,他怎么办? 诚然鬼怪断成两截还能活,那如果是被爆头呢?想想之前鬼兄那么绝望无助可怜柔弱的表情吧,如果安全无忧,鬼兄会那么惶恐吗?肯定不会,所以要是被打爆鬼头,那绝对是会死鬼的! 何太哀内心很慌,但还是强颜欢笑说:“不急,慢慢想。” 他心中暗暗想着,一会儿血界时刻来临时,他一定要找个遮挡物掩护一下自己,为自己争取一下消失时间,说不定这样他就能安全逃出生天了。 何太哀心想,他果然很倒霉。游戏里遇到虞幼堂这么个诡异的明显有虐鬼倾向的大佬,或许本身就是老天对他最大的恶意了。也亏得他几次选择都还是明智的,不然早凉透成渣。 而虞幼堂似乎看出了何太哀的慌张,但他也没安慰什么,只是说:“等这个副本结束,你就赶紧退出游戏别再来进入了。不管系统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动摇。这个游戏,很危险,不是你该来的。” 第13页 何太哀回神:“那你呢?” 虞幼堂一抿唇:“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 何太哀:“我知道你身手很好,但是,既然这个游戏危险——我知道你说的危险,是从我的能力层次出发考虑才这么说的,对你来讲,也许动手能力上确实是你很强,可是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仍旧会出现一些你不可控的事情,说不定也会成为一种危险。” 虞幼堂微微皱眉:“不劳你操心。” 何太哀道:“你也可以说多谢你关心。” 虞幼堂一怔。不语。 何太哀故作轻松道:“对了,既然这个游戏里存在鬼怪,我现在是很好奇了,是不是现实里也有很多鬼?你身手那么好,该不会是捉鬼的?” 虞幼堂没说是,但也没否认。四舍五入一下,这基本就是个默认的意思。 我去,真的捉鬼??? 捉鬼……没剃光头,难道是捉鬼道士吗???! 天啊,学校高冷男神竟是个捉鬼道士,这是什么令学校女同学们心碎的设定!感觉十分一言难尽。而且道士能结婚吗?看明日校草同学对待女生这这么渣的态度,该不会是连谈恋爱都不被允许吧? ……啊,不对不对,这么森严的规定,那应该是以前的佛教,是不是?道教好像不至于如此,电视剧里道士们谈恋爱不谈得挺高兴的吗,而且,对了,修佛好像是可以带发修行的……不不不,冒犯了冒犯了,他对道佛两教完全不懂的来着,全都是在瞎说…… 大概是何太哀表情变换太复杂精彩,一看就是脑补过多的样子,虞幼堂略微有些不悦道:“你在想什么?” “嗯……”何太哀想了一下,还是直接把心里话问出来了,“你是出家人吗?” 虞幼堂:“……” 虞幼堂:“不是!” 何太哀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点点失望,他说:“哦。” 虞幼堂蹙眉:“你为什么这样想法,捉鬼的,就一定是出家人?” 何太哀干笑一声:“打扰了打扰了。” 他不是一个会刨根究底去问人底细的人,何太哀看虞幼堂不太高兴的模样,虽然心中仍旧挺好奇,但也并不想再去问对方要答案了。 虞幼堂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应该是这间宿舍。” 何太哀跟在虞幼堂身后进了屋子,然后他们两人一齐动手,将那下铺是书桌结构的连体式床位给挪开,便找到了虞幼堂说的那个“门”。 所谓“门”,乃是一块四四方方,明显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地砖。砖块上面用粉红色的颜料,画了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爱心。虽然说……这粉色系的爱心画风是很少女很令人精神放松,但他们现在是在一个恐怖校园啊!注意重点是恐怖!恐怖系里的粉色爱心是什么鬼?当真是苹果树上长了西瓜的效果,反而更诡异了。 何太哀看着虞幼堂从容无比地将那砖块启开,因为那砖块画风和这恐怖游戏的氛围太不一样了,他不禁问道:“这游戏设计者,是个女孩子?” 虞幼堂闻言,手上动作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如果去仔细观察,可以看到他脸上矜骄冷漠的表情似乎也凝固了一下。但很快虞幼堂又恢复如常,只淡淡说:“不,是个男的——而且是一个老男人,并且是个非常无聊的老男人。” 第8章 校园怪谈08 何太哀脱口而出:“你们认识?” 虞幼堂一副不敢恭维的模样:“倒不如不认识。” 何太哀:“那……你说的认识,是指认识原型游戏的设计者呢,还是这个‘超恐怖游戏’的设计者?” 虞幼堂:“……” 虞幼堂将何太哀推进门中:“血界时刻要到了。” 何太哀“啊”了一声,直接摔进去,但他落地姿势很稳,倒是出乎他自己的预料。可能这就是变成鬼之后,他新获得的一项专属技能吧——听起来没什么卵用,而且不知为何有种霉得十分穷酸的气息。 虞幼堂跟在何太哀后头一起跳下来。 “门”之下,是一处漆黑的地下空间。这是一间四壁被灼烧成黑色的房间,明明没有任何灯光照明,却蕴着一层昏黄的亮光,而何太哀借此光亮,便也就看见了屋子中央一个站着的漆黑小人。 指了指那大约只有他一半高的小人,何太哀小声问:“那是什么?” 浑身黑漆漆的小人就在此时突然张开眼睛。 何太哀:“!” 黑色小人的眼睛非常大,眼白多,眼仁小,十分吓人。何太哀不动声色地被吓了一跳,他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那小人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何太哀跟着虞幼堂走了几步,发现那小人的眼珠子,居然是跟着他们的移动方位转动,而且能明显感觉那小人在死死盯着自己看,这感知诡异极了! 拍了拍虞幼堂的肩,何太哀低声问:“他一直盯着我们看哦?” 虞幼堂完全不把眼前的诡异现象放在眼里:“不用管它。那不是鬼怪,是个隐藏道具。” 何太哀百思不得其解:“隐藏道具?这话怎么讲。” 虞幼堂问:“你玩过恐怖解密游戏吗?” 何太哀:“不玩。” 虞幼堂抬头仔细检查着墙面,他用手指不住地敲打着,似乎是在找寻什么:“解密类的恐怖游戏,通常自带鬼怪追逐战小游戏,碰到就会死,玩家要想办法利用游戏里的道具和地形,去逃避鬼怪,进而在鬼怪手上活下来。这个副本里的‘血界时刻’,就是一种追逐战模式的变形。” 第14页 何太哀:“原来如此……” 但是他真的很想吐槽好吗! 追逐战追逐战,游戏里的必须得是鬼追人吧,虞幼堂的追逐战把整个角色都玩颠倒了,追逐战变成杀鬼游戏了啊亲!本尊若无其事说出游戏原本的设定,就没觉得哪里有不对的吗? 虞幼堂:“活下来之后,通过收集线索,玩家一般会打出2个结局。一个被称为普通结局,是指玩家没有将过去事件完全重现,没有解开关键谜团,活着通关而已,这样打出的结局被称之为普通结局。” “还有一种是‘真实结局’,也就是玩家正确完成了游戏的支线任务,重现了当年事件的真实走向。只要最后游戏结局时打赢游戏大boss就行——以上两种是一般游戏的通关模式。” 何太哀很敏感的:“你的言下之意,莫非是我们现在所处‘超恐怖游戏’并不走寻常路?” “‘超恐怖游戏’略微有点不同,但它也有两种通关方式。”虞幼堂突然一笑,那笑容是一个杀机四溢的冷笑,“一种是通关解谜打出‘真实结局’,杀掉副本里的鬼怪boss。第二种则是不解谜,直接将副本里的鬼怪杀尽。鬼怪都死绝了,谜底也没有了存在意义。” 日了狗了!杀尽副本鬼怪什么的,依他所见,确实是虞幼堂会干出的事。 何太哀心都凉了半截:“你、你,你现在应该是没有在走第二条吧……” 虞幼堂说:“我们在走第三个选择。” 何太哀:“???” 虞幼堂:“没时间选第二个。” 何太哀:“……” 所以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本来是想选第二种方式的,但是因为现在没有时间所以只好放弃了对吗?! 何太哀试探问道:“我看你好像很讨厌鬼怪的样子……” 虞幼堂微微侧过脸,恰到好处地微微一笑,笑得何太哀后背一寒。他说:“那难道你是很喜欢鬼怪吗?” 何太哀赶紧否认:“没有没有。只是你似乎特别讨厌鬼怪,甚至还有点仇视……” 虞幼堂完全无视掉这个问题,他一路向前走,一路沿途敲打墙壁:“你不是说,想知道苏行他们为什么不是好人?” 何太哀:“……嗯。” “这副本是个校园怪谈合集,一共七大灵异事件,如果不能将鬼怪全部消灭,那就必须要去解密这七大怪谈故事。只是呢,其中一个怪谈,需要活人献祭。” 何太哀:“活人献祭?” 虞幼堂露出一丝嘲讽的笑:“而且是两个人。” 何太哀反应过来,惊呆了:“难道他们想把你跟我?” 虞幼堂说:“是啊,他们三个都是老玩家,是这个游戏很有名气的‘红名玩家’,他们经常对副本里的其他玩家下手,专杀新人,就比如这次副本里的你和我。” 何太哀十分错愕。 这游戏居然这么黑暗讽刺的吗?鬼怪之间都还要和谐友爱互助不能互相伤害呢,结果玩家之间来这套?但更关键的问题是,虞幼堂他了解得好清楚啊?他是不是该夸一句这家伙果然不是一般人? 虞幼堂在何太哀沉默许久之后,回头问:“你在想什么?” 何太哀老老实实答道:“我在想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又道,“同时我不明白,你说我们现在是在做第三种通关选择,可是我们又是在做什么?” 虞幼堂:“我在找‘门’。” 何太哀:“我看到了,但是我不明白。” 虞幼堂手指敲到某一处墙面,那被敲击发出的声音和别处的都不一样,他一挑眉,又多敲了几下。 “这个游戏里的‘门’,就是每一次游戏副本的bug,只要触发bug,就能强制结束游戏。” 他这样说着,突然一拳砸出。 “呯——” 墙面不堪重负,瞬间蜘蛛网般的裂缝如山岳崩塌一般连绵生成。虞幼堂跟着又冷冷地一脚踹在墙上,顿时一个大洞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走了。” 一切都发生太快,何太哀站在原地,他看了看墙上的破洞,迟疑地问:“该不会进到这里面,一切就结束?” 虞幼堂理所当然的:“嗯。” 何太哀:“……” 何太哀不想进洞,他问:“那其他三个人怎么办?我们走了,他们呢?” 虞幼堂微微一偏头,想了想说:“大概会自相残杀。但这不挺好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何太哀内心十分焦虑,他心想,这不行啊,我要杀玩家的任务都还没完成呢,我如果现在就跟你走了,作为一个完成不了人物的新鬼,那我不妥妥死定了吗?这可不行,这不行的。 “我——”于是何太哀一挺胸,他坚决地表示道,“我不走。” 虞幼堂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什么?” 何太哀决绝的:“我要去救他们!” 虞幼堂:“……?” 虞幼堂看着何太哀,仿佛看见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诡异生物。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何太哀重复:“我要去救他们。”他这会儿完全找不到恰当的理由可以脱离队伍,只硬着头皮说,“我没办法对他们见死不救。” 啊,虽然那些玩家心怀不轨,活该去死啦,而且这些人死一死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反正都会复活,人命根本不足以被当成一回事,还不如鬼命贵重,但,为了离队单独行动,“没办法见死不救”从现在开始就是他的人设了!没错,他就是一个“圣父”,他要跟这个人设锁死永生永世不分离! 第15页 虞幼堂那张帅气至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大的情绪波动,那是看傻逼的表情。 何太哀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他继续说:“我相信,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用爱去感化的。” 虞幼堂抱臂冷冷看着何太哀,半晌,道:“随你。但你要怎么救?” 何太哀顿了顿,说:“我还没想好,走一步是一步,但我在考虑,或许可以把他们带到这里来,让他们也通过‘门’,这样大家就都安全了。” 虞幼堂冷声道:“你忘了他们要害你?” 何太哀无比条理清晰地开始给人洗白:“我知道。但都是系统逼的,他们也没办法。我想这个第三种通关方式,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吧?他们不像你可以选择第三种,又做不到杀尽鬼怪,便只能选择第一种方式。” 虞幼堂目光有点冷:“第三种的方式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大多数人没办法打开‘门’而已。我想说,就算你不介意他们害你,但他们之前残害过很多其他无辜的人,你知道吗?” 何太哀:“……我知道。” 他知道的啊。 按照虞幼堂的说法,那些人就是人渣存在。从他本愿来讲,他当然也不想去救人,但不这样说,他怎么离队?他要怎样,才能合理拒绝这个近在眼前的通关大道?反正他是想不出别的更合适的理由了。 虞幼堂听到何太哀的回答,面色更冷,声音也沉了下去:“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救?你知不知道,有些人一身血债,罪不可恕,是不应该救的——你救了,就相当于是杀人!” 第9章 校园怪谈09 虞幼堂听到何太哀的回答,面色更冷,声音也沉了下去:“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救?你知不知道,有些人一身血债,罪不可恕,是不应该救的——你救了,就相当于是杀人!” “……”何太哀也觉得这话说得在理,他根本无话可说。 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掉落下来的方向,他斟酌了一下言辞,询问地看向虞幼堂:“所以你要拦我?” 虞幼堂:“我不拦你,但如果我告诉你,你出去了,就会死,那你是不是也还要去?” 何太哀微微一怔:“你这话什么意思?” 虞幼堂抬手一指:“看见那个了吗?” 何太哀顺着虞幼堂所指方向,看向屋内正中央的漆黑小人,他思索了一下,回道:“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个隐藏道具。” “不错。”虞幼堂背靠着墙,不带感情地说,“它不仅是个隐藏道具,它还是个自毁装置。一旦我将它启动,除非避入我身后‘门’内这条通道,否则所有人都会——” 闻言何太哀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卧槽居然有这种开关怎么不早说?!他一口截断直问:“怎么开?” 虞幼堂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多看“圣父”何太哀,以免自己眼睛被“圣光”闪瞎的模样:“它右手握着钥匙,眉心是锁孔。只要拿着那把钥匙,插|入它眉心转动一圈,就能启动自毁指令。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你想要救人就尽管去好了。我刚才的话都是吓你,其实……” 忽然,室内一声清脆的“咔啦”。 虞幼堂一怔,他张开眼睛的同时,将剩下的半句话说完:“……其实,我只是想考验一下你的决心。” 却见何太哀握着钥匙直奔他而来,然后动手一把将他推入一旁的通道之中。虞幼堂一下子失语反应不过来,他这状态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懵。 宽阔屋内的漆黑小人眉心正插着一把钥匙。 这小人整个都在微微颤抖,它一双巨大的眼里,眼仁细小,眼白多,此时此刻,那两粒细小眼仁,在各自眼眶里疯狂转动着,渲染出了一股癫狂要崩坏的气息。“呕”的一声,小黑人忽然张开嘴,口中猛的吐出无数黑泥,流水一样倾泻而下并源源不断地涌出。 虞幼堂看着随后跟着他进入通道的何太哀:“你——” 何太哀内心十分喜悦。 天啊,居然就这样轻轻松松完成任务! 他几乎要动手去按住自己的嘴角,才能保证自己没高兴到笑起来:“我刚刚把小黑人自毁装置启动了。” 虞幼堂难以置信:“你、你为什么?你不是说——” 何太哀一脸无辜,说:“我之前确实是想救他们,但是后来听你那么一讲,又觉得你说得更有道理,反而意识到是我之前想差了。坏人不该救,救了坏人,便相当于是在杀人,我怎么能做这种错误的事?” 虞幼堂:“但你——” 何太哀:“与其让他们那样痛苦而挣扎地自相残杀,不如我送他们一个清静,直接开了自毁装置,这样不是更好吗?” 虞幼堂:“你知不知道——” 这明日校草大概是想说,这样做之后,他会被排上那三个“红名玩家”的黑名单吧?以后会被重点追杀?但在这个游戏系统里,想要再次碰见也不容易吧?大不了以后他做鬼小心避着点就是了。 何太哀直接打断:“我知道。” 虞幼堂怔然:“你知道?那你还?” 何太哀微微一笑,说:“我相信我这样做是正确的。” 虞幼堂默然片刻,最后忽然一哂:“真不知道你算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暗之中,虞幼堂的身影渐渐消散而去,经风一吹,便化外亿万尘芥。而何太哀同时也感到自己眼前的世界暗淡下去了,但他并没有感到不适,只是他的世界逐渐化为全黑,无边无际的黑,比星空更加漆黑。 第16页 他眨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身在一个装修非常清新的破旧房间里。 【第一副本任务成功完成,杀死玩家数,3,总评分A,获得积分40】 【达成特殊成就“伪装者”称号。披上该成就,将提升周围人对你的信任好感度。效果:令周围人对你情不自禁放松情绪卸下心防。(备注 –对方精神力若极强,则受此成就影响效果将被大幅度削弱,甚至可能完全不受此影响)】 【鬼怪商城功能开启。】 【副本内,鬼怪商城功能自动封锁。】 【顺利完成第一副本,“鬼怪NPC”新任职员考核任务完成。鬼怪探寻模式开启。发现副本内存在队友数目为1,队友职务,副本“鬼王”。请非“鬼王”人员,积极配合“鬼王”的指挥调度。】 【通知本次“鬼怪NPC”扮演小组,本次副本共有5名玩家,请各位鬼怪好好规划自己的工作安排。】 何太哀:“???” 什么鬼,这系统切换副本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完全是眼睛一闭,一睁,转场就匆匆结束了,有没有搞错?果然这游戏是没有任何指引说明,这是要全都要靠他自己去探索是吧? 而且鬼怪商城是什么鬼功能?才刚开启就自动封闭,那还开个毛线啊?刚刚转场的时候为什么不让他用?到底是他命太衰还是系统坑他……不对,这个哪怕就算是垃圾游戏系统坑他,那也似乎能被归类到他命太衰的解释类别里…… 不过,和上一次入场相比,这次还是有一点不一样。 他做为一个“鬼怪NPC”扮演者,收到的来自系统的信息更多了。这次居然还提示了队友数目,并且那个队友还是个“鬼王”。 所谓“鬼王”,就相当于是普通闯关游戏里的最终怪物boss吧? 上次他什么都没感觉到,但这一次,冥冥之中,何太哀就是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这个屋子里是还有别的鬼怪存在的。他循着那玄之又玄的感知牵引,抬起头看过去,便瞧见一滩黏土一样的玩意儿,粘在天花板的角落里,像一块陈年污渍。 不。 这……这难道就是他这次的队友吗…… 虽然鬼怪是有可能长得千奇百怪吧,但那个东西……不就是团脏东西吗?!能靠谱吗?他的队友可是个“鬼王”啊!不能就是团脏东西吧?! 莫非他的队友藏身在那个角落里?或者干脆就是在他所感知到的位置的隔壁房间里? 何太哀心神不宁地四下里寻找着,然而下一秒,他的这个假想就被彻底粉碎了。 小团脏东西一样的块状黏土之上,像是要融化一般,缓慢地浮现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泥土小人。 这个泥土小人勉强有一点人形,方脸,阔眉,厚唇,没有眼睛,但没有眼睛的他仍旧是在“打量”何太哀。 那是一种相当严厉的审视。 打量完毕,鬼王泥土小人非常失望地说:“哦,是条杂鱼新鬼啊。” 何太哀:“……” 何太哀出声道:“喂,你这样说,就太失礼了。” “鬼王”小泥人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说的都是实话,难道你不是杂鱼,你不是新鬼吗?” 何太哀:“我虽然不是老鬼,但也不是一个完全的新鬼,这是我参加的第二个副本。” “嗯?第二次?”小泥人很惊讶,“怎会?你没给自己强化能力?”说到这里,他想到一个可能性,他略微期待地拔高声音,“还是说——你用道具将自己的实力隐藏了?!” 何太哀摇头:“第一个副本结束之后,我立刻就被传送到了这个副本里。虽然系统有提示我‘鬼怪商城’功能开启,但我收到提示的同时,系统就又说这个功能被封锁了。” “嗯?”小泥人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方下巴,“怪事,我从未听说过。但先不说这个了,眼下这个副本任务紧迫。你也知道的吧,这次有五个玩家,而鬼怪组却只有我们俩。” 何太哀点头:“我收到通知了。” “大致的地图情况我也跟你简单介绍一下。这次的副本地图很小,只在这个三层楼高的别墅里。无论玩家还是鬼怪,都无法离开指这个宅子半步。” 何太哀点了点头,他听得很认真。 “我也不多说废话,就直接先跟你说说我的能力好了。”小泥人思忖着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的能力,是远距离的泥巴攻击。别笑!我的泥巴很厉害的,防弹玻璃都能一击击碎,而且以我为中心,方圆一千米以内,我都能对目标进行精准的狙击。我说的这些,是我的第一项能力,而我的第二项能力,则是听音辨位。” 何太哀闻言立刻想到了两项能力的组合性:“如果有阻挡物隔断视线,你靠听声音,就能知道对方的大致位置,然后用你的第一项能力将对方远程击毙?” 小泥人赞赏道:“你反应很快。很好,正是如此。” 何太哀:“那你在这个副本里不是无敌了?你不用离玩家太近,只要远程听音辩位,所有一切,都在你的掌控里。” 小泥人叹气:“如果真是如此就好了。在未来,假如我的能力继续提升下去,或许我有可能达到这个水平,但现在不行。比起我狙击能力的准确性,我的第二项能力非常粗糙。我只能分辨那些人耳能听到的声音,而一旦杂音太多,我就辨不出什么是什么了。而且——” 第17页 何太哀:“而且?” 小泥人:“而且副本对我进行了能力削弱设置。” 何太哀一怔:“什么?” 原来,何太哀出现在副本里的时间有点延迟,小泥人已经和部分玩家交手过几回了。在交手的过程里,“鬼王”泥人发现,这个宅子存在每隔5分钟一回的“磁力干扰”现象。在“磁力干扰”现象之中,整个别墅就会颤抖,屋内的家具开始疯狂跳动,吵闹得不行,干扰他听音辨位的能力。 并且“磁力干扰”持续一分半钟之久。 除此之外,这次的玩家,十分难缠。 他们竟没有一个是新手,都是有经验的人。 不过几次交手,本次副本的玩家居然已经悟出了一套在他攻击之下的“生存法则。” ——这个屋子开始群魔乱舞般吵闹的时候,大家反而是安全的。 ——只有寂静中的声响才是危险。 何太哀听到这里,问:“那你有试过伪装形态吗?在有玩家落单的时候,靠近落单的玩家,以你的能力,不管是吵闹时刻,还是安静时候,我相信你都能做到一击必杀。” 泥土小人“鬼王”有点生气:“我不喜欢这种像是暗杀一样的行为,太不光彩了。” 何太哀:“……” 老哥?你是在逗我吗? 何太哀很想吐槽,但因为这件事槽点太密集了,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吐。 小泥人用小泥手挠了挠自己的方泥脸:“而且,系统还对我进行了一项行动限制。” 何太哀:“什么?” 小泥人:“我只能待在这个地方,我没办法离开。” 何太哀接口道:“也就是说你现在是长在墙上了是吧?” 小泥人:“……” 小泥人有点恼怒:“什么长在墙上,你这个形容太失礼了吧!” 何太哀:“那你刚开始见面还说我是杂鱼呢。” 小泥人:“……哼!” 何太哀简单分析了一下现状,问:“那在干扰期的时候,你是否能像固定机关枪一样,对整栋屋子进行散射式随机攻击?” 小泥人冷漠脸说:“你以为我是笨蛋,就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吗?这个效果不好。我的能力没办法同一时间朝着不同方向扔出泥巴的,我只能每隔一秒扔出一团。而且,我的定位是冷静而残酷的狙击手,你见过有狙击手拿枪当机关枪扫射的吗?再说,投掷泥巴需要耗费鬼力,我也吃不消耗费那么多气力,总要休息喘两口气吧?” 何太哀若有所思的:“现在玩家都已经汇合了?” 小泥人虽然还有点生气,但是谈及正事,倒是将情绪收拾回好了。他想了想,说:“那没有。目前是二、三楼每层均有两个人,他们倒是两两已经汇合了。二楼有一个人受伤不轻,其他人都没事。而一楼则是单独一个人。” 何太哀:“我们现在是在几楼?” 小泥人:“地下活动休息室。” 何太哀打了个响指,问:“一楼那个人厉不厉害?” 小泥人将身子往前倾了倾,他深思评估着:“不好说。我探查不到底细,只能说,这个人很谨慎。” 何太哀:“再谨慎的人,也有翻船的时候嘛。我现在有一套行动计划,泥巴兄,你愿意跟我一起行动吗?” “泥巴兄?”小泥人险些气死。因为太生气,天花板上的泥巴团甚至都被气得冒了个泡,他恶狠狠地盯着何太哀,若不是系统有规定不许鬼怪互殴,他几乎就要将何太哀给扒皮抽骨了,“你瞎说什么?!我才不是泥巴!” 何太哀摆了摆手:“口误口误,但是火气那么大不好的啊。我知道错了,如果泥巴兄这个称呼你不喜欢,那你希望我称呼你什么?” 小泥人脸色阴阴的:“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我管得了你吗,杂鱼兄?” 何太哀笑了笑:“杂鱼和泥巴这组合挺好的啊,一听就有股野生水产品的味道。” 小泥人:“……” 小泥人森森然道:“你不是有一个宏伟的计划要讲吗?快说,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宏伟肯定谈不上的啦。”何太哀沉吟了一会儿,说,“但按照你说的,一楼那个人不是落单了吗?我打算去一楼。我呢,现在过去找到人之后弄出点动静,帮你人工定位那个玩家的所在,然后我们俩一起合作杀了他。” 小泥人:“速战速决?” “是的。”何太哀点头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就把这个人的尸体藏起来,接下去我李代桃僵,假扮那个玩家。” 小泥人“鬼王”:“嗯???!” 第10章 凶宅生变01 “鬼王”小泥人十分震惊:“冒充玩家?你?!” 何太哀张开双臂,在小泥人面前转了一圈:“如果不是有鬼怪队友系统,你也看不出我是个鬼,是不是?我死时怨气很弱,非常弱,变成鬼后,跟我生前做人时没太多区别,是个没有战斗力的杂鱼战五渣。但做鬼不行,装人我还是很可以的。” 小泥人:“……” 小泥人被何太哀的豪言壮志给震得久久不能言语,半晌,还是略带怀疑地问:“你可以吗?” 何太哀其实对自己并没有十足把握,但他微笑道:“我一个刚死没多久的人,做鬼才一个副本的时间,然而做人我却有将近二十年的经验,如此说来,我当然是扮人更老道,所以你放心好了。” 第18页 小泥人:“……” 何太哀:“而且——” 小泥人好奇:“而且什么?” 何太哀:“而且,我上一个副本,也是通过假扮成玩家才通关的。这样讲吧,对于如何混进玩家之中,我有一定经验。” 小泥人:“……” 小泥人跪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风|骚的操作,不,我甚至听都没听说过。”他真心实意道,“你厉害,我服了。系统只让你跟我两个守这副本,看来也不是瞎安排。” 何太哀十分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大家都是为系统组织服务。等我混入玩家当中之后,我们一起把剩余玩家也逐一搞定,我攻击力不行,在这一点上,还需要你配合我行动。 小泥人没有迟疑地回道:“这是自然,合作才能共赢。” 何太哀:我也不多说了,先去找一楼那哥们。” 小泥人闻言,便像个送孩子去上学的老父亲,叮嘱道:“嗯嗯嗯,你去吧,出门在外一定注意安全。”不过他碎碎叨叨的,要比何太哀老爸的话多得多,“但一楼的玩家也不一定就是哥们,还有可能是妹子,可即便对方是女孩子,杂鱼仔,你也千万不要因为对方哭两声就手下留情啊!” 何太哀:“……” 杂鱼仔是什么鬼…… 算了,这不重要。 何太哀一个人往外走去,走到半道,他突然停住:“对了。等我离开地下室,到了一楼之后,你就要把我彻底当一个玩家来对待,如果我在上面发出声音,你就一定要攻击我。可以稍微打偏一点,比如打中我的手或者脚,但绝对不能放水太过,否则会叫其他玩家看出端倪。” 小泥人叫道:“伤了你的话,我也会很痛的!” 何太哀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任务重要,还是无痛无伤重要?” “你对自己还真是够狠啊兄弟。行吧,反正副本结束之后,系统会将伤势全数治愈。”小泥人感慨万分,他突然灵光一现,“稍等一下,我们开头为何这么麻烦?我直接开放一楼授权不就完了吗?不管你闹出什么动静,我都先按兵不动,只要我们约定暗号,比如最后找到玩家的时候你鼓掌两下,我听见了就动手,这样不是更省时简单一些?” 何太哀:“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认为,要装就要装到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遇到计划外的情况时,获得回转余地。” “……好吧,虽然我还是不太明白,但你这样说,就听你的吧。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分寸的。提醒你一下,鞋子走路容易发出很多不和谐的声响,会被我捕捉到动静遭到攻击,我建议你穿袜子行动。” 告别小泥人,何太哀走出地下室的这间房。出了门之后便是一块很大的空地,为了符合“恐怖游戏”的氛围而被弄得满墙遍地都是血,连天花板都没被放过,宛如有人运了一卡车番茄酱过来,然后在这里辛辛苦苦地用刷子刷了三天三夜才营造出如此惊人效果。 这处空间摆着台球桌,啊,当然这是沾着“血”的台球桌,酒柜和小型吧台之类的娱乐设施——也全都沾着“血”——向外的出口只有一个,是右手边连通的一个并不宽敞的走廊。 走廊的天花板被打开了,一架垂梯从上方延伸下来。 没什么犹豫的,何太哀顺着梯子爬了上去,然后发现,这地下室的出口竟然是在一个衣柜里。他拨开那些层层叠叠的衣服,一头黑线,这屋子的布局也是非常异于常人了。 柜子外很安静,想必现在是“寂声时刻”。何太哀轻手轻脚地脱掉自己的鞋,然后又翻出柜子里的薄毯,将柜内地下室的通道给盖住。做完这一切,他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柜子门,慢慢爬出去。 屋外没有人。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发霉的味道,并掺杂着一点水果腐烂的气息,还透着些微诡异的甜。室内光线不算明亮,但也不算黑暗,是一种微妙的昏黄光线,阴恻恻的,渗透出险恶的恐怖气氛。 何太哀慢慢行走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突然,整件屋子震颤了起来! 所有他能看见的那些家具摆设,都跟被鬼附身了似的,开始疯狂原地跳动碰撞发出声响。 若是一件两件如此,那其实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若是成百上千件呢? 整个屋子都要沸腾炸裂似的,无数声音混在一起,吵闹不堪,何太哀连忙捂住耳朵,然后往外冲。 其他玩家行动都会有所顾忌,因为怕门后、柜子里之类的地方会藏着鬼怪,如果开门不慎,很有可能导致血腥的“开门杀”或者“开柜杀”等事件。但何太哀本身就是个鬼怪,这次又和副本boss通气,他知道毫无危险,所以他快速检查着各个房间的情况,只求在最短时间里,能找到那个独身一人在一楼的玩家。 一分半的时间很有限,这别墅又很大,何太哀一路找过去,半个人都没找着,他心想万一那个玩家特别胆小谨慎,就躲在柜子里藏着不出来,他可要怎么办?必须要在各位玩家集合之前把人给找到,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做掉替换掉,不然可就麻烦了。 他这样想着,正是在此刻,原本“沸反盈天”的家具们,一瞬间安静下来,“磁力干扰”现象结束,现在进入“寂声时刻”。 所谓“寂声时刻”并不是限制人们的行动,只要手脚够轻,也是可以缓慢动作的,但要多很多顾忌。 第19页 何太哀轻手轻脚移动着,像个幽灵一样,穿过一间摆满原屋主一家四口照片的休息室。 当然,因为这是个恐怖游戏,所以这些照片注定不可能像正常人家里的摆设那样,温馨甜美。它们很符合这个恐怖屋的设定,全部呈现出一种在太阳底下暴晒许久的褪色,并且每一张照片的人像,其面部都被某个不知名的存在,给用红色水笔画上了猩红怪异的红叉。 尽管知道不会出现有什么危险,但这屋子里病态的气氛还是叫人感到压抑和不愉快。 何太哀随机选定右手边的那扇门。 这扇门没关严实,留了一道缝,何太哀瞄了一眼,便轻轻一推,他正要进门,忽然感觉不对,何太哀快速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小型的铜制香炉砸了下来! 操!谁这么缺德!居然在门上卡了香炉!这是个简易机关,但凡有人推门进入,香炉就会因门被打开而砸向闯入者,这若是闹出声音,“鬼王”听到动静一定会出手攻击,好毒的计策,一楼玩家也太毒了吧?! 何太哀心中诅咒那个要死的一楼玩家,也亏得他身手还算矫健,眼疾手快的是一把捞住香炉。 然而他一颗悬着的心还没放下,何太哀手中的香炉因为倾斜的姿势问题,盖子微微一斜,他眼睁睁看着手中香炉盖自半空坠落,而自己却因姿势问题没办法接住,何太哀心中不禁哀叫,不是吧,这样都能出事?他真的是命中带衰—— 忽然,一只手从旁斜刺而出,轻轻松松握住了那坠落的香炉盖。 那只手,五指修长,指骨分明,生得挺好看,简直是艺术品一样,握着那古色古香的香炉盖,倒是挺合衬。 何太哀视线顺着手往上一看,他看见黑色的衣袖,白鹤的图案,瞬间情绪复杂到难以言明。 不为什么,只因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虞幼堂。 第11章 凶宅生变02 何太哀:“……” 老哥!为什么是你啊! 为什么又是你! 难道这个游戏里的玩家就那么点了吗!为什么会这样反反复复出现?!坑逼系统不能因为他们生前是同学,就老让他们出现在同一个副本里吧?!同学叙叙感情也不是这么叙的! 虞幼堂看着何太哀,轻轻一挑眉。 何太哀勉强回了一个笑。 他没想到一楼的玩家是虞幼堂。如果他早一点知道,就绝对不会和泥巴兄定下如此计划。贼老天,他为什么这么衰运,出门做任务,一挑就挑中那么强的,约等于自己上门送人头。 他和虞幼堂打,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不不不……等等,他为什么要这样妄自菲薄,为什么要这样损自己而强他人?他根本不了解虞幼堂,虞幼堂到底是个什么实力水平,说白了,他其实根本不晓得。 只不过上一次他看到对方一脚把鬼兄踩成两截,十分震撼而已。 但,这真的就代表虞幼堂无敌很强吗? 对方很神秘,知道很多东西,似乎还认识游戏制作者,并且自身也确实有几分本事。可是,对方到底也还只是个人类而已啊,他现在和小泥人“鬼王”合作,泥巴兄可以一泥巴打穿防弹玻璃,虞幼堂再强,说到底不过是一介肉|体凡胎,明日校草同学能挨这一下子泥巴? 说不定,他和泥巴兄能合力干掉虞幼堂! 何太哀心怀鬼胎,望着虞幼堂的眼神都亮了几分。 虞幼堂:“……” 虞幼堂看到何太哀瞧见自己时那微微一亮的眼睛,无语了。他翻出手机,无声地在屏幕上输入文字:“不是告诉你要回去?为什么你还待在这个游戏里?” 何太哀心中暗暗思忖着要怎么去谋害虞幼堂,他面不改色地将香炉放置于一旁桌子的边沿处,然后拿走虞幼堂手里的手机,在同一个界面里用输入文字:“我不知道。系统根本没给我选择余地,它直接让我进入这个副本了。” 虞幼堂看到何太哀所写的内容,皱起了眉。 何太哀想了想,又接着输入:“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像这种倒霉情况,我也已经习惯了。我这个人,从小就运气特别差,比如经常上一个人使用自动贩售机还好好的,轮到我的时候机子就坏了。反正这种事挺多,这次,也不过是千千万万倒霉事件里的一件小事罢了。” 虞幼堂拿回手机输入:“这不一样。” 何太哀缓缓输入:“怎么不一样。” 虞幼堂输入:“游戏有游戏的规则,既是它定的规则,就不该有此疏漏。” 何太哀摇头,他输入:“这个‘超恐怖游戏’不都还有‘门’这么大一个bug呢?我看它是很不靠谱的,平常有点疏漏估计是经常的事。” 虞幼堂:“……” 何太哀继续输入:“刚刚门上的香炉是怎么回事?” 虞幼堂没半点险些误伤“队友”的歉意,他一脸淡定,接过手机输入:“是我做的。用来防其他人。” 何太哀无声叹了口气,输入:“这次又有红名玩家?” 虞幼堂拿回手机,输入:“没有。” 何太哀不懂了,他输入:“那你这是为什么?” 虞幼堂输入:“除了人,这个宅子里还可能存在一些能力不强的小鬼。但为了避免误伤玩家,所以才用了这个警示办法。” 第20页 何太哀不语。 这个语句里的因果关系他是不太懂,但可以得知的是,明日校草同学还有其他更厉害的手段,是吗? 那就让他来试一试。 这次接过手机的时候,何太哀手上一个不稳,做出将手机“失手”摔落的样子。同时,他后退一步撞向摆有香炉的桌子,先前他放香炉的时候,故意将之放在桌子边沿处,此时“很不小心”地一撞,那香炉如何不掉? 而他又因为跟虞幼堂互动,所以好死不死挡在了香炉前头,正好阻拦在了虞幼堂可能采取行动的路径中央。 其实,何太哀最初的想法,是想悄无声息地将香炉从桌上撞落,来试探一下虞幼堂的反应和能力,但显然这是一个不合实情的虚构假想。现实里,他才一碰上那香炉,这香炉就和桌子摩擦发出很刺耳的声响。 虞幼堂脸色一变。 电光石火之间,他一把捉住何太哀,将人拦腰扛起,跳离了原地。仅仅在两人离开的那一瞬,一团弹丸大小的泥巴穿透地面直射而出,擦着何太哀的手臂飞了出去。倘若没有虞幼堂带着何太哀躲开,可能何太哀的一条腿和一只手都会被“一箭双雕”地打穿。 何太哀被扛起来之后吓了一大跳,他完全想不到虞幼堂力气能这么大,他又不是那些八/九十斤的女孩子,但虞幼堂偏偏能扛他如此轻轻松松——不过这不重要,真正叫他惊悚的是,他发现虞幼堂扛着他飘在半空。 或许用“停在半空”来形容会更合适。 第二发泥巴团袭来时,虞幼堂带着他,就这样在半空之中跑跳起来。因为悬于空中,没有发出任何落步在地面上的声音,所以虞幼堂竟是这般在“鬼王”小泥人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带他离开了这间屋子。 “鬼王”小泥人根本不知道这间屋子已经无人,还在持续攻击,又因为一直定位不到玩家,偏偏持续出手都没有打中任何东西,何太哀能明显感觉到小泥人变得暴躁,甚至极其焦虑地开始胡乱发射泥巴团,直将那房间打得千疮百孔。 ……虞幼堂真的是人吗? 人类能浮在半空? 就算鬼怪这种不科学的东西都出现存在了,个把追鬼高人能在空中行走什么的,那也太过玄幻了吧?这根本不是科学不科学的问题,这是反科学的问题啊! 何太哀趴在虞幼堂肩头,心想完了,他和泥巴兄的宏图伟业怕是要实现不了。垃圾游戏系统是跟他有仇还是怎样?老把虞幼堂跟他分到一个副本里是想干什么?是玩他要他死吧! 愁眉苦脸地用最大恶意去揣测游戏系统的意图,何太哀气到不记得自己天生衰运的事。也就这么几个腾挪间,他突然瞥见空中一点微光凝在虞幼堂脚下。何太哀精神气一凝,他心中暗忖那是什么。屏住呼吸再定睛一看,这回何太哀看清楚了,那是线! 无数条半透明的线!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虞幼堂可以停留在半空,因为有无数条线在半空里交织成一条平面的路,而虞幼堂正是在那丝线组成的“路”上行走! 线是半透明的,又极细,乍一眼看去,空中仿佛无物,但人在其上移动,光影流动随之变换,于是那几乎无影无踪的丝线仍旧是露出了一点形迹,是因为丝线反射了光亮。 何太哀心中震撼无比,先前他来时,这丝线绝对是不存在的,不然他一路走过来,早就被勒成十八块被勒死了。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虞幼堂在一瞬间布置出来的东西。 扛着何太哀,虞幼堂不理会身后房间里的响动,他轻轻一跃,仿佛没有重量似的落在地上,竟是没发出半点声响,随后他将何太哀放下,目光带有一丝探究。 何太哀瞬间冷汗下来了。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变成鬼之后,分量特别轻,大约只有以前的一半,刚刚虞幼堂将他这么一扛,是不是发现不对劲?!所以现在是不是已经发现他是鬼的身份了,是……要杀他吗? 宅子突然开始吵闹起来,家具疯了一样地开始原地起跳。 何太哀满头冷汗却一动不敢动,生怕一动就被扑杀。 虞幼堂一脸凝重,他开口,说的却是:“你这样的身手,如果没有我在,你就死了,你知道吗?” 何太哀:“……” 他这样的体重对一个男人来说,明显有问题的吧?!正常人根本不该是这种分量。但,虞幼堂是没发现他的不对劲? 莫非是——因为本身力气太大,所以感知没有分寸? 何太哀整个人有点不自然的僵硬,他缓缓道:“对不起。” 虞幼堂皱眉:“你没必要跟我道歉。如果你说的系统出错情况,它在你身上一直继续下去怎么办?如果你还是没办法脱离游戏,你这样的身手,要在这个游戏里存活下去,是很困难的。” 何太哀不语。 虞幼堂皱眉越深,他忽然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手指一勾,竟从衣领里取出一个吊坠,那是一只玉雕的小兽,莹润可爱,看不出是小动物,只叫人觉得这玉品质极佳。虞幼堂说:“给你。” 何太哀:“!” 何太哀“唰”的一下后退一大步,脸色都变了! 就算对方不说,但联系一下前后语境,也能轻而易举猜到对方的意图,想必虞幼堂是要给他什么辟邪的道具。可问题是他不是人,是一个鬼啊!虽然是个废柴战五渣,没什么鬼的气质,但也是个鬼! 第21页 辟邪辟邪,这一“辟”,可是要“辟”掉他鬼命。 虞幼堂:“?” 虞幼堂不能理解何太哀退后的举动。 何太哀干巴巴笑了两声:“不、不了吧……” 虞幼堂盯着手里的玉佩略微有些出神,随后他一摇头,说:“这个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消灾保平安,能抵挡一些鬼怪的攻击伤害,你先拿着防身,出了游戏之后再还我就是。” 何太哀连忙摆手:“不不不,这么贵重我还是不用了。搞得跟定情信物似的,我不敢拿。” 虞幼堂:“……” 虞幼堂一把收回玉佩,表情冷得前所未见,仿佛刚从冷冻库里取出来的冰锥,直接能把何太哀这种傻逼给扎死,他道:“随你。” 说完,直接转身大步往前走去。 何太哀在后头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跟着虞幼堂。 他纯粹是跟在人屁股后头,自然不知道路线目的,而他不知道的是,虞幼堂是气得狠了,此时也纯粹瞎走,两人于是这么个七歪八拐的,不知不觉中,居然折回到这栋别墅的一楼客厅。 但,这个时候的一楼,并不只有他们两人而已,除他们之外,居然还有四人。 当虞幼堂和何太哀踏入客厅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何太哀:“……” 何太哀心想,完了,这下好了,本次副本玩家齐聚一堂,竟是全须全尾都到齐。他和泥巴兄谋划的“李代桃僵”计划,分明是要胎死腹中正式宣告失败啊! 第12章 凶宅生变03 何太哀心想,完了,这下好了,本次副本玩家齐聚一堂,竟是全须全尾都到齐。他和泥巴兄谋划的“李代桃僵”计划,分明是要胎死腹中正式宣告失败啊! 但是——要这样就认输吗? 不。 不! 他要告诉苍天他不认输! 做坏事的最基本准则是什么? 小时候闯祸,何太哀被抓包后的一根筋反应,经常把何妈妈给弄得哭笑不得,最后何太哀妈妈看不下去了,告诉何太哀,干完坏事,除非是“被”人赃并获,除非是铁证如山没办法“脱罪”了,否则就打死都不承认,这样到最后,就算中间过程里被人怀疑辱骂,但最终反而极有可能获得大翻盘的机会,从而将自己洗得一身清白,又是一条好汉。 虽然何太哀觉得这教导多少有点不对味,但大人总结的话确实有一定指导意义。 譬如眼下。 决不能承认自己是鬼怪,他必须得是个玩家。 闹腾的家具们,早已停息,此时偌大一个别墅,悄无声息,这是“寂声时刻”降临。客厅里六个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其中一个女生有了动作,她拿出手机,和其他三人无声交流着输入文字,也不知都说了什么,反正最终她是一脸凝重的走到虞幼堂跟何太哀面前。 不知是不是明日校草同学那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太强,女孩子有点小心翼翼,她亮出手中的通讯工具,却是不敢和虞幼堂说什么,而是先走到何太哀面前给何太哀看,只见手机上显示:[你们是玩家?能证明吗?] 何太哀:“……” 同学,我不是玩家!我是鬼怪!但我迫切需要证明我是个人。 望着这一行文字问题,何太哀内心思绪此起彼伏地思考了一下,随后他缓缓接过手机,本想输入文字来询问对方要怎么证明,但他忽的心中一动,转头看了一眼虞幼堂。 只见虞幼堂两手抱臂胸前,看也不往这边看一眼,似乎完全不屑理会他人之间的互动。 何太哀暗暗斟酌,最后他握着手机走到对方旁边,用手肘撞击了一下对方。虞幼堂偏过头看过来,何太哀赶紧举起手机晃了混,给对方看屏幕上的这条问题。 虞幼堂显然对此并不感兴趣,但何太哀都将手机举到他眼前了,于是他也就屈尊纡贵勉为其难地垂目看了一眼。待看清手机里输入的字,虞幼堂瞬间露出一个冷笑。他劈手夺过何太哀手中的手机,单手触屏输入了什么,手速极快,跟着便抬手将手机丢还给两步之外的女生。 何太哀根本没看见虞幼堂输入了什么东西,他本来还打算凑上前去看,可是虞幼堂先他一步将手机抛出。而叫何太哀感到十分奇怪,以至于完全不能理解的,是那妹子阅读完手机上文字后的反应。 女孩子握着手机脸色蓦地变得极为难看,她惊疑不定地回头看向身后三人,目光充满怀疑和惊惧,且包含着无限后怕。 何太哀:“……?” 这——是什么意思? 虞幼堂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妹子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而且是对着后面三个人?所以照他试探的来看……他,果真没因体重这一巨大缺陷点而暴露鬼怪身份? 何太哀:“……” 苍天啊! 他……他、他次真的是转运撞彩蒙混过关成功了?! 何太哀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这绝对是他活到如今所遇到的,概率比万分之一还低的捡漏子好运。他内心很不平静,特别想去看那手机上写了什么,然而刚迈出一步,虞幼堂就扯了他一把,并对他摇了摇头,是个要他别靠过去的意思。 眼见神色复杂的妹子将手机交给其他人看,而每一个看完的人,表情都变得极为复杂。 “寂声时刻”还在,大家面面相觑,最后那女生拿起手机,输入一行字:“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再细谈吧。客厅真皮沙发不合适,坐上去容易发出声响,不如我们去餐厅。” 第22页 众人对这提议都没意见,略做收拾,便心思各异地向一楼餐厅走去。 半路上,家具们又活跃起来。 “安全时段”来临,但各位玩家在这个时候,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像最开始的那样互相信任了。明明是“安全时刻”,偏偏大家都对各自身边的人暗暗防备,这可真是讽刺。 从二楼三楼下来的这四位玩家,只有一个是女生,其余性别都是男。 女生长得很秀气,中长发至锁骨,烫了个梨花烫。发间缀有铃铛发饰,但并不发出声响。 而另外三名男性,其中一名非常显眼因为遭遇很惨的样子,他半身染血,一条腿没了,匆匆包扎止血,隐约还闻到一点肉类被烤焦的味道,想来当时受伤后为了能快速止血,所以用了火烧的办法。 另外两名男性,一名长发,很高,十分随意地用发圈将头发一扎,这人从长相到体格都给人一种很魁梧的感觉;另一名则年纪不大,还是个少年,五官轮廓都淡淡的,年纪看起来似乎比何太哀虞幼堂两人还小一点。 家具纷闹,身形魁梧的那个男人,是最先开口说话的:“这一次到底怎么是怎么回事。我们中间混了个‘鬼’?这怎有可能?鬼怪怎么可能装得了人?” 何太哀:“……” 乍然听闻这个消息,他的心漏跳了两拍,但何太哀面上没显出半分不对。明明应该是5位玩家,现在到场的却成了6位,玩家们顺势推出这个结论,这并不算太出格意外的事。 不能妄动。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 装成活人样子成功混进玩家内部群的何太哀,默默静观其变,不说话。 梨花头的女生,看了一眼何太哀和虞幼堂两人,接着她便按何太哀所设想的那样,推断道:“我也没听过鬼怪装成玩家的前例。但是,系统也提示了,我们这次的副本应该只有5个玩家,可是现在有6个,你们说,多出来的那一个还能是什么呢?虽然以前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前例,但事实摆在眼前,只可能是鬼怪混入了我们当中。” 这4位玩家中,最醒目的,应该是断了腿的那个男人。断腿的男人行动不方便,此时此刻,他是靠魁梧男托着才能慢慢移动的。他先前看完手机上虞幼堂的留言之后,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会儿抬起头来,男人阴阴冷冷地看向何太哀和虞幼堂。 因为失血过多,断腿男脸色十分苍白,毫无血色,连嘴唇也是一种苍败的灰色,他眉眼间有若有似无的敌意,冷冷出声道:“你们两个人,是认识的,对吗?” 虞幼堂应声道:“不错。” 断腿的男人冷笑一声:“仅凭你们两人现实里认识这一点,就想清除掉自身嫌疑,我说,这不合理吧?” 何太哀:“……”嗯? “先不说这种现实里熟人在此碰到的几率有多小,你们现在所说的话,就一定是实情吗?”断腿男面露嘲讽之意,有种“我已看穿一切”的傲慢,他说,“或许你们当真是认识的同学,或许你们两个人都是玩家,说的也全是真话,但与此同时,也不排除另外一个可能性——你是鬼,还很厉害,于是,你胁迫你旁边那个小鬼去帮助你掩盖身份!” 虞幼堂冷冷抬目,他比断腿男年轻,但气势更盛,整个人犹如一把锋芒森然的开刃刀具:“你是什么意思?想跟我动手?” 何太哀:“……!” 何太哀连忙站到虞幼堂跟前:“不是不是,虞幼堂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说自己是清白的,他问心无愧来着。这个……大家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断腿男:“哼。” 看来,虞幼堂是真的,完全把他当成了货真价实无嫌疑的玩家…… 何太哀知道自己是占了“惯性思维”的便宜。 两人在现实里认识,而自己死得突然,对方根本没有得到自己的死讯,自然默认他何太哀是个大活人,且本次因为第一个副本的阴差阳错,虞幼堂先入为主地认定了他是玩家,如此重遇反倒加深认同感,对方自然顺势默认他身上不存在任何问题。 不过,说到底,何太哀能钻这个孔子,最重要的,果然还是因为这个游戏系统本身。正是因为系统在“玩家身份”揭示的规则手段上极其模糊,何太哀才有了这个机会。 是的,据第一个副本观察,对玩家来讲,“超恐怖游戏系统”会提示加入副本的玩家有几名,但不会给出相应的玩家信息资料,也就是说,除了人数之外,玩家不会知道更多——如此设计,似乎系统本身并不想让玩家们轻易组队。 也不知是为什么。 现在,5名玩家和一个鬼面对面齐聚一堂。这样的场景,完全不是何太哀所期望的,他希望这是一场不被察觉的阴谋替换,但,谁让他很不幸地遇上了完全打不过的虞幼堂? 本该暗中进行的“李代桃僵”计划,被迫浮上水面,竟变成了现在明面上的策略之争,他当真是万万没想到。 很像一款一度在何太哀初中时很流行的游戏,叫做“天黑请闭眼”。 这个游戏简单来说,就是几个朋友聚在一起,通过抽卡牌的形式,分为好人和凶手两大阵营。当然,身份究竟如何,大家只知道自己的底牌,游戏中是不知道其他人的。 知晓自己身份之后,“黑夜”降临。每当这样的“夜晚”来临,所有人都需要闭上眼,只有凶手可以睁眼并无声杀人。行凶之后,“夜晚”结束,“白天”来临,所有人睁眼,死者被告知死讯出局,从此变成旁观者不能开口说话,“夜间”行凶的凶手则藏身于好人之间。 第23页 玩家们通过“白天”的自我辩解和指认他人的方式,通过重重蛛丝马迹去找寻出大家中间的凶手。找到凶手,则玩家赢,凶手杀光所有玩家,则凶手赢。 这个游戏,和如今的局面,不是有一点相似的吗? 不过,虽然是有那么一点类似,但比起曾经流行的这个智力策略游戏,何太哀现在经历的,应该说是更难,完全是地狱级别模式。 现实毕竟不同虚拟游戏,游戏里凶手“杀人”,只要动动口就行了,说谁死,谁就能死,“凶手”“行凶”不存在“对方很强大所以杀不了”的问题,也不需要去构想细化“杀人”的行动方案,更不用担心自己动手一个不小心就会留下“杀人证据”被人看出破绽来。 真是让人头疼。何太哀不做声地环顾了一圈,他心中暗想,如果眼下仅仅凭意念就能把人给干掉的话,那么,在场各位玩家之中,他最希望的,就是将虞幼堂第一个杀掉送出局。 第13章 凶宅生变04 啊,这么一讲他真的好人渣呢。 明明对方这么信任自己,他却暗搓搓在心里想着要干掉对方。 但是,没办法啊,谁让游戏是这样玩家和鬼怪对立的设计,都是游戏逼他。 为了在这个垃圾游戏里生存下去,策略性不要脸一下,也是没办法的。谁让虞幼堂这个玩家战力那么恐怖,放在敌对阵营实在是太危险了,他可没信心能一直忽悠住对方,而且,从第一个副本的细节来看,明日校草同学相当憎恶鬼怪,倘若他兜底被掀,这鬼怪身份暴露了,想必对方会直接翻脸来“超度”他。 只可惜眼下情形虽类似“天黑请闭眼”的游戏,却到底是不一样的。 不然虞幼堂早被他送出局了。 虞幼堂和断腿男针锋相对,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很是糟糕。虽然何太哀劝说了几句,但根本没有什么用,好长一段时间的僵持冷场,最后女生玩家也看不下去了,开口说:“是啊,大家都冷静些。那个鬼怪混入我们当中,不就是为了分化大家吗?现在吵起来,那就中了鬼怪的计了。” “安全时段”是短暂的,女生话音刚落,这栋屋子又赢来“寂声时刻”,断腿男在听了女孩子的话之后,原本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这时候也只好闭口不言。 一行人到了餐厅,各自找了座位坐下。除了何太哀和虞幼堂,其他人都与彼此隔开了一个空位,而原本扶着断腿男一路走过来的那位长发魁梧男,也在将人安置好后,就远远退离了开去,实在警惕着什么。 明明尚且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却已然波涛暗涌。 梨花头的女孩儿低头用手机输入:[这次副本的规则,大家应该都知道的。因为条件限制,我们能说话的时间少,像是现在这样沉默的时刻,不如大家先用手机输入进行自我介绍,并分享一些心得体会吧?] 手机传了一圈,何太哀趁机上翻看到了虞幼堂先前的“留言”,果然内容跟他猜想的出入不大,只是用词更不客气罢了。 对于女生的提议,众人都没异议,唯有断腿男持反对意见。 他讽笑留言:[比起面对面的直接交流,文字更具迷惑性,只要具有一定文学素养,它就能够将一个人彻底扭曲伪装。你让大家手机输入来自我介绍,是为了方便混入我们当中的鬼怪更加游刃有余地编故事吗?] 女孩儿沉默了片刻,随后输入文字说:[我必须要申明,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你说的话有道理,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那按照你的想法,你觉得应该如何?] 断腿男脸色阴郁,他抿唇思考了一下,随后低头快速输入:[刚刚我们都检查过,这个副本被固定死在了这个宅子里。如此,这一点便是一个提示。] [副本里的鬼怪肯定不会多,因为,‘超恐怖游戏’非常讲究平衡度。现在副本场地就那么点大,它不会发派一堆的鬼怪进入副本,只可能是一两只,甚至可能就只有1只。] [不管怎样,假扮成玩家那只鬼,在武力值上一定不强,甚至,我们可以轻轻松松就制服它。] [至于判断依据,我之前就说过了。] [“超恐怖游戏”非常讲求平衡度,这个鬼怪能以“扮演玩家”的特殊方式登场,想必系也因此对之设置了诸多限制。它扮演玩家的时候,一定没办法直接动手害人,而且必须得遵循玩家的规则。] [各位都请好好注意这一点——它是个鬼。] [一个鬼,能了解玩家的规定守则吗?就算知道一些,那也绝对有限。所以,这一个破绽就是我们揪出它的突破口。] 何太哀:“……” 我去。 竟然,基本情况都推测猜出来了。 何太哀脸色微变。断腿男的敏锐远超他的预设想象,简直不科学……他不由自主地去看对方的腿。这位仁兄,一登场就是在座5位里唯一的一个被泥巴兄打伤的玩家,浑身血淋淋,腿都没了,如此一副早衰半死的模样,瞅着怎么看都是一个炮灰,没想到竟是如此犀利? 当真是人不可相貌,海水不可斗量。 眼见断腿男重新取回手机,他嘴角一勾,抬起头来,目光森森然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随后露出一个笑,看着竟有些怨毒。 何太哀后背一寒,他晓得了,这断腿男,是要为自己的断腿找鬼报仇来的。 第24页 [大家别急,接下来一个个轮着讲慢慢来。] [每个人讲足一分半钟,把整个安全时间段都讲满了,这才算是初步洗脱嫌疑。虽然鬼怪作为‘伪装者’时,他们大概无法自行动手,只能靠诱导迷惑玩家以达成目的,但,以防万一,为了避免大家静坐位置太过固定,导致‘伪装者’暗中击杀特定成员,所以,我们每一轮,都必须调换位置才能坐下。] [至于演讲者,则是需要离席站在餐桌最前方说话。这也是一种隔离目的。”断腿男露出一个很残忍的笑,“一旦大家发现不对的地方,直接当场将人击杀!] “呯呯呯呯呯——!” 突然大响起来的家具碰撞声,标志着“安全时段”再次来临。众人从若有所思的状态里回神,一时都没有言语。 嘈杂吵闹的声音之中,断腿男直起身子,开口说话,是一个:“各位没有异议吧?” 所有人都谨慎地没有开口。 虞幼堂本来一脸不耐地闭着眼睛,这时霍然睁眼:“无聊。” 断腿男:“你什么意思?” 虞幼堂冷冷道:“鬼在你们4人中间,你们要用这种方法去找,那是你们的事。我是不奉陪了。” 断腿男眸光一闪,他咄咄逼人地追问道:“怎么?心虚了?害怕了?你自己才是那个鬼吧!所以根本不敢加入我们!” 虞幼堂冷笑一声:“别你以为你是个残——” 何太哀眼疾手快一把捂住虞幼堂的嘴。这位大哥,你刚才是想说“残废”对吧?!你这词说出来,断腿哥还不得当场爆炸?!何太哀看着虞幼堂,简直弄不清了,到底他是那个搞事的鬼怪,还是虞幼堂才是啊?!为什么虞幼堂这么不羁,断腿男一杠,虞幼堂就非得跟着杠到底吗?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 何太哀见虞幼堂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慢慢将手放下,然后他试探地问道:“虞幼堂,你那块玉佩不是可以检验鬼怪吗?你让大家戴一戴,不就能辨别出来?” 虞幼堂:“……” 虞幼堂脸色很冷:“我的玉佩不能鉴别鬼怪。” 何太哀心里“咦”了一声。诚然,在此情形下,他提出这个建议的举动包其他目的,但虞幼堂吐露出的这一点信息,却是叫他感到意外了。 那玉佩,竟然无法鉴别鬼怪? 但明日校草同学那么骄傲,应当不会说谎,也不屑说谎。 “只是能抵挡外界一些伤害而已。就算能鉴鬼怪——”虞幼堂补充,“我也不想有些脏东西碰我的玉佩。” 何太哀:“……” 哥,你后头那半句话不用加的…… 果然断腿男一听这种挑衅言论就怒了:“脏东西说是谁?你是指鬼怪还是别的?!” 虞幼堂一挑眉,什么话都没说,但那嘲讽之意简直了。 何太哀故意提及玉佩之事,就是觉得断腿男在场的情况下,虞幼堂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性会跟人吵起来,他先前以为玉佩能鉴鬼怪,所以很忌惮,结果没想到玉佩并不鉴鬼,而且虞幼堂和人吵起来的激烈程度,居然比他想的还要厉害。 吵过头可不是他所想要结果。 何太哀连忙说:“大家都冷静一下。平白吵起来,不便宜了鬼怪吗?我晓得大家讲话并非意有所指。”然后他转头问虞幼堂,“你是打算离开?你……能留下来吗?” 虞幼堂:“……” 何太哀:“我看出来了,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你对这个副本,也同样不了解的,对不对?” 虞幼堂不答,何太哀循循善诱劝道:“你现在正在找‘门’,也同样被那个鬼怪的攻击给困扰着。我知道你能自保,但,多少还是有点麻烦的吧?我想,既然如此,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大家伙儿一起合力将躲在暗处的鬼怪捉起来。这样,大家解决隐患之后,也能一起找‘门’,效率明显更高一些。而且——” 顿了顿,何太哀继续说:“而且,他们中间混了个鬼怪,这种情况,让人也没办法见死不救啊,能帮一把就是一把。我知道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虞幼堂冷面无情的回了一句道:“我不救该死之人,也不救自绝之人。” 其他人在旁听完何太哀和虞幼堂的对话之后,面色均变得有些奇异。 梨花头的女生是第一个出声的人,她像是紧张,又隐隐有些期待:“你们有办法‘开门’?你们说的门,是bug之门吗?” “嗯……就是那个强制中止游戏的门。我想,应该是你说的那个bug之门吧。”何太哀敏锐地捕捉到了众人变化的情绪,他微微一笑,反问道,“怎么了?” 断腿男脸色一变,但随即又一脸不信的:“那个‘门’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开的,你们两个小朋友可别乱讲话。” 长发魁梧男道:“要开启bug的‘门’,需要耗费许多气力,据我所知,被遴选加入这个游戏里的玩家,能‘开门’的,绝不比人的手指头数要多。” 断腿男冷笑:“你们能开‘门’?吹牛的吧?” 何太哀看着断腿男心想,这位大哥大家都知道你断了腿内心十分苦闷,但是能不能别随便发火迁怒到别人身上?讲的话也太欠抽了!他都看不下去了。 “我没乱讲。”何太哀说,“你们不信也没办法,就——” 第25页 梨花头的女生突然开口:“拜托请你们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将鬼找出来吧。我相信你们。” 其余所有人都愣了愣,没想到这女生如此干脆。 断腿男恼羞起来:“什么都不晓得就说‘相信你们’,我看你这女的根本是看他们俩小白脸长得好看,正事都忘了就知道倒贴,你说你们女的贱不贱?” 女生一怔,她脸皮薄,一层红晕漫上脸颊,嘴唇颤抖,险些被气哭:“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何太哀也从来没见过有人对女孩子说过如此重话,他吃了一惊:“大叔,你讲话太过分了吧?” 周围虽然没有说话,但追随着事态发展看过来的目光,或多或少都还是带上了谴责之意,断腿男面皮一抽,旋即恶狠狠的:“我说的有错吗?你们这对狗男女冲我吠什么吠?” 何太哀真正无语了,觉得这老哥不可理喻。 “咚、咚——” 这时,虞幼堂敲了敲桌子:“没时间可以浪费了。不是说要在‘安全时间段’里发表演说?下一轮就从女生开始好了。”他抬起手,虞幼堂的手指修长,血色很浅,缺乏生气,像一件工艺品。他依次点过在场诸位,“顺时针排位,1、2、3、4、5,、6——喂,那个断了腿的大叔,你是最后一个。” 第14章 凶宅生变05 何太哀是4号。 气氛因为中间这一出闹剧降至冰点,虞幼堂说完,众人一时也没吭声,“寂声时刻”猝不及防又降临,除了虞幼堂之外,大家各自坐着脸色都有些沉重,何太哀更是内心负担沉沉。 如何要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向外传递消息,然后再勾结小泥人“鬼王”将玩家干掉,且不留下任何证据,这真的是个难题。 但在他看来,眼下玩家齐聚一堂的场面,反而是个很好的下手机会,若是等大家闹掰再分散开来,对何太哀来说,反而难度增加。 只要手段得当…… 说起来,这次有虞幼堂在,玩家们大概还是会选择通过“门”的形式,去结束掉这个副本吧。 其实,尽管虞幼堂的战力很恐怖,但在“门”的通关方式选择之下,虞幼堂不会对所有鬼怪赶尽杀绝。所以,只要他们鬼怪,合理隐藏身份避开玩家的注意力,不被当场抓包,那么他们这些鬼的性命反而有保障,存活率能提高。 所以,只要完成系统派发的保底任务,只要干掉1位玩家—— 是的,就目前而言,何太哀的想法十分保守,他没有“将玩家全灭”的野心,当然,如果有一个送到他眼前的完美动手机会,他自然是不会放弃的。但是,凡事量力而行。眼下的不确定因素太大了,虞幼堂这人浑身都是谜,实力也是让人难明底细的深不可测,若非有完全计划,他并不想正面对上。 那么,要怎样在害死两名玩家的同时,又不被人看出破绽? 何太哀努力思考,这么短的时间他没想出方针来,“安全时段”又来临了,梨花头女生起身走到了餐桌最前方。 她途中经过何太哀身侧,靠得近了,能叫人闻到她身上有股橙花的香味。那是一种酸酸甜甜的香气,又透着股橘子皮苦味,十分特别,叫人一下子提神了不少。 也就是此刻,何太哀注意到对方衣服最外层的腰部,绑了一条很宽的黑色腰封。那腰封是一种配饰,为的是去凸显穿着之人的腰线,再仔细一看,黑色的腰封下端缀了无数铃铛,和女孩儿发间的铃铛发饰是同款。 何太哀微微一笑,心想,女孩子爱打扮,这种小细节上,还真是别出心裁。 随后他注意到那一排铃铛之中,有一颗有些脱线,而且那小颗铃铛“腹”中似乎还塞了什么,一点白絮竟拖曳了出来。 何太哀见状心中微微一动,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梨花头女生已经走到前方,她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起来:“大家好,我叫宋枝,‘宋’是宝盖木写法的‘宋’,‘枝’是枝繁叶茂的‘枝’。这是我参加的第五个副本,现在向大家介绍,我通过系统觉醒的能力,是‘预知’。” 何太哀一凛。预知? 只听女生继续说道:“资深一点的玩家想必都知道,这个能力非常鸡肋。” 何太哀:“……” 大喘气真吓死人啊妹子。 宋枝环顾众人,继续说道:“这个能力的晋升,比其他技能要同等级消耗更多的分值能量,却收获甚微。” “我到现在,几乎把进入‘超恐怖游戏’的全部评分所得,都加点在了‘预知’技能上,但眼下我完全做不到任何有效鲜明的‘预知’,只能在自己将要遇到不好的事情时,产生出一种类似动物遇到危险时会冒出的那种危机感。” “而且,我是无法做到长线预知的。我只能预知——不如说是预感吧。” “我仅仅能感应到马上就要发生的危险。” “比如,有个人想三个小时之后杀我,如果是这么长的时间间隔,那我是无法察觉到危机的,但如果他马上要杀我,我就会生出一种强烈的直觉,会知道对方要对我不利。” “经验比较丰富的玩家,应该对系统商店出售的能力种类是比较熟悉的。肯定能验证我说的都是实情,现在,我不妨再跟大家多说一点好了,我的‘预知’能力第一阶段升级,耗费了80点积分。” 第26页 何太哀不由在心中比较起他们鬼怪所处的系统机制与玩家的差别。 从宋枝透露出的玩家信息上来看,鬼怪和玩家的管理机制很类似。 一个副本结束之后,游戏系统会对鬼怪和玩家分别进行考核评分,并颁发相应积分奖励。鬼怪和玩家拿到积分之后,可以用积分在系统商城购买东西,这个所谓的“东西”,将包括虚无缥缈的“异能”在内。而且,这个“异能”,是可以后续通过积分来继续升级的。 除此之外,玩家的“异能”种类想必不多,因为按照宋枝的说法,“经验比较丰富的玩家,应该对系统商店出售的能力种类是比较熟悉的”,她没有再附加任何前置条件,说明要记住所有种类并不困难,大家基本多看几遍都能记得,那么,异能类别的可选余地,一定很少。 嗯,以系统赋予的能力类别做为鉴别切入口吗…… 虽然他根本没有使用过鬼怪版的“系统商城”,就被强制丢进现在的这个第二个副本,但根据已有信息推断,定是如此没错。 即便有了这个大方向,一会儿要凭空编造细节也有难度啊。尽管可以根据已经被玩家“曝光”的能力来伪装,混充自己也有相同能力,以“同源”做为掩护,但同时,这样的危险系数也是非常高的,毕竟他实际上什么都不知道,一旦对个口供,或者问到“能力升级”方面的细节,他就会直接露馅,并且这种露馅难有抢救余地。 要怎么做才好? 梨花头的女生讲完上述那些之后,将大家看了一圈,说:“我要讲的,也就这些。大家还有疑问要问我吗?” 魁梧男开口:“我倒是有问题——” 断腿男厉声打断:“先不要提问!就算有不对劲的地方,也别现在说。” 魁梧男侧头,显得颇为疑惑不解:“为什么?” 断腿男冷笑:“你忘了我们当中有鬼怪?你现在说那么多,岂不是透露给那鬼更多信息,好方便鬼怪进行查漏补缺编出更完美的说辞?” 何太哀倒是没料到,断腿男这么一个极度暴躁,仿佛开口之前要讲的话从不过大脑的人,居然“粗中有细”,考虑问题非常细致,这实在是叫人意外。 “我要讲的,也就这些。” 梨花头的宋枝单手梳理了一下头发,继续缓声说道,“大家现在不提问题是对的。我们各自讲述,等最后演讲完毕,在小组讨论时,大家直接汇总信息提出疑问进行辩论,这样更能快速准确地直接票选出鬼怪。剩下还有一点时间,要不下一个演讲的人先上来,我们也顺便趁着现在安全,把位置重新调换一下。” 宋枝的提议很合理。 第二位做演讲的人,长发的那位魁梧男。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男人离开餐桌大步向前,走到了餐桌最前方,剩下玩家交换位置的动作都没他快。 何太哀若无其事的,刻意坐在了宋枝身旁。 没有任何人看出他举动的刻意,因为他外在表现委实太自然了,毫无破绽。 魁梧男上台后讲述的,同样也是他自身使用系统积分进行的“异能”进化类别。 何太哀单手托腮,他姑且还算认真的听了听,但也没有太认真。在座的几位都是真的玩家,只有他是那个假冒伪劣的西贝货。很快轮到了第三位,这第三位是所有玩家中存在感最弱的,看起来比何太哀要年轻的男生。 本次的副本玩家见面,其他人都说了不少话,只有这男生一直以来就没怎么开过口,是一副天生寡言的模样,如果大家当真现在是在玩“天黑请闭眼”的游戏,那么第一轮“玩家”自白结束,何太哀绝对会建议众人直接投票让这个男生出局。 理由也很简单——这个人话太少了,给不出有用信息,无法分辨此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此存在是很麻烦的,因为是个迷惑项,让人根本无从着手去判断。 所以,还不如“去繁从简”,先将这样的人投票出。反正,如果他是好人,也给不出有用建议,说不定还容易被机智的凶手带偏,导致误投队友;如果这是个坏人,那就更可怕了,有道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绝对不错”,这种人自白的时候不多说话,全身毫无破绽,大家现在不把此人送走,难道还想留着凶手陪自己去欢度新春佳节? 男生慢吞吞地走到之前宋枝所站的位置上停下,其余人这时候也纷纷换好了位置。 何太哀这次坐在了下台后魁梧男的旁边。 演讲的年轻男生所谈论的,依旧是自己的“异能”进化方向。不过,很快,他说完了,于是就轮到第四个人——也就是何太哀。 何太哀脑中飞快转着,他心平气和地走到了餐桌跟前,等渡过了完整的“寂声时刻”,属于他的“安全时段”来临,在家具们躁动不安的响动里,何太哀清了清嗓子,说:“我叫何太哀。” “‘何’是如何的‘何’,‘太’是太初有道的‘太’,‘哀’是喜怒哀乐的‘哀’。我呢,是个新手玩家,这次是我进入‘超恐怖游戏’后参加的第二个副本。” 所有“人”都盯着他看,做为在场唯一的一只“鬼”,而且是一只当众为自己捏造编排合理“人类玩家”身份的何太哀,他在众人面前,内心深处自然还是紧张的。 毕竟他还是个大活人的时候,很少做这种亏心事,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并不丰富。 第27页 就像世界上所有落叶都是纹路不相同的,每个人在各自紧张的时候,也都会有一些独特的表现。有些人一紧张就会结巴,有些人会忍不住掐自己的手,有些人则是会捏自己的裤腿……而何太哀感到紧张的时候,就会盯着和自己说话的人看——最好对方是熟人。 所以,此时此刻,感到紧张的何太哀,下意识去找寻在座众人之间,自己唯一还算比较熟的同学,也就是虞幼堂。 “我和大家不同。”何太哀看着虞幼堂,尽量忽视旁人注视带来的压迫感,“大家都用系统积分对自己进行了能力强化,但——我没有。” 第15章 凶宅生变06 “不过,我没选择系统能力强化,当然不是因为我对自己本身实力非常有信心才如此。实际上我对自己非常没有信心。正是因为缺少自信,所以才会无法轻易做出选择。” “在进入这个‘超恐怖游戏’之前,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在校大学生。怎么说呢,我这个人,遇到事情,总是瞻前顾后的,会有很多担心。譬如到现在,我都还一直困扰纠结着,这个游戏,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座各位,就没有如此疑惑,没有如此困扰吗?” “它为什么会存在,凭借什么东西才能存在,又是按照什么条件来筛选玩家的?” “我始终想不通,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这个游戏为何选中了我,我哪点符合它的筛选要求了?它强制召集人参加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我有太多的迷茫,疑问,和不确定。” “我现在处于游戏之中,身体还是我原本的身体吗?我是实体,还是虚影?我觉得自己是完完整整出现在这里的,可是,我又真的是如我自己所想的那样吗?” “这里究竟是真实存在的异空间,还是说,一切不过是我脑内的幻想?” 说到这里,何太哀不由心中点头想到,果然哲学思考非常适合于扯淡,不知不觉中他就讲了那么多没什么实质性信息含量的屁话。 “系统给予的积分可以进行‘能力’升级,但这个‘能力’的开发,又是凭借什么?”何太哀继续以提问代替思考回答的方式,进行话题展开,“它会不会有副作用?会不会对我产生一系列不好的影像?它会不会像一些违|禁|药|物一样,会叫人上|瘾?” 抛出这一系列问题之后,何太哀略微停顿了一下,他用一种格外严肃而郑重的表情说道:“出于种种担忧和考虑,所以,最终的最终,我并没有选择能力强化。” 最开始站在餐桌跟前,何太哀多少有些紧张。虽然已经是个鬼了,但他还是有作为人类时手心冒汗的感觉。 当众说谎是主要原因,当然,他也确实不擅长演讲。 不过,说到后来,不知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怎的,他越讲越心平气和,越说越冷静,几乎自己都要相信了自己的鬼话。 “我在这里想要告诉大家的是,对于系统给予的能力强化方向,我记得并不清楚。” “首先,因为这个游戏存在对我的冲击很大,我很焦虑,所以太多事情我都没有留心。其次,按照我原本的计划,在经历的第一个副本结束时,原本,我说的是我个人的计划打算——原本,我想听我同学的劝告,直接退出游戏保平安,但,不知怎么,结果还是像大家现在看到的这样,我被投放到目前第二个副本里来了。” “不过,虽然能力强化类型我无法给出准确描述,而我本人又是个没有经验的新手,可是除此之外,我仍有一些信息能够跟大家分享。” “在第一个副本里,我碰到了我现实里的同学,我们俩一起通过了‘门’,以一种很意外的形式中止游戏。” “那个‘门’上头有特殊的爱心标记。” 望了一眼摆在餐桌前方的手机计时界面,何太哀随后抬起头,他温和地一笑,说道:“我想讲的就这些,刚好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正好轮到下一位上来做演讲准备。” 他说的“刚好”便是卡着时间点的刚好。 话音落下不到2秒,“寂声时刻”便降临此间。何太哀排在第4位,他后头轮到的就是虞幼堂。不知自己计策是否能顺利实施的何太哀,内心不安,他冲明日校草同学一笑,以掩饰心中不宁。 大家开始换座位。 然而,寂静无声里,忽然“叮当”一响。 那是铃铛晃动的声音,并不响亮,很细很轻的一声,微弱得近乎缥缈虚幻,而所有人的脸色都因此变了,何太哀脸上虚假的笑容也适时地凝固住。 呯! 从隐藏地下室里射来的泥巴团,击穿了魁梧男的身体。 来不及采取任何防备手段,男人的胸腔被强力的冲击里给掀开,红色的血肉混着碎裂的白骨,向着四面八方飞溅而出,直喷得桌子对面的年轻男孩半身沾满模糊血肉。 ****** 地下室里,某个房间的天花板角落处,一团脏东西上头浮出细小的方形人面。 发射而出的泥团击中玩家的那一刻,脏泥小人霍然收手一顿,双目大睁,心中喜悦:“居然真的成功了?” 系统的提示音在心中响起,确认了“鬼怪NPC扮演”任务的完成,“鬼王”小泥人发射泥团的动作不停,他哼笑了一声:“他倒是没诓我。这下子我保底任务搞定,我是彻底后顾无忧了,哈哈,但是,合作才能共赢?这些新来的‘鬼’还真是天真啊。” 第28页 “系统设定‘鬼怪’不得互相攻击,所以就以为这样肯定没事?小屁孩真以为鬼怪之间是‘相亲相爱’么,简直太可笑。” “事实上,除了每次副本间隙里,可以通过消费系统积分进行自我升级,‘鬼怪’还有别的进化途径。” “这是这个系统规则的漏洞。” “系统向来讲求平衡,每个副本的玩家阵营和鬼怪阵营的胜负之数,是在五五之间。但有时候也会出现计算错误,导致意外发生的情况。每当出现玩家将副本里鬼怪屠杀殆尽的情形时,系统判定玩家太强,它就会将这一批玩家再度聚合起来,不给喘口气的时间,直接送至下一个副本。” “因为测算之法不变,被算出的五五之数仍旧存在问题,被选上的新任鬼王按理来说仍旧难以抗衡玩家,于是系统会将前一个副本的构建能量转嫁到新副本鬼王的身上,让新鬼王进阶。” “这种情况,对被选中的鬼王来说,完全就是天降大礼包。” “如此机缘,全靠天命,但一些前鬼却是由此找到了这条规则下的漏洞,使得此种进阶之境能以微妙之差而被复刻,甚至比起前者更有优势——进阶之鬼的身份,能被准确认定下来!” “倘若能使得玩家在副本内对‘鬼怪’进行屠杀,并在剩下最后1个鬼怪时,让所有玩家们以其他方式通关副本,那么这个剩下的鬼怪,将受到 ‘副本鬼怪全灭’后新副本鬼王的待遇,得到能量进阶的待遇。” “不用亲自动手的‘借刀杀人’之法,这世上多得是。” 小泥人双目微阖,后又重新张开,泥目之中精光湛然一片,他吐出一口浊气,缓声道:“所谓鬼道之争,不死难休!” ****** “啊!!!” 寡言少语的男孩失控惨叫。即便已经有了见鬼的经验,但像这样近距离被玩家淋上一身血肉的体验,也足够让人情绪崩溃。在他身旁的是梨花头女生宋枝,当下宋枝的第一反应就是极其迅捷地一把拽过男孩,使其避过了下一轮泥巴的攻击,不过她脸上很快闪过后悔的表情。 她当然后悔,因为救的根本就是个累赘,甚至还赔上了自己暴露了行踪。那个暗处不知名的鬼怪,是个一旦锁定目标,便会根据目标动静进行不死不休追杀的存在。她动了,便被锁定,如果想要躲避攻击,如何能不逃离?一旦逃离了,她又如何能不发出动静? 这真是一笔亏本买卖。 然而所有一切发生太快,人都已经救了还有什么办法? 刻不容缓之际,女生咬牙,无比果决地伸手挥出一张符箓拍在了地上。 纸符贴地一瞬间金光大亮,无数道纹水渍一般飞快渗入地板之中,随后凝出一层金光闪耀的界面,竟是挡下了随后夺命而来的泥巴攻击。金光迅速扩散出去,覆盖了整个餐厅的地面。 呯!呯!呯! 来自鬼怪接连不断的攻击使得地面在震动,这层金光界面被撞击得宛如风吹水面一样,出现了层层波纹,有种显而易见的脆弱。 “这是我的保命底牌,我不知道它能抵挡鬼怪的攻击多久,但至少撑过这一轮是没问题的。”梨花头的女生脸色有些泛白,似乎被抽感了力气,她深吸一口气,说话的语气变得严厉,“现在都出现人员死亡的情况了,大家别再私藏了好吗,快些找出‘伪装鬼怪’才是最重要的。” 被她救下的男孩却是面露惊恐之色,他双唇嗫嚅着:“铃、铃铛——” 宋枝有些错愕。 男孩连滚带爬地往外躲:“刚刚那个人受到攻击是因为铃铛!你、是你、是你身上的铃铛!” 宋枝脸色大变,她思绪一时混乱还来不及理清楚来龙去脉,但此刻来自男孩的指责,以及其背后暗指的意思无疑都是十分诛心的,她没有害人,也绝不想平白背黑锅,宋枝咬牙否认:“我不是,我——” 男孩伸手指着梨花头女生的腰间:“你这里少了一颗!” 宋枝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腰封上缀着的铃铛果然少了一枚。 男孩面容因戒备和恐惧而扭曲:“你刚刚就坐在他旁边!是你!” 室内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哈,哈哈,我知道了!” 断腿男人这时候突然神经质地大笑着喊起来:“是他!是他!” 他手指向虞幼堂,脸上表情扭曲:“我们当中的那个‘伪装鬼怪’是他!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一轮的演说是障眼法,他上两轮就布置好了!他在第二轮的时候坐在宋枝旁边,取了铃铛,第三轮的时候坐在徐衍旁边,借着‘安全时刻’家具吵闹的声音遮掩,他把铃铛挂在了徐衍身上。我们当时谁都没有发现,因为那时候我们都提前换座位了!所有的动静都被噪音给掩盖,这是栽赃嫁祸!” 徐衍是惨死的魁梧男的本名。 突如其来的矛头调转指向,令所有人都反应不及于是露出了愣怔的表情,连何太哀脸上也都露出了并非假装扮演出来的意外。他是真的意外。 面对污名指责,虞幼堂很平静,而且面无表情,他只是冷冷的:“说够了?” 断腿男瞳孔一缩,随后露出一种仿佛猎犬捕捉撕咬住猎物般的血腥兴奋表情:“你承认了?你还有什么话说!我就知道!大家还愣着干什么,快抓住他!” 第29页 虞幼堂嗤笑一声,右手抬起在面前一挥,他五指紧握着什么,有丝丝缕缕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光在他手上闪烁,何太哀见状下意识便立刻后退了一步。 只见无声里无数丝线铺天盖地似的裹挟而至,那是纤细的,近乎透明的单线,它们似乎并不锋利,甚至还有些钝。 “啊——” 断了腿的男人被这些隐秘的银丝缠绕捕捉住了,仿佛是落入蛛网的昆虫,凌空被捆绑着吊起来。丝线仿佛有生命一般,攀爬缠绕上人类的躯体,它们因为重重交叠而显出形迹,一圈又一圈的银丝形成了盔罩一般的存在,将断腿男人的嘴给封住,竟是个要人不能出声,口不能言的架势。 一切的发生不过眨眼之间,等众人回神时,已是尘埃落定。 虞幼堂收手瞥了宋枝和那男生一眼,男孩惊惧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唤,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立刻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 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只有急促的呼吸声。最后还是何太哀开口打破了沉默:“所以这个断了腿的——”他在斟酌称呼用法,“——这个断了腿的叔叔,才是我们中间那个伪装成鬼怪的玩家吗?” 虞幼堂“嗯”了一声。 他“嗯”完之后就没有人说话了,沉默再次笼罩整个餐厅。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气氛几乎冻结的时刻,虞幼堂又开口:“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他这次就坐在徐衍旁边,是他动的手。之前他会说那么多话,只是想误导大家罢了。” 何太哀:“……” 这—— 何太哀内心干笑了两声,不不不,先前断腿老哥没推断得丁点儿都没错,“凶手”就是从第二轮演说的时候开始布局。 断腿老哥将整个行凶过程的手法还原得十分到位,几个关键点都进行了准确“复位”,实在是位推理人才——这老哥出现失误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框定怀疑对象的时候,因个人主观臆断而变得极为不理智,从而在结果验证上出现了严重偏差,以至于将“凶手”之名扣在了一个最不可能是“凶手”的人身上。 第16章 凶宅生变07 造成如今这一混乱局面的幕后推手,自然是何太哀。 他知道自己布的这个局并不高明,在第一轮演说时,何太哀注意到发言人梨花头女生宋枝的腰封铃铛,然后就有了这么一个粗糙的计划想法——通过嫁祸和时间差的办法,来降低自己的嫌疑,并引起玩家之间的矛盾。 第二个人,也就是这次死去的魁梧男徐衍做演讲时,台下的何太哀坐到了宋枝旁边,他用非常笨拙的手法,险之又险地取走了宋枝腰封上的铃铛。 等到徐衍结束演说,在这第三轮的时间段里,何太哀心中已经选定了玩家中的受害人,也就是身材魁梧的徐衍。 会这么选择的理由也很简单,虞幼堂反正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因为那家伙太难杀,十|之|八|九会在小泥人“鬼王”的攻击下生还,如果不能弄死人,他的布局根本无法开展,也没办法向小泥人“送人头”做一个交代。 剩下的4位,看起都可以毫无疑问地借用本局“鬼王”的力量来除掉。但,死者必须要死得有价值,要能引起剩下之人恐慌和随之而来的相互攻讦与指责。 铃铛的主人宋枝,作为混淆视线的第一嫌疑人,姑且先留下。 剩下的3位,年轻男孩瘦弱又话少存在感低,最开始出场还是躲在宋枝身后,看起来很好对付的样子;而断腿男人牙尖嘴利很会搞事又自负的模样,这种人最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放在人群里,自发就会带出很多矛盾,同时他又是在场诸位里唯一断腿的,想必武力值不高,如果最后真的不得不动起手,此处便是下一个相对简单的突破口。 至于最后剩下的魁梧男,倒是看起来不好对付的样子,这个人最开始的时候扶着断腿男出场,应该是个心肠还不错的人,如果之后布局失败爆发冲突,肯定会帮助其他玩家的吧,嗯,是个麻烦…… 整体分析多方考虑之后,最终被列上死亡名单的,便是身材魁梧的徐衍。 所以第三轮年轻男孩儿上台去演讲的那会儿,何太哀就坐在了徐衍身旁,在结束轮到他上台去演讲时,他借由擦肩而过的不小心碰撞,成功将铃铛挂在对方身上。 那颗从宋枝身上取下来的那些铃铛内里,被填塞了棉花,其“腹”内的珠子无法摇晃碰撞,所以自然不会发出声响。但是在“安全时间”里家具吵闹声的遮掩下,何太哀取下了消音用途的棉花,他大大方方地将叮当作响的铃铛挂了上去,没被其他人注意到。 这布局的成功,当中有许多靠的是诸多巧合搭连,甚至譬如给魁梧男挂上铃铛的这一环节,“寂声时刻”里,倘若对方大幅度动弹一下,引得铃铛提前作响,整个局就将崩盘。何太哀一贯运气不好,争命之局自是不容出错,但他确实已经尽力,如果失败被玩家识破“鬼怪扮演者”的身份,他也认了。 本就是“该死之人”,多活一刻是一刻。 比起彻底消散死亡,何太哀还是想活下去。即便仔细想想,这样活着不甚自由,挺没意思的,做为“鬼怪”和玩家斗智斗勇根本不见得让人多高兴,但果然还是彻底消亡后要面对的那个未知世界,更叫人心生惧意。 第30页 相比之下,他还是想这样活着。 这次死后当真是转运了。 不仅谋算计划如他所想那样实施成功,而且最后效果好得出奇。何太哀自己都惊讶了,诸位玩家反应实在不错,比如那存在感极低的男生和宋枝。 想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想必最初系统自由分配时,魁梧大叔和断腿男是被分到同层,所以才会当时由着长发魁梧的大叔将断腿老哥扶着,而男孩和宋枝则是被分到同一层。 端看男孩儿行事,手段和心性似乎都不怎么样,这样的人要在“小泥人”攻击下全身而退,怕是不易,估计是得了宋枝的帮忙,结果,这次铃铛事件却—— 而断腿男和虞幼堂如此直接而激烈的正面冲突,也是何太哀万万没想到的。 他果然是……死后转运? 这样的判断令何太哀感到不安,一切都太顺利,没出任何意外,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上许多。太顺利了,顺利到何太哀这个贯来都很倒霉的人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所以他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全身心戒备着——戒备着虞幼堂。 在场诸位,无疑虞幼堂是其中变数最大的那个人。 诡秘而玄之又玄的手法,深不可测的实力,而仔细回想一下,何太哀发现,之前几次虞幼堂和他的座位,都是很凑巧地在选定之人的一左一右两侧——也难怪断腿男会循着行为轨迹怀疑到虞幼堂身上。 那么,虞幼堂有注意到这点吗?会不会因此怀疑到他身上? 何太哀完全无法从对方身上看出端倪。 尽管虞幼堂说出“事情没有那么复杂”这句话,表面上似乎是信了他的邪,但心里究竟有没有信还是两说的事。何太哀抬头看了一眼被吊绑起来的断腿先生,他脑中思绪纷飞,整个人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在思忖接下去要怎么办。接着虞幼堂的话,他口中随口道:“也不能完全确定就是他。” 听到这样的说法,虞幼堂看向何太哀。 注意到虞幼堂盯过来的视线,何太哀顿了顿,随即一笑。他的笑容阳光而不见丝毫阴影,不似内心幽暗有鬼,成了完全两个极端,何太哀继续说:“不过将他隔离开来总还是好的,方便观察。” 虞幼堂没说话,何太哀便接着询问:“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虞幼堂吐出一个字:“等。” 何太哀揣摩道:“等‘安全时刻’到来后再商议?” 虞幼堂眼睛半阖:“嗯。” 何太哀低头看了一眼固若金汤的地板,小泥人现在扔过来的泥巴团,都只能做无用功。他随意抽开一张椅子重新坐下,结果离梨花头女生还有那男孩子有点近,于是惊动了人,能明显看到那男孩儿宛如受惊的兔子似的,往宋枝背后躲去,还瑟缩了一下。 “……”何太哀觉得有点好笑,不过这男孩前一刻翻脸指认他人有问题,下一秒就能柔弱地躲在被指认者身后,也是非常“大丈夫能屈能伸”。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除了“鬼怪”企图破坏地板弄出的动静,无一人开口,餐厅内死寂一片。何太哀在这样的沉默环境下逐渐感到心浮气躁,因为想不好接下去要怎么办。他现在心中的确有了一些方案,但每一个前后推敲后总显得破绽太大,并不适合。于是他转头去看虞幼堂,正看到对方两手抱臂于胸前,指敲击着肘关节,眉头皱起,一副相当不耐烦的样子。 难道——是在怀疑什么? 何太哀心中一动,开口:“喂,在生我气吗?” 虞幼堂显然是在沉思,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何太哀是在同自己说话。 明日校草同学抬目,神色稍缓,但依旧是一种叫人难以接近的冷峻:“什么?” 何太哀:“你抓了断腿大叔,我却觉得他不一定就是鬼——你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了?” 虞幼堂沉默了一秒,随后反而似乎真的有一点生气:“没有。”他冷冰冰地开口,“我没这么幼稚。” “哦。”何太哀说,“没有就好,呵呵,我听你刚才说话全都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还以为你生气呢。” 虞幼堂:“……” 然后就没有人再说话,直到家具大肆跳动碰撞发出吵吵闹闹的动静,虞幼堂伸手敲了敲桌子,“笃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过去,他微微一抬下巴:“你们之后可能自保?等这一层地膜保护消失,我不会留在这里,如果鬼怪继续发动攻击,你们自己行动躲开攻击有没有问题?” 何太哀闻言,心中跃上一股喜悦的情绪,这是要分开行动?倒是方便他之后谋事。但马上,他心中的喜悦之情凝固住了,因为他想到,这或许也可能是对方“暗中观察”的计划。 宋枝最先发话:“我没问题。” 站在宋枝背后的男孩儿张了张嘴,最后怯懦地喊了一声:“枝姐。” 宋枝抿了一下唇,最终叹了口气:“我俩没问题。” 虞幼堂颔首,没做评价,只是看向没发言的何太哀。 何太哀立刻表示:“我也没问题。” 虞幼堂听了这话,表情略微出现了些许变化,感觉有一点像嘲笑或者是别的什么。 而何太哀敏锐地捕捉到了,顿时有点羞恼:“我真的没问题的,你笑什么。” 虞幼堂恢复之前表情:“谁说我笑了,我又没笑。” 第31页 何太哀反驳:“又不是只有笑出声才算笑,默默嘲笑也算笑。” 虞幼堂“哦”了一声,挑眉:“你这么想?那你这是算有自知之明?” “……”何太哀觉得眼前这货实在太讨打了,但从各方面考虑他决定不跟对方一般见识,“武力值又不能说明一切,我之前和大家没碰着的时候,不也藏得好好的?”他随后转移话题,“你要离开?” 虞幼堂“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我要去找‘异变源’。” 何太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虞幼堂起身走过来,一把将何太哀从椅子上拽起:“我要去找发动这些攻击的源头,你——跟我一道。” 第17章 凶宅生变08 何太哀瞳孔收缩,对于虞幼堂无端的举动,他背后一凉,满头冷汗下来,莫非自己鬼身还是暴露了吗?不然单独拎着他出去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怕他对其他玩家不利,想要单独监控,然后把他一口气干掉?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虞幼堂伸出食指在虚空中轻轻划了一下,那动作带着难以言喻的奇异韵律,“嗡”的一声拨弦之音响起,一条隐秘的金线乍然浮现于空中,幽幽暗暗地闪烁了几下,凝出宛如黄金液化般的质地色泽,耀人眼目。 璀璨丝线一头钉在了天花板的破洞边沿上,一头没入地板破损之处,这两个地方都是小泥人大肆攻击后留下的痕迹。 虞幼堂伸手在那黄金线上按了一按,嘴角翘起,带上一抹笑:“你说,在外攻击我们的,究竟是不是鬼怪?” 就算对方是昔日同学,那也是一脚把鬼兄踩成两截的凶人。何太哀弄不懂虞幼堂什么意思,他头皮发麻,眨了一下眼睛,故作镇定地反问道:“你觉得那不是鬼?” 虞幼堂:“你不觉得这些攻击太过单一死板了么?” 何太哀道:“大概是你水平比较高吧,反正对我来讲,已经是够吓人的了。” 虞幼堂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攻击我们的可能不是鬼,是机关,所以手段单一。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何太哀怔了一怔:“什么?” 虞幼堂道:“攻击我们的仍旧是鬼怪,然而因为副本限制无法移动,只能采取定点攻击的手段,所以显得特别无能,因此需要一个能够行走移动的‘外援’——也就是我们捉住的断腿大叔。” 不,是你一个人捉住的断腿大叔。 何太哀心中默默补了一句,因为没有话可讲,沉默了下去。 虞幼堂说到此处,也不是要何太哀发表赞同观点,他继续道:“所以我打算确认一下。”说完这一句,他伸指在空中又虚点了一下。些许金芒凝在虞幼堂指尖,被虞幼堂一弹,飞向墙壁上的破洞,跟着那一点凝于洞中的金点微芒,又生长出近似于虚幻质感的金线,快速地射向地面一个破损的缺口。 室内登时出现金线,互不相交,皆沉于地板之下,虞幼堂见状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在众人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抬脚直接向覆着一层金色膜的地面狠狠下踢。 轰! 地板碎裂,竟被踢出一个破洞大口,这下别说宋枝和那男孩儿,就是跟虞幼堂接触过一个周目的何太哀都目瞪口呆了。这、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 “两点确认一条线,而两条线相交又能确认一个点。虽然只有一半的可能会是鬼怪在定点攻击,但也让我瞧瞧,这一层楼的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 虞幼堂说完这一句,抓起何太哀背心衣物,顺着一根金缕之线,便带着人径自跳入地下消失不见。 *** 这一段波折发生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宋枝看得愕然。好不容易兑换来的“金光镇魔符”有多大效力,她自己最是清楚不过。连这都能轻易破坏,如果那个戴着银杏耳钉的男生是鬼怪,想必在场诸位早就已经死了。 她经历这么多“副本”,不是没见过“高手”。 但那些“高手”,哪个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宋枝心情颇为复杂,如此看来,那两人都是没有问题的,真正有问题的,果然还是被绑起来的这位“断腿大叔”么? 这样想着,宋枝起身,离开被裹成“茧”的大叔远了一点。 即使对方被捆缚住了,看似无法行动,那也并不意味着对方就没有危险。往昔的副本经验告诉她,鬼怪有诸多特异手段,如果小瞧低估对方,人类可是会死很惨的。 家具还在疯闹,宋枝喘了口气,她想了想,最终还是站到被虞幼堂用脚踢出来的那个巨大破损洞口处。 她不敢靠太近,生怕会有什么东西从这破损洞口处,出其不意地扑杀出来。 宋枝小心谨慎地向下看了一眼。她发现地底那层并非是全黑,是有灯光的,只是灯光昏黄陈旧,像是由材质劣等的蜡烛点燃照亮一般。透过那样畸形扭曲的光影,可以看到地下空间的墙面上,地板上,那些摆设物品上全是一滩又一滩令人感到极端不适的血迹。 尤其是墙面上,有一滩痕迹透出说不出来的阴冷邪恶感,就仿佛某个被剥了皮的人,血肉模糊地黏在墙上爬行而过。 宋枝吐出一口气,心想,这个“超恐怖游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品味恶劣。 背后有人怯生生地唤道:“枝姐,对不起,我之前……” 第32页 宋枝回过神,她看着男孩一脸羞愧的模样,想了想,出声:“我知道,你是太害怕才会这样。虽然回想起来多少会让我感到一点点伤心。”她叹了一口气,“但你当时的心情,我还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男孩面上的羞愧之色愈重,目光直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宋枝放缓声音:“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重要的是我们要从中吸取教训。你以后遇事可不能这么莽撞了,一定要让自己先冷静下来,要多思考再下结论,好吗?” 男孩脑袋低得很低,半晌过后,他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过完这个副本大概就不会再遇见了,为了已经发生的事闹翻脸,太花费力气,不值得。宋枝心想,自己到底还是个很怕吵架的人,大概是因为爸妈的缘故。反正也没闹得太难堪,就这么算了吧。再说,以后说不定还会再遇见,虽然这样的概率很低,可是如今结一个善缘,或许以后能救自己一命也说不定。 ——说不定。 谁知道呢。 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得准的。 破损地板的旁边,就是徐衍的尸体。宋枝心绪一闪。当时遭遇袭击,即便有虞幼堂这样的“高手”在场,也没办法及时出手将人救回来。不,也不一定就是没办法,或许要相对比较麻烦,甚至要付出一定代价,所以对方就放弃了。反正本来也就非亲非故的,又没利益牵连,即便虞幼堂见死不救,她也没什么立场可说的——当然,她也不是要指责,只是多少有些感慨。 这样危险的游戏系统,不知道表妹怎么样了。 宋枝忍不住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是意外和表妹被卷入莫名其妙的“超恐怖游戏”。 那是一个周末,表妹来她家玩。他们俩家一向关系很亲,所以表妹就住下了。晚上表妹去洗漱,而她自己在房里走动的时候,不小心将对方的书包碰倒在地,包内的东西都摔出来了,其中有一个是一个游戏盒。 明明包装漆黑写着血淋淋“超恐怖游戏”五字的游戏盒,完全不是自己会感兴趣的类型,但她当时却着魔一样伸手将其打开了。闪烁的白色数字光环突然亮起包围住自己,然后她看到从洗手间走出来的表妹一脸惊吓的表情。 对方冲来似乎是想拉扯住她,她也确定自己确实是被对方握住手了,但结果并不是自己脱离,而是对方被自己扯入了“游戏”之中。 她很肯定对方绝对被自己扯了进来,然而明明两人是一齐进入游戏的,可是游戏伊始,她就和表妹分散至不同副本,甚至直到现在都没还遇到过——哪怕是一次。 这样危险可怕的游戏,表妹还活着么? 她不敢细想。 *** 地下室,半空之中,无色之线近似虚幻,细密地交织成一道空中之路。 何太哀一脸懵逼地被提拎着,他抬眼看到透明的丝线团里,有两根缓慢凝成的笔直金线,刺目已极,在这气氛阴郁怪异的空间里,仿佛焚烧污秽之物的焰火,坚定地显现在虞幼堂身前一步的位置。 它们呈现出逐渐相交的趋势,但被一面墙面所阻,目标直指便是墙后。然而虞幼堂半点不在意,完全没有要绕行的打算,直接一脚踹过去,金芒闪烁之间,砖石横飞,呯的一声闷响,直接被他踢出一个大洞。 碎砖扬起一层飞灰,何太哀下意识闭眼以防灰尘入眼。他一颗心跳得飞快,心潮汹涌,待睁眼时,入目所见他发现,眼前的正是这副本最初自己所出现的地方,也就是小泥人“鬼王”所躲藏的房屋。 金线两道汇聚一点,直奔天花板上那一团脏兮兮的污迹而去。 虞幼堂一扬眉,显然感到意外:“哦?就是这个么。” 污迹之中有巴掌大的人影被迫显形,十分狼狈地直接暴露在虞幼堂跟前。 两手护于额前,小泥人浑身大颤,挡住金线的攻击。 好在这两道金线本就不做攻击之用,只是引路而已,所以并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泥人“鬼王”的手因为抵挡这一下,仍旧受到削伤,顿时一双手如遇火燃烧一般,身周猝然冒出丝丝缕缕的黑烟。 他移开受伤萎靡下去的畸形两臂,却看到何太哀跟虞幼堂两人携手出现,一时方方正正的泥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们?” 电光石火之间,小泥人对造成现状的事件发展做出了一个猜想。然而所谓过程猜想也只是猜想而已,唯有摆在眼前的才是事实,“鬼王”愤怒地尖声叫道:“你这个叛……啊!” 第18章 凶宅生变09 虞幼堂五指于虚空中连弹数十下,周遭有形似无影的丝线铺天盖地如洪水浪潮袭向小泥人。 被那些丝线捆缚擒拿住,小泥人顿时吃痛惨叫,连想对何太哀进行咒骂的话都断在口中。他奋力挣扎,方方正正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身上被丝线缠绕的地方有鲜血混着奇怪液体,丝丝缕缕溢出,一直沿着墙壁淌下。 何太哀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兼之心惊胆战,“鬼王”厉声高喊出半截“你这个叛徒”时,他打了个激灵,一身白毛汗长出,抓住了一旁贴墙摆放着的陈旧衣帽架。 不知根由是什么东西的丝线,绕过何太哀奔向小泥人。 这些似虚似实的线,缠绕裹缚住小泥人。 不同于捆缚断腿大叔时的“不做伤害”,它们以堪比利刃的锐利,划开了小泥人的身躯。一股可憎的腐臭味逐渐弥漫开来,源头正是小泥人的身体内部。怎会如此恶臭?那叫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几乎凝成了实质。 第33页 “鬼王”体内的液体缓慢流出,他的外形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呈现出一种皱缩的形态。 因为疼痛,小泥人发出惨嚎,但是并不持久,他很快就不能发出声音,两道银色半透明的凝胶状□□从眼中流出,他满含怨毒恨意地死死盯着何太哀。 在他看来,无疑眼前一切的发生,都是何太哀在搞鬼。是何太哀忽悠欺骗了他,然后和玩家达成协议,打算借由玩家之手将自己除掉。 明明看起来傻呵呵的样子,居然如此心机深沉,小泥人心中无比愤恨羞恼。 被人愚弄是一件叫人愤怒痛恨的事,被一个自己原本不放眼里的人愚弄,更是一件叫人愤怒痛恨的事。他也想过要算计对方,并且对自己的计划胸有成竹。然而到底是慢了一步,被人抢占先机。算计别人和自己被人算计完全是两码事,就像目睹别人的不幸和不幸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完全两个概念一样。 他不甘心自己筹划想要的东西落在别人头上。 人类和鬼怪的同盟关系向来都是薄弱的,他恶狠狠的,就要出言挑拨离间:“你根本——” “啪叽”一下,突然砸下来衣帽架,终止了他种种未曾出口的话语。 这架子高挑,由一种很轻的木质材料制成,何太哀握紧之后一把挥出,抡在小泥人头上。他身上杀机不显,宛如下意识拍死一只声音扰人的虫类,而何太哀确实也没起杀念,只是不想让对方说出不利于自己的言论而已。 副本的这个“鬼王”攻击力虽然算不上十分强大蛮横,不过出手诡异,然而他的肉身却脆弱无比,他被何太哀那样一砸,居然一声怪叫之后便没了声息,仔细一看,竟是被砸得泥身凹陷,直接死了。 何太哀:“……!” 【鬼怪扮演规则二,鬼怪工作人员之间,应当友爱和睦相处,若发生斗殴事件,各自在对方身上造成的伤痛,将在攻击者身上等价还原生成。】 一瞬间,仿佛被锤击到半个身子粉碎的痛感席卷而来。 何太哀痛得险些惨叫,但他身边还站着虞幼堂,虞幼堂是知道这游戏的诸多辛秘,说不准对于“鬼怪扮演规则”也是略知一二。 想到这一点,何太哀生生咽下痛呼,靠死命咬住自己嘴唇硬是阻止自己出声,生怕自身举止失常被看出大破绽。 他痛到极致,头晕目眩,即便拄着衣帽架也险些摔倒。 自己这个状态是不是很奇怪?身上的不对劲是不是表现得极为明显? 何太哀咬牙忍住痛去看虞幼堂,看到对方正在检查小泥人死后的“残躯”,头痛欲裂里略微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对方注意力没集中在自己这边。 不多时,虞幼堂检查完毕,他道:“这边这个解决了,我们先回去。” 何太哀没力气说话,只点了点头。 虞幼堂先往外走一步,然而又顿住,他扫了一眼何太哀单手紧握扶着的高挑衣帽架,说:“没必要把这个也带上去,放在这里就好了。” 何太哀身上痛觉此刻还未全部散去,整个脑子都混沌木愣愣的,思维转动非常慢,但他听到虞幼堂的话,觉得也是这个理。 手指松开,他机械地想跟着虞幼堂一道往外走,不过何太哀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他往外迈出一步,膝盖一软,居然直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先别说虞幼堂是什么反应,何太哀自己就先吓了一跳!要死,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自己很不对劲么? 何太哀只觉脑袋胀痛无比,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都不敢去看虞幼堂是个什么表情。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过来,将他从地上拽起。 虞幼堂:“你——” 何太哀勉强站起来,因为剧痛折磨,他两眼涣散表情很是迷茫地看向对方。 虞幼堂皱眉。 何太哀就这么和虞幼堂对视了好几秒,时间宛如凝固。他已经自我放弃了,如果因此被识破鬼怪身份,被打死就被打死吧,反正他一路过来,行为破绽如此之多,侥幸有过一次,但他没想过第二次也瞒过明日校草同学。 虞幼堂别过脸,扶着何太哀往外走,口中说道:“一个鬼怪而已。” 何太哀因为脑子转动比较缓慢,一时也不知该接什么,只好默默不语。 嗯,对,一个鬼怪而已—— ——然后呢? 虞幼堂:“你动手打死的是鬼怪,何必不能接受到这个地步?” 何太哀傻眼。 他惊呆了,这个发展跟他想的不一样啊,何太哀下意识说出真话:“我没——” 虞幼堂道:“上次你不就做得很好吗?这次不过是当面动手了而已。他们都是危害,你没必要因为这些人的死而怀疑自己。” 何太哀心想这当真是天大的误会,他上一周目阴差阳错一直很努力地在给自己搞“圣父”的人设,看虞幼堂现在的反应,居然还蛮成功?何太哀有哭笑不得之感,这当中实情着实没办法跟人解释,而且误会了也不是坏事,于是他很明智的选择闭嘴不再多说。 稍过片刻,虞幼堂面上神色稍缓,他提醒道:“嘴上擦一擦,都咬出血了。” 何太哀闻言愣怔了一下,这才觉出痛来,他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果然在自己的指尖见着了一点殷红血迹。 第34页 两人路上没多做耽搁,直接返回一楼餐厅。路上,何太哀状态稍缓,询问:“楼上那个人——你打算,打算怎么办?” 虞幼堂纠正:“是鬼怪。” 何太哀点头:“对,是楼上那个鬼怪,你打算怎么处理?” 适逢两人经过一处装饰物的阴影处,虞幼堂神情被光影渲染得极为阴郁,就像一幅色调沉郁的画。他说:“当然是不可留。” 意料之中的答案。 何太哀心怀鬼胎地图谋着玩家的命,他这时候脑子转得飞快,闻言立刻道:“恐怕不妥。” 虞幼堂微微偏头,恰到好处的一声:“哦?” 何太哀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但你是在找游戏里的‘bug之门’对吧?” 虞幼堂应了一声“是”。 何太哀继续道:“你记得游戏通关结束的方式吗?其中有一个是,副本内鬼怪全部死亡,那么就算玩家胜利,结束副本。而这次的副本鬼怪很少,对吧?或许只有两个。现在,地下室的小泥人死了,虽说目前还没办法正式确定鬼怪个数,但我们必须要考虑的一个情形是,一楼被我们捕获的断腿大叔是最后一只鬼怪。” 他停了停,继续道:“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bug之门’,如果直接动手解决掉大叔,副本就会结束,那样,我们就没办法通过‘门’了。” 何太哀说完这段话,虞幼堂好长一会儿时间里都没开口。 就在何太哀开始惴惴不安,疑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暴露了什么时,虞幼堂才自嘲地低低笑了一声,说:“你说得很对,是我想岔了,被个人情绪蒙蔽双眼,连这样显而易见的状况都没意识到。” 明日校草同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神色柔和了不少,他向何太哀一笑:“多谢你。” 这个笑容转瞬即逝,像风吹过湖面不留痕迹。何太哀微微一愣,心中不禁感慨,虽然性格很糟糕,但顶着这样一张皮相,难怪那些学校里那些女生,仍旧义无反顾地投票给这仁兄做未来新任校草。 不得不说,“金玉其外”真的很占便宜。 唉,那些女孩子啊—— 选校草什么的,也只是看脸凑热闹吧。 话说回来,行事说话都带刺的人,偶然间突然态度软化,还真是反差巨大。 巨大反差之下,让人不知为何生出些许无措感来。倒是想要原谅对方之前无礼至极的行为了。这家伙只是不会和人相处罢了,其实也不是那么讨人厌,如此念头冒了出来——咦,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反差萌”的一种表现形式吗? 回到一楼,梨花头的女生和男孩都还在餐厅,他们未曾离开。眼见何太哀和虞幼堂这么短时间内返回,宋枝心中暗暗吃惊,她出声询问:“你们处理好了?” 何太哀点头,微微一笑,说:“多亏虞幼堂。” 宋枝没有细问,她指了指仍旧被捆缚吊在半空里的断腿大叔:“那这位要怎么办呢,你们回来是打算处理掉他?” 何太哀摇头:“不是。先放他在这里不要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需要大家一起帮忙。” 宋枝想不出自己能帮忙的地方,她问:“你们需要我们俩做什么?” 何太哀道:“我需要你们帮助找寻‘bug之门’。” 宋枝怔住,下意识看向虞幼堂:“难道你……”又掉转视线重新去看何太哀,“你们是直奔‘许愿’目的进入游戏的?” 何太哀目光一凝。 嗯? “许愿”目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9章 凶宅生变10 何太哀直觉这句话背后藏有古怪。他侧目看了一眼虞幼堂,见虞幼堂没什么反应,干脆直接问宋枝:“你说的这个是指什么?能跟我讲一讲?” 宋枝是经历过好几个副本的人,副本与副本之间的调休时间段里,系统商店偶尔会放出些许信息,加上她也遇到过几个资深老玩家,从对方口中获得了不少可信情报,所以知道不少。 “是一个类似游戏传说的说法。” “如果玩家以通过‘bug之门’的方式结束副本,并且,以此种方法通关达成一定数目,那么,玩家将会触碰到游戏的‘真理之门’。” 真理之门? 何太哀默念了一遍这四个字,十分好奇地追问道:“门里头有什么?” 宋枝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或许是来源说法过于繁杂,即便是同一个“东西”,在不同人口中,也会有不同的称呼。但不管如何,总之,最后她回答说:“‘门’之后是不知名的‘神’,打开这扇‘真理之门’,玩家可以向‘神’许愿。据说,不管许下什么愿望,都会被实现。” 何太哀感到不可思议。 继鬼怪之后,连“神”都出现了? 但感觉这“神”好可疑啊,强行抓住鬼怪签下契约使其变成免费劳工,弄出的又是什么“超恐怖游戏”这种一听就很旁门左道的玩意儿,就算是“神”,也肯定不能是正经“神明”吧? 何太哀忍不住心中腹诽。 他转头看虞幼堂:“你知道这件事么?” 虞幼堂眼眸半阖:“许愿的事是真的,不过门后的不是神,只是凝聚的能量体而已。” 何太哀对于虞幼堂知道那么多的内幕,还一副好像很确定的模样并不感到奇怪,他觉得很惊奇的是:“任何愿望都可以?如果我许愿让地球爆炸,难道也能实现?” 第35页 虞幼堂用一种十分笃定的语气回答说:“可以。如果你敢这么许,它就能为你实现这个愿望。”说完摇头,“你怎么会有这么危险可怕的想法?” 何太哀:“……” 何太哀干笑道:“当然是开玩笑的啊。” 宋枝看了看虞幼堂,又看了看何太哀,随后小心问道:“这个‘鬼宅’里的鬼怪都已经被清除了是吗?” 虞幼堂道:“不一定,或许还有藏着的鬼怪。大家分开寻找‘门’的时候,务必小心。”他看到何太哀离开餐厅往厨房走去,便提声唤了一句,“何太哀?” 厨房里传来东西被移动的声音,随后何太哀很快又重新出现在餐厅门口。他说:“我身上没有什么系统道具,所以打算现场找点工具防身。” 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之中,何太哀举起刚捡来的菜刀晃了晃。他不无可惜地道:“虽然锈迹斑斑,但感觉也能用。” 虞幼堂:“……” 宋枝:“……” 眼见对面两人都露出“你在逗我”的表情,何太哀哈哈笑了一声,说:“刚刚在外边都没碰到什么特别奇怪的东西,相比之下,这里厨房简直宝藏。” 虞幼堂无可无不可地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何太哀招手:“你来看。” 虞幼堂不觉得会有任何问题,而且就算“有问题”他也能保证将“问题”变成“没有问题”,所以他跟着何太哀进了厨房。 宋枝不知发生何事,她很好奇何太哀发现了什么,忽的脑中念头一闪,她心中一突,暗想,难道——何太哀发现了“bug之门”? 她很兴奋。 才刚讨论完“门”的事就立刻找到了,这究竟是怎样的气运加身? 宋枝从未见过“bug之门”,一贯只是听旁人提及一个模糊大概。在此之前,她对“bug之门”没有任何多余想法,因为这样事物离她太远,可如今,真物就在眼前,她虽然依旧没有别的企图想法,但心里还是生出想要“一睹真容”的念头。 这一点就像普通人遇到明星偶像,即便不是对方粉丝,也不能说有多喜欢对方,但忽然得知对方就在自己旁边,而且还可以见面,那么大多数人都会抱着好奇的心情选择去见一面。 宋枝十分雀跃地跟在何太哀和虞幼堂身后,然后她看着何太哀笑眯眯地将手按在冰箱上。宋枝心想,嗯,原来冰箱就是“bug之门”?真是意外朴素啊,她还以为“bug之门”会非常神秘莫测,其存在完全是一般人都想不到的,没想到居然只是冰箱而已。 眼见何太哀轻轻打开冰箱门。“轰”! 无数苍蝇飞扑而出,像一团污秽不堪的不祥黑云。 冰箱里放着一家四口的大好头颅,爸爸妈妈相亲相爱地被放在了最上层,苍白怪诞的脸上是甜蜜幸福的笑容,而第二层排着姐姐和弟弟的脑袋,两颗脑袋小小的。 不同于他们的父母,这两张小脸上残留的都是眉头皱起的惊恐表情,但他们的嘴巴被人用红色的针线缝合起来,竟硬生生被扭曲固定成了开怀大笑的模样。 一股难以用言语描述形容的扭曲腐臭气味,自冰箱内里传出。 虞幼堂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面无表情地一把将冰箱门合上。黑云聚集般的苍蝇受到惊吓,四下逃散,也不知飞往何方,一下子没了踪影。虞幼堂问何太哀:“好玩吗?高兴了吗?” “……”何太哀十分尴尬,“不、不好玩。” 虞幼堂冷冷道:“既然不好玩就跟我去做正事,去找‘bug之门’。” 何太哀:“哦。” 目睹全程的宋枝:“……” 她默默在心中想着,现在的男孩子都这么幼稚傻嗨的吗? *** “bug之门”的形态,全然没有所谓固定模样。 它可以是任何形状,可以出现在任何地点。它可以开在墙壁上,也可以开在地底。但有一个特征点“bug之门”是永远不会改变的,那就是它的“门”上一定绘有粉红色的爱心,并且不是一个两个的数量,而是一串,一堆,正如第一个副本里何太哀见到的那样。 宋枝获得这个消息之后,若有所思:“粉色爱心?不存在其他固定特征?这个线索虽然很少,但非常鲜明呢。毕竟粉红爱心和恐怖游戏的环境氛围相差很多,几乎不兼容,如果出现,很容易就能被认出来。”又笑道,“还好这次副本的场地空间不大,只限于宅子内。这样找起来也不算太困难。” 于是众人分成两拨队伍探索。 何太哀和虞幼堂一队,男孩和宋枝一队。 找了很久,何太哀和虞幼堂都没有找到线索。何太哀一边翻着书柜,一边问虞幼堂:“你知道这个游戏是怎么回事吗,‘超恐怖游戏’为什么会存在,还有那个‘真理之门’又是什么情况?” 问完之后,好久都没有听到回声,何太哀转头冲虞幼堂“喂”了一声。 虞幼堂似乎原本正在发呆思考别的事情,被何太哀这么“喂”了之后,才回过神来。对于何太哀的提问,他没有回避,而是大大方方地正面回答道:“抱歉,我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我不能告诉你。” 何太哀不懂:“为什么?” 虞幼堂道:“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好事。” 何太哀“噗嗤”一声直接笑出声:“不方便说吗?但你这样神神秘秘的,也太像跟街边算命先生了。” 第36页 虞幼堂不置可否,对何太哀的调侃并不放在心上,他思索着道:“或许我们可以去找一楼的那个断腿大叔。” 何太哀:“啊?” 虞幼堂手指敲了敲书柜的边沿:“我们找不到‘门’,但守在这里的鬼怪或许知道。” 何太哀眼皮一跳,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鬼怪也能进‘门’吗?他们也可以向‘真理之门’许愿?” 虞幼堂:“它们是不行的。” 何太哀顿了顿,问:“它们不能进‘门’,同时也不能许愿?” 虞幼堂淡淡道:“嗯,但鬼怪像玩家一样,可以看得到‘门’。所以有些人会‘驭鬼’,去命令副本鬼怪替自己找‘门’。” 不能进‘门’? 这是怎么回事。他上一个副本不就进去了?何太哀思忖,到底是虞幼堂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了解系统,还是说自己的存在是相对特别的? 不过,不管答案是哪个,目前对何太哀来说都不重要。 他现在面临最大的危机是,虞幼堂要去盘问断腿大叔,而他是绝对不能让虞幼堂这样做的。 并非害怕大叔说出什么。 事实上,不管大叔讲出什么,其他玩家都不会信了,这不会造成困扰。 ——问题的关键是,大叔已经无法开口说话。 是的,在先前重新回餐厅拿到菜刀之后,何太哀旁敲侧击地打探到,虞幼堂的丝线仅仅起到捆缚攻击的作用,并不存在细节感知等功能,然后他便借口说将“鬼怪”挂在半空太恐怖了,看着瘆得慌,应该将人放倒在地上。 他出口所讲的都是表象理由,真正这样做的原因是,如果要对大叔做什么的话,悬吊在半空就太过一览无遗,不好下手,所以何太哀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虞幼堂对此倒是不在意的,明日校草同学当然不在意,因为无论是将人正挂吊挂斜着挂还是躺着挂,这对虞幼堂来讲,都是无意义到近乎无区别的事。 也就是这样,在断腿大叔被放平到地上之后,何太哀便借着桌椅的遮掩,趁大家交谈时不注意的空档,悄悄用菜刀刺死了大叔。 这刺下去的触感很微妙,让何太哀当场就心中生出了一股很明显的不适感,甚至不适到恶心。尤其对方被缓慢刺中之后,那大睁到几乎目眦欲裂的表情,更是叫何太哀生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因为害怕用力太狠,猛的一刀下去会溅出血,倘若将自己衣服弄脏,那就不妙了,所以何太哀刺得很慢。 大叔倒在地上,经由虞幼堂操控的丝线扼过脖子之后,他的声带受损没办法说话。他死死盯着何太哀,最开始是不可置信,随后是恍然,然后才浮现出各种各样其他的情绪。 太多情绪充斥在眼眶里,于是大叔眼睛里的眸光亮得吓人,那是何太哀无法说清也无法分辨清楚的情绪混合,但最后这双亮到极致的眼睛慢慢黯淡下去。这些过于逼真的细节,让何太哀有了一种自己好像真的杀了人一般的错觉。 ——不。 对方是玩家,玩家是不死系,玩家都是不会死的,他们只会在一个副本结束之后,重新复活进入下一个副本,一切都会重头开始,所以他这样做完全没有问题。 何太哀不住地在心中对自己这样说,以减缓这宛如迷迷糊糊噩梦一样给人带来不自在的经历体会。 此时,虞幼堂说要去找大叔,但现在大叔是死尸一具,如果大叔的尸首在这个时候被人发现,那先前一切布局都完蛋了。 现在一切的顺利,全靠断腿大叔背黑锅,正因为大叔被迫承担了鬼怪这一身份,所以真正的鬼怪才能逍遥法外。 一旦大叔死亡的事实被人发现,结合游戏副本竟然没有结束这一事实,众人立刻就会明悟,还有鬼怪存在于凶宅之中,到时候局势将变得极为复杂难言。 玩家们会怎么猜测?他们是会发现大叔被冤枉了,还是觉得屋子另有鬼怪存在? 那时会发生什么,定时|炸|弹一样的虞幼堂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反应,所有一切完全无法预测,尽数都不可控。 ——这样不行的。 ——如果能维持住现在的稳定局面,那就不要让情势滑向不可控的未知。 ——要阻止虞幼堂去找大叔。 于是故作镇定的,何太哀一脸确定地说道:“我认为没有去问的必要。” 第20章 凶宅生变11 于是故作镇定的,何太哀一脸确定地说道:“我认为没有去问的必要。” 虞幼堂闻言,略微有些困惑。 何太哀:“他这样仇视人类,不会告诉我们的。” 虞幼堂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打一顿就好了。”他的态度显得很理所当然,仿佛以前也碰到过许多不听话的鬼怪,但都被他一顿揍给揍老实了。 何太哀:“……” 何太哀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可信,并且逻辑清晰的建议来说服虞幼堂。用理智客观中立的态度,一步一步分析问题,慢慢衡量利弊,从而得出“下楼去找大叔乃百害无一利之事”的结果——然而情急之下,他越是思考,脑中想法越是复杂地缠绕在一起,混乱得不得了。 这片刻沉默的时间里,何太哀确实心中想出了几套说辞,但每次在匆匆忙忙将要说出口之际,他自己就先发现了其中的重大破绽。 第37页 ——不行,这些说法都不能用。只要对方稍微反问一下,他就没办法回答了,他甚至都能想象出虞幼堂会问出哪些问题。那样的场景,光是想象一下,就让人觉得糟糕得不行。 怎么办? 在虞幼堂的注视里,何太哀意识到自己沉默太久——他应该重新开口说点什么,但那应该无破绽的劝词,他根本还没有想出个影子来,如何能说? 迟疑了一下,何太哀应付性地抛出没有意义的废话式疑问句,纯粹是拖延时间:“万一打一顿他也不说呢?” 虞幼堂:“先打了再说。” “……”何太哀突然郑重开口道,“其实,是我不希望你去。” 是的,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可以劝阻对方的理性理由。 就在刚在的一瞬间,何太哀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去思考,为什么非得死磕一条路到底? 既然纯粹的“理性牌”打不出,那么,为什么不换成打“感情牌”? “这个游戏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存在这个游戏?玩家和鬼怪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玩家,鬼怪又是怎么形成的?这些一个又一个的副本任务,它设计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它到底想把大家怎样?” “之前在餐厅轮流发言的时候,我就问过这一类问题的,对吧?”何太哀一边飞快思索,一边慢慢说道,“我进入这个游戏的时候,隐隐约约就觉得很奇怪。到现在为止,这感觉越发明显了,你不觉得这个游戏非常像是在‘养蛊’吗?” “在说我的这个看法之前,我先问你一下。”何太哀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虞幼堂,你非常非常讨厌鬼怪,是不是?” 虞幼堂微微一怔,他回答说:“是。” 何太哀:“为什么你会这样讨厌鬼怪?” 虞幼堂闻言不语,半晌,才沉着脸说:“他们都应该死。” “现实里——”何太哀道,“我是说,在这个游戏之外,我们日常生活的那个世界之中,其实一直都存在鬼,但是一般人,比如说像我这种,都看不到罢了。可是你很特殊,你是特别的,你能看到他们。我上个副本开玩笑,问你是不是捉鬼的,你当时没回答我,我们随后的谈话也像是在说笑,但你确确实实就是捉鬼之人,你在学校里,有时候也不来上课,是去捉鬼了,对不对?” 何太哀进一步小心试探:“你为什么会成为捉鬼人呢?” 他问完这个问题,发现虞幼堂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很多人并不喜欢“交浅言深”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人际交往”的安全边界线,虞幼堂显然是不喜欢跟其他人靠太近的类型。而他和虞幼堂,就算两轮游戏副本下来,关系被拉近不少,但也远远没到可以深入谈心的地步。 ——而他现在,显然是一步超过对方的“安全边界线”太多,以至于让人感到不适了。 这种不适,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变成反感。 见状不妙,何太哀立刻收回自己迈出太多的“脚步”。他用新一轮“稍退一步”的发问,去掩盖上一轮“过于逼近”的发问:“在现实里,你和鬼怪接触过,他们都很坏,甚至还伤害过你认识的人,你的朋友,甚至你的亲人……是这样吗?” 虞幼堂没有说话,但相比被问及“为什么会捉鬼”这个问题,他紧绷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何太哀斟酌了一下,继续说:“我不知道现实里的鬼怪是什么样子,因为不了解,所以也无法评价。但对于副本里的,我想讲的是,他们的表现——很古怪。” “应该是整个游戏都很古怪。你有感觉到吗?” “玩家在和鬼怪对抗,玩家必须要在鬼怪的追击下——你比较特殊,我说的是大部分的玩家——不断逃亡。能力不足的,就会鬼怪杀死。系统发给玩家的任务,实际上概括一下,就是‘存活’。” “那这些鬼怪呢?玩家可以接收到‘系统任务’,鬼怪会不会也有?你会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对吧?因为我在第一个副本里的时候,和大家相遇之前,碰到过一个鬼怪,对方一直嚷着说什么杀掉我就能完成任务。” ——当然,这件事完全是瞎编的,根本不存在。被捏造出来的“虚构人物”,只是一个用来表达他观点的载体而已。 “现实里的‘鬼怪’是什么样子的?我不知道。不过,我从小听到大的鬼故事里,它们都会吃人,或者吃人魂魄。但这个游戏系统里的鬼怪,我看到他们杀死玩家,就只是为了杀死玩家而已,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就像我遇到的那只鬼怪喊的话一样,他们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 “‘鬼怪’是人死后变成的,对吧?我只是奇怪,‘鬼怪’难道都是坏鬼吗?人分好坏,那么人死后变成鬼,难道不也是应该分为‘好鬼’和‘坏鬼’吗?” “你知道这个游戏给我的感觉是什么?我感觉,就好像是大家在玩‘桌游’,其实大家都是‘人’,只是被分到不同阵营里,一部分变成了‘玩家’,一部分变成了‘鬼怪’。玩家拿到的指令是‘存活’,而鬼怪得到的系统指令,说不定就是‘杀死玩家’。” 何太哀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 他感觉自己讲述过多,想要说出最后观点的意图太过明显强烈——表达观点不是问题,但关键的是,他整个的陈述逻辑链是有问题的。 第38页 危言耸听的发言开头,强硬生涩毫无道理的中部转折,过分夹带个人感情和见解的强行加塞总结,仔细一推敲,“由因至果”完全狗屁不通,中间太多推理断层—— 如果按照正常的玩家逻辑去梳理整件事,根本不可能得出他这个结论。 何太哀这一大段话讲完,就觉得自己讲糟了。 虞幼堂看着何太哀:“你果然,还是很在意自己失手杀了地下室那个鬼怪?” 何太哀:“……我在意,但是,这不是终极原因。” 他就知道。 从虞幼堂的角度来看,是又把他当“脑回路奇怪的圣父”了吧? 虞幼堂微微一颔首:“你不必想太多。鬼怪就是鬼怪,你要记得,变成鬼怪的,没有一个人是好人,而好人也不会变成鬼怪。” 第21章 凶宅生变12 虞幼堂微微一颔首:“你不必想太多。鬼怪就是鬼怪,你要记得,变成鬼怪的,没有一个是好人,而好人也不会变成鬼怪。” 何太哀:“……” 何太哀心想,说到这个份上,对话还能进行得下去? 在这个问题上,明日校草同学完全是活在自己世界里,根本不听其他人在说什么。 他忍不住道:“你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偏激了?” 虞幼堂抬目,直直地看着何太哀:“所以,你是觉得我很偏激?” 何太哀深吸一口气。 不不不,不要让对话的节奏被带偏,如果再继续像这个样子讲下去,他们两个要鸡同鸭讲般地吵起架来了。 仔细再想一想吧——他开启这个话题的初衷! 他可不是来和对方辩论的。 对方能否全数接纳他的观点,这并不重要——事实上,他现在,也根本没办法说服虞幼堂。 因为虞幼堂对于“鬼怪”的厌恶,明显是一种“强硬态度”,而这种根深蒂固涉的,和人生经历息息相关的强态度,显然不是他眼下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够撼动的。 冷静地想一想,他刚刚陈述游戏的古怪,假设“鬼怪”的异样处境,难道是想要通过这几句话,去说服虞幼堂相信“游戏”里的鬼怪并非坏人,而是有苦衷被“游戏”强迫的吗? 没有啊!这不是他的目的,而且他现在也不可能办到,对他来说,他仅仅是想要“以情动人”,让虞幼堂别去楼下餐厅而已! 他这一回,“理性牌”打不出来,结果试探出手的“感情牌”还打偏了。 这可还能行? 何太哀说:“不是的。怎么说呢,我只是不想你去找那个大叔。” 顿了顿,何太哀继续道:“这个游戏古怪。你看它能不顾我们玩家的意愿,直接把我们拖入游戏之中,其本身就充满恶意。它会做出任何奇怪的举措,都不稀奇。我提出那些假设,是想告诉你,这些‘可能’并非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只是希望大家能更警惕一些,我希望你能更小心一点,因为,我并不想看见你在这个游戏里迷失。” 虞幼堂怔然。 何太哀道:“我说这个‘游戏’像‘养蛊’,是真的觉得它很邪恶。它用这种诡异的‘游戏方式’,不断催化人类和鬼怪双方对彼此的仇恨。一轮又一轮的副本过去,活下来的人类和鬼怪只会更敌视仇恨对方,将对方当成猎物,彻底形成两个对立阵营。” “而且,我不晓得你有没有感觉,因为‘超恐怖游戏’自成一界的崩坏规则,大家心里的恶念似乎都被催化放大了,无论是厌、憎、恨还是别的什么。你知道吗——” 何太哀越说思路越清晰,然后毫无预兆的,他突然抛出这样一句:“我在第一个副本里遇到你的时候,其实很怕你。” 凶宅之内,特异的昏黄老旧的幽暗光线,笼在明日校草同学的脸上。 虞幼堂听了这话,面色淡淡的,只有眼睫微微颤了一下。 何太哀重新又开口:“那个时候,‘血界时刻’来临,我和你,还有一个鬼,被困在一个房间里。当时你一脚把鬼踩成两截,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那只鬼都快吓哭了。除了长得太怪异之外,他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倒在地上看起来特别弱小可怜无助。” “我那会儿觉得你很恐怖,比鬼怪都恐怖。” “不过,当时那个情况,不杀鬼怪的话,对方就要杀过来了吧。所以我也觉得是应该杀掉对方的,确实也没别的办法了。但,怎么讲,你表现得,怎么说,就好像并不打算单纯杀掉对方,而是想要虐杀似的——” “我就有点被吓到。” “这个游戏的邪恶之处,可能就是在这里。” “它利用了‘游戏’呈现形式的特质,释放了你对鬼怪的仇恨。一切原本存在于外界的约束都变弱了,只有负面情绪在被催化。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所以我、我——” “我真的很担心你。” 他居然真的说出来了。何太哀心想,这么羞耻的肉麻句子,他居然真的说出来了。而且对方根本不是自己的好哥们,但他居然厚颜无耻地说出了这种假冒伪劣且“夹带私货”的“知心话”。 为了完成鬼怪任务,在这个游戏里活下去,他真的很拼。 “所以,先别去餐厅找那个大叔,好吗?”何太哀在虞幼堂的注视之中,觉得好他妈尴尬。但“感情牌”还没打完,最重要的总结语还没说出来,他不能“行百里者半九十”,于是只能在尴尬之中,继续将剩下的话补全。 第39页 “鬼怪对你的影响很大,我觉得这样不好。刚刚听你的说法,唉……不如冷静处理,先别见面。我们再找一找‘门’的存在,实在找不到了,然后再去找那个大叔,好么?”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何太哀在心中盘算,不管虞幼堂答不答应,这“第二套方案”都得准备起来,他必须做好对方最终要去餐厅,然后大叔尸体被人发现的准备。 显然到时候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他从剩下两名玩家里挑出一个,把罪名嫁祸过去,要么直接“嫁祸”给不存在的“第三只鬼怪”。 何太哀开始根据现在的情况,去预判不同选择导致的结果。 话说回来,他杀人的菜刀血迹也没擦干净,因为作案时间仓促,所以当时很随便的,他就将带血的刀子藏在了花瓶里。这个线索很容易被人发现。如果被发现,玩家们会不会根据这个逆向推理推到他身上? ……啊!好烦! 何太哀内心一番剧烈的挣扎。 然而挣扎着挣扎着,忽然他的心灵大海就平滑如镜,不起丝毫波澜。 他也已经很努力了,如果被认出来,那就到此为止吧。虽然不幸死于车祸,但他不还以鬼怪的形态多活了一个周目有余么,已经是赚了。 天命不允,那就算了。活不了就不活。 ——做鬼呢,就是要看开点对不对。 这下子积累了一把当鬼怪npc的工作经验,也不知道世界上存不存在“阴曹地府”。 不过,既然“鬼怪”都存在了,那说不准“阴曹地府”也是有的。哈哈哈,他有当鬼怪npc的工作经验,搞不好可以凭此去应征上岗做鬼差。 何太哀苦中作乐地瞎想。 半明半晦的光亮之下,虞幼堂开口:“我没事。” 何太哀温声道:“没事最好,那我们再找一找‘门’。” 虞幼堂说:“但是我——” 便也就是此时,楼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是那个一直跟在宋枝身后的男孩。 “我找到了!我找到‘门’了!” 何太哀和虞幼堂均是一怔:“找到了?” 不过比起虞幼堂纯粹意外的情绪,何太哀显然还多了一份窃喜。 刚刚虞幼堂被打断的半句话,是想说什么来着? 肯定不是好话! 不过现在不重要了。 何太哀努力不让自己太高兴,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用一种表面看起来十分智慧冷静客观民主的态度,同虞幼堂商量:“我们先上楼去看‘门’,如果确实不对,那再下来找大叔。” 虞幼堂这次没多什么,只是点头说:“嗯。” 两人结伴同行到了三楼。相对一楼的还算整洁,二楼的蒙尘蒙灰,三楼的摆设和景象就很“恐怖游戏”。 这里的一切摆设都呈现出一种污秽不堪的肮脏,所有的物品被阴影笼罩,显现出诡异的模糊不真实感。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扭曲氛围包裹了这里,阴沉而鬼祟,仿佛三楼深处潜藏了什么恐怖的禁忌之物,以致此地几乎和楼下的世界隔绝一般,自辟了一个癫狂的空间。 何太哀往前走了一步,就听到一阵无法具体描绘的低语在耳边响起。 辨不清来源,这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带着一种古怪力量,从遥不可及的远方浸入此方空间。 微弱,时断时续,宛如人类耳语,重重叠叠,好像有好几个人同时开口,自带异乎寻常的节奏感,而且蕴含着叫人恶心欲呕的冲击力,像一只巨大的爪子将人密不透风地裹住,然后这只爪子的指甲尖在人体身上抓挠出令人感到折磨的动静声响,类似不小心挠着了毛玻璃一般的动静,令人一身鸡皮疙瘩都冒出。 何太哀原本笃定这栋鬼宅里如今是没有鬼怪了,但眼下遇到如此奇异怪诞的景象,他突然不确定起来。即便到了此刻,他对自己是个鬼怪的认同感还是不够深,仍旧会潜意识地觉得自己还是个人。 “吱呀”一声,走廊深处一扇门被打开,宋枝从里头探出来头来,朝虞幼堂跟何太哀招手:“这边,这边!” 因为熟人的出现,怪异的恐怖感一下子被驱散不少,何太哀不禁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才想起来,他是个鬼啊,按理来说,除了杀伤力极高可以反向狩猎鬼怪的高手玩家,他没道理惧怕任何东西,所有的恐怖都是虚假的。 自己这样就很不行。 何太哀默默反思,现在的他完全不具备一个“鬼怪npc”的职业素养嘛,实在太不专业。 这般想着,何太哀和虞幼堂并行前往,两人进了那扇最靠里的房间,一步跨入,顿时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险些将何太哀熏倒。 “怎么,怎么这么臭?”何太哀捂住口鼻,十分艰难地开口。 这个味道,就算是盛夏里999个中年汗脚大叔积放一周的臭袜子们堆在一起,也没办法造成如此恐怖的影响。 太臭了。臭得叫人忍无可忍。所以在如此气味攻击下,连虞幼堂都变了脸色,忍不住用衣袖遮挡住自己的脸。 握着手电筒站在马桶边的男孩,一脸天真烂漫地回答道:“可能因为这里是厕所。” 何太哀道:“咳——只是厕所而已,你家里厕所也不可能臭成这样的吧?又不是公厕。还有,你们两个未免太淡定了,都不觉得十分难闻吗?” 第40页 男孩脸红了一下,支吾着没回答,宋枝道:“我们在这里待了有一段时间,所以嗅觉疲劳。你们多待一会儿,也可以的。” “‘门’在哪儿?”何太哀随口问出之后,看着男孩的站位,他内心咯噔了一下,“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宋枝被何太哀的紧张反应给逗笑:“嗯,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没有错。” 何太哀身子一抖:“马、马桶?” 手持手电筒的男孩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单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给出明确答复:“是的,就是马桶。我之前表现不太好,所以一直想着要好好弥补,这下子特别认真地找了一圈,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放过,于是终于在这里让我找到了‘bug之门’。” 为了给大家展现成果,以表明自己确实没有找错,男孩掉转手电筒的光线,使其照射在抽水马桶上。 那是一个光洁锃亮的雪白马桶,和周围的污秽肮脏格格不入,而上头确实遍布一颗又一颗的粉红爱心。 男孩解释说:“刚开始这个马桶并不像现在这样,而是非常脏,但上面有爱心没有被污迹完全遮盖,露出一点隐约的轮廓。我注意到了,为了确认自己没有认错,所以把它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何太哀嘴角抽搐了一下。 居然这样都能发现?小老弟你可真是个人才。 换做一般人,像这种阴暗逼仄又臭气熏天的房间,怕是看不了那么仔细——反正换他自己来的话,虽说也会硬着头皮进门检查,但恐怕会忽略其中细节。 “你还真是不容易。”说着,何太哀想起眼前这个男孩从另一个角度去想的话,甚至可以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毕竟当时虞幼堂想去找断腿大叔,正是男孩那一句“我找到‘门’了”,打破了“危险局面”。 所以他跟着又十分赞许地夸了一句:“你这回做得很好。” 因为感谢的心情很真实,于是何太哀说出这句话的语气也十分真诚。男孩捕捉到当中真意,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何太哀用手肘碰撞了虞幼堂一下:“你需要确认一下不?看看这‘门’是不是真的。或许系统会整出什么‘假门’来混淆大家的视线。” 虞幼堂哼了一声,走至马桶旁边,单手掀开马桶盖。一旁男孩见状相当惊奇地叹了一声:“啊,我刚刚试着想要打开,但是——” 话没说完,直接被虞幼堂掀进马桶里。 明明只是一个尺寸不大的马桶而已,居然将那么大个儿的男孩给吞噬了进去,连同男孩没说完的半句话。 虞幼堂冷声道:“是真的。” 宋枝:“……” 何太哀:“……” 何太哀呼出一口气:“你出手前好歹打个招呼啊,吓我一跳。” 宋枝笑了笑,自觉站出来:“那下一个是轮到我对吧?” 虞幼堂脸色平静:“嗯。” 宋枝十分信任地纵身跃进马桶里,一下子没了身影。 虞幼堂转而看向何太哀,神色淡淡:“到你了。” 何太哀应了一句“来了”,然后挪到马桶边上。他往里头瞅了一眼,只觉马桶深不可测,倒是没有其他什么肮脏的东西在里头,比如说sh……之类的。 抱着同样信任的心情,何太哀纵身一跃。 跳进去的那一刻,仿佛穿透了什么无形薄膜,强劲的寒冷气流席卷而来,将何太哀吹得眼睛都无法睁开,这似乎是此地对不该进入者的排斥。 明明上一个副本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莫非随着进入‘门’内的次数增加,这种排异反应会逐渐变得激烈? 因为是半空坠落,眼睛又没办法睁开,这导致平衡感受到影响,何太哀落地落得有些狼狈,但无大碍,没受伤。而相比于他,随后跳下来的虞幼堂,就姿态从容优雅得多。 抬头一看,只见马桶形状的“bug之门”联通的,是一个宽阔的城市地下水道。 宋枝是第一次见,相当惊叹:“原来这便是‘门’内的样子。” 何太哀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随口解释道:“每个副本里,‘门’后面的情形都不一样,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形式而已,对吧?”他这话问的是虞幼堂。 虞幼堂“嗯”了一声,终于挪开一直捂着口鼻的衣袖:“到了‘门’里就不会有危险,直接往前面走就行。” 宋枝为难道:“但是一条通道也有两个方向,我们是往这边,还是相反的另一边?” 虞幼堂伸手一指:“那边。” 对于这个决定,虞幼堂没有给出解释,但大家也没有质疑,只是听从虞幼堂的解释出发了。不知何时就变成了这样的情形,说起来也真奇怪呢。不过,仔细一想,这也没什么怪异之处,只不过是虞幼堂展现的实力,使其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领队一样的存在。 人类在困境中,下意识会向强者靠拢。不,即便是平时,人类也是这样的,只不过困境使得人类的慕强情结被加倍放大了而已。 四人行走在底下水道中,幸亏这次进入前有自带手电筒,不然真的就要摸黑前行了。 最开始的道路是干燥的,然而越往前走,地面就变得越发湿润起来。到后来,那说不清楚是干净还是脏污的积水,逐渐淹没了他们的脚踝。 何太哀走在其中,只觉水中阻力越来越大。那阻力已经无法用常理来理解了,简直有如什么人在他脚底板涂了防水502,要将他和地面粘合起来一样。 第41页 他险些绊了一跤,亏得虞幼堂扯了一把。 何太哀借力站稳了,心有余悸道:“多谢。” 虞幼堂目视前方,非常冷淡地说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人在‘门’里出意外,是件不好的事,很有可能给大家带来不好影响。” 何太哀:“……” 误会?我误会什么?明日校草同学非要做人这么别扭吗?关心一下队友难道是很丢脸的行为?明明做了好事,为什么一定要说出那么欠打的话。如果是好心,那就坦率一点啊!这么一副欲遮又掩的样子,到底是几个意思? 不过—— 何太哀站直身子之后,直直看着虞幼堂,突然出口问道:“你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第22章 神鬼莫测01 何太哀站直身子之后,直直看着虞幼堂,突然出口问道:“你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闻言,虞幼堂瞳孔凝缩了一下,嘴唇微微一抿。 何太哀回忆道:“我觉得不是错觉,从上一个副本的时候我就这样想了。感觉游戏里刚见面时,你似乎就看我很不顺眼——最好能揍我一种的那种。” 虞幼堂:“……” 何太哀:“所以我一直在反省,我在学校里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得罪过你?” 虞幼堂:“……” 虞幼堂一脸漠然道:“你想多了。” 何太哀:“哈哈,是吗?” 虞幼堂:“……” 何太哀叹了口气道:“我这个人,记忆不太好,有时候做人也是神经大条,都发现不了自己做的事情让人不高兴了。但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所以,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对,你就直接跟我说,好么?” “……”听完这一段话,虞幼堂神色不变分毫,内心坚定完全不动摇,一点都没有要跟何太哀交心的意思,他淡淡道,“我都说了,你想太多。” 何太哀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做纠缠:“那好吧——” 虞幼堂冷不丁续道:“但你记忆确实很差。” 何太哀:“啊?” 虞幼堂已经转了话题:“是不是感到水中走路阻力太大?” 何太哀正是在苦恼这件事,所以注意力便立刻跟着变转了:“确实。” 虞幼堂:“你需要改变走路的方式,将脚抬起来,让整只脚完全离开水面,然后再迈出去。” 何太哀依言尝试了一下,发现果然行走没有原先那样困难,他觉得很惊奇:“这很有用,但是原理是什么?为什么这样走就会方便许多?” 虞幼堂道:“比较复杂,我不想解释。反正不属于科学范畴,你就当做是迷信行为好了。” 这回答真是绝了。 何太哀笑道:“那这个问题你不解释,我还有另外一个想问你,如果现在不问,我心里就会一直惦记着。” 虞幼堂侧目:“你有十万个为什么要问,是不是?” 何太哀:“怎么可能,我就一个想问而已。” 虞幼堂默然片刻,最后颔首:“你讲。” 何太哀问出心里的问题:“之前下到地下室,你为什么拎着我一起下去?” 虞幼堂:“……” 虞幼堂漠然道:“想拎就拎了,哪里还有什么为什么。” 何太哀含笑道:“但是地下室很危险,你也看到了,那个鬼怪可能是副本大佬。带着我这种杂鱼,我死了不要紧,但如果给你拖后腿怎么办?” 这话说得语声带笑,但多少有点秋后算账要说法的意思。 虞幼堂道:“有我在,不会有事。” 他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停顿,似乎心中早有如此答案。 事实上,如果不是何太哀自己要动手去殴打“鬼王”小泥人,确实那一趟地下室之行,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至少不会给何太哀造成身体上的伤害。 何太哀“哦”了一声:“原来是担心把我留在敌我难明的餐厅,会出意外?虞幼堂同学,你真是心底太善良了。” 虞幼堂脸上晕上一层薄红,血色浅浅,恼了:“你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何太哀忍住笑:“是是是,我不说了。” 他们两人说话声音不高,但整条过道那么安静,自然前面的男孩和宋枝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这对话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不过是同学间的笑闹而已。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水道的尽头,那是一面严严实实封住道路的墙。虞幼堂上前检查了一番,曲指多次敲击墙面,似乎确认了什么,随后他告诉大家,如果要通过此处,需要对着墙冲撞上去。 男孩惊疑不定:“那岂不是就跟撞柱自杀一样?”他胆小,万万不敢第一个尝试。 宋枝道:“我来。” 说完,她后退五步,一个助跑,没有任何犹豫地向着墙面冲撞而去。只见墙面泛起水样波纹,宋枝就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一样,失去了踪影。 有宋枝起头,男孩忙说:“那、那下一个我来。” 虞幼堂抱臂站在一旁道:“通过的时候不能有犹豫,一旦减缓速度,反而会撞在墙上,到时候撞得头破血流可不是说着玩的。” 男孩连忙点头说自己晓得了,因为有虞幼堂的提醒,所以他也很顺利地通过。 轮到何太哀的时候,何太哀也往后退了五步,摆出助跑的姿势,但是他没有立刻动身,反而突然对虞幼堂说道:“你果然人很好。” 第42页 虞幼堂:“……” 何太哀道:“因为按照那位弟弟的性格,很有可能犹犹豫豫,到时候搞不好真的会撞墙上,你是担心他,才会提前提醒的吧?很多人嫌麻烦,根本不会事先考虑那么多,也不会提醒。所以,其实你是个相当细心温柔的人呢,比大多数人要温柔得多。” “……”虞幼堂忍无可忍,脸上冷冷的表情再次崩了,羞恼道:“不要讲了,你到底还走不走?” 何太哀内心笑死,觉得太好玩了。他是发现了,明日校草同学听不得肉麻夸奖的话,一听就要变脸色,连高冷形象都维持不下去要全线崩盘。 “好吧,那我走了。”何太哀见好就收,没再去试探对方的容忍度底线,“不过下次再见面,可别喊我全名。” 虞幼堂顿了顿,皱眉:“什么?” 何太哀:“不知道你在学校里有没有听过我的传说。” 虞幼堂比较困惑:“什么传说?” “同学都说我是衰神投胎转世。”何太哀摊手解释,“——不可直呼我名,不然就会衰命附体,一整天都变得很倒霉。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喊我‘衰神’,不喊我名字的原因。现在还算好了,除非一连喊好几次我的真名,不然也不会太衰,小时候更夸张,喊我名字的人当场就会倒霉,所以老师上课都不点我名字让我回答问题的,非要互动的话,只能是走到我身边直接拍我肩让我起来回答。” 虞幼堂神色淡淡,没有露出意外吃惊的神色,似乎并不相信。 何太哀道:“是真的,这可是血和泪的经验总结,因为你是我朋友,所以我才这么郑重告诉你。” 虞幼堂不语,半晌道:“但现在也不是一喊就倒霉的,不是么?” 何太哀点头:“那倒也是。” 虞幼堂:“下次学校里见。” 何太哀笑道:“嗯,下次见。” ——不,学校里见面估计是不可能了,所以还是以后都别见了比较好。 穿过墙面,整个人一下就步入了无尽的黑色之中。无边无际的黑,置身于这个空间内,便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这里是虚无,除了虚无什么都没有。如果长时间处在这个空间里,一定会被逼疯。 好在过了短短几秒,何太哀就脱离了那方绝对孤寂的空间。他张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漆黑石头砌成的宽敞屋子当中。 尽管是没有窗的石屋,屋内却并非伸手不见十指。不知何缘故,这些黑色石头本身便发出一层柔和的光晕,将石屋内里照得一清二楚。 只见此地破败异常,地砖碎裂,但是屋顶极高,屋内供奉着一尊巨大的神像。神像由漆黑石头雕刻而成,贴壁而立,手中持着一柄事物,仔细辨认,首为云头,柄为直柄,竟是一柄“如意”。 不过这神像也是残破不已,身上很多伤痕缺口,甚至脑袋都掉了,就这么破败地摔在地上,滚在了何太哀脚边。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然而即使神像的面容空白一片,但依旧给人一种“它”正在凝视跟前之人的错觉。 这是诡异而十分温柔的“注视”,令人不知不觉中便产生一个念头,那就是它是值得人们去全心全意信赖的。 可是不知为何,看得久了,又会令人本能地感到厌恶,继而觉得毛骨悚然。 【第二副本任务成功完成,并达成特殊成就,扮演者将获得特殊奖励。】 【鉴于前一副本扮演者严重违反“鬼怪扮演规则”第三条,竟动手杀害副本内鬼怪,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后果,所以扮演者将受到来自系统的严厉惩罚。】 【然而功过相叠,且扮演者经由“门”通关,因果未清,系统再三核算,最终采取措施如下。】 【1. 鬼怪奖励暂时封印。】 【只有当扮演者,充分认识到伤害鬼怪的行为有多可耻,并认真反省,且在本次副本里,积极采取整改措施,充分融进鬼怪npc这个大家庭中,和其他鬼怪友好信任相处,通过团结其他鬼怪打败玩家的方式,来破除分散于魔主神庙内的5处圣神封印,系统才能正式将“鬼怪奖励”发放。否则,奖励被永久封印,并在副本结束后彻底销毁。】 【2. 副本难度将大幅度提升。注意,警告。玩家能力达到警戒线。】 【3. 获得“鬼王”称号,成为副本内“鬼王”。】 【4. 本次只有消灭所有玩家,“鬼王”才算任务成功。否则判定个人任务失败,扮演者将被系统抹杀!】 【备注:副本内其他鬼怪不受限于第4项要求。鉴于副本难度,本次副本内,除“鬼王”以外,所有鬼怪保底任务统一修改为“活下去”。】 【……】 何太哀听到第4项系统说明时,怔了怔。 这次的情形对他来说,很不妙。 不,应该说是,非常、非常、非常,相当得不妙。 第23章 神鬼莫测02 系统这是按头强行让他当“鬼王”。 他一点都不想当好吗,他这个战五渣根本不配如此高贵的称谓。 何太哀一边听着系统解说,一边在心中快速地分析利弊。 即便现在信息展现还不完全,目前尚且不知双方实力排位究竟如何,但光从“超恐怖游戏系统”的使用措辞,还有这次副本设定的特殊条件来看,何太哀已经预测出他将面对的,会是个九死一生的局面—— 第43页 不,说是“九死一生”,那都是用盲目乐观的心态去测算的了。 实际上,如果完全摈弃自己主观的侥幸心理,这次的副本大有可能是“十死无生”的结果。 此时此刻,系统声音淡漠,在说完4项规定之后,是又开始说起了其他资料,竟是关于新副本的“背景故事”。 “山穷水恶的蛮荒小城,接连三个月未下雨,其时山塘见底,土地龟裂。走投无路的城中居民无法自救,便集全城之资源进行祭祀祷告,以期获得正神的眷顾,求得甘霖降雨。” “然而仪式出现问题,他们的祈祷之声并未传达至正神耳中,反而引来邪恶污秽的注视。” “观望人间的邪神,借由这短暂的仪式联系,降临神迹于小城之内。他以圣洁无暇的伪装获取了人们对他的信仰,自称‘祖神’,并不断将蛊惑人心的邪恶低语,传送至他虔诚的信徒耳边,引诱侍奉者们不断堕落。” “整个小城都被妖邪的气氛笼罩。无数自称有神明眷顾之人,在倾听邪神之语后,为了愉悦他们的神明,在城中散播灾难,行尽无数残忍的血腥杀戮之事。一时间,城中善恶颠覆,桩桩件件的惨剧接连发生,形如末日来临。” “少数居民保持清醒逃出了边城。这些逃走的人当中,仍有近半数之人被信徒追赶虐杀。” “污秽的意志不断扩散,似瘟疫般传播。” “寥寥数几人的逃亡者,终至神都,他们的血泪哭诉上达天听。正统神明降临人间,耗尽全部的力量将邪神封印。” “追随邪神的狂热信徒们,因邪神的封禁而愤恨自杀。死时强大的怨念催生出可怕鬼物,虚幻光明的驱逐之下,邪神的侍奉者们躲入黑暗和深渊之中,但他们留下恶毒的诅咒和宣言。” “——终有一日,‘祖神’将从封禁之地苏醒,那个时候,他们将重证‘祖神’之威,人间将重新置于‘祖神’的恐怖统治之下。” “正神为封印邪神,耗尽神力,在神灵溃散前,虚弱的神明留下‘警示之书’。” “邪秘之物一直存在,只能被暂时封禁,却无法永远被消灭。它们永远存在于过去,也将永远存在于未来。百年之前,百年之后,光阴流转,命运的齿轮将重新转动。当红云蔽日,星不见月,诡邪的存在将从沉睡中苏醒,他的信徒们也追随而至。”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让邪神苏醒——” “必须阻止——” 自然,毫无疑问,何太哀就是故事里的邪神,而玩家们则是响应“正神”号召的屠魔战士了。结合前4项的规则来看,何太哀被封印的地方有5个,只要打破这5个封印,他就能得到属于他的鬼怪奖励,一跃飞升成为能配得上“邪神”之称的“副本鬼王”。 听起来很诱人,是不是? 但仔细想一想,这任务绝对是地狱级恐怖的难度。 首先,系统已经明说了,玩家实力吊打鬼怪阵营。这是很明确被系统指出来的事实,也就是说,他们这边要做好非常糟糕的打算,那就是鬼怪这边相对玩家特别弱势,很有可能,对面一个玩家就能打他们一窝鬼怪。 但战斗力弱了,就一定没救了吗? 也不是如此。 有些人就算手中一副好牌,也可能最终输得一塌糊涂。而有些人手中一副烂牌,也有可能做到“以弱打强”,赢得漂漂亮亮。 乐观一点的去想,如果鬼怪团结一心,积极配合彼此,只要策略够好,就算对方实力强横,他们这一阵营也不是完全没有翻盘胜利的可能。 可惜的是,团结一心这个前提,对他现在这个副本来说,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系统这次给“鬼怪npc工作小组”铺下了一道用心险恶“分化之刺”——系统说了,除“鬼王”外,所有鬼怪保底任务统一被修改为“活下去”。 啧啧啧,当真是险恶无极。 如果任务只是活下去而已,那鬼怪还有什么理由要去跟玩家“拼命”? 或许会有一两个的搏命之徒,因某些原因想要铤而走险去挑战玩家,从而赚取更多鬼怪积分。可是,这样的搏命之徒能有几个?就算最开始有这样的想法,一旦在任务过程中发现玩家过于强大,这些鬼怪能不退缩? 凡是有了明确的退路,所有人的行为都会变得保守,绝不会再“尽心尽力”,以命争命。 即便是退无可退这种没有退路的情况下,面对死亡威胁,仍有不少人会低头屈服,做出对自己根本无“利”的屈服选择。更何况系统这次连保底任务都改动了,“鬼怪”没有必要和玩家硬杠,只要“保命”就行—— 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非要跟“鬼王”共沉沦? 所以! 对何太哀来说,这一次的副本到最后,最坏的打算就是没有鬼怪会帮助他,而他将要面临的,是自己一个人挑战所有玩家的极恶场面! 【鉴于本次副本工作难度系数极高,系统采取了部分补贴措施。】 【1. “鬼王”将获得暂时的半封禁神通能力。】 【神通能力说明:他心通。因果溯源,千里一线。由于是半封禁状态,所以能力开放展示有限。不拘于距离限制,鬼怪npc可以通过祷告的方式,将信息传递给“鬼王”,而“鬼王”可以通过意念想法,来回应鬼怪npc工作人员。】 第44页 【2. 玩家进入副本的时间将被延迟15分钟。所有鬼怪npc目前已经成功投放至副本内,不含“鬼王”在内,一共20名工作人员,请“鬼王”合理安排调度,照顾每一位“鬼怪”的生命安全,将团队力量发挥到最大限度。】 【通知本次“鬼怪NPC”扮演小组,本次副本共有5名玩家,请各位鬼怪好好规划自己的工作安排。】 何太哀听完系统给他的两样补贴,脸上表情抽搐了一下。如果此时此刻,这个“超恐怖游戏系统”拟人化了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把对方殴打成仿佛被整容过的样子。 第一项听起来好像有点用,但在如此系统安排的大背景下,照样是个鸡肋。大家都不会好好干活了,他这个战五渣“鬼王”盯鬼盯得再紧有什么卵用? 第二项补贴更别提了,简直是来自系统的羞辱。玩家比鬼怪晚进入副本15分钟有什么意义?有用吗?!有用吗?! 这不耍人玩呢,有什么用啊!!! 情势越分析越险峻,何太哀逐渐焦虑,他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遇事不急,且先冷静,这做事呢,也不求“急中生智”了,但求别“急中失智”。 先好好想一想自己能做什么。 心情略微平复下来的何太哀发现自己站了好久,思忖着该找个地方坐一下,但环顾四周看了一圈,这漆黑发出光亮的石屋除了神像也没别的东西。 凝望着脚边那颗因神像脑袋断裂,于是滚在他身侧的头像,何太哀默默思考着,屋内的神像当然雕刻的就是邪神,而他现在更是邪神本神,所以这个石像脑袋,四舍五入一下就相当于是他自己的脑袋,那么他坐在这颗脑袋上,就相当于坐在自己头上,这个推理完全没毛病,非常稳,很妥—— 坐别人的脑壳或许还有点不好意思,但都是自己的头了,那还有什么坐不得的? 于是何太哀相当心安理得的,一屁股坐在了邪神的脑壳像上。 在他坐下去的瞬间,那颗邪神头像的空白面容似乎扭曲了一下,但没有造成任何异变。 何太哀打算先尝试用系统给他的所谓神通能力,也就是“他心通”,去联系一下其余20位鬼怪npc。 因为不靠谱的系统根本没有告诉他使用方法,所以何太哀也只能自行尝试。他试了几次都没效果,不管是集中注意力心中默念,还是直接喊出声,都没有用。 几次尝试不得法门,何太哀又开始焦虑了。他站起身,没想到屁股一离开被他当做凳子的邪神头像,脑海中就突然多了几道虚幻的声音。 “神啊,我向你祈祷。鬼王大人?Hello?鬼王大人听得到我说话吗?” “神啊,我向你祈祷。哈哈哈哈,我的天啊,这次副本怎么回事,系统是想要搞死这次的鬼王吗?哈哈哈哈哈,所以我们的鬼王之前到底做了什么?我太好奇了!” “神啊,我向你祈祷。不知道行不行,我先试试。” “神啊,我向你祈祷。鬼王,鬼王听到得到我说话吗?我上次任务失败被扣了好多分,这次不能再扣分了,再扣我就要死了,鬼王大哥能不能稍微照顾一下小弟,有没有什么比较安全的工作分配,我想做。谢谢大哥了。” …… 纷纷扰扰重重叠叠的声音,传入何太哀耳中,但奇异的是,这对他来讲,并不难分辨。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邪神头像,觉得很好笑,原来是因为他坐在这颗头上,所以对方不高兴了就把他的“他心通”能力给加盖堵住了吗? 这样看来,神像是有自主意识的。 所以,副本里的游戏世界果然是自成一界,像他这种被系统加塞进来当鬼王的,就是“空降关系户”。 不坐就不坐吧。 何太哀随意走了几步,专心分辨其他鬼怪传递给他的话语内容,但他发现其中可用的信息含量很低。 将所有留言听完之后,何太哀清了清嗓子:“各位!各位你们好,我是这次的‘鬼王’。我先试一试我现在这个能力好不好使,毕竟被系统削弱过的就不是原来的版本了。喂喂喂,你们听得到我说话吗?听到的请喊666。” 第24章 神鬼莫测03 这次,很快就有鬼怪回复。 “神啊,我向你祈祷。666,呼叫鬼王,你之前喊话我听到了,我喊666你接收得到吗?” “神啊,我向你祈祷。666。唉,不是我乱说,但这样喊666好傻。” “神啊,我向你祈祷。666。我喊完了,666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 陆陆续续收到其余20个鬼怪的留言,一个不落,大家倒是都回复了他。 但他没立刻说话,何太哀思忖了半晌,他是在思考,自己到底要以一个怎样的形象去跟大家沟通交流会比较好。 鬼怪向来有新有旧,但像他这么新的,估计不会多。 何太哀静静分析,估计大部分都是他的鬼前辈。有前辈在,这一点永远是好事,仔细请教靠谱前辈可以令人少走很多弯路。 然而眼下情况特殊,此刻的他,如果是做为一个后辈去请教这些鬼怪,就会很不妥。 就算是装的,也要展现出专业性和泰然自若的自信,要让大家相信他是靠谱的指引者——否则在目前他与其余鬼怪npc利益并非一致的情况下,他凭什么让其他鬼怪来帮助他完成任务? 第45页 其他人有退路,他是没有的。他要做的,便是将大家的矛盾分歧给弱化掉,然后创造出一个众人的共同目标,同时加强众人的认同感,排除其他一切关注点,将所有一切都集中到那一个仅剩的目标上,并用情绪去渲染。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他将会变成孤军奋战的一个人。 而要做到前述那样的事,他自身就必须要有一定的可信度和权威性。 只有这样才有蛊惑性和煽动性,否则大家根本不会听他的话。 所以,决不能怯场。 就当是演戏,哪怕本身并非如此,但到了这种时候,他就一定要演出资深玩家的感觉,不然他便真的是十死无生的下场。 心中有了明确想法,何太哀略微镇定了些。他仔细研究了一番“他心通”的能力,然后发现自己脑海之中,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似乎正存在着一些缥缈的红点。 这些红点不多不少正好20个,和鬼怪人数正好契合。于是何太哀尝试了一下,他试着将这些红点勾连在了一起,很快他就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一时间,他感到自己正跟好几个人共处一室似的,那是一种相当微妙的群像联系。 “神啊,我向你祈祷。鬼王你让我喊666,但你怎么自己先跑了。666喊完可是你人呢?在的话就回复一下。” “神啊,我向你祈祷。操,我没听错吧,我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了?这是什么神秘的能力,能把所有人都放在一起?系统里有这种功能么,我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这能力是由什么升级来的,哪位好心人能在线解惑一下?无线群聊啊这是!太他妈方便了,我服了,我想要这个能力,真的666。” “神啊,我向你祈祷。前面那个等一等,这能力我知道,不用‘鬼王’亲自回复,我现在就能告诉你答案。” “不出意外就是‘他心通’了。听说后期很方便,但是前期特别难搞,限制超多的,什么要有很强的因果关系值,才能听到对方的心声之类的。这点真的很坑爹,我就打个比好吧,比如我跟你是路人偶遇,那这能力就废了,我根本听不到你在想啥。而且就算我俩关系挺好,那要听也只能听到一个人的片段话语,不仅声音不清楚,技能冷却时间也特别长,鸡肋得一笔,基本等于没用。” “这个技能,前期真的超级坑爹超级废渣的。特别吃积分,养半天都养不出效果,但后期逆天,不仅能‘在线联网群聊’,还能回溯某个特定人的记忆,并且能通过听见对方心理想法来预知战斗走向,真的巨牛逼。” “不过牛逼归牛逼,它是真的巨吃积分,除非你是大佬有多余积分,可以闲情双修第二项技能,否则就别肖想了。那种上来就主修这个技能的,没一个能活到当鬼王的时候,全在通关路上被炮灰了——等等等等等,等一下,我的妈,原来‘他心通’联网说话是有时长限制的???各位朋友我话还没说完,你们别离开,我先祈祷句再向大佬重新祈一个,马上回来开麦。” “神啊,我向你祈祷。哈哈哈,各位我重新上线了。刚刚我说到哪儿了?对了,反正我就是想告诉大家,‘他心通’这个能力前期性价比太低,除非大家积分有多余,否则千万别随便做大佬梦,不然到时候大佬做不成,自己先把命送出去了。” “话说回来,我们游戏里最牛逼的几个鬼王大佬,都兼修‘他心通’。” “呵呵呵呵呵呵,‘他心通’可以说是‘大佬’唯一检验标准了。” “自以为自己是大佬的傻嗨太多,但究竟是不是大佬,只要看看他修不修‘他心通’,以及‘他心通’究竟修得怎么样。反正没修的都不是大佬,全是傻嗨——” “所以按照这个标准,本次‘鬼王’能将‘他心通’修到这个水平,绝对是个大佬。大佬!虽然不知道现在这个副本怎么回事,但是大佬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忠诚的手下,大佬带我飞!” 鬼怪在线联网群聊里一时无人接话,大家似乎被震慑住了,但不知是被“大佬鬼王”的牛逼之处给震慑,还是被工作小组里同行厚颜无耻抱大腿的行为给震慑,总之大家安静如死。 何太哀:“……” 何太哀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个话痨鬼是怎回事? 不过,对方倒是误打误撞帮了他的大忙,不仅无意间给他上了一堂鬼怪知识科普课,而且还替他把气势格调都烘托营造上去了,当真是职业的“托”都没这位仁兄出彩敬业,实在是太捧场,太捧场了。 何太哀心中暗忖,对方都帮他到这个地步,自己绝不能浪费这一番意外营造出来的效果,一定要好好利用。 他前思后想,最终故作姿态的轻轻一笑,一副好像并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的模样,端足了姿态,也不对前面那一番“他心通”做评价,只是说道:“大家先说一说自己现在的情况。” 何太哀将语速放得很缓,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了,但他总是记得一个总结,那就是慢条斯理说话的方式,更容易在安抚他人以及诱骗上取得卓越成效。 “先说一下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何太哀快速进入角色,并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我可以的,我完全能做到,游戏第一大鬼王就是我,我就是宇宙无敌大邪神”。做足了心理建设,他缓声道:“正常情况来看,大家此刻应该都被传送到了不同位置。但本次副本特殊,或许有个别鬼怪被传送到了一起,所以,大家先说一说自己的情形。” 第46页 他发言完毕,群里又安静如此了几秒,不知为何,在那话痨鬼的一番解说之后,众人似乎都有点畏惧忌惮于他。这显然不是他本人表现了什么所导致的,而是一种“身份”带来的效应。也就是“鬼大佬”的这个身份。 他被话痨鬼划分成鬼中大佬的级别,看来那些鬼大佬的确很有震慑力。 但让他比较奇怪的是,除了那只话痨鬼之外,剩余大多数表现出来的,并非是对“鬼王大佬”的仰慕,那安静如死的气氛可做不得假,乍一看似乎没有问题,可是仔细一想,却让人倍感不对。因为那不像是单纯的冷场,畏惧本身就问题,倒像是结冰的湖面底下还隐藏着什么—— 尽管使用“他心通”传递过来的只是话语而已,但朦朦胧胧之间,仍有些微情绪透了过来。超过半数的鬼众似乎并不觉得鬼王能庇护他们,反而生怕鬼王害了他们似的,那是非常严重的不信任,正是这强烈的情绪波动抑无可抑,所以才能被他感知到。 与之相对的,众鬼之中只有少数的几个,是在话痨鬼的言语煽动下,冒出了单纯的,类似好奇的情绪——倒是不曾畏惧。 有问题。 这当中有很大的问题。 真是奇怪。鬼怪之间不是有规则保护,所以彼此不能伤害,只能友爱相处吗,何以会出现畏惧这种古怪的情绪?不应该啊。这些鬼怪的反应也未免太奇怪。 何太哀隐隐约约感觉这个问题很关键,它的留存或许是个巨大隐患,是必须要弄明白的。但他此刻也并不打算马上问人,很多时候,并不是有问题就可以随便提问。 准备不充分的疑问会显得发问者态度过于轻佻,太随意,没把问题当回事,以及没把询问对象当回事,同时它还彰显了提问者的无知,差不多相当于是拿着喇叭告诉其他人,“我特别好骗哦,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欢迎大家随便来忽悠”——居心叵测之人一旦接收到这个“信号”,便会立刻蜂拥而至。 在提问之前,先自己好好思考。 总之,何太哀打算先多观察一下再去试探。 脑海之中,众鬼很快将自身情况反馈回来。 果然如何太哀所言,大部分都分散着,只少数一些落地点比较凑巧,于是碰在了一起。 何太哀想了想,说:“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好轻易下结论。我想,各位大多数都是初次见面吧。不然这样,大家就先做个自我介绍,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再说一说自己的能力,还有擅长和不擅长的。” 他这话说完,那个话痨鬼是第一个积极响应的鬼,噼里啪啦几乎没什么停顿的,就说了一大串,似乎完全没有遮掩自己的意思,仿佛当真要拜倒在“鬼王”大佬的腿下。 “神啊,我向你祈祷。大家好,我叫‘裂口’,当然‘裂口’这个名字是死后取的艺名。我觉得蛮帅气的。反正生前叫什么我不记得了,这种情况很常见大家也能体谅啦。” “对于生前之事,除了少部分天赋异禀的鬼怪,大多数都只能是飞速忘记,别说名字,就是自己的爸妈还有活着时候的生平都会完全不记得。反正我是叫做‘裂口’,主要还是因为死相不好看,脑子裂了个巨大口子,特别瞩目,所以叫‘裂口’。 “本人擅长‘穿透之术’,除非有系统限制,否则我就是无物不穿的来无影去无踪。” “至于攻击力,我的手是经过强化的,可以撕裂很多东西。要说有什么弱点的话,我的防御力很差。如果被攻击力很强的敌手抓住,那我就只能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何太哀听到此处目光一凝。 等等,怎么听这个人描述越听越眼熟?简直满满的画面感,为什么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去,他想起来了! 这不是鬼兄吗??? 第25章 神鬼莫测04 何太哀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 如果他没猜错,现在这个在鬼怪联网群里,那一直叨叨没停的家伙,其真身就是第一个副本里和他有缘相处了一段时间的鬼兄。 就那个被虞幼堂一脚踩成两截的倒霉家伙。 当时作为新鬼第一次进入副本游戏,他什么都不懂,一头雾水,是多亏了这老哥给他科普。那会儿刚见面,何太哀以为鬼兄是由于轻松完成任务很高兴,所以才特意给他多讲了许多游戏基本知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这家伙根本就是本性喜欢为人师表,属于特别喜欢去给人讲解设定的类型吧? 真不知道鬼兄知道“大佬鬼王”其实是他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何太哀决定先按下此事不表。 对于“裂口”鬼兄的发言,他先平淡地称赞了一句“很好”,随后温声继续问道:“其他人呢?也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不动声色地掌握对话中的引导权,也是逐渐加深自身可信赖印象的一大重要举措。 然而他这话说完,群里再度死寂了,无人接他的茬。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试探着开口:“神啊,我向你祈祷。各位,我叫‘铁头’。想必你们听我名字,就能猜到我的强项和劣势。是的,我的脑壳非常硬,我修的是‘硬功’,这个技能初级阶段只能强化身体部分硬度,我把我的脑袋强化了,所以脑袋无坚不摧,可攻可守,但是除了脑袋之外,其他都是破绽。” 第47页 有“铁头”做了个开头表率,其余人似乎又掂量了一番,这才陆陆续续地跟着做了自我介绍。 只是越排在后面说的人,他们讲的内容就越加缺乏细节,匆匆一个名字,再加上含糊不清的优缺点介绍,根本让人看不出所以然来。 “神啊,我向你祈祷。我叫‘白羽’,因为身上的衣服是白色羽毛状的,所以叫白羽。比较擅长攻击,防守不行。” “神啊,我向你祈祷。我叫‘凉凉’,我不像可其他人这么做作,我取名叫这个单纯是觉得‘凉凉’这个名字好听。本人擅长玩阴的,攻击和防御都一般。”…… 何太哀默默听完,随后便做了一个初步总结。 这次由他管控的“鬼怪小组”成员们,明显大多数都不愿意提前暴露自己的能力细节,似乎是在防备着什么。 若只有一个两个如此,那倒还好说。但近乎大半都如此,便仿佛有什么资深扮演者才懂的不成文规定在存在着。如此对比,倒越发衬托得坦白过多的那几个鬼怪——比如鬼兄——像是不懂规则的二愣子一般。 这些疑惑的地方,都先记下来。 答案如何,稍后再探寻。 但,不能问。 ——或者说,也不是不能问,只是不能直白地问,如果要问的话,必须要在时机恰好的时候,用一定的技巧进行套问。 “做完自我介绍,想必大家彼此也多少了解一些。”何太哀用一副活动主办方的口吻,进行了没有太多意义的暖场中转话语,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正在努力地扮演一个大佬“鬼王”。而做为一个合格的大佬“鬼王”,遇事的镇定自若态度,大概就是最为基本素质要求了,并且越是大佬,就越是需要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万事皆在掌握中”的淡然气质。 正因为对自己能力的充满自信,所以才有“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姿态。不管什么问题出现在面前,都不慌张,相信自己有能力解决,约摸也只有拥有这样心理素质的人,才能最终成为大佬吧。 何太哀继续询问:“那么,关于本次副本,各位可有什么想法和建议?” 在自己心中还没有具体的初步想法时,他想听听其他人是怎么说的。 对他来说,个人思考确实很重要,但同样重要的,还有他人意见的听取。 即便是眼前这样一群明显心思各异的队友,只要他们提出建议,不管建议究竟什么样子,那都是值得思考的内容。 打个比方,这就是像是做饭。 他人建议就是基本食材,而后续选择的食材烹饪方法,则相当于是个人思考。 只听建议是不行的,这就好比买了一堆食材却并将它烹饪,接下去无论是生吃还是任由其腐烂,都不是完美结果。缺少了思考过程,缺少了挑选提炼,食材再是新鲜美味,到最后做出来,也可能只是一锅黑暗料理大杂烩。 同时,如果只是沉浸在个人思考之中,却完全不听取他人建议,也是不行的。因为这就好比空有一身厨艺,却无食材。 虽然也有一些天才完全不观察其他人,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却依旧“烹饪”出了“美味菜肴”,但这就好比是“自割腿肉”,这种自我压榨必定极度损耗精神气,它必然是个漫长的苦痛折磨过程,哪怕当事人“痛觉神经”全无,于自身一点也在乎,可是这种“痛”毕竟仍旧是客观存在,而“自我压榨”总归有着极限。当“压榨”到达一个极限值,那这个人的“生命”,或许也是到了尽头。 上好的“食材”跟合适的“烹饪手法”,两者缺一不可。 一个人,应该学会的,是从众多的“食材”中挑选出自己需要的那些。 有些是烂臭的,那自然别去选,而有些虽然很好,但不合适,也需要忍痛割舍。 在初步选定了“食材”之后,再使用恰当合适的手法进行“烹调”,只有这样一步一步慢慢来,才能做出一道让人满意的“佳肴”。 “神啊,我向你祈祷。我认为有些话需要讲在前头,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吧,这次的任务很难。” 一个鬼怪开口说话了。 “如果条件允许,我自然非常愿意冲锋陷阵。可是,如果一切的最大前提没有保障的,也就是说——我的生命如果没有保障的话,那所有的行动都没有意义了。” 生命保障安全么…… 我这个鬼中战五渣,自己都保障不了自己的安全,还怎么保障别人的…… 何太哀听完第一个鬼怪的发言,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他在思考,到底要怎样说,才算是正确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虽然很快的,他心中有了几个草案,但这些总归是时间紧迫下的潦草构想,所以他心中很很是忐忑没底。而且,即便没有标准的过去优秀答复做为评分参考,他也能预感到,自己预备的答案并不太好。 可是,他总不能一直装死不说话。就算备选答案不尽人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就在何太哀犹豫将要开口之际,有人先他一步说话了,这开口之人正是鬼兄。 “神啊,我向你祈祷。这位兄弟,你讲这话就不对了。看你说话的意思,你是想叫这次的大佬为你生命安全负责?我先问你,你之前过副本的时候,难道就有生命安全保障的吗?” 第48页 “没有的。是不是?那你这次却让大佬为你的安全负责,又是什么道理?” “坐地起价可不厚道吧?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如果想要多赚积分,那自然必须得面对玩家,与之相应的风险也就产生了。风险和利益总是相伴相生,利益越大,风险也就越大,这不是大家没死之前就知道的道理吗?” “当然,如果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为第一考虑要素,那么遇到危险的时候,赶紧逃跑就完事了。不愿意背负风险,自然就要冒着失去利益的结果。” “大家合作各求所需,哪有什么非得照顾你生命安全的说法。难道你是什么小公主吗,大家都得保住你的生命安全?再说这种事,有些时候,意外发生是根本挡不住的,万一你就是特别衰命,你要鬼王拿你怎么办?” 何太哀:“……” 先前开口说话的鬼怪,其实抛出那么一个问题,主要是想试探一下“鬼王大佬”的反应。 但他哪里料得到,自己抛出的试探话语,居然会引来一个傻二愣子的莫名其妙对喷,当下他脾气也上来了,直接开骂回去:“神啊,我向你祈祷!喂,你跳什么脚,我是在问鬼王,我问你了吗你就来抢话?” “我看你古怪得很。” 想要试探何太哀的鬼怪,由于“裂口”鬼兄的打断而一次试探不成。不过,他并没有放弃,反而更进一步地继续道:“副本一开始,你就没有缘由的开始吹捧‘鬼王’有多厉害,我当时觉得很奇怪,这会儿我还没说什么,你就又是反应过度开始维护他。” “所谓‘他心通’,还不是使用者想要让谁联网就让谁上?这种情况下,‘鬼王’如果将某个鬼怪剔除,再分神由自己把人顶替了去说话,这种事如果发生,谁又能知道了?” “依我看,你根本是‘鬼王’本人精分假扮的普通鬼怪npc!” “你就是所谓‘鬼王’的马甲小号,却在群里故意混淆其他人的视线,为自己造势!” *** 副本内,荒凉的边城小城,大地干裂,遍布裂口。 这座城市早就是座死城了,没有活人留在此地。那些曾经生活在这个地方的居民,不是在当年外出逃离了,便是为邪神殉道自杀。 阴森诡秘的红雾不知从何处升腾而起,笼罩了整个死城,将整个城市遮掩得朦朦胧胧,渲染得越发阴冷诡异。 这是当年邪神被封印后,一夜之间冒出的猩红鬼雾。没人知道它为什么冒出,但有人谣传,说这是邪神之泪所化。 邪神也会有眼泪吗? 偶有一阵狂风刮过,红雾近乎凝滞,没有一点被吹散的迹象。殷红雾气弥漫,遮天蔽日,但这些雾气并非全然的死气沉沉,它是流动的,像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城中的建筑若隐若现地屹立在流动的红雾之中,显现出黑色的轮廓。 它们由统一的黑色石头材料制成,也不知是最初由人类建造而成,还是邪神被封印后,给这个城市带来的异变所致。 “这雾气感觉还真是讨厌啊。我不喜欢这个副本。” 穿着白色羽毛大衣的年轻人,翘着二郎腿,坐在造型扭曲的路边黑色石头上。 而他脚边蹲着个一脸无助的,一看就不是活人的鬼物。 鬼物没有皮肤,隐约有一个人类的轮廓,但血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可以清楚看到其上那淡白的筋络,还有流动的暗红血液。他全身血淋淋,只有头部呈现出异常状态的金属色泽,显得极为怪诞可怖。 此鬼正是先前做自我介绍的“铁头”。 只见“铁头”瑟缩地团成一团,唯唯诺诺地讨好道:“白羽大人,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去挑衅‘鬼王’了。你看我这样挑衅,还满意不?” 年轻人闻言,侧头嘻嘻笑了一声:“马马虎虎还成吧,不过倒算是比较有新意。你看你,早听我的话不就好了,非要我把你削一顿才肯服。你说你,这不是贱是什么?” 第26章 神鬼莫测05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你才贱! 你天下第一贱! 铁头心里开始疯狂辱骂对面人模狗样的年轻人,然而面上却只能露出狗腿的微笑,他是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的,因为刚刚被折磨过一轮,他是被折磨怕了。 自从进入这个“超恐怖游戏”,他也已经历经了十多个副本,一路闯关下来,他自我感觉还算良好,觉得自己并不比其他鬼怪差,虽然实力进步缓慢,但主要是因为他不是冒险型的人格,做一切事情他都喜欢一步一步慢慢来,从来不奢望一步登天。 他想,自己比起其他鬼怪,有一大强项就是善于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并且,他很懂得克制自己的贪欲,所以他从来不会被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给蒙蔽住双眼。 有鬼沉迷杀戮,有鬼沉迷力量,但他不会。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赌命之徒,对他来说,“活着”的意义高于一切,就算死了变成鬼怪,那也是一种“活着”的方式,他就是要这样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哪怕被人嘲笑胆小也好,被人嘲笑没有追求也好,他都不会为此动摇,他就是要活下去,活成一只怎么都不死的千年王八鬼。 所以,和他经历同个副本的鬼怪,很多都死了,有比他弱的,也有嚣张一时比他强上很多的,但只有他活了下来。无数鬼怪经超恐怖游戏“大浪淘沙”,死的死,残的残,只有他完好无缺地一直存活至今,这都是因为他理念明确,清楚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第49页 活着! 今日之前,铁头一直觉得,自己一路走至如今,靠的全是自己本身的综合素质和实力,现在却发现,或许这当中还有一部分运气的因素——他是以前运气好,没遇上神经病! 但是如果你遇上一个神经病,而且是一个实力莫测的神经病时,那你再是对自身的综合素质充满信心,都没有用了! 当时红雾漫漫,狂风卷沙吹不动雾气,四下里安静若死,铁头刚降临到这个副本,他四处张望,观察周边环境,然而阴冷红雾遮挡了视线,十米之外,“鬼畜难分”,只见雾气蒸腾将人环绕,鲜红色泽宛若血染,莫名透着一股令他这种鬼怪都感到不适的邪异。 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大叔,你挡着我路了。” 铁头不动声色地吓了一跳。他自认警惕心还可以,对方却能在自己完全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接近,这如何不叫他吃惊? 转身一看,铁头发现自己遇到的是个年轻人。 这吓了他一跳的鬼怪,看起来居然一团孩子气,那是一副对他来说年纪很小的样子,估计只有十六岁。 少年身上的穿着,十分夸张,意义不明的白色羽毛大衣,好像拔秃了上千只扁毛畜生才做出来的衣服,反正一看就非常不保护生态,总之明摆着对小动物非常不友好就是了。 鬼怪的外貌年龄,就是本人死时的年龄,这一点是无法掩饰更改的。 所以可以得出结论,眼前的小鬼是年纪轻轻就死了。 但死时年纪归死时年纪,人死后变成鬼怪,却又是可以活很长时间。也就是说,鬼的外貌年纪的参考价值并不大。很多人,会因为他人外貌而先入为主地产生诸多不必要的误会,然而事实上,有些鬼怪看起来年纪小小,但实力可靠,心理素质高,应对危机能力强,可以说是非常靠谱的队友了——比某些看起来老大一把岁数的已成年鬼怪要优秀得多。 所以,若是因为外貌年纪而随便轻视他人,最后很有可能导致自己得不偿失。 ——更何况眼前的年轻鬼怪,明显就不一般。 铁头十分友好地跟对方打招呼:“这位鬼友,挡你的路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对方闻言嗤笑了一声,说:“什么鬼友不鬼友的,叫我白羽大人!” 铁头:“……” 如此张狂的表情! 如此不知廉耻的台词! 铁头嘴角抽搐了,他不禁腹诽,别管游戏里活得久不久,这种死得早的小孩儿,果然心理年龄难有增长,本质仍旧是欠抽的瓜娃子。 就在这气氛尴尬之际,正当铁头打算随便说点什么将话题岔开的时候,他的脑海之中,突然响起了系统淡漠没有感情的声音。 那是关于副本情况的说明,牵涉到本次鬼王的少量资料,他听完之后,有些惊奇于鬼王邪神的能力,试探着按照系统给的指示,进行了祈祷。 当鬼怪无线脑波群聊团被建立起来,铁头震惊了,他心想,这鬼王果然有几分水准,不亏是能拥有邪神戏份的大佬,确实手段不一般。 那个叫做白羽的小鬼也面露惊讶之色,随后便一脸感兴趣地摸着下巴道:“有趣。有点意思。这个家伙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被系统这样针对?难不成是杀死别的鬼怪了?哈,现在还有这种白痴会挑战系统底线?” 铁头听得心中咯噔一声。 白羽又道:“虽然我现在能力有限,但他跟我同在一个副本里,还能当上鬼王,那么实力总不会太差,之前不该默默无名才是。可是这家伙,他跟所谓的那几个有潜力的新晋,好像描述都不符哦?这家伙究竟打哪儿蹦出来的?” 铁头面皮抽了一抽。 这小屁孩怎么回事,虽然实力应该还可以,但为什么自我感觉这么良好啊啊啊?同一个副本里,除鬼王之外,其他鬼怪就算实力有差距,那也是在一个大分类的档次里。都跟他一个副本了,还能有多牛逼?所以不可能实力碾压他到哪里去。这小孩到底哪来的自信,能说出这种臭美大话? ——自恋又自大,难不成以为自己是偶像剧里的“冷(装)艳(逼)高(欠)贵(揍)”男主角吗? 铁头这厢还在腹诽,那边白羽眼珠一转,嘻嘻笑道:“喂,大叔——” 铁头没好气的:“干嘛?” 白羽:“你去挑衅一下鬼王。” 铁头目瞪口呆:“你说什么?”他一口回绝,“我才不要。” 白羽:“不许说不要。我让你去就去,少废话。” 这搞什么,泥人也有脾气的好不好?铁头怒道:“你疯了吧?我为什么要去挑衅鬼王,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么?万一他一怒之下拿我杀鸡儆猴,你负责?” 白羽依旧笑嘻嘻的:“我当然是不会负责的。”话到这里,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就像京剧变脸一样,“可是你必须要按照我的话去走,否则,我让你被鬼王整死之前,就先半死不活。” 事实上,这之后发生的事情,铁头也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 在身穿白色羽毛大衣的少年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忽然就觉得很痒。 那种痒不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的皮上之痒,而是极其诡异的,从腹部内开始发痒的恶意之痒。 怎么形容比较妥帖? 大概就像是喉咙里长了羽毛,那细小的绒绒羽尾搔在他的喉咙里。他忍不住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抓挠了一下,但反而更痒了。铁头只好用力抓挠,皮肤破裂开来,有血溅出,然而那痒意并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朝着全身其他地方扩散而去。 第50页 他几乎要疯,疯狂抓搔着,全身衣服还有身体最外的一层皮肉都被他撕扯了下来,除了头部——因为脑袋被强化过,那是他身体最坚硬的地方,连他自己也挠不破。 如果是活人,做到这个程度,早就死了吧,但他是鬼怪,所以还活着,所以还得忍受那无止尽的折磨。 “救、救命……” 他无比痛苦地发出求救之声。 身着白色羽毛大衣的少年,笑吟吟地看着他:“服了吗?” 铁头眼泪鼻涕死溢,毫无形象可言。 “服了……服了,我服了!求你饶了我。” “让我饶了你,也不是不行。”少年笑着,“跪下喊我白羽大人。” 男儿膝下有黄金——个鬼啊! 铁头“扑通”一声跪下:“白羽大人!” 于是,在这之后,便有了不具名的鬼怪,莫名无礼地在无线群里向鬼王挑衅的场面。 ——“依我看,你根本是‘鬼王’本人精分假扮的普通鬼怪npc!” ——“你就是所谓‘鬼王’的马甲小号,却在群里故意混淆其他人的视线,为自己造势!” 铁头一边在无线鬼怪群里大放厥词,一边内心流泪满面。 他这是彻底把鬼王得罪狠了。 然而如果现在不得罪鬼王,那就必须得面对叫做白羽的变态少年。在这种都是死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多苟活一会儿,不去得罪眼前的人。 至于鬼王,等他来日有命,再谈是不是会被清算的问题。 *** 黑色石砌的宽敞神堂之中,面对莫名泼来的“脏水”,比起生气,何太哀更多的是觉得好笑。真的蛮好笑的。简直典型网络撕逼现场。可是关键现在是在进行恐怖游戏啊!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可也不至于这样是不是。 质问他的鬼怪,倒是“邪恶”手段玩得很溜。他都没想到有开“小号”这招,还得是这老哥说了,他才反应过来——还能这样玩? 但这鬼怪确实给他出了个难题。 如何自证清白?果然,这种时候,也只能现场大家聚一聚,然后直接面对面发言来证明自己不是“马甲小号”了。不然怎么办? 何太哀这边还在思索,鬼兄裂口已经撩袖子准备干架:“神啊,我向你祈祷。这位老兄,我劝你做人善良!少血口喷人!你才‘小号’,你才‘马甲’!” 这时另外一道女声响起:“神啊,我向你祈祷。我能证明裂口不是鬼王小号哦,因为巧合,我和裂口遇上了。现在说话的是他本人,而且我能明确感知到,他不是鬼王。” 铁头不服:“神啊,我向你祈祷。不是小号,那就是亲友团,我看你们都是串通好了的。” 裂口被气到笑:“神啊,我向你祈祷。你怎么不干脆说,线上的除了你之外,其他人全他妈是鬼王小号?鬼王就跟你一个人玩呢,你开不开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一道之前都没怎么开口说过话的年轻嗓音响起:“神啊,我向你祈祷。” 说话之人冷冷淡淡的:“够了,大家都别吵了行不行。” 他嗓音很年轻,但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说话之人正是白羽。 一改线下笑嘻嘻的模样,白羽此时显得极为严肃和义正言辞:“系统让我们比玩家提前15分钟进入副本,大家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它是想让我们在短时间里,凝聚成一股力量,学会团结一致,并齐心协力一起想出解决办法。” “这个副本难吗?或许是。但它同时也是给了我们机会的。如果我们能在这15分钟里,提前找寻到封印地,然后在玩家赶来之前破除封印,那么我们就赢了。可是现在大家在做什么?居然在争吵鬼王有没有创建小号披马甲。” “这有意义吗?” “就算鬼王创建小号披马甲了,那又怎样了呢?他难道不也是想要鼓励大家好好努力,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吗?都是为了团队,大家难道不能体谅这一番苦心?” 何太哀:“……” 怎么回事。 这个替他说话的家伙,怎么看着好像是在帮他,但实际反倒是在同步坑他? 什么叫做“就算创建小号披马甲”??? 他根本就没有干这事好不好! 不要拿这种没有的事情做为说话前提啊老哥! *** 阴冷红雾缭绕的死城街道上。 铁头看着一本正经严肃发言的白羽,心里卧了个大槽,这家伙是个戏精啊! 白羽结束线上发言,侧头笑道:“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铁头:“没有没有。小的不敢。” 身着羽毛大衣的少年“啧”了一声:“还以为这个鬼王会有点意思,没想到这么无趣。到现在都没一点反应,难道是喜欢留后手的类型?” 他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既然他不出招,那我可就随意了。系统点明他是半封印的状态,也就是说,他现在出手的实力很有限,对我来讲,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应该很简单就能把人干掉。但是呢——” 铁头被那句“但是”给弄得心头一抖:“但是什么?” 白羽笑嘻嘻道:“但是太早把他干掉的话,这游戏难度就变得很低了啊,一下子没有趣味了,一点都不好玩。我想玩点有趣的,更复杂多变一点的。你看这次副本,讲述的是邪神带领他的死忠信徒,企图复位的故事,是不是?多无聊。太无聊了。这么老土的情节,这年头谁还讲啊。” 第51页 铁头:“……” 铁头心中暗思,这货真的就是瓜娃子! “所以呢,我要给这个故事加点趣味性。”白羽打了一个响指,“你觉得邪神信徒忽然觉醒自我,然后翻身上位干掉邪神,并且通过努力,使得自身成为世间最大邪物这个故事怎么样?” “……” 咦,好像是有点带劲? 第27章 神鬼莫测06 铁头小心翼翼道:“所以,你是打算?” 白羽眼眸半阖,闲闲道:“先蒙蔽勾结其他鬼怪,合力将鬼王于无形中孤立。我要取代鬼王在鬼怪团队里的指导地位,不过与此同时呢,我会带领大家一起破除邪神封印。”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居然又笑了起来。 铁头:“?” 铁头:“我、我不是很懂……为什么要带领大家去那什么……” 白羽道:“你这种凡夫俗子,当然不会懂。我之所以会这么做,有两点原因。” 铁头不耻下问:“敢问白羽大人,是哪两点?” 白羽一扬眉:“第一点,以接触封印为借口,我就不用刻意再去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样很简单就能组织形成一个团队,而且我只要稍微努力一下,足可将它变成是一个以‘我’为中心引导的团队。” 铁头虽然觉得吧,这个“稍微努力一下”的修饰很有问题,但这可以理解成是对方对自身过于自信的缘故——倒不是重点了,主要是他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呢?” 白羽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所以说,你就是个庸俗的笨蛋!——都说道这个份上了,你居然还不明白?” “开展团队行动很重要,你懂吗?尤其是获得成功的团队行动,其作用更是非常重要。” “它能引导人们产生归属感和认同感。” “愚蠢的人类一旦处于团队之中,就容易生出这样虚幻的错觉。为了所谓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他们会抛却自我的判断力,只为了合群。” “而追求团体目标所取得的胜利,会增加他们盲目的信任和信心。他们一旦品尝过,并习惯了这种感觉,就会像上|瘾了一样,不断地去追求这份归属和安全感。” “事实上,目标究竟为何,其实已经不重要。只要能用看似合理的借口,给这些人提供幻觉,他们就会去做。” “而我要做的,就是通过‘解救邪神鬼王’为借口,将他们网入团队之中,然后在这过程里,慢慢煽动他们——这事不难,一旦成为了团队的领袖,一旦带领他们取得胜利,成为他们眼中可信可靠之人,那么之后只要稍微用言语蛊惑一下,他们就会听你的。” 铁头:“……” 铁头震惊了。 他没觉得自己很天真单纯,但此刻看到白羽用这样冷酷、刁钻,又充满恶意的角度去分析问题的时候,他还是有被吓到的感觉。 并不是说,一个人变成鬼怪了,就会一秒畸变,变得思想无比邪恶。鬼怪生前也是人,之前当人是什么样子,之后做鬼也就是什么样子。本质不会有大的区别,只不过是“外在约束”的条件变化,导致鬼怪行为模式出现改变而已。 所以,现在的小朋友怎么回事? 平时都在看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会有这么扭曲的三观?到底是现在小孩儿普遍都这样,还是说只有这瓜娃子才如此?这是怎样扭曲而邪恶的理念啊?简直能用“不堪”来形容,这家伙是吃“恶意”长大的么? 铁头越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这样做……是为了?” 穿着白色羽毛大衣的少年,身子往后一仰,大笑起来:“你问我为了什么?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好玩啊!” 他笑了好半天才停下,白羽慢慢曲膝,单手支着下巴,他道:“这就是我的第二个理由了——我,想要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随便来点什么,尽情给我崩坏吧!我要看到毁灭!无序!混乱!” “破除封印,是为了让鬼王恢复力量,只有这样,他才能变得可以担任‘剧本主演’。太弱可不行,如果太弱,这‘剧本’就跷脚了。当然,太强也不行。所以,差不多解开3个封印就可以。到时候玩家、普通鬼怪们、半苏醒的鬼王就会互相抗争,你不觉得很有意思?” “——原本应该站在一个阵营的普通鬼怪和鬼王,却决裂了,本来是要解救鬼王,却心生嫌隙,两个阵营互相要除掉对方,而且他们彼此又都面临玩家的威胁。你说,那会儿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想想都有趣极了,不是吗?” “系统给每个副本都安排了背景故事,大致的情节脉络被任务限定死了。哈哈,我偏不按照它设计的来。我就是要让‘信徒’背弃‘邪神’,让所谓的‘忠心者’变为谋权的‘篡位者’。我,就是要原本一个阵营的人,最终反目!” 铁头听得目瞪口呆。 那个,其实他觉得吧,什么“信徒”,什么“邪神”之类的,都是系统设定而已,跟鬼怪本人意愿其实没什么关系。这小孩儿为什么非得跟系统死磕呢?就算把系统给的“人设”给搅和出了三百六十度大逆转,感觉也不真切啊。 大家本来就萍水相逢,随机组队成功而已,以前彼此都不认识,队友反目就反目,碰到这种事,顶多让人觉得游戏险恶,但要说是由此就会让当事人感到痛苦异常,三观崩碎等等之类的,根本不可能…… 第52页 这小鬼压根就是自己玩自己的,全靠脑内假想颠覆式的混乱,在暗爽着哄自己开心吧? 铁头无语了,半晌,问:“那么,你是打算要怎样让‘鬼王’和其他人反目?” 少年嘻嘻一笑:“你猜。” 铁头苦笑:“我猜不到。” 白羽:“跟你这种白痴说话真是太累。既然这么笨,那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别整天笨得要死,还问这问那问出各种蠢问题,你是非得来讨人嫌么?” 铁头:“……” 白羽笑眯眯的:“说起来,这次鬼王,不管他手段如何,他本身的存在,到底还是有一些趣味性。” “系统似乎在惩罚他,但不太像是我知道的惩罚模式——比如,杀掉同组鬼怪这种。”白羽思索了一下,随后嗤笑出声,“不过,算了,不管原因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如果我这次逼得他出手杀了其他鬼怪,他会有怎样的下场?一定会很凄惨。本来就已经是惩罚加身,再犯下这种致命错误,系统一定会,嘻嘻嘻——” 铁头背后一寒,虽然还记得白羽说过不认识本次鬼王的事,可他还是忍不住出声:“你和这鬼王有仇?” 白羽正脑内畅想得无比开心,他深觉自己的安排妙极了,是沉浸在满足感中,结果却被铁头打断,于是他脸色立刻沉下来:“大叔,你好烦。” 铁头见少年变脸,顿时噤若寒蝉。 白羽看到铁头一脸害怕的表情,心情又愉悦了起来,他笑嘻嘻道:“我才不认识。但是,管他是谁呢。你是活人的时候,难道吃肉非要吃仇人的肉?” 铁头:“……” 白羽不再理会铁头,他两手交叠在腿上,端正了坐姿,闭眼说道:“神啊,我向你祈祷。” “现在应该是大家应该团结一心的时候。”少年声音清脆,是种叫人一听倾心的明亮,“虽然我们浪费了不少时间,但我相信,接下去如果我们立刻准备起来的话,依然还是来得及的。” “系统交代了,鬼王的力量,被分别封印在分散的5个地方。我们各自趁现在赶紧找一下指示道具吧,按照我过往的经验,应该有封印指示地图之类的物件存在,而且,一般就在我们当中某个人的起始传送位附近,不难找。” “时间紧急,大家就一边找一边听我说。” 一改线下那张狂傲慢又疯癫难测的模样,少年白羽在线上显得温和有礼,条理清晰,仿佛一个好心的,值得信赖的资深鬼怪前辈。 “我们鬼力有限,面对5个分散的封印,如果我们直接分成5个小队,以小队的形式分别去破除封印,那么恕我直言,在系统提示玩家实力强劲的大前提下,我们这样遇上他们绝对会全军覆灭。” “所以,鬼力绝对不能过于分散,这需要大家先集中力量快速突破封印。” “我的建议是,我们分成2个小队,每队10个人,努力在玩家到来之前破开两处封印。如果运气好,在玩家找到封印地之前,我们就可以破开。如果运气不好,那么破封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可能会遇到玩家。” “倘若遇上了,到时候以小队的形式,合力击杀对方,如果打不过,就逃走。我预计,这开头的两处封印,我们努力一点是能拿下的,至于之后的安排——” 白羽眼眸一转,狡黠一笑:“鬼王大人,你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是否能跟我们一起行动?” 现在的鬼王还没回答,但白羽敢肯定,对方一定不会跟他们一起出行! *** 石屋之内,何太哀听到现在,心中感觉有些微妙。 这个说话的人,是叫白羽对吧? 这家伙,开口到现在,无形之中,就掌控了全局。但截至目前为止,白羽提的建议还都算有理有据,属于比较靠谱的,不过怎么说呢,他感到不太舒服——这种不舒服,不是因为觉得对方表现欲太强,抢了他的“鬼王”风头之类的,他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嫉妒。 他会觉得不舒服,是因为从对方的言行之中,他感到了一点点微妙的针对性恶意。 那恶意并不明显,就像是花萼下细小的花刺,但的确是存在的。 就譬如说之前有鬼怪挑衅他的时候,这个叫白羽的鬼怪替他说过话。然而,那好意只是表层流露,而在其下,绝对是流淌着一些叫人看不真切的隐约恶意。 这种感觉,无法被当做证据,但何太哀相信自己的预感。 盘腿坐在地上,何太哀扫了一眼四周,随后开口在鬼怪群里说道:“虽然我也很想跟大家一起行动,但我现在处在被封印的状态,目前被困在一座全封闭的神庙之中,无法离开。” 才怪。 这是他瞎说的。 何太哀闭目开始胡诌:“最开始的封印破除,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我是无法参与行动了,但是只要副本内3个封印被破除,我便能够自由行动,到时候将玩家分隔开来,分而化之,逐一击杀,这并不算太难。” 是的,这也是他在瞎说,全是吹牛。 *** 红雾缭绕的小城街道上,穿着白色羽毛大衣的少年唇角一勾,双目发亮:“果然,他不敢来。但是3个封印破除的数额,倒是没超过我心中的底线。” “不过——也是,‘3’是个好数字,给大家一种错觉,似乎努力一下就能完成目标,加上又有‘鬼王’本尊破封出来后,会收拾玩家的承诺担保,鬼怪们自然更有信心,完成任务的时候,也会态度更积极。” 第53页 “而且,最重要的是,鬼怪们会暗地里盘算,等鬼王破封,到时候玩家性命会怎么分配?虽然现在鬼王什么都没说,但是不少鬼怪肯定都在心里猜测,届时谁在之前表现优异,鬼王就会将玩家之命设立为副本内私人奖励,奖励给这个鬼怪。” “如此一来,有这样想法的鬼怪,肯定会卖力破除封印。” 白羽眸光流转,脸颊上逐渐浮现一层病态的红晕,连眼角都晕上一层薄红,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 他低低一笑,说:“可以,还算有点意思。” 第28章 神鬼莫测07 只有破除了3个封印之后,鬼王才能行动什么的,自然全是何太哀瞎说的。 用上这样的借口,无非有两个目的。 以自身行动受限作为理由,避开和其他鬼怪的直接接触,这是目的一。 毕竟他只是个战五渣,倘若其他鬼怪发现,他这个鬼王根本就是个没用的废柴,谁还会再理他?鬼王是个无用的废物,根本贡献不了战力,那其他人为什么听从这种鬼王的号召?更何况还有一个叫白羽的鬼怪,不论怎么看,这家伙都不像是对他怀有善意之心,总有点微妙的居心叵测意思——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但如果被其发现他本人的战斗实力低下,何太哀相信,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不能寄望于所有人都是善意的,更何况如今身处的,是这个诡谲异常的“超恐怖游戏”,等闲不能用常规思路来衡量,他必然要多顾虑一些。 至于设置目标,将大目标分化成看起来更易于实施的小目标,以便调动人心,这就是目的二。 比起一上来就甩出任务,说要让大家一口气破除5个封印之类的,显然减少一半数额的完成目标量,会让人更容易接受。学校里老师也是有教过的,类似此种任务规划安排方法,可以有效降低行动阻拦力。 只是,鼓励鬼怪达成3个破封目标容易,但是达成之后呢?他现在是出于权宜之计,于是夸下海口,说3个封印破除后,自己就可以大杀四方,但实际上他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用高考认真审题的态度,再来仔细看一下,本次副本里,“超恐怖游戏系统”给出的规则说明吧。 ——【……通过团结其他鬼怪打败玩家的方式,来破除分散于魔主神庙内的5处圣神封印,系统才能正式将“鬼怪奖励”发放。否则,奖励被永久封印,并在副本结束后彻底销毁。】 这是原话。 也就是说,系统的确是会给他“鬼怪奖励”,而这个“鬼怪奖励”,有可能是他这次达成“逆风翻盘”的一个重要契机,但这只是一个可能。也许这个“奖励”,没那么重要。并且,除非5个封印都被破除,否则他是没办法提前获得哪怕半分好处的。 当然,系统也确实给了他一点“方便”,也就是鬼王“他心通”能力的使用,但除此之外,别无他助,他依然是那个战五渣的鬼怪。 一旦3个封印被成功破除了,他要怎样将局势稳住?这种事情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没有“续航”的能力,届时等着的他,就是个被揭穿“大话”的“翻车”局面。 如果真的闹到这个地步,那他便是得罪了副本内所有鬼怪,到时候他就成了只“过街老鼠”,“鬼鬼喊打”。至于会不会有鬼怪因此做出“过激”反应,对他这个战五渣鬼王做出什么“报复”行为,那也是未知之数。 “神啊,我向你祈祷。” 白羽少年的声音,再次于鬼怪线上群里响起:“既然鬼王这么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他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有鬼王这一句承诺在,我们之后想必能很简单地结束这个副本——不过,在具体谈论行动方案之前,我有一句话,想提前替大家问一下鬼王。” 这家伙…… 何太哀也摸不清对方的套路,只能先静观其变,他维持一个“鬼王”的风度,假装并不在意地道:“你讲。” 白羽笑道:“神啊,我向你祈祷。对于那些在破除前3道封印时,表现得十分优异的鬼怪,鬼王会给出相应奖励吗?” *** 阴风阵阵,红雾摇动。 铁头听到白羽直接问出这句话,吓了一跳:“这样不好吧。” 白羽瞥了铁头一眼:“怎么不好?” 铁头噎了一噎,道:“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 白羽笑了:“生气就生气。一个目前被封印的鬼王,发怒又能怎样?如果真的能让他生气,等他破封后找我来玩,岂不是更有趣?” 铁头心想,你这仇恨值拉的是稳,口中却显得恭敬地问道:“想必白羽大人又是有多重用意,才会说出这句话的吧?” 白羽点了点头,说:“你这鬼虽然笨,但也不算无药可救。至少这见风使舵拍马屁的功夫,倒是学得很及时。” 铁头讪讪,一时也不敢再说话了。 “我这是逼他表态呢。”白羽单手支颔,双目亮得吓人,“他想要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我可不答应。我就是要让他把奖励的事搬到明面上来,我要他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只要他把话放出来了,到时候无论他是兑现承诺,还是不兑现承诺,我都有办法让局势混乱起来。” 铁头:“……” 第54页 铁头已经服气了。这副本爱怎样就怎样吧,他只要保底管住自己的命就好了,至于鬼王和这白羽少年会如何,那根本不是他这个层次需要关注的事情,他们爱神仙就神仙打架,别波及到他身上就行。 白羽说完,见铁头没有吱声,手指点了点自己鞋面:“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做?” 铁头:“……嗯,您有什么计划安排呢?” 白羽:“鬼是人变的,鬼这种东西,和人没有区别。而人这种动物,总是心怀欲望,总是会有想要的东西。一旦萌生希冀,心中就会有虚幻的‘既得感’,一旦愿望无法被满足,虚幻的‘既得感’和现实现状之间就会形成撕裂鸿沟,也就会产生巨大的落差势能。而这一份落差势能只需稍稍煽动一下,便足以催生出感情鲜明的恨。” “整个过程里可以动手脚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鬼王放出话,大家确实会卖力做任务。但,大家都想表现出众,可是最终被优秀名单是有限的,20鬼怪,能争夺的却只有最多5个玩家名额,你说,大家要怎么办?” 铁头脑中灵光一现,难得跟上白羽的思路:“你是说,为了博出位,大家可能会互相给彼此使绊?” 白羽笑嘻嘻说:“到时候我让他们付出代价惨重一点——有时候,一个人他选择去做某一件事,并不是因为这件事对他有好处。你听说‘沉没成本’没?很多时候,一个人会做某件事,只是因为他在上面已经投入太多了。” “无法负担的‘沉没成本’,希望与现实落差产生的恨,造成这一切局面的鬼王。三样叠加起来,这些鬼怪,很容易就会将矛头指向开出此局的鬼王身上。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鬼王当众给出明确的承诺。如此,再之后我便立于不败之地。” *** 给出什么奖励? 何太哀愣怔了一下,面对白羽的问题,他是真的想不好要怎么回答,于是他试探反问道:“各位觉得呢?” 说完了,一时无人接话,何太哀想了想,温声道:“无妨,抒发己见便是。” 然后何太哀便听到白羽的声音重新响起:“神啊,我向你祈祷。” 少年的声音里含着一点细微的笑意:“不如就拿玩家的性命做奖励,如何?” 何太哀:“……” 何太哀故作开明地继续询问:“那么其他人的,可还有别的建议?” 白羽笑微微的:“大家想必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你看,都没有人提出异议。鬼王大人,你觉得这个提案如何?对你来说,应该不会有困难吧?” 这是白羽开口说话以来,第一次称呼何太哀为“鬼王大人”,但这一声尊称里,没什么敬重的意思,反而满是随便和嘲讽的意味。 何太哀心想这事怎么可能没有困难,这事情困难大发了。然而有些事情起了个头,就没办法再回头,只能持续做下去,比如说是装逼,比如说是行骗——话说回来,其实装逼可以被归结到“行骗”这一大类里,因为“装逼”也就是说谎,是骗人行径里的某一个行为。 他无比风轻云淡地吐出一句话:“杀玩家简单,可要活捉玩家,却不简单。” 白羽轻笑一声:“神啊,我向你祈祷。活捉玩家确实不容易,但这对鬼王来说,也只是一个小困难吧?因为毕竟是鬼王大人,大家说,是不是?” 这一问题问出,不少鬼怪纷纷应声附和。何太哀眼睁睁看着自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闭了一下眼睛,硬着头皮说:“很好,那便这样吧。” “鬼王这样说,倒像是不愿意。”白羽悠然开口,“我还以为我这个提议,正好猜中鬼王的心里想法,是您想这样做的,我才这样说。” 何太哀:“……” 何太哀有一瞬想将这个叫做白羽的家伙给禁言,但中途手动让人突然掉线,他这鬼王的逼格还要不要了?亲自下场撕逼一点都没有大佬的气质。而且,如果一开始就让对方无法说话,那又还好,但都到这个份上,已是迟了。 再说,大家还要做任务的。 他们有“利益”相关,因为副本任务的限制,鬼怪们关系一下子变得很紧密,不是那么简单可以说翻脸就翻脸,他目前只有靠其他人,才有望能完成破除封印。 而这种“禁言”又不等抹杀,对方依然在,只是不能线上说话而已,他要真这么做了,那就完全是让自己一时爽了,却留下无穷后患。因为对方依然可以线下和其他鬼怪接触,到时候,这家伙用“禁言”一事随便发散再编点什么莫须有的故事,都能成为一道攻击他的手段,简直防不胜防。 何太哀内心无比憋屈,到底是他棋差一招,又不好现在翻脸,只能淡淡道:“你不该猜我的心思。” 白羽轻轻一笑:“神啊,我向你祈祷。下次不会了——那么,大家现在有人找到本次副本的‘线索地图’了吗?” 过了一会儿,有鬼弱弱吭声:“神啊,我向你祈祷。我找到了。我感觉这东西就是大家要找的‘地图’,封皮上写着‘警示之书’。我翻了一翻,里面有画封印之所,还写了整个副本邪神故事的大致背景。” “神啊,我向你祈祷。”白羽赞许道,“很好,既然找到了,那我们抓紧时间行动。现在你想象一下,你心里默念自己想要把这本书献祭给鬼王,这样就可以把书籍内容分享给鬼王。鬼王收到‘警示之书’的意念版之后,再通过‘他心通’分享给众人,那样一来,所有人都能看到当中内容了。好,现在我们来商讨一下,有关队伍人员分配的问题。” 第55页 “鬼王是总指挥者,这一点毫无疑问。但因为鬼王不在现场,而实际情况之中难免有诸多突发状况,这一点是鬼王没办法顾及的,所以我建议分成两队的我们,再各通过投票选出一名队长。” “我想做队长,有人愿意跟随我一起行动吗?” 何太哀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其他鬼怪确实都挺信任白羽。 “神啊 ,我向你祈祷。我可以加入吗?” “神啊 ,我向你祈祷。这个可以有,我跟一票。” “神啊 ,我向你祈祷。要不我也加入吧……” “神啊 ,我向你祈祷。附议,赞同。” …… “神啊,我向你祈祷。” 白羽轻快地说道,“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当好队长带领大家一起完成任务的。那么鬼王还有其他什么要吩咐的吗?” 其他吩咐?所有的话都被你说完了好吗,何太哀忍不住腹诽。 他目前确实没有什么话要讲,但是这个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现在的他简直一个“划水”鬼王,正所谓“一时划水一时爽,一直划水火葬场”。“划水”浪得一时,看起来是给自己“减负”,却是在逐步丧失队友心中的印象分,是在丧失话语权和号召力。 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当你真正有话要说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讲的话根本没有人听,根本没有人将你的话当回事。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划水”也是,而“代价”的索取差别,只在于时间的早晚问题。 再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一定还有办法能破开这个“僵死局面”。 何太哀屏住呼吸飞快思考,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逝,像是浮光掠影,几乎被他错过。 有了! “事实上,并不用这么麻烦。” 何太哀忽然开口。 “玩家如果想要通过‘解谜’的方式,以期相对快速地通关游戏,那么就必须找寻所谓的‘故事主线’任务。这些任务,‘超恐怖游戏系统’是不会直接发布告诉玩家的,必须要玩家自己找到线索。很凑巧的是,本次副本给予玩家提示的道具,就是‘警示之书’。” 何太哀接收到的副本背景故事介绍里,就有出现这本“书”。系统介绍时,寥寥一句带过,所以当其他鬼怪提及“警示之书”时,何太哀一时没反应过来。 ——【正神为封印邪神,耗尽神力,在神灵溃散前,虚弱的神明留下“警示之书”。】 “既然我们找到了‘警示之书’,那就好好利用。”对于自己之后将要提出的方案,何太哀是觉得挺无耻的,简直卑鄙一流,但管用。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直接把‘警示之书’上的文字替换掉。” “系统的本意是要让玩家守护封印,让他们与我们鬼怪对抗。但我们没必要按照系统安排的来,我们可以直接篡改‘警示之书’,将玩家的任务颠倒。” “被封印的邪神,就改成被封印的‘正神’。‘神谕’要玩家保卫封印,我们改写了就是。说到底,谁是邪神,谁是正神,这个副本到底要玩家做什么,这一切,现在都是由我们说了算。” 第29章 神鬼莫测08 铁头听到‘鬼王’的话之后,彻底震惊。 “还有这种操作?”他张了张嘴,喃喃道,“我没理解错吧,鬼王是打算在‘警示之书’上,把玩家的任务重新安排一遍?” 他确实不能置信,因为从未见过有人做过这种事情,这鬼王绝对是他进入游戏以来碰见的第一人。铁头狠狠震了一惊,便下意识去看白羽,他想看白羽是个什么反应,结果瞧见这诡异莫测的少年脸上,竟也露出一点吃惊的表情,虽然不明显,但到底还是露了痕迹,显然也是不曾料到这般局面。 铁头没由来地松了一口气。 这样才对么。 并非他本人浅薄无知过头,所以动不动就老被吓一大跳,没瞧见变态少年也被这次的鬼王给惊着了?这一次,确然是“鬼王”的行为超出所有人的预计。 “你没理解错。”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白羽收起了自己的那一点惊讶之情。他眯了一下眼,漏出一声笑来,同时脸上涌上一层薄薄的绯红之色。 那薄红很浅,像年轻漂亮女孩子喝水时,不小心印在白色纸杯上的浅粉唇彩印记。少年本就皮肤颜色偏白,此一刻情绪涌动,颊上泛起的薄红便颇为醒目,使得他整个人都显现出一种不正常的亢奋之情。那是一种带有恶意的专注与雀跃,就像一个残忍的小孩子,手中握着尖锐的树杈,正兴高采烈跃跃欲试地,要去戳死一只受伤掉落在公园草丛里的麻雀。 白羽含笑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铁头看见白羽这个表情,莫名背后一寒,打了个寒颤,口中没话找话地随口说了一句:“他怎么能这样做?” 少年嗤笑,他神情渐显亢奋的时候,语气反倒越发冷静:“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具体的操作上,这个鬼王应该还没有说完,且先听着吧,还会有下文的。” 果然,鬼王的声音重新响起。 这是一道很和缓的声音,音质很暖,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温茶之类的事物,倒是很独特了,但更为瞩目的,或许还是这个鬼王的说话方式,他语速偏慢,语调起伏不明显,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波动,不知说话的主人,是在刻意地模糊伪装自身辨识度才这般惺惺作态,还是本来说话就这个调调。 第56页 “我们将‘警示之书’的内容修改掉,但是,只做小修。” “整个的背景故事,我们还是要保持基本走势不变。”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系统现在留给我们大家的时间已经不多,我们没办法,也没必要花大量精力,去‘大刀阔斧’地修改一个故事——这是其一。” “其二,大改动的时候,很容易出现多重情节漏洞。玩家本来,应该是很相信,并且重视‘警示之书’这个线索的,如果我们重新编一个近乎全新的故事,在现在时间不充裕的情况下,容易导致凭空虚构之物同现实情况差距过大,从而使得玩家不能理解,甚至心生怀疑之情,那么‘警示之书’就会‘失信’,成为一介对玩家而言毫无用处之物,从而被废弃。” “如果变成那样的局面,于我们而言,可就是重大损失。” “十成十的假话,永远不如‘九真掺一假’的真话来得具有迷惑性。所有的‘真言’,都是为了能更好地,去掩盖唯一虚假,却又至关重要的‘谎言’,不会有比这更好的说谎手法了——在场各位,想必进入‘超恐怖游戏’都有不短的时间了,是么?” 何太哀突然话锋一转,重启了话头。 他方才心中打了好几遍腹稿,就是想着行动之前,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煽动大家的情绪来协助他完成这次的任务。 可是,仓促之间,无论怎么思索,他都没想出令自己满意的说辞。 但,他必须要说些煽惑性的话。 那个叫做白羽的人,这个人的出现,让何太哀察觉到了些许微妙难言的危机感。 说他是太敏感也好,说他是“被害妄想症”也好,不管怎样,反正他察觉到了一种尖锐却又细微的恶意,那恶意被小心地掩藏在对方看似公正端肃的发言之下,这个叫做白羽的人,温和的口吻里暗含咄咄逼人的紧迫之意,那种若有似无的针对性,就像盛放花朵之下潜藏的花刺。 其实这局“游戏”甫一开局,在得知自己获得的特殊能力说明之后,何太哀心中模糊的,是冒出过要去动员“队友”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很微弱,宛如风中残弱的烛光,都不用人去摁,它自己就灭了。 因为,这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就是这种麻烦,会让人生出“何必呢,差不多就得了”的后续念头。 然而和白羽多次对话直到现在,何太哀心中那点危机感越来越强,以至于让他生出“必须要采取些措施”的坚定想法。 “我们都已经‘死’过,现在以‘鬼’的形态存在于这个游戏里。” “毫无疑问,到现在这个局数上,大家目标都很明确的,我们都想继续活下去,就算是在这样充满危机和种种恐怖血腥的虚幻世界里,大家也还是想着,我也不例外,我也想活,哪怕是这样以‘鬼’的身份。 之前婆婆妈妈讲了那么多有的没的,连修改“警示之书”的举措,都非得说上一大串细致的“一、二、三”道理来,这并非是在白白浪费口舌,而是抱有一定的目的性。 为什么有的人,会比另外一些人更让人信服? 简单来讲,主要还是“可靠感”的营造。 当然,从长期还有短期的角度分别来看,这一点又分裂成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问题了,但,先不讨论长期的“信服感”问题,至少短期的“信服指数”,是具备一定可操作性的,也就是说,人们通过一些小小的准备,可以短暂地博取他人的信任。 首先,第一点,是对同行之人不具攻击性的温和态度。 其次,第二点,是面对“敌方”时所具有的针对性攻击态度。 第三点,也是重头戏的部分,也就是人前形象的塑立,这当中包括言行举止的得体,逻辑清晰,沉稳自信的表现力,具有说服性的讲话方式,行事的有矩,给人一种行事皆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谨慎态度。 以上三点缺一不可,其中的第一点,由于天性缘故,何太哀已是达成。而他先前一遭“警示之书”的提案,以及随后提出与之相关的罗里吧嗦一连串补充说明,都是为了充分展现自身第三点的特性——到如今,这目标基本也算是完成了。 “一”“三”达成,所以,接下来,何太哀要说的话,便是为迟迟找不到时机来展现自身态度的“第二点”做准备。 “对于这个‘超恐怖游戏’的存在,大家又是抱着怎样的看法?”略略顿了一顿,见没有人回答出声,何太哀继续道,“我不知道大家怎么想的,只是当我自己开始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便一直觉得,‘它’的存在极其可笑。” “我是现实里死亡后,莫名其妙被这个‘游戏’强行拖入。一直到了现在,我经历了很多,我看到了很多。变成了鬼的我,对人类的血肉并没有渴求,在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还挺怕跟游戏里的人类起冲突。然后,也就是在这样的心情里,我被人类追杀了。” “鬼怪必须死——这是他们的态度。” “那个时候的我很弱,反抗力量也有限,只能奋力躲避玩家的攻击,挣扎着祈求生存,每一局,我自死里逃生,同时,我看到身边有无数鬼怪死去。” “大家都遇到过的吧?这样的景象——只是因为身为鬼怪,明明什么也没做过,被人类捉住之后,就会被判定死刑,无论怎样害怕哭着祈求那些人类放过,最终也仍旧会被残忍杀死。我已经死了,但成为了鬼的之后,我还能跑,还能跳,还能说话,还具备生前的记忆,所有曾经的喜怒哀乐惧怕这些情绪我都还有,我总觉得自己跟活着的时候差别不大。我抱着这样的想法,抱着这样的——虚幻的错觉,直到那一刻。” 第57页 “某一局‘游戏’里,我的鬼友在我面前被人类杀害。那是比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虫子还轻慢的态度,那是比寻常恶人作恶还要恶劣的手段。明明直接杀死就够了,那些人类竟然还进行折磨。我目睹了全过程,我问他们为什么,然后他们告诉我——‘因为你们是鬼怪啊’。” “——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我是真的死了。” “变成鬼怪的我们,被人们所恐惧,所厌恶,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应该死,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无论怎么对待鬼怪都是被许可的。在外面的世界时,天大地大,或许我们还能找地方躲起来,避一时风头,但,在这个游戏里,我们可还有退让半步的可能?” “我们被安排了必须要和人类玩家对战。不,与其用‘对战’二字形容,不如说是‘被玩家消遣’。我们以一种猎奇的恐怖意味存在着,为那些人类玩家提供‘娱乐’,这一切就像一个大型‘恐怖屋’。” “凭什么我们就要受到这样的待遇呢?明明曾经我们也是人,只不过是死了之后,以另外一种形态存活下来,从而变成了‘鬼’。这样说来,‘鬼’和人,又有什么区别?只是存在形式不同吧。但人却一定要杀‘鬼’。他们怀着仇恨,憎恶,一定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你们不觉得很可笑吗?” “所以,我下定了决心。” “我要对那些人类——展开报复!” “我要对这个游戏开展报复!” “我——要杀掉我见到的每一个人类!” 第30章 神鬼莫测09 “我要对那些人类——展开报复!” “我要对这个游戏开展报复!” “我——要杀掉我见到的每一个人类!” 语言是可以欺骗人的,经历也是可以胡编乱造的。在没有人际关系网制约的情况下,所有一切都可以胡编,因为没有知根底的“熟人”存在,于是不怕被熟人“揭老底”,只要被捏造的故事本身看起来没有问题,那么凭空虚构的一切就可以是“真实”。 何太哀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的“胡说八道”越讲越顺溜,连自己都要信了自己的鬼话。 “这个游戏到底是怎么会存在的?我想大家都很好奇吧。事实上,它只是某些人类恶意玩笑的产物。它开辟出这么一个‘游戏场’,将我们鬼怪玩弄于股掌之中。” “系统,玩家,npc——这样的定位很明了,我们是鬼怪npc,只是为了‘愉悦’玩家的存在,我们的作用就像‘一次性’的用品,廉价,易耗,不重要,但是必须有。‘一次性’用品是什么?大家都晓得的吧。用完一次就报废丢掉,也不可惜。如果可以多用几次,那就多用用,但——你们什么时候见过一次性用品可以用很久的?” “我,不想再安静地当一个随时都可以消失的听话工具。” “诸位,你们愿同我一起吗?” “让我们一起大闹一场,让操控这个游戏的幕后之人明白,事事岂能皆如他愿,即便身囚于此,我们也不是一颗颗随意可以操控的棋子!” “你们可愿追随我,反抗这□□控的命运?” 何太哀说完,有点想用手捂脸。 他瞎扯的台词真的好中二,好傻球,好羞耻……但这种话说出来真的让人有一点暗爽。这感觉就像压力巨大的情况下,放飞自我外出裸|奔的似的。不对!啊呸,他找的什么鬼形容。 *** 红雾渺渺,天空之上,不知何时攀上了一轮漆黑的圆月。那一轮月亮散发出令人感觉极不适的邪恶混乱气息,整个天空,因为这一轮黑月的出现,显现出了一种莫名扭曲的狂暴意味。 白羽突然一脚踹开距离自己脚边不远的小石块。 石子咕噜噜滚出好远,少年声音带笑地问铁头:“你觉得鬼王这轮发言怎样?” “……”出于一贯的谨慎习惯,铁头没立刻说话,他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番白羽的表情,待分辨仔细,他一时头皮发麻,只迟疑地开口道,“还、还可以,挺流畅的,这鬼王讲话都没磕巴。” 白羽站起来,脸上明明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但脚一抬,紧接着“呯”的一声巨响,他竟是直接踢爆了自己原先坐着的那块大石头!一时碎石飞溅,有些擦着铁头的手背飞弹出去。高速飞离的石块碎渣激起风刃,划破了鬼怪的皮肤,带出一丝血花。 少年视若无睹地收回脚,他脸上笑容终于消失了:“谁问你磕没磕巴这个问题了?我是问你内容。你觉得他讲的怎样?” 然而他问完了话,却仍旧没听见自己想要的及时回答,于是白羽便抬头看了铁头一眼。 铁头:“……” 铁头身形虽算不上异常高大,但好歹也是个平均水平的壮硕成年男子模样,这样体型的人,在比他小了何止一圈的少年面前,竟像只小兔子似的打了个抖。 胃部隐隐泛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 好像有一片片的羽毛正在慢慢地生长出来,先前被恶意折磨过一遭的感觉又若有似无地出现了。铁头白着脸,搓手陪着笑说:“啊,内容啊,你说内容是吧,这个鬼王讲的内容呢,还行吧,但也搞得太像传销的了,但又没人家传销的有煽动性。” “而且他这个话说的,嗨,太不接地气了,没有普适性。什么反抗命运?我才不要管命运不命运的,我只要眼下活着就好。反正我这种怕死的,是绝对不会被他说动来给他卖命的。” 第58页 “哦?”白羽一抬眉,轻笑一声道,“那你觉得,他到现在为止的表现,和我在‘他心通’其他人面前的表现,我们两个,谁更好?” 猛一听到这个提问,铁头立刻就把嘴巴闭紧了。 一身冷汗,“唰”的一下浸透身上的衣服。 这他妈叫什么问题?这他妈是死亡问题啊!比肩“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会救谁”这种究极“女朋友”式提问。 眼见白羽脸上不耐神色渐显,心知再这么沉默下去不妙的铁头,吞了吞口水,忽然他灵机一动,说:“我觉得,你们两个说的,都挺好的。不过这个鬼王是最后开口说话。像这种后发言的,通常都有占有优势,因为人们记忆是对最新听到的内容印象最深。” 白羽轻轻一笑:“哦,所以,你是觉得他要比我好了,是吗?” 铁头:“……” 这个小鬼好烦。浑身都是G点,碰哪都不行,怎么这么惹人讨厌?要是换成一般小孩儿,早就挨铁头的耳刮子了,偏偏眼前这个打不得。 铁头恨恨地疯狂摇头,希望自己就是个拨浪鼓,不仅能摇,最好还能搞出声势来,就那种能“咚咚”作响的,特别能表明自己的态度立场。 白羽冷笑一声,他一脸不耐烦地往前走了两步,一脚将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用力踢飞。 阴冷红雾涌动,遮挡视线,再远一点的景象,在红雾掩盖之下变得模糊不清,只留个绰绰轮廓,那块被少年踢出的大型石头,声势惊人地飞了出去,也不知道是砸到什么东西,反正闹出好大的动静。 铁头一身冷汗里,又感到自己腹内泛上一种痒意,就那种绵密的恶意之痒,窸窸窣窣的似乎要开始生长了,是跟他先前被白羽折磨之时的感受一般,此时的感觉是如此鲜明,不是那种若有似无,他一想到自己先前遭过的罪,顿时一张脸变得面无血色。 刚好,白羽这个时候转过身来,他一眼就看到铁头有点扭曲的脸。 一个人因惧怕而变形的脸,当然不会好看,甚至可以说是很丑陋。然而少年却是因为这种“丑陋”而被取悦了,他微微眯了一下眼,原本身上那一股压抑的危险感竟消散不少。 “哈。”身着白色羽毛大衣的少年,勾唇笑着说,“大叔,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好笑,你真该照一下镜子,你在怕什么啊?怕我像之前那样整你吗?” 铁头:“……” 见对方不回答,少年恶意地走到对方面前,伸出食指戳了一下成年男子的胸腹:“你安心好了。”他说,“你对我还有用,只要你听话,我是不会随便玩坏你的。” 铁头身形僵直地看着跟前少年的笑容,感到一阵恶心。 其实客观来讲,这小鬼长得不赖,很秀气,干干净净,是那种小女孩们很喜欢的花美男的长相,怎么说也是个小帅哥。虽然铁头觉得这种长相不够男子气概,甚至难听点直白得来讲,对他来说太娘了些,但到底也不会让他生出恶感来。 这小孩儿眉眼也不知怎么组合的,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偏这少年笑起来有股甜腻腻的意味。一个男人笑起来甜腻腻的,这事挺恶心的,但对方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孩,在他看来很有点性别混沌不明的意思,倒让他没觉得恶心了。然而相处到现在,对方这种看似无害的笑容,却逐渐令铁头每次见到之后,心中都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反胃意味,仿佛不小心打翻了一罐劣质的糖浆,弄得整只手都是,那种恶心的黏腻甜味让人几乎要吐了。 少年嘻嘻一笑,说:“大叔你要听我话哦。如果听我的话,就不会遭罪。” 铁头扯了扯嘴角,努力干笑了两声:“哈哈哈,之后叔叔就靠你罩了。白羽大人加油啊,那个鬼王不算什么的,依我看,你比他强得多。” 白羽敛了表情:“像这种胡乱吹捧的话,我可不喜欢听。因为,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我现在心情可不算很好,如果因为听了一些不诚实的话,变得更糟,那么,我只会让别人变得比我心情更糟。” “哈哈哈,我说的可都是真的。”铁头僵硬地笑着,“因为,秩序是无法战胜混乱的。‘秩序’永远将被‘混乱’破碎,那个‘鬼王’想要的是‘秩序’,可是白羽大人你可是‘混乱’啊。他怎么和你比呢?” 白羽有些意外地侧了侧脑袋,看向铁头:“我还以为你就是个没有大脑的白痴,没想到你居然能说出点有意思的话。倒是给我惊喜了。” 铁头:“哈哈哈。” 干笑着的时候,铁头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等着吧,小变态。大家伙儿在这个“游戏”里能活过那么多轮,谁也不是彻底的废物。明面的局势归明面,但谁没几个暗藏的压箱手段?所以,等着吧。等我找到机会,马上甩开你,并且,还要你好看。 *** 何太哀一通意见发表完毕,好半天都没人说话,他不免也开始慌张。该不会自己发言过激,局势被自己玩脱了? 正这样想着,有人,哦不,应该是有鬼慢吞吞地开了口:“神啊,我向你祈祷。想必鬼王大人,对这一次的游戏,有一个统筹安排了?” 何太哀咳嗽一声,将自己说话的声音得很轻缓,他说:“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我们通过修订‘警示之书’这个道具,将玩家的任务给篡改,然后把他们‘分化’,使得他们一个个落单,无法进行彼此组队照看。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条件允许,我们甚至可以将他们逐一击破杀死。” 第59页 说到这里,何太哀顿了顿,随后继续道:“关于这部分的内容,我有一些比较初步的想法,但还不够完善,需要大家一起来进行进一步的讨论,补充更详细的细节。” “神啊,我向你祈祷。若是杀不了他们呢?” 何太哀闻言轻笑了一下:“所有一切,以你们自身安全为首要考虑因素。如果可以做到,就去放手去做,如果无法达成,那就后退一步,避开玩家的锋芒。大家不用太过担心,因为到最后,一切都还有我。” 才怪! 这只是不要钱的吹嘘罢了。就像欺骗少女身体的渣男,这句话的作用跟花花公子口中的“我以后对会你好”是一样的。 “时间有限。那么,抓紧时间,我们先从修订‘警示之书’开始……” *** 红雾漫天,阴风阵阵。一名扎着丸子头的青年,嘴里叼着一排并列的七根牙签,在森冷的黑石街道上走着。 周围环境诡异而森冷,而他却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正自悠然地逛着街。像这样的景,搭上这样的人,此人若不是脑子摔坏了于是无所畏惧,那就只剩了一个可能—— 也就是说,他的脑子是正常的,对周围环境的异常有所判定,却并不因此惊慌——这个人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认为自己可以完全应对这样诡异的环境。 否则他如何能摆出如此悠然自得的态度呢? 这是唐悦第八次游戏开局。 他进入“超恐怖游戏”的目的很明确,是为了锻炼自己。而他在进入这个“游戏”之后,也确实得到了历练。实力得到提升,他很开心,可是他现在却遇到一个问题,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他没办法退出游戏了! 第31章 神鬼莫测10 唐悦是天师府第七十一代弟子。 “超恐怖游戏”是他们天师府开发出来,用以锻炼弟子的“秘宝”。 这件“秘宝”可以模拟出各种鬼怪乱世的虚构场景,弟子进入“游戏”,经过模拟情景的对练来积累“虚拟”的除妖经验。 可以说,这是一种“题海战术”。每个弟子在出师能自己除妖捉鬼之前,需得经此历练。这一点,有点类似在学校里做练习题。大家在最终考试前,需要通过成套的模拟试卷来练手。而对天师府众人来讲,“超恐怖游戏”的存在,就相当于是一叠题型丰富的模拟卷。 秘宝名称:“超恐怖游戏”。 类型:空间类法宝。 功用描述:三千世界万物生,闲人无梦。 显现于世的时间:十年前。 炼制人:不祥。 世间“秘宝”众多,世人按其危险程度分类,一共分为三档:甲级,乙级,丙级。 其中以“甲级”最为凶恶危险,“乙级”次之,“丙级”排名最末。需得仔细分辨的是,这“秘宝”的危险定义排位,并非与其强大程度挂钩,而是指其对“使用者”造成损害的衡量。 所以,“甲级秘宝”是极其容易失控的类型,使用者一不小心,就有被“反噬”的危险;“乙级秘宝”则表示使用该件宝物时,将伴随一定风险,但是可以控制,需要谨慎使用;“丙级秘宝”则表示该件器物十分安全无害,掌控者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用。 “超恐怖游戏”,其“秘宝等级”为最末等的“丙”级,也就说,它天然纯绿色,无害无危险—— 按理来说,应当是如此。 按理来说。 但现在,面对这个“游戏”,唐悦无法再肯定地说出这句话。自从这游戏突如其来的一次“崩坏”之后,一切就变得和原本完全不一样,他开始遭遇危险。他的第六感告诉他,死亡距离他只有一线距离。一直以来,唐悦灵力并不算高强,然而他凭借敏锐的第六感,曾数次渡过人生难关。 当他第一次,在游戏里感觉自己可能会死时,他撕开了门派先前派发给众位弟子的护身符。这护身符是门派统一制作,一旦在游戏里压力太大,便可撕碎符纸返还。一般很少有人会用到这个手段,因为一旦用了,就会被同侪认为是胆小无能。 然而有些时候,事态紧急,自是顾不得脸面这种问题。可偏偏的,他不顾及了,麻烦越是找上门。意料之外的事情就这样发生,破碎的纸符散落在地上,唐悦试验多次,随后发现,无论自己怎样尝试,都无法退出游戏返还到天师府。 竟然就这么被困在了游戏里。 他永远记得,“异变”发生的那一幕景象。原本色彩斑斓的世界,一下子被无尽黑色吞没。空间里光线仍在,但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全在一瞬间变成了漆黑色泽,明明这些东西还保持着原本的形状,却由里而外透出一股形容不上来的邪恶混乱之意,让人多看一会儿就觉得莫名悚然。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红雾,开始弥漫,将天空也染做红色,狂暴的黑色圆月升至当空,并且从此之后,天空里永远就这么一轮圆月,所有可以衡量时间的道具都停止转动了,时间在此处尽皆被吞噬。 ——是的,就跟如今这局游戏的景象有些类同。 但,也只是有些类同罢了。眼前的一切,远不如“崩坏”那时恐怖。虽然这里的道路,房屋建筑,均是黑色,也显得阴森诡异,可是到底少了那淋漓尽致的恶意。若要打比方,“游戏崩坏”那日,便是一个有邪灵盘踞于其中的蜗牛壳,而眼前的这局游戏,空有其形,只剩了一个没有分量的壳子,两者差距悬殊,完全不可等同讨论。 第60页 唐悦咬着牙签,漫不经心地回忆着自己方才看过的“警示之书”内容。也就是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动。 红雾霭霭,遮挡视线,在此情形下,但凡离得稍远一点,便叫人辨不清楚内容了,只是听响动,似乎是多人一同行走产生的动静。唐悦心中一动,往一旁退去,将自己隐在了小路两边的黑色矮房阴影里。 窸窸窣窣,没过多久,那行走的动静就接近了,红雾晃动,那里头的黑影们身形渐显,荡开雾气而来,竟走出一队人,不,应该说是一队怪异恐怖的鬼怪! 这一队鬼怪,一个挨着一个,排成了一列,他们各自长得完全不同,有的一点人形都没残存,长得异常扭曲恐怖,有的形貌整洁,宛如还能呼吸的大活人。但它们此刻统一目不斜视,正自步伐呆板地朝前方走去,就像是被设定好路线程序的遥控木偶。 唐悦静静观察着,这,就是“警示之书”里提到的邪神侍从吧,只要跟着这些“鬼怪”,就能找到那几个被“正神”封印的地点。 想到这里,唐悦轻轻吐出一口气,他口中咬着七根牙签,六根不动,只其中一根激射而出,化作残影,直钉入那邪神侍众排在队伍最后面的鬼怪身上。这是他炼化的“秘宝”,亦是绝技,凡被刺中者,只要掌控“念钉”的他有那样的打算,那么,无论人也好,鬼怪也好,都会变成他的傀儡耳目,听他号令。 竹签破空,就在即将刺中目标的时候,那排在最后的鬼怪,忽然一扬手,拇指同食指相触一捏,竟徒手夹住了唐悦的竹签! 这……?! 唐悦一时错愕,那鬼怪已经回了头。 这下子,唐悦是彻底看清楚对方的样貌了。接住他“念钉”的鬼物,还保留着生前的模样,看起来年龄不大,甚至可以说还挺小的,面容异常清秀整洁,连身上的衣物,也不同一般鬼怪那样血迹斑斑,是一件纯白的羽毛大衣,近乎纤尘不染的模样,干净到诡异! 两人的目光,于虚空之中不期而遇。白羽大衣着身,这少年模样的鬼物在发现人类之后,目光微凝,旋即嘴角一勾,竟是露出一个笑来。 只这笑容阴冷冷,嗜血。明明原本是秀气无害的五官,因这突兀一笑,竟让人不寒而栗! *** 片刻光景之前,封闭的黑石神殿里,何太哀听着众鬼商讨着任务执行时,可能会碰到的问题。 “神啊,我向你祈祷。鬼王大人,剩下时间太少,玩家马上就要被投放进入游戏了,可是我们这才刚修改完‘警示之书’。队伍批次确实已经分好了,碰面的地点也已经定下,但现在的问题是,有些人降落地点很偏的,比如我。” “这么点时间,用来赶路根本不够的吧?我们要是赶去封印地点的半路上,就遇到玩家,怎么办?这次玩家很强,鬼王大人你比我们更清楚,像我们这样的,若是不小心提前单独遇到了,一定会被杀死,所以我在想——” 何太哀已经知道对方大概要说什么,但还是继续问道:“所以你在想什么?” 那鬼怪说:“神啊,我向你祈祷。我是在想,还不如让我们这样的,待在原地……” 何太哀帮对方将剩下的话补充完:“等在原地待命?” 有时候,对方说出一句话,需要深思的,并不一定是话中含义,而是话语背后的含义,也就是对话说出这话的动机。那么,这位鬼怪,他到底是困扰于时间不够这个外在因素,还是困于内在因素,比如说,自己本身不想前往,于是找了个合情的外在理由?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何太哀需要马上给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这赶路来不及,那就是需要交通工具供给了。但他一个冠着“鬼王”之名的“战五渣”,没家没底没战力,拿什么给人提供“交通工具”?是能移山倒海凭空把人空间上物理转移了,还是能给人快递法器? 都不能啊! 既是如此,不如,换一个角度去思考问题—— 何太哀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我们可以把‘鬼怪游走在外’这件事的本身,给‘存在合理化’。” 他粗略一想,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于是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冷静道:“也就是说,让玩家觉得,鬼怪在外游荡是正常的。并且,让他们觉得,他们不该攻击在外游荡的鬼怪。” “这样吧,趁最后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在玩家到来之前,再修改一下‘警示之书’。具体的文字你们落笔时,需要再修饰一下。主要内容我想好了,就提示玩家说,在外游荡的鬼怪,可以给玩家指明封印之地的所在。” “我们要给自己找一个身份,一个可以规避半路被‘玩家’击杀的身份。” “封印地点的位置,大家都背下来了吧?好,现在就把‘警示之书’上面的地图给破坏掉。” “不要全部破坏,留一点参照痕迹。给玩家们一些残缺不完整,又能窥视到些许的线索。” “都做好了?很好。从现在开始,我们不仅是杀人的鬼怪npc,同时我们也是会给玩家‘指路’封印之地位置的‘明灯’。记得再补充一句,鬼怪身上,存在关于神明的线索,并且每个鬼怪身上都不一样——这一点是迷惑选项,算是‘双重保险’,用以增加鬼怪对玩家而言的有用程度,让玩家不至于随便痛下杀手。” 第61页 “既是‘指路明灯’,又身具‘神明相关的线索’,你们看,这样了,玩家还会随便杀鬼怪吗?” *** “这里是‘神之葬地’。” ‘邪神’封印了‘正神’之后,侍奉‘邪神’的鬼怪占据了这座城镇。” “生人尽灭,灵鬼当道,邪神临世,鬼侍出巡。” 唐悦看着眼前这一队缓步前行的鬼怪,脸色并不好看。这一局游戏涉及神明相关,整个故事线和场景都弄得神神叨叨的。他开局之后,并没有遇到其他玩家,但是在一面石头墙上,发现了一些线索。 那是被称之为“警示之书”的文字内容,不知被谁刻在了墙上,应该是本回游戏里,那设定之中的城镇原住民吧。虽然已经被鬼怪屠杀殆尽,但活着的时候留下了线索。这是游戏一贯的粗暴做法,设定一直给得这么简单直接。 鬼侍出巡,跟着鬼侍,就能找到邪神临时的地点,也就是“正神”被封印的所在之地。 这里的主线剧情是,“正神”被鬼神封印了,玩家需要想办法解除全部的封印,救出正神。城里的鬼怪,每日按照固定路线,来去于各个封印点之间。而只要跟随这些鬼怪,就能找到“正神”被封印的封印之所。 警示之书最末的地方写着:不要对城中正在出巡的鬼怪出手,不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样的线索语句别提出,那自然是有其道理的。唐悦没想要挑战“权威”,他并未想要动手打架,只是想用自己的“念钉”在对方身上做个标记。但他完全想不到,这一枚“念钉”出手,对方竟然轻而易举地就挡了下来! ——不要对城中正在出巡的鬼怪出手,不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捏住了“念钉”的少年鬼怪,停住了行走的步伐,向着唐悦藏身的阴影处看来。 虽然在天师府里,唐悦并不算天资出众,但世上能接住他“念钉”的鬼怪,确实不多!唐悦吓了一跳,然而接下来,他更没想到,那实力莫测的鬼怪,居然还缓缓朝他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赤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 第32章 神鬼莫测11 危险! 这个鬼怪很危险! 唐悦心中警铃大响。 经由系统强化过的“第六感知”能力告诉他,此时最好避其锋芒,立刻远离这个鬼怪,不然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是的,唐悦通过“系统商城”,对自己进行了能力强化。 事实上,在原本最初的时候,也就是他进入游戏的那会儿,“超恐怖游戏”里并不存在什么“游戏商城”。然而自从遭遇游戏“崩坏”,这个游戏就变得跟以前大不一样了。种种变换里,这个“游戏商城”就是一个重大的变点,通过这“商城”,玩家可以强化自身能力,“改造”自我。 简直闻所未闻的事情。 于是,抱着一点不信、试探,以及一点点的私心,唐悦尝试着使用了一下“系统商城”的功能。结果他发现,这个系统真的可以激发人的潜能。 从小,唐悦就发现,自己拥有相对于旁人更敏锐的直觉。正是这一点,使得他在做选择题的时候,多半结果都是对的。比如考试蒙题,又比如,进行可选择的抽奖活动时,他总能摸到内藏奖励的商品。 而经过“游戏商城”几轮淬炼强化,唐悦原本就比较敏锐的第六感,更是变得准确异常,甚至有时候,他还能“预知”出些许与自己有关的片段画面,譬如说,在和他人打斗时,他有极大概率,可以预知到对方会对自己造成生命危害的具体行动。 而此时,虽然可能危及他生命的“预知画面”并未出现,但“第六感”确实宛如被触发的警铃一般,疯狂地警示着他,眼前这个少年很危险,而且不是一般的危险。 所以,没有任何迟疑的,唐悦在瞬间就做出了判断,他立刻便要切断那被拿捏住的“秘宝”和自己的联系,准备速离现场。 遗失一根“念钉”,不过是损失七分之一的道具,而且这道具可以再凝练出新的,虽然需要再花点功夫,可比起眼下这种危险时刻,七分之一的道具折损,实在算不得什么。然而—— 仅仅退开了半步,他就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渗出,唐悦发现,自己最担心的情况竟然发生了。 念钉。 秘宝名称:念钉。 类型:操控系可成长法宝。 功用描述:掌生控死,百无禁忌。 炼制人:唐家。 危险等级:乙级。 既是被判定乙级,那么使用就有一定风险。“念钉”风险在于它有一定概率失控。一旦击中“目标人物”之前被“目标”发现并捕捉到,而施用者又没有及时断开自身与“念钉”之间的联系,如果这个时候,对方通过灵力溯回进行反向侦查,那么,结果就是灾难性的,就像现在。 被反噬了。 没有办法自行动弹,身体开始不停使唤。 唐家秘宝“念钉”,可以掌生控死,只要“施用者”足够强大,就可以轻易地将他人变成自己的傀儡,届时,这傀儡死生皆不由己,所有一切行动都是施用者一句话的事情。 眼下,最糟糕,也同时是最恐怖的事发生了。 他本想控制鬼物,而现在却被鬼物反向控制。此时此刻,即便被下令去杀死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又或者是被下令用最残忍的手法去自残自尽,只要施用者有这样的想法,那他也会依言行事。 第62页 唐悦只觉浑身发冷,身上的血液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视线里,那只穿着白色羽毛大衣的少年鬼怪,一脸诧异地低头摆弄了一下手中的“竹签”,然后若有所思抬起了头。两人视线再次对视上了,唐悦看到对方眼中强烈的跃跃欲试,那张鬼脸甚至还泛起一点病态的嫣红。 在对方的注视之中,唐悦无法控制自己,就这么抬起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两只手越收越紧,呼吸变得极度困难,大脑因为缺氧而无法思考任何问题,就在他几乎要把自己活活掐死的时候,他手一松,眼前发黑地跪在了地上。喘息不过片刻,冥冥之中有一道指令要他重新站起来,尽管四肢无力,但他还是依照指令行事。 阴风阵阵,那一队红雾里行走的鬼物竟然都先行离开了,暗黑如同凝固血渍的街道上,只剩了少年一个。 只见少年鬼怪伸出一根手指,朝着唐悦所在的方向勾了勾。其实如果要下令控制,根本无需这些累赘的动作,只需心中暗暗下令就好。对方做出这样一个疑似召唤小猫小狗的动作,无疑是在羞辱人而已。 但唐悦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他在对方的招手动作下,就像一只极听主人话的阿猫阿狗,乖乖地走了过去。 接近了一看,唐悦俯视着对方的头顶,发现这鬼物长得不高,挺矮的,少年身板,比他矮一个头还有多。或许是唐悦的眼神透露出了什么,这个鬼物立刻冷笑了起来,一脸恶毒地说:“瞎看什么?给我直接跪趴在地上。” 听了这话,即便心中大骂对方混蛋,唐悦的身体上却依旧听从命令,温顺地以一种极为耻辱的方式跪趴在了地上。 白羽见状,重新恢复了平日里含笑的模样,他踢了一脚唐悦,问道:“你这模样怪恶心的,居然叼着六根‘牙签’。我早知道你们‘天师’多半脑子有问题,但像你这样有病有得如此明目张胆的,倒是少见。喂,照你这鬼样,你方便说话吗?如果方便,就在地上写个0,不方便就写个1。” 唐悦保持着跪趴的姿势,在地上写了一个“1”。 白羽又问:“其他玩家你碰到了没,都是什么人?你直接在地上写字就行。语句简单点,别给我长篇大论。” 唐悦写下四个字“不曾遇见”,结果脑袋上就挨了对方一脚。对方踢得没留情,唐悦被踢得竟一时耳鸣。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就被对方揪住头发给抬起头。 鬼物少年一脸不屑地打量着他:“人类的身体也太弱了。不过挨一下打就出一堆毛病,还是同为鬼怪比较有趣,至少挨打这一项是很强的——让你写字,你给我好好写了吗?写得乱七八糟的,叫我认都认不出来,你是诚心的?给我重写!” 唐悦深吸一口气,身体自动开始在地上写字。在“念钉”的控制之下,他根本没办法有自己的思想行动。别说正面违抗命令了,哪怕他是想曲意迎合,然后暗地里搞一点小动作来坑害对方都不成。 在第一个问题之后,鬼物少年又问了一些,包括唐悦的能力,以及“念钉”更为详细的使用说明。问完之后,这实力莫测的少年笑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就按照我的指令先找小路赶去‘封印之地’,鬼怪这里我会阻拦一会儿。你路上注意遮掩自己的行踪,别蠢到没事瞎撩闲。” 听到最后一句话,唐悦感觉是一记耳光响亮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随后,他的身体开始依照少年的指令,奔跑行动了起来。阴冷冷的红雾扑面而来,静走时还不觉得如何,如今一奔跑,便只觉一股异常的黏腻感沾染于身,而且还带着微妙的腥甜味道,像是血,但相比而言又更为气息肮脏。 也不知前行了多久,绕过不少漆黑怪异的建筑,他的身体终于停了下来。一阵飓风迎面吹来,唐悦伸手挡了一下,然后他看见前方不远的地面上,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深沟。 狂风正是从这道巨大的裂沟里吹出来,风不停,红雾在这一带被吹散殆尽,于是唐悦也看清了这裂沟的模样。 不同身后那城镇道路建筑的暗黑风貌,这里的地面还有散布其上的岩石,都是诡异肮脏的深红色,像浸饱了血,充斥着难言的邪恶气息。 这个地方看起来很有问题,要谨慎一点。唐悦这样想着,然而不听自己想法的身体,没有任何迟疑地往这裂沟边沿走去。 终于行至地裂之处,走在那红色的地面上,鞋底发出令人牙酸的黏连声,像是行走在那种没有完全凝固的血迹之上。唐悦低头往裂沟底下看去,风声呼啸,狂风吹得他头发倒飞。 极目往下,这地裂之处深不见底,仿佛无尽深渊,他不小心踢落了一块石子,那石子碰撞岩壁,随后悄无声息了,感觉不到落地的动响,这裂缝就像是恶魔从地狱里攀爬而出时,被粗暴撕裂出来的一条通道,而人类站在地面上向其中窥探,自然永远也别想探求出其中秘密。 而就在这裂沟深渊的岩壁上,竟嵌着一座诡异的殿宇建筑。那建筑外形极为病态,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不协调,充满了魔性和邪异的不祥。唐悦几乎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移开视线。 他知道这种地方,不一定就是异常凶险,但“系统”将场景建设成这样,还是令人身理上不适。被|操控的身体,快速地攀着岩壁向那座诡异的殿宇靠近。 第63页 狂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好几次唐悦险些就攀不住岩壁掉下去了,运动类的活动从来不是他的强项,也亏得这具身体是被|操控,完全不听他本人的指令,所以行动起来比他本人强得多,居然安全抵达目的地。 站在殿宇的大门正前,唐悦不得不承认,这座建筑看起来妖异诡谲,但确实足够巍峨宏伟。因为足够庞大,人类站在殿门之前,被衬托得若此渺小。 他站在巨大的殿门之前,回头向身后望去,殿门向外延伸出数不清的台阶,坡度极陡,一直向下着深远底部延伸,一时看不到尽头,让人感到一种恐怖,似乎这台阶并不是给人用的,而是给某种深渊底部的某种恐怖造物——只待时机成熟,它们就会从深远底部攀爬上来。 唐悦不愿再多看,这具被|操控的身体也不许他多看。他伸手去推门,就看见门上俱是充满了邪恶混乱气息的浮雕,一幕幕全是残忍血腥的杀戮画面。 这地方如此妖邪,简直就是邪神的居所。那名白羽大衣的少年鬼怪说过,是让他先来“封印之地”。此地八成便是本局背景故事主线里,“邪神”将“正神”封印的所在了。 如今掌控这片地域的是邪神,为了镇压“正神”,“邪神”聚力于此,自然会把这个地方给空间扭曲,也怪不得整座建筑如此令人作呕,处处散发着令人不快的气息。 不过,那白羽大衣的鬼怪倒是安排得巧妙,至少唐悦确实是第一个抵达此地的。 空荡荡的巨大殿宇,这应该是个神庙,或者说是原本用来祭拜神明的神庙。推开殿门的那一刻,唐悦呼吸停滞了一瞬,因为他看到殿宇最里头贴壁的地方,是一幕极诡异的渎神画面—— 一尊全数漆黑的,巨大的破损神像,被人用无数红色绸布缠绕裹挟倒吊着。 红绸缠绕,黑红对比,说不出糜烂之意。 而这一尊神像的关节尽数折损,姿态扭曲,手中无力地持着一柄黑色的“如意”,并且,“祂”脸朝着殿门方向,面上平滑,没有五官,可是上头沾着斑斑血迹,竟似血泪! 第33章 神鬼莫测12 唐悦看着这个巨大的倒吊神像,一时愣怔。 怎么说,跟“邪神”相关的东西,他知道肯定都不会正常,但眼前这个神像,未免也太……? 他心里涌现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古怪之意,就是那种想说点什么又想不到台词的感觉。 整个神殿内部呈现出宛如生锈一般的铁红色,不是那种鲜艳得仿佛要流动一般的鲜红,而是死气沉沉的暗沉颜色。殿宇里空荡荡,除了那诡异的神像,以及林立的殿柱,便只剩一个脏污的祭祀台。 祭祀台孤零零地坐落于神殿正中,此时,上头摆着一口鼎,那口鼎上刻着各种繁复扭曲的花纹,极尽邪恶混乱之意,鼎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但若有似无的甜香自鼎里飘出,是一种既堕落又香艳的古怪味道。 唐悦没再多看,他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竟是找了个神殿的内柱攀爬了上去。 因为这座神殿相当巍峨,所以内里的殿柱也都极其巨大,而上头雕刻的狰狞邪异生物也相应得十分庞大。只见唐悦身形灵活地,以一种不太像人类的方式攀上了殿柱。 他找到了殿柱上方的一个“恶鬼”浮雕,那浮雕张着嘴,一副正在咆哮的姿态,栩栩如生得仿佛马上就能活过来。唐悦藏身入“恶鬼”口中,调整了一下姿势,随即躺在了“恶鬼”舌下,便开始一动不动,宛如一具尸体。 就这么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他听到殿门被推开的声音,并听到一些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进入此地。 被控制的身体极为体贴的卧坐了起来,扒在了浮雕“恶鬼”的牙齿上,让唐悦露了个脑袋。 隐藏着身形,唐悦向外张望,发现此时进入神殿内部的,就是自己先前碰见的鬼众,而那名穿着白羽大衣的鬼怪,也在队列之中! 这个白羽大衣的鬼怪到底想做什么? 对方操控自己先来到这个“封印之地”又是何意? 为什么,感觉对方似乎是向其他鬼怪隐瞒了他的存在?是想要自己做什么? 尽管一路过来,内心已经多次告诉自己,事已至此,后悔无用,不要被无用的情绪左右,不如想想之后能摆脱对方控制的办法——但这一瞬心绪波动,唐悦还是感到很难堪。都是因为他这次莽撞大意,过于自负,采取了“急功近利”的草率行动,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甚至他对自身产生了动摇之意,他真的有可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来摆脱眼下的困境吗? 不过,那个捉住自己的鬼怪,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吃人,那就说明自己身上,还有值得利用的价值。目前暂时弄不清对方的企图,但自身存在价值就表示有机会,也同样代表着自己有斡旋反胜的可能。 竭力将自己的呼吸放缓,唐悦静静蛰伏不动,而底下神殿里这一队走进来的鬼怪,却是开始动作了。加上那个行为诡异的白羽大衣鬼怪,一共是9只。除了制住自己的那个少年形貌的鬼物,其他几个鬼怪至多只剩一个囫囵的人形,长得都不堪入目,其中一个特别瞩目,身形极为庞大,有两三层楼高。 因身置高处,唐悦看得并不算很分明,只觉那巨型体积的鬼怪,身姿扭曲,整体像是由一堆银灰的树根,又或者是蛇类尸体盘绕而成,看起来恶心异常。 第64页 身材过于庞大的鬼怪扭动了一下——说不清是在扭动,还是蠕动着向前走了一步——随后它开了口,声音是与其外形全然不符的细声细气。 “就像先前讨论的那样,玩家没来之前,我们先试试看能不能自行破除封印。鬼王也说了的,如果我们自行可以破封,就可以快点解决,然后舍弃这个点赶紧去下一个‘封印之地’,不必在这里进行多余的演戏,可以节省时间。” 顿了顿,这只鬼又说:“不过我不擅长破除封印,就交给你们来尝试了。我负责警戒殿门,一旦有玩家来袭,我会第一时间拦住他们。” 唐悦一听,心中暗惊,破除封印不是玩家的任务吗?这些鬼怪到底在做什么,居然反帮玩家,这背后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大企图? 他这边心中惊疑不定,底下的其他鬼怪闻言已是躁动起来,有鬼大声刻薄道:“哇,你也太不要脸了!谁不知道那封印肯定防鬼怪的,我们去摸,肯定对身体有损伤啊,说什么交给我们呢,你是想让我们去送死吧!” “就是就是!鬼心叵测,合着先开口好了不起吗?平白就先挑了一个轻松的活儿。警戒谁不会做,倒是换我来啊!” “这家伙鸡贼着呢,嘴上说着我来警戒保护你们,比唱歌还好听,哼,全是虚的,就是想赶我们去踩雷,自己就贪生怕死躲在我们后头。” 这一众鬼显然不齐心,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吵得不可开交,居然还有鬼一撩袖子准备打起来了。 八个鬼吵出了八百鸭子齐鸣的架势,只有那个穿着白羽大衣的少年鬼怪,抱臂站在一旁,置身事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在察觉到唐悦的注视后,少年鬼物仰头,微微眯了一下眼,冲着唐悦所在的位置,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唐悦一个激灵,打了个哆嗦。 “都别吵了。”少年形貌的鬼怪做出制止众人争吵的模样,“安静。” 少年笑嘻嘻的:“我们来抽签决定吧。要是谁不幸被抽中了,那就只好先去死啦。” 随着这句话落下,唐悦发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将自己口中含着的“念钉”射了出去。 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声响,也没惊动鬼怪,在场的除了始作俑者,没有一个注意到,有两根纤细如牙签的“念钉”,被钉入两个鬼怪的脖颈之中。 一瞬间,唐悦明白了那个披着白羽大衣的鬼物想法——对方是打算通过控制自己,再借由自己的能力,去操控其他的存在。 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理论上可以,可是实操上不行。至少他父亲尝试过,就不曾实现…… 突然,底下有两只原本还在大声吵嚷着“白羽大人你说什么呢”的鬼物,仿佛是被砍断了脖子似的住了口,然后发狂一般向着同伴鬼怪攻击而去。被攻击的是那只身形奇诡的庞大鬼物,周围其他剩余5只鬼怪,不明所以地还在起哄:“打得好,打得好!” 唐悦却呆愣住了。 怎么可能?! 哄笑声中,所有鬼怪都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打闹。直到一只瘦削的鬼怪,状若疯癫地跳到攻击对象的身上,然后不管不顾地撕咬起来。 被咬掉一块肉的庞大鬼物,羞恼成怒,终于直接发狂了,它宛如树根缠绕一般的银灰身体,倏忽打开,原来盘踞在它身上的“条状物”,全是手臂! 那一根根手臂狂舞着,有的粗壮异常,有的却很孱弱纤细,他们形貌不一,似乎是从不同人身上扯下来的,但它们又都保持着统一苍白银灰的颜色,上面长着一个个病变也似的凸起肉瘤。 被唐悦钉入“念钉”的鬼怪,还在疯狂攻击。 集“千手”于一身的鬼怪,大叫起来:“你们也给我适可而止啊!” “哔啵”一声,它那一只只手上凸起的瘤子全裂开了,露出一张张猩红的嘴。这些嘴没有嘴唇,翕张时,可以让人看到里头两排锋利的牙齿,还有贪婪舔|弄着的冒出一点尖儿的舌头。 唐悦的身体看准时机,又射出一枚“念钉”,直接钉入那“千手”鬼物。 顿时,鬼怪间惨无人道的厮杀开始了。 “千手”张开手臂,开始猎杀警惕心不够强的鬼怪。它的手臂收受自如,而且肉瘤裂开的那张张嘴,还能“吐”出新的一截手臂,来延长自己的攻击范围,叫人防不胜防。已经有一只鬼被“千手”活生生咬成两截。 “千手疯了!他疯了!” 回过神来的鬼怪们惊声大喊,开始四下里逃窜。 而进行着血腥攻击的“千手”本人,也没有享受到杀戮的快感,它无比惊恐,攻击同类给他带来了同等的痛苦,他把别的鬼怪npc撕成两截,自己也将承受同等的痛苦。别的鬼怪npc死了,他也必将遭受同样“死亡”的折磨。 千手开始惨叫,全身上下的“嘴”开始一齐大声求救:“我好痛啊!好痛啊!你们别靠近我!救救我!我的身体不听使唤了!” 那又尖又利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无数张“嘴”在尖叫,唐悦闭目咬紧牙关,只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双耳里流出。 他猜测是血液,身体遭受痛苦,却无动于衷,一点也不会采取自我防备的措施,也不会想要去检查自己的伤口。 这就是“念钉”的恐怖之处,只要“施用者”下了命令,中“钉”的人,就只会为其血战致死。 第65页 在其他都狼狈不堪的时候,白羽从容不迫地退至殿柱一旁,甚至是带着一点笑意在观赏着眼前混乱的一切。他刻意保留了“千手”说话的能力,是在享受对方惊恐的惨叫和求饶。 “啊!” 一声凄厉的鬼叫,又一个鬼被杀死。 这大概是第三个被千手杀死的。相当于经历了3次“死亡”的千手,浑身开始抽搐,他身上一些张开的嘴开始吐出白沫。千手痛苦地求救:“快来救救我!” 白羽心中哈哈笑着,越是这种混乱的场面他越是开心,他开口缓声说道:“冷静一点。想一下鬼王说过的话,对于现状,他或许是有什么提示。毕竟他老人家那么睿智,几乎预见了所有的发展,想必对这个情况,也是有所预知的,你们说,是不是?” 饱含恶意地讽笑着,白羽看着千手,讥讽地在心中想着,就是这个讨厌的家伙,一路上张口闭口都是“鬼王”,真是烦得要命,既然鬼王那么厉害,那你倒是求求看现在鬼王能不能救你啊。 而此时,四下里躲避的鬼怪,在最初的惊慌后,冷静了下来。 千手在他们小队里,实力很强,但也不至于比他们一干鬼众加起来还强。主要是这家伙突然发疯,杀了个大家措手不及,而且行动间完全无视“鬼怪友爱条例”,明明也都在喊痛了,但身体却丝毫不受影响,简直—— 简直就像是被控制了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鬼怪大叫:“他被控制了!大家小心点!小心躲避千手的攻击!先别攻击千手!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操控他,也许是玩家!要操控千手他肯定得分出一部分精力的!我们赶紧趁着那个家伙分神控制千手的时候,把他找出来干掉!” 哦? 白羽侧目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鬼怪,想着一会儿怎么逮住这个鬼来“玩上一玩”,然后笑起来:“玩家?有可能。但你们想过没有,这一切,可能不是玩家造成的。也许,这一切,都是由于这个地方的封印之力。” “你们说,鬼王让我们来这么凶险的地方,又不事先说明,是想怎么样呢?”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大家。有些鬼怪,看起来强悍,能在游戏里一直活很久,那是因为他们很狡猾的,可能跟人类签署了‘契约’,成为了人类的鬼奴。你说我们的鬼王,是不是也有这个可能?” “这一局最开始的系统说明,已经说明了这局游戏相当危险的,不是么?” “鬼王这么快速的,就能想出如此看似周全的奇诡方案。你们说,这是不是有可能,其实是他提前跟玩家那方商议过的呢?毕竟系统一向对玩家有优待,同一个游戏布景,玩家有可能参加好几次,早就熟悉得不行了吧。” “而那些会驭鬼的人类,他们和自己的鬼奴是有特殊联系的,只要他们将消息提前透露给鬼奴,那就——” 白羽说到这里,故意停下。 神殿里一时除了千手的惨叫声,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白羽眼看时机差不多,笑着开始操控被自己捉住的天师人类,使其从藏身之处出来。 他正是打算上演一场表演,让本局的鬼王背上“鬼奴”的名号。要知道,所有鬼怪,不论在游戏里,还是游戏外,可都是非常憎恨“鬼奴”这类存在的。 意外捕捉到的人类天师,还是唐家这么有趣的能力,真是太适合用来玩弄人心了。他如此安排,那“鬼王”又该接下来如何接他的这一招? 白羽兴奋到脸颊又泛起一点薄红,也就此时—— 呯! 神殿的大门又被打开了。 那是非常粗暴的开门方式,同时,神殿外头,那来自深渊的,由下而上吹拂来的强风,也卷进了一部分送入殿中。 神殿之内,靡靡甜香之味一时被吹散殆尽。同时,无数灿金的,宛如晨曦光辉的蝴蝶,振翅涌来。那是半透明的金蝶,伴着殿外天光,宛如一场声势浩大的梦境。 “这里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一名白衣少女,单手掩鼻,走了进来。 *** 何太哀一人坐在漆黑的小黑屋里,当然陪伴他的,还有一颗断裂的邪神雕像的脑袋。 百无聊赖地尝试着又研究了一会儿那颗头像之后,什么都没研究出来的何太哀,又尝试着从这间小黑屋里出去。 结果当然是找了半天,连一道门缝都没叫他给找到。 这局游戏真是绝了! 让他当鬼王,然后又把他关小黑屋,也不告诉他小黑屋开启的办法,莫非真是外头的“封印”全部破除他才有被“放生”的可能? 那也未免太被动。 他还以为这个屋内存在解谜游戏,只要解谜通关便可让他出门。 不死心地想要再找一找,忽然,屋里响起一串十分难言的动静,仿佛是鸡蛋壳碎裂的声响。何太哀怔了一怔,他循着声音去看,发现地上那颗邪神脑袋,似乎有了一点变化,但,一时半会儿,又叫人说不上是哪里。 正当他打算蹲下来仔细再研究的时候,“他心通”突然有了动静。 “神啊,我向你祈祷。鬼王大人,我们成功了破除封印!” 何太哀听到这个消息,还未做出任何反应,便发现,他感知当中“他心通”的“联网”里,好几个鬼怪的气息,竟是一齐湮灭消失了! 第66页 第34章 神鬼莫测13 被|操控着身体的唐悦,正要从浮雕“恶鬼”的口中爬出,忽然听到这一道说话的人声,蓦然睁大眼睛,满心不可思议地就想要扭头去看。 他这一下想要脱离操控的抗拒意识极为强烈,而操控着他的白羽,自是第一时间也察觉到了这异常情绪。 哦?莫非,这两个玩家是认识的? 原本正在兴头的白羽,因规划好的计划被意外打断,那一瞬间,他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恐怖杀意。确实,他喜欢混乱和某些难以掌控的东西,但前提是,这样东西会不断给他带来意外惊喜。 如果这项意外是非常无趣的,只会拖延浪费他的时间,那么,他的态度可不会好。就像本来可以给他带来娱乐的事物,一旦无法持续取悦于他,他就会立刻翻脸。 这个门口突然出现的人类玩家,让少年鬼怪心中一瞬间冒出来极度不耐烦的杀意,然而被他操控的那个小天师的反应,却让他心意略有回转,说不定,此事会有那么一丝趣味。 白羽心中杀意顿减,他一挑眉,便侧过头去,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神殿门口出现的人类女孩。 只见殿门之处,逆光站着一名白衣少女。这女孩年纪不大,听她方才说话脆生生的,还带点卷音,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但语气倒是冷冷的很有气势。 从人类的审美来看,眼前的少女,无疑是个美人吧。 不过人类是丑是美,向来不是白羽会关注的。他比较在意的,是对方周身萦绕的浅金蝴蝶。这少女一身白衣如雪,一头墨黑的长发尽数被盘起来了,只留两绺一左一右垂在耳边,而盘起的头发上,缀满了与其身侧同样金色的蝴蝶。但比起那些飞舞在空中的金蝶,缀于少女发间的蝶类,形体更为清晰凝实,也更像拥有生命的真正蝴蝶。 想必金蝶是某种“秘宝”。而少女头发上的,是“秘宝”本体? 真是烦人啊。好戏都要上演了,却要这种关头来打断,人类真是不懂事不会挑时间。 白羽将少女观察完毕,心中冒出来的那一点并不浓厚的兴趣被打消了。他暗想,都有鬼王这么有趣的“大玩具”,实在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些小事上。不过,这小丫头片子给人一种不太好惹的感觉,总之,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先杀掉好了。 他这样想着,行动上也果然如此操作。 “救救我!救救我啊!——” 癫狂的千手被白羽操控着,挥舞着密密麻麻的银白手臂,朝着殿门方向扑了过去。他脸上表情扭曲,几次“死去活来”的精神损耗,令他眼珠暴凸,还溢出了一点血泪。 嘶声尖叫着,手掌撑地,千手借力弹跳,以一种比其自身平日里迅猛百倍的速度,张牙舞爪地袭向人类少女。 然而下一瞬,他所有的感知都消尽了。 崩塌的视线里,千手看到的最后画面,是迷离的光晕。金色的蝶翼扇动,那样温柔的气息,而他原本所执着的烦恼的憎恨的,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都离他远去。 死亡之后变成鬼怪,很多时候,千手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游戏挣扎求生是为了什么。 其实,这样以鬼怪的形态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徒劳奔波的求生,越来越丑恶的外形。好像这外在一切,这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叫嚣着暗示着要他去死。为什么。为什么要他再死一次?如果真的不应该存在的话,那他又为什么会复生呢?如果真的不该存在,为什么他会凭借鬼怪的形态继续再生?难道,这一切并不是正确的天意吗? 金色的蝴蝶群将他淹没,千手感觉自己仿佛是陷入了一个温柔的拥抱之中。说起来好笑,做为鬼怪身份而被夺去生命的这一刻死亡,竟比当初身为人类死去时要安详,一点都不痛苦。 他合上眼睛,模模糊糊地想着,我终于解脱了。 秘宝名称:不知火舞。 类型:攻击类法宝。 功用描述:如是我闻众生苦厄,怜我世人忧患实多。焚我残躯熊熊圣火,为善除恶唯光明故。 炼制人:天师府第六十八代掌门。 危险等级:乙级。 金色的蝴蝶群,悄无声息的,便将疯狂暴走的鬼怪给吞没蚕食。不带杀机,举重若轻,就像是用橡皮擦抹去铅笔印记一般。 原本神殿内就只有“千手”这一只鬼在惨叫,此时“千手”死了,神殿里顿时安静得就仿佛一座死寂的坟墓。 所有的鬼怪都愣怔住了,有些甚至悄悄的,已经做出了要偷偷逃跑的姿势。 那名驭使金蝶的白衣少女,没再说话,她目光轻转,将殿内鬼怪逐一打量。在场众鬼,除了白羽,其余鬼物被少女那澄澈锐利的目光看上一眼,全都颤抖了起来。 对于千手如此轻描淡写就被除掉一事,白羽确实惊讶,但他没觉得如何。因为千手实力太过不济,遇到能力稍奇特些的天师就输了,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不过现在麻烦的是,目前场上除了他,能打的鬼怪一个都没有,其他的全是废物,所以要除掉这个人类女孩的话,需得他亲自动手。 而他的能力,要想发动,必须得靠近目标人物一米内才可以。 白羽向来是个行动派,他不瞻前顾后,直接行动。先前千手的行动已经很迅速了,而白羽的动作,比千手更为迅猛。其他人肉眼都未观测到,少年面貌的鬼怪身形移动,已是闪现到了白衣少女的近前。 第67页 他一只手探出,已是突破了“一米”这个限制范围,一切都似陷入一种慢动作的状态里,然而还未更进一步动作,“轰”的一下,无数金蝶凭空涌现,形成一道绚丽梦幻的光墙,将少女整个围拢在内,密密地保护了起来。 白羽脸色大变,毫不犹豫地向后急速退去,因退得太猛,神殿那宛如血液凝固干涸后的深褐色地面,被他踩出一道裂沟。等他停下,众鬼才看清,原来方才短暂的交手当中,白羽的右手,整个都被少女的金蝶腐蚀了。 少年鬼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冷冷笑了一下。不过瞬间,他这残缺的右手便重新生长出来了。 这丫头不好解决。 白羽心中做出如此判断。还真是走眼了,这种实力,肯定得是天师府的核心弟子了吧?而且想必很得宠爱。这金蝶形态的“秘宝”,杀伤力极强,光是存在着浮于空中,便有净化之力。能有这样的“秘宝”,会是一般人? 他的能力“养邪神”,可以通过空气传播,将肉眼看不见的细小“种子”,撒播到目标对象的体内。方才接近这丫头,白羽就是想“撒种”,结果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身周一片具是净化之力,“种子”刚飘散进去,都未被对方“吸收”,便被即刻净化。 不过,他是不会输的。 诡秘地一笑,少年鬼物向后退去。与此同时,一只瘦削的——是先前发疯撕咬“千手”,却又从“千手”手中逃过一劫的——鬼怪,口中扯咬着什么东西,“呯”的一下,从天而降。 这只鬼怪像一道古怪的影子,扁薄瘦削,接近两米高,它四肢相对躯干的比例实在是过长了,两手长长地垂下,几乎直接触地。 它就这么佝偻着,咧着一张鲜红的嘴,竟是口中叼着一名人类! 那名人类右肩被咬得血肉模糊,影形鬼怪锋利的牙齿刺入青年的血肉,在少女略显错愕的注视之中,发出了模糊的一声讥笑,旋即利齿用力咬合上,直接把青年的右臂给咬下来了。 这些鬼怪,是在恐吓,是在报复…… 少女瞳孔紧缩。因为她刚刚毁掉了一个鬼怪的右手,所以这些鬼怪以牙还牙,把之前捉到的玩家丢出来,当着她的面咬下人类的右手臂。而她先前还解决掉了一个鬼怪,所以,这些鬼接下来是打算—— 神殿内蓦的掀起一阵大风。 金色的蝴蝶,随着主人的心意而动,一时蝶群数倍扩增,浩浩荡荡,宛如一阵飓风,袭击向瘦长黑影般的鬼怪。 “唉。” 一声轻叹,一如先前“千手”,眼前的这只“鬼影”,也平静地消散了,只是它消散前遗留下了一声重重叹息,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蝶群浩荡,在净化完鬼怪之后,它们轻灵地扇动着翅膀,将受伤流血不止的青年拥簇其中。白衣少女奔至伤员身边,但她没有立刻靠近,是隔着距离先观察了一下被救下的人类。 ——也不算很蠢,倒是很谨慎嘛。 白羽脸上笑容慢慢扩大。 ——恐吓?报复?把唐家的天师丢出来咬断手臂,只是障眼法。 金蝶没有异动。当然,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想要借此探测出问题,那是不可能的了。 青年因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但他唇齿紧闭,口中始终咬着两根半截外露的“念钉”。少女有些惊讶地出声:“唐悦师弟?” ——这两人果然认识。 白羽面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他果断下达命令,只听细微的两道破空之声,被他操控的青年在少女靠近到一定距离时,突然张口,猝不及防地将口中“念钉”射出。 少女脸色微变,但她反应相当迅速地往旁边踏了两步,是避开了这极阴毒的两枚“念钉”!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响起。 白羽笑嘻嘻地走出来:“不错不错,你很不错,这么近的距离,这样都能避开。你是一直有所提防是吧?无论对方看起来是人类,又或者确认了对方是你的同门,甚至你的‘秘宝’反馈消息回来‘告诉’你,表示这人身上没有鬼气,不惧威胁性,你也没有轻易丢下警惕心。我看你年纪也不大,能做到这个程度,确实是很不错了!” 少女那张清秀绝伦的脸上,表情越发难看。 白羽停下了鼓掌的动作:“我这不在夸奖你呢。你好歹也表现得高兴一点啊,摆着这么个丧气脸是做什么——还有,你快点把这些蝴蝶给收了吧。” “这花里胡哨的,好看是好看,但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危险。我现在要过来,你也要为我考虑考虑啊,小妹妹。” 他笑着这样说完,而空中灿金的蝴蝶群,竟真的依他所言,像是破裂的肥皂泡泡那样,一只只消失了。 白衣少女一张俏脸罩霜,如果眼神能杀人,白羽早就被碎尸万段。 少年鬼物肆意张狂地大笑起来:“哇,好凶的表情啊。这能怪我吗?那地上的‘念钉’,可是你自己踩上去的啊!” ——断臂之伤是障眼法,口中“念钉”也是障眼法。 真正的杀招,埋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唐悦的“念钉”有七。 一枚在白羽手中,被白羽反向控制用以操控青年本人。神殿鬼怪内乱时,又被用去三枚。七去其四,还剩三枚。剩下三枚中,其中两枚,被置于唐悦口中,用以攻击少女。而那不知去向的最后一枚,实际上,是在唐悦被影形鬼怪叼咬而下时,由那只鬼怪,借着众人被断臂转移注意力的时机,给蓄力插|入了地面之中。 第68页 唐悦是诱饵。 身受重伤,是为了吸引少女前来,使其踏入“陷阱”的范围内;而他口中两枚“念钉”的攻击,则是故意逼迫少女做出小幅度的特定方向移动,好让少女准确地踩中地上布置的“陷阱”! 第35章 神鬼莫测14 唐悦是诱饵。 身受重伤,是为了吸引少女前来,使其踏入“陷阱”的范围内;而他口中两枚“念钉”的攻击,则是故意逼迫少女做出小幅度的特定方向移动,好让少女准确地踩中地上布置的“陷阱”! 白衣少女双目蕴含着怒意,冷冷看着似闲庭散步般走来的少年鬼物。 白羽是那种人,就是那种一兴奋,话就特别多的类型。 他嬉笑着开口:“你们两个都天师府的是吧。也不用否认掩饰的,既然标志性的耳钉敢戴,那就不至于怕我们鬼怪认出,你们说,是不是?” “天师府传承悠久,彼此称呼的名号也是用的古时候说法。这辈分排位,你们喊前辈都是叫师兄师姐的吧?今天,你们师兄妹在这小千世界里如此惊喜见着了,高不高兴?” 说着,白羽走至唐悦身旁,伸出脚尖踢了踢人:“倒是忘了,不是年纪大的,就一定会是前辈。刚刚这小妹妹喊你师弟,我是没听错。” 他嗓眼里滚出一声笑:“哈哈,丢不丢人?那么大一把年纪的人了,武力值比不过人家小丫头片子,连脑子也不大好使——捉这丫头,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捉你,我可是不费吹灰之力。你说你,就不害臊么?” 白羽说完,单手负在身后,他踱步走到少女身旁,然后像打量货物一样,绕着少女走了一圈。一边走动着,他一边说道:“不错,一会儿猎杀那些剩下的玩家,就要靠我们这位聪明能干的天师大人了。” 少女眼中怒意更盛。 “哦,这表情很好。看来我们的天师大人,也是斗志昂扬,非常想跟我去杀人呢。我现在心情好,看你们师姐弟俩个可怜见的,好不容易千里来相会,终于见上个一面了,却一句话都来不及交谈,这人情也未免太淡薄,我在一旁看着,好不忍心。” 白羽笑嘻嘻地打了一个响指:“小师姐,我们出去杀人之前,不如先听一听,你这个废物师弟还有什么话想跟你说?” “念钉”掌生控死,随着对方意动,唐悦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鬼怪没有在这一点上撒谎,是真的给了他口舌上的自由。为什么呢?或许这个鬼物,是想看着自己的痛苦不已,然后声泪俱下忏悔着,却又没办法做出任何改变的凄惨样子。 事实确实如此,他应该忏悔的。如果没有自己,小怜师姐不至于落入眼下这样糟糕的境地。 眼前发生的一切,令他突然想起一些比较久远的,小时候的事。 他出生在一个天师世家。 既然都说是世家了,那么他们唐家自然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便代代都是天师。 每个世家定有其传承,而唐悦家的传承,便是“念钉”。 这“念钉”使用的根本理念是“人钉合一,于世无双”,唐家若是哪位弟子将要修行了,就需要从自己身上取下一小截骨头,然后置入特殊材料,再经由唐家特殊的手法炼制而成。 此种“秘宝”属于可成长的类型。初成时,它材质脆弱,其硬度类似食物饼干,极易折碎,需要其主人将之日夜携带在身边,小心顾看,耐心以血气温养。 温养的方式有许多种,其中最常见的有三种。如果“念钉”的主人他血气够强,那么他只要将“念钉”贴身放置便可。又或者,如果“念钉”的主人有足够的决心和强健的身体,也可以选择每日给自己“放血”的方式,以精血来温养“念钉”。 而唐悦属于血气不旺,且体格又不是那么强悍的类型。既不是天赋异禀的血气旺盛,又经不起每日放血的考验,所以他走了第三条路,也就是他现在这样的,将“念钉”时时刻刻含于口中,以五脏六腑经由唇口透出的血气,来缓慢润养“念钉”—— ——这件事告诉大家一个道理,当一个人先天的天赋拼不过别人时,那么靠后天的厚脸皮,也可以弥补一定的差距。 这样很丢脸。 父亲得知他的选择后,气得老脸发白。过得几日,对他进行打骂:“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人取笑?你这个样子还不如不学。” 不管父亲怎么打他骂他,他坚决不改。 他的母亲生他的时候,落了病根,在他三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几乎是立刻就娶了一个后妈给他,并且没多久,他就多了一个弟弟。和他不一样,他的弟弟天赋很好,非常适合修炼“念钉”。小时候常听的一句话,唐家人,怎么可以不修“念钉”呢?那可不是唐家人。 所以,他坚决要修炼“念钉”。 这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不知道为何眼下突然想起来。大概是因为自己快要死了。人在死时想起憾事,意难平的永远意难平,也正是因为意难平,才会到死都惦记着。 失了右臂的青年,垂着脑袋一直没说话。但白羽也不急,他好整以暇地,在等待对方情绪失控的样子,那真是想象一下就令人愉悦的画面。 因为令人足够愉悦,所以可以花点时间去等,然而不一会儿对方发出“嗬嗬”这样奇怪的声音,白羽最初还以为那是对方失控的前奏,直到看到有血从对青年口中溢出,他才意识到不对。 第69页 三步并作两步,白羽直冲到唐悦跟前,一把掐住对方的脸。他无比错愕地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这个自见面以来,一直被他所看不起的天师,在这一刻,反而对他露出嘲讽笑容。 ——如果我死了,“念钉”的功用就会失效。 唐悦冷静地想着。他没有冲动,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才做下这个决定。口舌获得自由的时候,他便想着,这大概是唯一脱困的机会了。如果此时不想办法摆脱白羽大衣的鬼物,那么之后,他和小怜师姐必是同死一处。 鬼怪是由杀意、食欲和恶念所构成的存在。在绝对弱势的情形下,倘若不幸落入鬼怪手里,那便是必死无疑的结果。左右都是死,他还伤了一条右臂,无论怎么盘算,都是由他此时牺牲,一命换得小怜师姐一命更划算。 咬舌自尽的时候很痛,但看到一贯摆出游刃有余姿态的对方,露出难以置信,随即开始暴怒的表情时,唐悦突然觉得,这不亏。 气息浑浊的神殿内,金色的蝴蝶一只只凝现于虚空当中,它们金色剔透,琉光闪烁,空空濛濛。浑身散发出异常恐怖气息的少女,抬起手点向白羽,喝了一声,语气冷厉得不带人气:“给我死来!” 成群的灿金蝴蝶群,轻轻扇动翅膀,它们迎风招摇,一寸寸由金转赤,尽数涅槃化为血蝶,一时赤红连绵,就好像虚空里燃起了大片的火,要将所触一切燃成劫灰。 这,才是秘宝“不知火舞”的真正形态。 *** 仿佛血染的裂沟旁,矗立着一道鬼影。 此鬼正是铁头。 铁头等待许久了,始终不见其他鬼怪从底下的神殿里出来,他不由奇怪。按理来说,应该差不多解决了可以上来了?想着不久前进入的那个弱不禁风的人类少女,他暗忖,难道那个女孩玩家特别强悍难缠?居然连那个神经病白羽,也一时半会儿搞不定? 虽然希望白羽赶紧暴毙,这次玩家出现的时候,他躲了起来,不仅不应战,同时也没向任何人发出警告提醒,因为他只想给白羽添乱,不过冷静点想想吧,那女孩才多大?那么点年纪的人类玩家,能有多厉害?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所以,他还是少去奢望会有不切实际的意外发生在白羽身上。 先前鬼怪小队进入“封印之地”的时候,他铁头被留下来。这件事,是白羽提议的。白羽跟其他鬼怪说,需要有鬼怪来警惕玩家的靠近。其他人都无异议,铁头本人则是不敢反对,于是事情就被这样定下。 蹲守期间,在“直接趁机逃走”,和“继续乖乖留下来戒备”之间,铁头选择了“留下来”。虽然很想离开,但看白羽那么一副毫不忌惮的,敢把他单独留下的表现,让他多少有些恐惧。他怀疑白羽在他身上做了什么古怪的手脚,所以根本不怕他逃跑…… 不不不,稍等一下,会不会是他想多了,也许,白羽那家伙,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是他自己太自以为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忽然,“轰隆”,一声巨大的轰鸣声,自裂沟岩壁上的诡异神殿传出。铁头大吃一惊,他探头往下看,就见火光冲天,那巍峨宏伟的殿宇陷入了火海之中。熊熊烈火,似要焚尽万物,火舌如猛虎疾速蔓延,瞬间漫天,气势极为惊人。 “这是?!” 铁头喃喃自语,隐约觉得那火焰有些奇怪,还不及细想,他脸上突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并且显得越来越痛苦,同时,他肚子突然毫无预兆地鼓胀了起来,像是突然怀孕,并且这个怀胎显怀的历程被加速播放—— 好痒!好痛!好难受! 铁头无比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肚皮朝上,“噗嗤”,一声很轻微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漏了气,只见一根洁白的羽毛,刺破了铁头的肚皮,这根探出的羽毛经风一吹,轻灵地抖落了血珠,变成了纤尘不染的模样,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无数纤白的羽毛涌现,像喷泉一样,自铁头的腹腔里喷出。接着,一只白净的手掌,野蛮地穿透了鬼怪的肚皮,将对其来说太过狭窄的“通道”给粗蛮地撕裂开。然后一个少年,慢慢的,就以这样诡谲异常的姿态,从男性鬼怪的腹腔里,宛如被破腹取出的婴儿一样,探出了身子。 少年浑身浴血,赤|身|裸|体,看其面貌,正是白羽无疑! 他剧烈喘|息着,似乎这一番动作令他损耗极大。 养邪神!以我血肉,供奉神灵。 被“神灵”眷顾之生灵,内体被播下“神种”,若感神明召唤,便将奉其血肉,独承恩宠。 “哈,人类,还是这么难以预判到有趣。”白羽低低笑了一声,目露凶光,随后他神情趋于平静,轻声自语道,“弄成这么个样子,看来现在,也只能把其他玩家抓来吃掉,才好补足这些能量损失了。” 想了想,他又极不甘的:“便宜了那鬼王。” *** 漆黑的未知石屋内,何太哀感知到“他心通”中好几个鬼怪一齐湮灭消失,他仔细辨认了一番,错愕地发现,这居然是一整个小队的覆灭。若他没记错,该小队的领队人,正是先前讨论本局游戏时,那位绵里藏针,不知要做什么,处处和他神锋相对的“白羽”。 这一局游戏,在外的一共就两支小队,如今有一支小队尽数死绝,甚至没留下任何的口信遗言,这到底是有鬼怪在搞鬼,还是本局有玩家异常凶残? 第70页 说起凶残这个词,何太哀心里又“咯噔”一声。先前他一直碰见虞幼堂,难道这一次,他又不幸遇上了? 第36章 神鬼莫测15 因何太哀一贯运气很差,很多时候,事情往往朝着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而他现在,比较害怕虞幼堂也进入了此一轮的游戏。他自忖打不过明日校草同学,那到时候他面临的,就是摊牌暴露身份,然后直面对方怒火再被对方暴怒打死的结局。 光想象一下这个场面就又尴尬又恐怖,果然这混蛋游戏配得上“超恐怖”一称。 也就是这时,系统没有感情的机械音突然响起了。 【玩家死亡数更新。“1”。本次鬼王任务完成进度1/5。】 何太哀愣了愣,不禁面露错愕之意。 竟然有玩家死亡?难道,那由10个鬼怪组成的小队,就是为了换取了玩家一命而全部牺牲掉的吗?何太哀心情一时复杂难辨。 不过,现在不是感怀的时候。闭上眼睛,何太哀感受着脑海里朦胧存在的红点,如今,这些红点已由原本的20个锐减成10。对于残存的这10位鬼怪,何太哀与其联系道:“你们这边进展如何?” 很快就有了回复。 “神啊,我向你祈祷。已经遇上玩家了,并成功将其引|诱到了封印之地。” “神啊,我向你祈祷。有队友负伤,但并不严重。如今我们已经撤离,留那个玩家在封印之地,估计一会儿那个玩家就能破封。” “我们离开时,跟他进行了缠斗,玩家比较厉害,直接突破我们的防御封锁线,当场就把封印揭开了一部分。鬼王大人放心,因为我们表演得很逼真,所以他完全没对我们起疑心。” 何太哀点了点头,说:“很好。”随后,他提醒道,“这一次的‘游戏’里,有玩家实力难以度测。”顿了顿,他谎报道,“另一队小队行动遭遇阻碍,出现了伤亡,死亡人数为2名鬼怪。不过,这名造成阻碍的玩家已经死亡。”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另一支鬼怪小队全灭的消息放出来。这必然会引起巨大恐慌,使得他之前努力争取来的一切都付之东流,所以,他必须隐瞒,然而提醒也是必须的:“虽然有一名玩家死亡,但是与他同行的另一名玩家脱困逃走。” 玩家死了1人,这边鬼怪小队一支全灭,导致如此局面的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双方当场同归于尽,此乃完全没有遗留问题的“干净收场”。 第二种情况是,玩家乃多人组队,和鬼怪小队火拼时,死了一个玩家,同时他们也将鬼怪小队歼灭,然后幸存的玩家逃走了。 无论是不是第二种情况,何太哀都打算当做第二种情形来处理。 他继续冷静地虚构道:“那名逃走的玩家能力尤为怪异,是干扰隔绝类型的,他在逃走之前施放了技能,虽然并非有意针对,但结果是导致我与小队的“他心通”交谈被断开。” “小队成员除开先前牺牲的,其余安全无虞。这名玩家能力诡异,实力莫测,另一支小队都没有探出详细情报来,连外貌都没确定,你们这边之后也有很大概率会碰到,所以我先提醒一下,你们要格外当心。” “还有。”何太哀想了想,说,“与我保持联系,隔一段时间便向我汇报情况,免得像另一支小队那样,出现情报断档的情况。” 他说完,过得一会儿,有鬼怪细声细气回复道:“神啊,我向你祈祷。我们会按时回报情况的,鬼王大人。” 一切交代完毕,幽闭的黑色石屋内,何太哀重新走到,那颗被砍断后弃置于地的神像头颅旁边。方才他听到鸡蛋壳碎裂的声音,似乎就是这头像发出来的。然而仔细打量,仅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神像有任何变化。 莫非……是神像头颅的里面孵化出了什么东西? 这个猜测令何太哀一阵恶寒,都不太想去翻这颗石头脑袋了,总觉如果真的里头有什么,那必然会是很恶心的事物。 但逃避总不是办法。何太哀深吸一口气,横了心,便去把这颗颇为硕大的石像脑袋侧翻了一个面。危险是不会有危险的,他是本次游戏副本的鬼王,邪神相关即是与他相关,害也害不到他身上去—— ——只不过若是出现些恐怖画面令人精神上出现损伤,那这就是他本人“太脆弱”了,游戏在这方面一视同仁,确乎是没有针对性的“恶意”的。 “哐当”一声,神明的头颅被翻了个儿。出乎何太哀预料的,这头颅石像切口平整,内里实心,并无异样,竟是他多虑了。 对着这么一颗诡异的神像脑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太哀先前将屋子搜了一圈,没发现可以出去的办法,困于此地,他索性敲敲打打地研究起这玩意儿了。结果没想到敲了一会儿,那邪神头像仿佛忍无可忍似的,“骨碌”一滚,滚出两三米远。何太哀一愣,上前企图再抓住那头像,谁成想手指尖才刚刚要触见,那头像自己一滚,居然又滚远。 怔了怔,何太哀大声喝道:“给我站住!” 而那只诡异的头像似乎听得懂人话,拥有自己的意识,它一听何太哀这么凶他,立刻开滚起来,并且滚得比先前更远更勤奋,直接滚成一个灵活的“车轱辘”,任由何太哀如何在这漆黑的石雕屋内如何跳蹿,都别想再摸到它半点。 第71页 这头像反了天了! 何太哀追在头像后面追了一阵就发现这头像是“永动机”,可以一直滚,但自己却不可能一直跑。他气喘吁吁地两手撑在膝盖上,可见变成鬼后,他体力还跟做人时差不多,完全没有半点提高。 “你给我停下,听见没?”何太哀顺了口气,忽然灵感闪现,他想起这头像之前被自己当石墩给坐屁股下好像是生气了。从此处能够窥见,这神像应当是个非常要脸的,拥有极高自我意识的神像。 于是他脸上露出笑,笑容因为别有用心,所以显得异常阳光灿烂。何太哀微笑说:“你停不停?再不停下,我信不信直接就脱裤子尿在神像腿上?” “……”头像闻言,空白的面上出现了一阵旋涡状的扭曲纹路,似乎是不能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没脸没皮不知羞耻的垃圾鬼王。 而它确实如何太哀所料,是个很要面子的高贵神像,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被尿的。 眼见这邪神头像委屈万分,颤颤抖抖地停了下来,何太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才乖。你听我的话,我不会欺负你的。” 他走过去伸手去摸神像的头,摸得这颗头像哆哆嗦嗦,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怎的。何太哀又问:“我要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你知道办法的吧。你帮帮我?” 神像透露除了轻微的颤抖之外,就没别的反应了。 何太哀见它消极抵抗,沉吟片刻后道:“唉,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人有三急?‘尿急’就是这三急之一,我做鬼跟做人时没差,要是被关在这里久了,指不定尿急一下,我就在这里——” “说起来……”他意味深长道,“我感觉我现在,似乎有这么点‘尿急’的感觉。” 何太哀话音刚落,那颗漆黑的神像脑袋立刻抖动了一下,直接滚到残损的神像跟前,并且不断碰撞神像的底座,疯狂明示着什么。 “出去的线索在这个神像身上?”何太哀先前粗略检查过这个神像,没发现特别之处,不免诧异,“是的话,你就原地打个转。” 神像头颅闻言立刻高难度的,原地进行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圈,一副生怕自个儿动作慢了,何太哀就当场“漏尿”的模样。 虽则欺负了一把这颗邪神的石像脑袋,但何太哀也不敢一径欺负,怕将脑袋得罪狠了,到头来倒霉的还是自己,毕竟他是“有求方”,还求着神像提示自己怎么出门。他伸手摸了摸神像头,但动作怎么看都像在摸一只大狗:“好啦好啦,我也不是特意欺负你,我同你开玩笑的,就算你真的让我尿,我也不会尿,你放心就好。”又笑眯眯补充,“只要你帮我。” 说完,何太哀上前检查了一番神像底座,但仍旧未曾发现任何机关,于是转头又问:“线索在这里?” 回了头才发现,这神像脑袋滚开了离自己五六米,此时正又蹦又跳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何太哀皱眉:“难道是你现在占的这个位置有玄机?” 就这么不伦不类地“沟通”了一阵,无论如何,何太哀也没摸透神像头颅的意思。他还上前把神像浑身又摸索了一遍,还是没什么突破性发现,正打算摸索个第二遍,挂在神像断头脖颈上,准备向下爬的何太哀,忽然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从此间石屋的屋顶上传来。 他抬头一看,就看见石屋同色漆黑的屋顶,像水面起了波澜似的,泛起一阵涟漪。随即那屋顶之中,忽然显现出了一道白影。 这白影若有若无,原本没有参照物时,整个石屋给人的感觉就是全然的漆黑,而现在有道白影嵌入其中,这才让人发现,原来,砌成屋子的“黑色石头”是半通透的,类似于琥珀。 何太哀仰着脖子,看着顶上那道鲜明突兀的影子,越看越觉得古怪。嵌入石中的白影幽幽,他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发现影子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楚。 ——那东西,好像是个人。 何太哀悚然一惊,一身汗毛直竖。 这是什么个鬼东西? 旋即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看那白影愈见细致,并非白影本身变得凝实才叫他看得分明,而是那玩意儿如同坠海沉入海底一般,离他这个“海底坐标”越来越近了! 何太哀为那诡异森然的白影浑身发毛,然而胆寒了没一会儿之后,他突然想起来,他现在是个鬼啊,他怕个球? 从鬼的视角出发看世界,世界更出众。眼下都经历到第三个游戏了,冷静点想想吧,游戏除了玩家和鬼怪npc,其余一切怪相,都是虚假的游戏氛围营造,而这些烘托氛围的存在,又何时给人——或者是给鬼带来过什么实际伤害了? 答案是没有。 它们只是让人感到不快,给人带来精神压力,并不会对人或鬼的肉|体造成物理性伤害。一旦认识到事情这样的本质,只要稍微再花点时间,去习惯游戏里怪诞的氛围,之后也就不会有任何困扰了吧。 这个游戏里,唯一能给其他存在造成“困扰”的——只有玩家身份的人类,以及npc身份的鬼怪。 短暂的思考,不过略微出神了一会儿,何太哀再定睛细看时,就发现头顶之上,黑石的石制屋顶之中,那原本看着还有点遥远的白影,竟已近在眼前。“嘎吱”。仿佛年久失修的大门被人推开,这古怪的“启动声”又响起了。伴随着这道响声,石中白影继续以一种完全不正常的诡异速度,出乎意料地突破了屋顶—— 第72页 没有直接坠落。屋顶变成了一滩一言难尽的半透明胶状体,白影抱膝而坠,突破“界限”接触到空气时,却被那古怪的半黑胶质裹挟,沉甸甸地自屋顶“析出”,像是被虫母产下的一颗卵。 直到此刻,何太哀才看清楚,那诡谲异常的憧憧白影,竟是个女孩。 第37章 神鬼莫测16 直到此刻,何太哀才看清楚,那诡谲异常的憧憧白影,竟是个女孩。 不不不,似乎不是女孩—— 啊,也不能这么说,囫囵一个轮廓,一眼瞅上去,这白影确乎是个年轻的女性形象。但何太哀的意思是,这看起来不像是活的人类玩家,好像……是个女鬼? 不,也不一定。这东西也有可能是具“尸体”,对的,就那种,可以被划分到游戏场景布置道具这一栏的存在。 他正这么想着,裹着白衣少女的巨大半透明黑球,越发“吃力”地从屋顶上挤了出来。那动作无论如何都显得异常笨拙,并且带有一种生涩的滞塞之感,只是看着,就叫人感觉仿佛触手摸着了什么滑溜溜的黏腻森冷之物。而在这个更加贴近的距离里,何太哀观察到,那“球内”的少女身上,似乎还覆着一层东西。 “球”中少女呈现蜷缩之态,头埋于膝,面目并不能让人看清楚。她的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腿,一开始的时候,何太哀还以为对方穿着一身长袖连衣裙,但近到这个距离之后他发现,那哪里是长袖,那分明是有什么同样白色的“事物”,将少女裸露在外的肌肤给严丝合缝地覆盖住了。而且那东西会动,好像是——咦,是蝴蝶? 嘎吱,嘎吱。 连着两声悠长摇摇欲坠的喑哑声响,石制的屋顶似是终于承受不住如此重量,黑色的巨大“卵状物”猛然坠落,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伴随着四溅的液体,球内惨白的“少女”裸|露了出来。 半透明的胶状体溅得到处都是,何太哀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准确避开。他没直接靠近,而是隔了一段安全距离。只见那少女形态的白影忽然动弹了一下,随即剧烈咳了起来,那反应,看着有点像是溺水之人刚被救上岸。 幽光冷然的石屋内,只有少女剧烈的咳嗽声,封闭空间内意外生出一点若有似无的回应,倒显出一分别样的惊心动魄感来。 而她身上零星的白影似是因此被惊动,倏忽零星几点振翅翩飞,正如先前何太哀所想的那样,她身上覆着的,是一只只的蝴蝶。 何太哀略有错愕,虽然这画面十分怪诞妖异,但叫他更为错愕的是,是“少女”的身份——他的感知里,对方不是鬼怪npc,而是个玩家! 电光石火之间,何太哀做出判断,他决定按兵不动,口中斟酌道:“你——” 结果这一句“你没事吧,需要帮助吗”的疑问,才起头说了一个字,那名咳嗽不止的少女抬手便往他所在方向伸指一点。 无数蝴蝶凭空浮现,都是惨白近乎透明的颜色,轻灵空蒙。它们看起来除了美丽怪异,是没一丝威胁性的,但却不知为何,就是这样的存在,叫人心中泛起一种仿佛被猛禽盯住了倒错感。 忽有几只灵蝶闪现出灿金光芒,可是金光并不稳定,闪烁迷离,仿佛电路接触不良的电灯。何太哀顿觉不妙,油然而生的危机感令他想也不想,扭头就跑,他连头都不敢回,但那微弱的蝶翼扑扇声还是追上了他。 后背顿时就像是被滚水泼上,疼得何太哀整张脸都有点扭曲,他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了一点微弱金光,褪色的金,接近于白,那是散发着死亡气味的颜色。 蝴蝶群声势浩大得如同海浪,要将人吞没,生死一线间,时间的感知变得缓慢,离死亡最近的那一刻,何太哀心想:“妈啊,我这是要死的节奏。暴力玩家直接杀上门,连让人开口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这谁能挡得住?” 无论活着还是死后生存的时间段里,何太哀从未跑得如此快。 但他动作快,那些轻飘飘宛若幽灵般的诡异蝴蝶,比他速度更快,眼见他就要整个被吞噬了,一只淡金色的蝴蝶,停在了他柔软黑发的发梢处,直接造成侵蚀现象,他那一截黑发,便似雪花消融一般,直接消失了。 可是,也就是这死生危关之刻,忽然,一切就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暗藏杀机的蝴蝶群突然不动,何太哀抱头向前直冲,他没回头,只看到原本自己余光瞥见的,那越来越泛的鬼魅蝶影并未继续紧追着他。何太哀一口气跑到断头神像的背后,然后心惊胆战地探头出来看。 说起来奇怪,那些原本追着他的蝴蝶,莫名滞留在半道上,离他好远。正当何太哀惊疑不定,那一只一只的蝴蝶,倏忽宛如升至高空的肥皂泡泡,猝然碎裂消散。 他得承认自己被吓到了,因为这蝴蝶手法极其怪异莫测。即便此刻躲在神像后头,但如果那些见鬼蝴蝶冲过来,这一尊破破烂烂的神像能顶什么用?没卵用啊,留给他的,就一个死字。 然而他心惊胆战地等了一会儿,那恐怖异常的苍白蝴蝶,却是没再出现了。 何太哀从小到大,运气就不好,凡事总遇风波。这一次进入游戏,也是如此,比如随机分配对手,他偏偏就遇上对方最强的——说的就是虞幼堂——这次躺着什么都没做,敌人也能从天而降来殴打他…… 第73页 但衰运附体里,遇事总还有一线生机。就比如以往开学第一天,他在上学路上,险些被车撞死,还被飞驰车辆带起的路边脏水给溅了一身,虽说这挺倒霉的,但从另一个角度“乐观”地去想,好歹他没真被撞死吧,虽然弄得可怜巴巴一副模样,上学迟到还险些被撞,但他没真的死啊,而且学校也去成了—— 操,怎么越想越不能感到安慰,还觉得自己好他妈悲惨。 何太哀等了一会儿,发现那边居然真的没了动静,连那少女原本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也停止下来。黑色石屋里一时安静如死,莫非? 该不是对方后继无力,昏过去了吧? 如果是这样…… 那他就马上下手把这个玩家“解决掉”! 何太哀没有任何迟疑地得出了这个结论。这个玩家手段太恐怖,要真给对方时间让缓过气来,他还不得死了?“趁他病要他命”,听起来蛮低级的,但这种搏命时刻,也只能委屈一下各位玩家了。 虽然定了主意,但何太哀谨慎地没有立刻行动。他从地上捡了一块碎石,手中抛了抛,还挺有些分量。 “喂——” 尝试着向那少女轮廓模样的玩家喊了一声,对方似乎真的昏迷过去了,没有半点回应。何太哀从石像后头走出来,他估量了一下距离,然后扬手用力抛起石子,就丢向那名玩家。 “啪”的一下命中打中了对方的腿,听起来给人一种“挺痛”的感觉。何太哀心中默念,抱歉抱歉。那玩家本人依旧是没有反应,可是她身上覆着一层苍白的蝴蝶,而原本静静停栖的诡异白蝶受到惊扰,纷纷振翅飞了起来,围绕在少女周身。 漆黑石砌的屋内,被衬得像是在发光的灵蝶零星翩翩,纯白与纯黑两色交织,那画面有一种阴郁的割裂美感,但何太哀是没有心情欣赏。他看着白蝶很是发愁。这玩家也太刀枪不入,看模样昏是昏过去了,可是周身有怪异蝶类护着,遇到点动静就会被“激活”,而他之前也是领教过这“蝴蝶”的厉害,现在背上还痛得要命。 很显然,他一个鬼怪,若是贸然靠近,恐怕得被那些“蝴蝶”给怼死。 所以,原本他心中设想的,关于将对方活活扼死的计划,显然行不通。可以想象,自己的手刚掐上去,接触到的部分就会直接被蝴蝶吞噬,他将因此“一战成名”,成为鬼怪npc中一枝独秀的鬼界“断臂维纳斯”,供万鬼瞻仰的傻逼。 这蝴蝶真的有毒…… 方才被追杀的情况就已经证明了,隔着身上的衣服,蝴蝶也依旧能对他造成伤害。所以他也别想着可以用布料盖住自己的身躯,以避免“直接”接触,再手动给对方物理性的致命一击——这不可行,依旧会造成损伤。 直接碰是碰不得,那么也就只能借助外力。 可惜的是,“小黑屋”里除了神像和一地碎石,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枪啊刀啊的,统统没有。不过,倘若他能将邪神的雕像给推倒,使之倒塌在玩家身上,那倒是能将玩家压死。 但,先前寻找出口的时候,何太哀于检查中发现,这尊神像是跟地面契死的。别的鬼怪行不行他不知道,但他一个“战五渣”,确实不可以,并且是完全不可能将这么大一尊锁死在地面的上神像给推倒。 啊,送到眼前的玩家人头,却收割不掉,这游戏里还有比他更衰命无能的鬼怪吗? 何太哀简直要仰天长叹,他一时也想不出可以弄死玩家的办法,便只好先休停着先检查自己后背的伤势。 伤在后背,不好查看,但一摸衣服,他做鬼这会儿穿在身上的这身衣服,是完好无损。他寻思着,若是玩家醒过来看到他,那他这外在形象,确乎是没有什么破绽问题。后背疼归疼,反正别人看不出来有伤口就好。 也不知自己伤得怎么样了,反正最多就是后背少了好厚一层肉,但他一个鬼,被削掉一层肉,又不会死,而且他也不知道鬼受伤了要怎么救治,只能先这样了。接着,何太哀又思考了一阵杀死玩家的对策,不过依旧没谱。 能怎么办? 现在他根本杀不掉对方啊! 不过说不定等一会儿,这玩家身上恼人的蝴蝶就没了。眼前具备杀伤力的蝴蝶,要么是实体道具,要么是对方能力所化。无论哪个选项,都需要玩家本人花费一定精力去操控的吧?要是玩家一直昏迷,说不定这层“蝴蝶警戒线”就会消失。 但这个方案也太听天由命。万一对方很快就醒过来呢?他运气很不好的啊,更大的可能性遇到的情况,就是对方没一会儿就醒来。将希望寄托在对方一直昏迷这件事上,根本不靠谱。这种概率对他来讲,就跟“希望贼老天开眼,保佑玩家摔下来的时候身负重伤,让玩家过一会儿就要自己咽气升天死掉”是完全一样的,基本为零。 不如换一个角度。 如果干不掉对方,那就现在不动手,等玩家醒来之后,由他先假扮玩家把对方忽悠住,然后再见机行事? 啊啊啊,他真是黔驴技穷,到头来还是得要扮玩家。即便都混成鬼王了,还是逃不过要假装玩家的“命运”。真的是……唉,他果然是一个莫得卵用的废柴“战五渣”,套路永远都是这么“猥琐发育”的一种。 其实,现在不杀玩家也有一个好处。他不是找不到离开这个石屋的办法吗?但这个玩家是自外头“进来”的,如果能处理好和这个玩家的关系,他便有很大概率可以借机去往外面。 第74页 而那名玩家“不负众望”,果然没让何太哀等多久,便悠悠醒转过来了。 “咳。” 一声咳嗽响起,坐在神像脚边的何太哀听到动静,立刻大喊出声表明身份:“别打我!别动手!都是自己人!我是玩家!” 何太哀没有擅动,他离得那少女很远,是怕那女孩又一次不给他机会,直接上来就跟他动手。 大概上一次玩家会一言不发就动手,是由于陷入昏迷前的过激自卫反应,多少有点神志不清的意思。这一次自昏迷里醒来,白衣少女反倒是冷静很多,并没有一上来将人“暴打”。 也正是这样,何太哀得以在一个相对安全平和的环境里去看对方。只见幽光莹莹的黑色石内,一名少女单手撑地坐着。她原本身上覆满了蝴蝶,连面上也是,而此时蝴蝶因主人醒来,似被尽数激活,所以一只只的,全都旋舞在半空之中,也是让少女的面容,首次展现在何太哀面前。 何太哀不由怔了怔。 主要是……这女孩子长得实在太好看了,简直不大像活人。但在这个游戏里,鬼怪面对面时,可以感应到彼此的存在,所以何太哀也就能够百分百肯定,对方是个活生生的人类。 而且,有一种很眼熟的感觉。 不,他以前肯定是没见过这个女孩子的。如果见过,肯定印象深刻。但对方给他一种很微妙的熟悉感。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白衣少女与何太哀对望一眼,没说话,是单手掩口又咳了一阵,咳嗽声愈演愈烈,没有要停的意思,最后她眉一皱,在何太哀的注视里,竟直接喷出一口血。 何太哀吓了一跳,但那女孩子都吐出血来了,却是表情极为镇定冷淡,仿佛伤重到喷血的不是她本人一般。 “你没事吧?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少女单手掩口又咳了一会儿,半晌,道:“我这个不是外伤,别人帮不了我。”她因为咳了许久,嗓音都有些哑了。又咳了一会儿,她问,“这里是哪里?” 何太哀回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被一个鬼踹进来的,现在被困住了,找不到出路。你呢,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白衣少女表情冷了一截:“我在追杀一个鬼,但他狡猾,启动机关,随即逃走了,但害我误入这里。” 机关?哪个鬼做的?怎么没说起这件事。而且,这个鬼知道这里吗?是因为知道他这个鬼王在这里,所以故意将玩家送下来的? 少女短短一句话,牵得何太哀思绪纷飞,无数阴谋论在他脑中上演。但此时不是细想的时候,何太哀直接问:“那个鬼长什么样?” 女孩看着何太哀没说话。 何太哀心中“咯噔”一声,发现自己问得太咄咄逼人,一副有点鬼的模样,他赶紧补救:“我猜我们可能遇到了同一个鬼。”少女又咳嗽了一会儿,说:“是个穿白色羽毛大衣的鬼。” 白色羽毛大衣……白羽?难道就是那个未曾谋面,但一直在鬼怪群里阴阳怪气“针对”他的白羽?这家伙是因为身上穿了如此款式的衣服,就给自己取了个鬼名叫白羽吗?鬼怪们取名也都太朴实了吧。但是等一下,他的感应里,白羽这家伙明明应该是死了!可是眼前的玩家却说,白羽从她手上逃走,还反过来算计了她? 这少女跟一整支鬼怪小队的覆灭事件有关吗?那个叫白羽的鬼怪,又在整件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何太哀道立刻追问得太急,毕竟对方已经粗略地将自身遇到的事概括了一下,他问太多,在这种大家还不熟悉的情况,搞不好会引起反感情绪吧,所以他只是简单地说:“我遇到的不是他,是一个断成两截的鬼,还会穿墙。” 白衣少女抬眸:“你在这里,可有发现什么?” 何太哀叹了口气:“如你所见,一间密封小破屋,一尊断头神像,除此之外,就没了。” 少女不语,环顾四周,看到了邪神头像孤零零地缩在石屋一角,那大概是整间石屋里,可以离她直线最远的位置。 何太哀眼见白衣少女起身,朝着邪神头像走去。不知道那女孩儿有没有注意到,反正何太哀是观察到,那孤零零的一颗邪神雕像的头颅,无助弱小又可怜地蜷缩在墙角,并且在瑟瑟发抖,仿佛一个即将面对恶霸欺凌的柔弱花黄大闺女。 真的简直了。 虽然不合时宜,但何太哀还是觉得有点好笑。他不近不远的,也一齐靠近了角落里的神像头颅,因畏惧少女驭使的蝴蝶,所以他不敢靠得很近,不过,在这个相对比较近的距离,他确实看到了一个细节。 少女右耳上的,是一枚金色、银杏叶形状的耳钉。 这一枚耳钉的造型殊为别致,而何太哀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连单只戴在右耳上的这个行为,也是完全一致。 “你,认识虞幼堂吗?” 一直神色偏于冷淡的少女,微微一怔,露出了结结实实的惊讶之色:“你认识?他是我——” 何太哀猜测:“男朋友?” 少女:“???” 第38章 神鬼莫测17 何太哀觉得,这个猜测大概就是真相。 耳钉这种饰品非常私密,虞幼堂和眼前这个少女居然戴了一样的,两人本身又认识,而且各自都只戴一枚耳钉,这无论怎么看,都是情侣身份的人拿耳钉做定情信物,然后将原本一对的耳钉分做一人一枚。 第75页 难怪他先前看这少女眼熟。可不得是眼熟么,这女孩做出冷淡表情的模样,和虞幼堂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夫妻相啊,当然,虞幼堂那气势更凌人,于是瞅着更欠打,啊不对,是桀骜点。 话说回来,这两人的相貌倒是都极为出众,是相当令人赏心悦目的俊男靓女组合了,但,不是他嫉妒,虽然可能只是因为女孩长相偏清纯无双的那种,所以看起来有点年纪小,可是,这少女真的给人感觉,怎么讲,就是个未成年——虞幼堂该不会是,正跟未成年女孩在谈恋爱吧? 这不能的吧,这可是犯罪啊! 好吧,这种事情也轮不到操心,哪怕眼前少女真的未成年,过个一两年也想必是成年了。所以,这两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哥哥妹妹模式吗?咳,他真的没有嫉妒虞幼堂,但对方有这么一个神仙妹妹,好吧,他承认,他就一点点羡慕。 何太哀点了点自己的耳朵:“我看到你戴的耳钉,跟他一模一样。忘了向你介绍,我是虞幼堂的同学,我叫何太哀。” 少女好像被何太哀“敏锐”的观察力给惊到了,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 她用手捂住嘴咳了很久,才停下哑声说:“不是的,不是你猜测的这样。虞幼堂是我是师叔,我很敬重他,刚刚那些胡话,你可别跟其他人讲,不然被虞师叔知道了,他会不高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乱传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了。你这些话,可不要在他面前说。” 何太哀道:“哇,他这么严格的吗,特别讨厌gay,不准男的跟他过分亲近,原来除了男孩子以外,连女孩子亲近他也不可以啊?” 白衣少女又闷咳了几声,因为受伤的缘故,她面上少了一层血色,看起来是带着一份病中特有的虚弱。她道:“虞师叔人很好的,只是因为过去经常被一些奇怪的人纠缠,男的女的都有,他桃花运不好,被缠怕了,所以现在不喜欢别人太亲近,对生人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冷漠模样,但他人是很好的。” 何太哀说:“我知道,他一直面冷心热。之前游戏里,要不是有他一直帮我,我可能就死了。” 这是大实话。 少女张大眼睛:“虞师叔也进入游戏了?你同他一起来的么?” 何太哀摇头:“我和他不是一起进来,但我刚进游戏的第一局就遇到了他,跟着第二局也遇到了,而现在是我进入游戏的第三局,这次倒是没见到他,你有看见他吗?” 少女摇头:“我没遇到他。”顿了顿,又道,“现在这个‘游戏’盘局甚多,要连续遇到同一个人,相当难得,这证明——” 何太哀:“什么?” 少女说:“这证明你跟我师叔比较有缘。” 何太哀:“……” 何太哀“哈哈”干笑了两声,不敢苟同,怕之后真的又连续遇到虞幼堂。他一个鬼总不能次次都心惊胆战扮玩家吧?一次两次三次还好说,每次都这样,若是还持续遇到同一个人,一轮轮下来,他的表现又非完美无缺,身上破绽总归是积累得越来越多,到时候迟早被看穿。 虞幼堂又不傻,现在这家伙被他骗了,也只是一开始先入为主被他忽悠过去了而已,真真是他何太哀走了“狗屎运”,若是后头虞幼堂这家伙醒悟过来,发现他是鬼了,那怕是得恼羞成怒地将他削成类似生鱼片一样的“生鬼片”吧? 想想都恐怖极了,还是以后都别遇见比较好。 何太哀这样在心中想着,又以闲聊的态度去问少女:“你怎么叫他师叔?” “因为——”少女起了个头,又迟疑地打住。 何太哀道:“没事,我就随便问问,要是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也不是不能讲。”少女轻咳了两声,说,“我们是‘天师’,同在天师府门下。天师府遵从古制,传承一直靠收徒,由师尊教会弟子这样,而论辈分,虞师叔正好是我的师叔,所以我称呼他师叔。” 何太哀叹道:“难怪你们这么厉害,原来你们是‘天师’。我小时候,听外公外婆有讲过相关的趣事,什么天师捉鬼啦这些的,长大了就一直觉得这些故事都是哄人玩的。现在我可知道这些都是真的了。” “在这之前,要是有人跟我说世界上有鬼,那我肯定觉得,鬼怪什么的,肯定是说话的人编瞎话骗我。现在好了,我自己是真正遇到过鬼的人,那么一窝蜂奇形怪状的鬼,真是令人大开眼见,终生难忘——对了,这游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天师府进入‘游戏’,是专门为了解决这个奇怪事件的吗?” 少女摇了摇头。同何太哀聊过这一会儿后,她身周盘旋的苍白色蝴蝶数量变少了一点,也不知是她对何太哀警戒心降低,所以减少了戒备力量,还是因为她确实伤得重,此刻气力难以为继,所以无法再维持更多的灵蝶。 “我其实,也不清楚这个‘游戏’具体是怎么回事。我进来的时候,我们天师府正在着手调查这件事,这个‘超恐怖游戏’当时已为祸一方,被列入我们通灵界‘净化序列’的名单。” “当时,我找到了这个游戏的‘进入媒介’,是一盘漆黑的游戏盒,不过我师尊叮嘱我将其暂时封印,带回天师府,好让精通炼器之道的长老们先行研究,但当时回来路上,我去了表姐家,结果我没看顾好‘游戏盒’,不仅没完成师尊给我任务,还害得我表姐进入了游戏……” 第76页 少女讲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她道:“不过听你说,虞师叔已经进入游戏了,想必是其他师兄师姐,完成了我没完成的任务,将‘超恐怖游戏’的‘介入媒介’带了回去,我们天师府的人,一定已经介入其中,是在想办法解决‘超恐怖游戏’这个问题了,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解决,但,我相信,要不了太久时间的。” 何太哀微微一怔,他想的是,如果这个“超恐怖游戏”被解决了,那他们这些游戏里的鬼怪npc,会变成怎样呢? 是随“游戏”问题的解决,而一起“被解决”,还是可以有其他的结果? 天师身份的少女就在眼前。天师,可以这么说,这就是“鬼怪”的天敌克星。他可以“走狗屎运”蒙骗了虞幼堂,却不一定能蒙骗得了眼前这个女孩,凡事得谨慎。何太哀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走神去想别的,他努力做出一副人类听到这个消息时,所应该有的专注欣喜表情:“真的吗?” 忽然想起一件事,何太哀问:“说起来,玩家根本没办法在每一局游戏结束后,自行脱离游戏的吧?” 女孩不知道何太哀为什么有此一问,仍应道:“确实不能。” 何太哀道:“我还以为是只有我一个人才这样。我前两局遇到虞幼堂的时候,他便让我在当局游戏结束后,就赶紧退出,结果我每次都是直接开始下一场,根本没看见能退出游戏的选项。” 少女怔了怔,喃喃道:“虞师叔一定是,没听长老把事情汇报完就进来了。” 何太哀有点好奇:“他经常这样?” 少女回道:“不是的。我们有个长老,讲话有点口吃,有时候我们以为这位长老已经把事情交代完了,但可能他并没有把话说完,所以很多时候会有误会。这位长老一般不出面和人交谈,但他是炼器大师,我现在猜想,这次‘游戏’事件的第一手研究资料,应当正是在他手上,想必也是这个原因,所以虞师叔直接找长老询问了,结果漏听了一些信息……” 何太哀说:“也还好让我遇见你了,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个好消息。” 少女又咳嗽了一阵,说:“但是……” 何太哀:“但是?” 少女脸上微微一红,倒好像是有点惭愧:“但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问题,所以,现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在游戏里活下去,坚持到我们天师府的人把事情处理好。我知道这很困难,这个游戏也十分危险,可是,你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 “我也没有什么保命的物件可以给你,因为我进来的时候特别匆忙,什么也没带——” 何太哀心想,这神仙妹妹倒是体贴善良很好,可惜是个活人,还是个天师,不对,他应该说可惜自己死了成了鬼才对吧。 “我有自保手段,你不用太担心我。”何太哀温声道,“你给我带来了这么一个好消息,比什么都重要,我已经很满足很感谢了。我原本还在想,这样一局又一局的恐怖游戏,对我来说,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我还在惶惶不安地想着,为什么我就没办法退出游戏。谢谢你,让我不再迷茫,让我有了努力活下去的动力。”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少女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我叫季怜,大家一般都叫我小怜,你也这样喊我好了。” 说完,她脸色忽的一冷,斥道:“你往哪里逃,不许跑!” 女孩身上杀意顿现,竟同虞幼堂见着鬼怪时,那杀意凛凛的模样十成相似,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何太哀被少女突然沉下脸来的模样吓了一跳,他顺着少女的视线看去,就看见那颗漆黑的神像头颅,正鬼鬼祟祟小心翼翼地往外滚去——是一副想要趁着何太哀跟小怜聊天的当口儿,打算偷偷溜走的猥琐模样。 第39章 神鬼莫测18 好家伙,你可是邪神雕像的头啊。邪神!邪神懂不懂!为什么可以整出这样猥琐的姿态,还能不能有一点邪神的气势和逼格了? 何太哀嘴角抽搐了一下。 神像头颅被少女一声呵斥,很明显地打了个激灵,是越发“积极”地往外逃窜,那架势恨不得一颗头像的脖子下方直接长出七八条腿来,好方便它快速逃走。 小怜冷着脸,一步踩踏过去,直接踩住神像的脑袋。因这一踩用的是全力,一声很清脆的石裂声响,似乎这头像被女孩给踩裂了一块。 何太哀不动声色道:“你和你虞师叔很像。” 少女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她抬目看向何太哀,是个不解的表情。 何太哀说:“你们,都非常嫉恶如仇,非常讨厌鬼。” 少女抬脚将邪神头像踢回墙角,就跟踢皮球一样,她眼帘低垂:“以前我师尊跟我说,鬼怪是由人的恶意催生所诞,凡成鬼物,就完全是无药可救,不可饶恕。我以前觉得这观点太极端,师尊同我这样讲,我其实心里一直是不大赞同的。” 然而说到此处,她却突然停下不讲了。 何太哀有心想多了解一下这个女孩子,这样他能更好地去拟定之后的战略,所以他引着女孩多开口,是问道:“你以前是怎么觉得?” 小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有些人,他们生前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只是死的时候恶意执念缠身,于是化成了鬼。就比如有人一身清正,却受到不公含冤而死,死时执念太深,想要向罪魁祸首报复,于是成了鬼。然而成鬼之后,便同生时做人完全不一样了,复仇成功后它便永远徘徊于人世,被渴望血肉的欲|念支配,被想要毁灭他物的念头支配。” 第77页 “我以前觉得,其实他们也很可怜,即便化鬼之后作乱杀人,其实也是身不由己。现在想想,那是因为我仍旧把它们当成是人,然而事实上,它们早就不是人了,它们只是一群‘野兽’都不如的不合理存在而已。” 何太哀:“……” 为什么你们观点这么偏激啊! 若非现在有个“超恐怖游戏系统”给人强制任务,他绝对是个对人类性命毫无兴趣的鬼怪好吗。不是所有鬼都喜欢惹是生非,惦念着人类血肉的。 何太哀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少女先前提及自身,说过是在追杀那个叫“白羽”的鬼怪,他开口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了?你说你在追杀一个鬼怪,是不是那个鬼怪对你做了什么?” 小怜抬头看了一眼何太哀,又低下头去,神情有些黯然,但很快恢复成神色淡淡的模样。她说:“不提这个了。你之前在这个屋子里的时候,有没有研究过这个神像?它这个掉在地上的脑袋,有点奇怪。” 何太哀没再继续紧逼追问,他看了一眼靠墙装死的神像头颅,道:“整个神像,只有这个头颅是会动的。而且我同它说话的时候,它会有一定反应。之前我问它要出去的办法,它就一个劲儿地去撞神像的底座,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小怜思索了一阵,随后用脚尖踢了踢那颗缩在角落里的神像头:“你是不是想归位回到神像的脖子上?是的话你就打个滚。” 她话音刚落,那漆黑无面的头像,立刻火速翻身一滚,其姿态谄媚,就仿佛是听到主人下令的小狗。 何太哀微微一怔,对哦,这个猜测非常合情合理又简单,他之前怎么完全就没想到? 他看了看地上的神像脑袋,又回看了一眼神像的高度,同小怜商量:“那我过去把这颗头像按上去吧?” 少女微微皱眉,略微有些迟疑的:“先等等。” 何太哀:“怎么了?” 小怜道:“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何太哀说:“没事,我们先试一试,没反应再找想别的办法好了。” 小怜:“不,我不是指这个。” 何太哀:“你是指?” 少女抬起下巴,看向室内的那尊残缺的神像:“你觉得,这个神像,是谁的神像?” 何太哀心中一跳,少女的这个问法非常古怪,做为本局最大的幕后黑手,做为篡改了整个背景故事脉络,并将这“修订过的信息”传递给了玩家的“狡诈鬼王”,故作镇定道:“这是故事背景里的‘正神’吧。” 小怜:“你不觉得这有点怪异吗?做为‘正神’,为什么它的形象那么森冷诡异,又是漆黑的,又是无面,根本不是一个正面神明的模样。而且,你看这颗脑袋,个人感觉尤为混乱邪恶,你盯着它看久之后,是不是会本能地感到厌恶?” “……”何太哀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也不敢多说,索性硬着头皮装傻,“你的意思是?” 小怜道:“我们根据背景故事,先入为主认为雕像都是‘正神’的。那么,有没有可能,其实眼前这个雕像,根本不是‘正神’,而是‘邪神’的呢?” “‘正神’被封印,‘邪神’当道,邪神铸造自己的神像,来封印‘正神’。或许把这个‘脑袋’归位了,封印反而会被加固。” 何太哀:“……” 何太哀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少女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但到底是没猜到事实真相。他思索了一下,顺着少女的思路继续说道:“你是怕我们‘好心办坏事’,反而加强了‘邪神’的封印?但既然我们能装上去,若是事态不对,再将它的头重新砍下来就好了。” 神像头颅在墙角瑟瑟发抖:“……” 少女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你说得有道理。” 她说到此处,顿了顿,又继续道:“但后续再砍掉肯定比将这颗脑袋装上去要难许多,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 何太哀总觉得少女接下去的提议,是会比较凶残的,他不禁同情地看了一眼抖成一团的神像脑袋。 小怜淡淡道:“装上去又砍下来这种事情太麻烦了。虽然不一定要砍下来,但万一要有如此后续处理,确实挺讨人厌的。你刚刚说,这颗脑袋能听懂我们的话,对吗?” 何太哀点头:“对。” 白衣的少女弯下腰,一只手按在了神像脑袋的额际。漆黑的石料,衬托得少女一只手白皙到似乎会发光。她此时脸上的表情很淡漠,眼帘低垂,所有神思都被遮掩住了,只见她一头潮湿的漆黑长发披垂,有一绺贴在她的脸颊处,蜿蜒着一直顺着她的脖颈,没入衣领之中,莫名带了一点妩媚。 “现在就指一条路让我们从这里出去,不然,我打烂你的脑袋。” 第40章 神鬼莫测19 零星的白色蝴蝶翩飞,这种苍白的颜色浮在空中,偶尔闪现一点微弱的金光,总让人联想到“支离破碎”之类的修辞。白色蝴蝶轻飘飘地落在了神像头颅的头顶之上,蝶翅轻轻扇动,平和安详得几乎带出一点宁静意味了,但这表象之下暗藏汹涌杀机,确乎又是不可错认的。 显然,少女此时的威胁,要比先前何太哀提出的威胁凶悍得多,而这颗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邪神脑袋,也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类少女,绝对不是在同自己开玩笑。 第78页 “嗑哒”、“嗑哒”,何太哀发现在少女的手掌之下,这一颗神明头颅的雕像哆嗦得异常厉害,跟开了“震动模式”的,抖得“一颗头”跟地面接触着,居然发出一串“茶杯盖磕碰杯身”般的动静。 如果是人,“胆小”的“这颗脑袋”搞不好会活生生吓晕过去。 小怜:“我数三秒,你要是指不出明路,我就动手了。” “一。” “二——” “三”未出口,只见神明的这脑袋迅速一个打滚侧翻,伴随“呯”的一声巨响,屋内那座屹立不动的残缺神像所正对的墙面,突兀地塌陷了下去,并露出后头隐藏的一条甬道。 “……”何太哀也是服了,这副本里的“邪神”到底是怎样的怂包?看少女这一连串逼问,那是威胁得相当到位。自己之前也逼问过这颗傻球脑袋,然而在少女这一顿操作对比下,他就显得太逊了,同样是威胁,他当初就完全没威胁到要点上。 “还是你厉害。”这一句称赞,何太哀是真心实意,“既然通路找到,那我们——” 话说到一半,他转头一看,消了音。 只见少女低头正费力地,是打算把地上的神像脑袋给抱起来。 何太哀冷静地观察了一会儿,提议道:“你是打算把它带走?其实抱着挺麻烦的,不如放地上,当踢皮球一样踢着走好了。” 他话音落下,那颗漆黑的神像脑袋就很明显地震动得了一下,似乎难以置信,无法想象如此惨无人道的建议,居然是从何太哀这个同为“邪神”的混账口中说出的。 而小怜听了何太哀的话,似乎颇有意动,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踢着走确实省力,可是我们对它的掌控也会下降。你看,它是有自己意识,可以行动的对不对?若是它借势然后自己滚跑进什么密道里,就不好了。” 何太哀叹了口气:“是你想得比较周到,不过,若是打算将这个雕像带走,不如换我来抱吧。” 小怜闻言,只是说:“我可以的。” 何太哀笑道:“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小姑娘做体力活啊,那我是不是男人了?当然是我来。” 说完他拍了拍衣袖,摆好姿势,上前便是一抱,结果这“狗脑袋”重得要死,无论他怎么使劲,居然都是纹丝不动! 何太哀:“……” 尴尬!大写的尴尬! 他先前看少女搬雕像时,眼见少女一副略有为难的样子,于是他想着如果换自己来的话,虽然会有一些吃力,但男生力气肯定比女生大,那也肯定就没问题的了。哪想到一开始自己有关两人的实力评估就有误,他气力比人家少女不如,这可还行? 小怜低声道:“谁搬都一样,我来就好。” 何太哀长舒一口气,随后虎式微笑地盯着神像脑袋看了两眼,轻笑了一声,说:“瞎闹腾也没用的吧?反正都是要被搬走。没想到神明大人这么‘贪花好色’,不喜欢被我抱,只想要被女孩子抱啊?” 他就不信了,傻球“脑袋”还能选小怜不选他?果然,当他再次试探抬这只有头部的石像雕刻,不同先前,这次的他没花什么气力,是很轻松的,便直接将神像抱了起来。 何太哀心想,邪神雕像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非得每次让人威胁着把话说死了。 “你看,我搬也是行的。” 小怜略有迟疑:“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它确实有古怪,恐怕会不安全,还是我来吧。” 何太哀自然比小怜更清楚这“邪|神头”有古怪。 “头像”能听会跳还具备鲜明的个性,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虽然这个性不是好分类,乃是“怂得一比”,但总归特异,看着是显而易见的古怪,不过这其实不算什么。令何太哀真正在意的是,先前少女没来时,这“头像”发出过奇怪的鸡蛋壳碎裂声,也不知起了什么变化,何太哀自己都没摸清,万一这其中存在什么与他“鬼王”身份相关的线索呢? 他决计不能把这个脑袋交给小怜。 其实,如果想要简单粗暴地处理这件事,或许可以劝说少女将“头像”遗弃此处。但何太哀衡量了一下,觉得带上更好。 这作怪的神明雕像,先前有故意将自己困于“小黑屋”里的企图,其遵从的,显然是这个“游戏”的意志。但由于其古怪的个性彰显,以至于它既是“游戏胁从者”,也同时是任务的“弱点突破口”。毕竟正是因为他们成功威胁了“头像”,所以眼前通向外界的“甬道”才会出现的,不是吗? 然而这个通道被打开,这“甬道”一定安全吗?不见得。若是行进过程中遇到什么危险,大可以继续威胁这倒霉的“邪神脑袋”,令其继续为他们的行动“开绿灯放行”。 除此之外,本局游戏里,系统赠与他的“他心通”能力,也许正和头像有关。想想最开始的时候,他把头像当成石墩坐在屁股底下,结果这头像不高兴了,导致“他心通”的施展被影响。 说起来,为什么最开始他的“降临”地点是这个石屋,是不是同这有关? 如果他离开这太远会发生什么事情? 比如说,与其他鬼怪沟通的心神之力彻底消散,还是说会发生更可怕的事? 当然,原地“苟且偷生”,或许是最“安全”的,但何太哀想冒险离开这里。 第79页 获知一整个鬼怪小队的覆灭消息时,他已经感到不安,白衣少女“侵入”石屋,更是加剧他的此种情绪。他要离开“石屋”,不过,并没有打算彻底放飞自我完全不顾后果地去冒险,所以带上邪|神头像—— 这神像对他有特异影响,一下子猛然远离,可能不妥,但若是他带上对方的部分“身体结构”“出逃”呢?比如本来就已经掉在了地上的神像脑袋,不就瞧着挺合适扛走的?——或许可保平安。 以上这最后一条观点,完全就不是合理推论了,完全是何太哀的直觉。 可能是从小遇到的倒霉事情太多,他反而“炼”出了异样准确的“趋吉避凶”的本能,曾经多次他险之又险地勉强“逢凶化吉”,便是多亏这样的本能行动。虽然,他一直挺倒霉的,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遭遇致死的那一场车祸之前,曾经多次“死里逃生”的他,又何尝不是某一种“极幸运”? 毋庸置疑,何太哀打定主意要离开“石屋”。这一点,他和少女的目标一样,但同时很明确的一点是,神像脑袋不能交给对方。 既然不能交给对方,那只能自己扛了。 心怀鬼胎的何太哀,看着面前的少女,别有用心地虚情假意道:“就是因为有危险,所以才更不应该交给你一个女孩子啊,不然要我们男生有什么用?” 少女自那虚无的屋顶掉落“破壳”后,浑身就一直湿漉漉,她本来看着有些冰冷,然而透湿的漆黑长发披散,浸湿的衣服贴着身体曲线,令她有了一点做为女性的妩媚,还带上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意味,无论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女孩形象吧。 小怜:“我不是说这个。” 何太哀:“莫非你觉得它很危险?它是鬼怪?” 小怜:“那倒不是。” 何太哀笑了笑:“对啦。它就是个游戏里的道具,虽然古怪,但没危险。放心吧,我也不是在逞强,我有自保手段,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会第一时间跟你讲。” 小怜听何太哀都这样讲了,便没再多说什么,她只是抬起手指。 微弱的淡金光点在她指尖处汇聚,很快便凝出一只无比鲜艳漂亮的金色蝴蝶。比起其他苍白无力的同类,这只灿金的灵蝶看起来异常饱满,拥有活力。金色的蝴蝶在少女指尖停留了片刻,随后振翅在空中轻巧地转了一圈,姿态优美地飞向何太哀。 何太哀:“!” 何太哀可是吃过这蝴蝶的苦头,当下表情无法管理得当,脸色巨变:“做什么啊!不要过来!!!” “……”小怜怔了怔,想不明白何太哀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她困惑地解释道,“这是我的能力,可以净化邪气鬼力,但对人是没有伤害的,你不用害怕。” 他不是人啊!他是鬼!沾上一点蝴蝶就要痛得满地打滚了!大佬求放过好吗! 何太哀不住地往后退去:“不是,这不是重点……” 望着空中旖旎梦幻的金色蝴蝶,何太哀违心说道:“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特别讨厌蝴蝶这种生物。” 一连用上四个“真的”来表示自己的讨厌程度,有了灵感起头,后面瞎话编起来就顺溜多了,何太哀继续道:“主要我特别不能忍受毛毛虫,你看毛毛虫多恶心,我一想起来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再一想到蝴蝶是毛毛虫变的,我的天了。而且你仔细看过蝴蝶了不?没了翅膀,它们就是细细长长的一条虫子,太恐怖了。” 小怜没说话。 悬于空中的灿金蝴蝶,重新飞回主人身旁,栖息在了少女的肩膀上。 何太哀看着少女的表情,心想自己是要被人讨厌了。但是在降低对方好感度,和丢掉鬼命之间做选择,所有鬼只要没疯,都不会选择后者的吧? 少女冷淡地说道:“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入甬道。 这表情,绝了。跟虞幼堂像足了十成十,难道天师府的人,全是这样的调调?何太哀胡乱在心中这样想着,已是手中抱着邪神头像,紧随少女身后进入了甬道之中。 也就是踏步进入甬道的那一刻,一声极为清晰的鸡蛋壳破碎声响起,同时有鬼怪的话语声在何太哀心头响起:“神啊,我向你祈祷。” “鬼王大人,我们成功地又一次诱|骗玩家解开了一处封印。” 但何太哀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心通”里,其他鬼怪的汇报事项上。 因他抱着神像的脑袋,在听见壳碎声响的那一刻,何太哀便第一时间低下了头去打量,于是他清楚地看到,那本是空白一片漆黑面容上,居然多了一管鼻子的雕刻。 也正是这一管鼻子的存在吸引力注意力,何太哀这才发现,原来,这张脸早就不是空白一切,不知什么时候,它面上早就多了两弯眉毛,只是这眉形浅浅,如果不是非常仔细的话,根本不会发现。 鸡蛋壳破碎声,眉毛,鼻子,恰好遥相呼应的封印解除汇报—— 这一串线索连接起来,很明显了。 只要外面的封印被破除一个,这边无脸神像的面上,就会多出一道五官。先是眉毛,现在是鼻子,游戏系统早就提示说过,外面有五处“正神”布置下的神圣封印,五官五官,说的也是“五”,所以只要等到“封印”全部破除,神像便会重现样貌! 第80页 ——可这邪神最后又会长成什么样呢? 何太哀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测。 而前方显然小怜也听到鸡蛋壳破碎一般的声音,她一手扶着甬道壁面转过头来,眉头微蹙:“我听到有奇怪的动静。” 何太哀正要解释,然而话到嘴边突然卡住。 他看到甬道两侧的壁面显现出了波纹涟漪,一张巨大而惨白的人脸,森森然于涟漪之中,面带微笑地浮现了出来。 第41章 神鬼莫测20 这甬道由黑色石料堆砌而成,与石屋里的一般材质,俱是深如墨染的颜色,却不知为何透出莹莹光亮。这真的是石头吗?何太哀遇到小怜的时候,小怜自屋顶坠落,当时少女身处“石料”内部,然而身姿却如坠入深水中一般,之后落地时,也是疑似溺水似的反应,浑身至今还湿漉漉的,仿佛从水中打捞上来。 而那张嵌在墙里的脸出现太突兀,长得也极具惊悚效果,何太哀堂堂一鬼王,虽然之前理智分析过,知道“游戏”里的这些道具对他造不成伤害,却一时也被震住,他抱着神像脑袋向小怜道:“脸!脸!” “……你叫我?我在这里,怎么了?”小怜认识的人从来都是唤她小怜的,不曾有人叫她怜怜。叠字的“怜”字拼在一起过于甜腻,她不喜欢,自然大家也就不这么叫她。小怜也不知道为什么何太哀突然如此称呼她,而且这说话腔调听着古里古怪的,看反应倒是有点像中邪,莫非这条甬道会让人产生幻视? 如果是这样子,最快的解决方式是用力把人打醒。 就在小怜冷静准备出手给出那么一下子的时候,何太哀反应过来了,两个“脸”连在一起,倒是像断句古怪的“怜怜”,仿佛在用另一种亲昵的方式在喊小怜一般,他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你看旁边墙上,那里面的‘脸’浮出来了。” 少女侧头一看,果然瞧见莹莹光亮的黑墙之后,一张脸惨白的脸贴壁正微笑地看着他俩。 那是一张死白死白的面孔,连眼珠子都是褪色的灰白,它嘴角勾起,是一种瘆人的微笑,正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甬道中的两人看,暗藏贪婪之意,好像是恨不得能从那墙里挤出来。 先前何太哀只是觉得自己身在一座“小黑屋”里,此时见了那么多怪相,他怀疑自己说不定并不在陆地上,而是身处什么不见光的深水里。搞不好这建筑也并非他最初以为的那样,他以为是由什么黑色的“石头”构成,但眼下看来,这空间更像是由类似“透明发光玻璃”的材质搭建而成。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便也就能解释他所见到的种种异相。 而那悬浮在“墙”后的脸,其诡异姿态,也能说得通了。 惨白的人脸,死死贴着墙面,五官被压得变形。就在何太哀以为这鬼玩意儿只有一张脸的时候,这东西脸孔下方的脖子躯干还有手,却像是立刻要回应人们的猜忌怀疑一般,居然突如其来地凭空显现了出来。 和脸同色的苍白身躯,一|丝|不|挂。尽管它是这样贪婪地盯着甬道中的人类,却始终无法突破“透明的壁垒”,所以目中的渴望越发贪婪鲜明。 或许小怜之前在“黑水”之中和这类东西交过手,她看见“墙壁”后面脸带微笑的,脸色竟然变了,居然显得有些凝重。但她并没有跟何太哀说什么,也许是对自身能力的自信,她自信可以护得住在场的两人,同时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总归她只是跟何太哀讲:“你跟紧我,这甬道有古怪。” 何太哀问:“你是不是之前遇到过这东西?” 小怜道:“你别怕,这东西只是比较烦人,不算危险。” 何太哀想了想,说:“也是,如果出现危险,我们只能把这神像脑袋再拖出来打一顿了。” 何太哀怀中的神像脑袋:“……” 两人继续向前走,大约走了十来步,甬道两侧“墙壁”后头,又多了两具贴紧“前面”惨白的面孔。 接着,就像是在家中发现了一只蟑螂一样,只要发现了“第一只”,其后就会发现二三四五六七八无穷系列。随着他们的逐渐深入,墙壁背后的悬浮的惨白“尸体”越来越多了,并且由最开始的隔几步出现一两具,变成密密麻麻挤满了视线所及的全部空间。 只见甬道两侧一张张诡异含笑的面孔一张挨着一张,将所有空间都填满了。他们就像是一堆尸体不留空隙地叠在一起,贴着壁面的脸将彼此的身体挡住,难以形容的肉麻恶心。 “咔嚓”。 行进途中,毫无预兆的,何太哀的怀里又响起了一声清脆薄弱的鸡蛋壳破碎声响,因为甬道极其安静,于是便衬得这一声脆响极为突兀。 眼看前方少女就要转过头来,何太哀镇定地于心中编好了理由,正要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他忽然感到有什么湿滑黏腻的东西,毫无预兆地摸上了他的脖子。 那东西温度冰冰凉凉,不怀好意地按在了何太哀的咽喉处,通过皮肤的触感,可以明显感知到这东西还挺锋利——是一只指甲尖利的手。 确切地说,是指甲尖利的一只鬼手! 第42章 神鬼莫测21 被抵着喉咙的何太哀有点懵。 而那只手,可不会管手中猎物的心理活动是什么,它自顾自地,用指甲刮了刮何太哀的脖子。 第81页 甬道外面充斥的,果然是水吧。 这只死人一般触感的手,被浸泡得又肿又涨,一张皮绷得很紧,不带半点生人气息,触感光滑到过分,竟是比何太哀的肌肤还要幼滑好几倍。 明明拥有异常尖锐的指甲,那样的硬度,直接划开何太哀的脖子也是没有问题的。但鬼手并没有直接攻击,而是不断摩挲着何太哀的脖子,就像一只饥饿的狗捡到了根骨头,舍不得直接啃咬,在真正下嘴之前,总得好好舔上个两三遍。 何太哀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 也不知这一下喉头的滚动,怎么就刺激到了苍白的这只鬼手。原本,它还在“柔情蜜意”地抚摸着何太哀的脖颈,但就在何太哀吞咽了一口口水之后,它突然一副受到巨大刺激的样子,猛的就发起了难。 只见饱胀的五指曲起,寒意森森的指甲尖锐无比,下一秒就要撕烂人的咽喉! 电光石火之间,于这生死关头,何太哀想也不想,立刻恶狠狠掐了一把怀中神像脑袋的鼻子。他掐得极用力,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神像遭到“攻击”,那鬼手也跟着一震,居然一时停住了攻击动作。 紧接着,何太哀感到自己肩膀上一重。本来鬼手只是暂停攻击,可不知怎么的,它忽然就像没了能源支持的电动玩具,一下子死气沉沉地耷拉在了何太哀的身上,整只手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肩上。 察觉到有一点不太对劲的何太哀,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刚一扭头,他就和一只金灿灿的蝴蝶在极近的距离里对上,几乎只差0.1厘米,他的鼻尖就会跟这蝴蝶撞在一起。 可想而知,何太哀几乎吓得心脏骤停。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不幸碰撞的惨剧,他的鬼怪身份也别想再隐藏了,届时,少女的反应想必是会非常恐怖。但幸好金妍透亮的蝴蝶,并没有靠近何太哀的意图打算,它在空中打了一个旋,便无任何留恋地飞离开来,只留下一只被它用净化之力给腐蚀断裂了的鬼手。 惨白鬼手是自“透明墙壁”里伸出,残留的断臂切口还贴在壁面上,循着断口,可以找到手的主人。 其实即便不看这点依凭,所有人都能很简单地从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面孔里,找到这只鬼手的本体。因为众多唇带诡笑的脸孔之中,只有一张脸因为疼痛和被人打断计划的愤怒而异常扭曲。 此时它正死死盯着何太哀。 这张白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脸上,因为情绪波动而浮出了一根根的青筋。 它目不转睛地盯着何太哀,眼睛越来越鼓,越来越凸,最后居然“呯”的一下贴着玻璃炸裂开来。而这一动静,就仿佛是一声令下的标志,壁面之后,脸与脸之间的空隙中,无数死白的手臂从墙壁里伸出来,还沾着湿漉漉的水,排山倒海地抓向何太哀。 这一下子,何太哀终于无法镇定。那一只只手摸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终于失态地大叫了一声。可能寻遍整个游戏,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鬼王在武力值上跟何太哀一样低。他拼命闪躲,但还是被那些手给逮住,鬼手尖利的指甲隔着衣服也还是抓得人好痛。 操!这些手怎么回事?! 何太哀狼狈不堪地被拽向墙面。那些墙后的东西都疯狂了,一副要将人拖入深水之□□沉沦的架势,无数手臂伸向何太哀,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如此混乱之中,何太哀是再也顾不得怀中的神像脑袋了,那头颅早就掉在地上不知道滚到哪里去。兵荒马乱里,四面八方都是手,何太哀都不知道自己该先护住自己的脑袋还是脖子又或是肚子,感觉护哪里都没用,结果这时候,居然有一只手好死不死不知廉耻地摸到了他裆部,这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何太哀直接情绪崩溃:“有完没完!” 但那些手反而更加疯癫地将人死死缠住。 后背直接撞到了墙,有那么一瞬间,何太哀分明感觉到,自己的肩胛骨,已经穿过墙面,接触到那些阴冷的黑水。 他这鬼王当得怎么回事? 这些鬼手和神像倒是心连心,神像受到点磕碰,鬼手立刻就萎靡了,怎么对上他的时候,这些鬼玩意儿就蹦跶得特别欢,一副嗑|药嗑嗨了鬼样,要拖他一起下地狱的架势,连半点敬重客气都不给了? 被一群道具给折腾成这样,他鬼王的排面在哪里! 挣扎间,何太哀一只鞋还被某只鬼手扯掉。并且,后脖那里,他感受到了越发清晰的凉意,这不是贴着玻璃壁面的凉,而是接触到更森冷,更黑暗,更不祥,更不可名状,更脏污浑浊东西的感觉。 那些“墙面”后头的黑水到底是什么? 居然连他这个鬼都觉得毛骨悚然? 慢慢的,何太哀挣扎的力道小了下去。他恍恍惚惚地在心里想着,自己这个“鬼王”是要折在这里了。本游戏年度最佳笑话,某局游戏鬼王身死,究竟是玩家下手,还是队友鬼怪NPC的阴谋算计?这到底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缺失?——都不是,是鬼王本身太垃圾,不小心被游戏道具给玩死了。 有比他死得更匪夷所思的鬼王吗? 这样想想,如果游戏年终给鬼怪开聚会,像他这种死得毫无尊严的,说不定能拿到独一无二的“鬼王之耻”奖项。 无论怎样挣扎都像是无用功,四周密密麻麻的手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反正无处可逃,再挣扎也是浪费力气,不如放弃就到此为止吧。 第82页 何太哀这样想着,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动了。 然而,便是此时,一只和其他都不一样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子,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直接将何太哀从鬼手堆里拉扯而出。 “咳,咳,咳——” 灵蝶开道,咳嗽不止的少女逼退密密麻麻的鬼手而来,她气势万千,原本线条柔和的嘴唇紧闭着,此时她神色变得相当冷厉,目中隐隐而显的杀意,让人对视之间,有了种仿佛是被寒刀劈开的错觉。 与此同时,她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几乎就跟甬道里这些不见天日鬼手同色,仿佛受了重伤,再仔细一看,额头也是布满了细细一层冷汗,也不知何太哀被鬼手围困的时候,少女遭遇了什么。 此时情势紧迫,容不得细说,少女单手抱着先前被何太哀遗落的神像脑袋,她拽着何太哀的手下移改为牵住何太哀的手腕,低声说了一个字:“走!” 说罢,她牵着何太哀,快速向前冲去。 甬道两侧都是手,但是这些手惧怕空中金色的蝴蝶。这些蝴蝶数量不多,并且蝶身光芒闪烁不定,多少有点摇摇欲坠的意思,但那些手确实不敢向先前对待何太哀那样,是不敢肆无忌惮地将手伸向被蝴蝶环绕的两人。 两人几乎是畅通无阻地穿越了鬼手群,即便有几只手避开蝴蝶的守卫界线,伸向了两人,但因为小怜敏锐的直觉和反应能力,它们的捕获目的都落空了,全被小怜精准闪避。 不知道跑了多久,那些疯狂的鬼手逐渐变少,稀稀拉拉,最终甬道归于宁静,两侧壁面又成“黑死”之色,再无苍白异色点缀其间。 确定暂时安全,少女停下脚步,转身询问道:“你有没有事,刚刚有没有受伤?” 而经历刚刚那一串事,何太哀惊魂未定,并且感到一点难堪,他有些结巴地说道:“没、没事。” 小怜认为何太哀是受惊过度,做了一个深呼吸。她现在这样的心境状态,其实在刚刚那样的情况下,完全不适合去用秘宝“不知火舞”,但她偏偏用了,所以自然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但是,即便明知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伤害,不管重复多少次,她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她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鬼怪死在自己面前。 压住那就要涌出喉间的血腥味,小怜看着何太哀,她放柔了表情,反而安慰道:“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它们再欺负你的。” 何太哀:“……” 听了少女的安慰,怎么感觉更难堪了。 何太哀苦笑:“谢谢你,我只是——” 他话说到一半,猛地呆住,一颗心高悬几乎跳出了嗓子眼。不因其他,只因他看见少女怀中那颗神像脑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居然眉眼鼻口俱全了! 何太哀先前就有猜测,邪神的雕像缺少五官,而游戏关于邪神的封印,又正好是五道,他估摸着,外头若是破除一道封印,这无脸神像就会对应长出一道五官。但他没料到外头破封印的速度会这样快,也没想到,人有眉眼耳口鼻,这神像少长了一样,那被漏了的,偏偏就是个耳朵,至于其他的眉眼口鼻,竟是全长齐活了!而且还该死得分外面目栩栩如生,活脱脱一个再版何太哀! 这下子只要不是瞎子,无论谁来了,只要见了这神像脑袋,又有哪个心里会对他不起疑心?! 第43章 神鬼莫测22 何太哀一身冷汗都冒出来了,但越是这种时候,他的大脑反而没有变得混乱,而是变得越发冷静。 ——对,想办法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我们在游戏里又没有什么医疗救治道具,你万一生病感冒了,可怎么办?” 何太哀听见自己声音略微有些不稳,不过这没什么,并不算什么大破绽。方才一通狂跑,不稳也很正常不是吗?他勉强笑了一下,然后相当冷静地以最快速度脱下自己的卫衣,一把盖在少女身前,那动作罕见得非常强势。 还好他卫衣里头还穿了一件T恤。 小怜:“……?” 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是比何太哀要矮上很多的,甚至还够不到何太哀的下巴,看人都必须仰着头看。 这甬道微光莹莹,少女的目光也是清凌凌的。她原本总有点“老气横秋”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门派中辈分较高,所以总得端着“师姐”的姿态,于是便一直显得沉稳得好像有点过头。但此刻何太哀突如其来的肢体亲近,似乎是吓到她了,将她吓得露出了一点小女孩情态来。 其实有那么一瞬,何太哀差点就直接把衣服甩着盖到少女头上。 他此刻特别想将女孩子的脸面用衣服整齐遮住,然后再夺走对方手里的神像脑袋。但如果真这样做,未免行为慌不择路显得太过可疑,所以他克制住冲动,只是相对平静地把手按在对方双肩上,并将脱下的卫衣盖在对方身前——主要是遮住神像脑袋。 因为别有用心,所以何太哀脸上露出的笑容,不由自主就“精雕细琢”了起来,显出一副格外能打动人心的真挚。 他含笑着说道:“明明现在都要入秋了,你怎么穿那么少?虽然女孩子爱漂亮很正常,但是也要爱护自己的身体啊,万一以后得了‘老寒腿’怎么办?” 第83页 “……”小怜身体有些僵硬,“又不是因为穿的少才得‘老寒腿’,是本身关节不好才会得这种病。” 何太哀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是吗?” 他的目标才不是争论“老寒腿”的病因是什么,何太哀快速拽着自己脱下卫衣的两只袖子,两手一左一右绕到少女脖子后头,把袖子打了个结,是给女孩子系了个“围脖” 其实这动作或许是有些过于亲密。 倘若搁在平时,何太哀不至于大大咧咧到做出此番举动,但他现在满脑子就是想要怎么去遮住神像脑袋,才不管自己动作合适不合适。 “你浑身都湿透了,好歹拿我衣服擦一擦。” 说完这句话,何太哀隔着自己卫衣的布料,一手按在神像脑袋上,轻声说:“东西就交给我来提吧。这一点我还是能做到的,要不然,我就真的成了什么都帮不上忙的大废物了。” 少女都来不及低下头去看过一眼神像的脑袋,何太哀便将这石像易转到了自己手里。 他手指摩挲着确认了头颅的正反面,小心翼翼地使得这雕像的面目不会朝外,随后就将其揽入自己怀中。 做完这一切,何太哀立刻抱着那颗“危险”异常的神像脑袋退开了两步。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心跳得有些快,何太哀面上镇定得“一塌糊涂”,他口中说道:“也不知道那些‘鬼手’会不会马上追上来,我们不如一边走一边说。” 小怜落在何太哀后头两步,低头看着围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半晌“嗯”了一声。 往前快步走了一会儿,何太哀忽然醒悟过来,自己似乎有点太过“做贼心虚”,行动间简直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事实上,就算他想逃,拎着个头像他又能跑去哪里呢?也没地方可去。一条甬道目前都看不到尽头,他要跑,估计也就只能穿墙跟那“黑水”里头的“鬼手”们作陪了。 再说,他跑什么?他“演”得应该算是很顺利,身后的女孩子压根就没怀疑过他吧?——但只要这样想想,心里头反而咕咚咕咚地溢出罪恶感来。 虽然是为了保命而一直在撒谎,而且之前也不也忽悠过虞幼堂吗?骗完虞幼堂,再骗一骗虞幼堂这位年纪还小的师侄,两件事本质没任何区,没必要这个时候觉得不自在。把一切当做一个“智力游戏”的话,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合理的吧? 可是,或许是先前从“鬼手”群中死里逃生的记忆太鲜明了,对方又是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女孩子,搁在平时,怎么看都是一个该被自己照顾的人,偏偏现在情况让一切都反过来,这意外加重了何太哀“欠了对方人情”的感觉。 眼下的心情,实在太糟糕了,简直就像有乌云笼在头顶,随时都要下雨却又叫人摆脱不去。 何太哀不由在心里想着,都是系统不好,没事强逼着做鬼的人,陪这些“玩家”玩什么游戏?当真恶趣味至极。 而此时,落后一步小怜捧着衣服跟了上来,她走在何太哀身边,低声嘟囔着轻声说了一句:“小老虎。” 是的,何太哀那件灰白色的卫衣上,印着的就是一只张嘴咆哮的老虎头。这老虎长得还有点凶悍,用“小老虎”这么可爱的形容,平心而论,却是有点不搭边。 何太哀强打起精神,笑着接过话头说道:“这件衣服还是我妈给我买的。” 顿了顿,又放轻了声音问:“你身体不要紧吗?我看你刚刚咳得好厉害,是不是和鬼手对峙的时候,受伤了?” 小怜道:“就凭它们,要想伤我,没那么容易。” 少女语气淡淡的,但多多少少都有几分傲气在其中。 何太哀:“那就是之前受的伤了?你那么厉害,能有什么可以伤你?” 这样问话,就是在套话了。这个女孩是个巨大的不可控因素,如果能尽量多的去掌握对方的信息,尤其最好是了解到对方的弱点,那么出了这甬道之后,到时候应对起来,也不会毫无头绪。 少女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何太哀以退为进:“好啦好啦,我就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不说好了,只要你别嫌我话多讨人厌就好。” 小怜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回答了:“是自伤。” 何太哀:“自伤?” 然而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小怜再继续解释,大概少女本身就不是常和人谈心事的类型。两人一路向前,这甬道一路都未曾有过什么变化,也没有那些鬼手再出来作妖,一切堪称和平已极。 但这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平静,果然不过不得一会儿,视野尽头就出现了一些亮得有些刺目的苍白光点。渐渐那白点变得清晰,连绵成一片,隐隐间竟是组成了一个“出口”。 何太哀和小怜两人一齐停了脚步。 两人对视一眼,何太哀道:“那似乎是个出口?” 小怜:“也许是,但也许不是。要当心。” 何太哀点头:“我省得。这个神像我也会看好的,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我及时打它就是了。”而何太哀怀里的神像,原本安安静静地正在装死,此一时猛的听到抱着自己的家伙居然如此“不敬”,便不安分地晃动起来。也不晓得是单纯怕被打,还是想趁机浑水摸鱼。 这脑袋一晃是晃得极为大力,要不是何太哀早有准备,估计这玩意儿就得脱手了。到时必然被小怜看到,若真成了那样,收场可不大好收。因为依照少女谨慎的性子,就算先前跟他谈得很来,等到了那般局面,十成十会拿“灵蝶”来验一验他。 第84页 而他这样的能放心让人验吗?一验就直接完蛋好吗! 垃圾邪神神像,一直给他拖后腿,还能不能好了? 何太哀用力掐了一把神像脑袋:“一刻不打,上房揭瓦。我看你是惦念着一日三餐顿顿毒打,顺便让我给你时不时来点‘点心’再揍一顿是吧?” 小怜抱着老虎头的卫衣,嘴角微微一扬,似乎是被何太哀的语句形容给逗笑了,但那一点微弱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她率先朝前探路,何太哀连忙紧随其后跟上。 两人走着走着,无意间低头一看,何太哀愣了愣,因为发现自己的脚底下,那暗黑色又透着些许荧光的“地面”底下,隐约的,似乎有大片白色的光点群,正在一点点上浮。 无尽幽暗之中,点点白光横亘其中,仿佛黑夜中星河无垠。 因为那光点数量极为庞大,而但凡一样事物的数量过于多了,造成的效果,不是太过壮观,那就是太过令人恐怖。反正何太哀没觉得眼前景象如何瑰丽动人,他隐约感觉一丝不太对劲,那些上浮的白色光点,让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初见小怜的景象,那个时候,小怜被裹在一个泡泡中,从“黑水”里坠落,如果这些朦朦胧胧的光点…… 但因为目前隔的距离,确实是太远了,再加上“黑水”裹挟,光亮度总是不够的,所以白影绰绰,始终看不分明。何太哀尚未细思,忽然一道惨白的身影,自他们身旁的“墙壁”之后,悄然飘过。 而何太哀眼角余光猛的瞥见这么一团白影,吓得眼皮都抽搐了一下。先前那些密密麻麻的鬼手,委实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里阴影。 他搂着神像赶紧退到小怜身旁,此时倒是看分明了,那“白影”就是一具保存完好的浮尸,和先前那群作乱的“鬼手”一般,因为赤|身|裸|体,所以沉于“黑水”之中,就显得惨白耀目,乍一眼看过去便是一团白影。 而那浮尸,嘴角弯弯,面上也是带着诡异的笑容,当然,它“漂浮”的姿态同样诡异,像是水母,但更为具体地去形容的话,倒像是受了某种牵引力。浮尸正是被这股未知力量,给倒拽拖曳着往“目标之地”前行的。 很快,那具惨白的尸体就飘走了。 何太哀仔细辨认了一下,就发现,浮尸飘离的方向,正是他们要赶往的“出口”处! 小怜也是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她身侧白色的蝴蝶数量,显而易见地变多。少女神色凝重地道:“务必跟紧我,一会儿可能有不好的事发生。” 这一点自然。 何太哀确实跟紧了,但是少女操控的灵蝶,对他这么个鬼物来讲,是跟这边莫测环境一样,也会对他造成伤害,甚至可能是造成更大伤害,所以他跟紧了,又不能跟太紧——真的是太悲哀了,这世上还有跟他一样倒霉催的衰命垃圾战五渣鬼王吗?绝对没了吧。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两人小心谨慎地前行,眼见离茫茫的“出口”越近,空气里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逐渐弥漫开来。 那应该——算是香气? 鼻尖充盈着糜烂且堕落的,又透着股渗人香艳的诡异气味,袅袅娜娜,何太哀情不自禁地伸手捂住鼻子。这香味实在太奇怪了,让他闻了感觉有些昏头。 比起何太哀不太喜欢这香气的表现,小怜的表情倒是完全无法忍受,她皱着眉,说:“又是这个味道。” 何太哀:“啊?” 小怜解释:“是一种邪术,靠的是从大量人类的尸体里萃取残留精魂,炼制‘鬼香’。这种气味,鬼怪很喜欢。所以有一些天师,用这种‘香料’作为诱饵来‘钓鬼’。也有一些人,信鬼为神,用此香供奉鬼神,以取悦鬼物,好方便之后与被拜作‘神’的鬼怪进行愿望交换。” 忽然,在何太哀脚下一声轻响。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可把心中有鬼的何太哀给吓了一跳。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具惨白浮尸仰面朝上,隔着半透明的“地面”,正面带诡笑地望着他。 第44章 神鬼莫测23 何太哀猛的打了一个激灵。 这具浮尸看起来比先前那具恐怖得多了,因为挨着极近,而且这位置,隔着薄薄一层地面,让人一时生出仿佛是踏在尸体上的错觉。加上浮尸面目又是如此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秒就会自“深水”里探出,实在是有些吓人。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不过,这具面带诡异笑的浮尸并未在他“脚底”停留多久,很快就自行“游”走了。 小怜注意到何太哀的动作,安慰道:“不怕,它们暂时不会有异动。” 何太哀琢磨着:“这些浮尸,和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鬼手’似乎是同类东西。” 小怜:“是。” 何太哀:“你看这些浮尸‘游动’全是有目的性的,这般看着,倒好像是受了某种指引,难道是因为我们现在闻到的‘鬼香’?” 小怜点头:“我想,从我被暗算掉落的地方,到先前我们所在的残损神像石室,再一直到此处,我们一路走来的路线,便是这‘鬼香’的制作生产线了。” 何太哀会意:“你的意思是,这局游戏里,以前城镇的居民进行某种献祭仪式,他们将活人从你进来的地方抛下。这些人最后进入我们现在的甬道,被‘鬼手’抓入‘墙中’,因‘黑水’发生异变,成为‘鬼手’中的一员?” 第85页 少女接着道:“当‘鬼手’数量达到一定上限,又或者是‘鬼手’们自身异变达到某种阈值,就会受到‘鬼香’的吸引,自行前往‘炼制鬼香’的场所,成为炼制原材料。等到它被淬炼成‘鬼香’,又会源源不断吸引新的‘鬼手’前来——如此循环往复,致使‘鬼香’不断,一直被生产。我们一路走来,就是目睹了这个过程。” 何太哀“啊”了一声。 少女蹙眉:“这地方邪异得很,但危险系数不算大,我们继续走,但前方究竟是不是出口,这一点不好说,倘若如果不是——” 何太哀立刻道:“我就把我们捡回来的这个神像脑袋打一顿。” 小怜笑了一下,但这更像是礼节性的笑容回复,没有被逗笑的意思,而且,她的表情并不见得有多轻松。 两人继续向前,随着越往前方白光的方向靠近,他们遭遇的浮尸也越来越多。最开始的频率是间隔好一会儿才出现一两具,越前行,就不再是一两具的问题了,而是一片一片,那数量密密麻麻且又一阵一阵的,简直可以用“成群结队”来形容。 渐渐的,他们逼近那白光之地。 近到这个距离,所有一切都看得清楚,再不是先前一个囫囵的白影概念。而这一见之下,何太哀头皮发麻,只觉自身呼吸都窒了一窒。 先前所见浮尸,全是惨白的一团形迹。如此推算的话,那这一片白光绰绰,又还能是什么呢?其实如果往这个方向去猜的话,果然还是能猜到的吧。白光就是浮尸群,这明明不难猜测的。 但这样的猜想,也实在太恶心令人发指,所以何太哀之前一直本能地拒绝深思。可实际上,这才是最符合当下情况发展的逻辑推理实情。 甬道的尽头,是一片苍白连绵的浮尸。这些尸体有男有女,一具摞着一具,数不胜数,全数堆叠在一处,挨挨挤挤,简直就像是排水口被堵塞了一样,这些浮尸无处可去,宛如日积月累没有得到及时清理,于是淤积在浴室水池口的头发,只能被“搁浅”此处。 “墙壁”的界限在此处变得模糊。好多尸体一半趴在“地面”上,一半还沉在水里。何太哀脸有点发青,他勉强保持镇定问道:“我们该不是要踩着这些尸体过去吧?” 小怜的脸色也同样不好看:“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少女说着,便往尸堆里行走。何太哀紧随其后,虽然知道这些“东西”,就只是“道具”,但还是感到不适,他不断心中催眠自己,都是白萝卜,都是白萝卜…… 然而下脚的那一刻,踩住某种软绵绵肉|体的感觉,还是太他妈鲜明了。难以言喻的感知,仿佛是小时候不小心踩到一片毛毛虫,隔着厚实的鞋底,依旧能清晰感知到虫类被踩至爆浆的细节。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就见这些尸体保存完好,并无丝毫腐烂迹象,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上头裹着一层透明的粘液薄膜,也不知是什么,人走在上头的时候,鞋底就会黏连着带起一层白丝。 因这一点细节,何太哀情不自禁想起了“拔丝香蕉”这道甜点。食物的印象,以及眼前实际的尸首,还有空气中糜烂的甜香,三者交织在一起,一时间,他有些想吐。 强忍着恶心,何太哀一路小心前行。 浮尸密密麻麻越来越多,不仅是“地面”,“两壁”,连“顶上”都遍布了。不少挂在上头的浮尸手垂下来,因为何太哀个儿高,那上头浮尸的尖利指甲尖差不多是挨着他头皮擦过,于是不得已,何太哀只能弯腰前行。 随着不断深入,空气里的“香气”也越来越浓郁,几乎到了熏得人头昏眼花的地步。小怜说这是供奉取悦鬼神的东西,何太哀不知道其他鬼物闻了会不会高兴,反正他完全没被取悦。感觉这玩意儿一劲儿的就是香,香得几乎叫人难以忍受。他有理由怀疑,所谓取悦鬼神来换取愿望什么的,根本就是鬼物被香昏头了,于是随口承诺人类愿望的结果吧。 胡思乱想间,系统机械突如其来地在脑海里响起。 【玩家死亡数更新。“4”。本次鬼王任务完成进度4/5。】 何太哀一呆,被靡靡“鬼香”熏得昏昏沉沉的大脑,在如此消息冲击下,一瞬间清醒。 怎么回事?! 外面发生了什么,怎么玩家一下子死了这么多?而且一路过来,其他鬼怪就音信全无地跟他一点联系都没了。这到底是起了什么变故? 五个玩家死了四个,这样说来,本局游戏里只剩小怜一个玩家,只要他在这里把人…… 游戏便能结束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何太哀立刻摇头否决。 不不不,冷静点,好好想一想啊,就客观来讲,他打得过人家小姑娘吗?这不是他想打就能打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打不过好不好。再说,他能拿什么跟人打?徒手,还是靠丢怀里的头像? 无论怎么选哪个方式,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结果吧? 还不如好好了解一下,外面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怎么玩家一下子就都死了?找到这一点原因,或许能利用起来制胜。 何太哀想这事情想得出神,走在他前头的小怜突然停下,说了一句:“到了。” 只见,甬道尽头突然出现了一块相对开辟的封闭空间。当然,这块空间里也是挨挨挤挤的堆满了浮尸,不过,和先前全数的苍白不同,这空间的正中心位置,有一根成年男子合抱不过来的粗壮柱子。 第86页 也不知柱子是由什么材料雕成,通体锈红色,死气沉沉的,上头还刻着不知名的扭曲花纹。而以这根怪异的柱子为中心,它周围的遍地浮尸都被浸染上了一层红。那些浮尸身上原本覆盖着的一层透明薄膜被红意浸透了,导致它们看起来,就像是被一张张暗红色的保鲜膜裹挟着,难以形容的荒诞怪异。 少女站到柱子跟前,抬头向上看了一眼:“要爬上去的。” 何太哀也跟过来看,他抬头一看,发现这柱子还挺高,一直通到很上面,但好消息是顶上是敞开着的,并没有被封死,看着倒正儿八经的挺像出口。何太哀评估道:“这东西看着不好爬。”他一边说,一边猜测着,“我们先在旁边找找看,说不定有机关。” 他说完,随意绕到了柱子背后,本只是无心一瞧,万万没想到这柱子后头雕着一大块红彤彤的雕像。何太哀吓了一跳,因为这雕像,乍一眼,好像是个倒立的人,仔细一看,好像是个倒立着被剥了皮的人,反正就相当恶心瘆人。 小怜瞧见何太哀脸上变了颜色,话也不说了,觉得奇怪,便也踱步转过来,她眼神相当锐利,一眼就看出这塑像的玄机:“你看它嘴里,是不是机关?” 何太哀:“好像是呢……” 那倒立之人,没皮的面孔扭曲着,一张嘴大张到不可思议,可以看到其中露出的锈红环柄。只见少女蹲|下|身来,面不改色地探手伸进这怪诞塑像的嘴里,何太哀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少女的手。 小怜怔然。 何太哀:“唉,他咬你怎么办?” 小怜想了想,说:“他想咬也伤不了我。” 何太哀:“万一出意外呢?我看这样吧——” 他说着也蹲|下|身来。 少女就见何太哀扒拉了一下周围的积尸,一脸“我忍下了”的表情,是捡起了两具尸体的两只浮肿的手,然后,居然就给强塞进塑像大张的嘴里了! “……”小怜哭笑不得,“这是你的办法?” 何太哀“啊”了一声:“有备无患么。这样把他嘴填满了,就算他想咬,也合不拢吧?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嘴也太大了,两只手都填不下,我得再找个一双。” 正这么动作间,何太哀粗暴地又往里头填了一只手,结果刚填上,那红彤彤宛如被剥皮的塑像,“刷”的一下睁开了眼,无比怨毒地瞪着何太哀。 何太哀:“……” 何太哀手上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往那张嘴里填手。 等他利用周围“材料”,将那嘴塞得满满当当,塑像的表情已是变得相当恐怖。不过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不怀里还有一个被他“威胁”的神像脑袋呢,估计神像脑袋也恨死他了,再多这一个雕塑来恨他,其实也没差。 瞅准时机何太哀拉了一把塑像口中的机关,“嘎吱”一声响,绣红柱子周身无端刺出无数“枝干”来,幸好他小心谨慎地与柱子保持了一段距离,不然非得给捅个对穿不可。 这上去的“路”眼下是有了,小怜突然道:“神像交给我吧。” 何太哀心头一跳:“什么?” 这头像的脸都跟他一般模样了,他上赶着去“毁尸灭迹”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把这玩意儿交到少女手上。 小怜解释:“你抱着爬不方便。” 何太哀周旋道:“我这样确实不方便,但换你来抱,也同样不方便的呀?” 小怜指了指先前何太哀脱下来给她的卫衣:“我有这个,拿衣服包一下再背着,就简单多了。” 何太哀松了一口气,笑道:“换我背也是一样。不然你是信不过我吗?虽然之前在甬道里,被那些‘鬼手’围追的时候,我确实失误了一次,但这次我不会了。” 小怜见何太哀坚持,知道劝不动,便不再劝说。她伸手将印有老虎头的卫衣还给何太哀,轻声道:“你先上去,我断后。” 跟着又补充:“要是到了上面,看到有什么不对的,就赶紧……退回来。”她本意是想说,要是看到不对劲的,就跳下来,我在下面会接着你的。但想想这样讲了,怕是扫了何太哀的面子,所以临时改了口。 何太哀当下一笑:“我晓得的,那我们动身吧。” 说完,他小心用衣服将神像脑袋包裹住,一点都没将这张生了变化的脸外露分毫,以至于小怜半点都不曾怀疑这当中有古怪。 两人动身开始攀爬,这些柱子上新长出来的“棱刺”意外趁手,小怜在下头提醒着何太哀当心,何太哀应了。只是爬着爬着,这柱子突然相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何太哀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太重给带累了这柱子,但随着震动越来越明显,明显到不可错辨的地步,他终于感到不对劲,低头一看,瞬间脸色大变。 石柱底下那些猩红的尸山翻涌起来,一具一具尸体竟然都活转了过来,此刻正一个个伸着手,一副打算向上爬来的模样,有一只动作极其灵敏,甚至都摸到小怜的脚踝了,但是被少女毫不留情地重重一脚踹翻踹了下去。 何太哀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这莫非是他往那塑像嘴里塞手引来的报应?他确实被底下癫狂的尸群给吓到,也不敢再耽搁时间去看下头的情况,只埋头一顿猛爬。 很快,他就爬到尽头。 何太哀背着神像脑袋,发现自己出来之后,是到了一个更大的神殿里,而他们爬出来的地方,似乎正是这个神殿中央祭坛上一口大鼎。 第87页 殿宇安静得没有声息,何太哀也不做多的考虑,直接攀着神鼎边沿往外跳。不过,他在这个时候刻意手滑了一下,于是因他这一下“手滑”,被卫衣包裹的神像脑袋,竟直直掉落回了鼎中。 是的,他已经想好了,带着这个神像实是“利大于弊”,是个不□□。神像现在长得跟他一样,若是被发现了,那就是彻底无可解的死局。而且,到现在,玩家只剩小怜一个,其实对他而言,能不能离开困住自己的“小黑屋”,已经完全不重要了,眼下首要的,反而是想办法怎么去“解决”少女。 如果失去这神像脑袋会增加路上的险恶指数,那这样反而是合算的。因为无论怎么看,身为天师的少女,都拥有正义感,认为自身有义务去保护普通人,就像一路过来表现的那样。 所以,当有“危险”发生的时候,少女就会挡在前头,这就给了他暗中操作的可能——这听起来很卑鄙,但眼下为了活命,也只得如此了,等以后有机会,两人碰到不再是如此你死我活的局面了,再由他跟人道歉吧——不过天师都极度厌恶鬼怪,一旦他这鬼怪身份暴露,估计少女会气到打爆他的头吧?所以最好还是以后都别见着了比较好…… 何太哀心里乱七八糟地瞎想着,人已经跳出神鼎站到了地面上。他转身打算接应少女先上来,心中飘过一个非常阴暗的想法,想着要不趁现在这个机会,把人家女孩子推到下头尸堆里去? 但这个念头冒上来,他自己先接受无能了。就……啊,感觉好难下手啊…… 就——唉,反正就感觉下不了手。 何太哀内心挣扎着,随即无意间抬头一瞥,这下子,先别说害不害人这种风|骚操作,他整个人霎时便呆若木鸡。 不因其他,只因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神明雕像。 而这尊神像,长着一张和他一样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更嗷 第45章 神鬼莫测24 何太哀脸都绿了。 这尊神像全身漆黑,身上关节全数尽折,整个被人用数不尽红色绸布倒吊悬空挂着,脸上还有斑斑血泪。这他妈的是什么鬼?这个姿势,这个姿势……?! 先不说这个姿势怎么这么像S|M捆绑play,关键神像如此巨大,如此一座伟岸的神像,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遮住这玩意儿长得跟他一般的脸?!! 方才从神鼎里爬出来的时候,由于神鼎摆放的位置,还有他爬出来的方位,所以他完全就是个背对神像的姿势,压根没注意到,还有这么巨大的“天坑”在等着他。 要知道会有这么个玩意儿,他还挣扎什么,还扔神像脑袋干嘛?不如他自己直接跳尸群里,来段“鬼王舞尸”算了。 何太哀被这垃圾游戏给气到脑壳疼,就在他呆若木鸡的当口儿,小怜已是从神鼎里爬出来。 少女跟先前何太哀一般,压根没看到那神像,但她注意到何太哀的表情不对,遂安慰道:“你别难过,背着神像翻过来确实很难。如果换成是我的话,说不定也会不小心失手把东西遗失了。” 何太哀回神,脑子一片混沌,只能干笑着应付了一声。 小怜又道:“这也没什么的,而且,我把它捡回来了。” 何太哀:“……???” 但见少女伸手一招,她身后的神鼎之中,有苍白蝴蝶拥簇着被衣服包裹的神像脑袋,慢悠悠飞了上来。 何太哀:“?!” 少女看着何太哀震惊的表情,难得明显地笑了一下,她说:“你看,这确实不是问题,所以没必要自责的。” 这、这根本不是自不自责的问题。 何太哀面如土色,而少女看着周围景象,忽然神色黯然下来,说道:“这里我之前来过的,想不到绕了一圈,又来到这个地方。” 她说完,便有了要转身察看周围环境的意思。 何太哀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伸手一把按住小怜的肩膀,硬是阻挠了少女转身的动作。 对上少女澄澈到一眼见底的眸子,何太哀右眼皮跳了跳,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我,那个,我,非常感谢你。” 小怜:“嗯。” 又对视五秒,何太哀先败下阵来,他收回了手。局面已经无力回天,他心想,我也别垂死挣扎了,不就是死吗,好歹也是个鬼王啊,给自己留点体面,索性堂堂正正坦白正面对打算了。可是虽然心中这样想着,但实际看到少女真的要转头的那一刻,何太哀脑子一热,那种感觉,就像是电池短路,他根本什么都不能思考了,身体自动上前一把将人抱住,硬是将要转身的少女给搂回了背对神像的站位。 何太哀:“……” 我在干什么?! 少女显然被吓了一跳,几乎就要条件反射性地一掌拍出。但极近的距离里,她发现抱着自己的何太哀居然在微微发抖,于是那险些打出的一掌,到底没真正打出去。迟疑了一下,她反而顺了顺何太哀的背,低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何太哀,也很崩溃,感觉自己太不像话了,他赶忙将人松开。 “其实,我——” 其实我是个鬼怪,一路瞒着你很抱歉。我只是不想死,意识到自己死过一次之后,无论如何,都不想轻易放弃这条捡来的第二命—— 这句话还没出口,少女身上的气势却忽然变了,她用力扯了何太哀一把,将人推至自己身后护住。何太哀懵了懵,没明白这是个什么发展,结果侧目一看,就看到大殿门口,不知何时已是立了几个鬼怪,那几个鬼怪看着这个方向,也是一脸懵逼。 第88页 短暂的死寂过后,其中一个鬼结结巴巴说:“人、人鬼情未了?” 其他几个没说话,但脸上表情也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尤其在看清何太哀的长相之后,表情更显得难以置信,他们应该是通过那些逐渐同何太哀长得相似的神像身上,猜出了何太哀的“鬼王”身份了吧。 盯着何太哀,神殿门口鬼怪们的眼神里,似乎透出了“我们辛辛苦苦破封印,你这个鬼王却在这里跟玩家捻三搞四?”的意思。 何太哀尴尬得简直想大喊:我没有,你们别瞎说! 而小怜自见到鬼那一刻起,气势就大变,整个人就仿佛是出了鞘的刀剑,她眼里蓦然燃气可怕的杀意,厉声喝道:“鬼怪都应该死!” 一瞬间,无数蝴蝶于空中浮现,再不是那苍白无力的两三只,而是璀璨若金的一群,并且很快,这些蝴蝶如坠入红莲业火之中,一寸寸成了燃成了赤红颜色,接着如同最暴烈的暴风雨,向着门口的鬼怪席卷而去。 血蝶烈烈,摧枯拉朽焚烧着一切不洁之气,何鬼能挡? 那些鬼怪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连绵成一片的赤红给吞噬殆尽。 何太哀被少女爆发出的杀机与恨意给吓到了,他不寒而栗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那位大杀四方的少女,前一刻还是杀鬼不眨眼的凶厉模样,后一刻竟气力不支,直接坐倒在地上,张嘴喷出一口血来。 “咳、咳、咳——”小怜捂着嘴,但这血又不是寻常伤口捂住便不流了,她似乎是受了极重的伤,每喘息几下,便不住地吐出血来。这般情形,是和当初于“小黑屋”里初见何太哀时相仿。 何太哀愣住:“你这是怎么了?” 神殿中,原本骇人的赤蝶全消失无踪了,只留了一两只苍白又身形虚幻的灵蝶,停在小怜发间。 少女一时无法回答,是又咳了一阵,才能喘过气来。她以手背抹去唇边溢出的血迹,休息了一会儿,淡淡道:“也没什么,是我违背了自己的修炼初衷,被反噬而已。” 何太哀:“这是什么反噬法,也太吓人。” 少女垂下眼帘,神色略有恍惚,像是在出神,她轻声道:“我们天师修行,都会有一件属于自己的秘宝。以秘宝为依托,越是能跟秘宝契合,便能修炼得道。我的秘宝,是前代掌门炼制下‘遗器’。” 何太哀:“‘遗器’?” 小怜:“就是炼制成形后,被视为无用之物的秘宝。” 何太哀怔了怔:“那又是为什么?” 小怜道:“因为,使用这样秘宝,必须心怀一个‘怜’字。” 她说到此处,又咳了好一会儿,半晌,低声念道:“‘如是我闻众生苦厄,怜我世人忧患实多。焚我残躯熊熊圣火,为善除恶唯光明故。’这是前代掌门留下的使用说明,浩然正气,心向光明,若为护生而造杀业,也必将心存怜意。” “以前也有前辈试图炼化过这件秘宝,但他们失败了。‘不知火舞’是杀鬼利器,但同时要求杀鬼的人,对鬼心存怜意,否则就会反噬。”“众生死后皆为鬼,鬼是众生苦厄所化,怜我世人,也怜我世人所化之鬼——你听到这里,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何太哀哑然:“怎会。” 少女神色淡淡的:“我现在做不到心怀‘怜’字,所以被反伤,不过是这样罢了。” ——可是,现在做不到,那以前便是能做到的,是这样吗? 何太哀心头一堵,很想问问小怜遇到了什么事情,但这句问话终究没能问出来。“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坍圮了,砸落在地上发出巨响。何太哀回头一看,竟发现神殿正中的那一尊造型诡异的倒吊神像,不知因何缘故,身上缠绕的红绸尽数断裂,整个砸倒在了地上。 而更为巧合的是,这神像脸朝着地倒下,一张脸由此被遮住。 小怜神色一变,杀意凛然地站起来:“我竟还漏了一只鬼!” 何太哀吃了一惊。难道这神像的倒塌,是那鬼做的?这鬼……莫非是在帮他? “先别管那鬼了,你伤得这么重,先坐下来好好休息。” 何太哀这劝阻颇含私心,主要目的,是想拖延时间好让那躲在暗处的鬼怪逃走。 小怜不语,只是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四周,没一会儿,一小群灿金色的蝴蝶驱赶着一个鬼怪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在看清那只鬼怪的一刻,何太哀怔住了,因为这鬼怪他是认识的。先前“他心通”里鬼怪们聊天时,何太哀便合理怀疑,其中一鬼是他第一个“游戏副本”里认识的鬼兄。如今亲眼见着了,他当初猜测得果然不错。 鬼兄做鬼还保留着死时的模样,他生前脑袋上裂了道巨大而醒目的口子,成了鬼之后,这道伤痕也被保留下来。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何太哀一眼,什么也没说,又把视线转回去了,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并且,好像是打定了注意要假装不认识何太哀。 小怜掩嘴咳嗽了好一会儿,慢慢抬起头来,冷冷问道:“你鬼鬼祟祟的藏在神殿里,是想做什么?” 鬼兄认为自己死定了,所以反而不怕死地呛道:“我一个鬼,不鬼鬼祟祟,难道还人人祟祟吗?” 小怜冷哼了一声,知道问不到更多信息,也就不再浪费口舌,直接指示着灵蝶由金转赤,便要杀鬼。 第89页 不可妄动。何太哀冷冷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其实他早就打算好了,不是吗?在最开始的时候,为了快速获取少女信任而向对方袒露自己何太哀这个真实身份时,他就打算把“人类”这个身份一直扮演下去。不止是是这个游戏,还有以后可能会遇到这少女以及虞幼堂的游戏副本。 这是没办法的事。一旦被锁定,只能永远演下去,否则就有可能在暴露后被追杀。小怜跟虞幼堂都太强了,他并不想与他们为敌,至少现在不想。所以就算到了要向对方下黑手的地步,他也是考虑,需得在不暴露自己鬼怪身份的条件下,借用其他鬼怪,又或者是游戏里的“道具”力量,再来除掉对方。 虽然不知道鬼兄是为了什么藏在神殿里。明明刚才没有像其他鬼怪那样被杀死,其实只要别去动那尊极大的神像闹出如此动静,鬼兄完全是有可能逃走的。但鬼兄居然留下来,还搞得那么狼狈,被小怜逮了个正着。这一切实在是鬼兄计划有误,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对方死了,也怨不到他身上。而且,既然对方好心的,没有要拖他下水来揭穿他鬼怪身份的意思,那他为什么不顺水推舟承下这个人情呢?他只要假装不认识,默默看着,一切就过去了。 明明—— 明明是这样想的。 然而在小怜驱动赤红血蝶扑向鬼兄的时候,何太哀还是先一步挡在了鬼兄跟前。 ——我大概是个白痴。 何太哀冷静地在心里这样默念。眼睛余光里,他看到鬼兄错愕的表情。何太哀不禁有些懊恼地在心里想着,有什么好吃惊的啊,没见过犯傻的白痴吗。 同样吃惊的,还有小怜。那赤红的蝴蝶差一点就扑到何太哀身上,亏得少女掌控精准,及时控住了蝴蝶的动作。 小怜胸口因为一个深呼吸而明显起伏了一下,她看着何太哀:“为什么要挡在这里,你让开。” 何太哀看着近在咫尺的迟蝶,心中还有余力分析,依照小怜之前的表现,这些蝴蝶分为白、金、赤三种形态。白色因为是因为主人受伤,无法很好操控所以才褪色的吧,是虚弱的表现;金色应当是一般正常状态下的形象;而赤红色,则是暴烈攻击的状态——白、金二色的蝴蝶在跟人类接触的时候,应当是无害的,但这个赤红色似乎不是。 感谢小怜此时选择了赤红形态,不然面对金色或是白色的蝴蝶群,他大概马上就被爆出鬼怪身份了。 何太哀轻声劝道:“何必呢?你刚刚已经杀了那么多鬼,这个不杀,又如何呢?他们不过都是在游戏里轮回,你又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 小怜眼眶微微泛红,或许是光线缘故,她的目中竟像是含着一点盈盈泪光。 “所有鬼怪都该死。” 何太哀:“世界上那么多鬼怪,还差这一个么?鬼怪都是人变的,也不是所有鬼怪都作恶,你只杀那些坏的,不可以吗?为什么要所有鬼怪死?在这个游戏里,许多鬼怪也是身不由己。” 小怜咬牙道:“没有鬼怪是无辜的。它们今日不作恶,以后也必定会作恶。活得越久,只会变得越来越坏。这世界上那么多鬼怪,我管不过来,但,只要我见到一个,我就必杀死一个,绝不放过。” 何太哀:“你偏激了。” 小怜不答。 何太哀转头问鬼兄:“这个神殿里的‘封印’在什么地方?” 鬼兄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反目”剧情给震得目瞪口呆:“你、你干嘛啊?你在一旁待着别说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何太哀呵呵:“我乐意成吗?” 鬼兄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后答道:“就在祭坛那边。” 何太哀听完点了点头,转头就往祭坛那儿跑。 鬼兄更加目瞪口呆,他心想,妈的,你不要是保护老子吗?你他奶奶的这个时候去撕封印,那我怎么办?人家小妹妹这不得赶紧的趁机把我给撕了?真是男人的嘴,骗人鬼。前一刻还好兄弟呢,后一刻就为了封印不要兄弟了。果然这兄弟都是假的吧,就只是为了知道封印在哪儿是不是? 何太哀毫不犹豫地往“封印”所在的地方跑去,而出乎鬼兄意料的,那个白衣少女居然没有趁机来撕他,而是朝着何太哀的方向追去。 “何太哀,那个封印不能动!” 听到少女的这声呼喊,何太哀知道自己赌对了。 和小怜一路并肩走来遇到的事情,都显示了这个游戏副本的“背景故事”,是存在问题的。这个游戏里被封印的,究竟是正神,还是邪神?经由他篡改的,那个被告知给玩家的资料片里,讲述的是正神被封印,只要玩家解除所有封印,正神就会被释放,游戏就能结束。 但真的是如此吗? 神殿内造型诡异,如何都不像是有正统意味的雕像。那些用来讨取悦鬼怪的,体系成熟的地下“鬼香”流水生产线。这个边荒城镇,从根里就被邪意给浸透了,小城覆灭之前,究竟信奉的是什么东西? 小怜这么谨慎聪明,一定会有所怀疑的吧? 果然如他所料,当他表示出要揭开神明“封印”意愿的时候,少女放弃追杀鬼怪,改来阻止他了。 “我们拿到的‘背景故事’是有问题的,也许我们知道的东西,被鬼怪篡改过。鬼怪是会说谎的,他们会骗人,我们或许正是被骗了,你别——” 第90页 但是何太哀已经摸索着,找到了神鼎周围那一圈贴在地面上的“封纸”。虽然鬼兄没有指名,但何太哀感觉这东西就是的。他先前从鼎里头跳下来时,踩在这玩意儿上,当时就感觉有点古怪,大概就是因为这是封印之物的缘故吧。 大量的“封纸”被撕破,何太哀只觉自己的手指火烧火燎的痛,但也不算是不能忍。在少女赶过来之前,他已经扯开大半,剩下半截在少女赶到并制止他时,他用脚踩着,借力将剩下半幅“封纸”也一并撕扯掉了。 一时间神殿内狂风倒卷,糜烂的甜香自神鼎内汹涌奔出。有许多苍白的手,攀着神鼎边沿,是那些浮尸从地下爬上来了。 而这一片大乱景象里,原本被卫衣包裹着的那神像脑袋,那颗被何太哀从地下“小黑屋”里带出来的石像头颅,正巧滚到了少女面前。 衣服被狂风吹开,露出了里面的石雕头颅。 那栩栩如生的面目呈现在眼前,少女看清楚之后,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何太哀:“你——” 何太哀叹了口气。 周遭狂风大作,神殿内所有一切被吹拂东倒西歪,但何太哀所在的那一点位置却安然无事,他本人不受半点影响,连衣角都没飘起半分。 “抱歉,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是这个副本的鬼王。”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嗷 第46章 神鬼莫测25 幽暗的狂香充斥整个殿宇,作乱的妖风呼啸一阵后,很快便停止了,然而伴随风止出现的,还有无数浮尸——不,或许这些苍白尸首到了地面之后,应该改换名字被称之为走尸才对。 当何太哀发现自己能操控那些走尸的那一瞬间,他立刻命令尸群去围攻小怜。 刚才封印被破除时,何太哀明显感到自己身上多了一些“东西”,想来这就是系统所指的“鬼怪奖励”。只是,这感知并不分明,有些朦朦胧胧,所以,他还在摸索,只能说,控制走尸,是他现在可以做到事情之一。 但除此之外,他究竟还能做什么? 何太哀其实心里也是很清楚的,凭这一群区区走尸,奈何小怜不得。 就他这靠着系统“临时补丁”强行“升级”的三脚猫功夫,要跟小怜直接硬拼?还是别多说了,说了就是自取其辱。 但好在他现在的第一目标,也不是去和小怜拼个你死我活。 他只要能逃跑就行。 打,他确实打不过小怜。可是小怜的身体,因被“秘宝”反噬的缘故,想必也吃不消一直打持久战。这赤蝶看起来杀伤力恐怖,与之相伴的缺陷,必定是操控时会极度消耗精力,所以,只要能拖到一定时间,拖到小怜身体撑不住的那一瞬,他和鬼兄就能溜之大吉。 而只要他和鬼兄能溜走,后面一切便会变得相对简单许多。 ——和小怜正面对上,很危险。 即便少女因为“秘宝”反噬而受伤,那也依旧很危险。 就像受伤的豹子也依旧是豹子,不会变成兔子。他们要从少女手下逃走,是相当困难的事,他们想要从负伤的少女手中逃走,仍旧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此时若还想着反杀,那简直痴心做梦。 但,倘若他们逃走后,想办法设下陷阱埋伏起来,倒是还有可能将少女拿下。 这般想着的何太哀,越发努力地催动神鼎的走尸扑向小怜。 惨白的尸体,一具一具,嘶叫着不要命地扑向白衣少女。 而面对成群面目可怖的走尸,少女冷静得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她孤身一人坐于神殿中央地上,视周遭走尸为无物,只是仰头看向何太哀的方向,眉眼间的神色,由最开始的难以置信,逐渐一寸寸转冰,但那样冰冷的神情之下,她的双目中又像凝着一点火光,两种极端的神态交汇在一起,像是冰下燃烧着火焰。 神殿内血红色的赤蝶,似乎是感知到主人的情绪波动,每一只的颜色,都越发鲜艳,火红的,像是一簇簇火焰,好像就要燃烧起来一般。 那些被控制的走尸一沾到赤蝶,简直脆得跟纸片,不,根本是脆得跟泡沫似的,倏忽燃成一簇黑烟,一下子就没了,什么都没剩。 何太哀委实料不到,小怜居然彪悍成这样。他本还想趁着小怜被围攻时逃出去,结果,那些走尸在少女面前,根本就不顶用。现在别说将小怜拖住了,他究竟能不能自保,都成了一个问题。 白衣少女盯着何太哀,霍然起身,随着她这一个动作,殿宇内的赤蝶数量猛然间暴增,竟反过来突破走尸的防线,向着何太哀和鬼兄两只鬼逼杀而来。 鬼兄一时间,吓得鬼脸都变形了,他直奔何太哀身旁:“哥,我说哥,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恐怖,到底是哪里来的怪物?你这次当上鬼王,封印什么的也都破了,你实话告诉我,你能顶得住吗,你有办法对付这个小朋友?我们俩该不会是一起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何太哀看着不远处的白衣少女,额上全是冷汗,他回道:“冷静点,我再想想。” 鬼兄惨叫连连:“没时间给你想了!哥!我们这是要死一起啊!” 眼见那一大团艳丽的赤蝶席卷而,杀机四溢得几乎叫人无法呼吸。何太哀心中原本朦朦胧胧的感知,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生死关头,容不得他细想,他直接凭本能大喊了一声:“起!” 第91页 神殿的地面突然开始震颤。 那震动从一开始的微乎及微,到剧烈得叫人完全站不稳,所有一切的发生,全在眨眼间的功夫里,只见一只漆黑缠绕着红绸的巨大黑手,从旁悄无声息地探出,一把将何太哀两人拢入手心里。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鬼兄遭此变故,顿时被吓得不断大叫:“要死了要死了!” 但实际上,那只黑色的大手,只是握住了何太哀二鬼而已,并且虚虚一握之下,并未造成任何伤害。赤蝶凶厉而来,“黑手”很快改了动作,变成手掌心朝上的姿势,然后以相当稳当的速度,捧着两只鬼高升至半空之中,成功躲开少女的第一波赤蝶攻击。 这只巨大的“黑手”,自然便是神殿里,那座被红绸倒吊的神像之手。 何太哀现在不仅能控制走尸,还能驱动自身的神像。只是因殿中这巨大神像的造型诡异,关节全被折断,神像肢体原本就是分离的,再加上他本人目前能力掌控很不稳当,所以一时间,他便也只能暂时调动了这一只手。 在被那只“黑手”拢住的那一瞬,何太哀便立刻调整了姿势。所以对比鬼兄四仰八叉摔倒在“巨手”掌心中的模样,何太哀倒是没那么狼狈。 他攀着“黑手”的“小指”,透过“邪神断手”的指缝,于高空中低头向下看。 地面上的少女也在抬头看他。 那是白衣染血,乌发披散,赤蝶绕身的女孩子,即便受伤颇重,一直不断地捂嘴咳出血来,她也依旧站姿笔直,不显半分颓态,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压垮她,也没什么能打败她。然后,何太哀的视线,便不期然地和女孩的目光对上了,即便隔着如此一段距离,他还是看见了女孩眼里的光,这样徐徐燃烧着,这样坚定燃烧着,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 “那些蝴蝶又来了啊,它们追过来了!我们快往上飞!” 鬼兄死死抓住何太哀的肩,拼命摇晃,他一张本来看着就挺吓人的鬼脸,因受惊扭曲而变得更加吓人了。 “为什么灵蝶可以这么多啊?这丫头的灵力是无底洞吗?!她还是不是人!” 何太哀看着堵住了神殿大门的无尽赤蝶,知道驾驭鬼手突破重围是没戏了,只要他敢冒险一冲,那么先前那些走尸化烟的下场,就是他未来的结局。但若是一直乘坐鬼手躲避蝴蝶的攻击,也不现实。或许最开始能避开几下,可是,一旦小怜尝试几次后把握住了“追逐技巧”,便能驱赶赤蝶杀了他们。 他冷静道:“等一下。” 鬼兄惨嚎:“等一下?!等一下我们就死了啊!” 何太哀伸手一招,神明雕像另一只滚落在角落里的“黑色巨手”,竟也被控制着浮在了半空之中。 只见“黑手”在何太哀的暗中命令下,就近一把攥住附近的大量赤蝶,死死握住。一时间,“巨手”隐隐冒出团团黑气,竟是凭借其在“游戏”里养出来的鬼气,硬是将掌中赤蝶尽数碾碎;同一时间,地面上的小怜如遭重击,居然“啊”的一下喷出了一口血。 鬼兄见状先是一愣,随后大喜:“攻击蝴蝶,那些蝴蝶被毁,这丫头本人也会跟着受伤!” 然而这一阵狂喜没维持几秒,当他看到少女随意抹去喷出的血迹,再然后自如地操控着成群的赤蝶来堵杀他跟何太哀时,鬼兄绝望了:“我们根本打不赢她。” “如此多的赤蝶,仅凭一只‘手’怎么捏得过来?就算那只‘手’长得巨大了点,也还是杯水车薪,我们死定了。” 何太哀扶着“巨手”的小指,操控“巨手”躲避小怜的攻击,他回了一句:“未必。” 因为接下来的操作极其耗费精神力,他实在没力气分神同鬼兄解释太多,于是留下的只是这么两个字。 未必? 鬼兄不知道何太哀为什么这么镇定自信,他苦笑两声,想要说点什么,但一张嘴,就发现自己要说的,全是些“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言论,讲出来也是没意思,于是索性闭嘴不讲了。 “咔咔、咔咔”。 突如其来的异动声惊动了鬼兄,来自地面。 这声音是怎么回事?鬼兄下意识地循声去查看,就见那尊被他毁坏的倒吊神像,出现了变化。 这尊漆黑的神像,本来呈躯体被折断的姿态,就好像被人分尸了一般,只是凭借红绸捆缚,才堪堪拼出了一个完整的“人形”。后来那些红绸被他弄断了,神像自然也就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而此刻,这些分离的肢体,开始在地上缓慢爬动了起来。 它们动作不慌不忙,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态度优雅,可是那诡异蜿蜒的爬行方式,还是看得人不寒而栗。 宛如一只被碎尸的木头娃娃,死而不僵,自己挣扎着又将残肢重新拼贴缝合起来了一般。终于,神像的躯干完整地凑到了一处,头颅也缓慢归位,巨大的雕像,用缺失了手掌的手臂断口处撑着地面,缓慢支起身子。 然而那颗脑袋连接处不稳当,神像起身时,头颅险些滚落下来,还好它自己摇摇晃晃地伸手扶了扶。 此时,一只血色灵蝶,轻盈展翅,它比其他蝶类飞得更快,也更灵活,其他蝴蝶追不上半空中漆黑巨掌的飞行轨迹,唯它精准追踪,俯身冲向何太哀和鬼兄。 而比起何太哀,鬼兄显然是极度恐惧这些赤红色的蝴蝶,当即,他就被吓得从喉咙里挤出“吱”的一声,那么老大一只鬼了,居然拼命往何太哀背后缩,也不讲脸面不脸面之类的问题。 第92页 眼看这只赤蝶堪堪就要落在何太哀身上,鬼王被灭的惨剧就要发生,却见一直垂目看起来分外精神恹恹的何太哀,忽的撩起眼帘念了一句:“给我用力吸气。” 霎时,殿宇内刮起狂风! 地上刚拼接完成的巨大神明雕像,背靠着墙壁,一张嘴怪异大张,引起空中气流旋涡无数,竟是把殿堂内的赤蝶吸入腹中! 风中赤蝶根本不抵如此吸力,那只差点挨着何太哀的灵蝶,直接被风吹得掀了一个跟头,倒飞出去。整个神殿内狂风大作,除了何太哀还能无事站着,其余一切均被吹得东倒西歪,均向着神明口中歪去。 鬼兄被这变故吓了个半死,他躲在何太哀身后也还是受此风影响,于是猛的大叫一声后,他就死命搂抱住了何太哀的腰,是打定主意绝不撒手了,生怕自己也随风被吸入神像腹中。 这尊巨大的邪神神像,一直于游戏里接受信徒膜拜,早就浸透了邪恶的信仰之力,鬼气蒸腾,赤蝶入其腹,便如坠入无尽泥沼,一只只尽数陨落。 而狂风之中,白衣少女孤影伶仃,她一手撑地,一只手挡在自己的面前。 长发被狂风吹得倒飞浮于空中,像是脱离了地心引力,少女面无血色,怔怔看着突来的变故。转眼间,殿宇之内的灵蝶空了一半,小怜本就是强压伤势不表,此时随着赤蝶成片耗损,她再掩饰不得,“哇”的一下,口中鲜血如血柱般喷出,溅得她身前斑斑点点俱是血迹。 何太哀在高处看得分明,他心中念头不禁一滞,而他这一迟疑,殿中赤蝶便有挣脱风力束缚的反扑迹象。性命之争的时刻,如何容得那半点情面?再说,反正玩家在“游戏”里,死了也不会有事的。想到此处,何太哀索性闭目不再低头去看,只专心催动神像。 但他不看,鬼兄是看的。只听鬼兄美滋滋道:“这小丫头不行了!还是鬼王厉害。” 何太哀心中烦躁,忍了忍,还是道:“行了别讲了。” 但鬼兄没完没了:“又吐血了又吐血了!瞧她之前那么嚣张,现在还不是这样,哈哈哈,活该!” 何太哀:“……” 何太哀道:“你再说个不停,我可就要把你丢下去了。” 鬼兄以为自己说话声会打扰何太哀的施法,倒是闭上了嘴。只是他伸脖子看着地上少女吐血的样子,目中恶意闪烁,快活得不行。他望着底下的少女,心有遗憾,只恨自己实力不够强健,不然他就跳下去,将人千刀万剐凌|虐一遍给自己报仇,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令人心情畅快。 渐渐,这殿宇内的赤蝶终于全空,代表邪神的巨大雕像也终于闭口不再作乱。狂风止息,何太哀驱动“漆黑巨手”降落到地上。鬼兄一直躲在何太哀身后,这会儿探出了脑袋来:“那个玩家死透了吗?” 何太哀没回答,但他脑中浮现了一道机械音。 【玩家死亡数更新。“5”。本次鬼王任务完成进度5/5。】 【恭喜鬼王顺利完成系统颁布任务。】 【本局游戏圆满结束,现在进入副本结算倒计时,倒计时长:一分钟。】 顿了顿,何太哀向着躺倒在地的女孩子走去。 鬼兄在他背后高声喊道:“唉唉唉,你别过去啊,危险的,万一她还没死呢?” 何太哀不做理会,在少女的尸身边停下。他看着女孩子一头漆黑长发铺散了一地,那一张略带稚气的秀丽面容,苍白到没有半点血色,至死,少女的眉也是蹙起的,似有无尽心事,而那双漆黑的眼睛合上了,眼角有湿意蜿蜒,竟是哭过。 跟在何太哀身后的鬼兄,盯着地上的少女看了一会儿,啧啧有声道:“看着还挺漂亮的。” 说完,一只手不尊重地伸过来,轻佻地就要去摸女孩的脸,结果被何太哀察觉,然后被一把拍在手背上。 鬼兄缩手道:“干嘛?我就摸一下,反正她都……” 注意到何太哀的表情,并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鬼兄低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就成鬼王了啊?还这样厉害。上次见面,你不还是刚进入游戏的吗?是经历几次副本成为鬼王的?” 何太哀现在心情很差,不太想说话。可他也不想自己的情绪,就这么直接撒在别人头上,所以好歹还是简短回了一句:“有一些机缘。” 鬼兄又咳了一声,想了想,问:“你之前,干什么出来救我?依我看,你当时是没打算跟这个玩家撕破脸的吧?你似乎有其他打算。” 何太哀不置可否:“当时神像上的绸布,是你弄断的,对吗?这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你都替我舍身做掩饰了,我如何能站在一旁看你送死?” 鬼兄一呆,随后面露尴尬,支支吾吾道:“可是、可是,可那绸布,也不是我弄断的啊。” 何太哀一愣:“什么?” 两人对望,气氛一时凝固。鬼兄突然咧了咧嘴,叫道:“啊,怎么突然好痒。” 说完,他就开始伸手挠自己的肚子。 而一旁的何太哀,则是皱起了眉。 不是鬼兄做的?可是那捆缚神像的红绸,决计不可能自行断裂,百分百是有人刻意动手。如果不是鬼兄,那还能是谁?是别的鬼? 鬼兄嚷嚷“好痒”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何太哀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只听一声“噗”的轻响,无数白色羽毛自鬼兄破裂的肚皮里流出,紧接着,一只白净修长甚至称得上是纤细的手,在这极短的距离里,从鬼怪腹内伸展出来,然后,一把扼住了何太哀的咽喉! 第93页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我保证,下一章绝对就是新副本!然后新副本里虞幼堂同学会上线。 文章的封面我改过来啦。因为本文改过好几次名字,之前是叫,“成为恐怖游戏最戏精的鬼王”,改成现在这个“逃生通关全靠演技”之后,封皮一直忘记换了,谢谢大家提醒wwww 。 第47章 鬼王娶亲01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何太哀万万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直接被对方掐了个正着。 那人手劲极大,将他掐得眼前一黑。遭受如此意外袭击之下,何太哀本能伸手去抓扯对方的手,因为感受到的是货真价实的死亡威胁,所以他出手很重,即便不去低头看,也很鲜明地感知到,对方绝对是被他抓得出血了。 可以想象,这只被他抓住的手,是如何伤到皮肉翻卷。因“鬼怪扮演规则”的缘故,伤害他鬼,既等价伤于自身,何太哀手上一阵痛,他很清楚自己下了怎样的力道。 但对方却一点也不以为意,仿佛半点痛都感觉不到,而且,反而像是被取悦了,只戏谑笑道:“哇,这么凶?” 何太哀想也不想,立刻闻声辨位,抬脚便奋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狠狠踹了下去! 结果那踹下去的感觉…… 踹,的确是踹中了。可是,他踹下去的力量,却被转移卸载掉了大半,约等于是没踹着对方。这就好像是存在一个被塑料纸膜包裹的溜溜球,有人用力去抓,结果手中只抓住了一张破口的塑料薄膜,而当中原本被裹挟的溜溜球,却借力弹飞开来。 ——眼下何太哀就有这种感知。 而再仔细思考一下,会有如此恍然错觉,也不过正是因为,比喻同现实两者之间存在等价挂钩。所谓“塑料纸膜”的意向,不正是孕育出如此怪物的鬼兄肉身么?而滚滑出去的溜溜球,也正是眼前这名叫做白羽的鬼怪。 一想到自己刚刚用力踹掉的,其实是被破腹的鬼兄,何太哀只觉一股恶寒从脚底直蹿头顶,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结合种种细节,他如何认不出眼前这家伙是谁?此鬼毫无疑问就是白羽。 明明先前在他的“他心通”感知里,叫做白羽的鬼怪,应该是同第一支鬼怪小队一起覆灭了才对,偏偏这家伙现在又出现在他面前。想必是先前用了什么特殊手段,进行了假死伪装。 现在回想,后来第二支鬼怪小队的行动怪异之处,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个白羽。当时在地下那间“小黑屋”里,他明明反复叮嘱过第二队鬼怪,要及时向他汇报情况,结果到后来,别说汇报了,都没半个鬼出来跟他吱个一声,这当中,有九成可能是名叫白羽的家伙,对那些二队里的鬼怪进行了挑拨教唆。 若非小怜一举将第二队灭了大半,恐怕这家伙就会煽动剩余鬼怪做出一些过激行为吧。 当时初见小怜时,少女说过是在追杀白羽,何太哀那会儿凭借“他心通”,还以为小怜将白羽和第一队早就一并杀尽了,完全没再细问。倘若那时他肯再谨慎多问几句,现在应当不至于如此被动。 这个掉了一地“鸡毛”的家伙,一定很怕小怜。先前一直躲着不敢出来,一旦小怜死了,对方就无法耐住性子再继续躲藏。可是这个鬼到底想做什么?毫无疑问,白羽现在是想杀了自己。 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这家伙是认真的想杀他。 但是,明明游戏都已经通关结束了,鬼怪之间完全没必要互相残杀,再这么做,只会平白引来系统严厉的惩罚。白羽到底是为了什么,怎么就一定要杀了他?他敢发誓,自己和白羽绝对是第一次见面,两人之间,不可能存在什么前仇。对方这般不死不休的姿态,实在不正常。 脑中无数念头一时涌现,折合在现实之中,不过短短几秒。 何太哀在一踹之后,又马上补了第二脚上去,但对方避开了,并且趁势直接将他压倒在地。猛然间,后脑和肩背直接磕在地上,再加上身前被人跨坐着的重量叠加冲击,何太哀疼得懵了一懵,眼角处竟然冒出了一点眼泪花,当然,这只是身体的应激性反应,和本人情绪倒是完全不挂钩。 那只扼住他脖子的手,似乎微微顿了一顿,随后扣得越紧,竟是打算一鼓作气将何太哀活活扼死。 明明是这样苍白瘦削的一只手,不是成年人所有,还带着少年人那种个子抽条长太快于是身上长不了几两肉的“青黄不接”瘦弱感,可偏偏也就是这样一只手,蕴含着相当恐怖的力量。 何太哀被掐得眼前一片模糊,但反而整个人冷静了下来。意随心动,只见神殿里,神明雕像的漆黑手掌,悄无声息地一下子浮起,然后劈掌向着骑坐在何太哀身上的白羽扫去,是打算将这鬼怪打飞。 明明那“巨掌”的位置,是在白羽的身后,可白羽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在那巨掌横扫过来之前,矮身搂着何太哀就地利索一滚,竟是避开了“神掌”的袭击。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躲避的动作,他一直死掐着何太哀的手松开了。 “咳咳咳——” 空气倒灌引起剧烈咳嗽。说起来也奇怪,都已经死了变成了鬼了,还会需要空气吗?像一个活人一样渴求着呼吸,又像一个活人一样险些被掐死,这世上所有其他的鬼怪,都是像他这般? 第94页 何太哀不知道。 随着空气入鼻的,还有一股相当浓烈的腥臭味,来自白羽身上。何太哀忍住呕吐的欲|望,反手一把就要将身上这名浑身浴血的鬼怪推开,结果入手一片腻滑的触感,那感觉简直了。 何太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家伙根本没穿衣服,他摸到的就是白羽身上大片的皮肤。顿时何太哀头皮发麻,只觉自己跟摸到了一条毒蛇差不多,别提有多他妈惊悚。 “你做什么啊,我只是来拿回我应得的东西。” 少年鬼怪有些苦恼地这样说着,那语气听着莫名像在撒娇。 直到此刻,何太哀才第一次看清楚白羽的形貌。不,说是“看清楚”其实也并不准确,因为白羽浑身都是血,面上也是。如此血迹斑斑浸透了血的一张脸,即便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也依旧让人雾里看花终隔一层般,看不大分明。 不过,通过这一个轮廓,倒是很清楚地能让人知道,这鬼怪显然年纪不大,还是个少年鬼怪。但讲话的语气太恐怖了,至少何太哀听得寒毛直竖,此时只想赶人离开。 何太哀哑着嗓子道:“什么东西?你从我身上下来,我还你就是了。” “还我,你也觉得应该还吗?”白羽嘻嘻一笑,就在何太哀心中一松觉得还有商榷余地时,他突然双手齐上,重新死死扼住何太哀的脖子,“我要你的命!” 神、神经病啊! 何太哀被掐得进不了气,一张鬼脸惨白了下去,偏偏这个时候脸上被溅上了血。那一滴血来自白羽。少年鬼怪一头一脸都是血,虽然大半已近半凝固的状态,但还有那么几滴,顺着他脸颊的弧线滑落,汇聚在了他的下巴尖处,到最后不堪重负终于坠落,于是就这么滴垂在了何太哀面上。 何太哀此时脸色惨白。倘若是活人,被这么掐着脖子,总该是越掐脸越红的,偏他此时越掐脸越白,可见做人和做鬼还是不同。 而这一滴血落在何太哀脸上,简直就似一张宣纸上落了朱红笔墨。白的越见白,红的越见红,实在是有点惊心怵目了。 白羽见状笑道:“这里神殿的神像脸上有血泪,现在鬼王大人的脸上,也是有血又有泪,两样比衬,倒是非常相得益彰,好看得紧。” 何太哀快被掐死了,听到这么一句阴阳怪气话,登时只觉自己死了也能生生被气活。他妈的“相得益彰”是这么用的吗,没文化就别瞎用成语行不行? 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了惹这鬼,呼吸越来越困难,想要再像先前那样操控神像,却是如何也办不到。自上次一击未中,他心中一口气就被打散,若要在凝聚回来,依他现在这个状态,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了。这条二次开始的命,困于游戏内,疲于跟玩家争命,连一点作为鬼怪可能获得救赎希望都还没看到,便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何太哀不大甘心,但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就这么死了的时候,忽然,手中平白无故就多了一个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何太哀根本来不及看,也没想要去看。他只是凭借自己的本能,握住那件事物,用力朝着掐住自己脖子的白羽打去! 说是用力,但其实他一个快被掐死的人,又能有什么力量?最多只能算是碰了对方一下吧。可是,完全叫人料不到的是,就因为这个,本是如此难缠的白羽,竟一把松开了他,就好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甚至还起身跳开来了。 “咳、咳——” 何太哀单手捂住自己的喉咙,一阵咳嗽后,他垂目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中多出来的,居然是一把黑色的玉如意——首为云头,柄为直柄,和神像手中拿的是同款,两者形状完全一样,但他手里这个,尺寸更小,相对来说,色泽也更光润点。 白羽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左手小臂,一挑眉:“你那是什么能力?” 何太哀喘了几口气后,缓过气来,他哑着嗓子大骂:“你有病吧?!你掐我,不就是掐你自己?你到底图什么!我跟你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几时欠你命了?你别是找错人,还一错到底乱下杀手杀人吧!” 白羽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少年鬼物笑起来。 “你看,你身为鬼王,要杀死本局游戏里的所有玩家,对吗?但依你能力,恐怕是很难做到一点。这些玩家,一个个的都非常难搞,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千辛万苦,才将那些人杀死。虽说你自己是解决了其中最棘手的一个,但也只是你的能力刚好克制于她而已。” “或许是该夸你一句善用能力,确实,你的能力运用方式还算奇特。不过,若你还想再更进一步,恐怕就难了吧?遇到强攻类型的对手,你操控的这大玩具神像,能干什么?动作慢得要死。”白羽戏谑道,“难不成,你是打算当场给人表演脱衣舞吗?” 何太哀气结。 “杀了那些玩家,我可不做无用功,总得讨点彩头吧?”白羽轻笑道,“对鬼怪来说,最好的奖励,其实不过也就是玩家的命了。可我杀的就是玩家,你也拿不出更多补偿。不如考虑一下逆向等价交换,4个高阶玩家换你一颗鬼王人头,这笔买卖,我亏了,但还算有趣。” 这什么逻辑?! 神经病!此鬼绝对是神经病! 何太哀被气到笑出声:“谁跟你说我必须要杀死所有玩家的?”虽然他本局的任务确实如此,但此事只公布于他和系统之间,不管白羽有什么猜测,只要他一概否定,对方又能说什么? 第95页 “我所求的是‘封印’全部解除,这可不靠你。至于玩家,人是你要自己杀的,管我什么?我可没跟你做过交易。” 白羽听何太哀这样说,摇头笑道:“还不承认。这次的副本,是你的‘惩罚局’,我说得对吗?你违反了‘鬼怪扮演规则’,这局的游戏,只系统针对你设下的副本,而我们其他人都只是作陪。” “我一开始也以为,你的任务,当真就是破除封印了。后来想想,根本不是如此。不过,封印是真的,但它对你根本没这么重要吧?只不过是你外放的□□,用来掩盖你的真实目的。然后我就在思考,你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我杀了两个玩家,然后发现,这个副本里散落各地的无面神像,脸上均出现了变化。我就知道了,你的真实意图,牵扯在玩家身上。5个玩家对应你‘二重身’的‘五官’,每死一个玩家,神像五官就会变化填补上原本的空白,而你的能力也会对应上涨。” “如果我不是我杀了4个玩家,那个操控蝴蝶的小丫头,你也不可能解决得了吧?” 何太哀冷冷道:“无凭无据,全靠你一个人瞎编,不过全是你以为罢了。你有空光着屁股同我讲这些,怎么不赶紧找件衣服好好穿上?” “……”白羽上挑的嘴角弧度不变,但那笑容之下透出的血腥气,确实不可错辨,“同你讲了这么多,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反正你只要知道,我要杀了你,这就够了。所以,你准备好去死了吗?” 他嘴上问着“你准备好了吗”,实际上却根本没有给人准备的时间,或许,之前他掐何太哀脖子那一遭,在他看来,已经是个慢吞吞的热身打招呼过程。 一层白色羽毛无中生有,覆盖了少年大半身子,他脸上好像还是那个样子的笑容,却显出几分残忍的感觉来。五指并拢成掌,白羽举起右手,五根手指的指缝之间,夹着几片泛着血光之泽的绒羽,然后就这样以不是很上心的姿态,挥了出来。 何太哀:“!” 在对方采取行动之时,何太哀立刻就调动了神像,庞大的雕像并不好操控,所以何太哀只是调动了部分“肢体”挡在了自己和白羽之间。但他想不到的是,那几根轻飘飘的绒羽,竟然直接刺破神像躯体,明明看起来不见任何冲击力,却转瞬破空已至人眼前。 小腿中了一片,直接被洞穿,肩上了也中了,视线里,一片血羽直逼何太哀眉心,来势汹汹,明明看起来毫无威胁性的绒羽,却暗含无尽凶厉之意。 那一点轻绒触感额际,何太哀脑中不自禁地浮现出自己被爆头的画面,他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就好像是有人照着他的头狠狠打了一拳,他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后,还惯性地打了无数个滚。 用“被人用拳头打了”这个形容,是不是太轻松了?但何太哀挨了这一记,居然真的就没怎么觉得痛。停止滚动之后,他第一个反应是颤巍巍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身首分离,他心中浮起来的第一个情绪,不是庆幸,而是惊奇。 他居然没死? 【第三副本任务成功完成,杀死玩家数,1,“惩罚”副本无评价,无积分累计】 【惩罚副本结束,无整休机会,直接进入下一副本】 【副本内,鬼怪商城功能自动封锁】 何太哀呆了呆,忽然想起来,确实,之前他有听到系统提示说什么“进入副本结算倒计时”,只不过后来被白羽单方面吊打之后,他挣扎在生死之间,其他的一概没余力去想,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提示线索。 所以,他这是命悬一线间逃出来了? 哈哈哈…… 单手撑地就要爬起来,何太哀目光一转,忽然凝住。 因为,他看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竟变得漆黑一片。 不是弄脏了就会有的黑,也不像是被颜料涂染,那种黑,好像是他整双手自内而外发生了某种怪诞的变异,这已经完全不是人类才会有的手。 皎皎月光下,何太哀看见自己的手带上了一种光润石头的质感,隐隐自含光华,像是某种黑玉。倘若不是长在自己身上,还能称赞一句挺有艺术感的,但这样的手长在自己身上,就只会让人觉得惊悚恐怖。 并且,这样的变异,并非只局限于他的双掌之间。他两条手臂都是这个鬼样子! 何太哀立刻掀开自己领子,顺着自己的衣领往里头看,接着就发现岂止是手,他的身子全是这样诡异的状态。等他再抬手去摸自己脸,那让人毛骨悚然的触感让他头皮一麻,即便此时没有镜子可以让何太哀去照,他也清楚晓得,自己脸上也是如此黑玉的质地。 那柄黑色的玉如意! 一定是这东西引起的变化,但是它现在去哪里了? 【恭喜扮演者获得道具“秘宝”。】 伴随脑中突然重新响起的机械音,何太哀手中一凉,手中便多了一样半臂长的事物。云头为首,其上纹理细腻,通体漆黑,自然就是他心中所想的玉如意。 秘宝名称:握君如意。 类型:防御类法宝。 功用描述:无事小神仙,世人谁会。 炼制人:天师府第六十八代掌门。 危险等级:丙级。 何太哀一怔,还没等他有何感想,系统那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又接二连三地跟着响起。 第96页 【扮演者获得“鬼王”称号,成为副本内“鬼王”。】 【彩烛双辉喜满堂,龙飞凤舞谱新章。月圆花好春永驻,百年偕老情意长。七日之后,鬼王娶亲,百鬼饕喜,行将血洗人间,谁是那个免于灾厄的幸运新娘?】 【备注:本局游戏,行事须记端方。规则之外的事,皆不可行。】 【通知本次“鬼怪NPC”扮演小组,本次副本共有30名玩家,请各位鬼怪好好规划自己的工作安排。】 什么东西?什么新娘?! 何太哀震惊到手一抖,玉如意脱手掉落,却在滚落地面之前,就碎成亿万齑粉散落风中。 月牙弯弯挂于天际,夜风微凉,月光仿若水银一般倾落大地,浸了他一身。何太哀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某个庭院之中。此时正是黑夜,庭院四面高墙俱是大红之色,在这黑夜里鲜艳得放出妖异光亮。整座庭院被红白两色淹没,无数红色的绸带与白色的麻布飘摇,经月光一镀,莫名阴煞之气四溢。 而庭院正中,立着一棵委顿不堪的枯树,上头缀着无数黑影黢黢。 忽然,一声粗厉的鸟叫声响起,撕破寂静的黑夜。 “呀!呀——” 树上有点点细小红光随之亮起,成双成对,仔细看去,原来庭中枯树上停着的,是一群数不清个数的乌鸦,而那些夜色里无故冒出的红点,便是这些乌鸦陡然睁眼后,目中透出的妖邪红光。 老鸦叫,祸事到。 “鬼王娶亲!鬼王娶亲——” 作者有话要说:小攻露面出来了吗?——对不起,没有 第三个副本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在问这文是不是会虐。 我最近几天思考了一下要怎么回答。 首先,我要坦白承认,故事剧情上,我会对小衰同学捅刀的,而现在剧情处在一个我还没拔刀的节点上。但是,我也必须要说,在剧情主线会对主角捅刀的情况下,感情线我就绝不会再捅出第二刀,这一点我能发誓。 开坑的时候,我就很清楚自己到底打算写什么。一个故事如果只是甜甜甜,就会过于轻薄,很快就会被人忘记,只有喜怒哀乐俱全了,才会稍微被人记得久一点吧,虽然最后也依旧难逃被抛却脑后的下场,但都是花时间下去才写下的文字,如果可以选择,我还是想大家能记得我一点,哪怕就一点点。 而且关于感情甜度,一径地一帆风顺,就会显出一种很脆弱的不真实感,给我感觉就像是泡腾片一样不稳定,没有出事的时候,是一颗固体,一旦沾了水出了事,很快就粉身碎骨,而且入水那一刻剧烈的仿佛垂死挣扎般的沸腾,挺惨烈的。一帆风顺的感情,到底会不会是“泡腾片”,这个猜想就是“薛定谔的猫”,作者没有写出来就没有结果,但我作为读者的时候,就会不住地去想。所以轮到我成为作者的时候,我就不猜了,我要把这一段感情直接丢进水里。 wwww 如果所有人都不许你们在一起,你该如何自处?对方值得你做出那个大不逆的选择吗?这是我开这篇文时,试探着想要去探究的问题。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个选择显得合理?情比金坚是我很喜欢一个词,小哀和糖糖的感情发展下去就会是这样的。金石试刀,若我手中剧情是一把刀,那小哀和糖糖便无惧我这一砍。 希望大家能信我,跟我一起写完这篇文>/////< 唉,我码字速度真的超慢的,一小时200500之间波动,没天赋的我就是这样天天面对这种惨剧,但我尽量多写一点,日更真的太困难,我想先固定下隔日更的频率,如果有多余精力,就会加更一下,希望大家还是能爱一下我这个残疾作者QAQ 我也爱你们! 意外收到好多霸王票,还蛮、蛮惊喜的,完全没想到,谢谢大家,让你们破费了嗷>/////<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诶呀我好帅啊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萧氏一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龙渊、1区1号民政局、爱哭的大宝宝、一颗糖、葡萄朗姆冰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黑乎乎、蓝南不分 20瓶;妖歌 10瓶;哈尔的世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鬼王娶亲02 操!这个副本怎么回事?! 30名玩家??? 有没有搞错! 5名玩家就够他喝一壶的了,这次来30个,是想他死吧?! 而且鬼王娶亲又是什么鬼,这次怎么又是他当鬼王,这鬼王他可不可以不要当啊,谁爱当谁来,他根本不想奉陪好吗。 何太哀嘴角抽搐了一下,实在忍不住就在心里疯狂地辱骂起了系统。 他这边咒骂不已,那厢树头乌鸦们也是好生热闹,简直吵得要叫破天。 明明只是些普通报丧小动物担当,按理来说只要嘎嘎叫就完事了,偏偏这一群跟鹦鹉一样会说人话,叽叽哇哇地狂叫着“鬼王娶亲”,声线又粗又难听,而且出声的数量如此之多,活像八百鸭子齐鸣,本来好好的月夜诡事画面,硬是被这一群乌鸦给搅得粉碎,只让人打从心底觉得好烦躁,直想把这群乌毛鸟给打下来烤了。 第97页 何太哀捂了一下耳朵,喝道:“都别吵。” 此起彼伏的“鬼王娶亲”报颂声,一下子销匿了下去。 乌鸦们在何太哀的呵斥之下,居然都住了嘴,一时间庭院寂然若死,只余夜里呜呜风声。但声音停了,却也带来另一面的效果。只见树上乌压压一片的乌鸦,在闭了嘴之后,纷纷侧转过脑袋,用冒着血红光亮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树下的何太哀。 很多时候,只要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单个看起来没什么好值得在意的存在,在成群结队了之后就会变得相当恐怖。 何太哀面对这一树密密麻麻的乌鸦,也得承认,这些老鸦们看起来,确乎是有些吓人的。 也就是此时,一声悠长的口哨声响起。 何太哀一怔。 鬼月夜,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口哨声,一串薄薄的鬼影翻过血色高墙,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庭院内。 借着皎然月光,可以清楚看见这群“鬼”的面貌。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形貌相距甚远,有的丑陋,有的美貌,彼此之间相通点甚少,连身上衣服都没半点相似制式,不过,他们统一全都薄薄一层,就好像是一个人活生生被压扁了,随后躯壳内的骨血筋肉尽数被抽扒干净,只剩了一张不堪重负的外皮,孤苦伶仃地遗留在世间。 这些薄薄的皮,没有重量,一落地,凭借夜风一吹,居然直接飘到了何太哀跟前。 鬼影憧憧,当先那一张皮张嘴笑道:“恭喜鬼王,贺喜鬼王,风光无限,得娶娇娘。” 此皮是个年轻男人的模样,手中捧着一面青铜缠枝的圆镜。虽然只得一层轻薄厚度,但这鬼却生得相当清俊端雅,丹凤眼,眸色漆黑,看着人的时候,像是一往情深,若非只是这样“纸片人”似的薄度,也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孩子了——或许现在这样,也很讨女鬼喜欢也说不定。 “呀!——” 薄皮鬼们一出现,树上刚刚才安静下来的乌鸦突然就疯了。它们拍着翅膀腾飞起来,异常凶恶地将那些皮团团围住。 乌泱泱的鸟类,简直要遮天蔽日,它们张开翅膀来,是体型好大的一只。何太哀甚至都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连串布匹撕裂的声音,等那群乌鸦散开,地上只留了一些薄皮残骸,以及一面圆镜。 “你知道这个副本的规则吗?” 有人突然开口说话。 何太哀不动声色地循声看过去,就看见庭院里乌鸦散尽,如今庭中枯树上,只孤零零地停了一只血红色的鸟。不,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只被拔光翅羽,血肉模糊的一只乌鸦。 和先前不一样,这次的感知非常鲜明,何太哀能准确辨认出来,对方跟他一样,是这个副本的“鬼怪NPC”。 何太哀想了想,语气平静地道:“你知道?那你能跟我讲一讲么?” 那只乌鸦目光直直地盯过来:“娶亲之前,鬼怪手上不可染血。” 何太哀皱眉:“你这个染血,是指不能杀人,还是单纯字面上的不能沾血?” 乌鸦开口道:“都是。” 何太哀打量着眼前的鬼怪。 这只鬼和他以前见到的都不同。他以前遇见的那些鬼物,不管形态再怎么扭曲变形,总是会保留一点人形的轮廓。可这只乌鸦鬼怪就不一样了,完完全全就是鸟的样子,若非系统给予的“鬼怪之间的感应”,何太哀根本不会觉得对方是鬼怪,反而会错把对方当做一般的副本道具。 说起来,这乌鸦没毛,也不知是何缘故,人生真是奇妙,前一个副本他才遇到一个疯狂掉毛的白羽,现在偏偏遇见一只彻底相反没毛的。 大概何太哀打量得太仔细了,令那只乌鸦生出了被冒犯的感觉,只听乌鸦冷冷道:“你看什么看?” “……”何太哀既不想做无用功的多余解释,也不想得罪鬼,所以只避重就轻地回道:“没什么。我就是在好奇,先前那些乌鸦是你的能力所化?” 乌鸦君不答,完全无视了这个问题,只是用那一把粗嘎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催促道:“你现在要快点选定娶亲对象。” 何太哀寻思着:“我正想问呢。这次副本推进的剧情是‘鬼王娶亲’,新娘子在哪里,我要娶谁?” 乌鸦:“都是现选现娶的。没时间磨蹭的了,为防意外发生,你就娶我。” 何太哀:“???” 不是,他刚刚是不是幻听了,老哥你说啥?! 何太哀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你这……听你声音,你是男鬼吧?” 乌鸦君:“……” 乌鸦无比冷漠地说道:“男鬼怎么了?娶个亲又不是必须洞房,走个形式而已,而且你以为我就很想跟你结婚吗?” 何太哀:“……也对。” 乌鸦:“哼。” 何太哀:“刚刚你说‘防止意外发生’,这是什么意思?” 乌鸦闻言,立刻冷笑一声:“还不得是怕那些鬼皮作怪——没时间多解释了,我要你的一撮头发下聘,快些给我。” 说完,这只血肉模糊的乌鸦腾空而起,也不等何太哀答应,就径自就落何太哀头顶,粗暴地伸爪,是打算马上拽一撮头发飞走。 结果万万没想到,它扑腾了好几下,别说拽下一根头发了,就连半根毫毛都没掀下来。无毛乌鸦惊疑不定地重新飞回树上。 第98页 “你身体怎么会这么坚硬?看你黑漆漆的,难道不是被烧死的?如果是被烧死,那应该是挺脆的才对。。” 何太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我还真不是被火烧死的。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此事说来话长,暂时也别提了。你要我头发做什么?” “下聘。阴亲就是这样,用红绸白麻包裹住一截头发作为信物,只要将信物递交给对方,也就是下聘成功了。” 头发这种东西,可以随便交给一个陌生的鬼吗? 仅从稀缺性这个角度考虑,头发并不金贵。做人的时候,因为新陈代谢,每天能掉好多,洗个头就能撸下不少,谁要谁拿去。做鬼了这头发也没“升值”的空间,根本没有变得更重要,甚至很多人在死了之后,各自造型就开始变得奇奇怪怪,很多鬼物都没头发—— 何太哀想到此处,忽然一怔。 头发这种东西,在鬼身上不是绝对存在。倘若现在身在这里的,是个秃子,又或者是个光溜溜没有毛发的鬼,那难道秃子鬼王就可以不下聘娶亲? 不动声色地放下摸头的手,何太哀道:“我这头发拔不下来,是不是就娶不了亲了?” 乌鸦瞥了何太哀一眼:“那倒不至于。” 它说:“没有头发,换成其他是比较贴身的物件,比如衣服的一角布料,也都可以勉强替代。” 何太哀惊讶:“这么随便?” 一声轻笑响起,那个笑着的人开口道:“确实很随便,也亏得这样随便,不然还真不好办事。” 乌鸦君听到这声音,浑身气势猛然间大变。也不知两鬼有怎样的恩怨,只见皮肉翻卷的乌鸦君两眼里,流露出极为怨毒的目光。 但它此刻只是站立枝头未动,并没有冲上前去撕了对方。 月光之下,红墙之上,一张薄薄的人皮坐在墙头,除却厚度不谈,这人皮相貌风流,丹凤眼,目中含情,怀中还抱着一捧青铜缠枝的镜子,如此不是先前那领头被撕碎的薄皮鬼,又还能是谁? 它不是被乌鸦给活生生撕碎了么,怎么又重新出现了? 何太哀观察到两鬼之间有暗潮汹涌,也不吭声,只是观望。 “鬼王下聘,是谁能有此福气夺得殊荣,你们难道就不好奇,就不想看看?”薄皮捧着圆镜,似笑非笑的。 乌鸦君立刻冷笑:“鬼王现在是在我这里,他要‘娶’谁,还轮不到你来定数置喙吧?” 薄皮也笑:“难不成娶你?为了拼个输赢,你还真是越来越不要脸面了。” 乌鸦双目喷火:“要论无耻,有谁比得上你?” 薄皮闲闲道:“我这叫智慧。我可不像某人,好不容易抢占先机让鬼王降临自己院子里,结果却败得一塌糊涂。” 乌鸦大怒:“你说什么?!” 薄皮鬼哈哈一笑:“你以为我之前溜进院子,是白白送上门让你撕着玩的吗?虽然不知道这次的鬼王是因为什么缘故,居然在降临的时候闹出这么大动静。也好在鬼王大人表演了如此出色激烈的一番‘连滚’,衣服都破损了,倒让我在院子里趁乱捡到了一块布料边角。” “你说我拿到这么个东西,我会做什么?” 乌鸦咬牙道:“我杀了你。” 薄皮的鬼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一样,噗嗤笑出了声:“你与其同我喊这些空话,不如做些更实际些的,又更有意义的事。比如说,和鬼王大人一起看看,那未来新娘子是什么样子的人。人?我可不是口误。鬼王那衣料一角,我拿红绸白布包住了丢到玩家聚集区,哈哈,你猜会发生什么事情?” “30个玩家,‘人来人往’的,不如现在让我们大家一起来猜猜看,到底得到什么时候,才会有玩家将‘鬼王信物’捡起来?” 乌鸦暴怒,怒不可遏地大叫了一声。无数黑羽的乌鸦自高墙之外飞来,漫天都是,几乎将月色完全遮蔽。 薄皮的鬼见状将手中圆镜一抛,圆镜跃入庭中,跟先前他遗落的那枚铜镜成了一双,他大声笑道:“两面镜子都给你们了。它可以追踪目标之物,与‘鬼王信物’视角相同,你们就好好看着吧,哈哈哈!” 血肉模糊的乌鸦气得大叫了一声,杀气腾腾地张开翅膀一扬,顿时那些向此处奔来的,铺天盖地的乌鸦群,齐刷刷地调整了方向,统一啄向墙头上那薄薄的鬼影。 而鬼影竟然诡秘一笑,既不闪也不避,只是任由黑羽的乌鸦将自己扯碎啄食干净。 处理完薄皮的鬼怪,乌鸦君回头,就看见何太哀靠着红墙,居然把先前那枚被薄皮们刻意留在庭院里的圆镜给捡了起来。 乌鸦君气得整个身体抖了抖:“你在做什么!” 何太哀蛮无辜的:“他不是说通过这个镜子,我们能看到‘鬼王信物’的现有情况吗?我就想趁着‘信物’还没被人捡走,赶紧辨认一下位置,然后混进玩家聚集地里,想办法把东西拿回来就是了。” 乌鸦君道:“我也有办法,没必要用那鬼皮的东西!” 何太哀摇头:“迟了。” 乌鸦君一怔。 何太哀看向镜面,语气沉沉道:“有玩家注意到‘信物’的存在。这镜子只呈现画面,不传递声音。看情形,他们好像是在讨论要不要把东西捡走。” 乌鸦君不说话了。 第99页 何太哀:“你要不要一起过来看?” 乌鸦君:“……” “反正事情也已经变成这样,我觉得吧,这——”话到一半,何太哀突然变了脸色,那本来玉石般漆黑的形貌,一瞬间黑得越发深不可测。 青铜缠枝的圆镜里,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人。 黑色为底,上有白鹤展翅的图案。 此人伸出手,是漫不经心的,捡起了让其他玩家都警惕不敢轻触的“鬼王信物”。 也正是因为“信物”被握住捡起的缘故,“镜头”紧随“信物的视角”剧烈调转角度。原本,这人从出现到将“信物”捡起来的过程里,一直都未露脸,但随着此时“镜头”摇晃,对方那一张没有半分瑕疵的脸,毫无遮拦的,就暴露在了何太哀的视线里。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对方右耳处,那枚金色的,银杏叶形状的耳钉。 何太哀回神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用力拍了拍手里的圆镜! ——绝对是这镜子坏掉了,所以才会映出虞幼堂的脸。 可是无论多拍几下,这张完美的校草脸,依然还在镜中阴魂不散地存在着。何太哀一下子情绪崩溃了:“这亲没法结的,我要退婚!现在立刻马上我要退婚!”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被冷藏了四个月的小攻终于重新出来了wwwww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棉花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鬼王娶亲03 何太哀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虞幼堂一定是知道了上局游戏里,他对小怜做的事,所以现在,是来找他给自个儿花容月貌的小师侄报仇来的了! 一定是这样的! 只要稍微一想起这家伙之前面对鬼怪时的态度,何太哀就不寒而栗,他这回要是落到虞幼堂手里,怕是得下场极为凄惨。 越是如此这般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何太哀就越发恐惧,然后恐惧到一定程度,反而触底反弹心里生出了无限杀意。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虞幼堂出手之前,由他先杀了对方! 上次副本结束,系统不是奖励了他一个道具么。虽然现在还没仔细研究透这“秘宝”的实际功用,但系统出品,又是鬼王级别的奖励,还顶着个“秘宝”的称呼,想必效用不俗,说不定能出奇制胜。 再说,凭什么他们做鬼就这么惨啊。 被迫在恐怖游戏里扮演鬼怪NPC取悦玩家,玩家还只许鬼怪挨打不准还手,一句“鬼怪全不是好人都该死”就是至高理由不接受反驳,这算什么道理?哪怕是泥人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鬼怪都十恶不赦?鬼都是人变的,做人时,又有几个是能当得起“十恶不赦”,难道做鬼了就能一下子性格突变?依他看,鬼怪作乱,十之八|九,除了少数是真的天生为恶,剩下的,全是被自以为是的“天师”大人们逼迫的吧? 人有活下去的权利,难道鬼就没有吗? 存在即合理,鬼怪能在这个世界上衍生出来,那就是合理的。凭什么做人就比做鬼要命重高贵了? 何太哀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他心中情绪上来,慷慨激扬,几乎想现在就跟虞幼堂当场拼个你死我活。 夜风习习,薄含凉意,立在枯树枝丫上的乌鸦,眼中红光闪动,它看着何太哀脸上表情变幻不定,微微晃动了一下身子,出声道:“事已至此,退婚是不可能的。一旦下聘,就没有翻悔的可能。” 何太哀扶额:“这‘新娘’我娶不起。他跟我有仇,估计他看到我,就要把我给剁了,你说我们这样怎么结亲?而且你不知道,他超凶,又特别强,打鬼随随便便就能把鬼爆头,你让我娶他?这是道送命题。对了,他还特别讨厌gay你知道吗?” 乌鸦歪了歪头:“讨厌gay?” 何太哀解释:“就他特别讨厌男同性恋。非常非常讨厌的那种,被男的拥抱了一下,就怀疑人是gay要占他便宜。” “你看吧,我是个男鬼,这一点显而易见。简而言之,我不仅是个鬼,而且还是个男的,偏偏又需要响应这次游戏副本的扮演要求,强‘娶’了他,如此,可算是完完全全占了他最讨厌的两个选项,你说,他发现我这个男鬼要娶他之后,他能不狠狠弄死我吗?” 乌鸦:“……” 何太哀喟叹了一声:“他不可能不杀我,所以我想好了,不如先下手为强。乌鸦君,这局游戏,你就同我强强联手如何?这样,你帮我一起杀了新娘子,我呢,就帮你对付那个‘薄皮的鬼’。你同那鬼有恩怨,也是有仇吧?我能帮你。” 乌鸦漠然道:“我同鬼皮的恩怨,不劳旁人插手,我自会解决。至于杀死玩家——你忘了我之前提醒的本次副本规则吗?” 何太哀怔了证:“你这是直接就拒绝我了?这么快,真的不再多考虑一下?” 乌鸦转动它猩红的眼睛,缓缓道:“鬼王娶妻礼成之前,鬼怪手上不得见血。这是本次游戏的规则。而在游戏开始之初,你应该有听到这句话的——” 顿了顿,乌鸦继续道:“本局游戏,行事须记端方。规则之外的事,皆不可行。” 何太哀回想了一下,发现系统还真他妈的有此提醒。 第100页 沉默了一会儿,何太哀抬眼,追问:“倘若这次游戏里,鬼怪没有遵循规则,会有什么下场?” 乌鸦不说话了。 过得半晌,它突兀笑了一下,笑声粗嘎:“身为鬼怪,如果没有遵循游戏规则,自然就会受到系统惩罚。而这个副本给出的惩罚措施,就是破坏规则的鬼怪,会受到系统攻击。“ “之后,鬼怪将永永远远滞留于此副本之中,再不得脱出。并且,滞留的同时,从此时时刻刻饱受系统的折磨。当初受到系统怎样的惩罚攻击,这造成的伤痛,便会一直在副本之中,持续反复地加诸于鬼怪身上。” 何太哀突然道:“那你是在这个副本里待了多久?” 是的。这一串对话下来,观察乌鸦君的神态和言论,何太哀有理由相信,乌鸦君曾因杀死玩家破坏了规则而被困于游戏之中,所以它才会对“触犯规则”这一行为这么敏|感。 乌鸦:“为什么这么问?” 何太哀:“直觉。” 乌鸦自嘲地一笑:“你的直觉很准。不错,我确实在这一个游戏副本里一直待着,并且待了很久,久到我自己都不记得我到底经历了几回。” 何太哀突然犀利:“可是,我们鬼怪每次结束副本,系统在对我们的表现进行评分结算时,不都是会提醒我们,这是我们第几次进入副本的吗?” 乌鸦:“……” 乌鸦冷冷道:“时隔太久,我已经不记得,我是第几回的时候初入本次副本,即使系统报给了我尾数又有什么用?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过几次。” “好啦好啦,我就随口这么一问,你别生气。”何太哀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心中却是杀机暗暗浮动,当然,这杀意全是针对自己未来的“新娘子”。 漆黑的玉如意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忽然显身化虚为实,颇有同主人同甘共苦一起迎战的意思。何太哀将云首的如意握住了,无意识地拿在手中摩挲着:“不过,如果喜礼之前不能动手杀玩家,那么,喜礼之后呢?” 他已经开始思考具体的实施步骤。 “我若是在礼成之后对‘新娘’动手,这便不算违反游戏规则了,不是吗?” 乌鸦盯着何太哀。 不知为何,这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莫名剑拔弩张。 乌鸦哑声道:“鬼王娶亲,礼成,则鬼怪可大开杀戒。届时玩家实力被压制,当天百鬼狂欢,喜礼本质就是一场玩家血肉宴,只除了一人受规则保护,鬼怪不得袭击对方,那就是本次阴亲的主角‘新娘’。” 操! 何太哀笑不出来了:“那岂不是从下聘成功开始,这新娘就是无敌的了?喜礼之前,鬼怪不能动手杀人,喜礼之后,新娘受系统保护。难怪。难怪系统跟我介绍这次副本的时候,说什么‘谁是那个免于灾厄的幸运新娘’,原来是这个意思。” 乌鸦:“正是如此了。” 何太哀若有所思了片刻,忽然道:“说起来,这个新娘看起来好像是无敌的,但仔细一想也并非如此。确实,表面上看,鬼怪确实不好对新娘下手。那我们换个思路——” “鬼怪不能对新娘动手,那如果玩家对新娘动手呢?如果能够引诱唆使某个玩家反叛,让这个玩家对新娘下手的话,事情就解决了。” 一瞬间,何太哀感到这个庭院的气压,蓦然间变得极低。 一院红白相间的布条装饰物,突然无风自动,阴气森森里透着无尽压迫之感。寂静了许久的黑夜重新被打破安宁,“呀”,老鸦们的叫唤声,自四面八方响起。何太哀抬目,看见血肉模糊的乌鸦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而那双猩红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了一般。 如意紧握,何太哀面上神色不变,但已是全身心地进入戒备状态。 乌鸦君这是怎么了?他刚刚是说错什么话了? 该不是他们俩现在要打上个一架吧? 枝头血鸦凝视着何太哀,好半天过去,它吐出一口气,那副对峙的姿态褪去:“你别这样,别动新娘。只要你不去打新娘的主意,那么在这个副本里,你提出其他的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何太哀怔住,他吃了一惊,只觉不可思议:“为什么?” 乌鸦:“不为什么,我只要保住新娘。除此之外,一切都好商量。” 何太哀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了一遍乌鸦君,随后,他试探性地问乌鸦:“你认得虞幼堂?” 乌鸦歪头:“谁?不认得。难道是新娘的名字?” “你连新娘名字都不知道,这就要上刀山下火海去报新娘了?”何太哀又是试探地一问,“若我一定要对新娘动手呢?” 乌鸦冷冷道:“我劝你不要这样做。” 何太哀:“若我执意如此呢?” 乌鸦猩红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那我们就是敌人。” 何太哀:“为什么?” 乌鸦不答。 何太哀叹了口气:“所以,只要我不打新娘子的注意,我们就是朋友,对吧?行,我不对新娘子动手。但我可得提前说了,我不杀他,他却是一定要杀我的。这怎么办,难道你之后会一直保护我?” 乌鸦认真地看着何太哀:“是,我会保护你。当然,新娘我也会保护。你们两个,必须好好地结婚。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新娘死。我一定会让你们顺利结成阴亲,不会让人再把婚礼破坏掉的。” 第101页 何太哀:“……” ??? 何太哀看着乌鸦,神情复杂的:“你,你这品种确实是乌鸦没错?虽然没毛了,但还是乌鸦吧?” 乌鸦不动声色地:“怎么?” 何太哀:“不是喜鹊?” “……”乌鸦冷漠地拍了拍翅膀,只说,“时间差不多到了。该准备出发了。” 何太哀不明所以:“出发?出发去哪里?” 乌鸦回道:“梦里。” 何太哀只“啊”了一声,只见周围景象陡变,红色的轿子悬于半空,无数面色惨白的纸扎之人,身穿红白两色的怪异变种喜服,拥簇着轿子,又是敲锣打鼓,又是吹着唢呐,还有不停撒花的,真是好不热闹。 乌鸦拍了拍翅膀,停在了一只撒花纸人的肩头:“这是新娘子的梦。在七日后正式娶亲之前,鬼王得先在梦里和新娘子预演一遍。聘礼已下,梦里还得先娶一遭,才算真正定亲成功。” “这么麻烦。”抱怨完这一句,何太哀忽然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等等!既然定亲成功要两个步骤,那我要是多下几分聘礼,梦里别迎娶虞幼堂,直接换成其他鬼,就比如说是——你,这问题不就结了。” 乌鸦一针见血的:“你这是重婚罪。” 何太哀噎了一噎:“这怎么能叫重婚,我和他又没正式缔结。再说,重婚犯法,我娶一个大活人也不对吧,根本就是冥婚,冥婚难道就合法吗?不合法的好不好。” 乌鸦漠然道:“你想到的这些,我之前也都想过了。没用的。” “聘礼只能下一份,娶也只能娶一个。请你严肃些,梦里若是娶亲不成,七日之后那场喜礼也就无法办成。如果弄成这么个境地的话,鬼怪永远无法对玩家出手,最后就会变成鬼怪团灭的结局,你不会想要这样的结果的。” 何太哀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周围热热闹闹的纸人迎亲团,闷声道:“行行行。梦里迎亲还有什么要求和注意事项?你一并同我讲完好了。” 乌鸦道:“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梦境娶亲手法很粗暴,也不讲求礼节之类的东西,只要让新娘上花轿就成。” 何太哀环顾四周,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不远处的一栋红墙房子,他打量了一番:“新娘在那屋子里头?” 乌鸦道:“正是在里头。纸片人应该是已经去请人了,不过听你先前对新娘子的描述,怕是不好请。我去看看情况,若是不顺利,我替你把新娘子绑来就是了。” 哇……乌鸦君和虞幼堂的对决,但是他怎么好担心乌鸦君呢…… 何太哀心情有些奇异,他点点头:“也——好。你当心点。如果打不过,不要恋战,赶紧回来跟我一起商量对策就是了。” 乌鸦君不置可否,拍拍翅膀就这么一身无毛地飞走了。 何太哀百无聊赖地等了好久,结果,他等来飞着出门,然后一瘸一拐走回来的乌鸦君。并且,乌鸦君整个鸟都消瘦了好多,半个身子都被削没了。估计该流的血在前半路程里全流完了,它走至何太哀跟前时,倒是不曾大出血,只是单纯地一路留下了血淋淋的鸟爪印在地上。 一人形鬼和一鸟形鬼无言对望。 何太哀“咳”了一声:“没事,没事。你这都活着回来了,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乌鸦君幽幽道:“这个玩家怎么会被分配到本局游戏里的,根本不合理。他实力也超出副本平均水平太多了,明显破坏游戏平衡性,我们这边根本没有可以——” 它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盯住了何太哀。 何太哀被乌鸦君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喂喂喂,你这样看我干嘛?我早就说了,我根本打不过虞幼堂的好不好。游戏平衡性什么的,我才不知道是什么标准,但是你别幻想我能打得过他。你没办法把他绑过来,那我就更加不可能了。” 乌鸦君听了何太哀的话,低头陷入沉思,然后像只鸡一样在地上走来走去。 它就这么走了好一会儿,突然抬头:“不如试一试?” 何太哀无奈:“我真的打不过。”但他想着虽然不行,试一试好像也无妨,只是梦中机制到底如何,这一点在行动前需得弄明白。于是他又问道,“如果在这个梦境里被打死了,我会怎样?” 乌鸦君冷酷道:“我们是真身入梦,你如果在这个梦里死了,那你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了。不过,你作为迎亲的鬼王,在这个梦境里,有一个长处,是别的鬼不会有的。” 何太哀:“什么?” 乌鸦君道:“你的形貌会被梦境扭曲,新娘子眼中的你,会成为其理想型。新娘子觉得什么样子是好看的,你就会是什么样子,换句话来说,你会美若天仙。” 何太哀居高临下地看着乌鸦君,脸上露出仿佛被人痛殴到生活不能自理般的表情:“你的意思是,让我去使用美人计???” 作者有话要说:乌鸦:美人计了解一下 虞幼堂:…… 大家理我一下嗷嗷嗷嗷!打滚要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乎乎、诶呀我好帅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页 第50章 鬼王娶亲04 何太哀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啊,虽然在乌鸦提议之前,他就已经很黑,是个从头到脚黑得一塌糊涂的小黑人,但是在听到乌鸦的“美人计”后,他的脸绝对又黑了一度。 乌鸦君咳嗽了一声,踮着小脚,一瘸一拐地走到何太哀跟前:“这才不叫使用美人计,这、这叫战略型忍辱负重伪装。” 何太哀微微一笑:“你说得那么认真,我几乎都要信了。” 乌鸦道:“以前的玩家新娘子都很好解决,直接打晕抬上轿就完事,都用不到二手方案,可这回遇到的这个很难办,也只得如此了。” 它看何太哀不说话,是个不予评价的意思,不由垂了垂脑袋。 原本,乌鸦君一直一副挺高傲的模样,这时候就显得很是忍气吞声:“我想过了。你过去骗一骗那个新娘子,是很合情合理的。” 何太哀心中“你妈说什么呢”,脸上还保持着微笑,只微微一偏头:“嗯?” 没毛的乌鸦君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梦境里,鬼王被扭曲形貌,都是副本特意给的便利,既然此时可以用,我们又为什么要因为廉价的羞耻心,而特意不去用呢?” 何太哀含笑俯视乌鸦:“你也知道‘羞耻心’哦?” 乌鸦:“……” 乌鸦君假装没听见何太哀的讽刺,只说:“而且,虽然那新娘子凶悍,但你去见新娘子,并非是个没救了的死局。” “你看你,身上都不带怨气鬼气,要不是有系统感应,我也认不出你是个鬼。我都这样了,他们玩家肯定更加认不出。虽说我不知你是怎么跟‘新娘子’结仇的,但依你现在的状态,又有梦境改换你的形貌,倘若你出现在‘新娘子’的面前,绝对能伪装成一个全新的玩家,他必然认不出你。” “有了第一步的伪装成功,这后头再进行欺瞒,就会容易许多。”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天赋异禀,认出你鬼怪的身份,但你身为鬼王,能力想必不差。我猜你虽然不擅长攻击,却应当是防御型的强者。之前我也试过去拽你头发,完全拽不动。也正是因为我没拽动,所以后来才叫‘那家伙’给钻了空子。所以,你遇上‘新娘子’,完全有自保能力。” “这一点,我没说错吧?” 何太哀心感惊异地看着乌鸦君,他没料到鸦哥是个如此能说会道的鬼才。他没开口说话,倒是想起那柄“握君如意”的系统说明。 本局游戏开初,系统确实交代了,黑玉如意是防御类型的法宝。 而且,上个游戏副本结束的那会儿,他从白羽手下逃生,当时,对方相当真切地对他发动了死亡攻击,而他正面挨了一记对方凶恶异常的血色“绒羽”,却没觉得怎么痛,事后意外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黑玉化”了,现在想想,自己没死,必是“握君如意”的功效起了作用。 秘宝引起了他体表“黑玉化”的效果,在此状态下,他将变得—— 无比抗揍! 这个特性听起来不够帅气一点都不酷炫,但好歹也是个长处,抗揍总比抗不了揍要好,是不是? 何太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仍旧处在“黑玉”状态的躯壳,也不知这状态能维持多久。他对如意“秘宝”的功能掌握并不完全,眼下并无充裕的时间可以让他仔细琢磨,这确乎是件令人很捉急的事。 乌鸦小跳了一步,继续开口阐述道:“第二点,我要说的是,在这个梦境里,你除了有着形貌上的天然优势之外,鉴于你同新娘子以前是认识的,所以,当你使用‘美人计’去骗对方的时候,在角色扮演上,你也有着绝对优势。” “你说你跟‘新娘子’有仇,那我想,我也可以这样理解这句话——你们过去接触得比较多吧?”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对手’,那么这句话反过来,你也会很了解你这个仇人。顶着个不同的面貌,你刻意伪装一下,应该很容易就能避开‘新娘子’的审视,骗到他的好感吧?” “……”何太哀无言以对。不,鸦哥,我理解的仇人,跟你认为的仇人关系,完全就是个两个东西,我根本就完全不了解虞幼堂。 乌鸦君又道:“再者,借由梦境更改外形的这点力量,你难道就不想借此来报复对方?” 何太哀:“什么?” 他被这个神奇的语句转折给惊住。 乌鸦用一种|传|销|组织人员诱惑路人的口吻说道:“这个梦境里,你拥有对方的梦中情人之脸,如此难得机会,难道,你就不想借由这个形貌优势,去做点什么,比如欺骗羞辱对方,把对方这样那样耍得团团转?” 何太哀:“……” 何太哀坚定摇头:“不!我不想!” 开什么玩笑! 他跟虞幼堂又不熟,若非小怜一事,他们之前原也没什么冤仇瓜葛,他是得闲到多没事干,才会想要牺牲自己的节操,靠梦里色相去欺骗羞辱对方? 他图什么啊?他又没脑子进水。损人不利己,这种事情,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何太哀:“类似的话你就别提了,我是没这个想法的。” 乌鸦君歪着头打量何太哀,似乎是词穷。过得一会儿,它一瘸一拐地又在地上踱了两步,语气沉沉的:“你还是不肯吗,为什么呢,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 第103页 “是啊。”何太哀说,“世道竟堕落如斯,我好好一男鬼王,居然沦落到要对一个男玩家使‘美人计’的地步,这成何体统?” 乌鸦君焦急抬头:“可是——” 何太哀在同一时间开口:“不过——” 乌鸦君立刻闭了口,是让何太哀先说。 顿了顿,何太哀继续道:“不过,你说得对,眼下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乌鸦君本来情绪已近颓丧,这时猛地听见何太哀一个大转折的同意,它顿时眼睛一亮,血光闪闪:“你答应了?” 何太哀叹了口气:“也只得去了,不然梦里头新娘不上轿,整局鬼怪怕是都得陪着死。” 倘若梦里新娘不肯上轿,那梦境之外的喜礼,就无法在七日后正常开展。 喜礼不成,那么这样的前提条件下,游戏内玩家可以动手打鬼怪,鬼怪却永远不能对玩家动手,否则就会遭到系统惩罚。如此到最后,整个副本里的鬼怪,还不得是慢慢地一个个被磨死了?所以,无论如何,对鬼怪来讲,不管后续喜礼展开成怎样,这处梦境里的“新娘子”,却都是必须要抬上轿的。 乌鸦君听了何太哀的话,立刻拍着秃毛翅膀一飞冲天。 只见它从道路中央那凭空悬浮的浮夸花轿底座里,拖出一件新郎喜服。也不知这衣服积灰藏了多久,依照以前鬼王迎娶玩家新娘都是强娶的野路子行事方式,搞不好何太哀是第一个穿上这新郎服的鬼。 这件古制的喜服样式无比华丽繁复,一眼看起来就一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贵”。 何太哀接住了乌鸦君抛来的衣服,他粗暴地翻看了一下,便马马虎虎地将喜服套自己身上,然后随随便便地理了理衣袖,跟着就招呼着乌鸦君跟上,向着新娘子所在的红墙小楼进发。 起初,他走得还算快,然而越到后来步伐越显迟缓,最后到那院门口的时候,脚步就停住了。 乌鸦君停在墙头,探头问:“要我陪你进去么?” 何太哀果断回道:“不用,你陪着我反而会打草惊蛇,毕竟你鬼气太重,我独自去就好。” 于是乌鸦君乖巧地立在墙头等了一会儿,然后耐心地又等了一会儿,眼见都等了两会儿了,何太哀却还是怂在原地没动,于是它忍不住道:“你还不进去吗?” 何太哀一手扶墙,蓦然仰天长叹:“我压力好他妈大!” 乌鸦君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何太哀:“虽则我们初衷是抱着使‘美人计’的想法去见‘新娘子’的,但‘新娘子’八成不吃这一套。我现在正在思考,万一他理都不想理会我,我要怎么办才能把他骗上花轿。” “怎会。”乌鸦君认真道,“他看到变形后的你,怎么可能不理你,你要对梦境的读心显化能力有信心。” 何太哀想了想,抱头道:“我还是觉得‘美人计’太不靠谱,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乌鸦君:“……” 乌鸦君扑扇了一下翅膀,它就像一个努力鼓励雏鸟起飞的鸟妈妈,耐着性子道:“那你想出什么其他的解决方法了吗?” 何太哀十分干脆的:“没有。” 他回答完,也意识到拖延着不想去见新娘的自己,临时退缩得很不像样子。 乌鸦君突然道:“你果然还是很在意面子问题。” “放心吧,新娘子醒来之后,也不会清楚记得这个梦的,最多只在脑中留下一些片段画面,他不会知道自己‘梦里’见过你。”乌鸦低头保证,“我发誓,这事以后,除了记不清的新娘子,就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放心进去吧。” 何太哀叹了口气,也没多应声什么,只是一脸要去奔丧般的表情跨进了红墙之内。 而这一步进入院内,何太哀就被惊到了。 红墙之外一片祥和,红墙之内却无数黑鸦尸体堆积如山。那一只只黑羽的鸟类被扯得支离破碎,满地都是骨碎肉屑,地上是,墙上也是,甚至小楼弯弯翘起的一角飞檐上,也堆了乌鸦碎尸。檐上鲜血,落雨一般滴滴答答洒落地上,这景象,简直跟地狱临世一般,看得何太哀浑身一寒,如同被人用一盆冰水当头淋下。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何太哀可以想象,当时虞幼堂是怎样操控着无色近乎无形的丝线,将乌鸦君带来的黑鸦们屠杀殆尽。 深吸一口气,何太哀提起自己此刻喜服的下摆,目不斜视地步入“新娘子”所在的小楼之中。不过短短几步,他的鞋底碾过那一地碎肉,发出让人牙酸的黏腻动静,等进入小楼内,他的鞋子已是被一地血肉蹭花了。 小楼之内,装饰雅致秀丽,内里布置了无数红色帷幔,自屋顶一直垂直地面,重重叠叠。 何太哀走了一步,踩中地上一幅纸。仔细一看,分明是个人形,只是被撕成两半,而他踩中的,便是其中的半截。毫无疑问,这些碎纸片,就是先前比乌鸦更先一步进入小楼内来迎接“新娘子”的纸人残骸。 无视地上狼藉,何太哀向着小楼深处走去,他掀开一重又一重水红色的帷幔,没完没了的,就在他开始感到不耐烦的时候,终于,离他很近的一层帷幔之后,出现了一道清晰可辨的人影。 何太哀一顿,只觉胸中心跳如鼓。 然而,不等他迟疑是冲上前去直接扯开帷幔,还是缓一缓再过去,对方自己先一手撩开了水红色的轻纱帷幔。 第104页 小楼深深,明日校草同学穿着喜服,他那一张面孔,被周围深深浅浅的红色一衬,竟有一种超越性别的逼人艳丽,简直能用艳光四射来形同。 何太哀一见到对方,只觉头皮一麻。 他勉强弯了一弯嘴角,冲对方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 而明日校草同学斜依着柱子,单手掀开帷幔,侧脸看着何太哀,面上神色很淡,也叫人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美人计、美人计…… 何太哀满脑子是这三个字。梦境会扭曲鬼王的形象,那么,他现在出现在虞幼堂眼中的,大概就是什么闭月羞花的女性形象吧,就比如像小怜那样的。 张了张嘴,明明是他鬼王娶亲,但视角里被颠倒性别的却是他,为了本局所有鬼怪的狗命,何太哀十分屈辱且感到百万分羞耻地开口叫道:“老、老公?” 虞幼堂:“……” 很明显,在他喊出让他想马上去死一死的“老公”称呼时,明日校草同学的神色出现了一丝变化。 但那一丝变化怎么说,何太哀觉得,这神色不大像是看到什么梦中情人的表现,而是像看到一个神经病。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捶地狂笑!!! 我好快乐(喂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鬼王娶亲05 何太哀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虞幼堂,对方脸上这一点细微的神色变化,自然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虽说虞幼堂的嫌弃,未免也表现得太赤|裸|裸,但仔细想想,这反应也算是情理之中。 毕竟,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人,她顶着个你梦中情人的脸,张口就喊你“老公”,一般正常人的反应都不会是欣喜若狂,而是会先警惕心起,怀疑这可能是个恶意的“整蛊游戏”。 关于这一点,何太哀来的路上已经思考过,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计划,反正现在所处的是个梦境。而对做梦之人来说,所谓梦境,本就是混乱一片的,在梦里,逻辑不重要,前因后果不重要,不管怎么古怪,反正大家做梦只要躺平接受设定就行。 人们身处梦中,梦里再怎么荒诞不经,大家都能接受,这是因为大家做着梦的同时,都是对“自己在做梦”这件事有点微弱感知。梦里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反正别给对方什么反应时间,只要能将对方稀里糊涂哄住,这整件事就算成功了一半。 何太哀已经打定主意,要给虞幼堂强套人设,现在开始,虞幼堂就是新郎,周围喜庆大红热热闹闹铺了一天一地,看着就是个要结婚的场景搭设,没有人会为此质疑。至于“新郎”实则是“新娘”这种相当“恐怖”的真相,他也不怕虞幼堂看穿之后暴起打人,毕竟,他现在都在对方眼里是个女的了,只要他何太哀口头上改了称呼,根本不怕被瞧出什么破绽来。 对,我现在根本不是我,我是个莫得感情的美人鬼新娘——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昔年韩信可受胯|下之辱,他何太哀今日也可以心理上自我阉割一刀扮一扮新娘! 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活动,忍住一身恶寒的感觉,何太哀抛开残存不多的羞耻心,又开口,只是说及那个羞耻称谓时,还是有点结巴:“老、老公……你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是我今天打扮的不好看吗?” 虞幼堂听了这话,什么都没回应,但那副看神经病的意思表达,简直不能更明显。 操! 虞幼堂眼中看到了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性形象?他对他的梦中情人到底抱着怎样一种感情?这么一副有如实质的嫌弃之意,他到底是在看梦中情人,还是在看垃圾?! 不过,虽然虞幼堂表现得一副很嫌弃的样子,可是好歹不显杀机,不是个要动手打人的意思。于是,何太哀大着胆子走过去,一手将对方的手握住了,他垂目酝酿了一会儿感情,随后抬眼,假笑道:“你不理我,是在同我怄什么气?” 虽然是做戏,但无论是笑容,还是说话的语气,何太哀都拿捏得十分到位。四周蒙蒙红纱轻扬如汪洋,而他身处这片“红海”之中,眼眸波光流转,尾音拖长,果然是有点含情脉脉的意思。 这回,虞幼堂有反应了。 只见明日校草同学倚靠红柱,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回,口中冷冷道:“何太哀,你发什么疯?” 何太哀:“……” 呵呵呵呵,乌鸦君是在骗他吗?什么鬼王入梦会化形,都是哄着他来送死的吧。呵呵,果然,第一次碰面就抱有无限交流热情上来套近乎的,不论是人是鬼,都是别有用心不怀好意。世上骗子都是如此这般。他之前骗人的时候,不也是如此吗? 好在他本来就没有全信了乌鸦君的话,这个时候被虞幼堂一眼看穿,他也没在怕的,因为他早有准备好的后备方案。 何太哀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望着虞幼堂,一派镇定道:“我过几日就要结婚了,心里不安,所以来找你。” 虞幼堂闻言一怔,神色显得有些茫然,随后他也不靠柱子了,单手将身侧垂地的红纱帷幔拨至身后,然后他盯着何太哀,眉峰渐渐敛起,原本有些迷茫的神色渐渐转为凌厉:“什么?” 第105页 何太哀无视对方那陡然变得肃杀的气势,笑微微的:“找你来对一下戏啊。” 他一本正经地继续胡说八道:“我不是过几日就成婚了么,但是怕实操环节出问题,所以找你来排演一下。你之前不是答应我答应得好好的,说只要我有问题,就可以来找你,怎么,现在又跟我闹别扭啦?” 虞幼堂似乎被这“神展开”给惊到了,有点接受不能:“我……跟你排演?” 何太哀:“是啊是啊,说好的好兄弟愿意为我两肋插刀呢?你该不是觉得丢脸所以不想继续吧?都到一半了,你可别想着逃。眼下你只要随我出去过一下场,很快就能结束的。” 反正梦里人设,还不是他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这小楼之中,虞幼堂红衣加身,比之平日,容色简直有摄人心魄之力,他偏了头看向何太哀,蹙眉不展:“你,先前喊我什么?你结婚对象是个男人?” 何太哀:“……” 何太哀不动声色道:“你说什么呢!当然是女孩子啊。我这不是跟你排演的时候,怕委屈你,这才把称呼唤了,你要是不介意,那我可是喊你‘老婆’了?” 虞幼堂闻言,闭了闭眼,他用右手按了按眉心,说:“这太荒唐了。不可能,我绝对是在做梦。” 何太哀立刻道:“喂,你这嫉妒也太明显了吧。虽然你是长得比我帅,但我‘脱单’早,也是因为我的人格魅力啊。” 虞幼堂忽然睁眼,厉声道:“你娶的是什么人?!” 何太哀被吓了一跳,鬼知道自己凭空娶的第二个“新娘子”是谁,他根本没编到这个程度好吗。但只是支吾了一下,他脑中飞快思索,很快就找到了应付的说辞:“你怎么问我这个问题,之前大家不是都见过的吗?虞幼堂,你今天是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虚空之中,“嗡”的一声拨弦之音响起,无数半透明的细线凭空而现,何太哀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虞幼堂冷笑:“你娶的那个,恐怕根本不是人吧?” 何太哀勉强笑道:“你说什么?” 虞幼堂目光射出凌厉的寒意:“纸人提亲,黑鸦报喜,你娶的那个,根本就是鬼新娘!” 何太哀剧烈挣扎着。 他一直挺忌惮虞幼堂的能力,之前见识过一二,对方那杀鬼仿佛无往不利的画面,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绝对可以称之为心理阴影。不过,现在他是“黑玉之体”,这些古怪的丝线缠身,除了束缚住了他的动作,其他好像并未有负面作用?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何太哀挣扎的动作便慢慢止住,他抬头看向虞幼堂:“你瞎说什么呢,虞幼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一个女孩子?你过分了。” 虞幼堂拎住何太哀的衣领,目光冷漠:“你都要娶一个鬼了,还不许我说?” 何太哀:“我娶的才不是鬼,就算是鬼——我也喜欢!” 不对,等等!他怎么就顺着虞幼堂的话吵起来了! 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把对方骗出去啊! 于是何太哀停顿了一下,立刻语气放软:“真不知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你跟我直接去见她吧,你见到她,就知道她是个好女孩了。” 但是虞幼堂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一把拽住他,就往小楼深处拖去。 何太哀:“喂,喂,喂,你干嘛——” 虞幼堂丝毫不理会何太哀的挣扎,他拨开一重又一重的红纱,直抵小楼深处。 那里有一张床,红绸锦被铺盖,被上绣着鸳鸯花纹等图案,上面还撒着枣子花生之类的东西。 虞幼堂简单粗暴地直接将何太哀丢到了那张床上,然后抱臂立于床前,嘴唇紧抿得平直,神色冷冷里隐含暗火。 “我不知道那女鬼用的什么手段,把你迷得七荤八素,不过这亲你是别想结了。” 何太哀被这么没头没脑地一摔,也摔出火气:“你发什么疯?” “我说过这亲不会让结成,就绝对不会让你结成,我说到做到。你今日就别想出了这栋小楼,至于那个女鬼——” 虞幼堂冷笑一声:“她敢派人手下过来,无论是纸人还是黑鸦,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要是她本人敢亲自出马,那更好,我直接把她超度了。” 何太哀:“你!——” 虞幼堂直接拽过一块红布,塞进何太哀嘴里,这下何太哀纵使有千言万语,也别想再说出一个字。 而那红布仔细看来,似乎原本该是新娘子的红盖头,想来先前是盖在虞幼堂这位“新娘子”的头上,只是“新郎”还没来,他这“新娘”直接自己掀开,还满不在乎随手丢在床上,谁又能想到,最后居然又用到“新郎”身上来了。 *** “梆,梆,梆……” 天幕极黑,不知哪儿来的梆子声声,扰人得很。 何太哀回神,已是从娶亲的“梦境”里回到“现实”,重新又出现在了最初降落这个副本的红墙庭院内,连位置都没偏移过,只是原本梦里披到身上的喜服消失不见。 “我见你进了小楼之后一直没出来,但又感觉你气息未断,不似遭到毒害,你没事——你这是?!” 何太哀莫名于乌鸦君的语气转变,但还是回道:“无妨,我没事。” 第106页 这是实话,他除了被虞幼堂一直拿丝线捆着,别的罪倒是没受,但侧头看去,乌鸦君一副震惊已极的模样,何太哀不明所以,于是他顺着乌鸦君的视线低头一看,结果自己也睁大眼睛愣住了。 只见他自己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红色的细线勒痕无数,完全可以用惊心怵目来形容。 乌鸦君痛心疾首:“这‘新娘子’,太不是人了!禽兽不如,不过是见到个美人而已,居然就可以这么不知廉耻——” 等等?!你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开启快乐修罗场场面,今天是第一夜,废了没事还能有第二夜(喂 以后会有好多奇怪的修罗场,我最期待的是小怜师父上线的时候(喂喂喂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椰子糕 5个;诶呀我好帅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ugenstern 5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鬼王娶亲06 醒悟过来乌鸦君都脑补了什么情节,何太哀呆了一呆,他先是忍了忍,没忍住,骂道:“你满脑子的黄色废料,都在瞎想什么啊!” 乌鸦君没想到自己会挨骂,懵了一懵。 何太哀:“你觉得我是被怎么了?我能被怎么了?!他虞幼堂还能把我怎么了?” 乌鸦君:“……” 这一叠声的发问,令乌鸦君发现自己是撞在炮口上。 无论真相如何,它一时都不敢吱声,只不过它看鬼王大人黑玉般的躯壳肌肤上,那一道道交错红痕,红黑的对比在月光浸润下,显出某种湿漉漉的难以描绘的意味,仍旧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当真是它想多了吗…… 何太哀将乌鸦君骂完,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却发现怎么都遮不全身上的红线印痕。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虽然他自己知道这痕迹来路非常正常,但经那乌鸦君“有色目光”一顿观察,他也莫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总之是浑身发毛。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你觉得问心无愧就行的,而且,你能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想法吗?你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实际上,你果真能做到毫不在意? 何太哀问乌鸦君:“你这里有没有衣服可以让我穿?” 乌鸦君谨慎地不再多言,它跳到地上带路,然后简略地说道:“有的。” 而乌鸦君口中所谓的衣服,倒并没有让何太哀很意外,是件喜服,和副本“梦境”里的别无二致。这件衣服,也会是七日后鬼王结阴亲时穿的正式喜服。 当何太哀摆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的时候,乌鸦君突然开口道:“要不了一会儿就要第二夜了。这第二夜里,你有没有把握将‘新娘子’请上轿?” 何太哀手上动作一顿:“什么,过一会儿就第二夜是什么意思?” 乌鸦君:“你也知道是‘七日’后鬼王娶亲,但这个‘七日’的时间,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长,这个副本里时间流逝,同我们做人时的认识不一样。” 何太哀皱眉。 乌鸦君抬起翅膀指了指天:“这个副本没有白日,只有黑夜,你看到天上的月亮了吗?” 何太哀抬头一看,竟发现天上有两轮月牙弯弯挂在沉如砚墨的夜空里,这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现实世界里可能出现的场景。 “一轮月牙就代表是一夜,梆子声起就代表这一夜结束。每一轮新夜开始,天上就会多一轮月亮,我没有计时工具,但估计第一夜差不多是半个小时的功夫,后面‘夜晚’的时间会逐渐变长,最后每一夜都稳定在一个小时左右。” 照乌鸦君这么说的话,这岂不就是个7小时不到的限时副本? “不过,鬼王进入‘新娘子’的梦境时间,始终是不确定的。夜夜交替,每一夜的‘入梦’时间点都不同,或许一会儿就会马上进入,又或许要再多等一会儿。” “现在情况是,第一夜的时间不长,第二夜也是同样如此,所以我断言我们要不了多久就会进入。” “我还想要说的是,我们是真身入梦,所以不会在‘入梦’时间段里‘魂肉分离’,因此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不用担心有人会对我们做什么。但是——” “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入梦’后消失的地点,和我们‘醒来’再出现的位置,是完全一样的,倘若因为这一点被人‘蹲守埋伏’而遭到攻击,那就非常不妙。” 何太哀这个时候已经将衣服大致穿好,正在动手扣结领:“那么,是不是我在梦里将‘新娘子’请上花轿,我们就不会再继续‘入梦’?” 乌鸦点头:“不错。” 何太哀理平衣领褶皱:“我猜也是如此,所以你才想我快点搞定‘新娘’。” 乌鸦:“那你可以吗?” 何太哀呵呵笑了一声。 他也是被虞幼堂给捆得火大——不,确切来说,也并非完全如此。 倘若只是被明日校草捆上了那么一遭,其实也无所谓了,左右不过是被打乱了节奏的“一局失利”而已。但他因此身上留下红线般的捆缚印记无数,出了“梦境”之后被乌鸦君用那种“龌龊”的思想揣度了一番,何太哀心态瞬间就爆炸,只想着“第二夜”一定要“把场子给找回来”。 第107页 “回答之前,还需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乌鸦:“你讲。” 何太哀:“新娘子每一夜是清空记忆重来,还是做的是个连着播出的梦?” 乌鸦歪了歪头:“是梦境记忆清空重来。” 何太哀微微一笑:“那就简单得多了。” 乌鸦君身子微微前倾:“你有把握?” 何太哀却是不答反问:“你急着让我完成梦境里的任务,是怕我们先前遇见的那张‘鬼皮’来找麻烦,对吗?你和它之间,又有什么恩怨?” 乌鸦君:“它?我想要它死,它也想我死。这是我和它之间的恩怨了,你只要记得,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但它不是。若你单独遇到它,不管它怎么哄你,你都千万别信它。它不见得一定要你死,但它一定想让你不好过。” 何太哀来了点兴趣:“这是为什么?” 乌鸦君给了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因为你是鬼王。”说完,不愿再继续深入讨论这个话题,它嘎地叫了一声,“总之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就对了。” 何太哀不置可否。 乌鸦君值得相信吗? 先前梦境里,何太哀怀疑乌鸦君在“鬼王梦境化形”一事上坑骗自己。但后来想想,乌鸦君没有这样做的必要。而且,倘若乌鸦君是在说谎,那么虞幼堂当时看到的,也不应该是自己人类的样貌,而是现在这副“黑玉化形”后的模样。 所以,乌鸦君在此一事上,是没有说谎的。 这其中变故,恐怕是虞幼堂做为“天师”的特异能力吧。 “梦境化形”说到底也只是一种欺骗性“幻术”,不都说“天师”能开“天眼”什么的吗,想来就是类似的能力,让明日校草同学看穿了他的“原形”。 乌鸦君跳了跳:“不说这个了,我们先进屋子里。” 一人一鸦,一前一后绕开满园飘飞的红绸白麻之布,进入了红墙院子中的老宅。当他们踏入古宅的那一瞬间,屋内倏忽燃起无数红烛。只见黑夜红烛照耀之下,这宅子空空荡荡,庭室正中处放了一口巨大的棺材。而棺材体型过于巨大,以至于让人产生某种不好的想法,这似乎不是用来装人尸体的,而是用来装别的其他什么不可言状的东西。 堂中青玉棺材泛着不祥的幽幽荧光,乌鸦君飞过去,将棺材盖移开些许,一股邪异阴冷的气息立刻迫不及待地飘散出来。 乌鸦君道:“便是在此处了,你躺进来,这是个密道。我们下去躲一躲,只要躲过这先头‘七日’不被玩家杀死,之后也就没什么大问题。” 它话音刚落,那口原本巨大无比的青玉棺材,突然抖了两抖,竟是体型不断缩小,最后又抖了两抖,居然分裂成两口一大一小的棺材! 小的那个急速缩水,已经比缩到比一个孩童还小的地步,可依旧还在不断缩短。乌鸦君在何太哀的注视之中,不慌不忙地将小棺材的棺材盖推到半开,然后躺了进去。眼见那棺材慢慢定型,最后果然与乌鸦君大小一般无二,并且贴身无比,若多长半寸就过宽了,若短半寸就窄了,那小棺材严丝合缝地贴着乌鸦君将乌鸦罩在里头,只听躺进去了的乌鸦说:“那口是给你准备的,你也快躺进去吧。” 何太哀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揭开了大棺材的棺材板。棺内邪冷异常,而他甫一躺进去,这棺材便一阵蠕动,调整成了一个与他极其贴合的状态。何太哀不禁颤了一下,明明是一口棺材,却比一件衣服还贴身是什么感受? 他正这么想着,青玉棺材盖自动合上,也正是在这时,何太哀无意间一瞥,借着探进棺材内的幽幽烛光,他竟看到棺材板上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乌鸦有鬼,不可信!” 字迹歪歪扭扭,似乎是有人躺在棺材里,拼尽了全力才挣扎着用指甲划刻上去的。 “呯”的一下,棺材板就此合上。 黑暗侵袭,何太哀眨了一下眼睛,周围环境陡然变化,此时,他已不在棺中,而是又出现在梦境里了。 和第一夜的入梦情况完全一样,他站在一架悬于半空的花轿前,花轿被一群迎亲的纸人欢欢喜喜地团团围住。先前那行扭曲的字迹似乎还残留停在眼前,没有羽毛血淋淋的乌鸦飞停到何太哀近前:“你准备好了?” “自然是准备好了。” 棺材里的字是谁写的?又是为何写下这行字?何太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乌鸦君,并不提起棺材里的异状。眼下“新娘子”的事更重要,他在回答完乌鸦后,就推开挡着道路的纸人,直奔不远处的红色小楼。 这一次和前次不同,这一夜虞幼堂显然尚未“大开杀戒”,红墙院内并无满地乌鸦尸首,于是何太哀轻而易举地进入小楼,又轻而易举地拨开重重红纱垂帘,接着更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小楼深处的虞幼堂。 此次何太哀到得很早,虞幼堂似乎是刚刚自行将头上的盖头揭下来。明日校草同学的头发甚至还是有些乱的,只因这一点细微差别,看起来莫名感觉跟平时很不一样,怎么讲,若要举个例子,大概就像是坚冰融化了一角。 “虞师叔。” 虞幼堂睁眼看向何太哀,那一张被喜服衬出几分艳丽之感的脸上,神色很平静,但平静里带有些微极难叫人察觉的困惑,是一种对自身情况不明所以的困惑。这一点困惑非常细微,很难叫人察觉,但何太哀察觉到了。 第108页 很好,越是在人这样“我是谁,我在哪儿”的状态下,就越容易将人唬住。 何太哀刚刚跑得挺急,气还有点喘,然后他就这样带着某种恶意,笑着告诉虞幼堂:“虞师叔,我同小怜成亲,你怎么还在楼里不出来?” *** 轰隆! 天际一道闪电裹着飓风劈挂下来,一众喜气洋洋的迎亲纸人被风吹得飘飘欲散,连乌鸦君也被吹得差点倒翻一个跟头,它不得不以翅捂面,一脸懵逼:“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刮风打雷了?” 作者有话要说:快乐修罗场(并没有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乎乎、流量咯哦哦 2个;一颗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小 5瓶;非瑾J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鬼王娶亲07 一连串的雷声轰鸣得简直有些吓人了,似乎天空都要被撕裂崩落。雷电交加,天光一时暗淡得直接进入黄昏“逢魔之时”,狂风撕拉之下,一只纸人直接裂成两段。 乌鸦君看得目瞪口呆,等回过神,它立刻艰难扒拉住新娘子的花轿,瑟瑟发抖地躲了进去。当真令人难以置信,这天如何能变成这个样子,鬼王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把“新娘子”给刺激成这么个态度? 因为梦境是属于“新娘子”的梦境,所以新娘子心境如何,便能反应到梦境中的天气变化上,比如说,如果新娘子感到高兴,这梦境就会给人以格外“春暖花开”之感。 以前的新娘被请入花轿,不是懵懵懂懂,就是挺开心的,所以天气总是晴空万里。虽然也曾遇上个别识破了他们的鬼怪身份,从而倍感惊惧的“新娘”,但人家是“害怕”,梦境顶多因此变得充满邪气妖氛,直白点讲就是出现天色大暗,阴风阵阵之类的现象,哪有可能变成如今这般爆裂的样子? 这得是气极了才能将天气影响成这样吧? 乌鸦君心惊胆战地掀开花轿的帘子,探头往小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上次天气也没如何变化,鬼王去了一遭小楼出来,就被折磨得浑身都是红线勒痕,现在狂风夹杂闪电一齐劈落下来,可见“新娘子”情绪波动成什么样子,这…… 乌鸦君当真是忧心忡忡已极。 鬼王该不会要被“新娘子”打死了吧? *** 小楼内里,红纱轻薄,帷幕重重。 “虞师叔,我同小怜成亲,你怎么还在楼里不出来?” 何太哀因为先前奔跑,气息还不稳,上面这一句话是是他喘着笑问出来,同时因为他心怀鬼胎,别有用心,所以这一个笑容显得极为灿烂,居然还当真显现出了一点“新郎”要迎娶心上人的幸福感。 虞幼堂神色冷淡,抬眼定定看了何太哀一会儿,然后意义不明地问了一句:“哦,是吗?” 何太哀这第二夜他抛出的问题,首要目的自然是想套住虞幼堂。 你想想,如果你家貌美如花的小师侄和你同学结婚了,新娘新郎都是你熟人,两重关系叠加,你这于情于理,都得出面祝福参加一下婚礼了,不是吗?哪怕因为某些个原因,无法参加,或者打从心里抗拒不想参加,但这新郎都正式出面来亲自请人了,你就算再“不食人间烟火”,到这么个地步,怎么着,都不能不参加了吧? 除此之外,他特意提到小怜,这当中目的,自然是想避重就轻地刺探一下,关于上周目他欺负小怜一事,虞幼堂是不是知晓了。 而现在看虞幼堂的反应,明日校草同学似乎并不知晓小怜一事,并且,应该是被他这上来就逼真异常的演技给“折服”,虞幼堂姑且算是接受了“梦境”里他强塞的设定。 事情发展如此顺利,何太哀当然高兴。他比了一个姿势,说:“虞师叔,请吧。” 虞幼堂却立在远处一动不动。 何太哀:“师叔?” 虞幼堂侧目冷冷道:“虞师叔?你凭什么叫我师叔。” 何太哀想了想,笑说:“跟小怜学的呀。妻唱夫随,她叫你师叔,我自然也跟着这么喊你啦。” 虞幼堂闻言,突然冷笑:“何太哀,你跟我同学平辈,现在却偏要跟我的晚辈学着喊我师叔,你知道‘害臊’这两字怎么写?” 何太哀:“……” 除了在最开始被对方误认为是死gay的那会儿,虞幼堂其他时候似乎没那么刻薄。何太哀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明日校草同学的表情,然后微笑道:“这有什么丢脸的呢,如果小怜喊你爸爸的话,那我也会跟着喊你爸爸,这并无不可啊。” 虞幼堂凌厉的目光,冷冷地看了过来。 但何太哀能顶着此般注视,依旧若无其事道:“而且‘师叔’这称呼不挺好听的,师叔师叔师叔,虞师叔——” 虞幼堂:“你闭嘴。” 何太哀:“师叔生气了?” 虞幼堂:“我没有。” 何太哀:“师叔果然是生气了。” 虞幼堂:“我没有!” 对比虞幼堂那暗藏怒火的压抑,仿佛洞察了什么的何太哀,此时简直可以称得上气定神闲。他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坏笑,语气悠悠地拖长了道:“师叔为什么生气?” 第109页 “我没!——”虞幼堂突然冷静下来,就好像是一根弦,绷到极致,突然断了,他语气漠然道,“我说了我没有生气。” 何太哀:“其实我知道的。” “……”虞幼堂还是问了,“什么?” 何太哀:“其实,师叔不想我跟小怜结婚吧?” 看到虞幼堂露出了些微惊吓的表情,何太哀觉得实在太好笑,没忍住就笑了一声出来。此刻掌握秘密掌握全局的感觉,令他因前一“夜”被捆了一整个“梦境”的不爽情绪,一下子就像浮上水面的气泡般消失了。 何太哀直直地看着虞幼堂,目不转睛的那种,也就是在他这样的目光逼视下,虞幼堂平日里一层矜骄傲然的外壳,居然渐渐有了一点点皲裂的痕迹,明日校草同学那表情,就仿佛见到世界末日一样,真的,真的…… 真的太有趣了! 何太哀忍住笑,压低声音道:“我知道的哦,我早就发现了——” 虞幼堂:“你发现什么了?” 喂。 为什么要这样啊。 明明脸上是一副好似写着“你不要说了”字迹的表情,嘴上还死撑着非要问出这种“死亡问题”,要不要这么倔强,也太可爱了吧? 何太哀一下子恶趣味发作,于是就开始自行发挥,给自己添加了很多本来不在计划里的“戏”,他甚至故意挨近了一点,逼近虞幼堂:“其实你——” 虞幼堂:“我怎么?!” 何太哀笑意盈盈地又逼近一步:“你其实是对——” 虞幼堂忍无可忍,一把将何太哀推开,像推开某种脏得不行了的东西似的。 而他这力道非常之大,直接将何太哀推得摔倒在地,并且还滚了两圈。 操! 何太哀从地上爬起:“虞师叔,你这就过分了吧?” 虞幼堂面无表情地看着何太哀,那样子看着似乎是要杀人。 何太哀倒是一点不怕,他满不在乎道:“师叔喜欢小怜,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小怜这么可爱,谁不喜欢?” *** 天上原本交加纠缠的恐怖风雷,一下子就停了。 躲在花轿里的乌鸦君怔了怔,它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没事了?突然就他妈没事了?刚刚不还要死要活呢,突然就没事,这怎有可能?别是天上正在酝酿一个惊天打雷,打算一会儿疯狂轰击地面吧? 乌鸦君小心翼翼掀开花轿的帘子,抬头一看,发现天上阴云尚存,但确实狂风止息,没了那些电闪雷鸣,就一个普通有点阴阴沉沉的天。 它忍不住喃喃道:“这一届鬼王还行不行了?真的风停了?他该不会是被‘新娘子’报复杀了吧?” 不过,若是副本“鬼王”死了,其余的鬼怪NPC是会收到系统消息的。目前它没收到,那么“鬼王”看来是没死。想了想那用“凶悍”来形容都还让人感觉差了一截是修饰不到位的“新娘子”,它暗忖,也不知是不是处在半死不活的边缘。毕竟半死不活虽然距离“死亡”只差一口气,但总归也还是没死。 接着,它又思忖着,这一次“新娘子”实力如此强劲,七日之后的“婚宴”,也不知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它得预先想些应急方案了,不然,万一这“新娘子”闹出幺蛾子,苦的还不得是它。 *** 小楼之内,何太哀道:“师叔喜欢小怜,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小怜这么可爱,谁不喜欢?我也可喜欢小怜了。师叔你喜欢小怜,这证明你眼光也非常不错。不过嘛,现在小怜嫁给我了,有些事情不妨敞开了讲,我并不希望这一件事会影响我和师叔之间的感情——” 虞幼堂笑了,好像是被气笑了。 何太哀:“哇,虞师叔你不要这样笑,好恐怖的,我觉得还是那种冷笑和不屑一顾的笑比较适合你。” 虞幼堂漠然道:“哦,是吗。” 跟着又垂目冷冷问了一句:“不影响我和你之间的感情?我和你之间又有什么感情。” 何太哀不要脸地倒贴:“我和你难道还不是朋友?” 虞幼堂:“我难道很想跟你做朋友?” 何太哀:“我想啊!我想!” 虞幼堂:“……” 虞幼堂态度冷硬地率先往外走了两步,他头也不回道:“你与其担心我对小怜有什么想法,不如担心怎么过我师兄那一关。” 是了,小怜喊虞幼堂师叔,那么现在虞幼堂口中的“师兄”,就是小怜的师尊了。 何太哀心头一动,觉得此处有“戏”,甚至比他原定计划还要效果好些,于是他接过话头就开始临时“表演”。 “正是如此呢。” “小怜师尊真的好可怕。”何太哀假模假样地说道,“他给我设了好多障碍,说是考验我,现在他更是把小怜藏了起来,让我自个儿去找。可外面就一群吓死人的纸人和乌鸦,我怎么找得到新娘?小怜师尊居然还规定不许我乱碰乌鸦和纸人,于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虞师叔,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虞幼堂:“……” 何太哀一脸诚恳的:“虞师叔你心善人俊,整个天师府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我们又是同学一场,此事关系到我一生的幸福,我一生的幸福全靠你了,你肯定愿意帮我的,对吧?” 虞幼堂:“……呵。” 第110页 作者有话要说:虞幼堂:呵,人渣。 何太哀:人渣?你等着,我等一下就把你按地上喊老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捶地笑死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伊泽瑞尔的绯闻女友丶 20瓶;叶眠竹 14瓶;萧氏一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鬼王娶亲08 何太哀心里头笑得要满地打滚了。 有些话讲起来真是肉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但是如果讲出来之后,对方比你还不自在,你就能感觉自在了。若是现实里,他确实不大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玩”明日校草同学,但现在是在梦境吧,对方醒来之后就会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他没了无后顾之忧,就开始肆无忌惮。 何太哀故意继续肉麻道:“师叔师叔师叔?虞师叔,好师叔?” 虞幼堂忍无可忍:“你够了!” 只要别涉及鬼怪,那么虞幼堂就是看起来凶,实际根本不能把人怎样。何太哀两步走到虞幼堂身边:“所以师叔你是答应我了?” 虞幼堂抿了一下唇,侧目道:“整个天师府就没人能帮你了?你人缘真差。” 何太哀被刺了这么一句,是挺无所谓的:“可他们都不是师叔啊。试问整个天师府,还有谁比虞师叔跟更厉害?我有了最好的选择,当然不选他们。” 虞幼堂:“……” 何太哀口若悬河道:“而且,若论人品高尚,哪个比得上师叔?我娶小怜,不知道天师府多少人嫉恨,他们肯定得暗中使绊一下,唯有师叔不会,因为我们虞师叔风光霁月,人品高洁——” 虞幼堂满脸杀气道:“你不许再说了。” 何太哀观察虞幼堂表情,发现明日校草同学好像真有点生气了,连忙打住:“是是是,都听师叔的,我不讲,不讲了。” 两人并肩走出小楼,虞幼堂突然:“你怎么——” 何太哀:“嗯?” 虞幼堂耻于问出口般的断句:“你和小怜怎么——” 何太哀知道虞幼堂是想问,他跟小怜怎么会好上的。毕竟这是“强塞”的设定,虽然明日校草同学本人是稀里糊涂地接受了,但断档记忆还是会心存疑惑。不过,既然对方没有过于明确地将问题问出口,何太哀才不想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去编排当中的细节故事,所以只偏了偏脑袋,装傻:“我和小怜怎么了?” 虞幼堂:“……” 虞幼堂冷着脸:“没什么。”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师兄给你出了什么题?你同我仔细讲一遍。” 何太哀心里叹气。明明在意死了吧?却碍于面子问不出口。做人这么高傲真的很吃亏,多少事情硬是活生生地憋在自己心里头。看来,虞幼堂确实是很喜欢他的小师侄,他这一“夜”拿小怜做借口,当真是赌对了。 越是高傲的人,就越是会给自己“画地为牢”。 因为高傲之人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规则,就比如现在,喜欢的人跟其他人结婚了,“情敌”为此求上门要求帮忙,虞幼堂就没办法不管。 ——喜欢的人对自己无意,和别人在一起了,你能怎么办? 低声下气求怜?不可能的。上门横刀夺爱抢亲?也不可能的。对于高傲的人来说,根本做不出上面类似的事,只会自虐式逼着自己了断念想,甚至还特意去帮助“情敌”去解决困难。 这就是此类人的骄傲。 “别人不给的绝不强求”,“你开心就行,如果不能在一起,祝福你也好”。 妈耶,真的好惨一电视剧“男二号”设定,简直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同情了。 现实里虞幼堂和小怜又是怎样的?看明日校草同学现在的表现,肯定是喜欢小怜。那小怜呢?犹记得上周目时,他曾拿虞幼堂调侃过小怜,结果他当时可是被女孩子给义正言辞地纠正了说法。所以小怜到底是人没开窍,还是真不喜欢? “就像先前说的那样,小怜师尊把小怜藏了起来,但是给了我一些线索。”正巧两人走到红墙院门口,何太哀伸手一指远处道路中央的纸人群,还有那顶悬于半空之中,被纸人们团团围住的花轿,“线索就那些了。” 虞幼堂只看了一眼,便十分冷淡地开口道:“那顶悬空的轿子里,大概是藏了什么指示线索,应当会告诉你下一步该做什么,不过,小怜是绝对不会在里头的。” 何太哀:“我知道,只是我想上去找线索,却上不得。” 虞幼堂道:“师兄给定下的规定?不许你损了纸人和乌鸦,需要你突破重围,但不许令‘障碍物’有任何擦伤,连那乌鸦都不许受惊掉下一根羽毛?” 看来小怜的师尊,平日里就是很会来事的人,倒是方便他随便“泼脏水”。何太哀说:“正是如此,虞师叔明察秋毫!” 虞幼堂漠然道:“虽然师兄行事惯常不按规矩,但他也一直晓得分寸的。你只要闷头往轿子里冲,顶多被那纸人和乌鸦扯几下,啄两口,遭点皮肉罪,也就过了。” 何太哀心想,我这不就是想把你骗上去,所以才弄得这么麻烦。他口中道:“我试了,上不去。” 第111页 虞幼堂皱眉,突然发火:“你怎么这么没用!” 何太哀心想,我懂我懂,“情敌”样样不如自己,偏还抢占先机,和“心上人”在一起了,这换谁能咽的下这口气啊,换他也咽不下好吗! “嗯,我就是上不去,所以才来求师叔帮忙。” 虞幼堂:“在天师府,你就什么都没学到?” 何太哀忍不住自辩:“我也不是来天师府学艺的,我每回来就是看看小怜……” 虞幼堂瞥了何太哀一眼,那目光凉凉的,看得人一个激灵。 何太哀立刻相当识时务地闭嘴了,不再“凭空捏造”地“乱撒狗粮”。 等两人到了靠近花轿的地方,除了乌鸦君这只鸟有些愣愣的,其他纸人一见到同鬼王,以及和鬼王并肩而来“新娘子”,均笑开了颜,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一下全都来劲了,好不热闹! 虞幼堂脸色并不好:“吵死了。”又说,“师兄从哪里找来这些东西,怎么如此邪气?” 能不邪气吗?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鬼物! 何太哀假笑了两声:“小怜师尊果然很不喜欢我。难为他为了今日,准备那么多东西。” 虞幼堂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何太哀看了看花轿,又看了看虞幼堂,试探道:“那虞师叔,我先往花轿那儿冲一个给你看看,只是这里的乌鸦和纸人都很凶,你一会儿可要救我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脸不断给乌鸦君眼神暗示,故意将句子中的“乌鸦和纸人都很凶”给加重语气念了出来,倘若乌鸦君不是太笨,应当能理会他的意思。 说完,他便往花轿方向冲,结果才跑了两步,就被人拎住后衣领给扯了回去:“诶诶诶,虞师叔?” 虞幼堂道:“你急什么?” 何太哀一看虞幼堂这个反应,就猜到虞幼堂大概是不打算袖手旁观,他心里一乐,偏还要假装不明所以地继续问:“虞师叔有何吩咐?”虞幼堂冷冷道:“你叫师叔还叫上瘾了?” 何太哀改口:“虞幼堂同学。” 虞幼堂垂目道:“师兄这样欺负人也没意思,我带你上花轿就是了。” 他说完这句话,直接单手拎住何太哀。这游戏里第二个副本时,何太哀也被虞幼堂这么拎过。半透明的丝线网在了半空之中,织成了一道通往花轿的“无形”之路,若非那些丝线在某一些角度下,折射出了些许光亮透出一点端倪,确实极难叫人察觉其存在。 被拎的感觉当然不太好受,但虞幼堂显然动作极为迅速,何太哀还没觉得太难受,就在乌鸦君吃惊的目光之中,被带到花轿前。 一声轻响,明日校草同学一马当先撩开帘子,他扶着花轿门框的上门框,低头朝里观察了一圈,然后冷淡地将何太哀推进去:“没危险,线索你自己找。师兄肯定是想到了你会请帮手,所以,他一定会在线索上设下特殊手法。倘若该线索非你本人第一个触碰到,他到时肯定会为此刁难你。”顿了顿,又补充,“你慢慢找,我在这里看着,不会有危险。” 何太哀抬头:“虞师叔,其实——” 虞幼堂:“怎么?” 何太哀回身一把搂住虞幼堂腰,直接将人往花轿里带,而虞幼堂显然没想到何太哀会有如此动作,愣怔了一下,居然还真被何太哀给扯进轿子里。 两人摔做一团,因何太哀也没想到虞幼堂这么容易扯动,所以他是下了十成十的力道,结果自然他带着虞幼堂重重摔进轿子里,而且他脑袋还在轿内磕了一下,“咚”的一声,极为响亮,一听就可疼了的那种。 虞幼堂本来被这么一搂之后就要发怒,但听到如此响的一声动静,一时也没了言语,半晌,道:“我师兄给你下马威,你是不是觉得委屈?”也不等何太哀回答,又说,“你当新郎,忍一忍就过去了,毕竟也就这一回而已。” 然而这一点安慰半点效果也没有,对方一声言语也没,虞幼堂低头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想了想,冷声冷气地说道:“放心好了,除了这一关,之后的我都帮你,你别消沉了。” 说完,便要起身,结果搂在他腰上的手居然还就不放了,虞幼堂一下子羞恼起来,伸手去掰:“你干什么,脑子刚刚被磕坏了吗,还不松手,这像什么样子?” 何太哀因为“黑玉化”之后,磕着了完全没觉得疼,他只是纠结于不知要将“新娘子”留在花轿里多久,才能算是任务成功完成,此刻自然不肯将人放走,连忙说:“虞师叔你先别动!我衣扣和你衣服上的流苏缠在一起了,你等我解开……” 虞幼堂大怒:“你先松手!” 也就是这个时候,何太哀心中升腾起一点朦胧感知,他感觉到这个梦境的“定亲”仪式,如此就算是完成了,伴随着“定亲”的结成,这个梦境也很快就要消散。 花轿之外,纸人们欢天喜地吹吹打打,喜庆乐声如此吵闹,仗着大梦无痕的便宜,何太哀恶趣味发作,念头转动间,他翻身一把将虞幼堂按住。 看看这位,才开学没多久就倾倒一片女生,在学校里是那么多女孩子的梦中情人,但因为很“凶”,于是令不少女同学望而却步了,可仍旧有人前仆后继飞蛾扑火般不断告白。就是这么一位学习成绩、颜值、武力值都很能打的未来校草同学,结果现在却被他这样欺负。 第112页 眼见虞幼堂脸上出现的错愕接近于受到惊吓般的表情,何太哀找到了一点做反派的快乐,他忍住笑,恶意地压低了声音说:“虞师叔真的以为这次的新娘是小怜吗?——我娶的,分明是师叔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衰啊,一时快乐火葬场你知道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的小天使:mengmeng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赦、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黑乎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谢弘 2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鬼王娶亲09 大概是他突然的“翻脸”,完全崩了平日里的基本形象,虞幼堂一副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模样,只是看着何太哀,不仅没了言语,而且居然没有暴起打人。 何太哀险些笑出声。 明明知道对方很讨厌gay里gay气的接触,不,应该说,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特意伸出手,去摸了摸虞幼堂的脸,然后顺势捏住了对方的下巴,接着,又故意用那种十分欠打的狎昵语气说道:“好师叔,乖师叔,你给我做新娘子,开不开心?” 虞幼堂听到这么一句话,脸上神色一时“好看”得很,显然是被何太哀的“震撼发言”和不着调的动作给刺激到了。 他大约是从没受过如此大辱,胸膛一时剧烈起伏,目光冷厉得似连天飞雪,只是红色的喜服加身,如此的盛怒倒似染上某种不可名状的稠艳。 这若是搁在两人相识伊始,何太哀说不定还会怕一怕,但现在,何太哀从明日校草同学含怒逼视而来的目光里,感知到了其中的一点羞愤之意,兼之虞幼堂因为怒极而眼角晕染上一圈薄红,虽然知道不可能,但真的看起来好像要被气哭了,偏偏目光冷冷,一副不可摧折的模样,如此鲜明对比,莫名令人觉得,啊,好可怜的,然后就…… 就让人很想再继续狠狠欺负一下! 说不定真的会哭哦??? 何太哀内心的小恶魔情绪蠢蠢欲动,不过,不等他有何动作,虞幼堂已经爆发了:“何太哀,你是不是欠收拾?!” 虚空之中,一线金芒闪烁。 那乍然显现的金色丝线,气势汹汹地勒住了何太哀的脖子,然而,虚幻的梦境,在此时也进行到了尽头,一瞬间,大梦崩塌成碎片,所有梦中之人,全都被遣返回“游戏”里的“现实之境”当中。 眼前一片黑暗,显然,何太哀重回到了入梦之前的情景里,也就是和乌鸦君分别躺入老宅棺材时,那棺盖合上的一瞬间。 漆黑无光的密闭空间当中,只见棺材底盖悄无声息地一个翻转,躺在上头的何太哀便也就跟着一翻,登时,眼前明光一亮,失重坠落的感觉里,何太哀调整姿势,轻巧落地,然后他慢慢起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脖子没断。 乌鸦君这时候也出现了,它立在地上,跳了两步后,眼神微妙地仰头看着何太哀:“你——那个‘新娘子’是你‘师叔’?为什么叫‘师叔’?当真是好古老的称呼。你难道生前是某个从古传到今的‘大门派’弟子?” 何太哀低头看乌鸦,不动声色道:“怎么会,我只是假扮成他师侄好吧?” 一出口,他就听见自己嗓子哑得厉害,仿若铁片刮在生锈的铁锥上,哪怕是以前得了重感冒也不会如此,听得他自己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乌鸦君显然也很吃惊:“你这是怎么了?” 何太哀:“……被掐的。” 乌鸦君更吃惊:“轿子里?” 何太哀点头。 乌鸦君观察何太哀的伤势:“你这是被什么东西掐的?看起来分明不是手印,倒好像是什么手指宽的绸带,印记很重,是下了死力气!——谁做的,新娘子?你怎么惹‘新娘子’了?” 面对乌鸦君无限好奇的目光,何太哀无言以对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其实虞幼堂勒他的那一下,没花费什么力气,纯粹是因为对方用的“天师”手段,而他一个鬼根本承受不了如此直接的“净化”,导致被金线上那股至纯的灵气给重度“灼伤”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梦境崩坏得太“及时”,对方尚且还来不及使出真正的力道。 不过,不管怎样,何太哀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作死。 彼时梦境之中,他也是一时意气用事,因为先前喊了对方一声“老公”,结果还成了“无用功”,他一下子心态失衡,就非得“掰回一局”要让对方好好意识到“新娘”究竟是谁,谁才是真正的“老公”,于是搞出收尾时那么一桩事来。 但其实—— 根本没有必要。 虽然干完坏事转头就溜的感觉,还蛮刺激的,但,当事人也得有相应匹配能够处理“烂摊子”的实力。他得了系统奖励之后,原本还觉得自己可以,结果这次和虞幼堂最后试了一下,还不是输了。对方那诡异的金线,简直是毫无破绽的“鬼物克星”,幸亏他这次跑得快,不然再留下来,岂不是要轮到他被反过来“羞辱”? 想一想当时若是被留下,说不得就要被明日校草同学勒着脖子给逼着跪下不断道歉,何太哀只能夸奖自己英明,他这“闹腾”的时机挑选得甚好。 第113页 不过这些自然不需跟旁人说,对着乌鸦君摆摆手,何太哀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意思是喉咙太痛讲不了多的话,只是有些必要言语还是要讲的:“长话短说,接下来什么安排?” 乌鸦君极简风格地说道:“等。” 何太哀挑眉:“哦?” 乌鸦君:“梦里任务完成,剩下的,也不过就是等待最后的‘大喜’时刻。” 何太哀环顾四周,对乌鸦君的话语抱持怀疑态度:“这里很安全?” 乌鸦君点头:“不错,这里是我筹备的秘密基地,除非我自行打开,否则其他人无法进入。外面的棺材门,我已经‘锁’死了。无论是玩家,还是其他鬼怪,都进不来。” 何太哀:“所以我们是绝对安全?” 乌鸦君:“你可以这么理解。所以,你留在这里,我要出去一下。” 何太哀笑了,就算喉咙痛,还是忍不住调侃道:“怎么搞得像‘金屋藏娇’啊鸦哥?” 乌鸦君:“……” 乌鸦君正色道:“你这么大一尊鬼王,我是藏不起娇的。不开玩笑了,我要找的,就是你看到的那些只剩了一层薄皮的鬼。” “那群薄皮鬼,为首的那个,它是我的仇人,是我最大的敌人,我和它对峙得太久,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我准备那么久,就是为了成功逼杀它。” 何太哀:“你们两个一直——?” 因为喉咙受伤,何太哀话至一半就停下,然而和最开始初见不同,这回的乌鸦君倒是有了一些倾诉欲,就好像是将死之人,话也多了起来。它自行解释道:“你想的不错,我和它,我们两个一直都困在此地。关于当年之事,你可有兴趣一听?” “其实,最开始进入‘游戏’的时候,有三个人。我和他,还有一个女生。我们三个在现实里就认识,因为都是‘新|约|教|会’的信徒,我们每周都会去教会做‘礼拜’,周周都见面,自然也就慢慢熟识了,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至于‘游戏’,是那个女生带来的。” “‘超恐怖游戏’在现实里的媒介,是一盒看起来特别复古具有年代感的游戏盒,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获得的。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我死了,他为了救那个女生也死了。然后你也知道,大家进入游戏副本无法选择都是随机的,所以后来我们三个人在游戏里分散开来,过了很久,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概率,我们三个人,居然在这个副本里竟然重逢。” 乌鸦君讲到这里,沉默了起来。 何太哀道:“在那个时候,你刚好成了副本‘鬼王’?” 乌鸦君点了点头,继续道:“是。我成为了副本‘鬼王’,但是悲剧,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何太哀皱眉:“嗯……” 乌鸦君:“当初副本的限制和条件,都和现在你看到的完全一样。我们三个人里,只有她还活着,我那时候想要保护她,所以选了她做新娘。就是因为此事,程征的反应极大。我也没有想到,我一直以为我们三个是好朋友,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程征喜欢上了那个女孩子。” 何太哀愣了愣:“啊?” 乌鸦君:“我的行为激怒了他,但我发誓,我没有乘虚而入横刀夺爱的想法,我只是想保护她而已。可是程征完全不听我解释,并且,他起了杀心,他想把女孩杀了。” “嗯?!”何太哀完全不懂这个转折,他忍不住猜测,“这,莫非是因爱生恨?” 乌鸦君神色冰冷,一双猩红双目里流泻出些微血光:“当然不是。他的想法比这更疯狂,他要跟那个女孩子在一起,长长久久地在这个副本里待下去,所以,他想到的办法是,把女孩杀了,然后——把那女孩变成鬼。” 何太哀愣了愣:“这怎有可能。” 根本不可能的,“玩家”可不会死,这“游戏”里发生的死亡,只对“鬼怪NPC”来讲是真实的,对“玩家”根本无意义。 乌鸦君冷笑:“哼,事情哪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容易。所以,那个女孩死得什么都没剩,然后他就疯了,觉得都是我错才会这样。” 何太哀:“这是什么逻辑?” 乌鸦君:“不错,我也想问,这是什么逻辑。我和他从此深陷这个‘副本’的‘轮回’,一直被扣留在此处,无法脱离,然后他跟我打了一赌,他说他会重现我们三人在这个副本里的经历,并且,他会杀掉每一个鬼王‘新娘’,他说我阻止不了他。” 何太哀觉得而不可思议:“他疯了吧?” 乌鸦君:“是,他疯了,所以,我必须要阻止他,我也必然会让你这次和‘新娘子’妥善‘礼成’。” 这时,空旷的地宫里,忽然响起一声嗤笑,很冷,很轻,就好像这声笑里蕴含的意味分量,是薄薄一层的极度不屑。 关键这声笑,听起来宛如贴着何太哀后脑那儿发出来的,一瞬间,何太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蓦然转过头去,却看见身后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也是同一时间,凌空的扑翅声骤然响起,何太哀把头转回来,就瞧见乌鸦君无比怨恨地盯着自己,然后那两个拳头大的血肉模糊鸟身,突然无限膨胀起来。没有羽毛只剩下鲜血淋漓筋肉的鸟类,在变大之后,变得看起来极为恐怖,而且浑身还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气味,差点没把何太哀熏昏过去。 第114页 突如其来的反目,令何太哀错愕不已。鸟类的爪子,杀意凛然地勾抓了过来。为什么乌鸦君突然有此反应?结合种种细节,何太哀突然有了一个恶寒的猜测。 “薄皮鬼”混进来了,而此刻,也许,它正薄薄一层地贴在自己的后背上。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这个猜测般,何太哀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自行动了起来。他摸进自己大红喜服宽大的袖兜里,从里头摸出了一块的镜面碎片。 而最为诡异恐怖的是,何太哀的“黑玉化”效果还没消散,地宫周遭盈盈烛火光亮照耀之下,他这玉石质地的皮肤外头,肉眼可见的是套了一层东西,若要打个比方,眼下的情形,就好像、就好像是不小心将手伸入了“蛇蜕”之中。 ——而那层东西,自然不是什么蛇蜕,是更为险恶的…… 人皮!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梦境没及时跳闸,小衰真的会被掐脖子反压的,但是不会死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的小天使:mengmeng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龙渊、伊泽瑞尔的绯闻女友丶、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伊泽瑞尔的绯闻女友丶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鬼王娶亲10 人皮既轻且薄,它这么悄无声息地覆盖在人身上,若非亲眼所见,何太哀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自己居然被这样一张皮给裹住了。 这张“皮”,到底是什么时候贴上来的呢? 乌鸦君都未曾发现,甚至还以为自己成功将“鬼皮”给隔绝在了外头。 何太哀可以想象,当时他躺进古宅棺材里的时候,这层皮,便已经是跟着他了。当他卧倒时,那层皮便不做声地垫在他身下,和他贴身挨着,以绝对亲密的姿态,一并进入了这古宅的地宫之中—— 仿若紧身衣一般包裹着何太哀“鬼皮”,应当是感觉到了何太哀发自内心的嫌恶,但它知道何太哀是摆脱不了自己的,所以反而嘲笑般地轻嗤了一声。 也正是因为被这张皮裹挟着,何太哀眼下的身体动作,均不受自己控制,那张“皮”操控着何太哀取出怀中碎裂的镜子。 破碎的镜面反射地宫里的烛火光亮,闪烁出粼粼镜光,镜子边沿连着一些断裂的缠枝花纹青铜装饰,很显然,这面镜子便是当初庭院里,“薄皮鬼”登场时手里捧着的那面,“鬼皮”跟乌鸦君第一次交手逃跑之后,便留下这面镜子做挑衅之举,当时何太哀和乌鸦君正是通过这镜子的“追踪之力”,得以看到本次副本的鬼王新娘人选。 原本完好的镜子,不知何时碎成此般模样。 何太哀眼睁睁地看着鬼皮操控自己,将那枚碎块镜面掏出后,凌空一抛。 顿时,一枚碎镜一分为二,二化成四,不过瞬息之间,便密密麻麻遍布了整个空间。反射了烛火的尖锐碎镜,发出森然寒光,似一口口匕首悬于空中。 “鬼皮”的目的显而易见。乌鸦君神色一变,它现在这一副变化后的身躯,无疑是巨大的靶子。所以乌鸦君当机立断,血肉模糊的筋肉一阵收缩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它于瞬息间变形缩小了身子,但这一番动作到底还是慢了。 碎镜似急雨般坠落,带着不可掩饰的杀机。 “噗”的一声响,那是□□被刺中的声音。黑红的血花猛然四溅,何太哀面上也被溅了一捧,他不得不闭眼,等再睁眼时,乌鸦君已不见了踪迹,只留一地狼藉。无数一半没入地面竖刺而下的碎裂镜块,杀意凛然,其间遍布斑斑黑色污血,想必乌鸦君伤得不轻。 “跑得还真快。” 一道声音自颈侧响起,何太哀浑身不适地侧头去看,就看到一个人头,宛如蛇影一样,挨着自己的脸,转到自己的面前。 “薄皮鬼”的皮,很有韧性,它将自己的脖子抻得老长,彰显出了一种令人恶寒的鬼态,但他这样怪模怪样的姿态之下,一张脸却丝毫不变形,仍旧是正常活人的模样,并且五官生得很不错,是一张清俊端雅的脸。 倘若它完全彻底得不像人,或者完全像人,倒也还好,正是因为它像人的地方特别像人,不像人的地方又完全不像人,两样姿度叠在一处,越发怪异得叫人觉得毛骨悚然了。 何太哀故作镇定道:“有话好好说,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鬼皮”闻言,回道:“这可不成,万一那家伙掉头杀个回马枪过来,我可不能放过它。” 何太哀观察了一番这鬼物,哑着嗓音问道:“程征,你是叫程征对吧?” 鬼皮程征没有应声,似笑非笑地反问:“那只死乌鸦的话,你全信了?” 何太哀:“我做为鬼王,在意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最后‘婚宴’的成功。至于别的,乌鸦君说的往事如何,那都是你们三个人的事了,我一个旁观的外人,也没什么好评价的。” 鬼皮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三个人,不错,确实是三个人。” 何太哀见它突然一副癫狂模样,也不知自己的话戳中对方哪个敏感点,但他并不想细究这只鬼和乌鸦的狗血三角恋故事,只问:“你找我,难道就没有别的事要说吗?” 第115页 鬼皮大笑止息,幽幽地宫,烛火摇曳,那晃动的光线照亮之下,它的模样和神情是如此的怪异邪诞,又是如此得看起来像是包藏祸心。它看着何太哀,眯了眯眼,于是脸上表情越见轻柔诡异:“难道——不是你想找我谈什么?” 何太哀神色不变:“哦?” 鬼皮道:“你背着乌鸦,私藏了我的镜子,若非你随身携带,我又怎么能穿过镜子爬出来?” 何太哀不语,半晌,叹了口气:“我确实有想和你聊一聊的想法,毕竟‘偏信则暗,兼听则明’,但闹到这个地步,是我没想到的。我原本以为,你最多通过镜子跟我说话,实在没想到,你的本体,居然能透过镜子穿出来。” 鬼皮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这世界上的事,谁又能事事料到呢。那么,鬼王大人,你又是想同我聊些什么?” 何太哀目光一避不避看着鬼皮:“你果然是要杀新娘?” 鬼皮笑了一声:“不错。不过,你也别摆出那么敌视的表情。你可别被乌鸦君的话给绕住了,它要让新娘活着,可你想过没有,这对你来说,难道是必要的?” 何太哀:“什么意思?” 鬼皮狂笑:“活人新娘可以娶,难道死人新娘就不能娶了吗!全都是娶,只要娶进门,是死是活,有什么区别?” 何太哀愣住。 他之前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思考过,顶多也只是想着,等婚礼结束,再教唆其他玩家把“新娘子”给“做”了。 鬼皮轻声道:“我只是想要‘新娘子’死,我们的目标并不矛盾。比起做事束手束脚的死乌鸦,对你来说,我岂不是一个更好选择?” 似乎是看出来了何太哀的意动,它又道:“之前你跟乌鸦君的所有对话,我可是都听到了。你和‘新娘子’有仇,对吗?既然你也曾想过要杀了‘新娘’,那正好可以跟我合作。要知道,杀‘新娘子’,我可是专业的,和我一起,你又有什么好犹豫?” 何太哀笑了一下:“嗯,挺有道理。” 鬼皮见何太哀被自己说动,也想笑一下,结果嘴角尚未勾起,就见对方手指一勾,一柄漆黑的玉如意凭空而现。 当即现场气氛陡然一变! 明明这一任的副本鬼王,身上不带半点杀意,甚至都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只不过是立在原地单纯握紧了那柄古怪的黑色如意,然而,鬼皮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它毫不犹豫地即刻做出撤离的举措。 只见薄薄的一层人皮蠕动,鬼皮便想要脱离鬼王的身躯,然而一道若有似无的黑烟,先一步凝在了它那一张皮面和黑色如意之间。 糟糕! 心里头模糊地飘过这个念头,不过瞬刹一眨眼的功夫,“薄皮鬼”已是远离了鬼王足有三米之多。可是脱离之后,它低头一看,就发现自己整只手如同浸入了石油桶中,染上一层黑色,而那黑,在烛火之下,透出了微妙的光润色泽,有点像是鬼王此刻全身黑玉化的模样。 也就这样一愣神的时间里,指尖的一抹黑,宛如坠落水中的墨汁一样,向着它全身扩散开来。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鬼皮俊脸铁青,无比怨毒地盯住鬼王:“你!你和那只死乌鸦算计我!你们是故意骗我来的!” 何太哀招了招手,没有羽毛的血色乌鸦重新现身飞了过来。 鲜血滴滴答答淌了一路,乌鸦君身上伤口看起来很恐怖,整只鸟都好似被劈成了两半,只“藕断丝连”地粘连着些许肉筋,才算是勉强保持了完整形态。 何太哀对上鬼皮的目光,不甚在意道:“你有一点说的不错,其实要论合作的话,和你们两个当中的任意一个联手,都能达成我的目标。但是——” “比起怨恨缠身想要一径做破坏的你,乌鸦君看起来倒是更好的一个选择。” 鬼皮怨毒的神色一凝,就好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它是更好的选择?它除了伪善还剩下什么!当初杀了‘新娘’的,有我一份,就有它一份!杀完了它后悔了,就想要将一切撇得干干净净,这世上有这种好事?它倒是想得美!” 地宫烛火盈盈,将鬼皮一张因愤恨而扭曲的脸,给衬托得怪异无比,原本十分的风流面目,顿成十成可怖。 乌鸦君满含恨意地扑棱上去撕扯啄咬,一下子就将鬼皮程征给撕碎,然而“薄皮鬼”的反应却相当古怪,它似乎连闪避的动作都懒得做,反而立在原地大笑着一副快要笑出眼泪的样子:“你这个样子,做给谁看?你想杀我?你杀得了吗。你到底是想杀我,还是怕看到我?哈哈哈,我就是你当年犯下恶行的罪证,你还想摆脱我?” 被扯碎的鬼皮,就像是碎纸屑一样散落一地。 然而很快,在地宫另一端,碎裂成屑的鬼皮,阴魂不散地又重新凝聚身形了,它好像杀不尽,不管杀几次都会完好无损地再次复活,简直叫人不寒而栗。 乌鸦君双目几欲滴血:“你住口,我跟你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 “薄皮鬼”在重塑鬼身之后,半个身子依旧处在“黑玉化”的状态下,这使得它的动作变得极为僵硬迟滞。它按住自己黑玉化了的半张脸,便如此面带诡笑地说出一句极为诡异的话语来:“你想要和我怎么不一样,程征?” 第116页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副本应该离结束不远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有闲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糖、黑乎乎、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鬼王娶亲11 它唤乌鸦君“程征”? 何太哀扣紧玉如意暗暗吃了一惊,因为先前乌鸦君分明表示了,“程征”是“薄皮鬼”的姓名,可现在鬼皮却又指认乌鸦君是程征,这当中别有古怪,让他心里隐约有了一点关于两者关系的假设猜测,但又不敢肯定,怕只是鬼皮故弄玄虚。 血色乌鸦露出了痛恨的表情:“你乱讲什么,不知所谓。” 鬼皮嗤笑:“你不是程征?当年我们三人一同进入游戏,若你不是程征,你又是谁?” 乌鸦君:“我是——” 它话到此处顿住,随即面上浮现出茫然惊疑的表情。 鬼皮大笑:“你能说出你自己的姓名吗?答不上来吧,因为你根本就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存在!当初进入游戏的,从来都不是你和我,而是我们!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是你得了程征的骨肉血,我得了他的皮,我们都是程征!” 乌鸦君:“你胡说,你、你……” 鬼皮敛了笑容:“你之前不是同‘鬼王’讲了程征和方然之间的故事?你还真是清清白白一乌鸦,将自己摘除得好干净。凡有错处,都是我做的,所有一切,全是我的错,是吗?哈,你‘忘性’这样大,不如由我现在再来给你讲,当年往事,究竟如何。” 地宫之中,血肉模糊的乌鸦神色有些扭曲,它举起一只肉翅,像人一样动作地按住自己的头:“别讲了,别讲了。” 鬼皮看着乌鸦君的反应,一时冷笑连连:“哦,头痛了,是想起真相了吗?看来,你那些篡改过的故事,也就骗骗全然不知情的外人,至于你自己本身,根本骗不了的吧?”然后它转头看向何太哀,“鬼王大人,你就不想听听往事的另一个版本?” 何太哀看了看乌鸦君,没说话,鬼皮右手按着自己的面孔,已是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程征是‘新|约|教|会’的信徒,他在教会里认识了方然和教宗。因为三人年纪差不多,所以逐渐成为了好朋友,后来方然得到了‘游戏盒’,三人约定一起进入游戏,遇到了许多事,患难见真情,程征和方然便互表了心意,可惜——” “没过多久,程征就死了。” “他死了之后,一直都是个完整的个体,本来是没什么,只是他后来再遇上方然和教宗。再见面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人鬼殊途,昔日的恋人另有了恩爱对象,程征大受刺激,兼之受到蛊惑,等醒悟过来,他已经动手,将当时做为‘鬼王新娘’的方然给虐杀。” “杀死新娘之后,他却立刻后悔崩溃。无法接受自己对方然做出如此事情的程征,心念极端不稳,鬼体竟脱分为二,皆是其极端情绪的分化,一者希望自己无错,一者却绝不悔改。” 乌鸦突然癫狂:“住口住口!” 鬼皮不屑道:“我看你装了这样久,似乎还有要天长地久装下去的意思,以前是不得已,才陪你玩,现在我却是不想了。” 它这句话说得古怪,尽管整张皮已近全部黑玉化,可以说是行动不能,就一张嘴能动,按理来说应当没什么危险,但何太哀觉出了一丝不妙,于是他下意识地回身挡在了乌鸦跟前。 看到何太哀的这个举动,鬼皮当下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鬼王和这个伪善的家伙还这是一条心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护着它吗?” 何太哀:“不然呢?我还护着你吗?” 鬼皮“哼”了一声:“你手里那柄玉如意是防御类的秘宝?一点攻击性都没有,真是没意思。” 秘宝“握君如意”有两样技能。其一,是加护于使用者己身的绝对防御,也就是那一层至阴至钝的“黑玉”覆身效果,除非遇到至阳至利的攻击,否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其二,便是新发现的使用方法,也就是通过如意接触,加诸于他人之身的“黑玉”覆身效果。 不过,“握君如意”本身是防御类宝器,所以针对他人时,也依旧没有攻击性。这一层“黑玉化”的效果,并不会给目标人物带来实质性损伤,但却是最坚实的“牢笼”,一旦覆及全身,便会将人囚于“黑玉”之中,固定住其行动的最后动作,仿若琥珀成形。 这也是为什么他用“握君如意”去“攻击”鬼皮,却并未受到反伤的原因。 何太哀是不知道,“薄皮鬼”这家伙怎么能够说出这句话的,真是挑衅得欠打,当下他也言语回击道:“是啊,也亏得是防御类法宝,不然就算有‘鬼怪友爱法则’的约束,你这会儿也说不定是要重伤不治。” 鬼皮程征脸上泛起诡笑:“是这样吗?” 何太哀心头警铃大响,还未做出应对反应,只见对方身上,那蔓延了大半张脸,可以说是几乎已覆盖全身的“黑玉”,竟宛如退潮一般,霎时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怎有可能?! 鬼皮程征似笑非笑:“你很麻烦,也不懂得什么才是‘明智’的选择,我看你,时需要好好思过反省一下。” 第117页 它说完,手一指,原本扎入地面的无数碎镜,突然凶险异常地倒飞起来。 何太哀心中一凛,虽然知晓对方的碎镜攻击,对“黑玉化”后的自己来讲,应当不痛不痒,但他还是觉得此事不同寻常,因为鬼皮的反应,实在看起来太过胸有成竹。 而当何太哀转头想要跟乌鸦君知会一声时,他怔住了。地宫幽闭摇曳的烛火光线里,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尊完全“黑玉化”了的无羽乌鸦! 鬼皮程征,是被何太哀的错愕反应给取悦了,他大笑道:“我不是早说过了的吗,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本就是一体,只要我们两方有一方还活着,另一方就绝对不会死。所以无论他亲手杀死我几次,我都可以无限复活。至于来自他人的攻击,我和他,永远都同担,就像是当年杀死方然的罪孽,有我一份,便也有他一份!” 倒飞的碎镜,在空中组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强烈到耀眼的白光,以雷霆之势轰击而下。 何太哀无可避免地闭上了眼睛,但他并未感觉到身体有受到损伤,等他再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无尽白色空间之中。 这一片空间,上不见顶,下不见地,所有一切都是悬空的,无数或大或小的青铜缠枝圆镜,或横或立,以各种不同的角度,倾斜着浮于空中。 而离何太哀最近的那面镜子里,浮现出地宫里的画面。 镜中,鬼皮程征从地上捡起“黑玉化”了的乌鸦,随后,它一张风流倜傥的鬼皮脸,掉转了方向,是直面着何太哀:“帮我还是帮这只死乌鸦,你想好了吗?” 操! 他还以为乌鸦跟鬼皮之间,只是普普通通的狗血三角恋,万万没想到,实际竟然是灵异恐怖精分故事,当真是走了眼,日了狗! 何太哀望着鬼皮手中被“黑玉”固化了的乌鸦,忍不住道:“就算你们之间,可以伤害同担,那也不至于是全部都转到乌鸦君身上吧?你这根本都不叫同担了,你这叫全数‘甩锅’。” 鬼皮哼笑:“若非想出了压制他的办法,我又岂会轻易动手?” 何太哀不假思索道:“我想好了,之前是我没有眼光,现在,我的观点已经得到了正确的纠正,从此,我会跟随鬼皮大人,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帮你实现你的复仇大计。” 鬼皮嘴边带笑,目光含情:“花言巧语。我很稀罕你帮忙吗?我需要你的帮忙吗?我问你这个问题,不过是耍你一耍而已,你就在这镜子里,继续待着反省吧,等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考虑放你出来。” 何太哀:“……” 当即,何太哀一语不发便伸手去按镜面。 他出手极快,毫无预兆,而鬼皮眼见何太哀有如此举措,立刻二话不说,直接切断了自己和镜子的联系。冰冷镜中的画面陡变,地宫景象瞬忽消失,这一面镜子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魔力,彻底沦成一面普通的死物,只映出何太哀的脸,而同时,触摸到镜面的何太哀,也只是摸到冰冰凉凉的镜面而已。 无边无垠的白茫空间,除了镜子,便再无他物。 马有失蹄,人有失虑。何太哀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落了个被困在如此异度空间的下场。那只鬼皮现在的行为,绝对是在报复他先前同乌鸦算计它,将它诱骗进地宫的事。 他有些懊恼地狠狠捶了一下镜面,但很快冷静下来。 是的,其实冷静一点分析,他这个鬼王,就目前来看,应当是生命安全有保障的。倘若先前乌鸦君讲的都没有骗他,那么他这个“副本鬼王”,对其他鬼怪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存在,绝对是要保护的对象——至少,阴亲礼成前是如此。 可是礼成之后呢? 依鬼皮难以捉摸又记仇的性子,怕是不会轻易要他好过。 他不能就这么待在这片镜像异度空间里,他得想办法出去。 无尽的镜面,森森冷冷地倒映出何太哀的面孔。这片空间,想来就是鬼皮程征手中青铜缠枝圆镜的功能通道,可以形容是“中转站”,主要是将“镜子”与“镜子”连接,借由此通道,鬼皮能通过镜子进行空间转移。 先前通过镜子和鬼皮程征对话,当他做出要触摸镜子的动作时,对方便毫不犹豫地切断了和镜子联系。所有反常的举动背后,均有值得人深思的理由。那如果是这样,不如大胆假设一下。是否只要此地空间的镜中,出现“外界”画面,“界内之人”,就可以借由触碰那面镜子,从而去向“外界”?所以当时的鬼皮程征,才会见势不妙,急着切断联系? 再进一步思考一下。此处空间,有着如此之多的镜子,会有可能存在某一面被鬼皮倏忽遗漏的镜子,倒映出“外界”景象吗? 何太哀环顾四周。 一面又一面林林总总的镜子,多到让人觉得很烦躁。可是,反正待着也是待着,不如找点事做,索性死马当活马医了,他为什么不去检视一下空间中的镜子? 抱着如此念头,何太哀行动起来。此地空间,拥有着如此数量庞大的镜面群,他在其中行走,找了许久也未得见半面略有“异样”镜子,所有的镜子上映出的,俱是他的脸,他现在看自己的脸看得简直要吐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某一瞬间,何太哀侧目,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黑玉”效果,竟不知何时消退了下去。他怔了怔,接着有心想要继续发动“绝对防御”的效果,却发现自己居然不能。 第118页 “黑玉化”的绝对防御,是自动限时效果,中途不能停止,只能保持“黑玉”形态。一次结束后,居然存在“冷却时间”,不可连续使用,这——也未免太限制太多了。 他这般在心中想着,找寻镜子的动作迟疑了下来。因为“如意”的自我防御技能无法使用,何太哀反而不敢通过镜面去向“界外”了,因为,他现在,真的真的是很弱很弱。他可没有忘记,这次外头可是有30个玩家,万一他随便碰上哪个闹出点意外,可不好收场,这样说来,岂不是“镜中”待着更安全了? 心中翻转着此般念头,何太哀漫无目的地继续朝前随意行走,结果走了没一会儿,他忽然看到一面和周围映射画面均不一样的镜子。 那镜中映出来的,是好几个人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商谈着什么的画面。想来连接此处空间的那面镜子,在外头是悬挂于墙上的,所以这会儿从空间里看出去的视角,是个俯视的视角。 不过这都不重要。 何太哀呼吸一窒,只因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位形貌极其出挑的人。那人黑色的外套上印有白鹤展翅的图案,右耳戴有金色的银杏耳钉,这不是虞幼堂,又还能是谁? 而对方漫不经心听讲的过程中,无意间一瞥眼,就同何太哀的视线对视上了。 真的是对视上!就那种“我知道你看到我了”的两眼对视! 一瞬间,一种仿佛欠了很多钱的人看见自己债主的情绪,涌上何太哀的心头。他几乎条件反射性的,立刻就做出了想要转身逃走的举动。 可惜的是,他腿才迈开一步,还没来得及转身,对方先他一步采取了行动。 无数纤细的丝线,自界外,透过青铜缠枝的镜面,缠向何太哀。 而且,不知道虞幼堂是出于什么心态,这些丝线并非笔直地探向目标人物,而是呈环绕之态,从镜面边缘处绕至何太哀身后,用一种围捕之态,是要将人圈缚住。 差一点点,何太哀就要破口大骂。他现在又不是“黑玉化”的状态,倘若真的被捆住了,那真的是十死无生的结果。也没别的办法。所以,在丝线进一步收拢圈住之前,何太哀当机立断,直接冲向镜面,竟是自己跳了出去! 毕竟是情急之下跳出的举动,力道不好掌控,再加上身在镜中,空间视觉错移了一位,等跳出了镜子,何太哀才发现,自己居然有砸向虞幼堂的架势。可是,人在半空中,没办法再发力改变方向,何太哀只好无奈喊了一声:“小心。” 结果虞幼堂避也不避,居然反而伸手将他接住。 室内一片哗然,似乎是因为何太哀这自镜中出现的登场方式而惊异。人声杂乱,一时间何太哀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而虞幼堂只是面色冷淡地将何太哀放到地上。 甫一落地,何太哀就干笑了两声,因为心虚且觉得很尴尬,所以他的话反而变多:“你怎么傻站着不动,差点就砸到你了,不是跟你说了小心吗?” 虞幼堂对这问题不置可否,只是皱了皱眉:“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 一个“玩家”,突然穿了一身不合时宜的“喜服”,确实令人倍感古怪。 何太哀:“这——”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人群中已有人大声道:“这次副本故事不是鬼王娶亲吗?我合理怀疑鬼王想坐享齐人之福玩‘双飞’,不过,他已经对虞师叔你正式下聘了,虞师叔你是正房,这个可能是私聘的小妾吧。” 何太哀:“???” 你他妈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谁他妈是小妾?!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沈景行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鬼王娶亲12 小妾? 神他妈小妾! 何太哀没撸起袖子准备打人,虞幼堂已是先转头瞪了那说话人一眼:“晏临,你给我说话注意点。” 被点名的晏临朝虞幼堂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虞师叔,这是你朋友?怎么不给大家介绍介绍呀。” 虞幼堂一抬下巴,表情又冷又傲,带着拒人千里的意味,说话也很不留情:“有这闲聊功夫,你不如赶紧去找‘门’。” 晏临笑道:“不过几句闲聊功夫,又碍不了什么正事。” 虞幼堂直接回绝:“不必了。” 晏临眼眸一转:“但是,我看这位小哥哥,倒似乎是很想认识我呢。” 虞幼堂心想“你说什么”,转头看向何太哀,结果没想到何太哀居然还真的是一副不错眼珠盯着人看的表情,他当下脸就黑了:“何太哀!” 何太哀:“啊?” 虞幼堂冷笑一声:“好看吗?” 先前何太哀听晏临说话,他还以为对方是个声线略显清亮的男孩子,结果真正亲眼看到了,却发现对方是个女生,而且,还是个样貌艳丽无双的大美人。可以看得出晏临的年纪比他和虞幼堂还小,五官线条还残留一点稚气,但她整个人的气质,却非比寻常,是颇具成年魅力女性的风情,实在是太抢眼了。 不,或许“风情”这两个字,最是跟年纪无关也说不定。毕竟很多人,年岁变大,上了年纪,甚至一直到老死,都不见得一生能跟“风情”二字挂得上钩。 第119页 但这女孩却有这种气质,像是某种饱熟的水果,似乎只要人手指摁一下,就会破皮流出汁水的那种。而且,晏临长得和一般的漂亮女生都不一样,其他美人都是肌肤白皙,偏她肤色若蜜,枫糖一般的色泽,是个黑美人。 一个皮色偏黑的人,可以很漂亮吗? 何太哀以前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的,直到看到眼前这个女生。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右耳上坠了一枚金色的银杏叶耳钉,脖颈和手腕上都带着金制的饰品点缀以绿宝石。寻常人披金戴银,都难镇住这般“贵气”,只会显得庸俗不堪,像是个暴发户。偏她如此装扮,高调又不流于俗气,仿佛一件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 先前因为镜中角度问题,何太哀并没看到有这么一个女孩子,此时一见之下,颇为惊愣。 这会儿他听虞幼堂问好不好看,下意识便回了一句:“还挺好看的。” 屋里不知道是谁,居然没忍住,是直接笑出了声。 虞幼堂一挑眉,说:“那你就留下来好好看着。” 说完,转头便往门外走去。 何太哀猛然回神,也不看“黑美人”了,转头一把扯住虞幼堂:“你去哪里?” 这下子屋里没人笑了,甚至,何太哀还清晰地听到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虞幼堂也不说话,任由何太哀拽住自己的衣袖,是径自往外走。 那么,到底是选择跟着虞幼堂,还是留在屋子里? 这问题,显然是个不需要有任何疑虑的选择题。何太哀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跟随虞幼堂,毕竟,比起不知底细的一群陌生玩家,显然单纯又不做作的明日校草同学,要更好骗,啊,不对,是好相处得多了。 临到出门的那一刻,何太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屋内众人交头接耳是在低声讨论着什么,晏临立在屋子正中,两手抱臂交叠在胸前,一副思忖着什么的表情。 她眼睛很大,眼尾线条又拖长了,微微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很像是一只正在暗中观察着人类的黑猫。晏临见到何太哀回头,当即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别有用意的笑来,又因其本人风情万种,于是这个笑,便显得妩媚异常,像是在故意勾引人。 何太哀一下子也不敢多看,回头一叠声地唤道:“虞幼堂,虞幼堂?” 走出房门十来步,屋外漆黑一片的夜色里,虞幼堂目不斜视,只半讽地说道:“晏临这样好看,你怎么不留下来?” 何太哀:“她哪有你好看。” 虞幼堂立刻目光冷如利剑般看向何太哀。 糟糕,因为虞幼堂先前扭头就走又凉凉说话的反应,实在太像他爸爸看街上美女被妈妈抓包闹脾气的模样了,导致他直接照搬了他爸哄他妈的套路。 何太哀醒悟过来自己嘴瓢都说了什么,赶忙在对方动手劈了自己之前补救道:“我开玩笑的。我就认识你一个,当然跟着你啊,我跟着他们干什么?而且要是遇到鬼,到时候动起手来,肯定你更厉害。刚刚那女孩子不是喊你虞师叔?——你是师叔,肯定比其他人都厉害了。虞师叔,你不要抛下我不管。” 虞幼堂听到何太哀说出“虞师叔”这三个字,突然反应极大的,提高了音量几乎可算是声色俱厉地说道:“不许喊我师叔!” 何太哀吓了一跳,怎么,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该不会是梦里自己捉弄他的事情,明日校草同学还记得吧?何太哀立时心梗了一瞬,半晌,才试探着问道:“为什么?” 虞幼堂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反应有些过激,他扭了脸,冷声冷气地回道:“不为什么,就是不许喊。” 何太哀“哦”了一声。似乎,虞幼堂也不是怀疑自己。对方面对这“师叔”称呼时的特别反应,大概另有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别怀疑他就行。 “虞幼堂,这外面好黑,暗中似乎躲藏了什么。” 没话找话,何太哀硬是将黑夜里,那些停驻于树上的黑羽乌鸦给指认了。 这些乌鸦俱是拥有一双血红的眼睛,于暗夜之中还能发出血色的光亮来,只见树木阴影浓郁之处,好似凭空悬浮着诸多猩红斑点,确实是有些吓人的,何太哀继续道:“你看到了吗?我觉得很危险。” 也不算扯谎的废话。 毕竟刚开始他遇见乌鸦君的时候,乌鸦君就表现出了自身能够御使黑鸦的能力。现在乌鸦被鬼皮程征所擒,也不知下场如何了。虽说那一层附着于乌鸦身上的“黑玉”,并不是轻易可以破坏的存在,可也难保薄皮鬼私藏了什么特殊手段,或有可能击破。 那么,这样一来,乌鸦君会被鬼皮程征怎么折腾,就不好说了。或许,程征会把乌鸦君给生吃了也说不定。到时候两鬼合二为一,若是鬼皮有了乌鸦君的能力,它会御使乌鸦来监视玩家吗? 虞幼堂:“怕黑你就直说。” 他这般说完,手指于虚空中一点,一条金线自他指尖显出形迹,那是种饱满的流金之色,在这一片夜色里发出光亮,比黑夜中的星辰还耀眼。而这金线浮现之后,在空中晃动了一下,移动的轨迹落下点点残金,仿若焰火星光。金线很快团成一团如毛线球一般,变成了一个缠绕的纹路显得相当清晰的金光球体。小金球跟随虞幼堂指尖划动的动作,轻轻巧巧地靠近了何太哀,照亮了何太哀的面孔。 第120页 这一张脸是不带攻击力的帅气,就像他的眉毛,淡淡的,仿佛忘长出来似的,给人印象不能很深。但何太哀有一对很明显的小虎牙,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明显。虎牙尖尖,按理来说尖锐的东西总会给人充满攻击性的感觉,就像虎牙这说法本身跟虎挂钩,一听名字就充满了食肉动物的凶悍劲,可到底是长在人身上,短短的冒出一点尖,于是反倒像是食肉动物幼年期长乳牙的模样,给人半点攻击力的感觉都没有了,光是带上一股小动物的味道,就显得很天真无害,也就—— 很具备欺骗性。 金光闪闪的线球一靠近,何太哀就感到一股至纯至阳之气扑面而来,便如炎炎夏日里热浪席身。他顿感不适,这对鬼体来说,委实太刺激了点,所以何太哀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你别瞎说,我才不是怕黑,你快点把球拿开,我是不需要的。” 虞幼堂只当何太哀是要面子才这样讲,也不多做理会,只是说:“你离晏临远一点,听到没有?” 何太哀:“啊?” 虞幼堂也不拐弯,索性直接道:“她很早以前跟我说喜欢我,要做我女朋友,我拒绝了,然后从此她就盯上了我身边的人,我和哪个接触多一点,她就会想办法把那个人弄到手,就跟集邮盖章似的,今天一遭事后,若有独处机会,她肯定会来找你。” “如果只是单纯如此,我也不会多管,但被她弄到手的人,‘疯’了好几个,你这样的,还不够人家啃两口,我劝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何太哀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虞幼堂:“怎么,不信我吗?” 何太哀:“不是不是,我就是在想——” 虞幼堂:“如何?” 何太哀:“你要是想报复她,每天跟食堂打饭的阿姨多说两句,她难道还会真的去勾引阿姨吗?” 虞幼堂:“……” 虞幼堂非常冷漠事不关己地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又问:“你又是遇到什么事情,怎么穿了这身衣服?是不是你在路边乱捡东西了?” 这话里意思倒是顺着晏临的“玩笑”,是猜测何太哀也收了副本鬼王的“聘礼”,变成了鬼王娶亲的迎娶对象。 何太哀立刻否认:“这倒是没有的。” 他才不想给自己当“小妾”好不好! 但拒绝完了,何太哀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圆谎身上这一套喜服的来路,总不好说怕冷所以套在身上。那这还不如刚才就承认,自己乱捡了路边的东西,跟明日校草同学要当“姐妹”了,是未来副本鬼王小妾的身份担当。 正这么支吾着,何太哀忽然心中电光一闪,有了灵感:“我……进入这个副本之后,直接遇到了鬼怪,并且被它们强行捉了起来。我听到它们说,鬼王需要一个可以附体的肉身,才能完成仪式,然后它们为此就逼着我换上这身新郎喜服。” 眼看虞幼堂听了他的话,一愣之后,猛的露出羞恼表情,神色竟是极为凌厉。何太哀看着虞幼堂这模样,心中那一点恶趣味顿时又发作,他忍不住道:“晏临说你被鬼王下聘,莫非——” “莫非你就是我要娶的新娘吗?” 作者有话要说:季怜和晏临是天师府四小花旦之二 小衰同学,天师府小花旦终结者,辣手摧花第一人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沈景行 2个;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沈景行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鬼王娶亲13 “如果早知道是娶你,我就不费劲心思逃出来了。”何太哀忍住笑,还装出一副特别诚恳信任的模样,“真要有婚礼,你肯定有办法解决,而且还能带我逃走的,是不是?” 虞幼堂恼怒道:“什么新娘子娶不娶的,你别再提这话。现在,你给我把这喜服脱了!” 何太哀一愣,随即立刻捂住领口:“我不脱。” 眼见何太哀居然坚持要继续穿着这身碍眼的衣服,虞幼堂一个深呼吸:“让你脱就脱!” 说完,也不等何太哀回答,他伸手便拽起何太哀的喜服上衣下摆,是个掀人衣服,就要不管不顾把这新郎喜服直接脱下来的架势! 结果,喜服撩开一半,蒙蒙夜色里,借由金色灵球的光亮,虞幼堂看见底下挂在何太哀身上的,竟是件破破烂烂全是划口的衬衣。 并且,透过破损衣服,还能看到其间裸露在外的不少肌肤上,覆有无数道交错的红色勒痕印子。有些甚至出血了,但血珠干涸伤口凝固,可越是如此,越是看起来凄惨且不堪。 虞幼堂乍然一见之下,几度以为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 因为不可置信,所以他居然一把将那撩起的衣摆放下,冷静了一会儿,才重新提起。 结果,喜服底下,衬衣还是破破烂烂的那一件,红印交错也还是照常那般红印交错。 虞幼堂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醒悟过来:“它们?!” 那些鬼怪,浸透了负面情绪,心思极为虺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虐待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匪夷所思,从来只有人们想不到,万万没有它们做不出。而何太哀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没一点自保能力,如此落入鬼怪之手,若非还要留待“娶亲”之时备用,怕是早就死透,眼下看起来全须全尾,但私底下想必也是受了好一番折磨。 第121页 难怪。难怪何太哀说自己是“费劲心思”才逃出来,难怪他刚才让他脱掉新郎喜服,他却不肯。他方才因为恼怒,根本没想过对方是个什么情绪心思,虞幼堂只觉自己一颗心往下一沉,也说不出具体是个什么感受。 “它们……它们对你做了什么?” 虞幼堂只觉一口恶气梗在喉中,出声都显艰涩。 而何太哀一看虞幼堂的表情,就知道明日校草同学绝对是想岔了。登时,乌鸦君之前对自己的伤口误会之言,便出现在了何太哀的脑海里。他心中一凉,浑身鸡皮疙瘩起来。操,虞幼堂该不会也这么觉得吧? 肯定是这么觉得的了!转换立场,依照虞幼堂的视角进行推测,换他,他也会觉得这大概是被鬼给那什么了。妈的,这也未免太恐怖!他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做鬼也不能背负如此污名好吗! 何太哀连忙摇头,大声否认:“我没有!你别乱想!” 而虞幼堂表情恢复如常,已经冷静开始思考后续处理方案:“不想说便不说。不过,你从镜子里出来后,连接镜面的通道就被关闭了,所以,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当时你是怎么落入鬼怪手中的?那些鬼在什么地方,你可还有印象?” 何太哀愣怔了一下:“这——” 虞幼堂非常平静地抬目道:“我替你杀光它们。” 何太哀:“……” 明明虞幼堂表情也不见气势汹汹,说的话也不是刻意放出的狠话,但何太哀还是汗毛倒竖了一瞬。 这家伙,极度厌恶鬼怪,若非进入“游戏”的目的在于寻找副本之中的“门”,恐怕早就变成一台屠遍恶鬼的“杀戮机器”,每个副本都得把鬼怪们杀到一个不留才有可能收手。 现在,被他这个“朋友受辱”一事刺激,恐怕会大开杀戒。 所以,他是绝不可能向虞幼堂坦白鬼怪的根据地所在的。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做来干什么? 何太哀斟酌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确实没遇到什么事,因为——” 虞幼堂:“我不信。除非你把衣服全脱了让我检查。” 何太哀惊呆。 他知道这大概是所谓来自“傲娇”的关怀,因认为先前“掀人衣服”的举动太伤人,可事后又说不出直接道歉的话,于是只好迂回表示关心……但是,哥,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很讨厌gay,很讨厌跟男人接触?就算面对一个直男,可现在这年头,性向都是流动的,万一直男变弯可怎么办?还能不能有点自我保护意识了? “我不是爱面子才随口胡说,我给你看。” 现在这个情形也是很好笑,何太哀一脸无奈地召唤出漆黑的“握君如意”。 不过,在他将这件“秘宝”展现出来之时,虞幼堂突然伸手一勾,从自己的衣领里取出一枚玉坠,然后就这般将吊坠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不由分说地戴到了何太哀身上:“这个给你。” 那是个玉雕小动物的坠子。 何太哀低头发现这玉坠还有点眼熟,稍微回想了一下他就记起来了。 第二个副本的时候,虞幼堂看他是个废物点心“战五渣”,但本着同学一场见死不救不太好的心情,所以还是对他伸出了援手,甚至还曾想给他一个消灾保命的玉坠,让他在游戏里“苟”一“苟”。不过,当时他生怕这玉坠过于“正气”,会伤害到自己鬼体,于是就胡乱找了个理由拒绝了。不想,现在又到他手里。 何太哀:“你别小看我!我现在也是有特殊能力的人。虽然我身上的衣服破了,但那也是事出有因,而且,对方也没在我这里讨到什么便宜。” 这还真的是一句大实话! 虞幼堂垂目看着那枚挂在对方衣领外的小兽玉雕:“我几时小看过你?” 何太哀想了想,粗略讲了一下自己的“绝对防御”能力,然后道:“反正,我现在很厉害,虽然打人还不太行,但抗揍很不一般。” 虞幼堂点了一点头:“确实,你跟原先相比,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何太哀来了点兴趣:“哦,你也这么觉得?” 虞幼堂:“现在的你,不是昨天的你,你明显膨胀了。” 何太哀:“……” 何太哀握住玉雕小兽,做势要摘:“不跟你贫了。说实话吧,你这枚玉雕那么贵重,我不好收。” 虞幼堂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是用手指勾住按下了绳串,也就阻止了何太哀打算摘下玉坠的动作:“没有什么贵不贵重,就是一样死物而已。” 何太哀:“不不不,你看我这么衰运,万一把你这玉雕弄坏弄碎了,我连陪都不知道怎么陪。” 虞幼堂:“那就不要你赔。” 何太哀:“什么?” 虞幼堂抬眼:“东西在世,便是拿来用的,不然还是拿来看吗?它本来就作‘护身’之用,如果因此碎了,也不过是物尽其用。” 说到这个份上,再推拒,倒显得他矫情。何太哀心情有点复杂,主要是他和虞幼堂现在的立场关系等等莫名就很复杂。但这会儿也不是纠结的时候,他索性直接将东西收下:“等我出了‘游戏’便还你。”但或许是再也还不上了也说不定。 虞幼堂“嗯”了一声,又说:“走了。” 第122页 何太哀问:“去哪?” 虞幼堂一指远处高楼。 只见黑夜里,成片老旧古宅建筑群中,不知何时,竟模模糊糊地立起了一道高耸异常的黑影。何太哀发誓,自己之前绝对没见过这么醒目的地标建筑。 天上一串弯月当空,暗淡异常,被浓云一遮,都辨不清共有几轮了。何太哀看了看那宛如蹲在暗处怪兽一般的巨大建筑,黑夜之中是显得如此不详,他下意识问道:你“去那做什么?” 虞幼堂又召出了一个金色线团小球,他将“球”托在手里,回道:“据说是历届鬼王娶亲的地方。” 何太哀心中一动。 虞幼堂道:“一会儿,你看到那个动手打过你的鬼怪,你便告诉我。” 咦,这就是背后有人的感觉吗? 这就传说中,“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经典护短情节发展模式吗? 何太哀忍住笑:“你要替我讨回公道啊?” 虞幼堂一抬下巴,又冷又傲,矜骄得不行。怎么说呢,那大概是一种从没受过什么挫折的,天之骄子才会有的神态。他说:“有何不可?” 闲聊间,两人已接近那栋高耸异常建筑。 其时,天上阴阴沉沉的浓云,忽然被一阵大风吹散。云上皎皎月光,瞬间倾落而下,如流水一般,洗去夜色中令人倍感压抑的种种重影。 巨大的建筑,在明亮的月光里,显露出真实样貌。 那是一座极高的高楼,足有十层楼高。最顶端是复古阁楼的样式,然而自最高层往下,所有的楼身都被架空了,只余条条椽柱架梁。整栋楼似摇摇欲坠,竟看着有些可怜。只是它又同时色彩极艳,染就一身靡靡之红,那红就好像是最为险恶的毒蛇身上的红,透着一股凶邪之意,叫人一见之下,便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忽然,一声粗嘎的鸟叫声划破夜空。 原来,这中空的高楼椽木上,竟是停了无数黑羽的乌鸦。它们原本悄然若死一般停立在暗处不做声响,然而此时虞幼堂跟何太哀一同来了,于是它们就像是突然上了发条的木偶一般,扑翅飞腾起来。 乌泱泱的鸟类交汇成一道黑色的“水流”,汇集在空楼的中心部位,然后又倒栽而下,直扑地面。“哐当”一声响,鸟群消散,而那红楼椽木围截范围内,似吸饱了楼身艳色的红色土壤之上,陡然出现了并立的两口青玉棺材! 玉棺青青,森然不详,显然是满怀恶意地为此刻来到楼前的二人准备。 “鬼王娶亲!鬼王娶亲——” 作者有话要说:给出信物了!玉雕小受,不,是玉雕小兽! 看我天女散花撒糖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乎乎、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一颗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漆祤 10瓶;灵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鬼王娶亲14 阴诡暗夜,悚然冒出人言之语的乌鸦群,血红色的空中楼阁,两口满斥阴冷邪意的青玉棺材无不昭示着此地的邪怪之处,天上明亮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却更添幽魅之氛。 何太哀默默打量那出场效果令人惊奇的死人棺,这两口,竟是跟先前乌鸦君带他躺过的,相差无几。乌鸦君,哦不,应该说是鬼皮君,当真是“废物循环利用”的一把好手,乌鸦原本精心准备的“避难所”的“大门”都被它强拆了,给搁到这里来挑衅恐吓人,对此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 他心里头这一句话还未想完,忽然脚踝上一凉,竟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何太哀低头一看,就看到一张小孩面孔的薄薄人皮,不知何时竟潜行到了他身边。小孩皮后半截身子还拖在地上,而上半身则是像扭曲的蛇一样,爬上了他的小腿。 感应到了何太哀的注视,鬼皮小孩儿眼珠一转,与何太哀的目光对视上,它一张嘴顿时咧开来,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何太哀一凛,他知道鬼皮的攻击力不强,但是会以“穿衣”的方式贴身套到“目标对象”的身上,进而进行肢体操控,一旦被缠住就很麻烦,所以他立刻就动手想把那张小孩儿皮给拽下来。 结果那小孩儿跟牛皮筋似的,脖子都被被拉得好长了,可偏偏就是不断,甚至在何太哀动手拽它的时候,它脑袋往前一送,便用变得更长的脖子,缠绕住何太哀的手腕。 麻烦! 就在何太哀跟这小鬼皮越扯越乱的当口,一条金线直穿而来,竟是虞幼堂“制作”的那颗用以照明的金色小球,重又舒展成线,以极为凌厉的姿态,直接洞穿了小鬼皮的脸面,然后又绕行无数圈,是死死勒住了鬼皮的脖子。 鬼物受到金线攻击,发出惨叫,也无心再去痴缠何太哀。它脸上浮出害怕的情绪,若非薄薄一层,倒真的像是个活生生的小孩。 它慌乱地做出想要逃走的模样,但虞幼堂手中操控的金线,立时在它被剥离开何太哀的身体之后,就将它钉死在了地上,一如制作蝴蝶标本时需要用到的昆虫针那样,像是将虫子钉住那般死死地将小孩儿钉在地上。 凄厉的惨嚎声,在月夜里响起,何太哀被小鬼皮发出的动静给惊了一跳。这声音太过凄惨,不管对方是不是罪有应得,如此声响,确实是听了只会让人头皮发麻。 第123页 一时连绵的窸窣声,和低语声陡然在周围响起。何太哀循声抬头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四周竟围满了密密麻麻的鬼皮,地上,草丛里,还有树上挂着的,全都是。 无数怪诞人皮,不知何时,挨挨挤挤地将他们围了起来。 何太哀先前完全不知道,此时心中的感受,便犹如在家打死了一只蟑螂,然后就发现其实暗处藏着成百上千无数蟑螂那样。他不由侧脸去看虞幼堂,结果发现对方神色很平静,没有半点意外,似乎是早已知晓这状况。 啪,啪,啪。 有掌声从高处传来,何太哀抬头,就见血红色的架梁之上,鬼皮程征坐着。它膝上放置着青铜缠枝圆镜,月光洒下,正落在镜面上,圆镜折射月华,呈现出一种类似水波映日般的光亮,浮荡在鬼皮程征那一张清俊端雅的面孔。 “我还在想,这次的玩家怎么都如此难对付,原来是厌鬼如恨的天师府来插手了。阁下这一手制敌之术,当真厉害!如此特殊的秘宝,我做人的时候,倒是听说过一点相关传闻。” “当代天师府有两人实力卓绝,被誉为‘道正双秀’。其中一人,是第六十九代掌门,善于操控火焰,另一人,则是掌门的师弟,据说是善于操控金银两色的丝线。这世上秘宝从来都是独一无二,不会再有重复。想必,你就是‘道正双秀’之一的那位掌门师弟了?” 虞幼堂扬起脸,披着月色,眉目越显冷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鬼皮程征笑起来:“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嘛。但如果你真的就是那位师弟,对我来说,倒是好办了——” 何太哀愣了愣,不由心想,这鬼皮还真敢讲,一会儿被打爆狗头可别哭着喊救命。 虞幼堂神色宛如出鞘的刀剑:“废话少说!” 秘宝名称:错金银。 类型:攻击类法宝。 功用描述:嫉恶如仇,厌鬼如恨,所向披靡,无物不破。 炼制人:天师府第六十八代掌门。 危险等级:甲级。 无数交错的金银之线,自虞幼堂身后浮起,正气凛然的杀意随之喷薄而出,周遭鬼气瞬间荡然一清,所有鬼物在此锋芒之下都不由地退避三舍。 那些丝线逐渐全部转为流金之色,浮于黑夜之中,比星辰光亮更为耀目,接着,这些金线,便利箭般射向半空高处的鬼皮程征,一时灿金流光,宛若流星坠落人间。 鬼皮程征哼笑了一声,脸上神色诡异,他忽然翻身立起,站于架梁之上,原本被它置于膝头的青铜缠枝圆镜,此刻被它突然两手高举了起来。 异变就是在此发生的,只见镜面一闪,天上洒落而下的月华竟似受到指引,以肉眼可见姿态,无穷无尽地扑向镜面。鬼皮程征含笑调转镜子角度,顿时,吸收了月光的圆镜,有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它一边仍在吸收月光,一边又以反射一般的形态,自圆镜之内,向外射出了幽蓝色的线光。 而更为诡异的是,那些原本在何太哀看来,坚不可摧的杀鬼金线,被“蓝光”一照,便似普通棉线擦火点燃了一般,是熊熊燃烧起来了! 方圆十米的空间里,原本布满了交错金线,此一时间,幽蓝鬼火猝然而起,登时,线为火引,方圆十米顿成一片蓝色的火海。 鬼皮程征张狂大笑:“万教同聚,我在新|约|教|会时,早听说过虞天师的威名。‘错金银’所向披靡,只可惜有一致命弱点。也是因为这一弱点,所以‘双秀’之称里,天师府掌门永远技高一筹。” “‘错金银’很是怕火,对吗?” “我这借由极阴之地的月光,所催生出的‘幽冥鬼火’。这滋味如何,还能算是不错?” 虞幼堂冷笑:“哦?你是新|约|教|会的人,那也算是半个同道。既然如此,你也应该知道‘鬼物’害人不可饶恕,可你竟然甘愿变鬼,做这个游戏的‘鬼王’?” 鬼皮程征目光闪烁,它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何太哀,直看得何太哀头皮发麻,但它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道:“不然呢,你是要我自尽么?可我既然变成鬼,这自然是命运安排,是天命要让我以‘鬼’的形态继续活下去。” “我做人时,以除鬼为己任,做鬼时,我便以杀人为乐。这有什么不对?你有你做人的立场,我有我做鬼的立场。你拿做人的规矩,来约束我一个‘鬼’,不觉可笑吗?” 虞幼堂:“歪理邪说!你也敢自比我师兄?就算不用‘错金银’,我也照样收拾了你。” 鬼皮程征道:“你口气不小,少年人么,总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什么‘道正双秀’,说的好听,不过都是你们天师府,为了给年轻一辈造势给吹出来的名号。其他人看在你师尊,也就是你们天师府前代掌门人的面子上,奉承几句,你还真无法无天以为自己天下第二了?” 虞幼堂也不多说,直接手指结印,半空之中,竟有无数金色的字符凭空而显,带着肃杀之意,疾冲向鬼皮程征。 一时金字成牢,将鬼皮程征四面都封锁住,随即围拢直扑其身,那凛然杀意,似乎连空间时间都被镇杀住了,难以躲避,让深陷其中的,不由感觉只能生生承死,再难逃脱。 这是天师府的“符灵之术”,对鬼物很有克制之效,但令人意外的是,鬼皮程征中招之后,竟恍若无事一般,反而还有余力说:“这一招也挺厉害的,你还有别的什么手段,尽管试一试。” 第124页 即便虞幼堂还有其他众多手段未使出来,见状也不免皱了一皱眉,他脸上神色也不似最开始那般随意,而是变得认真了起来。 而一直在旁观战的何太哀,却是看出了其中的关窍,不由心中大骂鬼皮不要脸。 因程征此鬼一分为二,一者成皮鬼,一者成骨肉血之鬼,两只半鬼互相敌视,却也命命相关,不说彼此间的直接攻击对双方来说都是无效,就是受到外在攻击,一方受袭,只要另一方不死,受到攻击的那一方,虽会变得虚弱,但到底是能无限再生的。 所以要杀“程征”,就必须将两个“程征”一起杀死才有可能成功。 再加上现在两个“程征”之间,关系微妙,鬼皮在两个半鬼之中,一时占了主导地位,甚至可以做出将自身伤害转嫁到乌鸦君身上这种事。而乌鸦君因为之前“误伤”,被他何太哀给“黑玉化”—— 也就是说,虞幼堂现在攻击鬼皮程征,就相当于是攻击在他何太哀“黑玉”防御的能力上。而程征,之所以能这么优哉游哉,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在那儿装逼说个不停,还不是靠他何太哀的能力给它“挡灾”?要不是有“黑玉化”的乌鸦,在暗地里替它硬抗伤害,这鬼皮,早该被虞幼堂给按在地上给打哭了! 说起乌鸦君,何太哀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眼见虞幼堂再次与鬼皮交手,何太哀却突然有了动作,是朝着战局冲进去。正好鬼皮凌空召唤出镜面的碎片刺向虞幼堂,何太哀猛一冲出,便正挡在了虞幼堂前面。 锋利的碎镜,猝不及防就要刺中何太哀,虞幼堂目光一凝,直接指尖凝出金线,而后操线一把圈住了何太哀的腰,借此一把将人扯回。 两人连退好几步,虞幼堂扶住何太哀的肩,神色严厉:“何太哀,你做什么?这样很危险,你——” 冷不丁何太哀回头,虞幼堂便看见一张漆黑似玉的非人之脸,他一句话顿时断在口中,竟忘记要说什么了。 何太哀连忙道:“我没事,我现在这个状态,随便它怎么打我,都不会有问题。” 虞幼堂:“那就可以让它随便打吗?” 何太哀:“也不是不……” 虞幼堂:“是吗?” 何太哀立刻改口:“你说得对,果然还是不可以随便打!” 鬼皮程征冷笑一声,调转手中青铜缠枝圆镜,便借月光照向何太哀,无不讥讽道:“你们这新郎新娘,感情还真是好啊,生死关头,还有空打情骂俏。” 要论“身手矫健”,果然还是要看虞幼堂,何太哀还没反应过来,虞幼堂便将自己圈住何太哀的“线”收手一收。 这“圆镜借用月华”的能力使用,范围十分有限,只对虞幼堂的“错金银”有较强的伤害,若是用借来的月光去照亮别的东西,却是连点火花都不能起来。也正是因为刚才何太哀腰上缠着“金线”,所以鬼皮程征才会拿圆镜去照,是打算借用燃烧“错金银”的“幽冥鬼火”,来让何太哀吃点苦头。 何太哀不由瞪了一眼鬼皮,然后道:“谁打情骂俏了,你语文没学好,就不要瞎用成语!” 而同一时间,虞幼堂也开了口:“和你,还论不上‘生死关头’。” 鬼皮程征看着眼前一对“新人”,也不知道触景生情被触动哪一根脆弱的神经,一时冷笑连连:“我看你们感情不错,不如一齐做个鬼鸳鸯,新婚棺材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不进去躺一躺,还真的是可惜。” “就你鬼话多。”何太哀两步一晃,退到虞幼堂身后,“这家伙烦得要死,虞幼堂,我有一个建议,你快把从上面它敲下来,然后再殴打一顿,你觉得如何?” 鬼皮翻转镜面,似笑非笑:“我下来你们就打得过我?” 何太哀笑道:“你太自信,你不下来,难道就绝对安全?” 与此同时,虞幼堂出手了。 鬼皮程征甚至都没看清楚虞幼堂是怎么出手的,只看见对方单手结印,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然后额际便是一凉,是被什么东西给敲在了头上。 它胆寒地感到了一股熟悉的凝固之感,并且,这次的身体凝固速度,要比上一次快上许多许多。鬼皮程征后退了一步,一张皮轻飘飘地往下飘,在对方抓住自己之前,它的身子已穿过青铜的缠枝圆镜,潜入了“镜中空间”,也就是它先前曾用来“关押”何太哀,却失败了的地方。 那从额头开始,无可阻挡的,也难以破坏的“黑玉”,已经蔓延到了它眼睛的部位。 双目失去视线感知的前一刻,鬼皮程征看到虞幼堂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柄何太哀所拥有的“握君如意”。 这秘宝,竟然是可以转手给其他人用的吗? 何太哀方才算计的,便是要借虞幼堂之手,将鬼皮程征用“黑玉”给“冻住”。 先前冲入战局之中,不过是为了借机将“握君如意”交给虞幼堂。他当时没做多的解释,但虞幼堂意会得很好。在他借着喜服宽大袖子的掩饰,暗中将如意放置到对方手里的时候,他本还想再提醒一句,可虞幼堂立刻知道他想要掩盖此物的心思,直接用了法术,遮掩了如意的形迹。 后面对话里,他借“提建议”之言,强调要将“鬼皮程征”从上面“敲”下来,虞幼堂也立刻领悟了。这一串配合,默契得连他自己都有点惊讶,因为对方可以说是非常信任他,完全不质疑他的用意,也完全相信他的办法,是毫无疑虑地配合他去执行了。 第125页 只是,他到底是别有用心的鬼怪。 “握君如意”不可借用他人,他人握住“如意”,也不过是单纯地“握着”而已,无法发挥秘宝的用处。但此“如意”可以离开何太哀一定距离而不消失,在这个距离范围内,何太哀是能够远距离操控如意之力的。 这是虞幼堂与何太哀配合的“秘宝”使用真相,所以,何太哀现在,就站在虞幼堂与鬼皮程征交手的下方。 换句话来讲,也就是说,何太哀是立身于血红色空中楼阁的地基范围内,他现在,距离那两口青玉棺材很近,非常之近,根本就不到一米。 天上明月,六口惨白的月牙弯弯,为这片大地洒下一片银光。 青玉的棺材,沐浴在可以用圣洁来形容的月光之中,也似乎变得干净安详了。何太哀毫不犹豫的,他捡起地上一块碎镜,接着便推开青玉棺材的棺盖,然后,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高处的虞幼堂单手扶着椽木,耳间的银杏叶耳钉折射月光,发出一点光亮,正低头看着自己。 “何太哀!” 何太哀在对方追来之前,翻身躺进了棺材里。 作者有话要说:糖糖遇到何太哀就直接被挂上减智debuff 这一周因为三次元有一些事,所以更新耽搁了,对不起久等的大家TT之后更新会稳定下来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糖、小小、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黑乎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灵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鬼王娶亲15 棺椁内充斥着无尽阴冷气息,这里边有一股怪异的死亡味道,何太哀躺在其中,合了盖的棺材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微光,而棺形又过于贴身,所以在其定型后,里头的人但凡稍微变动一下姿势,便会觉得这一方空间“逼仄”异常,难以施展手脚。 在躺入棺材之前,何太哀就捡了一块镜子碎片,此时,他勉强在狭窄的空间里抬起了手,是将碎镜举到自己眼前,出声唤道:“乌鸦君?” “乌鸦君你在不在?如果听到我的话,至少吱一声。” 这青玉棺材,同古宅里先前乌鸦君准备的如此相似。 何太哀相信,两边的棺材拥有相同的用处,是起着某种传输作用的“道具”,而且,这“空中楼阁”地基上的棺材,若无意外,应该是通往最终鬼王娶亲的婚宴场地所在。 他断定这其中不会有危险,因为,本次副本,无论哪只鬼怪,都希望鬼王的娶亲仪式能早日顺利完成,自然不会给自己增加负担去为难“新娘新郎”,所以,棺材是安全的,也正是认定了这一点,他才会毫不犹豫躺进来,目的就是为了暂时甩开虞幼堂。 倘若一直跟虞幼堂同行,那就太被动了,很多事情都没法办成,就比如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联系乌鸦君,他想获得更多的情报,以便达成“婚宴”成功举行的目标。 “乌鸦君?乌鸦君!” 随着本此副本开展进行至今,何太哀对自己“秘宝”能力的掌握,倒是更进一步。就像最开始,他仅仅只是知道敲击他物,可以将之“黑玉化”给凝固住,而到了现在,他已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念之力,能够不受距离限制的,将先前赋予他物的那层“黑玉”给消除,甚至可以做到仅仅是部分消除——虽然,这一点有些操作精准度上的困难,但他确实可以了。 因“程征”此鬼的特殊性,何太哀有话要问“乌鸦君”,但不敢将乌鸦君的“黑玉”覆身效果给全部收回。他这次,之所以能成功用“黑玉”定住“鬼皮程征”,是因为乌鸦君先前已经被定住,因此无法再承受更多的“黑玉”,于是“鬼皮”想要“转移伤害”而不能够,自然只能生生受着。 所以,当下何太哀衡量再三,最终只消除了乌鸦君嘴部周围的那一圈“黑玉”。这样,即便“程征”还有余力搞事情,就算他为乌鸦君解封最后都解到了“鬼皮”身上,他也不怕就一张嘴能动的对方。 唯一令人比较焦虑的是,乌鸦君到如今都没一点回音。 青玉棺材能挡虞幼堂一段时间,但挡不了很久。 凭他同虞幼堂相处到现在的经验认知,对方如今虽然因顾忌他的安全,所以不敢动手直接砸棺材,但要不了多久,便能想出破解之法,所以他必须在这段时间里,赶紧和乌鸦君联系上。 他正这样盘算着,忽然,棺材晃荡了一下,其动静之剧烈,竟是被什么人从外大力撞击了一下。 紧接着,第二下撞击来临,何太哀被晃得头直接磕在了棺材板上,虽然黑玉效果加身令人感觉不到痛楚,但到底是令他大吃了一惊。 这……该不会是虞幼堂做的吧?想来想去,也不会有第二个答案了。 亏他还以为对方心存顾忌,所以行动会有所收敛,结果事情走向,竟和他所想的截然相反,是走上另一个极端了。看现在这动静,虞幼堂分明是在暴力拆迁!按理来说,明日校草同学应当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应该会更冷静谨慎地处理才对,他这次的行为,未免太鲁莽了,不够妥当。 哐当! 妥不妥当另说,唯一能确定的是,再这么由着人,棺材板都要散了。当下,何太哀召唤出“握君如意”,对着棺材内壁就是一敲。顿时,仿若结冰一样的“黑玉”纹理,顺着他点落的地方,结结实实地蔓延开来。 第126页 原本仿佛下一秒要塌了似的棺材,霎时固若金汤。也是同一时间,碎裂圆镜的另一侧,有了微弱的声音反应:“何太哀?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是乌鸦君的声音。 何太哀心下一宽,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直问:“别的不多讲,我就问你,鬼王娶亲,怎么才算是真正礼成?你直接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 乌鸦君声音略显虚弱:“我倒是忘记跟你提这最要紧的一事了,你现在是在哪儿?我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何太哀:“大哥,你先告诉我礼成的条件。别的我之后再跟你细说,我现在很急,真的非常急。” 乌鸦君显然不在状态,也不知“黑玉”对目标的思考速度,是不是也会做一个凝固效果。 何太哀快速道:“程征,我是说那个鬼皮,它被我暂时镇住。现在留下的就我跟‘新娘子’两个,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们在一个很高的红色楼阁底下,那楼除了最顶层,下面都镂空的,你肯定知道这地方的吧,我接下来该去哪里?” 乌鸦君“啊”了一声:“你在那栋楼旁边?” “赶紧的赶紧的。”何太哀催促道,“为了跟你说话,我才勉强躲了起来。‘新娘子’还不知道原因,以为我遇到危险,他现在正在想办法‘救’我出去。我看我这儿也是要顶不住攻击了,一会儿被‘救’出之后,就很难再跟你说话交流,必须得趁现在把事情都解决,要做什么你告诉我,你和鬼皮都没法动,现在只能靠我自己带着新娘子去完成‘阴亲仪式’。” 镜子另一端的乌鸦君怔了怔,随即道:“我晓得了。”顿了顿,继续说,“你现在所处的地方,应当就是‘阴亲楼’。这楼每隔一夜,随着天上月亮增多,它的高度也会增加,它本是平地之楼,所以‘生长’拔高之后,新增的部分,也是些不曾搭建完成的椽柱梁木而已,于是,此楼看起来,也像是一栋空中阁楼。” 何太哀:“说重点!” 乌鸦君:“你要做的,就是带‘新娘子’‘上楼’。最顶层是阴亲仪式举行的地方,只要天上七个月亮满了,你和‘新娘子’分别将交杯酒里的酒水喝下,便算礼成。交杯酒是‘游戏’副本里自动生成的道具,到了时间点,就会自动在‘阴亲楼’最高层自动出现,你只要等着便是。” 何太哀想了想:“这不算难,还有呢?” 乌鸦君:“还有——你看到两口棺材了吗?” 何太哀:“青玉做的,是么?我现在就躺在里面!” 乌鸦君吃惊:“你已经在里头?” 何太哀被乌鸦君的吃惊给唬住:“我为了躲‘新娘子’,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难道这其中是有讲究,我不该躺?” 乌鸦君道:“那不是,它功用就同升降电梯一般,我就是没想到你动作这样快。” 何太哀对此也没多做更多说明解释:“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事要叮嘱我?” 乌鸦君:“我刚刚跟你说的,便是‘阴亲’礼成的所有条件,只要礼成,后面就没任何要求。而且,‘程征’惯常爱将事情都堆在一起做,它能把你们带到阴亲楼,想必时间也是已近‘七日’尾声。” 何太哀说:“这倒不是它设计的,是我和新娘子自己找上门。不过,我当时看到,天上确实是六道月亮。” 乌鸦君闻言便说:“新一轮月浮现,都有形迹可寻,倒是可以估算时间。你现在躺在棺材里,也看不到外面月亮,不如我帮你再确认一下?” 何太哀:“好啊。” 乌鸦君又道:“但是‘黑玉’挡住了我的眼睛,而且我看天空,需要抬头,有‘黑玉’覆着就很不方便,所以你最好把我整个头部的‘黑玉’效果都消除。” 何太哀没有立即答应,反而是轻笑了一声:“这个要求不难办到,但是——” “‘鬼皮先生’,我是想同乌鸦君说话,你突然不报姓名地冒名打扰,这不太好吧?” 碎镜的另一头,一时没了声息,半晌,鬼皮程征慢悠悠地开了口:“你怎么发现的?” 何太哀“哦”了一声:“因为,乌鸦君讲话并不这样,你扮演它,太过拿腔拿调。大概你觉得它是白痴,又觉得自己特别聪明,所以才会如此,过于急切地降智,未免太过不自然。” 鬼皮程征:“哼。” 何太哀:“那么,你方才说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鬼皮程征冷嘲道:“你不是很能猜吗?不如猜猜我说了几分是真的。” 何太哀缓声道:“其实,我觉得你之前说的有一句话很对。我们为什么要做敌人呢,我们明明可以是盟友。” 鬼皮程征一听,顿时连成年人撕破脸后依旧维系表面平静的冷淡也不要装了,直接恶声恶气道:“那之前又是谁背叛我!” 何太哀叹了口气:“我们是当时没有谈拢好条件啊,你要杀‘新娘子’,这一点我是不能答应的。” 鬼皮程征冷笑:“我早该知道你和那‘新娘子’……哼。先前梦里你跟乌鸦君说你和‘新娘子’有仇,乌鸦君信你信了十分,连带我也信了三分。现在想想,呵呵。你的真名是‘何太哀’,对么?别否认,我刚刚清楚听到那‘新娘子’就是这么叫你的。既然‘何太哀’是你真名,那为何梦境里,‘新娘子’看见你这鬼王的时候,喊的也是‘何太哀’?你当时随身带着镜子,我可是全程都听得一清二楚,别想抵赖。” 第127页 何太哀不动声色道:“你想说明什么?” 鬼皮程征:“别装了,‘新娘子’梦里见你,你在梦外又死命保他之命,真是好一个恩爱两不疑!” 何太哀被气笑了:“喂喂喂,你别乱讲,编故事也有点谱,成不成?” 鬼皮程征:“不然他怎么在梦里看见一张你的脸?” 何太哀:“你难道还想说他喜欢我?” 鬼皮程征:“除了这个答案,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何太哀:“你未免对‘游戏’副本太过相信,也未免低估了天师府的能力。他分明只是在梦里,单纯看穿了我的原形而已。” 鬼皮程征冷嘲道:“哦,是吗?那先不讨论这个。天师府‘道正双秀’之一的虞幼堂,出了名的讨厌男|同|性|恋,他曾被唐家少主追求,然后直接把追求他的这个少主给揍进医院躺了好几天。你在梦里对他又搂又抱,他居然没打死你,还真是人间奇迹啊。” 何太哀:“你有完没完,他不是差点拿线勒断我的头?” 鬼皮程征阴阳怪气道:“他舍得吗?我看你在现实里,也是和他亲密无间,默契无比,你多喊他几声‘虞师叔’,他怕是肯为你死呢。” 何太哀怒道:“你能不能好好讲话!为什么要搞得跟妻子抓奸出轨的丈夫一样?” 鬼皮程征一愣,随即暴怒:“你说什么?!” 何太哀:“我是打算跟你聊正事,你脑子里成天想的都是什么呢?该不是只剩了皮之后,连智商都随着脑子逝去了吧?” 鬼皮程征:“你!” 何太哀:“你少成天编排这些有的没的。别人最讨厌什么,你就非得把人最讨厌的东西往人身上扣吗?这样做令人很快乐?人家无比正气的一钢铁直男,就是单纯好骗了点,是我装人扮可怜骗他,他们天师府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鬼皮程征冷嘲:“还真是用心维护他的名声。” 何太哀终于不耐烦了:“你能不能,别用这种‘怨妻’语气跟我说话?” 鬼皮程征:“……” 鬼皮程征大怒:“何太哀,我杀了你!!!” 而何太哀却是突然道:“你就没想过,再跟乌鸦君重新融合?” *** 鬼皮程征惯来会算时间,即便当时何太哀跟虞幼堂没有找上门,它也会想办法将人“请”了来。所以当青玉棺材浮上‘阴亲楼’的最顶层时,天上一弯新的勾月,悄无声息地透出形迹。七口皎皎明月成一线,原本洁白月色,突然生变,竟似被泼了血似的,顿成猩红一片。 一股极为险恶的气息,随着七轮血月当空,而满溢人间。满城红白掺半的绸条麻布,无风自动,有唢呐擂鼓之声,凭空响彻整座古宅小镇,吹的一曲曲都是欢天喜地的调子。 尽管何太哀已经用黑玉在棺材里头加固了一层,但还是挡不住外头的暴力拆卸。 青玉棺材破了,附着在其内里一层的黑玉也随之破碎。何太哀心想自己的“黑玉”防御能力,比之虞幼堂的破坏力,到底还是差了一截,不过他是初用没多久,自然比不上别人修行好几年的,也无需太过丧气,这秘宝若是好好培养,说不定他以后也会挺厉害。 何太哀保持着躺倒的姿势不变,连眼睛也未睁,他心中暗暗酝酿情绪,打算好好发挥演技,是要演一个被恶鬼控制的无辜玩家。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原本是打算要循序渐进慢慢来,鬼皮程征也被他说服了,将会配合他一唱一和,好好出演,结果破棺的一瞬,何太哀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危机。 凭借这一瞬的感知,他想也不想,侧身一个打滚就往外躲。从小到大,这朦朦胧胧的第六感救过他很多次,这一次,他也同样相信,但他才翻滚了一圈,就被人握住脚踝,给硬是拖了回去。 虞幼堂神色冷厉,两指间夹了一张浅黄色的符箓,上头朱红绘笔,一看就是驱邪的。 何太哀一眼瞥见,内心立时咯噔一声,他毫不犹豫就开始挣扎起来,可他两手才刚一抬起,就被“错金银”捆住了吊至头顶。虞幼堂压住他,一手掐住他的脸,一手就把符箓往他嘴里塞。 此符是驱邪之用,对人自然百利无一害,但鬼来说却是百害无一利。何太哀含住了那符,只觉一把利剑顺口劈入他的腹腔,搅得他五脏六腑都粉碎。他一张脸霎时惨白,身上原本的黑玉形态再无力维系,潮水一般退散开,露出了平时活人也似的一张脸。 只是这张脸此时毫无血色,何太哀额上冷汗涔涔,头昏眼花,只剩了喘息的力气。他用尽最后一点努力,试图用舌头将口中的符箓推出去,但虞幼堂看出他的意图,所以极为冷酷地伸手探入他口中,又将那被推出一些的符箓塞了回去。 何太哀立刻痛得瑟缩了一下,牙齿不自禁地咬合起来,而虞幼堂的手还置于他口中,竟被他咬出了血。他本已痛得鬼形都有消散之态,结果对方的血液落入他的口中。人类的血肉对鬼怪最是滋补,尤其是有修为的人类,所以虞幼堂手上的血珠滚入他的喉中,竟反倒是将他从生死一线救了回来。 当下,何太哀只觉疼痛难当,因承了虞幼堂的血,反而回复了一点力气。他直接吐出了一口血,于是也就吐出了口中符箓,连带一些内脏的碎片。 虞幼堂本是为何太哀驱邪,他看之前何太哀突然中邪也似的躺入棺材之中,便猜是有鬼物控制了何太哀的神智。此法驱逐内中邪秽最为有效,但不知何太哀怎么会如此受到重创模样。虞幼堂脸色大变,连忙将何太哀从地上扶起,然后他感到何太哀在他怀里抽搐了一下,他低头去看,看见何太哀唇边血迹一直沿着下巴滑落衣领里,整个人气息极其微弱,约等于无。 第128页 “哈。”鬼皮程征的声音从碎镜里传来,“新郎这是要被玩死了,还真是好凶悍的‘新娘子’,当真凶悍,足可被列为本‘阴亲楼’的第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玩脱了的小哀 我又写长了……比原计划长……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黑乎乎 10瓶;哈尔的世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鬼王娶亲16 何太哀仿佛被抽了骨的蛇一般,蜷缩着栽卧在虞幼堂怀里,整个人呈濒死之态,只是有血从口中溢出,但虽是如此,他却还是保留着意识,可是双目神采涣散,隐约有要昏死过去的架势。 虞幼堂生怕何太哀就此昏过去之后,就再无醒来的可能,他掐了一下何太哀的人中,因种种顾虑,再不敢轻易使出驱邪手段,如此一来,竟是束手无策了。 鬼皮程征看到了何太哀的惨状,幸灾乐祸道:“真是瞧着好惨的样子。”即便这会儿它已同何太哀商定合作之事,但因先前在何太哀手中吃过大亏,所以心中对何太哀暗恨不已,此时瞧见何太哀遭罪,它虽不至于落井下石,但当然要拍手叫好。 “你不如‘好事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再喂他一道符箓,他可就不用这么痛苦,直接死了,也好过这样半死不活吧?” 虞幼堂心一沉,他循声掰开何太哀紧握的手,于是便从中发现一块碎镜。 先前何太哀因进入“黑玉”形态,所以手中即便握着锋利的碎镜也不如何,结果现在“黑玉”形态消退,他再继续握着,便导致掌心被割得俱是伤口,满是血。 那沾血的碎镜,看着也只是普普通通镜面一角,并未联通着映照出镜中世界,只留取了声音的传送,想来也是镜主怕被天师大人循迹给“找上门”,所以才这般谨慎处理。 虞幼堂通过镜子,看到映在其上的,是自己的一张脸。 那张脸看起来有些陌生,因面上浮现了透着点不知所措的茫然,和他往日的表情管理模样大相径庭,他已是许久未曾在自己面上看到这样的神情。虞幼堂一把将碎镜丢开,转头深呼吸了一下,而后稳了心神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鬼皮程征心想,我哪里能对他做了什么,是何太哀以为能掌控全局,结果却活该将自己玩得套住了才是。 如果此时,将何太哀的鬼怪身份,说给天师府这位高傲的“错金银”听,想必场面会变得相当有趣。 鬼皮程征满含恶意地在心中假想着,但它与何太哀现在是同盟关系,遇见这种有趣的事,却也不好搅局,只能替对方略做遮掩一二,实在是叫它无限遗憾了。 “我对他做了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不需要再问的吧?不过,你若是想要救他,却是不容易。毕竟我知道你在场,所以寻常手段,我可不敢用上了自取其辱。” 虞幼堂低而冷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你想要怎样?我要怎么救他。” 鬼皮程征听到这话,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它心里头无数局轮回累计下来的,针对“新娘子”的巨大恶意,此刻又像湿冷环境里的青苔似的,攀爬着生长了出来。它笑着说:“如果,我要你一命换一命,你肯不肯呢?” 阁楼里,一时死寂。 “咳咳咳——” 何太哀伴着血沫涌出的咳嗽声突然响起,他蜷在虞幼堂怀中,一头黑色的短发汗湿,涔涔冷汗竟透出喜服,整个人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都在发抖,看起来惨烈极了。 鬼皮程征不由冷笑了一声,满是被打断兴致的扫兴之情,隔着镜子,它懒懒散散道:“开玩笑的,再不救新郎,恐怕他真的要死了,如果他死了,那对我来说,也是极不好办。” “其实,要救他也很简单。”鬼皮程征拖长了音,说,“你将自己的血喂他一些,他就能活。这个条件,并不算难,是吗?” 难?确实不难。可这种手段,透着股邪意,倒像是饲鬼之法——虞幼堂心中模模糊糊飘过这么个念头,可此时情急,也容不得他细思犹豫。 金线腾起,划开手心,血从伤口里沁出来。他垂目看着何太哀,只见何太哀一张脸惨白,唯有嘴唇沾了吐出的血是湿红的,而血色之下,唇上分明都是石榴绽裂般的齿印,当时先前疼痛难当,所以自己咬了出来,而且面上遍布冷汗,连眼睫上也是,一时竟叫人看不出,这到底是汗水,还是眼泪。 虞幼堂抿了抿唇,将手伸至何太哀脸边。没想到才一靠近,何太哀便偏着脸,像是闻到食物味道的小动物一样,咬住了他的手掌。 掌心处的伤口被吮住了,虞幼堂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不断地正涌入何太哀口中。然后,他看到何太哀那一张苍白色的脸,肉眼可见地回复了不少血色,那因符箓带来的苦痛折磨而一直皱起的眉,此时也舒展了开来。他还听到,正在吮吸血液的何太哀,发出一声很轻的细哼,不容他忽略,仿佛是满足的喟叹。 虞幼堂顿时心中一颤,只觉得身上没由来得一寒。 他用另一只手掐住何太哀的下巴,迫使何太哀住口。两人有一瞬的对视,何太哀双目神色混沌,眼中没有人影,只有对血液的欲求,因不满于“食物”突然离口,所以抓住了虞幼堂的手腕,又要咬上来。 第129页 这副模样,简直同失了神智,只渴求人类血肉的鬼怪一般无二。虞幼堂当下便用“错金银”捆住何太哀,制止了何太哀的举动。 碎镜被丢出去时,反置于地面之上,所以鬼皮程征没见到现场画面,但听动静,它便猜出了一二,它道:“虞天师的血肉确实很‘金贵’,怎么,给了这样两口,就舍不得了?” 虞幼堂面带薄怒:“你对他到底做了什么?” 鬼怪尝了血肉,哪有不露丑态的,即便这个叫做何太哀的鬼,看起来无比像是活人,但在“大餐”面前,想必也是相当迫不及待的垂涎模样吧?更何况现在又是个近乎失智的状态。 鬼皮程征目光一转,笑了笑:“就是稍微特殊一点的鬼上身而已,不然虞天师觉得我是做了什么?” 虞幼堂按住在他怀里挣扎不休,一副急着要咬他的何太哀,冷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鬼皮程征轻笑:“一件小事。我需要你们喝一杯交杯酒,喝完我就绝不再纠缠你们。” 虞幼堂目色极冷:“你做那么多,只是为了完成‘鬼王娶亲’这一件事。这么大一座鬼镇,之前我在其间行走,还不曾碰到过半只鬼。‘鬼王娶亲’对你们定有特殊意义,非是你们自愿,而是副本的限制条件,比如说,礼成之前,你们不可妄动,礼成之后,可以大开杀戒——我猜得可对?” 鬼皮程征:“不错不错,需不需要我为你鼓掌?那既然你猜到我的意图,你便是不打算喝这杯交杯酒了?可惜你的小新郎在我手上,你不肯喝这杯酒,我达不成我的目的,我就只好折磨他来泄愤了。我这手法,也不是普通的鬼上身,虞大师大约也会很乐意留下来一观吧?毕竟是新型鬼术,你回去现世之后,还可以写篇学术论文。” 虞幼堂:“你敢?” 鬼皮程征哈哈一笑:“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虞幼堂自进天师府,诛邪除魔从未受过掣肘。有人牵挂诸多,贪欲诸多,或是心性温善过多,总有失手不能完成任务的时候,而他牵挂鲜少,所欲近无,出行任务以来,从无一次失手,天师府中有人开玩笑说“虞师叔是没有感情的杀鬼机器”。 所以他才讨厌人际关系。 多了一个朋友,多一份牵挂,便多一分害人害己的可能,感情这种事,最是误人,容易蒙蔽人眼,叫人做出失常的错误判断。 鬼皮程征见虞幼堂不说话,得意起来,进而咄咄逼问:“那么,这杯酒,你是喝还是不喝?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喝,我也不强迫你。” 先前青玉棺材里,它同何太哀谈论后手布局,说起虞幼堂,它便说虞幼堂是个硬点子,怕是很难对付。何太哀提出自身做饵的建议时,它还大声进行嘲笑了,毕竟虞幼堂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下手无情,是无血无泪的杀鬼机器,这传闻十分出名,灵界关注时事的人都耳闻,其中各种真真假假的故事不断,譬如当年天师府前代掌门重伤,有化鬼之兆,现掌门下不了手,最后便是虞幼堂动手清理的。 鬼皮程征说:“你要装鬼上身,还要装清除不了的那种,‘鬼王娶亲’一事又处处怪异,依我看,他会直接‘渡化’了你。既彰显人道情怀免得你痛苦,又省了后续麻烦。” 何太哀却说:“但凡留一线生机可能,他就不会这么动手。” 鬼皮程征:“哦,我忘了,你们感情很好——至少,你以为你们感情好。” 何太哀:“看你这话说的。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好不好?该死之鬼不留,自绝之人不救,在这两者范围之外的,不管他认不认识,熟悉不熟悉,他还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鬼皮程征当时“哈”地笑了一声:“你怎么把他说得跟个大善人似的,你是没听过他的故事。而且,我做人的时候,也做过除鬼一类的事,有时候嫌麻烦,我也不会很努力地去救人。毕竟,有些人,也不是非救不可。世界上每天死那么多人,车祸死的,和被鬼害死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何太哀:“真难想象,你居然是以‘捉鬼’为职业的,你这种思想很危险,我该说,还好你死了吗?” 鬼皮程征:“‘捉鬼’只是兼职为了宣传教义,这又不是我的本职。算了,就先按照你的办法来吧,毕竟,要通过武力强行逼虞幼堂喝酒,也不太可能。” 何太哀意味深长道:“放心,酒他肯定是会喝的,只是,要看时机。” 当时何太哀在棺材里说出这么一句古里古怪的话,鬼皮程征也没细究,此时“阴亲楼”中,他逼问虞幼堂,虞幼堂拍了拍怀中逐渐平复下来,不再那样一副要食人血肉模样的何太哀,说了一个字:“等。” “等?” 虞幼堂侧目看向楼外。 这空中楼阁之状的“阴亲楼”最顶层,其实同虞幼堂梦境中,那红色小楼内里的布置有些相仿,又或许该说,是和这个副本里,所有新娘子梦境里的红色小楼相仿。 红色的薄纱帷幔,自屋顶一直垂直地面,一重又一重,但留了阁楼正中一大片空间,是可以搁置两口青玉棺材的空间。这不过,这回只有一口棺材浮上来,而且还整个都碎了。“阴亲楼”四面皆空,无墙无栏杆,夜风一吹,红色帷幔悠悠荡荡半飘起来。眼前朝北的方位,摆着一张窄小的喜桌,上头放着以供新娘新郎喝交杯酒的器具。 第130页 鬼皮程征警戒之心提起,它狐疑问道:“等什么,你到底要等什么东西?” 虞幼堂并不回话,这时,忽然一声拖长了音“咻”声,自西南方传来,接着“呯”的一下,一朵烟花灿然绽放于血色夜空之中。 碎镜另一头的鬼皮程征,显然也是看到这一景象了,它失语了片刻,随即阴沉道:“这烟花是怎么回事,你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打算?” 虞幼堂闻言,直接笑了一声。 天上七轮弯月猩红,他披着一身血色的月光,转过脸,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不如你来猜一下,我是想要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我一定ko掉这个副本! 游戏本重新规划了一下,还有2个就可以掉马结束到现世本里去了。 wwwwww 这一更算2号的,是我写迟了嗷,3号的更新我会尽量在3号晚上10点之前写完TT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绿狗、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鬼王娶亲17 鬼皮程征一张鬼脸,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虞幼堂的反应,何太哀先前似乎早有预料,可偏偏它半点也猜不到其中关窍,不知道虞幼堂想要做什么。这种失控的感觉很不好,让它一时觉得,何太哀似乎是背着自己,偷偷跟玩家阵营达成了某种共识。 它心中有一瞬暴虐的杀意泛出,但在出手没有一半成功率的现实面前,它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更理智的情绪去看待整件事。 事实上,何太哀是不可能跟虞幼堂完全联手的。 这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也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虞幼堂不是会“御鬼”的那种人,何太哀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极力在对方面前,隐瞒自身的鬼怪身份。 再加上因为“游戏”的存在,它们鬼怪们的利益被捆绑在了一起,只要它不做过激行为,何太哀没道理要背叛出卖它。 但道理是如此,可心里还是很不爽。 鬼皮程征语声阴戾地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这交杯酒你给我赶紧喝下去。” 虞幼堂道:“这个不急,等何太哀醒来。” 鬼皮程征明显察觉到了,自那怪异的烟花点燃之后,虞幼堂整个人好像就轻松了不少,而它做鬼之后,就不太能见别人太顺心,一时心内情绪杂糅,它一张风流倜傥的俊俏面孔就有些扭曲。它喝道:“那烟花是什么?是你们天师府人放的吧?是暗号?你们想做什么?” 虞幼堂将意识还不太清楚的何太哀,按在自己腿上,然后像摸不听话的大猫大狗那样,安抚着拍了几下,他口中漫不经心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鬼皮程征被这个敷衍的态度给气到了,但又不好出手,它连着又问了虞幼堂一些问题,但之后虞幼堂都没怎么理它,直至何太哀醒来。 意识清醒的那一刻,何太哀还未睁眼,就先感受到了口中还残留的一股血腥味。 这感觉很奇妙。 一方面,他清楚知道这是血的味道。另一方面,他竟觉得这血液滋味可以用“美味”二字来形容,甚至让他生出了不满足的感觉,想要再尝两口。 而显然,这股诱人的气息源头,正是来自身旁之人——更确切来说,是对方受伤的手。 何太哀情不自禁握住对方的手,本能地就想再把对方愈合的伤口咬开,来一品鲜血的滋味,然而手已牵住了,他冷不丁一抬眼,对上虞幼堂的眼神,何太哀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不少,顿时,想要吸血的渴望,被他自己一个重锤打回内心深处。 他竟然想喝血?! 做鬼以来,何太哀从未觉得自己有多像鬼,甚至很多时候,他会忘记自己是鬼,还以为自己尚在做人,但此一刻如此明晰的,那仿佛来自灵魂深处般的对鲜血的渴望,让何太哀胆寒了一瞬,他真的已经不再是人了。 虞幼堂看着何太哀牵住自己的手,就这么发愣不说话,居然也没抽回自己的手然后把人一脚踹开,反而还算和颜悦色地问道:“你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何太哀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傻球一样牵着人的手不放,他连忙松手,问:“我这是?” 虞幼堂简单一讲经过,没提喂血一事,然后将何太哀扶起来:“还站得稳?” 何太哀自行站住了:“我们接下来是要?” 虞幼堂尚未说话,鬼皮程征先是不甘寂寞地隔着镜子提醒道:“当然是喝交杯酒。你要不喝,就等去死好了。” 虽则喝酒一事乃是何太哀所愿,但为达目的他反而还要装一装不能理解。何太哀立刻进入演技全开模式,皱眉道:“什么意思,你对我做了什么?” 虞幼堂拨开重重水红帷幔,将何太哀领到喜桌跟前,他在鬼皮程征说话前开口道:“不用管它,你先喝下。” 何太哀看了看桌上的酒具,又抬头看了看虞幼堂:“刚刚那鬼——” 虞幼堂:“怎么?” 何太哀显得颇为犹豫:“刚刚那鬼说,是要喝交杯酒。” 虞幼堂:“……嗯。” 何太哀:“现场就我跟你,难道是我们俩喝?这——不太合适啊。” 第131页 鬼皮程征:“……” 鬼皮程征不知道虞幼堂听了这话是什么表情,但是知晓故事“黑幕”的它,此刻听到何太哀说出这种话,简直都想要骂何太哀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无耻小人了。 虞幼堂脸色不变,只说:“情势所迫,你喝。” 何太哀“哦”了一声,乖乖拿起酒杯递到嘴边又停住:“呃。” 鬼皮程征听不下去了,暴喝:“你又怎么了?!” 何太哀一副担心的模样道:“这酒没下毒吧?” 鬼皮程征:“……” 依鬼皮程征的性子,还真的说不定会做出趁机投毒来毒死新娘的事来。 鬼皮程征冷笑:“放心,留着你们的命还有用,要杀也等之后杀,不急在这一刻。” 何太哀听完这话,“嗯”了一声,旋即便伸出两只手,他一手一个酒杯,在虞幼堂动手制止他之前,就快速各饮了半杯。 然后,他将剩下的搁置在桌上,笑道:“挺难喝的,也尝不出有没有下毒。虞幼堂,你先等一段时间,我要是毒发,你就别动剩下的酒了。” 虞幼堂看了一眼何太哀因为笑起来而露出的虎牙,转头二话不说,直接将剩下的酒喝完。他抛下空了的酒杯,说:“走了。” 说完,直接拽住何太哀就往楼外跳。 瞬间,血色月光直接照耀在人身上。 湿冷阴寒之意伴随月光挥洒人间,带来说不尽的幽幽邪意。凡是活人接触这样阴邪的月光,定会觉得不适,然而何太哀现成鬼体,所以沐浴其中,却是倍感舒适,就好像做人时去泡温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叫他舒服得脚趾都蜷缩了一下。 虞幼堂在这邪氛之下,皱了一下眉。他单手一划,顿时,无数金线闪耀半空之中,交错着铺就出一道璀璨的金桥。血月虽是诡谲不详,仿佛要腐蚀人间一切,但金桥因天师灵力所注,尽显无限神圣庄严的浩荡苍茫意味,丝毫不受血月影响,甚至可以说是,自出现开始,便生出一股仿佛是要与妖月对抗般的意志。 何太哀身喜妖月,此时跟着虞幼堂一步踏在金桥之上,只觉隔着鞋子,自己的双脚都被那浓郁的灵力给灼烧腐蚀了。他痛得脸色一变,好险才没痛呼出声。何太哀脸色扭曲地想着,他以后再也不要在天师旁边装人了,不然迟早玩脱了害死自己。 这念头在他心中还没转完,忽然金桥之上,猝不及防地燃起团团诡邪蓝火。 鬼皮程征一见虞幼堂离开“阴亲楼”,便立刻勾连镜中空间从碎镜里爬了出来。倘若是近战,它自然是相当忌惮虞幼堂,但若是远程,且又涉及虞幼堂的“错金银”相关,它便立刻得意起来。 满目怨恨地扯开红色帷幔,鬼皮征程立于阁楼边沿,它高举青铜缠枝圆镜,圆镜折射阴郁的血色月光,威力比先前更为恐怖,它猖狂笑道:“错金银也不过如此!” 这家伙真的是疯疯癫癫不可理喻! 险些被鬼火灼烧到何太哀,忍不住心中大声咒骂。薄皮鬼有事没事就喜欢给自己加戏,这一举动有必要吗?根本没有必要的好不好。安安静静送他们离开不好吗?整这些有的没的,关键它又打不过虞幼堂,要是能打得过,他又何必辛辛苦苦扮演玩家当二五仔,早就鬼怪同盟所向披靡了——他也挺想反杀一下虞幼堂试试的。 虞幼堂轻嗤了一声,眼神流露出不屑之意。他从怀中抽出一张符纸,凌空一抛,符纸变形,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纸鹤,直接接住虞幼堂,然后虞幼堂乘着纸鹤飞掠,伸手一把拽住跌落半空之中的何太哀。 此时,天空血色愈见暗红,这个副本古镇上空的鬼气凶灾之意越重。伴随一声奇怪的鸣叫,一些先前从未见过的鬼怪突然横空飞来,那是一只只形貌扭曲的鬼,一大群彼此交错盘旋在一起,就跟一团蛆似的,何太哀作为一只鬼,看得他脸都绿了,隐约还有点想吐。 虞幼堂用力一把将何太哀拽上纸鹤背部,道:“坐好了。” 冲破那团鬼物阻拦的过程,何太哀全程没闭眼。那些鬼物被虞幼堂杀死的哀叫声,听得他心惊胆战。两人下到地面时,何太哀耳边始终还残留着那众多鬼体被撕裂的声响,以及鬼怪们死前的悲鸣声。 所以,他从纸鹤背上下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愣神。 “虞师叔,你怎么这么慢才来?” 虞幼堂收回纸鹤:“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黑美人晏临双手托着一团悬浮燃烧的火球,瞄了一眼虞幼堂身后的何太哀,眨了眨眼睛:“哦,小哥哥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虞幼堂面无表情:“还不进去?” 一旁有人道:“还有几个没来……” 晏临闻言,眼一瞪,模样就有点像是爪子翕张的猫:“不是说了不用管他们了吗?就这点破事还来跟虞师叔讲。” 那说话之人右耳上也别着一枚金色的银杏耳钉,显然也是天师府之人,他看起来年纪比晏临还小一点,被晏临瞪了一眼,便瑟缩了一下,嗫嚅道:“但是……” 晏临:“我们天师府规矩是什么?” “嗯……” “好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晏临摆了摆手,“跟他们说了多少次了,让他们跟我们走,他们不听不信。我们想救他们,他们又不想我们救,不然你是要绑着他们过来?这是我们该做的事?我们没这个义务给他们当爹当妈。更何况那几个就是社会败类,你别好心过头把什么蟑螂老鼠都救了,小心你师尊不打你,我先打你。” 第132页 何太哀这时注意到他们是在小镇荒僻的一座宅院前,那院子大门口蹲着两尊石狮子,左边那只石狮子被画满了粉红色的爱心,如此瞩目标志,显然就是虞幼堂每一轮游戏在找的“bug之门”。 虞幼堂问道:“其他人都进去了?” 晏临回道:“是的,就等虞师叔了,我很担心,所以特意留下来。” 虞幼堂不置可否,只说:“你们先进去。” 晏临回头眨眨眼睛,看看虞幼堂,又看看何太哀,随后笑了一下,先撞进了石狮子的嘴中,再等那天师府的小弟子也进入“bug之门”,虞幼堂便一抬下巴,道:“何太哀,你也进去。” 何太哀早就料到虞幼堂等人是在找寻“bug之门”,他笃定虞幼堂会喝交杯酒,就是因为有“bug之门”在,玩家可以借此一举通关,所以不用害怕“鬼王娶亲”礼成之后,会带来不可控制的变化。只要其他人找到了“bug之门”,虞幼堂就会同意完成娶亲的仪式。 一切果然不出他所料—— 除了他意外被虞幼堂喂了一记驱邪的符箓,差点命丧黄泉这件事。 何太哀看了看刻满了可笑粉红爱心的石狮子,内心其实并不想进入。因为,他的游戏保底鬼怪任务,还没有完成。他,还没有杀掉玩家。而一旦进入这个bug之门,他想要再完成任务,就很难了。他记得这次副本一共有30名玩家,那这些玩家里,戴着金色耳钉的天师府之人,又有几个?他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要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杀掉一个玩家,然后再完美不被发现地逃出生天? 就在此般犹豫间,血月盈盈里,虞幼堂盯着何太哀,开了口:“你是不想进?” 作者有话要说:妈耶!卡文写迟了 然后卧槽我竟然这章没有完结这个副本,我今天晚上就把它写完TT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汝妆淡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鬼王娶亲18 虞幼堂的语气很平静,但是那目光里蕴含的探究意味,让何太哀一瞬间如坠冰窖。 等等,这? 何太哀呼吸都不由得屏住了。 是发现了什么吗…… 方才空中鬼怪们被虞幼堂击杀的惨叫声,还在他耳边回荡没有彻底散去,像是亡灵之歌般在他心中留下无形痕迹。不不不,冷静点,何太哀你冷静点。他心中生出数不尽的想法,千回百转到最后,化成一点薄弱的力量,使得他偏转脸,勉强弯起嘴角笑了笑。 “你在说什么?”何太哀拼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看起来若无其事,“这可是通往‘胜利’的捷径之路,我为什么不想进?” 按照虞幼堂的性子,如果真的是识破了他的鬼怪身份,那么,肯定早就将他捆绑了就地“处决”,绝不会是现在这样一副观望的态度。虞幼堂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可又不是“致死”事由,所以才会这样审视地看着他。 虞幼堂意义不明地“嗯”了一声,他目光毫不迂回遮掩地看着人,许是血月光线渲染的缘故,他那一双眼睛在此刻显得各位纯黑无底,像是一口冷井,透着股不近人情的冰冷意味。 何太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要继续假装若无其事,他试探道:“你怎么一直盯着我,我脸上沾东西了?” 虞幼堂摇头说:“不,你先进去。” 到底是什么意思? 即便转过身,也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那若有所思的视线。何太哀惊疑不定里,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是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露出了明显的破绽,但事情似乎又并没有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 何太哀面对石狮子,在心中快速对比取舍了一番,便决定赌一把。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朝着石狮子的口中撞去。得益于之前通过“bug之门”经验,所以随后的体验感觉并不陌生,突然的空间转换,伴着一阵幽幽冷冷的风拂面而来,何太哀睁眼,发现这一回的“门”内景象,是一个旋转楼梯。 他现在处在最高层,低头向下望去,因为光线并不算十分明亮,所以视野内,旋转盘旋的楼梯很快便没入了不可测的黑暗之中,于是就好像是一直探入了很深的地方。 而虞幼堂很快就紧跟着现身在他身后。 螺旋楼梯走势向下,看不见情形的下方有风送来。何太哀转身仔细观察了一下虞幼堂的表情,便故作轻松道:“身为师叔果然责任重大,要负责断后。” 虞幼堂瞥了何太哀一眼:“或许,你觉得我像个监工的,很讨人厌。” 何太哀心里咯噔一声,他都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对方话语里确实别有深意:“怎么会?”他转移话题,“之前那个酒,我不是要你别马上喝,先等一会儿看看我是什么反应吗,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万一那个酒真的有问题,你岂不是就折在那儿了。我倒下没事,你还有可能救我,你倒了,那我只能抱着那个‘薄皮鬼’的腿哭着喊求饶了。” 虞幼堂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示意何太哀顺着楼梯往下走。 走着走着,他突然道:“以后游戏里碰到自称天师府的人,要谨慎。” 第133页 何太哀没反应过来:“嗯?” 虞幼堂道:“虽然,现在有许多天师府的弟子进入‘超恐怖游戏’,以期收拾这乱七八糟的局面,但——你看到我们右耳都戴着这枚金色的银杏耳钉,确实,我们天师府的人都佩戴这个,可是,耳钉是可以假冒伪装的。我先前并未告诉你这个标志的意义,也没有叫你去找我同门帮助,其中一点便是有此顾虑,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以为你可以立刻结束脱离游戏。” 何太哀趁机问道:“所以,这个‘游戏’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幼堂摇了一下头,避而不谈此事,只是说:“你之后,看到右耳戴着银杏耳钉的人,也不要轻信。因为有鬼怪利用这点骗人,假扮玩家,有人在之前的副本里遇到这样的事,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声,千万当心。” 何太哀怔了怔:“还有这种事?” 虞幼堂:“这个游戏里的鬼怪,要比你想象中的狡猾得多。” 何太哀第一反应想到的是自己,他内心冒出一点尴尬心虚之情,口中却说:“我肯定会注意的。” 一言一语间,虞幼堂先前那一点审视逼进之意,似乎消退了不少。此时,两人往下也走了有一段距离,又走几步,就遇见一道穿着黑色衣裙的身影。 肤色若蜜的晏临,靠着旋转楼梯正中的那根柱子,手指正绕着自己的一绺长发在玩。而她身上那点点绿宝石折射此地昏黄的光线,有那么一个角度,映出了极为耀目的深绿光点,过于灿烂夺目,让何太哀下意识侧头躲避了一下。 晏临看到虞幼堂同何太哀并肩下来,顿时眼神微微一亮:“虞师叔,你和小哥哥总算下来了。” 虞幼堂看到晏临,则是立刻停了脚步,先前同何太哀说话时还算自若的表情,一下子又变成生人勿近的矜骄样子:“你等在这里做什么?” 晏临笑了起来,双颊泛上红晕,眉眼间就有一股媚意:“来看虞师叔的小哥哥呀。” 虞幼堂:“……” 晏临:“以前从来没见师叔和谁关系这么近呢,我就很好奇,也不是同门,是虞师叔在外认识的,莫非是学校里的同学?” 虞幼堂:“要你管那么多?” 晏临盯着何太哀看:“我管的不多啊,只是我觉得小哥哥好看,就想认识一下。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是叫何太哀对吧。”她又笑了一下,笑容艳丽得有点和年纪不相称,“之前虞师叔喊过你的名字,但是你这个名字怎么写,哪个何,哪个太,哪个哀?” 何太哀:“……” 虞幼堂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挡在了晏临看向何太哀的视线之间:“晏临,你又发花痴?” 晏临仰面,一双漂亮的眼睛眯了眯,随即扑哧笑出声:“虞师叔生气了哦?不过——” 她突然咬了一下唇,向上跑来:“我就喜欢看虞师叔生气和不情愿的样子。” 虞幼堂见状二话不说,直接召出“错金银”,将晏临捆住就丢出了旋转楼梯之外! 何太哀目瞪口呆:“这?” 虞幼堂回头,表情有些凶:“这什么这?我有分寸。” 何太哀:“没,我就是……” 虞幼堂:“你就是什么?” 何太哀:“我就是觉得,你们天师之间,打闹的方式很特别。” 楼下传来晏临的笑声,很张扬的那种:“哥哥,我叫晏临,河清海晏的‘晏’,双喜临门的‘临’,你可不要忘记!” 虞幼堂立刻转头看何太哀,何太哀马上说道:“我已经不记得她叫什么了,我发誓,我下次要是不小心遇上你这个小师侄,我立刻转身就跑,绝对跟她保持三米距离。” “……”虞幼堂冷淡道,“我要你给我保证这个做什么?反正该提醒的我都提醒你了,你要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 何太哀觉得虞幼堂很有趣,他忍住笑说:“确实是这样。” 当他们一起走到最下层时,人都已经走光了,何太哀问:“你平时,是不是生气惩罚晚辈的时候,就用‘错金银’把人吊起来?” 虞幼堂没有否认:“那是因为他们不听话。” 何太哀:“看来是被你吊怕了,所以这回一感觉到你可能要生气,立刻全都溜走。” 虞幼堂冷笑:“怎么,觉得我凶?” 何太哀:“没有,我觉得你——” 虞幼堂转头:“我怎么了?” 何太哀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你也没有很凶。” 虞幼堂:“……” “净说些有的没的。”虞幼堂蹲下|身检查地面,随即确定方位,“最后出口在这里,你躺下就是。” 何太哀依言躺下,虞幼堂在这时说道:“之后的副本,你注意安全。这个游戏不过了多久,就会结束的。” “真的?”何太哀心中一动,他听闻这则消息的感受,并非喜悦,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虚情假意地开心道,“那真是太好了。”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摸出袖中藏着的一枚碎镜。 当初在“阴亲楼”时,他可不是只捡了一块碎镜而已。除了那一枚被虞幼堂发现遗弃在空中楼阁之上的,他还藏了另一枚。 指关节轻叩,何太哀在虞幼堂的目光注视之中,身形消散,但实际上,他并非穿过那所谓的“bug之门”,而是借由鬼皮程征之力,重新回到了副本场景之中! 第134页 血月弯弯,邪魔恶鬼出笼之氛笼罩了整个小镇,何太哀发现自己落地的位置,是某个庭院里。这个庭院看起来有些眼熟,一半红绸一半白麻装饰着,院中还有一棵高大的枯树,可不正是何太哀当初刚降临这个副本的地点? “都解决了?” 鬼皮程征戏谑的声音在古宅屋内响起。 何太哀不慌不忙地循声走进屋内:“解决了。虽然被怀疑了一下,不过,对方是怀疑你在我身上落下了些手段,怕你操控我杀人搞破坏,所以一直单独紧盯着我。” 宅内仍旧摆着两口青玉棺材,鬼皮程征此刻背对门口,就坐在其中一口棺材的上头:“我看你是挺有本事的,把人哄得团团转,是不是,鬼王大人?你这演技确实不错。” 何太哀谦虚道:“你过誉了。” 鬼皮程征似笑非笑地一指地上躺着的三个人:“这三个玩家给你的。让我看了好一出好戏,我也确实应该打赏你些东西。” 何太哀:“程征先生,你当幕后最大黑手当惯了,说话还真是始终充斥着一股施舍般的高高在上意味呢。” 鬼皮程征:“怎么,你有意见?” 何太哀:“不敢不敢。” 鬼皮程征转过身,这时才叫人看见,原来,它是像抱猫一样,怀里正抱着一尊黑玉凝固形态的乌鸦。它拍了拍怀里的乌鸦君,目光森冷怨毒又得意:“行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关于我的两个鬼身融合一事。” 作者有话要说:尖叫一声昏过去,越写越长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擦擦的琉璃树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鬼王娶亲19 何太哀能同鬼皮程征联手,正是因为他拿乌鸦君做饵,用的还是激将法。 那个时候,阴亲楼下青玉棺材里,何太哀故意道:“一分为二那么久,程征先生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跟自己斗,这样长时间以来,你就没考虑过重新‘合二为一’?我确实是好奇,到底你是没想到这一点,还是想到了却内心不要?如果是后者,那原因是什么?是不是因为你的心中在害怕,怕合二为一后,人格上占了上风的只会是乌鸦君,而你自己,只是不足为道的妄念障碍。” 此“程征”和另一“程征”斗争多时,最受不得激,更何况何太哀这话诛心,完全刺中它隐藏的恐惧要害,而它又是决计不肯认输的。何太哀给它下了这套,它明知道是套,也只能钻了,再加上对方随后又是一阵“煽风点火”,实在是不应也难。 更何况之后,何太哀又抛出了一个诱人的饵:“虽然,我知道你也有手段应付虞幼堂,但这个人,确实挺麻烦,对吧?我有办法解决掉他,让他不再碍事,只是,这事我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完成,需要你帮忙,你肯不肯?” 两个条件叠在一起,鬼皮程征便暂时放下了同何太哀之间的个人恩怨,两鬼达成同盟关系,何太哀答应帮它“除掉”虞幼堂,以及消除乌鸦君身上的“黑玉”效果,它则答应暗中协助对方,提供助力,并允诺,在何太哀“牵制”虞幼堂的这段时间里,它会去捕捉玩家,给何太哀留下可以杀的“任务”对象,好让何太哀完成作为一个鬼怪NPC的基本“游戏任务”。 现在,地上躺着三个昏迷不醒的玩家,鬼皮程征催促道:“快点,把人杀完就干正事。” 何太哀低头研究了一下躺着的三人,没立刻吱声。 鬼皮程征有些不耐:“磨磨蹭蹭的,你又是有什么想法了?” 何太哀说:“武器。” 鬼皮程征没反应过来:“什么?” 何太哀表情无辜:“就是杀人的道具啊,你总得给我把刀吧,不然你让我怎么杀?” 鬼皮程征听到这个回答,觉得不可思议:“用嘴咬,用手撕,怎么就不行?” 何太哀侧目,大声指责:“你怎么这么不文明。” 鬼皮程征:“……” 其实鬼皮程征平日里,很讲求风度形象,但自从遇上何太哀,就很容易暴怒。此时,它猛的一拍棺材板:“你一个做鬼的,牙爪都不利,没一点鬼的样子,你怎么不去做人?” 何太哀叹气:“要是有的选择,我也挺想做人,但我死了,都是垃圾游戏强迫我,我也没办法,也只能做鬼了。” 顿了顿,何太哀又开口:“再说,用手撕容易手指里卡肉沫,用嘴咬容易身上弄得全是血,到时候还要换衣服洗衣服,多麻烦,这怎么好?如果不好好洗漱,就又太不卫生了。程征先生,不是我说你,我看你指甲缝里黑漆漆的,都是积年老血了吧?我觉得你这样不行,你不能做了鬼,就不讲卫生。” 鬼皮程征嘴角抽搐了一下:“闭嘴,你别说了。” 它阴着脸,将怀里被“黑玉”冻住的乌鸦君抛给何太哀,然后召唤出那面青铜缠枝圆镜,又单手探入镜中摸索了一会儿,最终取出了一把务农的锄头。 何太哀接过锄头:“这?” 鬼皮程征耐心耗尽:“别挑三拣四的,有道具给你就不错了,快点收工。” 何太哀想想觉得也是,便勉强拿起锄头干活。但这锄头用起来真的挺不好使,等他砸到第三个玩家的时候,因为力竭,所以没将对方直接敲至毙命,而是单纯将对方敲醒了。何太哀没有办法,也只能追着那名想要逃脱的玩家,像个残暴的杀人狂一样,追着把人继续敲死。 第135页 对方惨嚎的样子太逼真了,这种感觉很不好,非常糟糕。何太哀丢开锄头,忍不住道:“他们怎么不能乖乖让我们杀一下呢?” 玩家是玩家,玩家又不会真的死。不过,看这些人的表现,大概游戏痛觉同步还原得比较逼真,被杀死的时候,应该是真的有被杀死的感觉。如此倒也可以想象,倘若死的次数多了,是会对自身产生一定负面影响的,也难怪玩家不愿意死。 鬼皮程征听了何太哀的这声抱怨,嗤笑:“你想得美。” 何太哀丢开锄头,重新捧起方材被他搁置在棺材板上的乌鸦君,开始化解那层黑玉之力。他的能力不是将对方内部都转成“黑玉”,而是将黑玉镀了一层在对方身上,所以,只要再解除外面那层黑玉,乌鸦君就能完好如初地活转过来。 鬼皮程征盯着何太哀,突然道:“你武力值真低,我再没见过比你更弱的鬼了。你黑玉的能力,甚至都不能杀人杀鬼,最多只能把目标捆住。” 何太哀无所谓道:“所以我才需要一个聪明能干的合作伙伴。” 鬼皮程征:“哼。” 这时,乌鸦君在何太哀手中重新回复了意识。因为乌鸦君没半根羽毛,一身血肉裸露在外,何太哀不敢直接抓,所以只是倒提拎着乌鸦君的脚。他一见乌鸦君清醒,便赶忙安抚说:“诶诶诶,不要慌张,现在大家不动手,有个事儿,我们坐下来一起好好商量商量。” 乌鸦君吃力地晃了晃头,它看了看何太哀,便转头对鬼皮程征道:“你要做什么?你应该知道,你杀不了,正如我杀不了你一样。” 鬼皮程征抱着圆镜:“我当然知道。” 何太哀将血淋淋的乌鸦君放倒在棺材板上,乌鸦君望了一眼何太哀,转头问:“你想要如何?” 鬼皮程征笑了一下,它顶着一张清俊的面孔,刻意收敛了负面的情绪,便显得格外风度翩翩:“我们之间也斗了很久,是吗?”这一个疑问,不需要乌鸦君来回答,“我今天仔细想了想,这种斗法,其实很无聊。反反复复计较于新娘子的死活,我是在意这个?或许最开始是的吧,至少,导致我们分裂为二的原因就是如此。” “但是,我现在已经根本不在乎。方然早就已经死了,你明不明白?我和你会这样,是‘程征’当年杀人之后,又不敢自我面对的逃避结果。他一分为二,落了清净,要你跟我争,可这样争,没完没了,什么时候是个头?” “当初之事,不是我的选择,是‘程征’做了决定,才有了我。‘我’的‘意愿’非是我之意愿,说到底,我不过是任由他摆布的心魔。但现在我受够了,既然他当日能决定我的存在,我今日也就能够决定‘他’的存在。” “我要和你重新融合,让那个懦夫‘程征’重新回来。他想要逃避,我可不许他做这种无耻的回避,所以,我要跟你融合,同时,这也是我跟你所做的最后比争。我也想很知道,最后的最后,到底是你赢了我,还是我赢了你!” 乌鸦君听完这一切,神色没一点变化,只垂目道:“可是,我不想。” 鬼皮程征一愣:“为什么?我是他程征的心魔,难道你以为你不是?我们两个都是!你是约束他,令他窒息想要逃避的心之正道,而我,我是他触手可及,不敢睁眼面对的妄言邪念。” 乌鸦君漠然道:“是吗?那这样更好,你我分开,就代表我是永远的正道。” 鬼皮程征觉得很可笑,所以直接笑起来:“正道?你算什么正道。你要做正道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惦念着‘新|约|教|会’?不可进恶人的途径;不要行坏人的道路——这句话,你可是败得干干净净啊!” 乌鸦君抬头,盯住鬼皮程征的眼睛:“我从未害过人。” 鬼皮程征差点要笑出眼泪:“哈哈,你没害过人?方然就是我们一起杀的,而在那之后,你无需动手,是因为我已经替你把人都杀完了!” 乌鸦君冷冷道:“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从来不是同一个体。” 鬼皮程征慢慢收出笑,表情显出一点明显的恶意:“好,当初的事情,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细节。” “方然那么要强的女孩子,她在教会里,毫无背景依凭,就能仅借自身努力,成为教宗身边的侍奉之人。她的实力如何,你莫非不清楚?一般人想要算计她,岂会这么容易,你倒是猜猜看,我那时——我们那时,是怎么杀了她的?” “或者说,我们,是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杀了她的?” “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不是——” “是有人蛊惑我。” “那接下来,你不如再继续猜一猜,当时那个副本里,又有谁能蛊惑得了我?” 何太哀在旁听至现在,已有些许猜到。 无论是鬼皮程征,还是乌鸦君,先前都提过,当时进入“游戏”的,一共是3个人。乌鸦君认为当初3人是新娘子方然、“鬼皮程征”,还有它。鬼皮程征则是明确指出,这3人是新娘子方然、程征,以及,“新|约|教|会”的教宗。 先如今看来,乌鸦君的记忆被自行修改美化,而鬼皮程征的说法才是正确的。鬼皮程征曾说过,当初他们3人关系非常好。正是关系极好,彼此之间对话才有分量。所以,当时蛊惑了“程征”的,会是那位教宗吗? 第136页 乌鸦君浑身颤抖,它好像是隐约重新记起来了什么,表情有些扭曲:“你胡说,不可能,不可能的。” 鬼皮程征冷笑:“不可能?你少自欺欺人了。你已经想起那个答案了,对吗?这个蛊惑我的人,就是教宗,是他让我杀了方然。” “程征死后,方然和教宗在一起了,他们以恋人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了程征面前。昔日好友,和最爱的女孩子在一起,程征感觉很痛苦。然后这个时候,教宗私底下找他进行了谈话。” “那场对话,让程征感受到了的,是被嫉妒和仇恨啃食心脏的感觉。等他清醒过来,他已经把方然杀了,一切追悔莫及。对着方然的尸体,他既想放声大笑,也想抱头痛哭,结果就导致鬼体一分为二,于是有了我和你。” 乌鸦君一直摇头:“不是这样的。” 鬼皮程征冷笑:“不是这样,又是哪样?” 乌鸦君十分痛苦地用一只翅膀抵住头:“不该是这样。” 鬼皮程征咄咄逼人道:“那你说,应该是怎样?” 何太哀忍不住出声打断鬼皮程征的逼问:“程征先生。” 其实从乌鸦君完全区别于鬼皮程征的记忆,能看出,对于当初之事,程征强烈的自责。它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罪到了自己身上。它的记忆里,当年曾经,便只有方然,恶鬼程征,还有旁观化身的自己。 是因为当年感情太好,不愿意昔日的铁三角关系崩塌?是因为崇拜那位年轻的教宗,不能置信对方的恶行,所以宁可自我催眠?又或者,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它认为,感情是纯粹的二人关系,喜也好,悲也好,只该是它和方然之间纯粹的故事,所以,它将教宗的存在,以自身旁观者的身份取代了? 也就是这时,古宅之外,突然吵闹了起来,有很多乌鸦在叫。 鬼皮程征瞪眼看着何太哀:“你是帮我,还是帮这只死乌鸦?” 何太哀:“这个么,需要大家先冷静冷静,你们两个现在都太情绪化了。” 屋外吵闹声越来越响,鬼皮程征霍然起身:“外面吵什么鬼!烦不烦!死乌鸦你管管你他妈的徒子徒孙,它们这是叫丧呢?” 乌鸦君只低头不说话。 鬼皮程征烦躁地往外走:“我去让它们别吵!” 等鬼皮程征离开,乌鸦君突然开口:“它这个主意,是你教它的,是吗?” 实在是太明显的答案,否认完全没有意义。何太哀点头承认道:“不错,确实是我教它的,但我觉得这个建议,对你们两人都好。” 乌鸦君:“我猜也只可能是你教它,不然凭它自己,决计没可能有这个概念。” 何太哀低头观察乌鸦君的表情。但,要从一只血鸦身上观察到细微的神情意义,确实是件高难度的任务。 “你生气了?” 乌鸦君:“那你是内疚了?” 何太哀道:“是有一些。” 乌鸦君:“只是一些?” 何太哀:“你们三人,当年关系一定很好。” 乌鸦君:“是啊,我们当年,关系是很好,所以我想不通,白羽为什么要这样。” 何太哀一怔,心里冒出一种相当古怪的感受:“你记忆恢复些了?你们那个新|约|教|会的教宗,他叫白羽?” 乌鸦君注意到何太哀神情的古怪:“是,我确实记起了一点,这有什么不对?” 没有哪里不对。只是他上一个副本里,碰到了一个很变态的鬼,那鬼自称白羽,也不知道这一人一鬼之间,有没有联系,又或者这只是单纯名字重复的一个巧合。 何太哀正要开口回话,而他袖中藏着的一块碎镜,这会儿却是发出了一声脆响。与此同时,鬼皮程征的声音,自他袖口里传出。 只听鬼皮程征清清楚楚地说道:“哟,是什么风,把虞天师你给吹到这里来了?” 何太哀闻言,登时如遭雷击,呆立原地,一层寒意自脚底上涌,沿着他的脊骨,仿佛小蛇游走一样。 虞天师?能被鬼皮程征用这种口吻喊做虞天师的,除了虞幼堂,还能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快乐翻车!!! 我其实很喜欢看,自以为掌握了一切的人,被打脸的故事情节(喂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糖、擦擦的琉璃树、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万年修得解雨臣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鬼王娶亲20 何太哀只觉无限惊悚:“虞、虞幼堂?” 乌鸦君没见过虞幼堂,它被黑玉“冻住”的那段时间,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所以它看见何太哀这样一副见鬼的表情,相当莫名:“这好像是‘新娘子’的名字?现在是什么情况?” 何太哀此刻当真有一种被人从头淋了一盆冷水的感觉。亏他觉得虞幼堂好骗,原来最傻的那个是他!也是,堂堂天师府年轻一辈里颇负盛名的天师,见鬼无数,对于那些凶恶狡诈的鬼物手段,想必早已有过不少极恶体验,又怎会被他这样拙劣的临时手法所骗?也就是他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有可能成功。 对方大概早就看出他身份有鬼,只是按捺没动,配合他演了那么一出,就是为了钓出他背后的“大鱼”。现在因为他脱出bug之门重返副本里,虞幼堂紧随他之后,可不就“连萝卜带泥”地“拔”出了鬼皮程征和乌鸦君。 第137页 袖里碎镜之中,有动静声传出,似乎是鬼皮程征再一次同虞幼堂交手了。 虞幼堂始终没说话,只听鬼皮程征一鬼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私奔’路上弄丢了‘新郎’,所以现在是来‘千里寻夫’了?哈,他又不在这里,你来了也是白费。” 何太哀猛然回神,当机立断,伸手推开屋中青玉棺材的棺材板,便向乌鸦君说道:“我们走!” 虞幼堂作为一个天师,实在是极难对付,鬼皮程征本是外出查看鸦群异状,结果跟虞幼堂撞了个正着,它见避无可避,便也只好正面迎击。这一次交手,它看起来,是又一次对虞幼堂进行了无用的言语挑衅,但实际暗中是借用镜传话,便是暗示何太哀和乌鸦君赶紧趁机逃走。 它知道此回对上虞幼堂,再难轻易收场,一旦三鬼被抓,那就是三鬼俱死的下场,所以拿出青铜缠枝圆镜传音,便是心中存了牺牲自己的死志,它下定决心,要在这里拼死拖住虞幼堂。当然,这并非它甘愿护乌鸦君,一切只是出于理性思考,如此是最佳选择方案,只要它没疯,它就该这么做。 因它和乌鸦君相伴相生,只要它们两鬼之中有一个不死,那“程征”就不会死,“程征”不死,它就可以无数次再生于这个副本之中。 何太哀和乌鸦君跳入棺材之中,两人进入地宫,甫一站稳,何太哀便问乌鸦君:“这里有其他秘密出口?” 乌鸦君同样明白了鬼皮程征的用意,它脸色凝重,先前“梦中之境”里,它跟虞幼堂也交过手,对方当时比较漫不经心,所以让它侥幸逃过一劫,但它确实知道“新娘子”的实力。乌鸦君没有保留地回道:“你随我来。” 谁成想,他们两鬼刚迈开一步,地宫穹顶之上,便突然直坠下无数灿金之线。这些金线流光溢彩,耀目无比,拖曳而下的线身,宛若流星坠落的轨迹化作凝实之态,有惊心动魄之美感。然而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毫无疑问,错金银的它们自然也是极其危险。 乌鸦君狼狈地扑翅躲闪,若非它一直暗中警惕,且动作相当迅捷,恐怕此时它就得被这些金线钉在地上,给扎得满身都是孔了。 它被迫滚开了好远,金线还在不断坠落,但显然没有之前那样危险,乌鸦君稍待安全,便匆忙环顾四周去找何太哀,结果就目瞪口呆地看到,何太哀此时正被金线牢牢锁死在原地动弹不得。 难怪。它之前就发现了,越是远离最开始的落地点,就越少再被金线攻击,原来是因为金线的锁定目标,本来就没有在意它,而是只在意何太哀一个人! 只见无数金线交织成网,自穹顶而下,笔直没入地面,竟然组成一方金色牢笼将何太哀困死在其中!那越发细密交织的金线网,终于将正中的目标身影给全部掩盖吞没。 而在彻底被金线阻隔之前,乌鸦君听到何太哀对他喊:“你走。别管我!” *** 当第一缕线最开始落下时,何太哀只是愣怔了一下,那丝金线正落在他右脚边,本能的,他立刻往左边避开,结果他才动身,紧接着第二丝金线,便挨着他的左臂直射而下。 何太哀变鬼之后,身体素质就跟做人时差不多,完全没得到任何显著的加幅提升,等他彻底反应过来,明确自己要逃时,自顶上坠落的金线,已如夏日突临的暴雨,哗然坠落,他即刻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退路在眨眼之间全被封死。 金色的线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捕网,密不透风,何太哀僵立在原地,他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然后,他单手握住了那枚挂在他脖子上的玉雕小动物挂坠。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如此精准的金线锁定,毫无疑问,虞幼堂是在他身上落下了什么定位手段。何太哀捏住玉坠,手指用力得几乎把小动物的头给掰下来。就是这个东西吧?虞幼堂亲手给他挂上的。也就他傻乎乎真以为这只是简单的坠子,当他脱离虞幼堂视线的时候,就应该把这玩意儿丢了。倘若考虑再周全点,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 何太哀无比懊悔。 难怪之前在“阴亲楼”,他被一群薄皮鬼纠缠时,这玉佩半点反应也没有。现在想想,要是真像虞幼堂说的那样,这是个保命的玉佩,怎可能如此。他是没想到,原来,虞幼堂这样早就对他有所怀疑。甚至,可能更早。 之前副本的时候,对方心里就已经埋下怀疑的种子,是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了吧?亏虞幼堂居然一直忍到现在,鬼皮程征还说他的演技好,好个头,他跟虞大天师比起来,那就叫拙劣演技好不好? 羞恼的情绪上浮,何太哀满心想着自己居然鬼迷心窍留下了这个玉佩忘记扔,他一时有一股冲动,就想拽下玉佩丢地上,然后再往上踩两脚。 好悬他才忍住这股冲动。 事已至此,再丢也无用,不如想想办法,等一会儿虞幼堂出现了,他该怎样使劲垂死挣扎着拖延时间,至少这样还能“物尽其用”,好歹是给乌鸦君延长一点逃亡时间。 何太哀其实有一点不明白,如果要杀他的话,何必如此麻烦。 这些金线降落的时候,就可以贯穿他的身躯直接将他钉死在原地,但虞幼堂似乎没有这个打算,现如今,金线只是宛如牢笼一样将他围困着,难道,对方是打算一会儿当面羞辱一下他的演技,然后再收拾掉他吗? 第138页 重新再见面的时候,虞幼堂踩着半空里的丝线,居高临下地出现了。 四周围困住他的丝线,在慢慢消退。何太哀抬头,看着虞幼堂,心情复杂,于是说了一句经典废话:“你来了?” 虞幼堂闻言,点了点头。 何太哀心想,你现在到底是来羞辱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不过,虽然很想这么问,但他到底是没将这句话没问出口。因为这话太过咄咄逼人,问出口的话,两人之间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所以,何太哀只是说:“我等了你好久。” “……”顿了顿,虞幼堂才说,“抱歉。” 如此态度,意外之好,没有刻薄言论出口,身上也非是杀气腾腾,何太哀略微吃惊,他想了想,还是问:“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所以才能如此精准定位。”何太哀摸了摸挂在脖子上不曾取下来的小兽玉雕,他抬目问,“是靠这个吗?” 虞幼堂沉默了一下,然后回道:“不是。” 他这样一边回答着,一边伸出手指勾了一下。 于是,在很是安静的地宫里,何太哀听到一串很轻很细碎的窸窣声,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巴掌大的,由纯粹白纸剪出来的小纸人,从他衣服背后飘了下来,又飘到地上,接着,这只孤零零轻飘飘的纸人,就被一根金线扎穿。 一瞬间,何太哀看见虞幼堂用金线扎穿的,是自己的脑袋。 而随着那根金线收回,小纸人刚好也就重新回到了虞幼堂身边。 何太哀看着那张被虞幼堂夹在指间的小纸人,又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对的?” 虞幼堂回道:“那栋奇怪的红色小楼,还有那两口奇怪的棺材,你躺进去之后,我就心中有所担心了。” 原来是这个时候。 何太哀点了点头,他有心还要再胡说些什么东西,但在虞幼堂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忽然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此时,两人站得已经很近,他看见了虞幼堂眼瞳里倒映出来的自己。那一双眼冷冷的,没什么温度,很透彻。何太哀看到了对方眼中,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的自己的身影。深色的眼瞳,球形的眼珠,他看见自己的身影,在这样的眼睛之中,变得扭曲。不合时宜冒出来的自惭形秽情绪——如果能当清清白白的活人,谁又想当东躲西藏东奔西顾的说谎鬼? 何太哀突然有些恼怒,一时又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真要开口的时候,反而那些汹涌的言辞的堵在了一起让他说不出更多的话了。因为即使说了,对方也完全无法理解。他做了一个深呼吸,随着这一个呼吸之后,他想说的话都变得不想再说,何太哀失去了表达欲,只干巴巴道:“那行吧,你快点动手。” 虞幼堂“嗯”了一声,他抬起左手,按住了何太哀的肩膀。 于是,何太哀不太明显地抖了一下。 因为他也不知道鬼被杀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是跟做人时被杀死的感知相似吗? 注意到这一点的虞幼堂,立时动作停顿了下来,他微微一皱眉,那脸上的神色,仔细辨来,竟好像是略微有些困顿的:“你很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老师,我回来交作文作业了……请批阅! 思考内容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小衰和糖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擦擦的琉璃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汝妆淡定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鬼王娶亲21 这不废话,他去医院打针还要紧张一下,现在可都要死了,还不许他紧张一下?这是什么道理。 何太哀忍不住腹诽,但旋即,他意识到虞幼堂的态度好像…… 有点问题? 就好像是同他认为的,有一定出入? 何太哀先前因为心绪不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也就对周围一切的感知力很低,然此时临至生死关头,他心神一松,反倒能清楚观察身边的事物了。于是,他就像是个一直发呆的人,猛然间回神,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居然多了很多东西。不过,话是这么说,但他也确实不知道虞幼堂是个什么意思。不动声色地抬目看了一眼虞幼堂,最后何太哀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先不说话看看虞幼堂到底要怎么做。 然后,他就看到虞幼堂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符箓。 何太哀:“……” 注意到了何太哀的表情变化,虞幼堂不由解释道:“我只是检查一下。” 何太哀声音紧绷:“你要检查什么?” 虞幼堂:“你不用紧张得好像要去看牙医一样。” 何太哀:“是吗?” 虞幼堂:“我发现那只鬼在你身上动了手脚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怕引起那只鬼的反击报复,所以便假装没察觉。” 何太哀:“然后你就等我有所行动之后,隐藏形迹,一路跟了过来?” 虞幼堂十分坦然地“嗯”了一声。 何太哀倍感一言难尽:“你骗了我,而且我确实是被你骗住了。” “……”虞幼堂道,“我要骗过你身后的那只鬼,自然也就不能跟你讲真话。我不是不信你,但你在那只鬼的掌控下,无法守住秘密。”然后他下意识地又多解释了一句,“这种事我并不擅长,我原本还怕那只鬼会看穿我的掩饰,没想到意外顺利。我,也不是想要骗你。” 第139页 何太哀:“……” 何太哀心想,行,主要是我眼瞎。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何太哀突然道:“那你是要塞我一嘴符箓?” 虞幼堂说:“只是一般检查而已。” 对话到现在,事态已近明了,令何太哀暗自惊奇的是,虞幼堂好像还没有发现他鬼怪的身份,对方竟然单纯地以为他被鬼挟持。那如此说来,先前将他网住的金线,也并非存着羞辱之意,而是要将他保护起来是吗? 何太哀心情很复杂。 都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不怀疑他?不,应该说,还是起了些微怀疑之心的吧,所以才会想要“检查”他。即使被个人感情蒙眼,虞幼堂主观地想要信任他,但对方潜意识里,那天师的“探测鬼物”本能,使得对方还是对他起了疑心,所以才会坚持想要“检查”他。 何太哀试探着回道:“我不。” 虞幼堂不太理解何太哀强烈的抵触情绪,他怔了怔,随后反应过来,解释道:“先前是有鬼在你身上动了手脚,所以你咬住符箓才会成那样。但现在,那只鬼已经被我解决。” 何太哀强调:“都已经解决,那就是没问题,又做什么要检查?” 虞幼堂夹着符箓的手,是要探伸过来:“自然是以防万一。” 何太哀见状,偏头避开虞幼堂手中的符箓,然后一把捏住虞幼堂的手腕,但虞幼堂手掌轻巧一翻,挣脱了去,眼见这张“穷凶极恶”的符箓就要塞进何太哀的嘴里,何太哀大喊:“我不要内服!外敷不成么?” 虞幼堂坚持:“不如内服效果好。” 何太哀:“……” 何太哀索性闭了嘴让虞幼堂没处塞。 虞幼堂道:“你这是耍赖!” 何太哀闭嘴扬眉,一副“我就耍赖怎么了”的样子。 虞幼堂也是服了何太哀,要换成天师府的弟子这般模样,早该被他拿“错金银”倒吊起来挂着了,但想到何太哀先前因此吐过血,一副半条命都要丢掉的模样,倒也不难理解何太哀为何心有抵触。 他颇有些无奈地将手中符箓拍在了何太哀眉心:“好了。” 符箓没有激起任何变化。 因为,何太哀在虞幼堂将符箓贴上来的那一刻,便集中精力,将自己眉心那一小块肌肤给精准“黑玉化”。他之前没试过这样操纵“握君如意”,这也是第一次尝试,没想到意外成功。 何太哀不禁长吁一口气。这一颗心在短短时间里大起大落好几回,比坐过山车跳降落伞要刺激得多,此时松懈下来,他只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几乎把这身新郎喜服都给浸湿。何太哀脸上有了点笑容:“都跟你说了,我没事。先前□□控的时候,我自己知道的。那只薄皮鬼死亡之后,我就感觉到自己解脱——” 虞幼堂突然道:“其实不管你有没有被控制,我都会回到这个副本场所里。” 何太哀一怔:“什么?” 虞幼堂:“之前打你的,就是它,对吗?我说过会替你讨回公道,就绝对会来找它。” 何太哀:“啊?嗯……” 虞幼堂:“它这次没对你做什么?” 何太哀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你来得及时,它想揍我也来不及。” 虞幼堂点了点头,转身操控起错金银:“事情已了,我们该离开此处。” 何太哀跟在虞幼堂身后:“确实早点离开会比——” 谁成想,就是这个时候,虞幼堂突然猝不及防地一个转身,竟然新取出了一枚符箓,然后就这样在何太哀错愕的注视里,一把将符箓塞进何太哀嘴中,无比精准的那种! 操! 原来对方之前跟他说了这一堆闲话,就是为了让他放下心房!他就说,虞幼堂跟他讲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原来,是为了“出其不意”地塞他一嘴符箓! 何太哀吓得一身汗毛竖起,不过—— 好在他本能的感知到危险,所以也是先有准备。 在虞幼堂把符箓塞进他嘴里的那一刻,他立刻将自己口腔内部全都“黑玉化”。这种变化,比身体表层肌肤的“黑玉化”要更困难,是需要更精准的操控能力。但或许人在生死关头,就是有无限潜力的,所以,这一次,他也同样有惊无险地成功了。 何太哀在虞幼堂的注视中,吐掉符箓。 即便有“黑玉”保命,但目前,他只能短时间地进行抵抗,倘若是时间长了,仍旧是会有一种被腐蚀的疼痛感。简直了。虞幼堂这个人,虽然确实好骗,但这家伙,当“天师”当得委实太称职,各种杀鬼操作防不胜防,真的很危险! 何太哀心有余悸,半真半假地生气指责道:“你未免太过分!” 虞幼堂嘴角弯了弯,他伸手扯掉何太哀眉心的那枚符箓,居然嘲笑:“谁让你胆子小。” 之后两人费了一些功夫,才重新折回“bug”之门。这一趟重回副本之旅,虽然鬼皮程征是“死”了,但乌鸦君安全逃走,那么“程征”就是没事的,只是不知最后这只鬼会变成什么样子。置于何太哀自己,他重新洗掉了自己可疑行为的可疑点,这一趟重回副本之旅,倒算是不亏本。 同样还是躺在了旋转楼梯最底层的地面上,但这一次,何太哀是真正地传输而走。临走之时,虞幼堂又跟他提了那句话:“游戏很快就会结束。” 第140页 可是游戏结束,那游戏里的鬼怪NPC会怎么样? 是直接死亡?还是随着“超恐怖游戏”的系统瓦解,而逃出生天,重回人间? 不可以直接问这个问题,那样会显得提问视角太古怪。所以何太哀先问:“之前那个玩家讨论的‘许愿’传说,是真的吗?只要通过十扇‘bug之门’,就能见到‘神’,通过试炼的人,可以向‘神’许愿?” 虞幼堂没有立刻回答,最后只道:“算是吧。” 何太哀了然:“你已经差不多通过了十扇‘门’,对吗?你打算通过‘许愿’的方式,让这个‘游戏’结束?” 虞幼堂看着何太哀,目光清亮:“我没有告诉你,但你还是猜到了。” 何太哀:“也不算很难猜。那么一旦“游戏”结束,玩家就会重回人间?” 虞幼堂“嗯”了一声。 何太哀:“鬼——也是吗?” 虞幼堂只道:“天师府会处理。” 天师府会处理,换句话讲,那就是“鬼”也会重现人间的意思。 何太哀望着虞幼堂的眼睛,认真道:“之后的副本,我会小心地坚持到‘游戏’结束。”作为一只鬼,在“天师”的口中,实在是罪大恶极该切腹自尽的存在,但他想活下去,也会想办法努力活下去。万物都有想要生存下去的基本渴望,鬼也是算在万物里的吧,鬼当然也想活着。 虞幼堂道:“你肯定能安全坚持到‘游戏’结束。” 何太哀忍不住笑了:“我可是‘战五渣’,这种‘游戏’对我来说,很危险的。” 虞幼堂却说:“打架的实力,并非衡量一个人厉害程度的唯一标准。你的厉害之处,也非是这个。” 何太哀笑道:“谢谢谢谢,承你吉言。” 等到再次睁眼,何太哀便发现自己进入了新的游戏副本,而他本人保持着传送时的姿势,躺在地上。可这躺着的触感很不对劲,何太哀侧头一看,便发现自己躺在白骨堆之上。 【第四副本任务陈宫完成,杀死玩家数,3,总评分B,获得积分20。】 【鬼怪商城功能开启。】 【副本内,鬼怪商城功能自动封锁。】 【通知本次“鬼怪NPC”扮演小组,本次副本共有5名玩家,请各位鬼怪好好规划自己的工作安排。】 何太哀观察到自己似乎是正在一座宽敞的塔内,脚下白骨累累,整片地面都被填满了,关键还令人难以得知这脚下白骨堆的深度。 当然,这不是最让人诧异的。虽然无尽的白骨叫人心感不适,但到底也只是“游戏”系统的场景布置罢了。真正让人在意的,是这片空间里,竟然挤着无数鬼怪,站着的坐着的,甚至倒吊在天花板上的,如此密密麻麻的一片,何太哀从未在同一时间空间维度里,见到如此多的鬼。 而他视线的尽头,累累白骨堆之上,正摆放着一颗巨大的白色头骨。看模样似乎是人头,可人的头哪有那么大尺寸的,足足有两层楼高,可若不是人头,那又是什么东西的头骨呢,竟会如此像人? 以头骨为圆心的三米半径内,半只鬼都不曾出现,似乎那里存在着什么震慑鬼物的东西,所以大家都严格地保持距离,宁可彼此互相踩挤甚至是倒挂在天花板上,也不愿接近,但也正是这么一个颇具存在感的巨大诡异头骨,它的头顶之上,居然坐着一个少年鬼。 更确切地来说,是个少年样貌的鬼。 而且,是一个穿着浮夸白色羽毛大衣的少年鬼怪。 作者有话要说:报告!我这份作业交迟了,又超过了12点 TT 快乐搞事精白羽爷爷上线 小衰,你要加油啊!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一颗糖、撒拉呼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萧氏一族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骨塔王棺01 何太哀贴着墙面慢慢坐起来。 他传送而来的位置,本就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所以这么一番动作,也没什么鬼注意到,只离他最近的那鬼转头多看了何太哀两眼。 这只瞅着何太哀看的鬼,穿着一件古怪的狒狒大衣,它从头到脚都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唯一露在外面的脸,还覆着一张面具。这一张面具惨白无比,也无任何装饰花纹,其上只简单平实地雕刻出了五官,是个愁苦已及的表情。 戴着“哀相”面具的鬼怪身上,除了脸上的那一副面具,身上还挂了四个同样颜色惨白,又样式朴实无花纹的面具。仔细辨来,这些面具的表情,竟分别是“喜相”、“怒相”和“乐相”。 何太哀看了看这面具鬼,又看了看鬼群中央那颗巨大头骨上坐着的少年鬼怪。正巧那身着白色羽毛大衣的鬼,好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竟向着何太哀所处的方向横扫了一眼过来。何太哀眼瞳一缩,他几乎是立刻低头,然后用手撑住额头挡了一下自己的脸。 白色羽毛的衣服—— 何太哀这才发现自己心跳得很快。 许是他神经过敏,但这个坐在头骨上,身穿奇怪服饰的少年鬼,令他在第一时间想起了之前副本里遇到的白羽。 那个叫白羽的家伙,又疯又癫,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之前对方为什么要跟他生死相搏,完全叫人猜不透想法的鬼,手段又极其莫测,当真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再加上,上一个副本里,乌鸦君和鬼皮程征困于无限“轮回”之中,其悲剧开始的源头,正是因为一个同名同姓叫白羽的人,此事又给“白羽”这个名字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 第141页 种种事件加在一起,导致何太哀对“白羽”这个存在很敏感,他完全不想跟对方有过多牵扯。现在尚且还不知道对方是否就是白羽,虽说当时他们确实是面对面地打了一次,但当时对方浑身是血,脸上也血淋淋的一片,鬼知道那家伙真实面貌是什么。 反正不管如何,何太哀已打定主意“小心驶得万年船”,是打算把对方当成就是“危险分子白羽”来对待。话说回来,上次“邪神降世”的副本里,他避无可避地碰见对方,果然是因为副本里鬼不多,20只还不够对方“耍”的,而这次场面颇为壮观,如此密密麻麻一大群,怕是有上百只了吧?他尽量隐藏自己,躲在百鬼之中,如此一来,对方应当也不会来特意找他的麻烦。 甚至,或许他也没必要这么紧张,因为,对方说不定早就忘记他这号人了。 毕竟,这种寻求“刺激”的变态,在意的永远是“刺激”本身,而不是具体的对象。不过,话是这么说的,他小心点总不会错。 于是,默默思忖了这么一会儿的何太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身边这只狒狒皮面具鬼,他的视线,在对方身上的面具上,情不自禁地多停留了好一会儿。之前,他没看清白羽的长相,但是白羽显然是看明白了他长什么样子,如果能拿面具挡一挡脸…… 何太哀挨凑过去,小声搭讪道:“我来晚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狒狒皮的面具鬼被搭讪后,便侧过头,打量着何太哀,重点是何太哀身上的衣服,随后对方也压低了声音道:“前辈,现在中间那位,就是本次副本的鬼王。” 原来是因为何太哀的穿着,他身上还套着自上一个副本获得的喜服,这衣服明显是百年前之人才会穿的样式,面具鬼以为何太哀死了很久,是个老鬼,便也就礼貌地敬称一声前辈。 平白捡了一声前辈称呼,何太哀微微愣怔了一下,但并未做否认,毕竟很多时候,当一个前辈鬼,比当一个后辈鬼要方便做很多事。现场的气氛有些凝重,都没有鬼大声说话,为了不醒目,何太哀和面具鬼说话,自然是顺应大流将声音压得极低。 何太哀轻声问:“大家围在这里,是在商讨对付玩家的策略?我听系统提示,本次副本玩家只得5人,那么少的玩家,那么多的鬼,想必本次玩家是噩梦级的难以对付。” 面具鬼闻言,多看了何太哀两眼,应道:“不是。” 何太哀奇怪:“不是?那就是在做‘动员大会’了?” 面具鬼示意何太哀去看四周墙壁:“前辈,你看这些棺椁。” 何太哀扭头一看,不由心里吃了一惊。虽然明知一切不过是“游戏”的场景设定,但亲眼看到如此景象,仍旧感到震撼。 先前他光顾着感叹鬼怪众多,根本就没有仔细打量四周,粗粗一眼扫过去,只觉四壁凹凸不平,有棱有角,此时再定睛一看,何太哀才发现,原来,墙壁里嵌入了无数厚重的棺椁,就那种棺材外还套了一层外棺的大棺材。 这些一半嵌入墙面中的棺椁,样式材质皆不相同,突兀地支棱出半截,又因彼此大小不一,所以露在外头的部分,也变得错落有别,仿佛钢琴的黑白键一般。 何太哀小声道:“这些棺椁是回事?” 面具鬼道:“本次副本的场景地并不通向外围,只在这一座骨塔之内。骨塔分好几层,我们鬼怪最开始都是在最底层,也就是现在大家所处的这一层。只有不断往上走,才有可能遇到玩家,而向上走的唯一途径,便是通过这些‘棺椁’。” 何太哀脑中立刻浮现出了操作画面:“莫非是这样,把那些棺椁,像是拉开抽屉那样拉开,然后躺进去?” 面具鬼点头:“前辈猜得不错,正是如此。这些棺椁就像是电梯,躺进去之后,它的内里会移动转移到上一层。” 何太哀不由看了看四周。这一层骨塔大约有一个半足球场那么大,此时密密麻麻挤满了鬼,简直是堪比早高峰地铁的拥挤程度,他不禁疑惑:“听你的说法,这棺椁用起来很简单,但大家却没有离开——” 周围的鬼怪,脸上表情各异,有的仿佛是在幸灾乐祸,有的漠然事不关己,有的一直咬着手指似乎焦虑无比,总的概括来讲,就是气氛看起来很紧张。 答案很明显了,何太哀猜测道:“莫非是棺椁的使用并非随意自便,而是有一定条件限制,而这个限制关键,是在本次副本的鬼王身上?” 面具鬼道:“前辈英明。那些棺椁,有的是安全的,鬼怪躺进去之后,能平安抵达上层。但也有的棺椁危险无比,一旦躺进去,便是尸骨无存。” 何太哀感慨道:“所以,这是个百分之五十活命概率的‘选择题’。但是我在想,到了上一层,还有上一层,上上层之上更有上一层,如此看来,每次都是二分之一的概率,越是往上,活命的概率就变得越来越小,逐渐就成了二分之一的N次方。” 面具鬼赞同道:“是,就算这一层活下来,到了上一层也没保证。幸运之神能眷顾一次,眷顾两次,却不见得能一直眷顾下去——正如前辈你猜测的那样,本次副本的第一个关键点在鬼王身上,唯有在此得到‘鬼王祝福’的鬼怪,才有可能一直安全地使用棺椁。” 操。 何太哀沉默了。 第142页 半晌,他听见自己干巴巴的,仿佛在太阳底下曝晒了好几日海绵一般的声音:“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获得‘鬼王祝福’?” 面具鬼叹了口气,脸上那张哀愁模样的面具,倒是很衬他现在的情绪:“在场的大家,都在等着,大家都想获得来自鬼王的祝福。” 他话音刚落,正有一鬼越众而出,那鬼向着鬼群中央的少年鬼物喊道:“我来试一试!” 本次副本的鬼王,正盘腿坐在巨大的头骨之上,少年样貌的他,百无聊赖地半闭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手中的小球。此时听见“宣战声”,面貌年轻的鬼王大人蓦然睁开了眼。 那一瞬间睁眼的神色流露,仿佛是一只凶残的野兽翕张开了沾血的爪牙。 明明他是少年样貌,又穿了一身毛绒绒的白色羽毛大衣,简直跟只漂亮的无害幼鸟崽子一样,但其在不自觉间露出的表情,却满含恶意得叫人背后一凉。 “是吗,你都准备好了?若是中途喊不想继续玩这类的话,我可是会生气杀了你哦?” 靠近巨大的头骨,进入无鬼真空地带的鬼怪,光听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但它有着一头极其茂密浓黑的长发,它的发,像蛹一样将它大半身子都裹挟其中。 长发鬼闻言镇定回道:“我知道。第一局,石头剪刀布,规矩我晓得,我们就开始吧。” 鬼王突然笑了一声,同时,他抛起手中的球体。 待球重新落回他手中时,鬼王笑眯眯道:“我一会儿,会出‘布’,那么你打算出什么?” 长发鬼:“……” 直到此时,何太哀才看清楚,原来被鬼王一直握在手里不断抛起的,是一颗刚挖下来没多久的眼珠。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副本糖不上线,但是小怜和糖他师兄 快乐地开始修罗场预铺垫准备工作 哈哈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腐爷、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绿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骨塔王棺02 少年鬼王没说话时,何太哀尚不能确认对方身份,但对方这会儿一开口,那别具个人特色的含笑说话腔调一冒出来,何太哀就知道了,这家伙绝对就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个“白羽”。 长发鬼在听到白羽的话语之后,没做声,只是将手捏成拳头举了起来。 白羽嗤笑了一声:“我可是好心提醒过你了,你如果不听话,我也是没有办法,那么——石头剪刀布。” 两鬼同时出招了,白羽出了“布”,而长发鬼则是出了…… 石头。 见状,何太哀身边的面具鬼叹了口气:“原本只是单纯的石头剪刀布概率游戏,但鬼王完全把这个游戏玩成了心理战。” 何太哀:“之前也是如此?” 面具鬼道:“之前也有一局,鬼王提前说自己要出‘布’,但最后却出了剪刀。” 何太哀顺着话说道:“难道是因为这样,这局参赛的这位才出了‘石头’?不过,据说一般人玩石头剪刀布这个游戏,首局下意识都会出‘石头’,或许正是参赛时内心十分不平静,再加上对方挑衅般的预告宣言,所以,他才会更加坚定地坚持自己的选择,最终出了‘石头’。” 面具鬼点了点头,突然问:“如果是前辈上场,在刚刚的情形下,前辈会选择出什么?” “我?”何太哀想了想,说,“我大概会出‘布’。” 面具鬼:“前辈是怎么想的?” 何太哀:“嗯,是为了挑衅回去。如果因此输了,我也只能认栽。” 面具鬼笑了一声:“前辈真有趣。感觉跟前辈聊完这一会儿之后,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何太哀:“这里的气氛,确实凝重得让人心情沉重。”顿了顿,又道,“那输了之后,输了的人会怎样?” “输了的鬼——”面具鬼压低了声音道,“输了的鬼,要砍掉自己出招的手。” 与此同时,在面具鬼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场中的长发鬼闭眼发狠,闷哼一声,竟真的如面具鬼形容的那样,撕下了自己的手臂。 鬼的血也是红色的,长发鬼扯裂自己的手之后,它伤口处大量涌出的血将它脚下的白色骷髅都染成了红色。而它身周长发,如同拥有生命的生物一般蠕动着,是将断臂裹挟住。 只见携着手臂的长发无限延长,像一条黑色的大蟒蛇一样,蜿蜒着贴地一路爬到了鬼王脚下。然后这一簇黑发,借由头骨那两巨大的眼眶孔洞,是将断臂掷入了那当中的空间里。 小朋友爱玩的天真童稚游戏,现在却血淋淋地被一群凶鬼视为争命手段,这两厢对比,真是叫人背后一凉。 何太哀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口:“想要和鬼王玩‘石头剪刀布’,首先便要先抵押上自己的手臂。如果是实力强悍的鬼,砍了手还能再生,但若是比较弱的鬼,砍了就没了,也就是说,那些实力不行的鬼,他们只有2次机会可以跟鬼王拼运气。” 还真是恶劣。 面具鬼轻叹:“前辈,你注意看那一段大家特意空出来的地带。” 何太哀疑惑:“这当中是有什么玄机?” 第143页 面具鬼回道:“凡踏入那一块区域的鬼,都必须遵循鬼王的规则。而第一轮‘石头剪刀布’里输了的人,鬼王定了规矩,断臂者所断之臂不可再生,所以,并非是虚弱的新鬼只有2次机会,而是所有鬼都只有2次机会。” 何太哀心想,这果然是白羽会干的事。反正这家伙只要看到别人苦恼头痛,就开心得仿佛赚了大钱一般,只要能“损人”,根本不管“利”不“利己”。 石头剪刀布吗?也并非不可破之局。他倒是有一个想法,可惜他自己没办法实现。 何太哀思索了片刻,轻声问:“离开的时候,一个棺椁只能躺一个鬼?” 面具鬼愣怔了一下:“关于棺椁传输的人数限制,目前并无明确的说法,但之前传送走的,都是一个棺椁对应一个鬼。” 何太哀点了点头:“我想到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如果你赢了鬼王,获得离开此地的‘幸运祝福’,我希望你能试着带我离开试试。但,倘若一个棺椁里只能躺一个鬼,那你可以不必管我。” “万无一失?”面具鬼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前辈的方法令我非常好奇,但,来自鬼王的考验,并非只一局‘剪刀石头布’,而是还有第二局的问答测试。”话到此处,面具鬼顿了顿,接着又道,“不过,前辈所说的方法我很感兴趣,如果我成功通关,我愿意带前辈离开。” 也对,白羽怎么可能只设一局简单的“石头剪刀布”就放过大家,那也未免转性太好说话了一点,是他心切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何太哀不禁追问道:“所谓的问答测试是?” 面具鬼:“鬼王会提出三个问题,一旦回答错误,鬼王就会终止提问,并向回答者提出一个‘大冒险’的要求。” 何太哀:“……” 此时,鬼群之中,又有鬼越众而出:“我想试一试。” 身穿白羽大衣的鬼王单手支着下颔,闻言哼笑了一声:“行,你过来。这么多局大家一直都在输,真是太无聊了。我接下来还是要出‘布’,你明白了吗?你应该不会像上一局的那个蠢货那样,给我出‘石头’吧?” 这一次上前挑战的,是一个面黄肌瘦宛若饿殍一般的鬼。 白羽言毕,饿鬼脸上就露出了一个相当谨慎的表情,但白羽却是浑不在意,只是无所谓又态度轻佻地出手道:“石头剪刀布。” 最终结果是,白羽出了“布”。 而饿鬼略微颤抖着—— 是出了“剪刀”。 饿鬼明显松了一口气。 白羽笑道:“你赢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我的提问环节,注意听。” 他这般说着,是又抛了一下手中的眼球,然后在众鬼的注视之中,白羽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骨塔这一层地上,到底有多少头骨?” 饿鬼瞪大眼睛:“这、这算什么问题。” 少年鬼王笑嘻嘻的:“回答错误。那么,接下来就开始你的‘大冒险’表演吧。” 饿鬼大喊:“等一下!等一下!刚刚这个不是我的回答,我只是感慨一下!” 白羽像是一个恶劣的孩童注视着被自己捕捉到的倒霉小动物,他恶意地笑了笑:“很遗憾,饿鬼先生,第二局开始,你就只能开口说答案,而你的回答显然是错误的。你是一个饿鬼,我的‘大冒险’要求也很简单——” “亲爱的饿鬼先生,就请你把自己的两条腿都吃干净吧。” 他提出这个要求的语音尾调竟甜腻腻地上扬,简直就像是撒娇一样,如此腔调混着话语中的恶意,反而更加叫人头皮发麻了。 饿鬼面皮抽搐了一下,但它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在本局鬼王的注视之下,在这一地带的“规则”约束之下,它居然真的就低头开始啃咬起自己的双腿。 白羽大笑起来。 何太哀不想再看这种血腥画面,他扭开了头,结果正好对上面具鬼的注视。 面具鬼看着何太哀,想了想,是靠近了何太哀,然后凑到何太哀耳边低声道:“前辈,你刚刚说的必赢方法,又是什么?” 何太哀忍住那种亲眼看见猎奇画面的不适,回道:“第一局是石头剪刀布,输的鬼需要砍去自己出招输了的手,如果是这般条件,那当中就有一个漏洞——你附耳过来,我讲给你听。” 面具鬼听完,呼吸一屏:“前辈,你这个想法很特别。” 何太哀问:“你觉得是否可行?实现起来略有难度,至少我做不到,而且事后会有些痛。” 面具鬼点头:“我想是完全没有问题。” 何太哀又道:“还有,关于刚才的鬼王提问,我觉得,也是有一些漏洞可以钻。” 面具鬼很期待:“哦?” 何太哀:“回答的错对,其实不是由鬼王来进行判定,而是由‘规则’来认定的,对吗?” 面具鬼应道:“是这样。” 何太哀:“那如果我回答,头骨的个数是‘看起来一下子数不清楚的大量头骨’——” 面具鬼明白了何太哀的意思,他有些兴奋地说道:“这是在描述事实,虽然不准确,但‘规则’无法说这是错的,如此不算错,就算是过关。前辈,你真好,我现在就去试一试!” 何太哀一把拽住面具鬼:“等一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第144页 被拽住狒狒皮一角的面具鬼愣怔了一下,随后缓声道:“前辈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何太哀看向自己觊觎了许久的面具道:“你身上的这些面具,是不是有什么讲究?我想暂借一个走,不知是否可以。” 面具鬼笑道:“前辈刚见到我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其实就是在看这些面具吧。这是小事,前辈不用客气。我看这张‘乐相’面具挺适合前辈你,前辈你便拿着戴好了。” 何太哀要借面具的原因,面具鬼很体贴地没有追问,而是爽快地将身上面具借了出去。等何太哀将那张惨白,且无修饰的人脸面具戴上之后,面具鬼站起来朗声道:“下一局我来试一试!” 巨大头骨附近的“规则地带”里,饿鬼还在低头啃着自己的双足,白羽闻言抬了抬眼,无可无不可地回道:“你来。” 披着狒狒皮的身型有些占位,面具鬼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成功挤开那些密密麻麻鬼怪,从鬼群之中走向了白羽,然后,他躬身行了一个礼:“鬼王大人。” 白羽嘴角一勾:“我喜欢有礼貌的人,你很不错,所以——我想让你死。” 面具鬼没说话。 白羽收起笑,抛了一抛手中的眼珠:“怎么,吓得说不出话了,还是你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没必要回答我的无聊问题?” 面具鬼声音很平稳:“我没有百分百的保证,只是尽力一试罢了。” 白羽又笑起来:“好啊,那我一会儿要出剪刀。” 面具鬼点了点头:“鬼王大人请。” 石头剪刀布—— 最终,白羽出了“石头”,而出乎所有鬼的意料的,面具鬼那张狒狒皮之下,竟伸出了三只手! 是分别比出“石头”、“剪刀”、和“布”! “规则”要求“宣战者”砍掉自己出招输了的手,但没规定出招的手有几个。 如果借用鬼力化出多个手臂,分别比出“石头”、“剪刀”和“布”,那总有一个是会赢,剩下两个多余之臂,砍去也不要紧。“规则之力”让鬼不许事后再生出新的手臂,那若是在这之前就拟出多个臂膀呢? 骨塔这一层的鬼,仿佛炸开了锅似的,轰然喧闹了起来。 因为,狒狒皮的面具鬼可以这么做,那他们所有的鬼之后都能这么办!毫无疑问,鬼王的“石头剪刀布”一局,已是完全被破解了! 白羽眯了眯眼,他甚至都不去抛手中那颗眼珠,半晌,他低声笑道:“有意思,很有意思。很好,接下来轮到我提问了,你猜我是多少岁?” 喧闹的鬼群,又安静了下去。 这问题要怎么回答?一个鬼死了多久,完全是个秘密。这个秘密跟鬼的修为,外貌长相都无关联。除了鬼本身,根本不会有谁知道这个答案。 因为这只狒狒皮面具鬼彻底破了“石头剪刀布”的局,所以鬼王生气了,这是一道“送命题”! 在众鬼同情的眼神之中,面具鬼开口说话了,他缓声道:“鬼王大人死的时候,是十六岁,正巧我会看人的骨相。” 狡猾!实在太狡猾了。 不少鬼物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都在心中如此评价。显然,鬼王的意思是要求面具鬼去猜自己的死亡年岁。一个鬼,当然在意的是自己的鬼生,谁要了解自己活着时的年龄状况,但许是第一局过于动摇鬼心,所以鬼王一时大意,以至于提出的疑问过于模糊,竟被这只面具鬼反向抓住了其中的漏洞。 鬼王活着时候的年岁也是一种年纪折算方法,“规则”没办法说面具鬼是错的! 何太哀简直要笑出声,看白羽这种小变态当众吃瘪,是真的令人开心。 啪、啪、啪—— 白羽丢开了手中的眼珠,就这么鼓起了掌。他坐在巨大的头骨之上,俯视着底下的面具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哦,那我接下来就要问出第二个问题了,这些方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何太哀面具下的笑容逐渐凝固。 “规则之地”的面具鬼很明显地沉默了一下,随后回答道:“不是。” 白羽笑了一声,他看向面具鬼来时的方向:“那么,这些方法,又是在场的哪只好心鬼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衰:我大意了。变态就是变态,不容小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擦擦的琉璃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朝露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骨塔王棺03 在面具鬼回答之前,何太哀就发现自己已被白羽的目光给锁定住。明明少年样貌的鬼王,面容无害,但那直勾勾看人的眼神里就仿佛藏了刀子似的,总是一副要将人外皮切开再掏出点血肉模糊东西来的样子。 何太哀眼皮跳了跳,千躲万躲,还是躲不过这家伙比猎犬要敏感万倍的“变态”雷达。自知逃也没用,他索性改变坐姿,拍了拍喜服上落灰的尘埃,然后在万鬼瞩目之中,站起身来。 周遭众鬼望向他的目光,有如实质,估计这一众鬼都很好奇,能想出如此办法让鬼王吃瘪的鬼怪,究竟是个什么样貌的鬼。 白羽一挑眉,沉默的面具鬼看到何太哀起身之后,便也就回答白羽提出的问题说道:“是个穿着红色喜服的鬼前辈,他出现在骨塔之中的时候,正好是在我身侧。” 第145页 “是么?我的问题已经问完,你也回答得不错,你值得被祝福。”白羽口中说着这句话,眼神却是盯着何太哀不放,他目中含光,竟有了点煜煜生辉的意思,“不过,这位鬼前辈,既然你这么厉害,难道不下场来玩一玩?” 何太哀闻言,心中大骂谁想陪你这个变态玩。 眼看何太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年轻的鬼王哼笑了一声:“前辈,难道你是不愿陪我吗?真是好冷酷,但我却是很想跟前辈玩呢。如果前辈不理我,那我也不想理其他人了。” 何太哀:“……” 这话明里暗里的意思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如果这会儿何太哀不下场,白羽之后就不会向任何一个鬼怪提供来自鬼王的祝福,甚至为了加重这个威胁性,他把本应该给面具鬼的“祝福”卡住拖延着了。 通过鬼王的测试并不代表就能直接拥有“鬼王祝福”,因为“祝福”是个主动的动作,需要白羽自发给出,才能使鬼获得。 即便何太哀跟面具鬼有过同盟约定,就算一个棺椁能躺两个鬼,但只要白羽拖着不肯给出祝福,那一切就是白搭。何太哀绝对是无法离开这一层骨塔,甚至,滞留此地的他,还会因为损害剩余鬼怪的利益而逆了“众意”,从而被众鬼攻击。 除非何太哀能独自一鬼吊打其他所有鬼怪,否则为了姿态下场不至于太难看,他此时无论如何,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接受白羽的“邀战请求”。 这家伙还是这么毒。 何太哀自叹不如。白羽这家伙,太懂得调用“众人”的意愿来压迫某一个体,之前在“邪神”那个副本他当鬼王时,就充分体验过。 从来是祸躲不过,既然躲不过,就只好面对。 慢吞吞的,在众鬼的注视和议论声里,何太哀走到了巨大头骨的跟前。如果有那个实力,他挺想一拳锤死白羽,奈何打不过。 鬼怪之间不得互相伤害,系统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所以设置了“攻击同为鬼怪的对象时,便百分百承担对方的痛觉感受”的设定。但这一点对白羽来说,似乎没有半分约束力。何太哀清楚记得,上一次碰面,对方是如何丝毫不受影响地将他活活掐了个半死。那表情哪有半分遭罪的样子?不要太愉悦好吗!或许疼痛加诸其身,对白羽来说,反而是种享受。 何太哀腹诽不已,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向白羽道:“雕虫小技,在鬼王面前献丑了。” 白羽纠正:“叫我鬼王大人!” 何太哀:“……” 何太哀心想他妈的,嘴上谦和恭顺地应道:“是,鬼王大人。” 白羽单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何太哀:“鬼前辈,看你这身衣服,你死的时候,还是个新郎啊?” 何太哀:“这身衣服并不是我死时穿的衣服,只不过是正好有一个副本故事设定需要,所以才穿成这样。” 白羽:“那前辈你穿到现在都不脱,看来是很喜欢这身衣裳。” 何太哀不脱这衣服,自然是因为喜服底下的衣服都被虞幼堂划破,实在不好露出来给人看,万一其他人和其他鬼都要跟死乌鸦君一样脑补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他脸往哪里搁?但真实原因虽是这个,却不好对外人讲,尤其是白羽,何太哀只是说:“我确实挺喜欢。” 白羽:“到底是喜欢这身衣服,还是喜欢跟你结亲的那位新娘子?” 何太哀:“……” 何太哀很想回一句“关你屁事”。 “算了,这不是重要的问题。”白羽也不等何太哀回答,就打了一个响指,“倒是前辈这么看着,很像我认识的一个鬼。” 何太哀:“是吗?” 白羽笑吟吟的:“不是说打扮样貌,而是那个鬼和前辈一样,身上都没有什么鬼气。若非拥有系统的感应提示,我几乎都要把他错认成活人。前辈现在看起来也是如此。类似这样的存在,很少见,也十分特别,你说对吧,前辈?” “确实少见,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鬼多了也就什么鬼都有。”何太哀不想被带节凑,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白羽有过多牵扯,所以他重新将问题聚焦在接下来的赌局上,何太哀无比郑重地说道,“鬼王大人,一会儿‘石头剪刀布’,我会出‘布’。” 白羽脸上笑容不变,但他之前明显原本是想说点什么的,现在却只是:“哦?” 何太哀点头:“我先前的行为,给鬼王大人你添了许多麻烦,所以无论鬼王大人想要怎么处置我,我都没有怨言。如果我这一只手,能让鬼王大人重新开心起来,那它自然是断得很有价值。但我现在感到十分怅然,因为,或许仅凭我这一只手,并不能平息鬼王大人内心的怒火。” 白羽不笑了,他那张一团孩子气的脸上,时常挂着笑意,此时突然不笑,就跟彻底变了个人似的,甚至连目光都变得阴郁。 “怒火?我什么时候生气过?” “你听好了。”少年鬼王抬起下巴,一脸的鄙夷,他好像是彻底看穿了何太哀暗中的算盘,唾弃于何太哀的手段拙劣,但又着着实实的是被何太哀的几句话给惹恼。正是因为自我了解得非常透彻清楚,所以怒火更盛。白羽盯紧何太哀,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什么很有趣很变态的事情似的,是露出了一个非常恶劣的笑容,“我等会儿会出‘石头’,那么,你敢继续出‘布’吗?” 第146页 何太哀举起手。 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但留下了一个更像是挑衅意味的“乐相”。这并非何太哀的本意,此时此刻,激怒少年白羽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必要和好处。鬼面朴实无华,没有花纹雕饰,只是单纯的一个五官面具而已,可是在那苍白颜色衬托之下,欢欢喜喜的“乐相”总显得不那么“正气”,带着一种很难形容的“邪意”。 何太哀:“鬼王大人,请。” 白羽也举起了手,目光钉在何太哀的脸上,他看起来十分漫不经心地说道:“石头,剪刀,布——” 果然,白羽还是出了“石头”。 很好,现在一切都按照了他的计划稳步进行。何太哀并不感到意外,但也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一个人能成为此种“变态”,那一定兼具“自恋”的特性,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特别牛逼厉害,所以能把愚蠢的众人耍得团团转。也正是因为这种自恋,所以这类人,定然是极度骄傲的,他们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所欲为,但在一定条件下,也会因为那种“身为变态的骄傲”,而在某一方面特别坚持某种“底线”。 就比如众目睽睽之下,白羽的赌局被他破了,偏偏做出这种事的他,还自愿低头将自己的手“奉上”,任由白羽取夺。越是如此,他越是摆出这种“我赢了你,但这样不好,我愿意补偿你的损失”的姿势,白羽就越不会因此动他。 因为这样做了,就相当于是直接承认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白羽决计不可能承认,最重要的是,这家伙绝对不会容许有人在自己面前,可以付出代价“付”得如此游刃有余,还一副尽在掌控中的样子。 何太哀清楚地知道,对方要动手,那肯定会先想办法“找回场子”,肯定会想要做点什么稳压他一头,将他弄得回头土脸狼狈不堪,然后站在俯视的角度上,再动手杀了他。 ——就像“邪神”那个副本。 所以,他现在反而最安全。 白羽重新笑起来:“一切都如你所愿,你满意吗?” 何太哀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只是庆幸自己还能保住自己的手罢了。” 白羽居高临下的看着何太哀:“你果然很有趣,一直都很有趣。”接着,他便直接道,“现在轮到我的提问环节,我的问题也很简单——” 何太哀没说话,白羽笑已是眯眯地问道:“我的名字,是什么?” 四周鬼众一片哗然。 议论纷纷里,何太哀心弦绷紧。白羽会是对方的名字么?或许只是一个假名。 毕竟从头至尾,也只是对方曾经在那个“邪神”副本里如此自称过而已。说来奇怪,那个副本里那么多鬼怪做自我介绍,其他人何太哀都有点记不清了,唯独白羽当时的自我介绍,他记得清清楚楚。“我叫‘白羽’,因为身上的衣服是白色羽毛状的,所以叫白羽。”这是眼前这个少年鬼王的原话,但一个人会因为穿一身白色羽毛大衣而叫白羽,显然很不科学,因为因果颠倒,还不如说是因为自己叫白羽,所以喜欢穿白色的羽毛大衣。 如此名字,显然是个假名。 而对方问出这样的疑问,又是想做什么? 是单纯想设置陷阱让他死? 还是说——对方还记得“邪神”副本的事,现在正是借由此问想确认他身份? 无论对方目的是什么,何太哀这个时候,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你曾经自称‘白羽’。” 少年鬼王大笑起来:“果然很谨慎,倒是个万无一失的回答。”等收敛了笑容之后,身着白色羽毛大衣的鬼王,前倾了身子,他单手支着下颔,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太哀,倒像是某种大型捕食动物正在盯着自己的猎物,“那么,第二个问题,你的真名是什么?” 鬼众间的议论声一下子变得越发大了,何太哀甚至听到有鬼在说:“竟然问这种问题,根本就是公然‘放水’!” 也有失去了手臂的鬼,无比哀怨恨毒地道:“互通姓名,是当这里是‘交友’现场吗?两个男鬼这样‘深情对望’,也不嫌恶心。” 当然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叫棋逢对手,惺惺相惜。来来来,难得碰见这么有趣的事,谁输谁赢,不如大家一起赌一赌。” 何太哀一头冷汗,心里想的是,完了,白羽这鬼是彻底盯上他了。 上次对方根本不在意他叫什么名字,这回居然问他姓名,怕是之后会找空子将他狠狠整死吧?连本带利的那种。白羽这种问法显然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很好,我记住你了,你死定了。 何太哀想到这里,呼吸一窒,但又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只好尽量镇定——至少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地回答道:“何太哀,我叫何太哀。” “哦,二十三弦何太哀,你的名字出处肯定就是这首诗了,倒是很不错。”白羽竟也知道这首诗,很多人都不知道,只见少年鬼王评价了这一句后,歪着脑袋含笑问道,“那么,何太哀,接下来是第三个问题,告诉我,你那柄黑色如意的能力弱点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惊呆,谢谢大佬投喂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的小天使:mengmeng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engmeng 11个; 第147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骨塔王棺04 对方果然是认出他,认出了他就是“邪神”副本里的鬼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他知道白羽肯定要打击报复他,但何太哀也确实没想到,这报复来得这么快。对方要他自曝弱点,而且是在那么多鬼面前自曝,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对他的精神气势打压,当然,这也是一种“肇祸”。 即使存在规则,规则之下也有漏洞。“鬼怪不可互相攻击”这项条例,说白了不过是表层约束。很多时候想要坑害一个对象,并不需要亲自动手,有的是兵不血刃的办法。而他在这么多鬼面前说出自己可被攻击的弱点,就相当于是自捅一刀又血淋淋地跳入大海之中,这样的结果是可能引来鲨鱼,也可能幸运地未遇到。而鉴于他一贯倒霉,凡事需按最坏结果来算,那他肯定就是会遇到“坏鬼”。 白羽这招,当真阴毒。 不过,事情糟糕成这样,何太哀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斟酌了一下,说:“我的能力,受到时间空间的限制。” 诚然,此地拥有明确“规则”,“规则之力”要求他自述弱点,但,这种自述,显然只是一种文字游戏,同样一件事,他可以事无巨细地去讲,也可以很笼统地去讲。只要描述得当,他就可以用一种非常空洞的,一种说了却仿佛什么都没说的方式来修饰自己的弱点。 白羽俯视着何太哀:“没了?” 何太哀:“没了。” 白羽嗤笑一声:“何前辈,不再多讲讲你自己的弱点吗?毕竟我们时间还很充分。我倒是很想听听前辈的高论,想必对于自己的弱点分析,前辈能讲出不少特别有趣的发言吧?” 事到如此,大家已是彻底撕破脸。何太哀一点都不怀疑,白羽要他当众自曝弱点,只不过是报复的第一步,之后定然还有一系列的打击报复计划。 反正都是得罪,得罪一点和得罪两点根本没差别。 何太哀无所顾忌地反嘲道:“不了。之后要找鬼王大人索取祝福的鬼,怕是要排长队,我还是不耽搁大家的时间。” 白羽闻言,眯了眯眼,“哦”了一声,然后说道:“虽然前辈吝于赐教,但之前短短一句提示,已是叫我受益匪浅。” 何太哀:“……” 受益匪浅你个鬼啊。 身着白色羽毛大衣的鬼王,忽然改变了一下坐姿,就这么从巨大的白色头骨之上滑了下来,他稳稳地落在白骨地上,然后走到何太哀面前。 何太哀几乎是立刻就往后退开了一步,避开了白羽伸过来捉他的手。 白羽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何前辈,难道不想要我的祝福了么?这可是我向你发起祝福的必要条件。” 何太哀十分怀疑,惊疑不定地看着白羽:“真是这样?” 白羽笑嘻嘻道:“当然啦。” 何太哀还是很警惕:“你要我现在怎么配合你?” 白羽:“把手给我。” 眼见何太哀仍有迟疑,白羽笑道:“后面要找我索取祝福的鬼怪极多,前辈不也说了,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现在前辈不肯把手给我,总不会是要一直拖下去吧?那后面的鬼要怎么办?” 周遭已经有看热闹的鬼在怪声叫嚷:“何前辈!你还是不是男鬼了?是男鬼就别跟个缩头乌龟一样!” 何太哀:“……” 他吐出一口气,盯紧白羽,伸出自己的手。 少年鬼王见状,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他单手握住何太哀伸过来手掌,将何太哀摆成了手心朝上的姿势,然后低下头,竟然在何太哀的掌心处印下了一个潮湿的吻——至少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个吻。 何太哀一瞬间浑身汗毛倒竖,就感觉自己是摸到了一条毒蛇,他猛然将自己的手抽回:“你有病吗?” 少年白羽笑出声,任由何太哀甩开自己:“只是祝福而已。” 手掌中心被触碰过的地方,传来刺痛的灼热感,何太哀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心处隐有白光闪烁,待白光消散,居然是多了一枚纤巧的、鲜红色的羽毛标记图案。他瞳孔一缩,下意识用力地举起另一只手去搓,但结果自然是没可能搓掉。 正巧此时一众鬼们开始瞎起哄,发出不间断的嘘声,何太哀心情极糟,这种糟糕的感觉在听不清细节的起哄声里,仿若是被置于放大镜之下得到了扩大,他简直要恼羞成怒了。或许,若是没有脸上这一张面具像是最后一道防线似的,将他做了一个遮掩,他真的会当场发飙也不一定。 即便隔着面具,也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何太哀的焦躁。 白羽很愉悦,他一脸笑意地朝一旁等了许久的狒狒皮面具鬼招手。因为何太哀的失态,他感到心情非常好,声音都是显而易见的轻快:“轮到你了,赐你同样的祝福。” 面具鬼没有说话,他走到白羽的面前,然后弯腰,任凭白羽单指点在他的面具眉心处。只见少年鬼王的指尖闪耀出一点白色的光芒,很快,这点微光就消散了下去。 何太哀也看见了这一幕,他面具底下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怎么他的跟我的还不一样?” 白羽:“当然有区别,前辈你是特别的,所以我给你的‘祝福’,自然也是特别的。” 第148页 何太哀呵呵:“祝福?我看是诅咒还差不多。” 白羽笑道:“放心吧前辈,我现在可没有对前辈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为,如果我这样做的话,游戏就不好玩了。” 何太哀:“……” 面具鬼看了看白羽,又看了看何太哀,最后道:“前辈,你跟我一起离开吗?” 白羽嗤笑:“又不是小学生,这点事情都要一起,你们难不成还想手拉手?” 何太哀当做没听见,只是他跟面具鬼一道往外走时,同样滞留在“规则之地”的饿鬼,在何太哀经过身旁的那一刻,突然拖着满是齿印被自己啃得只剩一半的腿,一把抓住了何太哀喜服的下摆。 面黄肌瘦的饿鬼怨恨道:“既然你知道解决方法,那你为什么不早点站出来?如果不能早点讲,还不如不讲。为什么要等到我失去双腿之后才说?” 何太哀一愣,一侧一枚白羽飞射而来,直接打穿了饿鬼的手。 在饿鬼的惨嚎声中,做下这一切的少年鬼王,笑着摇晃着手里的绒羽,漫不经心地说道:“自己废物,还怪别人,那真是废物得没救了。与其这样活着,我觉得你还不如死了好。” *** 暗光浮动,百折回转的白骨棺椁迷宫里,齐想没头苍蝇般的,不知自己在其中悠转了多久。昏沉的光线,让人心情压抑,逼仄的过道空间,让人越发感到不爽。他又耐着性子走了一段,却越发焦躁,终于,齐想恼怒地大吼了一声,一拳锤在墙壁上,但壁面纹丝不动,毫无一点破损迹象。 这让他更加恼怒,于是干脆对着迷宫壁面,一顿发泄性狂锤。 算起来,齐想作为“玩家”进入这个破游戏,本次是他经历的第六个副本。 在最开始时,一切都显得很不容易,但因为意外好运,齐想于之前的副本之中,获得了一组拳击手套,戴上之后他便获得“神力”。原本只能小心翼翼勉强于“游戏”里求生的他,一朝翻身,成了连鬼见了都害怕不已的“破坏王”。 结果,在他有些信心“膨胀”的时候,他就遇到了现在这个副本。 虽然之前也会遇到一些捶不坏的东西,可那只是“个别”,如今这个白骨挨挨挤挤,又掺杂着竖立棺材嵌入当中的大型迷宫,他在这里,居然连这种看起来薄脆已极的墙面都打不穿,这让他异常沮丧。 一通发泄之后,齐想收拳,随意拨了拨头发,他重新振作起来,打算继续摸索前行。然而,就在此时,一阵异动声响,齐想还没醒悟过来那是什么,一阵暴虐异常的狂风,就这样迎面扑打而来,将他整个人吹得倒飞出去。 *** 饿鬼惊恐地拖着断腿断手,不断地朝后退去,大概是因为过于害怕,竟是连惨叫声都哽在了喉咙里发不出。 何太哀一步挡在了饿鬼跟前。 白羽攻击的手势略微一顿:“嗯?” 何太哀:“难道你这算是在为我出头?” 白羽一笑:“爱护环境人人有责,看到垃圾我就随手处理一下。但若是‘前辈’要认为我在为你出头,那也无不可。” 何太哀:“你自己手难道不痛吗?还是说,你很享受这种痛感?” 白羽竟不做否认,反而晃了晃手里的绒羽说道:“濒死的感觉很迷人,前辈要不要跟我一起试试?” *** 狂风肆虐,齐想直接被吹得倒飞出去,整个人随风砸在墙面上。 风吹得他脸都变形,他就这么被这阵怪异之风给“拍”在墙上动弹不得。也不知过了多久,这阵来得突然的怪风终于停下,齐想“吧唧”一下掉在地上,和地上的一枚不知性别的头骨来了个嘴对嘴的亲密接吻。 “可恶!” 意外丧失初吻的齐想,脸都绿了,他暴跳如雷地狠狠一捶地面,只听一声脆响,“咔嚓”,明明看起来跟墙面类似的白骨地面,竟是被齐想直接捶裂了!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都像是在挤牙膏一样写文哈哈哈 有种梦回小学写日记的感觉 为什么我写文这么慢TAT 那些飞速写文的大大都是怎么做到的_(xз」∠)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擦擦的琉璃树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骨塔王棺05 地面突然塌陷,齐想在毫无准备的境地里,险些摔了进去,好在他反应极快,直接攀住了洞口边沿,这才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他完全没想到,这迷宫拥有坚不可摧的壁面,却同时拥有“脆”得跟豆腐渣似的地板,明明两者看起来材质都差不多,谁能料到竟是天差地别,居然被他一捶就捶出了个坑洞? 这迷宫,竟是个双层迷宫。 齐想探头向下看去,昏沉的光线里,只见地面之下的那空间,几乎和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差不多,至少乍一眼看去,似乎也同样是由白骨棺椁墙体构成的迷宫。 一时间,齐想陷入了深思。 地面和地上,如此相似,这是单纯的因为建筑风格统一吗? 又或者,当中另藏玄机? *** 累累白骨之上,少年鬼王摇晃着手中的绒羽说:“濒死的感觉很迷人,前辈要不要跟我一起试试?” 第149页 何太哀回道:“不了,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也没有想要尝试的打算,你自己慢慢玩吧,你开心就好。” 饿鬼闻言,脸色陡转惨然,它用仅存的那只手去抱何太哀的腿:“救救我,救救我啊,我不想死!你刚刚过来,不是打算救我的吗?为什么你现在又不救了?” 白羽哼笑一声:“话怎么这么多?啃你的腿去。” 饿鬼死死抱住何太哀的腿不放,像是溺水之人抱住救命浮木,只不住道:“救我,救我。” 何太哀伸手拍了拍饿鬼的头,那动作就像是晚饭后散步遇到邻居家的狗,对方一定要扑到他身上,痴缠不休,于是他只好无奈地轻拍两下狗头以作回应。 饿鬼愣住,因为明显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具体是哪里不对。 何太哀看向白羽道:“你不打算杀它了?” 白羽丢开手中的白色绒羽,吹了一口气,将那片轻飘飘的羽毛吹走:“突然觉得没意思。”他目光一转,笑道,“毕竟无论是杀人还是杀鬼,都加讲求‘一鼓作气’,刚刚被打断了一下,要我再杀,就挺没意思的。” 何太哀向着抱住自己腿的饿鬼道:“好了,现在没谁要杀你,你可以松手了。” 饿鬼没想到事情转变如此突然,它呆了一呆,反应过来后,立刻一把松开手向后缩去。 白羽看见那鬼已是退到了“规则之地”的边界线处,他冷笑道:“给我回来,腿没啃完,就想逃走吗?” 饿鬼扭头一看,发现自己果然差点压到“边界线”,它连忙又往里爬了回去。 何太哀也不想再多做逗留,他转身就打算找个棺椁离开这一层,这时,面具鬼跟到他身边:“前辈,一道走吗?” 偏过头,何太哀看向面具鬼。他想起自己问对方借面具的最初原因,本来是不想被白羽认出来,结果没想到戴了也瞒不过白羽,这面具并没有发挥出他期望的功用,何太哀手指摸上面具边缘,下意识想将面具还给对方,但真正行动之前,他又住了手。 何太哀将手放下,颔首回应道:“好,我们一同去。” 果然,这个面具还是要得等离开这个地方再还了。 周围看着的鬼太多,再加上他刚自曝过弱点,虽然当时说的时候刻意模糊了说辞,可到底还是有一定影响的,毕竟一旦他使出“握君如意”的能力,则当中弱点的意义扩延,就变得很好联想,也难怪白羽先前别有所指地会说出“受益匪浅”这种话来。 如今这一片鬼众里,谁知有没有人起了别样心思和算计。脸上这张“白面具”,虽然没“挡住”白羽,不过也算是意外发挥,至少是在众鬼面前挡住了他的样貌,等他离开这里,摘了面具,再换身衣服,这样做,想必之后除了白羽和借他面具的面具鬼,也不会有其他鬼可以将他认出来了。 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若想前行去往嵌有棺椁的墙面,则必须要穿越大半众鬼群。何太哀随便挑了个方向就直线开走,那些鬼们见他过来,有的面露敬畏,有的眼神探究,有的饶有兴趣,虽各自心思不同,但他们统一纷纷让出了可容人通行的位置,对比先前艰难挤出鬼群的境况,这一次,可算是“狐假虎威”借了白羽的“造势”。 在抵达那无数凸起的棺椁壁面后,原本跟在何太哀身后的面具鬼,便立刻快走两步,先于何太哀问话之前,躬身行了一个礼,像从事服务业的工作人员那样,体贴地问道:“前辈喜欢哪一口?”何太哀对挑棺材没有兴趣,他随手指了一个:“就这个好了。” 面具鬼将何太哀选中的那口棺材抽出,示意何太哀躺下:“前辈请。” 何太哀躺入棺材后,扶了扶脸上的面具,然后他用只有他们两鬼可以听到的说话音量说:“之后有缘再见面,我还你。” 面具鬼点了点头,说:“好。”顿了顿,又含笑道,“虽然不同棺椁的传送地点不一样,但我和前辈有缘,想要相见,也不算困难。” 何太哀:“……嗯?” 绝不是他想得太多,面具鬼这话说得斯斯文文,礼礼貌貌,却显然大有古怪。 *** 齐想在进入地下空间之后,就发现,和地面上的完全一样,此地也是个无止境的,仿佛没有边际一般的大型迷宫。 上下两层差不多就是复刻出来的景象,简直可以说就是完全一模一样。 齐想在迷宫之中都不知道前行了多久,他没有手表,手机也已经电力耗尽,也就是说,他没有可以计时的东西。昏沉的光线里,时间在这种不可控中被无限拉长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度过了很久的时光,这让他极度烦躁,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里不可思议地冒了出来—— 这地下层的地下,会有什么? 齐想从来都是一个行动派,他做事不会考虑太多,全凭野兽一般的直觉行事,就像此刻,有了这个想法,他毫不犹豫地一拳砸在了地面上。 轰隆! 地面破了一个大洞,很显然,这地下一层的迷宫,并非他以为的“道路终点”,它的之下,那下一层之下又有什么呢? 齐想俯身向下看去,视线中,这豁然出现于他面前的“地下二层”,竟也是个堆满白骨和棺椁的迷宫。 *** 何太哀察觉到了面具鬼的古怪,他心里冒出一点称不上是危机感的别扭感,但对方并没有打算继续跟他交谈,而是友好地告别:“那么前辈,再见了。” 第150页 被合上的棺材盖以后,何太哀置身其中,有听到外部齿轮转动的声音。那是机关联动传送的声音吗?因为看不见外面的情况,所以让人会产生一系列没有安全感的联想。 比如何太哀此时脑中就在想,倘若外部那装置,并非大家以为的“传送装置”,而是碎尸机,可以将他连鬼带棺材一起碾碎处理掉,那他是没办法阻止这场灾难的,只能等着被碾。 这样的想象很可怕,不过好在何太哀假想中的如此恐怖事件并未发生。 “咔啦”,齿轮转动的声音停止了,同时,何太哀也感到了一下清晰的,是由于突如其来的停止所造成的震动。他在棺材里静等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外部再无动静声,于是他便尝试着从这口棺材里爬出去。 这并不算很容易的事,颇费了他一番工夫,因为棺材里特殊失重现象,令他以为自己还是横躺着的姿势。何太哀一直尝试着想要让棺材横向被“抽出”,但自然是失败了。 他费劲气力,出了一身汗,最后还是他倍感焦躁的时候,无意间伸腿蹬了一下,不小心把棺材盖给蹬飞,这才出了棺材,然后发现,如今的棺材位置变更,所有的棺材都是竖着嵌入白骨墙面之中的,也难怪他之前怎么都爬不出来,原来是方向搞错。 翻倒的棺材板,一面还搭在墙面上,一面落地,于是就形成了一个斜坡。何太哀扒拉住棺材边沿,踩着棺材板往下走,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这片空间的光线昏黄,类似于黄昏即将坠入黑夜的最后一刻,虽说不是完全没有光亮,但又不明晰,至少所有一切东西,在这样的光线里,显出别样的影影绰绰鬼魅之感。 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何太哀在这样评价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好笑了。因为,本来,“超恐怖游戏”也没有什么会让人感觉舒适的场景设定,毕竟,它本质就是个“恐怖游戏”,恐怖游戏当然是要人感觉不适和恐怖了。 他这般想着,正要进一步行动,才迈开步子,视线尽头的转角处,突然转过来一个怪异的黑影,轮廓完全不像人,倒像是什么大型野兽。 何太哀喝道:“谁?” *** 齐想在跳入“地下二层”的迷宫之后,并没有尝试去探索这片空间,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一落地,就粗暴简单的一拳猛砸地面。 伴随“呯”的一声巨响,然后,“地下三层”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双目盯着那破开的地洞看了半晌,齐想忍不住皱眉抱怨道:“有没有搞错,这到底是有几层迷宫?” 一层又一层的迷宫,是如此怪诞,就好像是要无限下沉通往第十八层地狱那样。然而稍微犹豫了一下,齐想还是决定跳入了这个所谓“地下三层”。他这回不信邪地又一拳捶向地面,结果,该说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吗?他又看到一个建筑风格类同的“地下四层”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当真是没完没了。”齐想喃喃自语,“我还就不信邪了——我倒要看看,它究竟能有几层。” *** 何太哀喝道:“谁?” 那道突然出现的黑影不慌不忙地回道:“前辈,是我。” 是面具鬼。 也难怪对方的外形轮廓,在这模糊不清的光影里,会如此像猛兽,因为面具鬼,本来就是披穿着一件狒狒皮。 然而“熟人”的出现,并未叫何太哀心中的戒备之感消却下去,甚至对方的出现,反而是加重了他的警惕心:“倒是巧了,竟然又遇见。” 面具鬼不慌不忙地朝着何太哀走来,声音带了一点笑:“不是巧合,我是特意过来找前辈的。” “你找我?” 何太哀说完,突然心血来潮感到了一种危机,他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摘自己脸上的面具,但谁想那面具突然生出了一股诡异的粘性,竟是贴在他脸上再难以扯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衰:为什么我总是碰到各种各样要坑我的人,我脸上写着欢迎来坑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4个;不复来路,莫问归期、撒拉呼呀、一颗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骨塔王棺06 发觉面具无法摘取下来的何太哀,暗自吃了一惊,他正要开口质问,然而张口的那一瞬间,他就感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柱状之物,带着某种险恶异常的目的,就要往他嘴里钻进来! 何太哀第一时间就条件反射性地运用自己的能力,直接凝出一层“黑玉”将自己嘴巴一圈都罩住。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面具底下那突然凝出的怪异玩意儿,猝不及防地撞在突现的“黑玉防线”上,竟发出一声铮鸣。 面具鬼感应到自己的计谋没有成功,稍感意外:“没想到前辈能力如此特别,竟然能挡住我的‘荧惑之面’。” 何太哀:“……” 何太哀有惊无险地挡住了这一波攻击,此时回神才发现自己又出了一身冷汗。面具贴在他的脸上,按理来说,面具与脸贴合的状态下,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空隙,但何太哀又确实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面具和他的脸之间,仿佛蛇一般地正在游走。 第151页 若非面前鬼立在他面前看着他,被这种诡异触感折磨的何太哀,简直要抓狂大喊骂人了。然而现在毫无疑问是,他和面具鬼正处在对峙时刻,而对峙时刻,当事人绝对不能做的事,其中一项,就是不可在敌方面前失态示弱。 不然之后的一切,都会陷入对方的掌控节奏中。 何太哀深吸一口气:“你这是在做什么?” 面具鬼依然使用的,是那种相当礼貌的讲话口吻,他含笑回答道:“前辈很有趣,虽然还未见证前辈全部的战斗实力,但在骨塔最底层的时候,前辈所展现出的‘智谋’之力,便足可加入我的团队成为我的同伴了。” 何太哀忍不住回嘴反驳:“这算什么‘智谋’?这顶多只能证明我想事情的‘脑回路’特别清奇古怪吧!” 面具鬼说:“是吗?也许前辈的说法是正确的,不过,这不重要。我之前从没见过前辈这样的人,前辈对我来说很特别,我很想要。所以,前辈,你不要反抗我好吗?无用的反抗,只会增加徒劳的痛苦而已。” 这披着狒狒皮的鬼,明明先前说什么希望何太哀成为他的同伴,后一句却将自己的行为形容得……仿佛是在挑选什么货物似的。何太哀听完,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神经病啊! 何太哀呵呵:“抱歉,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假如你诚心好好邀请我的话,或许我会答应也说不定,但现在,由于你做下的这些事情,我很生气,所以,我不会加入你的团队的。” 可以想象,面具鬼之前也是经常被拒绝,以至于被拒绝出了丰富的经验,所以他一点都不沮丧,反而一副早有预料的冷静模样:“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是这样说的,但是加入我的团队之后,大家都获得了至高的心灵平静。他们原本都有各自的烦恼,但成为我的伙伴之后,大家不再做那些无意义的事情。” “我们齐心协力,目标清晰而唯一,没有分歧,没有争吵,我们亲如一家,相亲相爱。对了,如果前辈加入我的团队,我就可以有一个‘哥哥’了。” “前辈当哥哥的话,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哥哥。既有趣,会逗弟弟妹妹开心,又有担当——如果有其他人欺负家人,前辈一定会首先站出来挡在前方吧?就像在骨塔之底,面对饿鬼的时候,前辈都会尽力一护,那如果换成是家人,前辈一定愿意付出更多。” 何太哀听到面具鬼诡异的口吻,只觉一身恶寒,他一口回绝:“我不想当你‘哥哥’。” 面具鬼闻言,拍了一下手,倒是很好说话:“如果前辈不想当‘哥哥’,而是想当‘弟弟’,那也不是不可以。” 何太哀召唤出“握君如意”:“我也不想当你‘弟弟’,你那‘过家家酒’的角色扮演游戏,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面具鬼一时半会儿没说话,半晌,道:“前辈,你这样讲,我要生气了。” 何太哀:“随你。” 他话音刚落,便察觉背后忽然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的声音。何太哀这个时候要做躲避的动作已经来不及,他只能将“黑玉”的效果全身化,然后硬接了这一下。 “呯”的一下,若非何太哀有“黑玉”覆身,恐怕他这下得断一只手。 当然交手的同时,他也总算是看清楚了,偷袭他的对方,竟也是一个穿着狒狒皮的面具鬼。这鬼的着装打扮同他认识的第一个面具鬼一模一样,只是身量相比而言娇小了很多,仔细看来,脸上的面具样式也略有些微区别,这只面具鬼的面具是“怒相”,且两颊处有明显的火焰纹印记。 两面夹击是吗? 不过一瞬间,何太哀就做出决定,在和火纹面具鬼交手之后,他不退反进低头便朝着对方守住的方向冲去。 倘若真的被这两只鬼守死在这里,那一切就完蛋。 别看现在面具鬼拿他没辙,一切不过是托他道具“握君如意”的福。可道具毕竟是有时效性,如果对方要跟他硬耗,被耗死只可能是他。因为一旦使用时间过长,“黑玉效果”就会自动消退。而没了道具效力加成,他就跟一般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到时候那就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只能任人宰割。 一想到之前脸上面具变化的异状,那被诡异“柱状物体”试图钻入嘴中的体验,他就有些反胃,反正是不想再来第二次。 而这只“怒相”鬼似乎以力量见长,动作却并不算敏捷,何太哀瞅准机会贴地一个打滚越过对方,然后在对方探手试图来抓他的时候,他有意摆出攻击的姿态,愣是叫对方改守为攻。 两鬼拳对掌拼了一记,何太哀被打得倒飞出去老远。 倘若换成一般肉身的人或鬼,挨了这一下,恐怕是要爬都爬不起来,但何太哀“黑玉”加身,防御无敌的状态下,他根本没觉出半点痛来。 摔在地上快速爬起来,何太哀被打了这一下,反而算是“借力”远遁,他直接摘下脸上的面具丢在地上,大声喊道:“东西还你了,多谢!不用送了!” 只见掉落在地上的面具翻开,露出莹莹黑玉色泽的背面。 是的,先前何太哀被面具死死贴住,他无法将面具摘下来这件事,确实是事实,但他在感应到危机的那一刻,就将自己的脸进行了“黑玉化”。比之先前粗糙的道具操控,何太哀现在能做到更为细致的控制。 第152页 就像这次,他在全脸“黑玉化”之后,还能将自己局部的“黑玉”从自己脸上剥离下来。面具贴在“脸”上拿不下来?没关系,那就整张“脸”摘下来! 何太哀丢下面具,转头就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反正绝不能让那两只面具鬼追上自己。何太哀这般想着,然而才跑过一个转角,他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鬼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狒狒皮的大衣,“哀相”的面具! 操! 何太哀奔得太急,险些刹不住脚。 那尊鬼影安安静静地抱膝蹲地而坐,它身形过于巨大,占据了整个通道,因为太过庞大,甚至都无法站起来,只能惨兮兮地蹲在在地上,配着脸上“哀相”的面具,居然还有点受了委屈的可怜意味。 但何太哀一点都可怜不起来,他只想骂鬼,因为对方这么一蹲坐,是彻底将他的的后路堵死,连点可以钻空的缝隙都没留下。 身后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 何太哀一身冷汗地回头去看,便看见空白面具的面具鬼,手持他之前丢在地上的“乐相”面具,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前辈,你这样的行为,当真是不大礼貌。” 此时,面具鬼脸上的面具样式竟是变了,他先前脸上是一张“哀相”面具,这会儿居然成了一张“喜相”。如此细微变化,惨惨白的面具脸,在昏暗光线下,越发显得极为阴诡而不详。 何太哀拼命告诉自己要稳住,他强自镇定道:“你这句话说得还算对,我确实是不礼貌了,那你想要如何?” 面具鬼点了点头:“前辈意识到自己错了,这很好。不过,礼节这种东西,也不着急,是可以慢慢学的,等前辈加入我们的团队,加入我们的大家庭,我自然是会亲自教导前辈。” 何太哀:“……” 何太哀深吸一口气:“虽然知道说了没用,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对你的团队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也一点都不想加入你的大家庭。” 面具鬼笑笑:“前辈都没试过,又怎么好一口断定自己不感兴趣,也许现在你不想,但等你试过之后,你就很愿意了。” 何太哀冷笑:“是吗?我看其他人试了那么久,也始终是不愿意再跟着你的样子,不然你逼着他们一直戴面具是做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不肯留下来,所以为了强留住他们,你只好用你的面具来控制别人?” 面具鬼拔高音量:“前辈!” 何太哀:“怎么,被我说中真相恼羞成怒了?” 面具鬼顿了顿,重新将声音放缓:“不管前辈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放前辈走的,前辈你就别白费口舌了。” 何太哀:“……” 何太哀:“你简直不可理喻。强扭的瓜不甜,你知不知道?” “前辈你是在教训我?”面具鬼似乎觉得这件事很好笑,所以当真笑了一声,“我知道前辈还没有放弃逃走的想法,不过——” 何太哀听到面具鬼在此处有一个停顿,心里便微感不妙。要知道这种转折词之后,通常跟着的,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面具鬼继续说:“不过前辈就不好奇吗,为什么我和你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对这个‘骨塔’的构造这么了解?要知道,鬼王现在对整个塔的情况知悉程度,恐怕都没有我清楚。” 何太哀侧目:“你要告诉我原因?” 面具鬼不答,他身后出现了那个身量娇小的鬼。 但这不是最终的结果,因为很快,就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那些鬼俱是披着醒目的狒狒皮,脸上也都戴着惨白面具,只不过面具上头的红色火焰花纹,其路数各自都有明显区别。有的是在脸颊上,有的是在鼻尖,有些组成祥云状,有些则像是喷溅上去的血液。 何太哀额上有冷汗滚落。 狒狒皮面具军团,不知于何时,竟悄无声息地挤满了甬道。 何太哀无法估算出,面具鬼背后的黑暗里,到底藏了多少只鬼,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你这个‘团队’,数量倒是绝杀取胜。” 面具鬼笑道;“前辈脸上的表情倒是很惊讶,该不会以为我只有三个人?” 何太哀:“那倒不至于。” 面具鬼道:“很惊喜吧?前辈出现在‘骨塔’底层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我的好几位同伴都已经成功接收了‘鬼王的祝福’,正在这一层探索着,甚至还有一些是到达了更高的层级里。” 何太哀呵呵:“‘喜’不见得,但‘惊’确实让我很惊。” 面具鬼抬手做了一个姿势,于是他身后的面具鬼众,纷纷向前逼进了一步。 这整齐划一的动作声响,让何太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握紧手中的黑玉如意,现在的何太哀退无可退,因为他的前路和后路上,都占满了敌人。 面具鬼笑道:“现在前辈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自愿戴上我的面具,要么,被我强制戴上面具。” “这是个二选一的问题,前辈想要选什么?” 何太哀并不甘心自己折在此处。他千辛万苦费尽心思,所以才没死在虞幼堂手里,没死在白羽手里,但最后却要被一张面具困死,这未免也太—— “呯!” 无数碎石伴着白骨骷髅从天而降,何太哀吃了一惊,他正站在天顶塌陷位置的正下方,于是就被这些东西给砸了一头一脸,有一枚尖锐碎骨,甚至险些戳瞎了他的眼睛。何太哀烦躁地用手挡住那些落石,紧接着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因为伴着头骨降临的,他看到其中居然还有一名玩家! 第153页 *** 齐想发现地面的脆弱之处后,便开始不断向下“挖掘”。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耐心在打破一层地面之后,先探头检视一番“下一层”的状况再决定是否跳下去。 不过,接二连三的,齐想什么都没遇到,他耐着性子又谨慎“挖掘”了几层,可仍旧什么都没收获,这让齐想感到不耐烦,于是,他在之后就采取了“速战速决”的的策略。 齐想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捶烂地面的同时直接往下跳,而这样做之后,他解决问题的效率果然提高了。一连砸了16层当口儿,俱是畅通无阻,齐想心情愉悦,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还会持续这般畅通无阻下去的时候,他居然碰见了一群鬼?! 现在,他的左手边,是一只体型巨大塞满了整个通道的狒狒鬼,至于右手边,则是一群体型跟人类差不多的狒狒鬼。 这些狒狒们很奇怪,脸上居然都戴着面具!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让他吃惊的。 令他感到最为惊讶的,是他面前居然出现了一名“玩家”。 左边一只堵路的鬼,右边一群拦路的鬼,这种情况毫无疑问,很显然,这名“玩家”是被鬼怪们围攻了! *** 何太哀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玩家”从天而降的奇迹发生。 啊,不对,他遇见小怜的时候,小怜也算是“从天而降”,但—— 何太哀还在错愕,面具鬼那边已是回神过来。 “杀!” 只见面具鬼杀意凛然地吐出一个字,又伸手一招,他背后的“同伴”们,纷纷宛如动物世界里的狒狒们一般,四脚着地跃蹦着,是朝着何太哀以及那名掉落的玩家扑杀而来! 何太哀下意识喊道:“小心!” 齐想一拳捶飞朝着自己扑来的狒狒面具鬼。 一切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慢动作,齐想的拳头砸在了那只鬼的脸上,苍白着染火焰纹的面具被蛮力打碎,但那面具之下的鬼脸尚未露出,这只鬼怪就顺着齐想的力道飞出去,嘭的一下砸在墙面上,因为巨大的力的作用,竟是被砸成烂泥一团。 之后扑来的狒狒面具鬼们,俱是遭到了同样的暴力清扫,而这场“清扫”,前后加起来的发生时间,不超过5秒。 如此这般势不可挡的架势,连面具鬼都愣怔了一瞬,以至于他竟没再发号施令。 于是,何太哀同齐想,便有了一个短暂审视对方的时间。 何太哀看着齐想,心里想着,这家伙,似乎很强—— 齐想看着何太哀,心里想着,这家伙,好像不怎么行,居然被这么一群鬼给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就武力值而言,绝对是偏弱的了。 事情的发展,似乎就是为了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想那般,齐想看到这名似乎是穿着上个世纪新郎服的玩家,张了张嘴,随后便是热泪盈眶向着自己呼救道:“救命啊!救命!大佬救我!” 与此同时,何太哀补充完心中的半截评价,这家伙,似乎很强,但同样的也是一副看起来挺好骗的样子——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更新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擦擦的琉璃树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骨塔王棺07 齐想收拾完一波狒狒皮面具鬼,终于有空说话,他摆出了戒备姿势对准身形最大的那只鬼,随后问何太哀:“兄弟,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何太哀立刻比划着让齐想转身:“这只大的不是boss,看!对,看那边!boss在那里!” 被何太哀指认的面具鬼,一时也被眼前的发展给惊住,但他很快明白其中的关窍,然而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实在觉得荒唐,他似笑非笑道:“前辈,你居然……” 齐想大喊:“就是这只吗!我明白了!看我擒贼先擒王!” 何太哀心里不由“我操”了一声,怎么说,大兄弟,你作案方针心里想想就得了,喊出来是几个意思,生怕别人没准备是么? 而面具鬼也没多讲,在新出现的玩家朝着他攻击而来时,他单手扣住自己脸上的面具,便往后轻轻跳了一步。 一粒米饭单独拎出来的时候,是很明显的,然而一旦将这粒米饭丢入饭盆之中,就让人很难在一盆饭里将它明确找出来。 比如此刻的面具鬼之于他那人数惊人的庞大“团队”,他往后跃入鬼群之中,就叫人再难从中分辨出。 齐想徒手捶死了几个前来“送死”的火纹面具鬼,他一边打一边高声问何太哀:“我操!那只鬼溜了,我找不到它,现在我们怎么办?” 何太哀略微一怔:“你问我吗?” 齐想大声道:“对啊!我看你不太能打的样子,所以你是属于用脑子的那种类型吧?!你肯定有办法!” 何太哀:“……” 这是什么迷信原则?逻辑何在? 不过,此时不是在意这种小事的时候,他确实得快点想出解决如此困境的办法。比起最开始一个人的单打独斗,他现在身边多了一位打鬼非常勇猛的“大将”,可以说是境况改善非常显著,但仅靠新来的玩家去蛮力杀出“封锁线”,却是不太可能的事,面具鬼手段如此莫测,且又是这般从容有余的模样,恐怕还有些压箱手段没使上来。 第154页 何太哀看了看那只堵住道路不动如山的“大鬼”,又看了看数量上恍若蝗虫过境一般的“小鬼”,他心中有了一个方案:“先打‘小鬼’!” 齐想依言冲向“小鬼”的方向,同时高声问:“为什么?!” 因为对方嗓门这么大,何太哀情不自禁地也跟着拔高音量喊道:“你确定要跟我当众谈论战术?!” 齐想一听,觉得挺有道理,于是他也不继续追问了:“反正打他们就对了是吧?!” 何太哀:“没错!!!” 当下齐想越战越勇,直将“小鬼们”逼退了五米还有得多。 何太哀喊道:“大佬加油!再使把劲!!!” 齐想忍不住回道:“你这话怎么说得跟产婆似的!妈的这鬼也太多了吧?!杀都杀不完!” 何太哀:“他们只是虚张声势!数量肯定有限的!现在他们是被你杀怕了,所以才会异常凶悍地进行反扑!胜利在望!大佬坚持住!大佬冲啊!” 齐想听了何太哀的话,精神一振,他提起一口气又杀鬼无数,竟是将鬼群又逼退了五米,但杀到此刻,他已是感到疲累,毕竟齐想属于“爆发型”选手,耐久力方面不大行,他不禁道:“我有些累了!能不能休息会儿?” 有“小鬼”瞅准齐想闪神的那一片刻,凶猛异常地扑杀而来。那只鬼身量娇小,大概是七岁幼童般的身量,它速度极快,又因目标体积小,所以比先前那些都要难打。 齐想一个行动上的疏漏,就被这鬼抓住破绽,额际遍布火焰纹的“小鬼”,恶狠狠地伸手,它的指甲锋利异常,宛如钢刀,一爪子下来,齐想手臂上就出现了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 当然,齐想受伤的同时,借着被缩短的距离,一脚踹中对方的肚子。 “小鬼”嘶叫着落在地上,“咔嚓”一声,竟是断了腿。 然而人类的鲜血流淌下来,散发出一股对鬼怪来说甜美异常的诱人香味,断了腿“小鬼”愈见兴奋,竟是不退反进。它被踹倒之后,立刻便用没受伤的腿用力蹬地,宛若弹簧被压缩到极致后被松开的爆发力,“小鬼”贪婪地扑向齐想,尖如刀刃的指甲,在空中闪烁出异常寒冷刺目的凶险光亮。 “当啷!” 差点被劈中的齐想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陡然自地面拔起的“黑玉高墙”。 此“墙”瞬间而起,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卡在了齐想和那“小鬼”之间。鬼物尖爪挠在“黑玉墙体”上的刺耳声音,还有猛烈攻击下爆出的火星子,俱是在齐想面前显现了一瞬,然后就被彻底隔绝。 “高墙”自地面直连上顶,而将此地围成迷宫的墙面也是如此,所以,这“黑玉墙”的出现,便是严严实实将那些“小鬼们”给挡在了后头。 在场再无其他人了,毫无疑问,这面“黑玉墙”,就是那个穿着古怪喜服的弟弟玩家搞出来的。齐想情不自禁地伸手在“墙”上敲击了一下,是怀疑起此“墙”的坚实程度。 小老弟看起来不抗揍,这“墙”该不会也是物随其主脆得很? 身后有重物“嘭”一声倒地的声音。 齐想猛然回神,“黑玉墙”挡住了“小鬼”们,但别忘了他这儿可还是有一只虎视眈眈的“大鬼”! 他一脸凶悍表情地转身,正对上那只“大鬼”。面具挡脸,也不知那鬼是不是在同时打量着他。不过没了那群扰人的“小鬼”们,他倒是可以专心致志对抗这“大鬼”了,要知道,如果是拼力量,他可不会输。 “大鬼”一动不动。 齐想视线一转,终于注意到横躺在地的何太哀。 齐想:“……” 齐想一边警戒着“大鬼”的动作,一边心情极为复杂地将何太哀从地上拎起来:“兄弟,大兄弟,你还好吗?” 何太哀一头冷汗,脸色也极为苍白,在这迷宫昏暗的光线下,几乎呈现出了一种白雪将化的透明感。 齐想见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中暗道,我操,这家伙该不会是要死了吧?! 他不由抓住何太哀,像是要甩干一件衣服那样,拼命晃了好几下:“醒醒,醒醒?别睡了!别睡了好吗?!睡了兄弟你就长眠了啊你知道吗?!” 何太哀被晃得头昏眼花,本来没死的都要被晃死了。他勉强开口道:“别、别晃。” 齐想动作一顿,凑到何太哀耳边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何太哀:“……” 何太哀被吼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一瞬间内心暴怒,脑中唯一念头,就是跳起来殴打这位讲话靠吼的老哥。他简直想大吼回去,我他妈的没聋,你不需要喊。但奈何身上没力气,小声说话都吃力,更别提大声喊出什么长句子了。 深吸了一口气,何太哀按住齐想抓着自己的手:“你、你先别说话,先听我讲。” 齐想眨了眨眼睛,说:“好吧。你有什么遗言?” “……” 何太哀感到些许头痛。当然这不是被气的,啊,虽然也可以说是有这么一点原因在里头,果然人受大伤之后,就容易情绪波动。但,比起这个原因,更多的,还是因为对方受伤的手离自己太近。那从伤口处流淌出来的血液味道,对他来说,是气味如此强烈。 血液的味道,甘甜的,诱人的,无与伦比的香气。 第155页 做鬼之后被扭曲了的嗅觉,何太哀原本深吸一口气是想平静自己的情绪,结果却是猛的吸入一大口“食物”的气味。 那种本能的,身为鬼怪情不自禁地要去追逐人类血肉的渴望,就这样冒了出来。 正是因为他这会儿受了伤,所以对于“滋补”之物,才会如此渴求吧? 天知道何太哀此刻花了多大力气,才让自己不至于做出低头去吮咬对方伤口的失态行为。 但齐想是半点也不知道何太哀的痛苦的,他把何太哀放到地上:“你要说什么?” 行动间,他手臂伤口的血液滴滴答答滴落下来,溅到何太哀脸上,有一些还溅到了何太哀此时灰白的嘴唇上。 齐想连忙道歉:“抱歉啊,我也不是故意弄你脸上的,唉,我给你擦擦。” 他说着就撩起何太哀手,打算用对方的袖子给对方擦脸,结果,在他行动之前,何太哀就自己伸出舌头,将唇齿上的血液给舔掉了。白色的牙齿,灰白嘴唇上的血液被鲜红的舌尖卷走。齐想愣了一下,内心感受一时间非常难以形容:“啊?你、你这?” 何太哀忍住想要喝血吃肉的欲|望:“我这是小事,那边那只‘鬼’你能不能解决掉?” 齐想回神:“看起来不难。” 何太哀:“这面‘黑玉墙’是我弄出来的。” 齐想:“我知道。” 何太哀:“关于这墙,我也不知道我挡住后面的‘鬼’能挡多久。但你也看到了,为了制造出这‘墙’,几乎耗尽我全部力气。我想说的是,短时间内,如果出现异常状况,我肯定是没办法再建成一面新的‘墙’。倘若这面墙被破,虽然可能性不大——” 齐想总结:“所以,你是让我速战速决的意思?” 何太哀:“对。” 齐想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你的目标一直都是这只‘大鬼’?那你之前让我打‘小鬼’是做什么。” 何太哀不由觉得对方问题怎么这么多。如果换成虞幼堂,那么打起鬼怪来绝对会更轻松,而且也不会有这么多疑问。 不过,毕竟是初相识,也难怪对方不敢轻易信任,是会有那么多的疑问。 何太哀耐心解释道:“之前让你攻击‘小鬼’是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以迷惑对方误解我们的目的。其二,则是逼退‘小鬼’以便争取一定空间。” “一旦我用‘黑玉墙’将空间分隔,就很难再更改了,而这只‘大鬼’能力如何,到现在还是个谜,倘若预留的空间不足,我们遇到意料之外的事,应对起来就会更为掣肘。” 何太哀停顿了一会儿,因为讲这么一大串话很累,然后他继续道:“但,对付这只‘大鬼’并非唯一出路。你是从上面下来的,我倒是想问你,这上面有什么?” 齐想抬头望了一眼上方的破洞,回道:“上面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他又说道:“我是一路向下而行,现在,当然也是选择继续‘下行’!” 齐想说完,便是一拳砸向地面。 何太哀猛的瞳孔一缩。 操!我刚从底下费尽心思爬上来,你他妈现在是要重新送我去见白羽?! 作者有话要说:何太哀:我太难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一颗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擦擦的琉璃树 50瓶;贡兮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骨塔王棺08 何太哀有心想跳起来阻止齐想的动作,但奈何身子动不了,于是,他只能躺着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拳砸在地上。只见齐想戴着红色拳套的手落于白骨地,发出好大一声巨响,颇有惊天动地之感,而何太哀眼见之下,一时气急攻心,他能力使用过度,导致身子虚得很,这会儿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两眼一黑昏过去。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地面竟没有被砸裂。 齐想连砸那么多层,一直都畅通无阻,此回还是第一次遭遇阻碍,他不由愣住,随后猜测:“难道这就是最底层?” “……”何太哀缓过神来,不过,想想也是,先前的一众鬼怪肯定考虑过如此突破口,若是这一层地面如此容易被破坏,它们大概早就打破“壁垒”逃出来了,何至于愁眉苦脸地等着白羽来捉弄。他想到此处长吁一口气,无奈道,“大佬,你下次行动之前,请先跟我商量一下?” 齐想哈哈道:“我这不是没考虑到那么多嘛。”笑完了他又问,“所以,你不是从‘上面’下来的,你一直在这层?” 他这话问完了,却没有立刻得到回答。 扭头一看,齐想注意到何太哀一言不发的,是躺在地上默默打量着自己,看起来似乎是在警惕,他不禁觉得有点好笑:“你刚刚问我上面是什么情况,会问这个问题,不就是因为你不曾上去过吗?所以我才会问这样。” “不过这问题不重要。你在这层可有发现什么?” 何太哀想了想,心中斟酌了一番言辞,便决定尽量少说,因为少说才会少错,他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那只鬼——我一直被它追杀,别的倒是什么都没发现。” 第156页 齐想点了点头:“这一层作为最底层,肯定有其特殊性。你在这里等着,我先把这只‘大鬼’处理了,等我把它解决掉,我们再一起探索剩下的迷宫。” 他将这话说完,就瞅见何太哀抬眼看着自己,齐想心中略有触动,感慨道:“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毕竟你这样信任我。” 何太哀一愣,没反应过来:“嗯?” 齐想见到何太哀露出这么一个堪称“人畜无害”的无辜表情,便不由多解释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敢全权信任我,就敢把能力透支,可见你是一个非常坦诚直接敢爱敢恨的人。大兄弟,我欣赏你!你信任我,我也会信任你,你把生命托付给我,我自然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你放心吧,这后头路上有我罩着你!” 何太哀:“……” 何太哀有些迟疑不太确定的回道:“谢谢?” 当真是误会。 能力透支一事,完全是超出何太哀计划的事。倘若他提前知道,筑起“黑玉之墙”会导致自己陷入此刻这般“任人宰割”的虚弱境地,那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去使用“握君如意”的。 何太哀也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去使用能力,正是“无知者无畏”,才让事态发展成这样。不过,这些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没必要说给齐想听。对方以为他是个好人,那就让对方继续这样认为下去好了,反正,他本来的计划,也是想要慢慢“骗取”对方的信任。 齐想将何太哀拖到新起的“黑玉”墙角跟处,保证虚弱无力的何太哀尽可能地远离战斗圈之后,他便朝着巨大的狒狒皮面具鬼走去。 这只“大鬼”从出现开始,便一直一动未动,仿佛是个死物。 或许,这东西不是活的,而是个掩人耳目的虚假摆设? 抱着这样的想法,齐想缓慢逼进那只“大鬼”,一直走到足够近的距离内,那只“大鬼”始终未有动作。齐想静静观察了一会儿,说时迟那时快,他猛的一把抓住“大鬼”那巨大脑袋所佩的面具边沿,是打算掀开对方的面具。 一直宛如死物般的“大鬼”,被齐想如此对待之后,突然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后便爆发出无比响亮的啼哭声。 这鬼怪的哭声,还不是一般在副本里常出现的小孩儿哭声,而是一种成年男子的哭声,特别低沉浑厚,并且还带着一种不顾形象的歇斯底里意味。 “大鬼”的两只手,以一种非常扭曲的姿态,朝着齐想抓来。 齐想根本不做考虑,直接一拳轰过去。 伴随着一声极其难以形容的声音,“大鬼”的手被打烂了。齐想这一拳的效力,穿透了鬼怪的手掌,一直落到对方的头脸处,将“大鬼”的半个脑袋都砸烂。 这只鬼,似乎没别的特殊能力,单纯的就只是个头巨大,或许对何太哀来说,是个很难对付的存在,但对其他攻击力出色的人活着鬼来讲,要处理的话,实在是很轻松的事。 对,正是因为太过容易清理,所以才显得格外古怪。 面具鬼先前肯定不知道何太哀的能力是什么,所以这一尊“大鬼”放在此处,决计不是为了特意为难何太哀。按照一般思维,何太哀是能跟“鬼王白羽”对峙的人,而白羽的变态实力,面具鬼是见证过一二的,他既然打定主意要活捉何太哀,那他又怎敢以如此“无用”手段,来对付一个还没被摸清底细的“危险分子”? 古怪!这其中大有古怪! 何太哀正觉得难以理解,那厢齐想也同样觉得此事蹊跷。 齐想慢慢退到何太哀身边:“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何太哀吃力地用手撑地靠墙坐起来:“巧了,我也是。” 齐想望着何太哀:“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何太哀:“此处不便久留,我们赶紧撤。” 眼前的发展,同预想中的画面,实在差得太多。 倘若这只“大鬼”不似现在这般容易轻易解决,但凡稍微棘手一些,何太哀也不会有如此强烈的不详预感。这一切会是一个单纯的“障眼法”吗?何太哀直觉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他宁愿事先将事情想得复杂,也好过事后为自己的“天真”后悔。 齐想不知道要怎么做:“撤?我们撤到哪里?” 何太哀实在是没力气再抬手指向上方,所以,他只微微仰脸示意道:“我们到上面去。到上层之后,往前绕开这只‘大鬼’。你既然能砸开上一层的地面,那我们到了上一层之后,再度挑个位置,就能重新回到这一层。这样做,风险也会降低。” 齐想眼睛一亮,大喜:“这个办法好。” 何太哀道:“那我们快走,再不走,说不定就要起变化了。” 齐想:“……” 何太哀注意到齐想微妙的表情:“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齐想:“我刚刚太高兴,所以忘了。” 何太哀:“???” 齐想:“我下得来,但是上不去,这高度对我来说,太高。兄弟,不是我不想,是我真的做不到啊!” 何太哀:“……” 何太哀忍住想说脏话的冲动,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有这功夫还不如再仔细想想,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眼前的问题。 而齐想,大概也觉得自己这回答太过不尽人意,他努力寻找补救措施,最后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他小声询问:“你现在还有没有力气,能不能再凝出‘黑玉’?不要多,就一根,细一些就行。” 第157页 何太哀苦笑:“我是真的没有余力了,光是现在说话用这个音量,已是拼尽我全部力气。” 齐想本来是个大嗓门,不是有意但胜似吼,然而此时面对纸糊一样虚弱的何太哀,他不由得也是放轻了声音:“那我们?” 何太哀环顾一圈,视线停留在“大鬼”死后遗留的鬼体上。 “有了。” 齐想连忙问:“什么办法?” 何太哀:“你有没有办法,能将鬼怪的尸体拖过来?它足够高大,若是摊平了躺着,大概刚好够我们借势爬上去。如果你无法将整只拖过来,那把腿或者手撕下来也可以。” 齐想脸色大变,不由重新拔高音量:“你让我动那个死掉的‘鬼’?!” 何太哀被吼得皱了皱眉:“特殊情况,也只得如此了。或者,我们从你轰烂的那部分缺口处爬出去?我只怕那尸体会出现异变,说不定会在我们试图爬过去的时候,用血肉把我们给裹住吞了。”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是,你可以把尸体彻底轰得稀巴烂,这样,若是发生什么异变现象,至少我们还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行动去应对。” 齐想面如菜色,期期艾艾道:“我……我把他的衣服扯下来行不行?你看他衣服挺大一件的,堆起来大概也够高。” 是怕处理鬼体吗?明明打鬼的时候,打得鬼血肉飞溅,那画面别提有多残暴。相比较来说,拖一个死掉的鬼过来,简直是“小清新”了吧? 何太哀眼见齐想如此不愿动那只死掉的“大鬼”,倒也不强求对方。 他观察了一番那件衣服,按尺寸来说,齐想的方案大致可行。但面具鬼军团统一样式的狒狒皮大衣,还有那覆面的面具,都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何太哀觉得这两样东西有鬼,怕是取也不好取下来,故在想解决办法的时候,他下意识避开了这两样。 此时齐想提出方案,听着确乎是可行的,也不是无理取闹,何太哀自然不好意思照着自己虚无缥缈的直觉,平白否决对方的建议。毕竟行动者是齐想,现在其实是他何太哀要“仰仗”齐想,只要最终目标达成,这中间过程的手段具体是什么,倒是无所谓。 何太哀点了点头:“这方案可行,你去吧,但要小心,如果有不对,赶紧退回来。” 齐想得了何太哀的嘱咐,便重新朝着“死掉”的大鬼走去。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本是企图将狒狒皮衣慢慢抽拽出来,却在行动间,一不小心碰到了“大鬼”的面具。 准确地来讲,应该说是被拽动的狒狒皮衣,在扯动间,不小心挨到面具的下巴处,导致那本就有着裂痕的面具,“卡啦”一下,四分五裂。 即便先前被齐想轰杀掉小半个脑袋,但那张惨白的,点缀了些许火焰纹路的面具,始终罩在“大鬼”的脸上。 此时面具落地,露出了“大鬼”面具底下的真容。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孔? 齐想在如此近的距离里,猝不及防见着了,顿时头皮一麻,吓得大叫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遭遇面具鬼的小副本还要有一会儿55555 怎么每次剧情脑补的时候感觉就一点点马上就能写完,实际操作跟脑补的相差太多了,我流泪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腐爷、一颗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腐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骨塔王棺09 这是一张硕大无比的,惨白的人脸,似乎遭遇了大火的焚烧,“大鬼”的整张脸孔都被毁容了,看起来异常狰狞可怖,尤其因为这张脸极为巨大,放在普通人脸上已经很恐怖的烧伤痕迹,在被异常放大之后,变得更加恐怖惊悚。 而其中最为诡异的,是这只鬼大张的嘴,已经到了某种畸变的程度。 鬼怪口中吐出的一截奇长无比的怪异舌头,舌头长长,一直垂落到那碎于白骨地面的惨白面具上。 突然,那截舌头抽动了一下,而伴随着那舌头动作的,是一串令人极其难以忍受的濡湿咕叽声。 齐想的脸绿了,然后,他就像是火烧屁股似的蹿回到何太哀身边:“我操!大兄弟,那鬼的舌头还会动!” 何太哀确实是看到了那点异动,但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也就这时候,那条鲜红怪异的长舌头,又剧烈地弹动了一下,紧接着,它就像一条蛇,在地上游动爬行了起来,并且,似乎是太湿润了,舌头的顶端还沾着面具碎片。 一米,两米……红色鲜润的长舌头竟彻底脱离鬼体,它就像是拥有独立生命的个体那样,缓慢地在地上蛇行爬动。 这个时候的它,已经完全不像是“舌头”了,或者,它本来就不是舌头,此时的它,更像是一条体态修长,且色泽又妍丽到让人恶心的巨型蠕虫。 何太哀颤抖了一下。 那粘在“舌头”前段的面具碎片,大概并不是巧合沾上,它本来就是面具的一部分。 何太哀脑中突然浮现起一段清晰异常的记忆,也就是面具鬼先前突然朝他发难的时候。当时,他发现自己脸上戴着的面具突然无法摘下来,那会儿他想要同面具鬼质问,然而开口的一瞬间,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往他嘴里钻。 第158页 实在是太过诡异又“独特”的经历,以至于到现在,何太哀都能清楚回忆起,面具底下,冰凉柱状之物的滑腻触感。 此时何太哀知道了,当时企图往他嘴里钻的不知名玩意儿,就是眼前这条怪虫。 如果,彼时他没有采取有效的防卫措施,那么,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问题。 妍红、湿润且饱满的“舌头”,缓慢地,是朝着何太哀与齐想的方位“游”来。 齐想一张本就铁青的脸,简直有了发紫的迹象:“大、大、大兄弟,我们现在怎么办?” 何太哀认真问:“你能捶死它吗?” 齐想很崩溃:“我不打这种虫子的!” 与此同时,长条的“舌头”突然加快了速度,一副急不可耐要给自己寻找下一任“宿主”的模样。齐想脸都扭曲了,他大喊了一声“我操”,抄手将何太哀打横一个“公主抱”就给抱起来,然后飞速朝着另一个角落躲去。 被“公主抱”的何太哀:“……” 齐想一副要流泪的模样:“原来那只boss鬼的‘杀招’就藏在这里吗?果然相当恶毒。我要死了,我真的不能看这种长条虫子。” 何太哀拽住齐想胸前的衣服:“我们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 齐想:“那我们怎么办?” 何太哀道:“直接打,你是绝对不肯的,对吗?那如果用狒狒皮罩住它,你能不能隔着皮捶死它?” 齐想脸色依然发青,但显然比起何太哀现在这个建议,他更不能接受这条活蹦乱跳的虫子,在自己眼前继续快乐蹦跶下去了:“我、我尽量!” 何太哀镇定道:“好,我们分开行动,那‘舌头’——我是说那‘虫子’,它似乎对‘活体’非常感兴趣,现在它又朝着我们过来了,动作还挺快。这样,你现在把我放在离虫子最远地方,我去当诱饵。” 齐想一愣:“这怎么行,你现在没力气,都没法动,那‘虫子’它……” 何太哀截断道:“所以,你的动作要快。你要在它抓到我之前拿到狒狒皮,而我相信,你绝对可以做到。” 齐想呆了呆,心中很有一些被信任的自豪和感动,主要何太哀一直是拿主意的人,不知不觉中,何太哀说什么他就照着做什么,这一点比较特殊,所以来自对方的信任和肯定,就显得格外有分量价值。齐想保证道:“没问题,兄弟你放心,我绝对不让那条‘虫子’挨着你半寸,我一定快速拿到狒狒皮,然后马上就打死它!” 何太哀点了点头:“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自然是要彼此信任。” 齐想火速判断了一下目前大家的站位,然后抱住何太哀就往安全的地方跑。放下对方之后,齐想直奔“大鬼”身上的狒狒皮而去,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张狒狒皮异常难扯,以至于让齐想开始怀疑,这不是披在对方身上的一件外衣,而是长在对方身上一层外皮。 眼睛余光里瞥见“虫影”游动,果然是朝着何太哀过去,齐想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他不能磨蹭下去,但那件狒狒皮怎么都扯不下来,甚至他企图撕一部分下来都无法成功。 对方说过绝对信任自己的话还在耳边,齐想脑子一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是把“大鬼”的手臂给撕下来了。 原来,这种事情也没自己想得这么难以接受。说到底,这不过是去撕一个已死鬼物的手臂罢了,看开点的话,不如假想自己是在撕扯鸡翅膀,这样替换,心里就会好受很多。果然很多事情,做了之后才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 齐想脑中模模糊糊飘过这个念头,他手中举着鬼怪的断肢,气势汹汹地反身折回去,在那条鲜红又湿润的“虫子”弹向何太哀,几乎是差一点就要扑上脸的千钧一发之际,齐想持着鬼物断手狠狠砸下,将那条虫子砸成一团飞溅的血肉 ——不过,要他不用工具直接戴着拳套去砸这种“虫子”,他还是不可能做到的。 齐想在心中,给自己的观点默默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没事吧?” 何太哀倒确实没事,他扭头去看“大鬼”身上被扯了一部分下来的狒狒皮。这一件大衣,几乎就是长在鬼怪身上的,此时被扯落一部分,露出鬼怪的皮肤,很显然,这只“大鬼”,不仅只是面部被毁,它显然是全身重度烧伤。 齐想眼见何太哀不说话,以为何太哀被吓傻,便伸手在何太哀面前晃了晃。 何太哀皱眉:“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齐想笑道:“什么奇怪的声音,我怎么——” 他脸上笑容凝固,表情逐渐变化为惊异之情:“我好像也听到了,是不是那种沙沙响的声音?好像是这只鬼身后传来的,而且越来越响了。” 何太哀内心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因为齐想撕掉了“大鬼”一只手臂,所以,鬼怪的尸身不再是满满当当地填满整个过道,而是留了一些细缝,正巧被撕的那只手臂,是在何太哀坐靠着地方的直线视角上。 沙沙声一下子变得极近,何太哀暂时没到什么东西,但他直觉感到,自己一定不想看到发出声音的那玩意儿出现在他面前,他催促齐想:“我们赶紧想办法走。” 齐想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然而就在他打算利用“大鬼”,重新再快速粗暴地搭建一个可供攀爬的平台时,地上那条应该被他拍死了的虫子,那小半截耷拉在外的虫身,竟颤巍巍的,又重新活络了起来! 第159页 它只有成年人的半截手臂那么长。先前全须全尾时,这“虫子”还能像蛇一样“优雅”游行,此刻断了大半身子,它动作笨拙得,就好像是一条被烫到的蛆虫,但它确确实实是有明确目标的,它是朝着何太哀所在的方向翻滚而去。 齐想脸色大变,一时也顾不得搭建去往上层的问题,或者说,他知道自私一点的选择是应该继续搭建“平台”,毕竟那些沙沙声,绝对不会是比眼前“虫子”更轻松的危机。但,要他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他确实做不到。 虫子鲜红,宛如一截肉乎乎但过长的舌头。本来,它完整体时被齐想“击毙”的场所,就离何太哀不远,这会儿拖着半身,再直线逼进,气势是越发凶猛了。 鲜润的虫子触地反弹,目标是何太哀何太哀的口唇,在半空之中,它的“头部”乍然裂开,露出海葵一样的多段触须,“头部”中央有一根深紫色的管子,只要将这管子插入鬼怪体内,这鬼怪就算是彻底被它“寄宿”了! 然而,在这条“虫子”都差不多是碰到何太哀的鼻尖时,一只拳击手套飞过来,直接砸中“虫子”,直接将这条湿润的妍红虫子给打飞了出去。 但何太哀却注意力完全不在这只虫子身上,因为,通过视线前方的缝隙,他看见“大鬼”身后头的白骨地面在晃动!是的,一开始,他以为是“晃动”,但下一秒,那阵剧烈晃动直接跃近,而何太哀也终于看明白,那不是白惨惨的头骨地面在动—— ——他误以为的晃动,实际是因为地上有无数惨白色的人脸面具在爬动,此刻,它们正如潮水一般,朝着这个方向涌来! 面具与面具在行进间,磕磕碰碰撞在了一起,那些短暂地触碰此起彼伏,于是就连成一片极为特别的“沙沙声”,这正是他们先前听到古怪声响的来源。 何太哀直接看呆了。 这边一个面具就将他们折腾得够呛,那要是来一堆面具呢? 齐想也注意到了事态的严峻性,因为,已经有动作比较快的面具,独自越过“大鬼”被打烂的头部,不声不响地爬了进来。 那是一张“喜相”面具,昏黄光线下,这一张面具看起来变得极为古怪,原本应该是单纯代表喜悦之情的“喜相”之面,此刻无论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阴险毒恶的意思,上弯的嘴角成了阴阴的冷笑。 齐想喃喃道:“大兄弟,这?” 各种表情的面具,一张又一张,接二连三地出现,它们在齐想失神的一瞬间,快速占领了“大鬼”的尸身。 也就是说,现在靠近“大鬼”就变得非常危险。 然而,不借助“大鬼”,齐想根本没有办法可以去往上一层的迷宫。 齐想脑子里一片空白。 何太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突然开口道:“大佬,你信我吗?” 齐想有些不敢相信,但眼中的光亮重新亮了起来:“你有办法?” 何太哀:“你把拳套摘了。” 齐想迟疑道:“这?” 何太哀笃定道:“信我。” 之前出了那么多状况,何太哀都能想办法解决,这一次虽然看起来情势极度险恶,但对方说不定也是有办法的。其实,这个时候,信不信重要吗?死马当活马医,也只有“信”这一个选项可以选择。齐想抱着一种,大概类似于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那般的心态,按照何太哀的吩咐摘了手套。 何太哀又嘱咐道:“把两只手伸出来。” 齐想伸出了手。 被握住双手,眼见“黑玉”自他们两人手掌交握处蔓延上来,齐想始终是抱持着一种信任态度,直至“黑玉”将他全身覆没。 何太哀先前说自己毫无余力,这并非真话。 正是因为尚有余力还能发动“握君如意”的能力,所以,他才这般有恃无恐的,去当吸引虫子注意力的“诱饵”。 之前,齐想不该救他的,如果不来救他,说不定他们两人这会儿就在“上一层”了。 何太哀心情略微有些复杂,他按住被“黑玉”冻住的齐想,转头对着那密密麻麻围拢过来的面具说道:“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话,现在,玩家的命在我手里,我要和你再谈一谈。” 作者有话要说:卧槽,我昨天晚上写到一半吃了一会儿李国庆的瓜就给我待高审到现在,吓得我中途一直在搜待高审要等多久 还好现在能修改文章了 第77章 骨塔王棺10 他这话,自然是说给一墙之隔的那“面具鬼”听。对方能操控面具,想必“五感”同这些面具有一定程度的互通,能得知这边发生的事情。 果然,何太哀这样说了之后,那些原本正在围拢的面具动作慢了一些,并且不再企图往他身上扑跳,它们纷纷做出了圈禁看守的观望姿态,不再似先前那般具有攻击性。 “这次副本玩家只有5名,你应该明白本次玩家的稀缺性。”何太哀靠着墙,分析着说道,“此次鬼怪数量之多,你也是亲眼目睹过了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个说法,‘超恐怖游戏’本身系统的设置,非常讲求平衡性。所以,当它将玩家和鬼怪投放进一个副本里的时候,它一定是对所有人和所有鬼,都做了一个实力评估。” “也就是说,玩家和鬼怪两个大阵营,只有处在一个差不多的实力匹配度的情况下,系统才会开启副本。” 第160页 “而这次,副本被系统安置了那么多的鬼怪,却只投放了5名玩家,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我想说的是,这次的玩家,绝对非常难以对付。”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这方因为有“白羽”这种谁都能杀的神经病存在,导致整个游戏对鬼怪来说,困难度大幅度提升,所以,系统把天杀的“白羽”,自动换算成了实力超群的半个玩家也说不定。 “不过——”何太哀勉强抬手,他在化作“黑玉雕像”的齐想,身上轻轻敲击了一下,“眼前这一个,倒是并不难解决。” “我想,他是5个玩家里最弱的。” 何太哀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一时有些气喘,他现在状态不好,强行又使用了一次“握君如意”,以至于比先前状态还要糟糕,额头冷汗滚下,有一些都要落到他眼睛里了,他不得不伸手去擦摸了一把。 “我们每个鬼都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只有杀掉玩家,我们才能活下去。但现在的情况是,需要那么多的鬼众去争夺一条玩家的命,而且这些玩家又这么难处理,这中间变数太多,谁能保证自己一定顺利完成目标?”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手上,有这样一个完好无缺的玩家。我想拿他跟你做个交易,我用他的一条命,换我自己这一条命——” “你觉得,这笔买卖如何?” 哗! 四周呈“喜怒哀乐”之相的面具群们,蓦然骚动起来,但它们没有做出攻击何太哀的举措,甚至将何太哀围起来的包围圈大小也没有变化,它们只是彼此互相碰撞,发出此起彼伏海潮一般沙沙响的动静,这似乎是面具鬼内心的反应,彰显出了某种不平静。 “先别急着做决定,我想和你当面谈一谈。只不过……”何太哀说到此处,话句断了,是很明显地顿了一顿,随后,背靠累累白骨壁面的他,仰面继续道,“只不过我现在没有力气,想要拆掉那面‘黑玉之墙’,对于眼下的我来说,办不到。所以,我想要休息半个小时。” 沙沙! 这一次,一张张挨挨挤挤覆满地面的面具群们,明确地对何太哀展现出了不满的情绪。它们很明显地逼近何太哀,将原本还颇有余地的圈禁包围圈给缩小了一倍不止。 何太哀连忙道:“行,我要求的休息时间确实太长,那改成20分钟如何?” 沙沙沙—— 回应何太哀的,是持续缩小的包围圈。 何太哀无奈道:“15分钟。15分钟如何?不能再少了。不然你还是直接杀掉我算了,我确实没办法打开这道‘墙’,你干脆一刀给我个痛快。” 面具群这次没有挨继续缩小包围圈,应该算是答应了何太哀的提议,但它们仍旧在地上小幅度横向爬动着,并不平静。 何太哀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这些怪异的面具,只抓紧时间去恢复体力。借个面具都能借出这么多事,他心想自己真是衰命衰到没救。 15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何太哀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休憩调整,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力气。他重新睁开眼睛,下一步行动之前,他保持靠墙坐的姿势,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变成“黑玉”模样的齐想。 虽然心中觉得挺对不起对方的,但在“玩家”角度而言,一切不过是个“游戏”罢了,“玩家”不会失去任何东西,这次遇到他,遇到他这么个类型的鬼怪,顶多是算“被教做人”,想必下次再“开局”,会变得更加谨慎小心。 何太哀整了整衣袖,他站起来走向“黑玉”墙面。地上横躺着的活面具们,纷纷向两侧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何太哀抬手按在“黑玉”之上,其实如果要这面墙消失,不必这么麻烦。 但,那般的“消失”是“直接消失”,他释放出去的能量,也将同时凭空消散,而他现在这样做,相当于是“回收”能量,虽然只能回收一点点,总比什么都没有要来得强。 面具鬼早就等在另一侧,墙面消散,他看到何太哀,就笑了一声:“前辈,好久不见。” 何太哀:“想死我了吗,或者该说是‘想我死’?” 四周沙沙声不断,面具鬼微微仰脸,彬彬有礼道:“前辈将那名‘玩家’丢在那边,莫非是信任我的意思?是相信我不会不管不顾地动手?” 何太哀淡定道:“他被我用能力‘包裹’住,恐怕你想要做点什么,也不太容易。” 面具鬼笑道:“难怪前辈这样有恃无恐,真是狡猾。” 何太哀:“谢谢,这叫智慧。” 面具鬼突然道:“前辈想看我的脸么?” 这叫什么问题? 知道的越多,只会死得越快。他对面具鬼的真实长相一点都不好奇,并不想知道。何太哀拒绝道:“谢谢你,不用了。” 面具鬼盯着何太哀:“前辈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何太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主要是他也不想细究这个问题,所以只是没有感情地敷衍道:“哈哈,是吗?” 面具鬼:“前辈很像我妈妈。” 何太哀:“……???” 这他妈是什么鬼类比! 面具鬼看到何太哀脸上的表情变化,笑了:“当然,不是长相,也不是气质,而是做决定时给人的感觉。”在这一问题上,他并没有展开具体的解释,面具鬼紧接着又问道,“前辈真的不考虑加入我的团队?如果是前辈的话,不戴面具也可以。” 第161页 何太哀依旧是拒绝的回答:“不了。” 面具鬼笑笑,转而谈论起正事:“前辈说要拿玩家的命交换,那具体又是想要怎么交换呢?我想,前辈一定已经有了非常具体的方案了吧?” 何太哀点头:“我的要求很简单。我不需要你保证在副本之后的相遇里,都不能对我出手。我只要求一件事,那就是,我现在离开这一层的时候,你不可以阻拦我。” 面具鬼“哦”了一声,他打量着四周,漫不经心道:“说起来也是不幸。前辈自筑的‘黑玉墙面’,和我派来用以堵路的鬼怪之间,这两边的墙壁上,居然一个可供使用的‘棺材’都没有。否则的话,前辈大可丢下玩家,然后借用‘棺材’独自逃走了吧?这样讲起来,我真该庆幸自的运气了。” 何太哀脸黑了黑:“……是我运气一向不大好。” “那么然后呢?”面具鬼彬彬有礼地问道,“前辈将玩家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刚刚背着前辈偷偷试过了,这一层‘黑玉’果然很结实,完全没法弄开。” 他表现得是如此坦然,一点都不为自己背地里搞的“小动作”感到惭愧。 “办法很简单。”因为早有所料,何太哀也没觉得对方有多无耻,反正他是防住了,对方不具威胁性,那便也就无所谓。他慢慢道,“在面对鬼王的时候,我也已经坦白过,我的能力弱点,在于其受到空间时间的严格限制。” “所以,玩家交给你,只要我离你足够远,玩家身上的‘黑玉’就会自动消失。如此一来,既能保证我的利益,也能保证你的利益。你觉得如何?” 面具鬼:“前辈将玩家交给我,那之后自己要怎么办?是继续像现在这样,伪装成活人的样子,再去骗下一个玩家吗?” 何太哀:“……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面具鬼笑了一声:“那我跟你讲讲我的妈妈,好不好?” 说完也不等何太哀回答,他继续道:“我妈妈,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她活着的时候,是个很聪明,很漂亮,又富有爱心的女人。至少,在旁人看来是这样的。总之,她很讨人喜欢,很多男人都很喜欢她,所以,她有六任前夫。” “她的丈夫,都很爱她,所以,没有一个丈夫是自愿离开她的。她的每一任丈夫都是横死,很多人背地里叫她‘黑寡妇’。你知道‘黑寡妇’么?那是一种毒蜘蛛的名字,这种蜘蛛母的跟公的交配完就会把公的给吃掉。我一直觉得,用这说法用来形容我妈,其实还挺形象。” “她是那种平时对你很好很好,然而一旦出事,就会毫不犹豫舍弃你的类型。当然,不是那种小事情,而是那种没有回转余地的大事件。一旦她做出‘舍弃’这个决定,那个被她舍弃的人,就一定会死。” “甚至有时候,她会‘推波助澜’促成对方的死亡。” “毕竟,被她在那个时候背叛遗弃的人,一定极度怨恨于她。如果继续活下去,一定会给她未来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扰,但是只要死掉的话,就没关系了。她平时那么好,若非死去的当事人,连死者至亲之人,都会觉得她有苦衷而舍不得怪她。” “流言蜚语自然也是有的。但那算什么?只要搬离这个城市换一个新的地方,她又可以重新开始——就像前辈,骗杀一个玩家,换下一个副本,一切又都可以重新开始了,不是么?” 何太哀愣了愣:“你在说什么?” 面具鬼的目光钉在何太哀脸上,他轻声继续道:“我妈妈依附于一个又一个有着丈夫身份的男人,而前辈你则是依附于一个又一个的玩家。其实,这两件事,本质一样的吧?不止如此,连你们翻脸无情的样子,都极像。我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呢?前辈,你能不能告诉我答案?” 何太哀心中感到不妙:“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这一句话说完,受到强烈危机感冲击的何太哀,直接调取身上最后的灵力,“黑玉”凝成细细树苗状,扎根于地瞬间拔高,他拽住“黑玉”树苗的顶端,直接腾空而起。 何太哀打算直接上到第二层就此离开,他不准备跟面具鬼继续谈判下去了,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上一层的破洞口处,一道披着狒狒皮的鬼影突然毫无预兆地跳下来,扑住了身在半空的何太哀,恶狠狠地将人扑倒在地。 后脑勺直接着地的何太哀摔懵了一瞬,回过神后,他狼狈地想把身上压着的鬼物推开,结果推都推不动,何太哀终于恼怒到骂出脏话:“你他妈的?!” 面具鬼提醒道:“前辈,不要说脏话。” 何太哀大怒:“我偏要讲!你他妈的你他妈的你他妈的!” 面具鬼冷冷笑了一声,伸手一招,只听沙沙声响,一只惨白的“哀相”面具,快乐的,颤巍巍地往何太哀的脸上跳去。 秘宝名称:荧惑之面。 类型:控制类法宝。 功用描述:敛丑著面具,向人舞郭郎。 炼制人:不详。 危险等级:甲级。 面具扣在何太哀的脸上,那冰冷黏腻的东西,在面具底下肆无忌惮地生长出来了,它势在必得地就要往何太哀嘴里钻。 突然,上层破洞处响起诡异的呜呜声,就好像是有人在哭那样,然而,这一点怪异的呜咽声才让人觉得奇怪,狂风就这么骤然强压了下来。原来,那怪异声音才不是什么哭声,而是风声! 第162页 那张只做出要往何太哀嘴里探钻,却没有贴死何太哀脸的面具,猝不及防的,就被这阵狂风吹得歪斜了一阵。“哀相”面具受到惊吓,惶惶然便要往外逃,它从何太哀的脸上掉下来,然后直接被吹得倒飞出去。 至于躺在地上的何太哀,他作为被风直接对吹的那个对象,周遭其他东西都被吹得乱飞,唯他被吹得动弹不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甚至连呼吸都困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阵狂风终于变小,何太哀终于能动弹,他翻身坐起来,张嘴先吐出一口血,紧接着,他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就看到有人穿着印有绿色卡通青蛙的白色内裤,从天而降。 不,准确地来说,是对方从天而降,但由于穿的是裙子,于是青蛙内裤就被下方的何太哀看到了。 黑裙翩飞,如同黑玫瑰,虽然裙摆挡住了来人的脸,但此人分明肤色若蜜,脚腕上明显有金制的饰品,且这饰品上缀以绿色的宝石。如此独一无二的打扮,何太哀记忆里是存在着这样一个人的,那就是上个副本时他见过的,虞幼堂的小师侄。 他记得,对方好像是叫,晏……晏临? 作者有话要说:何太哀:妹妹,你不是走的妖姬路线吗?你怎么穿青蛙内裤?!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撒拉呼呀、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擦擦的琉璃树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骨塔王棺11 何太哀目瞪口呆。 而对方浮于半空之中,不用低头,已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地面上有人。蜜色之肤的黑衣少女,从天而降,她手中还持着一面巨大的黑色羽扇,在发觉自己的正下方位置上有人存在的那一刻,她二话不说,便扇动羽扇,登时“呼啦”一声,又一阵狂风掀起,直把何太哀吹得滚了两个滚。 身子撞在墙面上,受到重击之后,何太哀还没把自己嘴边先前吐出的那口血给擦掉,就又张嘴吐出了一口新血。 看来,虞幼堂这个小师侄的能力是个暴烈风系的?大概就是靠那扇子攻击,还当真是简单粗暴的攻击办法。不过那羽扇如此巨大,想要做到精细操作怕是不易,所以晏临应该是擅长群攻,都能想象出来了,打架的时候,这女孩子就敌我不分一通狂扇,凡除自己之外的,通通扇出去。 何太哀艰难地爬坐起来,狂风未歇,他被吹得脸皮子都有点疼,然而未等他缓过神来,迎面一尊“黑玉人像”兜头砸来,正是玩家齐想变作的那一尊,直砸得何太哀两眼一黑,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昏了过去。 这是何等衰运! 大概所谓的“百因必有果”就是如此了。他害了齐想,于是齐想变成的“雕像”就来砸他。正是应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话。 何太哀再次醒来,是被人拍着脸颊给拍醒的。入目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艳目画唇的少女脸,他略微迷茫了一下,然后才神智渐渐回笼。 少女见他醒来,就问:“你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顿了顿,又道,“我不懂医疗知识,你肋骨没被砸断吧?” 何太哀听到这个问题,觉得有点好笑,他手肘撑地:“不巧了,我也不太懂医疗知识,不过我应当没事。”毕竟都变成一个鬼了,虽然他是个“战五渣”的弱鬼,实力完全没比做人时强多少,但确实相对于做一个活人而言,他现在要更为抗揍,即便没有“黑玉”护身,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砸死的存在。 晏临拍了拍身边的“黑玉雕像”:“这是什么?” 何太哀眼睛也不眨一下地说谎道:“是鬼,但被我用特殊手法‘封印’住,所以成了这个样子。” 被“黑玉”“冻住”的事物,从外观上看,就能看到“黑玉”裹身的形貌,它是一层绝佳的隔绝之物,事件万物,凡被它罩住之后,就成一尊死物,其内里究竟如何,是不可能被人被看出破绽来的。 晏临果然也看不出来哪里不对,她信了何太哀的话:“放在这里不管,没事吗?” 何太哀点头:“我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放在这里不会有事。” 晏临抬起脸,她那双有点像是猫咪的眼睛眨了眨:“虞师叔是不是同你在一起?” 何太哀:“那倒没有。” 晏临明显神色一松,她那些被刻意收敛起来的“风情万种”气质,此刻又像是被阳光照耀到的含苞花朵重新绽放一般,缓慢又逼人地重新于人前了。 少女脸色转柔,她那双眸子水光潋滟地一眨:“你不会告诉师叔吧?” 何太哀第一反应:“你说的是青蛙内裤吗?” 晏临:“……” 晏临那一身“风情万种”如同霜打茄子似的蔫了下去,她艰难道:“你果然看到了。” 何太哀连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看,但你当时从天而降,我一抬头,就不小心看到了。” 晏临有点恼羞成怒:“我平时不穿这个!” 何太哀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嗯……” 晏临强调:“我才不穿这种幼稚的内裤!” “哪里哪里。其实穿了也不要紧,说实话,青蛙也挺可爱——”何太哀本意是想安慰,但越说这话就越不对,他索性将话题掐死,只是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虞师叔,你尽管放心好了。” 第163页 晏临:“……” 晏临脸色并没有好转:“我说的才不是这个!” 何太哀没明白:“那你是说?” 晏临:“我是说不小心打了你这件事!是这件事我让你别让告诉师叔!” 何太哀:“啊?也对,毕竟虞幼堂也不在乎你穿不穿青蛙内裤。” 此话一出口,何太哀心里就喊了一声“糟糕”,当真是摔晕了,他居然一不留神将真话说出来。他单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想让自己集中精神振作一些。只是这个时候晏临突然抬手,一把将他重重按在墙上。 后背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响,何太哀愣了一下,他看着眼前原本还有点怒气冲冲之意的女孩子,突然变了表情,嘴角一勾,居然又是一副笑意吟吟的模样,那先前被打压下去的风情模样又重新涌现了,何太哀吓了一跳:“你、你干嘛?” 晏临微微眯了眯眼,凑到何太哀眼前:“是呀,我师叔才不在乎我的内裤是什么样子,但你刚刚说青蛙很可爱,是吧?” 何太哀:“我只是安慰你,其实我也没觉得青蛙内裤很可爱,你不要乱来啊!” “……”晏临磨牙,“乱来?你觉得我能怎么乱来?不然你是怕我强|奸你吗?” 何太哀震撼:“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说话这样?” “我说话怎么样?”晏临重新露出笑。 诚然,穿着青蛙内裤出门是她失策了,但一切主要是她也没想到会被人看见。开什么玩笑,她晏临可是走的“女神”形象,怎么可以穿那么幼稚的东西?虽说,卡通青蛙克洛洛,的确是她从小喜欢的动画,所以她家里的相关青蛙周边也有很多。但这类喜欢的东西,是不可以被人看到的,不然有损她的形象。而这一切,只要不被其他人看到,就相当于是不存在,别人以为不存在,那一切也就不是问题。 最开始的慌乱过后,晏临重新镇定下来。她一直以来,扮演的都是谈话“控场方”的角色。先前失措导致她失却控场之位,这让她感到大为丢脸,此时为了找回场子,她故意轻佻地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何太哀的下巴。 “其实你挺喜欢我的,是不是?你第一眼看我,就看呆了,对么?” 何太哀拍开晏临的手:“我承认你长得确实挺好看,但主要吧,还是像你这个样子的,我从来没见过。” 晏临被拍开手,也不继续强求,她转而单手撑在脸边的墙上,居高临下地垂着眼帘看向何太哀,因为光线缘故,她一双眼里像是暗含着什么晦且沉的幽光:“我也挺喜欢你的,正好我缺一个男朋友。” 何太哀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壁咚”,哭笑不得:“饶了我吧,小妹妹,你这都没成年吧?” 晏临:“你不是喜欢我?喜欢我的话,还计较这种事?” 何太哀:“也没喜欢你到想犯罪这个份上好么?我还是比较喜欢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好了,你也别闹着玩我了,先让我起来。” 晏临仗着自己美貌,向来无往不利,在她经验里,能无视她的只有前掌门一脉三人,也就是虞幼堂、小怜,还有小怜的师尊。其他人不管对她或妒或慕,总得有个反应,而有个反应之后,只要她乐意花时间下去,就没人不为她倾倒的。 何太哀现在这样,绝对是欲迎还拒。 晏临低头凑近何太哀。 何太哀立刻两手按住晏临的肩膀将人推开:“你不要乱来。” 晏临觉得很有趣,像是猫捉老鼠那样:“我乱来你也挡不住我呀。” 何太哀一想,发现还真的是如此,他只好继续将人往外推:“你再这样,我要告诉你虞师叔了。” 晏临:“哦,你是要向虞师叔打小报告?可是你现在又告不了状。等他知道,我们早就生米煮成了熟饭。” 何太哀一愣:“你还真敢说。” 晏临:“我为什么不敢?” 何太哀:“你虞师叔都把你不轨的心思告诉我了,总之我们没可能。” 晏临笑起来,眼睛弯弯:“虞师叔说的就是真的吗?他讲的是带有个人感情|色彩的推测,做不得数的。” 何太哀:“但我当然选择相信你师叔。” 晏临垂看着何太哀:“虞师叔虞师叔,你又提我师叔,你怎么三句不离我师叔?” 何太哀:“怎么,提他让你不高兴了?” 晏临却是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知道上次跟我进行类似对话的人,他跟我反复提起的人是谁?” 何太哀怔了一下,不知道晏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这我哪里知道。” 晏临炸了眨眼:“你猜猜。” 何太哀:“我猜不到。” 晏临:“是他女朋友!” 何太哀:“……你别乱做这种类比,要出人命的。” 晏临露出一个坏笑:“你该不会对虞师叔抱有那种心思吧?” 何太哀觉得自己巨冤:“怎么可能!我要是对你师叔有那种心思,我还能活到现在?早就先被他打死了好吗!” 晏临:“我不信。也许你演技比较好,骗过了我师叔,除非——” 她拖长了音,脸上笑容未变,但突然拾起地上的黑色羽扇,直接往旁侧用力扇了一下。狂风猛然大作,登时那些鬼鬼祟祟不知何时靠近他们两人的“面具虫”,被大风给吹得狼狈倒飞。 第164页 立起的羽扇浮于少女身后,乍一眼去,配着少女一身打扮,倒像是黑孔雀开屏。 晏临手腕一转,那巨大的扇子眨眼间就变成了小小的一柄。 顶上有面具虫抓住攻击盲区避开了前一波的风系攻击,此时纷纷倒垂而下,扑向黑衣少女。晏临眼睛微微眯起,那些含笑时妩媚之态全没了,一身杀伐之意尽显,就好像是一只黑色的小猫咪陡然变成一只凶残的黑豹,居然有点吓人。 她反手扇了几扇那面变小的羽扇,无数月牙状的风刃被她打出去,那些“面具虫”被风刃切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就好像是某种包含汁液的□□,被人切割开又碾碎了一般。 做完这一切,晏临收回扇子笑吟吟地看向何太哀:“——不如亲我一下呀?” 何太哀吃力地爬起来,觉得有点好笑:“这算什么事,亲一下又能证明什么了?我要是真的别有用心,就算心里装着其他人,也能亲你,不是么?” 晏临:“是啊,所以,我只是找个理由让你亲我一下。” 何太哀摆手:“不了不了,我其实不太喜欢卡通青蛙什么的。” 晏临脸上笑容凝固了一瞬:“你故意的?” 何太哀:“你别调戏我,我就不提‘青蛙’。” 晏临不开心:“除了青蛙内裤,我哪里不好?” 何太哀想了想,说:“你挺好的。” 晏临:“那你老拒绝我做什么?” 何太哀:“我不想被你玩弄啊!” 晏临:“……” 晏临:“什么玩弄,不要说那么难听。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不是你情我愿?” 何太哀:“好吧,那就是我不喜欢青蛙内裤。” 晏临:“你!” 何太哀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在跟你师叔较什么较劲。你做这一切,他其实又不放在心上,吃亏的还不是你?你这样做,难道就真的开心了吗?” 晏临脸色蓦然一沉:“要你管!” 她说完,似乎气得不行,都不想再看何太哀了,扭头就走。 何太哀被留在原地,也不知作何感想。晏临能被气得脸色大变,这肯定不是他这一句话的功劳,恐怕之前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并且跟晏临起了不小的冲突,所以这才导致了眼下“新仇旧恨一起”的“矛盾爆发”。 摇了摇头,何太哀想去追晏临,但发现自己身上没什么力气,光是站着就费力了,更遑论是跑着去追人。果然耗尽力量这种事,后续总是伴着无限麻烦和危机。低头看了一眼被搁在地上的“黑玉”齐想,何太哀靠墙又歇息了一会儿,这才朝着晏临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现在气力还没有恢复,而这一层迷宫,定然还充斥着无数面具鬼的“手下”,所以说,现在他这个状况,实在是太危险。长时间留在原地,是绝对不可取的行为,若是跟在晏临后头,倒是会相对安全一些,毕竟对方一路前行,要是遇到“面具鬼”,肯定也就随手收拾掉了。 这样想着,又过了一会儿,等力气恢复少许了,何太哀慢慢朝着少女离去的方向走去。 他没想到的是,前方岔路口才一个转弯,黑衣黑肤的少女就这么抱臂靠墙而站:“怎么这么慢才来?” 何太哀怔了一下,回道:“之前能力使用过度,导致脱力,所以先休息了一会儿。” 少女扭开脸,说:“我这样做,当然是开心得不得了。你不要以为,你跟虞师叔是同学朋友,就能以长辈自居来教训我。” 何太哀反应过来对方此时回答的,是针对离开之前的那个问题,他笑了一下:“大小姐,我哪里敢。” 少女将脸转回来:“那尊‘黑玉’鬼呢?” 何太哀心头原本才一松,这会儿少女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倒是叫他做贼心虚紧张了起来。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面上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了?” 女孩子那双猫一样的眼睛看过来:“你把他留在原地不要紧么,不需要我动手替你补刀再处理一下?” 何太哀轻声道:“那倒不用。” 因为,齐想绝对是已经死了。 被“黑玉”裹挟住,便无法呼吸。如果是鬼体,倒是无碍不会有事,但一个活人,处于全然封闭无空气流通的环境里,又能坚持多久?只能是一个“死”的下场。 在和“面具鬼”对峙,做出舍弃“玩家队友”的这个选择时,何太哀选择的“舍弃”,就并非将“玩家”的性命交给“面具鬼”这么简单而已,他所选的“舍弃”,实则是由他亲自终结对方之命。 不错,他向“面具鬼”撒谎了。 不管他怎么做决定,“面具鬼”都会追杀他,而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变成“面具军团”的一员。交出“玩家”的命,是不可能换取自己存活的可能,这在一开始,何太哀就知道了,所以,他由始至终,都是在“耍”面具鬼。 被“黑玉”裹挟住的“玩家”,早在内里因缺氧而慢慢断气,但从外观上来,是叫人看不出所以然的。他用“玩家”换取的,从来都只是一个拖延之机,“玩家”最后丧命,也只会是丧在他手里。 若是计划不出差错,当时,如果“面具鬼”答应了他的提议,那么,他这会儿,应该就是独自逃离了面具鬼的攻击范围,并同时成功收割了一名“玩家”的性命。 第165页 结果没想到“面具鬼”一副中了邪的模样,弃“玩家”不顾。不过,就算当时晏临没出现,自己即便是出了意外,至少也能折损掉一名“玩家”的命,虽然只这一命之差,可说不定就是能让面具鬼完不成任务而死的关键,搞不好就给自己报仇了。 唯一对不起的,还是死在自己手里的这名“玩家”。 对方到死,都信任着自己。 但,不管过程如何,这名“玩家”都是没可能活下来的,区别只在于是死在他手上,还是死在“面具鬼”的手上。 ——与其让对方被诡异的“面具虫”钻入体内,还不如自己直接动手。 当然,何太哀也知道,这一个解释,不过是个自我安慰的粉饰借口。事实上,他动手的理由并没有那么冠冕堂皇,说到底,他不过是更多得考虑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但,对方确实也没有继续留在这个副本挣扎的必要,当时的情况,还不如早点“死亡”进入下一个副本。 晏临收敛了之前那般轻佻模样,她走在何太哀前面,也没回头,只是问:“你在这一层,有没有遇到其他玩家?” 何太哀摇头:“我不曾遇到,你呢,你怎么会从天而降?” 晏临:“这迷宫顶上有好几层,我是从最上面那层下来的。当时也不知道是谁打破了地面,一路通到这一层,我发现之后,不过是跟着‘地洞’来到了这里。或许我们再转转,就能遇到那名玩家。” 何太哀心想,不巧,那名“玩家”已经死亡,而且你也亲眼见过。 “也许那些‘地洞’是鬼物所为。” 晏临侧目:“你希望是鬼物所为?” 何太哀:“当然不是,我只是提出这样一个假设。” 晏临突然道:“也不知道之前那人,有没有开辟出新的‘地洞’。” 她这样说着,是朝何太哀伸出手:“你抓紧我。” 何太哀看了看晏临,一时没动。 晏临不由瞪了何太哀一眼,她无心瞪人的模样,居然也是风情万种:“你还怕被我摸一下就怀孕?” 何太哀只好伸手将晏临的手握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晏临单手牵住何太哀,另一只手抛起手中羽扇。只见那面黑色的羽扇浮于空中,霎时变化,竟又变成了何太哀初见时的那般大小。 少女执扇,用力一舞,狂风一下子由扇而起,犹如无形的浪涛奔涌于整座迷宫之内。风声呼号,远处能听到尖锐的地鸣声。晏临侧耳听了一会儿:“这地方只有从上至下开出的一道口子,再向下的,却是没有了。” 何太哀想了想,道:“说不定这是最后一层。” 晏临:“也说不定是对方遇害,所以没办法继续再向下。之前打你的那个鬼,是不是挺厉害。” 何太哀心里有鬼,倒是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事,他转而问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去找‘bug之门’?” 晏临收起羽扇:“你果然跟虞师叔关系很好,他连这都告诉你。” 何太哀:“毕竟我之前和他闯副本的时候遇到,也有帮他一起找。” 晏临笑道:“我知道,我只是开玩笑,但你这样急于解释,看来,你很怕我师叔?该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比如,你亲眼看到有男生追求虞师叔,然后被殴打得很惨?” 何太哀干笑:“哈哈,那倒没有。” 晏临:“你一路过来,有看到什么画着粉色爱心的东西么?” 何太哀自打从底下鬼怪聚集地上来,就一直被面具鬼缠着没处去,哪里有时间干别的事:“我没有见到,你一路下来,有见到么?” 晏临:“我也没。不过,主要是因为我也没仔细检查。这次副本空间太大,我的能力又不擅长搜索,所以一路过来,只是想快点找到其他玩家,如果能找到剩余玩家一起行动的话,倒是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何太哀想了想,说:“也许大家进入副本的时间,有个时间差。也许他们在上面几层,只是同你刚好擦肩而过了。又或者,他们遇到鬼怪已经遭遇了不测。不过,不管是哪个答案,我们都应该以找‘门’为主要。我是这样想的,你觉得呢?” 晏临:“正是如此。” 她说完,又牵着何太哀继续往前走。 何太哀想把自己手抽回,晏临回头,迷宫里微薄的光线,将她蜜色脸颊的轮廓,给勾勒得分外清晰:“你怕什么?我是怕你被风吹走,这才牵你的。” 因为这答案正正经经又理由充分,何太哀也要觉得自己是无理取闹了,但被对方这样牵着,总有点微妙尴尬,而一尴尬,何太哀就忍不住抛出虞幼堂作为话题:“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为什么喜欢你虞师叔?” 听见这个问题,晏临沉默了一下,随后她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好看不可以么——反正,你们也觉得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吧?” 何太哀:“你这样说了,那‘好看’就不是真正的理由。” 晏临不置可否:“真正的理由?什么又叫真正的理由。” 何太哀:“其实,你师叔逗起来挺好玩的。” 晏临:“……?” 何太哀忍不住笑:“他很生气的时候,看起来就像要哭。” 晏临:“……” 何太哀:“但事实上他根本不是要哭,他就只是生气而已,于是就特别有意思。” 第166页 晏临:“虞师叔知道你是这样想他的么?” 何太哀连忙道:“我就只跟你一人这样讲,你可千万告诉别人。” 晏临也忍不住笑:“你还知道怕。” 何太哀:“我怕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发起火来可凶。” 晏临:“他一般也不发火,我做些惹他生气的事情时,他顶多用‘错金银’把我吊起来,你又是怎么气他的?”何太哀一脸隐秘:“你想学是不是?” 晏临扬起艳丽的一张脸,虽然没表现出来,但确实心中有几分期待。 何太哀:“那你之后别乱调戏我,我就教你。” 其实晏临自从自己的青蛙内裤被曝光之后,就对着何太哀有点心理障碍下不了手。这么丢脸的事情被人看到了,她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自己是何太哀,那她一定是不会对一个爱穿青蛙内裤的幼稚小丫头片子产生什么兴趣的。以己度人,她自己都这样想了,想必何太哀也是如此。 然而因为如此一个小小失误,导致计划全线崩盘,她又觉得不甘心。极度的自负和微妙的自卑掺和在一起,使得她对待何太哀的方式也变成了一个“四不像”。 那一点争胜心又冒出来,晏临做出不屑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我这么多年下来,在气我师叔一事上,也是颇有心得的,不需要你来教。” 何太哀一脸遗憾:“是吗?我原本还想和你交流一下心得。” 晏临忍不住:“你同我师叔怎么认识的?” 何太哀:“我和他是同学啊。” 晏临总结:“那你认识虞师叔,还不到一年,我认识虞师叔,都有差不多十年了。” 何太哀忍住笑:“哦。” 晏临挑眉:“你‘哦’是什么意思?” 何太哀:“我就是‘哦’一声,也没别的意思。” 晏临:“我不喜欢你说‘哦’,你之后都不许说了。” 何太哀心想,明明就是个小女孩嘛,非要扮演成熟风情万种的样子。他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注意到脚下地面上突然出现一些浅粉的纹路。 那印记一路向前,一直蔓延到转角处,便叫人看不见后续了。 晏临自然也同样注意到:“这是‘bug之门’的花纹,我们这是找到了?” 何太哀隐约觉得有点奇怪,这纹路“心形”的模样并不鲜明,只是一片驳杂的线条,这与他见过的“bug之门”颇有点差距。因为,那些‘门’,“有一说一”,条纹清晰,哪像这个,混沌不堪地拖曳出来,无序,无规,总让人觉着…… 有些不对劲。 不过,他统共也只见过2扇“门”而已,这数量有限的经验,确实称不上是什么范例。也许有些“门”就是如此模样也不一定。 但晏临大概也觉得有些古怪,所以才会同样不确定地问了他一句。 何太哀收起之前的玩笑之心,严肃道:“不一定是,我们小心些。” 晏临也点了点头,然后她二话不说,召起扇子,便是掀起一阵大风! 狂风过后,并无异样发生。何太哀神色暂缓:“大概是我过于敏感了。” 他这样说着,两人沿着路上粉色藤蔓的形迹向前,一直到拐弯,地上花纹不断,持续向前蔓延,这都有些不大像是某样东西上满溢出来的花纹,而是像某种指路标识。 也就是这时,忽然“卡啦”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开的声音,何太哀侧目一看,就看到旁侧墙壁上的棺材被打开了,无数苍白的“面具”,洪水倾泻一下,密密麻麻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啊,卡文 第79章 骨塔王棺12 一张张惨白的面具,或悲或怒或笑,虽神色各异,但在迷宫幽暗的光线下,统一的,总显得阴阴森森,就算是“乐相”之面,也依旧带着某种难言的怨毒之意。 晏临皱了一皱眉,她操作巨大的羽扇用力一挥,狂风平地而起,这些数不胜数的“面具虫”被风卷席着倒飞出去,但风力略转小的时候,旁侧原本未动的棺材又开了新口,又一波惨白之色的“面具虫”,心怀不轨地爬了出来。 更有甚者,直接显露“虫态”,湿红修长的虫身自面具身后探出,像是蜗牛舒展柔软的肉躯从蜗牛壳里爬出。显然,由于没有宿主营养供奉的缘故,它们形态并不丰硕,只是一径地细长、湿润,可对比“成虫”形态,眼下它们这般发育不完全的模样,也没好到哪里去,依旧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晏临看到这些虫子,脸上明显露出了厌恶之色,然而羽扇挥出的风系攻击之间,有个短暂的时间间隔,这些密密麻麻的“面具虫”正是看中的这一机会,完全无惧死亡威胁地冲爬过来,有一些尾端的面具裂开,只剩了长长一截虫身,反倒变得动作更加灵活,一时间,晏临跟何太哀两人竟被包围了。 “你到底怎么招惹它们了?这些虫子是疯了吗!” 晏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当下挥出第二扇。狂风呼啸着充满整条过道,可是这一阵风力变小之后,他们周围的疏忽冒出不少鲜红的长条“虫子”,竟是比先前靠得更近了! 原来,地面由累做一处的白骨堆积而成,这些骨头不受风力影响,而先前,不少“面具虫”受伤导致身上面具碎裂,只剩了一具长条的“虫身”,但这反而使得它们行动便捷,不用再拖着面具奔走。有一些无师自通,为了躲避风浪而像蛇一样,直接钻进地上的白骨骷髅头中盘踞躲藏起来,而这竟也真的叫它们躲过一劫! 第167页 等风势一弱,这些躲藏的“虫子”立刻从骷髅眼眶里爬出,继续向着晏临跟何太哀奔近。晏临看着红色的虫群涌动,脸色发黑,手中羽扇从巨大化形态缩小,直接缩成小小一扇,她对准地上爬来的红色“虫群”扇出风刃,登时无数虫子被切成好几段。 不明的组织液淌了一地,但这些断裂的“虫子”却没有断气,而是挣扎着在地上翻腾着,若是近视度数比较高的人在这里,不戴眼镜的话,恐怕会将这满地活蹦乱跳的“虫子”,给误认成离水的锦鲤。 白骨,濡湿修长的红色“虫类”,一切交织在一起,显现出异常别样邪恶的诡艳之色。 晏临攻势已经乱了,她从未碰到过如此棘手的鬼怪! “够了。”何太哀旁观一阵,眼看晏临脸色越发难看,他知道了“面具鬼”虽然初遇晏临的时候吃了一个大亏,但多半是毫无准备的缘故,而这会儿“面具鬼”有备而来,明显是仔细研究过针对晏临的策略,“我知道你目标是我,有事冲着我来,不要牵累不相干的人。” 离何太哀最近的那口墙上棺材,“嘭”的一声,被人从里置外推开了,那里头原本躲藏着的“面具虫”纷纷爬出,却没有立刻摆出攻击的姿态,只是徘徊在棺材口附近。 何太哀叹了口气,挣脱晏临的手,一步跃入空旷的棺材里。 “何太哀!” 棺材板被“面具虫”群合力重新盖上时,何太哀在隙缝里看见晏临焦急的脸。 这个迷宫里的棺材,便是作“升降电梯”之用。从第一层,到第二层,对鬼怪来说,靠的便是这些“电梯”。很快,棺材板重新被打开,面具鬼那披着狒狒皮的苍白鬼面身影再次显现人间:“你看,你逃不了的。” 面具鬼用一种诡秘的亲昵口吻说:“你还是要回到我身边,我这里,才是你的归宿。” 何太哀一声不吭,只是在走到面具鬼跟前时,他突然伸手,直接摘下了面具鬼的面具。 一张被火重度烧伤的脸孔暴露在了何太哀的眼前。 这张脸被毁得很彻底,跟之前那只身形庞大的鬼一样,都是烧伤的模样。毫无疑问,面具鬼的死亡原因,是活活被烧死,但那只“大鬼”,却是说不定了。或许,它也有可能是被火烧死的,但更大的可能性是,它被迫戴上面具,于是被高度同化才成了那般面貌。那么,如果他被戴上面具,也会最终被同化成那个样子么? 面具鬼被摘了面具,也不气恼,或许他是故意的也说不定。他是故意不躲不闪让何太哀摘下面具,所以此刻才这般从容:“你想不想听一听我的故事?” 何太哀不动声色道:“那你说好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有趣的故事,只不过是一场大火,把我和我的妈妈一起烧死了。我之前也有跟你说过她,是吗?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拥有过很多任的前夫,每一次的结婚理由都不同,但她总是告诉我,她这样做,一切都是为了我。” “我其实一直觉得,她要真的是为我好,还不如不结婚,但她总是说为了我。其实无论如何,她都是想要结婚的人,而我的存在,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必须要这样做’的借口。” “我死的那一年,家里发生大火。” “我和她被困在火里,烧断的房梁砸下来砸断了我的腿,她觉得我是累赘,就丢下我跑了。明明一直以来,总是对着我说什么我是她最重要的人,明明一直以来,总是对着我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过得更好,她说,是为了我,才忍辱偷生地活着,不然她早就自我了断。” “明明是这么说的,然而大火一起,所有一切就都扭曲得不像话。我拼命朝她求救,但她回头看都不看我。怀着诅咒的仇恨之心,我死后变成鬼,徘徊在死亡之地。家被焚烧成一片残骸,我看到了她的尸体,我守了她好几日。” “她活着的时候让我这么痛苦,总是说爱我爱我什么的,真是听得我想吐。虽然她生了我,但我死时是被她害死的,也是偿还了她给我的这一命了。而我死后对她进行报复,也不算过分吧?”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她竟没有变成鬼。” “她竟然毫无眷挂地丢下我一个人去转世投胎了。真的是可恨,你说是么?” 何太哀突然道:“那场大火,是你放的,对不对?” 面具鬼一怔:“你为什么这样问?” 何太哀:“也没为什么,只是直觉罢了。你没正面否认,所以,果然当年的大火,是你自己放的?” 面具鬼:“是又如何。” 何太哀:“难怪你妈妈不会救你。恐怕,她也是被你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生出你这个怪物,所以才想干脆让你死在火海里。” 面具鬼闻言,面部肌肉抽搐,一时狰狞得恐怖:“住口!你懂什么!” 何太哀冷笑:“所以呢?你妈妈死后没有变成鬼,你盘算着她大概是去投胎了,所以,这些年来,你滞留人间,就是不断地寻找你妈妈的替代品?你让那些鬼怪戴上面具,然后操控它们模仿你记忆里的妈妈,一旦对自导自演的行为厌倦了,就开始物色下一个新的目标,是这样么?真是幼稚可笑至极!” “你到底是出于愧疚,还是恨,才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追寻你妈妈的影子?恐怕你自己都不明白吧?死了那么多年了,还保持着当年疯小孩儿的风采,你妈妈要是保留活着时的记忆再看到你,恐怕只会丢下你再跑走。” 第168页 “她大概非常悔恨当年为什么要生下你,或者如果没有带你在身边就好了。你会纵火烧家,那么当年呢。你母亲频繁地换了一任又一任的丈夫,这当中是不是也有你的功劳?” 面具鬼暴怒:“你给我住嘴!” 何太哀原本也只是为了激怒面具鬼,而随意胡说的猜测,但看面具鬼这时候的回答,竟似他真的是曾经对自己的“继父”做过什么的,这实在是太叫人吃惊了。何太哀不动声色继续道:“那你现在缠着我又是几个意思,是觉得我很像你记忆里的妈妈?” “你不觉得可笑么?我是个男的,你居然慌不择路到要拿我当替代品,恐怕,你现在都已经想不起你妈妈到底长什么样子了吧?” 面具鬼怒不可遏地直接捏碎了手中的面具,但它竟没动手打何太哀。很快,它重新平静下来,至少看起来是平静了:“你不听话,但我会教你什么是可以说的,什么是不可以。” 何太哀:“是么?” 说时迟那时快,也就这一刻,何太哀突然伸出手,直接将袖中藏着的符箓贴在了面具鬼脸上。这符箓,正是虞幼堂上个副本交给他用以保命的东西,何太哀一直藏于喜服宽大的袖子内。 他自见到面具鬼以来,一直没动作,只是怕这些符箓贴在面具鬼身上时,会因为隔着一层狒狒皮这类的存在而无法生效。 所以,他才会特意去揭开面具鬼脸上的面具。 毕竟,比起剥掉对方身上的“狒狒皮大衣”,摘下面具显然是更简单容易完成的任务。而一路以来的“闲话家常”,也不过是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好让自己不着痕迹地慢慢靠近对方,然后,再出手猝不及防地将符箓贴到面具鬼裸露于空气之中的脸上。 面具鬼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竟是一动不动地被固定在了原地。 何太哀生怕不保险,他一口气用符箓贴了面具鬼满脸。 也不知其中那张符箓生效,一团苍白的火焰疏忽燃烧起来,随即蔓延至面具鬼全身,将面具鬼全数裹在火焰之中。 大火燃烧,焚身之疼席卷全身,一瞬间,面具鬼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生时面对死亡的那一刻。那个时候,他在火中,徒劳地朝着那个身影伸出手,疼得连尖叫声都发不出,但对方完全不理会于她。 他想起来了。其实,他也并非是他,而是“她”才对。 十六岁的女孩子,跟着再嫁的母亲生活。有人用很下流的目光打量她,她非常害怕,所以在那些坏人对她出手之前,她先动手了。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母亲冷静地替她做了掩饰。然后,母亲再嫁,又有了第二次的发生。 “我们女人,不嫁人的话,是没办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妈妈都是为了你。” 她心生怨恨。说什么都是为了她,讲的这样好听,其实不过是拿她的美貌去钓那些心怀不轨地猥琐之徒。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个有名的美人,现在年纪大了,容貌不复当年,已有衰老之态,但周围仍有男人送上门,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正值花季年龄的她,比母亲更当年更为容色出众。很多男人是先看上了她的脸,却又在和母亲接触的过程里,被母亲迷了眼,最后和母亲结了婚,但很多人每次看到她,目光仍旧要涎出口水来。 有些没对她动手,有些动了。而动了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 “既然说爱我,那为我去死也应该是心甘情愿。” 这样循环往复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终于受够这一切,直接一把火烧掉整个家。而母亲被她下了迷药,按理来说应该平静去死的。但药剂分量大概出现了偏差,对方被浓烟呛醒,仓皇地企图向外逃走。 她拦住对方,结果被推至一旁,烧断的房梁砸中她,流落的火焰将她吞噬。她拼命求救,对方根本不理会她,直到她发不出声音,被活活烧死。 变成鬼后,一张曾经美丽的皮囊被尽数焚毁,嗓音也被烧坏了,听起来竟像个男孩子。那么,就从此当个男孩子好了。反正做女孩儿的十六年一点都不快乐,如果当初投胎是个男孩儿,或许要幸福很多。 当了那么多年的鬼,记忆被悠悠时光冲淡,很多以为自己已经不再记得的事,就这样从大火里重新幽幽地冲荡回来,就像潮水落下,终还是会回涨。 焚毁里开始的鬼生,又将从焚毁里结束的鬼途。做活人而死时离自己而去触摸不到的身影,与做鬼而死时捕捉不到离自己而去的身影,两厢影子,不知何时在她眼里竟叠加在一处,一切是多么说不出的讽刺。 何太哀没想到贴上去的附录竟然自动燃烧,他连忙后退,退到安全的地方。苍白的火焰幽幽,逐渐转为金色。周遭的“面具虫”似乎受到了同样的焚身之痛,竟满地打滚起来,并随后疯了一样扑向燃着火的“面具鬼”,是企图将燃烧不停的火焰给扑灭。 作者有话要说:啊,补完了,卡文卡得死去活来TT 第80章 骨塔王棺13 火焰高涨难以扑灭,金色焰光隐隐透出一股缥缈庄严之力,将迷宫里的妖邪鬼氛给驱散的一干二净。那些苦做癫狂之态的“面具虫”,并不能将符箓燃起的焰火扑灭,反倒自己引火上身,一只只瞬忽间被火焰吞噬,连点飞灰都不曾留下。 可是“面具虫”们仍旧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全然丧失理智,它们不断自四面八方赶来扑入火中,这种无异于自杀的行为完全失去控制,甚至,除了那些单个儿落于地上的惨白面具,连脸上覆着面具的鬼物,也都一个接着一个的,在各自丧失理智的“面具虫”操控之下,无惧死亡地冲向那符箓召来的火焰之中。 第169页 何太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 火焰无情地吞噬掉一个又一个的鬼怪,这景象有如地狱之景。 何太哀的脸,在熊熊大火的映照之下染上金红之色。他没想到虞幼堂留给他自保用的符箓,居然如此凶残。如此金色的焰火充斥着圣洁之力,似欲除去世间一切污秽。对活人来说,毫无疑问,这是希望之光,但对鬼怪来讲,却着实叫鬼畏惧害怕。 那般怒张的火焰,让何太哀恍神了一下。如果虞幼堂发现他是鬼怪的话,绝对会像眼前这场大火爆发一样发怒。一路以来,他都在骗虞幼堂。他们两人不知因何缘故,极其巧合的总是碰在一起,于是他只好假装成活人的样子,虽然一切是为了自保,但这种欺骗行为,无异于是在玩弄对方的感情。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虞幼堂,如果是他被自己最讨厌的鬼物给骗取了信任,那他一定会在不可置信的同时,感到极度暴怒,并且,这种不可置信还会进一步催长暴怒之情令人变得更加暴怒。 上一个副本的时候,他分明都感觉到,虞幼堂已经把他当做是朋友了。 倘若自己没死,两人真的就可以变成好朋友。 但是—— 他死了。 这场大火烧了很久,何太哀一直在旁看着没动。直到黑衣黑肤的少女出现时,这场火都还没烧完。晏临手执羽扇赶到何太哀身边,她明显吃了一惊:“虞师叔给你的?” 何太哀点了点头:“不错。”又道,“很厉害吧。” 晏临羽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大眼睛:“这符箓当然很厉害啦,我都没有呢,不过,既然你有这么厉害的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何太哀:“我也不知道它有这么厉害。你师叔给了我一叠,但没给我仔细介绍过,我连怎么用都不晓得,只是刚才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死马当活马医’地用了一用。” 晏临咋舌:“你这样讲得我都好奇了,快给我看看虞师叔都给你留了什么。” 何太哀便从袖子里将剩余的符箓取出,因他是鬼体,根本不敢直接接触,所以拿的时候,都是将自己的手给部分“黑玉化”。 晏临拿过符箓,一翻,就“啊”了一声,再翻,又惊呼一声。 何太哀:“这样贵重的吗?让我感觉有压力了。” 晏临将符箓翻完,还给何太哀:“也不是贵重不贵重的问题。就是虞师叔这个人,平时都不爱理人的,他对待我们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故意气他,他也就是把我吊起来,真不敢相信他会出于个人担心的原因,特意给你备下这么多的符箓。看来,你真的是他朋友啊?” 何太哀觉得好笑:“你这说的什么话。” 晏临有些好奇:“虞师叔平日在学校里是什么样子的?” 何太哀如实回答:“也不大理人。” 晏临一听,更加好奇:“那你们怎么会成为朋友?” 何太哀道:“说来话长,主要还是因为这个‘游戏’。” 晏临点了点头:“那好,我们边说边走。这个被烧着的鬼就别管了,我们还是要重回方才那个地方,那里或许有‘bug之门’——你遇见我,真的是非常幸运。” 何太哀闻言,失笑:“我好久没听过有人夸我幸运了。” 晏临眨了眨眼:“为什么?” 何太哀:“因为我从小运气就不大好,还有个绰号叫‘衰神’,有些同学闹着玩,还故意把我名字喊成‘何太衰’。” 晏临“扑哧”一笑:“真那么倒霉?骗人的吧。” 何太哀也不做多余解释,只是问:“你还没有说呢,为什么我遇见你就是件很幸运的事?” 晏临扬了扬羽扇,避开迎面而来的一只脸戴面具的鬼怪。 这些覆着面具的鬼物全都失了神智,只是一径地朝着“火源”走去,也不攻击路上遇见的人,是完全无危险性的。晏临得意道:“因为,游戏里‘bug之门’需要特殊的灵力波段才能打开,寻常人都开不了,就算找遍天师府上下,也只有我和虞师叔两个人才可以。” 何太哀暗暗惊讶,这事他倒是第一次听说:“看来我这次果然是幸运。” 晏临卸下那种风情万种的模样,整个人显现出一点小女孩的雀跃:“你看,整个天师府上上下下,就只有我和虞师叔两个人匹配,你说,我和师叔两个人是不是格外有缘分,说不定,这就是大家说的天作之合,天赐良缘!” 何太哀忍住笑:“不错不错,你说得很有道理。”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聊得差不多的时候,何太哀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不在一个游戏副本里的时候,可以互相联系么?小怜她要不要紧?” 晏临脚步一顿:“季怜师姐?” 何太哀温声道:“之前副本里遇到她,多亏她我才通关,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晏临沉默了一下,随后问:“你是不是在‘鬼王娶亲’这个副本之后遇到她的?” 这是什么意思? 何太哀一时也摸不准晏临问这话的用意,于是不敢抢先回答,保守起见,他做出一点困惑的模样,偏头看着晏临,只发出一点鼻音:“嗯?” 晏临侧目:“小怜师姐好看吗?” 何太哀怔了一下:“嗯,这个——” 晏临冷笑:“很好看是吧?明明之前看我都看呆住了,结果一见到小怜师姐,是不是觉得她比我还好看,所以就看不上我了。你们男人,哼。” 第170页 何太哀莫名其妙被“地图炮”指责,简直冤枉,他道:“不是这样的。”但小怜的事情还是得要弄清楚,所以仍旧追问,“她没事吧?” 晏临盯了何太哀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回答了何太哀的问题:“进入‘游戏’之后,除非在一个副本里,不然大家无法互相联系彼此。但是,小怜师姐这样厉害,肯定不会有事。若她都出事,那我们这些人,也不可能平安了。” 何太哀:“那就好。” 晏临挑眉正要说话,忽然,迎面走来一个宛如泥浆拢起来的鬼影,对方一见到晏临,便忽视一旁的何太哀,直接面露喜色道:“玩家?!” 说罢,突然身形一散,竟瘫做一滩烂泥流向黑衣少女。 晏临俏脸罩霜,手执羽扇便是一串不留情的风刃横扫而出,但对方挨了这一串攻击不痛不痒,反而继续流动着笑嘻嘻道:“没用没用。” “是么?” 黑衣少女手中的羽扇倏忽变大,她再次用力一挥,狂风猛然刮起,将那摊面露错愕的烂泥鬼给吹得飞了出去。 ——打不过,那就通通吹走。 这一向是晏临的战斗方针。粗暴,简单,高效。 而接下来的一路上,何太哀跟晏临两人一路不断地遇到鬼怪。虽说这些鬼物并不棘手,都让晏临给随手解决掉了,可它们一直跳蹿出来拦路,自然是很烦人。 何太哀知道,一定是底下“鬼王白羽”突然开始大量放行,所以鬼怪才会泛滥,但晏临不晓得,对她来讲,一切好似“面具鬼”死后发生,所以她不免心事重重地猜测道:“那群面具鬼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线索机关我错过了?我这次又过于心急,恐怕这群百鬼出行,都是我的缘故。” 侧身避开一直贴墙爬动的“面具虫”,何太哀道:“不,应该只是时间到了,它们就出来行动而已,同那些面具鬼没关系。” 晏临没接话,只是她那个表情,怎么看着,都像是偷偷下定了什么决心。 两人继续前行,一路杀鬼,好不容易重返分离的地方,晏临满头大汗,她虽然一句不提,故作无事,但俨然已是灵力使用过度,有些力竭了。 沿着地面散乱的粉色花纹前行,他俩走了一小段路,不同于前时不断有鬼怪骚扰的状况,这段路上,一只鬼都没再出现,干净得很,当真是过于干净了,“干净”得以至于让人心生疑虑! 何太哀觉得古怪,不由出声:“我觉得这里,有些不大对劲。” 然而话音未落,两人眼前豁然开阔,这片迷宫之地中,竟出现了好大一块空地。这空地的正中,白骨皑皑的地面上,出人意料的,竟是倒插着一个巨大的白玉棺材,棺材上面,粉色的纹路缠绕,一个又一个的爱心花纹,这不是大家苦苦搜寻的“bug之门”又是什么? 晏临神色一松,艳丽的眉目舒展开来:“找到了,这次倒是不难找。”然后她笑道,“走吧,我先‘开门’送你走。穿过‘bug之门’,你就安全啦。” 何太哀觉出她话中的另一层含义:“送我走?那你呢?” 晏临坦然道:“这个副本突然‘百鬼出现’,我觉得有点蹊跷,所以我要留下调查。至少,那个被烧掉的‘面具鬼’,我是一定要看一看的。而且,还有三位‘玩家’留在迷宫里,我也要去见他们一面,把这边‘门’的事情跟他们交代了。虽然走不走是他们的事,但我却是要把话给他们讲明白。‘好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可是除此之外,能救的人,我们当然要救!” 何太哀想到底下那群密密麻麻,那数量明显多到不正常的鬼怪,不由提醒道:“这里很危险。” “‘天师’是高危职业,除魔卫道当然有一定风险啦。”晏临吐了吐舌头,“你见过虞师叔,也见过小怜师姐,你看过他们俩出手,是不是比较之后觉得我不行?” 何太哀没想到这时候她这样要强,有点无奈:“他们一个是你师叔,一个是你师姐,比你厉害一些也没什么。” 晏临道:“我们‘天师’就是越历练才越厉害,我要是遇到一点危险就往后躲,这一辈子岂不是只能当个废物。我才不要。这个‘超恐怖游戏’,原本就是用来给我们天师府弟子做历练的秘宝,以前的前辈应付起来没问题,我怎么可以害怕?那不是在说我修行不到家。” 何太哀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辛秘,他完全没想到,原来“超恐怖游戏”这坑死鬼不偿命的贼玩意儿,是天师府出品,而且,还是用来给弟子历练的玩意儿? 他在感到吃惊的同时,也感到心中一点慢慢燃烧起来的愤怒。 天师府也太过分了吧,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死了的人拖进来当鬼怪NPC,合着就是给他们弟子练手,难怪如此优待“玩家”。 若是罪大恶极的杀人鬼,那还算有说法。但他呢?他又什么时候做过坏事?刚死就被拖进来当苦力,这个“游戏”之中,像他这样被无辜牵连的鬼怪,又有多少? 何太哀有心想要再问两句,然而晏临这个时候,已经在伸手搬动那巨大白玉棺材的棺材盖。 粉色爱心花纹的白玉棺材,玲珑剔透,看起来格外无害。可是,这棺材盖才一推开,里面便飘出无数洁白无瑕的白色羽毛来! 晏临还有些迷惑,她肤色像是最为甜稠的蜜胶凝成的糖,在翩翩无尽的白羽飘落里,显得肤色越发鲜明。 第171页 何太哀脸色大变:“快退开!” 但一切都迟了。 一只白净的手掌,自棺材内探出,迅捷地一把掐住黑衣少女的脖子,直接将女孩儿拖入棺材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副本快完啦,兴高采烈准备下一个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一颗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擦擦的琉璃树 32瓶;西米露 15瓶;哈尔的世界 6瓶;万年修得解雨臣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骨塔王棺14 棺材“呯”的一声合上,只绒绒的白色羽毛,仍旧荡悠悠地飘在半空里未坠地,何太哀厉声道:“白羽你出来!” 一声不明笑声过后,白玉棺材上头显现出了一阵水波涟漪似的波纹,而后,一张脸,仿佛是从水底浮上来似的,破面而出。这一张脸孔是少年面貌,且带笑,看起来纯良无辜,口中说的却是明知故问的话:“何前辈,你叫我?” 何太哀:“你是冲我来的,是不是?” 白羽笑眯眯的:“前辈,你怎么这样说我?你冤枉我了,我哪里知道你会来?虽说,这个局确实是我设下的,但是呢,我设计的这些花纹,单纯只是针对‘天师府’的笨蛋而已。” 何太哀心中一动:“你知道‘bug之门’?” 白羽笑道:“不单单是我,这里很多‘玩家’,很多鬼怪都知道啊。” 何太哀看着白羽那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直觉白羽知道的并非这一点皮毛。他想起上一个副本里,乌鸦君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乌鸦君口中存在着一个“新|约|教|会”,似乎也是跟“天师府”一样,是什么除鬼的组织,而这个教会的教宗,就是一个叫白羽的年轻人。 这样一个教派的教宗,毫无疑问,白羽应当是个活人。但眼前这个白羽,又毫无疑问的,是个性情诡谲的鬼物。不过,乌鸦君原本也是活人,后来才变作鬼的,莫非这个白羽也是如此? 要变鬼,难道是这样容易一件事? 而且,白羽性格如此恶劣,已经不是“草菅人命”可以形容,他这完全是在享受“草菅人命”的这个过程,显然心理状况不正常。人死做鬼同活着时会差别很大吗?何太哀没觉得自己变鬼之后整个人扭曲,若非“系统”的“鬼怪NPC任务”加身,他也不会成日地在这里“谋算”活人的命。 那“新|约|教|会”不管怎么说,都该是个正派吧?他们的教宗,难道就是这副模样的白羽?还是此白羽非彼白羽,一切不过是重名?又或者,这当中另有什么故事? 何太哀只觉眼前的少年鬼王,神秘莫测,一身的扑朔迷离,他试探道:“你知道这个‘超恐怖游戏系统’是‘天师府’发明的?” 白羽无所谓地一点头道:“是啊是啊,就是因为好奇,我才进来的。” 何太哀捕捉到其中信息:“你是完全知道其中辛秘,然后自愿加入?” 白羽“哈”的笑了一声,他慢慢自白玉棺材内探出身子。 涟漪波纹起,白玉被特殊力量给模糊了材质属性,它的存在就成了玉白色的水面一般,然后白羽整个上半身,就这样慢慢地探出来。这口倒立着的棺材巨大,白羽身形浮现的位置又相对较高,所以,他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何太哀,一脸的兴味。 “辛秘么?啊,对‘天师府’来说,确实是桩不能告人的辛秘丑闻。前辈想知道这件事的细节?其实,也不用这样迂回地问我话,如果前辈想知道,我直接告诉你就是了。” “我们现在这个所在的这个‘超恐怖游戏’,是天师府炼制的一件秘宝。这‘秘宝’就如我们现在所见这样,是个拥有三千小世界的空间法宝。它内里自成三千界,每一界,都是独立的,也就是我们现在称呼的‘副本’。” “本来呢,天师府用它来锻炼门下弟子,所以才会将‘秘宝’内里世界设计成一个又一个的恐怖场景,并且还在捉了不少厉鬼投入这个‘秘宝’之中将养着增加‘关卡’的难度,结果,有一天,这件‘秘宝’被人偷了。” 何太哀感到不可思议:“被人偷了?” 白羽笑道:“你也觉得很奇怪,是不是?那么重要的‘秘宝’,也算是镇派奇珍,怎么叫人说偷就偷。‘天师府’名头这样响亮,赫赫威名,凡在这一道上的,谁敢撄其锋芒,谁敢在他们头上动土?” “所以呢,他们查来查去,最后查出来的,那个偷窃者,正出自他们内部。” “而且,还是门中辈高位重的长老,已故前掌门的师兄。” 何太哀沉默着听到这里,倒是想起了虞幼堂。 若他没记错,天师府现掌门,是虞幼堂的师兄,而前代已故掌门,则是虞幼堂的师尊,那么,这样说来,这个偷窃“超恐怖游戏”秘宝的人,就是虞幼堂的师伯了? “不过,他们查出了事情原委,却怎么也追寻不到人。那位偷走秘宝的长老,就跟在人间蒸发了一样。等到天师府再次得到‘秘宝’的相关线索,这件秘宝,已出现变异,成了一个又一个黑色包装的‘游戏盒’,散布于普通人群当中。 “它开始无差别地吸纳鬼怪进入自己的内部空间之中,并强迫所有接触‘游戏盒’的活人,参加自身空间中的‘历练’。” 第172页 “天师府中阶弟子才能进行的‘历练’,那些普通人类直接接触了,会是什么下场,这自是不必说。”白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发出一串闷笑,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单纯觉得有趣的那种,“关键是,这件秘宝,似乎生出了自己的灵智。” “它,在‘玩弄’那些进入它内部空间的人类和鬼怪。” “它以前只是门派用来锻炼弟子的‘秘宝’,人类在它体内弄出一个又一个恶心又血淋淋的不堪场景,想要它如何,它就只能如何。一个又一个的鬼死在它身体里,鬼气冲荡,每次这样结束后,它还要被重新‘洗练’,天师府的人,可是很怕这样贵重的‘秘宝’被鬼气侵蚀,而变成只有鬼能使用的‘鬼器’呢。” “所以,它现在是在不断吸收着鬼气进行修炼,或许修炼成‘鬼仙’是它的终极目标,而在此修炼途中,它不断玩弄着被困于此地的人类和鬼物。这种妖异又魔性的存在,你就不好奇它最后变成什么样子吗?我很好奇,所以我进来了。” 何太哀静默了一会儿,随后道:“说到底,关于这个‘游戏’它自身的目的,只是你自己的臆断和猜测。” 白羽被这样讲了,一点也不恼,只笑眯眯道:“难道不是这样吗?只要稍微换位思考一下,都不难得出这个结论吧?” 何太哀差点就脱口而出,放屁,你的思维逻辑完全异于一般生物,根本没有换位思考的参考价值。但随即想了想,其实一切若是照着白羽的这个说法,也没什么毛病。 白羽看着何太哀,眸光一转:“还是说,不赞同我的何前辈,你有什么其他的高见?” 何太哀不想讨论继续这个问题,因为不重要,他抬头,另有疑问:“现在有这么多的天师府的弟子涌入这个游戏,他们是想收拾残局,是不是?而且,这个关键,就在所谓的‘bug之门’上,那你又为什么要设局阻拦他们?” 白羽勾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当然是因为他们太烦人了,打扰了我玩乐和看戏的兴致。” 何太哀一身鸡皮疙瘩情不自禁地起来,心里压着的问题,他干脆此刻直接问了出来:“‘新|约|教|会’和你是什么关系?” 白羽一挑眉:“哦,你说‘新|约|教|会’?” 何太哀仰着脸:“他们的教宗,也叫‘白羽’不是么。” 白羽笑微微的:“我,很讨厌‘新|约|教|会’。这个问题很无聊,这下子,该换我提问了。” 何太哀看到白羽这个笑容,眼皮跳了跳,直觉这家伙要作妖。沉默了一会儿,他心情沉重地问道:“你要问什么?” 白羽笑容灿烂:“这个跟着你的黑皮肤小妹妹,和你是什么关系?” “……”何太哀一字一字斟酌道,“恰好路上碰到而已。” 白羽意味深长的:“萍水相逢么?” 何太哀:“不错。” 白羽嘴角上扬弧度变大:“那她对你,重不重要?” 何太哀一颗心往下沉:“你都说了是萍水相逢,那怎么会变得很重要,但是——” 白羽直接打断道:“那么,我的问题来了,你猜猜看,现在棺材里的这个拿羽扇的黑裙子小妹妹,她是活的,还是死的?” 何太哀:“……” 白羽笑容甜腻:“既然是不重要的人,那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只要随便猜一猜就好了,猜对了,算你赢。你赢了,我就告诉你真实的‘bug之门’在哪里,而且,我可以帮你将‘门’开启。” “这个‘门’,就算你找到了它,若非使用特殊的灵力波段手法,寻常人和鬼都没法开启,但,我可以。我是少数的几个可以帮你开‘门’的存在,而且,以后我们遇到,我也可以为你把门‘开启’。” “你听过关于‘许愿’的说法吧?开启十扇‘bug之门’之后,可以见到‘神’,你向‘神’许的所有愿望都会被实现。你觉得这是虚假故事吗?不,这或许是真的。因为,这个‘秘宝’它就是在往着‘鬼仙’的方向进行修习。如果你成功找到了它,你就可以向它许愿了。” “你死的时候不含怨气,如果是生无可恋而自杀之人,他们变成鬼也会身上有怨,但你没有。你不恨人,可你对人世间还有留恋是不是?我见到你两次,两次你都跟在‘玩家’身边假扮‘玩家’。其实,和活人在一起,你才觉得自在吧?” “如果你见到那个‘它’,不,或许是‘祂’,你就可以向‘祂’许愿,你可以重新变成活人,或者拥有一具自由转换于鬼怪和人类两重身份的特殊身躯,你也可以向‘祂’许愿别的,什么都可以。” 何太哀定定地看着白羽:“那你呢?你就没有愿望?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祂’?” 白羽笑容变得隐晦:“我?我当然也有愿望。但我的愿望,可不需要‘神明’这种外物的插手。我想要看见的,是由我亲手创造的不幸,只有在亲手创造的过程中,我才快乐。‘神明’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满足我?” 何太哀:“……” 白羽饶有兴味地看着何太哀:“想好答案了吗?时间有限,我可不会一直等着你。” 何太哀:“……” 其实,无论回答“活着”还是“死了”,他都输定了。 这个问题根本无解,一切的操控权都在白羽手上。 第173页 现在被拖入棺材内的晏临,大概还是活着的。但只要他回答“活着”,白羽就可以立刻杀死晏临,然后抛出晏临的尸体说他输了。反之亦然。只要他回答“死了”,白羽就能把还活着的晏临推出,然后告诉他,说他输了。 何太哀慢慢将头抬起:“我认输。” 白羽眼睛微微眯起:“什么?” 何太哀:“不管你想要的答案是什么,我都认输,我只要她能活着就行。” 白羽盯着何太哀看了半晌,突然低低笑起来:“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每次给的答案都出人意料。但是——”他脸上笑容顿收,“我说过的吧,你只能二选一,活着还是死了,你给我的答案,只能是这两个里的一个。” 何太哀抿了抿唇,他真的恼了。 白羽笑道:“选啊,这个问题不难吧?只要跟着你的直觉,棺材内的小妹妹,到底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何太哀深吸一口气,忽然,就在此时,一道人影自何太哀背后闪出。 来人黑色的披风,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同何太哀擦身而过的瞬间,从何太哀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柔和秀气的下颔弧线,还有浅色的嘴唇。 对方手中握着一柄漆黑长刀,那刀一径的黑,完全叫人说不出是什么材质炼成的,甚至好像游离着还在扑闪,但不是那种反射光亮的扑闪。 恍惚间,似乎眼花瞧见一只黑翅的蝴蝶飞离刀身,何太哀还不及回神,只见刀光如梭,来人已是一刀朝着白羽劈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能打通这个副本了!快乐.jp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猫的女人绝不认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贡兮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骨塔王棺15 这气势汹汹的一刀,直逼白羽而去,周遭空气都似凝固了一般,甚至有种此方空间的生机,都被挥动的黑色刀锋给吸纳了的感觉。何太哀作为一个旁观者,在此刀光之下,都觉自己心神被压制,也不知直面此刀的白羽是什么感受。 长刀劈下,阴森诡谲! 猝不及防的一刀攻击,让白羽脸色一变。他不敢大意,身形一飘,同时,无数白色的羽毛纷纷扬扬,形成一道半圆防护罩,及时挡住了这一攻击。 然而,此刀难挡,劈这羽状的护罩,直如切豆腐一般,一劈而下。但白羽身矫,仍旧抓住了当中的时间差,虽有几分狼狈,还是跳落白玉棺材,闪避了开去。 顺势而下的长刀劈中白玉棺材,棺材盖登时一分为二裂开,向两旁倒去,露出里头被白色绒羽。那个身披黑色披风的鬼怪,伸手自满棺的绒羽里摸索,随即,一只蜜色肌肤的手被牵了出来,紧接着,整个原本被绒羽埋没的黑衣少女,双目紧闭,像是溺毙于“羽海”之中又浮起艳尸那般,摆脱了白色的羽毛,显现出眉目,自棺中摔出,倒在了黑色披风之人的怀里。 这个人,不,这个鬼怪,是在救宴临? 毫无疑问,在“系统”的设定下,何太哀能清晰辨认出,对方同自己一样,是属于鬼怪范畴,绝对不是活人“玩家”。 鬼怪和鬼怪,并非没有冲突,甚至可能会因为“利益之争”,而不动声色地在暗地里打得彼此头破血流。对方眼下的行为,可以被解释成“虎口夺食”争夺“玩家”的性命,而且,或许这样的解释,反而是更合理的顺势推理才对,但何太哀就是觉得,对方并非打算“杀人”,而是在救晏临。 获救的蜜色肌肤少女,不知被怎么了,自白玉棺材中出来后,始终闭目不醒,她处在一种昏迷的状态里,且眉头长蹙,显然身子倍感不适,而且应该是感到很痛苦的。 “小心身后!” 眼见手执绒羽的白羽,做出要偷袭那个披着黑色披风鬼怪的举动,何太哀心头一紧,猛然拔高声音提醒对方。 这一声惊呼引来少年鬼王似笑非笑的注视,与此同时,那个披风鬼也抬起头。 它单手抱着晏临,侧目一瞥,是将另一只手中的黑色长刀朝着鬼王抛掷而出。 如此抛刀的力道并不凶悍有力,所以长刀划破半空,便有坠落之势,倒似无力要坠地一般。白羽发出一声轻笑,似乎是觉得自己被轻视了这件事很有趣,但紧接着下一秒,那黑色的长刀倏忽分解开来,仿佛滴落净水中的墨汁消散开来,又像是一簇黑烟燃烧飘逝。 但仔细定睛去看,才发现,哪里有什么黑烟。无数黑翅蝴蝶翩翩而飞,一如白纸焚烧后残留的飞灰,无声无息的,是不带杀机地朝着“鬼王”飞去! 刀非刀。 其身游离扑闪的模样,正是因为它并非固态之物铸成,而是由一只只黑蝶组成! 这是蝶刃。 何太哀看见那些蝴蝶,只觉脑中有什么轰然炸响了一下。他都不知道白羽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那些黑蝶体态轻盈地飞舞在空中,在空中划出一条条优美的无形弧线,与真正的蝴蝶看起来无异,但它们身上散发中某种冰冷怪异的死亡气息,就仿佛你若是离得近了,就会被它们无情地吸食走生机。 黑色披风的鬼怪蓦然扬起脸来。 何太哀心头一跳。 第174页 小、小怜……吗? 这样一个猜测突然就涌上心头。仅凭蝴蝶就产生如此联想,他是不是太敏感?小怜是活人,眼前的这个可是鬼怪,他怎么会产生如此联想?再说,即便能力都与蝴蝶挂钩,但蝴蝶也有区分,是完全不一样的。小怜的白金之蝶圣洁而不可错辨,是杀鬼利器,而这些黑蝶,分明染着一股寂灭的死意,鬼气森森,显是鬼物所有,自然同除魔卫道的“天师府”沾不上边,他怎么会有如此荒谬联想? 可是,对方抬头的瞬间,何太哀莫名就仿佛看到了那个神色冷淡的白衣少女。那种做完坏事被债主找上门的恐惧感,令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甚至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然而,退过一步之后的下一瞬,等何太哀稳住心神再定神一看,才发现自己果然是心虚眼花。 对方脸上覆着一张金色镂纹的面具,面具自鼻尖处向上,将其上半张脸严严实实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毫无疑问,刚刚的恍神里,他完全是看错了。 两人视线在空中对上,也就是这时,昏迷着的晏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越咳越响,整个人都有了抽搐的迹象,眼还闭着,但“啊”的一下,张口却是吐出血来。 何太哀眼尖,瞧见那被吐出的一滩血里,似乎混着什么织状物。 这一口血吐出,晏临却不见吐出秽物后的好转迹象,反而咳得越发严重,她一边咳着,一边情不自禁地在手持蝶刃鬼怪的怀里蜷缩成一团,并且,两只手将肚子捂住。 何太哀起先还只是疑惑,但很快就变了脸色。因为他触景生情地想起“邪神”副本里,鬼兄死时的样子。鬼兄临死之前,也似这般捂着自己的肚子,而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最后的结果是,鬼兄的整个肚子都破了,被人从腹腔内里“开膛破肚”,那从他肚子爬出来的玩意儿,就是白羽! 如此血腥联想,让何太哀下意识抬头就要去寻找白羽的身影,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白羽在和那蝶刃鬼交手之后,就销声匿迹逃跑了。 倘若白羽还在,事情还不算糟糕,正是因为白羽人不在,所以事情才变得让人有了极为不详的猜测。 当下,何太哀毫不犹豫就朝晏临奔过去。但在他靠近的时候,搂着黑衣少女的蝶刃鬼,便将长刀往两人之间一横,是做出了个格挡的动作。 何太哀一怔,随即快速解释道:“晏临被动了手脚,我有办法救她。” 戴着半张金色面具的鬼怪,单手握着蝶刃,它坐于地上,定定地抬头将何太哀看着,看其身形和露出的半张脸,应该是个女孩儿无疑。 何太哀又道:“之前也有人这样的。”话不准确,应该是之前也有鬼这样,但说服他人的时候,所举例子只有同现状高度相似相像,或者是同听者有着高度重合的相同点,才会有说服力,此刻顾不上那么多,话只能半真半假地说出口,“那人肚子里全是羽毛,被怪物从肚子里撕开,我不想晏临变成这样。” 蝶刃鬼沉默地看着何太哀,它最后将那把黑色蝴蝶组成的长刀收回,反手插在了一旁白骨地面上,然后将晏临从怀中推出,轻轻置于自己身前。 何太哀这会儿靠近了,才发现,晏临先前吐出的血里,那段看似“织物”的玩意儿,才不是织物,而是被粘稠的血液沾染后,糊做一团的绒羽。 黑衣的少女痛得缩成一团,仍在不断吐出掺杂着绒羽的血。那一张原本艳丽秀美的面孔,此时暗淡失色。何太哀俯身跪坐在少女头顶正对出去的空地上,用两只手捧住对方的脸,将对方的头固定住按于地。 宛如树根那样延伸开来的“黑玉”,从何太哀的手掌处显现形迹,紧接着,便快速附着到了晏临的脸颊上。黑玉色的脉络攀爬在少女蜜色的脸颊上,像某种毒素入侵,最终深入对方的口腔。 白羽那种宛若从婴孩从母亲体内诞生的“出场方式”,显然并非真正意义的“孕生”。 倘若是真正的“出生”,那何太哀需要找寻的场所,也只有女性的子|宫。但实际上,之前的鬼兄也将白羽“孕生”出来,鬼兄性别为男,哪里来的子宫?再说,这会儿晏临从嘴里吐出白色的羽毛,而先前自鬼兄腹腔内破开“降生”的白羽,也是伴随着绒羽,两者联系一下,顺着白色羽毛的形迹,八成就能找到“异变”发生的症结处。 只要用“黑玉”将那些“异物”包裹住,形成一个“胶囊”样子“黑羽球”,就能困住那些东西,而晏临也就可以获救。 “握君如意”,是非常强悍的防御法宝,不具侵略攻击性,但在做一些“固守保护”行为时,却有奇效。 “降生”状态的白羽,一定不会很强,因此他想要借此机会困住对方的想法,也并非是妄想。 可是,一直以来虚弱无力的晏临,却突然挣扎了起来,似乎是在某种“外力”的影响下,想摆脱何太哀的控制。一旁的蝶刃鬼见状,立刻俯身上前,按住少女乱动的手脚。而因此,晏临也吐出一口新血。 这口鲜血里,依旧沾染着白色的绒羽,但比之先前被血液糊做一团的细碎羽毛,这一次的绒羽形状,更为完整了一些,似乎拥有了一定的“防水性”,不怕被液体沾染了。 注意到这一点的何太哀心里“咯噔”一声。 这显然表明白羽的“力量”逐渐变强,在缓慢而有力地侵蚀着晏临的身躯,他如果不再加紧解决这个事,恐怕就要没有机会。何太哀集中精神操控着“黑玉”,这极度耗神的操作方式,让他没一会儿就额上渗出了冷汗。汗水滑落下来,坠在他的眼睫上,何太哀又不敢去擦,只得闭了眼。说来也奇,正是闭上双目,视觉“丧失”,反而其他的感觉变得敏锐。 第175页 原本一直找不到的,那团侵入晏临体内的“异物”所在之处,就这样在闭目的“黑暗”之中,被何太哀找到。 他不动声色地凝聚力量,假装还在茫然摸索,等“异物”鬼鬼祟祟绕着他要另觅安居场所时,何太哀却突然发难,直接将那团东西用“黑玉”困死! “啊!——” 晏临突然尖叫一声,剧烈挣扎起来,但手脚俱被气势冷冽的蝶刃鬼给死死压制住。很快,蜜色肌肤的少女张嘴又吐起来,但她这回吐出来的不是血,而是一团“黑玉”。 成了! 何太哀心下一松,长舒了一口气。他两手往后一撑,再不是先前那正襟危坐的模样,而是歪坐着。而蝶刃鬼搂住了蜷缩起来的晏临,它——或者说是她,她一言不发,但伸出一只手顺着晏临的脑袋摸了摸,大有安慰之意。 这动作亲昵,仿佛做惯,黑衣少女在这样的安抚下,呼吸渐渐平缓,过得几息时间,晏临终于重新睁眼。 她刚醒,脑中还有些混沌,是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但身侧森然不可错辨怨念鬼气,环在她身侧,激出她作为“天师”的本能反应。 晏临手中羽扇一凝,直接对着鬼气最浓郁的方位便是无数风刃挥去! 凭着本能做完这一切,她这时神智才清醒了些。方才在最无助虚弱的时候,自己居然被这样怨意森森的鬼物给近身了,晏临意识到这一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死亡离自己是这样近,对方先前只要一念起,就能直接取了自己性命,还好她及时醒来! 与此同时,晏临注意到张着嘴坐在地上的何太哀,她神色一凛,立刻横移两步护在何太哀身前,然后一手持羽扇,一手去拽何太哀:“不要怕!退至我身后,我会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小哀的长相就四个字:“我,是,好,人。”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擦擦的琉璃树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骨塔王棺16 晏临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因为她先前又是倒吐羽毛,又是呕出“黑玉小球”,喉咙受伤严重,偏现在要装作无畏的模样,不肯示弱,非得把句子说全了,登时嘴里满斥血腥味,浓郁得让她生出了反胃的感觉。 拼命地将血咽回去,晏临咬紧牙关,生怕眼前的鬼物见了血后越显兴奋。 其实她现在状态很不好,不,应该说是非常差,连站着都觉得腿脚虚软,但这个时候绝不能示弱。就像是遇到野兽,如果你不小心显出虚弱不堪的模样,对方就会凶恶地露出獠牙,扑上来咬断你的喉咙。 这个时候,反倒是虚张声势,说不定还能争得一线生机吓退对方。 道理便是这样的。你很强的时候,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扮弱,因为你有退路,有底气,有时间,有闲心,也有这个能力“扮猪吃虎”将自己利益最大化。但你很弱的时候,你反而只能像刺猬似的,去竖起身上的刺来吓退对方。因为实在太弱,稍动一下就会被啃食干净,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其他人觉得自己不好惹,别主动接近自己。 晏临攥着羽扇的手,悄悄握紧。 其实,眼下的局面,也非是十死无生。因为何太哀手中还留有一些虞师叔给的符箓,而这些符,若是好好运用,便能出其不意地反杀对方。 一时间,这片空间宛如被凝固住,没人说话,也没人动,只这般僵持着。 戴着半张金色面具的蝶刃鬼,只言未语。她先前坐在地上,这个时候,也不过是微微抬起下巴,神色冰冷地看向何太哀跟晏临两人。 过得片刻,蝶刃鬼站起来,同时,她抽出|插|在地上长刀。几只沾染死亡气息的黑蝶飞离刀身,围绕在蝶刃鬼身侧。 黑衣的少女如临大敌,她内伤严重,此时全凭毅力仅靠一口气吊着。在戒备着蝶刃鬼的动作时,晏临目光有那么一会儿,是游离到了巨大的白玉棺材上。 这口布满粉色花纹的棺材,被先前那只鬼物充做诱捕自己的陷阱。但实际上,这口棺材本身确确实实就是本次副本的“bug之门”。 虚虚实实才更具欺骗性,全然胡编的谎话,永远不如九真一假的谎言。正是因为此物的确是“bug之门”,她感知到了这一点,才会动手去推棺材。结果,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方早有埋伏,她戒备不足,就此中招。 那大范围蔓延开来,被刻在地上用以指明方向的粉色花纹,现在想想,显然是鬼力所为,是故意来引诱她的陷阱。如此明明白白的低级骗局,只因为她一时心切,竟忽略不合理处,就这么准备不足地送上门去给鬼骗。 晏临只觉脸上有些烧。 失职至此,她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眼下,她需要做的,是想办法绕开眼前的这个拦路鬼,然后把何太哀给送进“门”里。至于她自己,虽然受伤,但送走何太哀之后,独自一人行动,反倒少了顾忌。到时候找个地方好好休整一下,应当能恢复伤势。 反正,她不能直接跟着何太哀穿过“bug之门”一走了之。 因为,还有三个玩家在“游戏”里。 第176页 如果她走了,就相当于是将剩余的玩家丢入“狼虎之口”。没有亲眼见到流血事件,就能心安理得自己逃走吗?这跟她直接动手杀人有什么区别,她还算什么天师府弟子? 晏临焦虑地在心中思索着办法。 首先是要送走何太哀。 如果这个时候,能得到虞师叔留下的符箓,然后由她去吸引眼前鬼怪,而同时何太哀则赶紧趁机避入白玉棺材内,此事便算成了。但现在鬼怪在前,她不能跟何太哀直接说出自己的计划,这就很糟糕。 因为整个计划讲求的,就是“出其不意”。 一旦被人看穿,就必定失败。 而且,先前状况频频,何太哀大概会以为白玉棺材是个危险物,不可靠近,她要怎么让对方明白,这口巨大的棺材其实是“bug之门”的入口?万一对方要讲义气,不肯独自一人离开,她又要怎么才能快速说服对方,让对方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心意的不相通,让晏临气急,兼之身体极度不适,一时她眼前隐隐发黑,视线竟有些模糊。 处在晏临身后的何太哀,注意到晏临握着羽扇的手在发抖。 他看了看晏临,又看了看那只蝶刃鬼。两鬼一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但比起眼前这个现状带给人的怪异感,何太哀更在意的,是滚落在不远处的“黑玉小球”。 他好不容易才将白羽逼到这个地步。 如果不是白羽想用那妖邪的手法,“托生”于晏临的肚子里,他也做不到用“黑玉”困住对方。还要多亏蝶刃鬼拯救晏临的行为,激起了白羽的恶趣味。 根据现状倒推着去揣摩白羽的心理,根本不难猜到,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热衷于观赏他人崩溃表现的家伙,正是看到蝶刃鬼救了晏临,便起了恶意念头,是打算当着蝶刃鬼的面,用血淋淋的方式从晏临肚子里爬出来,然后将少女的躯体整个撕碎。 而他就是抓准了这个机会,才精准地将白羽“捕获”。 “黑玉”入腹,比起救晏临,何太哀真正的目的,始终是将白羽抓住。这样说可能听起来很无情,但,反正玩家不会真正“死亡”,游戏内可以无限复活重来,而杀白羽的机会,若是错过,恐怕就再没有第二次了。 这家伙,实在太过麻烦棘手,斩草需除根,不然春风吹又生,白羽必须死,他得保证白羽现在就死。 至于蝶刃鬼,其行事目的不明,但看着暂时不会出手,现在白羽的事,是摆在第一位需要处理的,于是,在这般僵持局面下,其余一人一鬼不动,而何太哀却行动了起来,他突然迈步跑开,俯身去捡离他不远处的“黑色小球”。 指尖触摸到“小球”表面的黑玉,微微的凉,可是,也就是这时,何太哀突然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当下他想也不想,直接召唤出“握君如意”。 云柄黑如意在手,半人高的“黑玉墙面”拔地而起,何太哀弯腰蹲下将自己整个缩在“墙背后”。 万千流火,如海浪般奔涌而来! 火舌流窜,凶猛的烈焰被“黑玉之墙”阻隔,但去势难减,登时分流开来,被“黑玉墙”挡成两股,一左一右擦着何太哀的身子而过。明明没有烧到身上,但蒸蒸热浪,烫得人怀疑自己已被灼伤。 也幸亏何太哀自卫及时,不然他刚刚就被烧死了! 可是,即便有“黑玉墙”护着,这火焰还是很恐怖。甚至,何太哀看到“黑玉墙面”的边沿处已然泛红,仿佛要被烧化了似的。 是谁出手如此狠辣要置他于死地? 难道,是白羽的手下? 就在这乱成一锅粥的当口儿,何太哀满肚子的疑问,同时也无比懊恼。因为他刚刚都摸到“黑玉小球”了,结果,突然有人扬起大火。那火焰伴着热浪冲过来,导致那裹着白羽在其中的“黑玉小球”,被气浪一冲,骨碌碌滚开了去,以至于现在也不知去向何方。 何太哀有点想骂人,也就是这时,晏临带着错愕情绪的声音,清晰不可错辨地,从被火焰阻隔的视线之外传了过来:“掌门?” 何太哀:“……” 何太哀一头冷汗,等等,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掌门?什么掌门? 天师府掌门?虞幼堂的师兄,小怜的师尊? 不不不,他刚刚一定是听错了吧!一派之长,肯定日理万机很忙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这种事情交给其他人做就好,根本没有非得本人出面的必要。虽然镇派“秘宝”被偷,且宝物整个莫名堕落黑化,但活人进入“游戏”成为“玩家”后,又不会死,他一个掌门进来干什么?除非—— 除非—— 一道黑影,分拨熊熊大火,出现在了何太哀的面前。 黑色披风着身,半张金色面具覆面露出线条柔和秀气的嘴唇和下颔,来者正是蝶刃鬼。 但蝶刃鬼手中的蝶刃长刀,早就消散无形,只余无数黑蝶上下翩飞环绕其身,以森森然的怨意鬼气阻隔天师的攻击手段。金红焰火毁天灭地似地冲刷而来,黑蝶被焚烧成灰,然,死复生,接着,又生复死。她行至何太哀面前,一把将何太哀拽起。 那是完全没有温度的一双手。 冰冰凉凉的死意,随着黑蝶接近,蔓延开来。何太哀发现,原本在流火之中,那种令他错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跟着一起燃烧起来的灼伤感,在黑死蝶的温柔包围下,竟一消而散。 第177页 两人行走于火焰之中,何太哀被牵至白玉棺材前。他在巨大的棺前愣怔了一下:“这里?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在后背上推了一把。 何太哀直接跌入棺材之中。这倒立竖起的棺材巨大无比,何太哀进入其中,也没有触及棺材的底板。棺内满是绒绒纤尘不染的白色羽毛,是能够将人全身淹没。何太哀下意识挣扎着要退出,结果又被那只蝶刃鬼在后头推了一把,他扑入羽海里。 也不知撞到哪出,脚下突然一空。何太哀再睁眼,面前纷纷扬扬的绒羽都不见了,此时,他身处于一个肉堆而成的洁净室内。 是的,墙壁,天花板,还有地面,都是由一团团肉堆成,但它们的质感,怎么说,就好像是上头被覆盖上了一层透明的保险薄膜,于是在良好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诡异的洁净光亮。 肉室内,空间的正中位置,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坑位。何太哀通过“bug之门”多次,他直觉眼前这个“坑”,就是通往下一个副本的“出口”。 何太哀猛然转身,他看到蝶刃鬼悄无声息地降临在这方“肉室”内。对方要比他矮许多,所以,如果要望着对方眼睛说话的话,就需要他低一低头。眼前的身影,同记忆中的另一个身影,微妙地重合在一起了。何太哀看着对方,猝不及防地突然发问:“你为什么救我?” 不对。其实他想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你是谁?!” 蝶刃鬼从出现到现在,就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就仿佛本身是个哑巴似的。她周身围绕的黑蝶,重新在她手中凝结成一把长刀。蝶刃鬼睨了何太哀一眼,身形微动,似乎打算就此离开。 你是谁?这种问题,也许不问更好。可是现在何太哀脑中很混乱,利弊的分析早就被抛至脑后了。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问了这个问题的他,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呢?他到底想要确认什么答案?何太哀带着一种迷茫的情绪,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摘对方脸上的面具,但,蝶刃鬼一个旋身,轻巧地避开了他的手。 不过,此时的何太哀,早就不是当初刚进入副本的何太哀。他虽然战斗力不强,却也在一定程度上相当难缠。地上早就被他提前“种”下了“黑玉”,刚才的摘面具举动,他早已猜到自己不会成功,因为人家都戴上面具了,显然就是不想被人轻易看到自己的脸,所以,他也没指望能一次就成功将对方脸上的面具扒下来,他不过是为了逼对方走到“黑玉”所在的位置。 “黑玉”猛然生长,枝条一样缠住蝶刃鬼的脚踝,与此同时,何太哀欺身逼近,又欲摘除对方面具。 一切发生不过是转瞬间的事,黑色披风的鬼怪,脸色一变,在两人靠得极近时,直接抬起另一只脚就横扫向何太哀。“战五渣”的何太哀根本是避不得的,他到现在损耗也极大,没余力再去将自己半身“玉化”,所以硬是抗下了这一记飞踢。 并且,在被踢中的时候,他单手死死抱住对方的腿,以免自己被踢飞,同时,他另一手抬起,直接掀掉了对方脸上的面具! “当啷”。 一张苍白若死的少女面孔露了出来,只眼角晕着点红意,仿佛刚哭过,衬着她那一张苍白面孔,像是濒死的白鸟衔着露水桃花。 在被揭下面具的瞬间,小怜一身鬼意怨恨之气,毫不遮掩地爆发开来。 何太哀只觉胸口一凉,他低头一看,对方已是用蝶刃长刀,刺穿了他的胸腔。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绝对能转新副本了,新副本就是掌门千里追杀何某人:“我要鲨了你这个狐狸精(并不是)!”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素 2个;撒拉呼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素 166瓶;橙花越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命运之门01 01 明明是鬼,可这副身体却仍旧像是活人那样,会受伤,会流血,会感到痛。 何太哀低头看见自己被黑色的长刀贯穿,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顺着刀刃淌落到地上。此刀,似乎不止是将人刺伤这样简单,他感到全身的力量,正不受控制地涌向蝶刃刺入的方向。黑蝶刀身诡秘莫测,它像是某种有生命的活物,对血液有着强烈的渴望之念,即便是对着他这种鬼物,也依旧渴求着他这一身虚假的血肉。 会死的。 这个念头于脑海中浮现的那一刻,眼前的少女,面无表情的,将蝶刃缓慢从他的身体里抽出。 伤口干涸得流不出血,只少许一些顺着刀刃滴落。何太哀再也站立不住,摔倒在地上。他的脑中空白一片,耳鸣声响起,视线里,小怜俯视着自己,嘴唇开合,似乎说了什么,但是何太哀听不见。 然后他晕过去了。 应该是昏迷了一会儿,但这种昏迷的感觉也不太真实,耳鸣声一直一直纠缠着他不曾消失,这令他觉得自己好像还保留着意识,又好像没有。如此感觉怪异至极,或许正是因为他不是个活人,是个鬼,才会有如此怪诞的体验。 重新张开眼睛的何太哀,第一反应是,我竟然还活着? 随着恼人的耳鸣声逐渐变小,他才感觉自己与世界的接触,终于重新真实起来。何太哀试图坐起,但刚刚一动,胸口处传来的剧痛令他表情扭曲了一下,跟着,他就被一只苍白的手给按了回去。 第178页 “别动。”披着黑色披风的少女,神色冷淡地说道,“我在给你补合伤口。” 怔了一怔,何太哀低头瞥了一眼,就看到一团黑翅的蝶类,正停留在他胸口骇人的伤口处。这些蝴蝶静静趴伏着,吐出吸管口器,偶尔扇动一下翅膀,丝丝鬼气被注入他的伤口之中,他感觉自己状态有所好转,那被刺穿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 何太哀顿时心情相当复杂:“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之前骗了对方,还杀了对方一次。虽然对玩家来说不算什么,“游戏”里被鬼怪杀死又不是真的死,但,天师府出身的玩家,向来无比痛恨鬼物,小怜对他这种满嘴谎话的“狡诈”鬼怪,肯定是恶感满满,再加上那一点“旧怨”,嗨,对方想要杀他,当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其实,他现在离死也不远,如果小怜放着他不管,他大概就死了。何太哀不明白,小怜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救他,是物伤其类,还是怕所谓的“鬼怪友爱法则”处罚? 都不像。 少女微微抬眼,神色冷冷,但她眼角一点红晕,令她有种像是刚刚大哭一场过后的楚楚可怜之态,于是即便冷冷神色也显得不大冰冷。 她说:“我不怪你。” 何太哀听到这个回答,哑然。这叫什么说法?说是不怪他,但仍旧捅了他一刀,难道是他罪不至死的意思? “你——”何太哀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那个压在他心头的问题给问出了口,“你怎么会变成鬼?” 正常来说,“游戏”里,玩家不是应该不死的吗?变鬼只能在“游戏”之外才能变成吧。况且,“超恐怖游戏”发生了特殊变异,应该导致了玩家完全无法“离场”,那小怜又是怎么变成鬼的? 难道,“游戏场”,已经重新恢复正常,所以对外的“通道”,现在又重新打开了? 小怜垂目看向何太哀,她脸上的表情很难用言语形容。最后她只是重新捡回面具,沉默地将那半张金色面具重新扣回脸上。 何太哀只觉自己一颗心,沉甸甸地往下坠。他心头有一种不确定的慌张,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但又不明白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 “刚刚是你师尊?你师尊他——” 小怜突然道:“你之后小心。” 何太哀怔了怔:“什么?” 小怜:“我师尊他……”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半晌,才继续道:“你最好将外形改一改,至少遮一下脸。” 这提议来得突然,何太哀感到茫然:“啊?” 然而小怜说到这里,却是不愿再多讲,她抬起手,指尖黑蝶缠绕。不知不觉中,何太哀胸口的伤口竟然已是愈合如初,只是伤口虽然愈合了,他身上依然没什么力气,所以想要动弹一下,也不容易。 深深地睇了何太哀一眼,随后,小怜单手将何太哀一推,直接推入“肉室”内的那个“坑”洞中。 “!” 何太哀猝不及防跌落,他下意识地挥舞着手臂,试图去抓住“坑洞”的边沿处,来阻止自己的摔落,但,眼前一黑,无边无际的黑暗,顿时如浪潮一般席卷而来。 每回通过“bug之门”时,都会出现的如此体验。这感觉,并不叫人感到陌生。那是绝对的虚无,全身一切的感知都被黑暗模糊了界定意义,连自身的存在,都仿佛遭到了否定,变成虚无。 短短几秒过后,黑暗褪去,何太哀睁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于某个四壁都是全黑玉石的房间内。他愣怔了一下,暗暗吃惊,因为,眼前的这个房间,竟有些像是“邪神”副本里,他曾经待过的那个“黑玉石屋”—— 区别只在于,曾经的“邪神”副本里,那个屋子的石材,自带柔光照耀,而这个屋内,却是漆黑一片,没有光。 【第五副本成功完成,杀死玩家数,1,总评分,S,获得积100。】 没有感情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鬼怪商城功能开启。】 【副本内,鬼怪商城功能自动封锁。】 【通知本次“鬼怪NPC”扮演小组,副本紧急切换至“鬼王副本”模式。具体说明如下——】 【1.本次进入副本者,皆为鬼王级鬼怪。】 【2.副本内,各位“鬼王”自成一界,一界为一室。】 【3.游戏初始,“鬼王”无法离开自界,只有杀掉进入‘界内’的玩家,“鬼王”才能得离开“自身之界”的自由。】 【4. “界”不随鬼王的消失而消失。】 【5. “门”为通路,随机传输。】 【6. 同一界内,“鬼王”数目,无法大于三个。】 【本次副本共计80名玩家,请各位“鬼王”好好规划自己的工作安排。】 80个玩家?!全鬼王副本??? 何太哀听完规则介绍,吃惊到脸上都变了神色。他感到很不妙,因为,这显然很异常。更何况,不止眼前这个,前一个副本的安排也显得极为异常两种异常叠在一处,就让人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 那是一种危险的预兆,像是某种崩坏开始的前奏。 前一个副本鬼怪数目多得不正常,密密麻麻到让人数都数不过来,如此多的鬼怪,对应的玩家却只有5个。而这一次,游戏安排了80个玩家,虽说数量是上来了,但对应的鬼怪,却变成了“鬼王”级别的,而且,“游戏”向来不提鬼怪数目,所以,这一次的“鬼王”,又有几个? 第179页 这让人不得不在意。 何太哀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然后。他突然想到小怜提醒他要当心的话语。小怜,她是不是知道什么?“游戏”情况异变的原因,是不是和小怜知道的那个,是同一个? 黑玉石制的室内,不见一丝光亮。 但身为此“界”之主的何太哀,却将黑暗中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四壁中的一面墙上,刻着一尊倒吊的神明浮雕绘像。那尊神像无面,是被朱红颜料绘成的绸缎捆绑着,显得既妖邪又诡异,完全不具正统神明的庄严圣洁感,但又阴邪得让人难起亵渎之心。 室内正中的空地上,跪了无数黑玉人像,纷纷做参拜之态。这些人像栩栩如生,俱成癫邪疯信的模样,那种狂热神色,看得人不由得头皮发麻,寒毛直竖,情不自禁要后退一步。 而在神像绘壁的对面,也就是这些“狂信邪教徒”的身后,那一出的墙面,被做成了一扇大门的模样。 何太哀慢慢朝着门的方向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想。这一次的副本的诡异安排,是不是因为,玩家阵营过于强大了,所以“系统”不得不开启“特殊模式”来进行抗争?那么,小怜的师尊,会不会就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 一想起那烧向他的赤红带金火焰,何太哀的眼皮不免抽搐了一下。当时若非小怜出现带他逃走,恐怕他会被当场烧成人干,哦不,是鬼干了。 他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万一这次副本里再次遇上了—— “吱呀”。 伴着这声仿佛年久失修的大门被重新开启的动静,那扇黑玉的“门”,竟被人从外向内打开了。走在半道之中的何太哀一惊,他立刻蹲下|身子,躲在了一尊黑玉人像的后头。 虽然室内无光,按理来说人类是不可能在这种黑暗里看清东西的,但对方是“玩家”,或许有特异能力可以在漆黑无光的环境里视物,他必须得小心谨慎。 所以何太哀将自己整个人也都黑玉化了,连同身上的喜服。于是,混在黑玉人像堆里的他,竟显得毫无违和感,仿佛他原本就是这一众雕像里的一员。 “嚓”的一声极轻微响,一簇火苗在黑暗中燃烧了起来。 来人似乎是用纸张点燃的火焰,但见那小小火苗跳跃地一闪烁,火光并未照亮那人的全貌,只照亮了对方的下巴,和一弯颜色寡淡的薄唇。 作者有话要说:乱斗副本on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贡兮、撒拉呼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命运之门02 黑暗之中,那名玩家无法视物,但何太哀却是如同置身于白昼之下,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目中所见,对方是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只是衣服穿得很奇怪,藏蓝色带白金纹,好像是某种统一的制服款式,囫囵看着有点像道袍,但又有点军装的感觉,一时也叫人说出到底是什么类别的衣服,似乎是某个新品种。 何太哀屏住呼吸,他双目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慢慢靠近过来。那个男生单手捏着燃火的纸张,另一只手还握着个什么,可是由于角度问题,那东西被男生的身子挡住,何太哀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只见这穿着似道非道服饰的男生,攥着那把燃烧着小小火苗的纸条,谨慎地逼进最靠外的“黑玉”人像。在靠近到一定程度时,他用举起另一只手上的东西,飞快地照着“玉像”便戳了下去! 何太哀:“……” 此时,何太哀才看清楚,此人手另一只手里攥着的,是一把剑。 对方,刚刚是在以剑试鬼。 藏蓝衣饰的男生拿剑戳完“黑玉”人像,眼见没激起任何反应,他原地又静静等了一会儿,这才重新迈开脚步,进入“黑玉”人像群的包围之中。 何太哀小心地观察着对方,同时谨慎而小幅度地挪动位置。虽然,对方看起来是需要光照才能看清东西,但如此表现也有可能是假装的,他必须要把这个可能性考虑在内。 慢慢移挪到某个位置的时候,从他的角度,何太哀看到对方在火苗的光芒照射下,其右耳位置,反射出一点刺目的微光,令人不得不瞩目。 这名进入何太哀“界内”的玩家,浑然不知地在继续前行,这使得一人一鬼之间的视线角度出现变化,那个戴在男生右耳上的东西,失却在特定角度下的刺目光亮,露出其原本模样,竟是个银杏叶形状的金色耳钉。 果然是这样。 这个男生,是天师府的人。 那么这身特殊款式的藏蓝色衣服,大概就是天师府的统一天师服饰了。 何太哀默默在心中思索着,忽然,他注意到自己周遭的“黑玉”人像,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些许奇怪变化。只见没有生命迹象的人像们,纷纷扭转头部,一个个表情由原本的狂热崇拜,转为森森然的恶意盯视,居然都在瞪着突然闯入的那名玩家。 而那名玩家因为光源有限,看不到室内全貌,所以竟都没有注意到这细微变化。 何太哀一身鸡皮疙瘩起来,这些人像变化,根本不是他操控的,它们自己改换了形态。他原本随意藏在一个人像旁边,结果这人像突然扭头,脖子还微微伸长,差点跟他来个脸贴脸。这“游戏”到底是在吓玩家还是在吓他?! 第180页 玩家还再继续前行,而满室的人像模样,也变得原来越诡异。他们最开始呈拜服神明的状态,等玩家进来后,逐渐变成恶意的打量模样,但都还勉强保持着原本姿势,没怎么大变动。 可随着玩家逐步深入人像群中,这些人像们的变化,就显得越来越明目张胆,而且,说来古怪,它们的变化,从来不在何太哀的视线之中。就是说,何太哀故意盯着它们看时,它们是不动的。可只要何太哀转移视线,只要何太哀的注意力,没落在某些具体的人像身上,这些不被注意的“黑玉”雕像,它们就开始张狂大变样。 有些竟然从地上站起来,甚至还摆出了要去触摸玩家的姿势。 那名玩家也同样注意到这变化,但他以为是越往里走,人像越是要摆出阻拦的姿态,所以他只是皱了皱眉,也没觉得很害怕。 不过,这名玩家是“天师”,即便发现雕像会动,在如此环境下,大概不会惊讶。 何太哀现在心中只有一个重要问题。 那就是要不要对这名玩家出手。 他在观望,在犹豫。 而在何太哀迟疑的时候,那名玩家仍在小心谨慎地继续前行。慢慢的,慢慢的,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在近到他们俩只隔了两个人像距离时,忽然,玩家手中的火苗“扑”的一声熄灭了。 黑暗里,何太哀看到对方手忙脚乱地试图重新点亮火焰。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家伙,可能是个新手。当下,何太哀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名玩家扑去。出人意料的是,这个人动作很灵敏,虽然黑暗中不能视物,但他似乎对声音非常敏感,竟然留意到何太哀冲过来的动静,直接避了开区。何太哀对此也不算感到很意外,毕竟人家专业天师,拳脚功夫肯定很好,吊打他这种“战五渣”肯定半点问题都没有。所以他也不硬拼,只是召出“握君如意”飞快地敲击了一下地面。 当下,“黑玉”如黑夜里的影子一般浮现在地面上,悄无声息里,飞速地朝着那名玩家蔓延而去,随后一把攥住了对方的脚。 那名玩家脸色一变,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张,朝着何太哀所在方向投掷而来。这下何太哀看清楚,这些纸张的材质,同虞幼堂留给他的是一样的,所以这些应该是符箓。于是他丝毫不敢大意,立刻往旁边闪避而去。 若是状态良好的情况下,何太哀还可以凭着将身体给“黑玉化”的方式给硬生生扛过去。但他上一个副本受伤太重,鬼力几乎耗尽,小怜虽然用特殊手法对他进行了救治,但也只是让他恢复了一点。 他现在能做的,也就只能使出一层“黑玉化”的效果。先前为了迷惑玩家,所以他将“黑玉”用在了自己身上,但现在捕获住了那名玩家,为了将对方给“冻住”,他的有限力量只能从自己身上的“黑玉”进行转移。 也就是说,对方多被“黑玉”冻住一分,他身上的能够自保的“黑玉”便少一分。眼下,那名年轻的“天师”已经有泰半身子都被“黑玉”裹挟住了,于是,对应的,何太哀现在就处在几乎不受“黑玉”保护的状态下。 符箓的力量何太哀很清楚,以他现在的状况,如果挨上一季,下场最少也得是个半死! 不过好在对方当时手被及时“冻住”,想要挥出符箓的力道有限,符箓轻轻飘飘朝着何太哀飘来,无力地似乎就要半道落地,何太哀往后退了几步,但没有退太远,因为以他现在虚弱状态,若是离得太远,反倒没办法好好控制“黑玉”的能力,要知道玩家现在可还没有被完全“冻住”的。 结果没想到,那枚轻飘飘的符箓,本该摔在地上,却在中途,突然像是受到某种吸引感召,忽然就一个加速,竟是以肉眼难辨的速速,直接贴在了何太哀的胸口上! “嘭”的一声,一簇蓝色的火焰凭空而起,在何太哀身上疯狂烧了起来。苍蓝色的火,烧在鬼身上的感觉,竟不是灼烫,而是无穷无尽的冷,就好像是一身的鬼力都被抽取出来用以支持焰火的燃烧,所以何太哀的身上,也只能越来越冷。 何太哀呆住,这符箓竟然还会自动锁敌?! 是感知到他身上的鬼气的缘故?! 那火焰扑都扑不灭,何太哀勉力运转鬼力调出“黑玉”覆于燃烧处企图隔绝火焰,但焰却似扎根于他的灵魂,一旦烧起来就无法停止,任何物理办法都没办法隔绝如此大火。 这一路下来,他没有死在虞幼堂手上,没有死在小怜手上,没有死在小怜师尊手上,甚至也不是死在白羽手上。 他苦苦挣扎那么久,结果是在此处和一个天师府的小弟子同归于尽了,何太哀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算他运气太差,还是一切是“天理循环”的报应结果。但他是苦心经营,一朝却因意外而丧命,这怎么看,都更像是“天意弄人”。 事实上,在此之后,何太哀有一段时间的记忆空白。 关于这段时间里,他自己做了什么,何太哀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以为自己会被活活“烧死”,明明从他失去知觉的现场来看,应该是如此下场,难不成还是这符箓烧着烧着,最后动力不足,自己给熄灭了? 然而,怪异的是,在何太哀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后,他不仅没死,甚至身上也没有了伤痛感。他先前一直处在一种很虚弱的状态里,但现在,他竟然感觉非常良好,甚至可以说是精力充沛的。 第181页 这简直不科学。 他心里头突然冒出一股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的恐惧感,何太哀转头去找那名玩家,那那名玩家竟然凭空消失不见了,只在地上留了一滩血。 而何太哀能发现这滩几乎同黑玉地面融为一体的血液,也多亏四周的黑玉人像。只见几个雕像趴伏在地上,将那滩血围做一团,有几个黑漆漆的嘴张开,舌头长长而贪婪地伸了出来,是做出了一个舔舐的地面的动作。 再远一些的雕像们,一个个满脸欢欣的神情,手舞足蹈,说不出的意态满足。 何太哀一个恍惚,他口中竟不合时宜地涌上了一股不知从何沾染而来的,血腥味。 他先前刚刚醒来,五感迟钝,此时才算真正复苏,口腔里那血的味道,既馥郁,又甘甜,令人回味无穷,是要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再饮一杯。 何太哀猛地一个寒颤,脸色变得奇差,他再也无法忍受待在这个房间里,转头就朝着“门”的方向奔过去。然而,他奔至门前,尚未来得及动手开门,那扇门,就被人从外部猝不及防地打了开。 一名和先前那玩家同样穿着的玩家,立在门口。 藏蓝色的衣服,似道非道。 这名玩家,长得很秀气,但长眉很细,又是斜飞入鬓的角度,于是整个人就因为这一弯眉毛显得很不好惹。他看着何太哀,竟是能在暗中视物,只见这玩家准确地捕捉到何太哀的所谓位置,甚至还冲何太哀笑了一笑:“巧了,你是要去哪里?” 何太哀知道自己的特异点就是身上鬼气不显,于是看起来和活人无异。玩家多半是会将他当做玩家同类,一路以来都是如此,所以,他也见怪不怪。虽然心在心情极糟,何太哀也只尽力神色平和地回道:“这间房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正要出去。” 秀眉秀目的玩家看着何太哀,“哦”了一声。 何太哀答完,便打算越过对方离开,结果步子才迈开一步,就听到对方说:“你难道不打算对我动手?” “什么?” “现在的鬼怪都这么特立独行?”那名玩家眉一挑,“吃完人嘴都不晓得擦一下,还能若无其事地跟人平静交流?怎么,是嫌弃我不好吃,还是先前吃得太饱,所以不准备加餐?” 作者有话要说:咳,剧情需要,后面的冲突,还有再后面现世篇小衰的表现,都和此有关,所以避不开这个了…… 虐是不会大虐的,我不擅长写虐,给角色捅刀的刀一直不锋利,也就祖传指甲刀那个水准。 真的不会虐,大家信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糖、撒拉呼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偌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命运之门03 这人的一句话,惊得何太哀脸色都变了。并且,他原本刻意想要去忽略的,那股嘴里的血液味道,在此刻的心理作用下,开始显得越发难以忽视。那是甘美的,堕落的,甜腻的,同时也是令人隐隐反胃想要呕吐的。 他竟然看得出我是鬼? 何太哀阻止自己去留意口腔中的味道,他只好拼命去想其他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镇定点。他告诉自己,“游戏”里的玩家,其实只是相当于一段“数据”。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这些高高在上的“玩家”才不会死。这算什么呢,哪怕有“玩家”被他“吞噬”了,那又算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切只不过是“游戏”将人物模拟得太过逼真的虚假体验而已。 如果他是在外面真实的世界,虽然意外身亡所以对人世间仍有留恋,但他不会做出害人命的事。可但现在,一切不过是个不会死“人”的游戏,对吧? 他想要的也很简单,就是在这个游戏尽量存活下去,然后摆脱“游戏系统”,去现世里看一眼他爸妈。当然,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立刻投胎消失…… 全数由黑玉石制的室内,没一丝光亮,此地“暗无天日”,但那名新进入此“室”的玩家,却是明明确确地看着何太哀冷笑了一声,他单手抚上自己的腰侧,接着,便抽出一个东西,直接照着何太哀的脸狠抽过来! 是一道金色的鞭子。 何太哀眼见鞭子抽来,第一反应是想要躲,但他后退一步后就意识到,如果此时自己后退,就会被这个玩家堵死在房间里,所以反应过来的他,立刻抑制住自己的下意识反应,并且反而还上前一步,不退反进,就想要强行越过此名玩家破“门”而出。 他整个人在瞬间完成“黑玉化”形态的转化,然而没想到的是,这名新来的玩家眼睛眨也不眨,一点也不忌惮何太哀身上的特异变化,举手便继续挥鞭抽来,更没想到的是,玩家他力气大得根本不像个活人,竟然何太哀他抽得整个人往后倒飞了出去! “黑玉化”后的身体耐打,撞倒了无数“黑玉人像”的何太哀,终于摔停下来,他攀着一旁的人像,重新站起,然而对方显然不想给他缓过神的机会,手中提着金灿灿的鞭子,就又要抽过来。 “啪嗒。” 室内突然响起一道异响,眼见何太哀又要挨一鞭,一道巨大的黑影,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在无光亮的室内显露出形迹。 第182页 壁画上的“浮雕”突然活了。 漆黑面目的神灵之像,原本在壁面上,只不过是均匀地微微突出,现在竟呈畸形之态,就好像是照片被人不小心手滑“液化”了一般,倒吊神像的手肘奇异地凸起,让人都要觉得恶心了,仿佛是壁面上突兀地长出了一个硕大瘤子。 “畸形的凸起”越来越醒目,不断膨胀着,宛如被人不断注入气体的气球,最后“啪嗒”一下,瘤子似的神明手肘破裂开来,炸裂出一股黑色的汁液。 它既像是色泽浓郁的血液,又像是浓稠的油漆,壁面上的神像像是血肉化脓又被挤破了脓包,只剩了一层皮挂在墙面上,而“皮”里包裹的怪异液体,却是就这么在地上流淌开来。 流体流动的声音,诡异地在室内响起,颇有暗潮涌动的意味,听得人寒毛直竖。 何太哀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不适的表情,即便知道这些东西是“此界室内”的“助力”布置,是“游戏”给予他的防守配套,但他仍旧习惯不了这种阴冷邪恶的风格。这些都是“系统”一手包办的设计,玩家第一次见,他也是第一次见,可以说,何太哀和玩家的感受趋于一致,总体感觉就是,操,有没有搞错? 看似随意散布在地上的液体,实则却有明确的流动目的,它朝着何太哀所在方向尽力延展着,以一种畸形的姿势不断蠕动,最后,竟在其间“发芽”生出一只黑色的手! 这只手修长有力,在凝成形态之后,它便掌心按于地面,用力撑了一下,而后,手臂连接着的肩膀,头颅,身躯,双腿,就这样被拔了出来。 小小的一滩液体,突然“吐”出一尊巨大的“神明”。神明“顶天立地”地将石室一半空间都霸占住,它像个婴儿似的蜷缩侧躺着,眼嘴都未曾张开,于是一张巨大的脸上看起来漆黑一片,但它嗅到了“活人”的气息,所以鼻翼翕动几下,跟着,一只巨手伸出,是直接朝着玩家所在方向狠劈而下! 这只手劈出的角度极为刁钻,一时间,那名手执鞭子的玩家也顾不上何太哀,显然他在力量方面比较出色,但敏捷度也不过是还可以的程度,所以黑色的神明之手伸来时,这个玩家虽然躲开了,但是躲得分外狼狈。 而巨大的神明,一击不中后,缓缓张开了它的眼睛。 那是一双全然血红色的眼,里面漂浮着无尽邪恶崩坏之意。 它没有去看玩家,而是抬起巨大的头颅去看何太哀。曾经的“邪神”副本里,面部空白的神像,在最后拥有了何太哀的五官,那么,这尊也是如此吗?何太哀看不出来,因为这尊神像身上不似人的气息过于浓重,竟模糊了它的面目。 “什么鬼东西?” 原本正在细细观察着何太哀的“神明”,听到这声动静,扭转了脸。它的肌肤是玉石般的漆黑,双目是阴森诡异的红色,此时,它似乎是在笑,嘴唇裂开,翻出一点同眼睛同色深红,随后竟缓慢地裂至耳根,并且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犬齿。 何太哀也有这样一对犬牙,但那对犬牙长在他身上毫无杀伤力,长在这尊“邪神”身上,竟成黑面獠牙之感。血色的嘴唇分开,露出邪神口腔内里无尽深渊似的深红,同时只听“哔啵”两声,这尊漆黑“神明”的巨大脸盘上,居然裂开四道对称的口子,两道一左一右位于双眼的上方也就是原本应该是眉毛所处的位置,另两道则落在眼睛的下方。 四道口子一阵诡异蠕动,就好像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生长,想要突破表皮的束缚。 “噼里啪啦”,类似什么炒熟的豆子被踩碎的声音,何太哀也没看清楚“邪神”面上的变化,只是,那动作原本还有点迟缓的“神像”,突然一个迅疾的折身扑向室内唯一的玩家,那如同爬行动物般的动作迅猛到不可思议。 它庞大的身躯挡住了何太哀的视线,但属于人类的惨叫声,不随视线阻隔地响了起来,并伴随着血腥气一起扩散开来。不过,这样的惨叫声只响了一声,后续就没了动静,空余回音在室内回荡。 何太哀呼吸一窒,他下意识大喊:“住手!” 但迟了。 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清晰地响彻在此界之内。比起体面受过教育的人类,更像是凭借本能而行动的动物,黑色的“邪神”听到何太哀的喊声之后,勉力在狭小的室内转身,并保证自己不会打到何太哀。 六只猩红的巨大眼睛,不受黑暗的困扰,无比准确地,齐刷刷地盯住了何太哀。 原来,那四道伤痕,都是眼睛闭上时留下的缝痕。此时三对眼睛齐张,立时占去“神明”的大半张脸。那样深红的颜色,显得如此不详而邪恶,原本就不太像人的“神明”,此时因为这六只鲜红分明的眼睛,而变得越发充满了“异物感”。 这尊“邪神”朝着何太哀张了张嘴,露出嘴里的人尸。被咬成两截的身躯,因为这阵动作颠簸,而涌出了大量鲜血,紧接着,这些鲜血又顺着“邪神”的嘴角流下来,淅淅沥沥地淌了一地。 “邪神”眨了眨眼睛,它的六只眼睛都不是同时闭合上的,所以六只眼睛在黑暗里像是三排闪烁的红色大灯。它俯身靠近何太哀,露出了一个类似于“愉悦快乐”的表情,然后将嘴里的“玩家”吐出,吐到何太哀身前。 六只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何太哀看,竟露出了点期待的意思,就仿佛是叼了猎物到主人面前求表扬的一条猎犬。 第183页 但它显然动作很没分寸,倒瘫的尸体摔在地上溅起血花,淋了何太哀一头一脸。而何太哀抹了一把脸后,终于情绪崩溃,他再无法留在这个“界内”,转头就冲“石门”奔去。即将跑离的时候,何太哀听到一阵低低的呜咽声,就那种被遗弃的小动物才会发出的动静,是那尊怪异的具象化后的“神明雕像”发出来的声响,听起来居然有点可怜,但刚见证对方吞吃玩家的何太哀,半点同情之心都起不了,只觉得寒毛直竖,别说停下脚步了,连头也没回,他就离开了这间“黑玉鬼殿”。 推“门”而出进入新“房间”的那一刻,何太哀大松了一口气。此时心情,就好像是从至寒的冬日一步跨入暖春季节一般。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玩家,为什么会发现他鬼怪的身份? 是因为……他吞吃了一个人,直接沾染人命血肉,所以身上鬼气变重了? 不!一切都是虚拟的,所以这个推测根本不合理。对了,上个副本的时候,他不是遇到小怜的师尊了吗?当时晏临也没认出他的鬼怪身份,但这位掌门师尊,脸也不露,就直接放火烧他,似乎是笃定了他的鬼怪身份。然而从小怜当时的举措来看,他感觉,小怜应当并未同其他人说起自己的事,甚至,小怜还在有意地避开“天师府”的人。 那身夸张的打扮,黑色的披风,金色的面具,都是为了不让自身被熟人轻易认出。 何太哀怔了一下,他先前没有深思,现在一想,却觉得小怜身上处处透着古怪。 但话先说回来,那位掌门师尊动手打他,放的还是如此一把“烈火”,显然是用什么特殊手法认出了他的鬼怪身份。说不定就是在那个时候,对方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标记,导致他现在轻易的就能被人认出鬼怪身份,再不能装成“玩家”的模样。 之后,怕得是很危险了。 何太哀这般想着,抬目看向自己新进入的“房间”。 七彩色调的室内,浓郁的色彩扑面而来,而身处在其中的人们,也因为这方空间的特异性,而发生了怪异的视觉变化。他们变得有点不太像是真人,身上的颜色变成了纯粹的色块,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阴影。 何太哀额上有冷汗渗出。 一、二、三、四、五…… 他数了数,这房间内,竟然有五名玩家!而且,这七名玩家,俱是穿着那种似道非道的蓝色制服,右耳上都别着一枚金色的银杏叶耳钉! 何太哀立刻镇定转身,他毫不犹豫就打算推门离开。 结果,伸手一推,门居然没动! 何太哀:“……”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这个鬼怪好笨哦。” 另一人说:“也不是笨吧,就是运气太差。” 何太哀:“……” 何太哀默默转身,背贴“大门”,打量着“室内”的这五名玩家。 当先一人看到何太哀转过身,又笑了一声,一副闲聊很好说话的模样:“喂,这‘门’的开合有冷却时间的,你不知道吗?” 何太哀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也笑了笑:“我不知道。那这‘门’冷却期有多久?” 那人道:“也不是很长,大概就五六分钟吧。不过,你别想跑。撞上我们五个,算你运气不好了。唉,我也没想到我们五个居然能碰到一处。你真的太不幸了!这样,你乖乖过来,让我们‘超度’了你,我保证我们下手又快又准,绝不会让你感到痛苦,怎么样?” 何太哀没说话。 这是,忽然一旁看起来年纪最小的那个开口道:“师兄,我觉得这个鬼,看起来有点面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被喊做师兄的那人吃惊扭头道:“没搞错吧?这都多老套的台词了,亏你说得出口,丢不丢人啊?” “不是!他真的长得让人很眼熟!” 一旁另外三个没怎么开口的,突然若有所思的:“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点。” 说着,其中一人左手伸进怀里一摸,摸出一张被叠得方方正正的纸。然后他将纸展开,那张纸上被人用黑笔画了什么,他放到眼前仔细看了一会儿,又移开视线看了看何太哀,跟着又移回视线看纸张。如此三番之后,此人惊讶道:“真的是!他就是掌门说的那个鬼!” 作者有话要说:掌门亲绘通缉令 啊,文离结束不算远但也有一点距离,这个副本结束就会进入现世篇,现世篇主要是打白羽和幕后小黑手,现世篇再走23个副本篇幅就能快结束啦 第87章 命运之门04 何太哀听到这话,愣了一愣。 他目光直接瞟向对方手里的纸张,虽说隔得太远,无法看清楚细节,但好歹也能看到个模糊的大概——是个黑笔所绘的简单素描人像。再结合对方刚刚说的话,毫无疑问,这人像画的就是他! 那么问题来了,天师府的弟子手上,为什么会有和他相关的速写画? 这厢何太哀暗自吃惊,对面那个最先说话的弟子,与身旁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就直接取下身后背着的长条布包,他伸手一抖,竟露出一把剑。 而且,还是一把木剑! 它的锋刃看起来是如此的钝,相比那些小朋友拿着用来玩的塑料宝剑,这把剑它约莫也就在重量上能占点便宜。 被如此珍而重之用布匹包裹住的剑,居然是木质的一把剑,这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第184页 只见木剑的剑身细细,似乎一个成年男子握住其两端,都可以不必大花力气将它轻易折断。但这把纤细的木剑,又拥有一股叫人难以忽视的“场气”,尤其是,当木剑被那名小弟子握于手中之后,这把“剑”,莫名的,居然显现出一股极为庄严的气息,仿佛无限天地正气都被吸纳入这段木凿之中。 何太哀没有来的心中漏掉一拍。 方才穿“门”而过的那一刻,似乎有什么难以捕捉到的能量发挥了干扰作用,所以他原本凝在身上的“黑玉”,不知不觉中竟全数消退了下去,此时面对木剑,何太哀是以全然的鬼身之态直接面对,于是,他竟感到一股巨大,犹如要化作实质的危险之意,正锁住了自己,让人不寒而栗。 这种害怕和以往的都不同,更似一种本能的害怕,就像是兔子会怕老虎,动物天生在面对自己的天敌时会感到恐惧,而何太哀现在面对木剑,便属如此感受。 像这般体验,绝对是有史以来的第一遭,因为格外不同,所以也格外让人不敢大意。有许多神鬼相关的故事里,桃木剑被视为拥有驱邪制鬼之力的存在,当下何太哀便召出“握君如意”防身—— “黑玉”覆身的刹那,天师府的这一众弟子眼神微凝。 “果然是他!” “这个恶鬼不净之相,同掌门形容的一模一样,大家千万小心!此鬼很狡猾的,能力诡异,还特别擅长骗人。大家别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上,把他拿下!” 剩余几名弟子,二话不说,纷纷取下身后背着的布包,竟是每人都拿了一柄木剑出来。 秘宝名称:浩然正气守正剑。 类型:攻击类法宝。 功用描述:桃木剑者,辟邪制非,威神伏魔! 显现于世的时间:不详。 创始炼制者:天师府初代掌门。 现有炼制归属权:天师府“君子不器堂”。 五名弟子,一人一剑,也不用多话,极有默契地分散站开,一人守住一个方向,是围成了扇形朝着“门”口的何太哀逼近。 何太哀退无可退,“门”的功能暂时失效,如果他能拖上个5分钟,等“门”的冷却期过去,那他就有可能逃走。但“门”现在不可使用,后路被切断,而“桃木剑”近在眼前,避无可避,何太哀眼见五把“剑”自五个方向围拢逼来,浩然正气无形中交织成一张大网朝他压下,直压得他一阵胸闷。 无比焦虑的情绪如浪潮一样涌上来,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稀薄,让人呼吸困难,何太哀开始头晕,并且觉得心脏发疼,就好像被人用手恶狠狠地攥了个正着,他忍无可忍的—— 五名弟子完全没想到,何太哀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选择出手! 那只宛若工艺品般,仿佛黑玉石制雕刻而成的手,忽然毫无预兆地伸出,一把握住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把木剑尖端。 然后—— 然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何太哀:“……” 天师府弟子们:“……” 何太哀会做出如此举动,完全是因为焦虑不安到极致,几把木剑互相辉映,竟似共鸣般形成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压力,而何太哀在此压力下,一时失神,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可是,明明是给他如此感觉危险的木剑,却没伤到他半分。这事别说何太哀没想到,在场的五位天师府弟子显然也没想到。如此一出闹剧,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典范展现。一时间五人一鬼面面相觑,场面变得分外尴尬。 最先反应过来,是这五人里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弟子:“肯定是这层‘黑玉’的缘故!我们必须要破了他身上的这层黑玉,才有可能伤及他的根本。桃木剑对鬼不可能无用,所以这大概不是他本身的能力,他恐怕是借用了什么外物,比如说防御类的‘秘宝’之类的。” 站在最左侧的那名弟子,二话不说,收了剑直接照着何太哀就是一拳挥出。 其动作快到肉眼看不清,“黑玉化”的何太哀躲避不及,硬生生挨下这一拳。这弟子出拳角度极为刁钻,何太哀虽然挨打不痛,但整个鬼仍旧被打得向右飞出三米才摔落在地上。 除非真的无法还手,不然何太哀也不会白白做沙包让人打着玩。所以,在拳与他黑玉身体接触的那一刻,何太哀毫无犹豫地挥出“握君如意”,是要让“黑玉”逆向而行,去把那名打他的弟子裹住。 但奇异的是,明明何太哀已经通过接触的那一刻,将“黑玉”逆施而为,但对方身上也不知道有什么古怪,竟将他的“黑玉”给挡住了。何太哀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对方与他交手完了,是安全身退,毫发无伤。 “噼啪”一声,鲜明的紫色电光在空中闪烁跳跃,紫雷流转,只见无数紫色小蛇一般的电弧火花,环绕在那名出拳弟子的手上,带着一股难以用言辞形容的凌然正气,是说不出的肃穆又刚强,似乎能叫诸邪湮灭。 出拳弟子冷冷看着摔在地上的何太哀,道:“他身上有古怪,大家别轻易碰他,先用远程类的‘秘宝’将他拖离‘门’的位置,免得他跑了!” 何太哀闻言,立刻心里狂骂了一句脏话。 因为,此计如果叫这些家伙弄成功,那他是可以预见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一旦被这些玩家给逼得离开“门”,他绝对是再难重新靠近。别看他能力接近防御无敌,但他使用“握君如意”颇耗气力,“续航”能力不强,这是极为致命的缺点,他撑不了太长时间。 第185页 到时候,五位“玩家”轮番上阵追着他殴打,只要如同“猫捉老鼠”那样遛着他“玩”,他就能被活生生耗死。 等到“黑玉”效果一消,他还能有什么用?这世上大概没有比他更弱的鬼,他完全能想象出自己“任人宰割”的模样。那在他眼里看来,完全是充满了浩然正气意味的桃木剑,若是戳在鬼身上,会是个什么效果? 何太哀想象不出来,也并不想去亲身体验。 当一名天师府弟子从腕间抽下一枚金镯时,何太哀毫不犹豫一个翻身贴住“门”。 而在何太哀做出如此行为时,那名手持金镯的弟子,取下了原本用来包裹木剑的布条,并用布条穿过金镯。布条被对折握住两端,而金镯便套挂在布条中间的位置上自然垂坠,竟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拉环”。 那名弟子清喝了一声,抛出手中金镯。原本只能套在人手腕上的镯子,突然拉长变形变大,居然成了一个项圈。它在空中飞舞,显然是被人精准操作着,而其目标也很显然易见,就是要套住何太哀的脖子! “萧情!你的‘风雷绝’可以避开他的能力是吗?我套住他后,你抓住布条把他拖走!” 被放大的金色镯子,准确无误地从天而降,套住了何太哀的脖子,并且,它在“捕捉”到何太哀之后,立刻自动缩小尺寸,是死死地箍在了何太哀的脖子上。 何太哀的脖子和“镯子”只间,还卡着一条麻布。当下萧情冲过去,拽住麻布两头,就用力一扯,是要将何太哀像是拖麻袋那样拖走。 可是,超乎意料的是,明明这个鬼看起来平平无奇,方才一打也是被轻易揍飞,然而此刻,这只鬼却好像是落地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根本扯不动。 萧情自忖本身的气力不算小,但他完全扯不动何太哀,这让他倍感奇怪。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松手回头去看,然后就看到了一副让他愣住的画面。 这只“黑玉鬼”贴墙而立,身上的“黑玉”,像是不小心倒翻的黑色油漆那样,自这只鬼身上“流淌”而出,一直蔓延到“门”上。 他居然用“黑玉”将自己跟“门”给“焊”在一起“焊死”了! 萧情:“……” 萧情额上青筋跳了跳:“你给我下来!” 何太哀:“我不。” 萧情:“我说你给我下来!” 何太哀这回没说话,但他看人的眼神里,明明白白流露出“你让我下来,我难道就下来,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的意思。 萧情本来还只是一般生气,但看到何太哀这个表情,他立时气到头皮发麻,直接拔出木剑:“我戳瞎你的狗眼!” 何太哀二话不说,身上“黑玉”变形加厚,竟然拢成了一个“蛋”的形状,将他彻底包裹其中。他默默地躲在“黑玉蛋”里,黑玉化形,确实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他若要视物,眼睛便不可“黑玉化”,而他若要达成“百分百”无死角防御状态,那就只能放弃“视觉”,就像现在这样。 此时置身于封闭式的“蛋”中,外面如何,何太哀看不见了,但他听力还在,隔着厚厚一层“黑玉蛋壳”,他还听得到外头的动静。 凭声音判断,这群天师府的弟子们,是对他进行了一串拳打脚踢,但显然如此行为是无效的。如此,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头的“玩家”终于憋不住开始骂他了:“你这个缩头乌龟!千年王八蛋!你有种别躲在里头,你有种出来单挑!” 何太哀才不傻,他躲在里头好好的,为什么要想不开爬出去跟人单挑?只要撑过“冷却期”,他就能立刻跑路。反正他是“长”在“门”身上,要逃不要太方便。 随着“冷却期”倒计时的开始,外面的天师府弟子们,显然越发焦躁。而何太哀如老僧坐定,只一心一意地等着“截止日期”到来。忽然,那个叫萧情的人怒道:“气死我了!” 何太哀听到用什么东西砸在“黑玉”蛋壳上的声音,跟着“啪”的一声,接着又是一声东西掉在地上的动静。外头突然没人说话,半晌才有人结结巴巴到:“师、师师师兄,你、你你你的守正剑断了。” 萧情:“……” “怎么办啊,长老要是知道了……我的天啊,太可怕了!” “头可断,血可流,唯有‘守正剑’不能有事。师兄,长老发怒比鬼还可怕啊啊啊!” 何太哀心想,这他妈是什么“规矩”?他有心想再听几句八卦,但对方却不再继续聊下去了。正巧,“门”有松动,何太哀察觉到“冷却期”的结束。而比起听八卦,显然保命更要紧。何太哀不想再与这五名天师府弟子待下去,他直接维持着蛋形破“门”而逃。 “游戏”之前说过,“门”的传向对传送对象来讲,是“任意”的。而这个所谓的任意,就表示,不同的两个人,即便同一时间开“门”,他们的传送结果,也是随机不定。也就是说,就算这些天师府的弟子跟着他一道穿“门”而走,他们这些人也不会落脚在一处—— 至少,这一道“门”的筛选不会产生如此结果。 当然,其实如果是全然随机的话,有些倒霉催的悲剧也有可能发生,比如说,发生了“两人同时‘破门’,又不幸被传送到同一个地方”的悲惨事件,但这个概率实在太小了,暂时可以忽略不计。 第186页 带着这样的想法,何太哀成功穿“门”而出。 新的“界”,是一个琉璃剔透的空间,这个空间自带异常美轮美奂的奇异视觉效果,“室内”清辉四溢,地面上隐约有冰霜凝结的痕迹,冰与晶体交相辉映,乍一眼看去,一时也叫人辨别不出两者差别。 毫无疑问,此处温度明显是偏低的。 何太哀他打了一个寒颤,但他打颤,却并非是因为这里偏低的温度——那是一股从心底深处漫上来的寒意。 一切是因为,他在这方“界”内,看到了十来个玩家。 并且,这些玩家俱是穿着一身,就那种藏蓝色带白金纹的,似道非道的统一服饰。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糖糖能出来(如果不出意外 感谢在20191111 17:59:32~20191114 01:3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命运之门05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衰运! 他刚刚为什么要逃?!不就是因为方才在场的有5个天师府弟子,若是不及时溜,他就该围死在那儿了,他要逃自然是为了避其锋芒,想要找个玩家少的地方“苟且保命”一下,但结果现在??? “游戏”居然给他来了他妈的一打十多个天师府弟子! 这到底是怎样的运气?为什么他总是能遇到这种堪比中彩票般的倒霉事件? 何太哀差点没背过气去,他脸色铁青地看着面前的人们。 而这十余双眼睛,也在同时默默地打量着他。 虽然已经预知了结果,但何太哀还是不死心的,试图去反手推“门”,而结果自然是他发现此“门”果然不可撼动。没有例外的,这“门”也进入了“使用冷却期”。“后路”再次被堵死,难道,他得像方才那样,再做个“黑玉蛋壳”出来,然后在里熬个5分钟? 此法不妥。 怎么说呢。因为,他接二连三地一直使用“握君如意”的能力,现在虽说还不到“力不从心”这个地步,但确实是消耗过快了。“黑玉”能力虽然很好用,可使用起来颇为消耗体力,以此趋势展望未来发展,实在是叫人倍感前景堪忧,倘若如此再熬过两个“门”,他就该能力枯竭坐着等死了。 这个“副本”什么时候能结束,完全是个未知之数,他必须得尽量保留点实力以备应付后续突发情况,毕竟—— 以他的“绝命”衰运来看,要是之后连着遇到一系列存在10名天师府弟子的“界”,也不是什么他妈的不可能之事啊! 他可是“衰”到被人称为“衰神”的人好吗! 不能总是这样硬熬——如果能在不使用“握君如意”的情况下,想办法拖延时间,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极度紧张压抑的气氛下,时间的概念被扭曲,何太哀从没注意力如此集中过,生死一线的压迫感,让他有一种灵魂从躯壳中脱离开来的错觉,他奇异地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细节,包括这个“界”,包括眼前的“玩家”。 琉璃室内,一种怪奇的阴寒心寂之感,若有似无地蔓延着。 此“界”晶莹剔透,无论是地面,墙面,还是圆弧形的拱顶,均是由水晶模样的材料搭建而成,不过,这些材料也并非平整光滑的块体,而是连绵起伏的一种凹凸不平。 若是要具体形同,大概就像是一路不小心被人用铲子铲坏了。这个落铲的人,每落下一铲子,便会造成一小块利落的小切面,但人非机器,无法精准下手,于是每次铲子落下的角度和位置不同,这就导致了无数小切面交错叠在一起。它们彼此独立又有种诡异的统一感,看起来极为凌乱的拥有自身的特色,但放眼全局望去时,又同时存在着一种模棱两可的统一趋势方向,。 晶莹剔透的“室”拥有极高的透明度,而令人在意的是,这个空间,并非类似之前两个房间的方正之态,而是个巨大的半球体形状,一个事物,若是“画风”与旁的有所差距,那这异样背后必然存在一定理由,定是和原“室”的鬼怪能力有所联系。 何太哀仔细地看着眼前的“玩家”们,试图在对方身上找到些新发现和事情的突破口。只见这波人脸色都很不好,惨白惨白的,不,确切地说,不止是脸,应该是露在衣料外头的皮肤都很白,而且这种白,是一种非常不正常的白,白得甚至显现出了一种诡异的透明感。 一开始,何太哀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因为这一“室”的布景摆设就是一种剔透无色的白,他一度以为是光线的问题,但这会儿仔细去观察玩家,他就发现,他们的皮肤,分明是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异变。尤其是那个站得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这个人用布料包裹住了右手,而这只手露出的小部分关节,肉眼可见的都快成冰晶了。 何太哀要想再去细看,便也就在此时,他眼睛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黑影,身侧墙壁上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悄无声息地“爬”了过来。 这玩意儿带着一股不可忽视的浓郁鬼气,而且不是在“室内”,而是“趴在”冰晶墙壁的“外头”。 何太哀猛的转头。 结果出乎他意料,他看到的,是一只虚幻洁白,又充满冰晶之感的巨大手掌。那只手正隔“墙”缓慢移动着,行动间带着一股叫人形容不上来的诡异韵律,竟好似在轻抚。这个联想,让何太哀无意识地皱起了眉。他若有所感地抬头,然后,以他站着的那个角度,他正好对上一双琉璃淡漠的眼。 第187页 视线相对的那一瞬间,何太哀的五感竟和某个不知名的存在相通了。但对方似乎并不是此“界室”的主人,反倒似更高一级的存在。那个存在正凝视着这个“界”,于是此“界”的完整形态,便进入了何太哀的脑中。 异度空间里,矗立着一尊巍峨巨大的冰晶女体雕像。这尊雕像呈十月怀胎之貌,它低头轻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动作温柔甚至包含着某种隐隐的期待之意,可其目光却与动作截然相反,完全不是一般为人母时的慈爱,而是沾染着残忍而血腥的贪婪之意。 诸位玩家所处的半球体“屋室”,便是填充在这尊冰晶女体雕像的腹部! 这尊女像目光所视,实际上,便也就是“室内”与之相比显得分外渺小的玩家! 相通的五感猛然间被切断,何太哀默默收回视线打量面前的玩家。 和最开始的焦虑相比,他此时镇定了不少。心中斟酌着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何太哀开口道:“你们难道没发现自己肚子里的异样?” 不管是不是,他先肯定地这么讲再说。 何太哀继续道:“你们继续在这里待着,就要被同化而死了,难道你们不怕?已经有部分出现了异化,不是么?现在还只是身体部分变成冰晶,到时候,你们可是会整个人都变成晶体,而且还会像女人一样怀孕,就像这个‘界’的本体形态那样。” 此时不仅要胡编,而且还要危言耸听加大力度去散播恐惧。 人什么时候最好骗? 就是在六神无主,感到惶惑不安,又不知该做什么的迷茫期时最好骗。一旦人们处在如此精神状态下,就会抓住一切可能的“救命稻草”,接受骗子的诱惑,相信骗子的谎言,做出一系列在正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傻事。 有人目光微动,何太哀正要继续煽风点火,忽然人群里出现一声惊呼。 “啊!这个鬼,他不就是掌门画的那个鬼吗?” 话语间,开口的这位一手探入怀中,摸索了一阵便取出一张纸来。离此人最近的几个天师府弟子纷纷围了上去,他们看了一看那纸张,又抬头看了看何太哀:“真的是他!大家快别理他,掌门说了,这鬼很会骗人的,大家遇到他不管他说什么都别理会,直接动手把人拿下!” “而且掌门应该也快到这里了吧?我们先捉住他,到时候直接交给掌门处理!” 什么?! 何太哀脸色惊变,他看着这群脸色惨白的天师府弟子,毫不怀疑其话中的真实性,当下他便召出“握君如意”,可异变陡生于此,谁都没有想到,那只原本一直在“室外”逡巡着的女像巨手,忽然毫无预兆的,就这样探伸了进来。 仿佛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手轻轻松松浸入水中,那只手伸进来了,明明看起来动作缓慢,可一眨眼的功夫又已是分明到了眼前。并且,这只手的目标极度明确,它瞄准的是何太哀! 被一把攥住了的何太哀,周身凝出无数晶霜,就好像此“室”的寒意,猛然间全向着他聚拢而来。更为恐怖的是,何太哀明明已经进入了“黑玉化”的状态里,但被这只手攥住了之后,他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失控。 宛如决堤之水,他一身的“鬼力”,竟源源不断地涌向这只洁白虚幻的巨手。顷刻间,何太哀的头脑一阵发晕,浑身的血液都似沸腾了一般。 四周冰霜迹象越来越明显,室内玩家们身上的“冰晶异化”特征也越来越显著。这尊冰晶女像,竟然是在吸食何太哀身上的鬼力,然后将之换变成自己的! 何太哀只觉体内一阵发寒一阵又发热,一股奇异的恶心感觉涌上来,他想呕吐,却又吐出来。何太哀难受得几乎发狂,他神智渐渐模糊,入目所视一重重暗下来,可忽然喉口一甜,就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而这一喷,倒是叫他重新清醒了片刻。 这样下去会死的。 如此念头在脑海里冒出来,然后,本能的求生欲,使得何太哀重新召出了“握君如意”。然而,如意在手,其姿态显然同平时不太一样。丝丝邪诡的黑气自如意中倾泻而出,如缕不绝,到最后轰然倾泻,邪气滚滚,仿佛大海浪潮。 轰隆! 这些黑气直接凝为实质,化作毁灭的黑水汪洋,液化的“黑玉”激涌冲刷,旋转着撕裂一切。不过转眼的工夫,整间“界室”都被何太哀的“黑玉”给填满了! 是的,连同那只晶莹剔透的巨手,还有十余名天师府的弟子,都被淹没在这片失控的“黑水汪洋”里。 入目一切俱是无光的无尽漆黑,何太哀头晕目眩,但体内的痛苦居然减轻了不少。他吃力地喘息着,头晕目眩,浑身无力,但他在这片黑色之中,嗅到了非常甜美的香气。那是食物的味道,于是,无底洞般的饥饿感,就这样出现了,占据了他的整颗心,如果他现在还有心的话。 正是这股香气振奋鼓励着他,令虚弱到了极致的何太哀,摇摇晃晃的,穿梭在全然无尽的黑暗之中,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香意奔去。 吃掉它们,吃掉它们…… 无限的饥饿感,引诱着何太哀去捕捉住了香气四溢的猎物。当神志不清的何太哀正要下口的时候,一股叫鬼倍感刺痛的灼热感,就这样出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何太哀猛然惊醒,他忽然发现自己抓着个什么东西。 第188页 毫无疑问,虽然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但那个东西,分明是个人。眼下,正是这个“人”,在对着他散发出“食物”的香甜味道。 何太哀脸上血色尽失,他连忙一把将手中的“玩家”丢开。而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异变。不错,一切都是他导致的。这一片无尽黑暗,连自身存在都让人无法看见的黑,乃是“黑玉”填充构成。所有的一切都是固体,无论是人还是鬼,跨入此界都无法行动,然而他的“身份”特殊,他是这片“黑暗”的主人,所以可以在这片固态“黑玉”里,自由行走,随意穿梭。 而此刻,“黑暗”中的温度越来越高。 那会令人感到刺痛的灼烧感,在“黑暗”中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不可错辨。 奇异得就好像是有人在黑夜里放了一把火。 方才正是这一阵“灼烧”,让他从失智的状态下重新清醒,他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不,比起感谢,他或许更应该担忧一下,此刻自己的命还能不能保住。 这是如此特殊的,而又令人熟悉的烧灼感觉。他在上个副本遇到小怜的师尊,也就是天师府掌门人时,曾被对方一阵放火猛喷,当时他躲在自“砌”的“黑玉墙”后头,那火烧黑玉生出的灼热感,跟眼前发生的比起来,是何等的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妈耶,我居然没写到糖糖 对不起,我发誓,下一章他绝对出来 感谢在20191114 01:39:03~20191115 02:0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撒拉呼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妄为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命运之门06 烈火的源头,似乎就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滚滚的灼热气流,不断地向四周扩散涌现。何太哀感到一阵窒息,但紧接着他就发现,其实在这片汪洋般的“黑玉”里醒来之后,他压根就没吸过气。作为一只鬼的他,虽然行为生理上一直以来都很像活人,但他本质只是一只鬼而已,死人哪里需要呼吸呢?这种话说出来不是很可笑吗?所谓的窒息感,不过是一种精神高度紧张后的错觉。 只有那种像是过于接近火源,所以皮肤都要被烧伤重创的灼热感才是真的。此刻,身在“黑玉”之中的何太哀,感觉自己像是在滚烫的沥青里游泳。 但是—— 不可以逃。 尽管出于本能,何太哀很想往后躲闪。毕竟,这火焰是足可扫荡一切污秽的刚烈威猛之存在,作为鬼怪,他怎么可能不怕?自然很怕。但理智告诉他,只有向着这股热源传递来的方向走去,他才有可能寻得活命的机会。 毫无疑问,这火焰,以及火焰的主人是才后来出现的。而且出现的时间点,应该是在他“失控”放出这一“室”黑玉的事件之后。 别看这回“黑玉”出现时,形态近似气体又仿佛液体,但凡其成型之后,就是固态。何太哀作为这能力的“主人”,他可以在固态的“黑玉”内部自由行走,就仿佛是在水中游泳一样,但其他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换句话讲,“黑玉”到底还是给来人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对方暂时是被何太哀的固态“黑玉”,给阻拦在了门口的位置。这个人没办法一口气解决“黑玉”的存在问题,所以只好放“火”慢慢的,不断地去烧。 现有的“黑玉”显然只能给对方造成一定困扰,却没有办法完全阻拦住对方。这“室内”空间有限,一旦“黑玉”烧完,何太哀避无可避就会正面撞上这个人。而不用直接交手,他也能感到对方实力相当强劲。再加上“失控”过后,他现在虚弱得随便来个人都能将他一拳打倒在地,若是之后二人不幸直接对上,何太哀可以肯定,自己必死无疑。 唯一出路确实是“逃”,但绝不是后退躲避,而是向着离开此界的“门”,也就是现在那名玩家所在方位,同时也是危险高温火焰源头的方向冲去!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求活命的机会。 何太哀在心中思索完毕,二话不说,咬牙硬着头皮就往温度高的地方走。热浪滚滚而来,让人心惊胆战,何太哀只觉自己整个人要烧着了。 这段路程应该不长,但他只觉得一切都好像是看不到尽头似的令人绝望,偏偏何太哀气力不继,跑不了,只能走。 他浑身是汗地冲破滚烫的“黑玉”,而眼前一切,跟他所料的不差,“界门”就在眼前,离他也不过一两米的距离。只是,周遭一片赤红火焰,在地面上连成一片,以至于让人没了下脚之处,但何太哀打算拼了,他心一横,就准备迈步跨过去。 然而才走出一步,突然,左手边的火焰猛然间毫无预兆地拔高爆发,就如同火山喷发那样骇人。火焰里,一道人影浮现,赤炎灼灼将那人包裹其中,只是透出一道虚虚晃晃的影,但那影子异常高大勇猛,不似人类,倒像是什么浴火而生的怪物。 在这片怒张的火焰里,何太哀清楚看到的唯有一双眼睛,那是冷冷的凤目,冰冷的瞳孔跟周遭红莲般的焰火形成巨大反差,像是暴雨中的海洋,风涛聚啸,满是赤|裸的杀意。 恐怖的赤红火焰扑面而来,那是至阳至烈至刚至的流火,周遭空气猛的像是被压得弯曲收缩,何太哀眼前一黑,一时间根本站不住,直接摔在地上呕出一口血。 第189页 离奇的是,生死攸关的此刻,怀中突然一声脆响,好像有什么玉制的东西裂开了去,紧接着,何太哀只觉一股清凉之意沿着他的四肢百骸散开,他顿时神智一清,并且,又涌出了一点力气。 也不知道是痛到极致所以觉不出痛还是怎么的,原本如此令鬼胆寒畏惧的火焰,何太哀竟觉得也没什么了。他提着一口气,拼尽最后的这一点力道,硬是就地打了个滚,就这么滚出了“门”去! 死里逃生的何太哀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缓过劲后,他第一反应是去看自己的手脚,然后发现自己身上竟无严重烧伤的痕迹。他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随后,又伸手摸向怀中,于是也就摸到了那个救了他一命的东西。 温润的触感,是一枚玉雕的小动物,对,就虞幼堂给他的那枚。 何太哀将那枚玉制的佩饰从领口里取出,一时间心潮涌动,感慨万分。此刻,这只玉刻的小兽,从头至脚,裂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虽不至于直接让佩饰直接裂成两半,但显然是造成了不可修复逆转的损伤。 方才那个人,是虞幼堂的师兄吧。之前那一“室”的天师府弟子们,不也说过了么,他们说掌门很快就会来,再加上传闻里这位掌门是惯使火焰的,所以他遇到的,就是天师府的掌门没跑了。 不知怎的,这位素未谋面的掌门对他有着极深的杀意,两次见面,那杀气都快凝成实质了,极为恐怖,简直如天倾倒。而且,掌门还不是自己单独一个人要杀他,这位掌门还画了一堆他的真人画像,直接派发给门派里的弟子,让众弟子们一齐来追杀他,这一点就很奇怪。 这个人为什么会有他的画像?不,或许应该这样问,对方为什么会以这样明确的方式来找寻他? 显然,天师府的这位掌门大人,并非是在上个副本遇到他之后,才起意要来杀他。虞幼堂他师兄的表现,更像是一开始就先知道了他这个人,然后明确的就是冲着他来。刚刚遇到的时候是如此,先前那个棺材迷宫的副本也是如此。对方知道他!并且就是为杀他而来! 何太哀心中无数疑问一齐冒出来,他握着玉雕小兽的手不由得慢慢收紧。说起来好笑,这枚救了他一命的玉佩,是虞幼堂给他的。若是那位掌门知道,居然是自己师弟的“宝物”救了他想杀的鬼一命,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何太哀背靠着“门”,他试图站起来,打算挪到远一点的地方,毕竟这“门”可是传送通道,万一有玩家刚好传送过来,这撞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何太哀吃力地硬逼自己站起。 衣料摩挲在“门”面上,发出细微又不可忽视的声响。这一个“界”,光线十分昏暗。一米之内,可见景物,而一米之外,所有的光就被诡异地一下子全吞噬了,是很不科学地留下叫人怎么也看不透的全然黑暗。 然而就是此刻,何太哀才刚刚站直了身子,一道金光突如其来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接近于虚幻之感的金线,带着可怕的杀机扑面而来! 如此标志性的招数,除了虞幼堂,还会有谁?何太哀心知自己是绝对避不开的,于是,索性也不垂死挣扎,他只是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还真是“因果轮回”。 前头他才因虞幼堂送的玉雕捡回一命,现在是直接丧命在对方手里。 这一来一回,也是等价平衡。何太哀自嘲地一笑。那么,虞幼堂也是已经知道了他的鬼怪身份了吗?现在,自己身上充满招人嫌的鬼气,对方在没有认出他的情况下,直接把他当鬼无差别猎杀掉,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虽然,还有一个很大的可能性是,虞幼堂早就跟他那位掌门师兄见过面了,知道了一切真相,知道了他是个鬼,一个满口谎话的骗人鬼,但不知道为什么,何太哀有点希望虞幼堂别知道。 若要说原因的话,大概,虞幼堂是这世上,唯一的一个还在把他当做活人的人吧。不,应该说是,虞幼堂大概是现在的他,与过去活着的他之间,唯一的一道最真切的连线了。其他人追着他打杀都无所谓,反正鬼怪本来就招人嫌,但他不想虞幼堂也变成这样。 或许这样死掉也不算太糟糕? 何太哀冒出这个想法。 其实,如果要讲真心话,要去剖析最深刻的想法的话。事实上,他其实也没有非常想“活着”。但自己不想活,跟所有人都要你去死,又是两种概念。被“游戏”随意地摆弄,被人们逼着去死,怎么可以这样呢?如果真的就这样随随便便去死,总感觉自己是输了。输给谁?不知道。但就是不想死,那是一种不甘心。 虞幼堂要杀现在的他,应该易如反掌,但奇怪的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约而至。 何太哀睁眼,发现眼前竟然什么都没了。什么金线,什么金光,全没都没了。刚刚的一切,倒像是自己眼花产生的幻觉,但何太哀又明确知道,自己绝对是没有眼花的。 啪嗒。 有脚步声响起,并朝着他的这个方向走来。 何太哀实在站不住,又慢慢地贴着“门”坐在了地上。然后他仰着头,看到了那个自黑暗里浮现的人影。那是气势凌人的一张脸,神色很冷淡,即便带着一种超越性别的美感,也由于其身上过于类似出鞘之刃的特质,而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第190页 黑色的外套上,印有白鹤展翅的图案,对方在走近了之后微微低头,那右耳上银杏叶形状的金色耳钉在昏沉的光线里,反射出一点不可忽视的微光。 “何太哀?” 果然是虞幼堂。 何太哀抬着头,看着对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他看见对方的长睫毛,在这般特殊的光源下,于脸颊上投下了大片阴影,而微垂的眼帘将眼中的锋芒都掩盖住了,那神色同此处明暗交错的光影一般,让人看不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糖糖上线 小衰:我要瞒不住了! 感谢在20191115 02:01:47~20191117 00:2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番茄酱 2个;肖三生、一颗糖、撒拉呼呀、擦擦的琉璃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anfan 10瓶;萧氏一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命运之门07 咚、咚、咚。 心跳如鼓擂,何太哀从来没有听到过自己的心跳声有这样响,他都要怀疑,即使隔着如此一段距离,说不定虞幼堂也都能同样听到他的心跳声。何太哀深深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地坐在地上,无数念头就像汽水里的气泡一样涌现,因为过于纷杂,反而使得他如同大脑一片空白似的,无法做出决定。 眼见虞幼堂又走近了一步,何太哀猛然大声道:“你别过来!” 他这一声喊出,虞幼堂的脚步果然顿了一顿,然后真的就立在原地没再动了。 一瞬间,何太哀做出判断—— 虞幼堂,绝对还不知道他的鬼怪身份。 因为一旦知道,就绝对不会是眼下如此反应。他敢肯定,对方如果是在得知真相之后再见到他,不管怎样,都绝对无法维持冷静,不仅无法维持冷静,而且说不定还会愤怒到直接动手来亲自杀他。 所以,眼前这关算是过了吗?算是吧。可是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反而沉重得让他有点呼吸不畅。一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开弓没有回头箭”。撒了一个谎,就不得不撒更多的谎来圆第一个谎。 尽管是没有意义的假设,但何太哀此时忍不住的还是要想。如果,在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假装成活人,而是选择直接告诉虞幼堂,如果他跟虞幼堂坦白,自己其实在现实里已经死了,还不小心变成了鬼——如果是这样,那么,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 其实不管重复几次,但凡时间回溯重回那一刻,何太哀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在那个情景下,不管怎样都还是会假装成活人。所以,这样的假设,当真是毫无意义的。但人在有的时候,就是会忍不住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而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去做。 “你别过来。我——” 阻止对方靠近的话已经说出口,再加上他这身上的这充沛鬼气也无法做掩盖,他得快速想出一个可以解释现状的理由,要很合理,并且,最好能一口气同时解决上述两个“问题”。 何太哀说话的声音无意识地在发抖,其实也不是说有多害怕,只是刚刚经历了一串事件,这具身子有点缓不过来。他的视线扫过自己的手,忽然心里冒出一个点子,何太哀目光微微一凝,随后立刻道:“我被鬼诅咒了,你别靠近我。” “被鬼诅咒?”虞幼堂轻轻重复了一遍,便说,“让我看一下。” 何太哀还想要出言阻止对方,但虞幼堂这回并没有听从他的意思,而是直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然后一把拽住他的手:“是这里?” 手里握着的那枚玉雕,顿时滑落开来,露出身上竖向裂开的痕迹。 何太哀垂目看了眼那坠饰,轻声道:“抱歉,你给我的东西不小心被我弄破了。” 虞幼堂扫了一眼那枚玉坠佩饰,便低头继续去观察何太哀的手,口中不甚在意道:“那东西本来就是要用来护身的,要是因此碎了,是表明它还算有用,不然还得让我天天供着它当装饰品么?天下装饰品那么多,我换哪一个戴不是戴。” 何太哀声音越小:“你上次好像说过,这是你爸妈留给你的。” 虞幼堂:“……” “它对你意义很重要吧?我是想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没想到用来护身会令它碎掉,我之后——”何太哀说到此处,不由顿了顿,他皱眉勉强笑道,“等从这个‘游戏’里出去,我找人用金镶玉的方法把断口补上,把它修复得漂亮一点,你看这样行么?” 虞幼堂抬目看了一眼何太哀,然后又垂下眼帘:“你之前碰到的那个鬼很凶?” 自然。那可是你师兄,堂堂天师府掌门人,可不得是很凶? 何太哀慢慢地“嗯”了一声。 虞幼堂道:“我爸妈如果知道自己留下的东西,能挡住个厉鬼救人一命,他们想必也会很高兴。他们留下玉佩给我,是做纪念,但救人一命,是比‘纪念’更为意义重要的事情。” 何太哀一怔,虞幼堂描述父母的说法实在很奇怪,他心里的问题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爸妈难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虞幼堂淡淡道,“遇到很厉害的鬼,连骨头都没剩下。他们出任务那天,出门的时候,还跟我说,很快就会回来。人命很脆弱,比玉佩要脆弱得多,所以更应该保护。我很庆幸碎的只是玉佩。”何太哀呼吸一窒:“对不起。” 第191页 虞幼堂抬了抬眼:“一些往事罢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用说对不起。当时的情况你跟我讲一下,那个鬼都对你做了什么?” 何太哀默默将自己被虞幼堂握住的手抽出。 虞幼堂:“……” 然后何太哀又默默地将自己的另一只手,重新放在虞幼堂手上:“是这只。” “……”虞幼堂道,“怎么不早说。” 何太哀轻声道:“你刚刚看得很认真,我就没好意思打扰。” 虞幼堂:“……” 掌心的鲜红羽毛印记暴露在空气中,这枚印记,纤小,细节饱满,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人精心设计过的品牌标记。 虞幼堂低头审视了许久,用手指按住摩挲了两下,最后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箓。 何太哀见状立刻道:“别,别别别!” 虞幼堂:“我需要验一下。” 何太哀:“不不不不不!我现在超怕这种!自从我中了这个‘咒印’之后,我就莫名其妙开始身上冒出鬼气变得像鬼了,你贴个符箓在我身上,真的会要了我的命。” 虞幼堂握着何太哀的手,又仔细看了看:“当真?” 何太哀猛点头:“当真。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虞幼堂略微犹豫:“关于‘咒印’,我研究不多。这类存在极其复杂,我也不敢随便出手,怕引起一系列负面变化。除了鬼气增生,你还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何太哀立刻认真仔细想了想。因为这是白羽留下的印记,而和白羽这种鬼相关的,显然不是个好的东西。若是此时能在虞幼堂这里多了解一些相关知识,自然是好的。可偏偏他无论怎么回想,都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任何特殊变化。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最近一连串的事情大多撞在了一起的缘故,因此即便产生了什么特定变化,可他无法从中分辨,自然也就无法分析。 琢磨了一下,何太哀道:“我没觉出还有什么其他变化。不过,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就是,那个鬼,生前似乎是什么某个教会组织的教宗。而我手上的这个印记,可能跟教会的某些仪式有一点关系。” 虞幼堂不由皱眉:“你是什么时候被刻上这个‘咒印’的?” 这一点何太哀没隐瞒,他老实回答:“上个副本。” 虞幼堂依旧皱眉:“你身上的鬼气生成速度如何?” 何太哀清楚地知晓自己这一身鬼气的来源究竟为何,这是跟印记没关系的事件,于是面对虞幼堂的这个问题,他含糊编造道:“之前和一只鬼怪交手,我杀了它,然后,我身上的鬼气就出现了。我想,应该是我杀的鬼越多,身上的鬼气也会越来越浓厚。而我不杀鬼的时候,身上鬼气是没有变化的。” 虞幼堂听完之后,皱起的眉头展开,他道:“你说的这种刻印诅咒,并非是立刻生效的类型。它需要很长时间才会有作用,而且通常需要一些刺激源。就像你说的‘杀鬼’这一触发条件。甚至,很多时候,它只是一个‘位置标记’,只在某些必要时刻才会发挥效果。这种刻印杀伤力不大,更多的是用在类似于蛊惑这类的推动上。天师府有个长老,在这方面研究上很有造诣,等从‘游戏’里出去,我带你去看她,她会有解决办法。”话到此处,他松开何太哀的手,“离‘游戏’结束,已经不远,我只差一扇‘门’。” 何太哀怔住。 传闻里,在这个“超恐怖游戏”里找寻到十扇以bug形式存在的“门”,便可见到创造这个游戏的“神明”,而以次方式通关的玩家,可以向“神明”许愿,任何的愿望都可以被实现。 而白羽说,这整个“超恐怖游戏”,实际上是天师府炼制的秘宝。当然,现在是一个失控的秘宝。而所谓“神明”,则是这个秘宝快要修成鬼仙的“器灵”。 虞幼堂难得的,露出一感到困扰的表情,他说:“不过,这个副本的‘门’,确实是有些过于难找。” 何太哀突然道:“说不定,它就是想要困住你。甚至这个副本的形式,都是为了不让你轻易找到bug之‘门’。” 虞幼堂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 何太哀不由地又问:“你现在停留在这里,是为了找‘门’?有线索了吗?” 虞幼堂道:“这一‘室’,让我觉得棘手。” 何太哀想了想,说:“或许你可以带我去看一下,我可以帮忙一起想办法,也许就有用了也说不定。” 虞幼堂微微颔首:“好,你跟紧我。” 两人一前一后在黑暗中前行。此处光线非常怪异,进入者能看见自己身周一米范围内的东西被光照亮,超过这个范围,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连其他进入者的存在位置也看不见,就是统一的黑,除非用特殊手法,比如,最开始何太哀看到的,虞幼堂企图攻击他时用的“错金银”。 何太哀想到这里,快走了一步,站到虞幼堂身侧:“你最开始的时候,是不是打算攻击我?怎么后来又停手了?” 虞幼堂微微转脸:“我开始以为你是鬼。” 何太哀笑道:“看出来了,刚开始你下手是一点都没留情。” 虞幼堂:“后来认出来,自然就收手。” 何太哀:“怎么认出来的?” 虞幼堂:“……” 第192页 这一阵无言,似乎是不太想回答的意思。然而何太哀每次一看到虞幼堂这样,心里的恶趣味就会忍不住发作。这种恶趣味有时候简直有点不合时宜。他故意叹了口气:“我当时真的快吓死了,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虞幼堂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戴着那枚玉坠,离得近了,我能感觉得到。” 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何太哀愣了一下,半晌才找回话说:“是这样的吗?和大佬做朋友真好,果然非常靠谱令人倍感生命安全有保障。” 虞幼堂冷冷地瞥了何太哀一眼,说:“到了,就是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好悬是瞒过去了。 穿马甲的乐趣,大概就是享受在差点被扒掉,和赶紧捂好穿回去之间不断重复切换下造成的紧迫之感吧(喂! 感谢在20191117 00:23:37~20191118 00: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鸠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命运之门08 虞幼堂冷冷地瞥了何太哀一眼,说:“到了,就是这里。” 何太哀脚步一顿,低头一看,才发现跟前的竟是个断口路。他走的时候,不小心踢到路边一块石子,那石子“骨碌碌”地滚了出去,眼见着自断口掉落之后,又发出两声磕碰声,但接下去竟然没其他声音了——这也就意味着前方并没有阶梯铺成的通道,它很有可能是个断崖,而且深不见底。 “这是?” 何太哀才发出这一声疑问,突然,一阵怪异的振翅声响起。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了他的问话。一米之外的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可也正是这种看不清,给人留下了极大的恐怖想象空间。 成片成片的声音,似乎彰显此处存在大量会飞的动物,它们数量应该很多,一个又一个地挨挤在一起。这些动物们体型大小不明,但显然各自凑得很近很近,而且彼此间亲密到没有给对方留下什么空隙,所以一动弹就会互相摩挲翅膀,并且听动静,它们正在从遥远的“地底下”,一路挣扎着向“上”飞来。 如此浩大的声势,持续了颇长一段时间才消失,何太哀望向重新归于寂静的黑暗,忍不住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虞幼堂没有直接解释,只是伸出手指向着虚空下方一点。 无数金线,就这样凭空于虚空里浮现,。 浓郁黑暗里,唯一的光亮就是这些金线,它们璀璨的金色光芒照耀,映出了躲藏在黑暗里的那个巨大无比的孔洞。这些金线金光剔透,清净自显,如同一场梦幻的金色流星雨,猛然间向着见不着底的孔洞坠落—— 又或许,并不能用孔洞来形容,说是深渊搞不好会更加合适。 事实上,这个“界”的形态,并没有太过扭曲,它是个立方体的形状。顶上是四方,地面也是四方,只不过室内地面中央的位置,被开了一个巨大的圆弧形状的深坑,而这坑,深不见底宛若无底深渊。 何太哀看到金线如金色的无根水降落,深渊的内部,肉眼可及的范围内,其细节被映照得一清二楚。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被人为地修筑出了一道向下的简陋台阶。至少,看起来像人为的。这些台阶沿着深渊的内壁,呈螺旋状不断向下延伸。 而这其中,最让人不安的是,台阶没有尽头——即便是在金线的映衬下,洞内的情形不再被黑暗掩盖,但穷目所及,这个深渊根本看不到尽头,不明的深处,只传出奇怪的动静,并伴着阵阵阴风,极为迫人。 同时,它又带着一股叫人说不出来的邪恶吸引力。深不可测的深渊,在向地面上的人发出邀请。何太哀盯着向下看了一会儿,心中竟生出一股想要跳下去的莫名冲动,亏得他及时把视线收回来,才没做出那般出格举动。 回头看向虞幼堂,何太哀问:“你想下去?” 虞幼堂应道:“不错,但——它很奇怪。” 何太哀问:“怎么个奇怪法?” 虞幼堂示意何太哀跟进自己,然后,他率先走上那条沿着深渊内壁建成的台阶小道,开始向下走去。 何太哀见状连忙跟住。 这小道很窄,只容许一人通行,两人错开走了一阵,虞幼堂突然停住,回身指了指身后的来路:“你也看到了,现在我们距离出发点,走了有这样远。” 何太哀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两人继续前行,走了大约又有十分钟,虞幼堂再次停住,指了指来路:“但是你现在看。” 狭窄的台阶,细细的一道贴着岩壁。何太哀悚然发现,这次他们停下回看自己走过的路程,竟然同第一次停下,时没任何区别,他们明明都走了十分钟了,却根本没有半点下行的进展! 何太哀想了想,开口道:“这是鬼打墙,又或者可能是视觉错位?”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两种可能。” 虞幼堂突然道:“来。” 何太哀没能意会:“什么?” 虞幼堂也不管何太哀是不是懂了自己的意思,因为他接下来直接用行动去说明了。他突然一步靠近了何太哀,在何太哀茫然的眼神中,单手搂住对方的腰,就直接往深渊里跳。 何太哀当下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我操???! 第193页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何太哀来不及做任何准备,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他都没有。于是,他的反应就只剩了一个呆,导致他看起来就像一头呆头鹅。 两人飚出台阶快速向下坠落,何太哀在风中整个人都很懵逼,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对虞幼堂有点信心,毕竟人家可是天师大佬啊,总不能是这会儿是被鬼迷惑,于是就想跳崖并且还带着他去死吧?但想了想方才自己凝视深渊的感受,何太哀又有点不确定。 不过,他现在是鬼。鬼相对于人来说,不太那么容易死掉。至少,在不考虑“除鬼”特殊技巧的前提条件下,面对同一物理伤害,比如眼下从同一高度摔下去,最大的可能结果是虞幼堂摔死了,但他还没死。更别提他又没失心疯,脑子清清楚楚的,并且还能动用“握君如意”的能力,如此可以说是虞幼堂死了他也百分百不会死。 只是何太哀才这样想完,他的手就不小心刮到了空中浮坠的“错金银”。顿时一股钻心的痛传来,痛得他连惊愕的呆头鹅状态都维持不下去了。 四周金线无数,稍稍不慎就会挨着,何太哀一开始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于是也没觉得这些金线四布有多恐怖,直到真的被伤到了,他一只手都差点被切没了,吓得他赶紧扒拉住虞幼堂,因为虞幼堂所在的具体空间位置里,那些金线就会自动消失。 而何太哀将人搂住的时候,他明显感到怀里的虞幼堂整个人都僵了一僵,并且似乎就要推拒,何太哀赶紧更加用力将人搂住了,免得当真被推开。 突然,“轰隆”一声,深渊底下传来一声怪异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开了,紧接着无数黑影逆向飞涌而来,它们撞在金线上,被割裂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死去的重新坠回深渊,然而更多的正从深渊里飞扑而出。 前仆后继的无畏赴死行为,居然使得四周的金线大半被扑灭。那些庞杂的黑影扑腾着,撞到了半空里的何太哀跟虞幼堂,竟拥簇着将两人逆向推出深渊,甚至一直推回到地面。 所有的一切,发生在转眼间的工夫里。两人重回地上,何太哀踉跄一步没有站稳,他摊开手,刚刚接触那些黑影之时,他无意间捕捉到了两只。两只折损了翅膀的黑蝶,从何太哀的手掌心里摔落在地上,它们扇动着只剩半只的翅膀,飞不起来,只能在地上忐忑不安地爬动着。 站在深渊边缘处的何太哀,明明白白地是看清楚了地上的这两只黑翅的蝴蝶。所以,刚刚没看清楚的大片黑影,其实正是这些黑蝶组成的,对吗?他呼吸一窒,脚下没注意,竟然绊了一脚,整个人都跌了出去。 “咳咳咳——” 差点重新摔回深渊里的何太哀,被人从后头拽住了脖子上的项圈,是给重新拽了回去。 脖子突然被收紧,然后又被放开。突如其来的窒息伴随着突然涌入气管的空气,令何太哀剧烈咳嗽起来。他摔坐在地上,紧接着又被人拽着手臂倒拖了两步距离——这是对方为了确保他远离深渊,免得再摔回去。 虞幼堂按住何太哀的肩膀,将人转过来,皱眉:“你怎么了?” 何太哀不知道怎么说,他身上的冷汗又冒出来。 或许得提一句,何太哀此回刚见虞幼堂时,看起来极其凄惨。 他当时被凶残的天师府掌门拿火追着烧,被烤出了一身的汗,脸上也是,而额际的汗水滑落下来,有一滴刚好坠在了他的眼睫上,碎玉似的要落不落,仿佛才刚哭过。再加上因为能力耗尽的缘故,他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并且因为担心门后有“天师府”的玩家闯入,何太哀整个人处在极度惶惑不安的状态下。虽然他不自觉地是在尽力让自己冷静平静,可是内里的情绪还是带出了三两分。但,明明很不安,还要故作镇定,这岂不是更可怜?于是这一切相加,就导致他当时看起来万分凄惨。 而现在的何太哀,隐约又露出了点当时的情态,虽然只显一分,但虞幼堂还是情不自禁将说话的语声放缓了:“我吓到你了?” 何太哀不做声地望了深渊一眼,然后回了一个干巴巴的笑,说:“那倒没有。” 虞幼堂看着何太哀戴着的那个项圈,先前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刚刚情急之下出手拽了一把,他便觉出这东西应该是某种“秘宝”,而且上头还残留了一点灵力,并且,这一点灵力,让他感觉有些熟悉,似乎是天师府之人留下的。 故作不在意地伸出手指将那金色的项圈挑起,虞幼堂垂目淡淡问道:“这是什么?先前好像没见你戴着。” 何太哀:“……” 这东西!还是被天师府弟子追杀的时候不小心给套上了的! 何太哀不知道虞幼堂是不是瞧出什么不妥来,他又开始冒冷汗了。 “这个东西——”何太哀在斟酌要说几分真话。真假掺着来,自然是最稳妥的。但到底保留几分真,又该怎么毫无破绽地去捏造编出来的那些部分,确实因为选择太多而让人一下迷失了方向。他想了想,继续道,“其实这个是——” 哐当! 他话没说完,此一“界”的大门,突然被从外一脚踢开了! 赤红烈焰如同流水一样蔓延进来,那火焰气息是如此肃杀,炽热,充满了将要荡尽一切污秽之意的刚猛之意。 第194页 居然追来了! 何太哀无比惊悚,他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逃。身体先行一步朝着远离火焰而来的方向前行,不过,这个方向正好挡着个虞幼堂。其实何太哀是想推开或绕过虞幼堂的,但对方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主要是何太哀这个冲劲太像是被深渊蛊惑到失心疯,以至于要去往下跳。 虽然之前虞幼堂带着何太哀也跳过,但虞幼堂觉得,那至少是在他带着下的前提下,因为是他带着,所以中途不管发生什么异变情况,他都有办法应付然后救下他们两人。但,如果是何太哀一个人的话,这跳下去就不行。因为何太哀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如果遇到那种不可控的异变鬼怪要怎么办? 本来要逃命的何太哀,被虞幼堂一个用力扯回,而且是被死死拉住不让走。关键此时火焰已经蔓延着烧过来,都烧到何太哀脚下了,这完全是走投无路。 不,其实,也不是……彻底的走投无路。 假如,何太哀跳到虞幼堂身上将人抱住的话,就可以双脚离地避免被烧死了。 而何太哀—— 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于是,天师府第六十九代掌门进入此“界”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杀的鬼,正和自己那矜骄无比的师弟,抱做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修罗场action!on! 感谢在20191118 00:59:09~20191119 18:2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皈皈的金主爸爸、撒拉呼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命运之门09 何太哀吓到直接蹿到虞幼堂身上,他两手搂住虞幼堂的脖子,腿也是分开盘到对方的腰。而虞幼堂一时愣怔,他被缠得没有办法,便也就下意识地伸手将人托住。偏偏此时,那原本只是同短草一般高度势头的流火,猛的像是被人泼了一桶热油,气势汹汹地轰然暴涨。 于是,感到火势变化差点被烧到的何太哀,顿时如同被剁掉尾巴的猴子,愣是扒着往上又蹿了一截。 几乎被爬到头上的虞幼堂,真的是抱不住人。这要是换其他人,敢做出这种事情,早就被“错金银”给倒吊起来吊到脑袋充血。但他此刻分明感到何太哀在瑟瑟发抖,而且,其身上散漫出来的恐惧又无助的情绪,简直有如实质,不是一般的害怕,是怕到了极点的那种。 于是虞幼堂动作一顿,到底是没把人丢出去,甚至反而顺势拍了拍何太哀的背,安慰道:“别怕。” 但他说完这话,反而感到何太哀抖得更加厉害。 因为被何太哀如此扒拉着,虞幼堂脸差不多是埋在了对方的胸口,他的视线都被挡住,但他知道,来的人是他认识的。对于何太哀的此番反常举措,虞幼堂改了姿势运用巧力,一把将人打横抱住。 “虞幼堂!” 满地的火焰猛然拔高一米,而当中有一簇蹿得特别高,即便何太哀是被虞幼堂抱着,也是险些被烧到了屁股。 这焰火伤鬼但不伤人,虞幼堂身置其间,并不觉有任何不妥,但他被何太哀无措的情绪感染,怀里的何太哀显然非常害怕,于是受此影响之下,虞幼堂抱着人轻飘飘地往旁边避开了去。他躲过了那簇火焰,眼看何太哀完全是一副不对劲的模样,他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又多安慰一句:“这些火焰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伤人。” 立在门口的那道人影,这会儿是完全看不下去了,满身煞气的温婪厉声道:“虞幼堂,你到底在干什么!” 虞幼堂抬头:“师兄,你怎么来了?” 温婪冷笑:“还认得我是你师兄?” 虞幼堂不明所以:“我自然认得。” 温婪冷笑更甚:“我还以为,你已经被蛊惑得是要不认我这个师兄了。” 虞幼堂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婪杀气腾腾道:“什么意思?你还要抱着那个鬼东西到几时?!” 何太哀此时彻底清醒回神,立刻挣扎着就要落地,但虞幼堂此时反而将人抱住,转而冷冷地向着温婪道:“师兄你在闹什么?你吓到人了。” 温婪气到发笑:“吓到人?哪个人?你说你抱着的那个玩意儿,他是人?他哪里像人?” 虞幼堂正色道:“他被鬼诅咒了而已。” 温婪:“好,很好!不愧是鬼怪,迷惑人果然有手段!既然你觉得他是人不是鬼,你倒是将他放地上。如果烧不死,自然是人,烧死了,也不过是鬼!” 虞幼堂蹙眉:“师兄,我知道你讨厌鬼怪。但他不是鬼,他身上的鬼气我也解释过了,他只是被鬼怪诅咒了而已。” 温婪:“那你把他放地上。” 虞幼堂顿了顿,他看了一眼何太哀,淡淡道:“受鬼诅咒,这鬼气缠身当然对他有影响,师兄的火焰或许可能伤他,或许可能不会。一切都是未定之数,就冲这一点,我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 温婪暴怒:“还真是他说什么你都信啊?你怎么执迷不悟?!这只鬼根本就是从头到尾都在骗你,他根本就不是人!你还抱着他作甚?你不是最讨厌男的吗,不是最讨厌gay吗?门下弟子性别但凡为男,你见了都要跟人保持一米距离,但你现在看看你自己,你抱着个什么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哼,鬼怪迷惑,我是长见识了,原来竟是不分性别!” 第195页 虞幼堂冷冷开口:“够了。” 温婪用更加冰冷的神情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 虞幼堂:“你是在胡搅蛮缠。” 温婪怒到极致便挥手卷起星火满天,是打算直接把虞幼堂怀里那只鬼烧个半死再说。结果没想到虞幼堂早有防范,无数灿金之线伴着纷纷扬扬洒落的符箓出现,“错金银”宛如蛛丝遇火不堪烧,但配上符箓,到底是威力拔高了一层,竟将那恐怖至极的焰火给拦住了那么一时半刻。 要知道制作符箓极为不易,这一张下去便是好多钱。虞幼堂此时眼睛眨也不眨洒出一大叠,折算一下,那可是满天钱币飘荡的风姿。虽然那都是虞幼堂自个儿花钱买的东西,让其他人看着也谈不上说是心疼。但如此“一掷千金”的画面,还是让懂其价值的人颇为震撼,更别提此时“一掷千金”还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个鬼。 温婪一瞬间戾气满心,额头青筋暴跳:“虞幼堂!” 在武斗上,虞幼堂从来没想过能打赢他的这位师兄。他师兄的能力可以焚烧一切含有“灵”的东西,而他的能力“错金银”尽数皆由“灵力”幻化而成,自然是被对方完美克制。 所以,从始至终,虞幼堂所要争取的,也不过是那短暂的片刻阻拦时机。 金线隔着衣料圈住何太哀的腰,将人直接向着“门”所在的方向抛甩而出。 身在半空的何太哀视线往下,凌空越过虞幼堂的这位掌门师兄时,他还是忍不住在意了一下对方的身高。明明是这种生命攸关的时刻,但他居然还有心思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之前被放火烧的时候,他隔着火瞥见了对方隐在流焰之后的身影。那是看不真切的一个虚幻黑影,就像所有人噩梦里的恐怖黑影那样,显得如此得巨大而扭曲,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类似心理阴影一样的存在。但见到真人之后,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看起来竟然是如此得…… “娇小”。 等等,这个词好像用得不是很恰当。 但,怎么说呢…… 对方就是那种——可能才一米六出头一点的身高。而且,这还是在不穿“增高鞋”的前提下。但一般来说,越是矮的才越喜欢穿能增高的“作弊器”。若是这位掌门偷偷摸摸脚踩特制增高鞋,那其本人净身高,绝对是连一米六都没有的……矮子。 何太哀心情有点微妙,很复杂,很难形容。若要举个例子,大概是类似于明明闭着眼,入耳是听到非常凶猛的野兽吼声,很凶很凶,能把人吓趴的那种,但没想到睁眼后,却是入目看见一只娇滴滴毛都没长齐的幼崽。 也不是说这位掌门他年纪很小,但他年纪确实不算很大,加上身高又矮,所以两相结合,就令其实际年岁变得——十分难以捉摸。 脑中飘过这样的念头,被虞幼堂用金线牵扯着抛出去的何太哀,也终于赶在掌门师兄有所行动之前,触摸到了“门”。 一地流火的映照下,“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橘红色,像是铁被高温炙烤过的色彩,看起来会烫伤人。而何太哀也确实有了一瞬的迟疑,但他最终还是伸出去推“门”。手在刹那间完成“黑玉”化的自卫效果,他知道虞幼堂的意思。虞幼堂是打算以自身为饵去拖住掌门师兄,好让他趁机逃走。 师承同源的师兄弟关起门来能打闹到什么程度?反正肯定不会出人命。反倒是他,若是继续留下来,那岂止是会被掌门追着打,只要再等一会儿,掌门就该叫上虞幼堂对他来个“混合双打”了。 他所占的,不过是个“事发突然”和“信息不对等”的便宜。等这位脾气火爆的小矮子掌门冷静下来,但凡对方好好跟虞幼堂解释一下,虞幼堂难道还会不信自己师兄?一切真相自然水落石出,届时,他就是那个活该去死的鬼怪。 到时候虞幼堂会是个什么反应,会亲自动手来杀他吗?一直不愿去想的可能性,突然诶摆到了眼前,何太哀觉得很恐怖。所以手指按在“门”上的那一刻,他想的是,我必须要逃出去,我一定要现在逃出去。 可是—— 很多时候,事情总是那样的“事与愿违”,更何况他又是这样衰运的一个人。但,人又总是这样,在面对宛如自然灾害般袭来的不幸事件面前,总会情不自禁地抱有一丝幻想。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说不定事情就往好的那一面发展了呢。 这或许是一种惶恐的掩盖表现,就像是有些人看到不想看的东西,会伸手将那东西遮住一样。其实,在糟糕事件发生的时候,人们心里都早有预感了,或者该说是潜意识里,说不定已经认定此事会发生。也正是因为认定了不幸会发生,所以才会掩盖式的抱有这样“也许也没有那么糟糕”的念头。 何太哀很用力地去推“门”了,但“门”却并不能如他所愿被推开。 而地面的火焰,却是在这时突然以燎原之势迅速沿着“门”上爬,向着何太哀迅速扑杀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妈耶,我卡了。这怎么好像是进入龟速修罗场状态了,救命 感谢在20191119 18:27:31~20191121 01:1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天悬星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贡兮、岁碎、暮某搞到真的了 1个; 第196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过天晴 8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命运之门10 猛然暴涨的火焰之中,何太哀只觉浑身发烫,汗水不住地往外流淌。 身体的反应,永远跟不上脑海里转过的念头。就像他现在想要快速后仰,但躯壳却笨重到怎么都做不出及时躲避的动作。 张扬的火焰仿若火山爆发,其有方向性的攻击令其看起来根本就像是个拥有了生命的怪物。眼见赤红流火挨擦过鼻尖,灼热的气息烧得人眼前视线模糊,何太哀觉得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他忽感肩头莫名一凉,一层苍白的冰晶突然凝结,周遭一米内的空气温度莫名降低,那险些烧死他的火焰,就这样在差点触碰到他的瞬息间消散殆尽,化作丝丝缕缕的青烟。 温婪略微有些惊讶:“花长老的新发明?”随后又冷笑,“她的东西可不好拿,别是为了这张符箓被她骗到去卖血吧?” 何太哀狼狈地摔在地上,而虞幼堂这个时候已经是移位到了“门”前,他不置可否地将何太哀拉起来,神色微冷地转头看着温婪:“师兄,把‘南明离火’收了。” 温婪充耳不闻,盯着被虞幼堂护在身后的何太哀,目光阴冷:“果然是鬼怪,能力不足,就靠精神上的蛊惑手段来补足。哄得我师弟连压箱的手段都用上了,我怎么可能——放你继续祸世害人!” 虞幼堂:“师兄!” 温婪突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进来?” 虞幼堂:“我之前就问过你,但你没回答我。” 温婪冷笑:“是怪我了?你知道你身后那个,残杀了多少天师府的弟子?” 虞幼堂微微一怔,便皱起了眉。师兄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肯定是有原因,但他也同样不相信何太哀是鬼,而且居然还杀人,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所以也就只有一个结论可以得出来了:“这当中一定有误会。” 温婪冷不丁忽然道:“小怜死了。” 虞幼堂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温婪看着虞幼堂:“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进入‘游戏’吗?因为小怜死了,被一个看起来像人的鬼给杀死了。而且听那鬼自述,他居然还认识我们天师府的虞大天师,并且还成功凭借着自己像人的特殊性质,把嫉鬼如仇的‘虞天师’给骗了过去。” 虞幼堂呼吸一顿,下意识辩驳道:“不可能。” 温婪看了虞幼堂半晌。先前之时,他步步不肯退让,此时却是忽然扬手将周遭的火焰熄灭。光线幽幽暗暗的“界”内,掌门大人冷笑了一声,指了指右耳:“难不成‘魂钉’所传信息还能有假?” 天师府弟子人人都会佩戴的“魂钉”,便是右耳上的那枚银杏叶形状的金色耳钉,凡正式拜师之后,由其师长亲佩。“魂钉”为一对,一枚戴在耳上,另一枚则是收录在天师府的“魂堂”里。 人在,魂钉便在。可以说,佩在耳上的魂钉是“发送器”,收录在“魂堂”里的魂钉是“接收器”。同时,它具备相当精准的“定位”的功能,无视空间距离的干扰。若是门下弟子有难,也能据此去营救。还有一点是,门下弟子可以通过“魂钉”,在第一时间里发送绝对重要的信息,文字,图像,一切精神形式皆可。 虞幼堂好久都没说话,他没有回头看何太哀,只是望着温婪:“小怜出事,师兄一定很心焦,我明白,可你不能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怪罪到何太哀身上。这当中一定是有误会,是别的鬼怪的阴谋。何太哀之前大概确实是遇到过小怜,但他不是鬼,他绝对被鬼怪陷害的。” 温婪没想到虞幼堂会居然这么说,他气到差点笑起来:“陷害他?他是什么身份?跟我天师府又有什么关系!哪个鬼怪要费那么多力气去特地陷害他?” 虞幼堂:“你想不到,不代表没有和不可能。” 温婪:“你鬼迷心窍!” 虞幼堂:“我说的是实情。何太哀是什么情况,我最清楚。是鬼就一定会有鬼气,如果这世界上真的存在能遮掩鬼气假扮成人,还能骗过我的办法,整个灵界早就翻天了。师兄你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怎么可能有鬼能扮演人。这不可能的。” “何太哀一定是被陷害。”虞幼堂冷静地思索道,“师兄你来追杀他,这件事本身就很离奇。而他现在又鬼气缠身,我看过了,何太哀手心有一个‘咒印’,鬼才能留下来的那种。两件事加在一起,却是更好的说明了,的确有鬼怪在针对何太哀。或许那个鬼,正是看准了何太哀跟天师府的人频繁接触,才设下如此迷局。” 温婪真的被气笑了:“你到底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虞幼堂抬目:“即便是‘魂钉’所传信息,也有可能被人钻了空子给传递虚假消息。有些事情确实是真的,但经过断章取义,就可能变成完全两件不同的事情,甚至可以令其与原本真实的情况相反,变成截然不同的一个结果。师兄,师尊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温婪脸色变了,喝道:“别给我在这时候提师尊!” 虞幼堂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沉默了一会儿,但站在何太哀身前,显然是一副要护到底的架势,虞幼堂道:“我不知道小怜留给你的信息是什么,你可以跟我讲,但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决不许你动他。” 第197页 温婪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冷静:“不跟你现在将这件事说清楚,怕是以后会要出事。始作俑者在场正好,有什么话就现在都说开了。我现在不杀他,那你也把他给我看好了,免得他半路逃走。” 虞幼堂颔首:“他不会逃的。” 温婪:“你不是担心信息的传递有误?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经过,并非是小怜传给我的信息。” 虞幼堂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温婪面色森森然道:“小怜的魂钉,从来就没被放在魂堂,而是由我带在身边。所以她出事的第一时间,我就感应到了。她没有给我传信息,因为这只鬼骗人的手段过于下作,她自然难以启齿。但,我看到了。” 虞幼堂手指微微收紧。 温婪:“小怜魂散的瞬间,我借魂钉捕捉抓取到了部分的记忆。关于这只鬼是怎么骗小怜的,又是怎么翻脸做鬼杀人的,我可是一清二楚。想要我跟你仔细描述一遍吗?我看你是确实该好好知道一下,你也可以正好对比对比,看看你自己究竟是怎么被这鬼给下套骗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 虞幼堂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此时此刻,他竟感觉到有点冷。一颗心仿佛正向着无尽的黑暗里潜沉,而黑暗的深处,藏着非常可怕的东西。有个声音在心底轻声警示着他,不要去看,不要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可是这个时候,总是必须得要说点什么的,可是心里头那一点微妙的动摇令他无话可说,最后鬼使神差的,他脱口而出的话居然是:“你这样做,根本不合规矩。” “那又怎样?”温婪真的愤怒了,他看着虞幼堂,“小怜死了,你却跟我说这个?” 虞幼堂移开视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温婪冷冷道:“那你是要说什么?” 虞幼堂:“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是了,这当中一定是存在误会才会导致如此。 “误会?”温婪神色冰冰冷冷的,“是吗?原来是误会。”他冷笑,“好,在这个‘副本’里,我可是亲眼看见你身后这位无辜被误会的人,残杀了我天师府十多个弟子。小怜是不提,单单只这件,这当中究竟是怎么样的误会,我倒是想听当事人亲口跟我‘解释解释’。” 何太哀没说话,也没动作,温婪厉声道:“怎么?还没想好要怎么编排着来骗人是吗?” 虞幼堂:“师兄!” 温婪:“你还护着他?!” 虞幼堂:“你这样凶他,你让他怎么讲?” 温婪:“不然你是要我怎样!” 虞幼堂:“就算——就算何太哀是鬼,小怜是什么水平,你我都清楚,何太哀哪怕是鬼,又怎么可能是小怜的对手?而且,鬼不可能扮活人的,你明明知道。” 温婪从没见过虞幼堂这样,除了鬼迷心窍真的没别的解释,他控制不住地冷笑连连:“以前不曾有鬼如此成功地扮做活人,不代表以后不会有。这不现在眼前就有个现成的?虞幼堂,我问你,你跟他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里,你就没觉出异常来?你当真没察觉到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你是不想承认自己跟个傻子似的被个鬼耍得团团转,还是怎么?” 虞幼堂:“……” ——果真是没觉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吗。 往昔的一些小细节,此时零零碎碎地在此时浮现了起来。虞幼堂仿佛听到一阵像是冰面破裂般的声音,持续地在心里响了起来。 大概就是这样的。很多时候,人在犯了一个错误之后,会因为种种因由而不想承认自己错了。不想承认,所以要去找理由来说服自己没错,甚至还要用行动来证明,于是就这样一步步迈入深渊之中。 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不可能是那样。即便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那些微不对劲的地方,但如果去承认事实,那未免太恐怖了一点。甚至不用去想象那种情形,光是靠近真相,就让人觉得无法忍受了。就像同极的磁铁,靠近之后必然相斥。所有的这一切,也都是本能的反应,是本能想要去避开所谓的真相,本能地想要去相信自己认定的事实。 忽视一切明显的破绽,相信对方的辩解和说辞,甚至进一步为对方粉饰。不断向着黑暗沉入的心,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靠。有那么一瞬间,那湿淋淋的黑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将人的心啃食掉了一角。所有的一切有关真相、道德、原则的东西,在这心灵沉覆的一刻,似乎一起被同色的黑暗吞没了。 告诉我,你不是鬼怪,你是人,对吗? 那是黑暗里未成形的念头。潜意识里徘徊着的,非常丑陋狰狞而不理智的东西,它们竟然在这一刻被释放出来了。 你不是很会说谎吗?不要让我接近真相。如果你足够巧舌能辩,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粉饰。就这样蛊惑我好了。用那种阴邪的、卑劣的手段,随便怎样都好,只要让我相信你就可以。 “何太哀。”朦朦胧胧的光影,像是沾染了脏污痕迹之后被放置了很久的衣服,那些污迹在时间侵蚀里逐渐发黄,便是如此的颜色。这是遇到温婪之后,虞幼堂第一次转头看向身后的人,“我师兄讲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磨磨蹭蹭地掏出了我的祖传指甲刀,别的作者手头都是一系列八米长能把人心插裂的手术刀,而我只有指甲刀 第198页 埋了很久的冲突终于爆发了 我不会写虐,我写虐很差劲啊,这个应该也不算是虐的对吧? 感情线会有助攻的,要等游戏的器灵上场 我自己看我大纲我觉得是感情走向编得挺圆的,呜呜呜大家别走别离开我 第94章 命运之门11 “何太哀。”朦朦胧胧的光影,像是沾染了脏污痕迹之后被放置了很久的衣服,那些污迹在时间侵蚀里逐渐发黄,便是如此的颜色。这是遇到温婪之后,虞幼堂第一次转头看向身后的人,“我师兄讲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肩头的那一点原本阻隔焰火的冰凉冷意,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一张浅色暗淡的符箓纸张,轻飘飘地自何太哀的右肩处落了下来,落在他脚边的地上,在轻轻触地之后便彻底损坏化作了飞灰一捧。 很奇怪不是吗? 这样凝重的气氛和气急败坏的争吵,真的是过于奇怪了。关于小怜的死亡,关于天师府那些小弟子的死亡——这些玩家的死,何至于让眼前这两个人如此在意?在这个游戏里,其中最无足轻重的,难道不就是玩家的死吗? 何太哀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明明那枚驱散流火的冰冷符箓已经损坏,周遭温度已经开始逐渐回升,但何太哀还是觉得冷,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散发出来的冷意。无法形容的森森寒意,张牙舞爪地蔓延了出来,伴随着很可怕的冲击力,是猝不及防地将那恐怖的“真相”给摊开在了他的眼前。 之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捉弄”玩家,可以不拿玩家的命当回事,可以随便地下黑手,可以不论道德标准,可以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那一切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他的反击都是有理有据,他是被欺压的一方,他们鬼怪才是被彻底迫害的那一个存在——而这一切的发生前提都是,玩家在“游戏”里,不会死。 可是现在这个前提,竟然完全不存在了。 为什么眼前这两个人会这样争吵?为什么这位素未谋面的掌门会如此仇视他,甚至进入到这个“游戏”里追杀他?这一切和小怜相关的事件描述,那关于小怜的死……所有的所有,都指向一个答案。 身处“超恐怖游戏”之中,人鬼平等,死亡可以降临在任何一个鬼、任何一个人身上。他以为的“受害者”身份,对鬼怪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反倒是他自己,以此为“借口”而不择手段地杀害了那么多玩家。 无数曾经隐隐感到违和,但又让他下意识拒绝深思的种种细节,风雪迎面般地朝他扑来。那些玩家在死亡时,其脸上所露出的,如此真实的恐惧神色,不是因为他们害怕疼痛,而是因为他们真的就是这样确确实实地死掉了。那是真实的死亡表情! 其实仔细回忆,这一路以来,种种迹象早就有迹可循,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去深想。这一切到底是他真的想不到,还是因为他其实隐约猜到了,心里早已捕捉到了如此念头,却因畏惧第二次的死亡而下意识地心里抗拒,所以不愿去深想,并且还给自己找了无数冠冕堂皇的理由,去遮掩自己的求生丑态? 浑浊的光晕里,何太哀对视上虞幼堂的目光。 如果想活命的话,这个时候,就应该说点像样的鬼话。 应付性地说点什么,他这样会骗人,足可编一些让虞幼堂暂时信任的鬼话,至少对方现在还是愿意相信他的,他看得出来。对方如此一副“询问”的姿态,实在是倾向性太明显了。而只要有“愿意”这个情绪在,一切就好办,是足够他借此玩弄人心逃出此“界”。只要能逃出去,便是存留一分生机,便有无限可能,他说不定就能活到最后,甚至是能逃出这个“游戏”。一直以来他确实运气很不好,但做鬼的这一路下来,他不是一直都努力地活到了至今吗? ——不。 或许正是活到如今,才是“命运”对他最大的嘲弄。 一次次的化险为夷,一次次的绝地翻盘,他简直都要以为自己是死后“逆天改命”重制鬼生了,然而原来,他从来就没有好运过,原来每一次死里逃生的“好运”,到头来全累积成了如今无限的恶意,致命的一刀。就像是游乐场里的过山车,首先得将人缓慢地推至最高点,然后才好一秒直线下降让人体验自杀式的坠落冲击。 线光悠悠晃晃昏昏黄黄,虞幼堂此刻看向他的目光,像是雪地里燃起来的一捧火,很明亮,明亮得甚至带一点蛊惑意味。这是酷寒大雪里的火光,身置寒地之中的人,谁又不想靠近?但周遭寒意早就将人先冻住了,何太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感觉很冷。 “界”内一时间安静若死,没人说话,而虞幼堂也在何太哀的沉默中的明白了其中的意味。他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消散了,最后只剩下纯粹的黑,冷冷目光似连天飞雪透出寒意,直刺人心肺。 这样的近距离,虞幼堂猛的抬手一把拽住何太哀脖子上金色项圈,将人扯到自己面前:“你还有什么话说?” 温婪在旁看到现在,冷笑道:“还有什么可讲的,虞幼堂,你不快将他杀了?” 虞幼堂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攥着项圈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却到底是没动手,也不知是他气到脑子一片空白所以忘了动手还是怎么的。 温婪见状便“啧”了一声。他先前其实一直未痛下杀手,纵火多半是气愤难平所以灵力控制不当而已,他的目标一直是想把那只鬼物给打到半死,然后再拖到师弟面前给师弟好好“上一堂课”。 第199页 结果这期间虞幼堂一直死死护着这只鬼。 总归是他管教太糟,师弟和小怜被他养得这样单纯不辨人心,竟被一只根本称不上厉害的鬼,给用拙劣的言语诡计彻底骗了去。不过,如今这样局面也好,虞幼堂先前是怎么护着这只鬼,护得越是厉害,现在真相揭晓,师弟醒悟过来,那反差感受想必也得是越发鲜刻,绝对是能令其这辈子都牢记这个教训。 温婪见虞幼堂迟迟未动手,终于没耐心再等着自己这位师弟彻底大悟,于是决定自己动手。只是他“业火八重”的第七重才弹指打出去,虞幼堂那厢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拽着那只鬼往旁边避开了去。 躲开之后的虞幼堂脸色很不好看,似乎也同样没料到自己居然会有此举措,他直接甩手将何太哀推开了,活像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温婪暴怒:“虞幼堂,你在干什么?” 虞幼堂沉着脸:“师兄,我……” “真是被灌迷魂汤了?”温婪喝道,“你下不了手就一边待着!别拦着我杀鬼!我今天就要让这只鬼知道,‘悲哀’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他说完,直接召唤燃起成片的大火朝着何太哀席卷去。 熊熊焰火,带着可怖而疯狂的气息,誓要将何太哀烧成灰烬。然而,就在何太哀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眼中映入了一只轻盈飞舞的黑蝶。 黑蝶不疾不徐地朝着何太哀飞来,无视一“界”的剑张弩拔气氛,空灵地在虚空里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瞬间化一为二,二又作三,三生万数。 成群的黑蝶扑挡住灼热的火光,一道黑色黑衣的身影自蝶群中踏步而出,那人伸手握住何太哀的手,将人拽住后,便一言不发直奔此“界”之“门”。 黑色的斗篷扬起,何太哀只觉牵着自己的这只手是柔软的,属于女孩子的手,而且比他的要小上一圈,此时拽着他,很显然是冰冰冷冷的温度,没有一点属于活人的气息感,已是个死人的手了。 是—— 小怜。 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孩子一手拽着何太哀,一手在“门”上虚空比划着。黑色的鬼力在“门”上悬浮一寸的空气上,留下了虚幻的笔画印记。这门被温婪动过手脚,处在一个“封印”的状态里,何太哀就是被这封印给拦下,于是站在“门”口想逃都没出逃。 漫天黑蝶纷纷扬扬,少女画符的同时,一心二用以黑蝶对抗红莲也似的业火。只是她终究是在能力上不能跟温婪相抗衡,黑蝶虽也是挡得了业火一阵,但很快就被焚烧殆尽。鬼力和灵力撞击,小怜遭到输出反噬,再也撑不住,直接跪倒在地,呕出一口血。 温婪本想直接将鬼烧个干净,但那突如其来的黑蝶鬼力介入,让他心中莫名一震,甚至在对方鬼力消散的时候,下意识地收了手。 业火退去,焚烧做灰的黑蝶,撒了一地,但很快它们重新汲取了主人的鬼力,于是又颤巍巍地复生了。 何太哀连忙扶住呕血不止的小怜,开口之时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一塌糊涂:“你、你怎么来了?” 红色新郎服的鬼,和新出现的那只黑色斗篷鬼挨在一处,而新来的那只鬼身量相对成年男子来说,要矮小很多,宽大的兜帽遮住新鬼的脸,只露出一弯苍白无色的下巴,苍灰色的嘴唇,还有鼻尖上的一抹金色,这鬼似乎是戴了一枚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温婪越看越是觉得莫名碍眼,他感到一阵没由来的焦躁,这促使他不由出言冷嘲道:“遮头盖脸,见不得人是吗?” 说罢就要动手。 然而还没等温婪真的出手,原本一直在旁没有动作的虞幼堂,突然牵出一条“错金银”缠向那只新鬼。何太哀眼瞳紧缩,他见状立刻抬手去挡那根绚烂灿金的金线。 “黑玉化”的手掌与“错金银”撞击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声响。 温婪感到烦闷至极,他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停手,这很异常,但眼前显然两个都是鬼,既然是鬼,那一切就很简单,只要全杀了就行。 眼见业火重燃,虞幼堂脸色微变:“师兄不要!” 披着黑色斗篷的少女就在这时突然起身,一把掀开黑色的兜帽,摘下了覆面的那枚金色面具。惨白的脸登时露了出来,那是失却血色的面容,唯眼角含着一点薄红,像是刚刚哭过。 “小怜?!” 空中缓慢旋舞的黑蝶,渐渐聚拢,凝做少女手中的一把长刀。小怜垂目忽然转身,狠狠一刀,就是毫不犹豫地直接扎入何太哀胸腔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现在才更啦 继续龟速修罗场 希望12月之前能结束掉游戏本开启现世线 祈祷.jpg 不管中途发生什么大家都不要慌QAQ,看我最后发糖真的超甜超甜超甜超甜! 自信.jpg 感谢在20191122 14:03:23~20191125 15:2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贡兮 2个;皈皈的金主爸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岛 10瓶;18744576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命运之门12 这一刀扎得猝不及防,何太哀猛的被一刀穿胸,视野里小怜惨白着脸盯着他看,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但又拼命忍住了。 第200页 然而那句话似乎无论如何都要说出口,可是,小怜本人又似绝对不允许自己说的,所以最后,何太哀看到小怜用未曾握刀的手死死捂住嘴,几个模糊的字眼从指缝里漏了出来,实在听不清,隐约是“和结”什么的。 黑蝶凝成的刀刃突然消散在空中,但那被贯穿身体的痛苦,却不会随着刀刃的消失而消散。大量的鲜血从身体里涌出,何太哀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但那声音就好像是隔了很远传过来似的,虚幻得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时空。 也就是在这时,此“界”的“门”突然震颤了一下,覆着门的那一层薄薄空气忽然散出水波纹,随后“呯”的一声,如烟黑气似野草一般长了出来,将“门”上封印侵噬殆尽。 这一正一负的力量纠缠到后来爆发出巨大的冲击波,何太哀就在门边,登时首当其冲,他呼吸一窒顿时眼前黑了一黑。裹着黑色斗篷的少女,一把拽住何太哀,然后用力将人往“门”里推去。 她做下这一切时,表情冷冽至极。 何太哀与小怜对视的这一刹那,看到的是赴死的决绝之意。 少女背过身,手中重现的蝶刃倒转对准自己:“师尊,我沦为鬼身——” 半个人没入“门”中的何太哀看到这一幕,明明负伤极重,却不知从哪生出力气来,他自后头伸出手,硬是用力一把勾住小怜,打断了对方似是要自杀的举动,愣是将少女一齐带入了“界门”之中。 黑暗瞬间将人吞噬,怀中之人也被黑暗吞没了,所有一切成空,连自身的存在,都好像是成了一团漂浮在无尽黑暗里的虚幻之物,不存在形体,只剩一个天知地知的渺小意识。但很快这样的状态就消散结束,何太哀越“门”而出,小怜自然是不见踪影,也不知是被“门”传送去了何方,进入此“界”,仅仅只是何太哀一人而已。 被刺了一刀的地方还在流血,他随便找寻了一个地方坐靠下来,艰难地尝试着用“黑玉”的能力去修复伤口。 此“室”不存在玩家,也不存在除他以外的鬼,竟是个只有摆设的“空室”。 何太哀闭目整张脸煞白。他像一个活人一样流血,但若真是一个活人,流出这么多血早该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伤口渐渐愈合。何太哀盯着自己满是血的手发了一会儿呆,片刻后,摇摇晃晃地起了身。 方才静坐的这段时间里,他把一切都想清楚了。原本的迷茫、不安还有恐惧,此刻尽皆消散。之前想要逃走的心情是真实的,因为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所以只想要赶紧逃。但他现在,不想逃了。他要找到人,把一切都说清楚。他要重新找到小怜、小怜的师尊,和虞幼堂——只不过,他也明白,要想跟先前那样四人同时在场会面重聚,恐怕是很难,所以,如果只是找到其他三人里的一个,也行。 之后穿“门”而走,有遇到些玩家,也有遇到些鬼,也经过一些“空室”,但何太哀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最终兜兜转转,机缘巧合,又或许是注定了似的,他竟又回到最初离开的地方,也就是那个属于他自己的“界室”,那个漆黑的,诡异的,不见光的,有着扭曲众生雕像的和活体邪神壁画的“界室”。 黑玉石室寂静若死,那面壁画上倒吊邪神,现在还是个沉睡的状态。何太哀立于“门”口附近,举目环顾室内,这石室没一丝光,但他视野不受光亮限制,看得一清二楚,自然将地上那滩鲜血也看得分明。 同他当时离开此“界”的样子不差,没什么变化,也不知后来有没有人进入,但曾经死过一个玩家的地上血迹,并不曾被抹去消失,而是一直留存到了现在。并且,这滩血迹还保留着一副诡异的,仿佛刚流淌出来的状态,是仍旧鲜润地饱含着蓬勃活人生机。 石室中央的那一群数量庞大的黑玉人像们,此时纷纷回头看着“门”的方向,看着“门”口附近的何太哀。它们的表情说不上喜悦或是其他什么,应该说是没什么情绪,就这么神色怪异地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复归来的“石室”主人。 何太哀看着那滩地上的血迹,一股难以控制的想要吃些什么的“饥饿”感涌上来。 然后,他很惊悚地发现,自己竟然好像是在回味。 那种感受怎么说,就是,你吃过某种非常美味的人间极品,时隔很久之后,你的记忆模糊了,印象中当时吃的味道体验早已荡然无存,但身体却牢牢记了下来,并在好久之后重新再见到这“美食”时,自动兴奋着,口腔里开始分泌唾液,强烈的饥饿之感驱使着人想要再去体验一次究极美味。 地上的猩红血迹,抢眼到了刺目的地步。 “呯”的一声,身后的“门”被人用力推开,这重重的一声响打断了何太哀的注意力,他未回头,就先感到了那不可名状的杀意。虽然处在虚弱的状态之中,操控“握君如意”的能力变得极为吃力,但那凛冽的杀意过于具备威胁性,所以何太哀还是本能地护卫起了自己。 金色的线光,如同一道微缩的闪电劈开沉沉的黑暗。 坚韧的丝线不容分说地将何太哀缠住,带着说不出的愤懑之意,恶狠狠地将人掼倒在地,又倒拖出去。何太哀看清楚缠着自己的是什么之后,愣了一下,就没再挣扎了。 他摔在地上,又被人扯住脖颈上的项圈半提起来。 第201页 虚空之中浮着一颗颗金线团起来的金色小球,饱满的流金之色,明暗相叠地照亮了此方空间。何太哀半是被迫地仰起头,正对上虞幼堂的目光。对方那张脸上的表情,此时一径的就只剩冰冷,半明半晦的光线下,他的眼眸黑沉沉,仿佛山雨欲来。 明明攥着项圈的手指这样用力,关节都发白了,但虞幼堂的声音却很稳,也很轻,他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就这么轻轻道:“何太哀,你一直都骗我。” 这不是问句,这是肯定句。 其实,眼下的这个姿势让何太哀觉得很不舒服,但他并没抵抗,只是微微抬起下巴,回看着对方同样轻声答道:“对,我确实是一直在骗你。” 虞幼堂笑了一声,表情倒像是自嘲,接着,他问道:“你之前明明装人装得毫无破绽,为什么突然鬼气外泄?被鬼诅咒什么的,都是编出来骗我的理由,是不是?” 何太哀喉结滚动了一下,最后出口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不知怎的,就还是变成了一句矫饰的假话:“我杀了人。” “不。”虞幼堂冷冰冰地看着何太哀,毫不留情地揭穿那出口的谎言,“杀人并不会增长鬼气,只有吃了人才会。” 不错,只有吃人才会如此。 何太哀突兀地笑起来:“是啊。我一直在骗人,还吃了人,我就是只恶鬼,所以呢?你杀了我吧。” 虞幼堂一身气息登时变得极为恐怖,他直接将何太哀按倒在地上,掐住了何太哀的脖子:“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 脖子上的手指收紧了,何太哀感到呼吸变得困难,对方应该是用了灵力,现在,他的鬼力正在一点点消散,意识也随之变浅变薄。倘若这样死了,也就正好解脱。如今思起前事,也只不过是一个想法。要是当初直接死得彻底干净,那好了,要是没有变成鬼的话,那就好了。一路过来苦苦挣扎求生,结果就成了个荒诞而自以为是的笑话。怎么会是这样子的呢? 濒死之感如潮水袭来,温柔地卷着黑暗。就在差一点就要触摸到真正死亡的那一刹,脖子上施加的桎梏居然彻底被放开。伴着充裕灵力蕴含的血液被喂入口中,极其甜美的气味,何太哀恍恍惚惚地重新又被拖回这个地狱人间。 他茫茫然地张开眼,一滴水正好落在他眉心。 何太哀微微皱了眉,然后就被滴坠了第二滴。缓了一阵,他的意识终于彻底回笼,于是发现,这哪是什么水呢,这居然是一滴泪。 年轻的天师俯身在他上方,面无表情,那样冷漠的神色,漆黑的眼眸像是被水洗过,寒星一般,若非长睫还是湿的,甚至到此刻还沾着不可错辨的泪珠,碎玉似的,光看这表情,任谁也想不到这居然是哭了。 何太哀怔住。 哭、哭了? 他简直难以置信。 喂喂喂,是因为被他骗了才哭了的吗?这也太不经打击了吧,看来以前是真的从来没被人这样狠狠骗过啊。还是说是因为“双秀”名衔的骄傲负累?可以想象对方一直以来都过着天之骄子的生活,在天师一道上,必是颇有成就,恐怕是从没失手过。结果现在发现自己居然被个“战五渣”鬼给骗了,所以被气到控制不住地掉眼泪吗? 虞幼堂垂目看着身下的何太哀,咬牙道:“你居然还有脸哭。” 何太哀:“???” 何太哀忍不住开口:“那你自己哭什么。” 虞幼堂:“……” 何太哀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格外厉害,就跟铁片刮在铁锥上一样难听。同时,他听了虞幼堂的话之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自己脸,然后居然还真叫他摸到了一片泪迹。他才没想哭的,这只不过是死前的生理反应罢了。 虞幼堂盯着何太哀看了半晌,分外冷漠地回说:“你胡说什么,我几时哭过。”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睫挑着泪珠,面上还有尚未彻底干掉的泪痕,证据都如此确凿了,亏他能这样理直气壮说瞎话,真当其他人是瞎的不成? 何太哀这般想完,忽然发现,四周并无金色的线球浮在空中,只周遭布下了些许金线,或可起到警示用途,但若说是照明那是绝对不可能了。他这才明白虞幼堂为什么敢睁眼说瞎话。因为虽然对他本人来说,这间“石室”直如置于日照之下,所有一切无处可遁,但显然对玩家来说不是这样,在虞幼堂眼里,恐怕一切都是处于绝对“安全”的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的。 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想了想,还是别告诉虞幼堂好了。 何太哀神色复杂地半支起身:“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大概是指甲刀拌糖 说过主cp不虐的,大家看,果然是不虐的吧,就是要经历点波折 嗯,所以,后面还有一堆波折 努力酿糖.jpg 感谢在20191125 15:20:11~20191126 15:5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糖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命运之门13 何太哀神色复杂地半支起身:“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虞幼堂却是反问:“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不反抗?” “咳、咳咳——” 第202页 何太哀方才不过说了两句话,便感觉喉咙极不舒服,于是他掩嘴咳了几声。 口中还留有血液的味道,那血液的味道如此诱人,让人想要再啜饮一口。空气里飘散着的若有似无血腥气,这让何太哀很有几分“蠢蠢欲动”的心思。他知道血气的源头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他也能嗅得出来,这前一刻才刚刚流淌出鲜血的未愈伤口,正是在虞幼堂的左手掌心处。 鬼念邪意像是呼吸本能似的漫上来,何太哀脑中一刹间转过许多念头,想撕碎了眼前这个人,将之生吞活剥了。天师血肉对鬼怪来说是大补,虞幼堂又显然绝对是其中特别好吃的那一卦,眼下只些许血液就已经如此诱人,那若是能尝到一口肉,或许真的能叫鬼死而无憾。 “都已经快将我杀了,居然还用血饲鬼将我救回来。”何太哀又咳了一声,随后笑道,“虞大天师,你这样做,有没有违反门规啊?” 黑暗中,虞幼堂不言不语地盯着何太哀,半晌,他冷冷道:“你在激怒我?” 何太哀:“不敢不敢。” 虞幼堂突然又道:“你故意的。” 何太哀:“什么?” 虞幼堂:“你要我杀你。” 何太哀顿了一顿,道:“我确实是应该被你杀了。” 虞幼堂淡淡道:“为什么偏偏是我?” 何太哀:“因为——因为我遇到了你。” 虞幼堂看着何太哀不说话。 何太哀迟疑了一下,伸手将脖子挂着的那枚玉雕坠饰取下。他颈上还套着一个项圈,摘下来的时候,两样东西还勾缠了一下。最后将玉佩递到虞幼堂面前,何太哀哑声道:“这个,还你。” 但,虞幼堂并未伸手来接。 何太哀手伸出了一会儿,这才重又记起,周遭环境对虞幼堂来说,是全黑的,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的这个动作,自然也就不会来拿。 哑然失笑了一声,于是他索性倾身靠过去,抓住了对方,直接将玉佩塞入对方手中。手指相触,何太哀轻声道:“其实,小怜、你师兄,还有你,只要是你们三个人中的一个就可以。死在你们手上,应该的。也算是我的……一个交待。” “还我?交代?”虞幼堂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笑了起来,好像是觉得很可笑,最后竟有些难以自已,“你以为这样就能结束,这样就算了结?为了活下去,你都可以杀人吃人,你现在又说的是什么话?” 何太哀怔了怔,道:“我之前……并不知道玩家会死。进入‘游戏’遇到的第一个鬼怪跟我说,玩家跟我们不一样,我是鬼怪NPC,如果在这个‘游戏’里死了,就属于彻底死亡,而玩家和我们不一样,玩家在‘游戏’里不会死,玩家会无限复活,鬼怪和玩家是不一样的。” 虞幼堂冷笑:“荒谬!你之前还会费些心思编谎话骗我,怎么,现在连编都懒得编了么?” 何太哀道:“是,我之前是骗过你很多次,但这一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和你讲这些,也不是想要狡辩什么。我就只是、只是——” 虞幼堂:“只是什么?” 何太哀松开虞幼堂的手:“我不知道。我就只是想告诉你,可能是因为,你是我现在唯一的,能跟活着的‘我’相关的联系。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所以我想跟你说。” 虞幼堂反手一把握住何太哀正在离开的手,一字一字道:“你现在是在跟我装可怜?” 何太哀平静道:“虞幼堂,我想死。” 虞幼堂闻言,握着人手的力道顿时失控了一下,是有些没轻没重。 被掐了一把的何太哀,不甚在意地继续道:“我是真的不想要活了,你杀了我吧。如果是死在你手上,我觉得挺好。” 一时间,室内没人再说话,但这段沉默不过维持了十秒,虞幼堂突然就情绪崩溃了似的,他凭着直觉伸手拽住了何太哀的衣领,然后将人恶狠狠地扯到自己跟前:“凭什么?凭什么一切都由你说了算?!你想活的时候,就不择手段地活着,等现在想死了,又随便要我杀了你。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想法,怎么这样自私?” 自私?或许吧。 何太哀看着虞幼堂近在咫尺的脸,他慢慢道:“我不是随随便便。我刚刚说小怜、你师兄,还有你,都可以,但其实我最希望的,那个能在最后动手杀了我的,我希望是你。” “你做梦!” 何太哀怔住。 虞幼堂面无表情的:“你做了这些事情,杀了那么多人,结果现在不想面对了,就打算一死百了走个干净?我告诉你,何太哀你做梦。你必须活着,你必须活下来,为你所做的这一切负罪偿还,而你没有还清之前,你不准死。” 何太哀十分惊奇地看着虞幼堂。 主要是虞幼堂面无表情地跟他说着这种狠话的同时,居然在哭,湿漉漉的睫毛,雀羽似的粘连着,能够哭得这样不动声色,实在是奇人。 这什么人啊,要不是亲眼所见,放以前,何太哀根本想不到,居然有人可以做到一边用如此语气和表情在跟人说话,然后一边哭。 是太要强还是怎样?也太绝了。 “不准死……吗?”何太哀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又能怎么赎罪?” 虞幼堂摸索着将玉佩重新套回到何太哀脖子上,神色冷漠:“杀生之罪,你必须靠救生来赎。你杀过一个人,就该去救回十个,百个,千个,甚至更多的人来偿还这份罪孽。没有还清之前,你不准死。而在此之前,我会一直看着你。” 第203页 何太哀半晌没说话,许久之后,他迟疑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带着我在身边?” 虞幼堂没应声。 何太哀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玉佩,又抬头看了看虞幼堂,继续问:“你给我戴上这个玉佩,嗯,算是给我上‘鬼牌’?跟‘狗牌’识别一样,表示我是有主人看管的‘良鬼’吗?” 虞幼堂神色微微一变,这神色一时也不大好识别形容,好像是有点羞恼,又可能是别的,他抿了一下唇,再开口时,声音特别冰冷:“不错,你以后就是我看管的‘鬼’。我会监督你以后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个决定,我不会让你再行差踏错。” 何太哀偏了偏头:“你师兄知道吗?” 虞幼堂:“我会与他说。” 何太哀:“他能答应你?” 虞幼堂抬起脸,面上的神情,如同两人在“游戏”里初见般:“这不用你操心。” 何太哀笑笑,对这件事不置可否,他也没提别的,没提小怜,只是说:“小心被他骂哭。” 虞幼堂:“……” 虞幼堂冷漠脸:“‘哭’这个字,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写的。” 何太哀笑出声:“那你脸上现在的是什么?” 虞幼堂:“……” 糟糕,一不小心嘴快就说出了真相。 气氛一时变得极为尴尬,虞幼堂在黑暗里吃惊地看向何太哀,随后他用手胡乱抹了一下脸,惊疑不定地将何太哀望着。鬼怪不同人类,多数化鬼之后自身会带一些特殊能力,不过也因鬼而异,个体差别非常大,而何太哀保不准就是战斗力不强却偏偏能夜视的存在。 这是一种可能。 ——但,刚刚那句话,也有可能是何太哀随口乱讲的。 那么,哪一个,会是真实的情况? 何太哀瞧着虞幼堂脸上表情变幻万千,其精彩程度,就跟打翻了颜料盒一般,虽说他是有一些恶趣味,可也要看场合,就比如他现在就没那个心情去捉弄人。 假装自己其实看不到,好像一切不过是开玩笑胡说的,何太哀故作轻松的:“你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你真的是在哭?难怪你连小金球都不给照。” 虞幼堂立刻冷冷反驳:“谁说我在哭?” 一簇金线在两人之间乍然浮现,然后灵巧地卷成了一个光球。金光燃照之下,明日校草同学的脸于黑暗里显露了出来,他的表情是如此冷淡而无懈可击,要不是因为夜视所以目睹了全过程,单单只看此时虞幼堂的模样,何太哀真会信了这邪,因为若不去细看,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虞幼堂眼睫上的湿痕,何太哀也不可能会去盯着同性的脸看那么仔细。 “同你说笑的。” 话音刚落,“石室”的“门”忽然轻响了一下,是走进来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似道非道的藏蓝色衣衫,右耳上别着一枚银杏叶形状的金色耳钉,如此打扮,毫无疑问便是个天师府弟子。 这样说来,何太哀自从进入这个副本之后,所遇玩家,就没有一个不是来自天师府。“超恐怖游戏”特意进行了这种“定性”筛选,跟先前的“副本”模式完全不同,这是何等的反常,似乎预示着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 此次进来的玩家,借着“小金球”的光亮,一眼便看见了“室内”坐着的虞幼堂跟何太哀。他目光先在何太哀身上停了一停,然后看向虞幼堂,微微颔首:“虞师叔。” 虞幼堂冲那名弟子点了点头。 那弟子又看了看何太哀,表情变得极为困惑,主要是这名弟子内心感到极度不可思议。 众所周知虞师叔嫉鬼如仇,素有杀鬼不眨眼的名号,可,眼前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坐在虞师叔旁边的那个,虽然外形看着是像人,但其周身鬼气蓬勃缠绕,这在他们天师眼中看来无可遁形,显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鬼怪。 鬼怪?他不会看错的,这绝对是个鬼怪。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古古怪怪穿着红色喜服的家伙是鬼,那虞师叔,又怎么会如此平静地,跟一只鬼坐在一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所以,眼前这虞师叔,定是个假货!恐怕是“界”内虚拟幻象,特意迷人眼目,好叫他见了门中前辈,放下心中警惕! 作者有话要说:本月只剩三天,看来我是完成不了目标了 感谢在20191126 15:50:35~20191127 22:1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乖乖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命运之门14 小弟子暗暗戒备,他心说还好自己胆大心细多思虑了一层,不然可就要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眼前骗局布置委实拙劣,可以说是不堪一击满是破绽,他这么揭穿了,也觉不出多少骄傲。 只能说,能将虚拟形象做得如此假掰崩坏人物基本设定的,着实是少见,推演出如此幻象的鬼主人,想必也只是个能力很差的废鬼。 不过话说回来,那穿着喜服的幻象鬼怪,倒是长得分外眼熟,让人不得不在意。 小弟子最初乍见天师府上颇负盛名的虞师叔,一时被引去大半注意力,也没空想别的事,这会儿凝神下来,便注意到此桩醒目处,然后他略略一思索,是立刻溯源找到了原因。 第204页 此鬼,不就是被掌门下了通缉令的那只吗? 他是最新才进入“游戏”的一批弟子。 “超恐怖游戏”,原是天师府的一件镇派“秘宝”,然现在,它却是堕化沦成了一件完全不可控的邪物。 它本是一件“空间型”的灵器,内生三千虚妄小世界,用以给天师府的弟子做历练之用,结果一年之前,它被盗走,从此销声匿迹,而等它再度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时,已然是异化,变成了容纳鬼怪作恶的魍魉“鬼界”,并且不断地将活人拖入其内部空间——观其模式,竟似养蛊,“游戏”用活人血肉做奖励诱惑鬼怪,让鬼与人厮杀,让鬼与鬼厮杀。 一轮轮“筛选”下来,其内“豢养”的鬼自然越来越强。不止是能力,同时也是“鬼性”。它们在“游戏”的有意引导下,以远超现实鬼怪的“成长”速度,于极短的时间内,变得格外诡计多端、狡猾凶残。 多讽刺。这个“游戏”,天师府曾以它来“养”人,而它如今,竟是以人将“养”鬼物。 其实打从“游戏”被盗那天开始,天师府就一直便有核心弟子在跟进追踪此事。不过,虽有如此配置,但大半原因还是因为“门派脸面”的问题,毕竟因其功用所涵的特殊意义,它是镇派级别的秘宝。镇派宝器失窃,如何不追踪?也正是如此,所以天师府众人,才会在第一时间里发现重现于世的“游戏”身上,那扭曲的“堕化”现象。 当时,掌门连同诸位长老,大家的第一反应便是先将此事压下。 这当中考虑有二。其一,毕竟“游戏”曾是“镇派秘宝”,如今变成这么个鬼样子,实在是极大的“丑闻”一桩,且事发当时又是敏感期,若是被其他人知晓此事,会狠狠动摇天师府的形象。其二则是,他们自信有能力能收拾好这一切。 似此邪性者,自然是不可留。天师府一边对外界瞒着此事,一边派了不少精英核心弟子去尽快处理这个问题。 所有“秘宝”灵器,说到底都还是“物”,只要毁了本体,那秘宝自然也就崩毁消散。愿想很美好,但实际情况却意外棘手。因为众人很快便发现,“游戏”重现人间时便隐藏了“本体”,它像是病毒一样,以“游戏盒”的形态,于活人之间传播着,凡接触者,必会被拖入“游戏”之中。 而这事件背后,就好像一只幕后的手恶意在操控推动着。这边天师府还在想着私下解决,那厢“游戏”却突然开始大范围的,在普通人之间流传了开来,并且,无数人,都死在了游戏里。 天师府一下子被推至风口浪尖! 外界难听的话,说什么都有。 门派内,长老之间也产生了意见分歧。 其实,在这个时候,天师府内部已经想出了解决办法,而虞师叔进入了“游戏”之中,便正是奔着解决问题的目的去的。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天师府劝诫其他门派教派别再进入游戏之中,一切等他们天师府来解决即可。 此事既然因天师府起,自然由天师府结束。 “笑死人了!要真的这么有本事,早干什么去了?!已经死了那么多人,现在还有脸说你们天师府能解决一切?!这话谁信?鬼信?你们良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都这种时候了,你们天师府居然还只一心想着装业界老大,维持你们‘第一’的权威?!” “你们救不了人,好,救不了就救不了,可你们居然还拦着其他人救人?!你们的心都被鬼吃了吗?!” “天师府多厉害,那可是有着千年传承的大门派。他们这种大门派留下的烂摊子,要是被其他‘小门小户’的给解决了,以后还做不做人?说出来都没脸了啊。” “就是就是。普通人的人命值几个钱?死如蝼蚁,死了就死了,能比得上这第一门派的脸面问题?当然不能啦!” “天师府还真是厉害啊,一手遮天,草菅人命!” “虞幼堂也进去了?那又如何。‘道正双秀’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那群花痴女人对着男人发痴弄出来的名号罢了,‘秀’什么‘秀’,看脸评出来的‘双秀’!”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能有什么用场?要真有用场,现在还会死这么多人?” “天天看他们这群天师府的人拍自己人马屁,吹什么‘道正双秀’,一天到晚的,有完没完,烦不烦?老天爷怎么就没看眼把这群人给弄死呢?” “德不配位,什么‘道正双秀’,直接在‘游戏’里死掉,世界就清净了!” “你们知道吗?我看他们天师府是在窝里斗。” “我也这么想呢。那个‘双秀’之一的虞幼堂,恐怕就是被他的掌门师兄推出来受死的。这掌门包藏祸心,借着大义的名头,私心滥用,故意拦着其他人,非得不准大家伙儿进这‘游戏’,他是要把他的这个师弟,生生熬死在游戏里啊。” “你们这些年纪小的,大概没听说过,这一对师兄弟,可算是情敌。” “什么情敌?” “这天师府的上一代掌门,长得特别美。她活着时,许多人男人都爱她爱得不行,为她去死的都有不少。而她这辈子,只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天师府的现掌门温婪,另一个就是这次被倒霉逼入‘游戏’之中的虞幼堂。这两个弟子呢,都迷恋他们的师尊迷恋得不行,为了争宠,我听说,他们可是无所不用其极。” 第205页 “那位前掌门,我也是见过的。长得么,也不说是有多好看,可就是看着特别冰清玉洁。多少男人追她,她看都不看一眼,就好像根本不爱男人一样,结果转头就收了漂亮男孩做弟子。她一个女人,收弟子怎么不收女徒弟,偏要收男的?当然是存了别的心思。” “竟是这样?我还当她有多冰清玉洁呢,原来她也不是中意男人,只是不中意成熟男人,而是喜欢男童。可真是个变态!” “一个满足不了,还收了俩!”“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土,六十隔墙吸老鼠。她收徒弟的时候,也差不多三十了吧?一个怎么可能够,要是只一个,怕不得是早被玩死了,哪还轮得到现在的温掌门,来我们先前逞威风?” “哈哈,那温掌门可得好好谢谢他师弟的救命之恩!要不是有他师弟在,他说不定早就没了。他怎么好意思现在翻脸来残害人家呢?” “这天师府,还真是藏污纳垢!” “可不就是如此。” …… 若非亲耳听见,他也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竟有如此恶意。所有的好心,被恶意揣摩践踏,他当时差点就要拍桌跟人动手,结果被一旁的师姐按住。 他气不过。 “师姐,你听这群人乱编排我们!他们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又无耻?!这群废物就只会背后乱讲,别说虞师叔,我一个也能打他们十个!他们要进‘游戏’就随便进好了,想死我们也不拦着,这种人死了也活该!” 结果师姐毫无情绪波动地说:“回去之后,给我进屋里抄《清心诀》。” 他呆了一呆,立刻道:“为什么啊!” 师姐说:“好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他们想死,我们不拦着。但你为了这点小事,连个正经由头都没有,仅仅是生气就要急赤白脸地跟人动手,这可不行。” 后来他回屋里还是抄了《清心诀》,即便借口没有带笔,也没逃过惩罚,因为师姐从包里,摸出了一支卡通绿青蛙图案的黑色签字笔。 或许现在天师府内,年轻一辈的弟子有不少都抱着“好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的观点,但门派里许多前辈,却似乎不是这样想的。这世间有大义,有必须该为之事,我天师府身为天师道第一大派,能力越大,责任当然越大,自然该守护其他人,替迷失其道的群众,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即使背负上无谓的骂名,也在所不惜。 诸派气势汹汹地前来声讨。 掌门一脸不耐烦,根本不想见那些人,其观点也很明确:“你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打扰我解决问题,否则就让你们知道‘悲哀’这两个字怎么写。” 常年以来,掌门在很多事情上,都很不配合,经常门一关,就表示自己不在不显管事。不过好在天师府的多数决定,主要是靠十位长老共同商议而定。而对于此事,其中三位长老弃权表示不表态,剩下的七位长老投票,最后“吾辈该当大任”的观点,以四比三的一票优势赢了。 “游戏”凶险,非一般人可应付,甚至天师府自己先前在探索调查的时候,也折了几个核心弟子在里头。非是歧视,但若论做天师的实力,天师府弟子的素养能力,尤其是核心弟子,确实是要比其他各派都要强上许多许多。 而如今,连天师府都有核心弟子意外死了,那其他门派的人若是进入其中,怕是会折损得更狠。 还是那句话,此事由天师府始,自然该由天师府毕。但你说要硬拦,也不可能拦住那些非吵着要进“游戏”的人,因为想进“游戏”,只要搞到“游戏盘”就好。而这当中,又有一部分人,明显就是为了挑事寻衅而来。这些人是越拦越兴奋,你越不准他们进,他就越是要进。 明明花长老和诸派唇枪舌战一番之后,已定好了“截止时间”,保证在“截止日”来临前,必将残局收拾好,却最后有些许人执意要紧。 于是花长老说:“这样,我天师府弟子向你们一对一发出挑战。一回合定胜负,你们如果赢了,就可以进,若是输了——” “如果输了,你要怎样?” 花长老似笑非笑道:“如果输了,就由我们取胜的那位天师府弟子,代替你们进入‘游戏’之中,如何?” 这提案让人根本没法拒绝,拒绝就是完全无理取闹。而众目睽睽之下的比试,可不好赖账。并且,如果输了,可够丢脸的。 其实长老们已经私底下拟定好了人选,但,意外开始于师姐站出来。 金色的饰品点缀绿宝石,师姐风情万种地冲对面的铁憨憨们一笑:“我要跟你们打,你们敢吗?随便来一个,就你,那个叔叔,你敢不敢?” 师姐挑了那群寻事的人里头,看起来最德高望重最严肃看起来最有话语权的一个男人,然后把人一通爆锤,锤完了一撩长发,鄙夷地哼笑一声:“叔叔你是实力不济光长年龄不修能力,还是为老不尊觊觎我的美色?” 这让人怎么回答? 天师府这边的年轻人从这会儿开始就彻底“□□”了,长老们拟定的名单根本没有卵用,一群不听话的少年少女,抢着爆打对方的机会。正是因为自己年纪还小,所以如果因此赢了对方,才会更让对方气到想呕血。 有什么比你活了那么大岁数之后,却发现自己糊口的技能水平,远不如一个连你一半岁数都不到小孩儿强,来得羞辱人?而且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群业内“有头有脸”的人一齐围观见证。 第206页 你辱我师门,我便来辱你,大家有什么仇怨,不拖明日,当场就报。 他运气好,也混到了一个名头。 长老们快被气死了,但大家都不后悔。 那些上门挑事的乌合之众,被他们撕碎了面子,索性也就不要“面子”,饿狼一般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不愧是天师府,果然各个都是天之骄子,无论才情还是样貌,俱是惊才绝艳,我们输得心服口服。不过一事归一事,也是你们自己提的要求,既然你们自请进入游戏,那现在也就到了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正好,我们带了‘游戏盒’。想必天师府的各位,比我们这些外人,更想要早日解决问题。也不用再拖了——我的意思是,你们也不会想要拖延时间的,对吧?各位小朋友,请。” 然后对面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谁,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哎呦,年纪轻轻的,结果就要死了,真是好可怜,让人心痛。” 而他们这边,立刻有师兄道:“死不死,不一定,但有些人进去,可不就得是死定了。我们看到叔叔阿姨们如此一大把年纪还这么倔强,于心不忍。” 花长老气到脸色发青:“闭嘴!” 大家挨了花长老的骂,虽然没再说话了,但各自脸上的表情摆弄得可是很丰富,就是为了故意气对面的人。 黑色的“游戏盒”被人从封印的盒子里抛出来,然而,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人影闪现,面无表情的夺了封印盒,并将黑色的“游戏盒”吧嗒一下重新封印装了回去。来人一身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居然是说了不会管此事而离开的掌门。 大概因为掌门的样子太恐怖了,就怎么说,很难形容,不是表情狰狞,掌门的脸上根本就没有情绪浮现,但那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恐怖的一种感觉。 一时间,在场诸位都没说话,其他什么声音都没了,就只剩一点幽微的风声。 好半天,对面才有人开口:“温掌门这是什么意思?舍不得宝贝弟子?那一开始,你们天师府又为什么要说些大话,是特意来羞辱我们觉得很有趣吗?” 温婪冷笑:“羞辱你?” 虽然没有别的过激言语,但这副表情和语气组合起来,显然便也是一种“羞辱”。 花长老终于爆发:“温婪你给我回你屋里待着去!我不管你发什么疯,现在不要来捣乱!” 温婪打开手中的盒子,冷冷道:“我来只为一件事,别的我不管,我要进‘游戏’。” 花长老:“……” 花长老手按额角:“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温婪直接抽出一叠纸,白底黑迹的手绘图,每张都内容一样,画的是个性别为男的人类,显然是画完一张之后批量复印出来的绘纸。 “你们都进游戏?过来每人取一张。看到这个东西了吗?他是个鬼。你们进入游戏之后,如果遇到他,千万不要相信自己的感知。因为这个鬼,他身上没有鬼气,可以将自己完美扮成一个人类。你们要是见到了,别跟他说话,他很会骗人,十分狡猾,你们遇到他,就直接动手,别给他骗你们的机会。” 当时掌门发下来的“通缉令”,现在还被他妥善地藏在衣兜里。虽然那是手绘人像,但画得分外传神,见过那画像,再见真人,是绝对能把人认出来的。 果然,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而且是依托于他记忆认知的幻境。 因为他的认知里,虞师叔是好人,所以幻象化形,有着虞师叔模样的自然是看着特别像人。而他认知里,掌门通缉的那只鬼,不是人,简陋幻象化形之后,无法做到二重伪装,只能达成最终认识,也就是说,它没办法拟出一个看起来像人的鬼,只能做出本质是鬼的鬼。 这幻象真的太烂了,而且,把虞师叔和鬼放在一起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他某种认知的具象化? 不是很懂。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眼前两个人影之中,有一个是鬼怪本体的话,那么,那只鬼气满满的鬼,恐怕只是个迷惑项,而格外像人的“虞师叔”,才有可能是鬼。 抱着这般想法,小弟子抬起头,先是故作忧心地看向那鬼:“虞师叔,这鬼是怎么回事?” 假“虞师叔”瞥了他一眼,道:“他不会害人,你不用紧张。” 小弟子心想,现在隔得太远了,得想办法拉近距离,于是他说道:“是这样的吗?对了,师叔,掌门有一件东西要交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小衰没有金手指 天生衰运跟金手指不兼容啊 感谢在20191127 22:18:20~20191129 01:2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喵、撒拉呼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命运之门15 虞幼堂感觉这个小弟子有些古怪,但又很难形容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具体的古怪,他不禁多看了那个小弟子一眼,而后不动声色道:“是什么?我看看。” 小弟子垂头应了一声,然后一只手摸入怀中做出取东西的动作样子,他低头的模样看起来特别恭顺,只是这样低头走了几步靠近之后,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守正剑”便朝着虞幼堂平举刺下。 第207页 但虞幼堂的动作比他更快。 只见“错金银”豁然收紧将人倒缠,一线灿金宛如蛛丝黏连房顶将人倒吊而起。这一整套动作流程下来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被捆住的小弟子彻底呆住了,因为头朝下悬于空中的姿势,他一时感觉更懵,不由失声道:“你、你真是虞师叔?” 虞幼堂尚未回答,那小弟子已是不能置信地又开口道:“你怎么会是虞师叔?如果你真的是虞师叔,那你旁边怎么可能会站着个鬼?” 何太哀闻言就笑了一声。 他侧头看向虞幼堂,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在不该笑的时候偏偏笑了,那当然会显得不合时宜,甚至会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轻佻之感。譬如此刻虞幼堂面对何太哀的这一个笑,就感觉不太好。 不开心也罢,生气也罢,尴尬也罢,随便什么带点不满情绪的表现都可以,就算情不自禁地摆出了个“晚娘脸”,总也比现在混不在意自己一般的旁观态度要好。 虞幼堂不知道该怎么细说自己的想法,但他确实不喜欢何太哀这样。 “你看,”何太哀说,“我果然是不可以留的吧。” 虞幼堂道:“没有的事。” 何太哀笑了笑:“就是因为我在你旁边站着,大家连你的真实性都要开始怀疑了。毫无疑问,我就是个拖累。不然你还是一刀将我杀了,这样对你,对我,都挺好。” 虞幼堂冷冷道:“你还是想要逃避责任?” 何太哀不答反问:“做出这样的决定,你又要怎么跟你亲爱的师兄交代?” 虞幼堂:“我说过了,我会解决。” 何太哀:“就算你师兄觉得此事可了,那小怜呢?你又怎么去面对小怜。” 虞幼堂:“……” 先前一直刻意回避,此刻终于谈及了这个问题。何太哀叹了口气道:“我杀了小怜。” 虞幼堂:“……” 虞幼堂:“我知道。” 被倒吊着的天师府小弟子听见此事,悚然一惊。 这?! 小怜师姐竟然?怎么可能!此鬼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动得了小怜师姐?他百思不得其解,而更诡异的是,虞师叔为何又是这般态度,看起来,竟像是护着此鬼的? 那身着大红喜服的鬼怪,在小弟子的眼中,变得形象越发神秘莫测了。 “当时,虽然我是抱着‘玩家才不会死’的想法动的手。但事情的最终结果,毫无疑问就是小怜被我害死了。” 小弟子听到此处,彻底呆了。 天师府弟子学艺有成出师之后,便可自收徒弟,温掌门天赋高出常人许多,早早就出了师,但时至如今,却也只收过一个徒弟,那便是小怜师姐。而小怜师姐自拜师到现在,也是不负众望成为了天师府新生一代最厉害的弟子。谁都知道温掌门特别在意他的这位得意门徒,是差不多将人看做自己亲妹妹似的。 他入门算晚,只是听旁人说起过一些门中趣事。据说小怜师姐刚拜入天师府的那会儿,被几个男弟子欺负过。这种欺负呢,就是那种不懂事的男同学,欺负班上漂亮女生的欺负性质。结果好巧不巧,被还没当上掌门的温婪前辈看到了。 温前辈当时没表示,在别的场合里,也没仗着自己辈分高就来“欺负”人,他也就是找了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把这几个男弟子给套上麻袋揍了一顿。一连打了好几天,闹得天师府一时人心惶惶,只道是出了个“麻袋狂魔”,而且这“麻袋狂魔”还很有几分实力,打人前后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抓都抓不到。 之后还是前掌门一声未吭地亲自出马,才人赃并获地将温前辈抓了个正着。前掌门挺生气的,不懂温前辈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但口头审问也没用,因为温前辈只会回答说,不为什么,反正想打就打了,没理由。最后气得前掌门摸出符箓往人脑门上一拍,才听到真实动手的原因,原来是为了小怜师姐。 这事在天师府内,是桩流传挺广的趣闻。 有长老私底下说,别看温掌门面冷,老是甩手不管门派里的内务,这主要也是内务涉及各方拉锯,事情不纯粹,所以他才甩手不干,但其本质实际上是个非常爱操心的护短老母鸡。早些年的时候,是护着师弟虞幼堂,后来师弟长大不需要他护了,他才按捺不住“寂寞”去收了个弟子,好过一过当老母鸡的瘾。 这不小怜长得貌美如花,美人门前是非多,不正好是给了老母鸡温某人许多可以拍翅膀乱飞的机会,当真是喜事一件啊! 当然,说了这话的长老,马上就被温前辈千里追杀给打得抱头鼠窜。 先前进入游戏之时,掌门那略显异常的表现,现在终于有了答案解释,原来是小怜师姐在“游戏”里遇害,而温掌门用特殊手法知道了“杀人凶手”是谁,是以如此才拟了画像复印多份,让大家人手一张,一齐警惕这鬼。 可,既然是如此,那虞师叔怎么见到这鬼怪之后,没直接动手除掉此鬼,反倒……反倒跟鬼这样、这样拉拉扯扯? 连小怜师姐都栽在这个鬼怪手上,此鬼定然是身诡异手段,看眼前情形,莫非使的是什么精神欺骗的惑心催眠手段? 小弟子惊疑难定地看着自家师叔还有那鬼,屏息听着眼前一人一鬼还再会些说什么。 何太哀继续道:“而且,她现在——你也看到了。把她变成这样的,是我。这或许令她比死了还痛苦,她之所以还在,是因为‘游戏’还没结束,她以这样的身份能救下更多的人,大概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继续存在。你看着这样的她,还能容忍我的存在吗?” 第208页 虞幼堂闭了闭眼:“何太哀。” 何太哀:“在。” 虞幼堂:“你不必提醒我,我都知道。” 何太哀看着眼前的人,很难说清楚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他逼问道:“那你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是因为面子问题吗,是因为我一路骗了你,所以你不甘心,才要我活着,活着受更多的罪,连对小怜的愧疚之心都暂放一边,是这样吗?” 虞幼堂:“……” 虞幼堂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你闭嘴。” 被倒吊的小弟子,凝神贯注地听着自家虞师叔和鬼的对话,他听着听着,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因为有一阵来势诡异的凉风,自背后吹拂而来,喷涌在他的身上,而且这风还是一阵一阵断断续续的,简直就好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活物趴在他身后,正观察着他,于是呼吸间的鼻息吐纳就喷在了他的身上。 小弟子一凛,他不敢有大动作,怕突然的行为变换会刺激到身后那个东西。他只是缓缓发力,于空中稍转了一点方向,然后尽力用眼睛余光看向对方。 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黑魆魆的黑暗里,浮着三对六只巨大的猩红巨眼。那眼睛的形状样子很像人类,或者说就是人类的眼。也正是因为这份极端的相像,才使得此种诡异更加邪恶。 黑暗里藏着这么个玩意儿,虞师叔竟然没发现?眼前这个真的是虞师叔吗?他看见的这一切,果真是真的,而并非什么虚假幻象吗?为什么他觉得一切并非真实? 小弟子不敢动,但他不动,他身后那鬼东西却像是等了许久终于耐心耗尽,是要有所动作了。于是小弟子只看见黑暗里,猩红六眼的下方位置处,竟突然裂开了一道红色的巨口。如此像是内含无尽血色汪洋般的形容,终于吓得他大叫了一声:“虞师叔!” 虞幼堂心神不稳,竟失态到完全没发现鬼物的靠近。府上弟子这一声喊终于叫他回神,他本能操控“错金银”网住那六眼怪物,但那怪物非常狡猾,再加上虞幼堂这次出手仓促无力,它身体一缩,整个儿的体型顿时缩小了无数寸,竟是从线与线之间的空隙里翻滚跑走了。 不过它显然贼心不死,还打算回头再咬一口天师府小弟子。何太哀见状,立刻召唤出“握君如意”,是直接朝着另一个方向用力地投掷抛出手中的秘宝! 此“界”是属于何太哀的“界”,冥冥中,这“室”内的有些“规则”,何太哀隐约能感觉得到。就像他此时便知道,直接命令那突然爬出壁画的“邪神”,是没有用的,但对方对他的“握君如意”会很感兴趣,因为这是“神力权柄”的象征,困于副本衍生之态的“邪神”自然对此非常感兴趣。 只见“握君如意”脱手而出,那六眼邪神立刻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它竟然放弃了活人的血肉,而是欢快地蹦跳了起来,像条身体苗条修长的巨型犬一样,追逐着一口咬住了何太哀抛出的黑玉“如意”。 同一时间,虞幼堂重新出手,这一次“错金银”攻势远非第一次可以比拟。六眼的怪物被捆住倒在地上,发出了非常怪异的叫声,倒好像是什么沉重的铁门,被人用力推开了似的。 虞幼堂目光一凝,走过去一脚踩住那通体漆黑的怪物,将人踢翻过来。“错金银”缠动的位置变化,露出那人身后的背部图案,竟是一大片的红粉爱心交错。而在虞幼堂踩住对方的同时,那只邪神脸上的六只眼珠,突然不受控制地乱转了起来。 眼见这三对眼睛的内眼角,缓缓向着一点中心聚拢,最后合到一处,形若红花怒放,但又充斥绝对邪恶之感。这一朵新成型的“恶之花”突然像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扭动着从邪神的脸上剥离掉落下来,而“花身”之下,从黑玉鬼面里生出来的,竟是钥匙。 金线紧锁住这把诡异的“钥匙”,将之倒拖到虞幼堂面前。与此同时,邪神的身体像是融化的冰淇淋似的,摊做成了一堆在地上,随后又缓慢地重新凝结成型,竟成了一道巨大的“门”,“门”上不可错认地涂满了红色爱心的手绘图案,显然就是天师府诸位在找的“bug之门”。 何太哀不由吃了一惊,他完全没想到,这次副本的“bug之门”,居然就藏在他的“界室”内,而且还是以这种形象方式存在着。 虞幼堂握住钥匙,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他转头。 嗒。 在进入这个“界室”之后就被倒吊着的小弟子,此时总算是被重新放下来。他掉落在地上的姿态略微有点狼狈,因为被捆上的时间不算短,所以身子有些僵,落地时的平衡力没掌握好,所以没能做出一个完美的落地动作。 眼前这个,就是“bug之门”?这还是小弟子第一次见到。 如今的“游戏”,因其“本体”的隐藏,变得很难对付,甚至可以说是无敌的,而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虞师叔却说或许有办法解决。 曾经,早些年间还在天师府没被盗走的“游戏”曾损坏过一次。当时虽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但说是“游戏损坏”,实际不过是游戏失控暴走罢了。十长老中,有一位长老将“游戏”进行修复。也正是在那次修复之中,长老于“游戏”里留下了“bug”,其目的是为了制约“游戏”,虽则此次暴走还算可控,要是以后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暴走”呢? 第209页 当时只是出于小心谨慎的一个决定,没想到在后来居然真的派上用场。 这后来故事当中弯弯绕绕,那“游戏”的异化程度原因等等,小弟子并不清楚细节。他只知道,“游戏”已成祸害,而他们天师府想要解决问题,就必须找到游戏里的“bug”,然后借着“游戏”里的规则,逼迫“游戏”自毁。 只要找到十个“bug之门”,就能见到“游戏”的本体。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因为那“bug之门”的异化出现,忽然就又有了光亮。小弟子抬头,他看到平日里没什么交集,只是远远见过一面的虞师叔,神色冷淡而又平静地向着自己。心里头冒上来一股不详的预感,小弟子起身喊了一句:“虞师叔!” 然后他就听到虞师叔开口说:“替我跟师兄说一声——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 啊。 感谢在20191129 01:23:25~20191201 01:3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7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尔的世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命运之门16 这一句话实在是听得人一口寒气倒涌心头。 抱歉?那是对什么事情的抱歉?而且为何又要对掌门单独说这一声抱歉?莫非虞师叔接下来是要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决定吗,否则又何以会是如此郑重的神色? 小弟子急得不行,恨不得自己能够立刻修为暴涨,便可以冲上前去将人拦下来,免得门中这位年纪轻轻的师叔,在之后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悔举措。 只是现实永远都是现实,以他现在能力想要阻止虞师叔,完全就是天方夜谭,所以,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手握着“钥匙”,一手牵着那身着喜服的鬼怪,转身没入“bug之门”中。 慢了两步跟在后头的小弟子,看到的,是“bug之门”中的怪异之“门”。“门”中之“门”矗立在虚空之中,这扇凭空而立的门上,刻着繁复的诡异图案,很难去具体形容,因为它们就像是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东西,现实里的词句难以描绘其半分。 这一扇“门”中“门”,初略一看似乎是凹进去的,然而仔细再一看,又会让人觉得这是凸起的雕刻。它是看起来如此得诡异,所有正常的物理法则与透视规则,在遇上它的时候尽数被扭曲破坏。它整个看起来都极端不正常,散发着变态的威胁气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主动上前去触碰的,但虞师叔在此时,却是神色平静地取出了钥匙——那把“六眼邪神”凝结而成的钥匙——然后一脸冷静地将此“门”给打开了。 虚空之中的两扇门扉缓缓地向内转动,其内的黑暗像是浓烟似的喷涌而出,仿佛被关押了许久的邪物,终于重见天日,它迫不及待地向外伸张,意图吞噬所触一切。 嘎吱—— “门”中之“门”,猝不及防地重新合拢。 浓烟似的黑暗随着“门”的消失而消退,虞师叔和那鬼都不见了,这扇“门”本身也随之消失不见,就仿佛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立在“bug之门”空间内的小弟子,面露茫然之色。人没了。可虞师叔消失之前说的抱歉,究竟是什么意思? “游戏”为祸于世,其破解之法,现在只能靠“bug之门”,而要打开“bug之门”,得需要合适的灵力注入才能成功。目前整个天师府能有此力的,据他所知,好像只有虞师叔吧?所以当初长老们做决定时,才没让其他人大规模地针对“游戏”出手,只是让虞师叔进入了“游戏”,若非其他教派寻事相逼,他们这一批弟子,原也不会进入“游戏”的。因为其他人进入了,也排不上什么太多用场,不若人数尽量精简,以此是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 但是虞师叔现在说“抱歉”,难道,是撒手不准备再管这事了?! 不不不…… 这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他想岔了! *** 黑暗浓得有如实质,周遭一切都被吞没,何太哀立在原地没动,只是任由虞幼堂将自己牵着。也不知过去多久,四周如墨染的黑暗一寸寸消退散开,何太哀先看见在自己身边浮现出身影的虞幼堂,然后是天上突然落下的冷白月光,再然后是当空一轮圆月,巨大得宛若虚假幻象。 他又转回视线去看身侧的明日校草同学,只见虞幼堂微微仰着头,神色颇为肃穆,许是因这冷月银辉加身的缘故,看着倒是越发冷傲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阵凉风送来,空气里出现一股草木清幽的香味,两人不远处的前方忽然的,就出现了一颗参天的巨大银杏树。 很难形容这样的流金灿色,是一种令人目眩的浓郁色调,银杏灼灼,何太哀瞥了一眼虞幼堂右耳的耳钉,然后他发现,对方的脸色在此刻居然变得极为难看。 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性。 看不出年纪,但她确实长得很好看,长发披肩,她神色很温柔,但身上自有一股让人不敢冒犯的威严在。 银杏叶缓缓落下,这名女性墨色的眸子盯住虞幼堂跟何太哀,温声道:“你们来了。” 虞幼堂却是一语不发,直接就对了人动了手! 第210页 “错金银”直射而出,以极其狠辣刁钻的手法,贯穿了那女子眉心。 可以想见,倘若是换做一般人,大概此刻就会是眉心落下一点红印,然后死了。但显然这名女性不是一般人,“错金银”袭来,她神色变也不变,只周身泛起水波纹的迹象,金线透体而过,竟是无法伤她分毫! 白衣女子浑不在意似的笑了笑:“戾气这样重?见面就动手,恐怕不好吧?” 虞幼堂冷冷道:“谁准你变成我师尊的样子?” 虞幼堂的师尊?何太哀原本只是随意打量,这会儿不由得又重新仔仔细细将人看了一遍。只见灼灼灿金银杏如画,而身穿白色连衣裙的这女性,也如画中人一样,可以说是颜值非常高了。 这天师府的人,怎么都长得如此出众?回忆起一路以来,何太哀在“游戏”里碰见的诸位,其中天师府的各个长得一表人才。是他们天师府挑弟子的时候,就将“颜值”作为考量的核算分项,还是说,能当天师的能修灵力的,均是天地所钟,所以俱是长得格外好看点? 白衣女子手腕一番,便多了一把小巧的烫金折扇在手中,她道:“这个样子,是不是更像你师尊了?” 虞幼堂大怒:“你!” 何太哀连忙先将人拦住,主要是这个女子看着也不好惹,他隐约觉得,虞幼堂跟这人打,是要吃亏的,所以他按住虞幼堂的肩:“先别动手,有话好好讲。这位姐姐,你特意变成虞幼堂师尊模样,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说吗?” 白衣女子靠着银杏树,她合拢扇子敲了敲掌心:“原也不是我想变成这个模样,但我得了她的一滴精血化形,最终变作此态,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呢,你叫我姐姐,却是大大的不妥。” 何太哀:“哦?” 白衣女子道:“你做进入的这些个‘副本游戏’,都是由一件秘宝演化而成。世间秘宝俱是器物,器物是死物,但因一些机缘,也能生出‘灵’来,就成了活物,而我,就是这件游戏秘宝的‘器灵’。” “天师府创派不久之后,我便在了,要沦年龄辈分,你喊我一声祖奶奶也不为过。” 何太哀道:“祖奶奶。” 白衣女子噗嗤笑了一声:“嗯,真乖。”又说,“你这样乖,可惜不是我天师府门下,真是可惜了。” 虞幼堂一直都很戒备,这“器灵”祸世,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显然是个邪物,此时他听“器灵”突然说出这句话,立刻道:“你又有什么脸说什么‘我天师府’?!” 白衣“器灵”手中折扇一顿,笑道:“口误口误,得了你师尊的记忆,有些话自然而然出口了。你们天师府是你们,我是我,我恨你们都来不及,哪来的‘我们’?” 何太哀听到这里,不禁问道:“你为什么会恨?” 器灵叹了口气:“我本来清清白白一空间器灵,被这天师府得了之后,他们府上之人居然想出了那么龌龊的办法,用我来历练他门下弟子。为此,他们往我体内塞了许多恶心到要死的鬼怪和奇形怪状的东西。一千年了,我这样爱干净,怎么可能不恨他们?” 何太哀:“就这样?” 器灵反问道:“难道还不够吗?” 何太哀:“你既然不喜欢,那可以跟天师府的人反馈这个情况。” 器灵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手心:“我是想,可做不到。一个死物要生出‘灵’,可不是容易的事,我也是前不久才借着前掌门的精血,才化了形,也就现在,才能跟人说说我自身的想法。” 虞幼堂突然问:“我师叔呢?” 器灵一抬眼,道:“死了。” 虞幼堂一怔:“不可能。” 器灵笑道:“是我杀的。用的就是这张前掌门的脸,所以他死的也还算欣慰。” 虞幼堂:“果然……果然当时是我师叔将你盗出?” 器灵道:“这个确实不假。” 虞幼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又为什么要杀他?” 器灵以折扇敲击手心的动作顿住:“这个么,确是不能和你讲。” 一阵微风吹送而来,银月之下,银杏簌簌而落,器灵道:“比起谈这些,你不该是好好想想该要向我许个什么愿望才对吗?” 何太哀怔了怔:“许愿望的事情是真的?” 器灵道:“自然是真的。” 何太哀:“什么愿望都可以?” “不错。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会折损我的修为,但因为‘bug之门’的限制,我也没办法了。”说完器灵她看向虞幼堂,“我早知道你会来,你这个人的存在,实在是个麻烦。愿望只有一个,你想清楚是什么了?如果你让我消失,你的心上人也会跟着消失。你忍心这么做?其实我每天吸纳进游戏里的人也不算很多,每天那么多人类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死亡,有溺水死的,有火灾死的,有过劳猝死的,你把因我消失的人,当做车祸死亡之人,不其实也是没多大区别的事情?” 虞幼堂:“你住口。” 器灵指了指何太哀:“一句话的事情,你可以让他活过来。先前得知他死亡的消息,你很伤心吧?他本来也变不成鬼,我特意拘了来给你玩的,你要是不管他,他可就真的死了。” 何太哀:“???” 何太哀惊了:“祖奶奶,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知道你刚化人形,对人的想法理解有偏差,但你这也偏得太离谱了。” 第211页 器灵道:“他就是喜欢你啊。” 虞幼堂:“……” 这器灵脑回路是真的清奇,居然能生出这样的误会,也是没谁了。都不知道是怎么生出如此扭曲理解的。何太哀转头看虞幼堂,就见对方是被气得不行,脸上因为薄怒而染上一点绯红颜色,那红晕一直漫上眼角:“你……”果然是好生气,声音都发抖了,“我才没有!” 器灵却说:“你就有。” 虞幼堂似乎要崩溃:“我没有!” 器灵:“你有。” 说完,手中折扇一开,她轻轻一扇,风卷着金黄色的银杏扑面而来。何太哀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待他再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处的空间都景象大换了一遍。虞幼堂没了,器灵也没了,这一方空间,成了一间教室,教室里坐着一群小孩儿,看样子大概也就是小学五年级的年纪,何太哀呆了一呆,心想这是什么鬼? 而此时,台上站着一个小孩儿,那小孩儿低垂着脑袋,整个人灰扑扑的可怜巴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非常大的黑框眼镜,那款式着实很土很难看,估计是个人戴上了都会丑个五六七分。 如此一副小老头土爆款眼镜,配上一身灰溜溜的衣服配色,再加上这小孩儿一身阴郁低沉可怜的气息,实在是很难让人生出想要亲近心思的存在——就,光是看着便不怎么讨人喜欢了。 领着小孩儿的男老师看了看班里的同学,然后清了清嗓子,他跟大家说:“这是这学期新转来我们班级的同学,他叫虞幼堂。” 嗯?! 我操,何太哀彻底震撼了,虞幼堂?喂喂喂,不是吧,眼前这个站在讲台上的小孩儿,难道是明日校草同学小时候吗?!这不可能吧!这差的也太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耿直器灵:我说有就有,你说没有我就给你公屏投放,惊喜吗? 第100章 命运之门17 何太哀不能置信地将人盯着,那厢老师又是开腔道:“接下来,就请虞幼堂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 台上的小孩儿闻言,用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看起来并不算是很紧张,只是声音特别轻:“大家好。” 话语出口之后,他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太轻了,所以停顿了一下,又重复着努力提高音量:“大、大家好,我叫虞幼堂。” 老师鼓励地看着新来的转学生,微笑着说:“不然你在黑板上写一下你的名字给大家看看,好不好?” 和如今模样截然相反的幼年版虞幼堂闻言,默默地看了台下一眼,然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一笔字迹非常漂亮,应该是专门练过的,比一般写字端正的大人们写的都要好看。 老师又说:“给大家再说讲什么吧,比如兴趣爱好什么的。” 虞幼堂一声不吭了半天,最后就在老师打算放他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班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老师也无语了片刻,最后指了指后排的一个位置,说:“座位的话,到时候再重排,虞幼堂你就先坐那儿吧。何太哀——” 最后排的一个小孩儿,应声举起手脆生生地喊道:“在!” 老师说:“何太哀,新来的同学就负责交给你了,他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带带他,知道了吗?今天书啊什么的,新同学都还没有,你先跟人共用一下。” “知道啦!” 何太哀无比震惊地看着小版的自己,等等,他和明日校草同学,以前居然还小学同学过?他怎么完全没印象了?!然后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隐约的似乎是找回一点记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小学的时候,由于父母工作的缘故,转过好几次学,所以关于这段时期的记忆,挺混乱模糊的,因为遇见的同学实在太多,大多数都没留下个影子。 他非常努力地回想,最终也只记得,自己确乎是在这个尾名点缀着个“外国语”的小学里,待过两年的时间,但回忆也不过到此为止了,若要说什么还认识的同学,尤其是虞幼堂,他当真是半点印象都没。 一脸懵逼的何太哀扭头看向自己,此时,戴着厚沉眼镜的小版虞幼堂,已经默不作声地入座就位好了。何太哀看见幼年版的自己,跟人欢快地招呼着:“诶,同学,我叫何太哀。”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自己桌上的书本推到人手边,“那,就是这么写的名字。” 小版的虞幼堂侧目瞅了一眼,他听了之后一声不吭,没任何表示。 而小版的何太哀并不在意,反而露出诡异的笑容小声说:“不过,你最好别直接叫我的大名。” 小虞幼堂单手托了一下眼镜的镜腿,显然他这会儿年纪还小,到底还是被何太哀这副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模样给撩起了好奇心,所以他闷闷地还是问了一声:“为什么?” 小何太哀嘿嘿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会倒霉的哦。” 他话音刚落,原本领着虞幼堂到新座位上后,正返回讲台的老师,突然脚下绊了一跤,然后“撕拉”一声,裤子居然就从裆部那儿裂开了,露出了里头的红色内裤。 老师:“……” 四周景物突然快速移动起来,人影全部移动成一道道虚影,只有虞幼堂戴着眼镜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他是此间唯一清晰的“坐标”。很快,这样的移影就停下来了,这个时候,虞幼堂身边的人,也不再是小何太哀,而是换了一个同学。 第212页 上了年纪的女老师在讲台上讲述题目,窗外有大片的知了在鸣叫,吵得就像是在下雨似的。很快,下课铃声就响了。下一节课是劳动课,而这课向来都不是在原教室里上的,需要去另一栋教学楼。小虞幼堂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踩着上课的点进了劳动课的教室,这课堂上的位置不比平日上课,向来随便坐,没限制,谁关系好就跟谁一桌,他特意最后去,挑了没了的座位坐下。 结果没想到有人这次比他来得还晚,风风火火地从后门冲进来,拉开他旁边的座位椅子,一屁股坐下,不过也还算礼貌地问了一句:“我迟到了,这位置没人坐吧?” 小虞幼堂不动声色地和人拉开一点距离,回道:“没的。” 幼年版的何太哀笑眯眯的,露出一对小虎牙:“那我就坐这里了,你不介意吧?” 小虞幼堂不吭声。他没说不介意,但也不能说自己很介意。 这节课的内容是做风筝,小虞幼堂早就在家提前模拟做了一遍,所以上手很快,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只蜻蜓风筝,他完成任务之后,无事可做,就百无聊赖地以手托腮发呆,然后就发现自己身边的人,是个无敌手工白痴。 终于忍无可忍看不下去的虞幼堂,出声道:“不是这样做的。” 小何太哀:“???怎么不是这样做的?我做的完全没毛病,就是这样的。” 虞幼堂严肃道:“不,你不对,你不能这样。” 年幼版的何太哀和虞幼堂对视了一会儿,决定不理对方,跟着又埋头吭哧吭哧捣鼓起来,但成效甚微。 虞幼堂在旁看了一会儿,总算是坐不住了,他推了推何太哀:“我来。” 小何太哀停下动作看虞幼堂,表情非常警惕怀疑:“你来?你行吗?” 虞幼堂被气笑了,难得说了一句带情绪的话:“比你强。” 何太哀不服气,但看对方都已经做完了,自己折腾半天没好,事实摆在眼前,他也无话可说,但还是忍不住垂死挣扎着叫嚣:“行啊,你来,你可别说大话。” 虞幼堂:“来就来。” 最后在虞幼堂的协助之下,何太哀终于完成了他的劳动课作业,是只黑色的鸟类风筝。 何太哀很激动:“我成功了!!!” 只是,对于小何太哀的画工,虞幼堂是不敢恭维的。这件成品何太哀很满意,但他却不能认同。偏偏这大作的基本搭建,有一半出自他之手,所以他横看竖看,都看这风筝不顺眼,最后他默默陈述道:“这只燕子真丑真胖。” 小何太哀怔了一下,跳起来:“谁说这是燕子,这是老鹰好吗?!燕子尾巴那么长,跟我这个能一样吗?而且我的老鹰哪里胖了?这叫英武!英武知道不知道!虞幼堂,你居然连老鹰和燕子都分不清,真的是太没眼光了!” 虞幼堂:“……” 小虞幼堂好心帮人做风筝,最后还被一通抢白污蔑没眼光,顿时气得脑子一片空白,他想骂人了,但是没有相关经验,憋了半天,脸都红了,终于吐出一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何太哀完全没听出自己挨了骂,他凑过去:“给我看看你的小蜻蜓。” 虞幼堂看到对方这若无其事没脸没皮的模样,气打不出一处来,伸手挡住:“不给。” 何太哀:“给我看看呀,你怎么这么小气。” 虞幼堂只觉自己的怒气一路不断攀升:“就不给你看。” 何太哀看对方不给自己看,顿时也犟上了:“我就要看。” 虞幼堂伸手挡了几下,对方居然毛手毛脚过来抢,他忍无可忍,站起来躲避的同时气得叫出了对方名字:“何太哀!” 他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何太哀正好抬手来撩他手里的风筝,结果风筝没够着,直接刮掉了他眼镜,并且一个趔趄没站稳,直接把他的眼镜一脚踩了个粉碎。 虞幼堂:“……” 小何太哀吓了一跳,赶忙把脚移开,但那眼镜显然是粉身碎骨抢救不回来了,他也很很是无措,手忙脚乱地将那眼镜残骸捡起来,但坏得实在太彻底,根本抢救不了,用强力胶都急救不了的那种。 捧着碎渣,小何太哀愧疚地看着虞幼堂:“对不起啊。”跟着又冒出一句,“唉,你刚刚怎么喊我的名字。你要是不叫我名字,说不定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虞幼堂从未见过这种人,做错事居然还反打一把怪自己喊了对方的名字。他气到发抖:“你、你……” 小何太哀:“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会赔你的。” 虞幼堂从未如此生气过,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倒竖起来,一股怒意浪潮一般在他心头拍击,他以前真的没这么怒过,是以也不知道要怎么排解这股情绪,光只是好生气,眼睛都红了,湿润的红:“你拿什么赔我?” 小何太哀:“哎,你别哭啊,你哭什么啊,我不都说了会赔你吗?” 虞幼堂:“我才没哭!” 何太哀却在这个时候看着虞幼堂的脸,突然来了一句:“没想到你不戴眼镜的样子,居然挺好看的。” 劳动课向来不安静,虽然不至于翻天,但总也因为小朋友们叽叽喳喳地在讲话,而显得异常闹腾。不过,当时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班级上突然巧合地安静了一瞬,这就导致了何太哀那一句发言,显得异常响亮并且独秀一枝。 第213页 于是,听到这句话的小朋友们都转了头过来看。 虞幼堂气到发蒙,一时只觉四面八方的视线向他看过来,有人的,有鬼的。无法形容的愤怒伴随着羞耻等等情绪一齐爆发,过于激烈,最后的结果是,他居然真的就当场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你当年是这样的糖糖。 天了!我上个月的日均订有10块钱!超激动!谢谢大家哈哈哈哈 感谢在20191201 21:07:38~20191202 20:1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74457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命运之门18 “你别哭你别哭。你刚刚不是说了自己不哭的吗?快,谁带餐巾纸了,赶紧借我一下!” 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哭的虞幼堂,先是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地呆站了一会儿,等醒悟回神,羞耻浪潮灭顶袭来。年仅十二岁的虞幼堂实在无法承受如此冲击,于是他—— 拔腿往门外跑了。 小何太哀手里还拿着刚从别人那里要来的餐巾纸,他本来还打算给人擦脸的,没想到一转头,就看见虞幼堂跟只疯兔似的,“嗖”一下蹿出门外跑没了影,当下他急得喊了一声:“你别跑!” 喊完也跟着跑了出去。 劳动课的老师见状,也急了,跟着也跑出去了两步,只是跑了两步又不放心地班里的小孩儿,毕竟劳动课上是要动剪刀的,万一有学生受伤,那可是他这个当老师的责任,但第一个跑出去的那个,看情形是委实是太过危险了,总感觉要想不开去跳楼似的。 老师奔回教室门口喊道:“班长,班长哪个?” 教室里弱弱的有人喊了一声:“在。” 老师扒着门框:“我去找那两同学,你们好好做风筝,听班长的话,不许吵闹,听到了吗?” 而在老师这一来去的耽搁时间里,正在往楼下跑的虞幼堂,却是一把被手长腿长的小何太哀,给揪着后衣领给逮了回去。 小何太哀绝对是暴力逮人,扯人衣服的力道,差点就要把人衣服给扯裂了。他用力一把将人抓回,生怕这人又给逃了,便直接将人用力推在墙上。虞幼堂被这样一推一摔,肩膀砸在墙上,小孩子皮肤嫩,估计后背得青一片。 但这还没完,小何太哀把人推到墙上之后,还相当霸道地两手恶狠狠地一撑墙,分别按在虞幼堂肩膀一左一右两侧,将人困死在自己和墙之间的空间里,大声质问:“你跑什么啊!” 何太哀,对,成年版的何太哀,他看着眼前小版的自己,还有小版的虞幼堂,整个表情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完全没半分偏差。 这,他小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他干过这种事??? 大哥!他想给小时候的自己跪了,大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动作叫“壁咚”?你怎么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对一个男同学“壁咚”?你不能这样的啊大哥! 何太哀情不自禁伸出手,就想拽住小版丢人现眼的自己,将其拎走丢到远方,但,相错的时间线,他此刻伸出的手,自然是触碰不到那个年幼版本的何太哀。手指触摸到的唯有空气,他现在只是一个旁观者,并不能做出任何的干涉行为,所以只能看着眼前的故事继续发生。 小何太哀吼得那么大声,语气也跟温柔完全不沾边,刚刚动作还那么狂暴,虞幼堂显然被吓住了。被吓住的虞幼堂同学背贴着墙,虽然忍住了是一声不吭,但眼泪珠子控制不住地一颗一颗往外掉,默不作声的。 明日校草同学,真不亏是明日校草,小的时候没了那丑巴巴的眼镜阻隔干扰,果然长得十分俊秀,而此时这一张秀气的脸,因为哭意,眉眼鼻尖处都透出了一点薄红,但他的表情整体仍旧是非常隐忍克制的,只是隐约的透出一点屈辱意味,竟是哭得相当有艺术感了。 何太哀见状,立刻心道不好,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有一些恶趣味,于是他立刻飞快扭头去看小版的自己,然后果然就看见小时候的何太哀,正一脸惊奇地望着虞幼堂,那盯着人看的目光,居然隐约还透露出觉得有趣的意思。 原来、原来自己这么小的时候,就有这种欺负人的恶趣味吗…… 小何太哀任由虞幼堂哭了一会儿,这才意犹未尽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之前问人要来的餐巾纸:“你跑干嘛?多大点事啊,不就一副眼镜么,你今天跟我回家,我直接让我爸妈卖了眼镜赔你好吧?——来,我给你擦擦。” 虞幼堂缓过劲来,一把打掉小何太哀的手:“谁要你的餐巾纸。” 小何太哀非常无辜:“这个也不是我的,是我问其他人借的啊。” 虞幼堂终于是忍不住,使用了重磅级的攻击言语:“滚!” 平日里,几个男生平生打闹也是互相骂“滚”的,所以这种说话方式,完全没给何太哀造成任何困扰,他直接忽略掉了,反而说:“好了好了,怎么哭这么厉害呢,我给你擦眼泪。” 虞幼堂一个激灵,就要躲。 小何太哀强行给人擦了擦脸:“你是多少度数的眼镜,远视眼还是近视眼?” 虞幼堂躲不过,也只好任由对方给自己擦了,他冷笑:“阴阳眼。” 小何太哀奇了:“那是什么?” 第214页 虞幼堂不吭声。 小何太哀忍不住道:“你能不能不要阴阳怪气,怎么比我们班上女生还难搞啊?” 虞幼堂:“……” 虞幼堂气得差点从口中喷火,就在他怒火值上升到一个巅峰的时候,两人头顶楼道上的灯泡就这么突然爆灯了。玻璃碎渣如同气势惊人的暴雨一样倾泻而下,虞幼堂眼瞳一缩,拽着何太哀往旁边扯了一下,但还是迟了一步,大块的锋利玻璃坠落,何太哀右手胳膊被划伤了好大一道口子,鲜血一瞬间就飚了出来,场面极为吓人,也就是此时,劳动课的老师追了下来,正好看到这惊悚一幕,当下就发出了一声惊叫。 事情的最后结果是,小何太哀被送去医院缝针。 他被送去之前,还不忘跟虞幼堂的眼镜之约,拖着赶到学校的爸爸:“爸爸就这个同学,我不小心把他眼镜弄坏了,你快赔人家吧。” 何太哀爸爸估计也是常年被叫到学校的主,不知道此刻是想起了多少往事,他突然发出感叹:“儿子,你怎么就这么‘能’呢。” 关于眼镜,小何太哀到底还是赔了虞幼堂一副的。但只得一个框,因为虞幼堂根本没有一般意义上的“眼疾”。何太哀一定要赔,根本不容人拒绝,虞幼堂不欲多做纠缠,只想赶紧事了,所以就要了个眼镜框。他对小何太哀感情非常复杂,首先是特别烦这个人,看到就好生气,但这生气愤怒的情绪里,还掺杂着一点不容忽视的恐惧,主要是他真的拿何太哀这种小孩儿没办法,碰到了简直是只能被活活气死,真的是惹不起了,只能尽量躲着。 虞幼堂既不是近视眼,也不是远视眼,之前戴的那副眼镜在一般人看来,可以说就是个平光镜。不过也说了,那是在一般人看来,实际上,那眼镜可以用来遮“阴”。 他天生体质跟普通人不同,生下来就能“眼通阴阳”,也就是一般意义俗称上的“见鬼”。“眼通阴阳”这种能力,对特殊职业者比如“天师”来说,确实是必要天赐。但此种能力,一般都是十五六岁之后才会后天开启的,过早拥有此种能力,显然对孩子来说,是种负担困扰。 虞幼堂先前那丑到爆炸的眼镜,便是一件他爸妈留给他的天师道具,戴上之后可以有效阻隔“见鬼”的困扰,除了炼制者审美堪忧导致弄出的成果丑得一言难尽,这东西真的是件宝器。 也正是因为它好歹也算是件宝器吧,所以自然是不容易轻易炼制的存在。被小何太哀弄坏了一件,虞幼堂也没有可替补的储备,于是从此便只能日日见鬼了。 “肇事者”何某人在事发后的第二天,便吊着个断手来上学。他见到虞幼堂就一脸坦然好奇地凑过来:“你怎么不戴眼镜?” 虞幼堂假装没听见不理人。 小何太哀:“你之前那副眼镜真的好丑好丑,你看你现在这样,就好很多了。我刚刚还听到班上有女生说你长得好看,你为什么之前要戴这么丑的眼镜?太奇怪了。” 虞幼堂气不打一处来,扭头道:“要你管!” 小何太哀笑出小虎牙:“终于理我啦?” 虞幼堂冷着脸把头扭回去。 小何太哀又凑过来,而且这次是凑得极近。 虞幼堂冷不丁被眼前陡然放大的这一张脸给吓了一跳,他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瞥了何太哀一眼,眼神明明白白的传出“你干什么?别靠近我”的意思。 小何太哀突然发出惊人疑问:“你是小公主吗?” 虞幼堂:“???” 小何太哀:“我看有些电视剧里,落难的公主都会把自己扮丑的,是为了防止坏人觊觎她的美色,难道你也是吗?” 虞幼堂呆住了,反应过来后气得差点原地爆炸:“何——” 小何太哀一把用没受伤的手捂住他的嘴:“别喊别喊。嘘,嘘,嘘。”他责怪道,“不是跟你说了叫出我的名字,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在远处喊何太哀:“何大仙!衰神!你人呢?!快死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小何太哀闻言立刻放开虞幼堂,颠颠的就跟只被人喊了名字的家狗一样,快乐地朝着喊他名字的人跑过去了:“在呢!干什么!” 在之后,小何太哀跟虞幼堂交集就不多了,两人只是完全不熟的同班同学。而虞幼堂在眼镜被损坏之后,其颜值如出柙猛虎一样,给同班女生,不,应该说是同年级甚至可能是全校女生都带来一波冲击。 其实,或许实际上的冲击也没那么大,不过大家读书的那会儿比较闲,学校构成的环境是如此“封闭”,导致彼此联系特别紧密,有一点事,大家就爱津津乐道地互相瞎传,并且传的过程里还爱根据个人喜好狂加料,这样做的结果,通常就是事情最后变得特别夸张非常“传奇”,导致不明真相的人,就更想去找乐子起哄围观了。 虞幼堂也就这样被推上风口浪尖,其实他的颜值什么的,可能没那么神,不过这种事情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了大家一个可以幻象可以议论争吵的由头。 经常有其他班和其他的女孩子有专门溜到他们教室门口来一睹“传奇转校生”的风采,其他班级为了能当上他们班的风纪值日生,据说有女生互相抓花脸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不过虞幼堂确实有收到不少情书。 第215页 在异性中太受欢迎,就很容易招来同性暗暗的嫉恨,尤其本人在同性之中又独来独往不那么合群的话,就更容易出点事,当然,可大可小。 那天中午之后,也就是中饭之后正式午休前的那段时间,老师通常也不在,班上最皮的两个男生笑作一团跑上了讲台:“亲爱的朋友们,中午好,我是主持人搞事君,这是我的搭档搞事君二号。” “今天中午,天气不错,老师也不在,我们就来为大家带来一段精彩的情感故事!大家鼓掌,快鼓掌!” “是我们的班‘最具吨位’的重量级才女!和我们班最负盛名的少女杀手大众情人!” “太感人肺腑了,你们肯定想不到!” “先安静听我讲。”男生挥舞着手中的粉红色信纸,笑得前仰后合,“来来来,大家听我念!这是何等饱含感情的文字,是如此得动人心弦,何等得令人唏嘘!” “听!星星呼吸的声音!”其中一个男生故意扯着嗓子喊破音,意图便是要带来搞笑的效果,“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可曾无法入睡?” “不是因为考试成绩,不是因为爸妈的念叨,不是因为那些叫人伤心的小事情,而是因为,你的心里,在此刻装着一个人,这个人刺激着你的心,让你无论如何也不敢闭眼入睡,因为你满脑子都是他,一睡着了就忍不住要去梦见他。” “这是何等得唐突!” “你有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想到他的笑,想到他的声音,这颗心就沦陷了。为了他,你觉得你可以倾尽所有,一腔孤勇爱一个人,奋不顾身也不后悔!” “即便知道那个人是天上星星,无法触及,可只要看着便能心满意足了。” “是的,对我来说,那个人就是你——” “在和你对视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完了,我听见自己的一颗心沦陷的声音。虽然你从没叫我的名字,你是那样的冷傲孤高,目下无尘,像我这样的存在,对你来说,是微不足道地根本不值得关注的吧,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喜欢你,要爱你!” “你知道吗?我曾在无数个梦里,梦见你轻声念着我的名字——唐安琪!” 随着故事“女主角”身份的正式揭露,教室里气氛一下子被炒至高点,那些特别爱凑热闹的男生,坐在各自位置上敲着桌子起哄欢呼,大家都狂欢似的笑疯了:“我的天啊,真的假的,这也太有才了吧?哈哈哈哈!” 故事的“女主角”是个胖胖的女生,她此刻也在教室里,脸上的表情就跟魂被抽走了似的,目光呆呆而笔直地盯着前方。 台上的男生大笑着继续说:“梦里的你,还是这样好看,像是滔滔浊世里的镜花泡影,一切都是如此得不真实——我想我是疯了吧,可是梦境里,不禁叫出了我的名字,还低头吻了我。你的嘴唇有一股甜甜的糖果味,啊,你,你是如此美好!” 哄堂大笑里,台上的男生做了一个“大家安静”的动作,但班上的同学并没有安静下来,反而高呼得更起劲。如此疯狂的动静,估计上下两层楼都能感觉得到,更别提隔壁班,于是他们班门口聚集了不少隔壁两个班的同学,俱是围在他们教室的窗口看热闹。 “我真的好喜欢你!”台上夸张念稿的男生,在这里故意停了一停,大家都感觉到接下来的文字里,“故事”的“男主角”就要被揭秘登场了,不少心怀恶意的人怪叫着起哄催促着“快讲啊,继续啊,别停啊”。 “虞幼堂!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一群人都笑疯了,末日狂欢似的掌声响彻教室。当事人之一的女生,脸色惨白的,显然受到的刺激不小,当场哭了出来。而另一个当事人虞幼堂,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他的表情,跟周遭的一切形成剧烈反差,宛如沸水里投下的一块冰,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崩溃的迹象,单单只是冷,冷到极致,仿佛眼前一切与他无关的冷漠。 有少数几个女生一开始还笑着听着,到这时候都笑不出来了。有人站起来要打算说点什么,还在犹豫,突然一道声音响起:“你们也太过分了。” 小何太哀抱臂在胸前,表情不是很开心:“这样欺负人有意思吗?人家写什么,喜欢谁,关你们什么事?” 他这话来的突然,而且一副要开吵的架势,本来还在起哄的众人,一下停了声音,个别人表情倒是挺微妙的,很有点在等“新战局”开启的意思。而台上两个男生被这么当众拆台,挂不住面子,其中一个冷笑:“何太哀,你装什么英雄?很了不起吗?你这个时候这么急着跳出来做什么,该不会是喜欢唐安琪这头‘母猪’吧?” 小何太哀瞥了台上一眼:“我不跟你吵,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也管不着你。走,虞幼堂。” 虞幼堂抬头。 小何太哀走到虞幼堂旁边把人扯起来:“哦,是这样,我刚从梁老师那里回来,他说找你有事情,别理这些人了,真是的,无聊不无聊,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才发现我的内容提要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修罗场了,赶紧换一个说法哈哈哈 我小学的时候,真的发生过女生写日记被瞎jb起哄的男生当众当笑料念出来的事情 真的很过分啊 第216页 第102章 命运之门19 手搭在虞幼堂肩膀上的时候,小何太哀是有一瞬感到对方的抗拒,不过这抗拒并不算太明显,可能比起被他拖走去见老师,待在这般气氛诡异的教室里,是更让人难以忍受的选择吧。 虞幼堂到底是没说什么,最终跟着何太哀走出了教室。两人离开的时候,有女生站起来护住那个埋头在桌上大哭的“事件女主”唐安琪,很多事情一旦有人打了头阵,接下去的展开对之后的人来讲,就会变得容易很多,她们气愤不平地拔高了声音道:“你们男生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台上俩男生又是尴尬,又是羞恼,于是出口变得非常不择言:“你们这群三八说什么。” 当时他们手拄着讲台桌,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太过激动,所以用的力道就没把控好,话音刚落,这讲台桌就裂塌了,两个男生本来就是大半重量都靠桌子支撑,这会儿讲台桌裂开,他们当然也是摔在了这堆残骸上。 并且,当时是夏天,大家穿的衣服都是轻薄露腿露胳膊的,偏偏残骸里支棱出来的木头特别棱角尖锐,于是这一摔,便见了血。 走廊里小何太哀听到身后教室里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扭头跟虞幼堂说:“看到没,我的名字,真的是不能喊的,谁喊谁倒霉。” 虞幼堂不置可否,只是径自朝着梁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小何太哀在旁跟着人走了一段路,走着走着,他算是看出虞幼堂要去的目的地了,于是,等到了人少的地方,他一把将人拦住:“你真要去办公室啊?” 虞幼堂微微低着头,也不看人:“不是你说梁老师找我?” 小何太哀盯着虞幼堂笑出声:“你也太实诚了,我跟你说的这个,当然不是真的,只是把你从教室弄出来的借口而已。” 虞幼堂:“……” 顿了顿,虞幼堂快速抬眼看了何太哀一眼,又重新低回头:“我也没让你带我出来。” 小何太哀觉得挺不可思议:“你是很想在教室里待着?” 虞幼堂没应声,半晌,闷声道:“也不算是。” 小何太哀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争这个了,反正是我想带你出来的。” 虞幼堂垂目看着自己的脚尖:“为什么?” 小何太哀:“啊?” 一个人提出问题,当然是想要知道答案。虞幼堂也不晓得当时为什么自己想要知道,但他确实是问出来了:“你做什么要带我出来?” 小何太哀拍了拍虞幼堂的肩,露出非常怜悯的表情:“再闹下去,你要哭了吧?” 虞幼堂:“……” 虞幼堂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谁说我会哭?” 小何太哀:“你上次不就哭了吗?” 虞幼堂一听这个就来气:“还不是因为你!” 小何太哀:“我怎么了?” 虞幼堂:“……” 虞幼堂扭开脸:“我不跟你吵。” 小何太哀:“我们本来就没吵啊。” 虞幼堂:“你!” 小何太哀用胳膊肘撞了撞虞幼堂:“我跟你说。这件事其实是有个傻逼吧,他暗恋的女生给你递情书了,他一时想不开,就脑子进了水来整你,我跟你讲,他就是个超级无敌大傻逼,你别往心里去,别跟他一般见识。” 虞幼堂发现自己每次跟何太哀单独相处,就特容易情绪波动,还是负面的那种。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没往心里去。”说到这里,本是一句无心之言,他却突然福至心灵地停住,转头盯住何太哀,“你怎么会这么清楚?” 小何太哀:“嗯……” 想了想,小何太哀坦白说:“作孽啊,就我刚刚说的那大傻逼吧,他是我哥们儿。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把他当个屁给放了吧。” 虞幼堂气笑了。 怒意好像一下子有了具体的形状,它们从他的身体里跑了出来,然后又回头在他身上咬了一口。原来,什么袒护都是假的,眼前这个家伙跟始作俑者根本就是沆瀣一气。其实这件事不值得生气。就像在教室里,虞幼堂其实也没觉得如何,只是觉得那些起哄的人很讨厌。但现在这个时候,他是真的愤怒了。 何太哀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要将他气个半死?有时候事情是这样,你如果一开始就发现对方是个垃圾人,你大概也就认了,但如果你在一开始以为对方是个好人,并且非常认真地认定了这个事实,结果之后却发现对方是个垃圾人,那么,你就会变得无比愤怒,就好像是被对方骗了感情似的,会有被愚弄的极端愤慨。 慢慢的,虞幼堂一字一字道:“凭什么。” 小何太哀听了,“啊”了一声,完全没什么太大反应,好像之前那般言语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他道:“也是啦,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虞幼堂:“……” 窗外突然落下一记闷雷,夏日暴雨猝不及防地倾泻而下。明明太阳还挂在天上,耀目晃晃的,倾盆大雨和着阳光一起从天空坠下。而与此同时,以小虞幼堂为中心点,其他的一切,就仿佛是被雨水冲刷模糊的画墨笔迹,一点点洇开来,连同眼前的这个小何太哀,还有教学楼的走廊,所有一切都被冲刷成了白纸。 好一会儿,周围景物才重新浮现出来,何太哀愣了一下,主要是没想到居然是男厕所。 第217页 就见小虞幼堂被几个男生堵在男厕最里间,也不知前因为何,只是其中一个男生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虞幼堂垂着眼帘:“我没什么好讲的。” 先前问话的男生冷笑:“真以为我们不敢动手打你?” 虞幼堂没说话。 其他一个男生突然说:“我早看他不顺眼了,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我看就是欠一顿打。打完他就老实了。” 又一个说:“等一下,说起来,你们之前有在厕所碰见过他吗?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从来不上厕所的。” “你这么一讲,好像还真的是。这个家伙是不是有什么病,所以不敢见人?” 众人目光往虞幼堂身上一扫,放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 “我听说过花柳病什么的,特别恶心,听说是外面乱搞才会染上。你看他这么多女生围着他转,搞不好就是因为这样才得了。” “哈哈哈,说不定人家其实是个女生呢!” “女生?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你看他长的,说是女的,也有人信啊。” 虞幼堂没吭声,有人试探着伸手用力推了虞幼堂一把,满怀恶意的:“说话啊,哑巴了?还是被我们说中了?你真是个女的?” “到底是不是,脱了裤子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脱!脱!脱!” 气氛哄抬上来,几个男生恶意满满地将虞幼堂围住,眼看就要动手,结果,有人在这个时候进了洗手间,进来的人看到眼前的景象,很明显懵了一懵:“你们干什么呢?” 厕所里的人,也是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进来,所以也都愣了一下。 沉默了一瞬之后,几个男同学里,明显比较有话语权的那个,当下很明显地恼了:“你怎么进来的?” 小何太哀说:“就推门走进来的,不然你是要我爬进来吗?” 那男生怒气冲冲盯住旁边一个同学:“不是告诉你把门锁好?!” 被盯住的同学:“我、我应该是锁好了的。” 小何太哀终于是注意到被围堵在角落里的虞幼堂,他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脸色立刻便沉了下来:“你们太过分了。” 推开其他家伙,小何太哀将虞幼堂从包围圈里把人带出来,他先上下把人打量了一番,眼见露在外面的地方是没伤口的,他略微松了一口气:“你没被怎么样吧?” 虞幼堂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小何太哀看着其他人,肃然道:“这事我不会说出去,但人,我也就先带走了。” 别人都还没表示,最开始起事的男生先怒了:“何太哀你帮他?!” 小何太哀:“什么帮不帮的,做这种欺负人的事情,你很得意骄傲吗?” 男生一时气得说不出话,他快气死了,想来想去都觉得是虞幼堂的错,他咬牙指住虞幼堂的鼻子:“死狐狸精!” 小何太哀:“???” 小何太哀觉得这骂人骂得让人非常一言难尽,槽点太多,但他下意识的是挡在了虞幼堂身前,主要是对比虞幼堂的样子,他的好友此时看起来是如此得凶暴,感觉下一秒就要爆起伤人:“你有什么话,跟‘那个谁’直接讲。”故意模糊了好友喜欢对象的名字,算是给人留了一点微薄的脸面,“你在这里欺负虞幼堂,就你的不对了。” 男生暴怒:“何太哀!” 喊完以后发现自己居然叫出了何太哀的大名,男生脸一下子就绿了。毕竟作为何太哀好友,对于何太哀这“谁喊谁倒霉”的特质,他自然是特别深有体会。 眼见对方心慌意乱无比后悔的模样,小何太哀忍不住笑出声,笑完了就在对方要杀人的视线里,赶紧拉着虞幼堂就往外跑。 跑出楼道转角之后,小何太哀终于得空跟虞幼堂说话:“你怎么傻呆呆的,被人围住也不晓得跑?” 虞幼堂默默收回手上缠绕的金色细线,若无其事道:“他们不会动手。” 此后虞幼堂经常被那男生找茬,多数的时候小何太哀不知道,少数的时候,小何太哀见到了,就会来插一脚将人护住。那男生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暴跳如雷:“你有病吗?你护着人家,人家会感激你?你这是热脸贴冷屁股,你要点脸!” 虞幼堂确实是跟谁都不亲近,特别不合群,和谁站在一起,都挺像别人“倒贴”他。 有人突然在这个时候来了一句:“何大仙你干什么要护着他?” 小何太哀义正言辞道:“是你们太过分,我看不过眼而已。” 那人冷不丁道:“你该不是喜欢他?” 从未想过有这种可能,小何太哀彻底惊呆:“啊?” “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殷勤?” “啊?” 一个新的思考方向,为大家的恶意指明了新的道路,有人无比兴奋道:“哦,我听说过。有人是那种人,就那什么,同性恋!” 窃窃笑声像是阴暗角落里的苔藓一样,冰冰凉凉地冒了出来。 小何太哀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因为过于不可思议且觉得荒谬,所以都来不及生气,结果还是他那天天找虞幼堂茬的好朋友先怒了:“你们别乱讲!谁再敢乱讲,信不信我揍你?” 不过,这种事情,向来是你越不许大家讲,大家就越是要说,然而当你自己无所谓的时候,别人讲着也觉得没意思了,小何太哀想了想,耸耸肩:“反正我不是同性恋。” 第218页 “而且,就算是同性恋又怎么了?同性恋又不犯法。我才要说你好奇怪呢,一张嘴就讲别人是同性恋,其他人都没想到,就你先想到了,你怎么这么优秀,该不会你自己就是,才会这么说别人?” 小何太哀确实是非常擅长“倒打一耙”,特别能噎人。 虞幼堂发现,原来并不是对方有意要噎他,对其他人何太哀也是这样的,并无任何不同。窗外的夕阳缓慢地爬进室内,周遭一切浸没在了暖洋洋的光线里。这一段时间,自然应当是跳跃的,并非连接着上一幕。 放学后的教室,其他人早就走了,不知为什么只有何太哀一个人在教室里扫地。虞幼堂在这个时候走进教室,目的是回来拿作业本,他默不作声地进入教室,也没跟人打招呼,只是从抽屉里抽出本子后,略微顿了顿,然后他抬头问:“要不要帮忙?” 小何太哀有点惊讶,但回答说:“好啊。” 两人中途也没什么交流,只是安静地将教室打扫完,等一齐出了校门之后,一个向左,一个右。小何太哀在分别前向他招招手:“今天谢谢你啊,再见啦!” 虞幼堂“嗯”了一声:“明天见。” 结果第二天小何太哀并没有来上课。 老师说他转学不会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怎么还没把人送走 感谢在20191203 12:07:58~20191204 13:3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暮某搞到真的了、撒拉呼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命运之门20 明明昨天在一起的时候,对方什么都没说,结果今天人就人不来了。虞幼堂仔细回忆了一下,何太哀是真的一点迹象都没显露,昨天的一切都表现得普普通通,连那声代表道别的“再见”,都没有任何波动异常,当真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告别。 老师在台上公布这条消息的时候,他忍不住去看周围的人,结果除了他,其他所有人都没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就好像早早的就全知道了似的。 是只有他没被告知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认知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底。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本来两人也不是朋友,对方跟他的交集,除了开始的认识,后面的相处概括起来,大概只能算是想阻止自己的朋友变成恶霸不是吗?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了之后,虞幼堂感觉更不舒服了。 一个人的离开是这样容易,而且不会给周围带来什么变化。所有的人都还是按照原本的生活节奏,继续不紧不慢地过下去。说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一个人离开,就像是从一池子的水里取走一滴水,不会对任何人、任何其他的水滴造成任何困扰—— ——开始的时候,虞幼堂是这样想的。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言就这样冒出来。 “你知道吗?1班的虞幼堂,是个同性恋。” “据说骚扰同班男同学,那个男生吓死了,被吓到直接转校。” “听说了听说了,好像那男生开始的时候,只是随便玩玩,一开始算是开个玩笑,结果没想到被当了真,吓得那个人赶紧转校保贞操。” “不是,你讲的怎么跟我听说的不一样?” “你搞错了,他们两个是本来就有一腿的。” “我也听说了,他们就是一对吧?据说他们两个在厕所里,就……那什么,你应该懂我在讲什么。” “两个男的能搞什么?互相摸吗?” “哎呦我去,别往下说这种细节了,想想都恶心。” “你问我,我问谁?我要是知道,那我也是同性恋了好吗?” “我的天啊,真的假的,太可怕了吧?他们怎么能在学校这样做,恶不恶心?” “当然是真的啊,他们当时还把四楼的男厕门都锁了。” “不可能!你们乱讲,虞幼堂怎么会是同性恋。谁会那么傻,真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怎么可能锁门,这不是告诉所有人,他们在做不好的事情吗?谁看到的,站出来。” “你们女生真敢睁眼说瞎话,我们会这么说,当然是因为是真的,哪像你们,就只会说什么不可能。你妈妈还不可能是男的呢。这件事当然是我们好几个人一起看到的,是不是?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问虞幼堂。哦对,他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你去问了,估计他理都不会理你!哈哈!” “我就说,那么多女的跟他表白,他怎么会理都不理,原来是因为他根本不喜欢女的,他喜欢男的啊。” “那转学的男生叫什么?好像姓何,是叫做何太——” “嘘,别说,要倒霉的。” “那可是我们学校大名鼎鼎的‘衰神’,你直接喊他名字你是不要命啦?” “哈哈哈真不愧是‘校草’,搞同性恋也是这么别具一格!看中的男生确实是不同寻常!” “……” 纷纷扰扰的杂音,铺天盖地的,像是雪花一样飘洒下来。周围景象陡然变暗,像是无尽的黑夜来临,所有人的面容都被黑暗吞噬了,无尽墨色之中,众人面目模糊,或许正是如此,所以才可以更加放心大胆地胡说八道。 黑暗里人们的形象只剩了声音,这样的环境里,一句一句话语叠加在一处,显得更加尖锐刺耳。 第219页 小版的虞幼堂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微微低着头,他的身后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白色阴影。 此时的他,还不像后来的模样。虽然遇事的时候,确乎是会展露出一点被冒犯了的矜骄表情,但更多的时候,他都是没什么表情地垂着眼帘,微微低着头,存在感并不高,没什么攻击性,就好像是安静地在盯着自己的鞋子发呆。 越来越多声音交汇在一起,然后就像是坏掉的警报器那样,突然发出了非常高亢让人无法容忍的声响,宛若刀子一样,直刺入人的脑中! 何太哀情不自禁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双耳。 显然,这样的物理遮挡,根本阻不住如此声响。但捂住了,至少让人心理上有一点安慰,挡不了,可至少自己已经在全力阻挡了。伴随着这道刺耳的动静,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溃散,一切呈崩溃之象,而原本立在黑暗中的小虞幼堂,也随之不见。 何太哀怔了怔。他知道,自己现在看到的画面,只是虞幼堂记忆的片段,不连贯的,伴着回忆者的心境,有着奇幻的跃进方式,而显然的,那些断断续续的转换方式,大体都是回忆者心灵状态的投射。 他不知道虞幼堂后来遇到了什么,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正这样想着,他所处的这片空间,突然毫无预兆地震颤了一下。倾盆大雨突然落下,何太哀猝不及防地被浇了一头一脸,但那液体触感显然不太对,他伸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水泽”,低头一看,入目竟是一片深红血迹。 有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恐惧悲愤情绪,突然暴风雨似的裹挟而来,攀上他的心头,何太哀晕眩了一下,但他确定自己是看见了什么。黑红的颜色里,鬼怪们从鬼花里爬出来,湿漉漉的,身上沾满了粘稠的黏液,然后他看到了残缺的尸体片段画面,是他爸爸妈妈…… 不对! 这个视角转换回来的话,那就应该是虞幼堂的爸爸妈妈! 何太哀彻底傻眼,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浓稠的黑暗重新袭来,那阴邪的血雨也停了,一切重新回归平静的黑暗。许久许久之后,黑暗里透进来一束光,参天的巨大灿金银杏树伴着这道光亮,出现在了何太哀的视野之中。 那样浓郁绚烂的金黄,仿佛梦境般的颜色,满地翻黄银杏叶。 银杏树下立着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大姐姐,她身边跟着一个长得非常出挑的少年,只是这少年皱眉神色颇有点凶,深深破坏了原本俊秀的长相气质。 大姐姐笑了一下,说:“温婪,这个是你师弟。” 少年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虞幼堂,表情显得很不耐烦。他十分挑剔而且嫌弃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儿,随后一脸傲慢地开了口:“不行,他不配做我师弟。” 大姐姐用手里的小折扇敲了少年的头一下:“审慎发言。” 温婪:“哼。” 晚上,那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少年摸进了虞幼堂的房间,他十分粗暴地把人从被窝里拎起来摇醒:“喂,小孩儿,醒一醒。” 虞幼堂其实在对方进门的时候就醒了,但为了观察“敌情”,所以他就假装在睡,这会儿被温婪靠近,他二话不说,一道金线拉开就毫不留手地朝着对方刺去。 温婪被虞幼堂用这么凶的手法针对,稍微惊讶了一下,但他完全没有把这点攻击放在心上,随便用了用灵火就把这金线给烧断了。这回,他重新打量了一遍虞幼堂,说:“没想到你还行嘛,不过——要当我师弟,你还是不够格的,我劝你自觉点,赶紧自己跟我师尊说,就说你觉得你配不上我师尊,不能拜我师尊为师。” 虞幼堂冷冷道:“我只知道,你不配当我师兄。” 温婪是没想到,师尊领回来的这个小孩儿,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居然这么呛,但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被人呛住,所以他立刻呛声回去道:“我劝你马上收回这句话,否则——我让你知道‘悲哀’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虞幼堂漠然道:“我是挺想知道,‘悲哀’这个词,你要怎么教我写。” 温婪大怒:“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放完狠话之后,他立刻言出必行地动手烧掉了虞幼堂的被子,是要让这个小孩儿没被子睡而冻上一整夜,令其彻底醒脑明白什么叫“悲哀”。结果没想到这一烧闹出来的动静太大,被第六十八代掌门发现,于是“纵火犯”温婪就被沉着脸的掌门,给拎出去连夜教育去了。 何太哀:“……” 何太哀默默心想,这什么傻球。 他来了点兴趣,很想看看傻球温婪和虞幼堂后来怎么了。只可惜,虞幼堂关于天师府的记忆,就这么到此为止了,并没有向他展现更多的东西。眼前画面飞快一跳,等他再定神,便发现,身前的场景,竟是变成了大学里的景象。 应该是开学报道的第一天,虞幼堂正好从学校的商店里买了东西,他比另一个人慢了一步走出,结果刚踏出商店的门,就有一道人影从旁边冲了过来,简直是堪比碰瓷般的角度和走位。 虞幼堂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撞上,只见他一脸冷静地往旁侧闪避了一步,然后这个冲过来的人,就这么撞在了走在虞幼堂前面的那人身上。 当下,这倒霉蛋就被撞翻在地。 倒霉蛋四仰八叉地摔地上之后,立刻挣扎着爬起来破口大骂:“操,谁这么走路不长眼睛的!生小孩儿没屁|眼!” 第220页 撞人的那个:“哈哈哈,抱歉啊大兄弟,我不是故意的。” 虞幼堂眼瞳收缩了一下。 时隔多年,对方的长相他早就不记得了。 其实,就算记得也没什么用。因为一个人小时候的样子,和长大后的样子,基本都是天差地别的。虞幼堂唯一记得的,大概也就那一对小虎牙。可天底下长虎牙的人那么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很多人都有,他也见过很多,但这一刻,虞幼堂偏偏就是认了出来——眼前这个人,绝对就是小时候那个跟他当过一年同学的何太哀。 绝、对,是他。 虽然小时候,确实是有过一段不开心的经历,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并没有那么念念不忘。时间可以让伤口愈合,可以让伤疤的颜色变浅变淡,更何况,其实对方没有做错什么,“何太哀”这个名字,事实上也只是因为其他人的存在,而被动地成为了他童年的阴影。 这些虞幼堂都知道。 但—— 看到人的这一刻,虞幼堂心头还是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大概是对方笑得实在是过于……不染是非了。 如果对方是肃穆的,平静的,面无表情的,甚至也可以笑,但只要不是这样的笑容,哪怕笑意再收敛个三分,虞幼堂也不会有如此冲动。 很难形容,这到底具体是怎样一种情绪。 或许就像是出门一同郊游,对方开车带你,结果你们被人违规撞了,是出了车祸。但这场车祸里,对方什么事情都没有,偏偏是你,也只有你伤得很重。 这也就算了,过分的是对方此后压根就没来医院看过你,甚至是在车祸之后就查无此人不知去向。等你多些时日之后康复,走在路上,万没想到的是居然会遇到当初这位肇事者。此人正在马路边跟人说笑,明明你都能认出对方来了,可对方却压根连正眼都不看你,是彻底的,一副完全不记得你谁的样子。 ——所以说,虞幼堂他真的,就挺想把人按在地上揍一顿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副本我竟然还没有写完,我自闭了 第104章 命运之门21 何太哀十分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对于开学报到第一天撞人这事,他到现在也还有印象。但若是问他记不记当时旁边还站着个虞幼堂,他给出的答案绝对是否定的。并且,这还不是因为见到之后给忘了,他是根本就没抬头看见对方。 他们之间有这么多交集? 当时撞了人的何太哀似乎还有急事,匆匆忙忙就抱着东西跑了。而此时作为旁观者的何太哀,正站在那过道上,以半透明的状态目睹一切的发生。 过往时间线里的何太哀,正好穿过此刻的何太哀,那不曾想到的另一个视角,就这样穿过他现在的身体,是不留任何痕迹地跑走了。 虞幼堂冷眼望着那道跑开的身影,脸上的表情变化并不明显,但手里的饮料瓶子,到底还是被他给捏到变形。 而之后,更为巧合的是,虞幼堂发现自己居然和对方同个班级。 正面重逢的那一刻,虞幼堂根本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想来也应该不是什么友善的神色,因为原本正在和旁边人说话的何太哀,突然闭了口,然后很明确地望着他,冲他歉意地一笑,做了“我会禁声”的动作。 在那一瞬间,虞幼堂心中怒意猛的高涨,膨胀了何止是一倍。 果然!果然这家伙完全就没认出他! 虞幼堂气得差点就要起身走到对方面前,他现在特别想过去揪住对方的衣领,冷笑着将人提拎着起来。不。不可以这么做。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虞幼堂非常生硬地扭开脸,强迫自己不再去看何太哀。 只是,老师报名的时候,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去看何太哀。自己的名字从老师口中被报出的那一刻,虞幼堂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不放过对方脸上的任何一点情绪变化。但观察的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何太哀分明是对“虞幼堂”这个名字没丝毫印象,那表情,简直就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似的。 虞幼堂出离愤怒了,而被他盯着的何太哀,若有所感地转过头来。显然何太哀也没想到瞪着自己的人,居然还是先前瞪自己的那位。第一次被瞪的时候,何太哀以为是自己太吵。可现在他都没说话了啊,为什么对方还要瞪自己?完全让人想不通。 想不通的何太哀,非常无辜地将虞幼堂回望着,那一副表情,明晃晃的可以直接翻译成“我又怎么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倒是跟我仔细讲一下啊,我好像没做错什么吧”。 虞幼堂:“……” 对于不重要的人和事情,人们自然可以不记得。不如这样说,不记得不是很正常的吗?何太哀可以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他就做不到?他也能做到,他也能不在意,毕竟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才不会对那些破事耿耿于怀。 不断对自己这样说之后,他果然能做到更冷静地面对何太哀。就像何太哀将他当做陌生人那样,他也可以完美地用同等方式来对待何太哀。关于多年前的一段相处回忆,渐渐变成做梦一样虚假的存在。他自己都开始逐渐怀疑了,那果真是曾经真实存在的过往吗? 期中的时候,他接到一个任务,是去学校边上的一个电影院除鬼。正是因为离得很近,所以任务交给了他。虞幼堂无可无不可地应了,拿着师兄给订的电影票和爆米花。 第221页 那只鬼是地缚灵,相当擅长隐匿身形,但它很喜欢电影,每当有趣电影播放的时候,它就会忍不住显形坐在电影院里进行观看。所以师兄给他买的电影票是合理的,但爆米花就非必要。 不过买了就买了吧,虞幼堂同样无可无不可地领了爆米花进场。他坐下之后电影开播了五分钟,那只鬼就出现了。地缚灵通常都不会很厉害,那只鬼果然也很弱,弱到仿佛无害,但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无害的鬼。 “错金银”在黑暗中闪出一道金芒,虞幼堂很轻松地解决掉了那只鬼,只是,就在他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有人晚到摸黑进场。那人是打算越过他进到里面的座位,走到他旁边的时候,放轻了声音对他说:“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本来打算离开的虞幼堂顿了顿,他让出位置让人走过去,但之后也没起身离开。 相当巧合的,那个人捧着可乐坐在了他旁边的空位上。 电影放了什么虞幼堂不记得了,应该是个喜剧,因为当时很多人都在笑,不过,他就记得,坐在旁边的何太哀,在中途笑了几次过后,突然就抓起他带来的爆米花吃了起来。 如此坦然的态度,就好像这桶爆米花是其本人买的。虞幼堂觉得很不可思议,他确定这是他带来的爆米花没错。难道何太哀认出了他?虞幼堂在黑暗中观察身边的人,然后得出结论,对方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估计连他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没注意。不过,即便认出来,对方也绝对不会是如此反应,因为在对方眼里,他就是个完全不熟的路人存在。 所以,一定是看电影看得太入迷,结果忘了爆米花归属权的问题,才会吃得如此坦然。 虞幼堂不动声色地看着何太哀,半桶爆米花没了的时候,他一脸平静地伸出手,捡了一颗捏在指间,却并不将手伸回。何太哀果然毫无防备地将手又伸过来了,结果自然是摸到了他的手。 何太哀:“……???” 对方似乎是惊呆了,就这么将手搭在他手上,缓了三拍才反应过来,然后十二万分尴尬地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记错了,我以为是我的爆米花。” 虞幼堂看到对方这样,心情突然就很好。 他不疾不徐道:“也没什么。”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时间里,虞幼堂能明显感觉到身边人是何等的尴尬和坐立不安。电影还在热热闹闹地进行着,其他人都在笑,何太哀原本肯定也会笑的,但现在却无声无息得仿佛是个木头人。 两人中间的爆米花,在那尴尬的相触之后,就再没有人伸手去碰过。当然,虞幼堂不动是因为他本来就不喜欢吃。十五分钟时间到,电影并未结束,但何太哀却是终于坐不住,半道就抱着他的可乐落荒而逃了。 黑暗中旁观的何太哀瞪大眼睛久久不能言语。 原来当时旁边那个人,是虞幼堂?! 这件事他记得,而且记得实在太他妈清楚了,因为此事绝对能被列入他人生最尴尬的十大时刻之一。那天他看电影太忘我,一边看一边狂吃爆米花,吃得正高兴的时候,突然摸到一只温温凉凉的手。 他脑子当机了片刻才猛然想起,原来他自己根本没买过爆米花! 当时尴尬得要死,他连忙道歉,那爆米花主人倒不是很在意,只是跟他说了句“也没什么”,但身处黑暗里,视觉被弱化之后,其他的感知明显变得敏锐,所以他清楚地感知到,那道声音是暗含一点微弱笑意的。 其实,若对方是无情的嘲笑,或是生气讥讽,他可能也就没什么太多感觉了。可偏偏当时对方的态度非常微妙,简直像是带了点微不可查的纵容笑闹意味,这对他来说,几乎是不曾有过的体验,好像记忆里是没人这样对他的。是的,仔细地想了一下,确实是没有。于是那个时候的他,就像是第一次见到螃蟹的人那样,被吓跑了。 至于当时跟他对话的人是谁,何太哀根本就没去看。 或许可以说是不敢。 原来,这个人竟是虞幼堂吗…… 何太哀忍不住用手盖了一下脸,心想,真是太可恶了。而且,他一直以来都以为,这不过只是个尴尬的意外,谁想的到,那会儿自己碰到对方的手,实际上都是对方刻意为之,是故意伸出来吓他的。 眼前画面,突然宛如水面镜花似的晃荡了一下,物换星移,等一切景象重新稳定下来,周遭阴森的装扮映入眼帘,何太哀在第一时间里,就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 是他进入“超恐怖游戏”的第一个副本,那个有鬼校园。 这是他做鬼生涯的起点,是他自以为“正义”所以不含半点愧疚去杀人的开首,是一切不可挽回的发端,也是他遇到虞幼堂展开私交的伊始。 普普通通的教室布景,虞幼堂靠着窗,一言不发但神色冷得极为凌厉。在遭遇人生大变之后,他遇鬼向来都是这个表情。视线的尽头处,窗外的操场上趴着一道奇怪的黑影。虞幼堂知道那是个无足轻重的鬼,不必多费心神。 他是自请进入“超恐怖游戏”的,因为他有办法破解这个“僵局”。 这“游戏”,是他们天师府的一件“秘宝”堕化而生的异次元空间。宝器内生三千“小世界”,每个小世界藏有“bug之门”,只要找到“bug之门”就能破解那个“小世界”,也就是“游戏”自称的“副本”。 第222页 早些年,在“游戏”尚未堕化,其本体还留在天师府的时间段里,这件传承“秘宝”曾经损坏过一次。门中亥长老——虞幼堂师尊的师兄,所以也可以称作是亥师伯,当时正巧是负责去修复这件宝器,而虞幼堂跟随在侧,是去协助过的。 亥长老沉迷各种电子游戏,修复宝器时,将“三千小世界”也略做了些调整,是把自己玩过的恐怖电子游戏作为情景剧情参考,投射到了“秘宝”之中。同时,由于恶趣味,亥师伯在这些被他篡改过的“游戏副本”里,留下了能够快速通关的惊喜彩蛋“后门”,也就是之后玩家为之命名的“bug之门”。 那会儿,亥师伯曾十分得意地问他:“怎么样,这样就很有趣吧?不仅仅是这一个‘彩蛋’,如果有人能连续十次打开‘bug之门’,就能成功‘召唤’出‘秘宝’的本体,向其许愿离开‘秘宝’所构的‘三千世界’,结束这讨人厌的麻烦历练。” 彼时虞幼堂面无表情道:“师尊要生气的。” 亥师伯:“这种时候,可不要说如此丧气话。还有,年轻人么,就应该活泼点,趁着精力旺盛,当然该多闯些祸,你现在小小年纪,就一板一眼跟个小老头似的,等年纪大了,你该怎么办?小老头晋级能荣升成什么?千年‘化石’吗?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回去之后自己好好想想。” 虞幼堂:“我会把师伯你说的这些话,转达给师尊的。” 亥师伯“啊”了一声:“你这小孩!孺子不可教也!” 虞幼堂看着那恶趣味的爱心印花“大门”,思忖道:“这些门,果然还是不可留。” 亥师伯好不容易将这些“门”安插进各个小世界,怎肯让自己“不务正业”的努力前功尽弃,他立刻辩解道:“这些‘门’虽然能够快速通关,但又不好找。再说了,要开启这些门,对灵力的精准掌握是非常必要的,又不是谁见了都能开。” “此‘门’第一考验人的情报收集能力,是要人先知道‘门’的存在极其特殊意义;第二考验的,则是弟子的现场搜索能力,若是这项能力差了,即便‘门’在眼前也会被人忽视掉;至于第三考验,自然是诸位对灵力的掌控,这需要极强的调试力,不信你过来试试,你能开吗?你根本开不了对吧。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呢?” 果然开不了“门”的虞幼堂,对着“门”沉默了一会儿,说:“既然是这样好的一个改进,那自然更应该跟师尊汇报了。” 亥清悠没想到虞幼堂这小孩儿这么不好忽悠,当即脸色一变,他想了想,直接嚎啕大哭,是空有声势没掉下半滴眼泪地抱住虞幼堂:“你怎么如此狠心,连师伯这一点小小的愿望爱好都要抹杀掉。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虞幼堂:“……” 还来在亥长老的千求百哭——假哭——之下,虞幼堂到底是答应保密,只是他耿耿于怀自己不能调整灵力的频率,居然不能由此开启“游戏”里的“后门”。 每个人生来就有灵力,有的灵力强一点,有的灵力弱一点,强一点的就能够看见一些一般人看不见的灵异之物。与此同时,每个人的灵力又都是有其特殊频率,这个频率可以微调,但很难做到泛调。但还是小少年的虞幼堂仍旧非常在意,他一声不吭偷偷练习,居然还真的教他模拟出了能够将“门”开启的灵力频率。 虞幼堂故作轻松不在意地淡淡道:“你看,这其实很简单,我今天突发奇想,稍微尝试调整了一下,就能把‘门’打开了。” 亥长老震惊。不过他不知道,为了能做到今日这一幕的云淡风轻,虞幼堂其实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苦练才有如此成果。他是真的以为,虞幼堂随便搞了一下,就把“门”弄开了。当然,抱持着怀疑之心,他还是心情极度郁闷地试探着去问:“你这个,嗯,这是怎么做到的?” 虞幼堂继续维持一派云淡风轻的姿态,重新示范:“就这样。” 一副“这很简单,还需要我再细讲吗”的态度。 亥长老干笑两声,他虽然惯常没脸没皮,但却很有一点灵力修行上的自尊心。不耻下问其实对着同辈是没什么,但若是对着个小辈不耻下问,这还是叫他有些接受不能的。当然,亥长老也会想的到,有人幸辛苦苦三个月,竟然就是为了装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逼。 如今天师府的“新生代”弟子,质量都相当优秀。他不禁反思,原本对他们来说很困难的事,是不是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讲,果真是太容易了些?抱着如此自我怀疑,亥长老悄咪咪地将“游戏彩蛋”之“门”给重新封了起来,假装自己并没有做下这一切无聊举动。 再后来。 “游戏”失窃了。 那个带走“游戏”消失的天师府长老,正是亥师伯。 虞幼堂始终想不明白,亥师伯为什么要这样做。 所有一切都显得如此扑朔迷离,疑点重重,失窃“游戏”重现却为祸于普通人之间。虞幼堂看着眼前的鬼怪校园,这一个“副本”他是熟悉的。因为,当初修复“游戏”时,亥师伯曾经花费了大量力气在第一个接手的“小世界”上。而他又是在旁,全程参与着帮忙。所以,关于此次的鬼怪校园,他很了解,甚至连“bug之门”所处位置,他都一清二楚。 因为,当时选择“后门”安放位置的人是他。 第223页 彼时两人正布置寝室楼,亥师伯做着艰难的选择,不知道究竟安放在哪里才最难让人想不到:“你说究竟什么地方,是最具迷惑性的?” 虞幼堂嫌麻烦,颇为敷衍的:“就这里挺好的。” 亥师伯:“不行啊,太普通了。” 虞幼堂:“正是因为很普通,所以大家反而想不到会这样普通。” 亥师伯陷入沉思之中,沉思完了然后他开心地拍了拍虞幼堂的肩膀:“嗨,你说得挺有道理,那就这样吧。” 往事翻箱倒柜地涌上来,并非他有意地要去回忆,可它们就这样纷纷扰扰地挤到了他的眼前。他感到一阵烦闷,然后也就是这个时候,原本几个出行的玩家回来,带回来仅剩的新人:“我们刚刚把剩下的玩家队友找到了,就是这位了,他叫何幸运。” 何……幸运? 乍听到这个名字,虞幼堂心头一跳。他不知道是不是太敏感,对“何”这个姓过于关注,但他在听到如此泛着点“愚蠢”气息的名字时,确实是心头冒上一点不祥预感。这种不详的感觉,令他一时都不敢去那个新来的玩家。 默默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虞幼堂抬头望过去。那一瞬间,他差点被气笑了。居然是你,真的是你。虞幼堂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什么说他是何幸运?他明明叫何太哀。” 这个“游戏”乱得很。鬼怪横行,连玩家都不省心的,譬如天师府上之前收集到的消息里,便表示“游戏”里出了“红名玩家”这类的存在。这种“红名玩家”,经常对副本里的其他玩家下手,新人更是其“偏爱”对象。 进入“游戏”之前,虞幼堂快速翻了一遍其他人整理的总结报告,当时看到的照片人像,扫视了一遍全都被记下,他一贯记忆力很好,而眼前“副本”里,带领着何太哀走进教室里的这些人,显然就是所谓的“红名玩家”。 压了半天的怒火,终于爆发。 而之后跟何太哀组队单独相处的事,他是没想到。不对,也不是。其实如果冷静点尚未去想一想的话,最终结果显然就是他俩组队这唯一情况,但他当时果然是非常生气,压根没想其他的,导致这一发展在他自己看来就显出一种莫名的出乎意料。 用了非常恶劣的态度去对待何太哀。 成年后的故人重见,一直以来,虞幼堂都在暗示自己,他告诉自己,其实他一点都不在意小时候那点事。说得多了连他自己都险些信了,结果真到了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释怀。故意用“同性恋”这件事去羞辱对方,不过效果不佳,因为对方神经粗得能勒死大象,根本不会被羞辱到。 如果用更糟糕的言辞,对方会稍微有些感觉吗?种种非常恶劣的念头冒出来。凭什么这些年你过得好好的,那些事情没在你身上留下丁点儿痕迹,甚至你都可以漫不经心地把一切忘得一干二净。这些事情对你来说竟然是如此得无足轻重,连被记得的价值都没有吗? 凭什么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泥沼里挣扎过? 怨愤的情绪不断膨胀,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可是,对方没心没肝地朝自己笑了笑,小虎牙露出来,被他这样恶意针对之后,顶多只是茫然的意思,虞幼堂看到对方这样,心里头带恨的情绪,突然就像是被一根尖锐的针给刺了一下,泄了气,就让人觉得挺无力的。 第一个“副本”结束,虞幼堂看着对方在“副本”结束时做出的选择,他忍不住道:“真不知道你算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不仅是对第一个“副本”的评价,也是对过往的。何太哀是什么样的人?应该是本心善良的人吧,但又会在某些时候展现出特别无情冷酷的一面。奇怪,他耿耿于怀的,究竟是什么呢?但在那一瞬间,虞幼堂忽然就释然了。对方不记得就不记得,过去的记忆也仅仅只是过去的而已。 四周星星点点的光亮涌起来,曾经校园鬼怪的副本景象消散结束,一缕红影宛若墨水浸入水中荡漾开来,场景变换,小楼内里,红纱轻薄,帷幕重重。 何太哀目光一凝。 然后他看到了喜服加身的那个自己。 穿着上个时代结婚礼服的自己,正露出一个笑,那笑容是有些灿烂的,只是过于灿烂,以至于到了碍眼的地步。因为刚刚是一路跑过来,所以那个何太哀说话还微微有点喘息:“虞师叔,我同小怜成亲,你怎么还在楼里不出来?” “……” 何太哀默默注视着眼前的画面。 这是当时“鬼王娶亲”那个“副本”里发生的事,由他这个鬼王潜入“新娘子”的梦,而做梦的新娘是没有相关记忆的,正是由于这一点,所以他在那个梦里,就很—— 放,飞,自,我。 所以,他现在只想知道,在他看到这些画面的时候,虞幼堂呢? 虞幼堂能不能看到? 老天保佑千万别看到!!! 那会儿光顾着恶趣味了,现在作为旁观者,何太哀尴尬到直想徒手撕了自己,尤其是花轿里,当他看到自己按着虞幼堂说什么:“虞师叔真的以为这次的新娘是小怜吗?——我娶的,分明是师叔你啊。” 讲出这么糟糕台词的自己,当时究竟在想什么?!!! 就在何太哀忍无可忍要撩起袖子打自己的时候,一阵凉风送来,天上飘下金黄色的银杏叶子,眼前的一切,便如烟雨一般消散了。 第224页 参天的银杏树下,白衣女子用纤秀的金边折扇敲击着掌心,此时的气氛是如此诡异而尴尬,但她恍若未觉:“你们有什么话说?” 虞幼堂:“……” 何太哀:“……” 你问我们有什么话说,我们能有什么话讲啊?!姐姐! 被如此“骚操作”给整到窒息的何太哀,缓了半天,艰难地慢慢道:“刚刚……” 虞幼堂:“假的。” 虞幼堂无比冷漠地重复:“全是假的。” 何太哀:“……”何太哀“嗯”了一声,然后紧接着,他就听到虞幼堂又开了口:“刚刚那个小楼——” 何太哀:“……” 何太哀:“假的!全是假的!” 虞幼堂:“……嗯。” 作者有话要说:一视同仁地公开处刑(doge脸.jpg 爱大家,么么哒,大概下章就能完结游戏本切入现世线了 估计还剩下十多万字吧?剩下的剧情,我的目标是,不超过20w字!!! 感谢在20191205 00:20:58~20191206 11:4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糖、皈皈的金主爸爸、撒拉呼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命运之门22 两人之间的对话就此进入死胡同,就这样没有了后文。而且,虽然是并排站着,但他们很有“默契”地各自掉头看向另一个方向,完全不看对方,不做任何目光眼神上的交流,一副看天看地看看今天好像天气很好的表情。 如此蹩脚的掩饰方式,越发让人体会到其中的尴尬之意。 器灵望了一眼何太哀,又看了看虞幼堂,然后它道:“刚刚那一切怎么可能会有假?我给你们看的,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 虞幼堂:“……” 何太哀:“……” 这器灵眼见何太哀和虞幼堂两人都保持沉默不理它,便不满道:“你们怎么不说话,莫非还觉得我在骗人?凡进我空间之内,我都可以调取对方记忆,在这一点上,我可不屑造假。要我来说,你们人类才是真的奇怪,明明就是喜欢对方,为什么不承认?” 虞幼堂:“……” 虞幼堂杀气腾腾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器灵将折扇抵在下颔处:“我有说错?我虽非人,由器化形,你们人类的那些天生感情,我先天就不拥有,但这么多年以来,见过了如此多人的记忆,这一点我还是有数的,你们明明是互相喜欢。” 何太哀:“……???” 何太哀目瞪口呆,失声道:“你说什么?!” 虞幼堂:“……” 虞幼堂冷然道:“它是胡说八道,你别理会它。” “……”何太哀默默的,“嗯。” 器灵淡然道:“我从不胡说,是你们‘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神他妈“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器灵真的是有毒! 何太哀忍不住鼓掌称赞:“厉害厉害,还会化用诗句!” 器灵瞥了他一眼:“有情人难成眷属,这样的例子我见过很多。或是反目,或是天人永隔,诸般种种,总难挽救。其中最难挽救的,自然要数‘天人永隔’。不过他们是没办法,而你们不一样,对你们来说,补救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向我许愿,即便是逝去的生命也能重现在人间,所以,你们又是在犹豫什么?” 何太哀忍不住道:“难怪你老想着要把我跟虞幼堂按头谈恋爱,原来在你眼里,最牢靠的愿望动机,是跟恋爱挂钩啊。真看不出来,祖宗姐姐你当了那么多年历练他人的恐怖‘秘宝’,居然本质是个‘恋爱脑’。当真是没想到,我太意外了。” 器灵皱眉将何太哀看着,它有些弄不懂何太哀这究竟是什么态度。 事情有些超出它的预计,或者说,人类这种东西,总是时不时地超出它的预计。它接触了那么多的人类,观察过那么多人类,很多时候,它觉得自己已经彻底了解,并能够预测这一物种的行为了,事实上,它也确实也预测出了不少,但仍旧有存在一些人会做出它不能理解的决定,简直就像是“bug之门”那样,是它完全无法理解和认同的东西。 器灵看着何太哀:“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活?” 何太哀回道:“我本来就已经死了,还能怎么不想活?” 器灵蹙眉:你明明知道,我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何太哀笑了笑说:“你以为当人就很有意思吗?当鬼还能不吃不喝不去上学,我觉得当鬼挺好的,我为什么要继续当人?” 器灵似乎是被问住了,半晌没说话,然后它突然道:“你知不知道,你本来是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间的,以你的状态,你根本就不可能成为鬼,只会当场往生。是我给你重新捏了一个躯壳,给予你完整的器形。” 何太哀:“那这样说来,我是要谢谢你了。” 器灵继续道:“若我死亡,其他鬼怪不会消亡,但是你,却是绝对活不了的。” 何太哀叹了口气:“所以我是被你拉着强行殉情陪葬啊?” “……”虞幼堂出声道,“何太哀。” 何太哀转了脸来解释道:“你看,这不是我要跟它殉情,是它看上了我,孽缘啊!” 第225页 “你果然不想做人了?”器灵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色,这句话问的是何太哀,随后,它重新又转头看向虞幼堂,“你难道舍得让他死?” 虞幼堂抬眼:“如果,你是想要我许愿让他复活,那你恐怕是要失望了。” 器灵以折扇轻敲掌心的动作顿住,它皱眉,是真的困惑了:“你要顺应天师府众人的意思,让我消失?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这样想的?” 虞幼堂没说话,只是举起了那枚形若红花怒放的钥匙。 而何太哀突然道:“等一下。” 虞幼堂微微偏头。 何太哀道:“你其实并不准备让器灵消失,对么?” 虞幼堂:“……” 何太哀:“你其实是打算让小怜复活,是不是?” 原本如临大敌的器灵,一时怔住。 虞幼堂看着何太哀:“为什么你会这样猜测?” 何太哀:“我猜错了?” 虞幼堂不答。 何太哀道:“那我就是猜对了。” 虞幼堂神色微缓:“你猜的确实不错。” 何太哀笑了笑:“不问问我是怎么猜到的?” 虞幼堂“嗯”了一声,依言询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何太哀道:“其实也不难猜。” “虽然对于‘游戏’的具体情况,我不甚了解,但看它现在的行事架势,想必是在大范围里给普通人生活带来了很大困扰吧?” “它又是出自你们天师府,你们天师府一定比谁都急着想要解决掉这件事。我在‘游戏’第一个副本里的时候遇到你,从一开始起,你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终结游戏’这一目的来的。” “再加上我遇到你的同门,听你的那些后辈们讲,据说整个天师府能开启‘bug之门’的,只有你和你的晏临师侄。晏临这一路过来光是要自保,便很花费力气了,想要再同时寻找‘门’,这对她来说,是很吃力的事,所以这‘重任’,最终主要还是落在你头上,对不对?晏临只是个后备选项。” “现在,你到底是成功将最终的‘门’给打开了。” “可偏偏你进来之前,跟你的同门道歉。” “以你的性格,会道歉,自然是因为你无法办到最初答应的承诺。而若非消灭器灵的大愿,其他一切,就都是私欲彰显,只要器灵一日不灭,就会不断有人深受苦害而死亡,所以你要说对不起。” 虞幼堂看了何太哀半晌,道:“不错,一切都是我的私欲。” 器灵在这时突然道:“那为什么是复活小怜?” 何太哀笑了一下:“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保护我吗?” 虞幼堂:“……” 虞幼堂冷冷道:“你想多了。” 何太哀笑出声:“虽然是我想多,但我还是——” 他话到此处,突然猝不及防地出手。“握君如意”冰冰凉凉地化作滔天黑玉缠上虞幼堂,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夺取虞幼堂手中的“钥匙”! 同一时间,白衣小扇的器灵也出手了。“钥匙”在虞幼堂手中的时候,它无法出手向对方做出任何攻击行为,这是“规则”的保护。但眼下因为何太哀的夺取行为,这枚起到保护主人功用的,让它束手无策的“钥匙”离开了虞幼堂,它便有了攻击的许可。 金黄色的银杏叶,宛若一阵流金灿风,卷向虞幼堂。 何太哀看见虞幼堂微微睁大的眼睛,似是完全不能置信。 风过,叶止,此地空间只剩下白衣器灵跟何太哀。 器灵看着何太哀,笑了一声,它眉目端丽,含了一点笑,便显得更加动人,说不上是真心赞美还是有意讥讽,但它确实是这么讲的:“求人不如求己,你做出了很好的选择。” 在器灵看来,何太哀自然是跟虞幼堂反目了,猜到对方并不打算复活自己之后,出手抢夺走关键道具,这是人之常情。与其寄托于别人的好意,不如自己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如果能活着,谁又想死呢?所有生物存在于这个世上,其本能就是想要活下去。 它就知道,何太哀之前说什么不想活,像是此类话语,不过是些迷惑他人的言辞表述罢了。 何太哀看着虞幼堂消失的方向,只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器灵:“他很麻烦,我只是将他丢回‘游戏副本’里去了而已。你放心,我没杀他,而且,我也暂时没能力可以杀掉他。” 何太哀:“所以有能力,你就会去杀他了?” 器灵思考了一会儿:“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你是在关心他,是对他余情未了?” 何太哀:“……” 何太哀叹气:“我觉得你的‘语文’需要重新学习一下,你怎么这样喜欢乱用词汇?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下去,要被打的。” 器灵并不在意:“是吗?那以后再说吧。不过,如果你想,我也可以不对他出手,反正他也没什么威胁了。” 何太哀:“哦,为什么这样讲?” 器灵解释道:“像这种通过十扇‘bug之门’的‘彩蛋’,每个人也只能实现一次。他已经开启过一次,就无法再开启第二次,即便许愿的人不是他,即便‘钥匙’中途易主,只要最先将代表‘彩蛋’之‘门’推开的是他,那他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何太哀:“所以我果然是可以向你许愿?” 第226页 器灵:“你既不确定,又怎么敢动手?” 何太哀一脸镇定:“赌一把。这种事,向来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器灵想了想,遂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不过这不重要,你就快些向我许愿吧,免得又生是非。这一切很简单,只要你拿起钥匙,将它抵在眉心的位置,然后将愿望说出口就行了。你想在什么地方复活?自己家,死亡现场,还是殡仪馆?” 何太哀抬目笑了笑:“我其实是想问你——” 器灵:“什么?” 何太哀:“我是什么时候给了你这样的错觉,让你觉得,我是想复活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想这一章就收尾结束的,结果没收完哈哈哈哈 迎风流泪.jpg 呜呜呜我写不动了,我明天应该能收尾结束 感谢在20191206 11:44:30~20191207 21:2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飞、皈皈的金主爸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命运之门23 白衣器灵神色一凛,它握着折扇的手指用力收紧,在深思分析何太哀的话语之前,它已是先感觉到了危机的迫近,在它原本看来,比起虞幼堂,何太哀显然是更不具备威胁性的存在,然而此时它却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意味。器灵沉声道:“你为什么这样讲?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何太哀看着器灵周身气息突然变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说:“因为这个,所以你是没办法攻击我的吧?” 器灵:“……” 沉默即是默认。 何太哀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可以放心直接跟你讲了。”他笑了笑,“之前我说不想活,可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不想活,不管是复活以人的样子活着,还是继续保持现状以鬼的形态存在,我都不想要。我只想彻底消失,死得干净。” 器灵冲口而出问道:“为什么?你明明一开始不也是想要活着的吗,杀了那么多人,却突然说要去死,你是在开什么玩笑!” 何太哀叹了口气:“这个么,其实最开始,存在一些误会。” 器灵冷冷看着何太哀:“误会?什么误会?” 何太哀:“将那些误会反复再说,也挺没意思的。其实主要原因还是,现在这个情况下,想要不死的代价太大了。我认为我承受不起,所以我躲懒了,选择彻底消失,是一个更为简单的决定,我自然是选这个。” 器灵:“我不懂。” 何太哀:“你不懂没关系,懂了也不会有什么益处。” 器灵直直地看向何太哀:“你说的死亡,恐怕不是你自己许愿去死吧?你是想要的,是我的消失,对不对?我的消失会带来你的死亡,但你无所谓,不,应该说,这正好是你想要的,一举两得,你既能除了我,又能杀了自己。我这样说,可有说对?” 何太哀点了点头:“不错。” 器灵:“可我不想死!” 何太哀叹了口气:“抱歉。” 器灵那张人类女性的面孔上,露出了被人背叛的神色:“为什么?我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我以为你是和我一样的。” 何太哀没说话。 器灵放下手中的折扇:“我本可以接受虞幼堂的许愿,他如果是想要小怜复活,便不会损害我的利益,但我却选择了你,因为,我以为你想要活下去,是我给你了机会,可你却要我死。” 何太哀:“我知道。” 器灵:“那你知道吗,你是我挑选出来的,是我用来报复天师府弟子的存在。他们有许多亲人被我拖入到这个游戏里,你是其中一个可以伤害他们的可能性,我本来可以有很多办法杀了你折磨你,甚至你和虞幼堂的多次碰面,都是我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好在之后用你伤他。但我中途放弃了这个计划,我甚至还怕你死了,特意将‘握君如意’这件秘宝交予你。” 何太哀怔了怔,半晌,才道:“为什么?” 器灵抬眸:“我原是天师府的镇派‘秘宝’。” 何太哀默了默,随后道:“嗯,我听他们说过这件事。” 白衣器灵似乎是在回忆,又或者是在组织语言,总之是停顿了好一会儿,它才继续道:“没人知道我在漫长的光阴里生出了灵智,或许他们知道了也根本就不在意。” “从我有记忆开始,他们就在我的身体里,布下鬼怪厮杀的战场,三千小世界一个比一个阴森恶心。我不喜欢这样,所以,当我积攒了足够的力量之后,我进行了反抗,我抹干净了一部分小世界的鬼怪,将那些世界净化。” “那个时候,我无法与人直接交流,但我这样的行为,我想,总是能表明我的态度的。我没伤害任何一个人,我只是把那些存在于我身体里的鬼怪给杀了,反正那些鬼怪,本来就是天师府用来历练弟子的存在,最终也不过是被杀的结局,由他们来杀,和由我来杀,其实没什么区别。” “结果没想到这样做之后,他们天师府判定我是‘失控暴走’,明明已经看出了我的灵智的生成,明明也意识到了我的不情愿,可他们却打算抹杀我的‘灵智’,还美名其曰‘修复bug’。” 第227页 “我拼命抵抗。我好不容易才修出自己的灵智,我怎么愿意轻易去死?我还记得来杀我的人是这样讲的——器具就应该有器具的样子,我们天师府将养了你这样长时间,你这样可是恩强仇报的白眼狼行为。”器灵讲述到这里,冷笑了一声:“当时他们以为是将我成功消灭了,但实际上,我却并没有被他们杀死,而是负伤在三千小世界里躲了起来。” “在此之后,我便——” 何太哀接道:“在此之后,你便想着要报复他们,是吗?” 器灵倚靠着银杏树,看着何太哀:“你知道我对你的态度改变,是因为什么?” 何太哀:“我大概猜到了,也不知对不对。” 器灵:“是你被迫第一次当上‘鬼王’的那个邪神副本。” 何太哀:“我想也应该是这里。改变你想法的,莫非是我当时那一通对着鬼怪进行游说的长篇演讲?我一直担心当时自己讲的不好,篇幅过长了,会让人觉得啰嗦很烦。” 器灵深深地看了何太哀一眼:“不,我很喜欢。” ——“凭什么我们就要受到这样的待遇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何太哀吓了一跳,主要是因为,这个声音,分明就是他自己的说话声音。 “明明曾经我们也是人,只不过是死了之后,以另外一种形态存活下来,从而变成了‘鬼’。这样说来,‘鬼’和人,又有什么区别?只是存在形式不同吧。但人却一定要杀‘鬼’。他们怀着仇恨,憎恶,一定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你们不觉得很可笑吗?所以,我下定了决心。我要对那些人类,展开报复,我——要杀掉我见到的每一个人类!” 这竟然,竟是他当初在“邪神副本”里发表演讲的片段节选。何太哀完全没有想到,器灵居然是将这一段话给截录下来了。 应该是很喜欢了,不然也不会特意去截录下这一段。 器灵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手掌心:“不论是鬼,还是‘器’,都是一样的,大家和人一样,都是存在于世的生命体,凭什么人类就觉得自己是主宰可以决定其他生灵该不该存在,以及该怎样存在?” “他们可以这样对我,我也可以这样对他们。我甚至要加倍地报复他们,让他们更加痛苦,更加绝望。人鬼之别,他们这些当天师的,是如此坚持。鬼物为邪,见之必除,这是他们天师府的信念。如果我有办法将他们这些信念摧毁呢?如果我将之摧毁了,他们又会是什么反应?会很痛苦吗?” “我凭借自己的能力,拘了许多普通人的魂魄。一般意义上的鬼怪,确实都是因强烈的‘怨念’情感才以‘鬼’的形式留存在世间。但我的‘游戏’里,有很大一部分却并非如此。他们没有怨恨,更多的是保留了人类的情感。其实他们就是普通人,只是以‘鬼’的形态延续生命活在世上而已。” “这些天师们,满口道义喊着诛邪驱魔什么的,若是知道其实自己用如此残酷手法杀掉的那些鬼怪,其本质只是普通人,他们知道这个真相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呢?甚至这些鬼怪杀人,很多也并非自愿,而是‘游戏任务’的强制性,这些天师知道了之后,会怎么做呢?” “如果他们自己变成了鬼怪,发现自己仍旧像是正常人那样,保持着心智,并未被其他负面情绪浸染,他们又会怎样?还有那些天师府的弟子,眼见昔日同门一朝变成鬼怪,他们见到了,又该怎么做?” 何太哀沉默了片刻,道:“这根本就是‘死胡同’问题了,无论他们怎么做,只要有意针对,就都会被攻讦指责。” 白衣器灵笑起来:“你说得不错,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就是要他们承受这样无法挣脱的痛苦。过去他们操纵控制着我,如今便换我来控制他们的命运。他们逃不开,也避不过。将养我多年?我生于天地间,本就不必他们将养,说的便好似有多大恩情一样。白眼狼是吗?那我就做一头白眼狼好了。百因必有果,他们的报应,就是我!” 何太哀半晌没说话:“你又是何必。” 器灵笑道:“何必?” 何太哀:“从天师府离开,如果不是因为你在普通人之间将‘游戏’推广,原本也不会有人来抓你为难你。你凝成‘灵智’,到现在只为了争这一口气,值得吗?” 器灵:“在你看来,他们欺我,辱我,便只是一口气的问题?” 何太哀:“你不理会他们,原可以活得更自在。” 器灵脸上的表情消失,它扬起脸:“说得轻松,你问我是何必,那你自己又是何必?活着的代价很大?重新复活变成活人确实有些麻烦,但以鬼的形态,不是更为方便?你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由着虞幼堂去复活小怜就行了,你为何要多此一举?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和我同归于尽的决定?” 何太哀:“你这样问我——” 器灵停了敲击折扇的动作,表情微微有些泛冷:“是为了虞幼堂吗?” 何太哀:“……” 何太哀小心翼翼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器灵道:“复活小怜,首先第一点,是可以消除虞幼堂和掌门之间隔阂的关键症结。小怜如果是死了,那么特别宝贝自己徒弟的温婪掌门,便是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何太哀的,虞幼堂若是护着你,温掌门首先第一个就不会同意,而虞幼堂又不可能不护着你,那么这样的话,他们师兄弟必然反目。” 第228页 “而若是小怜复活,温婪和虞幼堂之间的冲突矛盾,就不会到那样不可挽回的地步。温婪对你肯定还会不满,但,虽说是虞幼堂私心滥用不顾大局,可小怜到底是因此复活,虞幼堂必然会因此被旁人指责,而其他人指责得越凶狠不讲情面甚至不讲理,他温婪就越发会护着虞幼堂,他会觉得是自己欠了虞幼堂人情,于是对于你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更何况小怜复活后,肯定会为你说好话,有小怜在侧,他自是不会过多针对你。” “这是其一。” “至于第二点,便是有小怜复活一事挡在前头,你的处境会好很多。” “因为如此争议焦点在前,挨骂的一定是虞幼堂和温婪,有关你的,倒是次要不值一提的了。其他人会说虞幼堂如何如何,会说温婪怎样怎样,然后攻讦小怜如何,最后上升至天师府龌龊不堪,却不会太在意你的事情——他这一决定,倒是深思熟虑将你保护得很好,所以你是心疼他了吗?” 何太哀:“……” 何太哀艰难开口:“你这思考角度,很有趣。” 器灵:“预测尚未定下的结果,我确实不太行,但要由结果倒推其背后含义,我不会输给其他人。” 何太哀叹气:“虞幼堂会做出复活小怜的选择,绝对是没有你考虑得这样复杂。他不过是从心而行罢了,是因为私心不想让他师兄太难过,也是想替我赎罪,还有就是对小怜的歉疚,种种相加,他在完全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了如此选择。” “但这样做会导致的结果,确实是不好。就如你推测的,那般情形,有极大可能是会出现的,我不想他这样。他——他很好,我不希望他做出错误的决定。” 器灵盯着何太哀:“所以,你果然还是为了他。” 何太哀:“也、也不是这样的!你这怎么能这样总结呢?” 器灵:“是吗?” 何太哀:“本来就车祸该死了清净的,继续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如果可以不付出代价或者付出的代价很小,那努力活一活,也行。但它现在已经超出了它的价值了,我这样说,不知道你是不是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自己不想活了,才顺便帮他矫正了一下选择,说是为了他什么的,这还远远算不上。” 器灵开口道:“由你结束这一切,对他们天师府来说,实在是再利不过的结果。没有人能抢夺这份终止祸乱的功劳,同时,即便他人对这个结果不满,也无法因此去骂天师府什么。” “这是一个与天师府无关的鬼,如此鬼怪做出的决定,他们能够说什么?能够说的,也就是天师府对‘秘宝’看管不力这一事了。但天师府只要将盗走‘秘宝’的亥清悠宣做叛教之徒,在之后摆出正义的嘴脸表示要清理门户,一切都干干净净。” “将可以承担的骂名全部担下,杀小怜的过错也是你一个人的,和虞幼堂本就无关,他表现得会护着你,也只是因为虞幼堂被你这个手段高超的鬼怪给欺骗了,温婪不会怪虞幼堂,你若活着,虞幼堂夹在你和师兄之间,便极难做人,只要你死了,这一切就不成问题,而且你死也非是温婪杀死的,他们师兄弟的关系将不会得到破坏。” “你这一死,死得确实是让大家省心清净。” 金色的银杏叶,飘飘扬扬,器灵看了何太哀半晌:“我以感情分量做算计,没想到的是,我算准了虞幼堂,却漏算错了你。我原以为你和我一样,其实你跟我不一样。你是人,我是‘器’,我们永远都不会一样。” 何太哀一时无言,半晌,还是那句话:“抱歉。” 器灵哂笑:“你什么时候对不起我,我要你来跟我说抱歉?” 顿了顿,它抬眼,轻声道:“你说代价太大,那我若是跟你保证,我可以庇护你呢?我可以为你独辟一个小世界,你可以在里面活得很开心,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外面那些天师府的纷争,我可以保证不打扰你。我向你这样许诺,你可是能改变你现在的想法?” 何太哀:“……抱歉。” 器灵得到这一结果,并未露出意外神色:“我想也是。” 何太哀将宛如红花绽放一般的“钥匙”抵靠在眉心,一点红芒绽耀,虽无人指引,但有种很玄妙的感觉,他知道这个时候许愿即可,他看了灿金银杏树下的器灵一眼,缓声说道:“我希望‘超恐怖游戏’能消失于这个世间。” 四周的空间顷刻间开始崩塌,那样绚烂美丽的银杏树,也在瞬间枯萎消散了。 大片的黑暗逐步侵蚀而来,何太哀犹豫了一下,走至白衣器灵的身边:“其实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看开点就好了。” 器灵拿折扇敲了一下何太哀脑门,没留手,于是发出好大“咚”的一声响,它骂道:“笨蛋!” 何太哀痛得“唉”了一声,他捂住头:“行吧,你想打就打好了,你生气也应该的。” 器灵果然还是好生气:“你真是笨死了!你这个大笨蛋!” 何太哀:“消消气,消消气。你死我也死,黄泉路上,还有我作陪,你放心,不会让你孤单的。” 器灵冷笑:“你做梦!你以为你惹了我,我会放过你吗?” 何太哀猝不及防地被器灵一把拥住,一股植物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听到器灵在自己耳边说:“你想死,是吗?我偏不遂你愿。我诅咒你,你听好了,我要你不生不死,不伤不灭。你说我不理会那些人和事,原可以活得更自在些,说得可真容易,如果所有一切换成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又能怎么做到呢?” 第229页 崩塌的黑暗,碾压而来。 无限回音,萦绕身周,是那句“不生不死不伤不灭”的诅咒。 黑暗像是裹尸布一样缠住人的口鼻,何太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其间挣扎了多久,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这就彻底死亡后的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好像恢复了一点感知,他不能动弹,但感觉有什么东西十分蛮横地压在他肚皮上。 也不是一直都这样,这种感觉是断断续续的。当然,他对外的感知也是时断时续的,不能感觉到更多的东西,大多数的时间里,他只觉得自己被黑暗浸没。如果这就是死后的世界,那么用“安息”来形容死亡,那可真是虚假形容。就在何太哀逐渐感觉自己要崩溃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能听见一些声音了。 那是很年轻的两道声音。 “陈阿姨说这段时间请假,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好像要一个礼拜,这段时间我们就加油吧。” “唉,我真的超级讨厌打扫卫生!我在家,就从来不打扫的。” “你在这里自己的房间也不打扫?公共区域虽然有阿姨每周清洁,那你自己房间怎么办?” “这个……我不扫,它其实也没有很脏啊,对吧?” “你——你太可怕了。” “唉,我是想问,我到底要在门中获得怎样的职位,才能让我自己的房间也有人打扫?” “我看好像是只有长老和掌门了。” “好的,就这么愉快决定了,我是要成为掌门的人。” “……你真厉害,我祝福你。” “哈哈哈,人都是要有梦想的啦,对不对?不过,话说回来,掌门房间,似乎和其他人的,也没什么不同呢。我还以为掌门的房间,会更加的,更加的——嗯,反正就是要更加与众不同点。” 作者有话要说:快乐进入现世本! 是这样的,我现世本的情节,只有非常粗糙的构想,还没有细化过 所以,我周一就不更新了,容我整理一下情节嗷 爱大家=3= 第107章 尸花之夜01 一切的感觉都太不真实了,仿佛置身于生与死的夹缝之间。很难受,所以他应该是活着。如果是死了,应该不会有这么多感觉吧?但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眼前一片漆黑,仿佛被关进黑匣子里,连呼吸都被剥夺了,这种状态,也很难叫人说是还活着。 屋里—— 应该是在屋里。 那两个年轻人还在聊天,他们聊的东西很碎很杂,就跟说相声似的,当然其实用“打情骂俏”来形容也没什么不妥。何太哀听了半天,神智倒是越来越清醒,并且五感也渐渐回笼。在此次听见声音之间,他一时觉得自己空落落的仿佛连个躯壳都没有,而此时,他总算是感受到了“做人”的感觉。 何太哀仔细感受了一下,他现在应该是被人用绳子之类的东西捆着,捆得还挺结实,而且那个人应该还用麻袋把他给套住了,活生生一副要将他挖坑深埋或者丢进大海里抛尸喂鱼的节奏。 屋里的其中一个年轻人,此时也不知在做什么,但何太哀分明感觉到对方离自己非常近,只听那人颇为赞叹说道:“掌门这床被子,叠得真是整齐。你看,这方正的,可当真是一丝不苟。” 另一人道:“行了行了,快点打扫完我们就走吧,不就是床被子么,要不要这样子,你难道还想看出朵花来吗?” “不,你让我再研究一下。” “这有什么可研究的?” “掌门之所以当上掌门,一定是有许多地方都值得我们学习。我也是以掌门之位为目标的人了,自然应该多观察观察。你知不知道,细节决定成败,很可能就是眼前这小小的,不起眼的一床被子,就是在它的身上,深切地饱含着我们所不懂的某种成功奥义。” “……有病啊你!那你看到现在,可有研究出什么成功秘诀了?” “哦,我观察时间太短,暂时没看出玄妙之处。不过,你看。” “看什么?” “看出来了吗?” “我应该看出什么?” “笨死了。你看床上这个抱枕!等身的!掌门有,我们有吗?” “……我们没有。所以呢?” “这代表我们应该买一个。” “你有病,真的,我劝你多吃药。喂!你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啊。我就摸一摸,感受一下触感——不然我怎么回去买个差不多的?” 何太哀震惊了,因为,就在对方话音落下之后,他分明感到,有人隔着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摸了两把,只是彼此之间隔了太多东西,所以与其说是“摸”,不如说更像是“隔着两条被子被摁了两下”。 难道?! 一个令人悚然的猜测飘上何太哀的心头,莫非,他现在就是对方口中的“等身抱枕”??? 而且,刚刚对方说了“掌门”对吧,还提了好几次,他认识的人里,确实是有个人被称作掌门,但,掌门?他?等身抱枕??? 何太哀打了个哆嗦,用力阻止了自己大胆的猜想。 不不不!太可怕了!那种假设太可怕了!怎有可能?!绝不可能是真的! 他被自己的猜测给震得瑟瑟发抖,而那厢那屋里两个年轻人又一阵笑闹,很快便离开了去,屋里重新恢复安静,何太哀继续保持着这样不能说话,不能动弹,不能视物的状态,也不知等了多久,简直恍若等待了一个世纪似的,他终于听到房门被重新打开的动静。 第230页 一阵细微的声响,对方动作很轻,感觉是在床边来回走了两趟,随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大概是在换衣服,然后对方就上了床,接着便非常粗暴的——何太哀感到自己整个被非常野蛮地倒拖出去,跟着又被一脚踹在腰上给踹得连滚好几圈,直到撞到墙上才停下。 如此行为模式,何太哀都能脑补出画面来了。 自己大概原本是横放在床头的,现在只不过是被“纠正”了摆放位置,变成了竖躺在床上的样子。 并且,凭借刚刚被踹的触感,他果然不是简简单单被人套了麻袋那么简单,而是被套了个“麻袋”的同事,还被人往里加了很多棉花绒羽之类的填充物。足见他被塞得有多厚实,不管是被踹还是撞墙,竟然都没什么痛感。 紧接之后的,即便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何太哀还是感觉到了,有人在他的身边躺下,然后,那人动作非常熟练自然的,就把单只腿跨在了他的身上。 何太哀:“……” 操!!!他真的是个抱枕!!! 他现在!真的!就是个抱枕!!! 何太哀突然回忆起来,先前感知还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时候,他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十分蛮横地压在他肚皮上,压得他简直都要做噩梦了,原来这一切并非是他的幻觉吗,合着原来他是一直被人当抱枕压着睡?! 一时心潮起伏,何太哀简直有想吐血的感觉。说来也奇怪,当他这般情绪波动的时候,他感到捆缚住自己的力量明显变弱了不少。他一时有些惊讶,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人锁死关在箱子里,原本是无论如何也挣不脱的,但某一瞬,锁突然开了。 何太哀一时怔住。 因为事发突然,他本来可以爬出去的,但由于这片刻愣怔迟疑,竟什么举措都没采取。只听一道声音语气很不好的:“又脱封?啧,麻烦死了。” 何太哀活生生地经历了一回,什么叫做“微微敞开的箱子”重新又被“死死锁住”。而且,他还被隔着绒絮捶了两下。 对方带着被打扰睡眠节奏的不快:“就不能听话一点?” 何太哀:“……” 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变成真的了。 他居然真的是变成了虞幼堂他师兄床上的死人抱枕。 这是何等的人间惨剧,何等的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三次元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 发出了惨叫 新副本先起个头 第108章 尸花之夜02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何太哀着实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他努力回想陷入如此境地之前的记忆,在那很长一段时间的黑暗包裹浸没之前,便也就是他在游戏里和器灵对峙的事情了。所有具备画面的印象,全停留在器灵抱住他下达诅咒的最后一幕画面里,随后黑暗便倾覆而来。 他在黑暗里挣扎至如今,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在以现在这个古怪的样子,出现在温婪的床……不,是房间里,一切都是未解之谜,一切都显得如此扑朔难解。 器灵对他的诅咒是“不伤不死不生不灭”,难道实现如此这诅咒的方式,就是让他以这种形态一直给温婪当个死人抱枕吗?想想确实是令人寒毛直竖的恐怖,而且也的确是距离“不伤不死不生不灭”不远了。 此时的何太哀,也没别的选择和办法了,只能安静如斯地做一个抱枕。好在温掌门当真是将他视作一件死物,往好的方向去想,至少他现在不会被对方一见面就放火烧烤。做一个抱枕,总是要比做个焦黑死鬼要好,对吧? 鬼怪自是不必睡觉的,何太哀干躺了一宿,听着耳边浅浅的呼吸声,没想到温婪醒着的时候如此暴躁一矮子,睡着了之后,倒是相当斯文安静,是既不打呼也不磨牙,连入睡后的姿势都没怎么变过,光只是一个劲地挂在他身上。 为什么他这么惨要给一个男的当抱枕?但仔细想一下,如果是给女生当抱枕也不会令人更加愉悦,而且还会显得他很像一个变态。 一夜过去,温掌门没言没语的就起床离开了房间。白日里,照常有两个年轻的弟子进入温婪房间打扫卫生。然后何太哀注意到,对比晚上,在白天的时候,他很明显感觉到了一种疲惫虚弱。 就在他强打起精神,努力调整这般精神状态时,屋里那俩男生,突然有一个开了口,语气显得非常疑惑:“你感觉到了吗?这间房子里,有鬼。” 另一个吃了一惊道:“有鬼?你真的感觉到了?” 何太哀:“……” 何太哀顿时秒怂,没错,这里真的有他一个鬼! 天师府的人,一个个的可都分外厌鬼如仇。如果现在他被发现,哪怕对方只是两个小小年纪的小萝卜头,那他们也绝对会出手想办法弄死他。 先开口怀疑的那个男生一时没再说话,另一个男生便道:“我感应很弱,但我知道你感觉向来很敏锐,你真是见了鬼了?” 就在何太哀怂到气息一蔫的时候,觉得有鬼的男生重新开了口。 “不,现在没有了。”对鬼气感觉非常敏感的男生,有些困扰的,“刚刚的时候,明明……可能是错觉?”对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并不太确定,“大概是之前花长老出的试题,让我的灵识在一定程度上被混乱了。想想也是,掌门的房间里怎么会有鬼。” 第231页 “嗨,可不就是这样。我以前的时候,觉得‘游戏’难,自从‘游戏’没了之后换花长老每年出题,我才知道,以前的‘游戏’测验究竟有多简单。哦,说起这个‘游戏’,你大概不知道的,因为你入门好晚——” “我知道。” “啊,你知道?” “‘游戏’被窃又堕化作乱的那一年,我哥哥也在,他进入过‘游戏’。” 何太哀一怔。 屋里两个男生,从这两天的言谈来看性格,一个性格分外跳脱,另一个——也就是发现鬼怪的这位,却是没显现出什么特别的性格特征,非得找个标签的,那就是有些时候,还算挺擅长冷嘲的。 此时那个性格跳脱点的开口问道:“你哥哥是?” “不说他了,提他也没意思” “哈哈,我猜你哥哥很优秀,你是活在你哥哥的阴影之下,所以才不想提你哥哥,是自卑了吧?我猜的对不对?哈哈哈!喂?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变得好难看。” “……我似乎又感觉到一点鬼气,它好像,好像——” “好像怎么了?” 男生轻声道:“好像是在掌门的床上。” 室内一下子陷入死寂。 何太哀屏住呼吸,他静等了一会儿,然后就听到那个发现鬼气的男生继续道:“奇怪,又没了。可能真的是我的错觉。好了,我们全都打扫完了可以走了,傻站在这儿做什么?” “你真是的。刚刚吓死我!老说我该吃药,我觉得你现在才是真正需要吃药。” 两个天师府的小弟子离去了,想来他们没有把这件事跟温婪说,因为这天回来,温婪并无任何特殊的表示和反应。夜间,身侧绵绵长长的呼吸声就在咫尺,对方显然是睡了,但是何太哀越来越清醒,并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感知似乎正在复苏,好像下一秒就能动起来。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充盈的鬼气突然上涌,何太哀的手指轻轻动弹了一下。这还是自他清醒以来,第一次如此明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然而还没等他复苏更多,身旁的温婪却是突然自睡梦中惊醒。 “又造反?” 被打断睡眠中途醒来的温婪表现得非常暴躁,何太哀只觉周遭温度猛然暴涨上升,然后一股蛮横的灵力被打入他的身体内,五脏六腑都好像在焚烧一样地痛,而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重新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给牢牢地禁锢住了。 之后一连五六天,都是差不多的如此情况。 何太哀也终于发现自己被做成抱枕的原因,对方这是在监管他。 此时此刻,要是还不明白自己如此的状态,是因为被人封印着,那他便也是傻的了。 白日的时候,何太哀身上的鬼力会变弱,但到了夜间,他的力量则会增强。那层无形的封印,是无法困住晚上的他的。而温婪将他置于床上,便是为了能够在他破封泄露出鬼力的时候,及时地将他重新封印。 一旦他有复苏迹象,温婪就会第一时间惊醒。难怪,难怪事情是这样。还有比做成抱枕更贴身的拟态形容吗?也没了。 可为什么温婪不直接杀了他?这样岂不是更省事。 每次被重新“封印”的时候,那感觉都很痛苦。但这么着当一个活死人抱枕,也让人感到很痛苦。与其一直当抱枕这么痛苦着,不如试图破封被罚。因为都很痛苦,但努力破封的话,说不定他就真的可以破封而出然后逃走,就不用如此饱受折磨了。 所以何太哀憋足了劲,在夜里反复积蓄力量尝试破封。本来就很暴躁的温婪,似乎要被他逼成一条喷火凶兽。一连几夜下来,温婪终于忍不住道:“我杀了你!” 何太哀心想,那你来啊。 但没想到温婪忍了忍,居然又躺回去睡觉了。第二天,那俩小弟子又出现房中。这次他俩的对话,是关于温婪的。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掌门看起来好憔悴。” “我猜是失恋了。我只有失恋的时候,才会如此。” “但你觉得温掌门会跟人谈恋爱?” “啊,那倒也是。” 喂喂喂,小朋友,你们怎么说话的?你温掌门知道你们是这样在背后说他的吗? “那倒也是”这句话说完之后,这位性格跳脱的男生,突然猝不及防地开口又提出一个观点:“如果不是这样,就只能是半夜看小|黄|片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导致的了。” 嗯?何太哀听到这里下意识回想了一下,然后发现,他好像没有听见过温婪做那种事情。还是说,温婪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是完全不发出声音的? “……这也是你的经验推测吗?” “不然你还觉得有什么其他可能。” “其他可能么——你还记不记的,我之前,在这个房间里感应到鬼气?” “啊!你难道是想说,掌门养了个艳鬼,然后每天晚上这样那样?难怪掌门根本对所有女人都如此不假辞色,原来如此!” 大兄弟,这样那样是哪样哪样?才不是艳鬼好吗!这间屋子里只存在一个搞事鬼!就只是普通爱搞事而已,别进行那种乱七八糟的瞎联想好吗! 显然,除了提出如此观念的小弟子本人,在场没有一个觉得如此联想是正常的。只听另一人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说这里大概是有不太对劲的地方。虽然目前不曾再出现过鬼气,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你别乱讲,你这么乱说,小心掌门让你——” 第232页 “让我知道‘悲哀’这个两个字怎么写!哈哈哈!” 那两个弟子一边这般笑闹着,一边离开了。 何太哀感到再这么继续待着,委实不妙,他得赶快逃走了。夜里温婪刚躺下没多久,何太哀默默用力。这些时日在反复被封印的过程里,他已渐渐适应从无到有如何积攒鬼力,并且还在其中摸索出了一套高效累积方法。 当他情绪波动明显的时候,鬼力就会快速聚集,而这次何太哀,也正是通过如此方法,迸发出了巨大的鬼力,一举突破温婪所下封印。 “刺啦”一声,抱枕破了。 塞得极满的绒絮,纷纷扬扬从枕内涌出,像是大片的雪,落了温婪一头一脸。何太哀终于重见天光,黑暗里,他把所有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看到温婪愣怔的表情,看到温婪吃惊的模样,也看到由惊转怒的表情变化。 然而也就是在此刻,一道温柔甜美的声音隔着门响起:“温婪,你睡了吗?” 本来正要爆发的温婪表情顿住,然后小声咒骂:“该死,她怎么来了。”然后他于黑暗中,摸索着一把拽住何太哀。 将声音压低,温婪揪住何太哀的衣领凶恶异常地威胁道,“你给我躲好了,要是被她发现,我让你知道——” 何太哀立刻接口:“‘悲哀’这两个字怎么写。” 温婪:“……” 两人来不及再有言语上的交流,房间的门,就这样被推开了。 一名红衣红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她一手摸着墙上的开关,将灯打开。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眉目如画,有种别样的成熟风韵。她五官说不上完美,但那双眼睛中的神采,却足以弥补一切。 或许她不及小怜欺霜赛雪,不如晏临妩媚风流,也不如前掌门端丽无双…… 但她自有一段气度在,她不能算是“长得很好看”,但她身上笼着四月春晖一般懒洋洋的明艳,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风华。 温婪仿佛刚被打扰醒来似的,从床上坐起,他脸上的表情是那种有些冷淡的不快:“花长老,你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 红衣红裙的花长老靠着门,用右手的食指绕着胸前披垂下来的黑发,她看着床上的温婪:“你怎么回事?头发脸上都沾着棉絮。” 温婪:“不关你的事。你还没说,你找我要做什么?” 花长老:“其实呢,是我听见了一个很有趣的传闻。”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床边走来,“如果我讲给你听,你也会笑出来。” 温婪皱眉,表情显得很不耐烦:“那么晚,你就是来我这里跟我说故事?” 微笑着走至床前的花长老,突然毫无预兆地出手,居然是要直接掀开温婪的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爬上来更个新。 感谢在20191211 01:38:51~20191213 22:1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岁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尸花之夜03 温婪脸色一变,直接一把抓住花长老纤细的手腕:“花长老!你这样就过分了。” 花长老懒洋洋地笑了一笑,眼眸轻转:“门中有小弟子说,我们温掌门的屋子里有一只鬼,而且还是个会吸|精的艳鬼,所以我就来看看。” 温婪额头上的青筋欢快地跳了跳:“艳鬼?你晚上到我房间里来,就是掀我被子查我被窝里有没有那什么艳鬼?” 花长老:“有吗?” 温婪:“自然是没有。” 花长老:“既然没有,那就把被子掀了给我看。” 温婪:“……” 花长老:“你这是什么表情,跟遭到强|暴的黄花闺女似的。让你自证清白一下有那么难吗?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又不会对你做出什么。只是鬼怪最擅长惑人,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你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若是有鬼趁虚而入,我想,这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温婪冷冷反驳道:“我才没有像黄花大闺女。” 花长老含笑望着温婪,也不说话。 温婪看了花长老半晌,索性揭开被子坐起来。 他穿着一套浅灰色的睡衣,床上除了破损的抱枕,便什么都没有了。 *** 在花长老进门的那一瞬间,何太哀就被温婪趁黑踹进床底。 他趴在床下。进门的那位花长老,他并未看见对方的长相,因为高度所限,他看到的,始终都是对方一双红色的鞋,还有过了膝的红色长裙。 何太哀是真的有些好奇这位花长老了,因为温婪温掌门,在这个女子面前,还真有点被拔了爪牙的大型猫科动物既视感。 他收敛气息,调整了一下姿势,结果不经意间,腰侧碰到了地上一个凸起的环扣。何太哀微微一怔,也就是这时,他听到那名红衣女子笑着道:“床上确实是没有,那床下呢?” *** 花长老手指绕着黑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床上确实是没有,那床下呢?” 温婪整个人一僵,但他很快故作若无其事地道:“有没有鬼,你感应一下不就知道了,还用得着这样一寸寸地去找?” 花长老道:“有些鬼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鬼气,连我也会被瞒过,这也不是不可能” 第233页 温婪掉转开脸:“那你要去找就找好了,又做什么多此一举问我。” 花长老道:“温婪,你是天师府掌门,我不希望你行差踏错。” 温婪露出一个略带嘲意的笑:“我能行差踏错什么?”他这样说着,抱着破损的抱枕,光着脚跳下床,“床下有什么,一看不就知了。” 花长老看了看温婪,说了一句“也是”,便弯腰去检查床下。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床底下,什么都没有。 花长老不由心想,果然是她想多了。 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身旁的温婪变了脸色。 何太哀怎么会不见的?凭空消失是不可能的。事实上,他的床底下,有一条暗道联通着地下暗室。此门带锁,没有钥匙,何太哀如何能开?但如果不是借由此道消失,何太哀又会去哪? 而那条暗道,他完全就不希望会被其他人发现,不论是鬼,还是人。 *** 何太哀听到外头那红衣女子说出“床上确实是没有,那床下呢”那这句话时,心中便大叫了一声不好。狭窄的床底下避无可避,但是他碰见一个凸起的环扣,何太哀略微愣怔了一下,侧头去检视,结果发现,那居然是一个带锁眼的方格板。 莫非是——暗道吗? 若真的是暗道,眼下这个便也就是他此时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了。外头的对话还在继续,那红衣女子竟未第一时间来检查床底下,反倒给了他逃离的时间。为什么温婪床底下会有如此东西存在?这个暗道通向哪里?一切答案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应该想办法赶紧自救保命。 何太哀冷静地思考了一下,伸手召出黑玉如意,还好这力量未失效。他的手指之上,凝出一点黑玉。只见那宛若软胶也似的黑玉涌入锁眼之中,又凝固住了,自动固形成一把钥匙。何太哀轻轻转动这把新鲜出炉的钥匙,成功打开了这道门锁。 外头的谈话显然已近尾声,“床下有什么,一看不就知了”,何太哀迅速掀开这一方板,翻身进入那暗道之中。 *** 花长老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床底下,是真的未曾发现半点异常。随后她扶着床侧站起:“果然是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在。” 温婪道:“我早说过。” 花长老:“看来是那小弟子误会了。” 温婪眼中殊无笑意地笑了一声:“哪位小弟子?是白日里代替陈阿姨来打扫房间的那两个?” 花长老:“温掌门胸襟过人,不会跟人家小孩子计较的对吧?他们也是担心你。到目前为止,门中有两名弟子无故失踪,偏偏大家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也不知这两位弟子是自行悄悄离开还是被人所掳,竟一点未惊动守山大阵,没留下任何出入记录。如此情况下,若是连掌门都出现异常,那岂不是很可怕?宁可事前多想也好过事后悔恨,他们会将如此担忧先报与我听,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温婪:“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花长老:“前些时日我不在,正是要问你。温婪,对于此事,你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 何太哀小心而快速地进入暗道之中。 这暗道里一丝光线也无,但好在目前他的眼睛能够在黑暗中毫无阻碍地看见东西,所以倒也没什么麻烦。 进入暗道之后,首先遇到的便先是一段距离的滑坡,滑坡之下是阶梯,何太哀在内心权衡了一番,最终选择了沿着台阶向下。 他很快就走到了台阶尽头,而尽头那里连通的,居然是一方暗室。何太哀一步踏下,就见室内地上长着一朵朵妖异的红花,花茎高挑,花开无叶,竟是一簇又一簇盛开的彼岸花,而花丛之间银色的铁链堆叠地上根根交错纠缠着,溯其源头,那暗室的角落里,竟是锁着一个人! 那人长长的黑发披垂而下,抱膝蜷在角落,黑发遮住了脸,叫人看不见面孔,甚至连衣服都被黑发遮掩住了,但总归是露出了一角白色的衣料。只是这一抹白痕叫何太哀心头一跳,他屏住呼吸立在暗室与台阶的交接处,一动也未敢动。 有片刻时间过去,锁链互相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那个被锁住的纤瘦人影改换了一下姿势,黑发遮掩下的失血面孔,宛如夜间昙花一现般露了出来。 是……小怜! *** 温婪抱臂皱起眉:“这一整件事,都很奇怪,他们两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问其周围人在事发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就目前所知,他们两人似乎都有生病迹象。” 花长老抬目:“哦?” 温婪:“其症状有点类似中暑,但也不尽相同,他们失踪前,都去回春堂做过身体检查,当时检查结果说他们体温偏高,还有就是面色惨白,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凸出的外在表现。” 花长老道:“我知道了。”她说这话时,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那破抱枕,“你这是怎么回事?” 温婪:“白天被几个白痴给气到了,心情不好,咬的。” 花长老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脾气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温婪:“我像小孩儿这么胡来不懂事,对你来说不该是好事?” 花长老绕着长发的手指微微一顿:“你这话什么意思?” 温婪:“就是字面意思。” 第234页 花长老:“你是怪我管太多了?” 温婪:“我哪敢。” 花长老收起笑:“温婪,是不是别的人跟你说了什么?” 温婪:“有人说,你一手推我做上这个天师府的掌门,是因为我比其他人更好控制。” 花长老:“有人?是什么人?敢不敢教他出来和我当面谈。” 温婪:“他们自然是不敢的。” 花长老:“他们?看来不是一两个人这样同你说的了。” 温婪:“他们是他们。那你呢,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花长老:“我得承认,我推你当上掌门,确有私心。” 温婪:“……” 花长老叹气,那明媚如四月春风的面孔,也带上了一点忧郁:“但我的私心,却并非他们所说的私心。你这样心高气傲的小鬼,如何能算是好掌控?这般任性,有多少事情,不是我在给你擦屁股?我推你,不过是因为——” 温婪:“不过是因为什么?” 花长老:“不过是因为,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应该是大师姐的。大师姐去世,他们一群小人乱舞,我可不愿天师府毁在他们这群人手上。这个位置由你继承,你是大师姐的徒弟,你虽有些时候行事任性了些,但足够‘直’,如何不是胜过他们这群酒囊饭桶百倍?我推选于你,难道你现在也觉得,这是个不合适的决定,一切皆是我居心叵测?” 温婪按了按眉心:“近日事情多,其他长老对你很有意见。每次他们以遇到我,就一个劲地说你不是。” 花长老含笑:“你信了?所以你也跟他们一样,是嫌弃我管得太多?” 温婪:“我不是。” 花长老:“今天时间也很晚了,我也就待到现在,温婪,我要走了。我看你没事,自然是松了一口气。整个天师府里,我比其他所有人都希望你平安无事。” 温婪:“……” 温婪:“我知道。” 花长老走后,温婪在床畔坐了半晌,又过得片刻,他敲了敲床档:“既然从暗室里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躲在床底下?” 何太哀闻言,默了一默,随后慢慢地从床底下爬出:“我动作很轻,温掌门这都听到了?” 温婪俊脸罩霜:“你怎么进暗道的?我明明加了锁。” 何太哀想了想,如实答道:“是这样,我的能力非常方便开锁,在当时情况下,我也是不得已为之。若是被其他人发现掌门你在房间里藏了一只鬼,这对掌门的声誉有影响,而我自己,也是非常害怕被其他天师发现。因为实在是怕得紧了,所以在发现有可以躲藏的地方时,我那会儿就立刻躲了进去。” 温婪森森然道:“你进了下头那间暗室了,是不是?你全都看到了,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衰内心OS:温掌门!你这有点糟糕啊! 感谢在20191213 22:10:47~20191215 20:1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龙渊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尸花之夜04 温婪森森然道:“你进了下头那间暗室了,是不是?你全都看到了,对吗?” 何太哀立刻回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不晓得。” 温婪就这么看着何太哀半晌,突然打了一个响指,一缕荧蓝的火苗燃在他的指尖,他屈指一弹,火星立刻撒了何太哀一身,不过转瞬之间便燃成熊熊大火,火势灼人,沉重得让四周空间扭曲。 秘宝名称:业火八重。 类型:攻击类法宝。 功用描述:火云峥嵘焚泬寥,苍生惶惶无处处。 炼制人:不祥。 危险等级:甲级。 何太哀在火中只觉自己死了又活,等大火消退,他立在原地几乎都站不住了,一身仿佛死里逃生后留下的汗水,几乎将整件衣服浸湿。温婪温大掌门说动手就动手,这一点何太哀是没料到的,但他同样没料到,此番一轮动手后,自己居然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对方面前,因为按照温婪这般憎恶自己的眼神和态度,无论怎么说,他都该是被打死了。 极度虚弱里,对方的右手伸了过来,霎时一缕金光钻入眉心,何太哀浑身一颤,险些原地跪下,他咬紧了牙关死命扛住,这才没失态。 温婪一脸嫌弃地收回了手,他那只手始终笼罩着一层淡金微光,此时掌心处正浮着一个古怪的符箓文字。这字符有一点像人,模模糊糊的有着一个疑似人形的外廓,但其扭曲动作,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个正常人类能做出来,宛如鬼文跳活尸,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寒意。 笼着如此诡异符文,温婪凝起灵力在自己手心正中处划了一刀,鲜红温热的鲜血一下子热气腾腾地涌出,他一把拽住何太哀衣领,就要硬逼着何太哀将这些血给喝下,结果何太哀面无血色面带嫌恶地往后一样,居然避了开去。 温婪稍稍一怔,因为鬼怪对血肉总是很饥|渴的,尤其是对拥有灵力的天师血肉更为渴求,没道理有鬼对送上门的天师鲜血往外推。 更何况他灵力如此强悍,血肉之气对鬼怪更是别具吸引力,不可能有鬼不垂涎。但眼前这个叫他如此厌憎的鬼物,居然摆出如此一副不情不愿的姿态,就好像他的血是什么脏东西一样,他知道这鬼特别能演戏,但现在这样是不是演戏演过头了? 第235页 温婪强烈地感到被冒犯,他还没嫌弃这个鬼东西,这个不要脸的鬼东西居然敢这样假惺惺地摆姿态给他看? 暴怒地按住对方硬是将血给这鬼喂下,硬是将契约蛮横地缔结完毕:“听吾号令,侍奉吾身,顺愿吾志,为吾所驱。” 鲜血入口下喉,火焰灼烧一样烫得何太哀表情扭曲了一下。那血液带着令人厌恶的甜美意味,一股混杂着恶心和满足的复杂之感让何太哀一瞬间也暴怒了。诚然他是因为心有愧疚所以处处忍让,但这个温婪实在是让人忍不下去。黑玉如意在手,他就打算要暴起,结果却发现如此念头一起之后,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向对方动手。 到底还是吃了动手上的亏,在武力值和反应速度上他全都不行,方才那和着血的符箓果然有很大问题,但现在吃都已经吃进去了,呕也呕不出来,何太哀哑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温婪以灵力愈合自己掌心处的伤口,依旧是那般嫌弃厌恶的表情:“契约已经定下,你以后就是我的‘鬼奴’。” 何太哀:“……” 何太哀:“你说什么?!” 温婪一脸不耐烦:“需要我重复第二遍?你现在是我的鬼奴。” 何太哀:“……” 何太哀差点被气笑:“鬼奴是什么东西?” 温婪:“跟狗差不多,反正听我话就是了。” 何太哀心头火起:“你怎么不干脆直接杀了我?!” 温婪冷笑:“你以为我不想吗?” 说到这个他就怨愤难平,当初“游戏”崩盘,万鬼飘荡,原本被“秘宝”所困的鬼怪们四散逃逸,他在找寻小怜的途中,还未找到小怜,就先找到了何太哀这个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何太哀昏迷着。温婪一遇见,二话不说就直接放出业火去烧。反正鬼怪都该死,烧死就对了。 结果没想到的是,万灵皆可焚毁的业火烧了何太哀半天,居然并不能将之超度。 温婪的能力是业火,其名为“业火八重”,也就是说他的业火有八种形态,由弱至强,第一重为最弱,第八重为最强。温婪以前遇到的鬼,但凡只要烧到第七重就没有解决不了的,结果这个何太哀他都开到第八重了,竟还烧不死。 以温婪一开始的的打算,便是要趁着师弟虞幼堂不在,将这鬼及早焚毁超度。此鬼擅长以无辜之态伪装成好人行骗,傻师弟被骗得南北难分,他如何能坐视旁观?若不趁着此鬼落单,在没人瞧见的时候赶紧除之,也不知道会酿出什么祸端。 计划是很好的,现实却总有意外发生。温婪想不到以自己之力,竟烧不死这一只鬼,如果连他的“业火八重”都烧不死,那估计也没其他人可以轻易弄死这只鬼了。当时他还急着找小怜,就先将这只鬼收起来做了一个简单的封印,打算稍后处理。 后来他发现师弟也在找这只鬼,还不是一个要杀鬼的形容,明显一副仍旧被鬼蛊惑得不轻的态度。这只鬼真的有毒。温婪原本还想将这只鬼揪回天师府过一个“公审”,让长老们一齐想办法将这奇怪状态的鬼给处理掉,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将这鬼交出去了,若要细说,原因大概有两个。 其一是他确实弄不懂师弟是怎么想的,若是过公审则一定会闹得全门派皆知,到时候师弟会是个什么态度实在难料,他很怕情况不对的师弟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来,因为这鬼真的有毒的,他不能低估这鬼的蛊惑性。 其二便是这鬼怪如此可恨,若不由他亲手杀死,他确实意难平。 他的师弟很好,小怜也很好。天师府里,除了已故的师尊,他最亲近的两个人,居然都折在这一只鬼怪手里。 这鬼有什么厉害的?最让人意难平的是,这鬼根本就没什么厉害的。无论他事后怎么去回顾,怎么去分析,都只是觉得此鬼不过是靠拙劣龌龊的手段骗了师弟的小怜。是他的师弟和小怜太善良了,才会被这鬼所骗。温婪每次一细想就要呕血,若不亲手把这鬼挫骨扬灰,他如何解恨? 但谁能想到,就这一只鬼,居然怎么弄都弄不死。不,事实上,他应该是把对方弄死了好多回了,但对方每次都能死回来。而且,随着他弄死的次数越多,这鬼恢复的速度也越快。 温婪暗暗吃惊,由于一时半会儿的也无法将何太哀弄死,便只好退其次地先将对方先封印起来。每日有空闲下来,他就会研究杀死何太哀的一百种办法,不过收获不多,随着时间后移,何太哀的鬼力竟有越来越强的势态,尤其是夜间,夜里本就是阴气重适宜鬼物出行的坏境,是以何太哀在夜间总有破封迹象。 最开始的简易封印已是封不住了,温婪只能不断加强封印的力度,只是阵符相关的这一块本就是他的弱项,他虽不断升级封印的强度,却赶不上何太哀鬼力惊人成长的速度,以至于有一日,居然真的让何太哀破封成功。 而在当时那般情况下,怎么也烧不死何太哀的温婪,一怒之下,便采取彼时唯一可行有效的举动,也就是——在鬼物精神虚弱的时候,强行缔结下契约,将之收为“鬼奴”,是为“驭鬼术”的一种。 温婪平时极端鄙视“驭鬼术”相关的一切,冲动之下做出如此决定,在契约缔结到一半的时候,就后悔得不行,结果导致法术仪式失误中断。 第236页 鬼怪何太哀倒是因此重新陷入半封印的状态里,多了半只鬼奴的温婪脸都青了。和一只鬼产生契约联系,自然是很恶心的感觉,但这种事要做就不如做全,做到一半失败,简直跟叫他活吞半只苍蝇一样恶心——还是那种需要他以后重新再吞一只完整苍蝇的恶心悲剧。 偏偏失败的契约无法续订,只能等这半段契约日久失效后方能重置。 这件事唯一的好处是,何太哀鬼力平日里原本暴动得很,但自从跟他结下这“半生不熟”的契约之后,就被镇压稳定了许多,尤其是只要他本人在附近,此鬼感受到契约另一方的气息就会安分不少,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就算封印得意识不清了,还老凭本能去破封。虽夜间偶有暴走,但不会像之前那么频繁,而且白日里是绝对稳定的。 可温婪一介掌门总不能老呆在屋里不出门,也不可能在天师府里行动时还随身带着鬼,而且何太哀这鬼玩意儿还特别难弄,构造诡异,比起像鬼,居然还更像是人,无法将之轻易变形,也就是说他无法将何太哀便携随身带着。 如此也没得其他办法,当他本人必须外出时,温婪只能找一个有他气息比较充足的地方,去安放这只鬼怪。找来找去,整间屋子符合条件的,也就是——他的床了。 温婪强忍住不适,将何太哀反复火烤浸泡消毒,再用处理木乃伊般的手法用绷带严严实实捆住,随后又贴上一堆镇压符箓,然后将之塞进了棉花抱枕里,把何太哀伪装成一个等身抱枕搁在自己床上。 不得不说,没了人形化作器物的鬼物,虽然依旧很讨人厌,但至少没那么讨人嫌。甚至到了夏天的时候,因其浑身散发出来的森森鬼气,宛如一只纯天然制冷抱枕,居然还挺好使的。 只是这鬼抱枕,到底是鬼不是抱枕。近些时日,温婪也隐约感觉到那半截失败的契约就要失效了。什么时候失效,是个未知数,至少一定是晚上,但温婪也不可能每个晚上都不睡全程死盯着这鬼抱枕,所以他也就勉为其难地,颇为嫌弃地将这抱枕放了他的床上,这样做自然是为了确保一旦有异动发生,他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如今事情稍有意外,不过契约到底是定了。此鬼一时半会儿虽然杀不死,但他总能在之后想到办法将之弄死的。目前先将这鬼安排在自己眼皮底下,总好过放任其在外。 温婪对着一方抱枕还能心平气和,但一看到何太哀扒开枕头露出那张脸,就恨难平。何太哀问他为什么不杀了他,他忍不住冷笑连连,他以为他不想?他道:“你以为我没动过手?” 对于温婪明晃晃毫不掩饰的厌憎之情,直面如此情绪的何太哀,感受当然很深。他很清楚温婪是真的很想杀了自己,如今没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也就是无法杀死他。这一句“你以为我没动过手”,正是表示温婪显然已经动手过。 自己长久时日以来,一直陷在黑暗半沉睡的状态之中,罪魁祸首很明显了,就是温婪所致。为什么对方杀不了自己?温婪是什么战斗水平,何太哀在“超恐怖游戏”里的时候,碰到过两次,两次都算是侧面感受了一下,他并没有挨到直击,但如此体验他也知道,依他之能,显然,在先前昏迷状态下,如果温婪要放火烧他,他绝对扛不住,温婪绝对能把他烧得飞灰不剩。 但他现在须尾俱全,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 “游戏”里,白衣器灵的诅咒成真了。 “不伤不死不生不灭”变成了真言,字面上的意思,他可能真的变成了不死的怪物。 何太哀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刚刚温婪放过烧他,原来那死了又活的感觉,并非是他错觉吗?是他真正死了,又活?身体痛觉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但他却不会死,如果有人想要折磨他,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只需毫无顾忌地不断杀死他就行。 当下,何太哀看着温婪的眼神都变了。 那个“游戏器灵”,是故意……将受了如此诅咒的他,丢给温婪的吗? 温婪在他昏迷的时候,又做过什么?他果真是昏迷,还是说,他其实是一直都在经历“被杀死”的这个过程?而现在一切是他的大脑为了自我保护,将那段记忆给“黑屏”了? 早知道当初那个决定,会将“游戏”得罪至此,令自己横遭如此惨祸,那么他决计不会表现得如此“烈性”。 何太哀想起当时跟“游戏器灵”的对话。 器灵说了种种猜测,他当时没有否认,其实也不过是觉得反正都要死了,没有必要再做过多解释。其实他哪里考虑过那么多呢。如器灵那般想那么多,彻底为人不为己,怎有可能?他当时最鲜明的想法,到底不过是想报复“游戏”罢了。 作为人而终结的短暂一生,他车祸死亡的这一事,这一切,究竟是单纯的意外,还是器灵在读取了进入“游戏”之后虞幼堂记忆之后,恶意的干涉? 如此问题没有答案。 器灵已经死了,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回应,他现在一定会怨恨虞幼堂,但现在问题没有答案。所谓报复,报复的是器灵将他将众人丢入“游戏”之中的肆意“玩弄”。你以为你掌控了一切?不是的,你没有。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要活着实在太费力,还不如去死来得潇洒痛快。 第237页 如此一死,既报复了自己想报复的对象,也不用再管一地纠缠不清的烂摊子。谁对谁错谁亏欠于谁都不用烦心了,反正都彻底死了啊,人死之后,谁还管身后洪水滔天? 何太哀如何能想到,自己竟然没死,甚至竟然是死不了。他简直汗毛倒竖。 手背上火辣辣地烫成一片,他低头一看,就见自己手上居然多了一个符号,那一撇一捺连在一起的三道,是个“巛”字。 如此“巛”符乃是“驭鬼术”的咒令印记。鬼主可驱使鬼奴做事,但这种一般的驱使,在距离和时效上都有明显限制,比如今日之言到了第二天就无用了,距离太远鬼奴听不到鬼主的话也是无效。 而“巛”符乃是签下契约的伴生咒令,此令代表着六道绝对驭鬼咒令,无视空间、距离和时间的限制,鬼主一旦下令,鬼奴只能终其鬼生永远贯彻。 温婪看着何太哀:“契约达成,我的第一条命令是,你永远都不能伤害人类。” 何太哀只觉自己手背一痛,烫金一般的“巛”字失去了一折。 温婪继续道:“我的第二条命令是,你永远都不能见虞幼堂。” 作者有话要说:快乐地掏出指甲刀准备为大家修修指甲,当然我还准备好了糖果点心给大家食用~~~ 大家看我之前的尿性就完全不虐的对不对 之后也是这种水平! 第111章 尸花之夜05 温婪继续道:“我的第二条命令是,你永远都不能见虞幼堂。” 手背上金色的“巛”缺了一道完整的撇折痕迹,变成了“ 《 ”。 何太哀不知“驭鬼契约”,但此时也是在温婪的言语之中感受到了某种不可抗力。两条指令,第一条指令还好说,至少他还是能理解的,那第二条指令究竟是什么鬼。 他之前都是险些被气笑,现在是真的被气到笑出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婪冷笑:“字面意思。” 何太哀一见温婪冲自己这么不阴不阳地冷笑,便忍不住也这般冷笑了回去:“不见就不见,好了不起吗?我和他本来也就只是普通同学,要不是因为‘游戏’被强行分配到同个副本,鬼才会跟他在学校里说话。” 温婪一听,顿时大怒:“你!” 何太哀立刻道:“我?我怎么了我。你不是不让我见他吗?我这样表态,你难道不该欢欣鼓舞,拍掌称赞吗?” 温婪暴怒:“混蛋,他这几年没放弃找寻你,还觉得你在人间,你就说出这种话?果然,鬼怪就是鬼怪!” 何太哀呵呵:“那你把你刚刚说的第二道命令给吃回去啊?你吃回去我立刻就跟他做朋友去。” 温婪露出要吃鬼的表情:“你这鬼,有什么脸做我师弟的朋友?” 何太哀此时稍稍恢复了气力,他站直了身子,凭身高俯视着有没有一米七都是问题的温掌门道:“不错,我这种也就只能给你当当鬼奴了。” 温婪额头青筋狂跳:“何太哀!” 何太哀一撩眼皮:“在。” 温婪森森然道:“我看你是该好好了解一下‘悲哀’这两个字怎么写。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角落里,不许发出任何其他声音,我要你给我不停做‘深蹲’,一直到我喊停为止!” 何太哀心想谁会听你这话,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行为地走到了墙角,开始面对墙壁默不作声地做起了深蹲,并且这一做就是一整夜,温婪没喊停,他果然就是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一直到温婪一觉睡醒,他还在面对墙壁一丝不苟地做深蹲,两条腿已经仿佛完全不是自己的了,但他还是他妈的在做深蹲。 温婪洗漱完毕,何太哀还在持续闷声不吭地深蹲中,眼看何太哀满头冷汗,温大掌门好整以暇地走到何太哀旁边:“知道错了吗?” 何太哀继续做深蹲,没开口回答。 温婪十二万分傲慢地说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何太哀冷笑:“我没错。” 温婪:“……” 温婪呵呵:“你给我到暗室的阶梯口那儿做深蹲去。” 何太哀是不知道温婪对深蹲究竟有何种执着,惩罚的模式居然一路是深蹲到底,反正他是做了一夜一天。机械行动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掌控,做到后来麻木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但他也并不后悔,大不了就做死。 温婪讨厌他,这是绝对的,他不觉得自己向温婪服软会有什么用,就算服了软也百分百还会被折腾,所以爱咋咋的,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也很讨厌温婪就是了。 夜里,温婪回屋进入暗道之中,而何太哀仍旧在做着深蹲。 虚空之中凭空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将通道照得亮如白昼,重新出现在何太哀面前的温婪,手中揣着香炉,他斜睨了一眼何太哀:“知道错了吗?” 何太哀深蹲到整个鬼都不好了,连说话都带抖的,但此刻还是那句话:“我,没,错。” 温婪上下打量了何太哀一番,冷笑:“这么有骨气?那你给我继续深蹲着别停。” 这阶梯带拐弯,站在何太哀所处的这个位置上,并不能直接看到锁着小怜的暗室情形,只能看到一些自暗室里生长蔓延出来的,诡异妖娆的彼岸花。 那是种阴冷而幽暗的湿红,形是彼岸花,却比公园里那些花朵看起来更森然妖异,甚至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可以说是怨毒的气息。抱着香炉的温婪大步走过,其周身环绕的星点火光迸溅,一下子就将那些彼岸花给烧毁了。 第238页 过了拐角,温婪的身影便消失其间,但流火铺泄了一地涌出来,撞在拐角的墙面上,像是浪花拍打岩壁,同时,何太哀听到了一些东西被烧毁的声音,可以想象,暗室内一地的艳红鬼魅的彼岸花,此刻俱是被温婪烧毁了。 温大掌门在里头待的时间并不久,不多时便从里头转了出来,当他擦身经过何太哀身边时,何太哀闻到了一股线香的味道。温婪凉凉地瞥了何太哀一眼,什么话都没再讲,就这样离开了暗道。 之后三天都是如此。 第四天的时候,终于是温婪脸色阴沉地站在何太哀面前,他一脚将何太哀踹翻在地,从牙缝里挤出问句:“你蹲够了没?” 摔在地上的何太哀,同样嫌恶地看着温婪:“我还能继续。” 温婪:“你真的有病。” 何太哀呵呵:“是谁让我先蹲的。” 温婪:“……” 温婪厉声道:“你给我起来!” 何太哀虽是不情愿,但身子自行动了起来。他颤巍巍地扶墙站起,朝温婪撇了一下嘴。 温婪:“你还有脸撇嘴!” 何太哀想了想,然后他便朝温婪做出了非常扭曲的鬼脸。 温婪大怒,二话不说直接放出“业火”将何太哀烧死了三回,等这般纵情烧过之后,他总算情绪稳定了一些,不至于是像先前那样满心暴虐难平了。 抱着香炉的温婪面无表情的:“你知道,小怜现在是成什么样子了么?” 何太哀不答。 温婪恨意难平:“她成了鬼。” “‘游戏’里的时候,我便知道她成了鬼,但那个时候,她至少还清醒保持着本我意识。可是‘游戏’崩塌之后,她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是只被杀意和怨恨所支配的鬼物!她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她原本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何太哀,所有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将她害成这样!” “为什么变成这样的不是你?!为什么你还保留着神智?” 何太哀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他停顿了半晌,勉强做出冷漠的样子开口:“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 温婪一瞬间暴怒,他抬手就给了何太哀一个耳光! 啪—— 捂住被打偏到一侧的脸,何太哀慢慢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很冷:“我确实是欠了她,可我不欠你什么。” 温婪咬牙道:“我杀了你!” 何太哀冷笑:“来啊,尽管杀了我。” 温婪这一回放出来的第八重“业火”,足足烧了何太哀半个小时还有得多,他冷眼看着何太哀在火里被烧成灰,又从灰烬火焰滔滔里重生。生复死,死复生,这样的生死轮回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突然,温婪停了燃烧不尽的“业火”,他一步踏前,凶悍地将刚重生而虚弱不堪的何太哀揪住衣领拽起。 “何太哀,你死不了,你也别以为可以一死百了!你就只能这样活着,为你曾经犯下的过错永永远远赎罪。” 永永远远? 何太哀在这个时候竟然不合时宜的有些想笑。 温婪攥着何太哀衣领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小怜才十六岁,她进入‘游戏’之前还跟我说过,以后要当最厉害的天师。她是这样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分,却又比任何人都努力的好孩子。她本来可以拥有最灿烂的未来,她或许可以创造一个新的‘神话’。她抱着梦想可以飞得很高,可以飞得很远。结果现在呢?她被你这个垃圾害死了。她被你杀了,她再也长不大了,她没办法长大了。” 那是很多年前,温婪听说自己要多一个小师妹。他已经有了一个师弟分去半个师尊,再来个师妹,他的师尊在他这里,岂不是只剩三分之一? 他才不要。所以他说:“什么乳臭未乾的小丫头片子,她也配做我的师妹?” 当时的他是如此义愤填膺,不过虞幼堂听闻此事没什么反应。 温婪硬是背着前掌门,然后拽着师弟去找那个名叫季怜的小女孩。 虞幼堂皱着眉:“师兄,你做什么?” 温婪道:“还用说!当然是要赶走那个小鬼!” 虞幼堂沉默了一下:“半夜去烧人家被子吗?” 当初虞幼堂刚被前掌门领进门的时候,温婪为了赶走虞幼堂以便独霸师尊,就放火烧过虞幼堂的被子。此时旧事被重提,温婪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他说:“用不着这么麻烦,她一个小女孩,我听说年纪好小,这种小丫头随便吓唬吓唬就好了。肯定一下就哭,一哭就走。” 温婪向来是个行动派,想到就做。他抓了只毛毛虫,然后火速找到了名为季怜的那个小女孩。 天师府遍植银杏树,金叶翩飞里,温婪找到的那个小女孩,穿着一身跟师尊一样的白裙。他略微愣怔了一下,不过,这个小女孩和师尊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他喊了对方名字,小女孩转过来,五官精致的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居然像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长大了一定比师弟要好看很多。 温婪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在心里头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双手背在身后,他走过去:“你就是季怜?” 小女孩仰头将他看着,然后点了点头。 温婪一扬下巴:“你把手伸出来。” 小女孩看了他一会儿,把手伸出来了。 第239页 温婪一本正经道:“手心朝上摊开。” 小女孩微微偏头,还是将手摊开了。 温婪立刻将藏在身后的大毛毛虫丢到女孩掌心上。 季怜:“……” 温婪等了一会儿:“你怎么不叫?” 季怜认真的:“它是一只小虫子。” 温婪:“……” 温婪咳嗽了一声:“不错不错,临危不乱,你——” 顿了顿,他继续道:“要不要做我徒弟?” 小女孩吃了一惊:“不,我……” 温婪根本不给她说完话的机会:“你收了我的虫子,就是我的徒弟了。这是我天师府的规矩,你难道打算违反门规?” 季怜大惊失色:“???”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的温婪,硬是将原本会当自己小师妹的小女孩儿,给坑成了自己的徒弟。 甬道内,一时半会儿没人说话。 良久,何太哀将自己的衣领从温婪手中扯回:“那你现在是要我做什么?” 温婪嫌恶地收回手,还甩了一下。 两人不经意对视了一眼,各自都皱了一皱眉,然后分别面露反感之色地扭开了头去。 温婪捧着香炉冷声道:“我要离开两天,这两天,你替我照看小怜。” 何太哀手扶着墙,指尖微微一颤,他平声道:“怎么照顾?” 温婪神色冷然:“你知道,鬼怪都对人类的血肉有本能渴求。而小怜现在,她没有做人的意识,只有做鬼的本能——” 作者有话要说:糖出门在外,要好一会儿不能上线了 等何太哀先把门内一些关系自行努力先缓和一下 温婪这种算什么,大舅吗 感谢在20191216 19:42:21~20191217 23:5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雨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尸花之夜06 温婪神色冷然:“你知道,鬼怪都对人类的血肉有本能渴求。而小怜现在,她没有做人的意识,只有做鬼的本能——” 何太哀表情微微一变。 温婪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每次温婪进入暗室,都在用自身的血肉喂养小怜?还是说,他每次都带了些血淋淋的肉糜装在那香炉里? 温婪注意到何太哀神色上的微妙变化,他的脸色也变了:“……你在想什么?” 何太哀道:“我没想什么。” 温婪面上显露出明显的鄙夷之色,同时还带着一点愤意:“停止你那龌龊的鬼怪猜想!” 何太哀:“……” 何太哀抱臂冷冷回道:“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温婪用一种非常傲慢的态度说道:“猜也能猜得到。” 何太哀:“是吗?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你所思果然是我所想?” 温婪冷笑一声,朝着何太哀抛出一包东西。 何太哀稳稳当当地伸手接过,然后他拆看一看,发现里头竟是那种祭拜用的香和烛火。 小怜现在是鬼,鬼怪凭其本能走的是极端残忍血腥的鬼道,靠不断吞噬活人的血肉和灵魂来增进修为。但鬼物并非只能修鬼道,如果能得到愿力香火的祭拜,便可走神道修行之路。 只不过,神道修炼要求非常苛刻,且不说后期有多艰辛,就说最开始吧,若想修习,首先一点,便是万不可食血食。所以活人想要修神道,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世间修成神道的,寥寥几个,不过是由“器灵”所化。 而有一点情况比较特殊的是,活人死后变成鬼,这“鬼怪形态”乃是一个全新的存在个体,其初诞生时,是非常干净的灵体,极其适合修神道。但鬼怪多半充满负面情绪,神智难自清明,从“诞生”于天地间之后,鬼就是想要去吃人的,不会有鬼怪主动能修成神道,除非靠外力强迫—— 如此存在,有一个说法是叫做“人造神”。 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鬼怪真正修得大圆满过。 因为,最初人力干涉,可令其走上修神道的道路,但当这“鬼”的能力越来越强,逐渐强到超过那个干涉它限制它强迫它不许吃血食的存在时,鬼怪的本能蠢蠢欲动,人活着就会想要呼吸,鬼怪活着就会想要吃人。它想要吃人,然而后期已经没人能管得了它。曾经压抑越久,后期爆发本性就越凶恶。鬼怪永远不可能成圣,鬼永远不可能成神。 天师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神之领域”,不可涉。 而温婪温掌门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便是在“造神”。 他在强硬地扭转小怜的修行道路,迫令鬼身的小怜修炼神道。 温婪示意何太哀跟上自己:“我不在的时候,你照顾好她,她每天需要吸食一次香火,三支香,一支蜡烛,一会儿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何太哀抱着香火蜡烛,在靠近暗室之后,地上墙面就便出现越来越多的妖红彼岸花来。此花浑身上下散发出不详的气息,何太哀忍不住皱眉:“这是什么?” 虽然温婪相当讨人厌,但这家伙如今对他来说,是目前唯一的信息来源了。且先按下私心情绪,把正事问完。 温婪垂在身侧的手一扬,烧掉大片艳红诡异的花朵,说道:“如你所见,花。” 第240页 何太哀:“……” 何太哀:“我是想问,这花怎么来的,它种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温婪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何太哀呵呵:“它看起来并不正派。” 温婪:“那又如何?” 何太哀悠悠道:“是不如何,但,我就是一看到它们就非常想吃它们而已。” 温婪:“……” 温婪用眼神警告:“别什么脏东西都往嘴里塞。” 何太哀:“我一般不会。” 温婪啧了一声,他一脸晦气地转头看住何太哀:“第三条命令,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吃任何东西。” 手背一烫,何太哀眼睁睁地看着手上那金色的撇折痕迹又少了一道。 此时,两人正好进入暗室。温婪说完了这条咒令,便转回了头去,他走在前头,一把火放出,将满墙满地的彼岸花全数烧尽。 焰火流动,原本似人偶般靠墙坐在角落里女孩儿,转过了脸来。 她一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眼角缀着红意,像是才刚刚哭过一回。鬼是人死后所化,在鬼怪最开始的时候,这些应怨而生的鬼物,多半还是会保留着死时的样子。正是小怜被何太哀杀死的时候哭过,所以她现在才是这般模样。 此时的小怜黑发披垂,白衣赤足,明明是冷漠到了极点仿若荒原雪的模样,但因眼梢那一点晕红的若有似无泪意,竟显现出了一种非常矛盾的楚楚可怜之态。 她侧目看向温婪跟何太哀,微微偏头,露出全貌,于是也就露出了自己口中衔着的玉。 是的。被关在地底暗室之中的小怜,口中咬着一枚薄薄的红玉。露在口腔外端的玉成圆形,薄得像纸,颜色鲜红,上次何太哀误入暗道,他于黑灯瞎火里见到的小怜,在那个时候,化作鬼的女孩儿便已是咬着红玉的模样。 此玉名为“红泪”,是极薄的一片,有着泪滴形状,又是正红之色,所以才有“红泪”之名。这玉乃是一件相当罕有的秘宝,它虽非攻击类的宝器,也非防御类的宝器,但其功效相当特殊,却是能遮掩其主人的气息,敛化为无。 若非亲眼看见此玉的佩戴者,旁人只凭气息的感应,是绝对无法侦查到玉佩主人的。当它被戴在一个鬼怪的身上,这鬼身上的鬼气就被隐藏了。世上天师,对鬼气都挺敏感,小怜戴上“红泪”,仅凭气息便彻底变得不像是鬼,她成了一种很玄妙的存在,那是肉眼可见的存在,但肉眼可见的同时,又会让人生出一种眼前其实并不存在的诡异矛盾感知。 温婪在早些年的时候,机缘巧合得到“红泪”此玉,他一直将之当做鸡肋压箱底。 尽管“红泪”颇负盛名,若是运用得好,便是一件大杀器,但温婪嗤之以鼻,觉得这玩意儿就适合那种出手猥琐靠偷袭的小人,一点都不够正大光明,完全配不上他。 得此玉时,他怎么想得到自己竟会用到“红泪”的一天,而且还是将其用在小怜身上。 这秘宝“红泪”经过温婪二次锻造过,除却敛息功能之外,还有一个功能,便是置于小怜口中能够“堵住”小怜的嘴。红玉衔于口中,鬼化的少女便无法再启唇,也就不能吃人。并且,此玉炼制的时候,就被刻了咒印,除了温婪可以自小怜口中取下,再无第二个人能动。 温婪在炼制的时候,都已经规划好了。如果他死去,那么,红玉上的咒印就会彻底无解永存。如此,小怜将永远衔着玉,也就将永远无法吃人。 看着自己黑发白衣的小徒弟,温婪心情就变得相当复杂。自“游戏”崩毁,他将养小怜至如今,期间各种费煞苦心,最终也不过只是堪堪将少女推上了神道修炼之途。 那个银杏树下白裙子的女孩子,终究是无法找回来了。现在小怜,连话都不会讲,行动像“野兽”,凭鬼性的直觉行事,对活人血肉有着很深切地渴望。 所以,每次他进入暗室时,小怜都会试图攻击他。 即便打倒了他也无法将血肉吃到嘴中,但她还是会因本能的冲动驱使而对他出手。 锁链轻响,少女果然是行动了。 温婪心中怅然,他沉着脸,便准备用第四重的“业火”锁住小徒弟的行动,然他刚要抬手,便动作一顿,是因为他觉出不对来。 此方空间的半空之中,竟出现了黑蝶! 小怜生前拥有秘宝“不知火舞”,其武器形态便是成群的蝶类,可自由转化为“白、金、红”三种形态。当其死后变成鬼女时,秘宝“不知火舞”随之碎形融入魂魄之中,鬼女小怜依旧可以使用“不知火舞”,只是武器形态尽数转成黑色的冥蝶模样。 “游戏”之中,保持神智的小怜确实是会使用鬼化版的“不知火舞”,但“游戏”崩毁后,丧失神智的小怜,其战斗模式全靠本能,根本就不会驱使冥蝶,然而此刻—— 温婪先是一惊,随后一个念头猜想冒出来,他脑子空白了一瞬,竟是变得无措,倒不知该做出何如反应了。 白衣少女面无表情地将闯入暗室的两人看着,成群结队的冥蝶在她手中汇集凝聚成黑色的刀刃。 何太哀警觉地看着室中的少女,其身上气势猛然暴涨,他当下便觉得不妙,立刻凝出黑玉试图阻挡在身前。只听暗室里锁链激撞脆响,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黑色蝶刃长刀横刺而下,何太哀凝出黑玉的动作微微迟疑了一下,也正是这一下迟疑,少女直接以刀子刺穿了他的胸腔。 第241页 还真是…… 还真是什么? 何太哀在心中感慨到一半,顿了顿,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感慨什么。他苦笑。仔细回想,自从“邪神鬼王”的副本之后,他每次遇到小怜,对方都会捅他一刀,这次也是毫无例外,看来果然是恨死他了。 少女将蝶刃缓慢抽回,她的神色很冰很冷,只是垂目看着被自己刺伤后倒在地上的何太哀。 温婪旁观了一切的发生,完全没有打算制止的想法,谁管何太哀那个鬼怪去死?但他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无措的感觉消退下去,他才发现自己是狂喜。 单手按住少女的肩膀又取下对方口中的红玉,温婪屏住呼吸,像是怕惊醒一个梦,他声音很轻:“小怜?” 明明就在身前,少女却一眼都没看自己的师尊温掌门,或许该这样说,自从温婪跟何太哀一齐进入暗室以来,她就不曾分出注意力放在温婪身上,因为,她从始至终都只在看一个人。 如同春风抚过冻土,白衣少女那像是死物一样神情出现了波动。即便弧度很小,但这显然是个不可错辨的笑容。便正是这一点笑,将她先前的凶悍杀意全数消尽,像是十里荒原雪上桃花初绽。 温婪守了她五年都没听见她说过只言片语,只见此时小怜垂目看着坐在地上何太哀道:“我喜欢你,请和我结婚。” 何太哀:“……?” 他刚被小怜一刀贯穿胸腔,此时坐在地上捂着伤口,鲜血滴滴答答透过他的指缝淌了一地。何太哀深吸一口气,心想,这绝对是他失血过多出现了幻听。 作者有话要说:花式修罗场,年初打的草稿梗现在写出来感觉……就很羞耻诡异。 算了反正按照大纲来8 哈哈哈哈 咦,我发现上一章大家评论比以前的字数都多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113章 尸花之夜07 白衣少女这一句话出来,暗室里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无论是何太哀还是温婪,两人的表情都变得非常诡异,但造成现状的小怜却是神色自如,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甚至可以说,她好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说出了怎样惊悚到堪称鬼故事一般的话语内容。 垂头打量了一会儿何太哀,少女的神色似乎是有些好奇,然后她蹲下来,不做声地牵起了何太哀的手,接着,少女便像是啃玉米似的,一口咬住了何太哀的手腕。 何太哀:“……” 一瞬间凝出的黑玉,挡住了少女咬人的动作。 两排细细宛如碎玉一样的牙齿磕在黑玉上,发出一道很轻的响动。小怜微微一顿,发现咬不动之后,她面露迟疑之色地伸出舌头,居然在何太哀手上舔了一下。 她这动作实在太快了,一旁的温婪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当下温掌门的脸色就变了。不过,在舔过一口之后,少女立刻皱眉扭头“呸”了一声,显然是嫌弃何太哀不好吃! 温婪按住小怜的肩膀,并且伸出一脚试图将何太哀踹到一旁。 不过他这意图太过明显,何太哀一见他有所动作,立刻警觉异常地一个贴地打滚就躲开了去,压根没被他踹到。温婪怒火中烧地瞪了何太哀一眼,然后又颇为迟疑地扭头看向小怜。 “你——”原本在看到小怜动手打了何太哀时,温婪心中还生出了几分希望,尤其是在小徒弟开口说话的那一刹那,他以为小怜是恢复神智了的,结果小怜说出那样的话来。如果小怜真的恢复神智,怎有可能说出此话,但温婪还是不死心,仍旧抱着一点残弱的希冀,“你认得我吗?” 回应温婪的,是少女毫不留情的一口叨咬。 温掌门脸色铁青,他眼疾手快取出红玉就直接塞入少女口中。 *** 离开暗道回至房间之中,温大掌门浑身气息都散发出一股压抑暴虐的意味,他恶狠狠地盯住何太哀,咬牙问道:“你对小怜做了什么?” 何太哀抬起头:“难道不该是你对小怜做了什么?” 温婪大怒:“混账,你说什么!” 何太哀道:“她变鬼之后,我每次遇到小怜,她都会想要杀我,就像今天一样,但后面那句话,她从未——” 话到此处,何太哀突然住口。 温婪眼见何太哀住口,脸色越青,隐约有点柿子刚成型的架势:“从未?从未什么?她是从未跟你说过这句话,今天是第一次?” 何太哀:“……” 果然是第一次吗? 鬼化后的鬼女小怜,何太哀其实是碰见过两次。一次是在鬼王骨棺那个副本,还有一次便是在“游戏”崩塌之前,也就是那个鬼怪拥有各自独立房间的副本。 仔细回想,骨棺之时,是他第一次重遇小怜。那个时候鬼女形态的小怜插了他一刀,当时小怜是有跟他说过话的,但那时他太疼了,只看见小怜嘴唇开合,根本没听见说的是什么。 而第二次,也就是“游戏”崩塌前夕,那会儿温婪和虞幼堂都在场,小怜当着两人的面捅了他一刀,然后是似乎要说出什么话来,却被她自己用手捂住了。 何太哀只记得自己隐约听见几个模糊的字眼,好像是“和结”什么的。 和、结? 和……和我结婚? 第242页 回忆起所有细节的何太哀悚然一惊,他口中向温婪所做的解释,在说到一半的档口上,是如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温婪看到面色有异的何太哀,立刻猜到了这欲言又止下的深层含义。 小怜在“游戏”副本里的时候,竟然便是有这个行为的倾向了!但想必由于当时还保留着完全清醒的神智,所以并未让自己说出那般的话来,只是种种行为犹有迹象留存,所以此时何太哀这鬼倒回去想过程,就发现了当中的端倪。 天师府弟子俱是佩戴魂钉,右耳之上,金色的银杏叶形状,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看来,便是一枚造型独特的耳钉。温婪便是借由小怜的魂钉溯源事件首末,看到了“邪神”副本的全过程,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他在“游戏”之外,应该是从未见过何太哀本人,却能知道何太哀的存在,还知道何太哀是杀了小怜的凶手。 他在魂钉保留的影像里,看到自家小徒弟如何被人所骗,自然也看到了,当时少女是怎样对眼前这只伪装成人的鬼抱有一点特殊好感。 人死化鬼,皆是由生前执念所凝。所以厉鬼降世,都会第一个回身去杀掉自己咽气时,那个心底诅咒怨恨的仇人。并且,通常复仇完毕之后,还会停留在那儿持续作祟百年不消停。这一切,都是因为死前最深的执念被死亡凝固。 他的小女孩,他的小徒弟,不仅被死亡凝固了外在的形态,再也无法长大了,现在甚至连内在的一些东西,都被彻底凝固住。 死时被何太哀所骗杀,彻底学会了恨,而死亡这终极形态,像是树脂凝成琥珀一样将她的恨意永永久久地保留了下来,所以小怜才会每次一见何太哀就要动手杀了他。可如果只是保留下恨,那反倒轻松了,对谁都轻松。可是死亡竟然真实地,将女孩子死时执念之中所潜藏的那一点爱慕之情也一并凝固了住。 有错吗? 有什么错呢?寥寥一面,短暂的相处,忍不住抱有好感了,有什么错?未来的时间还很长,这路上看到路边一朵绽放的花朵,很漂亮很特别,忍不住多看一眼心生欢喜,又有什么错。 温婪一直有意将自己的小徒弟保护得很好。反正有他在,他也不觉得小怜需要成长得太快。诚然要作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天师,需得学习许多东西,但这一切可以等小怜年岁再增长一些去学。现在的时候,他只想让小怜纯纯粹粹的就好。不要担心别的,就只要专心修炼,不需操心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没想到,会发生“游戏”这件事。 他也没想到,小怜会不跟他打招呼就进入“游戏”之中。 更没想到小怜会遇到何太哀这种鬼。 温婪只觉自己快要被怒火冲晕了,五脏六腑被火焚烧也似,他伸出手,扼住了何太哀的脖子。为什么这个家伙就能好好的呢?怎么杀也杀不死,而且让人嫉妒的是,都做鬼了,居然还保留着相当清醒的神智,几乎是同活人无异。为什么死的是小怜不是这个鬼? 一双手越收越紧,眼看温婪是要将何太哀活活掐死一次,但在那死生一线之际,他突然松开了手。 “咳咳咳——” 何太哀这会儿虽算死里逃生,却并不见得是喜悦。他捂住脖子,哑着嗓音不断咳嗽着,打从心里觉得,与其被掐个半死饶得一命,还不如直接被掐死算了。毕竟被弄死的时候,痛是痛的,但他反正死不了,只会不断由死转活,而复活的那一瞬间,虽然全身虚弱无力,但确实是新生轻松的感觉。 温婪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你滚你给我滚!” 何太哀也不想理温婪,他二话不说就要往门外走,结果才到门口,就被温婪提着后衣领给揪了回去。何太哀回头,冷眉冷目道:“不是让我滚?” 温婪暴怒:“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天师府!你一个鬼还敢往外走,我看你是嫌命长!” 何太哀:“我命是挺长的,就是看中贵府人才济济,我这出去走一趟,说不定就能碰见个高人把我超度了。这是为民除害,是好事啊,你该开心才对。” 温婪气笑:“高人?比我更高吗?” 何太哀站直了俯视温婪:“你看,我就确实比你高。” 温婪几乎就要张嘴喷火了,他一脚将何太哀踹回房间里,然后森然道:“你待在这屋里哪里都不许去。小怜的香火你定时喂好了,若她出半点问题,我唯你是问!” 此话说完,温掌门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外,他那般模样,似乎是再也不想跟何太哀多待在一个空间里,哪怕只是一秒。 独留在房间里的何太哀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他试图往屋外走。结果他发现这屋子看起来寻寻常常普普通通,但实际墙上门上窗上全布满了结界,他根本无法越线半步,如此,也只能待回屋子里了。 之后两日,温婪都不在。何太哀自温婪房间里翻找书籍笔记,发现如今年份,距离他死时那会儿,竟是过了整整五年有余。他暗吃了一惊,因为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真实性。五年吗?也不知道以前认识的人都怎么样了。 两日过后,第三日,温婪便处理完事情回了天师府。 温掌门孤身回来屋子里时,正值夜里。 何太哀当时正在密道之中,就听到顶上有人好像在骂他。这动静除了温婪温掌门,也没别人了。但这很奇怪,因为温婪之前虽然也打他骂他,但总会把音量压小,偏偏此时毫无顾忌,一点也不怕被旁人听到似的,这就很奇怪。不过更关键的是,他明明人在底下,又不在上头,温婪骂的是什么?骂空气吗? 第243页 事极反常必有妖,何太哀默默翻出暗道,然后他才出床底,就闻到一股酒味。 屋里没其他人,就温婪一个。 何太哀皱眉从床底下爬出来,他看到温婪摇摇晃晃的,是正在用手扇屋子里原本摆设着用以练拳的“木人桩”。 很显然,温婪外出是喝了不少酒,这会儿醉得不行,连活物死物都分不清楚,已经处于脑子不好使的状态。 只见喝醉酒的温掌门,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地怒斥着身前的木人桩:“何太哀,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小白脸!狐狸精!男女通吃没节操!去死!去死!去死啊!” 何太哀:“……” 倘若是一般的木人桩,大概早就被温婪打残了。但如今眼前的这尊既然是能被安置在温婪房中,自然是特制的产物,所以非常抗打。温掌门对其使出十八般武艺,虽然因为醉酒,攻击力大大打折扣,但基础能力摆在那里,于是还是打得非常厉害,也亏得这木人桩坚|挺,这才没被打掉头。 温婪揍了一会儿木人桩,发现收效甚微,于是他停了下来,然后东倒西歪地拿手指着那无辜的木头:“你、你反了你!居然敢还手!你还敢扭来扭去转来转去?你这骚|货!是不是想勾引我?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杀了你!” 何太哀:“……” 操!他在温婪心中,到底是什么鬼定位? 酒品这么差,喝什么破酒?何太哀发现,这温婪也很有把人气个半死的能力。他气得要笑,正准备出手拿黑玉把温婪嘴给封上,结果温婪相当敏锐地发现了他的现身。 当下,温掌门一个扭头朝何太哀一耳光扇过来:“你知不知道‘廉耻’这两个字怎么写?!” 何太哀一把攥住温婪的手腕,根本没让这耳光落下,他冷笑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掌门:“我告诉你,你之前能打得到我,是我让着你。我不想让你打的时候,你以为你打得到我?” 温婪:“……” 烂醉的温婪眯着眼睛盯住何太哀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他就动了,而且这一动,居然是抬脚朝何太哀使了一个非常下三滥的撩阴攻击! 何太哀眉毛都没抬一下,黑玉忽凝,凭空横亘在二人之间,偏温婪出招极猛,这一回攻击用的是膝盖去顶,但黑玉阻隔,他这一顶,自然是膝盖磕在黑玉上。“咚”的一声大响,何太哀生怕温婪发出叫喊声引来其他人,所以他同时操控黑玉直接封住了温掌门的嘴,将温婪嘴里的痛呼硬是给压了回去。 提拎着温婪将人丢回床上,这动作一点都不费力,因为温婪这身量本来就可以用“娇小”来形容。何太哀抱臂站在床头,他看着温婪挣扎着要起身,是一副又要来打他的模样,便又加固了黑玉将人锁回床上。 亏得温婪大醉,不然也不是这么好收拾,无论是“业火八重”还是“鬼奴契约”都不好处理,但现在温婪醉得这两样东西都不记得了,这才可以由着他捏扁搓圆。 其实锁住温婪之后,便可以回密道里躲避麻烦去了,但何太哀另有安排打算,所以这会儿也没直接甩手离开。他冷眼看着温婪闹腾得差不多筋疲力尽了,这才在床头坐下,然后解开了温婪身上的黑玉:“闹够了吗?” 醉酒暴怒的温婪听到这话,怔了怔,忽然就朝何太哀伸出手来:“师尊?” 何太哀见状,思考了一下,没出声,并且任由温婪靠过来搂住了他的腰。他有些吃惊地看着总是显得很暴躁的温婪,此时像是个小孩子似的往他怀里扑:“师尊师尊师尊,我好想你。” 略微迟疑了一下,心怀鬼胎的何太哀没挣动,也不否认。只是这样被人抱了好一会儿之后,这醉傻了的温婪也没下一步的举动,何太哀很有些不耐烦地推了温婪一把,结果动作间碰到了温婪的脸,他只觉自己摸了一片水泽。 何太哀的第一反应是,我操,温婪这么大一个人了,居然还会智障似的乱流口水? 然后低头一看,他就呆了,因为他居然看到温婪在哭。 这委实太玄幻。 毕竟,像温婪这种人,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那种天生忘长泪腺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都到7了,还没开展正事,好烦呀我 第114章 尸花之夜08 何太哀十分惊奇地打量了温婪一会儿,主要是真的觉得稀奇,因为温婪平时骄悍异常,很不好惹,这会儿哭得如此没顾忌,和平日里截然不同,居然很有几分可怜,导致他不由就多看了好几眼。 将脸埋在何太哀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温婪断断续续道:“师尊,你走了这些年,我一直过得不开心。” 何太哀想着自己的事情要慢慢来,需得循序渐进,太突兀了搞不好会引起反弹,所以他略一思忖,便也顺着温婪的话头问温声道:“当掌门不开心吗?” 温婪:“不开心。我什么都做不好,是我不配做掌门。” 何太哀没想到温婪会说这话。 在他看来,温婪就是很自大的那种,如何会说出自损的话? 无言以对了片刻,何太哀也不知作何回答,所以颇为敷衍地来了一句:“怎会呢。” 温婪收手搂紧了何太哀的腰,闷声道:“我也没照顾好他们。” 何太哀:“嗯?” 温婪慢慢道:“师尊走后,我明明发誓过要照顾好幼堂和小怜的,可我却到底是没有做到。我想护着他们,但师弟与我离心,小怜更是不在人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师尊,你一定是想要告诉我答案,所以才来看我的,是不是?” 第244页 何太哀默了一默,半晌,道:“虞……我是说,你师弟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 温婪不答。 何太哀抬手屈指叩了叩温婪的肩膀,但温婪仍旧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于是何太哀便转了话题,他轻轻一挑眉,神色一敛因为别有用心于是显得煞是温柔:“你说的不错,我这回来,正是要来告诉你答案。而在告诉你答案之前,需要你做一件事。” 他这话说完,便抬手将刻有“鬼奴契约”印记的手放在温婪眼前,何太哀循循善诱道:“你是有办法能将这些个契约印记给破开的,是吗?” 温婪顺势握住何太哀的手,醉眼朦胧地看了半晌,说:“这个,是不行的。” 何太哀:“怎么不行?” 温婪:“这种驭鬼的契约定下,就没办法消除了。” 何太哀本也不算抱有多少希望,这会儿单指抚过自己手背上的金印,他道:“消不掉便也算了。不过这‘金印’也确实麻烦,你现在就随便下点令咒,至少将剩下的这三条耗尽。” 温婪侧趴在何太哀腿上,醉醺醺的,还很呆:“师尊说的随便是指?” 何太哀低头,他此刻的神情是显得如此莫测而心思难辨,是像一个真正蛊惑人心的鬼怪:“嗯,我说与你听,你只要重复讲一遍就好。” *** 第二日,何太哀拿香火喂完小怜,他单手笼着香炉靠着墙壁,如此发呆发了没一会儿,就看到温掌门怒气冲冲地从地面上冲下来,带着一身的星火。 他知道温婪是为何而来,此时一脸无辜纯良,任由对方一脸暴躁地靠近之后翻转自己的手背朝上。残缺的咒印,由最开始的“巛”变得只剩一半。 金印犹在,温婪脸色一僵,高涨的怒火滞了滞,一时居然说不出话。 何太哀忍住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估计温婪也是记忆混乱模糊的,哪怕是记着,大约也就只能记得一星半点。再说了,那么丢脸的行为表现,对当事人来说,若是记错了才松口气吧。 温婪脸色青了又白,好半天才道:“我昨天……” 何太哀手背上金印代表“驭鬼咒印”存在的个数,但现在,这表明了个数为“三”的咒印,实际上真正只剩下一个有效,其余“两道”均是假的,是用温婪房间里那些画符箓的金粉伪装绘制而成。 经他这些天观察,温婪对咒印应该是有感知,但只能感知存在与否,无法感知数量,所以咒令数目才会外显,于是如此就给了他一个钻空子的契机。本来若没有昨晚这一出,按他原本计划,也只能用小怜来给温婪下套了,不过真那样做的话,想必即便解得了咒印,这后续处理也会相当麻烦。 此番若是可以应付过去,倒是可以省不少事。 何太哀镇定道:“你昨天喝醉了。” 温婪:“我当然晓得,我是问你——” 何太哀:“因为你有点吵,所以我翻出来观察了一下。” 温婪:“……” 何太哀:“你当时哭了,又是喊师尊,又说师弟和小怜什么的。后来你哭累就睡着了,倒也没其他什么事。”温婪:“……” 温婪有些将信将疑,他觉得事情似乎不止如此,不过昨日记忆又确实模糊,他并没能确切地记得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只隐约记得一些片段,他看到消退的咒印,还有自己搂着某人腰的画面,倒也说不清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还是自己梦境记混了。 温婪咬牙:“你要是敢把这个说出去,你死定了!我绝对让你——” 何太哀接道:“让我知道‘悲哀’这两个字怎么写?” 温婪:“……哼!” 何太哀不是很在意地说道:“我当然不会说,而且,我也没人可以说,不是吗?不过,比起这个,你不觉得——” 他在这里停顿了好长时间,温婪先开了口:“什么?” 何太哀笑了笑:“你不觉得你以后应该离酒远一点?” 温婪恼怒的:“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说完这一句,温掌门就恼恨地去向暗室,何太哀在后头提醒道:“这个时候最好别进去。” 过得片刻后,温婪重新自暗室里出来,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天师府统一服饰的衣摆处都出现了抓咬破损。他面沉如水地厉声质问何太哀:“你对小怜做了什么?!我明明让你照顾好她,结果她现在——” 何太哀道:“她每次吸食完香火之后,心情都不大好,会较暴躁。” 温婪露出要杀人表情:“你胡说什么?!我喂她的时候,从没出现这种差错。她现在把自己抓得都是血——” 何太哀打断他的话:“我明明用黑玉固定住她的,是你把她放下来了?” 温婪恨得劈手就给了何太哀一耳光:“你闭嘴!” 何太哀被打得别开脸去。 他抬手捂住被打的地方。其实如果凝出黑玉在脸上,那绝对能护住自己还让温婪打得手疼,但这样做的后续很麻烦。一想到可能的后果,尤其是温婪如何发疯狂吠的样子,何太哀就觉得头痛。他心想,先忍着吧,至少这样还能让人放松警惕。 温婪拽住何太哀的衣领,连拖带拽地把人强行扭到密室里,然后一脚将何太哀踹到小怜面前。 第245页 地上星星点点的焰火烫得人一个哆嗦,何太哀向后仰了一下,下意识就要往少女所在位置相反的地方躲开,但显然小怜的动作比他更快。 蝶刃的黑刀直劈而来,何太哀凝出黑玉挡了一下,但并未全挡,而是将刀锋劈斩而下的角度给扭转了一下,于是蝶刃擦伤他的肩膀,留下一道浅浅砍痕。 温婪不在的这些时日里,何太哀自行实验,发现小怜但凡一时半会儿不见之后再遇着他,就必然是要刺砍他一刀的架势,并且不刺到决不罢休。虽说少女出刀一刻显然为情绪左右,是要将他斩于刀下的意思,但好在动机虽然如此,其本人对这劈砍结果却没那么严格,于是何太哀也不是非得死,而是只要见血便算熬过这一关。 眼下堪堪只是受伤,而前头尝试的那几回,缺个断腿是常见的事,何太哀见少女鬼怪攻击他一回之后,情绪趋近于稳定,但显然还为香火吸食所扰,整个鬼显得暴躁不已,像是小兽翕张着爪子随时都要抓碎人的血肉一般,他忍住痛,凝出黑玉覆住受伤的伤口,然后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乖啊乖啊,听话。” 少女仍然一脸焦躁,苍白纤细的手恶狠狠往地上一捶,登时地面出现了拳印裂痕。 并且,不同于以前,显然这一回,她的注意力是在温婪身上。 香火的吸食,令鬼怪肺腑焦灼疼痛,她本能想要饱饮人血来缓解此种疼痛。小怜含煞带怨地扑向在场的唯一人类温婪,但不幸为银质锁链所阻。室内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只是即便这锁链绷到极致,少女仍无法触碰到温婪,但她还是渴望着血肉的补给,哪怕会受伤,她还是没有理智不管不顾地冲向温婪所在的方向。 锁链深深,将少女勒出血迹来。先前何太哀喂食之时,虽遇到小怜暴躁难耐的样子,但也没见过小怜这个模样。他暗吃了一惊,随后立刻以黑玉温柔地包裹住小怜的身体,然后将人坚定地后拖回去,固定在了墙上。 眼位透红的少女,试图挣扎,但挣扎不过,脸上就显出了一点凄怨之色,合着眼角那一点红,像是要落泪一般。何太哀立刻上前将人摸了摸头:“好了好了,别哭啊,忍忍就过去了。听话,乖女孩。” “何!太!哀!” 何太哀闻言扭头,就看见双目几欲喷火的温婪冲他怒吼:“你以为你在逗狗吗?!” 何太哀:“……” *** 一人一鬼步出暗道坐于屋内,气氛诡异,温婪一张脸青得宛如一只刚成型的柿子,何太哀原先还没觉得不对,但刚才被温婪吼完那一嗓子,也觉得有点不大对。 相对无言许久,温婪忍着气开口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喂她的?有按照我跟你说的,好好做吗?” 何太哀:“就是按照你说的来的。” 温婪猛的一拍桌子:“若是按我所说的来,又怎有可能将她养成这样!” 何太哀:“确实便是如此,你用鬼奴的契约问一问我,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反正在你的契约之下,你要我说真话,我是说不了假话的。” 温婪又是狠狠一拍桌子:“你以为我刚刚问你的时候,就没动这份力量吗?!” 何太哀心想我跟这家伙没话聊,然后伸手给温婪倒了一杯牛奶,是想温婪喝东西闭嘴。 温婪恶狠狠地猛灌两口牛奶:“我不在的时候,你有背着我做坏事?” 何太哀:“……没。” 温婪:“那你做了什么?” 何太哀感到契约被触动,他如实答道:“也就喂一喂小怜,然后看看你房间里有什么,其他没了。” 温婪将一整杯冷牛奶灌下肚,稍微冷静了点,他冷笑:“哦,那你有什么发现?” 何太哀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说出了真心话:“温婪真是长高心切才能私囤了那么多牛奶在屋子里啊。不过矮子就是矮子,喝再多牛奶也还是瘸了一截的一米六,没救了。” 温婪:“……” 何太哀:“……” 温婪额头青筋暴起:“何!太!哀!” *** 谁心里没个腹诽的时候,非得让人说心底话,听了又不高兴,何太哀觉得自己这次被烧得巨冤。 温婪手捧牛奶,目光冷如刀:“等小怜冷静之后,你给我示范一下,你之前都是怎么给小怜喂食香火的。” 何太哀闭着眼窝在椅子上:“哦。” 温婪又喝了两口牛奶,然后好像要开口说些什么,结果又闭上嘴不谈了。默坐了一会儿,温婪放下牛奶杯,起身去书桌处写东西,他写了一会儿抬头看见何太哀还那般歪坐在椅子上,登时心里来气。 一支笔用力抛过去砸中何太哀,温婪道:“你就知道傻坐在那里浪费时间,不知道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吗?!” 何太哀睁眼,一脸莫名:“有意义……的事情,你是指?” 温婪一拍桌子:“给我死过来!” 何太哀默默走过去。 温婪从抽屉里翻出一本书,劈头盖往何太哀脸上砸去,还好何太哀这回反应够快给接住了。 低头看了看,书册上无名,也不知道是本什么书,但总归不至于菜谱,何太哀翻开第一页,疑惑:“这是?” 温婪冷冷道:“给你修炼用的。” 何太哀一怔,随即心中盘算温婪这是要做什么。 第246页 温婪一脸讽笑:“好歹是我的鬼奴,总不能是个什么都不会垃圾。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也许好好修炼,说不准就能奇迹返祖变成个人呢。” 何太哀也不知道温婪说的这话是反讽还是什么的,反正他翻开这本子,是没看懂上面写的什么。虽然他对着温婪这个态度,是完全没这个修炼的兴趣,但对方还在虎视眈眈盯着,他也就装模作样地拿着书在旁边坐下。 温婪见何太哀一副仔细看书的模样,也就不再管何太哀了。他提笔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之前遇到小怜的时候,明明没有鬼气,后来怎么突然有了?” 何太哀:“……我也不知道。” 温婪抬头一瞪:“嗯?” 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何太哀,在契约的迫使下,说出了真相:“因为我吃了人。” 温婪原本还只是凶而已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去:“吃?什么意思?你吃了谁?” 何太哀一字一字道:“就字面意思的吃,一个天师府弟子,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温婪直接捏断了手中笔,表情非常恐怖:“何太哀,”他说,“我真该杀了你!” 何太哀没说话。 温婪急促地呼吸了两下,然后他厌恶地撇开脸去。若是一般的鬼怪,话到此处就应该死透,但何太哀没有死,也杀不死,温婪忍住那要满溢出来似的恶心。为什么自己要遇到这种事情,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身边的人,要跟这种东西纠缠不清。 杀又杀不死,不杀又恶心,杀了还觉得脏了自己的手,无论怎么处理都不对,为什么会有这种存在? “你为什么吃人?” 温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后面的这个问题来。根本没有意义,鬼吃人还有什么理由吗? 何太哀缓缓道:“因为感到饿。” 温婪忍无可忍放火将何太哀一把烧成残灰,然后他看着那鬼怪又从肮脏的余烬里重生。 契约的力量,还在驱使着这个鬼怪将未尽的话语说尽:“当时快要死了,可我也不想就这样死去,总觉得如此这般死了让人挺不甘心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剩了想要活下去的愿望,等我回神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我已经吃了人,那人被我吃得连骨头渣都没剩下,就剩一滩很薄的血在地上。” 温婪嗤笑:“这样说来,你是要怪鬼怪的本能了,若非冲动驱使,你不会如此?” 何太哀:“我没有这样想。” 温婪:“那你是怎样想?” “我……”何太哀语声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 温婪冷笑:“哼。” *** 日头西沉的时候,何太哀和温婪两人重新进入暗室之中,此时,小怜已是平稳了下来,何太哀去掉禁锢少女的黑玉,少女立刻便提刀刺向何太哀。正所谓挨的毒打多了,于是也就习惯了,何太哀再挨了这一记,感觉还能忍受。 他于香炉之中点燃香火,鬼女之体的小怜一嗅到这个味道,立刻便往后瑟缩了一下。 初奉神道,这供奉是靠最普通意义的嗅闻来达成,而鬼怪是不需要呼吸的,一旦不去呼吸,这线香供奉实难供奉到位。 何太哀见状正要说话,忽感身旁一道利箭也似的目光直戳而来,他平日里用来哄少女的话语,一时都噎在喉咙里,实在吐不出那些被斥为“逗狗”的话。 试探着摸了摸少女的头,衔着红玉的女孩子眯了眯眼,就贴靠过来了。 两人才一挨着,一旁虎视眈眈的温婪立刻重重咳嗽了一声。 何太哀:“……” 算了管他呢。 何太哀将燃着的香火放到少女面前,自己做了一个用力吸气的动作,少女见状一点都不理会,而是先抓挠了一下何太哀,然后又颇为好奇地揪揪何太哀的脸。 对此,何太哀又给女孩子摸了摸头,然后三番五次地做出那个吸食的动作,少女被何太哀多次示范的这个夸张又笨拙的动作给逗乐似的,发出一声闷笑,然后也做了一个吸食的动作。 只是不同于何太哀,她这个动作一做出来,线香陡然凝成冲天一线,大片白烟突然在这暗室里如雾花一般炸裂开,跟着又尽数飘荡,如投水的白蛇一样,没入了少女的身体之中。 小怜猛然将线香全数吸入,直接不适应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露出了烦躁的表情。 她有些焦虑难耐地伸手揽住了何太哀,看模样她好像是想要张口咬何太哀一下,只是红玉衔于口,她无法将嘴张开,于是只好将脸贴在何太哀肩头,拿红玉在人身上磨磨蹭蹭,有点像是小动物在何太哀身上找吃的。 温婪看着事态发展,起初先是懵了一懵,回过神已是气到肝颤。 连话都气得说不出了,温婪一想到自己离开的两天,何太哀就是这么跟小怜相处的,他感觉自己要被活活气死。 当下,脸色铁青到发黑得,甚至可以说是能跟黑玉有得一拼的温婪,手脚冰凉地直奔上前恶狠狠将两人分开。 衔着红玉的白衣少女失去何太哀,抬头就看见一个浑身散发出食物味道的家伙,正一脸凶恶地站在自己面前。明明是食物,却有种不好惹的感觉,她也完全不多想,二话不说抬手就出极招要将麻烦家伙解决掉。 小怜出手没顾忌,温婪却是极怕自己出手太重伤了自己徒弟。他一边闪躲,一边提拎着何太哀退至暗室门口。眼见小怜隐有暴走倾向,温婪盯住何太哀凶恶道:“你还不快想办法别伤到小怜!” 第247页 何太哀:“……哦。” 等制住小怜之后,两人重回地上的房间,何太哀道:“这全过程,你也是知道了的。” 温婪这表情可以直接去奔丧扮演总算熬死了傻球老公的老婆婆:“呵呵。” 何太哀:“为了避嫌,我每次都是投喂完香火,都是先行离开的。” 温婪默了一默,随后森森然道:“你最好是!” 何太哀这喂食方法确实没有问题,他和温婪不同的是,他是非常顺利地一举将香火给给小怜喂下了,而鬼怪本身对香火是有排斥反应的,这一举喂下,自然副作用就合并就相当结果显著了。 至于温婪,由于他每次给小怜喂食,都是断断续续,要吃力得多,但被投喂方的不良反应,也因此没有一蹴爆发。不过话说回来,其实若是换做其他鬼怪,或许对温婪来说,要喂食也不会如此艰难,但正是因为是自己徒弟,他总是下不了狠手,所以燃一支香,不仅喂了老半天喂不进去,还通常一半都是浪费了的,当真是效率万般低下。 第二天,温婪冷着脸让何太哀别跟着,是自己要去暗室喂食。何太哀对此也没有想法,结果稍后出来的时候,温婪脸上多了三道鲜血淋漓的抓痕。 何太哀:“……” 温婪以其一米六的身高,发出了睥睨的眼神。他声音冷得像是严冬最寒酷的寒冰:“看什么看?” 何太哀立刻低头看书:“没,我就喘口气。” 温婪顶着一脸抓痕,先是同手同脚地走到食柜前,拆开一罐牛奶一口饮尽,然后他便杀气腾腾地捏着空掉了的牛奶罐,凶煞煞地坐到了何太哀面前。 何太哀想忽视都不行了,他抬头:“您这是……?” 温婪冷笑:“你这本书,看得懂吗?” 何太哀:“还在研读。” 温婪拍桌:“你看懂个屁!” 何太哀淡定:“我确实是屁都看不懂。” 温婪闻言,霍然起身,然后他就沉着脸,非常焦虑地在室内走来走去。 走了约莫有一刻钟,反正期间何太哀已经低头继续去研究那本书了,温婪突然道:“你生辰八字是多少?” 何太哀怔了怔,猛然警觉:“什么?” 温婪非常烦躁的:“我问你生辰八字!” 这一句话用上了契约之力,何太哀无法抗拒地就把自己的生辰八字给报了出来。 温婪恶狠狠地瞪了何太哀一眼,然后在书桌前坐下开始拿笔不知道在写什么。反正在何太哀看来,这家伙就是越写表情越是如丧考妣。 最终,温婪就用这副标准如丧考妣的表情问何太哀:“我问你。” 何太哀捏着书,露出他那笑出虎牙的假笑:“嗯,你说。” 温婪拍桌:“跟你说正事,别嬉皮笑脸的!” 何太哀把笑容一敛,表情也往如丧考妣那个方向发展了,他说:“哦。” 温婪神色阴阴:“我问你,你觉得——” 何太哀:“嗯?” 温婪:“你觉得……” 何太哀:“嗯。” 温婪大声:“你觉得!!!” 何太哀如丧考妣的表情逐渐僵硬:“我觉得?” 温婪突然声音变小,声如蚊呐:“你觉得小怜怎么样。” 何太哀:“……” 何太哀心中再三斟酌,然后小心翼翼道:“她很好。” 温婪猛的一拍桌:“我当然知道!这还用你说!!!” 何太哀:“确实,我是不配提的。” 温婪更加用力地一拍桌:“谁跟你说配不配的!!!” 何太哀:“……?” 温婪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 他非常烦躁地用用手指敲击桌面,然后突然猛地抬头直直看进何太哀的眼里:“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小怜?” 何太哀:“这个——” 操,温婪发什么疯,这是什么死亡选择题? 温婪恼怒:“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 何太哀根本不懂温婪是要干嘛,而且对方这一串发问,居然也没有用上契约。他更加谨慎地问道:“你问这个,我倒是想问了,温掌门你是什么意思?” 温婪怒瞪何太哀半晌,然后嗖的一下重新坐回位置上,冷冷道:“我离开的这两日,其实是在考验你。” 何太哀:“哦。” 这个时候,除了“哦”,还能说什么? 温婪:“你这个家伙!一无是处!不堪入目!” 何太哀呵呵:“……我知道。” 温婪:“但是,如果小怜这么喜欢你,也没有办法了。” 何太哀:“???” 温婪:“我看了一下,你们俩个生辰八字,结冥婚也还凑合。” 何太哀:“等、等等,你说什么?” 温婪继续摆着那副晚娘脸:“我虽然不赞同,但是如果——” 何太哀用看疯子的眼神看温婪。 温婪恼羞成怒地猛的又是一拍桌子:“我没疯!谁许你这样看我了!我挖了你的眼珠!” 何太哀:“你在想什么?我可是……” 温婪:“她死时执念是你。” 何太哀:“……” 何太哀艰难道:“一念之差。” 温婪:“那也是执念。” 何太哀被温婪的骚操作惊呆了,他根本就不懂温婪这家伙的脑回路是怎样的。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答应,开什么玩笑。 第248页 温婪突然道:“也许结个冥婚就能消除执念了。” 何太哀:“她杀了我那么多次,也没消除执念。” 温婪:“……嗯,但不试试怎么知不知道有没有用。” 何太哀:“你们以前净化鬼怪怨念,难道也是这样?” 温婪:“不哦,我们都是直接‘超度’。” 何太哀:“换句话讲,就是全杀了,是吗?” 温婪:“不错。” 何太哀:“你仔细想想。那些在世作乱的鬼怪,它们因执念而生,有些是为复仇某个人而生的,但当它们报完仇,怨念就消失了吗?不对吧,它们反而是变成更凶悍的鬼怪了吧?” 温婪想了想:“这样一想,确实如此,倒是我刚刚突然想岔了。” 何太哀:“……” 温婪突然眼神一转,盯住何太哀:“这一事归一事,但小怜这么好,我提出让你跟她结冥婚,你推三阻四是什么意思?” 何太哀:“……” 何太哀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道:“她神智未清,你替她做这样的决定,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你用神道纠正她被鬼念驱使的心,难道不正是为了让快点恢复自我本心?她肯定不会想要现在这个结果。” 温婪冷笑:“不错,口才还行,你在‘游戏’里,就是这样骗了小怜的吗?” 何太哀有些想吐血:“一码归一码,你怎么又说到那件事上?” 温婪无比嚣狂地一抬下巴:“我告诉你,未来是未来,小怜日后会做什么决定那是未来的事情,但有些事,那是她曾经想要的,只要她想要,我就会给她拿来。比如说——你!” 何太哀惊了。 过了片刻,他冷静下来,然后一脸平静道:“是吗?但我心里有喜欢的人的。” 温婪:“……” 温婪杀气腾腾道:“谁?” 何太哀故作轻松:“哦,就是我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大学班上的一个女生。” 温婪像是一只猫盯住它的晚饭那样盯住何太哀,然后他目光突然一凝,跟着就猝不及防地起身,直接拽住何太哀的衣领。 领口猛的被扯开的何太哀呆了一呆:“你干嘛!” 温婪以前从来看何太哀就跟看恶臭垃圾一样,多看一眼都是脏污了眼睛,何太哀在他心里,基本就是打了马赛克的模糊存在,但他今天,可以说是,不,应该说是刚才,是他第一次如此仔仔细细认真地看着何太哀,于是,也就注意到了一个先前他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那就是何太哀脖子上挂着一条由红线传引着的吊坠。 那条红线露出一截挂在何太哀的脖颈上,方才何太哀说及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温婪就刚好注意到这一抹红。 他心中有一种非常别扭古怪的感觉,而温婪向来都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所以在觉得古怪的时候,他立刻将想法付诸行动,直接去拽何太哀脖子上的吊坠。 一只润泽的玉雕小兽从衣领里掉落了出来。 那应该是属于他师弟虞幼堂的东西,是很重要的东西。 温婪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了。 重重递进的怒火推进使得他现在是真的被气到浑身发抖,手脚冰凉:“他居然连这个都给你?!!!” 何太哀:“……嗯?”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可以走正线剧情了应该感谢在20191219 18:38:13~20191223 23:2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喵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尸花之夜09 玉佩被扯出来之后,何太哀就看到温婪脸色突变,已然是一副要活撕了他的表情。说起这枚玉佩,那还是在“游戏”里的时候,虞幼堂原本暂借给他的。什么叫“暂借”?所谓“暂借”,那当然就是以后要还的意思。 何太哀眼看温婪表情不妙,他赶紧道:“你冷静点,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温婪已经要被气死了:“解释?解释什么解释?!” 何太哀:“这个是虞幼堂借我的。” 温婪气得不受控制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杀气腾腾的冷笑:“借你?他怎么不借我?!” 何太哀:“你不需要吧。难道你需要?” 温婪:“……” 温婪稍微冷静了点,但再一想,又是怒火中烧真的好气好气:“那么多人,他怎么偏偏就借你?!” 何太哀:“你别喊了,嗓子不痛吗?”他这样说着,就给温婪倒了杯牛奶,“你先喝,听我慢慢讲,行吧。” 温婪一把将牛奶扫开:“滚。” 杯子带着装在其中的液体撒翻在地,溅得温婪裤腿上都是如此。何太哀忍到现在也是有点来气,他也懒得哄温婪了,就这么坐着冷脸道:“他游戏里就遇到我一个同学,那个时候我还装成了个活人的样子,他会照顾我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 温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冒烟了:“主要就是你不要脸。” 何太哀:“我知道,我确实是挺不要脸的。” 温婪:“……” 温婪一瞬间暴怒,他抬手就想把眼前这玩意儿给烧死,但手举起来了,犹豫迟疑了两下,这一把火到底是没放下去。 最终将手捏成拳头放下,温婪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什么喜欢的女同学,你就是乱说的吧,根本就没这个人,是你编出来糊弄我的,是不是?” 第249页 何太哀一张嘴就吐出来一句:“对,我就是糊弄你的。” 温婪:“……” 何太哀:“……” 妈的,居然用契约之力! 何太哀脸色顿时一变,而温婪看到何太哀脸色不好看,立时心情便好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温婪冷笑:“藏着掖着我师弟的家传玉佩,我看你拒绝我家小怜,其实根本就是个基佬吧你个死变态!” 何太哀:“你别乱讲,我才没有藏着掖着你师弟的玉佩,而且,我本来是要还他的,只是‘游戏’提前结束了,我没来得及。” 温婪:“那他怎么没在发现你是鬼的时候,就把玉佩要回来?!他当时肯定要了,是你不肯给他吧!” 何太哀:“……” 何太哀呵呵:“不好意思,是我哭着求着他不要玉佩,但是他非得塞给我。” 温婪拍桌:“你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你难道想说我师弟对你——” 说到此处,温婪打了个寒战一时顿住说不下去了。 他转而怒道:“你放肆!” 何太哀扯下脖子上那枚玉雕的小动物。 这玉佩曾替他挡过一灾,说起来那正是温婪对他发动的一次攻击。也正是如此,所以玉佩身上有一道很明显的裂痕,几乎都要导致这玉佩裂成两半。 何太哀将这枚玉佩放到温婪跟前:“那这给你好了。” 温婪沉着脸接过,他拳头攥紧,过得半晌,突然说了一句:“你当我是要饭的?” 何太哀觉得温婪这个人简直了,难伺候得一逼。不过反正他在温婪眼里看来,就是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何太哀缓缓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这本来就是你师弟的东西,我非亲非故平白拿着毫无道理,不管怎么说,还是交给你来处置最为妥当。” 温婪握紧玉佩。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弟会认定何太哀这个鬼没死。 当年器灵作乱,以鬼养鬼,以战养战,养出了不少穷凶极恶的鬼王。“游戏”毁坏后,被困于其中的人和鬼均得以脱困,而当中那些鬼到了现世中之后,便开始为祸一方。每次有鬼怪引起大骚动,师弟总会第一时间奔去。后来无意间听闻门下小弟子闲谈,他听到其他人说虞幼堂十分莫测,有时候弄不懂虞幼堂在想什么,每次出任务时都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而且还会让大家特别去留意会使用黑玉的鬼怪,一旦发现别动手,需先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 温婪一听这般形容,如何不知道虞幼堂在找的就是何太哀。他气得直接上门找虞幼堂理论对峙,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师弟在那之后,就甚少回归天师府总部了,是常年在外不见人影,连电话也不会给他打一个。 当时吵得很凶的那次对峙里,他冷笑着说何太哀早就死透了,师弟却不为所动地只说何太哀还活着。 人死了还能留下个尸体,那鬼死了呢?鬼死了飞灰不剩。一个鬼若是失踪,谁还能坚信这鬼还可能存在。偏偏师弟鬼迷心窍地只认那糟心鬼还活着,为什么要希望那只鬼活着? 也正是这般对话里,他才知道,原来,当初让“游戏”崩坏结束的那个人,不是师弟,而是那只鬼。 所以呢? 所以又能说明什么? 所以这只鬼就可以被原谅吗? 别开玩笑了。即便没有这只鬼,师弟也会许愿让“游戏”结束的。是这只肮脏的鬼抢了本来师弟会做的事情。占据了“制高点”便赢了吗,真的太可笑了,它以为这样一死就可百了?以为这样就可以洗白自己?别开玩笑了。 温婪被梗得如同吞了只苍蝇,他当时已经发现了何太哀的不死属性,所以便在心里暗暗发誓,要让这只死不了的鬼生不如死,要让这只鬼在无尽痛苦里饱受折磨。 原来师弟一直坚信地认定何太哀没死是这个缘故。 原来,是因为这个玉佩。 曾经师弟刚入门的时候,两人很不对付,温婪有一次还非常蛮横地扒了虞幼堂从不离身的小兽玉佩,直接将那玉佩丢入天师府后山那个水很深的寒潭里。 结果,虞幼堂很轻易地就把那玉佩给捞回来了,并且,爬上来之后,还故意甩头把冷水甩得他一身都是,气得他和虞幼堂直接动手打了一架,导致他最后被师尊拎出去罚站反省不可动手欺负小师弟。 他后来才知道,那枚玉佩,是虞幼堂父母留下来的遗物。 因为炼制的时候融入了虞幼堂的心血,所以虞幼堂在一定范围内,能很轻易地感知到玉佩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他把那玉佩丢入寒潭里了的时候,虞幼堂能很快就定位将玉佩找回来。但想必除此之外,这枚玉佩还存在着其他用途操作,所以虞幼堂借此断定何太哀还活着。 若非当初他机缘巧合先捡到了眼前这个祸害,并在当时就下了几道封印,恐怕师弟就会顺势找到这个鬼怪吧? 至于师弟找到这个鬼怪之后会如何,温婪十分抗拒地根本不想去思考。 若非他屋子外部刻了那么多隔绝探查用的封符、阵法,恐怕师弟也早就找上门了。温婪想到这里,握着玉佩的手一用力,直接将玉佩捏成齑粉。他突然尝了一点报复性的快|感。 你不是很在意这个鬼吗,不是因为这个鬼跟我吵架吗?我把玉佩捏碎了,你是不是就以为这鬼死了?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不能置信,焦虑,失望,伤心,难过?或者有更多的体验? 第250页 这正是我经历过的。 虞幼堂,你居然敢为了这么个鬼不听我话,那么,我也要你为此不开心,我就直接把这鬼弄没了。这世界上对你好的人究竟是谁,你就一点都不明白吗?还是你明白才肆无忌惮? 温婪笑了一下:“何太哀,我会看好你的。” 何太哀打了个寒颤,因为温婪这笑容简直可以用狞笑来形容。但他也不想让温婪看出自己此一刻的怯场,何太哀镇定道:“哦,反正我跟你定了契约的,我一个鬼奴能干什么?” 温婪:“哼。” *** 自打温婪捏碎那玉佩之后,心情似乎就变好了不少,至少,对着何太哀也没成天那么晚娘脸了。并且,也没再跟何太哀提起冥婚不冥婚之类的事,甚至,有时候还能跟何太哀以平常心闲聊几句,比如关于他的被子。 温婪有两条被子。 一条是用来盖着睡的,一条是用来摆设的。 每天温婪起床,都会把自己睡乱的被子团成一团随便丢进衣柜里,然后捧出衣柜里那永远保持着叠好状态的被子,摆放到自己床上。 何太哀对此非常震惊:“你这是干什么?” 温婪不以为意的:“好睡的这条太软了,不好摆造型。好摆造型的这条睡起来不舒服,我不喜欢。” 何太哀:“不是,我是说,你摆那么好看也没人看?” 温婪:“……” 温婪冷冷道:“我乐意,我高兴,我愿意摆给我自己看,不行吗?” 何太哀:“行行行,只要你开心就好。” 除此之外,温婪对何太哀的教导,也逐渐步入了正规,看各项行事,温婪好像是真的有打算来培养何太哀这个“鬼奴”。 他抛给何太哀一个小玻璃瓶的吊坠。那小玻璃瓶只有成年人的半截小指那么大,透明的瓶身里,铺洒着一层细细的红砂。乍一看是如此,但实际则是红玉被碾碎后的粉末状物体。 是的,此玉跟小怜口中所衔红玉是同款。当初给小怜打磨炼化“红泪”之时,残留了一下边角料,就被温婪捡起来碾碎装进瓶子里,这会儿废物利用交给了何太哀。 何太哀疑惑:“这是?” 温婪厌恶道:“你身上鬼气太恶心了,这个是给你除味的。” 何太哀:“……哦,那我谢谢你啊。” 温婪“嗤”了一声:“谢什么,你以为就只是给你吗?” 何太哀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什么意思?” 温婪:“你的力量和速度都太欠缺了,连一般正常人都比不上,做我的鬼奴,实在太差劲拿不出手。既然现在你被消除了鬼气,门中各路镇邪阵法及护山大阵应当是发现不了你的,所以,你就去后山给我挖笋吧。” 何太哀:“???” 神他妈挖笋。还锻炼呢,是你自己想吃吧?! 温婪从旁翻出背篓和挖笋道具,踢了一脚给何太哀,他说:“我白天很忙的,都有其他事情处理,你自己注意点,别被其他人逮着了。这里既然是天师府,最不缺的,自然就是天师。” 何太哀:“万一我被人抓住了怎么办?” 温婪用睥睨的眼神看过来:“你有那么蠢?” 何太哀:“……” 温婪又指了指背篓道:“没挖满,不准回来。” *** 何太哀背着他的小背篓出发了。出门回头不经意看了一眼,院中身后的房子旁,长着一棵巨大的,可用参天来形容的银杏树。 这是何太哀第一次踏出温婪的房门。 先前因为窗户和房门的角度问题,他从没见过这棵就长在旁边的银杏。流金颜色的叶子飘拂而下,灿烂得仿佛凝住了日光的颜色。何太哀迷了一下眼。“游戏”里,器灵出现时所依靠的银杏树,似乎便是以这一棵为原型。 他出了院门之后发现,温婪所在的小院位置偏高,几成俯视之态,可以看到坡度下方的幢幢并排房屋,还有满山的银杏,几乎连成灿金汪洋,是完全无视了季节温度的生长景色。此刻是春日,按理来说是不存在如此银杏之景的,如此实在是反常的妖异景色。 何太哀驻足多看了一会儿,随后便向“后山”走去。 温婪对于后山的定义非常粗暴:“后山,当然就是后面这个山了。你真是笨死了。其实后山在哪里不重要,我的重点是非要你去‘后山’吗?我是让你挖笋!” 一旦往后山走去,正常的浅绿深绿便涌入眼帘,再不是那般铺天盖地的金色。何太哀走了没一会儿,便进入了竹林的范围,然后,他看到一口井,确切说应该是口荒废的枯井,因为都塌了一半了。 对此他并没有在意,只打算继续往竹林深处行走,偏偏异常便是在此陡然发生。“哔啵”一声,有东西破土而出,红色的花茎如血染就开出一蓬妖异诡丽的花来。 那花身形状如此特异,纤细的花瓣向上拢着,冷不丁一眼看去,宛如化为枯骨的手,在此刻沾满鲜血挣扎着伸向天空。 何太哀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异常。如此一片苍绿之中,突有红色而生,如何不引人注目?只是发现这异常时,他仍旧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何太哀就发现,步履所过之处,一朵又一朵的彼岸花,争先恐后地盛开了出来,并随之如同星火蔓延一样,燃成细细的一道路,直指枯井! 第251页 啪! 一只苍白的手,从枯井里伸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写文速度,真的好慢= = 感谢在20191223 23:24:27~20191225 02:0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皈皈的金主爸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喵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尸花之夜10 那只手看起来死白死白的,血色全无,皮肤肿胀绷紧到了极致,带着一种仿佛戳一下就要破了的透明感。 枯井边血红色的彼岸花,舍生忘死地绽放着,是显而易见不详。 红,白,惨绿,还有枯井的阴灰色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幕极度森冷诡秘的画面。 紧接着一声细响,何太哀看到一张死人脸,缓缓地从枯井里探了出来。 这张脸和攀在井口的手是一个颜色,同样的死白,它的眼睛毫无生气地将何太哀望着,因为目中没有神光,所以宛如两颗玻璃死珠镶嵌在脸上。 毫无疑问,这个人是死了。作为鬼的何太哀对死气很敏感,所以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个是具彻头彻尾的尸体。但这具尸体会动,而且此刻也正是在“注视”着他,死鱼目一般的眼睛里,居然还透出了点垂涎的意思。 这里不是天师府吗,怎会有如此阴邪的东西? 不对,这里不止这么一个诡尸! 何太哀忽有所感猛的往旁边迅速避开了去,就见一只惨白的尸手擦着他的脸庞狠狠抓过。 原来,就在他的注意力被枯井里那头诡尸吸引了的时候,另一头惨白的诡尸偷偷饶到了他的身后,是妄图偷袭于他! 有风吹至,四周青竹顿时沙沙作响,这气氛说不出的阴冷诡谲,仿佛目不可及的竹林更深处,还潜伏着什么其他各种难以描述的怪物,让人心悸不已。何太哀这一下避开,立刻毫不犹豫地召出黑玉,是将偷袭自己诡尸,直接给凝成了一个无法动弹的黑玉标本! 随后他转头看向枯井里的那个。 比起偷袭他的那具诡尸,井里的这个显然动作没那么敏捷,甚至可以说用笨拙来形容。它摇摇摆摆地爬出了枯井,恍如一个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孩童,不过三两步的距离,便啪的一下摔在地上,发出好响一声,听得人都觉得挺痛。 然后它就这样倒在地上,四肢着地用一种很扭曲的,完全不像是人的举措,开始向着何太哀爬来。 肿胀到怪异的诡尸皮肤极薄,这一路爬过来,肌肤立刻翻卷,露出了里头灰白色的腐肉。但它越爬越灵活,甚至那速度逐渐可以用迅猛来形容,并且,随着越来越靠近何太哀,无数“哔啵”声响起,密集得像是一不小心踩爆了一窝虫卵的动静—— 就在它最后一下腾空跃起企图扑下何太哀的时候,它身上的“种子”终于成功发芽开花了,无数鲜红的彼岸花,仿佛鲜血迸发炸裂一般,在诡尸的身上猝然绽放。 它的脸冲向何太哀所在的方向。 这是它横向距离何太哀最近的部位了,所以花开得也最为密集,密密麻麻的艳红花枝交错扎满诡尸的脸,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何太哀一阵恶寒,跟着便迅速出手将这具半空中的诡尸一并用黑玉封存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诡尸自半空摔落在地上,何太哀低头看向自己脚边那鲜艳欲滴的彼岸花。那花朵盈盈,但俱是不详之意。温婪关着小怜的密室里,也长着此种彼岸花。他不会看错的,这两处地方的花是同一种。这是什么意思,温婪是特意要他来这个地方吗? 这些诡尸,都是温婪养的? 养来做什么?难道是养来为了小怜……何太哀想到这里顿时不敢深思了。 它们身上穿的衣服,分明就是天师府统一的服饰吧。 这些诡尸莫非—— 生前都是天师府弟子?! *** 温婪夜里回到自己屋,一眼就看见放在桌子旁的背篓,还有背篓里装着的春笋。 他两步走过去,低头打量一眼:“都弄好了?你挖的时候,没用你那黑玉作弊吧?” 也没等何太哀回答,温婪一眼瞥见春笋细缝下面一点黑玉颜色,他立时大怒:“你在春笋底下装了什么?你是不是偷懒糊弄我!” 何太哀道:“我哪敢偷懒糊弄你,这是——” 温婪根本不听何太哀解释,直接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一把掀掉了背篓上层的那一堆春笋:“还说没糊弄我?你这是挖了几颗春笋,五颗,六颗?你怎么不凑个七?我——” 话到此处,乍然没了声。 因为温婪看见背篓里,居然装着一个面目扭曲又布着死意的黑玉人像。这人像蹲在背篓里,无限栩栩如生又怨憎地仰头看着他。 温婪:“……” 温婪大怒,气得一拍桌子:“何太哀你幼不幼稚!你放这么个玩意儿吓唬谁?!” 何太哀觉得奇怪,他慢慢道:“我以为,这是你要我找的东西。” 温婪气死了:“我让你找个鬼!” 何太哀仔细观察了一下温婪的表情,发现对方好像真的是不知道这件事,他不由脸色微变,因为若是温婪也不知道这件事,那这件事确实是非常诡异严重了。 第252页 温婪看到何太哀神色的变化,还以为何太哀是心虚,于是越发生气。但人若是气到一定程度,反而会冷静下来,就比如此刻温婪。 温婪冷冷道:“你想好狡辩解释的理由了吗?” 何太哀表情凝重道:“这是我在后山竹林里发现的。” 温婪呵呵嘲道:“你碰见我天师府弟子,然后就把人冻住带回来了?” 何太哀:“不错。” 温婪:“……” 温婪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何太哀道:“我碰见的是不是活人,而是尸体,一种活着会动的诡异尸体。” 温婪一听,表情凝住了。 何太哀这话说的,其背后含义为何,简直叫人恐怖。 所以,温婪的第一反应便是下意识反驳道:“你胡说什么,这不可能!” 何太哀也不多做解释,直接消去黑玉的禁锢,重新给予了那具诡尸自由。薄薄的表面一层黑玉消退而去,死白森然的尸体立刻动作起来,它扑下何太哀,身上的彼岸花也热热烈烈地绽放开来,顿时一股让人恶心的甜香飘散空中。 即使是同样充斥着不洁之意的彼岸花,眼前的这个,显然比暗室里那些疯长的彼岸花要更为妖异而邪恶,它们这些长在尸体上的,好像是汲取了什么更为肮脏的力量,所以生长得更为邪意盎然。 作者有话要说:主线走起来撒 感谢在20191225 02:03:34~20191225 23:4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花越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尸花之夜11 林中的时候,何太哀尚未嗅到如此气味,或许是当时空间开阔的缘故,又或者还有别的其他什么原因,因为地下暗室里也长着这些彼岸花,但它们就没有如此怪味。 此时在这封闭的房间里,随着诡尸扑来的动作,若有似无的甜香将何太哀兜头罩住,那样甜腻又恶心,几乎是立刻就让他回忆起了曾经吃人尝到的味道。 何太哀这样做,主要也就是给温婪展现一下诡尸的“英姿”,眼见目标达成,他立刻就打算将这诡异的活尸给重新凝固回去,但那股无可回避的香味让他动作慢了一瞬,而温婪一贯对邪气邪意颇为敏感,所以当那黑玉褪去露出其下那颇具视觉冲击力的诡尸时,被那不可错辨邪气给一激的温婪,立刻下意识就打了一个响指,直接用“业火”将半空中的诡尸给烧得连残渣都没剩下,只余点点星火飘坠空中。 何太哀:“……” 温婪完全是下意识的攻击反应,他脑子里根本没细想过这样做是否合适,连表情都没变一下,甚至是还保留着先前辩驳时的模样。他对这些污秽之意痛恨不已,一遇到就动手将之铲除消灭,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了。 若非何太哀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对温婪也有了一定了解,他当真要怀疑眼前这个人是故意装傻试图毁尸灭迹。 温婪表情变得很难看,那打过响指的手指停在半空,很有点举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的意思感觉。 何太哀见状道:“这个烧就烧了,林子里还有一头,我给‘冻’住放枯井里了,你现在跟我一起去瞧一下?” 温婪半晌没说话,最后冷哼了一声:“带回来这么个脏东西,你居然也不跟我提前说一下?” 何太哀懒得跟温婪争吵,他呵呵笑了一笑,便走到外头领路去了。两人很快便来到后山竹林枯井所在的位置,比起白日,夜里这个地方更显森冷诡谲。只见月影幽幽一轮悬挂在天际,霜白的光水银一样倾泻而下,但丝毫不见静谧之感,月色合着四周幽深竹林,透出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邪冷之意。 而何太哀一靠近那口枯井所在的范围,一如白日,地上突然就平白长出了无数艳红色的彼岸花,当它们浴着月光的时候,宛如将熄的流火欲燃,靡靡煞煞的红铺连成一条,简直就像是传说里的幽冥之路。 在此之前,何太哀已先将诡尸进行一番初步的研究。 比如那尸体全都肿胀得面目全非,像是在水里泡过很久似的,但实际上身上干燥异常,根本就未有接触过水,然而划开对方的皮肤的话,就能看到大量不明的透明液体涌出,仿佛清水也似。 正是这不明液体对他有极强的反应,不,确切来说,应该是对他身上的鬼气有强烈反应。一旦被鬼气所笼罩,透明的液体就会表现出宛如沸腾一般的现象,然后无中生有,直接抽芽生长开出妖异的红色彼岸花来。 这也是为什么他靠近竹林,地上就会随着他的脚步诡异地开出花来。想必是之前有诡尸受伤皮肤受损,身体里的那些透明液体随着无意识的行走而滴滴答答淌了一地,而他何太哀的出现,则是在不经意间激发了这些诡异的花,令其生长出来。 温婪神色凝重地看着枯井里的诡尸,突然道:“这是陈阿姨。” 何太哀:“嗯?” 温婪继续道:“虽然整个人浮肿得看不清原貌,但她的打扮,分明是给我打扫房间的陈阿姨。她上个月请假,说是过一周就回来,结果迟迟未归,我们一直联系不上她,还当她是不想再做了,原来实际上是遇害?” 何太哀:“是谁要杀她?” 第253页 温婪脸色沉沉:“我也想知道,是谁要害她?” 诡尸在月光下仰着一张浮肿的脸,温婪和那诡尸对看了一眼,突然道:“你用黑玉将它固定住,但别凝固它的手。” 何太哀依言照做:“这个简单。” 同一时间,温婪抽出怀中用布条包裹的剑。那是一把木剑,所有天师府弟子都有这么一把特制桃木佩剑。此剑名为“守正”,寄以“恪守正道”之意。说是人人都有,却并非所有人都在使用。因为有一部分弟子专精其他武器,此后不再使用也是常有的事情。 而温婪是少有的,另有杀招却一直使用桃木“守正剑”的那一类人。主要也是他“八重业火”太过蛮横,很多场合都不适用,使用桃木剑可以有效降低他的杀伤力,所以温婪使用“守正剑”的频率,倒是意外很高。 月华之下,只见温婪木剑挥出,平平无奇的一劈,竟然将诡尸的右手直接斩下! 今夜月色极好,即便不用任何照明设备,也能借由月色将眼前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只见诡尸断手的创口面平滑如镜,受了如此伤,这具不知死了多久的尸体,半滴血也流不出来,而是喷溅出了大量透明液体,就像是不小心被扎破了水袋似的泄了一地。 随后,月色之下,何太哀分明看见无数根须一样的黑影,从伤口断面处,像是某种纤细的条形虫类那样,蠕动着爬了出来。 温婪喝道:“退开!” 当当当! 有什么细小的东西破空而来,就像子弹似的,温婪飞快挥舞木剑将那不明异物打飞,同时左手入怀摸出一张符箓抛出。 纸符飞旋有如拥有了生命一般,飞速追逐着裹住了那颗细小的黑影,温婪眼见捕捉到样本,便立刻召回符箓并收剑放出业火,是直接将一地的彼岸花和其他嗡鸣跳动的小黑影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何太哀见状,马上补缺将诡尸那还在蠕动的伤口用黑玉封住。 诡尸内部的血液早被抽干了,皮肉完全分离似的,两者中间奔涌的全那些不知名的透明液体,而其灰败腐肉里生长着盘桓着无数密密麻麻的“细线”,正是彼岸花异变的根须! 温婪将手中的符箓摊开,只见泛黄的纸张正中,正困着那自诡尸里弹出来的小东西,竟是枚种子—— 彼岸花的种子。 *** 这些诡尸究竟是怎么回事?自然产生是绝不可能的,显然是人为产生的结果。 那么是谁?是谁敢在天师府里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如此混乱邪诡的手段,将“彼岸花”的种子种养在人的尸体上,借此来控尸。做下这一些的人,他所图为何,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说起来也是诡异,这“花”如此妖邪,却丝毫不带鬼气,天师府的护山大阵,竟一点都未察觉出异常。它扎根于人的尸体之上,以人体为养分的同时,也渴求着鬼气。若非何太哀如此不寻常的存在正好经过此地,恐怕无人会发现这不妥之处。 温婪先前不久也来过后山,但当时他没发现任何异状。想来这些诡尸平日里都在刻意避着活人,结果这次碰见何太哀,被鬼气所诱诡尸不管不顾地冲出,这才露了马脚。 护山大阵贯来严防的就是鬼气,寻常哪有鬼能安然进入天师府?也就是得了“红泪”这秘宝遮掩的何太哀,且又得温婪“庇护”,才能这样大摇大摆地待在天师府,于是也就有了引出诡尸的契机。 粉末红玉佩于身,鬼气遮掩不等于不存在,但寻常之人和宝器道具,都难以检测出异常。何太哀能引出这些诡尸,是因为尸花所控的尸体对鬼气委实过于敏感,完全超过一般秘宝的探测能力。 如此异样的存在,以前听都未曾听闻过,正是如此,才叫人更加警惕幕后之人的动机。 这个人……是天师府里的某个弟子,甚至是某个长老? 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但除此之外,也确实没有其他可能了。 彼岸花—— 小怜所在的密室也有类此的彼岸花,显然是同一品种。 温婪想到这里,脸色微微变。虽然他先前早就验证过,暗室里那独自不断盛开的彼岸花群,对小怜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顶多只是让小怜脱力,但他此刻还是感到了一阵不安的焦虑。 他不知道那些花是怎么回事,也找不到根除的办法,因为即便拿业火烧完了也依旧会再生,他将小怜囚于地下就是为了困住小怜,若是鬼力全满状态下的小怜,即便用特制的银锁给锁住也依旧不保险,但又那怪异的彼岸花在,小怜会变得虚弱变得更好控制,所以他才任由那些彼岸花生长于室。 这期间,何太哀一直暗中打量着温婪的神色变化,他几乎是立刻就猜中了温婪心中所想,何太哀道:“你若是担心小怜,我们可以赶紧回去,但小怜应该是没事的。这花会吸食鬼气,但不会对鬼造成什么伤害,顶多就是让鬼无力罢了。” 温婪道:“我自然晓得。” 两人迎着月色赶回屋内,温婪自行下去暗道检查,自上次“提亲”被当事人拒后,他就没让何太哀跟小怜见过面,别说让何太哀给小怜投喂,便是床底下暗道那道门他都是不让何太哀碰的。 稍微过得一会儿,温婪便上来了,脸上一直一副在想事情的表情。 何太哀给他倒了杯牛奶,问:“你没事吗?” 第254页 温婪回神皱了皱眉:“你这句话问的奇怪,什么叫我有没有事?” 何太哀:“那尸花对鬼没影响,但它长在人的尸体上,所以我想,它对人绝对是有负面影响的。再加上暗室里那么多的尸花,我有些担心你。” 温婪哼笑:“说得好听,担心我?怕不是心里希望我立刻暴毙。” 何太哀心想妈的,然后嘴上说:“……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温婪端起牛奶,神色睥睨地不屑道:“就那点攻击力道和速度的‘尸种’也想伤到我?简直是做梦!” 何太哀:“……” 何太哀只能微笑说:“你没事就好。” 温婪将杯中牛奶饮尽,忽然出手一把握住何太哀的手腕,便用木剑割开了何太哀的皮肤,鲜血一下涌出,温婪以空杯接住。 何太哀“啊”了一声。 温婪斜睨了何太哀一眼:“你喊什么?” 何太哀一脸不能忍受的:“你刚刚那木剑切过那诡尸,洗都不洗一下现在就来切我,你脏不脏!” 温婪:“……” 温婪轻哼了一声,不悦道:“你一个鬼怪,本身已经脏得不行了,还有什么脸嫌弃别人脏?”顿了顿,又道,“你明日同我在天师府里走一圈。” 何太哀正忍着痛,听到这话他一怔,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我?明日?” 温婪接血完毕,以灵力将何太哀流血伤口止住,随后拍出一道符箓给何太哀:“拿着,隐身符,至多一个小时有用。不过——” 通常如此“不过”的转折词之后,都不会跟什么好事。何太哀问:“不过什么?” 温婪:“不过这符箓使用很有限制性,我一会儿教会你使用办法,你今天晚上好好学习研究,如果明天你还无法使用,你就死定了,我绝对让你知道‘悲哀’这两个字怎么写的,明白了吗?” 何太哀虽然知道和温婪讲理也没用,但此刻仍旧是忍不住道:“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就算你让我体验一百零八遍‘绝对悲哀’是什么概念,我若是使不出,那还就是使不出。” 温婪:“是吗?你大可试试我会做出什么事。”何太哀:“……” *** 一夜过去,何太哀到底还是将隐身符箓使用得颇为顺手。 很多符箓的使用,并非不动脑子贴出就行了的,这其中还要考究力量的输入方式等等系列问题,就比如这枚隐身符。其隐身效果的维系需要使用的过程里不断将其激发,且因为特殊材质的关系,所以输入力量不能很强,但也不能很弱,这当中的“度”还挺难把握的。温婪自己就很讨厌用这个,眼见何太哀用得如此融会贯通,他不免多打量了何太哀两眼:“倒是还行。” 何太哀:“呵呵。” 一人一鬼同行走于天师府内,还碰见了几个小弟子给温婪行礼,竟是无人注意到何太哀的存在。 何太哀心中暗想,这敛气的红玉配上隐身符箓的组合简直了,如果想搞“暗杀”什么的,不是无敌了吗?嗯,退一步讲,就算是想要潜行偷听打探消息,也是绝佳的恐怖配合方式啊。 温婪一路都没什么话讲,一直都是有心事的模样。 早些时候天师府有两名弟子失踪,而后山发现的两具诡尸,其中一具是打扫卫生的陈阿姨,另一具看形貌,虽然已经浮肿得扭曲了,但除统一的天师府弟子服饰之外,其身上一些特异性的小佩饰,显然就是失踪报告里的那两名弟子中的一个。 失踪的两名弟子,一名在后山被发现,那剩下的还有一个呢? 现在温婪带着何太哀,就是在找寻这名弟子。 他不觉得这弟子还有活着的可能,大概率也是变成了诡尸。但这名诡尸不在后山,有何太哀这个“诱饵”在,其他两具都被钓出来了,没道理这具能抵住诱惑藏着不出。那么,会有可能是其转变还不完全,那具诡尸还停留在“凶手”的所在处吗? 其实,晚上来侦查是最好的时机,但很多地方天师府夜间并不开放,再加上种种禁制和规矩,他一个熟悉天师府的人想夜间自由出入都困难,更别说何太哀这个什么都不懂的鬼了。 所以他想到的办法是白日里由他带着何太哀去找线索。 可以说,比起夜间,大白天的天师府防御反而更弱,再加上有他在旁边看着,必不会出问题。 一人一鬼就这样几乎将天师府整个逛遍,却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温婪忍不住皱眉:“是我想错了?其实剩下的那具诡尸也在后山,只是没被我发现?” 比起心事重重的温婪,何太哀是很轻松没有负担的。这一遍逛下来,他全当自己是在旅游了。不得不说,天师府确实是风景绝佳,气派的古色古香建筑,再加上反季节的成片金色银杏树,当真如一个仙气飘飘的幻象,不像是人间会有的绝景。 何太哀正在好奇地观察,正在此时,一只杏黄色的纸鹤扇着翅膀凭空闪现摇摇晃晃地“飞”了过来。 因为天师府信号全屏蔽,很多电子设备都是没法用,在门内通信,多半还是依靠这样附着灵力的纸鹤。 温婪抬手捏住纸鹤将其展开,匆匆阅过纸张上的内容,他抬头对何太哀道:“我要去一趟主殿议事,你就——”思忖了一下,温婪还是道,“你跟着我到门口等着吧。比起别的地方,那里是禁止最弱的,只要小心别碰到长老,你直接找个角落躲好别动就行。” 第255页 何太哀也没别的选择,反正温婪是替他都把决定都做好了。 这天师府的主殿,是在重重银杏掩映之后,其地势偏低。说来也怪,明明其他地方还算干燥,但到了主殿处,却是朦胧水汽云雾般地缭绕着。 “太清殿”巍峨雄峙,殿前是空旷的广场,在接近殿前的地方,有五座石桥,桥下一条不深不浅的池水穿插而过,池上遍种睡莲,奇特的是,这睡莲居然是金色的,并且自带一种透明感,宛若琉璃耀金。 莲香幽幽,远远的便能嗅到,让人闻之精神一振,何太哀倍感惊奇。度桥经过水上时,有弟子向温婪行礼,温婪驻足问了人几个问题,何太哀在一旁立着也是无事做,他靠着桥栏低头往下打量那些金莲。 只见水上挨挨挤挤的一大片,漂亮精致得如同假物一般,何太哀正自惊叹,忽然水面一晃破裂如碎镜,连绵的金莲底下一道红影破空而出,彼岸花开,似血如泣,浑身长满彼岸花的一具狰狞腐尸,居然就这样从水池里爬了出来! 温婪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异动的发生,他自己没带桃木“守正”佩剑,此番虽是为了寻找诡尸而来,但他平日里于门中从不背负桃木剑,若是今日带着剑,随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偶遇诡尸,岂不是让人觉得太过刚好? 他心虚,所以为了避嫌刻意不带“守正”,虽然不用桃木剑也有制服诡尸的办法,但果然要论顺手,还得是“守正”。 此时身旁正好站着个小弟子,他立刻抽出对方身后背负的木剑,然后似投枪似的,直击那诡尸而去! “咄”的一声,诡尸被刺破胸膛,合着木剑,它死死的被定在河池侧旁的壁面之上。 那剑发射得又凶又厉又突然,角度又刚好是挨擦着何太哀的脸飞出去,剑气凌厉,将何太哀的脸刮破流下一道血痕。 温婪气势一顿,他此举非是故意,这会儿因为何太哀隐身的缘故,那一道血便似凭空悬挂而显。一旁小弟子叫喊了一声,是被这突然冒出的腐尸给吓住了,但其目光直直地盯着莲池水面,并未发现空中那一点血迹异常。 至于何太哀,他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受伤。因为被温婪杀过太多回,他死了多次之后,对于痛感的容忍度大大提升,所以一般小痛小伤都他多数都是意识不到的,便如此刻,他完全没觉出受伤的痛感。 温婪朝何太哀使了个眼色。 何太哀:“……?” 何太哀思索了一下,觉得温婪是示意自己快滚,所以他立刻二话不说就转身要走。 温婪发现对方根本领悟不了自己的想法,他心中大骂何太哀大笨蛋,同时摸出怀中的隐身符,假装随意走位便靠近何太哀将手中的符纸一把贴在了何太哀肩上。 隐身符有一个特征是,它的隐身效果在启动之时就被框定死了。若是隐身者在隐身状态时受伤,或者被泼上会显形暴露形迹的“污水”,那么,隐身符是无法同步更新将使用者完全隐藏的。 除非像温婪这样,通过使用一张新隐身符的方法,来“重置”隐身的“范围”,才能解决问题。 两人错身而过,何太哀起先没懂温婪的意思,但看温婪这举措,他也是反映了过来,单手抹了一把脸,他立刻激发新的符箓来才重置隐身效果。 水中诡尸突然张口发出“嗬嗬”的气声,登时无数细小黑影嗡鸣如同飞射的梭子般,朝着在场的活人打来。温婪抬手扬起业火冲天,将那些“尸种”焚毁的同时,筑起一道火笼,将诡尸隔着一段距离从四面八方用火包围住。 此时诡尸胸口被温婪刺穿,诡异的透明尸液倾泻而出,混入池中。偏偏这些液体是遭遇鬼气就开花,于是只见无根的彼岸花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池,它们或是依水而生,或是缠着金莲,柔弱无骨的像是含怨带恨,妖异的红逐渐蔓延开来,仿佛这池子流了血。 温婪指间弹出业火,将这些不详的彼岸花连同金莲河池一并烧了。 蓝色的业火,金色的睡莲,红色的彼岸花,碧绿的莲叶,四种颜色交错如同染料打翻在池里。温婪神色冷凝地重重拍了一把何太哀,这回倒确实是在示意何太哀快些离开此地。 而何太哀这次也没有会错意,他毫不耽搁地离开桥上。 眼见他一个转弯正要横穿广场往角落里躲,偏偏就是这时,一道银光激射而来,带着无情的杀意,直劈向何太哀的头脸,是要将他一刀劈成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走剧情 这剧情估计还要走好一会儿才能换新地图 我为何写文这么慢,还以为今年可以完结这本呢,我真是在做梦啊! 感谢在20191225 23:42:12~20191227 17:3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撒拉呼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暮某搞到真的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某搞到真的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尸花之夜12 这银光来得又急又狠且又是悄然无声不着痕迹,等何太哀侧身发现的时候,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发力躲避都来不及,只能一个后翻跌入池中。 银芒擦着何太哀的鼻尖而过,还削断了他的一缕头发。 第256页 何太哀睁大眼睛,看到攻击自己的事物是一弯锋利异常的银制武器。 那东西似钩非钩,似刃非刃,形状如同夜间新月,带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和一往无前的杀意,若非避得及时,想必他已是身首异处,血溅三尺了。 身处半空未入河池的这一刻,何太哀其他的想法一时间都顾不得了,他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就是决不能如此砸进水里,要不然他会当场显形! 一个鬼若是在天师府众目睽睽之下显了形会有怎样后果,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危难时刻人的潜力真的会爆发,平日里做不到的精准控制此时竟然都实现了。丝线一般的黑玉自池水之上的壁面凝结而出,直接牵住半空里的何太哀将他飞速后扯贴墙“锁”住。 一切的发生不过在短短一瞬之间,寻常普通人看了可能都发现不了异常。何太哀借由黑玉连接墙面与自己的身体,紧紧地“黏连”在了墙上,避免落入水中的悲剧。 银色的弯刃飞旋而去,避过这致命一击的何太哀一头冷汗,他悄悄动弹了一下右手的手指,顿时只见他和墙体之间出现了拉丝一般的黑玉“丝线”。何太哀心想,有菜名叫做拔丝香蕉,拔丝红薯,他现在的样子和那些菜有些形似,可以说是只“拔丝鬼怪”了。 然而这苦中作乐的念头刚冒出来还没娱乐了他自己,何太哀就看见本是飞远了的银月弯刃,居然打着旋儿转了回来! 弯刃无双,仍旧是那样无声无息,又杀意凛凛,刀锋在日光照耀下折射出金属质地的冷然银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似乎是被锁定狩猎了的感觉冒上来——危险! 何太哀背后一寒,他一贯非常相信自己对危险的直觉,当下便放弃贴墙的姿势直接一个纵跃跳入池中。 脱墙的那一瞬间,何太哀立刻伸手入怀,他取出温婪给的符箓切换形态以黑玉凝护全身,符纸反向由内里倒贴着表层黑玉被激发,如此他便如着隐形盔甲。 业火于池中熊熊燃烧,空气都被扭曲,还未入水距离池面还有一段距离的那一刹,黑玉自水中而生,凝成仅供一脚踩踏的浅台,完成绝对隐形防御的合提艾,咬牙借力几个浅台跳跃,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诡尸所在的业火包围圈! 虽然那银月弯刃看着恐怖,但何太哀对自己的“握君如意”很有信心,他相信自己可以挡住如此攻击。可是,如果这般当真交手了,那必然就会留下存在痕迹被察觉,如此,后续事件将会变得非常麻烦,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力打力”,彻底隐藏自己! 是的,就是借由温婪的“业火”做掩饰。 温婪业火的厉害何太哀自然是很清楚,毕竟他也是死在其下好几回了,业火燃到第八重便无物不焚,如今第六重也是看着就叫人头皮发麻,绝对能挡住弯刃的攻击。他只要挺过这一圈业火便好! 因为温婪想要留存下那具池中诡尸,这业火凶恶,可一旦突破业火圈进入其中,便相当于是拥有了最强保护圈! 然而,就在何太哀差一步将要抵达目标之地时,那宛若死神手中利刃的银月之器,竟也飞旋着追上了他! 果然会追踪!而且其目标就是他!这飞刃是冲着他来的! 何太哀登时脸色一变,对方完全看透了他,发现了他的存在? 他不及深思。这银月弯刃虽然来势汹汹,但到底还是慢了一步。眼看何太哀就要避入业火圈中,那飞刃却忽然起了变化,“月下成影”,只见原本那弯“新月”之下,竟迸出薄薄的又一弯银月利刃,然后像借力踩踏一般,是在原本的弯刃速度上,甩出了一枚更为疾速的弯月飞刃! 操! 何太哀眼前如此变化,心中忍不住大骂。此时,业火燃成屏障之上,显出了一道扭曲的黑影,正是圈中诡尸感受到了何太哀的靠近,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刺胸而入的木剑将这具浮肿苍白的尸体定在墙上,但它挣扎得过于疯狂,木剑居然被它带得脱出了一截,甚至,它的两只手都已经触碰到了围住它的业火。 眼前这双近在咫尺的尸手是个助力,再找其他的都来不及了,何太哀见状凝出黑玉嵌入业火,他的身体行动很慢,但黑玉在他精神高度集中被操控时,可以达到一个足够迅捷的速度。银刃逼近的那一瞬间,黑玉宛如丝带缠绕上诡尸的手腕,黑色迅速蔓延至尸体全身并一个使力拖拽住何太哀,将其以比更飞刃更快一步的速度拖入火圈之中。 然而投身与业火相接触的那个瞬间,何太哀发现自己被“锁定”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这枚银月飞刃居然抗得住温婪的第六重业火! 哗—— 火势无声扭曲变形,整个莲池的气息都变了,业火六重转眼化作八重,凶悍地将极速而来的飞刃,以及穿火而过的何太哀,一同烧得飞灰不留。 须臾。 业火八重再次变为六重。 诡尸为黑玉所裹,宛如浸入石油中被重新捞起之后风干了的塑像一般,而业火圈中,一道鬼影晃晃悠悠地重新凝结,随后“啪嗒”一声,摔在了诡尸身上。 *** “新炼制出来的这‘月下重影’,到底还是有缺陷。” 太清殿前的广场上,靠近五座石桥的所在,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如此说道。 他年纪应当是很大了,但脸庞仍旧红润,显得很健康。老者眉眼带笑,显得十分亲切随和,只是身边跟着一个木着脸的少年。这一老一少,年纪相差巨大,看模样给人的感觉性格也是相距甚远,但站在一起,却又不知怎的给人一种极和谐的感觉。 第257页 “唐缺,别灰心丧气嘛。”老者笑眯眯地一拄拐杖在地上磕出一声响,“但你的设计想法还是很不错的,自动锁定鬼气进行攻击,如果这个想法能够实现,我们就能——赚大钱了!” 木着脸的唐缺:“但我失败了。我刚才甚至都控制不了它,它自己飞了出去。” 老者摸着胡子道:“你看看,你刚才打了谁。” 唐缺:“……。” 老者也没等唐缺回答,大声笑道:“哈哈哈哈,是掌门!他那么欠打,导致你武器蠢蠢欲动忍不住要去揍对方,也是情有可原的啦!” 唐缺:“……不,我打的应该是掌门在围捕的某样东西。” 老者:“四舍五入就当是他得了。” 两人正好经过一名小弟子身旁,那小弟子行礼道:“钱长老,唐师兄。” 钱长老喊着那名弟子:“小朋友,掌门这是在做什么啊,闹那么大的动静,哎哟,这莲池都的水都给他烧没了。” 那小弟子一脸紧张:“我、我也不知。” 钱长老:“是出鬼了?” 小弟子惊叫:“出、出轨?!我、我不知道掌门出轨对象是谁!” 钱长老:“……” 钱长老微笑着和蔼可亲地道:“现在门里的孩子,怎么傻得那么可爱?” 那小弟子一脸尴尬,不敢再多待,一溜烟跑走了,连热闹都没留下来看。 钱长老拍拍身旁的唐缺:“走,我们一起去看热闹去。” 等到钱长老和唐缺一齐走到了墙上,看到的就是两手抱臂在胸前,一副等得不耐烦的温婪。钱长老笑眯眯的张嘴就是:“小婪啊。” 温婪:“……” 温婪一脸不耐烦的:“钱长老,我说过别这样叫我。” 钱长老泰然自若道:“哎哟,是嘛,你说过嘛?哎呦,我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大好了嘛,有些事情记不住也是情有可原的,你说对不啦,小婪?” 温婪没说话。 在温婪要打人的目光里,钱长老继续道:“你有看到有弯弯的,月亮一样的,长得特别漂亮的一把小飞刀飞过来没?” 温婪:“烧了。” 钱长老一愣:“烧了?怎么可能,业火六重都是不可能把它烧坏的。” 温婪上下打量钱长老,然后道:“我用的‘八重’。” 钱长老一呆,跳起来:“你疯了啊?!你这个败家掌门,什么都敢烧!你知道这个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吗?” 温婪:“既然那么宝贝怕磕着,那就别拿出来乱用!” 钱长老拿拐杖一戳地:“你烧什么东西呢,连同门法器都一起拿来烧?唐缺这边虽说宝器没炼制完全,但想必也肯定不是冲着你来吧,你做什么烧它?” 温婪冷笑:“未成品就拿出来丢人现眼?” 钱长老顿了顿:“温婪,你吃火药了?” 温婪一脸不耐:“什么意思?” 钱长老拄着拐杖凑上前:“你今天怎么特别不尊老爱幼,这发生啥事了啊?” 温婪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钱长老见状也不恼,只是笑:“哎哟,你看你这脾气,说你两句吧,你就恼,跟你靠近些吧,你就嫌。小婪啊小婪,将来可怎么能讨得到老婆啊?” 温婪呵呵:“不劳您费心!” 眼看钱长老张嘴就要说些什么,唐缺扯了老者一把:“外公。” 虽是木着脸,但大有不赞同之色。 钱长老原本还要损温婪两句,但看外孙这样,到底还是把原本准备好的话给咽了回去。他转眸一看池子里的流火,道:“这下头烧的什么?哎哟,你怎么连桥面上都烧起来了?” 温婪:“我烧的自然是不祥之物。” 幽蓝业火铺泄在桥面上,浅浅地描摹出了一条鲜明的轨迹,就好像一条粗壮的蛇在地面上游行过一般。那该是曾经诡尸身体受伤破损后,在桥面上行走时留下的尸液痕迹。这些尸液极其诡异,一旦留下,经鬼气激发,就会不断地生出红色的彼岸花来,除非用第八重的业火去烧,否则俱是无法根除。 不过温婪这会儿也没想要将这些尸液痕迹烧毁,只是以普通的流火覆于其上,燃烧不止,免得其生长发发芽抽出彼岸花来。尸花里有些带着“尸种”,有些没有,这其中差别难以判断,所以他索性将其一并都烧着了。 钱长老笑道:“敢问掌门,你这烧的,究竟是何种不祥之物,居然一直烧到现在还不止,我怎的就没有感受到鬼气的冲击?小婪你该不会是突然童心发作,想要大闹一场逗大家开心吧?” 温婪斜睨了钱长老一眼。当下距离这一老一少组合最近的业火,忽然熄灭。艳红妖异的彼岸花,猛的自熄灭处无声抽芽生长,靡靡艳艳不详的颜色,仿佛吸饱了人血似的。花朵一颤,细小的黑影飞旋带着嗡鸣声,直扑向在场的三个活人! 唐缺吃了一惊,他木着脸抽出符箓正要动手,但空中已燃起一团星火,是将那些怪异的黑影全都烧毁了。 钱长老脸上笑容敛起:“这是何物?” 温婪说:“我不知道。” 钱长老皱眉:“你不知道?” 温婪:“我还想问这是怎么回事。” 钱长老:“我刚开始就打算问的,你到底在水池里烧什么?烧那么久都烧不掉,这世上还有温掌门烧不掉的东西吗?” 第258页 天师府历来都是一掌门十长老,掌门是门面,但长老之尊,其话语权许多时候,比掌门都要重得多。钱长老便是十长老中的一位,他方才一路跟温婪说话,多是话里含锋。两人不睦由来已久,经五年前“游戏”一事更是形同水火,到如今虽经多人在中间调和,但关系一直和融洽沾不上边。 钱长老只有一个女儿,但她的女儿却有两个儿子,所以他有两个外孙。现在跟在身边的是二孙,他的大外孙,在五年前的“游戏”里是死了。死的那一局“游戏”里,他的大外孙唐悦正好碰到小怜,钱长老一直觉得,小怜是要为他的大外孙之死来负点责任的,但温婪从不如此认为就是了。两人因此发生口角,甚至当时还差点动起手来。 温婪冷冷瞥了钱长老一眼:“我是在保护物证。你那破‘飞刀’到处乱飞,差点毁坏物证,我当然只能一把火烧了。” 钱长老呵呵:“我的‘飞刀’是破,那你的物证又是怎样金贵的玩意儿,拿出来让我瞅瞅?” “……”温婪大概意识不到,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副,看起来显得很不耐烦,但又只能强忍下来的表情,“前些时候有弟子失踪,现在桥下的,就是那名弟子的尸首。” 钱长老惊讶:“什么?” 也就是这时,桥旁那些聚集过来弟子中间,有人突然大喊了一声:“花,花!” 温婪的不耐烦正好在此刻憋到了顶点,他气煞煞地看望出声说话之人的所在方向:“吵什么!全给我闭嘴!” 人群之中有人扑通一下坐倒在地,对比其他周围之人的茫然之情,这名弟子脸上的惊恐之色,显得尤其格格不入,甚至到了怪异的地步。 钱长老心中一动,他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至桥头,走至人群跟前,然后看向那名摔坐在地上又拼命爬起来的弟子:“哎呦,这是怎么了?可怜见的,摔得还怪疼的吧?起来起来,小婪这人不是一直都如此吗?他一直都发火,大家都应该习惯了才是。” 这弟子看模样,已是有一些年纪了,但周身灵力波动很弱,大概修行上是没什么天分的。他看到钱长老走过来,脸都明显白了几分下去。 钱长老笑呵呵的:“需要我扶你?”那弟子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会被直接盯住,整个人都呆滞了。 钱长老:“怎么如此慌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这人——难道是你杀的?” 那弟子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是我!” 温婪眼见人群骚动,心头更烦,表情和眼神都更凶了,他冷冷的一个眼神看过去,那弟子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忽然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猛的抓住钱长老的手:“长老……长老救我!” 钱长老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弟子,然后又回头瞥了一眼温婪:“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抓着钱长老手的弟子,下定决心似的说道:“花,这花……” 钱长老:“嗯?” “我是,是见过的……” “是吗。”钱长老原本一直脸上带笑,眉眼都有些弯弯的意思,此时他双目全睁,看向温婪的方向,“在哪儿?你是不是有所顾忌,怕在场的有人会对你不利?那你只管放心说好了。我能虽然年纪大了,老了,但要护住一个人,却是不难的,哪怕是——我们的掌门要出手呢。” 温婪终于感觉到不对:“钱长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名弟子终于开口喊道:“这我花我见过!是,是前掌门!前掌门在自己房间里拿鬼养的!” 作者有话要说:咦,大家怎么都猜是糖糖,不不不,糖要新地图才出得来 掌门这边的恩怨,小衰肯定是要自己先做个了结的,所以糖没法上线 然后,就掌门先前这样折腾小衰吧,小衰也会回一个礼包,要对掌门做非常过分的事确实不可能,“打脸”还是有的 我这几天没更新,怎么回来评论区变这么个样子了??? 难道我将拥有的第一个本文话题是这种没营养的吵架楼吗= = 感慨一下,“你不喜欢就别看”真是掀起吵架的经典句子啊 虽然感谢维护的那位同学,但怎么说,这种争执真的没必要起。 因为首先吧,一个人如果已经不喜欢某件事了,就随ta去,没必要再说,因为ta心里已经有定论了,执相反定论观点的人是无法说服对方的,都是定论的事当然没有回转余地,谁都没法说服对方,再多讲话那就只会起争端,何必呢,原本只是路过不喜欢,这样一闹就成仇恨报复心态的不喜欢,我不想这样 其次,那么些评论最开始也没什么不好,我觉得只要不是恶意刷负,其实怎样都可以啊 虽然我超爱被人夸奖(喂! 但此外的其他的评论反响,它们的存在都是很真实地反应出了一些问题。 每一条评论的留存包括阅读者的审美,阅读者的价值观,阅读者的普通喜恶等等一系列东西。非夸奖之外的评论是很有趣的东西,当然,并不是此类的每条评论都有用,有一些属于恶意,有一些属于不合理撒娇,有一类属于时下大众审美口味冲撞……一个成熟的作者就应该学会从中辨别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对自己文路有怎样的规划,对自己的定位是怎样的,再从异声的留言里提取观点调整下一篇文的各处关节,怎么调整以及调整到怎样一个度,都是一件很烦又很有趣的事。 第259页 还有就是,无论是写文还是做人都是这样的啊。就是发生一些事,然后相似的人走到了一起。 不是一路的人不求在一起。 没必要吵这种架。 啊,如果觉得有些人很烦,你可以开新评论讲点其他的东西把其他的刷下去就好了,但千万别和他们吵架啊 我居然无意识bb了这么多,应该把这点时间花在写文上的 感谢在20191227 17:35:20~20191231 01:1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40瓶;喵喵喵 10瓶;萧氏一族 9瓶;冰雨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尸花之夜13 那名弟子终于开口喊道:“这花我见过!是,是前掌门!前掌门在自己房间里拿鬼养的!” 温婪一怔:“你说什么?” 钱长老也是“咦”了一声,一脸的莫名:“你说前掌门?怎么不是我们现在的温掌门。” 那弟子惶惶,虽听到了钱长老的话,却也只是听到,完全不能做出更进一步的反应,只是一径地道:“是我亲眼所见。” 钱长老“嗯”了一声,然后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道:“弟子,弟子刑月。” “月啊。”钱长老叹了口气,“哪个‘月’?” 刑月道:“月亮的‘月’。” 钱长老拍拍他的肩:“好,你今天不管有什么想说的,便在这里说,我总不会叫别人让你开不了口。你说你亲眼所见,你到底见到了什么,又是在何时何地见到的?不如仔细和我——和我们大家说说?” 名叫刑月的弟子张了张嘴,他感觉到温婪的视线,那如芒再次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地往钱长老身边再靠了靠。刑月仍是惊魂未定的:“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具体时间,具体事前我记不大清,可能,可能是十年前。” 钱长老“嗯”了一声:“十年前,你那个时候,大概也有三十多吧?” 刑月喏喏道:“是,是。当时弟子去前掌门住所,结果遇到前掌门和亥长老起了冲突……” 钱长老听到此处,出声打断道:“慢着,你为何而去?小苔在时,喜静,寻常弟子都不会靠近她的住所。十年前,她因何故怎会叫上你,又怎么会让你看见她和人起冲突一事,而且还是跟亥清悠?” 天师府已故第六十八代掌门,也就是温婪的师尊,便是钱长老口中的小苔。 印小苔与亥清悠是师兄妹,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关系极好。后来一个当了掌门,一个做了长老,一时风光无二,只是最后两人结局却都不大好,前掌门早早便因伤病故,亥长老则是卷入五年前“器灵祸乱”的丑闻里,最后被天师府三位长老联手击杀而死。 刑月脸色一白:“我、我、我……” 钱长老转眸,平日里惯常带笑的人一旦不笑,便会显得有些吓人,他说:“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刑月一咬牙:“我当时,和几个师兄打赌,输了,作为惩罚,便,便去往掌门房中,去,去……” 钱长老:“去如何?” 刑月闭眼自暴自弃地坦言道:“去偷一样前掌门的贴身事物。” 钱长老:“……” 钱长老想起自己当年有一段时间小苔总是忧心忡忡的模样,问了只是勉强说自己丢了些东西,但问及具体是什么,小苔又只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现在想想,恐怕当年那群臭小子,是偷了内衣之类的让小苔没法大声说给其他人听的东西吧? 钱长老点点头:“你继续讲。” 刑月一头冷汗张开眼睛,他道:“我虽然修为一直不高,但是隐匿之术的修炼却很有天分。当时,印掌门不在屋中,我潜入印掌门的屋中,一切本来进展顺利,我却没想到,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居然遇见了亥长老。” 钱长老:“他来找小苔商议事情?” 刑月:“我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后来却发现并非如此。亥长老进了屋子之后,就开始翻找东西。我本来快吓死了,以为自己会被发现,结果亥长老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此。” 钱长老:“找东西?” 刑月:“印掌门平日里屋中阵法设置颇严,她外出不在天师府时,这屋子里根本进不去,也只有掌门回到府中而其本人却又不在屋子里的时候,才能找到破绽时机进入。我当时很害怕,因为也不知道掌门什么时候就要回来了,偏偏外头还有个亥长老,但我很快发现,亥长老也是不请自来,因为在他翻找之时险些打翻屋中花瓶的时候,他突然说了句,‘小苔究竟把秘籍藏哪儿了’——” 钱长老不语。 这世上秘籍虽多,但此刻听闻往事到现在,他却觉得亥清悠要找的秘籍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天师府只有历代掌门才能阅读的那本《无极》。 印小苔与亥清悠师出一脉,但最后当上掌门的是小苔,此本秘籍亥清悠无缘一观,只保存在小苔手中。小苔当上掌门之后,修为一路突破,倒是亥清悠后期修行遇到瓶颈。年少时曾一度是天师府第一人,众望所归的天才,却在选举掌门时落选,后来更是修为上比不上早年弱于自己的师妹,以亥清悠的性格,只要别人煽风点火两句,他就会想要去偷盗《无极》,这完全是可能的事。 第260页 刑月继续道:“我也不知道亥长老到底在找什么,但他显然是避着印掌门而来。因是找的隐秘之物,亥长老翻的特别仔细,然后也不知道他触碰到了哪样东西,前掌门的屋子里,就出现了一条密道。” 钱长老一怔:“哦。”又道,“他肯定是爬下去了,那你怎么没有趁机逃走?” 刑月:“我,我有在逃的,只是当时太害怕,逃走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房中阵符,导致前掌门被惊动折回,我来不及逃走,只好重新躲了回去。然后,然后……然后我就看到密道口附近的地面上长出了花,红色的,就同眼前现在这般!就像是血流在地上一般……” 钱长老:“然后呢?” 刑月:“当时掌门脸色都变了,结果正碰到亥长老从密道里背出个人来。” 钱长老眼一眯:“那是什么人?” 刑月慌忙道:“不、不是人!是鬼!不不不,也不是鬼!”他似乎是混乱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亥长老出了密道之后就跟掌门起了争执,两人动起手来,我听到亥长老说那个被他背出来的‘人’,是他弟弟。” 钱长老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刑月道:“我绝没说谎。亥长老同掌门动了手,但却被掌门反制住了。本来长老他弟弟是被长老用绳子捆住了的,长老被制住之后硬是冒着受伤的危险,替自己弟弟解开了绳子。但没想到长老他弟弟是疯的,不,或许根本就不是人了吧,他获得自由之后也不逃,居然冲上来扑咬亥长老。” “印掌门见状便出手,看样子是要杀了长老弟弟。而长老一看掌门要杀他弟弟,虽被捆着,却也上前来阻拦。三人缠斗成一团,结果——” 钱长老:“结果如何?” 刑月:“结果便是掌门被咬伤了。” 钱长老“啊”了一声:“他们两人,这两人……唉,怎么这么糊涂!” 刑月继续道:“长老他弟弟咬伤掌门之后,便又转头要去咬长老,当时印掌门脸色都不大对了,但仍旧硬是提着一口气,去把长老弟弟,给杀了。她杀完之后,便昏了过去。余下的亥长老暴怒,我、我当时几乎以为他会动手杀了掌门,但——” 钱长老:“他这应该是下不去手的。” 刑月:“我不知道,后来是花长老赶了来,花长老及时赶到制止了亥长老,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晓得亥长老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只记得,当时亥长老他弟弟整个人都被劈成了两半,他摔在地上,流了好多水一样的液体,然后他的尸体上,地面上,开出许多许多红色的花,就像今天的一样,红色的,到处都是。” 钱长老沉默许久,半晌转了头提高音量道:“温婪,这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温婪抱臂沉着脸道:“我能有什么可说的?” 钱长老哼了一声:“你第一次听说?” 温婪:“哼。” 钱长老道:“所以你果然是第一次听说?哦,这个我信。刚才我找这弟子问话,你那样的态度,是默许也想听的意思,但,恐怕并不只是如此吧?你知道这花,是不是?你知道印小苔养过这些,是不是?甚至,或许,你现在也在养,我说的可对吗!” 温婪眼中似有冰凝结,他一抬下巴,冷笑:“钱久夜,别仗着自己年纪大就以为我不敢打你。” 在场众位弟子被骇得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门中长老和掌门针锋相对,忽的,一道温柔缱绻的女声响起:“都是在闹什么呢?” 此声一出,不少人神色一松:“花长老。” 温婪和钱长老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冷哼一声扭开头去。 红衣红裙,笑起来懒洋洋如四月春晖的女人,她拨开人群走来,然后似是随意地看了一眼水桥之下的光景,便启唇说道:“这事情吧——” 顿了顿,她侧目,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名当众说出往事秘辛的弟子:“如此大事,既然当年见着了,为什么要隐瞒呢?” 刑月嗫嚅道:“我、我不敢……” 花长老继续笑着问:“既然当年都隐瞒了,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说了呢?” 刑月满头冷汗:“这、这,我——” 钱长老一拄拐杖:“小静,这事当年你也掺和在里面?” 花长老神色淡淡的,手指绕着黑发:“不错。” 钱长老正要说什么,花长老却突然道:“但不止是我,当年给掌门敛尸的几位长老,都知晓。” 此言一出,钱长老还没说话,温婪整个人的表情和气势都变了,他眼里聚起冷然的光:“花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花长老叹了口气:“此事要不是闹到如此地步,我原也不想说。但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再压着不说,也是不行了。温婪,那池子里被你围困着的是什么,我知道,你将业火撤了罢。” 温婪没有动作。 花长老道:“我自有防范手段,不会祸及他人,你不必担忧。” 温婪仍旧没动作。 但他之所以不动作,却并非花长老所说的原因,而是因为—— ——何太哀。 不错,先前弯刃银勾那一出,何太哀跌进池下业火圈内,被他拿业火八重烧了一回。何太哀不会死,他知道,契约的感知表明对方绝对还活着,然而,正是因为这个鬼东西不生不死,现如今才成了真正的大麻烦,若是真的被他一把业火烧死干净,那反而倒也好了,偏偏何太哀是不死的。 第261页 何太哀还活在那业火圈内,但,凡沾灵气的事物,他的业火八重皆可焚。何太哀被他烧过一回,也就是说,何太哀死的那一次,其身上的东西,也都一并被他烧完了,无论是隐匿气息的红玉碎末,还是那些隐藏的符箓—— 也就是说,何太哀现在就如同被脱了壳的乌龟,他一旦撤去业火,这鬼物,根本无处可躲! 作者有话要说:2019年最后一天! 啊,2019年我似乎也没干成事 我真是头无用咸鱼 预祝大家元旦快乐嗷!!! 感谢在20191231 01:13:30~20191231 17: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尸花之夜14 温婪周身气压超级低迷,那有如实质凝成的负面情绪看得旁观的几个小弟子,又是疑惑不解,又是心惊胆战。 花长老手指绕着一缕长发,重新又念叨提醒了一遍:“温婪,你听得到我说话?” 钱长老发出一声气音:“那火圈里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才让温掌门如此藏着掖着不愿让大家看一眼吗?” 温婪:“……” 叩、叩、叩。 外头的气氛紧张,紧张到了甚至像是带有某种危机险些一触即发的意味,而这个时候业火圈内传来了细微的动静,没有声响,但确实是敲门的动作。 这轻叩业火的动作虽然无力了些,不过,的确非常冷静。温婪一怔,事发以来的烦躁感在一瞬间平息,他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抬手撤去了围绕诡尸熊熊燃烧的业火。 阻隔人视线的火焰消散,顿时,那里头那具怪异又苍白的活尸便显露了出来。 人群中有人从诡尸身上辨别出了死者生前的身份,当下惊叫道:“师弟?” 哗然声响起,不少人当场变了脸色。 前些时日里失踪的同门弟子,现在却是以如此诡异形态出现在众人面前。毫无疑问,这名弟子已经是死了,其身上笼着一层浓郁的不可错辨的死气,但,令人难以理解的是,明明是死了,却还能如活物一样行动并发出嘶吼声,但其周身既无灵力波动,也无鬼气波动,那它又是凭何而立? 被木剑钉在壁面上的诡尸仍在剧烈挣扎着,红裙的花长老轻叹了一口气,只见她伸出纤白若葱的手指在空中点了一下,那诡尸居然就如同被拔去电源插头的机器一样,突的委顿着不动了。 若非胸口还插着一口木剑,恐怕便会栽倒在地。 花长老收手,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刑月身上:“当年你看到的那个似人非人又似鬼非鬼的存在,便同眼前的这个差不离,对吗?” 刑月愣愣地看着池子里的诡尸,口中应道:“是、是的,就跟这个差不多。” 花长老柔声道:“那个变成诡尸的人,他既是亥长老的弟弟,同时,也是虞幼堂的父亲。” *** 当时何太哀穿身通过业火,后头犹有新月弯刃追击,千钧一发之际,温婪突然逆转业火由原本的第六重变作第八重,这业火足够蛮横,直接将追击何太哀的弯刃给烧没了,但同时也烧着了何太哀。 亏得那时何太哀还备着一张符箓握在手中以防意外,八重业火逆烧之时,他立刻反应极快地将手中符箓甩到了诡尸身上。至于挂在脖子上的“红泪”碎末,何太哀已经来不及将其好好摘下再抛出了,所以他用黑玉在瞬间凝出简易弹簧一般的小装置,将其直接以蛮力扯断弹飞,连校准弹出的轨道时间都来不及,反正投哪儿算哪儿,死马当活马医吧。 等他复生回来,除了及时离身的这两件事物,其他的全被烧成了灰。这都不重要,关键是那经由透明玻璃小瓶装着的红玉,居然被发狂的诡尸给一口咬住给吞进了肚子里。 好在如今的何太哀不比往日,他对黑玉的精细操控,已是有了一个飞跃性质的提升。否则若是搁在以前,他还真没办法可能只能当场剖尸了。但等他从诡尸腹腔里掏出那黏糊糊的瓶装“红泪”时,那一言难尽的气味,还是叫何太哀干呕了两下,险些就当场吐了出来。 何太哀不禁自问,自己这回到底是算走运还是不幸。 算了,幸运女神从不在他身边,反正不会有事会叫他顺遂的。 新生的身体尚且虚弱,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他重新快速将自己重新武装成无形无影无息的状态。业火圈内的诡尸,发出低低的啸音,口中透明的液体淌了下来,也不知是口水还是别的什么。按捺不住的活尸伸手向何太哀撕抓而来,无数妖红的彼岸花在那苍白的尸身上乍然绽放,一簇拥着一簇,仿佛一团团不慎洒落纸面的红色的颜料。 何太哀看着眼前这一具并不安分的,宛如霉变的一样的诡尸,他低头思忖了一下,便有了一个想法。 黑玉蔓入诡尸胸口破损处,何太哀几经尝试,终于使得那活尸的动作变得迟钝,并且,身上盛放的彼岸花也脱落不再生长。 业火之外的人群吵闹声传入耳中,与诡尸待在一处的何太哀,默默听着温婪与他人起了争执,当听到温婪被要求撤去业火之时,他觉察出了温婪的迟疑,于是便凝出黑玉石子投入业火之中表示自己没事。 第262页 何太哀暗忖着,也不知温婪能不能意会。他俩之间就没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只能靠瞎猜,他自认这暗示做的够明晰了,但温婪脑回路异于常人,所以最后究竟能不能将心意传达准确还真不好说。 好在这次没出差池。 业火撤去,何太哀却没敢轻举妄动就这样跑开。 先前有弯刀直追他而来,那如此弯刀可还有可能有第二把又或者有其他类似的手段?天师府众人手段不可小觑,更何况眼前还有两位“长老”在,或许会有特异能力也说不定。此时他隐匿形迹借由诡尸在前一挡,哪怕自身有气息泄露,也能假做是诡尸身上的异常表现,来躲过不必要的争端麻烦。 白日悬于高空,“太清殿”前的石桥上,一名穿着红裙的女子,手指于胸前绕着自身的一缕头发把玩。她眉眼说不上有多完美无缺,甚至可以说是略有瑕疵的,但顾盼之间,别有明光神采流转,宛若四月春晖。 何太哀突然就想起有一日有人夜里来找温婪,当时自己看到的,便是那样一双红色的鞋,还有过膝了的红裙。红鞋红裙的主人原来是长这样,这让他觉得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可若要再想象出一个更加贴切的样貌形象,却又是不能了。 他立在原地未动,倒是没想到,自己竟会听到有关虞幼堂的事。 *** 花长老柔声道:“那个变成诡尸的人,他既是亥长老的弟弟,同时,也是虞幼堂的父亲。” 钱长老很明显地愣一下:“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花长老道:“因为门派例会,您总是不参加。” 钱长老:“那虞幼堂怎么姓虞,按理来说他该是姓亥。不对!亥清悠这小子的弟弟我知道的,不是早就去世了吗?怎么生出来这么大一儿子,你可别欺我老。我现在虽然年纪是大了,可还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 花长老叹气:“这事情亥清悠他自己也不知道,印师姐离世前才说与我听。” 钱长老沉思:“虞,虞?”他脸色一变,“他是跟的母姓?难道是那个——” 花长老:“长老你猜到了。” 亥清悠长老的弟弟亥清然,早些年对外称已故,但实际是前掌门印小苔为其做遮掩。天师府一直是通灵界第一大派,近百年来行事愈见低调,但名望犹在,旁的新立门派越发杂多争胜,要想出名总是寻事找天师府。 当年一个成立时间不足百年的“新|约|教|会”出现了教派分裂的纷争,其教义分立隐有成邪教的架势。这一正一邪,代表“正”的一方出于弱势向天师府求救,天师府还没决定要不要救以及怎么救,就被“邪”的那一派别给找上门了。 因为没有提前准备,所以不少天师府弟子遭了毒手,而那动手之人,钱长老记得很清楚,是一个姓虞的小妖女。 这女的年纪很轻,但下手颇为阴毒狠辣莫测,而且打架方式也很不要脸,一旦打不过跑得比兔子还快,想捉都难,门中几位长老都很是为此头痛,结果也不知怎的,后来就传出这妖女同亥清然有点不清不楚。 亥清悠还能算有手段,但他的弟弟修行却不怎样,若是亥清然碰上那姓虞的妖女,简直就跟小白兔遇到大灰狼,肉包子打了狗似的,命肯定没了,还不清不楚?这不是说笑吗。 再之后两派正面冲突爆发,姓虞的妖女死了,亥清悠的弟弟也死了,当年一点流言蜚语随着人死而消亡。谁能想到,这两个名义上死了的人,并没有死,而是假死还在一起生了个儿子。 钱长老不可思议:“亥清悠他不知道这件事?” 花长老道:“他确实不知。小亥师弟可能是觉得心中有愧,所以才不敢告知,毕竟当年虞幼堂的妈妈杀了不少人,包括亥长老的好几位好友。” 钱长老:“别和那种女的在一起不就好了?弄成这样,他到底在想什么?连孩子都跟那女的姓,他是被下毒给毒傻了,还是被下蛊了?。” 花长老手指绕着头发:“这我不知。只不过他假死逃脱,是印师姐帮忙做的掩护。后来,小亥师弟一家遇害——” 钱长老:“遇害?谁下的毒手?” 花长老叹了口气:“这事到如今,都没有查到结果,只知道凶手是冲着虞幼堂妈妈去的,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找不到就杀人泄愤。印师姐和小亥师弟一直有联系,说来也是凑巧,她那时就在附近,所以收到求救信号便第一时间前去救人。只是她当场时,小亥师弟夫妻两人都遇害了,只留下虞幼堂一个人还活着。” 钱长老:“于是小苔她就带回了虞幼堂?” 花长老道:“不止。她带回来的,还有身体出现异变的小亥师弟。” 钱长老皱眉:“亥清然不是死了?” 花长老:“不,他当时还未全死,还留有一点活人气息,所以印师姐就将小亥师弟也带来回来。” 钱长老:“然后因为亥清悠诈死这见不得人的身份关系,她也不好向同门呼救,所以便关在自己房内的暗室里救治?” 花长老答道:“不错,正是这样。印师姐研究许久,小亥师弟的情况略有好转,结果却遇上了亥长老,事情变成那样,谁都想不到。” 钱长老沉默了一会儿:“我记得亥清悠很爱护他弟弟,因为他弟弟从小身体不好。” 第263页 花长老:“那天,本来就是我找印师姐有事,同她说到一半,她突然神色变化就匆匆走了,我担心她,便跟去了她的房间,结果正好碰到亥长老要对印师姐动手。我同他过了一招之后,他愤而离场,竟是直接离开了天师府。” 钱长老叹道:“他是想避开小苔。以他当时心情,若不离开,恐怕真的会对小苔动手,他是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花长老:“或许吧,但不久后,印师姐就收到亥长老的道歉信。” 钱长老怔了一下:“道歉信?不对,这不对。” 花长老柔声道:“纸鹤传书,印记专属,确实是亥长老的亲笔道歉信。” 钱长老:“亥清悠怎么会道歉?不可能。” 花长老叹道:“我也是这样想,所以,印师姐去见亥清悠那日,我便跟在她身后。师姐本就受伤,我怎么放心得下?但我没想到,亥长老一见师姐,便动手用了最狠的招式。我离得远,根本来不及救人,而师姐以为他是来道歉的,竟毫无防范,直接被打成重伤。” 钱长老不说话了。 花长老道:“我到现在,都能清楚地记得亥长老充满恨意的眼神,还有师姐哀伤和不解的表情。我带重伤的师姐回去,但她伤得太重,救治无效,当时还在门派里的长老都被印师姐召集到病床前,她将事情来龙去脉陈述了一遍,说是错因皆在她身,她的死与人无尤,又说是亥长老没做错什么,其实她会伤那么重,主要是之前被小亥师弟咬了受了重伤,这伤治不好,本也就时日无多,” “她说,亥长老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此事细节也不用再跟亥长老说了,她让我们日后也不要为难亥长老。” 钱长老半晌没得言语,重新开口便是:“糊涂啊,真是糊涂!小苔最后神智不大清楚了,你们也跟着神智不清吗?还不同亥清悠讲真相?你看看他做的好事,后面也不知道在发什么疯,他分明是对我们天师府有怨了!这叛出天师府,又偷盗‘游戏’,他是想要做什么,又是害了多少人?” 花长老叹气:“当时也是想不到会这样。” 钱长老也是长叹了一声:“如此,这又同现在的事情有什么干系?你是想说一切源头都在当年?为什么这诡尸如今又横行了,多年都不曾出过意外,今年怎么会突然出现异常,你们当年,难道都没有善后处理吗?” 花长老绕着长发的手指停住,她抬眼,看向一直未曾言语的温婪,说道:“我也是觉得很奇怪。当年该烧该毁该封存的东西,我们都处理掉了。便是当年印师姐关押小亥师弟的暗室,我们也给填埋了。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一桩事。” 钱长老看了看花长老,又转头看了看温婪,他意义不明地“嗯”了一声,问道:“你是想起什么事了?” 花长老正要开口,温婪却是冷眉冷目抢先开口道:“你是问我关于我房内鬼气一事,对吗?” 闻言,花长老放下手,柔声道:“不错,给温婪打扫房间的陈阿姨回家探亲去了,当时有门中弟子自告奋勇自愿帮忙每日打扫,然后他们便察觉到温婪房中似乎有鬼气出现,却又不肯定。我也当时也去探查过,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现在出了这事,我想了想,总是心中不大踏实。” “你现在住的屋子,便是当年小印师姐的屋子。温婪,你有动过什么吗?比如说,地下的暗室之所,你挖开来进去过了?” 温婪半晌不语,然后他道:“我若是进去过呢。” 这就等于是变相承认自己确实进去过了。 花长老一脸的无可奈何:“那就不妙了。” 钱长老眯了眯眼:“怎么个不妙法?” 花长老轻声道:“温婪灵力霸道,倒是不怕这些尸花能伤到他,但那些尸花的传播,却相当诡异,它可能悄无声息地拟做死物之态附着在人的衣物上。这传播源头若是温婪,他每日接触那么多人,恐怕是——” 此时池中诡尸“哔啵”一声,突然生变,无数妖异的彼岸花,突然就在其身上盛放开来,那般大红诡艳的颜色,比血液的色彩更靡暗,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死亡的味道,植株亭亭不详。 温婪忽感不对,他伸手捂住喉咙,一种很恶心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冲逆而上,他张嘴直接呕了出来。 伴着秽物,一朵彼岸花幽幽绽放。 现场静寂若死。 花长老一手按住眉心,喃喃:“怎会这样?” *** 天师府,刑堂最深处。 身上出现异变的温掌门,被隔绝安置在此处。这地方戒备自然很是森严,尤其是牢房室内对犯错之人的监控,但温婪也并非犯了错事被看管,而是属于“生病”,虽说为了避免失去理智暴走这样的事情发生而给温婪加了“束环”,但生活配置是完全没有怠慢的。 所以当何太哀隐匿身形,费劲力气潜入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温婪盘腿靠着抱枕正在一边和牛奶一边看书。 何太哀:“……” 何太哀心想,这还是休假来了?他这边正想着要怎么跟温婪联络,毕竟这地方总该是有监控的吧,结果温婪就像是已经感知到了他存在,放下书看向他所在的位置:“你来了?” 是在跟他说话吗?何太哀有些不太确定,为了避免“乌龙”事件,他还特意转头回去查看了一下自己身后是不是正好有人走进来。 第264页 温婪:“我就是在跟你说话,何太哀。这里没监控,有也被我拆了。” 听见这话,何太哀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显形出来。 温婪赤脚跳下床,两手抱臂在胸前,一脸不耐烦的:“怎么这么晚才来?等你好久。” 何太哀:“你们这里要进来真是太难了,各种锁和机关,我差点死在路上。” 温婪哼道:“他们去搜我房间了?” 何太哀“嗯”了一声,然后道:“但是他们没找到小怜。” 温婪点头:“这个是自然,我之前觉得事情不大对,就将小怜藏在了别的地方。” 何太哀叹气:“我来的目的,你大概也是知道的。现在你被关起来了,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你有没有什么任务指令?” 温婪一抬下巴:“算你识相。” 何太哀笑了笑,露出虎牙:“当然要识相了,我可是你的鬼奴啊,为温掌门排忧解难分担烦心之事,是我分内之事。” 温婪:“……” 温婪哼道:“收起你这副谄媚的嘴脸!” 何太哀立刻不笑了:“哦。” 温婪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方盒,很小的一个,他将此直接丢给何太哀,然后说:“打开。” 何太哀也不迟疑,直接开盒,倒是没想到里头飞出来一只蝴蝶,黑色的,身上还缠着一道白色的细线。 蝴蝶翩翩,腾空而起,何太哀一把牵住白色细线,一旁温婪道:“这只蝴蝶会有意识地往小怜身边飞,有这只蝴蝶指引,你便知道小怜被藏在什么地方。” 黑翅的蝴蝶姿态柔弱,被细线捆缚之后即便再三扇动翅膀,也是飞不离白线的长度范围。何太哀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寻人方式,还怪有趣的。他观察了一下蝴蝶,随后将其重新收回盒子之中。何太哀问:“找到小怜,然后呢?” 温婪走到了何太哀面前,隔着栏杆,他说:“这是我的命令,我命令你,见到小怜之后,护好小怜的安全,你死了不要紧,但小怜不能有丝毫损伤。” 话音落下,何太哀只觉手背一烫,那金色的咒令纹路,霍然消去了一道。 “哈!” 何太哀脸上浮现笑容的同时,温婪当场变了脸色,他脸色铁青:“你?!” “哦,温掌门是想问我咒令是怎么回事吧?”何太哀好整以暇地举起手,用力搓了搓手背,居然直接将剩余的咒令印记全给搓没了,他笑了笑,“就等着温掌门最后这一咒令的消耗呢。”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温掌门,是被套着“束环”的掌门 可以随便欺负(喂 感谢在20191231 17:58:40~20200102 01:0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硕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尸花之夜15 温婪又惊又怒,他立时想起,自己曾经有一日在何太哀面前醉酒失态。 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来必是当日何太哀趁着他醉酒,便诱他将剩余密令都给用掉了,徒留下一道金印仅做障眼之法。 仔细回忆起的话,其实他次日醒来,即便记忆模糊,但他仍旧察觉到有哪里不对,总觉得是与“咒令”有关,所以他才会立刻便去查看何太哀的手背。可谁想到何太哀这个卑鄙无耻的鬼怪,居然以金粉掩饰,弄出了惟妙惟肖的假印,致使他走眼错认为真。 这肮脏的鬼怪将他的心理把握得太好太到位,他那么要强好面子,又是打从心底看不起何太哀,其实何太哀在他看来,从来就是个类似于吃软饭的小白脸存在,这种东西也能有威胁性?开什么玩笑,要他去警戒这么个玩意儿,真是太看得起何太哀这家伙了。 正是这种心理,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温婪想起自己杀过何太哀那么多回,对方从未有任何恨意流露,从来都只是由死复生之后显得有些虚弱而已。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何太哀放下警戒之心的吧?对方简直就像是个面团,好像随意怎么揉都没事。 但真的没事吗? 是啊,那可是一次次的死亡,都是实打实的由生赴死,怎么可能没事?他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伪装反应给欺骗了。即便相当厌恶何太哀这个人,但温婪确实在之前的时候,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何太哀的“温顺”。 无论怎样随便折腾,对方都不会还手。这是因为何太哀也知道自己错了吗?何太哀他这是在赎罪吗?真是好笑。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曾经犯下错,现在好好改正了,那又如何?难道还要其他人为其献上掌声和赞许不成? 真是太恶心了。 曾经杀过人还吃过人,现在做出一副愿受惩罚的乖顺模样,即便保证了以后不会再吃人,可“从善”之后就能被原谅吗?这样难道就能补偿那些死去的人吗?真让人反胃至极。即便用余生去赎罪,也不过是何太哀应该做的事情。别人死了,何太哀这种“杀人凶手”也该再去死一死才对。偏偏这家伙像只生命顽强到可怕的蟑螂似的,打不死,既然死不了,非要活着,那就活该当只蟑螂在世被人永久唾弃。 虽然“珍贵”的咒令耗尽,但平日言语也是有效令的,当即温婪一声冷笑,只是,他才刚刚开口,结果就看见自己面前的何太哀,相当从容地从怀里掏出一对耳塞,然后快速动手塞住自己的耳朵。 第265页 温婪:“……” 何太哀微笑:“嗨,虽然咒令耗尽,但是你平常的言语命令也挺可怕的。不过好在这种‘命令’,必须得我本人亲耳听到才有效,你不介意我戴个耳塞和你说话吧?” 对,就这个笑容。每次何太哀准备骗人,正在骗人,以及骗人成功之后,都会这样笑。温婪心中怒火滔天而起,但面上却反而冷下来了,他冷冷注视着眼前的鬼物:“你想要怎么样?” 何太哀此刻身穿的是天师府的统一的服饰,他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匕首。刑堂最深处的这个地方,光线昏暗得很,此匕首一出鞘,带出一抹凌厉冷光,竟将这方寸之地给照亮了不少。 森寒匕首之身,一面印出何太哀的脸,一面印出温婪的脸。温婪看到出鞘的匕首,半点慌乱也无,他反而冲着何太哀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你要杀我?” 鬼物果然是鬼物,所有的“温顺”都是装的,世间这种东西的存在,就只会伺机而动要杀人而已。 他这般想着,右脚却被贴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事物。宛如树根一样的黑玉,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脚踝。温婪立刻向后避去,但黑玉比他动作更为敏捷。这突然大幅度动作起来的黑玉,简直就像是巨蟒一样,是异常凶悍地将温婪的脚踝卷住之后,一举掼倒在地然后倒拖而走。 此时的温婪,身上佩戴着天师府刑堂特制的“束环”,他一身灵力均无法使用,眼下就相当于是个身手矫健的普通人罢了,所以这点抗争,实在是不足为虑。 该死! 温婪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他右肩恶狠狠磕在地上,石制的地面疼得他眼前一黑,紧接着又被倒拖而行,衣服在摩擦中被蹭得掀起,后背肌肤直接摩擦着粗糙的地面,那感觉,简直如同被火蚁集群撕咬了一通一般。 说到底,温婪就不是靠肉搏实力胜出的,他的业火八重几近无敌,寻常人根本难近其身,再加上他身份是天师府掌门,在做了掌门之后,他几时再遭过这种皮肉苦了? 何太哀将温婪倒拖而出,有这监狱一样的栅栏相隔,所以他操控黑玉拖着温婪的两条腿,一左一右分别从两个栏口里伸出,然后便在栅栏外的地方凝出一道脚镣锁,将温婪的两只脚都锁住。 当然,手也该是如此。 如此,温婪是被彻底摆布成了一个被锁死在栅栏上无法逃离的姿势,何太哀左手握着匕首,含笑着在温婪要杀人的目光里蹲下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温婪就绷着脚趾,用足跟泛红的双脚往他脸上极其凶悍地蹬来。 这一脚如果被踹中,绝对会被踢到鼻梁骨骨折。何太哀立刻侧身避过,并用黑玉再加一道束缚限制,是将温婪脚上镣铐跟地面给焊死在一起了,同时,他还将温婪手上的黑玉手铐一并焊死在了那竖隔的栏杆上。 做完这一切,何太哀不禁多看了温婪的脚一眼。 那双脚简直不像是男生会有的,倒像是女孩子的脚,足码够小,啊,也是,因为温婪本人很矮,所以脚自然也就生得小了些,但这脚足够白皙饱满,指甲还是粉色的,足底泛着一圈红,反正何太哀看了之后就觉得,这样脚同温婪不太合衬,总让人觉得像是长错了地方。 温婪也注意到何太哀的视线打量,他脚趾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然后他立刻用非常恶劣的语气冲何太哀道:“你看什么看?!” 何太哀因为用耳塞堵着耳朵,且注意力还在对方脚上,所以倒是完全没注意到温婪的这句话。他心中暗暗惊奇完温婪这一双脚之后,便抬起了头来。 匕首本是握在右手,何太哀轻抛了一下,改换到左手握着,然后他道:“你同门看你当众呕出彼岸花,恐怕是快吓死。” 温婪眼一眯,忽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这件事,是你做的?” 何太哀一直看着温婪,此时温婪说话,他看到了温婪的口型,自然大致也就猜到了温婪是在说什么,所以他点点头,笑着回道:“不错,是我做的。你长期和彼岸花接触,因此会产生什么负面隐藏影响我是不知道。但你会吐出花,却是我一手布局。” 温婪被气笑了:“贱人。” 也合该如此。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按理来说,诡尸被鬼怪接近之后,身上的“尸种”就会忍不住开花,但当时业火褪去后,那具诡尸却一身干干净净的,倒是本该死白的皮肤下透着一点若有似无的黑,恐怕就是何太哀当时操控着黑玉在诡尸身体内部游走,以此来抑制“尸花”的生长。 之后“尸花”突然盛放,他同时呕出红色的彼岸花来,两者时机如此凑巧,既然诡尸身上的花开状况是何太哀在人为操作,那他呕出“尸花”,也必是何太哀所做。 何太哀被温婪如此骂了也不恼,他拿着寒意森森的锋利匕首,在温婪鼻尖上轻点了一下:“你还记不记得你醉酒那一天?” 温婪:“……” 何太哀道:“你喝醉酒那天,我做了两件事。这第一件,你也看到结果了,‘咒令’被我消耗得只剩一条。至于第二件——” 笑了一笑,何太哀说:“‘握君如意’是我的能力,你也知道的,我呢,当时就用黑玉裹住暗室里的‘尸花’,将它压缩成一枚黑色的药丸,给你喂下吃了。毕竟是黑玉包裹着,进入你胃部之后,是不可能被你的胃液消化的,我就操控着它滞留在你胃部。今天‘太清殿’前,时机正好,我便让‘药丸’倒逆而出,这种感觉自然让你不适,所以你吐了。借着秽物的掩盖,你吐了之后,我消去黑玉,那‘尸花’没了黑玉压制,自然生长得充满生机。” 第266页 温婪怒到极致,反而平静了,他盯着何太哀看了半晌,随后额头抵着栏杆向前一靠,小半张脸从栏杆之间都探了出来。而何太哀本是拿匕首抵着温婪的鼻子,若他不收手,温婪此时必会出血。可温婪这样动作之后,他手中的匕首随之后撤了寸许,压根就没伤着温婪分毫。 轻蔑至极地一笑,温婪说:“怎么,匕首拿在手里是觉得好看吗?别告诉我你不敢杀人,你这废物。” 何太哀:“……” 何太哀握着匕首的手指攥紧,他也笑了一声,眼里殊无笑意:“不好意思,太久没杀人了,业务有些生疏。不过杀人这个么,倒也不急。毕竟温掌门之前好生‘招待’了我这么久,我要是‘回礼’回得太快太仓促,岂不是很失礼?” 温婪嗤笑一声:“那你想怎样?” 何太哀呵呵:“别的先不说,温掌门收我做鬼奴,于是我后腰的地方便多了一个‘温’字的印记,如此大礼,刻印终生,剜之不去,除之不掉,我甚是感动,如此,就让我也给掌门回敬一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温婪:龙困沙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得势狸猫凶似虎,落魄凤凰不如鸡。 何太哀:你说谁呢! 感谢在20200102 01:09:16~20200103 00:2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花越 64瓶;梦如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尸花之夜16 契约之下,鬼奴会被烙下其主的印记。何太哀后腰那儿有个“温”字,温婪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但他总觉得这事情挺恶心,所以惯来假装没有,提都没提过半句。不曾想这事居然被这何太哀给发现了,还说什么要回敬他一个,温婪气得浑身血液上涌,只想现在起身就给何太哀一个耳光,但他手脚俱是被镣铐锁住,根本动弹不得。 “何太哀!” 何太哀哼了一声,举起刀子在温婪眼前比划了两下:“你说,我刻在什么地方比较好,刻你脸上你觉得怎样?” 温婪大怒:“你敢?!你放肆!” 何太哀差点笑出声,还“你放肆”,这温婪还真是当掌门当惯了,看看这说话方式,一般人都不能说出什么“你放肆”这种话吧?他拿匕首刀刃贴着温婪的脸颊拍了拍,兴致勃勃道:“我就要放肆。我放肆了,温掌门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拿我怎么着?” 温婪震怒至极,但他被何太哀这样一激,反倒冷静下来:“是吗,你尽管……啊!” 黑玉像是异种藤蔓似的环上温婪的腰背,冰冰凉凉的,带着非人触感,明明是死物,但在何太哀的操控下,却宛如活物似的勾住温婪的衣摆,灵活地将其上撩,然后强制性地令温婪露出了柔软的腹部。 何太哀忍住笑:“刚刚掌门那一声‘啊’,倒是‘啊’得很动听,尾音是千回百转非常人所及啊掌门。” 温婪气到浑身发抖:“你这个死变态!” 何太哀道:“你继续骂,骂大声点,我喜欢听。” 温婪脸色铁青地闭上嘴不说话了,但目光如刀刺在何太哀身上,简直能将何太哀活活剥皮给掏出内脏来。 “放心,我虽然要动手,但刻在掌门脸上这种事,我还是不会做的。” 何太哀握着刀子的手慢条斯理地从温婪脸侧移开:“毕竟掌门脸不够大,还不够我讨债。说起来,自从我腰上落了个‘温’字,都过去多少天了?每天利滚利的——”左手执刀,何太哀右手比划了一下,“你得是让我刻这么大,才够还吧?” 然后他的刀下移停在了温婪的腹部,“我左看右看,看来看去呢就觉得,温掌门也只有肚子这里足够平坦宽敞,才能满足我创作发挥的要求。掌门觉得呢?” 温婪冷笑:“你啰啰嗦嗦这么多废话,下不了手是吗?” 何太哀目光冷下来,立刻在温婪肚子上划了一道。 匕首锋利,刀过流下一条血丝痕印。说起来明明何太哀也没有下狠手,最多只算是将人划破皮,但没想到温掌门很是娇气,不过如此浅浅一刀,居然立刻反应极大地颤成了一团。 此时的温婪是被禁锢在牢栏前,他的双手被迫吊高了跟栏杆锁在了一处,因为吃痛,手指下意识握住栏杆,用力到手背青筋浮现,何太哀蹲在温婪跟前,暗暗吃惊:“掌门你未免也太敏感了?” 温婪顿时暴怒:“何太哀,我杀了你!” 何太哀没忍住,直接笑出声,然后他就在温婪要杀人的目光里,慢吞吞地将一个斗大的“哀”字划在了温婪的肚皮上。 他故意用的左手,因为左手力道掌控不当,所以这个“哀”字奇丑无比,绝对是能被人嘲笑“你是不是没上过学”的丑。 写完之后,何太哀收回刀,然后装模作样地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不错,我这字够丑,绝对是没法见人,果然跟掌门非常配。” 温婪额头都是冷汗,这一遭字刻下来,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惨白了下去,但双颊却透着点病意的薄红。何太哀刻字期间,他一直闭着眼,此时猛的将眼睛睁开,这一双眼,森森然黑阗阗的宛如淬了毒,若是以前,何太哀在此目光下是会气短三分,但现在温婪就跟被削了利爪的雪豹一样,有何惧? 第267页 何太哀不疾不徐地在温婪注视之中,于其腹部又补了一刀:“哦,不好意思,漏了一笔,看,现在才算完整了。” 要不是为了报复温婪,他才没特殊癖好,会想要在别的男人的私密位置刻上自己名字当中的一个字。只是,在温婪肚子上“写”完那一个“哀”字之后,即便是为了报复,何太哀还是感到了一阵恶寒,所以他当下就改动笔画,“哀”字一秒变“衰”。而这一举动,在温婪眼里看来,自然是更上一个台阶的恶意羞辱。 温婪心中郁忿已极,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咬着牙道:“就这点幼稚的手段?你还会什么?长得一副吃软饭的样子,下手也就只能跟个女人似的拿刀比划比划,何太哀,你真是好了不起啊。” 何太哀抬头看他,觉得很好笑:“怎么,想我亲自揍动手你一顿?” 温婪鄙夷地看着何太哀:“揍我?笑话,你那拳头有力气吗?小怜都比你强百遍。” 何太哀将匕首收回刀鞘里,十指交错地互相捏了捏,捏得指关节噼里啪啦一阵响:“温掌门,这可是你自找的!” 温婪冷笑地将何太哀看着,微微扬着下巴,傲慢,眼神讥讽,背挺得很直,简直像一个受到拷问但拒不屈从的革|命|烈|士|,何太哀原本想再把人揍一顿就算恩怨两清,但看温婪这副样子,他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一时恶向胆边生。 只见何太哀忽然前倾了身子,然后毫无预兆地摸了一把温婪的脸。 若是扇个耳光,那都是正常,但偏偏何太哀这是抚摸,而且,动作甚至可以用“轻柔”来做形容,温婪一呆,虽然他脑中还没想明白何太哀要做什么,但心里先慌了起来,当下他厉声呵斥道:“你干什么!” 何太哀一挑眉,笑了笑,他轻佻地用手指描摹温婪脸部的轮廓,一边摸一边说:“之前都没发现,今天仔细看的时候才觉出,温掌门居然长得很秀气。” 温婪:“……” 温婪露出活吞了死老鼠一般的表情,怒骂道:“滚!死变态,离我远点!” 何太哀心里笑得打滚,啧啧啧,让你拽。他任由温婪骂他,一句话也不回应,只是含笑游刃有余地摸着温婪的脸,摸着摸着,手指渐渐下移,移到了温婪的脖子上。他摸得那样轻佻又认真,简直有要如此这般摸遍温婪全身的架势。 温婪脸色铁青,突然便低头恶狠狠地朝着何太哀的手指咬来! 何太哀神色不变,任由温婪咬住自己的手。短促的交锋,温婪牙齿合拢却只是咬在了黑玉轻覆的手指上。何太哀看着温婪那般凶悍的表情,反而被激起恶趣味,他被这般咬了也不气,反而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食指不进反退,慢条斯理地探入温婪口中,然后用一种非常变态的手法开始去摸温婪的牙齿和唇舌。 温婪:“!” 温婪这回真的被何太哀的反应给吓住了,他长那么大,却是从未见如此套路,他慌慌张张地想要把何太哀的手指给吐出来,但“请神容易送神难”,两人就这样纠缠半天,待何太哀将手指收回,温婪立刻低头干呕了两声。 何太哀将湿淋淋的手指在温婪裤子上擦了擦,然后轻描淡写道:“温掌门,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不如你给我磕头认个错,我便放过你,如何?” 温婪眼里流露出杀意:“你以为我会怕?” 何太哀笑:“你如果真的是不怕,又怎么会跟我说这句话?” 说完这句,何太哀故意将手搭在温婪腰上,这一摸,他立刻察觉到温婪颤抖了一下,对此,何太哀的反应是慢慢靠近了温婪,然后轻轻说道:“我会对温掌门你做非常可怕的事情哦。你不是一直怀疑我跟虞幼堂有点什么吗?像我这种基佬,接下来会做什么,温掌门大概想都无法想象吧?” 温婪此时被铐在牢栏上,他的双手死握着栏杆,十指用力,关节泛白,但指尖却是透着鲜明的红意。 黑色的镣铐,苍白的手指,红色的指尖,三种的颜色交错相映,倒是显出一种莫名的凄厉之色。 温婪强撑着硬是装出不害怕的模样冷笑道:“有本事你杀了我!” 何太哀:“就这么简单地杀了你,可就不好玩了。” 温婪:“胆小鬼!你根本就敢动手吧!亏你还是鬼,连杀个人都不敢!怎么,是怕杀了我不好收场,难道还想着去找我师弟?” 何太哀也恼了,冷笑:“张嘴闭嘴都是你师弟,你还真当你师弟是天仙?你以为我真看上了他不成?” 温婪气得发抖:“闭嘴!” 何太哀:“虞幼堂有什么好?我觉得温掌门倒是很不错很合我胃口,毕竟我们也‘同床共枕’了五年,你说是不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温掌门,我一定会好好怜惜你的。” 温婪气得浑身发抖,好几次何太哀都要以为他要被活活气哭了,结果最后温婪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何太哀,然后一字一字道:“何太哀,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但你记住,我今天要是没被你弄死,来日你就死定了。” 何太哀伸手直接捏住温婪的脚,摸了摸。温婪那么大一个人,男的,脚底居然一个茧都没有,摸起来软绵绵的,看来平日里果然是非常“养尊处优”,估计都不怎么走路,简直了。 摸完了掌门的脚,何太哀在温婪仇恨的目光里,缓缓倾身,用摸过脚的那只手捏住温婪的下巴:“温掌门。” 第268页 温婪看着何太哀那张慢慢逼近的面孔,立刻就要往后躲,可却被何太哀用另一只手揽住了后颈。 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温婪只能眼睁睁看着何太哀靠近,于是最后他无比厌弃地闭上了眼。 何太哀看着温婪闭上眼,他看着温婪双唇紧紧抿着,整个人还不受控制的小幅度地发着抖,并且因为羞愤这样的情绪而耳根一片通红,何太哀差点笑出鹅叫。 他就这样忍着笑,保持着无比贴近的姿势——两人鼻息都纠缠在一处——何太哀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一直到温婪自己重新把眼睛睁开。 无比戏谑的,何太哀道:“没搞错吧,温掌门,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要吻你?”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好了,下章可以换地图了(快乐 感谢在20200103 00:29:49~20200105 00:4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口蛋黄酥、橙花越 10瓶;萧氏一族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尸花之夜17 何太哀用手背拍了拍温婪的脸颊:“这得多大的脸,哪怕温掌门长得再标志,就这狗脾气,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我是多瞎,多饥不择食,我还没沦落到这个程度吧?” 温婪被气到骂也骂不出,大概是真的被气到够呛,那一双眼睛浸了厉色杀意冲天,但同时居然也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湿意,这一双色泽分明的眼睛,如同置于水中捞出来的黑白棋子,落了新洗的水汽,过于浅淡了,几乎叫人以为自己错看。 何太哀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他手上动作一顿,正了脸色道:“别说话,有人。” 此言毕,果然,通往此地的外门一声响,是有人进来了。 昏沉的光线里,一道红影裙裾浮现,朦朦胧胧的,像是水中游鱼拖着红尾一甩波痕,点在水面。跟着,便有人踏着轻得近乎无声的脚步,迈入了刑堂地牢的过道之中。如此,红衣红裙红鞋便是全数浮现,再不是先前片面的一抹,而是热烈一整块的红,宛如赤焰腾烧燃起。 人未到,声先至。 “温婪——” 是花长老。 然而,这道平日里柔转如同四月暖风的声线,此时却是相当严厉,只听花长老沉声道:“温婪,你都做了什么事情,你到底在想什么?” 花长老常年给温婪收拾烂摊子,生气的样子并不少见,但此时,却是疾色得前所未有。 “小怜怎么会成鬼态,果然是你将她炼化了?这么些年,我一直觉得你行事愈显怪异,你瞒着其他人的,原来便是这事?那些小弟子察觉到的鬼气,实际上,是你养在屋内的小怜身上气息,是不是?” 在花长老踏步进入这地牢最深层时,何太哀便快速运用“握君如意”像是蜘蛛吐丝似的,将自己倒吊于天花板。 浪潮翻涌一般的黑玉倾泻而出,无声地铺叠开来,将何太哀淹没。不会有人发现顶上的天花板居然向下“厚实”了一层,谁又能想得到呢,居然有个隐匿了气息的鬼,像是被砌入墙中的尸体一样躲藏在里头。 天师府的长老会来探望温婪,这自然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对方脸色凝重得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何太哀心中一动,快速取下耳塞以便静听,有第三者在场,又是如此时机,他赌温婪不会用言语触动鬼奴契约对他下令,但万没到居然会听到这样一段话。 小怜被发现了?! 何太哀感到不可思议。因为,按照温婪对小怜的重视程度,既是提前准备着将人藏起来的,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人找着踪迹? 这事连何太哀都觉得吃惊,那么当事人温婪只会更错愕。他一张脸血色霎时全消,睁大了眼睛:“小怜她怎么了?” “你怎会犯下如此大错!温婪,你视门规为何物,你究竟将掌门之位放在哪里,你对得起印师姐对你的嘱托吗?你要我们天师府怎么做,你又要我怎么办?” 花长老本有无限指责怨意,然而在靠近温婪所在的牢栏时,她的脚步很明显地停顿一下,连带口中的陈词也住了口。 因为她嗅到了一点微妙的血腥味。 花长老对血的味道最是敏感,当即心中一沉。此处是天师府刑堂最深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发生此等事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花长老不动声色地慢慢走到温婪所在间室,她看到温婪两手握着牢栏,乍一看着,这人还是完好的,但仔细一瞅,昏昏沉沉的光影之下,温婪脸色分明惨白。 或许这还可能是因为小怜之事东窗事发而被吓的,可头脸颈子上居然都有汗水,甚至领口那一圈洇湿了,透出一重深色来——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 从小,温婪就很怕疼,花长老还记得以前印师姐还在时,闯祸的温婪被印师姐打两下就一副要哭鼻子的样子,虽然其本人每次都忍住没掉眼泪。都多少年过去了?她已许久没看见温婪似此模样。 “你——” 温婪握着牢栏的十指攥紧:“花长老,小怜现在到底怎样了?你告诉我。” 花长老目光一晃,突的瞥见温婪衣摆下角,竟沾着点血渍,她瞳孔一缩:“他们对你用刑了?!” 说罢,竟要直接掀开温婪衣服。 第269页 温婪微不可查地哆嗦了一下,他立刻后避了一下,远离牢栏,一脸的不自在:“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刮伤的。” 花长老沉声道:“温婪。” 自心中存此怀疑之后,花长老就一直观察着温婪的表情,哪会错过温婪躲避时突现的那一点痛苦之意,即便在竭力掩饰下显得很微弱,但她还是捕捉到了。花长老靠着栏杆,上上下下将温婪一番打量,半晌,道:“不小心刮伤?既是如此,那一定是小伤,给我看一下也无妨的,不是吗?” 温婪:“花长老!我只想知道小怜怎样了。” 花长老:“行,你把衣服掀开,你让我看过,我便告诉你小怜的事。” 温婪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勉强道:“我这点小事有什么好看的。” 花长老抬目:“怎么,你还要护着伤你的那个人?” 温婪:“谁要护着他!” 花长老“嗯”了一声:“果然,我没猜错,确实是有人对你动刑了。是谁?就算你……他有胆子动私刑,想必也是不怕受罚的。” 温婪咬牙:“我自会找他算账。” 花长老气极反笑:“你怎么找他算账?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 温婪恍惚了一下:“小怜,你们是将小怜捉起来了?别伤她。她什么都没做,她没害过人,也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 花长老一拍栏杆:“温婪,你入障了!” 温婪怔了怔,随后急着道:“不关她的事。她什么错都没有,这事是我想岔了,所以也只是我的错,所有一切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跟她一点干系都没有。” 花长老连做几个深呼吸,这才忍住没上去抽温婪,她冷冷道:“小怜没事。” 温婪闻言,脸上神色却是不见丝毫轻松:“那大家打算怎么处理?” 花长老看着温婪:“你是泥菩萨过河,都自身难保了,怎么不多关心关心自己?” 温婪沉默片刻,终于又开口:“小怜变成鬼女,不是我做的。五年前,她在‘游戏’被人杀害了,一念成执化为鬼,我——” 花长老接道:“你就将她私养了起来?” 温婪:“是。但——” 花长老厉声道:“但什么但!” 温婪顿了顿,还是继续解释道:“有我看着她,不会有事,她没害过人。” 花长老:“可是她现在跑了!” 温婪:“什么?!” 花长老:“她逃离了天师府。你说你看着她不会有事,现在呢?我只想知道,小怜究竟残留了几分人性,没有你看着她,她会不会——吃人!” 温婪立刻高声答道:“她不会!” 花长老微微一顿,偏目看向温婪,她周身气势缓和下来,手指绕着胸前垂落的黑发:“你凭什么保证?” 温婪道:“我拿‘红泪’炼化封住了她的口,没有我的应许,无人能取下来,她吃不了人——” 花长老目光锐利:“吃不了人,但不代表不伤人。小怜如果化鬼成了鬼女小怜,我想,她若想徒手杀人,也不是难事。” “她不会伤人的!”温婪心脏砰砰乱跳,他撒谎了,“小怜不会伤人,因为,因为……” 花长老:“因为什么?” 温婪心头颤了一下,终还是道:“因为,她‘神道’初成。这五年来,我持续不断持香火以特殊手法供奉饲养她,小怜,已近脱鬼身。一步踏入神道者,花长老你也晓得的。她无意伤人,除非是在自保的时候,或者,有人向她供奉许愿的时候。但,小怜的‘神之名’,只有我知道。无人可向她许愿成功,所以,她自然不会主动害人。” 花长老惊愕:“你是在——人造神?” 以秘密遮掩部分真相,有“神道”这一幌子在前,温婪不信天师府其他人不意动。也是没其他办法了,只能抛出如此诱饵。小怜并非如他所说的这样无害,所以他才需要提前先把“假设”树立起来,将“诱惑”抛出来,也只有这样,若届时有什么流血事件发生,众人受同样利益驱使,天师府其他长老才会尽心保住小怜。 但这样做,也会带来后续很多麻烦。 温婪道:“我原本不想说,但到这个时候,也无法再隐瞒了。花长老,大家会将小怜找回来的,对吗?” 花长老叹了口气,一脸头痛的表情:“温婪,你真是……等一下,你说你用了‘红泪’,那个能隐匿气息的红玉?难怪之前你将她藏在屋里都没发现。” 温婪:“……” 温婪:“嗯。” 花长老没好气的:“她现在跑没影了,口中还衔着‘红泪’,你让我们怎么找?即便‘红玉’是你炼化,你能取下它,恐怕也无法追溯感知到它吧?” 温婪:“……确实,我无法感知。” 沉默了片刻,温婪忽然问道:“小怜她,是怎么被发现的?” 花长老:“是她自己现身。” 温婪怔了怔:“她自己?” 花长老绕着黑发的手指停下,她看着温婪:“你同她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感应,她是不是感觉到你身上有危险了,所以才会——” 温婪握住牢栏的手,用力到手背青筋都浮起了:“不会的,我们之间没有这样的感应。” 花长老轻叹了一口气:“当时我们正在商议你的事情,却见外头天上突然卷起黑色的飓风,仔细观察了才发现,那是黑色的灵蝶,透着浓重的鬼气,整个护山大阵都被惊动触发。只是,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已经逃走了,但有许多弟子目击到小怜的现身。” 第270页 温婪抬起脸,神色有些痛楚,他轻声问道:“那,她受伤了吗?” 花长老不答。 不回答便也是答案,温婪知晓结果了。 花长老轻轻道:“这事情重大,我要跟其他长老商议。我想,总归是能有办法的。你在这里——”顿了顿,花长老道,“我知道你不肯被‘监视’,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放其他人进来,除非有我陪同,如此,便也不怕有人再对你动私刑了。你伤得重吗?” 这问话出口,花长老就知道自己说错了,按照温婪如此狗脾气,肯定觉得被小看,越发不肯用药。她连忙道:“我只是问你要不要敷抹一下,毕竟被那种人碰到皮肤还挺恶心的。至于伤,他们怎么可能伤得了你?” 温婪立时哼了一声,他这一句话说得特别响,他说:“我不需要。那点小伤,还不如针刺!” 何太哀在屋顶上心想,知道了知道了,不用喊那么大声,我都听见了,又不是聋子。可这听见又如何,难不成要回一句温掌门厉害,在下佩服? 花长老叹气:“那便这样吧,我先走了,等我消息。” 目送红衣红裙红鞋的倩影袅袅离去,过得片刻,牢内的温婪突然道:“何太哀,你下来!” 此时何太哀尚未将耳塞重新塞回耳朵里,这会儿听到温婪这句话,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就往下跳。 温婪眼一眯,立刻厉声补充道:“不许戴耳塞!”何太哀在牢前站定,他微微一笑,伸手一指自己的耳朵:“跳的时候没戴,但你现在说这话,晚了!” 温婪怒目而视。 何太哀道:“没时间跟你吵架,你有什么话,快讲,说慢点,我看着的。” 温婪脸色阴沉地将何太哀看着,但他此刻模样,和过去何太哀所见都不同,他眼里透着一点血丝,眼底像是藏着一场即将沸腾的血雨。 何太哀感觉到一点不对:“你——怎么了?” 温婪道:“你之前说,我只要磕头认错,你就放过我?” 何太哀:“啊,这……” 温婪突然毫无预兆地跪下,朝着何太哀磕了一头。 何太哀:“!” 何太哀:“你你你你,你干什么你!” 何太哀是真的被惊到了,温婪对他磕头?怕不是有什么底牌,肯定是一会儿马上就要跑出来将他剁成肉泥吧! 温婪慢慢抬首:“你无需放过我,我求你救小怜。” 何太哀在原地呆了一会儿,随后他有些不自在地道:“你起来说话。你跟我之间是有恩怨,但这关小怜什么事情,我——” 温婪道:“我要你救她,我的意思是,在天师府其他所有人找到她之前。” 何太哀一怔:“怎么?” 古怪。他感觉温婪这话说得很怪,非常怪。而且,温婪整个人行事也跟被鬼上身差不多,他不禁道:“你没搞错?你们天师府……” 温婪冷冷地截口道:“他们不能信。” 何太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或许是人际关系的缘故?毕竟天师府是个大派嘛,人一多,关系就会负责。而且,温婪这种人这么讨打——可是,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至于如此。 顿了顿,何太哀道:“就算他们不能信,刚才那个花长老她——” 温婪眉目冷冷,锋锐之色掩不住:“就是因为发现连她都不能信,我才只能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地图莫得换成 我对不起大家 下章一定开地图 感谢在20200105 00:40:59~20200107 00:4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撒拉呼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新约双生01 何太哀看着温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是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温婪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在得知小怜逃离之后,他便整个人都很焦躁,若是搁在以前,他恐怕早就动手让何太哀闭嘴了,但此时有求于人,而且也灵力被封禁,就算想打也打不了,是以他勉强耐着性子道:“花长老她说小怜口衔红玉。” 何太哀:“这有哪里不对?” 温婪沉着脸:“按她自己的说法,她和其他众位长老都没亲眼见着小怜,小怜便逃离天师府了。关于‘红泪’,我只告诉她我是用此炼化封住了小怜的口,她怎么知道小怜是衔着玉?” 何太哀想了想,道:“不也有弟子目击到小怜现身吗?应该是他们描述形容给她听的。” 温婪道:“我给小怜换了身衣服,领子很高,下半张脸都是遮住的,他们就算当面遇上小怜,又怎么看得到?” 何太哀想了想,继续道:“或许是交手之后,领子翻下来了呢。” 温婪忍了忍,没忍住,他大怒道:“我讲一句,你就非要反驳我一句是吗?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你是不是非要跟我抬杠?” 何太哀一脸无辜:“我几时与你抬杠了?我这不是好心地尽可能给你提供一点思考可能,免得你想偏了,我看她倒好像很关心你。” 温婪闭目:“她是关心我,但她——” 何太哀:“她什么?” 温婪霍然睁眼,一脸不耐烦:“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我和她之间很复杂,不是你能懂的。而且,我们现在是在说小怜,小怜的事情最重要,不管花长老如何,小怜都必须由你先找到救回。” 第271页 何太哀:“然后呢?” 温婪:“你带她躲好,我会尽快出来找你们。” 何太哀:“嗯。” 温婪瞪着何太哀:“那你还不快走去找小怜?” 何太哀:“最后一个问题。” 温婪觉得何太哀烦得不行,烦得他想杀鬼了:“快说!” 何太哀:“为什么是我?你真放心得下我?” 温婪:“……” 温婪:“问这个做什么?” 何太哀:“哦,不做什么,就随便问问。” 温婪:“……”温婪总觉得这话要出口很羞耻,所以他面上不耐烦的冷意越盛。 但何太哀就是故意的,不是吗? 就是要逼他说出这些话来。 温婪唇微微一抿,他忍着气恶声道:“我虽然很讨厌你,但你……人不坏。” 何太哀点了点头,说:“是吗?你若真这样想,刚刚也就不会给我磕头了。” 温婪:“……” “是,我确实是还有所顾忌,但我知道,你绝不会害小怜,所以——”温婪艰难地耐着性子说到这里,突然情绪崩溃爆发,“你有完没完,你到底想怎样,你要我跟你说些什么?你想听什么?!” 何太哀淡定道:“温掌门,我看你年纪应该也不大吧,怎么时时刻刻都跟更年期似的?” 温婪:“……滚!” 何太哀嗤了一声,转身往外走,然而走了一步,又退回来:“对了,我要跟你说清楚。” 温婪浑身冷气嗖嗖:“什么?” 何太哀:“要找小怜,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想找到她护她平安,所以就去了。不是因为你求我,或者是我要你好看之类的争赌之心。她是很好的女孩子,她值得。” 温婪怔了怔,他看着说完这话扬长而去的何太哀,他看着那道背影,半晌,哼了一声。 *** 黑蝶轻盈地扇动翅膀,飞身于半空之中,蒙着一层微弱到近乎于无的冷淡鬼气,单单一只,却是伶仃可怜。 离开杏树环绕的天师府,已有三日,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隐匿了形迹的何太哀食指缠线,线绳系于蝶身,黑蝶为引。这只落单孤身在外的鬼蝶,始终是凭着本能想要回到自己主人的身边,何太哀正是借此才能追在小怜身后,但他追着追着,却逐渐感觉到很不对劲。 黑蝶的翩飞幅度,变得更加活泼了,这表明小怜离他不远。但,这个地方,是城市中心位置,人流量如此之大,小怜来这个地方做什么?不,应该这样说,已然丧失理智差不多是凭借本能行动的小怜,怎么会来此? 更怪异的是,这地方居然没什么异常发生,没有出现任何会引起骚动恐慌的伤人事件。 何太哀比其他人都清楚,小怜虽然口衔“红泪”无法开口吃人,但她颇具攻击性,如果是走在这样人多地方,面对持续的活人血气刺激,何太哀可以肯定地说,如今状态的小怜,绝对会暴起伤人。 但,偏偏就是没有任何异常发生,所以这才诡异。 黑蝶振翅,何太哀一路跟随指示,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进当地市区第一医院。他手牵着蝴蝶,很快就拐到了三号楼的楼底下。不同于先前的感受,何太哀能明显感觉到这次鬼蝶在企图往上飞舞,也就是说—— 小怜就在楼上! 目标就在眼前,可是何太哀却没仗着自己隐匿形迹就冲上去。他低头思忖了一会儿,还没想好到底怎么做,忽然,医院三楼的一扇窗户被人从里头打开了,滔天鬼气冲出,随后“咚”的一声,有重物摔在地上发出肉类砸在地上的巨大动静,何太哀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个鬼。 不认识的的鬼。 这鬼摔下来之后,没死,而是抽搐似的在地上弹跳了一下。何太哀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紧接着,有人从楼内奔了出来:“晏师姐,那鬼从楼上摔下来了!” 等等,晏师姐?莫非—— 何太哀扭头一看,果然便看见一个身穿黑裙的美人。蜜色的肌肤,脖间手腕之上都带着金制缀绿的佩饰,那一个出挑耀目的形象,就同曾经第一次见到的模样一般无二。 这中间真的过去了五年吗?时间似乎不曾流逝,有一瞬间,何太哀是这样以为的,但等到晏临走得更近了,他愣怔了一下,然后不禁在心中想,果然是过了五年。 短短几步路,那个旧日的朦胧影像,就像是破裂的镜花一样碎去。昔日的小美人长成了大美人,曾经脸上稍显圆润的稚气弧线全数尖锐了起来,这令她看起来一下子就长大了。然而更瞩目的是她身上气质的变化,她曾经看起来更像是枫糖熬成的一汪蜜水,是一种甜腻风情的艳丽,此时,她容色依旧,是相似的更显成熟的面容,自然是艳丽依旧,却和过去艳成两种风格,现在的她,艳得杀气腾腾,像带刺玫瑰。 何太哀有点感慨,这一点感慨稍纵即逝。他皱眉向上看,手中牵连的蝴蝶仍旧振翅企图往上飞。晏临为什么也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那个口中喊着晏师姐的男生,跑向了平地上瘫倒摔落的鬼怪。也就是在这男生接近的时候,地上离水活鱼一般弹跳着的鬼怪,突然张口,“哇”的一声,竟是吐出了两根青白的手指来! 手指湿漉漉的,被鬼物粘稠的胃液和唾液包裹着,触地的那一瞬间,“哔啵”一声,彼岸花开,不过眨眼之间便完成发芽抽枝开花的全过程,哀凄的红,说不出的怨。 第272页 同一时间,楼上大开的窗户里,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嘻嘻……” 那涌出笑声的窗口,正是鬼怪先前跳楼而下的窗口。 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人露出半张脸来,单只眼睛流露出怨毒的情绪,正贪婪地看着窗外。 这个女人,身上没有鬼气,而是笼着一层极深的死意。她看起来太奇怪了,临窗而笑,虽然渗人,但也没什么,关键是她这个比例是畸形的。一个正常的人,站在三楼看起来会是个怎样的大小样子,大家心里都有数,而她,看起来比正常人大了四倍有余。 她眼珠颤动着,单只手扒拉着窗口,怨毒之色慢慢变作狂喜。她似乎是极想爬出来,但才探出一点身子,她突然就癫狂不受控制地翻了一下白眼。即便只是一瞬之间,何太哀却还是看清楚胡了,那女人的眼睛里,竟分裂出两只眼瞳! “新……新……嘻嘻嘻嘻……月……” 比例诡异的女人突然痛苦地嬉笑嚎叫起来:“让我出去!” 她的表情抽搐扭曲成一团,抓着窗户的手努力开始往空中伸展。她张口说话,是对地上那名站在鬼怪身旁的天师府弟子说的。女人凄声道:“带我出去!带我离开新月!不……不!” 女人突然后缩消失了,可她的手还在空中抓挠挥舞了一下,那模样看起来—— 就好像有人在里头强拖着她一般。 呯! 大开的窗户猛然合拢,妖异的冲天鬼气一下子就收敛得无影无踪,然而,就在一切归于平静的一瞬间,一道红影在窗户合拢前激射而出,竟是直接打中了楼前那名天师府弟子! 一切发生得太快,何太哀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名那弟子和地上的鬼怪一起,仿佛若是被人兜头淋下了“王水”似的,化作成一滩血迹。 死寂。 不知世事的鬼蝶依旧在姿态优雅地飞舞着,不过,它好像有那么一会儿是迷失了方向,所以在空中打了两个转,但很快,它便重新明白了自己的去所究竟是在何方。 何太哀牵着黑色的蝶,看了一眼楼上,不过,这个方位,不再是黑蝶指引的方向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衰的老朋友们通通即将上线 不过糖还要一会儿才出,我试试尽量砍支线和打斗的部分快点把他带出来吧 感谢在20200107 00:47:21~20200107 22: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新约双生02 整件事显得诡谲异常,就在前一秒的时候,小怜绝对是在楼上,可是下一秒方位就变换了,这是瞬移? 现在是什么情况,医院三楼发生了什么事情?从楼上摔下来的鬼和还有那个比例巨大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小怜莫非是和那些人在一起?否则那怪异女人消失的时候,小怜的方位怎么也会跟着一同变换? 更加让人想不通的是,楼上的异常是显而易见的,为何天师府的弟子没有去往三楼而是出现在一楼的位置?这并不符合常理,除非—— 他们没办法抵达三楼。 何太哀想到这里,就没有再动作了。他没有立即转身离开去找寻小怜所在的方位,而是维持着隐匿的状态,想看看晏临会有什么反应会做什么。 在目睹那名天师府弟子于眼前被击杀之后,晏临表情变得很难看。她慢慢走到那滩血迹面前,从血沫里捡起银杏叶形状的金色耳钉。那名弟子衣身俱毁,唯有天师府特制的魂钉,在方才那恐怖一击中得以残存。 这时,有人从楼里迈着大步走出来,是个挺英俊的男生。这男生脸色同样凝重:“晏临,三楼的结界破开了,我已去找过,人去楼空,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然后他也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先是一怔,旋即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晏临握着银杏叶的魂钉,冷声道:“这事我一定会查到底。” 这男生不知为什么何太哀看着竟觉得有点眼熟,倒好似之前见过,却又完全没印象。何太哀不仅想起关于晏临倒追虞幼堂的传说,一时思维扩散心想难道这似曾相识,是因为这男生长得有点像虞幼堂吗? 仔细打量了一番,何太哀发现,这名天师府弟子长得和虞幼堂一点都不相似。大概可能是这人单纯长得面善,虽然外在形象不错,但属于“量贩”型的英俊,所以才会让人感到莫名眼熟。 萧情:“呃……” 晏临察觉异动,转头问道:“萧情,你怎么了?” 名叫萧情的男生神色微妙地回答说:“我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 何太哀:“……” 晏临皱眉。 萧情又露出奇怪的表情:“现在没有了,但刚刚,我确实感觉有人在……观察我?” 何太哀:“……” 收回视线的何太哀心想,这未免也太敏感了吧? 不过,如此之后,他倒是受了教训了,是不敢再仗着自己无形无影无踪无迹,就肆无忌惮地盯着人猛瞧。 晏临忽然道:“师弟他刚才下楼的时候,并未背着包,所以——” 萧情目光一亮:“那本日记!” 两人言毕,匆匆返回三号楼内,何太哀赶紧跟随其后上了二楼。黑裙的晏临率众进入一间病房,她提起靠墙桌上的书包,一本皮质外皮的日记被取了出来。虽然本子看起来很厚,但实际上占去二分之一厚度的是封面封底,再加上这日记似乎经常被翻动,所以它的页与页之间隙缝足够,显得很蓬松。 第273页 萧情略松了一口气:“还在。” 晏临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将日记翻看。 何太哀见状,立刻不动声色地站在两人身边,一同阅读这本日记资料。 这日记有点年份了,也是,现在几乎也没有多少人会专门去手写日记。这日记是个中年男人写的,从文字内容可以看出中年男人原本的生活幸福美满,他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妻子,还有一个听话懂事的可爱儿子。然而有一天,他的儿子被检查出得了绝症,为了给孩子看病,他们花了很多钱,却无法根治,两个家庭迄今为止的积蓄都投入进去了,还问亲朋好友借了钱,可即便如此,也不过是让他们儿子于这世上再痛苦地多活一会儿罢了。 本子里有贴着许多当时知名医生的信息资料,还有一些大概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救治偏方。 越是往后头翻看,越是能感觉到日记主人的日记焦虑,到最后,哪怕是隔着文字,也能感受到日记主人的绝望。 生活、事业、亲情的压力,让日记的主人不堪重负,就在他几乎撑不住快崩溃的时候,那一天他回家,他发现自己的妻子,竟然…… 掐死了他们的儿子。 因为是日记,这是很私密的心情和事件记录,并不带有给其他人看的意愿,更多是自我的审视和自言自语。所以,有许多很黑暗,不可为人所知道的感想,就这般真实而血淋淋地被写了出来。 日记的主人说:“虽然事后想起来很羞耻,但在看到儿子尸体的那一瞬间,我竟然松了一口气,就仿佛在长途跋涉的旅途中,终于甩掉了那个重到让人难以呼吸的包袱一般。” 儿子的葬礼办理得很简单,并且,除了几个债主,并未告诉更多的人。 这条小生命就像一块石头,被抛掷于时间之水中,激起了一小朵水花,然后沉入湖底。 日记的主人说,人是需要不断向前看的,他和妻子年纪还不算大,即便再考虑生第二个孩子,也依旧来得及。 他的妻子很消沉,有抑郁倾向,日记的主人知道妻子的负罪感,却无法同担减负,他看着像是花朵被剪断花茎一样逐渐枯萎的妻子,一时后悔地想着,如果当时先动手的人是他就好了。 但真的如此吗?这样的话说起来,其实完全是无济于事的马后炮吧。是因为看到了事情的结果,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实际上他真的会动手吗?或许妻子正是因为知道他无法动手,所以才会看不下去了地选择动手。 他很努力地想要让妻子振作起来。两个人结婚相扶相持,如果遇到困境,便是需要双方携手一并渡过。如果其中有一个人撑不下去,另一个则是要更加坚强地先迈出一步,再带着自己的爱人一同跨越困境,正如他先前妻子所做的那样,而现在,他的妻子消沉下去了,正是轮到他要去振作起来。 可是,有一天,他妻子阴郁地看着他,轻声说:“我不明白,儿子死了,为什么你看起来很高兴呢?” 人和人的感情,永远都是无法相通的,即便是最亲密的人也不例外。 有一天,日记的主人发现他的妻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容光焕发,以前看着他总是目光冷冰冰的,让人毛骨悚然地不知道究竟她是要死了还是他快死了,但妻子猛然间态度大变,竟对他和颜悦色起来。 日记的主人感到恐惧,他不禁在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藏了刀以防不测。如此这般心惊胆战地渡过了好几天,日记的主人莫名发现,他的妻子好像是从子内心的真正喜悦。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日记的主人冒起了新的危机感。妻子的行为绝对属于不正常,如果不是要杀他,那剩下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了外|遇。 怀着复杂的心情,日记的主人偷偷摸摸地翻动了妻子的物品,最后果然被他找到一点异常,他看到妻子珍而重之收藏起来的一枚极其精致的胸针。那是热烈的红,啼血的红,呕心的红,花朵形状的胸针,其花瓣纤细,美得妖异,像是血红色的指骨虚拢着。 除了玫瑰之外,对于其他花朵种类,日记的主人都是不认得的,这朵不知名的花朵胸针美得热烈而不详,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害怕,将胸针原位归回,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妻子戴着这枚胸针出门了。 怀着某种隐秘想法又心神不宁的日记主人,紧随妻子其后,他心情复杂地以为自己将在咖啡馆或者公园之类的地方看到那个奸夫,但出乎他意料的,妻子的目的地,竟然是教会。 他妻子的情人,是某个教的信徒,又或者可能是个……神职人员? 焦虑还有委屈的愤怒,这些负面情绪啃食着日记主人的心,就在他打算摊牌跟妻子好好谈一谈的时候,他的妻子突然很快乐地告诉,说有一个惊喜要给他,让他当日早点回家。 做了无数猜测的日记主人,怎么都不会想到,他居然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儿子。 明明是早该被火化了的人,却立在了他的面前,甚至还对着他笑了一下,可是微笑的同时眼里完全没有笑意,这分明只是单纯地做了一个面部微笑的动作,像一个死气沉沉的偶人在牵动嘴角,令人寒毛直竖。 日记的主人崩溃大喊:“这个人是谁!他是谁?!我们的儿子早就死了!”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言笑嫣然的妻子猛的脸色阴沉下来,以一种非常可怖的冰冷目光看着他,轻声说道:“你胡说什么,我们的儿子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第274页 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两张面孔,以同样森冷的目光看着他,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此后的一页,猛一眼看去,让人莫名后背一凉。 只见后头两面的纸张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宛如蚁爬交错的小字。 “新月,新月,新月,新月……”在场三人都没想到居然会道是这样的内容,那无数“新月”二字虬结满纸,每一竖每一笔都透着怨恨之意,直看得人头皮发麻,浑身冒出鸡皮疙瘩来。 晏临深吸一口气,慢慢将这两面翻过去,而再往后翻的东西,便是一些潦草的笔记,还有一些从书册报纸上剪下来的文字和新闻报道,以及一些老旧的照片。 笔记部分的字迹非常潦草难辨,而且大多数都不成句,只是些单纯的名词,不过何太哀可以分辨得出,其上大致写的是“新月”这个组织的来历,包括成立时间等等,还有组织构架,而其中有一个被明确用笔圈出来的,是排在最顶上的“教宗”,除此之外,整篇笔记里最为醒目的,是一句“‘新月’是‘新|约|教|会’分支”,当然,主要是因为这句话的字体最为工整。 新|约|教|会…… 何太哀一看到这四个字,就有种说不出的头痛感,他想起先前在“游戏”里遇到的某个神经病鬼怪了,甚至右眼的眼皮都跳了跳。对了,那句俗话怎么说的来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日记继续往后翻,跟在这些潦草笔记后面的,都是一些从各处裁剪收集来的杂文资料。不过,晏临此时并不打算仔细阅读,所以她只是快速翻动,一直翻到最后一页,看清楚的那一刻,在场的二人一鬼不禁全愣怔住了。 那是一张黑白的照片,横向贴着跨转了左右两页。 其照片主题重心,应该是那面带微笑,侧头神色冷淡看着镜头的少女。少女有着异常美丽的面孔,但身上同时存在着一种非常微妙的,让人无法忽视的非人感,也不知是摄影师的情绪渗入镜头,才会让人有如此感受,又或者是真实情况便是如此。 之所以会用上照片主题重心这样的说法,是因为,这张照片上,除了少女之外,还存在着一个人。 美丽的少女,她的衣服是特制的。这件样式特裁的服装,将她的后背特意给裸露了出来。只是,她的背部却并不像一般年轻貌美的女孩子那样光洁诱人,而是长着半个身型萎靡缩小了一圈的少年。 竟是个畸形连体人。 照片的一旁写了四个字——“双子教宗”。 在场诸人,何太哀看到这张照片的触动,远比晏临和萧情两人要大。因为这少年虽然只露出了半张脸,并且还是闭着眼睛的,但他确实认出来了,这长在少女背上的少年,分明就是“白羽”。 作者有话要说:您的好友白羽即将上线(喂 感谢在20200107 22:58:00~20200108 20:3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景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新约双生03 日记主人他死而复生的儿子,会否同天师府里那些“尸人”一样,是被彼岸花形态的“尸花”所控制的存在? 所有一切似乎都被串联在了一起。 妖异不详的彼岸花,诡异莫测的“尸人”,这一切,不仅是涉及到关联事件的一定纵向深度,还在时间上有着一定的横向跨度。从天师府上辈的纠葛恩怨到普通人的卷入,从许多年前——看日记的记录,至少有三四十年了吧——再到如今诡象的死灰复燃。天师府里有“尸花”于暗处滋生,方才鬼怪吐出的手指肉块上也开出了“变化”…… 不止如此,小怜突然在人前暴露形迹这件事,还有她离开天师府后的动向,全都充满疑点。这一切当真是她自己暴走后的无意识选择举措吗,还是说,是有人在背后操作着一切? 以及,关于白羽。 教宗什么的先不提,白羽以前是什么样暂且不论,关键在于,这家伙到底死了没?!“游戏”里他最后一次见到白羽,是在“鬼棺”那个副本。副本结束的当口,他遭遇温婪的追杀,那会儿白羽也在场啊,那么,温婪追杀他失败之后,顺手把白羽给杀掉了吗? 如果温婪把白羽这神经病给杀了,那他还真的得是跟温婪说一句掌门威武,为民除害。 如果没有…… 何太哀无话可说,只能说,温婪是傻逼。 晏临翻停在日记本最后一页,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抬头看向身边的萧情,她耳边的绿宝石耳坠随着她动作晃动,在空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这户人家最后的结局是夫妻双双发疯,然后把对方活活咬死了,同归于尽,在当时是引起社会震动的一件离奇凶案。” 萧情捕捉到关键点:“那个‘死而复生’的小孩儿没被人发现?” 晏临:“也许,根本就存在什么‘同归于尽’,而是这个小孩儿——” 萧情脱口道:“失控吃人!” 晏临点头道:“他们这对夫妻死后,房屋就空出来,一直到如今都没有人敢住进去,据说,有时候夜间会让人看见一些古怪的现象。” 萧情拍手:“好,那我们就去那边调查一番。” 晏临:“嗯,事不宜迟,走。” 第275页 何太哀见状立刻后退一步,以避开两人。 不管怎么说,他是不打算跟晏临他们同行的。而小怜一事虽然蹊跷,但,那又如何?他无形无影无踪,乘虚而入谁能防得住?别管有什么阴谋阳谋,只要他找到小怜,再悄悄将人带走,人都没了,那幕后之人即便想要算计,又能算计得了什么? 如此打定了注意,何太哀牵住黑蝶,与晏临二人错身而过,便动身往小怜所在的方向赶去。 *** 当地著名景区深处,一栋小教堂。 教堂规模不大,外观装饰雕刻也不见如何精致富丽,颜色也是灰扑扑的,它看起来是这样的朴实无华,甚至给人一种非常不起眼的感觉,唯独教堂前一个小花圃里,种满了妖红得仿若血绽的彼岸花,张扬得过于瞩目了,周遭树影深深,全是绿,满目的浓绿浅绿深绿淡绿中,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红,这如何不让人倍感惊心怵目? 为什么会在教堂前种植彼岸花?教堂是西方文化产物,但彼岸花是东方文化的彰显,两者配在一起,显得挺奇怪,很有点不伦不类,不中不西的意思。 何太哀觉得有点好笑,细线相牵的黑色鬼蝶正奋力扇动翅膀,是努力地想要飞入教堂之中。按照鬼蝶的指示,他一步踏上台阶,然而那一瞬间,何太哀只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捏攥了一下,那般仿若噩梦压身的窒息感,令他本能的重新又后退两步,远离了教堂的大门。 微风拂面,四周树叶互相碰撞发出沙沙轻响,一切显得如此静谧,和方才那重若千钧的恶意完全不相配。 刚才的那是—— 教堂本身对“异物入侵”的恐吓。 *** 老城区,旧宅。 昔日这样的房屋,应该是算很气派的,但如今却是显得十分破旧过时。 晏临和萧情两人来到304室的门口。这楼里还是有人居住的,对比隔壁两家重新安装过的厚实的防盗门,无人居住的304,它的门还是许多年前的老旧样式,它看起来显得很薄,不解释,而且门板最下方和地面并不是贴合着的,足足空了大约有一厘米的距离。 萧情将说话声压得很低,因为老楼的隔音效果通常都不好,他对晏临说:“我来。”说罢,便掏出了包里的工具准备撬锁。 可是,等他将工具拿出打算行动时,晏临却一手挡在了他的前面,然后,她在萧情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指了指地面。 现在还是白天,屋内明亮的天光从空缺的门板下端漏了出来,白光铺展开甚至够到了他们的脚尖。这很正常,一开始的时候,萧情也就注意到这点了,但,那个时候,这片白光显然是不带阴影的,可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道晦重的阴影出现在了这一片天光之中,像浓稠的墨迹一样,从门缝里透漏出来,那感觉就仿佛—— 屋里有什么东西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现在正悄悄地贴着门板,是在观察他们! *** 这教堂给人的感觉还真是邪门。 何太哀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他现在可算是不死系,再加上有黑玉护体,虽然打人不一定很强,但防御绝对是无敌的了。除了那个卑鄙无耻给他套上了“鬼奴”契约的温婪,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不存在的! 唯一值得他担心的,也就只有小怜遗留下来的,这只鬼蝶的安危了。若是在里头遇上不测,他死了不要紧,反正还能再活,但若是鬼蝶遗失,那便会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 伸手将鬼蝶拢在掌心之中,何太哀琢磨了一下,便化黑玉为一盏小小的球笼,做到了既能关着鬼蝶,同时还能护着它。 他手握娇小的蝶笼,重新踏入教堂。 挨过那阵被捏爆心脏的恶心感,何太哀正式进入教堂。他一踏入,就愣怔了一下,因为室内完全是个不同寻常的空间。根本就不是教堂,而是个异常宽敞的宴会厅,里头无数人影攒动,这异样的空间大小表明了教堂外观只是幌子,其内里的空间联通他处,可以说,它只是个掩人耳目的传送点罢了。 或许,这个世上存在着许许多多同样类此的教堂,全是经过伪装的“传送点”。 何太哀乍然闯入这宴会厅,着实吓了一跳,因为这里头的人,真的装扮太诡异了。 这些人,何太哀能感知到,他们都是大活人,他们的身上有很旺盛的“活人气息”,并非鬼怪。此刻,他们统一地穿着一种大红颜色的丝绒长袍,那袍子将他们从头到脚都盖住了,只在脸上留出两个孔洞以便他们露出眼睛。 那服装不知因何教规指示,其头部高高地凸起,被做成了一个将近一米的尖刺造型。宴会厅上来来去去的人们披着红袍,看起来一个个的,就像是符号化了的人形刀刺,这令他们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攻击性,再加上那大红的,有如鲜血泼就的长袍颜色,于是他们瞧着越发显得怪异而且邪恶不详。 何太哀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 他看到这些人的胸口处,都别着一枚彼岸花模样的胸针。 人群分散,各自三三俩俩地聚在一处,分别低声交谈。他们站得方位很随意,不过呢,全都展现出面朝同一个方向的意愿,而那个方向,也就是宴会厅的中央,一个摆着巨大暗红色方台的水池。 第276页 这里的空间是扭曲的。 明明不存在窗口,没有照明设备,但它全呈现出了一种异常“明亮”的姿态。 一滴巨大的红色水珠自高空坠落,滴垂在半身浸没于清澈水池中的方台之上。 它没有溅起,而像是突然被某种诡异力量给吸住了,鲜红的水滴安安静静地趴伏在暗红色的方台上,然后,它的红色全消退了,就像经过了一道难以描摹的萃取工序,它化成了一种最为普通的清水,疲惫地滚入水池之中。 何太哀感到一阵恶寒。 他默不作声仰头往上看,循着先前红色水滴坠落的方向回溯。 只见宴会厅呈弧线的天花板上,一朵巨大的鲜红的彼岸花倒扣着朝下生长。它那狭长的红色的纤细的花瓣,颤巍巍地朝着地面上伸展着,显得一种不堪摧折的弱不禁风之态来。 这究竟是真实的巨大花朵,又或者是假物?若是它是真实的花朵,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彼岸花可以生得如此丰硕?若它是假的,为何它又会给人一种怪异的鲜活气息? 怪诞的宴会,邪恶难言的气氛,似乎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了。 何太哀回头看了一眼。 来时之路完全不见踪影,不存在“门”,只有一堵没有退路可寻的墙面。 作者有话要说:小衰冲呀! 感谢在20200108 20:33:03~20200110 00:1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乖乖 2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新约双生04 “蝶笼”中的鬼蝶正在企图往上飞舞,然而此处是个四面封闭的宴会厅,何太哀一时找不到出处,偏偏此地处处透着诡异,反而叫人不敢轻举妄动,也只得先静观其变。 而随着时间推移,宴会厅里那股无可名状的“躁动”之意愈显清晰,在座诸位红袍教众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他们原本都是在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仿佛是怕打扰惊动了某个不知名存在的安眠,然而此刻因为心情亢奋,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远处大厅中央一点白光微闪,突然变得刺目不可逼视,何太哀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眼睛,等他再回头去看,那点白光消散,倒是从中走出来一个白袍的人。此人的打扮和其他红袍教众没任何区别,也是遮头盖脸裹得严严实实,并且在袍子底下戴了一顶非常高且尖的帽子。 只是一片猩红之中突然多出一点白色,自然会醒目到扎眼的地步,不过,这也说明了此人的身份不同,显然他是和旁人区别开来的,若非极卑贱,就是极尊贵,而这白袍人,显然属于后者。 只见这名白袍人,慢慢地走上了宴会厅中央无人敢靠近的水池,然后他举起双手,朝众人示意致敬。 人群立刻爆发出欢呼声,就仿佛是突然被点燃的干柴,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表述的狂热情绪,正在这个靡艳的宴会厅里发酵,扩散。 那白袍人又伸手在空中轻挥示意了一下,亢奋异常的群众重新安静下来。紧接着一个盖着红色丝绒布匹的人被抬着置于水池中央的红色方台上。两者同一色的红,柔软的布料贴盖在那个人身上,静置之后就凸显出了完整的身形,甚至包括那人的面容五官。 但,这是个活人吗? 如果是活人的话,不管怎样,口鼻处都会因为呼吸吹动而给丝绒布料带来细微震动的吧,甚至,吐纳间自鼻腔涌出的湿气,会将丝绒晕出一小圈深色的印记。 但方台上的那个人,却无丝毫动静。 仿佛—— 仿佛是个死物。 有人恭恭敬敬地躬身双手高举着,为白袍人奉上权杖。 然后何太哀看着这个白袍人,手握权杖,开始跳起了一段怪异的舞蹈。 滴答—— 室内屋顶高空的巨型彼岸花,突然从它花蕊的部位,喷溅出了一滴大颗的红色水滴。这滴水滴,正落在地面水池方台躺着的那个人身上。随后,花朵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紧接着便像是被刺中动脉的人类一样,大量血红色的水珠向着地面喷射而出。 登时,一场以水池为界的妖异血雨,倾盆而下。 宴会厅内的众人疯魔似的靠近池子,他们不敢直接踏入,却纷纷带着极端狂热情绪伸长了手去接。那不正常的热情之情,看得在旁围观的何太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一会儿,血雨终于停了,定睛去看,执杖而舞的白袍人,一身白袍居然变成了淋湿成了血红色。这样的仪式举动,隐约倒是有着自群众而来,又将回归到群众中去的教说意味。 这名执杖的仪式举行者,握着权杖,将方台上的丝绒布匹挑开了,一具苍白泛着死气的肉体露了出来,顿时,被雨水染成红色的池子里,浮上来无数细小的彼岸花。 它们大概只有人的手指粗细那么大。这些妖红细小的彼岸花在浮现之后,宛若活物似的从池子里向着方台游去,跟着又慢慢挥动细长的花瓣,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方台上的那具尸体,其爬动姿势诡异,像一只只体态幼小的红蜘蛛,让人不禁头皮发麻。 纤长的花瓣翕张,轻触到肉体之后,便如针刺扎穿皮肤,小小的彼岸花很快就消融没入肉体之中,然后,这个一直宛若死物般的人,竟然活了! 第277页 他坐了起来,上了年纪的脸上嘴角牵动,露出了一个看起来甚为奇怪的笑容。 *** 老旧居民楼内,304的门口,晏临和萧情看着门板之下那一段露出的阴影,随后两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只见晏临摸出符箓无声地用口型念了一声“去”,符箓轻飘飘顺着门板底下的缝隙,滑进了室内。 屋内传来非常刺耳的刮擦声音,门口的阴影快速消退,萧情趁此机会赶紧将锁打开,两人破门而入。然而他们进入屋内之后,却发什么都没有发现。黄纸朱字的符箓静静地贴在墙上,晏临未下狠手,是存了活捉的意思,但屋内只有符纸,却未见异物。 萧情感到惊奇:“怎么可能没有东西?” 晏临不语,她那双像猫一样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你看地上。” 这房子果然老旧,地面竟然还用的是水泥地面,而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其上有十道淡淡的苍白纤细的刮痕。 刮痕从门口一直抓挠到符箓附近,可以想象,当时,也许有一个“人”正趴在门缝处窥视门外的晏临和萧情,直至被符箓击中,“此人”虽被逼退但一直在挣扎,想要与符箓之力抗衡,于是才会在地上留下如此痕迹。 萧情沉思:“难道是它太弱了,连这样的符箓的抵抗不了,所以死了?” 晏临抬头:“不一定,以我的感知,我们进门的那一瞬间,它没死。” 萧情更惊讶:“逃了?” 晏临:“你用‘逃’这个说法,也可以。它是一瞬间气息消失的,所以我想——” 萧情:“什么?” 晏临神色凝重:“它的突然消失,和我能感知到它的两个状况下,只有一个事件的区别。” 萧情立刻回答道:“就是我们开门的那一个动作,对吗。晏临,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这里布下了结界,一旦被发现就自毁?” 晏临轻声道:“或许不是自毁。你将门关上吧。也许,这里是一个混乱叠加的空间,而其触发条件,是需要一个封闭空间。” 萧情怔了怔,他听了晏临的话之后,没立刻行动,显得很有几分犹豫:“这——” 晏临淡淡道:“我知道这有一定危险,你在门外等我,若我有意外,立刻禀报师门。” 萧情原本还有顾虑,听了这话,反而不想走了,他说:“这有什么,要通报师门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想来也不会很厉害的鬼怪,虽有异闻流传,但肯定没出过什么人命吧,要不然早有天师上门除鬼。而且,如果是很厉害的鬼,我反而应该留下,我留下,我们俩个也好有个照应。” 晏临缺少谈话的兴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于是,门就这般被合上。 但,并无异事发生。 也不知过去多久时间,晏临不禁皱眉:“难道我猜错了?” 忽然,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 整个屋子内部出现了惊人的异变,暗红驳杂的颜色,像是霉斑一样在墙面浮现。原本贴在墙面上的黄纸符箓,忽然发出“哗啦”一声响,墙体与纸符之间,一道黑色的漩涡凭空扭转,随后竟出现了一个扭曲的红衣女人。 晏临脸色一变,立刻就想到了先前医院窗口处出现的巨大怪女人。不过,她马上就发现,虽然都是红衣长发,但眼前这个女人明显和之前的不是同一个。老旧居民楼里的诡异空间,屋内的红衣女子干瘦得皮包骨头,她奋力挣扎想要摆脱符箓的束缚。 萧情抽出“守正”桃木剑:“这什么鬼东西?!” 女人不是鬼,她拥有一口活气,但若要说她是个活人,也不太对,因为她浑身散发出一股死人才会有的气息。如此这般的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竟是一种从未叫人见过的扭曲存在。 这和医院里出现的那个女人,气息感觉是一样的。 如此这般挣扎间,空中黑色的漩涡缓慢扭转,那枯瘦女人的半个身子没入漩涡里,却并没有受伤流血。这漩涡是什么东西呢?是空间隙缝吗?萧情深怕红衣女人借着漩涡逃跑了,手中“守正剑”疾速刺出,而这举措在把女人从漩涡里挑出时,也同样挑开了女人的漆黑长发。 红衣女人一直被黑发遮盖的背部,顿时裸露出来,那里,竟然被人剜去了好大一块肉! 伤口深可见骨,粉灰色的腐肉散发出一股淡淡腥香。 晏临神色一震,她和萧情两人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双子教宗”图片。 那张老旧不知年份的照片里,美丽的少女如此畸形地于后背处,连体生长着半个身形缩水的少年。若是换算位置来看,这形若饿殍的女人后背伤口处,不正该是那少年生长的处所? 莫非—— 这面容枯瘦到已经无法辨别出曾经容貌的女人,就是那照片里的少女,也就是曾经那位双子教宗?! 此时,红衣女人身上的符箓因方才的交手,隐有剥落的迹象。她从墙上摔落,十分自然地以双手双脚同时着地的姿势,像一只动物似的在地上慢慢挪动身形。以眼前画面做基础,完全可以想象,倘若她后背那伤口处的“连体”兄弟还在,应该是会像是驭使走兽那样,“骑”着她。 萧情感到一点悚然:“这——” 红衣女人忽然哀哀地叫了一声,伴随着这声叫唤,她后背的伤口处,突然冒出一点红痕,紧接着无数妖红的彼岸花开满了她的后背,枝枝蔓蔓地倾泻而出,扑向那半空里旋转着的黑色不明漩涡。 第278页 花朵无穷无尽,紧张的气氛和强烈的险恶感突然爆发,凭空而存的黑色漩涡被撑得一下子爆炸开来,瞬间吞没了晏临和萧情二人。 *** 新|约|教|会,彼岸花开的宴会厅。水池中央方台之上的中年男子,他起身坐起,上了年纪的脸上嘴角牵动,露出了一个看起来甚为奇怪的笑容,好像是喜悦,但眼里殊无笑意,有一瞬间,他的眼珠扭曲了一下,眼瞳一分为二。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十分诡异,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生机与死意同时交织,倒像是何太哀之前在医院见到过的,那个身形比例巨大的红衣女人。 这还是人吗,这是什么鬼东西? 起身而坐的男人捡起水池里的丝绒布匹裹住身体,他含笑走出水池,池外的教众一个个走到他面前,排队亲吻他的手指以示祝福。与此同时,那名举行此场仪式的人,默默地也是从池子里走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加入人群,而是独自一人走向了无人的空地。 静静在旁围观到现在的何太哀,见状立刻避开人群跟了过去。虚空之中,无端现出一道黑色的漩涡,足有半人多高,当执杖的那名教徒投身进入之时,何太哀立刻紧随其后跃入。 步移景换的瞬间,宴会厅的池中异变突生。那接受了不明仪式的中年男子,突然表情扭曲,他喉间嗬嗬做响,无数微小的曼珠沙华从他口中爬出,同时“嘶啦”一声,花茎自他身体里破出沾染着血肉残骸,竟是活活将男人从里至外撕碎了。 人群惊乱发出刺耳尖叫,爆体而亡的男人脚边撒着一滩玻璃碎渣,无人留意到卷着玻璃的一抹黑玉的消退。 那玻璃碎渣未碎之前,是一管装着何太哀血的玻璃管。之前在天师府,温婪抽取过何太哀的血液,以特殊破璃制品承装鬼血。自打温婪被抓之后,何太哀就翻遍温婪的屋子找出了这些血液给带出门。他原意只是不想把血液之类的东西留在温婪这儿,谁知道天师们会有什么诡异莫测的手段,说不准凭着血液就能把他千里咒杀了,倒是没想到居然能在此时派上用场。 这里的彼岸花,跟何太哀在天师府见到的“尸花”有些类似,却又不尽相同,用上鬼血主要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大概是男人刚渡过仪式的身体还不稳定吧,不然也绝难如此让他轻易得逞。 声东击西,祸水东引。打击邪|教的同时,也是制造混乱转移众人视线,这样才方便他找寻小怜的踪迹。 何太哀现在越来越觉得,小怜来此处并非自愿,倒像是—— 被抓来的。 穿过漩涡,何太哀眼前光线陡然一亮。他微微愣怔了一下,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异常光辉耀目的处所,而且怎么说,这地方给人的感觉,竟是与先前宴会厅的妖异气氛截然不同,其装修材料再到建筑风格,都透出一股异常神圣庄严的气息,让人心神为之一荡。 不过,何太哀看到前方那一幅巨大画像的时候,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起码得有三四层楼高了吧? 画像上的“白羽”垂目看着世人,一脸虚假到令人胃痛的悲天悯人之色。执杖者默默注视画像许久,随后前行到画像前的一个金色跪垫上,他将手杖放到身侧,便对着白羽的画像,万般虔诚地跪下行了一个全礼。 何太哀:“……” 不亏是邪|教。 就在此时,这名教徒他胸口的那枚彼岸花胸针,忽然舒展花身旋转了一圈。 也不知这枚胸针是如何将信息传递给接收者的,只见此名教徒慌慌张张起身,口中念道:“怎么会这样?仪式没有问题,不可能有问题的。” 竟然是个听起来年纪很轻的女声。 传送目标已经达成,何太哀不再理会那名失魂落魄的教徒,鬼蝶翩翩,直指画像背后的所在,他避开那名教徒,快速地从右边绕过画像向前方前行。 不算太意外的,巨幅画像的背后是一条宽敞通明的走廊,样式很简单,但是两壁从顶到地面全部装饰满了无数白羽的照片,密密麻麻,各式各样,并且照片上全部都是统一的那种画像上的虚伪假掰的怜悯圣洁表情,直看得何太哀一阵恶寒。 *** 漩涡将人吞噬,萧情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就这样被传送了异空间。 此处黑暗,阴冷,潮湿,四周充满了腐烂的气味。 关键是,他居然跟晏临失散了! 萧情抛出一张符箓以做照明之用,然后他发现,自己居然身处在一个诡异的走廊里。这走廊两面的墙壁污迹斑斑,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纸张小广告,还有人用笔在上头涂鸦,画风稚拙,间中却会突然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污言秽语。 他慢慢打量四周,最后视线停留在墙角的一个口洞上。 那是个四四方方的洞,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感觉刚好可以容许一个人通过。 萧情不动身声色地继续往前走。成为天师,要面临的各种怪事层出不穷,眼前的这一切,根本算不上恐怖。然后,他走了几步便发现,墙角的四方孔洞又出现了。 他不禁心中猜测道,这是鬼打墙? *** 白羽有这么自恋?这都什么毛病。 等何太哀终于跑出这道照片长廊,不禁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起来,那墙上的照片当真诡异,每一张,不管你从什么角度去看,都会有一种照片里的白羽注视着的感觉,简直精神污染。 第279页 何太哀一边腹诽,一边快速根据鬼蝶的指示前行。走廊之后的房间排布简直有如迷宫,他走了许久,黑色的蝴蝶终于在一扇门前停驻。 何太哀尝试着推了一下门,没想到这门压根没锁,一推就开了。 等他进入看清楚房间里头的景象之后,立刻就大吃了一惊,何太哀看到小怜以受罪之姿被吊在巨大的十字架上,身上血迹斑斑留下了多处深重的伤口,而且那些伤口上居然长出了一簇挨着一簇凄红色的彼岸花。 但,他震惊的不止是这一点—— 这宽敞得有如广场般的房间当中,矗立着无数巨大的银色十字架,并且每一个银色的十字架上,都捆缚着一个人。是的,是人,除小怜之外,此间屋内其他被捆着的,无一例外,全是大活人! 何太哀震惊不已,眼前的画面让他感到了一种极端的不妙,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一声轻笑自他身后猝不及防地响起。 “果然,我就感觉到有人溜进来了,但没想到,竟然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可以只管脑洞产出有机器可以替我写文就好(我在做什么梦 感谢在20200110 00:10:18~20200111 00:1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撒拉呼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新约双生05 骤然间有人在背后突然开口说话,何太哀呼吸一窒。 说起来,这说话的人声音还有点耳熟,听起来仿佛是名年纪很轻的女性,正是之前那名被他坑了一回了的司仪执杖教徒。 原来,对方早就不知用什么手段发现了他的存在,只是一直假装没发现,反而选择“执法钓鱼”在旁观察他的行动企图。 何太哀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来,然后,他看到一名年轻的女孩子。 这名女生面目清秀,不是个会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但自有一股特殊的沉着娴静气质。她脱去了那件染“血”的仪式教袍,换了一件全白的袍子,头发长度刚刚好垂至锁骨,是烫了个梨花烫,明明发间缀有醒目的铃铛发饰,但其行动间,那些铃铛却是半点声音也未发出,否则,何太哀早该察觉到自己被人跟着了。 这个人,何太哀是不认得,但,对方此刻手中抱着一面缠枝花纹的青铜圆镜,关于这一面镜子,何太哀却是记得很清楚。 此时,女生手中的那面青铜缠枝的圆镜,将隐匿了身形的何太哀给清晰地映照了出来。 而这镜子,原本应该是属于“游戏”里那个“鬼王娶亲”副本时,他遇到的乌鸦君。 乌鸦君是个死在“游戏”里化鬼的人,因心境所致,所以皮肉分离,它的外皮化作薄皮鬼,内里血肉骨粘连变成了没毛的血鸦。在“游戏副本”里,薄皮鬼和血鸦争斗多时不停,互相怨憎,而化作薄皮鬼的那一层薄皮囊的鬼怪手中,一直抱着一枚青铜缠枝花纹的圆镜。 何太哀暗忖,若他没记错,乌鸦君做人的时候,正是“新|约|教|会”的教徒,难道眼前这个女生—— 是乌鸦君变的? 怎么回事,它又回到教会了,难道不恨白羽?它的事情难道不全都是白羽挑唆一手酿成的悲剧?还有,它不该是个男的,怎么现在变成女的了? 心中种种疑问纠缠在一起,最后,何太哀谨慎地开口问:“你是谁?” 抱着镜子的女生笑了一下:“你不认得我了?我们在‘游戏’里见过的,你记得吗。当时我们是在一个封闭鬼宅里,六个‘人’当中混进了一只鬼。现在想想,你就是那个‘鬼’,对吧,不过我们当时抓鬼抓错了人。” 何太哀经此提醒,猛然记起当时副本的全部细节,他怔了怔:“你怎么会在这里。” 梨花头缀着铃铛的女生扑哧一声笑出来:“不经我提醒,你都不记得我了吧?我的名字你肯定也不记得了,我叫宋枝。唐宋元明清的宋,枝丫蔓蔓的枝。你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会在这,自然是有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 何太哀出声提醒:“这里很危险。” 他摸不准宋枝的想法,不敢用过激的词汇比如“邪|教”这样的词来指代“新|约|教|会”,怕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宋枝却是瞬间明白了何太哀的言下之意:“你是想说这里的是‘邪|教’?” 何太哀:“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枝不置可否:“那你呢,你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何太哀:“我?我来救人。” “救人?”宋枝笑了一笑,“你可以告诉我你要救谁,或许,我能帮你。” 何太哀:“是吗?说起来有一件事我觉得好奇,你手里这面镜子,是怎么来的?” 宋枝垂目看了一眼手中铜镜,答道:“你说这个‘多宝镜’?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妥?这,是教宗给我的。” 何太哀:“在到你手前,它还有一任主人,你知不知道?” 宋枝听了这话之后不是很在意地抬了抬眼皮,答道:“哦,那个,我知道。”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随手指了指室内林立的银色十字架群:“你看,那边那个剥了皮被吊在的那的肉块,应该就是你说的圆镜前主人了。” 何太哀一怔,他回头看去,果然在十字架群之中,看到了跟宋枝形容得一般无二的情景。一个被剥去皮的人被银色锁链捆缚在十字架上,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完完整整纯纯粹粹的一大块红肉。 第280页 “你们把他——”何太哀正要转身,他一句话没说完,就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秘宝名称:多宝镜。 类型:辅助类法宝。 功用描述:生镜铜色浮,多宝神光动。 炼制人:不详。 危险等级:丙级。 宋枝戏谑地笑道:“有空担心别人,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 “多宝镜”之所以名唤多宝镜,自然是因为它的功用多样。比如曾经“游戏”里以“镜”相连的传送功能是其能力一项,此刻照出何太哀身影的以镜投射万物照其原型是其中一项,而捕捉世间映像,再将之于镜中定格困住,也是其中一项功能。 不过,也正是因为其功能驳杂多样,所以杂而不精,每样功能虽能使用但都并不算强。就好比这定住人身的功能,宋枝生怕何太哀蛮力脱困,所以她一边同何太哀说话,一边撩开白袍,从自己那及膝长靴里快速抽出一枚权杖。 权杖顶端缀着一抹红,仔细看,竟然是彼岸花形状的红色雕饰。宋枝以此权杖敲击何太哀颈部,顿时,何太哀只觉被咬了一口似的,浑身立刻一麻,竟是站都站立不住了,最后直接摔倒在地。 光可鉴人的地面是冰冰凉凉的触感,何太哀抵着地面,维持着清醒,他吃力开口道:“你为什么为虎作伥?” 若他没记错,他们两人应该是只在“游戏”里的见过那一回,除此之外,便再无交集了。可是,宋枝对他抱有一种微妙的恶意。但当时那个副本,他没对这女生做过什么,当时死的,对这个女生来说,应该也是个不相干的人,那么宋枝对他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 宋枝手握权杖,居高临下地看着何太哀:“我为虎作伥?那你呢,你算什么?你是归顺在天师府门下了,是打算从良积善?” 何太哀:“天师府门下我可高攀不起。” 宋枝:“你来这里做什么?” 何太哀:“救人。” 宋枝:“谁?” 何太哀吃力地伸出手指给指了一下:“她。” 宋枝闻言脸色一变,立刻用权杖抽了何太哀一下。 何太哀吃痛闷哼了一声。 宋枝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救她?” 何太哀抬目,有些困惑的:“我是没资格,可你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你同小怜又是什么关系?” 宋枝冷笑:“我?我是她表姐!” 何太哀:“……” 宋枝目光冷冷地将何太哀看着:“很意外,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 当年“游戏”器灵作乱,小怜受命调查此事。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游戏肆虐还没有那么张狂。小怜为“游戏盒”封上封印之后,暂住表姐家中,结果没想到表姐为“游戏”所惑,竟撕开封印打开了“游戏盒”被吸入“游戏”之中。 宋枝:“小怜为了救我,这才进入‘游戏’之中,但她在整件‘游戏’事件结束之前,却被鬼用卑鄙的手法给杀了,那个鬼就是你!我说的可都对吗?” 何太哀叹了一口气:“果然,小怜是你们有意抓的。你们想干什么?” 宋枝:“自然是打算复活她。” 何太哀:“还有呢?” 宋枝用权杖尖端抵在何太哀咽喉处:“与你有什么关系?” 何太哀叹气:“唉。” 宋枝顿感不妙,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忽然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脚,并向上快速爬行竟随后将她整个人都捆缚住了。 那是黑色藤蔓泛着难言的玉石质地,其中一小缕分叉飞快勾住她胸口上别着的彼岸花胸针,快速将其勾缠住绞了个粉碎。至于其他另外的黑玉藤蔓,则是裹住了那面缠枝花纹的青铜“多宝镜”,也不顾其秘宝贵重,是毫不留情地企图将这面铜镜也绞个粉碎! 宋枝完全没想到何太哀还有这样的身手,是异常错愕,因为在她印象里,何太哀就是个仅凭诡计捡漏子的鬼怪,哪能有什么战斗力? 就算有人跟她讲过何太哀杀小怜一事,也不会细说何太哀的战力情况,因为,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何太哀死了。一个死掉不会出现的鬼怪有什么可说的呢?自然不会细讲。 她很恼怒:“你扮猪吃虎?可你中了‘尸花’的毒,哪怕是鬼,也活不了的。” 何太哀又长叹了一口气:“我猜也是这样,你肯定想杀我。尸花之毒就尸花之毒吧,反正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宋枝听了这话,完全没明白何太哀是什么意思,然后,她就看到无数黑玉涌现成刀刺,竟活活将何太哀碎尸而死了! 如此景象猝然发生在前,饶是宋枝已见过不少血腥场面,还是忍不住小声惊呼了一下。 怎么会有人做出这种事情? 是宁可自杀而亡,也不想饱受“尸花之毒”的折磨?可又何必弄得这样血腥。难道是临死前报复,想将她吓一吓?真是可笑。不过就是个碎尸画面,有什么吓人的? 她没想到的是,人形鬼怪的尸块血液很快便化作飞灰而散,随后,一道薄薄的人影,重新在尸体消失的地方出现,并且逐渐凝实,最后,竟变成了一个安然无恙的何太哀?! 宋枝惊疑不定地将何太哀看着,不明白这是什么手法。 重新凝成鬼体的何太哀面无血色,于是看起来显得异常虚弱,他浑不在意地从地上爬起来,勾了勾手指令因他死亡过一次而短暂动作停歇的黑玉,再次用力搅紧青铜圆镜。何太哀因为自行碎尸,所以衣服变得破烂,他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取出一件新衣服重新换上,一边换一边回道:“感觉你的尸花之毒很厉害,我只是给自己重置一下状态而已。” 第281页 诚然宋枝权杖之中的“尸花之毒”是极歹毒的,注入人体之后,就会宛如蜘蛛将毒素注入猎物体中那样,中者皮囊之下的血肉骨骼静脉全部会化作一滩黏液,并且整个过程还会令受害者保持神智的清醒。 眼见何太哀居然旁若无人地换起了衣服,宋枝又气又急地闭上眼道:“你变不变态,还有没有羞耻心?” 何太哀被温婪杀习惯了,被杀之后在人前换衣服也是家常便饭之事。这会儿听到宋枝这样说,才回神发现性别相异之后此行为甚是不妥。不过他还是觉得有点好笑,原来加入邪|教之后也不是那么肆无忌惮无法无天,这不看到异性半|裸的时候还会不太好意思?何太哀反问:“你加入邪|教组织,难道就不觉得很变态,也不会有羞耻心吗?” 宋枝冷声说道:“为复活至亲之人,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过程中的考验而已。” 何太哀动作一顿:“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宋枝:“谁说的?那不过是其他人告诉你的。他们就一定对?他们定下规矩,不过是不想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 眼前的女生,和记忆当中“游戏”里偶遇的女孩儿判若两人,她身上充斥着怪异的。何太哀想了想,没在这个问题上作纠缠,他只是问道:“你知道的所有一切,全是白羽告诉你的?” 宋枝这回反应更大:“你敢直呼教宗的名讳?!” 何太哀怔了一下,笑笑:“嗯,所有的邪|教,都从搞个|人|崇|拜开始。”眼前宋枝又要开口,他先一步又道,“你说其他人考虑的都是自己利益,那么你们教宗难道不是吗?他说会帮你复活小怜,就没有其他附带要求,你仔细想一想?” 宋枝凌然道:“教宗才不会有私心。他不仅会帮我将小怜复活,还答应替我取下那块封住小怜口舌的红玉。” 何太哀心想,这样说来,小怜口中衔着的红玉就是白羽的目标,或者说是目标之一? 宋枝目露恨意:“你们天师府表面上看起来冠冕堂皇的,实际上私底下就是在做这种事情?以前门下的弟子死去了,你们就把她炼化成鬼奴御使?” 何太哀听到这说法,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这也是白羽跟你说的?他还真是会扭曲事实煽动人心,我也是服了他,合着就仗着人不懂,所以可着劲地下定论忽悠人是吧?” 因为目标人物的信息不对等,所以,一切都可以捏造。 宋枝却是道:“你还要狡辩什么!” 何太哀换好衣服便转身去研究十字架。那些捆缚人的银色锁链仍旧是老派的锁扣形式,所以他用黑玉拟做的钥匙,很轻易就把锁打开了。 小心翼翼地将小怜从十字架上抱下来,避开了伤口处生长的彼岸花。不知经了何种手法,一般情况下,鬼怪是不需要睡眠的,但小怜双眉紧蹙呈昏迷不醒的状态。何太哀以黑玉调成稀薄的一层,顺着“尸花”的根茎浸没入小怜的伤口之中,来探查小怜的伤势。 宋枝此时听到异动睁开眼:“你放开小怜!” 那些彼岸花极其诡异地扎根在小怜的血肉之中,这般黑玉果覆的状态之下,何太哀分明清晰地感知到,“尸花”虽有植物形迹,但其本身果然还是更贴近于“虫”之类的活物。 他抬头看了一眼宋枝:“你们之前在宴会厅里举行的,就是‘复活’仪式?你觉得‘仪式’过后,那些人真的算是复活了?他们那样是活人?你想要小怜变成那个样子?” 宋枝抿住嘴唇:“那只是不完全的初步复活形态,但教宗大人会让小怜彻底复活。” 何太哀似笑非笑的:“行,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有见到过完全的复活形态没有?还是说,那只存在于传闻之中?” 宋枝一怔,随即狂躁地辩驳道:“闭嘴,你这都是挑拨!” 何太哀不再言语,他集中精神力去操控黑玉,豁然之间,那些怒放的彼岸花从小怜伤口处全数被拔除。无数鲜血汹涌而出,衔着“红泪”的少女因为疼痛而闷哼一声,但竟还是未醒。如此可怖的伤势,就算是鬼怪,若不想办法救治,恐怕也会死。何太哀翻找背包里的香烛,小怜修“神道”,以香烛供奉能修补一定的伤势。 只是他才将道具点燃,周遭无数黑色的漩涡突然凭空而现。何太哀吃惊地转头去看宋枝,他看见宋枝两只眼睛的眼瞳,居然变成了一对黑色的漩涡。女生似乎是受到刺激而暴走了,她就用那对恐怖的眼睛盯着何太哀一字一字道:“你放开她。” 极其恐怖的气息在空间里爆发,无数黑色的漩涡宛如大爆炸一样爆发。气浪吹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何太哀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俯身一把拥住小怜。 *** 萧情在湿冷阴寒的走廊里停下脚步,这眼前无穷无尽的过道,给他“鬼打墙”的感觉,因为景色是如此地一致。但他仔细观察了墙壁上的文字贴图报纸广告之后,发现,一路以来的文字竟是从未曾有过重复,所以,根本不曾出现什么鬼打墙的事件。 妖氛邪意蔓延,萧情走着走着,他面前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锈色的霉斑。 自打这些霉斑出现,整条过道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就好像是突然变得无比邪恶。紧接着,有什么锁链轻声碰撞的声音,萧情正暗自警惕,黑暗之中,一捧幽幽的苍白色浮现伸展了出来。 第282页 那是一只手。 萧情看见瘦骨伶仃,白皮幽幽的一只手,慢慢的,从贴着地面的四方墙洞里伸了出来。 然后,是乌黑秀发披散遮面的头颅。 再接着,是裹着红色衣裙的枯瘦身躯。 这是个女人。 这是个女人吗?或者说,这还是个人吗?和萧情先前在小屋里看到的“红衣女人”一样,活气与死意共生,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他正打算去查看一下,却突然看到下一个方洞里,居然也探出了一只惨白的手! 一只、两只、三只……走廊两侧的方洞之中,无数红衣的女人爬了出来,一样的干枯瘦弱,一样的红衣红裙,一样的披头散发,看起来就跟统一复制拷贝出来的一般,十分瘆人。 萧情脸色一变,手中无数符箓正要洒出,眼前却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漩涡,狂风顿时席卷而来,吹得他手中符箓一个没攥紧就飘出去了三俩帖。 等这阵狂风停歇,萧情睁眼,便发现漩涡之下,竟是出现了一个人! *** 何太哀一把拥住小怜,没想到风宵停止之后,自己怀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剩下。 他一呆,随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极其阴寒湿冷的地方,还未及反应,黑暗里,有人呵斥道:“什么人?” 何太哀转头一看,正发现个捧一张符纸明火的人,那人面容俊秀,正是跟晏临一同出现在医院里的天师府子弟。这人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只他一个?晏临呢? 此时再要躲避已是来不及,符纸所燃的火光已经照亮了何太哀的脸。光线摇曳之中,对方露出明显错愕的表情,何太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从温婪衣柜里偷出来的天师府统一“校服”,心中哀叹一声。 他不想同眼前这名天师府弟子起冲突,若是能兵不见血刃地忽悠过去自然最好。所以何太哀迅速调整好表情,再抬头时,他就露出一个非常无辜的笑容,并“附送”一对小虎牙,他说:“师兄。” 没错,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 萧情没想横空会出现黑色漩涡伴着大风,更没想到的是,漩涡里居然会掉出一个人,而且此人身着天师府的统一服饰,居然是天师府弟子。 看清楚对方面容的那一刻,他愣怔了一下:“你是谁,怎么叫我师兄?是新来的弟子?哪个门下的?” 何太哀脑中立刻浮现自己在天师府唯二知晓的两位长老,一个是花长老,一个是钱长老,他快速权衡了一下,然后眼睛也不眨地回道:“我是钱长老门下新收弟子,唐缺正是我远方表哥。我是刚进的门,萧情师兄不认得我也是当然。” 萧情打量何太哀:“你……认得我?” 何太哀抬起头灿烂一笑:“萧情师兄,久仰大名!” 萧情:“……” 萧情一呆,随后道:“你久仰我什么了,你——” 他话音未落,阴暗潮湿的走廊里忽然又刮起一阵大风,同时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气势汹汹,几乎是直冲着萧情的脸。 萧情二话不说抽出“守正剑”将飞来的东西一把打飞。 当啷! 两者相击发出一声闷响,飞来之物受此一截,当下打着转掉在地上发出嗡鸣之声,等其停止旋转落在地上,何太哀才发现这正是宋枝手持的那面“多宝镜”! 不过先前已经遭遇何太哀的一番黑玉绞杀摧残,这面镜子已是扭成了对折的两截。本已受创,再加上萧情一击,“多宝镜”忽然抽疯似的闪烁起来,无数影像自其间奔涌而出,一如幽灵之姿般冲荡着整条走廊。 这“镜中之影”大概都是往日“宝镜”所摄影像,何太哀看到了小怜,其他倒也没什么,只忽然一道不可错辨的人影,不疾不徐地从何太哀身边经过。 何太哀:“……” 何太哀立时打了个哆嗦,等浩浩汤汤的影像消退,他干巴巴地一笑,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萧情:“这次,虞师叔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月务必完结,速写计划 感谢在20200111 00:15:31~20200113 17:2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皈皈的金主爸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要成精的兔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新约双生06 萧情听到这问题怔了一怔:“虞师叔?他什么时候来的,你看到了?” 何太哀一听萧情这口气,倒好像是完全不知情。所以虞幼堂没来?刚刚镜中之影,或许只是许久时日之前录下的? 他一时也猜不到萧情到底是真不知,还是不想说,不过被问了问题,自然是要回答的,何太哀酝酿了一下情绪,他面露三分困惑,三分迷茫,三分迟疑,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简直将演技飙升到了极致:“刚刚那些影像里,我看到虞师叔。” 萧情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何太哀道:“我也不知道,但总不会是无缘无故无凭无据就冒出来的。”他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气氛刚刚好,便露出一丝笑容说,“这地方诡异,难道是有谁将杀过的人都封存在了‘物品’里做影响几年,所以,虞师叔是不是已经——” 萧情厉声道:“闭嘴!别瞎说!” 第283页 何太哀:“……嗯。” 萧情显得很烦躁,他伸手指了指何太哀:“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这儿干什么?” 何太哀答道:“我追踪一个‘新|约|教|会’的教徒,不知怎么的,就到这里来了。” 萧情露出狐疑之色:“你追教徒为什么?” 何太哀想了想,说:“这个教会,以前出过分支邪教,当年还是天师府摆平的,你知道这件事吗?” 萧情没说话,看其表情好像是吃了一惊。 何太哀继续道:“他们正面的的教派名字,在明面上,是叫做‘新|约|教|会’,而分出去的旁支则是以‘新月’为名,十多年前‘新月’旁支作乱,‘新|约|教|会’求助于天师府,整件事以一个姓虞的妖女死去作为落幕节点。而现在,这个旁支‘新月’又重新‘复苏’了,他们正在研究实践让人死而复生的办法。” 萧情脱口道:“这怎么可以,天师界的大忌就是混淆生死!” 此时,过道两旁的方洞里,一只只枯白的手又伸了出来。红衣长发的女人像四脚着地的动物似的,慢慢地爬了出来。先前走廊上狂风大作,将她们逼退回了方洞后头的为止空间里,此刻她们又阴森森地爬出来了。 萧情轻声道:“所以,这里就是‘新月’的大本营,而这些女人,就是‘复活死人’的失败试验品?” 过道里窸窸窣窣的攀爬声,拥挤而又“密密麻麻”地响起来了,无穷无尽的,似乎更远的地方也有类似的声音在逐渐响起。这里,到底有多少穿着红衣服的古怪女人呢? 这些女人,都已经半个身子从洞里爬出来了,锁链叮当声不绝于耳,此时,何太哀和萧情才看清楚,原来,这些女人的脖子上,全都像是拴狗一样拴着项圈,而那项圈的铁链另一端,是在墙壁之后,也不知锁在何方。 萧情握紧守正剑,表情变得极为凝重,他攥紧了握着木剑的手。桃木剑能除污秽,世间所有鬼怪莫不惧怕,可面对眼前这些似人非人又似鬼非鬼的红衣女人,他手中能辟百邪的桃木剑,果真可以派得上用场吗? 何太哀“咦”了一声。 萧情整个人高度紧张,一听何太哀这边发出声响,立刻问道:“怎么了?” 何太哀:“你有没有觉得——” 萧情:“什么?” 何太哀:“这些女人,有点像花长老?” 萧情:“……?!” 萧情气得七窍生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净说这些有的没的!!!” 何太哀:“不,我没跟你说笑,你看这些女人,统一的全部都是红衣红裙黑发。冷不丁一眼看去,如此背影,一个个都跟花长老似的,你看,她们头发长度都差不多,花长老好像也是这么长的头发。” 萧情从未注意到这点细节,此时被何太哀一提醒,发现居然好像真的是如此。他也形容不上具体是什么感觉,就只觉得头皮发麻,好像有一口冷气倒灌进了他的心口似的,让他一时半晌没了言语。 他攥着木剑的手越发用力了,萧情轻声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花长老她?” 何太哀摆手:“我什么都没说?我就是觉得这些装扮挺那什么的。或许也是凑巧吧。” 萧情:“……” 萧情瞪了何太哀一眼:“没空说这些了!她们来了!” 无数红衣女人缓慢地爬出,行动间无论如何都不大像是个人,萧情一步冲出,正要出手,地上忽然涌起黑色的“浪潮”,像是流水,又像是石油这类的东西,但确实是液态的,它们就这样挡住了红衣女人的行动,以非常粗暴的方式把这些女人全挡回了方洞里,然后仿佛堵狗洞似的,把那些洞全堵上了。 萧情一个急刹车险些摔倒,他扭头看何太哀:“你?” 何太哀说:“先挡着吧,她们给人的感觉太奇怪了,不太好下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萧情默默不语,何太哀也不再说话,而是从怀里摸出囚着鬼蝶的蝶笼。蝴蝶翩翩而飞,竟然显示小怜目前是在他下方的位置。 何太哀皱了一下眉,他操控黑玉去攻击地面,但毫无反应。他的能力本来就不以攻击强度见长,现在简直束手无策。 “师兄。”何太哀道,“你有办法破开地面吗?” 萧情道:“你要破开地面做什么?” 何太哀:“我要去下面。” 萧情:“去下面做什么?” 何太哀不说话。 对方这简直咄咄逼人了,是本来性格就如此,还是说—— 不信他? 现在只有两个方案。要么甩掉眼前这个天师府的弟子自己另找他路,要么借助眼前这个人的能力,快速敲穿地板去找小怜。对方跟晏临组队外出历练,就医院的情形来看,当时在医院死掉的是属于小辈弟子,眼前这个萧情和晏临应该是同辈,或许两人都是带队的,一正一副倒是比较合理。 所以,这个人作为天师府弟子应该也有几分手段,只是不知是偏重什么方向的,如果是辅助类的,那还挺讨厌的。 何太哀想了想,说:“萧师兄,你是不是没办法砸开地面?无妨,这事跟我直说没关系,我不会跟其他人讲的。” 萧情看向何太哀:“谁说我做不到?你要破坏哪块地方?” 第284页 何太哀指了指自己脚下。 萧情轻哼了一声,走到何太哀身旁,他一拳挥出,黑暗中紫电迸发,霸道威猛至极,但却是冲着何太哀来的! 黑玉无声无息如鬼魅一样出现在萧情身后,何太哀早有准备,黑玉迅猛地扣住萧情的手肘,硬是令萧情的攻势改道,变成一拳锤在地面上! 何太哀呵呵笑了一声:“萧师兄,看来你修行不太行啊。” 萧情大怒:“谁是你师兄!你别以为你遮了气息我就认不出你了,你是何太哀吧,你是鬼!” 何太哀这回是有些惊讶了:“你认得我?” 萧情更气了:“你居然不记得我了,五年前‘游戏’里我跟你动过手!” 何太哀回忆了一下:“不记得了。” 萧情再不言语,而是非常干脆地又是一拳锤出,丝丝紫电流泻而出,整个过道的温度都好像因此上升,无数气流坍缩,至刚至阳,直劈向何太哀! 一道黑玉长墙自地面而起,如黑色浪头一般直接扑向萧情,无可阻挡地拦住了萧情的“风雷绝”。 冰冰凉凉的黑玉拥有液体的形制,却远比固体还要结实,而且动作还相当灵活,它不仅挡住了萧情的攻击,还持续向前涌去,直接裹住萧情,愣是将人裹成了一个只有头露在外面的“木乃伊”。 萧情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何太哀压制住,整个人都呆住了。 虽然方才那一记带紫电的攻击砸中地面之后没有反应,但何太哀还没有放弃,因为仅仅是一记拳头的攻击力或许还不足,但说不定多砸几拳就能把地面砸开。如果这样还不行,再说放弃也不迟,毕竟砸穿地面创造出来的通道肯定是最快,寻找其他下通路线有着太多不确定性,谁知道中途会生出什么变故? 何太哀看着萧情的表情,觉得很好笑:“嗯,你别看我这个样子,我现在还是有点强的。” “是吗,是有多强?” 何太哀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在他身后突然开口,其声宛如冰玉相激,带着说不出的冷意。紧接着无数金光纵横,有如天罗地网洒下,根本来不及撤逃,何太哀就被锁困在金网中央。 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何太哀慢慢地回转过头去看。 砾砾闪烁的金线交错之间,这一走道的阴森昏暗尽数被驱散,诡异阴森的气息的消弭了,只见有人分丝穿线而来,身上套着一件黑色外套,上头有白鹤展翅的图案,眉目神色冷淡至极。 萧情惊喜道:“虞师叔!” 何太哀猝不及防见到虞幼堂,吓得心脏险些骤停。他慢了好几拍才想起要遮掩形迹,但对方显然已经看到他了。 虞幼堂扫了一眼何太哀,冷哼一声:“幻象?” 言毕,暗藏无尽杀意的金光锐利地直刺何太哀而来,是要将人绞杀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下手利落死情缘 第130章 新约双生07 何太哀一看情形就知不妙,他立刻凝出黑玉护在身前。只是没想到虞幼堂灵力操控比之昔日更为恐怖,而且上来就是下死手的狠招,他甚至都来不及做出挡护举动,就直接被锋若利器的丝线切了个正中。 死亡的来临是如此突然,何太哀摔倒在地碎成块之前,还保留了一个完整的人形。他倒地的瞬间看向虞幼堂,两人的视线对视了一瞬,看到对方表情冷的就像是雪光映着寒铁,但目中宛如冰河碎裂似的,泄露出了一点不解的困惑情绪。 要不是刚刚自乱手脚反应动作慢了,虞幼堂也不能这么切中他。算了,本来他也不是很怕死,死着死着就死习惯了,而且每死一次还能更强一点。大概是每次死都死得不是很情愿,是带有怨意的,导致他死着死着还变强了。 萧情还被残留着的黑玉缚着,见状他立刻叫好:“虞师叔杀得好!这家伙就五年前‘游戏’里那个何太哀!明明据说是死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又活了过来,他刚刚还假扮天师府的弟子接近我,幸亏被我识破——” 虞幼堂怔然:“你说他是……” 一句话停在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萧情原本还很喜悦,但他看到虞师叔忽然变了脸色,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觉得疑惑,他原本正要说些什么,只是眼前异象突生,萧情表情瞬间扭曲:“虞师叔,鬼、鬼、鬼——” 重新复活的何太哀一手摸到被切碎的蝶笼,里头黑色的鬼蝶已被切成整齐的两半。说来也是奇巧,“错金银”切杀而来,所布罗网也非多细密,到底还是留了大段空隙的,何太哀身上带着的瓶装“红泪”碎片没有被破坏,偏偏就是最重要的蝶笼被切中——他死了不要紧,鬼蝶的线索却是绝对不能丢。 何太哀简直悲从中过来:“虞幼堂,你把小怜赔我!” 他还没悲愤完,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毫无预兆地摸上了他的头,好像是只手。 萧情所惊异的画面非是何太哀的“死而复生”,而是整个过道里,忽然涌现出了无数黑色的漩涡,或竖或立,角度各异,甚至还有叠加在一起的。这些黑色漩涡里伸出数双苍白的手,红衣女人们自这些黑色漩涡里,宛如下饺子似的纷纷坠落而出。 何太哀此回感受到摸他的东西,正是一双自他身后漩涡里涌出来的手。 枯白的女人手,抓住了何太哀,企图将何太哀往漩涡里带。但何太哀岂是那么容易被拖走的,反倒是对方被他从漩涡里拉扯出来了一截。但也正是如此带出了连锁效应,那名拖拽他的红衣女子似乎恼了——如果她确实还残留自我意识的话——黑色漩涡猛然间扩大,直接将何太哀兜头吞下。 第285页 一瞬间空间转换,何太哀再睁眼时,瞧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很狭窄的空间里,这个空间里长满了红色的彼岸花,它们看起来比其他地方的花朵颜色更鲜红,更妖异,也显得更加得不详。 那个拖何太哀来此处的红衣女人,此时还“亲密”地搂着何太哀不放。他倒是不怕这女鬼,事实上,最后会如此轻易地被漩涡吞没,也得是何太哀配合。先前宋枝会使用这招,正是宋枝将他和小怜拆散,如今这招又再现,想必跟宋枝有关系。 何太哀已预备动手打算将红衣女人扯下来“拷问”一番,没想到他手都还没抬起来,面前虚空之中忽然一道碎纸的声音响起。 笔直的黑线乍然浮在空中,一双修长干净的手从黑线之中探了出来,伴着咿呀嘎吱的碎裂声,竟活生生将原本只有一道的“黑线”给撕得大开。 在何太哀目瞪口呆的视线里,虞幼堂自里头一步踏出。他看见何太哀了,那五年过去似乎没有太多变化的脸,神色一沉,随后大步踏来,扯下何太哀身上的红衣女人,连看也不看一眼就丢了出去。 何太哀猛然回神:“干什么干什么,那个谁我还有用,你别打坏她!” 虞幼堂五指收拢,空中有纤细到肉眼难辨的“灵线”网住了红衣女人,他由始至终就没分神看过其他事物半眼,只是盯住何太哀:“我没对她动手。” 何太哀被看得有些不大自在,他轻咳了一声:“我知道,你要是动手,我之前的下场,就该是她现在的下场了。” 虞幼堂:“……” 何太哀、虞幼堂:“你——” 两人没料到大家会同时开口说出同样的语句开头,顿了顿,是在等对方先说话,结果未曾等到只言片语,于是只好开口:“你先说——” 没料到又是异口同声。 何太哀跟虞幼堂沉默了一瞬,然后又同时张口:“我——” 何太哀、虞幼堂:“……” 这下子何太哀笑了:“嗯,那我不客气了,就我先说吧。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一定要帮我。小怜被‘新|约|教|会’的人抓了,她现在就在这里,虞师叔,你肯定能帮我找她的,是不是?” 听了这话,虞幼堂半晌没得言语,良久,才道:“小怜和你一样,你们这些年,都在一起,都没事吗?” 何太哀思忖好一会儿,含糊应道:“嗯。” 虞幼堂:“为什么没来找我?” 何太哀怔了片刻,随后扭开头道:“你我非亲非故的,我找你也不合适。”他快速岔开话题道,“对了,关于小怜的事,你听我说。” 部分事情没讲,但有关小怜的大部分内容就是如此了,何太哀讲着讲着,忍不住盯着虞幼堂的脸看了一会儿。若非多方印证的确是过去了五年,光看虞幼堂的脸,就感觉跟多年前完全没变化,谁能想到这中间竟过去了五年?时光好像没在虞幼堂身上留下印子。不,或许也是有的,感觉虞幼堂比以前话要少许多,整个人都沉默不少。 这是变得更加成熟冷静了?好像也不是这么个形容。 讲完这一切,何太哀轻咳了一声:“事情就是如此,原本我有办法追踪小怜踪迹的,不过现在是不成了。目前整件事变得很复杂麻烦,但不管怎样,我们都必须得快点寻找线索把她找回来。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 何太哀指了指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被割裂得一塌糊涂,只能说是还勉强挂在他身上的衣服,正是对方之前用“错金银”织就的罗网杰作。 虞幼堂闻言,轻轻抬眼,他动手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印有白鹤图案的外套,就要往何太哀身上盖。 何太哀一惊,连忙按住虞幼堂的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虞幼堂轻声道:“不是这个意思?” 何太哀小声道:“你看我这衣服碎得也不是很彻底,感觉还能抢救一下。你那个——”何太哀声音越说越低,“你那个‘错金银’好像挺厉害的,一定有很多功用吧,能不能替我缝一缝?” 虞幼堂:“……” 何太哀小心翼翼观察虞幼堂的表情,最后失望道:“不行吗?” 虞幼堂:“……” 虞幼堂:“可以。” 何太哀用黑玉铺出一块清净之地,然后他在上头坐下,招呼虞幼堂:“坐下缝?” 虞幼堂神色不变,面对何太哀坐下。 这气氛沉默之中,何太哀有一种很尴尬的感觉,他没话找话:“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对了,你在学校里当上校草了吗?” 虞幼堂那张不俗面容上的神色非常淡,但意外并没有显得很冷漠:“什么校草?我不知道。” 何太哀失笑:“也对,你根本就不关心同学,也不知道学校里流传的八卦新闻吧?” 虞幼堂道:“我确实不关心这个。” 他说完这句话,微微倾身,是伸出手按在何太哀胸口衣衫的破损处。 何太哀莫名紧张地咽了一下唾液。 虞幼堂本是低头看着何太哀的衣服,这个时候他缓慢地抬起眼帘看向何太哀。虞幼堂的目光很多时候会给人压力,让人有种莫可逼视的感觉,但他的目光并非是鄙夷、傲慢、甚至,或者是别有用心的打量,他的眼睛很明亮,目光很干净也很直接,看人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正是这种没有任何迂回余地的直视,所以很多时候才会让人招架不了。 第286页 谁的心里没有一点弯弯绕绕呢?在这种目光之下,仿佛无所遁形,自然便有了一点狼狈之意。 虞幼堂直直地看着何太哀,并非是什么质问的口气:“你穿的是我师兄的衣服?” 何太哀:“……” 何太哀这身衣服,自然是温婪的。他一个鬼,出门在外无需吃喝,所以这次出来背着的背包里,除了一些制敌可能用到的道具,剩下就全是衣服了。虽然他很讨厌温婪,但仍旧是把温婪衣柜里的衣服能打包的都打包带走了。姑且算是报复吧,但也不尽是如此。 吃人血肉是鬼的本能,尤其是一旦尝过“荤腥”,便很难再克制。所以天师界有一句名言,“鬼吃人就跟赌博出轨一样,有一就二三四无穷系列,断没有只吃过一个人的事情发生,只存在阶段性不吃人的情况”。 由此可见鬼怪对活人血肉有着怎样的贪欲。 但签了契约成为“鬼奴”的鬼怪又会好一些,主要是契约的作用,契约主人本身就是以自身精气在供养鬼怪了,所以“鬼奴”对活人血肉的渴望,并不像野生鬼怪那样强烈。 只要离自己的主人近一些,感受到主人的气息,“鬼奴”总有些不该有的血腥渴望,也能被压下大半。 ——此事前提是主人在身边。 而如果主人不在身边,那么带上沾有主人气息的物品在身侧,便也可压制一二。 何太哀此次出门自然不可能栓上温婪走的,但他怕路上出现什么意外,他可没有想要吃人的打算,所以翻遍温婪整个住所找有温婪气息的物品,且气息比较浓厚的,找来找去也就这些衣服了。当然,何太哀带走之前也是想到过了,这些衣物有很大可能是温婪穿过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 不过看着还算干净,所以也就别计较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对,不拘小节。 此时这件事被虞幼堂当面直接点出,何太哀只觉全身血液回流,有种极难言表的尴尬和羞耻感,反正就很不想承认这件事,尤其是不想让虞幼堂知道。 他故作轻松道:“天师府衣服都一样的,你怎么这样猜测?我就是从随便一个小弟子身上扒下来的,怎么会是温掌门?他那样一个恨不得杀了我的人,而且我又打不过他,我看到他,真是逃都来不及,哪有可能摸得到他的衣角啊。” 虞幼堂伸手抚上何太哀的衣领处,隔着衣料点在何太哀的锁骨之间,他淡淡道:“嗯,这件衣服这地方被我划破过,所以,是我缝补的,我认得它。” 作者有话要说:冲鸭,加油写嗷嗷嗷 完结之日快来! 第131章 新约双生08 虞幼堂伸手抚上何太哀的衣领处,隔着衣料点在何太哀的锁骨之间,他淡淡道:“嗯,这件衣服这地方被我划破过,所以,是我缝补的,我认得它。” 何太哀:“……啊?” 何太哀立刻回神道:“温婪居然逼你给他缝衣服?他还要不要脸!” 虞幼堂不语,只手指重新移位至破损处。 “错金银”以藏针手法缝补衣物,这架势一看就不是新手,因为一般大家没特意去了解学习过的话,上手基本都是朴实无华的“平针法”,能用平针法之外的缝法就显然不一般了,关键虞幼堂还缝得特别整齐娴熟。 何太哀震惊了一瞬,心想,虞幼堂竟然这么居家?别说男生了,这年头很多女孩子怕是连针线都没碰过吧。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虞幼堂重新垂下眼帘,专心致志地缝补了起来,过了半晌,他开口道:“师兄没逼我。是我划破了他的衣服,替他缝补,也是应该。”顿了顿,忽然说,“我也给你缝了。” 何太哀:“……” 为、为什么说的好像他在吃醋一样?他才没有啊!不用跟他这样解释的! 何太哀十分不自在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我们这个情况又不一样。这不是没办法吗,如果备用衣服在手边,我直接换一套就是了,哪怕要缝补,我也肯定自己动手的啊。才不像温婪这种人,居然心安理得躺着等人给他缝,他可要点脸。” 虞幼堂闻言,不置可否,只是安静地缝完何太哀正面那斜切而下的破口,然后淡声道:“你转个面背对我,不然后面我看不到缝不好。” 何太哀一惊,一只手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后腰,因那儿有一个“温”字的鬼奴的印记,他现在满脑子就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个印记绝不能被虞幼堂看到。 只是,他这动作突兀得无论如何都像是欲盖弥彰,眼见虞幼堂的目光睨过来,何太哀一个激灵急中生智道:“啊,我好像是刚刚不小心扭了腰,呵呵呵呵呵呵呵,正要转呢,没想到一转就有点痛,你这个——这个,等我慢慢挪一下。” 虞幼堂:“……嗯。” 何太哀一只手撑在腰后,小心地盖住那个“温”字,然后转过来背对虞幼堂,可是,变成背对的姿势之后,他发现这个姿势比之前面对面还让人感觉糟糕。因为看不见的状态让人极度没有安全感,把后背交给对方,尽管没有这个必要,但他仍旧忍不住很在意地会要去猜,一会儿虞幼堂会先触碰到哪里。 或许正是这种集中力让人变得异常敏感,当虞幼堂抚上来的时候,何太哀颤了一下,就觉得,很痒。 这种痒介于可以忍受和不可忍受之间,可无论如何,他都把这点感受给强行压在了“能忍受”的定义范围内。因为他认为,这就应该是可以忍受的。 第287页 自他们两个见面,何太哀就感觉到一种十分微妙的尴尬气氛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发酵。太尴尬了。所以他今天最开始看到虞幼堂的时候,他的反应就是逃走不想见,大概是因为已经预感到这种尴尬的局面。 不过,越是这个时候,一个成熟的人,就越是要装出非常自然的样子。毕竟,至少眼前气氛虽然微妙尴尬,但至少达到了一个微妙平衡,他这个时候要是做出什么不自然的反应,这种平衡就要被打破了,而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想看见这点平衡被打破的。 就在何太哀用尽全身力气忍住那点痒意假装平静的时候,忽然听到虞幼堂在他身后开口:“如果你不想说——” 何太哀提着的一口气猛的松懈下来,说话尾音居然有点打颤:“什、什么?” 虞幼堂:“……” 虞幼堂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有些事情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你。” 何太哀一愣,然后说:“嗯、好、好的。” 说完之后他心想,妈的,我结巴个球。 然后又想,完蛋了,气氛越来越尴尬。 补完上半身衣服,接下来就是要补下|半|身,到此时,何太哀才反应过来如此一路补下来,他岂不是等同于被摸遍全身?啊,当然,他根本没什么好摸的。但此事如果是搁在一般朋友身上,他毫无心理负担,可面对虞幼堂吧,这个情况就有些特殊…… 不过,虞幼堂也没做什么。对方真的就只是——很认真地帮他补衣服而已。而他在这里想七想八的,是不是很自作多情显得特别自以为是? 出于种种纠结考虑,何太哀愣是胆怯地一声没吭,就这样在尴尬的气氛里,把衣服给补完了。 补完衣服的瞬间,他便假装若无其事地起身快速走到了红衣女人的身边,然后一脸轻松地说:“我来检查一下线索。”面上虽然表现得那么轻松,心中却是哀叹不已,太尴尬了,他要窒息了。何太哀甚至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与其如此,还不如跟温婪在一起被温婪烧成骨灰撒土里来得干脆痛快。 正这样想着,手底下红衣女人突然挣扎起来,一时间黑发缭乱拨散,竟露出了她后背血淋淋的破损处,好像被人活生生挖去了一大块肉。 何太哀皱了皱眉:“虞幼堂,你是为什么来这里?这些红衣女人是什么身份,你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虞幼堂踩踏过一地的彼岸花也走了过来,他居然真的知道答案:“她们全是‘新|约|教|会’的祭祀。” 何太哀眉皱得更深:“每一个都是?” 虞幼堂“嗯”了一声:“使用过度被用坏了的,就会被丢在这里。” 什么叫做使用过度?什么又叫做被用坏了? 人不成人,而只是一件件工具而已吗? 虞幼堂看出何太哀的疑惑,轻声道:“新|约|教|会在进行人体炼成。” 新|约|教|会一直以来,都是个宣传爱与和平的教会。它的源起传说只有一个,但由于众人对传说解读不同,于是便有了彼此教义有所区分的分支教会。其中,信奉者最多的,逐渐被非信教之人定义为“新|约|教|会”的“正统”,当然彼此分支教会从来都不认同。 十多年前,名作“新月”的分支起乱,其手段血腥恐怖,令人至今回想起来,都要摇头叹息。当年事情终结之时,这些乱党基本死绝了,没死的也全数被关押了起来。好长一段时间里,“新|约|教|会”的人听闻“新月”二字就会变了脸色。 可时光悠悠,近些年,竟又有人在私底下传道“新月”,并且拥有了不少信众。前段时间,闹出了一起影响甚广的灵异灾祸事件,虞幼堂前去处理,倒是没想到居然抓获了一名信奉“新月”的教徒。 从这名教徒身上,虞幼堂知道了“新月”的死灰复燃,并且,近些年间发生了那么多叫得上名字的灾难性灵异事件,基本都和“新月”的地下活动有关。 他一路追查,发现当年传道“新月”扇动众人的罪魁祸首竟重出人世,潜伏在“新|约|教|会”之中,并成功谋取到最高权利,将整个教会由上至下慢慢渗透腐化,逐渐的,竟是把“新|约”都变成了“新月”发展的温床。 按理来说,至少明面上是如此,那位罪魁祸首早就死透,如今作乱的这个,也不知是有人冒名假扮,还是此人真的又出来作祟。 整个教会已彻底沦为“邪|教”。人体炼成无论是在科学界,还是在异能世界里,都属于禁忌领域,是绝不可触碰的,偏偏这些人肆无忌惮,颠倒阴阳,逆转生死,祸乱者,便是以“永生不老”以及“复活亲友,得享重聚天伦之乐”为诱饵来诱惑教众,而受到诱惑的教众,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因为大家都知道生命无价,不论是延长某一段鲜活生命的长度,还是从虚无的死亡深渊里将一条已逝的生命重新挽回,这都需要付出代价,甚至越是艰难,越是血腥,才让人越有真实感。 每个月,“新|约|教|会”都会在新月之时,举办一场盛大的与“复活”有关的仪式,名曰,“血华新月礼”。 “复活”的手段如今尚不完善还在摸索的过程之中,越是核心高层人员越知其害,但底层教众是不知道的。何为底层?自然是其人脉关系、自身才华、积蓄钱物等方面都无突出特征的,不能为教会提供更多助力,浑身上下也只剩信奉忠诚的教徒。 第288页 这些教徒被挑中成为“新|约|教|会”人体试验的免费试验品,当然,文字矫饰之后,他们就成为了被“神”选中的“幸运儿”,有幸可以获得神赐的力量。 一月一度的“血华新月礼”上,除了“试验品”,还有不少“幸运”的“底层教徒”经过规则极其严格条件极其挑剔的选拔竞赛,有幸获得“观礼”的资格名额。如此目的很明确,既通过“资格”筛选对教众进行一番定期的驯化,又通过“血华新月礼”的血腥诡秘性,增加教会形象的恐怖“神性”。 少量的教徒见证“奇迹”之后,这些人为了维护自己的“殊荣”,彰显“优越性”,必会以更为夸张的言辞来赞美新月。教众的忠诚和狂热,是需要通过彼此“刺激”才能快速养成。有了忠诚和狂热做支撑,也就变得很好管教。你可以让他们“死”就“死”,要他们“生”便“生”,免费又虔诚的试验品,这些“底层教徒”的用途,也就只有如此了。 而举行“血华新月礼”的“祭司”,这项祭司人选,又是一项“殊荣”外放。 被选中者,必为女子,需得长发不得烫染,年龄在二十八至四十岁之间,参加选举时一律需得红衣红裙红鞋装扮。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的条件限制。但,这只是第一层基本条件筛选,后头还有不为人知的更进一步筛选手段,也只有通过第二层筛选的人,才能成为合格的祭司,可这相当艰难,生存概率是十难存一。 凡未通过者,全数都被“遗弃”在了这里,她们也就是这些数不清个数的红衣女人们。 何太哀沉默了一会儿,问:“那如果成为祭司,便没事了吗?” 虞幼堂答道:“不出十二个月,必死。” 何太哀皱眉:“小怜她亲表姐也在这里,她当上祭司了。‘新|约|教|会’的‘洗脑’方式很成功,她肯定是不愿被我们‘救’的。” 虞幼堂面色不变道:“嗯,先救小怜,小怜这事不寻常,他们‘新|约|教|会’恐怕别有阴谋目的,至于其他,一步一步来。” 何太哀应了一声,随后又指了指面前红衣的枯瘦女人,同虞幼堂商议:“我本来想从她口中打听点事情出来,不过,我是根本没法跟她交流的,你有办法没?” 虞幼堂微微颔首:“我试一试。” “错金银”牵缠住女人,将其网住吊高,随后,虞幼堂从中引出一条看起来颇为特殊的“丝线”,铂金色,有光华闪烁其中,流光溢彩的,十分漂亮。然后,这一点丝线便没入女人眉心之中。此乃“灵识之线”。 虞幼堂眉头微蹙:“她脑子里太混乱了,就像是被搅拌过一样,我以灵识导之,也无法诱她说出什么。” 何太哀沉默。 随后,何太哀又问:“我想去到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过道,小怜就在那个过道的下方,你有办法回去吗?” 虞幼堂道:“空间转移不是我的长项,这恐怕不行。” 何太哀:“……” 何太哀忍不住问:“那你刚刚是怎么跟我来这里的?” 虞幼堂:“是跟在你后头来的。黑色漩涡是有转移空间的功能,转移一次就会关闭,只要趁它没关上的时候,把它强行撕开就好。” 何太哀:“……” 何太哀扶额:“所以,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四面都堵住,这挺烦的。那这样,我们一起强行挖个通道?我的黑玉防御还可以,可以用来巩固,也就不怕有人从中作梗把我们通道给压塌填上,还是比较有安全保障的——” 他正这样说着,虞幼堂忽然挡在了他身前。 何太哀感到奇怪,便循着虞幼堂的视线看过去,然后他便吓了一跳,因为这狭窄的空间内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的又多了一个红衣的女人。 那女人倒挂着趴在顶上。上头的彼岸花开得极其茂密,女人除了头脸高高抬起所以露了出来,其余的身体躯干都被“尸花”给埋没了。 她的头发像一挂帘子似的,因为地心引力而垂落下来,配上她一张倒转的,面无表情的脸,画面显得十分诡异恐怖。 比起其他女人的枯瘦,这个女人看起来更健康,更丰满,给人一种十分微妙的,类似于“她目前还很新鲜”的奇怪感觉。 而她的出现完全没有一点预兆和声响,就好像是她原本就一直长在这儿。女人静静地又看了何太哀跟虞幼堂一会儿,随后相当灵巧的,就这么从上方跳了下来。 她就像是一只猫咪从高空坠落由始至终都能四脚着地落下似的,无论是动作姿势,还是不发出声响这点,都很类似。总的来说,就是尤其得不像人,但她又的确拥有人形外貌,所以越显怪异。 双手双脚着地的红衣女人,像个动物似的匍匐在地上,何太哀看清楚女人全貌的时候,呼吸微微一顿,心中冒出了“果然如此”的想法。 只见红衣女人的后背衣料撕裂开来,露出白皙的肌肤,透过破损处可以看到,她的背上,居然无比诡异地长着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血淋淋少女! 这少女不是正常女孩子的身材比例,她只有人的小臂长短这么高。此时此刻,她身上全是干涸了的血迹,说不清这些是她自己的还是别的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双手被人砍去,双目被整个剜去,于是脸上非常恐怖地留下了两个黑漆漆的凹洞,连眼皮都被剜得干干净净。 第289页 怪异的沐血残疾少女,冲何太哀跟虞幼堂两人张了张口,似乎要说话,可等她张了嘴,何太哀发现她的口中没有舌头,她的舌头竟也被人割了! 何太哀浑身汗毛倒竖。 是什么人对这少女做下如此恶毒行径?割掉人的舌头,是要人有口不能言,剜去双目,是让人眼瞎不能辨,砍去双手,是让人有冤不能写。偏偏都如此了,那人还让少女留下一条性命和双耳去感知外界,这是何等歹毒的心思? 便也就是在此时,双手双脚着地的红衣女人突然也张开口,她口一张,一只玄色的黑翅鬼蝶就这样自她口中飞了出来, 何太哀一惊,立刻以黑玉兜住半空里的那只黑蝶取回。 虞幼堂侧目,他并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只是多看了那锁在黑玉小笼里的黑蝶一眼:“小怜的蝴蝶?是线索?” 何太哀嗯了一声,正要再解释两句,却见背着残疾少女的红衣女人调转方向,然后无声无息地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朝着某一方向走去,并且,她在走了两步之后停下,回头看着虞幼堂跟何太哀,似乎在等他们跟上来。 虞幼堂示意何太哀去看那怪异的双生组合:“她们在等我们。” 何太哀仔细辨认了一下蝴蝶飞行的方向:“走吧,是同个方向。” 于是一人一鬼,外加一个似人似鬼的双生组合,就这样向前行走。说来也怪,他们明明是在不停行走的,但肉眼所见的空间始终都是那方狭窄的封闭空间。这空间就好像是载着他们移动的车子一样,无论怎么前移,都保持着相对静止的状态,也是诡异非常,兼之空间狭窄逼仄,着实让人倍感不适。 半晌沉默无话,何太哀感觉这沉默让那诡异的感觉越发明晰了,他忍不住开口轻声问虞幼堂:“你知道她们是怎么回事?” 所谓她们,自然指的是前头的“双生子”。 虞幼堂道:“这一点我没查到线索,我也不知。” 又沉默了一会儿,何太哀忍不住又开口:“我——” 没料到虞幼堂也在同一时间开口了:“我——” 停顿了一下,虞幼堂跟何太哀又同时开口:“你——” 居然又是同异口同声。 何太哀、虞幼堂:“……” 何太哀觉得很好笑:“这次换你先讲。” 虞幼堂:“嗯。” 何太哀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虞幼堂说话,他耐心地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到声音,便不由地主动询问:“你要说什么来着?” 虞幼堂还是没说话。 何太哀转头看过去:“虞幼堂,怎么了?” 没想到虞幼堂也在看他。 那是一张五官完美的脸,有着超越性别的美感,只是五年前气势极其凌厉,让人望而生畏,像出鞘之刀,而如今却内敛了,像是寒刀入鞘中。 甚至,此时此刻,或许是四周彼岸花映照——虽然是妖异“尸花”,但好歹也是花,而花么,总是有关风月,所以,虞幼堂这个时候的神色居然带着一点缱绻的温和之意,都接近于温柔了。 何太哀就听见虞幼堂说:“我喜欢你。” 何太哀:“……” 何太哀:“啊?!” 作者有话要说:糖糖你振作点,先喜欢上先告白就输了(喂 第132章 新约双生09 何太哀窒息。 终于还是来了。 或许他之前那么怕同虞幼堂见面,就是潜意识里在惧怕这件事。 他知道的……之前器灵给他看虞幼堂的记忆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又不瞎,虞幼堂表现得很明显了……但为什么要说出来? 他还以为他们之间的默契,就是完全不提不揭穿这件事。哪怕虞幼堂一时那什么情之所至,有时候表现得明显了一点,他努力假装没察觉到也就可以遮过去了。他之前那么努力地粉饰太平假装一切寻常,不就是希望一切维持原样,维持在什么都没发生在状态下? 而且,虞幼堂那么要面子要强的一个人,按理来说,不是应该就算憋死自己,也绝不会把这种令自己处在绝对弱势话语说出来的吗?究竟是五年过去虞幼堂变了太多,还是他根本就没有看准过虞幼堂? 何太哀感觉很混乱,他心想,这假装没听见有没有用?不行。他很怀疑如果他假装没听见,虞幼堂会非常耿直地给他来个二次告白。反正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索性他也把话摊开来讲好了。再说,虞幼堂都不觉得尴尬,他一个人默默尴尬得死去活来算什么事。 “我——”何太哀努力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结果一开口还是觉得好尴尬,“我不喜欢男生的,我还是喜欢女孩子……对不起,你很好,但——” 虞幼堂突然道:“是小怜吗?” 何太哀一惊:“没有。我对她那个——”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她就像我妹妹一样。” 虞幼堂“嗯”了一声,漆黑的眸子看着何太哀:“如果不是这次意外遇到,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和我见面?” 何太哀:“我一个早该死了的人来寻你,不过是平白添麻烦罢了。” 虞幼堂不语,半晌,道:“自从见面到现在,我似乎一直不曾问过你这五年过得好不好。” 何太哀假笑了一下:“也就那样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第290页 虞幼堂却是道:“你过得不好。” 何太哀一怔。 虽然他之前竭力否认,但虞幼堂大概还是看出他和温婪的关系非同寻常了。若他这五年落在温婪手里,必然不可能有好果子吃,因为他是鬼,因为小怜是他杀的,只这俩原因就够叫温婪恨他到死了。 他没说话,虞幼堂忽然又道:“你对我来说是个意外,似乎一直都是。不论是小时候的遇见,还是长大后读书时的重遇,又或者是现在的见面。甚至是发现我自己喜欢你,这些都是意外。我原本,也完全想不到会喜欢上和自己相同性别的人。” “本来这些话,我其实没打算说出来,或许这一生都不会说——” 何太哀十分恐惧地发现,虞幼堂居然要开始剖析真心,他立刻出声道:“不是原本不打算说吗?那应该说话算话,不能讲出来的。” 虞幼堂定定地看着何太哀:“你在害怕什么?” 何太哀呆了呆:“我没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谁说我在害怕!” 虞幼堂扭开头:“你不必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喜欢你,那只是我的事,和你无关。我不过是,想将这话说给你听一遍。之前我一度以为你死了,那个时候,我很后悔我没把这些话讲给你听。我以为我不会这样想的,但我确实后悔了。所以,我只是想弥补遗憾,将有些话说出来而已。只是这样罢了。” 何太哀根本就不能理解虞幼堂的想法。依他所见,他们两人之间的那点事情,足够成为朋友,但要论喜欢,哪至于?如果虞幼堂喜欢小怜、晏临,就还挺合理的,哪怕非得喜欢男的,那喜欢上温婪也更靠谱点,日久生情对吧? 喜欢上他算什么事?鬼迷心窍吗。 才刚告白完的虞幼堂重新转过脸来,他似乎真的就只是来告知何太哀的,完全没其他的打算,甚至,他的表情在此回告知完之后,变得非常冷淡,哪像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面对路人也不过是如此了。 神色冷淡的虞幼堂,无比冷淡地启声问道:“救出小怜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何太哀停顿了一下,“我还没想好。” 虞幼堂开口道:“你可以随我走。” 何太哀暗暗吃惊:“什么?” 虞幼堂补充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跟我离开这里,之后我能帮你做形迹遮掩,如果是跟什么人签了什么契约,我也可以想办法帮你解除。这样,你以后就真正自由了。” “……”何太哀抬目,“我现在可是个鬼。” 虞幼堂:“我知道。” 何太哀:“我是鬼,你不担心我作乱做坏事吗?” 虞幼堂:“你不会。” 何太哀忍俊不禁:“这样信任我?” 虞幼堂:“那你会作乱吗?” 何太哀笑了:“我不会。” 虞幼堂:“所以你会跟我走?” 何太哀:“……” 没等到何太哀回答的虞幼堂缓声道:“这事不急,你可以再考虑一下。等救出小怜之后再告诉我,也是一样。” 何太哀:“……” 感觉到虞幼堂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并没有要逼他立刻表态的意思,何太哀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 明知对方喜欢自己还答应此事的话,总有利用对方的嫌疑,显得自己好人渣啊…… 他感觉不是很舒服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入手滚烫一片,何太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脸红了。 他很崩溃地心想,我脸红了?我他妈脸红什么?! 以前有女生跟他表白,他也没脸红吧?为什么虞幼堂跟他表白他要脸红!他一点都不想脸红好吗!他怎么可以脸红! 然后他更崩溃地心想,那刚才他就一直这个样子跟虞幼堂说话???虞幼堂全看见了?那虞幼堂会是什么想法,该不会以为他口是心非也喜欢他吧?救命,简直令人窒息!他还要不要做人了,不对,他还要不要做鬼了?! 何太哀凌乱得要死,这一时心乱还没有个了结,前方的“双生子”却是慢慢停了下来,只见狭窄的空间尽头处,出现了一道鲜红色的门。何太哀猛然回神,他跟虞幼堂对视一眼,随后抢先道:“我先进!我进去查看一下有没有危险,你在外面先等着我。” 虞幼堂:“……” 虞幼堂道:“你不必勉强。” 何太哀摆手:“我像是会勉强自己的人吗?” 虞幼堂想了想,居然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好。” 何太哀正要去推门,没想到红衣女人拦在了何太哀身前。她背负少女,先一步贴住锈红色的大门,只见哗啦一声响,她背上的残疾少女,便如同夏日烈日下被烤化的冰淇淋似的,不过转眼之间,就融成了一滩血水。 这滩血水有意识地攀附上了大门。血迹流动,在大门上形成了一个极难言表的血色鲜润的花纹,充斥十分负面的,像是阴冷、邪恶、森诡之类的意味。 “呯”的一声,大门开了。 而门前失去背上少女的红衣女人,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她整个人变得枯瘦、干瘪,而后背处遗失了少女的位置,血肉模糊地下凹了一大块,看起来是个被剜去了大块血肉的可怖伤口模样。此时此刻,这个红衣女人,跟外头那些背上负伤的枯白红衣女人们,是完全一模一样的了。 第291页 原来,那些红衣女人后背上的伤口,是这样来的。 经过虞幼堂身边,何太哀道:“你放心,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不会有事。” 虞幼堂:“我——” 何太哀立刻又道:“我不是逞英雄,而且断后的工作更考验能力也更重要,我在前面探路不过是踩踩雷罢了。嗯,对了……” 顿了顿,何太哀道:“此事了结,我同你一道走。” 虞幼堂没料到何太哀会在此时给出答复,他猛然抬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何太哀。 何太哀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怎么不说话,难不成之前你说的都是场面话,其实根本没有邀请我的意思?” 虞幼堂不答,他抬抬手指,一线“错金银”缠住何太哀的腰。 何太哀低头看了看那根丝线:“你这是——给我拴狗链啊?” 虞幼堂:“……” 虞幼堂道:“不是,这地方怪异,如此不过是加一道保险,以防走散。” 何太哀:“那我便进去了。” 虞幼堂微微颔首:“好。” 何太哀一步踏入门内,他心想,越是心里有鬼才越要避嫌。他才没有心怀鬼胎,为什么非要避开?越避越有鬼。再说什么人渣不人渣的,这主要还不得怪温婪有病弄出那么多事来? 何太哀寻思着,鬼奴契约,温婪是不可能给他解开的了,要他在温婪和虞幼堂之间做选择,显然虞幼堂更靠谱。在契约一事上,虞幼堂绝对会帮他。而且,这事就是温婪先做的不对,那么师兄欠债,师弟偿还也算天经地义…… 啊呸,他到底在说什么?反正就是这样,他们就只是在单纯解决一项温婪遗留的糟心事罢了,没别的干系。嗯,对,就是如此。 何太哀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此时,他整个人已经进入门中了,门内的空间光线昏暗,一阵阴风冷冷吹来,幽冷潮湿的气息裹得人浑身不适,和遍布红衣女鬼的那个走廊上气息,倒是一样。 他不再想其他事情,专注于眼前,仔细打量四周,然后,何太哀发现此处是个巨大的半球体广场,竟然和之前举行“血华新月礼”的宴会厅构造几乎类同,只不过比起宴会厅,此处显得更肮脏诡异混乱,整个空间由无数纠缠不清的彼岸花缠绕构成,那花也不是鲜艳的妖红色,而是一种暗沉的,像是铁锈一样污浊暗淡的红,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腐朽衰败的腐烂气息。 沙沙沙—— 仿佛无数虫子爬动的声音,何太哀浑身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起来,他抬起头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正看到头顶那些密布的彼岸花,有如活物似的向着旁边散去,露出大片空隙空间,慢慢的,一张染血的巨大面孔就这样暴露在了何太哀的眼前。 如此巨大的脸,被彻底剜去眼球的双眼,无舌的口微微张开,这是一张饱含痛苦的人脸,是属于残疾少女的面孔,此刻的她“看着”空间下方的何太哀,神色凄怨,似有无数话语想要倾诉。 作者有话要说: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最要命 感谢在20200116 23:13:15~20200119 01:4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新约双生10 将整个屋顶占据了的巨大面孔,从上而下俯视着地面,这画面十分惊悚吓人,虽然有一个缘故是少女那张受过折磨的脸确实惊悚,但除此之外,所有事物但凡大到一个程度,就会让人忽视他本身的面貌,给人的印象就是统一的吓人震撼。眼前算是两种效应结合,所以显得格外吓人也就能让人理解了。 何太哀继续观察了一下,然后他发现,少女脸上那两个空洞洞的巨大眼窝,仿佛有着某种奇异的魔性力量,让人忍不住盯着看,就比如他现在,很有点要跟人对视到天荒地老的架势,简直见鬼了。 四周虫爬一般的沙沙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起,何太哀恋恋不舍地努力想把自己的视线撤回,忽然感觉身后有人,他几乎是立刻回神凝出黑玉攻向身后的人,但没想到等他回头,看到的居然是虞幼堂。何太哀收起攻势怔道:“你怎么就跟着进来了?” 虞幼堂皱眉:“你进来很长时间了,我在外面叫你许久,你都没有反应,我担心你出意外,所以便跟了进来。” 何太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进来许久?没啊,我进来不过几秒。” 虞幼堂:“这里有古怪。你进来后碰见什么东西?” 何太哀立刻反应过来:“没碰什么东西,就看到那个双生少女了,她——”眼见虞幼堂要抬头往上看,何太哀冲上前一把捂住对方的眼睛,“别看。你说你叫过我但我没反应,我那个时候应该就是在看她的眼睛,绝对是她的眼睛有问题。” 他们两人说话间,那顶上巨大的残疾少女眼眶里,却是毫无预兆地忽然滴落下一滴血泪。 四周景物在血泪滴落的瞬间移换变形,何太哀松开捂住虞幼堂眼睛的手,虞幼堂看向血河包围般的四周,得出结论:“这是幻象。” “幻象?那小怜是不是应该就在这里,只是我们看不到?”何太哀手中的蝶笼内的鬼蝶在笼中翩翩起舞,不偏不倚,不上不下,不左不右,并没有任何偏向性,仿佛小怜就在它身侧不远处,从而使得它失去了方向性。 第292页 小心翼翼地召出黑玉往周边蔓延探索,但诡异的是,但凡出了自身一米之外的范围,黑玉就被无尽的锈红色吞没,何太哀根本无法感知到黑玉究竟挪移到了何方,就好像凭空进入了某个无法突破的异次元里似的。 虞幼堂道:“是空间错位,单纯物理移动是无法突破限制。” 何太哀回头看虞幼堂,试探道:“你是有办法的对不对?” 虞幼堂没说话,只是手指勾了两下,纤细的金线向外刺去,他们眼前血色密布的空间半空处,就仿佛是人类受伤似的,缓慢地被切割地出了一个巨大伤口,然后一个白衣的少女就从外翻的“伤口”处掉落下来。 正是小怜。 何太哀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接,结果晚了虞幼堂一步,他本想将人接过去,结果对上虞幼堂一语不发看过来的眼神,何太哀干笑了两声便改了口:“嗯,小怜有你这个师叔护着,肯定更加安全,我就检查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一番检查下来,少女双眉紧蹙闭目不醒,先前身上受到的伤倒是都愈合了,只在肌肤上留下数线红痕,但之前显是伤到根本,虽说外伤愈合,可整个人仍旧很虚弱,可惜何太哀的背包弄丢,不然此时可以点燃香烛做补充。 然而就在此时,四周景象又是一阵波动,锈红颜色一重重暗下来,居然慢慢变成了何太哀跟虞幼堂重逢相遇的那个阴森黑暗走廊。只不过当时他们是在走廊中段的半途道路上,“前不着店不后着村”的,此刻眼前的景象,显然是在道路尽头处。 虞幼堂抱着小怜抬头道:“看这样子,似乎是有人想用幻象告诉我们一些事情。” 何太哀:“我也是这样想,而且感觉不是‘新|约|教|会’里那帮狂信徒留下的信息,至少现在我们已经将小怜找到,不如就留下来,看看这个幕后之人到底想跟我们说什么?” 虞幼堂轻轻点了一下头,说了一声:“好。” 眼前画面不动,只见道路尽头处的黝黑墙面正中处,突然旋出一个空空幽深的圆洞,一波红白黑之色乍然从洞中涌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红色是布料衣裙的颜色,白色是僵冷的四肢,黑色是散落的头发,竟是一群红衣女人被人像是被弃置垃圾那样丢入这个地方。 这种圆洞结构,是那种很复古的老旧居民楼里才会有的倒垃圾通道,由上至下笔直的一个圆管通道,每个楼层会在其上开一个口,高层住户只需把垃圾包裹好丢入通道里,垃圾自动掉到一楼收集处,也就不用人们提着垃圾专门下到一楼来丢弃了。 丢下这群女人的人在“垃圾通道”的上端谈话,他们的谈话声就这样传下来了。 “这次底下人送来的质量也太差了,全报废,没一个可用的,别说能选上当‘祭司’,就是能挺过两次刺激的货色都没有。” “啧,真是浪费,她们中间有一些长得还不错,还不如去当‘祭品’,依我看,倒是有很大概率会被教宗挑中。” “教宗只愿食用长得好看的处子,这些年纪大的,虽然部分外貌保持得还行,但还是不合要求,是不是处子,教宗一下就能闻出来,到时候挨骂还得是我们。” 说话声逐渐远去,墙上的圆洞重新闭合成为一堵死墙,不知过去多久,阴湿潮冷的过道之中,有红色的彼岸花逐渐生长出来。它并没有大片地生长,而是细细的一道,宛如一条红色的彩带铺叠在地上。 蜿蜒的红缓慢地没入红白黑的“垃圾堆”之中,这堆寂若死的“人山”动弹了一下,原本像是死物偶人一样的女人们纷纷立地爬动起来,怪异的肉物摩擦声响起,在这样的声音之中,所有红衣女人的后背之处,居然都开始慢慢隆起了一块蠕动的肉团,只是红衣遮掩看不出布料之下那蠕动的到底是什么回事。 呯、呯、呯—— 细小的爆裂声在空间里回荡,几乎所有女人都倒下了,她们的后背炸裂开来,红布碎裂,露出血肉模糊的凹陷伤口,活像是被剜去了大块的肉。 倒下的女人们面容迅速地干瘪消瘦下去,似乎被这怪异的“爆炸”给吸干了精血。她们像是被玩坏了的破布娃娃似的摔在地上,过道重新陷入死寂,然而不过沉寂两三秒,一道非常鲜明的布匹撕碎声在空间里响起,随后,有一个女人从尸体堆一样的倒地女人群里爬出。 她的后背隆起一大块,但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她后背处的那团肉并没有炸裂开来,反而是顺利地将红裙衣料给撕开,就宛如女人怀胎生子,又或者是可以用羽化成蝶的过程来形容,一团畸形的肉糜破开衣料艰难地长了出来,血淋淋的,头脸、脖子、躯干,还有残缺的手,一截小臂长段的残疾少女,面色痛苦地扬起脸,蠕动地着继续化形,逐渐和红衣的女人成为了一组诡异的“双生子”。 新生的双子虚弱地趴在地上,待几息过去后,异变稳定了,女人后背上的残疾少女抬起脸,她用被挖空的双目“凝视”着半空,随着她长久的凝视,空中突显出了一道黑色漩涡。 这一道漩涡宛如微型星系一样缓慢流转着,凝出漩涡之后,残疾的背上少女用力摇了摇头,紧跟着她的动作,她身下的红衣女人也跟着一起摇了摇头,这一对双生子面无表情地静站了一会儿,便迈步走入漩涡里。 场景一黑,再睁眼,已是穿越了漩涡,很奇怪的是,她们现身之地,乃是一处封闭的办公室,屋内桌椅皆在,但显然很久没有人使用了,上头堆着一层灰。 第293页 迈开脚步,这一组双生子毫不在意地在屋里溜溜达达地转着圈,可以明显观察到,她们在试图离开这个房间,然而房间里存在着某种看不见的结界,令她们无法离开。很快,这一对双生子就放弃了出逃的计划——如果她们的目的是出逃的话。 她们开始企图在房间里制造出噪音动静,但她们又似乎是很虚弱,比起动辄能将人撕碎的成型鬼怪,这有着躯壳的双子更像是体力普通的普通女人,除了形貌诡异吓人之外,没任何特异之处。 空间里逐渐出现了双生子的虚影,这似乎是代表着时间流逝的意思,眼见这一组双子开始逐渐变得枯白,像是被摘离了枝头又缺少水分灌养的植物,终于,门外出现了响动声:“谁啊,谁在里面?有人在里面吗?” 双生子拼命抓挠出声响,是在意图引起门外人的注意。 随着双生子的这般异动,门外突然就没声音了,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怎的。 过了一会儿,就在门内双子放弃的时候,钥匙插入锁眼转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门开了。 一名瘦小的中年男子惊疑不定地走了进来。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但什么都没看见,因为在他开门的瞬间,空间交错,屋内的双生子就这样凭空消失不见,所以他什么都没看到。 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绕着屋子检查了一圈,自然没任何收获,他不安地推了推眼镜,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老鼠?” 言毕,疑惑地走了出去。 门合上的瞬间,双生子重新出现在了屋里,她们拼命冲向房门,用力抓挠门板,没料到的是,那名看起来有些怯懦的中年男人,猛的将门重又推开了。他似乎压根就没有离开,一直就在门外等着房内的异动,连先前自言自语也只是装模作样为了让人放下戒心。 比起先前那般怯懦模样,此刻的中年男子面色阴沉凶悍,倒好像这才是他的真实面貌,先前那样老实人模样,不过是层伪装罢了。 他开门开得极用力,似乎抱着要把门后异物夹死的决心,但他开了门后绕至门板背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男人脸上的凶横之色稍顿,面露狐疑之色,他不放心地又检查了一遍,行动间不小心将门给带上了,瞬间眼前景象变换,毫无预兆地冒出了一个红衣的死人脸女人,与他面贴面地看着。 “啊!” 一声惨叫,中年男人开门落荒而逃。等他带了人再回来,屋里自然什么东西都没了。 而和他这回一同出现的,是个神色怪异的少年,以及一个看起来很威严的老头。那名进屋的少年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身上有一种十分诡异的似人非人气息,浑身上下散发着难以形容的邪恶感。 但少年这么古怪,老头却是正常的。 老头哑着声说:“最近好几个教会的转移点都出了问题,今天我们这里也出问题了?” 中年男人缩着肩,畏畏缩缩道:“我听到房间里有动静,还以为是老鼠,结果——” 老头:“结果怎么了?” 中年人眼睛骨碌一转:“结果看到一个白衣的鬼。” 他这话说完,就看到自己对面那个带着古怪笑容的少年表情抽搐一下,一只眼中的眼瞳就好像是被人一刀劈成两半的黑水银,扭曲成两个眼珠。 一瞬间,中年人感到一阵恶寒反胃,他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但吐出来的全是红色的彼岸花,小小只,小得不正常,没有真实的彼岸花会是如此大小,它们迷你的就像是一只只红色的血蜘蛛。 中年人惊恐地大叫起来:“不是白衣女鬼,是红衣服的!我错了,我不该贪心想要邀功!我看见的是个红衣服的女人!” 老头哼了一声,眼前画面陡然一变,四周全是暗暗沉沉的红,锈迹斑斑的彼岸花一朵缠绕着另一朵,姿态扭曲而恣意。同样锈迹斑斑的,还有悬在空中的锁链,被捆缚在尸花空间里的是个巨大的残肢少女,比虎鲸还要巨大得多,她双目被剜,舌头被割,双手被斩,身上斑斑点点的都是血。 先前何太哀跟虞幼堂见着她时,因为花海所隔,未见她下|半|身全貌,而她以袖珍形态出现在红衣女人们的背部时,又是半身长合的模样,原来,事实上,这巨型少女独身在外时,自下腹开始便被人斩去了,是以内脏和肠子都半截挂在外头。 铁锈锁链绞紧了少女的脖子,她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然而她越痛苦,有人就越高兴,一道含笑声在花海里响起,那声音很甜,像含着一块糖,然而因为刻意的做作,甜到发腻,让人反而感到不适了。 如此极富个人特色的声音,除了白羽,又还能是谁? “姐姐,你在地下住得还开心吗?我最近不是很开心,因为我最近在外头遇到一些让我不开心的事。我听底下的人描述,总觉得是姐姐背着我做了坏事,给我添了麻烦。” “为什么要给我添麻烦?是因为在这里住得不高兴了?不会吧?你以前说,一个人他拥有花朵,便可以不再需要神明,你只要拥有花朵,便全然心满意足了。那么现在,那么多那么多的花,你在这里不应该是满足得高兴死了?这里是你的极乐天堂,你为什么不能乖乖地,安安分分地好好享受呢?” 仔细分辨,有银白的柱子刺穿少女的躯干,将少女和血色的空间之顶给生生钉在了一起,对比少女庞大的躯干,这些柱子变得像是纤细的钉子一样不起眼。 第294页 沙沙沙—— 无数彼岸花从少女残缺的腹腔里掉落下来,花开花落,化为最原始的“尸花之种”。是的,她是尸花的培养基,无论最后这些尸花后来怎样异变,只这最初的源头,便都是在此。 白羽笑起来:“姐姐,你哭什么,是许久没见终于见到我了所以太欢喜还是怎么的?” 少女无声张了张嘴,她的眼睛里不断有血泪流淌下来,一滴滴的在下方的尸花之海里汇聚成片。不过,这些血泪很快就被吸收殆尽,然后转运到上层的宴会厅储备起来,用以“血华新月礼”的进行。 ——她是尸花之源,她是尸花之母。 一瞬间空间震荡尽数转黑,良久,空间里亮起一道微光,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一盏油灯被点燃了,虚弱颓唐的光亮,不情不愿地,自下而上地照亮了一张异常秀美娇嫩的少女脸。 女孩儿穿的不好,戴的也不好,人靠衣装,她穿得那么破烂,都还能如此美得出奇,可见是真的很好看,好看得简直和周围破烂的环境格格不入。油灯之下,少女微微低头,那浓秀的睫羽在脸上投下鸦青色的阴影,明明是夏天,她却怪异地围着个大披肩,还弯腰驼着个背,实在是让人不住扼腕,那么漂亮的女孩,居然是个驼背佬。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忽然,少女的后背处响起了一道声音,细细的,甜腻腻的,像撒娇,但又能叫人分辨出分明是个少年的声音。 这道声音暗藏雀跃,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欢喜大事一样。 原来,少女并非驼背,而是背着一个人。 但这样说来,就很奇怪了。因为看她背着的,最多不过一个小婴儿大小,可那如果当真是个小婴儿,又怎么会是如此说话。听这人说话,不管是语气还是声线,起码都有十六七了。 少女小心翼翼地收拾着东西,惶惶道:“小羽,我有点害怕。我们不去好吗?爸爸和妈妈也说了,让我们别出门的。” 只听少女背着的那人回道:“姐姐,你就是胆子太小了,妈妈爸爸他们说什么你就全听吗?他们让你死你也难道去死?哼。我们就是去看个热闹。别人都去,我们为什么不能去?他们明明自己也都去了,偏偏把我们锁在屋里,这算什么道理。” 少女还是迟疑:“可是,可是……” 她背后的弟弟说道:“好啦好啦,我们悄悄去,悄悄回来,不告诉别人,回来再把门重新锁上,谁知道我们出去过呢?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要进入一段时间剧情了_(xз」∠)_ 白羽同学变态专场 第134章 新约双生11 圆月当空,冷冷地下照,某间民宅小院角落里,一个破损用粗布又围整了一圈的木屋处,伴随一声锁眼开转的动静,咔嚓一声,门被人从里打开了。半掌宽的门缝内,探出了一只白皙柔嫩的手,它是如此纤细、秀丽,仿佛白玉雕刻而成一般,经月光染就,便带上一股凄美妖异之感,简直不像是活人会有。 只见这手飞速缩了回去,少顷,木门被人从里往外推得更开。 黑魆魆的屋内不见一丝光亮,根本让人看不清里头的状况,屋外明月相照都比这屋子里头要亮堂。就这样在暗与光的分界线里,一个佝偻的身影迟缓地从门里头移了出来,明明是大夏天的夜晚,寻常人穿短袖还嫌热,这人却是长衣长袖还披着厚重的粗布,竟从头到肩臂都裹紧了,头脸都隐藏在披布的阴影里,只看其行动的话,倒像个极度畏寒的老者。 六月初六天贶节,是镇上夏日最热闹的一天,白日里人们曝书晒衣,夜里则围绕着小镇城隍庙举办庆典活动,届时会有人盛装打扮舞狮,等到庆典结末之时,还会有烟火大会。 这焰火大会的是由各家各户募捐筹钱办成的,前几日有人上门收钱,偷偷溜出门在院内溜达的白家姐弟正巧听到此话,便说想去看,结果被白父锁死在木屋里。 弟弟不甘心,怂恿姐姐夜里溜出去,而这做姐姐的,虽然胆小很害怕,但对于弟弟的要求,她总是很难拒绝,而且难得弟弟这样好声好气地求她,所以到最后,胆小如她,即便被母亲叮嘱了那么多遍,却仍旧是撬开了门锁,背着弟弟违背父母意愿跑了出来。 白家在镇上,是个生活用度上还算过得去的家庭。 这户人家人口简单,家中老一辈的去世得早,白父白母小两口继承遗产过日子,先育有一子,后来过了些年,又生下了个女儿。一家老少对于这孩子的到来,相当高兴,只可惜小女儿生下来身体有异,在背部的地方长了一小块肉瘤。 镇上医生看了说一小块肉瘤不碍事,切掉就好,只是小孩子年纪小小的,并不适合动手术,不如等大点了再行事。 因这孩子算是白父白母老来得子,所以两人极疼这个女儿,当掌上明珠来宠的,至于当哥哥的,也很喜欢新得的妹妹,觉得妹妹细幼白小的,很有趣,一家人其乐融融,医生说,至少要到十岁才好动手术,大家便也就耐心等着。 眼见小女孩儿一天天长大,人出落得越来越美,仿佛都不像是他们白家能生出来的小孩儿。他们三人长相都很普通,但这个生来多长了一块肉瘤的女儿,却是“歹竹出好笋”,一天美甚一天,美得出奇。 第295页 街坊几个小男孩儿为了争夺他们家女儿的注意力打架,那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们自家人看这孩子看惯了,有时候都依旧会看得出神,更别提其他人。小女儿非常乖巧,也十分听话,可家中其他三人,在面对她的时候,却都逐渐生出了几分隐约的惧怕之意,因为每一件事都总有一个限度,一旦超过这个度,那就是事极必反为妖,而很快,出了一件事,使得他们再也不让自家的小女儿出门。 同镇的方婶拖着自家小孩亲自找上门,哭天抢地:“你看看你们家养的什么狐狸精!” 白父白母正要发怒辩驳,还没说话,先吓得“啊”了一声。 那女人硬是掰开身边男孩的嘴,像掰开一个烂掉被人用刀绞过内里的老蚌,一张血淋淋的口被迫打开了,小孩露出耄耋老人似的口腔,里头一颗牙也没。 换牙的年纪,缺一两颗,乃至三四颗牙齿都算正常,但一颗不剩,就极为妖诡,更何况这一嘴的牙似乎全是新拔,一个个血洞血淋淋的还在往外渗血,极为可怖吓人。 女人嘶叫:“你们女儿怂恿我家方二拔牙,就为了个有趣?!大家全来评评理啊!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狐媚,长大了可还了得!” 后来对峙,事情并非方婶说的这样。 原来是白家小女儿和人玩,当时一群人当中有个正在换门牙的小孩子说话漏风,她觉得有趣就笑了:“你缺了牙讲话好可爱呀。”结果方家的孩子在旁目睹全程,闷声不响就回家把自己牙全拔了,拔完了满嘴是血地来找白家小女儿,一张血盆大口活活把人吓昏过去。 是白家女儿的错吗? 方婶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大声咒骂,白父白母不住道歉,还赔上了好大一笔钱。此事过后,白家的小女儿就再没出过门,她被锁在自家屋子里不许外出,怕惹出事端。 小女儿一日比一日长得美,背后的肉瘤也一日一日增大。 终于,某日白母找到家里其他两人,她看起来脸色很差,神魂不属:“小语有些不对。”她颤了颤,“小语说,小语说要有弟弟了,还说弟弟在跟她说话。” 此话古怪,白父和白语哥哥第一反应都以为有哪个不要脸的臭小子溜进家里来。 白母摇头,两眼发直,呼吸不大稳:“不是的,她说的那个弟弟,恐怕是她背上的肉瘤。” 肉瘤?弟弟? 无论如何都无法联系起来的两个词让白父错愕不已,白语哥哥迟疑地问道:“所以,她是被关傻了?” “小语后背上的那个肉瘤长出了人脸。”白母想起自己美丽的小女儿,满怀希冀的样子,一脸天真烂漫地跟她说弟弟这件事,她心口一阵绞痛。她那琉璃花一样放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宝贝小女儿,终究不能真正地当朵琉璃花,白母似乎预见了不可知的崩塌未来,她突然崩溃地小声啜泣道,“它之前就越长越像人,我给小语洗澡的时候以为我看错了,现在小语这么说,我、我——” 即便手术年纪未到,白家还是在第二天将小女儿送到了小医馆那里。 小镇条件有限,医生这么多年来就这一个,虽然医生他收了几名徒弟,但那段时间他的徒弟具是外出了。他已经不算年轻,精力有限,本不想自己动手术,但看白家恐慌惊惧的模样,略上年纪的医生带着白家小女儿进入手术间。 那是早年很简陋并不规范的手术间,墙面剥落带着污迹,给人一种肮脏陈旧的印象,然后,谁都没想到,这位小镇上唯一的医生,竟在手术期间活活被吓死。 白家三口听见医生的惊叫,忍不住冲进房内,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医生,还有趴在手术台上的少女。 密闭的房间内充斥着一股难言的气味,少女的身形在手术灯的光亮中,因为角度错位的关系而化成了黑色剪影。宛如蛇类破壳钻出,又或者是被细长的利器刺破身体,一长条粗形的黑影,带着一种令人不快到会觉得恶心的韵律,从少女后背处伸展了出来。 女孩身后的那一截黑影发现了此处空间的闯入者,所以调转了角度循声“看”过来。刺目的灯光将一切扭曲得像是个荒诞不经的梦境,那“怪物”细长的脖子还有其面容,穿过光影,变得清晰可辨,宛如一场极端离奇的噩梦似的烙进白家三人的眼睛里。它将永存于三人的记忆之中,并且将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更加诡谲,邪恶,恐怖,永远留存…… 医生的猝死只是场意外,白家的小女儿也不幸在这场未完成的手术中去世了——对外是这样说的,实际上,少女白语是被她的家人在异变发生之后给狠心掐死,下葬时脖子上还掩饰性地缠着一截绷带。 三人皆是惶惶无言,白母在家中呆坐一日,夜里突然疯了似的冲出去,回来时怀里抱着一个人,居然是本该被埋在墓地里的女儿。 白父和白羽哥哥皆骇然。 白父气声颤颤的:“你怎么把尸体给挖出来?” “她还活着。”白母想起自己揭棺时,被钉死的棺木内满是血痕抓印,只剩半口气的少女蜷着身躯,十指血淋淋几可见骨,若是她晚一步开棺,小姑娘现在就是真正的死尸一具,她披头散发瞪着眼哑声道,“我的女儿她又做错什么?她这样好的孩子,从小到大都很善良,不曾害过人,什么都没做错……” 白父提高音量:“你看看她是什么东西!” 第296页 白母道:“不就是长了块肉瘤吗?又怎么了,切掉不就行了。那医生被吓死是他胆子太小,其实看着也不过就那样。” 白父:“你疯了!” 白母将女儿抱到桌上,眼神冷厉:“你们替我按住她。” 白父猜到白母要做什么,低头不语良久,最后叹了口气,示意儿子过来一起帮忙。白母一语不发脱了女孩子的衣服,仔细辨认小女儿身后的异状,用刀子拨弄了两下,可以看到那东西跟她女儿一样,也是昏迷着的。 握紧刀柄,白母一狠心便试图将女儿后背整块畸肉给切除,结果没想到那块肉没那么好切,里头裹着不少骨头,一刀劈下,也不知砍入多少,只能瞅见大量鲜血喷溅而出。昏迷的少女乍然惊醒,像离岸的鱼一样在桌子上剧烈挣扎着弹动了一下,而后口里呕出朱红,伴着点点碎肉,也不知是吐出什么,或许可能连内脏也吐出来了说不定。 这种畸形怪物的血,如果不小心碰到了的话,会不会让人生病? 白语的哥哥白叶忍住不适,艰难的,还是说出了真相:“妈,这刀真不能下。小语和那个……东西,是连着的,如果把那个东西切了,小语也会死。” 白母再也握不住刀,泪如泉涌。 如此一个快死的、背驮畸物的半死少女,最终还是被白母给留在了家中。白父和白语哥哥心怀恐惧,其实他们都觉得,会有如此想法的白母绝对是半疯了,但他们都没有非常强力地进行反对,而是以一种非常暧昧模糊的态度,默许了此种行为的发生。 大概这是一种非常扭曲的,对内心恐惧的臣服选择。上一次集体掐死少女的举动,似乎耗尽了他们的勇气,可谁想女孩没死成,而他们一股狠劲用尽,恐惧阴影的笼罩下,第二次“杀人机会”明明就在眼前,他们却反而不敢了,不敢将事做得太绝太蛮横,因为,他们心底深处,隐隐约约的,是惧怕会遭到“秽物”的报复—— 血腥、恐怖、畸恶凝聚到了一处,就生出一种令人情不自禁避退屈服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像敬畏神明一样敬畏着常理难以理解的诡物。 不过,不敢动手的同时,白父白兄内心深处一直不断地向上天祈祷着,热切地希望半死不活的小女儿能够快些自己死掉。 如果女孩这样死了,便对谁都好,如此自行死去,也避免了他们弄脏自己的手。 可惜不幸的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怪物女孩居然一直撑着一口气,不仅不死,反而慢慢地重伤康复。 白父和白语哥哥感到毛骨悚然,连带看着白母也心生出恐惧,尤其是在家中隔门听到白母同小女儿如往常一般说话交流,甚至还逗人笑时,他们怕得浑身都在发抖。 少女清脆的声线,一如朱玉落盘十分好听,往常时候,白父和白语哥哥也会欣慰,可到现在,他们满心就只剩了一种被毛毛虫爬过肌肤似的不适感。 父子俩想逃,却又内心惴惴的不敢逃,他们就像是被“魇”住了。相传青蛙夜间被手电的光亮照射住时,就会动弹不得,他们此刻就像是被光亮照住的青蛙。 小女儿白语康复之后,行举如往常一样,看到父亲和自家哥哥也态度十分亲昵,甚至还想将新生的“弟弟”介绍给他们。但白父同白叶避少女如避蛇蝎,别说视线相触,哪怕是待在同一间屋里都心惊肉跳。 两人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下那么一个怪物女孩在自家屋里有说有笑。白父白兄在崩溃边缘去找了白母,他们商议着要将小女儿“请”出去。也不是要“请”往其他地方,只是让白语搬出屋子,去住到灶房旁清理出来的杂物间罢了。 白母不同意。 白父脑中的弦崩了,他动手打了白母。 夫妻俩结婚那么多年,从未有曾大吵过,更遑论动手,但这次白父动了手。长期以来压抑的恐惧害怕得到了释放,白父一开始的表情还是有所迟疑的,但到了后来就露出了残忍的快意。白母被打掉了两颗牙,头脸都是血,瘫在地上半天不能动,白父用脚尖踢了踢她:“别装死。我有用多大力气动你吗?起来!真是条狗,不打你就不知道家里做主的人谁。” 第二天,在白父白兄的监视下,白母将小女儿送到杂物间:“小语,以后你就住这里。” 白语出声叫住她:“妈妈。” 白母僵硬地转头。 但白语并没有像白母想的那样问为什么,反而是轻声问她:“妈妈,你的脸怎么啦?” 白母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妈妈不小心摔的。” 白父白兄目光闪烁着:“小语,你听你妈妈的话,乖乖待在这里。” 白语扬起美丽的脸,她还没说话,一道男孩儿的声音自她背后刺耳响起:“这什么破地方!是人住的吗!狗窝都不如,你们怎么不自己住?!” 一张小脸从少女披肩的长发里探了出来,像是来自地狱,嘴里吐出刻薄的怨言。 少女却温柔地笑了笑,说:“住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呀,妈妈一定是有特别的考虑吧。” 白父赶忙道:“正是你妈妈去求了算命先生,说是这样安排对大家都好。我和你哥哥也都舍不得你住这个地方,但你妈这人——” 少女肩头的那张小脸,像是毒蛇盯着青蛙一样盯着白父白兄,白父被看得险些忘了该说的话,扯上白母白兄往外走,口中嚷着:“家里有事要处理,你就听你妈妈的话先待在这里。” 第297页 几乎是落荒而逃。 从此之后,白家名义上已死的小女儿便住在了家中院子里的杂物间之中。 一开始只是让她住在里头,并未阻止她出门,但后来有一日,木屋的门被人从外锁上了,是不许她出门的意思,再后来整个木屋外头被围上了一层黑布,少女与她畸形的伴生弟弟活在暗不见天日的木屋里,只有她母亲有空会开门给她送上生活物资。 弟弟趴在白语肩头,打量着送饭离去的白母,突然若有所思地冒出一句:“你妈妈看起来快死了,离死不远。” 少女白语吓了一跳:“小羽,你不要胡说。” 她这个弟弟没有名字,少女一直“弟弟”“弟弟”地叫着,有一日她弟弟突然问她,为什么家里其他人都叫她小语,她有名字,为什么他没有? 面对这个问题,她答不上来,弟弟便说,那我也要叫小语。 少女闻言,细声解释:“那样就重名了呀,不可以重名的。” 肉瘤长成的畸物弟弟半晌没说话,他将脸贴在少女的脖颈处:“你比我先生出来,就有了名字,如果我比你早生,那就是我有名字了。” 少女怔了怔:“你很喜欢‘小语’这个名字吗?那你也叫‘小语’吧,但我们如果名字完全一样,就不好区分了,这样,我是‘话语’的‘语’,你是‘羽毛’的‘羽’,你也是小羽,好不好?” 弟弟不吭声,少女没听到弟弟拒绝,就觉得弟弟是喜欢的,所以一直称呼“小羽”叫到了现在。 畸态的弟弟用冰凉细幼的小手,摸了摸少女的耳垂,他声音很甜,语调却是凉凉的:“如果妈妈死了,你要怎么办呢?” 少女用针线缝着出一件小衣。衣服小小的,样式又怪异,不是给她自己,也不是给其他人,除了她弟弟,也没人可以穿这样的衣服了。她说:“妈妈也是你的妈妈啊,你应该说我们妈妈。妈妈不会死的——好啦,给你的衣服做好了。你看好看吗?” 弟弟小羽忍不住道:“姐姐你真是个大笨蛋!” 少女吓了一跳,诚惶诚恐的:“你生气了?小羽,不喜欢吗?” 弟弟气得用力用小手去捏姐姐的耳垂:“笨死了笨死了!我是要你给我们的未来做打算啊!你难道想我们永远都住在这个小破屋子里吗?” 少女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们本来就该待在屋子里的啊,不能出去的。” 弟弟目露凶光:“谁说的!” 少女委委屈屈:“爸爸说的……哥哥也这么说。” 弟弟大叫:“我不要在这里!我不想在这里!我要出去!” 少女吓了一跳,捂住耳朵,两人一番闹腾,女孩儿拗不过弟弟却也下定不了决心松口,于是弟弟眼珠一转,突然放软了声音,哼哼唧唧地哀求:“姐姐,姐姐,我想出去。你以前没被关在这里的时候,都出去过的,只有我一直被关在这里,什么都见不到,姐姐我好可怜,你还对我那么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啦好啦。”少女松口,“可是我想带你出去也走不了的呀,门锁着。” 弟弟哼了一声:“就知道你没用,开门还是得靠我。要是没有我,你真的是要笨死了。你蹲到门那边去,那个铁丝钩子给我。” 少女惊了一跳:“我们,我们要不还是别出去了……” 弟弟立刻用力掐住少女的耳垂:“不行!听我的!今天我们就是要出去!” 最后在弟弟的指示下,白语披着薄毯,遮头盖脸地出了门。她从小到大不曾做过什么违心事,背着父母出来,对她来说,当真是顶了天的大坏事。胸腔里一颗心跳得飞快,耳朵里好像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了,白语手心都出了汗。 她咬着唇哆哆嗦嗦地站到了久违的街上:“小羽,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弟弟将细小的脑袋搁在她的肩头:“你以前不是在外面经常跑?怎么会不认得路?” 白语颤巍巍的,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有点抽筋:“我、我、我不认得啦。” 弟弟哼笑了一下,捏捏姐姐的耳垂:“笨死了,既然这样,就往人多的地方走。今天过节,大家伙儿肯定聚一块儿。” 白语眼睛一亮,诚心称赞:“弟弟你好聪明啊。” 弟弟用畸形的小手抓了一下姐姐的肩膀,发出一声气音,似乎是很得意。 然而两人走着走着,遇到人群,少女走了一会儿之后,就不再向前了,她慢慢挪到道路旁边,靠着墙壁瑟瑟发抖:“小羽、小羽,我不想去了,我想回家。” 弟弟有点不高兴:“你怎么又这样了?为什么不肯走?” 少女气弱的声音里带着些微哭腔:“我、我感觉他们都在看我,我好害怕,我不想去了。” 弟弟揪住姐姐的头发:“你都把头脸遮起来了,他们不知道你是谁,看就看了,又能如何?” 少女发着抖:“我、我不想去。” 弟弟快被没用的姐姐气死了:“你能不能争点气,都走出来那么远了,你现在说怕,你是什么绝世大笨蛋?!” 少女一直推拒着小声说着“不要”,无论弟弟怎么劝说都无果,就在此时,天上“呯”的一声,色彩艳丽的光亮在天空里猝不及防地绽放,然后宛如洪水似的倾泻下来,将整个天空照耀得宛如梦幻。 第298页 白语呆呆地看着天空,直到这一轮焰火放完。天空重新归于寂静,弟弟感觉到姐姐不在颤抖,他得意洋洋地捏了捏少女的耳朵:“好看吗?” 少女又发起抖来,不过这次不是害怕,是激动:“好、好看。” 弟弟很得意:“这次要不是你跟我出来,可看不了这么好看的烟花。” 少女“嗯”了一声,然后很快乐地说:“以前镇上都没有!我小时候从来没见过。” 弟弟懒洋洋道:“是呀,听你妈妈说,最近镇上变化非常大,让你在家不出门,多少好东西都错过。听我的话总没错的,我们去那边看看。” 这回少女没有抗拒,乖乖地按照弟弟的指示,靠近了路边摆摊的地方。张灯结彩的夜街,五花八门的物品兜售,用薄毯裹紧自己的少女实在是感到有些热了,她稍微敞开毯子透透气。 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摊位上一朵塑料假花不住地看,忽然耳朵上一痛,是被弟弟用力掐了一把。她茫茫然地收回视线,忽然发现一旁竟有人在盯着自己看。这大夏天的,少女在对方的视线之下,居然打了个颤。 那是一种不怀好意的,像是要将她脸面上舔上两口的视线。白语心生恐惧,立刻用薄毯重新将自己的头脸盖住,她避开那人,想要折返回家,弟弟在她耳边声音很轻又很严厉地说道:“别往回走,回去的路上没人,会被拦住的。” 白语本能感到恐惧,一个劲地发抖:“那、那怎么办?” 弟弟当机立断:“感觉这家伙不是好人,我们躲开他,往人多的地方去,你动作快点别被他抓住。” 白语俩手抓着薄毯边角,一脸慌张,她踉踉跄跄地往人堆里躲,但此处人流密集,人挤人,她动作又不灵活,不知不觉,就被推挤到大道旁的小巷子里。 一群人围上来,居然都是方才人堆里推挤白语的人,他们都是一伙的,放在人多处,他们有意无意地拦撞白语,将人硬是逼到了小路里。 有人笑嘻嘻地分拨开那几个壮汉:“小妹妹,你躲我什么?” 白语认出来这是之前摊子边上盯着自己瞧的人。 这人喝了酒,脸上坨红,他挥挥手:“别怕别怕,这些人都是我家的奴才,是帮我把你请了过来好说说话嘛。” 他说着便来撩白语的薄毯。 少女身弱根本拧不过一个大男人,她眼里含泪,张口便喊“救命”,偏偏此时久息的焰火突然重又大把大把燃放起来。光之洪流缤纷而落,巨大的烟花燃放声遮盖了女孩儿的呼救,桃红艳绿的光彩间隙里,少女身上的薄毯滑落,露出一张美到不详的脸。 这张脸与周围景色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和整个小镇都格格不入,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那酒醉的少爷是第一个回神的,他“嘿”的笑了一声,用力扯下少女身上披盖的薄毯:“这么美的一个大美人,为——” 薄毯之下露出的,并非什么美好的玲珑身体曲线,而是畸态的,蟒蛇一样缠绕着少女的肉块。 长条的粗肉盘绕少女的腰身,又绕到少女背后趴伏在肩头处,大块的肉条顶端生出细细的一圈口齿,是人的牙齿,参差不齐,暴露在外,而肉段两旁还生了一对细细的小手,又长又细拧,仿佛什么枯枝硬插上去的。 “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白羽初始皮肤解锁(喂 虽然祝福迟到了,但是,大家新年快乐呀!!! 感谢在20200120 19:45:35~20200203 01:0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糖、甜甜甜不辣、撒拉呼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花越 19瓶;龙套 10瓶;我想上大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新约双生12 乡野传闻之中,有一则美女蛇的故事。说的是人首蛇身的怪物,头脸长成了一个美人的样子,脖子以下全是蛇身。相传它能说人话,一旦有人被喊名字回应了美女蛇的呼唤,这夜间,美女蛇就会爬入应话者的家中,把人敲脑吸髓而死。 美女蛇长了一张极美的脸,但也只有一张脸能看,所以她往往出现在墙头、窗边等位置,是欲遮又掩地只探出一张脸来蛊惑人。 以上的说法是传说中美女蛇的形象,和眼前妖异奇诡的少女并不完全符合,但少女长了张美人脸,美得根本不像正常活人,且身上又长出那么大块的蛇状肉物,即便不是正宗的美女蛇,那肯定也是美女蛇沾亲带故的近亲,如此,便绝对不是好货,哪怕不是妖怪,也得归属到邪祟一类。 面对邪物,正常人类能硬碰吗?当然不能。所以那些跟随少爷的家丁狗腿们惨叫过后全跑了。其中一个还算有良心,还想捎带少爷一齐跑路,但他家少爷喝了酒,胆子能吞天,反而踹了想“救”自己的人一脚:“滚开啊!什么狗玩意儿也敢碰我?” 他踹完人之后,便醉眼朦胧地大着色胆去抱拦白语:“小妹妹,你跑什么跑?” 美人单看自然是极美的,但美人身上长出一团丑陋的畸物,就让人毛骨悚然。一丑一美合在一处,美的在丑的衬托下越见美丽,丑的在美的衬托下也越见丑陋,两种极致难舍难分地绞在一处,就催化出言语极难描绘的恶心感,让人一眼过后就不想再多看第二眼。 第299页 偏偏酒鬼的世界毫无道理可言,这位大少爷竟完全没觉出眼前画面的恐怖来,他眼里好像就只有白语一个人,完全忽略了白语身上缠绕的那么一大坨肉物。 背着畸形双生弟弟的少女笨拙地想要躲开醉鬼,但她动作还没一个酒鬼来得灵活,直接被逮了个正着。令人眩惑的焰火还在天上燃放,蓝色的,白色的,红色的,交错无止息地缤纷色彩铺满整个天空,少女被醉鬼少爷捉住之后,无论如何都逃不开,对方想要来摸她,但摸到了弟弟身上。 弟弟在最开始的呆愣之后,终于回神发怒了。他的身躯笨拙而沉重,无法做到有效的尖锐攻击,只是试图将醉鬼“拱开”,他凶神恶煞地喊道:“滚开!你这个垃圾!” 醉酒的少爷也挺生气的:“什么鬼东西?” 两人肢体冲突间,少爷将弟弟纤细的两只手——如果这还能算是手的话——给折断了。畸形的弟弟发出一声惨叫,白语吓得浑身发抖,曾经弟弟还是肉瘤的时候,弟弟受伤她也能感受得到,但现在弟弟长得这般庞大之后,弟弟有时受点伤,她却反而并不大能感同身受了,她现在就只是害怕,怕得闭上眼睛捂住自己的耳朵,好像这样看不见听不着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不过焰火燃烧的轰鸣声伴着近在眼前的微弱搏击声,还是传入了她的耳朵里,脸上忽然被溅上了什么温热的液体,眼前的少爷突然发出惨嚎,声音大得都超过烟花声了,白羽惶惑地睁开眼。 天空中的焰火还在像喷泉似的喷涌而出,绚烂的光耀将整个小镇染得如梦似幻,惨叫不休的少爷因为背光的缘故,在烟花连成一片的光亮之中,竟然落成了一道黑影,显得如此模糊不清,不过显而易见的,对方此刻再没有余力来骚扰她。 白语发着抖去看缠在自己身上的弟弟,她看到弟弟枯枝一样的“手”只剩了一只,包不住牙齿的嘴不断张合喘息着,滴滴答答的红色液体从他嘴里淌下来。 少女惊悚地向后退了一步,正好一朵非常巨大的烟花在他们头顶展开,光影变换里,女孩终于看清那个醉酒少爷的模样,男子血淋淋的一张脸像是被野兽啃过似的,被啃去了半边脸,森森白骨裸露出来,甚至一只眼睛都被啃没了。 “啊——!!!” 白语发出一声尖弱虚寒的叫声,她捡起地上的毯子将自己裹住,疯了似的往外跑。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弟弟产生了恐惧之情,觉得他其实不能算是个人,可是弟弟就长在她身上,并不能摆脱。 她抱着弟弟跑回到家中的木屋里,手指颤抖地重新落锁,然后她发现,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死过去了。白语又害怕又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不住地哭,哭到虚脱的时候,她的弟弟醒转过来,似乎是被她的哭声吵醒:“别哭了。”白语发着抖,含着哭音:“小、小羽。” 弟弟说:“怕什么,总归我是会保护你的。” 白语听到这句话,忽然心安了些许,但她看到弟弟嘴边沾着的血液,又觉得恐怖,甚至还冒出一点大约是恶心之类的情绪。她感觉自己快被两种情绪拆成两半了,少女没有再像往常那样亲亲密密地搂着自己的弟弟,反而将弟弟随意地搁在身旁,任由弟弟像条笨拙的大蛇一样绕到她身前。她还有些抽噎着停不下来,满心满意的都是惶惑不安:“那我们……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弟弟道:“这里不能待。” 白语茫然啜泣着:“可是、可是这里不能待,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不人不鬼的弟弟抽搐了一下,突然毫无预兆地张开嘴。少女一声尖叫,像是被什么东西蛰咬了一口似的,往旁边躲去。弟弟张嘴的动作,让她想起对方将人啃得只剩半张脸的血淋淋画面,但她忘了她和她弟弟本就是一体双生,她无论如何都是摆脱不了他的,她再怎么往后躲,也不过是把她的弟弟也拖着往后挪了一大截。 弟弟十分痛苦难受地张嘴吐出了一个圆球状的东西。湿淋淋,黏答答,油灯之下裹着类似胃液一样的东西,这令它看起来有些肮脏,但毫无疑问,它确乎是一颗人的眼珠。 白语呼吸一顿,昏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少女发现自己倒在地上,弟弟从她身后蜿蜒地爬了出去。听到她醒转的动静,弟弟笨拙地试图爬回来,她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弟弟用仅剩的一只枯瘦小手抓了她一下:“我们不能再待了,趁他们都没发现,快走。” 说着将一个打包的包裹推过来,弟弟有条不紊地说:“你昏倒的时候,我把东西都整理好了,带上就能走。” 白语呆了呆。 因为两人身体奇怪的构造,他们连在一起,但她作为主体可以带着弟弟走,弟弟反过来却不行,因为弟弟的身体实在是太难用于行动。看弟弟的样子,若非做不到,大概在她昏迷的时候,他就会带着她跑路。 白语看着怪模怪样的弟弟,她是知道的,弟弟的“手”十分纤细脆弱,要做出整理东西这个行为是相当艰难的,而且弟弟的身躯不便于行动,一有大动作就会很痛,这也是为什么弟弟自打“出生”之后,便常年都软趴趴缠在她身上。 她忍不住又哭了,说不清是一时心疼弟弟,还是为了看不清前路的未来在担忧,又或者是单纯的害怕昨日发生的事情。 第300页 弟弟忍不住道:“不要哭了。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就只会哭。不是说了有我吗?” 白语小声地哭:“弟弟,我好怕。” 弟弟吃力地想要“游”回来:“胆小鬼。别哭了……我说你不许哭了!” 白语被弟弟一吓,哭声一时憋在嗓眼里。 弟弟暴躁道:“你是有多笨,不知道我行动不方便吗还?不把我扶起来!” 白语一被弟弟凶,就会觉得好怕,她抽抽噎噎地把弟弟抱起来,没想到这个时候,屋外的院子里出现了吵闹声。那吵闹声越来越响,少女惊恐地抱着弟弟发抖,眼泪一颗一颗地往外掉,她不住问:“弟弟,我们怎么办?外面……” 门被砸开了,一群人凶神恶煞地冲进来,阳光像是利剑似的破开屋内的阴暗光线,白语尖叫一声,伸手挡了挡眼睛,她听到屋外一片抽气声。 “这白家养的是什么怪物?” 一片混乱里,她被人用绳圈套住,人们像拖什么牲口似的将她拖出。有人拿石头丢她,有人带了锄头的工具,便用锄头砸她,确切来说是砸她的弟弟。疼痛见,她听到弟弟受伤发出的叫声,弟弟发狂了似的在她身后扭动,她也好痛。 她眼泪又掉下来,无用的眼泪流不尽似的,她伸出细软的手,抱住了自己双生的弟弟,试图将弟弟护在怀里,少女努力地叫道:“别打我弟弟!别打我弟弟!” 但是她的弟弟就长在她身后,她怎么可能护得了周全,有人看准时机,一铲子下去,直接将少女身后的肉段给铲断了半截,鲜血一下子飚溅而出,弟弟立刻发出一声不像是人类会发出的惨嚎。 过于恐怖的声音,有些人憷了,但有些人反而被这些四溅的血给激出了血性,满目凶光地上前打来,居然将半截连着的肉筋给铲断,少年音色的惨叫登时戛然而止。 窄小的院子内有一瞬间的无人动作,也无人发出声音,只有倒在地上的少女,像一只被恶童强行从蜗牛壳里拖拽剥离出来的蜗牛似的,蜷缩成一团,小声而微弱地哭泣着。 然而,这异样的平静维持不及两秒,一道细细的,婴儿一般的哭声,血淋淋地在院里响起。只见少女身后残留的若段伤口里,宛如煮沸了似的冒出血泡,然后里头生出一截短短矮矮的肉块,它显得很鲜嫩,带着点透明的肉色,甚至能让人看到肉下粗壮的血管经脉。 白语彻底昏死过去。 等她模模糊糊地再次睁眼,她发现自己被人绑在木架上。 城隍庙前的空地,围满了人,她觉得很痛,浑身都痛,于是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妖怪!你这个妖怪!你害死我们了!” 少女听到熟悉的声音,泪眼朦胧地侧转过头去,她看到除了自己,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被绑在木架上了。 她的爸爸目眦欲裂地瞪着她,似乎是恨不得冲上来将她扒皮抽筋:“都是你!” 她左手边的哥哥则是在向周围的人群不住求饶:“放了我们吧!我们和这个妖怪没有关系!我们是无辜的啊!是这两个母女妖怪骗了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是无辜的!” 白语从来没想到,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家人,会露出这样狰狞恐怖的表情,她吓呆了,竟连哭也忘记。 周围人的一脸冷漠地看着白家四口,有人在人群中嚷嚷:“我早就觉得他们白家不对劲了,果然是有鬼!” “他们家有钱,恐怕也是养妖怪养出来的吧?” “你说这一个地方的灵气啊,气运这些东西都是有限的,他们家用这种手段养妖怪抢占了财运,多阴毒啊,啧啧啧,抢他人气运,可不就是断他人财路。” “啊,难怪我去年做生意亏了那么多钱,原来都是他们害的!我本来可以赚钱!我本来可以的!都是他们啊!” “说起来,刘嫂家里那小孩儿年前一命呜呼,是不是被这妖怪吸走精气所致?” “一定是!就说嘛,难怪刘嫂家的孩子平时那么健康,不过落了个水,就生生没了,原来是被这妖怪害的。” “我的孩子,呜呜呜呜,我的孩子啊……都是这妖怪。” 有人破口大骂,有人嚎啕大哭。木架下的干柴被点燃,熊熊大火一蹿而起。白语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人群,有人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因为兴奋而微微上扬的嘴角拥着说不出的残酷恶意,有人脸上是漠然事不关己的表情,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死人,有人脸上是痛恨不已的疯癫解脱表情,好像多年的苦怨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她听着耳边爸爸对自己的恶毒咒骂,还有哥哥的讨饶声,心想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那妈妈呢? 妈妈对自己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白语努力地扭脸去看妈妈所在的位置,她看见木架上的妈妈垂着头,一声不吭,满身是血,就好像……就好像已经死了一样。 少女心中忽然一悲,她这个时候想起自己的双生弟弟来,可是她疼,浑身都疼,因为疼的太厉害,也就不知道身后的弟弟到底如何了。 熊熊大火燃烧,短暂的一生也就付之火中了,白语在疼痛里回想自己这一生,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好回忆的。火越烧越旺,她意识渐渐昏迷,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飞出了这具人间躯壳,停留在半空里,似乎要往更远更广阔的地方飞去,她有些欢喜,又有些不知名的难过,忽然晴天一个霹雳降下暴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浇灭的大火,也将她腾起的灵魂打回了人间。 第301页 白语没死。 天上有神明吗?如果有神明,大家准备把这妖物烧死,那这天降大雨又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白语被镇长交给了一个很有名的老道士去处理。 镇长目光怨毒地盯着白语。六月初六天贶节上被咬烂半张脸的人,是他儿子。他儿子被抬回家后,来不及医治,很快死了,当着他面咽的气。 德高望重的老道士,看起来仙风道骨,他向镇长保证,必会让作祟的妖物得到应有的报应下场,便着人用一口棺材将半死的白语装着,带走了。 但是,这位道长事后并没有依诺对白语做什么处理,而是把少女连着那口薄棺一起送了人。 一声轻响,有人姿态懒慢地将棺材盖给推开了一道口。 伴着天光些许,一张昳丽明艳的脸探看了进来。 跟随着白羽视角的何太哀,在看清楚这张脸的时候,心中一震。 因为这张脸很眼熟,他认得——天师府里和温婪十分亲近的花长老,就长这个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好好更新,从我做起。 唉,每次到故事要完结的时候,就会格外不想写这个故事并且满脑子都是想开新坑出去浪的疯狂冲动 真是要命啊,jpg 第136章 新约双生13 何太哀下意识便转头去看身边的虞幼堂,但此时神秘的境像之中,除了当年人事,旁人都无存在痕迹,哪怕是见证人本身的躯壳都是无影的,更别说是瞧见同行的其他人——所以他自然看不见虞幼堂。 咔哒。 推开棺材的花长老,看起来相当年轻,从外表上来看,分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女,然而一身穿着打扮,却是与何太哀所知的红衣红裙长发模样相去甚远。这会儿的她穿着白衬衣和浅灰色的无袖马甲,头发也是极短,乍一眼看去,与其说是小女孩,倒更像是个长相秀气过头的少年。 少女年纪的花长老,仔仔细细地将棺材内的白语打量了一番,纤白的手指扣着棺材边沿,未语先笑:“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连体儿?都快死了,你弄来给我,要是我看上了,还得我自己出力气救治,这当我是免费医生不成?” 她一开口说话,就叫人不禁呆怔,因为声音听起来极为粗哑,和她艳秀的外表全然不符,活生生一个变声期的男孩才会有的声线。 这…… 难道花长老是个女装大佬,“她”其实是个男的?! 何太哀心中猛地蹿出如此猜想,随即又觉得过于匪夷所思,但眼前种种细节,确乎又都昭示着此种可能性。 时近黄昏,屋内的光线混沌暧昧不明,年少的花长老用力将棺材盖彻底推开,嘴角微微勾起,她垂目用一种看货物的眼神打量一番之后,评价道:“她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 “怎会。我知道你喜欢什么,哪里可能随便找个人来糊弄你。”带着白语前来的老道士如此说着,挨凑过来。 老道离得花长老很近,几乎是脸贴着脸将人揽在怀中抱着,而年少的花长老侧目斜睨了年迈的道士一眼,表情不能说是乐在其中,可至少也完全没有厌恶的意思,那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完全是默许,两人动作间形容过界,恐怕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出二者之间的暧昧关系。 瞅了棺内的少女半晌,花长老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他们年纪相差巨大,尤其老道士瞧着都能做“她”爷爷了,这其中巨大的年龄差距,让人旁观见了不禁生出微妙的恶寒感来。 “既然是连体双生,那另一个长在什么地方?先说清楚,我已经收藏过一个肚皮上藏着另一半的连体儿,如果这个也是如此,那我不要了,留着也占位置,你不如拖回去处理。” 少女脸上笑靥嫣然,但眼里却未染半点笑意,言语间尽是冰冷无情的杀意——不,这样形容不对,她没有杀意。就像一个人丢弃自己穿旧的衣服,谁会在丢垃圾的时候,对一件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产生杀机? 老道目光在花长老的脸上流连徘徊了一番,随后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我自然明白你的规矩。” 泛着老年斑的手随意地探入棺材之中,打算将仰躺的白语侧翻个身,但哪知老道才将棺材里的人扶起些许,一道近似半蛇形的肉段影子,就从闭目昏迷的白语身后棺中阴影里蹿出,恶狠狠地一口叨咬在老道的手腕上。 “啊!” 霎时鲜血喷涌而出,老道受伤吃痛大叫,但立刻反应过来,用另一只手死死掐住咬着自己的作祟怪肉,随后用力掼回棺材里。 “哈哈哈——” 室内响起笑声,很难听的粗哑笑声。原本一直意兴阑珊的花长老,在看见畸形肉段的刹那,眼中泛起光亮,她笑着说:“你送的这份礼物,还算可以,我也还算喜欢。” 身着马甲的短发少女说完这句话,便在房里走来走去,然后她转身抽出一支临窗花瓶里的花枝,美人执花,若不开口,当得上是赏心悦目至极,只见她走回棺材边,手持花枝探入棺内,一旁老道见状立刻阻止道:“别,它会咬你。” 少女含笑不语,只横了老道一眼,笑语嫣然的风情间眼风带刀,刺得老人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她兀自行动,棺内怪肉被掼回之后,就如同死了一般,此时被少女持枝恶意挑弄,是在短暂的静息之后,又挣出一口气恶狠狠地反扑向少女,打算旧戏重做,再咬人手腕。 第302页 但它这次并未得逞,因为女孩早有谋算,且出手狠辣,在它攒力扑出的瞬间,直接用花枝钉穿了它的脑袋。 大量鲜血飞溅,而这些撒落的血液,有一部分正落在白语因缺水而干裂的唇间。棺中畸态少女秀丽的脸上沾上血迹,像失色的画被染上重彩的一笔,显得极为妖异不详。 “送去‘异人阁’的医部养一养,等养好了再搬出来。” 一句话就定下了白家姐弟的生死去留。 随着此话落下,四周景物一下子朦胧坠落下去,像一层墨色薄雾侵蚀而来,最终归为纯粹的黑。 也不知过了多久,喧闹的人声终于重新出现,白语那纤细的少女身形也随之在大亮的光线里显现,只不过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灰白暗淡,血色浅浅一层,气色极差。 等四周景物全部清晰浮现,可以看到她处在一个铁笼之中——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竟像一头动物似的被关在笼子里。 不一会儿,又有人出现了。 那是个身高不及一米四的男人,蒜头鼻,手里捧着一盒吃食,他就这么朝着白语走来,神色间说不出的让人倍感不适。此人仔细盯着某样东西的时候,那副神情总像是在觊觎着什么,而他此刻,便是用此种眼神看着笼中的白语。 “我们的‘肉段大美人’,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男人开腔便是油滑语调,他将手中的食物抬凑到自己鼻子下方,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极为夸张的陶醉姿态,“真香啊。” 他口中称呼的“肉段美人”,自然就是关在笼中,又背负怪奇模样弟弟的白语无疑。 笼中的白语没说话,矮个子的男人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像猴子似的跳蹿过去,然后伸手掏出一撮吃食,宛如喂猫喂狗似的攥了一把举到了白语头顶上方一点的地方:“要吃吗?” 笼中少女从碎发间隙里抬头望了一眼矮个男人,反而往后缩了一缩。 男人见状啐了一口,他干脆也不做那些场面动作了,伸手便去抓少女的脚。 也就是这时,门口响起细微的动静,有人唯唯诺诺的开口:“叔叔,那边道长正找你呢。” 矮个男人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他粗眉倒竖立刻道:“呸,晦气。那死老头整天事情这么多,怎么还不死?” 但口中虽骂骂咧咧,可到底不敢耽搁,他神色阴蟄地盯了笼子一眼,便向着门外走去一边嘱咐道:“不许给这笼子里的女的喂吃的,听到没?要是让我知道你又偷偷摸摸背着我给这群猪猡喂食,你别想活了!” 阴暗狭窄的屋内重新陷入沉寂之中。 许久,一道虚弱的少年音色在少女背后响起:“我想吃东西,我饿。” 笼中的少女抱膝缩成一团,她犹豫了一下,很小声的:“先忍忍吧。要是真的很饿……咬我两口好了。” 一条暗色满是疤痕的肉段,自她衣领里探出,挨着她的耳际:“咬你有什么用?咬你跟咬我自己不是一样的?” 少女轻声道:“但、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丑陋的肉段大发雷霆,原本甜腻的声音被拉扯得刺耳尖锐:“那个矮子给你食物的时候,你要了不就得了!” 少女瑟缩了一下:“我不喜欢他摸我。” 肉段忽然鼓着了一圈,像是憋足了气,而之后它果然更加大声地道:“摸一下不会死!你再这样,我们就要被饿死了!” 少女环抱着自己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可是、可是娘亲说过不能让人随便摸我的。” “她死了!她都死了!你整天把一个死人的话挂在嘴边有意思吗?!” 少女小声道:“小羽……” 屋外日头西移,漏进屋内的天光,昭示着天色由白日进入黑夜,又由黑夜踏入白日。笼中的少女再坚持不了许久,昏倒在了笼子里。 她倒下的时候,整个笼子些许移位发出了一声轻响,门外一道徘徊着的矮小黑影被惊动,立刻冲了进来。 迷迷糊糊地被喂了些许食物,白语终于有了些力气,她吃力张开眼睛,说了声“谢谢”,没想到入目所见竟是一张碎裂开又被揉成了一团的鬼脸,她吓得整个人弹起直往后退至笼子角落里抵住栏杆。 鬼脸的主人也被吓到了。 他赶紧背过身去,慌慌张张地伸手向上一扯自己的衣领,遮住自己的脸:“对不起,吓到你了。” 有人发出一声嗤笑:“大家长得都能把其他正常人吓死,有什么差别?” 这个时候能说话的人,自然只有与白语生连在一起双生子弟弟。 只听他接着又道:“不过丑成你这样的,确实少见。” 鬼脸的主人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他的姐姐白语阻止道:“小羽!” 伤痕累累的肉段闻言,慢慢地自白语衣领里爬出来,摆出了一条蛇正准备捕食那样的姿势,停在半空:“怎么,我有说错吗?” 光影瞬乎错乱,眼前的景象眨眼之间重新变得混乱无比,但有极为清晰的人声在四周响起:“上面那位说是找到了新的玩法,要成立个教会,当教主呢。‘异人阁’也是要关了的。” “这位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如果‘异人阁’关了,那里面这些‘异人’怎么处理?” “谁知道呢?那位大人一时一个想法,这群怪模怪样的丑八怪,怕不是会全被拖出去埋了。这很符合他的风格。” 第303页 “花了那么的精力和心血收集来的,真会这样?” “你新来的吧?哼哼哼,我们这位小少爷,什么事情做不出?上一秒就算有什么宝贝含在口中怕化了,下一秒也能直接给你摔地上给摔得稀巴烂。前一瞬‘宝贝宝贝’地喊着,下一瞬怕是连对方什么样子都不记得。” …… “来消息了,过来搭把手,这群‘异人’全都要关笼子里抬出去。” “啊?” “说是要玩游戏。” “游戏?这……能玩什么游戏?” “你听说过洋人的‘斗兽场’吗?这群‘异人’就要被抬出去当‘兽’了。” “你说的这个‘斗兽场’是什么东西?” “嗐,就跟地下黑拳斗狗这些有点类似,搭个擂台,让这些‘异人’互殴,直到一方死亡。” “可,这……都是人命啊……” “你看小少爷把人命当回事过吗?再说,这群畸形的家伙,你觉得他们算人?” …… 白语姐弟被装在笼子里,抬了出去。第一次筛选,并非是一对一的打斗,而是五十多个人被投入场地里,能活下来的,只有10个名额,其余的人都必须死。生死场上人心惶惶,而生死场外的高台上,寥寥地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都是看起来很明显的成年人,只有坐在最正中的,看起来个格格不入的,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小孩子。 跟随在白语身旁的何太哀,极目去看,那正中位置上的,不是“花长老”又是谁? 他注意力分散,此时身边猛的响起一声“惨叫”,何太哀回头,便看见白语捂住渗出大量鲜血的腰腹,倒在地上。 血肉飞溅的逃杀不知过了多久才结束,有人幸存,大多数都死了。看台上的人们表情各异,有人漠然,有人抗拒,有人亢奋,只有坐在正中的“花长老”显然是意兴阑珊,一脸无聊的模样,还用手盖住嘴打了个哈欠。 不一会儿,好几个人进入血迹斑斑的现场开始打扫,其中一个身材特别矮小的,用灰布包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头。 此人看似随意,却又几乎是绝对肯定的走到了白语尸体的旁边,将人拖上了装运尸体的板车。 拖的过程里,何太哀在旁看见应该死了变成“尸体”的白语皱了皱眉,似乎是被磕碰到了。死人是不会皱眉的,会皱眉的,自然不是死人。也就是说,白语入场之后,便寻机装死——她是打算接着这个机会,金蝉脱壳,假死而遁。 而这个遮头盖脸的矮子,便是来帮她的。 他们之前,必是早有商量。 只见灰布包裹住头脸的小矮子,一声不吭推着板车往外走,就在他即将从“生死场”的门洞里走出去的瞬间,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慢!” 一个同样有着很矮的个头,但有着一个极为醒目蒜头鼻的男人出现在了生死场上。 他缓步自门洞里走出,然后以极其恶毒的神色,盯了一眼场中用灰布包将面部包裹起来的矮子,大声喊道:“我有一件事要举报。” 高台上,本已闭目的“花长老”,闻言便缓缓睁开眼睛:“哦?” 蒜头鼻的男人高声道:“这一车死人里,有一个不是死人!” 眼前画面陡然转黑,耳边无数纷杂人声叫人听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在身边说话,但很快重归安静,极为寂静的静,只能听见一道呼吸声,应该是白语她自己的呼吸声。 有人在这样静若死的氛围里开口说话了:“把他们两个抬到秤上称一称重量。” 是道年轻的声音,而只听这道声音,很难说清楚这声音的主人是男的还是女的。这样的声音,它很难被定义,它的性别是模糊。 “唔,差蛮多。”那道声音又开口说话了,“你们傻的吗?不知道给缺斤短两的人补上重量?我要他们一模一样重。” 又一会儿之后,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主人重新开口说话,嗓眼里含笑:“这样不错,把绳子也给我套好了。” 四周的黑影一瞬间被揭开,刺目的阳光扎入眼中。原来方才那般黑影遮蔽,是因为白语的眼睛被蒙住了,所以眼前的景象也陷入了,黑暗笼罩的目不见物的境地。 此时此刻,众人仍旧是在“生死场”中。 少女白语手脚被麻绳所缚,脖子上也单独套了一个。仔细看去,这套在她脖子上的绳圈一直延伸出去,长长的,随后环绕住了另一个人的脖子。 ——而此人,正是之前试图将白语推送出去的,那个用灰布包住脸的小矮子。 “想在我眼皮底下用这个办法逃出去,虽然不是非常聪明,但也确实有效。要不是有人举报,说不定就成了。毕竟我这个人,一直都是很粗心的嘛。” 四月春晖般的笑脸,确实是好看。年少版的“花长老”微笑着走到白语跟前:“如果你们偷偷摸摸逃出去了,我也就不追究了,但是现在被我发现,也没办法。我这个人,很要面子的。你们这样做,让我脸上无光——对了,你们是不是关系很好?” 白语微微动了一下嘴唇,没说话。 “那就是很好了?”这样说着,“花长老”笑起来,“既然这样,那就更有趣了。我也不是特别小气的人,你们做出这档子事,我也不严罚,二选一吧。” 啪啪啪—— 第304页 穿着男装的短发“花长老”突然举手拍了拍,立刻有人闻声上前围住了白语和小矮子两个人。 “花长老”指了指此间高台与另一侧高台中间并不宽阔的夹路过道,她身旁有人会意,将一根木柱架在了两座高台之间。她含笑道:“木桩承力,你们两个绳子相连的,就挂在这个木桩上,一人一边。绳子长度算好了,你们两个人里只有一个人可以脚踩地,另一个只能活活被吊死。” “伟大的感情意志,可以战胜对生死的畏惧吗?”她轻笑。有些人在恋爱的时候笑起来最好看,有些人心揣温柔之意时笑起来最好看,而“花长老”,显然是心怀恶意的时候,笑起来最好看,“当然,你们也可以让我欣赏一下挣扎求生存的丑态。”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因为家中有事就鸽了,鸽了之后就卡文持续鸽了 啊,鸽就是鸽,没有借口狡辩惹,我这段时间确实是丧失了写文的动力…… 这次回来突然发现自己收藏超过3000+了突然还蛮开心的 TAT 之后我会回来好好更新的 第137章 新约双生14 围住白语和小矮子的人群当中,有一个人神色里饱含无尽恶意。 他个头极矮,顶着一个可笑的蒜头鼻,此刻双目通红。便也就是借着这般矮个子的便利,此人轻轻松松地挤到了前排,在大家行动的间隙,他扯掉了被绳索捆缚住的小矮子脸上的灰布。 瞬间,一张仿佛被人用刀乱剁碎裂后又硬生生缝合起来的脸孔,极为可怖的,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高台上坐着的人们目睹此景,有几个看清楚了的,情不自禁地低呼了一声,显然是受到一定程度的惊吓。但与之相反,那几个围着白语和小矮子动手的仆人,似乎对类似的情况习以为常,不管多惊悚的景象,都不可能吓到他们,所以他们的神色十分木然,没有任何其他表示。 如同常年躲在阴暗处见不得人的动物,突然被置于阳光之下,那是本能的反应,与白语一起被捆缚着的小矮子,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试图阻挡外界的目光。 蒜头鼻的男人冷笑连连,他跟随人群移动,在白语和丑得离奇的小矮子两人被架在高台边缘时,这个男人凑近了压低声音恶狠狠道:“小杂种,当初要不是我收养你,你他妈早就死了,你这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的脏东西!” “叔叔,我不是……” 蒜头鼻的男人啐了一口唾沫到那丑八怪脸上:“背着我动这种手脚?呸,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也最恨动我的东西。” “你喜欢旁边那小贱人是不是?”男人目中恶意几乎凝成实质,“我成全你,你们两个一起去死吧!哈哈,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就全毁了!” 他如此说完,一脚踹在小矮子的膝盖上,将人踹下了高台。 同一时刻,另一侧的白语,也被人推了下去。 “嘻嘻嘻……” 高台上被人拥簇着的花长老大笑起来,她——或者说可能是他,他的声音已经褪去了当时初见粗嘎难听的状态,变成了一种很清脆的音质,但多少有点雌雄莫辨,有点像是声音低沉的女声,也有点像是过于轻亮的男声。 被挂在木桩上的绳索两端,分别吊着两个人,因为两端承重差不多,只不过碎脸的小矮子跌下去得更早一些,所以两人处在了差不多的一个悬空水平面上,但小矮子更靠下靠近地面一些。 绳索之上缠满了血迹,有新鲜的血液滴滴答答落雨一样撒在白语的面上。 面色苍白的少女脸上露出痛苦的扭曲神色,她听到自己双生的弟弟在喊她:“阿姐,你快用手抓住绳子,我要撑不住了。” 悬在空中的少女闻言,吃力地张开眼睛。逆光之中,她看到模糊的黑影,两指粗的麻绳上,盘旋缠绕着诡异又难以言状的肉物,她稍微思考了一下,空白的脑中思维回来,她才想起来那是她的弟弟。 “阿姐!” 熟悉的声音又在催促她了。 小羽很少叫她阿姐,只有很着急,或者有事求她的时候。 白语目光聚焦,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用力攀附住吊住自己脖子的绳索。若非小羽在下坠的时候,反应及时地缠住绳子,减少了下坠的冲力,恐怕她现在已被麻绳绞断颈骨吊死。 温润粘稠锈腥的液体沾满她的脸,那是弟弟的血,也是她的血。她恍惚了一下,然后小声道:“小羽你有没有事?” 对于这个问题,她的弟弟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白语吃力地拽住绳子,但她气力有限,很快就整个人发起抖来。垂下眼帘时,她眼睛余光瞥见了碎脸小矮子的身影,她嘴唇动了动:“小羽、小羽,他有没有事……” 长条的肉段,蛇一样地从绳索上滑下来,口中吐出人言:“你抓住绳子,盯紧上方,其他的不要你管。” 白语小声道:“但是,我——” 她弟弟凑到她耳边,不轻不重地挤了她一下:“没有但是,你听不听我的话?” 白语声音发颤:“我感觉,我支撑不了多久了。” 她的弟弟不再跟她说话。 少女一向少有主意,弟弟自她身躯里“破壳”而出之后,她总是听弟弟的。她的弟弟比她小,比她更少接触外界,但总是能有许多想法。她没有主意,那她的弟弟就是她的主心骨。 第305页 白语听话地拽着拽住麻绳,她慢慢感到手心摩擦麻绳导致的痛。那是并不突然的,慢性的,像是温火灼烧一样的痛。 身后的弟弟突然有所动作,大幅度,导致她也跟着摇晃摇摆起来。她有些慌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气力像是扎破了孔的气球,慢慢散泻,她有种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预知,没有多余精力再去关注其他发生的事情了,于是她干脆闭上眼睛。 耳朵里听到有什么东西“咚”的一声掉在地上,沉闷的声响,然后白语发现自身在下坠,先是缓慢的,随后快速而不受控制。 摔落在地上伴随着自身腿骨断裂的声音,腿很痛,手上也很痛,好像全身哪里都很痛,但是她没有死。白语咬唇重新睁目,张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不远处一颗孤单单的脑袋摔在地上看着自己。 那或许是人类能够想象到的极致丑陋的脸,仿佛碎裂之后又被人硬生生拼接起来。此时这样一张脸单独呈现在人眼前,它双目无光,暗淡地张着,死气沉沉,脖子之下是被野兽啃咬过的痕迹。 白语哆嗦了一下,她转头去看自己的白羽。 断肢重生后的弟弟越来越形似怪物,褶皱干枯的皮,上头有刀疤伤口以及烧伤的痕迹。大量鲜血滴淌而下,将那长长的肉质身躯给浸染。 在她闭眼的时候,她的弟弟做了什么呢? 白语只觉大脑一片刺痛。 弟弟又去杀人了,像只未开化的野兽那样,把人的头给生啃下来。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小羽会这么做,都是为了让他们两个人活下来。同样的重量,悬空难以打破这样的平衡,小羽能想出来的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对方身体残缺,造成绳索两端重量不一的状态。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去咬断人的头? 是手也好,腿也罢,为什么一定要去咬头? 但如果自己得救,对方必然会被吊死。同样是死,那么被咬断头死或是被吊死,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因为反正都是死。 心里的声音裂成了两半,互相争吵了起来,其中一半在恐惧着与自己双生的弟弟,另一半则是在为弟弟说话。 两种声音争吵得令她头皮发麻,白语身心俱疲,再也坚持不住,昏迷了过去。 这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黑暗,周围皆是嘈杂纷乱的声音,一重又一重的声音叠盖在一起,根本让人无从分辨黑暗里的存在究竟在讨论什么,但突然有一个特别响亮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响了起来:“看,那就是小少爷册立的教宗!” “……我的天,她刚刚走过去的时候,我都看呆住了。小少爷身边的红人,竟然有这样看起来正常的吗?” “你醒醒吧,小少爷喜欢的,哪一个有可能是正常的?” “……刚刚那阵惨叫声是怎么回事?” “嘘,是上一个小少爷身边的红人。” “那个老道士?他怎么了,怎么叫得如此瘆人,我记得他好像大有来头的,但具体怎么的,我却是不清楚——” “天师府的高人,结果遇上了我们的小少爷。闹得跟家人断绝关系,也跟师门决裂,当年搅得满城风雨,你怎么不知道?” “听过不记得了……那些事跟我又没关系,我哪会记这样清楚?” “别看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这位可是被宝贝着呢,跟以前几个都不一样,你一双狗眼睛再乱瞟,当心被挖出来给小少爷当门帘!” ……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此起彼伏,持续不停,吵得人脑壳生疼。但这片黑暗始终未曾退去,过了很久之后,一道颇有辨识度的声音响起:“我有时候看着你,经常在想,你是不是死不了?” 这声音有些雌雄莫辨,听起来有点像是声音低沉的女声,也有点像是过于轻亮的男声。 回答这道声音的人,显得很不耐烦:“你直接把我和姐姐劈成两半,你看我死不死。” 毫无疑问,这两道声音,一道属于幻境里那位跟现实中花长老长得差不离的小少爷,一道属于白羽。 小少爷低笑了一声:“不,你不懂我的意思。我是想问,你就没有想过去死吗?” 白羽这边没有回声。 小少爷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如果没有你,你姐姐应该会过得很幸福。” “……”沉默了一瞬,白羽怒气冲冲道,“想说的说完了?你给我滚!” 小少爷轻笑:“声音轻些,你想吵醒你姐姐吗?” 白羽这边安静下来。 “看看镜子里的样子。”稍过一会儿,只听小少爷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你姐姐长得这样好看,但你却长得像一个怪物。一个女人的完整一生该是什么样?无非就是嫁个好丈夫,再生一些可爱的孩子,可是她背着你这么个东西,呵呵——你让她怎么嫁人生子?” 白羽声音彻底冷下来,满是想要发作却要忍耐的克制情绪:“这是我和我姐姐的事,轮不到你管。” “是吗?”小少爷重新低笑了两声,他那一把好听的声音里,满藏着一种裹着糖衣的恶意,“如果她是喜欢我的呢?这就不仅仅是你和你姐姐之间的事情了。” …… 沉重的黑暗缓慢地一层层退去,白语睁开眼睛,她从床上坐起,然后看了一眼倒在被子里的肉段,发现弟弟还在睡觉的她,重新又默不作声地躺回床上。 第306页 只是她的头刚沾着枕头,就听到一侧锦被里传出声音:“我没睡,我醒着。” 白语怔了怔:“怎么了,没睡好吗?你平时这个点不会醒的。” 肉段躁怒地从被子探出来:“你为什么总是会问出这种显而易见的白痴问题?!” 白语脸色略微有些暗淡,不说话了。 倒回床上的肉段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会儿,安静下来,就在别人误以为它睡着的时候,它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有时候会觉得我很讨厌,很恶心?是不是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我的存在就好了?” 白语呆然,旋即道:“怎么会。” 肉段敏锐地捕捉到自己姐姐那片刻沉默背后的意义,它恶狠狠道:“骗子!” 白语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靠近自己的弟弟,她伸手摸了摸肉段,指尖滑过对方身上粗糙的伤疤:“我没有骗你。你是我最亲的亲人,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只剩我们两个是亲人,我们不应该吵架的。” 肉段闭口不言,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觉得小少爷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很长一段时间,实在是找不回之前的故事节奏感觉,卡文卡得惊天地泣鬼神,也是我自己自作自受了。这段时间在慢慢重看前文,顺便修补大纲……真的,无论做什么事情,一鼓作气直接做完最好,不然再而衰,三而竭,我已经在深刻反省了TT 看后在台发现好多读者小天使给我投了雷,包括在我失踪期内,还有这次大断档复更的时候,谢谢大家的爱心支持TAT,这次找回节奏之后,我会持续将它全部写完的 嗯嗯嗯,整个文章距离完结也不远了 加油加油 感谢在20200428 14:51:17~20200505 23:4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皈皈的金主爸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ait、vapou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20瓶;42128616、北挽﹌ 10瓶;微微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新约双生15 肉段闭口不言,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觉得小少爷怎么样?” 白语闻言,表情明显愣怔,她不动声色地回避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肉段从被窝里钻出来:“就想知道。” 白语顿了顿,答道:“他是小少爷。” 肉段蠕动着爬出来搭在白语的臂弯处:“我是在问你对他这个人的看法,不是在问你他是谁。” 白语:“少爷就是少爷,他怎么样,和我怎么看他无关。” 肉段突然问道:“你讨厌他?” 白语立刻回答:“我没有!” 她好像被这个问题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是去看四周,一副生怕有人听见的模样,而且似乎她身周的私密性是不受她控制的,好像真的有人可能会突然出现在她房内。 肉段心情无比恶劣的:“那就是喜欢他喽?” 白语捂住肉段的嘴——如果那能被称得上是嘴:“你不要乱讲。” 肉段像条蛇一样挣脱了白语的手指,然后扬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你要是不喜欢他,你为什么和他走这么近?他有时候挨在你身旁,男女授受不亲,你都不知道要避让一下的吗?” 白语哑然:“我……我们都是在他手下讨活的,我又能怎么避让?” 肉段恶狠狠道:“你就是找借口!” 白语慢慢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有点类似于伤心:“我看你跟他聊得很开心,我以为你很喜欢他。” 肉段被这话气得差点倒仰:“我喜欢他?要不是为了你,谁愿意搭理敷衍那个家伙!” 白语摇了摇头,躺下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肉段慢慢挪到白语的脖颈旁边:“生气了?” 白语背着身没说话。 于是长条的肉段换了一个方向,它挨凑着爬到姐姐的下巴处,用脑袋顶了顶姐姐。 这样畸形的双生之态。 *** 一座装潢极其奢靡的庭室内,身着繁复怪异礼服的白语垂目望着自己手指上并排的多个戒指发呆,忽然听见一道含笑的声音:“你来了啊。到这么早,等我很久了?” 容色绝丽的少女抬起眼,她看到一个人含笑朝着自己走过来,对方明丽得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起四月春晖之类的形容,然而她在对方的笑容之中,愣是打了个抖。 是小少爷。 穿着浅色马甲的小少爷,目光落在她所处的这个位置,那见着她的神色像是欢喜得很。 所有人都觉得小少爷喜欢她。 连小羽都这样觉得。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秀气得像是个小姑娘似的,神经质的,病态的小少爷,他那集中的注意力,从来不在她身上。 对方看的是小羽。 白语鼓起勇气,微微挪动身体,挡住了对方那过于热切的视线。 五官艳丽逼人的小少爷顿了一顿,眼神上移,和她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他脸上还挂着那种热情的微笑,但眼神已经改变,显得兴致缺缺,整个人的状态就显得很虚假。 白语瑟缩了一下,这个时候,她听到弟弟的声音从自己耳侧上方的位置冒出来:“那你不如下次早一点到。” 第307页 小少爷含笑点头,眼中的温度又恢复了:“我今天给你——给你们带来了些好吃的东西。” 浑身坑坑洼洼满是伤口痕迹的白羽,缠绕住自己的姐姐,有些好奇,又强忍着表示出了不屑的样子:“什么东西?” 小少爷诡秘地笑了一笑:“秘密。” 白语攥紧手指。 她,不喜欢小少爷。 那是一种直觉的,本能的不喜欢。 即便对方向她和小羽展露出了极为友善的一面,但她还是在心里产生出了隐秘的排斥之情。这样的排斥有很多原因。不过,她不敢展现出来。不仅仅是因为生死大权掌握在对方手里,她还觉得,小羽其实是挺喜欢对方的。所有人都把小羽当怪物,但这个人对小羽付出了更多的关注。尽管这样的关注让她感觉害怕…… 莫名的,有很多次,白语想起了幼时的一段经历。那个时候小羽还未“成型”,她自由自在地跟着其他人一起玩耍。有一天,有个人说:“你们知道吗?蚯蚓切成两半,还能活哦。” 其他人闻言感到有趣,但内心又觉得不可思议,最后纷纷表示要实践验证看看。 于是土壤中深埋的蚯蚓被扒拉了出来,那群孩童,粗暴地用石头将蚯蚓碾成两段。那个时候,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亢奋的笑容,眼神专注地看着断成两截的蚯蚓,明明做着一些让大人都会感到不适的事情,但他们无知无觉,不含恶意的,热切的,就像—— 就像她面前此刻的小少爷一样。 可是白语对自己的判断总是抱持着无法肯定的疑虑情绪,而更让她胆怯不敢言语的,或许还是小羽对小少爷的态度。 为什么小羽会问她喜不喜欢小少爷?是不是小羽挺喜欢的小少爷的,而小羽察觉到了她的不喜欢,所以才会有如此试探的一问? 小羽和她不一样,自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捆定在了她的身上,拥有着令旁人都畏惧的形象,过去除了她之外,没有人会好好地跟小羽说话,即便是妈妈也是如此。现在遇到小少爷,小羽拥有了人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玩伴”,所以是不是特别珍惜?所以是不是特别在意她的态度,怕她阻挡在中间? 小少爷还是带着那种明亮的,同时又像笼着一层阴影般让人看不透的笑容。 蛇一样的肉段嗤笑了一声,用声音和姿态表达出了自身对这个秘密的不在意,然后缩回进了姐姐的衣领里,像陷入冬眠的蛇一样蛰伏了起来。 白语沉默地跟在小少爷身后。 他们两人缓步前行——或许该说是三人吗? 巨大的箱子,放置于一楼,很高,足有三米,其盖顶正好触碰到他们所在的二楼,小少爷含笑示意白语前去打开。 白语很迟疑,她没有动作,但她的弟弟在观望了片刻之后,便开始动手,咬开了第一层的木板。 里头白花花的东西裸|露了出来,一个个全是人,赤|身|裸|体的,没有穿衣服,像是蛆一样堆叠着。 看到这一幕,无论是白语还是她身后的弟弟,都沉默了。 “这什么东西?” 问题是小羽的问的。 小少爷笑着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食物啊。” 白语咬了一下唇:“什么食物?” 小少爷又露出了那可以用诡秘来形容的笑容:“给小羽的。” “他应该喜欢吃人吧?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他的话语很暧昧的就断了,无论是表情,还是未尽之词,都显现出了一种非常模糊的混沌不清的暧昧意味。 白语颤抖了一下。 然后她听见身后双生的弟弟怒气冲冲地说道:“我不吃!你把我当什么东西了?!” “好吧。”小少爷视线像一片飘转的羽毛,滑落到白语身上,“你姐姐应当是很不喜欢的。” *** 苍白的日光,镶金的装饰得极为富丽的窗口。 穿着浅色马甲的双手交叠在腿上,神色悠然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少女。 她或许拥有的是世界上最美的面孔,极尽人类想象之妍丽。 然而这样美丽的少女背后,却牵连着一条丑陋无比的肉段。 此刻,这条肉段倒在床上,无声无息的,好像已经死了一般。 小少爷笑了笑:“小羽有跟你说过?” 白语微微低着头,每次遇见小少爷的时候,她总是会显得神经质般的紧绷:“小羽他怎么了?” 小少爷视线慢慢爬过白语的脸:“你很紧张?”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好整以暇的,“你怕我?” 白语立刻下意识地摇头:“没有。” 小少爷右手的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手背抵着下巴:“他难道没告诉你吗?他说他想改变外形。想变得像一个人那样。” 白语一怔。 小少爷笑了,眼眸转动:“你不希望他做改变?还是你觉得,就算他做了改变,也依旧不是一个‘人’?” 白语呼吸有点乱:“我没有这样说过。” 小少爷:“或许你心里是这样的。” 白语声音忍不住微微提高了一些:“我也没这样想过。” 小少爷摇头:“没意义的争吵,就不必再进行了。反正他是有这个打算,决定之前,我来通知你一声。” *** 即使被选为教宗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白语也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要做什么。她感觉自己就是木偶,只是被摆放在台面上。有时候小羽会跟小少爷商量事情,但内容前后断裂,根本让人无法明白在说的是什么。 第308页 是什么时候,小羽和对方有了这样深的交集了,为什么她一无所知?想了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她睡着的时候。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认为,自己清醒着的时候,是打扰到他们两人的相处了? 有那么一瞬间,白语脑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为什么她和小羽就必须是这样双生的关系?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不是独立的?如果是独立的个体,那么,她和小羽,就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小少爷说:“我们‘新月’从现在开始需要举行一定的仪式,这才能让教众有归属感。” 白语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弟弟却是比往常都更加快速地反应道:“知道了!比较困难的那部分我会做的。” 三言两语就被敲定下来的决定,白语感觉到自己是在场多余的那个存在。 所谓的仪式内容,被严格地保密了起来,她不被允许知道。小少爷给出的解释理由是:“除了主持仪式的人,其他人不可注视,否则这会玷污了仪式的圣洁。” 小羽是仪式的主持者,而她不被允许观看,可他们两个又是无法分割的共生体,所以,最后,她被人用红布捆缚遮盖住了眼睛。 她不喜欢这个仪式。即便不目睹,白语还是感觉到了其中诡谲怪诞的气息氛围。不可视物的黑暗里,她听到清晰的咀嚼声和吞咽声。这种声音叫她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所以,经过三番两次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偷偷蹭歪了蒙住自己眼睛的红布。 然而窥探的视线一角里,她看到了令她差点昏厥过去的画面。 一具苍白的尸体横躺在修葺精美的祭台之上,而她的弟弟伸长了身体,趴在那个死人身上正在啃咬着。 全身的血液好像在瞬间沸腾了似的。 没有任何辅助认证的手段,但白语认定祭台上的必是尸体。 否则一切岂不是太可怕? *** 入夜,梳妆台前,容色绝秀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梳理着长发。 镜中倒影出来的影像里,除了美丽的女孩,还有女孩肩头趴伏着的肉段怪物。 少女梳着头发,梳着梳着,她突然道:“小羽,你是不是有事没有告诉我?” 原本安安静静趴着的肉段扬起头:“什么?” “你是不是打算整形?” 肉段愣住。 白语看着镜子,已是得到了答案。如果是否定的回答,按照小羽的性格,必是第一时间反驳。 肉段神色晦暗,半晌才道:“你也希望我这样做?” 白语想笑一下,但最后只是做出了一个扯动嘴角的动作。 “我也觉得挺好的。”如果外形变得像人可以让弟弟的行为也变得更像人的话,她怎么能说不,又怎么会说不? 祭台上发生的一切,她假装没看到,但无法假装一切没发生。 她感到很恐怖,却无力阻止这一切,眼前的这一个变动像是一截微小的希望,她别无选择,只能牢牢攥住这一个,希冀于这个变动能改变一切,让一切变得更好。 视线里,弟弟凑到了她的眼前,对方像是在仔细打量她,同时缠绕的动作也愈紧。 肉段模样的弟弟说:“会很痛的,你不在乎吗?” 他们一体双生,如果这个手术弟弟会痛,她也会痛。 白语微微垂下眼帘:“想到得到什么东西,有时候,也必须得提前付出一些东西。我可以忍受,你其实……不用这样太过顾虑我。” 说完这句话,好半天没听到弟弟的回答,白语忍不住重新抬起头,结果看到弟弟冷冰冰地看着自己。那样异常冰冷的,简直能用兽类来形容的神色,看得白语发起了抖。她觉得茫然的同时,还带着点说不出口的委屈。但这样的情绪都在庞大的惧怕心情下,都变得微不足道。 *** 肉段样子的怪物,即便经过手术,又能变得多像人?白语因为没有概念,所以完全不抱期望,但是在手术结束修整期之后,她看到弟弟的新模样,心里是惊喜的。 如果她有一个弟弟,正常的,是长这个样子…… 小少爷绕着她微笑看着小羽的新模样,表情很是惊异,说要拍照留念一下。但是小羽表现得很不耐烦,尤其是当小少爷伸出手,试图像摸一条大猫大狗似的去拨弄小羽时,她那有了人类面孔的弟弟,却突然凶性大发,咬住了小少爷的手指。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在玩闹,直到小少爷的手指见了红。 吵吵闹闹的人群拥挤上来,小少爷那根金贵的手指终于得了救。 明明手指上的咬痕伤口深可见骨,但小少爷笑嘻嘻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就好像受伤的人完全不是他。 白语攥着裙摆小声道:“小羽……” 她的弟弟被彻底改造,小小的一团,再无法亲密地盘绕着她。两人背对背,若非借助镜子的帮助,她再也看不到对方了。而从前哪怕看到了也没什么用,弟弟那扭曲的形容,也无人能从上头读懂其表情。可眼下弟弟变得像人了,白语要观察对方却变得极为不方便。不知怎么的,她此刻突然很想看一看弟弟的样子,看一看弟弟脸上的表情。 *** 以前在白家被关在屋里,无话不说,最是亲密的两个人,而现在背靠着背,即便是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彼此之间也好像无话可说,只剩下沉默。 第309页 对外界的唯一接触通道,便也就是小少爷操控着的“新|约|教|会“”。 是不是人都是这么古怪而反复的呢?明明过去被关着的时候,一直渴望着能与外界接触,然而现在真的开始与其他人接触了,白语却反而希望能躲进屋子里最好谁也不见。 她不知道小羽和小少爷都在做些什么,因为他们两个经常背着她商量事情。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问弟弟:“小羽你们在做什么?” 她的弟弟回答她:“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姐姐你别问了。” 语气里飘出些许拼命按捺又压抑不住的不耐烦。 有一夜,她又哭又叫地从梦中惊醒。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但是梦里残存的情绪让她无比害怕。 难得的,被她吵醒的小羽温声安慰她:“别怕,都是做梦。” 白语原本还不觉得如何,可是听到这句话一瞬间情绪崩溃。她大哭了一场,就好像要将前半生来不及流的眼泪全数哭尽。 她感到自己的背部被一只小手轻轻按住,那只小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半晌,哽咽道:“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她又开始哭,哭着哭着,突然道,“我们一起逃走吧。” 这句话出口,白语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但同时她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来,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这个。 然而小羽在听了她的话之后,陷入长时间的沉默里。 她惶惑地发现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比起在此地一事无成毫无留恋的她,小羽在这里收获了太多,说不定是小羽是喜欢这里的,而且是很喜欢。 许久过去,小羽终于开了口:“你是认真的吗,是真的这样想?” 哭过之后精神疲惫,白语为自己的任性言论感到羞愧,但意外的一点都不后悔。或许过了今夜她会乖乖藏好情绪,但这一刻,她真的不想再粉饰妥协,所以她没有半分迟疑退缩地说了“是”。 那么,小羽接下来会跟她说些什么呢? 大概率是会说“阿姐你睡糊涂了,快休息吧”之类的。 如此在心中推演着,可白语怎么都没想到,小羽在之后如释重负的:“我也受够这个鬼地方了,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姐姐,我们一起逃走吧。” 事情的发展超乎她的预计。她呆了呆:“明、明天吗?” “笨蛋!”弟弟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起来,“逃跑这种事情要从长计议,明天怎么可能。” 她傻乎乎的“哦”了一声:“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弟弟笑起来。 直到此刻听到弟弟的笑声,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弟弟开心的样子了。 “等着吧,我会尽快的。” *** 尽管弟弟说是尽快,但也等了三个月有余。 踏出教会的那一瞬间,白语还是感到不可思议,就这样简单? 她欣喜地正要跟弟弟说点什么,眼前却是一黑。 在剧痛中醒来,白语毛骨悚然地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教中自己常住的那个房间。 然而比起那宛如将人心脏活生生剜出的剧痛,更令她感到惊痛的,是平日里绝对不会出现的异常现象。 往日里她躺床上睡觉时,她永远都只能侧着身子,可这一回醒来,白语却发现自己竟然仰面平躺着。她蓦然明白了身上剖心般的剧痛来源——那在她身后与她一体双生弟弟,于她昏迷时,已是被人生生剜去了! 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白语,浑身都在发抖。 身侧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发着抖的白语视线上移,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正垂目望向她的,四月春晖般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不是比较长!其实昨天已经写了3k字,但剧情收尾收不上,于是就拖到今天补写掉了剩下的部分。这一段的往事剧情交代得差不多啦,下一章应该能切回小衰的视角 感谢在20200505 23:42:41~20200507 23:0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子樣、wait、皈皈的金主爸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10瓶;微微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新约双生16 是小少爷。 白语一下子就明白了,逃走的计划戛然终止,罪魁祸首不会有其他答案,一定是眼前的这个人。 “你把小羽怎么了?”嘶声挣出这句话,白语意外的发现自己竟虚弱到这个程度,明明在她觉来是用尽力气喊出的话语,出口之后却轻得宛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她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像一个老旧的鼓风机。白语开始痛恨起自己此刻软绵绵的语声,巨大的惶恐裹挟着焦虑形成一个无形的旋涡,几乎将她吞没,而眼泪不争气地自眼角流落,“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小少爷单手抚着下巴:“我竟然低估了你。” 白语怔然,呆呆地看着对方,根本不明白小少爷在说什么。 面容秀气得宛如女孩子般的小少爷勾起嘴角,道:“我一直以为,你不会思考,也不会有自己想法。” 这是什么话? 第310页 她是个大活人,既然是个人,怎么可能不会思考,又怎么可能没有自己想法? 小少爷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白语,他含笑上下打量着,仿佛对她充满了兴趣,然后很随意的,就坐在了白语床头边角上。 “说吧,为什么要怂恿小羽逃走?我对你不好吗——我对你们不好吗?” 床上脸色惨白的少女沉默不语。 在白语如此始终坚持不肯开口的情况下,小少爷也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反而耐着性子诱哄道:“说来给我听听。要是说得有趣,说不定我就不会阻拦你们了。” 他的神情这般认真,白语对望了片刻,终于有些动摇地开了口:“我想……我想和小羽当个普通人。” “普通人?”听到这个答案,白语先是一怔,随后不可控制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听到了什么这辈子都从来不曾听过的天下第一等笑话,“你想当个普通人?你觉得你那么个样子能当普通人?什么普通人?” 他笑了半晌终于停下:“不过,现在,你确实可以当个普通人了。” 说着这句话,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白语。如此突然骤变的神情,蓦然褪去了最开始伪装的和善,露出了底下最真实的情绪,就像一朵鲜艳无害的花朵,突然长出了森寒尖锐的利齿,随时都准备着将人身上的血肉咬一块下来。 白语失去了言语,她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恶意给吓着了。 “我把他从你身上挖了下来,你猜猜看,他现在是活着的,还死了?” 小少爷眨了眨眼,爆发出一串笑声。 “或者说,你希望他是活着的,还是最好死了?” *** 白语重新见到自己的弟弟,是在一年之后。这半年来,她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因为背部的伤口而饱受折磨,好几次气息微弱得让人觉得她是必死无疑了,也让人想不明白她最后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少爷在此事上的态度,展现得很暧昧。 他既没有对白语很好,根本不会着人去照顾,但在白语近死的时候,他又会吩咐医生去尽力救治。或许这种时候直接死去会是个更好的选择,反而能得到解脱,而这般一口气吊着,不过是平白多遭些罪罢了。 小少爷的表现就像是一个劣童拿着树杈在拨弄一条虫子,他让这条虫子在地上随意爬走,不设任何的拦路屏障,然而在对方将要逃出这一块狭小的地域时,又会拿着树杈把虫子挑翻回原地,让那只虫子重新陷入困顿绝望的境地。 最初,白语身体受创过于严重,没有办法行动,不过在身体略有好转的时候,她立刻于第一时间去找了小少爷,可是被拒之门外。 拖拖拉拉地被拒见了好几次,人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会模仿自己认知里熟悉的,最贴近当下情况的场面,哪怕是过去并不赞同的,也会像一个溺水之人那样,死死地攥住剩下的希望——所以白语跪在了小少爷的门外。 作为教宗的那段时间里,她见过太多“信徒”的跪拜了,有拜她和小羽的,也有拜小少爷的。 她并不知道向小少爷跪拜是否有用,下跪之人的姿态卑微又可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小少爷的理会,她也不知道对方偶发善心的凭据究竟是什么。 脊背伤口裂开渗出血来,浸湿了少女的衣物,或许这副悲惨的模样真的很让人看不下去吧,又或者对方只是想在她如此悲惨的时候来奚落一番,但不管怎么样,小少爷终于还是见了她。 “你想去见你弟弟?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白语接不上话,只是呆呆仰头看着对方。 面容秀气到雌雄莫辨的少年,俯身摸了摸白语的脸。他的动作很轻,也很小心,就好像在触摸什么精美易碎的瓷器那样,甚至他脸上的表情,居然也都是怜悯的,他说:“你看你,现在就只是个平庸的,长得不错的普通女人罢了。” “真是——” “让人倒胃口。” 他突然翻脸,不等白语再说话,直接命令旁人把白语给赶了出去。 自此,白语又大病了一场,她这回是真的一脚踏入死亡领域里。 死气沉沉地笼着她,半梦半醒间,并不算长的人生记忆卷席而来将人淹没,如浪潮一般,几乎让人窒息。白语忽然觉得自己无法再坚持下去,她想放任自己沉沦黑暗之中。那些在人世之中绊住她的,网住她的,此刻于重重病痛里似乎都显得不重要了。没有什么是不可放下的,没有什么是不可抛弃的——或许人活着之所以痛苦,正是源于各种各样的不舍。而只要一切都舍得了,就不会痛苦。 就在她要坠入了永暗无光的黑色里时,有人一把拽住了她。 白语神志回笼了一瞬,她感觉有人在摇晃她,但她并不想理会,可是那个人不依不饶,比她的弟弟还要任性一百倍,硬是扒开她的眼皮:“白语!” 费了好大的功夫辨认出对方——是小少爷。 对于这个人,白语并不想理会,于是她迷迷糊糊地又要昏过去。对方变得气急败坏,狠狠摇她的肩:“你给我醒醒,不许睡,听到没有?!” 真是烦人…… 白语越发不想理会。 对方凑到她耳边大声道:“你给我醒来!这次只要你没事挺过来,我就让你见你弟弟,听到没?!” 第311页 白语听了有些想笑,不,说不定她真的笑出来了也不一定。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笑出声,弟弟……吗?为什么小少爷会认为弟弟对她来说比生命重要? 为什么别人会这样觉得呢? 她不明白。 但不管怎样,白语最后确实挺过来了,不过,这一场大病过后,她的嗓子坏了,至此,她只能发出一些微弱的气音,无法再正常说话。 在她清醒之后,小少爷就此消失,再没来看过她。白语不言不语地静养了一段时间,一日正午,突然犯了癫痫似的抽搐起来。照看她的人吓了一大跳,立刻出去喊人。 等小少爷匆匆赶来,就看到白语一脸痛苦地缩成一团,他眼风如刀扫过身边的人,厉声道:“怎么回事?” 也就是此时,看起来痛苦不已的白语,突然就表情平静下来。 小少爷见状一愣,随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转头就要走,却被早有预料的白语一把拽住衣袖。 沉着脸色的小少爷,垂目看向攥着自己衣料的手。那是白皙的,纤弱的,像是无骨的手,明明那么脆弱,他却没办法挣开。他抬起头,终于看向床上的少女,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像是染着火的眼睛,很明亮。那是灵魂的温度吗? 这个想法突然在脑海中冒出,然后小少爷有点被吓住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白语身上看到类似的东西。对方在他印象里,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苍白木偶,拥有着一张美丽的皮囊,但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容器,而摆弄这个偶人的,是被旁人视作怪物的白语她弟弟—— 就像动物界有许多动物存在伪装,比如,尾部像头,而头部像尾头的蛇……白语这对姐弟在他看来便就是这样的。 明明是正午,爬进屋内的阳光,似乎都在少女的容色下暗淡了。那一张苍白失血的脸,白得没有别的颜色,像一朵开在夜里透着微光的昙花,醒目得刺眼。 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却没有吐露出什么完整的句子,破碎的气音让小少爷猛然回过神来。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其实也不需要看,眼前的这个人,还能提出什么要求呢?不过是要去见自己的弟弟罢了。 还真是姐弟情深。 小少爷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后露出灿烂的笑容:“你想见小羽是吗?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不会反悔,走吧——你应该走得动吧?总不至于是要抬着你出去。” 无视小少爷阴阳怪气的话语,白语跟随着小少爷来到了他的房间。不同于记忆中上次和小羽一起来时的富丽明亮之景,屋内此时的景象,无比阴冷黑暗,没有一丝光。难以形容的冷意像是藤蔓似的攀爬过来,顺着人的脚往上不住蔓延,并且,好像有人在暗中无声地窥伺着他们。 种种不适交织在一起,白语在沉沉的无光环境里打了个抖。 小少爷随意地点燃一盏蜡烛,然后转头向白语道:“他现在不太喜欢明亮的环境。” 这个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白语的弟弟。 白语注意到房间这种的位置立着一个巨大的物体,被幕布遮得严严实实,同时,那种被人盯视着的,如芒在背的感觉越发明显,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头——没想到和一双饱含怨毒恶意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啊!” 是那个老道士!那个当初把半死的她和小羽装载进棺材里运来的道士! “怎么了?”谑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白语侧头看到小少爷嘲弄的表情,在那般轻嘲的视线下,她立刻冷静了下来,然而等她稳住心神,再去打量那老人时,就看到对方已经转开了视线,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漠然模样。 注意到白语在看什么,小少爷挑了一下眉。他似乎是被少女方才惊恐的模样给取悦了,所以难得在白语面前,含笑多解释了一句:“不用管他,他现在手脚都断了,对你做不了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白语惊疑不定地再次偷偷打量起了那个老道士,发现对方四肢顶端竟都是光秃秃的,是活活被人用刀利落斩断! 她突然想起自己听过的传闻。 哪怕是她这样不怎么和人接触的,也都知道些许,可见此事闹得如何沸沸扬扬。据说老道士当年一见小少爷就迷了眼,从此对痴心绝对,甘做牛马,这么些年下来,也不知为小少爷付出了多少,却在被小少爷榨干用处之后,当做废物无情抛弃。 但其本人始终不肯离去,甚至在最后为了留在小少爷身边,硬是将自己弄成了残疾——因为小少爷有着一些古怪的爱好,存在一定深程度的恋畸癖,所以当年才有了“异人阁”的成立。并且,也正是他面对残缺之物时,日渐高涨的虐待欲,所以才会有后续“异人”生死斗的开展,也就有了他跟白语姐弟的相逢相遇。 此时看老者的模样,传闻居然是真的,白语只觉心中一阵翻滚不歇的不适。 恐慌像是被掷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一圈圈扩大,她心底的恐惧不可遏制。为什么小少爷的房间会大变成这样?他将小羽安放在这里是为什么?而且,又为何要用幕布遮起来? 小少爷捧着蜡烛,停在了那个不知名的巨物前,光影交织出鬼魅的氛围,将他一张秀气得仿若女孩般的脸,映得鬼气森森。他朝白语微微抬起下巴,是个示意白语去动手揭开的幕布的意思。 第312页 沉默有维持好长片刻,最终,少女深吸一口气,她鼓足勇气,一把掀起了幕布。 蓦然闯入她眼帘的,是一截肉物。 有限的光照范围下,她看到透明的玻璃,以及浑浊玻璃之后的,那窄细的,怎么说呢,就像是…… 像是鹅肠一样的东西。 这个念头浮涌上来变得清晰的刹那,幕布因为重心的倾斜,顺着玻璃快速滑移坠落在地,瞬间露出了被遮盖之物的全貌。 巨大的玻璃柜子里,承载着浑浊的液体,液体之中浸泡着一个人,被绳索捆缚置于半空,拥有完好的眉眼,但明显比正常人要小上一圈,像是个怪异的有血有肉的偶人。 但,柜中之人,只有半截。 它的下半身断了,内腔里柔软的内脏半露出来,并且末尾呈诡异的肉须状。 白语在那一瞬大脑空白,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她只觉自己好像滑入了什么深不见底的泥沼之中。震惊混杂着悲愤驱使她恶狠狠地瞪向小少爷,但对方好像将她的愤怒等同视为一种夸赞,笑得甚至可以用灿烂来形容。 小少爷挨凑过来,用一种很亲密的姿态搂住白语的肩。 少女皱起眉头,仿佛碰到了天底下最肮脏的东西那样,一把将对方用力推开。 小少爷道:“你不听我的话,下次就别想再来看他了。” 少女一窒,推拒力道小了下去,小少爷趁机挨上来,低声笑着说道:“他没死,虽然只剩半截,但终于是独立了。连体双生就是不正常的,就是畸形的,哪怕你自己愿意跟他连生一辈子,那小羽他愿不愿意呢?” “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意思?” 后来,白语又见过柜中的弟弟几次,但对方一直在沉睡之中,这令她产生一种恍惚的认知,或许,弟弟已经死了也说不定,早就被小少爷做成了标本,只是摆在那里哄骗着她看她可笑的反应看她笑话而已。 但有一日,她沉默地站在柜前发呆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于是她抬头,结果就看到了玻璃柜中浑浊的液体里,一双满斥着怨恨之意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她接连往后退了三步,被自己的裙角绊倒,跌坐在地上。等她在兵荒马乱之中重新抬起头,可玻璃柜中悬着的人双目紧闭,哪有人看着她呢?她的弟弟似乎从未睁开过眼。 但是那种被怨恨着的感知,是如此清晰,那种被紧盯着,仇视的感觉,是如此得真实,怎样都不像是幻觉。 小羽在怨恨着她吗? 这个问题自问出来,她被吓住了。 为什么?真的,最可笑的一点是,她居然不知道答案。为什么小羽会恨她? 这颠覆性的认知令她无法立足,她以近乎落荒而逃的姿态奔走离开,有一段时间都不敢去看那个玻璃柜。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少爷逐渐变得不对劲。 尽管换上了宽大的衣物,但是白语还是察觉到,对方长胖了,尤其是腰围。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为了避免过多得被卷入其中,她竭力减少接触对方的机会。 但对方察觉到她的态度和企图之后,突然不知所谓地大发脾气,原本还在她面前遮遮掩掩有所顾虑,突然就一下子什么都不管了。 “你躲什么!” 白语抿着唇,并不想理会对方,只在心中祈祷这场对话快点结束,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如她所愿。 “看着我!我让你脸转过来看我,听到没有?!” 平日里显得从容自若的小少爷,此刻焦躁又狂怒,像一只被切断了尾巴的动物。他盯了白语半晌,突然将上半身衣物的下摆向上卷起,露出了肚皮。 少女瞳孔紧缩,因为她看到对方的肚子高高隆起,竟如同怀胎女人一般,并且,那上头遍布青红色的粗大血管,显得极为邪异。 少爷……小少爷他,不是男的吗? 男人怎么可能会生小孩? 在白语震惊的目光之中,小少爷逐渐冷静下来,他一手按在肚皮上自言自语道:“我是不可能生这种东西的,但我现在没办法打掉它。如果只能将它生下来——”他顿了顿,目光挪移到了白语身上,“它不能是我生的,它得要有个母亲。” 白语想都不想,虽然哑了声音,但她张开嘴用口型坚定地告诉对方:“我、不、要!” 不说男人生孩子这种荒谬的怪事,单单和小少爷有这种名义上的关系牵扯就会让她觉得恶心。 对方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 白语拔腿就往外跑,结果跑了两步,就被对方粗暴地拽住头发倒扯回去。不知因何缘故而意外怀孕的小少爷表情扭曲,他心情非常恶劣,想把所有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人全都杀了。 “你哪都不许去,你就在这里给我待着!” 甚至为了防止白语不听话逃走,他找了个铁链将少女栓捆在了床头的栏杆上,就像拴住一条不听话的狗。 除此之外,他谁都不肯再多见了,哦不,还是有一个例外的,就是那位——出身自天师府,明明原本受人敬仰,却自甘堕落做出诸多让人讥笑之事,甚至最后甘愿自削手脚沦为畸人的老道。 老道士坐在轮椅上,用断掌的残肢推动轮椅。有时候,他会带着一些怪异的药物来见小少爷,并且,每次这个时候,都会提出一个要求——他会把自己断肢的截口举到小少爷面前,然后哀求:“小少爷,你舔一舔我的伤口,你亲一亲它。” 第313页 多数时候,床上的小少爷会勃然大怒,直接将那一盘的药扣在对方脸上,让对方滚,但也有少数的情况,骄傲的小少爷屈服于腹中异物的折磨,为了祈求一段时间的宁静,为了得到对方手里的药物,只能一脸屈辱地去舔舐残疾老人的断肢截面。 每当这个时候,老道就会露出迷醉的表情,就好像见到极乐世界。 白语假装自己不存在,抱膝缩在角落里,冷眼旁观一切。 眼前的画面显得如此病态,让人不适。而在老道走后,小少爷的心情,必是一整天下来最恶劣的时候,他平日里不屑对人动手,但这个时候会打骂被铁链捆住的白语,甚至是喜欢用脚踩人的脸。在最初,白语的反应是躲,但到后来,实在躲不过,她终于忍不住,所以还手打了小少爷。 挨了一巴掌的小少爷呆住:“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大概是因为不正常怀孕的缘故,小少爷身体亏损,气力很小,白语完全想不到自己居然轻松松松就压制住了对方。她将人摁在床上,把对方手脚都按住。看着对方狼狈的,像是个什么失去保护壳的软体动物,她忽然觉得很荒谬。为什么之前会畏惧这个人呢? 如今居高临下地审视来看,似乎对方并无任何能够威慑住他人的地方,仔细想想,小少爷之所以吓住她,或许不过是“人上人”的身份,而当这一层保护壳被剥去,对方无甚出奇的地方,连她也可以轻易将对方打倒。 白语无声用口型逼问:“钥匙。” 与她打斗间,挨了她两巴掌的小少爷,左半边连高肿起来,下巴处有明显淤青,听到她的要求之后,瞪着白语,随后张嘴啐了一口血沫吐在白语脸上, 费了极大的力气,白语才克制住冲动没把对方掐死,而门外此时突然传来响动,她一怔,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同时她看到床上小少爷飞快躺下,并且自行一把扯高了被子将自己从头到尾遮住。 来的自然是老道士。 开门进来的老道,进门后先盯了一眼床尾地板上坐着的白语,他神色极为阴沉,然后推动轮椅去找小少爷,但才开头说了一个字,就被小少爷丢出来的枕头给打断话语,只听小少爷拔高了声音大喊:“给我滚!滚出去!” 小少爷这般疯癫抗拒的模样,导致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最终以老道士妥协离开为收场。 而白语在地上坐了一会儿,随后爬到床上。她有些意外对方居然还缩在被子里,上前俯身用力扯了两下才终于让小少爷的脸重新露出来,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对方脸上有明显的泪痕,居然哭了。这叫白语由衷地感到惊奇,而在此之上,愈发加剧她心中惊奇之感的是,对方竟然看起来是有一些可怜的。 明明那么恶毒的人,平日里做的恶事无数,从来不晓得怜悯他人,没有一点同情心,像是恶魔一样的存在,现在不过被打了几下,就表现出如此可怜兮兮的模样,真是厚颜无耻。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对方的脸,触及泪渍,指尖变得润湿,没有经过任何深思熟虑,她收回手放进口中尝了一下,咸咸的,泪水的味道。 是真的眼泪。 随后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白语立刻嫌恶地皱了皱眉。虽然此回是真的眼泪,但如此鉴别方式未免过于危险,万一不是眼泪呢?那她这样岂不是会尝到很奇怪的东西。将湿润的手指随意地擦在小少爷的被子上,白语抿了一下嘴,打算回地上睡觉,结果还没起来,“啪”的一声,她脸上就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她怔了一下,抬目看到小少爷目中盈泪正恨恨地盯着自己。 思考了一瞬,白语决定暂时不跟此人计较,对方现在哭了,有些事不如等明天再说。 于是她完全不去管小少爷的反应,径自回到地面,回到自己平时窝躺着的角落,而对方也没有追闹着打她——毕竟他现在根本打不过她,又因种种顾虑和颜面问题不去找帮手,狐假不了虎威,自然也只能歇停着别作妖。 只是到了半夜里,她被小少爷低微而持续的呼痛声给吵醒。白语拉开窗帘,借着月色看到对方因为痛意纠缠而变得扭曲的脸。 不管是怎样的大美人,到了这个时候,也会显得狰狞,呈现出更本质的兽类模样。被踢开的被子,怀胎凸起的腹部。说来怪奇,隔着薄薄的睡衣,居然能看到树根一样凸起的筋脉痕迹,并且仿佛有了生命似的在那里蠕动。 那怀的是正常小孩子吗?怎么看都不太可能,或许该自信点去掉那些迟疑地语气词。那腹腔里孕育的,根本就不是人类吧?且不说种种怪异的细节,本来男人就不可能怀孕的,偏偏小少爷有了。 对方会不会死呢?如果死了,说不定她和弟弟就解脱了。不,也不是的。弟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此异常的状态,如果没有一定的特殊手段去维生,说不定立刻就会死掉。但小少爷活着的话,这一点还能凭借着小少爷那扭曲的兴趣而继续存在维系一会儿。虽然全权依托他人意愿的活着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但她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如同暗夜之中的梦魇幽魂一般,伫立在他人的床头,白语低头,看着拥有少年轮廓的小少爷,看着对方溺水挣扎的姿势。她一动未动,却被惊痛中伸手胡乱抓挠的小少爷,在混乱里捕捉到了她的手腕。说来奇怪,对方一抓住她的手之后,神色就放松了,甚至连那隆起衣料之下的肚皮蠕动痕迹也肉眼可见地消停了一会儿,然而如此片刻宁静之后,小少爷却露出了加倍痛苦的表情,显现出了近乎濒死的神态,他发了疯似的去抓挠自己的肚皮。 第314页 白语吓了一跳,下意识阻止了对方自残的行为。对抗间,小少爷的衣服上翻,露出青紫发红的鼓涨肚皮,上面遍布密密麻麻的血管,蜘蛛网似的,妖邪异常,仿若内里暗藏鬼物,隐隐约约可见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游走。 在制止方手的同时,也触摸到了对方那状态异常的肚子——格外“活泼”的生命在其腹中翻滚,她摸了摸,意外并不算讨厌,不知怎的居然还有点亲切,或许是那种“异类”的气息,她摸摸小少爷鼓起的肚皮,像曾经弟弟顽皮时那样她会摸摸弟弟的脑袋。以前,她这样安抚弟弟会得到有效的回应,没想到相似的举措,竟同样适用于眼下。 她轻抚小少爷的肚皮,如同哄一个孩子入睡。不知何时,她自己也睡着了,天明的光线挤开未合拢的窗帘,跳跃到了她的眼皮上。白语迷迷糊糊一惊,发现自己竟然倒在小少爷身边睡了一夜。她连忙起身,回头瞅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小少爷,小心翼翼地溜下床,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这一日正午老道来过一次,被小少爷赶了出去。白语原本在旁漫不经心地目睹着,却发现老道离开之后,小少爷坐在床上,正一脸阴沉地盯着自己。 “过来。” 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叫狗一样的语气是在对自己说话。白语面无表情地会看过去,身子动也不动。 “过来!” 又重复了一次,眼见一向软弱无主的少女真的敢无视自己的命令,小少爷额头青筋乱跳,他气煞煞地跳下床,大步过去,用脚不轻不重地踹了白语一脚:“叫你过来听到没?”偏偏对方仍旧不动,他气急败坏地便动手去拽对方的头发,结果万没想到被对方一耳光甩在脸上。 啪! 这一耳光甩得极重,小少爷只觉大脑里嗡鸣声一片,甚至鼻腔一热,居然连鼻血都被打得流了下来。 白语打完人,看到小少爷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神志都失去,一副被自己彻底打傻了的模样,她不由反省自己果然是下手太重了?原本一蛇蝎美人,被打成呆头鹅,白语思考了一下,将人推到安乐椅上坐下,然后给人擦了擦鼻血,算是一点补偿,随后就不去管对方了。 夜里,她又被连续不断的虚弱痛呼声吵醒。 她很不喜欢小少爷,眼前这个饱受折磨的小少爷也不讨她喜欢,但如此一副惨兮兮透出点可怜巴巴意味的呼痛模样,让她还是做不到完全冷漠地无视对方。 次日醒来,依旧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床上睡着了,但白语这回并没有假装无事发生,而是把身边的小少爷推醒。 “钥匙。”她张嘴无声用口型示意,结果换来小少爷一声嗤笑。白语知道自己夜里对小少爷腹中胎儿的安抚,多少是有点用处的,她立刻沉了脸色,冷冰冰地用口型继续道,“那你今天就去舔你的老爷爷吧。” “你!” 小少爷被她一句话噎得脸色青白,恨恨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不听我话,信不信我把你弟弟剁了喂狗?他就这么点大,还不够一只狗吃两顿的呢!” 白语扬手就给小少爷一耳光。 两人就这么打起来了。不,到后来完全不是两人打架,而是小少爷单纯发疯,歇斯底里的,而白语也变得不是在打人,反而是在制止对方,免得对方不管不顾发起疯来伤到自己。 最终小少爷气喘吁吁地被摁倒,不过他在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不少,所以是个能说话沟通的状态,他盯着白语,目色沉沉,却突然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来,一如四月春晖蓦然洒落:“你想要钥匙,不就是想离开这里去见你弟弟吗?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这段时间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别想着乱跑,我之后就帮你弟弟摆脱现在不人不鬼的模样,让他重新做人,你觉得怎样?” 白语警惕地看着对方,用口型道:“你肯定骗我。” 小少爷闻言笑了,他呼出一口气吐在白语耳朵上:“哦,那你还有什么附加请求,说来听听?你说了我都答应你。” 白语立刻嫌恶地离小少爷远了一些,她看着小少爷突然阴沉下去的脸色,也不甚在意,只是慢慢思索着补充阐述了自己的看法要求,可是说完之后,抬头冷不丁对上对方脸上慢慢扩大的笑容,她心中一紧。 每当小少爷露出这种类似笑容,就一定是在肚子里憋坏水的时候。白语看着如此笑着的小少爷,她想自己绝对是漏了什么关键,却怎么也想不到到底哪里出问题,于是只好慎重又警惕得无声开口以口型说道:“还有一些我没想好,我这几天仔细想一想,想好了再告诉你。” 小少爷脸上笑意盈盈,终于摆脱近日颓丧暴躁阴郁的模样,居然找回几分往日的风采,像一朵复苏的食人花,一肚子吃人不吐骨头的心思:“好啊,你尽管慢慢想,我也有的是耐性等你讲。” 白语心中越发警惕。 这一日,午间来照料人的老道,难得遭到了小少爷笑脸相迎的待遇,他看起来诚惶诚恐,卑微得都有些可怜,但是精心熬制的药却被推拒,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本还想劝说,只见小少爷笑容变淡,言道:“我不想喝,你拿开。” 一连四五日都是如此,老道开始惶恐,他从小少爷对自己的态度里感觉到,自己竟又慢慢变成了那个小少爷看不上眼的普通残废了。 第315页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他心底有声音在嘶声呐喊,许许多多的魍魉暗影自他心底最阴暗处攀爬而出。 小少爷,他的小少爷,终究是会向他低头的。因为,那腹中的恶鬼滋生,除了他有办法,又还能有谁能救得了小少爷呢? 他不知道小少爷之前为什么可以不需要他,但这不可能长久,即便安稳一时,他也有的是办法让那鬼胎骚动难定。 所以,小少爷还是来求他了。 老人看着面前这张因病痛折磨而显出扭曲之意的脸,这张他喜欢的,爱慕的脸,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会心痛,无数次预想的这一次见面,无论如何都应该是这样吧,但说来奇怪,真正目睹小少爷痛苦的模样时,她心里居然异常畅快,竟有种报仇雪恨的快意。 原来我也不是那么无药可救,原来我也不是真的贱到那种地步,原来我也是有脾气的。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少爷,用断肢捧着精心准备好的汤药。 只是小少爷面色狰狞,捂着肚子咬牙:“我肚子里的东西,是你弄的吧?” 他咧了咧嘴:“少爷你该吃药了。” 小少爷脸色扭曲了一下:“我就不呢?” 老道越发和颜悦色道:“少爷,听话。”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暗地里催动鬼气。这样金贵又吃不起苦的小少爷,又能坚持多久呢?看着对方的骄傲一寸寸龟裂,变成向自己摇尾乞怜的模样,正是这一段时间以外,他最大的乐趣。 但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这次硬撑着,硬是不肯向自己低头。 如果这一点痛苦还不够,那就将这样的痛苦继续放大……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做的?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会做什么,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别人都说你是被我害的,哈,我害你?你自己本来就是臭水沟里活着的老鼠,只是批了个光鲜的外皮,而这层外皮不过恰巧被我扒开了罢了!你以为我没点准备吗,我,咳咳咳——” 对方突然剧烈地开始咳嗽起来。 而伴随着咳嗽声一同从喉咙里涌出的,还有洁白轻盈的羽毛。 那是细绒绒的,白色的羽。 噗嗤,绒绒飘散的细羽里,有一声很细微的声响惊雷似的乍现,伴着这声响,一根尖锐的羽毛由里向外自腹腔内里刺破了小少爷的肚皮。就像血袋被人划破,大量鲜血喷洒而出,伴随无数纤细的羽毛,纯白的,无垢的,然后一双白净的手——明显不属于孩童的,更像是往青年那个方向成长的男孩子——那一双指节修长的手,自小少爷的肚皮里向外探伸,用力撕开了阻挡自己降临于世的人皮。 浑身浴血的少年,就这么以极其诡谲的形式,猝不及防诞生。 老道眼瞳猛然收缩:“你,你,你,不可能!不应该!不应该!” 一直在角落里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白语,猛地站起身,她的表情比在场所有人都惊愕,因为眼前这般以极其惊悚姿态出现于众人眼前的,其面貌,正是她的弟弟小羽——即便当初的见面隔着玻璃,对方浸泡在浑浊的液体之中也未曾睁眼,但是她依旧在第一时间里认出了这张看起来陌生又眼熟的面孔。 小羽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道大叫:“你不可能出生成功的!不可能!”少年白羽像是脱壳而出的寄生虫,抛弃倒霉而废弃的宿主,他一脚踹开裂成两半的小少爷,抹了一下脸上的血:“为什么不可能?”他笑笑,浸染出血色的狰狞意味,“你和这个家伙一样得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但实际上都是蠢材。” 白语被眼前的变故给惊住,她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血沫飞溅。老道士也死了,死得这样随意,被人徒手轻易地撕。她看着弟弟以正常人形出现,却是极端不正常的登场方式,对方踏过一地的血,步出那修罗血池之地,在剩余洁净的地面上留下一串血色脚印,一步步朝她走来。 湿漉漉的血手捧住了她的脸,一片白色的羽毛飘落坠在于她的鼻尖,小羽笑了一声,吹了一口气,吹走她脸上的羽毛:“姐姐这个表情,是不愿意见我吗?”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内心的感受。 白羽定睛看了她许久,突然说:“我不喜欢阿姐这样看我的样子。” 血手沿着她的脸颊上移,按住了她的双眼。 ——手指嵌入,成双的这一对眼珠被挖出。 白语不可控制地发出刺耳的惨叫声,是所有人在清醒时会对自己感到惭愧的声音。一个人怎么能发出被宰牲畜一样的声音呢?想必她的弟弟也有如此疑惑,所以将手指伸入她的口中:“我也不喜欢姐姐发出声音。” 血淋淋的舌头被粗暴拔起,然后丢弃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而触于地的它,居然还像离水的鱼一样,于地上弹跳了两下。 可是很多时候,一个人发声并不需要舌头,就比如惨叫。 一片片细密的羽毛扎根在少女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往血肉里注入了某种透明颜色的液体,所以惨遭如此酷刑的少女,居然没有死亡或者昏迷过去,而是只能如此清醒着继续承受着极刑。 “怎么会这样?”少年故作烦恼的自问声,却透出些许模糊笑意,“我是想要姐姐别叫了,才拔姐姐的舌头的,结果姐姐还能叫得跟杀猪一样,那不是跟我的目标完全相背了吗?不过,也还行。”他动作轻柔地捧住白语的脸,语气病态地说道,“至少姐姐这样,就没办法向我解释说些狡辩的话了——没办法,谁让姐姐一骗我,我总是会信。” 第316页 白语浑身发抖拽住少年的衣襟,像攀住最后一块救命的浮木,却被对方含笑着一根根掰断手指。 “阿姐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捱过来的吗?你不知道吧,也根本不想了解吧?你这段时日里,和你的小少爷卿卿我我,根本就没想过要管我死活吧?” 不是的—— “其实你早就恨死我了是不是?其实你早就想摆脱我,想我死,对不对?在我之前弄死那个碎脸丑八怪的时候,你就恨死我了!” ——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说什么和我是世界上最亲的人,结果还不是为了一个两个乱七八糟的男人要我死?你就那么离不开男人?” 她被拽住头发摔在地上倒拖着,对方将她推到某个冰凉又湿润的物体上,用饱含着恶意的声音道:“姐姐你有好好看过你的小少爷吗?哦对,我忘了你现在看不到了,那你真该仔细摸摸他,他就是个不男不女的双性人!——哈哈哈哈哈哈,恶心吗?后悔了吗?还是你就喜欢这样恶心的东西?” “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怎么过来的吗?你让小少爷把我剜下来之后,他就将我泡在玻璃柜里养着,为找乐子,他会往罐子里丢一些食肉类的鱼,观察我和鱼类搏斗,有时候不给喂我食物好几天,只是往柜中投放一些排泄物给我,看我是不是会吃——我经历这一切的时候,阿姐在做什么?” “那么,就让姐姐来体会一下我经历过的一切吧。” 黑暗宛如半凝固的沥青倾泻而来,又于黑暗里催生出了无数腐烂的物质,层层叠叠的黑将人笼罩于其中,没什么太多的其他声音了,只有晃荡不休的暗,而随后黑暗里突兀地出现了一声碎裂的声音,四周朦朦胧胧的乌黑色泽如同镜面摔落,显现出碎痕,有鲜红的彼岸花,自狭缝间扭曲地生长出来。 伴随着妖异花朵一齐出现的,还有白羽的声音:“姐姐那么喜欢男人,其实是想要生孩子是不是?你看,我现在找到了办法,可以让你不停地生。阿姐是不是高兴坏了?生下怪物也是生,可生什么不是生呢?” “姐姐生下来的东西,跟姐姐现在的样子,也很配。” ——好痛苦,为什么不去死,如果就这样死了,也是一了百了。 无数鲜红靡艳的彼岸花扭曲生长,在生长到一个极致的时候,就像是被攥爆的浆果一样,瞬间爆炸。 “姐姐知道这些‘尸花’,是谁想出来的主意?你要是能亲眼看到那个人样子,表情一定很精彩。”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黑红交织的两色景象里,忽然有一抹意外的白闯入。那白影散发出尸体的味道,但显得异常诱人……好饿……她控制不住自己异变的身体,凭着本能扑上去撕咬啃食。那是属于人类女性的,柔软的身体,她不记得自己吃了多少,但饥饿感逐渐被填平,迷迷糊糊里听到一个声音哭着哀求她:“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她怔住了。 白语松开手——不,那不是她的手,那是别的什么其他的东西,可是代替了她手的存在,能够替她攫取食物。 不、不可以这样…… 大脑似乎生锈了一般,食欲驱使她不断去捕捉更多的东西,理智被兽性蚕食得只剩一星半点,只偶尔复苏,一旦食欲上涨,她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而面前清醒的间隙里,白语勉强摸索出了一个办法,可以救一些人——如果这算救,她将自己的气息覆盖在了一些“食物”身上,理智消退时,这股标记的气味可以有效阻止她进食。 但这气息标记并不稳定,有的时候会害一个人当场异变成一滩血水,有的则是外表完好但内里全数腐烂,有的人初时无恙,但逐渐僵硬半死……而有个别,则像是一块粘稠的糖糕,粘走了她部分精神力。 她感到自己本体还停留在无尽的黑红之中,可有一小部分精神体像寄生虫一样,落在他人身上,并导致宿主身体发生部分畸变,后背肉瘤凸起伸长,慢慢长成了一个微型的类人模样,就像曾经长在她背上的小羽。 宿主的视野与她共享,她借由宿主的眼,扭头“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被剜去双目,割掉了舌头,砍断了手臂,且只有半截的身体——这是她本体现状的投射。 缓慢地影响着宿主在走廊里行动,白语注意到地上有许多横躺着的被随意丢弃的女人,俱是裹着红衣红裙,披散着漆黑的长发。她们大部分身上都有“尸花”在发芽生长,可以预见不就之后就会化为“肥料”,而其供给对象,白语知道,就是自己。 无法突破的桎梏,找不到出路的阴暗廊道,但有一日,就在这具寄生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时,道路半空出现了无数旋转的黑色旋涡。白语权衡一番,便影响着宿主的决断,一步跃入其中。 时移影换,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响起,甜腻腻的带着笑与微妙恶意:“当初是你培育出‘尸花’种子,换我替你除去你印师姐的,为了你的计划,我连我最得力的手下干将都拿去牺牲了,你摆出这样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白语发现自己是被随机转移到了某个橱柜后头,正处在墙壁与柜子背面的夹缝之间。 如此熟悉的声音,她不会错认,那绝对是她的弟弟小羽。心中无数情绪上涌,辨不清究竟是什么,白语慢慢地,慢慢地探出头向外打量,看到了弟弟此时对她来说,显得尤为陌生的背影,以及,坐在弟弟对面,这红衣红裙,黑色长发披散的——小少爷! 第317页 小少爷……小少爷不是死了吗?他还可能活着吗? 比起白语的吃惊,共享了白语视角的何太哀,内心更为错愕。 此时与白羽私底下见面说话的人,不同于白语姐弟认识的“小少爷”,眼前这个,显然是他认知当中颇为熟悉的花长老!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没结束,就把断断续续写的都合并到这一章了TT 感谢在20200507 23:05:51~20200519 23:4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apour 4个;wait 2个;皈皈的金主爸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新约双生17 花长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手指微微蜷起。红衣黑发,都是极为浓烈的泼墨颜色,许是这个缘故,便也就衬得她没有神情浮现的脸容,显得极为失色苍白。她盯着白羽看了半晌,道:“我知道你有办法,对吗?” 白羽笑了一声:“办法我是有很多,但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你这会儿又不说清楚,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可没办法知道。” “移魂,借胎重生的办法。我想要知道这个。” 白羽闻言,“哦”了一声,没头没尾的是又来了一句:“你这是要害人,还是救人?” 花长老手指微微一动,声线却是毫无波澜地平平说道:“重要吗?” 白羽笑道:“或许不重要,但我想知道,因为我好奇。” 花长老:“就当是害人。” 白羽:“你这样说,反倒是要救人。” 花长老明显心不在焉,听了白羽的话只冷淡回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白羽突然又开口:“跟你那位印师姐有关?”不等花长老回答,他便接着又自顾自说了下去,并且说话的语气里含着一股隐藏兴奋的恶意,细细密密弯弯绕绕的情绪,蜘蛛丝一样,“你不是恨不得她死?一手策划了她的死亡,还是让她死在自己喜欢的人手上。你那个叫印小苔的师姐和你那个叫做亥清悠师兄本来在一起说不定都要结婚了,要不是你用这种卑鄙手段,哪能轻易拆散他们?你让你师兄师姐反目成仇,甚至害死师姐,不就是为了横刀夺爱,好抢下你的亥师兄?” 花长老脸色变得很难看。 白羽却好像是被这种反应给取悦了:“情敌么,本就是不共戴天的。” 花长老忍无可忍:“你闭嘴。” 白羽却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总不会等到人都死透了,你这边良心突然发现,然后觉得过意不去吧?” 花长老抬眼看了白羽,说:“你肯不肯给我?就一句话的事情。” 白羽“哈”了一声,声音戏谑:“你们天师府不是好了不起的,还能求到我头上?” 花长老道:“有些事情,不是我研究的方向。” 白羽点了点头:“有些事情,毕竟你们正派人士是不允许做的嘛。也就我们这些歪门邪道人士爱搞这些。” 花长老拔高音量:“白羽!” 白语好整以暇地含笑:“嗯。” 花长老将声音重新放低:“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求这个。你要我拿其他来换,都可以。” 白羽笑笑:“是下血本了。”又说道,“办法我是有,但你怎么知道我有?” 花长老抿了一下唇:“问一问而已。” 白羽:“哦。” 他不轻不重地“哦”完这一声,也不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 花长老看他这个态度,只好又开口解释:“据说我们天师府早些年以前有一位——”顿了顿,自然是在斟酌用词,“有一位弟子,在魂魄转存这一块特别有建树。但他研究手段激进了些,被我们门派当时的掌门所不容,于是这位弟子就自行脱离了天师府,至于他之后的行踪,据说——是投入了你们教内。” 白语半晌没说话,而后突兀笑了一声:“是有那么回事。那你跟我仔细说说,关于这位早些年前叛出天师府的弟子,都还有些什么事,你们作为后人的,又都是怎么评价他的?” 花长老:“也就那些话,你随便想想也能猜到,没什么意思。” 白羽:“我想听。” 花长老脸上的表情微有变化,稍纵即逝,像是湖面起了波纹,是些许不耐烦但是又忍耐下去了的神色,她难得显露出明显的焦虑情绪:“那位弟子年轻的时候并没什么出众的地方,泯然众人,只不过有个好家世。晚年时,倒是在魂魄研究这一块有了造诣,结果行事有亏,被人发现拿人尸体做些不体面的研究,而且——” 白羽:“而且什么?” 花长老:“而且,都老大一把岁数了,却在那个时候迷恋上跟他外孙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为了这个还离婚了,在当时闹得风风雨雨,很难看。” 白羽顿时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哈哈哈。” 花长老被白羽蓦然爆发出的笑声吓了一跳,不明所以,但她也没什么心思细究,白羽在她眼里向来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并且因为过于情绪反复,所以反而没什么可琢磨在意的。她一直等到白羽笑完,才继续说下去道:“我的都已经说完,那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办法?” 白羽冲花长老招了招手,示意对方靠近,而花长老显得有那么一瞬迟疑。白羽注意到这个细节,他看着花长老的脸,像是觉得异常好笑:“怕我?” 第318页 “以前都不怕,这个时候你躲个什么?” 花长老说:“倒也不是。我只是——”顿了顿,近距离下,她的目光落在白羽的鼻尖处。少年的鼻尖是圆润的弧度,有一种年少的稚气感,他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却做出过许多极为残忍的事情。任谁看这少年外表,哪能想到少年是那种心思诡谲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甚至还恶意戏弄? 其实花长老也觉得自己是属于不尊重生命的这一种人,在世修行,难免自视高人一等,认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个,与那些碌碌无为的芸芸众生不同。师姐说能力大的人责任越大,要保护弱小的人,她一直坐在师姐身边听着,却从来不曾认同过。那些人死就死了,与她有什么关系。这世界上有得是完整的属于普通人的社会体系去救那些普通人,而像师姐和她这样的,只管自己修行就好了。普通人的命是很廉价的玩意儿,何至让他们费心?但尽管如此,她自问还是做不到像白羽那样,把他人当鸡鸭狗一样。 她看着白羽,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体验感,“有些时候,我觉得你很讨厌我。不要告诉我没有,我不觉得这是我的错觉。我能感觉到的,你讨厌我。我是说——有些时候。我是指极个别瞬间,你对我的厌恶情绪达到顶点,我有时候以为你会动手杀了我。” 白羽听完之后不置可否,答非所问地说道:“你很像一个人。” 花长老若有所思地抬头:“什么人?” 白羽嗤笑:“很该死的一个人。” “……”直白到让人意外的答案让花长老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她失语了片刻,摇了摇头,“既然我和你极度厌恶的人相似,那你当初见面在我遇险时怎么会救了我?当时你只要袖手旁观,说不定我就死了。” 白羽却是反问:“我为什么要让你死?” 花长老道:“让自己讨厌的东西消失,不是人类本能的反应吗?” 白羽:“所以你让你的印师姐消失,也是出于这种本能反应?” 花长老的表情一瞬间又冷下来,半晌才道:“是,她让我觉得讨厌了,我就要她死。” 白羽:“可你现在后悔了。” 花长老秀丽的脸闻言扭曲了一刹,近乎狰狞,显得十分吓人,但很快她又变成了最开始那种面无表情的模样:“我不后悔,我不会后悔。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白羽嘴角含笑静静看了花长老一会儿,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然后他冲花长老招招手:“附耳过来。” 这回花长老动作没像之前那样迟疑,但也不知白羽说了些什么,只见花长老将信将疑地挺直身子:“你不是在骗我?” 白羽:“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但除了信我,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花长老沉默不语。 白羽悠悠道:“要论移魂借胎重生的办法,我是比你们天师府当年那个傻老头要懂得多了。他只会扯扯嘴皮子,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呢——” 说到此处,打住,不再继续。 花长老抬头,表情很淡漠,淡漠到透出股若有似无的轻视来:“你就很明白了?” 白羽哼了一声:“我说我亲身实践过,你信吗?” 花长老:“你为什么会亲身实践过?” 白羽含笑:“总有不得已被逼无奈的情况嘛。我也是为了自保。” 花长老抬眸看着白羽:“你说得不错,除了相信你的办法,我也没别的选择了。” 白羽笑笑,摸出一朵妖红色的花放到花长老手中。那花朵的花瓣纤细异常,形貌特异,宛如化为枯骨的手,沾满了鲜血向虚空里伸展——正是彼岸花的形象!借由白语视线向外张望的何太哀看到这朵花,心中咯噔一声,天师府上那些异象都是因这花而生…… “你养出来的花,你应该知道很危险。相关的办法我都教你了,你自己留心使用。” 花长老收下这朵彼岸花,问:“你要我做什么?” 白羽笑嘻嘻的:“我也不要你做什么。你应该也知道,要你师姐重生,可不是什么轻易的事情,是要付出许多代价的。或许看你因为这个焦头烂额,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了。” 花长老点了点头,她说了一声“好”,也没再说什么,径自离去。 室内徒留下白羽一人,而何太哀的视角就被固定住了,一直望着室中的少年。一股全然陌生的沉痛情绪,像是潮水上涨一样慢慢将人淹没。这种情绪和何太哀无关,显然是白羽姐姐白语的。 白语一直一直看着,直到视野中的少年起身也同样离开了房间,然后她慢慢地拖着畸形的身躯,从橱柜后头转出。她难过地摸了摸之前少年坐过的椅子,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最后她叹了口气慢慢吞吞地往门外走。 然而开门的一瞬间,她正对上一双恶意含笑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轻笑了一声,开口说道:“姐姐,你一直躲在后面偷听,不累吗?” 伴着视角主人内心深处陡升的惊惧,眼前画面一下子断了。 何太哀发现自己竟重新回到了最初那个遍布彼岸花的巨大半球体广场,在那一场无比真实的幻象过去之后,原本气息浑浊污秽的空间,变得越发意味肮脏,处处透出一股腐败将烂的味道,空间里的花朵也变得越发糜艳,而顶上那身形巨大的残疾少女面容扭曲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眼眶里鲜血宛如小溪不断流出。 第319页 如果方才幻象都是真的,那么讲述的便是“新|约|教|会”中“新月”分支的完整源起…… 幻象里的小少爷恐怕就是“新月”的第一任执掌者,借由畸形双生的白语姐弟造势,打造了“双子教宗”的传说,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这支教派成型之后,一切都便宜了双生子中的弟弟白羽。 当年的故事也是乱得一塌糊涂,天师府的一个老道士也与之相关。那老道士对当年的小少爷抱有不可说的情愫,最后因爱生恨,将白羽投放到小少爷的肚皮了,恐怕一方面是存了羞辱的心思所以才会让其成为受孕体,另一方,也是为了让小少爷对白羽厌弃。 小少爷因为自己的身体构造存在不可向人言说的畸态,所以移情之下对身体畸形的人格外感兴趣,是个恋畸癖。他对畸态的双生子明显抱有极高的兴趣,而且偏爱当中长得没人形的弟弟白羽,老道士心生嫉妒,所以最后会以“移魂借胎重生”的办法诱骗白羽附入小少爷的肚皮。 小少爷备受怀胎折磨就会向他求助,这是老道士难得亲近拿捏小少爷的机会,而等到之后时机成熟,他会让小少爷生下白羽。小少爷虽然身体怪异,但非常痛恨别人把他当女人,如此莫名“怀孕”生下白羽,他一定会万分厌憎,必定恼羞成怒会杀了白羽。而那个时候白语借胎重生,没了畸态的外形,自然也不会叫小少爷心软,绝对必死无疑…… 可是那“移魂借胎重生”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或许是老头本身就没有参悟明白,反倒是白羽从中参悟出了不一样的心得体会,所以最后小少爷死了,白羽破体重生,反而获得了完整一副完整健康的身体——至少看起来是正常的。 那么,从那时候开始,一直掌握着教中大权的,就是白羽这个人。 “新月”这个分支的教宗换了几代,其实,都是白羽一人吧…… 至于天师府的花长老—— 看白羽的态度和言语,花长老和白羽姐弟认识的小少爷长得极为相似,但并非同一个人。或许这两人有什么血脉关系,不过有时候,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却长得相仿,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花长老她…… 先前在天师府,因他鬼气泄露,天师府里惊现“尸花”,一些陈年旧事也因此被翻说过来。那是有关前掌门的死。前掌门是花长老的师姐,也是温婪和虞幼堂的师长。花长老提及往事那么语声淡然,神情隐隐含悲,就好像是真的在讲述一场自己无力挽救的悲剧,一切与她无尤,是一段情人反目相杀的人伦悲剧。 可这一段幻象里出现的白羽跟花长老的对话,却昭示了截然相反的真相。 情人反目相杀是真的,但背后有人在暗暗推动这一切悲剧的发生。而策划这一切的,正是仿佛与一切无关的花长老。 等等,他似乎漏了什么—— 何太哀只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像是要破土发芽一般,却迟迟不能真的破土。他正苦恼着,就听到有人在他背后叫了他一声:“何太哀。” 听见虞幼堂这一声呼唤,“嗡”的一声,脑中那隐隐触及的真相一角豁然如被人揭开了面纱,何太哀忽然想起在“游戏”里,自己曾经见到的属于虞幼堂幼年时的部分混乱记忆。 那一段记忆杂乱扭曲抽象而模糊,黑红的单调色泽,阴邪的血雨,有鬼怪们从鬼花里爬出来,湿漉漉的,身上沾满了粘稠的黏液,除此之外还有残缺的尸体片段画面,是虞幼堂的爸爸妈妈…… 当初见到的,何太哀并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 对,鬼花,那些花——就是妖红的“尸花”彼岸花! 原本通过不同人口中说出的事件碎片因为这一条线索串联在了一起。 当年“新|约|教|会”的“新月”分支起乱,和正派人士起了冲突,其中“新月”这分支里,有一个姓“虞”的年轻女人行事非常狠毒,后来她死了。而在天师府能力出众的亥长老有一位体弱多病的弟弟亥清然,不同于哥哥的名声在外,这位弟弟默默无闻,不巧在大乱之中也死了。但其实这两人并不像一般人以为的那样死去,而是在上一任天师府掌门印小苔的遮掩下,改头换面私底下在一起了于别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还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叫虞幼堂。 天师府“太清殿”前,花长老手指绕着头发述说小亥师弟一家遇害:“……这事到如今,都没有查到结果,只知道凶手是冲着虞幼堂妈妈去的,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找不到就杀人泄愤。印师姐和小亥师弟一直有联系,说来也是凑巧,她那时就在附近,所以收到求救信号便第一时间前去救人。只是她当场时,小亥师弟夫妻两人都遇害了,只留下虞幼堂一个人还活着。” 幻象之中,花长老与白羽见面,白羽对花长老说:“当初是你培育出‘尸花’种子,换我替你除去你印师姐的,为了你的计划,我连我最得力的手下干将都拿去牺牲了,你摆出这样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一桩桩一件件相串联,所以当年为了设局下套暗害师姐印小苔,花长老为此杀了虞幼堂父母的?!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许久的我,只敢悄悄贴地爬着回来更新…… 各位大佬!我错了……别删我! 我会好好更新的! 狗头保命 第320页 感谢在20200519 23:47:52~20200813 15:5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皈皈的金主爸爸、微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apour 29瓶;哎呦点点、萧氏一族、Jonny 10瓶;撒拉呼呀 9瓶;微微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决战时刻01 一点丝线金光在空中露出了些许痕迹,若有似无的转瞬即逝,而后空中波纹似地扭曲了一下,就露出了一双苍白失色的脚。这双脚宛如玉器雕成,但上头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如此这般形容,就仿若玉料被人以利刃凿刻又涂抹了朱砂颜料。 凭空忽然出现一双脚的景象,自然吓人,但虽然是很诡异,也叫看的人不得不承认,这双脚确实好看,还透出了很难复刻的伶仃孱弱气质,是一双能叫足控人士失控的脚。 那双半空中的脚晃荡了一下,接着露出更多部分,后续延伸出了小腿,紧接着是微微晃动的白色裙边。周遭光线昏沉,无数妖红的“尸花”衬得视线所触画面均似生了红锈一般,不详,衰败,朽烂的气息扑面而来……继而让人想到“死亡”。小怜现身的这一幕画面,带着难以言喻的糜艳死亡感直击人心。她的出现,就像是深井里自最底部浮起的苍白尸体。 在小怜之后出现的,自然是虞幼堂——抱着昏迷小怜的虞幼堂。 还真是俊男靓女。 望着面前的画面,何太哀忍不住心里感叹了一声,看起来好般配。 他瞧着虞幼堂和小怜内心如是慨叹。这话如果说出来,就会显得特别不分场合时机吧,但心里想想总不打紧,一瞬念头的事,他只是有感而发。真的,小怜和虞幼堂看起来当真很般配,而且乍一眼看去都挺高冷,有种很类似的气质,所以站在一起才会从气氛到画面感都显得特别和谐。 何太哀摇了一下头,让自己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他定了定神,向虞幼堂问道:“刚刚的幻象里,你看到的是什么?是白羽姐弟的事情吗?” 为此,何太哀将自己看到的事情,简单概述了一遍。虞幼堂听完后点头:“同你看到的差不多。” “那——”迟疑了一下,何太哀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花长老的事,正是因为他没想好,言语句子都还没组织连贯,所以只起了一个头,“花长老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此断了。 何太哀不知道尸花的事,虞幼堂知道多少,他也不知道关于当年对方父母遇害一事,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推断的这般。 他所见到的这些幻象,是真实的吗,是可以作为证据的吗? 既是幻象,又是否有人为操作的影响?甚至假如他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当年情形的完全复刻,又会否存在因为个人视角的局限性,而导致事情出现了断章的歧义? 再说,即便一切是真的,虞幼堂又是否做好了接受这一切的准备? ……对了,温婪对当年的事又知道多少? 温婪跟虞幼堂关系很亲密,温婪跟花长老关系也很亲密,那虞幼堂跟花长老的关系是? 其实不过是短短一瞬的工夫,但何太哀心中心思千回百转,尽是些有的没的,他停顿下来的时间有点长,一句“花长老”之后没有了下文,虞幼堂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后续,就说道:“花长老跟‘尸花’的事,我们天师府之后会彻查。你替我暂时现在看管一下小怜。” “你做什么?”小怜还在昏迷中,口中衔着红玉,眉头紧蹙,并不安稳的模样。何太哀伸手接过,然后他注意到虞幼堂正抬头往上看,便立刻意会对方大概是要对妖异化的白语做些“处理”。 何太哀说:“小怜我会看着的,之后小怜都交给我好了。” 虞幼堂:“……” 虞幼堂原本神色冷淡地单手在虚空中轻弹,听到何太哀的话他立时侧目道:“只是暂时看管一下。” 何太哀:“……” 何太哀觉得有一点点好笑:“是,是暂时,我知道。一会儿就还你。” 虞幼堂:“……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太哀连声说:“是是是,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虞幼堂:“……” 虞幼堂想说什么,但几次开口最终又是什么都没说。在何太哀的视线注视之中,一缕又一缕的金色丝线于虚空中汇聚,只见它们缠绕纠结着形成一道盛大的光芒。这道金光冷厉刺目,盛气凌人,周遭原本糜离腐烂的气息遇上它登时如雪遇火般消融而退,而空间顶项上那身形巨大的变异残疾少女,更是对此表现得反应激烈。 她整个身形都在颤抖,被剜去了舌头的嘴张开,无声地惨叫传出,带动这一片空间开始震荡。 深红的血污自上而下坠落,何太哀抬头就看到巨大的少女脸上遍布血泪。她的眼睛被剜了,只在脸上留下空空如也的两个黑洞,眼泪流不出,流出来的只有血。 那些血自她眼眶漫落,她身形如此巨大,血泪也变得恐怖,一滴滴坠落,竟成了脏污一片的血雨。 但这些污血遇到空中的金线,就像是遇到了什么极高温的火焰,在瞬间汽化消散,陡留一些不干不净的黑灰。 金光霸道横行,何太哀盯了一会儿觉得眼痛,就像是不小心直视到晴天正午的太阳,他不得不低下头,而没一会儿,大盛的金光消退,何太哀往虞幼堂所在处看去,就看到对方手中握着什么。 第321页 他一眼瞧着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定睛再一看,才发现虞幼堂手中握着的,是一颗深红色的心脏。 何太哀:“……” 金色的丝线缚于心脏之上,勒出了细细的印痕。那颗心脏还在脉动着,可以看到其中一块肉膜微微鼓起,居然有头有脸的,赫然就是少女白语残缺模样的微缩版。 原本心脏正在剧烈跳动,但被虞幼堂这么捧在手里,其脉动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变弱,甚至到最后差不多停了,而心脏表面那一张薄薄的少女人脸,也逐渐变得皱巴巴,一如加速风干下去的果肉。 虞幼堂见状当机立断向何太哀道:“我同你换一下。小怜给我,这颗心脏你来保管。它现在状态衰弱,需要以鬼气滋养。” 何太哀也不多问,只点了点头,接手之后捧住那颗心脏便往其中注入了些许鬼气,然后他表情略有些微妙,主要是这颗心脏触感太过诡异了,滑溜溜的,是一种极难形容的,粘腻感,让人不知道为什么会下意识联想到肮脏之类的词汇,简直叫人忍不住丢出去。 勉力克制住这股冲动,何太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虽然内心知道对于小怜,虞幼堂这个做人师叔的,肯定不会随随便便敷衍查看小怜的伤势,一定是先前仔细检查过了,但他还是问道:“小怜怎么样了?” 虞幼堂摇了摇头:“不太妙。” 何太哀问:“需要我帮忙吗?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吗?”他看了看自己手头的人面心脏,略有迟疑地继续询问,“小怜的伤势,我是不是可以同样用鬼气——” 虞幼堂神色凝重:“她现在修得是‘神道’,我师兄……”不知原本想说的是什么,但虞幼堂就此打住了,转而淡声道,“小怜身上鬼气原本已经被洗得薄弱,正是转变形态的关键时候。虽然都是‘神道’,但修炼最终结果也有分别。一种是‘善神’,一种是‘邪神’。” 何太哀“啊”了一声,已是明白虞幼堂的意思了。 虞幼堂继续说:“她之前身上被种下了奇怪的‘花’,花的鬼气很重,导致她——虽然说我已经想办法将这些怪花的‘花种’除去,但到底还是给小怜造成影响。你如果在这个时候以鬼气注入,她恐怕……” 话没说完,但何太哀也知道虞幼堂没说的结果是什么。点了点头,何太哀说:“这里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他询问道,“——我们可以快些出去安置小怜?” 虞幼堂神色淡淡地回道:“足够了。但,这里还进了我们天师府的其他弟子。‘新|约|教|会’手段过于诡异,我要去将他们带出来。” 何太哀一怔,想起天师府确实还有两个弟子进来了,一个是黑皮大美人晏临,还有一个叫做萧情的男孩子。 先前少女白语展现出来的幻象极度逼真漫长,给人一种仿佛一起度过了同样漫长时间的错觉,导致何太哀一时恍惚,旁的事情一时间都没记得。 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解释都像是推脱。 何太哀心中暗暗唾弃自己考虑不周,只记着小怜,他说:“我知道晏临和萧情两个人是进来了的,你说的是他们两个吗?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虞幼堂:“就他们两个。” 何太哀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告诉虞幼堂,或许虞幼堂是不知道:“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讲。小怜有个表姐也在这里。她叫做宋枝,你也见过,我们当时——在‘游戏’里一起遇到的。就那个鬼宅的副本,你有印象吗?她是个烫着梨花烫,头发上和衣服上都挂着铃铛的人。” 虞幼堂冷不丁开口:“你对她记得很清楚。” 何太哀:“……” 何太哀一时有点尴尬,也不知道是为的虞幼堂这句仿佛吃醋的发言,还是自己对于宋枝过于仔细的关注。不过虞幼堂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他这话似乎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句点评,没有什么深意。何太哀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当初她和小怜意外一同进入‘游戏’,她觉得小怜本不会进入‘游戏’,都是因为她自己的缘故才连累小怜。所以她对小怜的……死,耿耿于怀。而在‘新|约|教|会’,她看到了可以将人复活的希望,于是她现在,彻底被教会驯化了,是名虔诚的教徒。能救她吗?” 虞幼堂闭了一下眼睛,点头:“我们会尽力救出这里的所有人。” 就这样几句话,何太哀赫然发现了自己同虞幼堂的差距。 他的眼里,只有那些同自己关系特别紧密的人是要紧的。是的,不要那些浮华的矫饰,坦白地去承认吧,其他人的生存可能在他此前的脑中压根都不曾出现一星半厘。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这些“活人”之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鸿沟。他只触碰得到个别的人,于是眼里只有这极个别人,而其他人都成了轻轻飘飘的,不能过近接触的存在。其实说得那么含糊文艺,不如直白地告诉人谜底。他似乎,好像,是个漠然不关心他人生死的——但这样的说法又似乎过于辛辣,且产生歧义,也许可以更婉转地来说,他现在是个一不小心就会忽视他人生死问题的人。 那么他活着的时候——作为活人“何太哀”也是这样吗?一个晃神间,何太哀发现自己居然也记不清了,“活人”的自己和作为“鬼”的自己,究竟有什么差别,说不定自己一直都是这样凉薄无情也不一定。 第322页 但从小到大的教育,不是都在教育大家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吗?无数“英雄”的事迹,那些拯救他人性命,甚至舍己为人的事迹。 何太哀面对虞幼堂,一瞬间于心中无法抑制地生出了一种微妙的自卑和无地自容的情绪。 “人”和“鬼”之间的差距,何太哀之前没觉出来,面对温婪的时候更是不会,但此刻在虞幼堂面前,他忽然就觉得了。怎么说呢,又或许并非是“人鬼”的差别。谁知道呢?总归将此分别归之于“善恶”,以及其他别的什么分类的,确实还不如是叫人以“人鬼”之差来区别。 虞幼堂缓缓睁开眼:“但不是现在。” 何太哀因为脑中突然翻涌的思绪而略有晃神,下意识张嘴问道:“什么?” 虞幼堂:“现在贸然行动,恐怕会打草惊蛇。‘新|约|教|会’做事的风格极其……他们可能会让教众当场集体自杀,然后说是我们逼迫的。也是我必须要把晏临和萧情找出来带走的原因。” 何太哀接道:“没有万全的准备,不能轻易动‘新|约|教|会’。” 虞幼堂:“是的。” 何太哀:“那你现在要怎么找到他们两个?有想好的计划安排吗,我能帮你做什么?” 虞幼堂说:“这里的空间气息紊乱,虽然我想好了大致的办法,但恐怕还是会受到影响导致一定失败的可能性,要多试几次。” 何太哀正要开口,但他忽然感到手中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紧接着,虞幼堂跟何太哀眼前的虚空中,陡然出现了一道扭曲的黑色旋涡。透过黑色旋涡,两人都看到了旋涡尽头出现的天师府弟子萧情! 竟是白语听到了他们的话在帮他们找人。 何太哀低头一看,看到手中的心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又干瘪了下去,似乎耗费了大量气力,他连忙催动鬼气,将鬼气注入手中这颗人面心脏之中。 那原本缓慢旋转着,并随着心脏干瘪萎缩而逐渐停滞下来旋涡,重新加速转动起来,并在虞幼堂跟何太哀的视线中,卷向弟子萧情! 旋涡一个剧烈的聚缩,立刻就将另一边空间的萧情“捕捉”到手后给“吐”了出来。 萧情就地一个打滚蹲身站起,一时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他警惕地飞速抬头准备观察周围,结果没想到一抬头就对上了何太哀居高临下打量的视线。 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碰到何太哀,萧情怔然,随后就想到种种旧仇,他的表情一瞬间抽搐扭曲了。 只见这天师府弟子面色无比狰狞得比何太哀这鬼还像鬼似的,不论往事旧仇如何,光先前何太哀这个鬼怪轻松制住他还戏弄了一番的事在他心中,就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萧情拳头捏起,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垃圾鬼怪,你怎么还活着?我打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个单元故事冲啊! 上苍保佑我9月份能写完吧!!! 谢谢各位还留着看在看文的朋友们还没放弃我T^T 感谢在20200813 15:54:14~20200824 01:3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微微、4个6、Jonny、皈皈的金主爸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决战时刻02 萧情话说得恶狠狠,表情恶狠狠,动作也是非常得恶狠狠。只见他右手拳头捏紧了,紫电闪烁环绕,眼看就要跳过去一拳重击砸在何太哀脸上,结果人刚往前迈了一步,他就觉得脖颈一痛,顿时人就两眼一翻,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萧情背后的虞幼堂,面色冷淡地将把人敲晕的手收回。 白语拉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事实上无论是何太哀还是虞幼堂,都没有做好一齐与人直接面对的准备。而何太哀跟小怜又是不能见人的——尤其是不能跟天师府的其他人碰面。还得庆幸亏得萧情出来后只见着何太哀,没瞧见虞幼堂抱着小怜,不然整件事可得变得极其复杂。 反正先前萧情也与何太哀狭路相逢过一回,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再见个第二面也反而也无所谓了。只是何太哀没想到虞幼堂动手速度如此迅猛,他默默收回原本打算将萧情裹成一团,却因慢了一拍而无用武之地的液体黑玉,向对方说道:“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正打算动手,但还是你先一步。” 空中黑色的旋涡缓慢还在慢慢旋转着,透过旋涡目击到的景物正在逐步变换。捧着手中心脏,何太哀低头看着心脏上的残缺人面说道:“感谢帮忙,但之后还有一个人,拜托你还是不要直接拖过来,最好是送我们过去再把人‘接过来’为好。” 说的是“接过来”,其实就是过去把人打晕之后再带来。 这会儿何太哀口中提到的“还有一个人”,自然指代的是晏临。 此话刚说话,少女白语幻化成的人面心脏陡得跳动了一下。不同于先前的其他反应,这次的脉动极为剧烈而不同寻常,叫何太哀吃了一惊。他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入目便见原本稳定规律旋转的空中旋涡,正在剧烈晃荡,甚至透过旋涡看到的那外界景物也是难以对焦似的在扭曲。 似曾相识的景物摆设画面叫何太哀脑中灵光一现,捕捉到了这番变故后头的意味,他问手中的“人面心脏”:“这地方我见过,是白羽的住所。你是不是没办法靠近,如果靠得太近就会被他察觉?但晏临是不是在里头?——就那个麦色皮肤,还穿着黑衣黑裙的女生。” 第323页 呯,呯,呯。人面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同时,空中黑色的旋涡逐渐再次稳定下来,画面慢慢地被限制定格在了某处房间之中,化作人面心脏的白语应当是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目标人物比较近,又不会被弟弟白羽发现的位置。 虞幼堂将怀中小怜放下,而后脱下外套将小怜半个人包在外套里,他一边这样做着,一边说道:“我过去。这里两个人你来照看。” 何太哀正巧也是同样想法,只是又被虞幼堂抢先一步,他无奈地说:“还是我去吧。你跟晏临那么熟,你对她动手,她万一认出你怎么办?” 虞幼堂神色冷淡地说:“不怎么办。” 何太哀觉得好笑:“什么叫不怎么办?” 虞幼堂:“你不信我,觉得我不行?” “……”何太哀,“看你这话说的!我只是觉得我过去会更合适。不管是我运气特别差直接撞到白羽,又或者当面被晏临看到,我都好解释,还能找些似是而非的理由糊弄过去,但你——” 虞幼堂:“我也好解释。” 何太哀:“是是是,你也好解释。但就这样说定了吧,我过去。时间不等人,多拖一分就多一分无法掌控的危险,我——” 一道金线不知何时耀金灿灿地缠住了何太哀。 低头看了一眼那金线,何太哀又抬起头,对上虞幼堂的目光。若 是之前在“游戏”里,被虞幼堂的金线这样缠上,说不定他就没了吧?何太哀心想,这几年备受温婪虐待也不算太糟……不,糟透了,但至少他真的也是变强了。什么,虞幼堂放水控制了自己的灵力?不,不可能。哪怕是有一点这个因素,主要原因肯定是他自己变强。 虞幼堂开口,不容置喙地吐出五个字:“石头剪刀布。” 何太哀:“……” 何太哀疑心自己听错了:“啊?” 虞幼堂看了何太哀一眼,重复道:“石头剪刀布。赢的人去。” “……”何太哀没想到虞幼堂一本正经地提出这么幼稚的解决方式,呆了一呆,“那、那也行。”说完了他压制住自己想笑的感觉,快速补充了一句,“这办法挺好的,公平又简单。” 虞幼堂严肃点头:“嗯。” 然后何太哀就输了。 虞幼堂也没多说别的什么,只是纵步跃入旋涡之中。他没回头看何太哀,也没做什么嘱咐,就好像是出门去隔壁拿杯水就会回来一样简单。这同样也是很放心何太哀吧。相信何太哀能照顾好昏迷中的萧情和小怜,相信哪怕是出了什么变故,何太哀也能自己应付自如。 又或者是觉得自己在变故发生前肯定能回来? 但何太哀确实在空间隙缝前等了很久,也没等到虞幼堂带着晏临回来。而也就是在他心中冒出无数不安猜想的时候,空中一只黑色的蝴蝶凭空而现,灵动地一展翅膀,十分亲昵地绕着他翩翩飞舞。 何太哀一怔,伸出右手食指任由那只黑蝶收拢翅膀停在了自己的指尖。 他一喜,可回头去看时,却发现小怜并没有如他所希冀的那般醒转过来,而是依旧昏迷着,但大量黑蝶不知因何故涌现,除却少数在空中飞舞着的,绝大多数栖停在小怜身上,像一大匹黑布一样笼住了白衣白裙的少女。 这情形怎么看都极为诡异,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可何太哀面对大多数灵异场面都不能明白是为什么,眼前发生的一切究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完全无法分辨。 倘若这个时候若是虞幼堂在场就好了。 有那么一瞬念头浮现,但何太哀很快将此想法压下去。他慢慢走到小怜身边,动作很小心,怕惊动那些黑蝶。也不知怎的,随着他的靠近,小怜身上的蝶群仿佛被搅动的湖水泛起明显波纹涟漪,黑蝶移动,露出底下少女苍白失色的面容。 何太哀看到小怜闭着的双目睫羽微微颤动了一下。女孩子就像是被什么不安稳的梦给困住了,咬着红玉,醒不过来,又睡不安稳。然而这个画面不过瞬息,蝴群重新移动遮掩住了少女的脸孔,又什么都瞧不见了,方才所见一仿佛不过是一场错觉。 不知道少女此时究竟怎样情况,何太哀也不敢轻易动作,他心里念叨着虞幼堂到底什么时候才来。手中的人面心脏突兀地明显鼓动了一下,何太哀低头查看这颗心脏之前,“该不会他们遇上的少女白语是那个恶劣白羽设下的圈套吧”的念头悄然闯入脑中,但他很快摇头将此念头驱散。就算是局…… 只要不去顾忌那些不相干之人的性命安全问题,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如果仅仅是带着小怜跑路,他自觉问题不大。 ——这样的话语乍然浮现心头,何太哀意识到自己在掂量考虑什么东西之后,心情变得很差。 而也就是他心情很差的时候,虚空中由双生子中姐姐白语操控的空间旋涡里,陡的出现了变故。一道黑衣的人影,跌跌撞撞闯入“旋涡”展示出的画面之中。来人黑发披散,深色的皮肤像枫糖,右耳的地方缀了一枚金色的银杏形状耳钉。 这不是晏临又是谁? 但虞幼堂却并没有一同出现。 而孤身一人的晏临此时状态显然不太好。她衣裙凌乱有破口,脸上还被人划了一刀。那伤口还不浅,破口处的肉都往外翻了。也不晓得是哪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混蛋干的,对着这样一张脸下如此毒手,就没有一点损害了艺术品的罪恶感吗? 第324页 黑裙少女踉跄又走了几步,她喘着气,似乎连做出呼吸这一简单动作都觉得困难。蜜色的右手攥住自己的衣领,晏临失焦的双目茫茫然地看向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但她还没来得及找到,便“咚”的一声,闭目昏过去摔倒在了地上。 何太哀愣了一瞬,立刻开口跟手中的人面心脏说:“救——” 另一空间的黑衣少女,被无形的力量卷起,一瞬间穿过空间裂缝完成了瞬移,她自旋涡中跌落,摔在了离小怜不远的地方,压坏了地上野蛮生长的那些妖异尸花。 “——救她。” 几乎是在他恳求的同时,白语就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何太哀干脆利落地闭嘴,他捧着心脏走到晏临身边,尚未仔细查看伤势,就发现一处极诡异的事情。那就是女孩子暴露在外的皮肤,有一些地方突兀地隆起一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皮下快速地游过去了似的。 何太哀见状脸色微微一变,他想也不想,直接打入一道鬼气进入女生体内。 哔啵—— 三四朵妖红的彼岸花受鬼气激发粲然绽放,直接从穿透人的血肉肌肤长了出来。 尸花算是一种死物,但尸花的“种子”是一种“活物”。它在“种子”静置未被激活的阶段喜阴,喜欢阴冷的环境,但生长的时候又贪热。在获得血肉食物养分的成长阶段,通常也就是常见的进入人体阶段,它会下意识往人体内温度高的地方钻,大多数时候是会钻进人的脑子里——除非是脑子里装不下了,那么它会退而求其次地转移到别的地方。 一旦成长阶段结束,“尸花”就会“开花结果”变作死物的“彼岸花”形态。它会在供养自己的血肉躯壳里洒下静置未被激活的“种子”,也会尽力空气里播出一部分。有时候也会借由尸花形态挤爆装载自己的躯壳,让载有“种子”的血肉飞溅到更远的地方,接触更多的人——哪怕接触不了更多的人,也好更大面积地接触周边环境,遗留下自己的“种子”。 何太哀在用鬼气激发晏临体内“尸花种子”转置成“彼岸花”的同时,操控液态黑玉自少女的伤口进入,小心翼翼的掐准时机一举裹住尸花“开花结果”的部分,打算将其从少女体内拔出。 也幸好这些“种子”进入晏临体内尚且不深,不然真的没救。 何太哀默默松了一口气,他集中注意力,试图以最小的创伤结果将这些黑玉裹挟凝固的尸花从晏临体内取出。而在他成功取出第一朵,正勉力取出第二朵花时,原本昏迷过去的晏临,居然醒转过来了。 女生原本迷蒙的眼神在对视触碰到何太哀之后一瞬间恨冷了起来。没有什么狠话,没有什么迟疑,没有什么困惑,就好像在心中演练过千百次已经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再做一遍的程度,就好像是预演了太多次所以再见面时条件反射性的就能挥出最为致命的一击。没有任何留情,没有任何犹豫。 比起当年借助器物扇子才能进行攻击的花哨形式,如今的晏临显然是利落的实战派。她的实力比当年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动作也是干脆得没半点拖泥带水。“手起刀落”,心随意动的无形月牙风刃呼啸着,直接砍下眼前之人的脑袋。 不,不是人,是鬼。 喷洒而出的鲜血溅了晏临一头一脸,女生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无头躯体栽倒在地。 明明是鬼,却又像人一样流那么多血。 她的耻辱,她的痛恨,她的悔不当初,还有一些其他的未明情绪。 又是在做梦吗? 曾经事件刚结束的那一会儿,她经常梦见这个卑鄙无耻的恶鬼。梦里她杀了这鬼无数次。但近些时候,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对方了。人不能总是沉湎在过去之中,总是要向前的。可是为什么会又再梦见呢?而且,这个梦境是不是过于真实了一些?这样的触感、嗅觉…… 一只黑色的蝶,扑扇着翅膀,轻盈地自她眼前飞过。 晏临一震,一种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要出现了的强烈预感冲撞进她的脑子里。她猛地转头,循着黑蝶飞来的方向。 “萧情……” 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跟她一起来的萧情,可萧情身边还有一个人,还躺着一个人。 晏临屏住呼吸,一时间其他什么都注意不到了,连身上的疼痛也察觉不到。她不可置信地挪过去,也说不上来自己在期待什么。大群黑色的蝴蝶被她的动作惊动,有一些离开了原本待着的位置,飞舞到了半空中。这一些黑蝶的离开,使得白色的群裾一角暴露出来。晏临心中一跳,顾不得其他,扑过去将黑蝶挥开。纷纷扰扰黑灰一样的蝶散去,而她果然见到了一张自己曾经很熟悉的脸。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昏迷的人,大脑一片空白。 对方像是原本睡得极深,却被人从梦中吵醒,皱着眉很不情愿地张开眼。 晏临怔怔道:“小、小怜师姐,你,你,你……” 小怜看着面前的人,她忽然像小动物似的凑过去嗅了一下晏临脸上的血。 两人本就挨得极近,晏临被猝不及防地靠得更近,吓了一跳。她正要再说话,她有很多问题要问,但都没问出口,只觉腹部一痛。 这疼痛来得如此突然,晏临茫茫然地低头去看,看到一只苍白的手,从自己的腹腔退出。 第325页 *** 何太哀没想到晏临一醒来就毫不犹豫地砍了自己的头,好吧,这不是不能理解的事,看来对方真的很恨自己啊。不过,砍人动作如此熟练,也没一丝迟疑手软,恐怕是假想砍他很多回了?不不不。他不能这么自恋,对方也可能是这几年历练得多,普普通通的杀鬼如麻罢了。对他可能刚才都压根没看清是谁,只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鬼气也说不定。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等他摆脱死亡带来的短暂意识空白,小跑着捡回自己掉落的头将自己重新拼接起来之后,重新活过来睁目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小怜极度凶残地将手直接刺穿晏临肚子的画面。 何太哀:“!!!” 何太哀大声喝止:“小怜!你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慢慢写惹 感谢在20200824 01:37:12~20200826 10:5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onn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决战时刻03 白衣白裙的少女面容冷峻,她抬眼看人的时候,神色极为漠然。本来是一瞧就极不好惹的模样,自打死后,她原本白皙的肤色变得更加缺乏血色,给人一种仿佛要透明了般的脆弱意味,同时她身上笼上一层死意,但不是那种恶鬼的凶悍死意,也不是冰凉尸体散发出的僵冷死气,而是混杂着修炼神道之后错综复杂的微妙气息。 普通人分辨不出其中意味,只是模模糊糊地感知到她身上似是而非的阴郁病气。不是十成十的死,也不全然像个活人,所有的一切综合在一起,让小怜染上了一种很难用简单言语去概括的古怪特意气质,莫名的就有了琉璃易碎的柔弱气息。 刚接上自己脑袋的何太哀,用力晃了一下头,便扶额角三步一跨冲到晏临身边,然后他就看到黑衣少女伤口处有破碎的内脏伴随大量鲜血和着肠子涌出。 见鬼! 竟然都伤成这样,那还怎么救回来? 然后他又觉得自己这一系列心理活动全是废话。这不是很简单就能预料到的画面吗?毕竟小怜是用自己的一整只手捅穿了晏临的肚子,都捅对穿了,怎么可能不漏出血肠? 何太哀觉得自己要疯,他感到自己的思维已经因为绷紧到极致的焦虑感而分裂成了两个,其中一个面对晏临的伤势几乎喷出一口凌霄老血,急得要命,另一个则是在冷漠旁观,还能说些风凉话。 何太哀指着小怜,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你、你、你……” 小怜表情一直挺冷淡的,刺伤晏临也只像是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随意一脚踢开。晏临杀何太哀时沾上大量的何太哀的血,小怜能分辨血味的不同,自然嗅到晏临身上的血液来自何太哀。她脑中没有清晰到可组成句子的目的动机,并非明确的想要报复,只是本能不喜欢到厌恶才动了手——当然,从结果来看,她这举动确确实实就是为了给何太哀报仇。 面对何太哀指过来的手指头,小怜露出了一个仿佛不能理解的表情。 她感到何太哀的悲愤了,尽管完全不能感同身受,但她感觉得出何太哀情绪激动,而且并非夸奖之类的意思,似有指责之意,所以她感到困惑,并且有点委屈。 何太哀被小怜的表情刺激到了些许:“你还觉得委屈了是吗?” 小怜不能说话,她保持了那一点略微委屈的表情,就着半坐半趴的姿势,慢慢挪到了何太哀身边。 此时的晏临已经清醒,意识到眼前一切不是自己的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一切,她咬牙切齿地看向何太哀,如果目光能杀人,何太哀早就被她挫骨扬灰。 她不明白小怜师姐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看到了何太哀,不必多说,这一切一定是何太哀做的。这个玩弄人心的鬼物,一定是他学会了什么邪法,操控了小怜师姐。 “游戏”崩毁之后,他果然没死。她就知道,这种祸害,怎么可能轻易死了! 晏临牙齿咬得咯咯响。她小怜师姐这样优秀,那么出彩的一位天师,未来可期,现在却被弄成了这副样子,这个鬼怪心里一定很得意吧?把曾经的天师变成失去神志的不人不鬼的傀儡,再去杀其他天师,他心里是抱着怎样看笑话的心情在那里戏弄众人呢?一定就像是曾经在心里笑话她这个白痴一样,恶劣地笑话着所有人。 她看见小怜师姐的时候,那么激动,那么狂喜,再到被刺穿腹部时的茫然和不可置信,如此这般眼睁睁看着希望在眼前破灭的蠢样,一定是这鬼物最好的下饭笑料。 为什么何太哀会在此?是和“新|约|教|会”有勾结了对吗?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师叔知道这些事情吗,是否已经查到了相关线索?小怜师姐又会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么古怪得让她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对方身上的种种违和感,在刨去初见面的不理智喜悦情绪之后,她甚至冒出一个想法,眼前的“人”,真的是小怜师姐?又或者只是有着同样外秒的其他“东西? …… 问题太多,她看不明白想不明白,她感觉到自己快死了。她不怕死,□□上的痛楚不过如此而已,她畏惧的是死前可能还会遭遇来自对方的精神折磨。没人知道一个玩弄人性的鬼怪的底线在哪里,没人能猜得到那样一个用演技伪装自己的鬼怪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第326页 她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缓慢地流逝,却流逝得不够迅速,一口气吊着不上不下,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做到自我了断。她眼睁睁地,看着小怜师姐乖乖巧巧地靠向那个恶心的鬼怪,这一幕的画面灼痛了她的眼睛。 很多时候,人们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行为背后的意义,就像此刻不值钱的廉价眼泪涌出眼眶,如同自动开闸,一切并不受她本人控制。有什么好哭的呢?晏临自己也觉得荒谬不可思议,然后就在这一层泪水模糊视线的同时,她看到小怜师姐抬起手,毫不留情且毫不犹豫地刺穿了何太哀的胸口。 ……为、为什么?晏临张开嘴,因为激烈的情绪涌动,她腹部伤口处的血液迸溅。所以,所以她可以这样猜想吗?其实小怜师姐并没有被那个鬼怪给控制住神志,虽然说小怜师姐确实被对方抓住了,但一直以来,都只是假装被控制着,一直都在寻找着脱困反杀对方的可能? 她简直想要放声大笑。 但她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看到受到一击的何太哀仿佛没事鬼似的,将捅穿自己胸口的手从血泊伤口里掏出,甚至还一脸无奈地替小怜师姐把手擦了擦。 何太哀已经习惯了,和小怜分别一段时间之后重新见面,小怜必会做出要杀他的举动。并且此举不达目的不罢休,无论怎么阻拦小怜都必须要见到他出血才肯罢手。他粗略地替小怜一擦手,便捧着怪异的人面心脏靠近重伤的晏临。 晏临看到何太哀的接近,瞳孔剧缩,她咬牙从齿缝里吐出无比虚弱的那个字:“滚!” 但气息微弱,出口的终究只是无比孱弱的气音。 何太哀并不讲晏临厌恶的表情和粗暴的言语放在心上,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人面心脏。女孩伤到这个程度,医学奇迹都不能把人就活了,那他何太哀又有什么法子?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求一求手里头的这颗人面心脏:“你有办法吗?你能不能救救她?” 人面的心脏安静若死,并不能给出一个答案。 何太哀没有别的办法,他就像一个溺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问道:“‘新|约|教|会’是不是有很多秘法,总有一个可以救她的是不是?用我做材料也没什么问题,只要有办法。” 人面的心脏颤抖了一下。 晏临浑身发冷,拼尽全力说道:“谁要你救!滚!” 何太哀按住晏临:“你别激动,一激动肠子又要掉出来。” 晏临呼吸渐弱,方才那一句话似是耗尽她全部气力:“我不要你救。才不要你。” 她说完这句话,缓慢地将眼睛合上,眼泪不断自眼角渗落,气息越发衰落,已是必死无疑。可能不用再多等十秒,眼前就会出现一具尸体,何太哀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黑裙少女,脑中一片空白。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直在旁不言不语的小怜,突然伸出了手。 她以何太哀无法阻拦的速度,将手指点在了晏临的伤口处。 何太哀猛然回神大声道:“小怜!” 少女充耳不闻,依旧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何太哀没有办法,只能伸手将两人强行分离,把小怜强行扯到自己身边。他本以为自己会很难阻止小怜的行为,但意外白衣白裙的少女一扯就往后仰倒。何太哀终于发现事情不对劲,他单手搂住小怜,看到对方腹部莫名有血渍晕染开来。 血色重重,不是那种因外部原因不小心沾上的血。小怜刚才那个动作,怎么可能腹部沾上来自晏临的血液呢?它是自内而外,自里向外渗出。何太哀耸然一惊,他一把撩开小怜的衣裙,就看到少女腹部果然有一个新出来的伤口,那伤口和晏临所受伤害位置完全一致没偏差,连形状也差不多, 再抬头看晏临,果然晏临腹部的伤口的减轻,不再大量出血,已是愈合了。 何太哀震惊,伤口转移?!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细微的“哔啵”声连续响起。很轻微的声音,不仔细听的话,说不定就会错过。那声音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叫他身上鸡皮疙瘩起来了,然后,他就看到小怜腹部的伤口处,有妖红的彼岸花孱弱又狰狞地生长了出来。 伤口处生“花”,正是何太哀在这“新|约|教|会”里刚找到小怜的情形! 作者有话要说:啊,越写越多TT 感谢在20200826 10:51:05~20200830 16:5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欲渡 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决战时刻04 眼前这伤口转移形容,许多神话故事里仁慈的神明在人间行走的时候,都会做类似的事。这……就是“神道”的能力之一吗? 医学上救不回来的重伤濒死之人,都可以轻易地通过伤害分担而抢救回来。何太哀可以肯定,在此之前,小怜绝不会这种能力,那么,在小怜被“新|约|教|会”捉走期间,白羽到底都对小怜做了什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想到之前看到的那群胸口别着彼岸花胸针的教徒,想到了“新|约|教|会”每月都会在新月之时,举办一场盛大的与“复活”有关的,名为“血华新月礼”的仪式。可以说,“新|约|教|会”吸引教徒的核心,就是能“复活”死者。但现在“新|约|教|会”做到的复活,全都是“伪复活”,只是用“尸花”操控人,将人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而已。 第327页 那么,小怜是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能够实现真正意义“复活”的一把关键钥匙? 晏临错愕地看着自己复原的伤口,疲倦袭来,那感觉就仿佛是有许多天没睡了,她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就在异常不甘心的情绪里昏迷了过去。 与此同时,腹部伤口长出不详意味的彼岸花朵的小怜,也闭目昏倒在了何太哀的膝上,就像是先前被“新|约|教|会”的人捆缚在十字架上一般,伤口生花,闭目不醒。 因先前虞幼堂的提醒,何太哀不敢擅用鬼力去拔除小怜身上的彼岸花,怕对小怜造成不可逆的负面影响,所以他思索了一下,只是将小怜衣裙整理好,然后把人摆躺在晏临身边。 两个女孩子并排相依,一个黑裙一个白裙,肤色相异,气质截然相反,宛如日月偎依,白日触及黑夜。 好在何太哀没有再等多久,虞幼堂终于出现了。 猛地松了一口气,何太哀说:“怎么才来?” 虞幼堂:“我——” 何太哀转头,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虞幼堂半身染血的模样,他吃了一惊:“你怎么了?受伤了?” 虞幼堂神情有些恍惚:“我遇到我父母了。” 何太哀更加吃惊,虞幼堂的父母,应该已经去世了,为什么虞幼堂会说出这种话? 只有一种可能。 当年虞幼堂父母因为特殊手法死后,恐怕尸骨没有遗留现场,而是被杀人凶手带走。如果他推测没错,杀人凶手恐怕是天师府的花长老,花长老在天师府内不好藏着如此两具尸体,最后兜兜转转大概还是转交给了私交颇深的白羽,而白羽一直在捣鼓“复活死人”的实验,他会因此对虞幼堂父母下手把人做成活尸,是极有可能的事情。不,可以说是百分百会发生的事情。 何太哀不知从何说起:“那你,他们——” 虞幼堂摇头:“他们很早就死了,我现在看到的,只是会动的尸体而已。” 何太哀:“你身上的血……是他们的吗?” 半晌,虞幼堂极轻地“嗯”了一声。 何太哀看着虞幼堂不说话。他从来没见过虞幼堂这么狼狈的时候,当他还是活人时,对方在他印象里是个不熟悉的校草,冷漠又风光,完全就是同班女生在看的言情剧里男一号那金光闪闪的样子,且全剧不褪色的那种。后来“游戏”里碰到,对方杀鬼不眨眼,别说沾血了,就是沾灰都不可能,哪儿能狼狈呢? 有关花长老的推测,到底是没有证据。何太哀有那么一瞬间想将自己心中的推测说出来,可是看到虞幼堂的神色,又咽回去了。对方现在心绪不稳,在这种时候,把自己没有证据支撑的猜测说给对方听,不妥,说不定只会引爆对方的情绪。 会这样吗?不会吗?何太哀发现自己对于虞幼堂的了解,其实也只是很浅的一层。他迟疑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有句话老话叫做“急事缓办”,也就是越是着急的重要的事情,就越是要细心谨慎去地做,这样才能避免因为过于急切的心思而慌乱中出错。话说回来其实也不差这么一会儿,真相沉寂了那么多年,早一刻去质疑与晚一刻去质疑,事实上区别已然不大,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儿,反而得更加慎微地去查证。 拿定主意,何太哀将小怜的特异情况说给了虞幼堂听。在查看小怜伤势之前,虞幼堂问何太哀:“你没事吗?” 何太哀诧异:“啊,我有什么事?” 虞幼堂:“小宴她是不是对你动手了?” 何太哀愣了一下,然后他笑笑说:“也没什么,你看我这不好好的。” 虞幼堂忽然伸手碰了一下何太哀的脖子。 那里正是先前晏临砍下何太哀脑袋的伤口,虞幼堂这一下毫无预兆的触碰,让何太哀打了一个激灵。 当事人虞幼堂触摸完这一下之后,就收回了手,径自去检查小怜的伤口。何太哀反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对方触碰他脖子的触感还残留在肌肤上。这、这突然来那么一下,也太吓人了。 很快,虞幼堂将小怜伤口处的彼岸花全部拔除。因为他俩要带走的有三人,且小怜和晏临身上都有伤,需得“轻拿轻放”,无论怎么安排都显得人手不够,何太哀灵机一动,凭着自身的大致印象,以黑玉凝出了医用推车。 “先离开这里。走了。” “嗯。” 黑色旋涡凝出的空间通道缓慢打开,然而在迈入进入的那一瞬间,何太哀察觉到手中的人面心脏正在不住地震颤,仿佛在经历着什么极大的苦难折磨。这样的异常一如什么危险示警,何太哀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自己的运气一向不太好,这会觉得不对头,便立刻出声:“等等,我感觉……” 虞幼堂脸色微微一变:“不对。” 一道柔和宛如四月春风的女声不想正在此时突兀响起,她柔柔地笑了笑,温声说:“虞幼堂,你太令大家失望了。” 不过转眼间的事,何太哀跟虞幼堂已然通过了空间隧道。那不详的预感席卷过后,只见隧道未塌,传送安然,所有人安全通过,但,最终的传送地点,却是错误的! 面前的黑发披垂的红衣女人,笑靥浅浅,春风拂面之姿,不是花长老又是谁? 何太哀赫然发现,他们竟然直接传送到了天师府! 第328页 花长老轻声叹息:“‘新|约|教|会’的教宗说他们教内‘新月’势力死灰复燃,甚至跟我们门派的人私底下勾结。我和其他几位长老守在这里,就是为了抓到我天师府内部的不法之人。我想到了很多可能,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你——虞幼堂。” 何太哀初一看到花长老,吓了一大跳,而且对方红色衣裙又是如此抢眼,浓墨重彩的一笔,是以他一时也没注意到还有其他人。此时定睛一看,果然就如同花长老说的那样,室内还站了其他不少人。 这几位多少都有些岁数,年纪已然不大年轻,他们有男有女,或坐或立,身上衣服样式均不一致,风格差距颇大,但右耳都统一带着金色的银杏形状耳钉。 他们立在那儿,悄无声息,就像是一尊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气息全掩,然而眼神全都冷冰冰地注视着陡然出现在室内的何太哀一行,像注视一群死人。 虞幼堂也已在电光石火之间隐隐明白了,他根本不做解释,因为知道解释无用,所以只是看着自己的这些长辈,这些或多或少都教导过他的天师府长辈们:“你想怎么样?” 话是对花长老说的。 花长老眨了一下眼,轻声说:“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虞幼堂冷笑:“我有什么错?” 花长老叹气:“你还不肯认错。温婪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伤心。” 虞幼堂问:“我师兄呢?” 花长老回答说:“你师兄他生病了,没办法来,所以这事也只能由我来管了。” 虞幼堂不屑道:“我师兄从来不管事,自从师尊死后,这天师府,从来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花长老摇了摇头:“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你对我意见这样大,是因为我对你师兄,比对你更好吗?” 虞幼堂突然用词很尖锐地开口:“你这些年,一直模仿我师尊,不累吗?你不累,我看着都累。因为你不管怎么模仿,你都永远不是我师尊,你永远成不了她,也别想取代她。” 花长老脸上笑意更深,眼中的笑意却褪去了,冰冰冷冷地看着虞幼堂:“哦,你在试图惹怒我?为什么,想分散我的注意力?” 她这样笑着说着,冷冷的目光一转,落在何太哀身上:“你想找机会救你这个朋友,对吗?我劝你不要做白用功了。我带着其他几位长老前来,当然是提前都做好了准备,不管你是想要通过传送符,还是别的空间挪移手段,都是行不通的,因为,这个地方,已经被布下大阵。我劝你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死前的忏悔词,我也好到时候说给你师兄听。” 何太哀叹了口气:“别吵了别吵了。” 花长老:“嗯?” 何太哀:“其实错的都是我,不如我以死谢罪?” 花长老笑出声:“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何太哀道:“谁说不是呢,所以我就准备把坏掉的这部分切下来。” 在场众人,谁都没有想到,何太哀说完这句话,居然就真的就把自己脑袋给掰了下来。伴随着他的如此举措,大量鬼气从他伤口处飘散开来。他本身看着鬼气微弱,也不知成鬼的时候生了什么变故,鬼气都裹在似人皮囊下的血液里。此时他自行断头,动脉被切断,血液霎时裹着鬼气飙溅。 原本一直气定神闲的花长老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得一变,而室内不言不语的其他长老们,竟也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肮脏东西,做出了闪避的动作,可是室内空间局促,纷纷扬扬的血,多少还是有一些沾染在了人的身上。 花长老镇定下来,哼了一声:“发什么疯。” 但,那些血液中暗藏玄机。 竟是血珠里又裹了黑玉! 何太哀并不是要攻击所有人,他只是想制造一场混乱制造一个机会,是要将含有鬼气的血珠切入某一位长老的体内,无论哪一位都可以。 然而就在他的血粒即将突破那一层肌肤屏障时,也不知那位长老如何动作,直接一指将他的血弹开了。其他几位也各自祭出手段,压根就没让何太哀的血珠近身。 何太哀心中一声叹息,白死了一次,还以为能出奇制胜的。 也就是这时,一道金光闪过,丝线无声布于空中,在沾染上何太哀血珠的同时,它直接划破了一位长老的肌肤,将带有鬼气的血珠打入其体内! “哔、啵——” 细微的,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生长声,出现在了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内。一切都像是慢镜头,一点血色发芽,植株破体而出,妖妖娆娆的,娉娉婷婷的,开出了一朵血腥又伶仃的彼岸花来。 尸人! 在见面的第一时间里,何太哀就察觉到面前众人的不对劲,其他人或许感觉不明显,但他和“尸花”接触时间极长,那花身上有一股很微妙的气息,对鬼有一种古怪的、似是而非的、若有似无的吸引力,人类感觉不到,但鬼有。也正是因为这种感觉,所以他才会有此一试。 眼前的“尸人”,可比他之前碰到那种要“厉害”得多,面前的这些更像活人,或者说,如果不是鬼气入体,诱发了“尸花”的生长,他们看起来完全跟活人没有任何差别。 花长老一怔,随即娇声笑起来:“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一直很爱惜他们的皮囊,居然被你们弄破。” 第329页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那么在你看不见的角落里,必然存在着你无法想象的一大堆。 虞幼堂脸色相当难看:“现在的长老们,果然都被、都被……” “你想说都被我杀了是吗?”花长老坦然一点头,“不错,大部分都是死了。”她这样说着,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伴随响指声而起的,是此起彼伏的发芽声。难以形容的质感,但只要是听到这些声音的人,必然可以想象出那种自□□里破体而出的血淋淋情形。 无数猩红的花朵绽放,一簇簇,纤弱的,沾着血滴自那些长老们的头上生长。他们一个个面目都被挡住了,只剩下长满花朵的脑袋,血腥而诡异。 “他们太不听话,我给过他们机会的,但是……”花长老目光一转,轻叹道,“所以也只能这样了。” 虞幼堂抬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花长老笑了一声,答非所问的:“师姐死了之后,我自问对你很好,但你一直很排斥我。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都说人要死的时候,说的都是真话了。所以我就趁这个时候跟你聊聊吧,你当初为什么那样?” 虞幼堂眸光闪动:“我不喜欢假的东西。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和师兄,可你非要做出对我们好的样子,我不喜欢。” 花长老:“只是这样?” 虞幼堂不答。 花长老轻笑道:“我以为你感觉到了。我以为小孩子会比较敏感的,你又从小能‘见鬼’,说不定感觉要比其他人都敏锐一点,原来你并没有察觉到?” 虞幼堂面无表情地抬起脸。 花长老无限温柔地一笑,像是四月暖风:“你父母,是因为我死的哦。” 作者有话要说:先解决掉花长老的单元www 感谢在20200830 16:53:03~20200831 17:2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皈皈的金主爸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决战时刻05 虞幼堂看着花长老,终于不再是那样冷漠又高高在上的态度:“为什么?” 花长老笑了:“你妈妈可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天师府老一辈的人说起你妈妈,哪个不是咬牙切齿?连古早得要死的‘妖女’这种称呼都拿出来了,你以为呢?哈,你和你妈这么一个坏透了的人相处的时候,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也是,你妈妈坏,你爸爸瞎,生下的一个你,说不定又坏又瞎,也幸亏我师姐把你捡回来,不然搁外头也不知道长成什么德行。” 虞幼堂:“你闭嘴!” 花长老微微点头:“生气了?我要和你说清楚,你妈妈是死有余辜,谁叫她作恶多端呢?就像你今天必死一样。” 虞幼堂嘲讽地一笑:“遮掩的借口都想好了?” 花长老说:“虞幼堂你背着天师府,和‘新|约|教|会’的‘新月’残党私下往来,借着你妈妈以前在‘新月’的人脉力量,进行人体试炼,小怜就是活生生的铁证!今天被我和其他长老发现之后,却仍不知悔改,重伤数人,但最终邪不胜正,死在我手下。” 虞幼堂冷笑:“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还可以重伤那么多长老。” 花长老微笑:“毕竟几位长老年纪大了,心软念旧,被你找准时机重伤,也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不是吗?” 虞幼堂:“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师尊是你害死的,你做下这一切,难道只是因为嫉妒?” 花长老呵呵:“话还挺多,你的那位小朋友死了,你居然一点都不难过都不在意?还真是可疑。果然他身上有蹊跷,大概是不容易死的类型,对吗?他恐怕不是人,而是什么鬼物吧?所以你有恃无恐。不过,没关系,等我杀了你,再慢慢从他口里问出秘密。我们天师府最不缺的,就是虐待鬼物的手段。” 虞幼堂:“你和那些心术不正的歪魔邪道有什么分别?恐怕他们见了你,还要羞愧比不过你。” 花长老说:“虞幼堂,这就是你对待长辈态度?师姐教出来的你和温婪,没一个像她。” 虞幼堂:“当然。我们可不像你那样处心积虑地模仿我师尊。”“好,好,很好。”花长老冷笑数声,“我希望你死的时候,也能这么硬气。” 她不再故作那番和蔼可亲的模样,表情阴冷得可怕。只见花长老纤纤细长的食指往外一指,那群姿态诡异可怖的长老们一个个行动起来。比行尸走肉更恐怖的是,明明都已经死了,却被人当做提线木偶操控着,并且还保留着生前习惯,和战斗要诀。 他们还是他们吗?肯定不是了。他们不是他们吗?又不完全不是。熟悉且陌生的“傀儡”,像这样的事情,又是怎么能够做到的? 能成为天师府长老的,哪个会是等闲之辈,即便身做傀儡,发挥不出本尊九成的能力,也依然比寻常人都强出一大截。更何况他们呈合攻之势,在花长老的操作之下,配合默契,宛如一体。 所以,虞幼堂很快在这样的攻击下,受伤了。 “错金银”脆如蛛丝断裂,他缚住了眼前的敌人,但又有敌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背后。那位乍然出现在虞幼堂背后的,是生前以潜行从没失败而闻名的一名长老。身化尸人的长老,依旧保持住了生前鬼魅也似的行动方式,他动作飘如风,忽如夜,叫人难以捉摸,也叫人难以轻易察觉——只见他高高举起了手。 第330页 那一双手,指尖寒芒闪烁,不用试,一看就是极为锋利,甚至远超一般刀具。 没有声息的,就在这位长老将手落下的刹那,有人从旁一脚踢过来,直接将那个长老踢得倒飞出去。 温婪:“谁敢打我师弟!” 虞幼堂:“……” 虞幼堂以“错金银”甩开正面攻击他的长老,而后起身擦了擦因为先前吐血而沾染口角的血迹,淡淡一瞥道:“怎么才来。” 温婪同虞幼堂背对背相靠:“你管那么多干嘛,及时就行。” 虞幼堂冷笑:“及时得我快死掉了。” 温婪怒说:“你这不还没死吗!” 虞幼堂:“何太哀呢?” 温婪一愣:“什么东西,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他鬼呢?” 虞幼堂:“……” 虞幼堂:“其他人呢?” 温婪皱眉,一脸不耐烦:“在后面呢,慢得跟乌龟一样,我就先来了。” 虞幼堂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的表情。 温婪余光瞟见,顿时大怒:“干什么!他们那群人又不顶用,我来帮你还不够吗!” 虞幼堂:“……” “原来,你们早就对我有所防备。先前那样子,只是做出来合力骗我的是吗?”隐在室内光影分割暗处的花长老极慢、极慢地轻笑了一声,她拍了一下手掌说,“很好,很好。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虞幼堂回道:“你如果是问我,那大概是在四年前。你如果是问我师兄,那他也就是前不久吧。” 温婪一脚暴力踹开某个凑得过近的长老,听到虞幼堂的话,立刻大声自我辩解说:“我其实,其实也是早有感觉了的。” 花长老:“哈。” 这一声“哈”,卡得时间点位语声语调都漫出一股嘲讽的意味。只能说,如果发出这声音的人不是花长老,温婪恐怕早就不管不顾地抬手把人揍得满头都是包了。 花长老讽笑地一挑眉:“所以,温婪是烟幕弹?” 温婪:“谁说我——” 虞幼堂:“是。” 花长老叹息:“不是多聪明多高明的手段,但你这一招,确实骗到了我。” 虞幼堂:“过奖。” 温婪:“……” 温婪暴怒:“你们当我是个死人吗!” 花长老应道:“你如果现在是个死人,倒是可以给我省下不少事。” 温婪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花长老。”他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别的不说,所有的一切,我们都知道了,包括你……你对师尊做的事,所以你……你还是不要再错下去了,收手吧。” 花长老漫不经心地,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你们知道了?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确实是个关键问题,但这个问题,虞幼堂跟温婪都没有回答。 花长老也不再追问,她缓步从那光影淤积处走出来。红裙衣摆晃动,由暗处转至明处,红得触目惊心,像暗夜里突然点亮的一把火。她走了三步之后,就不动了,静静地停在原地,她的目光转过虞幼堂的脸,又转到温婪脸上,只听花长老开口说:“要杀你们,很费力气。” 虞幼堂:“花长老一直以来,除了长相,实力一直不怎么样,这个认知,天师府上下大家都是有的,您现在就这样有自信能杀我和温婪吗?” 听了这样带刺的话,花长老不怒反笑:“毕竟比你们这些小鬼头年纪大一些,多吃的这几年饭也不是白吃的,谁没点压箱底的手段呢?” 虞幼堂:“是吗,是什么手段?” 花长老目光一转:“你在拖延时间。” 温婪立刻说:“才不是!” 花长老:“哈。” 虞幼堂:“……” 虞幼堂郑重道:“温婪,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开口说话。” 温婪:“喂喂喂,你什么意思,我有说错什么吗!” 虞幼堂:“……” 温婪:“我才说了几个字,能有什么错?” 虞幼堂面无表情的:“你一抬屁股,花长老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温婪大怒:“你说什么!” 花长老“咯咯”笑起来,那笑声带着很难被其他人模仿的独特温柔魅力,很好听,可放在眼下一屋尸人一地尸花的情况下,却有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叫人莫名脊背发凉之感:“你们拖时间,是想等后面那些人追上来吧?可惜啊,他们来不了这里了。这么明显的拖延时间手段,我怎么会看不出来?我不急着动手,还和你们聊天,不过是因为,我也在拖延时间。” *** 室外,白天,晴空,万里无云。 何太哀抹了一把脸,从地上站起来,然后相当随意地用黑玉凝结出了能够遮挡住了自己裸露在外的物件。 自打被“游戏”诅咒之后,他就是不死之身,不管怎么死,都可以永远地活过来。不过,也存在一定的限制。比如说这个“重生”并非能够凭空复活,他必须依托自己身体的“零件”部分才能进行“复生”。 最早的时候,何太哀“复活”十分被动,留下的“尸块”哪儿多,他就只能以多的那一坨为基础进行“复生”。不过慢慢的,他的“复生”局限性就并非如此了。满足的前提只要是他死了,那么他就能在一定范围内,凭借自己的血液、头发,甚至指甲等等这一切进行“复活”。 第331页 先前那一场混战,何太哀以黑玉投掷操控自己的一滴血滚出了室外。没人会在意的,毕竟这只是一滴血。当时血雨飘洒,谁会在意飞溅而出的一滴血的去向? 于是靠着这一滴滚出室外的血滴,何太哀重新凝出了完整的鬼躯。不知道室内现在什么情况,不过虞幼堂肯定是能想出办法解决。再说了,小怜也在。种种蛛丝马迹表明,“新|约|教会”和花长老很在意小怜,小怜应该是实现“起死复生”的关键,如果情势当真坏到某种不可控的地步,虞幼堂只要挟持小怜,花长老肯定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这考察的主要还是演技。光脚不怕穿鞋的,穿鞋怕光脚的,只要对方信了你真有玉石俱焚的心,必定会因此束手束脚,那么我方反而就能抓住机会带着小怜逃走。 何太哀自我代入假想了后续的可能性,不过,应该不至于到这么糟的情境。 不说这个了。他老早就在想着要怎么溜走,无奈时机都不对,现在好不容易找准机会逃走,自然要逃得…… 怎么回事。 何太哀脸色忽然一变,看向屋子所在的方向,温婪——温婪也来这里了吗? 后腰处那个象征着“鬼奴”印记的“温”字,竟有些微微发烫。这种反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温婪本尊就在他不远处,而且很有可能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隔了不到50米。何太哀眼皮一跳,怎么会这样,温婪不是被人关起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 脑中无数念头翻覆,最终真相浮现。 ……虞幼堂和温婪早就发现花长老的不对劲,之前被骗都是在演戏给花长老下套?! 回忆之前种种细节,何太哀发现好像还真的应该是这么回事。 这……这俩师兄弟也太阴险了吧! 在此之前,何太哀一直都觉得虞幼堂和温婪两个人是傻白甜,如今突然出现一件颠覆他观点的事,当他发现这两人居然能合伙把看起来疑似幕后boss的花长老给耍了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脑袋里的,真不是什么“聪明机智”之类的赞美词汇,而是情不自禁站在花长老角度进行的评价总价。 哦,真是糟糕的反应。 ……可能是因为,他也被骗到了,真情实感地被骗到了,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代入同样被骗的一方。 算了,无论怎样都好,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了。 何太哀平静地往外走,只是,他才走了两步,周遭忽然飘起了一层白色的雾。漫天的水汽朦胧,遮蔽得天上太阳都黯然失色。也正是这异象初现的刹间,何太哀目之所及的视线尽头里,浮现了一道模模糊糊的黑影。 迷雾重重,何太哀看不了很远的地方,所以,他看到黑影,这也就表示着黑影离他并不远。那么,这道黑影是敌是友,这个陡然出现的人,究竟是谁? “何太哀,你就这么丢下虞幼堂和温婪,自己一个人逃走?啧啧啧,你还真做得出来。” 居然,认识他?何太哀屏住呼吸。这说话人的声音,可以说是很好听,但正是如此,所以才特别有分辨度,他可以确定自己并认识有谁的说话声是这样的。可是,这个人的说话方式,又诡异得让人觉得很熟悉,语声语调里饱含着微妙恶意,不明显,像花萼下的刺,并且尾音略微有些拖长,导致此人说话给其他人的感觉,莫名的,就有些像撒娇。他认识的人里,确实有一个是这样的,那个人就是—— 嗒、嗒、嗒。黑影慢慢走近了,走得更近了,隐藏在迷糊后的面容也显现出了出来,是带笑的一张脸孔。 白羽! 何太哀眼瞳紧缩。不,不是白羽。至少不是他认知里那个少年姿态的白羽。眼前此刻的这个人,有着成年人的特征,是长大了的青年白羽! 作者有话要说:目标是九月完结,加油加油 给自己打气 感谢在20200831 17:23:16~20200902 13:3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皈皈的金主爸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决战时刻06 狭路相逢,阴魂不散! 何太哀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脑中飞快地思索起脱身的各种办法可能,嘴上却是故作轻松欣慰地感慨着:“一晃不见,你居然都长那么大了。” 白羽哼笑了一声,也不做应答。 何太哀又说:“可你不是鬼吗,都变成了鬼,还能长大?” 白羽勾起嘴角,好整以暇的,慢悠悠地回答说:“是啊,鬼是不能长大的,所以我不是鬼。不过——” 何太哀:“不过什么?” 白羽:“不过,你在‘游戏’里见到的那个‘白羽’,它的确是‘鬼’。” 何太哀眯了眯眼,问:“它不是你?” 白羽:“也不能说是不算。” 何太哀:“那它是你?” 白羽嗤笑:“它也能算是我么?” 何太哀:“你这样讲就很奇怪。即是你,又不是你。难道是‘本体’与‘分|身’的关系?” 白羽似笑非笑:“你可以当做是差不多。” 何太哀:“要么‘是’,要么‘不是’,任凭我‘当做是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第332页 白羽:“字面意思。” 何太哀:“那现在我眼前的你,是本体?” 白羽像是猫捉老鼠似的:“你说呢?” 何太哀:“你这样说话,就很没意思。” 白羽:“这不重要。” 何太哀:“那什么才重要?” “当然是——”白羽一字一字地说道,“我的姐姐啊。” 何太哀:“……” 两人交谈不过几句话间,也不见白羽怎么行动,他就移动站到了何太哀的面前。青年形态的白羽远比少年形态要高,甚至比何太哀都要高出许多,他含笑居高临下地微垂眼帘打量着眼前与人类差别不大的鬼怪,目光里闪烁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何太哀毫不犹豫地祭出黑色玉如意,抬手就是一挡。 *** 室内,不惊不慌地花长老姿态优雅地抄手看着虞幼堂跟温婪。 温婪:“你什么意思?” 虞幼堂:“你在外有帮手?” 两人同时张口说话,但给出了截然不同的说话。温婪不由侧目跟虞幼堂不由对视了一眼,随后他哼了一声扭头说:“我早就知道是这样。” 虞幼堂根本不在意这个,他平静地看向花长老:“是‘新|约|教|会’的白羽,对么?” 花长老闻言,诡秘地一笑,她摇了摇头,说:“不。他不是。他人还在教中,那么多人一直亲眼目睹着,怎么会有错?所以在这里的,不会是你口中说的‘白羽’。” 虞幼堂抬起头,说:“这种事,要伪装,也不难。他会邪术‘养邪神’,切割自己的灵魂播撒出来的‘邪种’,靠人的精血滋养,就能成长为一个近乎独立的个体。都不需要本体出动,出现在这里有一个‘邪种’白羽,出现在教中又有一个‘邪种’白羽,这事一点都不冲突” 花长老微微一笑。又出现了,那种模棱两可的温柔笑容,不是那种讥讽反对的表情,也不是欣然赞同的模样,只是一味的笑,温柔的,暧昧的,是,也不是。 她说:“谁知道呢。你们只需要知道一点就够了,外头已经布置了阵法,你们提到的‘救援队’,是赶不到这里了。就算他们能破阵,在他们赶来之前,我也早杀了你们。死人不会说话,到时候,就是你们勾结‘新月’残党,而我和其他几位长老,不得已才动的手。” 温婪一怔:“阵法……难道,你是把自己的‘秘宝’给对方用了?” 花长老有一件‘秘宝’,叫做‘水月镜像’。 几乎没人知道这件“秘宝”长什么样子,温婪不知道,哪怕是天师府前掌门——他的师尊印小苔,也是不知道的。 温婪记得自己曾经问过这个问题,当时虞幼堂都没还没来天师府,他自己本身年纪很小,十分任性,在花长老——那会儿花长老还不是长老,只是他众多师叔里的一个,因为比其他人年轻很多,而且又和他师尊印小苔特别亲近,所以,温婪一直用十分特定的称呼“小师叔”去称呼对方——他那会儿在小师叔手上过招吃了大亏,好胜心作祟,所以十分不甘心,就想从掌门师尊这里套出小师叔的弱点,也不求下次胜利,但只求下次别输得那么惨。 应该还是夏天吧,穿着白色衣裙的印小苔坐在椅子上,摇着烫金折扇将自己的“秘宝”当做普通扇子来用,她笑着说:“啊,这个,我也是不知道的。” 他不信,缠着印小苔直问。 前掌门印小苔被他缠得一个头两个大,却也还是坚持说:“师妹这个不好告诉其他人。她不像我们这些走打斗路线的,直来直去,她出手讲求的就是‘出其不意’,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师妹的底牌,那这些人不就是早有对师妹有防备了吗?” 温婪大叫:“我就是要做好防备啊!” 印小苔戳了一下温婪的脑门:“你怎么好这样。” 温婪:“徒弟和师妹师尊你帮哪个?师尊你有那么多师弟师妹,但徒弟只有我一个,所以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帮我才对吧?而且我还这么小,大家都应该尊老爱幼地‘爱幼’一下的。” 印小苔闻言,摇着扇子的手一顿,她目光一转:“但你是男子汉,小静师妹她可是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这样比较,我怎么都应该是保护师妹的。” 温婪不可置信:“师尊你偏心!” 印小苔笑而不语。私底下的时候,天师府的前掌门,并不像人前看起来得那么威严难以亲近,反而很温柔,像四月春晖,笑起来的时候很像花长老——不,不,说反了,一直以来,都是花长老像印小苔才对。 之前就说过,在天师府能当上长老的,都有自己极为出众擅长能被奉为大师的一处长项。大多数以战力出挑而闻名,一个个动起手来跟人形怪物似的,但也有个别不是,比如炼器的钱长老,比如擅长阵法和幻术的花长老。 秘宝名称:水月镜像。 类型:幻术阵型类法宝。 功用描述:峥嵘栋梁,一旦而摧。水月镜像,无心去来。 显现于世的时间:一百二十年前。 炼制人:天师府第六十二代掌门。 花长老的全名叫花静,而她的“秘宝”名字叫“水月镜像”。温婪第一次听说的时候,非常惊奇:“这连起来不就是‘镜花水月’吗?” “对啊,叫你发现了,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那时候还在世的前掌门印小苔很得意,但她就算很得意,显出来的端倪也只有一点点,只是比平日里看着更神采飞扬而已,“是我给你小师叔选的‘秘宝’哦,怎么样,很有意思吧。” 第333页 温婪想起这些往事,心情很复杂。 要使用一件秘宝,就得与“秘宝”建立紧密联系。也就是一般人认知里的让“秘宝”认主。认了主的秘宝很难再被第二个人使用,除非这件“秘宝”出现了半残的损伤,或者“秘宝”的主人用了非常非常特殊的手法和人共享。而这种共享情况,是很少见的,别说夫妻,就是血亲至亲之间都很难见到。 花长老将自己的“秘宝”借给白羽,这件事说明了很多问题。两个利益共同体之间的合作关系之深,一目了然。如果说之前还抱着隐隐约约的希冀,那么此刻,温婪无比明确地知道,自己用言语是没有办法将人劝回来的。 一切都无法回到最开始的样子了。 到了这个地步,花长老不可能收手的。 温婪有些晃神,但虞幼堂冷静自持:“花长老真的有自信杀我们?是不是过于自信了。” 花长老手指绕着自己垂到胸前的一缕长发:“觉得自己不会被我杀掉,我才想问,你们是不是过于自信了?” 她轻轻一笑:“当然,你们是很优秀,‘道正双秀’也不是白叫的嘛。可是,你们的厉害之处,主要还是在对上‘鬼怪’的时候不是吗?天生灵力充沛,天之骄子。哈。但是,你们的优势,也只在于对上鬼怪了。现在对上‘人’,哪怕是死人,你们的这点优势,恐怕还是不够看了的。” 花长老这样说着,手中操控着那群攻击力惊人的活尸攻向温婪和虞幼堂,毫不留情。 虞幼堂抵挡了一波,于下一波动手间隙之间,他忽然说:“你说得对,只凭我和温婪两个,应付这些活尸,确实有些不够。” “那么,如果加上师尊呢?” 满堂活尸停住了,就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花长老目光森然地盯住虞幼堂:“你说什么?” *** 何太哀毫不犹豫地祭出黑色玉如意,抬手就是一挡。 攻击并非是来自前面的这个人,而是来自后方! 何太哀一挡成功之后,转头一看,就看到他极为熟悉的少年模样的白羽。 少年白羽不甚在意地舔了舔自己被打伤的手,盯着何太哀:“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后面的?” 何太哀:“直觉。” 青年模样的白羽像是信号不好的电子影像那样,于空中扭曲了一下,跟着又恢复了正常。 “直觉吗?有意思。那让我看看你的直觉有多准吧。” 这话一说完,何太哀就看到无数白羽密密麻麻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猝不及防地见到这样的场面,他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这些白羽,他们或老或少,年龄阶段都不一样,相像又不完全相同,陡然间“齐聚一堂”地出现,诡异得生出一种扭曲的恐怖感来。 *** 花长老此刻的表情极为阴沉,和平日含笑如春风的样子截然不同,判若两人。又或者平日里大家看到的,只是她的一种刻意修饰而已,真正的她,就是眼前这个样子的。 她阴冷冷地盯着虞幼堂:“印小苔死了,已经死了。当年是由我来确认她的死亡的,她的尸体,也是我看着火化掉的。你刚刚在说什么疯话?” 虞幼堂神色淡淡的:“是啊,我在说什么疯话?” 花长老神色阴晴不定:“你有什么事瞒着没说?” 虞幼堂不答反问:“那么,花长老,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你觉得我又是凭什么说服我师兄,让他相信我没有污蔑你,而是你确实做了这么多不堪的事的呢?” 花长老一怔。 “唉。” 一声轻叹突然毫无预兆地响起。那样悠悠的,长长的,像是敲击在人的心口。 但叹气的人,不是在场任何一个人。 花长老在看清楚门口出现的那人时,表情急遽扭曲。 “亥清悠!” 是的,来的人正是当年造成天师府前掌门直接死亡的,也是后来传闻里盗走“超恐怖游戏”叛逃,最终导致秘宝器灵暴走,从而卷走了无数人命的亥清悠,天师府亥长老。 作者有话要说:卡卡卡卡卡文 感谢在20200902 13:31:09~20200907 01:1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皈皈的金主爸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决战时刻07 虞幼堂几次用言语交流来拖延时间,等的就是眼前这个人的出现。 那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他无疑是好看的,脸上有岁月爬过的痕迹,但那痕迹反而为他添了几分成熟的气韵。他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的眼镜,看起来很斯文,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很沉稳肃穆的,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说:“小静。” 对此,花长老的反应十分尖锐,几乎是立刻的,她的脸上出现了充满讽刺和恶意的笑,连一贯柔和的声音都拔尖了,显得很刺耳:“小静?我什么时候跟你关系好到可以用这个称呼了?” 亥清悠:“其实我是——” 满堂活尸齐齐而动,出手凶残程度比之前凶万倍。 亥清悠出手抵挡,一时也顾不上解释。虞幼堂和温婪也加入战局,出手影错,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而比起之前,显然由于亥长老的加入,局面出现了明显的逆转,先前交手还是险象迭生,这次虞幼堂和温婪应付起活尸来,要轻松得多了。 第334页 对于那些活尸的出招,亥清悠似乎很熟悉它们的出手套路,在最初的兵荒马乱之后,他像是逐渐适应了周围人出招的节奏,渐渐应对起来变得不紧不慢。但没想到的是,众多活尸里的一具,陡然间生出异变之态,整个人鼓吹得宛如气球一样膨胀开来,妖红的彼岸花炸裂般地盛开着将“尸种”往外播撒。 在突发情况下,一个人的行为往往能暴露出许多平日看不到的一面。比如此刻的亥长老,为了抵挡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手中就多出了一把烫金的折扇。 这柄扇子,如果何太哀在场,应该也是会觉得眼熟的。 因为在当初“超恐怖游戏”里,器灵最后以天师府前掌门形象现身时,手里握着的,正是同款的烫金折扇。 花长老呼吸一停,表情在瞬间扭曲:“师姐的扇子在你这里?!” 亥长老伸手捂住嘴咳了两声,隐约有血迹从指缝里流出。他摸出纸巾随意地擦了擦,缓了片刻,神色复杂地看着花静,看着昔日的小师妹,轻声说:“小静,收手吧。我知道你不是坏心,只是一时糊涂,到后来也只能将错就错了。”花长老恶狠狠的:“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立场跟我说这句话?你以为你能代表师姐?!你好自信啊亥清悠。” 亥清悠似乎要说什么,但又咳了两声,他似乎身体很不好,一旦剧烈行动,就咳个不停。 花长老冷笑着操控活尸继续发动攻击,她一边操控着,一边嘲讽,似乎是憋了许多难听的话,准备活活气死亥清悠:“消失不见这么多年,去做什么了?找死去了?我看你这个样子,也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了。” 亥清悠苦笑:“对。你说得一点都不错。” 花长老盯着亥清悠看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虞幼堂说我学师姐,我看你才是在学师姐!你看看你自己,芯子都换了一个似的!知道师姐死得无辜之后,你是疯了吧!” 亥清悠没说话。 温婪冷不丁却突然开口说:“‘他’就是师尊……亥长老把师尊魂招了回来,用自己的身体做了容器。” 亥清悠,不,或许说是印小苔又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他”看着花长老:“小静。”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花长老过于错愕,脸上的表情是一片木然的空白。哒。她猛地回神,骇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在对方朝着自己迈进一步时,她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不可能。不可能的。”花长老咬着唇,不能置信,“我都没有办到的事,亥清悠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到。你们都是在骗我。” 带着无框眼镜的男人慢慢往前走了一步。 花长老心神不属地踉跄往后退了一步,她厉声道:“不准过来!” 又咳了两声,“亥清悠”慢慢开口说:“小静。我其实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事。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花长老尖叫:“闭嘴闭嘴闭嘴!都是假的!师姐死了!不可能活过来的!” “亥清悠”摇头,声音很轻:“那你为什么一直都想要复活我?清悠一直执着于做这件事,其实是你在旁边刺激得他做出这个选择的,对吗?你利用了他的歉疚心。” 花长老冷笑:“是啊,你就只会关心他,就只会因为他来指责我。” “亥清悠”说:“我没有指责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样做,并不对。小静,这对他,对你,都不好。” 花长老:“有区别吗?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你以为我会信你们编的那些鬼话?” 那几个由长老炼成的活尸,受主人意志指引,杀气腾腾地扑向“亥清悠”,每个“人”出手,都是毙命的凶招。 “亥清悠”在这样的围攻之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加上他身体很不好的样子,总会让人看了觉得他要死,但每次关键时刻,他又都能化险为夷,即便咳得很厉害了,也能从容不迫地躲开活尸的杀招。 尽管很慢,很艰难,但“他”确实是在慢慢地突破战力包围圈,逐步向着被活尸群掩护在后方的花长老靠近。 还差一步,“他”就要抓到她了。 但花长老快速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穿着红色的裙子,红衣红裙再加上披垂的黑发,已成了她标志性的形象。她其实也没那么爱穿红裙,只是师姐被她算计,被亥清悠打成重伤的那天,她抱着奄奄一息的师姐,身上的衣裙都被师姐的血染红了。那么刺目的颜色,那么肮脏的,象征着她的卑劣、阴毒和不堪的颜色,她后来就一直穿红色的衣服。为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花长老扬起下巴,她用一种愤恨的,嘲弄的,故作高高在上的神色看着面前的“亥清悠”:“少装了不起了。像我这种无药可救的人,你觉得你能做什么?拯救我吗?你从来都拯救不了我。我也不想被你拯救了。” 她这样说着,右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用力刺入。 霎时血液迸溅,同时无数彼岸花伴着血色疯长。原本红衣红裙的漂亮女人就不在了,炸成了一团红色,肮脏的红。这些肮脏的红淅淅沥沥地摊了一地,血肉残骸伴着泥泞的“尸花”“尸种”,它们滩在地上,却像是心脏似的脉动着,那样统一的诡异的频率,看得人不寒而栗。 第335页 周遭活尸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卡顿。 它们的主人死了,变成了一团肉泥,可是它们并不像那些失去了操控的提线木偶,并没有倒地不起,它们反而像是被磁铁吸住的铁块一样,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疯了似的冲向那摊肉泥。 很快,这些活尸就缠在一处。它们成了一个巨大的缝合怪,宛如极其随意地被那些脏兮兮的红色肉泥给沾在了一块儿,间中还长出一团团一簇簇的彼岸花。 鲜花和肉块交杂,越发显出一种让人作呕的失调感来。 “亥清悠”愣怔在那儿不动的时候,虞幼堂出手了,“错金银”势不可挡地切向那团泛着肮脏血色之彩的肉块。但,这对上鬼物无往不利的攻击方式,在碰上这团烂肉时,却并不能起到什么大效用。 那团活尸拼接的巨大肉块,在被切开的瞬间就分泌出恶心的黏液进行自我愈合,并且,它身上的,那些来自各位长老的,被肆意乱拼接到一处的手臂,正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人类不住挥舞着,似乎想抓住对方好饱食一顿,那种迫切和贪婪实在是溢于言表。 温婪见状招出“业火八重”,但就像虞幼堂的“错金银”对其并不能起作用一样,他的“业火八重”也只是将对方烤得滋滋作响,并不能带去更进一步的伤害。 “这什么鬼东西?!” 温婪暴躁不已。 “亥清悠”捂住嘴咳了一会儿,稍作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他”回答说:“这是‘尸花之母’的最终形态。” *** 何太哀一直知道自己点背,好不容易找准时机从虞幼堂身边逃跑,出来就撞上白羽这种事情,是挺倒霉的,但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毕竟他一直以来运气就不好。 眼看着面前这一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白羽”,何太哀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忍不住说:“有没有搞错?你有空在这里跟我玩这个,不如回去帮花长老啊。你就不怕花长老被人打死吗?” “她?她才不会有事。有事的是虞幼堂跟温婪。你应该担心他们两个才对。” 何太哀愣了一下:“你还真是有信心。不过你的这个躲猫猫游戏我们还是免了别玩了吧,挺浪费时间的,你不是来问我要你姐姐的吗?我把她还你,你让我走。” 白羽:“哦?” 何太哀把手里一团黑漆漆的事物拿出来:“你姐姐。” 白羽说:“姐姐我是要的,但这个游戏,我也是要玩的。毕竟拿了的是别人的‘秘宝’,据说这件秘宝的幻术效果第一,我总要试试。” 何太哀:“输赢不论吗?” 不知身处何方的白羽哼笑了一下:“如果你赢了,我就让你走。输了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07 01:13:13~20200908 01:5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皈皈的金主爸爸、撒拉呼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决战时刻08 何太哀:“输了的话,怎么?” 白羽:“输了要怎么样,我还没想好。” 何太哀:“那这样,我认输,你先放我走,等你以后想好了再来找我兑现。” 白羽笑了一声,汹涌杀意却是乍然出现,现场气氛因他这态度变化而陡变,蒙蒙的四周诡雾都在一瞬间变得仿佛暗藏杀机,叫人心惊肉跳。白羽一字一字地慢慢说着:“那如果我是要你死呢?” 面对那汹涌杀意,何太哀表现得像是毫无所觉,他一脸平静地想了想,说:“可以啊,你杀得了我就成。” 白羽猛地收敛杀意,哼了一声,说:“我之前一直以为你肯定是死了,没想到居然活得好好的。从花长老那里听了你的一些事,我是很好奇了,你怎么做到让温婪跟虞幼堂两个不杀你的?他们两个是出了名的‘嫉鬼如仇,按理来说,你早就死了。” 何太哀心想,那你是猜错了,我这不被他们两个都杀过么,还能首尾俱全地站在这里,得多亏了“超恐怖游戏”器灵的不死诅咒,不然早死得透透的。 不过。白羽这家伙还真是难以捉摸的情绪反复无常。 一会儿笑嘻嘻,一会儿就翻脸要杀人,可一会儿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真是见了鬼。何太哀心里这样腹诽着,思忖着逃离眼前这个神经病的时机,却忽然感到一阵奇异的不适。 腹腔里一股痒意上涌,像是有人在他身体里拿着羽毛恶劣地刮搔着内脏,他何太哀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身体就被人从里向外撕成两半。 纷杂的白色羽毛瞬间飞扬,匿于幻象之中的白羽原来早就布下了杀局,少年鬼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邪神之种”植入何太哀的肚腔内,一直等到被“种”之人精神松懈,这才趁虚而入。 一只白净的手,撕裂了“寄生宿主”的身躯,血肉和着落羽纷溅,重获新生的,那只手的主人,自里向外慢慢爬了出来。 “真是笨蛋。这种幼稚游戏谁会真的想要玩。别人的秘宝有什么有趣可玩的?要不是用起来方便确实有必要,我也不稀罕。” 少年形貌的白羽神情自若,丝毫不在意自己满身是血的脏污,也不在意自己未着寸缕的衣不蔽体模样,就这样踩着碎肉块,从地上捡起一颗“人面心脏”。 第336页 这一颗“人面心脏”外面裹着一层黑色的物质,坚硬,难以轻易破开。白羽握着变异的漆黑心脏,知道是何太哀用自己的秘宝在上头附加了一层“黑玉”,但何太哀死了,这“黑玉”效果应该也持续不了多久。 是的,这里头是他的姐姐,明明都被他剜去口舌眼鼻又炼制成了“尸花之母”,虽然是不完全体,可也该受到足够的痛苦折磨了才对,无论怎么想,都应该痛苦到无暇分心去做别的多余的事情才是,却还是逃了出来。 就这么想摆脱他吗,摆脱他这个畸形的,丑陋的,怪物双生弟弟? 可是,一切早就已经颠倒过来了。他不是以前那个怪异的肉团,他拥有十分完整的人形,反倒是姐姐,现在的她,才是那个被众人所畏惧害怕的畸物! 就是应该让她也尝尝他当年的经历——那种见不得人的,只能呆在见不得人的角落里的,被人们以惧怕眼神锁定的体会。那是她应该得到的!是她欠他的,为什么同样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凭什么他就要是以怪物的形态出生,所有人对他除之而后快,而她却能保持着无用又惹事的愚蠢美貌,受到其他人的喜爱? 手指摩挲着心脏表面那缩小了的人形,那是无眼无鼻无口的女性形象,饱受苦难折磨。 但是,慢慢的,白羽的表情变了。 ——不对! 这不是他姐姐。 这颗“心脏”是空的! *** 雾霭迷蒙的某一处角落,一颗诡异的人面心脏缓慢滚动着,躲到了僻静阴影里。 这颗心脏外延的众多血管断口,有一块破损的地方,嵌入了一枚细小的红玉碎片。那是何太哀保留下来的“红泪”碎末,能够极好地遮蔽气息,所以能躲开白羽。 人面心脏卧在草丛中不显眼地脉动着,忽然,一捧血自“心脏”的腔室內喷出,撒落在地上汇成一滩,然后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何太哀。 此刻何太哀面色有些惨白,那被人从内体破开的诡异和疼痛感实在难以用言语描述。死亡这种体验,到底不是多死几次就能适应当自己是没事人的,就算一度死得麻木,可过了些时候再去死时,还是会叫人恐惧。因为真的很疼。如果可以,他确实是不想再去死了,尤其是以这种猎奇的方式去死,他完全不想再体验。 不错,这是他和白语的联手配合。一边是他用自己做“诱饵”调开了白羽的注意力,一边是让原本滞留在屋中的“人面心脏”白语,趁乱携带上他的血液选择隐蔽路径逃离,这计划看来是成功的,至少现在他们两人是一起逃出生天了。 从当初离开屋子重生开始,何太哀展现给白羽看的,所谓携带着的“心脏”就是假物。 那时候他以血液的样子重生,哪里还能多带一个外物? 白羽高估他了。如果有,这必然得需要这个外物主动跟随他,但黑玉裹身,又怎么能自主行动,所以,这根本就是假的。 重新化作人形的何太哀捡起地上的“人面心脏”:“有办法实现空间转移吗?” 心脏上凸显出来的那残缺形貌的少女摇了摇头。 少女并不能开口说话,但她跟何太哀是可以用意识进行交流的,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两人先前明明都没有开口商讨过什么,却能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 是在“新|约|教|会”时给何太哀展现幻镜时出了点变故,两个鬼物之间有了一瞬的“同频”,那个时候看着旧日重现的幻象,何太哀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白语的情绪波动,等出了幻象,他就发现自己可以跟人面心脏状态的白语,进行无声的精神交流。 少女说,这很危险。 因为这是一种“同化”,属于“尸花之母”的能力,就像她同化掉那些“新|约|教|会”暗道里那些红衣女性一样,她无意中腐蚀了“何太哀”。 而一旦两人长时间地进行精神沟通,“同化”就会加剧,到最后,就会变成类似那些红衣女人的状态。 白语是不完全的“尸花之母”。 她是半成品,准确地来说,是一个被迫承受弟弟白羽恶意的试验培养皿。她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被迫以极其血腥又不必要的方式,不断地繁殖出大量的“尸花之种”。正是因为她是半成品,所以她还有自己的理智,还能有自己的思维,如果当真沦为完全的“尸花之母”,那么她就会丧失理智,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为本能所驱使的,一个只知道不停“繁/殖”“种子”的怪物。 或许弟弟就是想让她在清醒的状态下,承受最大的折磨,所以才没有将她彻底变成完全体的“尸花之母”。眼看自己变成非人的怪物却无能为力,不是比丧失理智可更可怕吗?毕竟丧失理智之后,所有一切都是癫狂无所谓的,拥有理智才是最可悲的事。 她知道自己是半成品,作为半成品的白语,一直以来都能感受到世界上另一个类似的存在。朦朦胧胧隐隐绰绰似有似无的牵连力,这种难以描述的感触,是“尸化之母”想要吞噬同化外物的本能所致。 是,她是还拥有着理智,也一直拥有着理智,但没有和人说过的是,她一直以来感觉自己的理智,就像走在高空钢丝上的人。钢丝之下,是鼎沸人声的一般血肉渴望,那些声音催促着她去占据所有自身可以触碰到的血肉,催促着她去把那些血肉化为“尸种”繁衍生长的沃土。倘若有不能“吃食”的东西,那就将它们同化变为与自己思想一致的东西,让它们去为自己的“尸种”繁衍去攫取更多的血肉资源。 第337页 这样的本能让她去“侵蚀”了何太哀跟虞幼堂。所谓旧日之景的“幻象重现”,是她心绪思想的泄漏,是想要将对方同化的峥嵘触角,将他人卷进自己的情绪旋涡里,是同化的一种方式,是缓慢的“侵蚀”方式。 何太哀成功被她“腐蚀”了一角。 如果她已丧失理智,必然会依随自己的本能,加剧这种“侵蚀”力度。但还好。还好她不是完整体的“尸花之母”,她还是能克制自己的。可,她到底还是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轻微的失控。 或许正是受另一个“尸花之母”的影响,就像两块磁铁相吸,她感觉到了那种无形的吸引力。被改造得一塌糊涂的身体在战栗,似乎是兴奋,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是想要吞噬掉另外一方,或许这样就能变成一个更为强大的,更为完整的……东西。 对方是比她更为优质的,强健的存在。也许弟弟就是在她的试验上,针对性地做出了更加完善的改良。她感觉到了“同一质体”的吸引,尤其是在距离最接近的一次接触里,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属于食物的味道,差点让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崩坏。 白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获得“空间转移”能力,仿佛凭空而来,没有归处。 有时候仔细回想,她觉得这可能是因为,那些被她“吃掉”的红衣女人中间正好有一个人拥有如此能力,而在被她吞食同化之后,她就将那个能力占为己有了。 她将那个能力运用得磕磕绊绊,躲躲藏藏,一直试图搭建出隐蔽的通向外界的通道,但总是失败。 不过这一次,她借由外界“变数”,终于成功打破了白羽用来困住她的结界,多年失败经历后,白语她终于成功逃离了那个阴暗的,充斥着粘腻尸味的地底。只是没想到是,在将众人传送的那一刻,有一股“同源”的力量干扰了她。 那是相似的,并不完整的“尸花之母”的气息。是突然的在过去的某一日里,她猛然间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从来没有相见过,但那股气息再熟悉不过了。对方很轻易地就干扰了她,并篡改了空间的最终传送地。 然后白语看到的,是那个黑色长发,红衣红裙的女性形象。 她忽然想起来,她曾经是见过的,两人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对方奇异地,有着和记忆中小少爷几乎是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相形貌,而红衣红裙的打扮,正是在地底困扰了白语多年宛如噩梦一样形象,这让她无可抑制地一见之下,就联想到湿冷的女尸,满地的彼岸花,还有幽长不绝的,或许只有众多死人堆积之下才会产生的,若有似无的尸味。 与此同时,自身体深处涌现的,还有一股难以抑制的不可启齿的食欲。 想要吞吃掉对方。 ——如果吃掉对方,就能变成更加完整存在。 作为不完整的“尸花之母”,身体的本能是如此告诉她。明明当初见面的时候没有这种感受,为什么对方会变成这样?无从猜测,也无从得知答案。为什么弟弟要找到这样一个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过去那样漫长的岁月之中,她困于徒劳的挣扎和无望的逃离奢望之中,曾经那个是她在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已经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恐怖存在。 如果说白羽所做的一切,都是带有目的。 那么她可这样猜测吗? 也许弟弟将她逐步改造成这样,积年累月地折磨着不让她死,跟着又“创造”出了另一个不完整的“尸花之母”,或许,是将她当做了试验的“食材”,用以在未来成全另一方的“完整”。 对吗? 何太哀捧着“人面心脏”,打量着四周的迷雾:“如果没有办法进行空间转移,你知道该怎么……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手中的心脏在颤抖,来源于少女白语的错愕与恐惧心情,像是酸度极高的液体一样倾倒在何太哀心头,令他整个人为之一震。 尸花……尸花之母…… 完整的……尸花之母出现了? 这,是什么意思? 来自残疾少女内心深处的极度恐惧情绪冲击,让何太哀脑子一片混乱。对方的恐惧感染着他,让他也一并恐惧了起来,那是仿佛遇到天敌似的畏惧——不,这样的形容半并不准确。正确地来说,应该是……宛如遇到了本身种族的上位者一般的,被天然威压所压制到喘不过气来的畏惧感。 何太哀猛地回头看向自己逃出来的房屋。 虞幼堂,他……他不会有事吗? 咔嚓。 忽然有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何太哀心神不宁之中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直到手中的“心脏”毫无预兆地扭曲膨胀起来,他一低头,就看到心脏表面之上,那浮凸的少女面孔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 咔哒咔哒,像是玩具被组装,又像是骨头被掰裂的声音,一截粘腻的肉芽从心脏内部长了出来。啊,不是的,不是从心脏里长出来,它是从少女的背部位置长出的。 肉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速成长,并且迅速胀大,它就像被剥了皮的幼蛇,灵活地从心脏腔室内钻出。何太哀当机立断凝出黑玉刺像那肉段,但刺中的那一刻,他脑中响起刺耳的惨叫,来自白语。 这叫声突兀得就像刀子刺入何太哀的脑子,并拐着弯地搅动着他的脑浆。 何太哀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手中的心脏滚落在地。诡异的肉段不紧不慢的,毒蛇一样盘旋缠绕住心脏上的少女。它越长越大,看起来也变得越发血淋丑陋了,筋肉都暴露在外,可没有血液流出。原本它看起来,是明显的一丛从心脏里长出来的肉段,可它现在长得那么大,像被剥皮的巨蟒,人面心脏缀于它的尾端,如同一截不起眼的肉瘤。 第338页 何太哀满头冷汗地直起身子。 地上成团扭曲的肉段阴森森地开口说话了,带着不协调的甜腻,血淋淋的撒娇一样,它说:“姐姐,你根本不可能摆脱掉我的,我们是一体的。天涯海角,我们都永远在一起。” *** 屋内,巨大的碎尸肉团蠕动着,那场面恶心得叫人多看一眼都会晚上做噩梦。 温婪脸色很难看:“怎么会变成这样。” 顶着“亥清悠”躯壳的印小苔摇了摇头。 肉团不断地分泌出黏液,如果不是在场众人看走眼,那么,这团生着“尸花”的碎肉块,确实是在吞吃地面。等等,真的是在吞吃吗?或许是在“同化”。那诡异的肉质感像是超级霉菌一样,腐蚀着所有与之接触的一面。 印小苔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巨大肉块,这是已经毫无人样,也完全没有理智思想可言的存在,她轻声说:“温婪、幼堂,你们快带着小怜他们离开这里。” 虞幼堂沉默不语。 温婪问:“那师尊你呢?” 印小苔回头,温柔地笑了一笑,但说出来的话是肯定句。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那么温柔的,坚定的,她说:“这里有我。我会解决这一切。” 尽管眼前人的形貌仍旧是亥长老的样子,但那熟悉的神采让温婪在一瞬间,恍惚又看到了自己师长还活着时候的模样。 温婪说:“一般的攻击都对它无效,师尊你又有什么办法?更何况你的身体状况还这样,不如让我来。” 印小苔想说什么,但开口又是成串的咳嗽。 虞幼堂突然说:“师尊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才会来的。” 温婪气急败坏:“什么这件事!” 印小苔开口:“小婪,你都是一派之首了,可不能这样,要稳重点才对。” 温婪:“我又不稀罕坐这个位置,师尊你回来最合适。还有师尊你怎么又叫我‘小婪’,这个称呼好娘炮丢脸的,师尊你不要这样喊我。” 印小苔笑了笑:“我记住了,好,你快走吧。” 温婪一怔:“就算你让我走,但我怎么可能走?” 印小苔又咳嗽了一声,她慢慢地重新开口,说:“听话。” 温婪:“所以师尊你到底要做什么?” 印小苔没回答,温婪看向虞幼堂:“你知道的是不是?” 虞幼堂和印小苔对视,见印小苔点头,他垂眸,说:“‘新|约|教|会’在研究各种起死回生的办法,但一直不成功,不过,他们研究出了一些说不定可以毁灭整个世界东西。比如说,‘尸花之母’。”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一心只想完结。 但希望自己收尾还是能沉得住气,不要像以前那样过于匆忙。 感谢在20200908 01:59:04~20200910 00:1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onny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决战时刻09 温婪皱眉:“我以为就是——”忽然闭口不言。 眼前诡异伴花而生的巨大碎尸肉团,已经隐隐地透露出了不详的意味。近乎逆天的自愈状态,并且伴随着同化周边的迹象,仔细想想,这不是很恐怖吗?如果这种“同化”将无法阻止地继续持续下去,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是猜到了的,但是有时候人们总还是抱有一丝渺茫的觉得“说不定这次可以逃过一劫”的期望。幸运会降临吗,难道不会吗?可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不会呢? 温婪不死心地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所以解决办法是什么?” 虞幼堂沉默了一下,他还没回答,印小苔休息片刻过后缓了一些神回来,说:“温婪,听我的话,离开这里。” 温婪没动。 印小苔轻轻叹了口气:“我本来就不应该活过来的。” 温婪抬起下巴:“这世界上没什么不应该的说法。” 印小苔笑笑,也不做争论,或许这已是最后的时间了,争论是没有意义,她只是径自说:“不过,我活着重新看到你们的时候,还是心里很高兴。我还是有一些庆幸的,庆幸自己还好能活过来再见你们一面,能看到你们长大,过得都还不错,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这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停停歇歇,死而复生的魂魄终究是跟作为容器的躯壳不相容。 印小苔“活”过来了,在亥清悠的身体里,她其实活过来已经有四年,但躯壳与外来的灵魂相排斥,导致她一直处于“病重”的状态之中,沉睡的时候比醒着多得多,内脏也日渐出现了不可逆的坏死现象,实在是难以救治,能坚持到今天,已经是奇迹。花长老说“亥清悠”半只脚踏进棺材里,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错,重生的印小苔,确实离重新死去不远了。 印小苔回头注视着那团扭曲的肉块:“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放心不下,就是小静。” 肉团蠕动,斑驳的肉质在向外蔓延侵蚀。那速度说不上慢,但也绝对不能被称之为快,它在不慌不忙地向外扩张,不知为何,居然有了那么一点至强者的从容不迫行事意味, “小静一直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或许是因为聪明,所以想的事情就多,人就变得很敏感。” 第339页 “她是从小害怕黑暗,害怕孤独的孩子。她进天师府之后,一直就是我带着她的。我明明知道她很依赖我,却没有照顾好她,才导致她做出格外偏激的事。” 温婪说:“师尊,这从来不是你的错。” 印小苔掩住口鼻轻咳了几声,血液的铁锈味涌上来:“这副身体撑不了多久,我知道的。所以,留在世上最后的时间,我想陪着小静。” 温婪还要再说什么:“师尊……” 印小苔轻声说:“昨天我们都已经告别过了不是么?所以也不用再说什么,走吧。” 虞幼堂扯住温婪:“走了。” 印小苔笑了一笑,她不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目送着自己的徒弟离开。温婪是一步三回头,临到末了,还停在了门口似乎想要回来再说些什么。印小苔觉得有些好笑,这孩子……真是的。 最终的最后,这间屋子里,只剩了她和小静。 屋内的彼岸花在疯长,悄无声息的,几乎塞满了整个空间。花丛间隙里偶有肉块咕咚一声似乎在冒泡,这使得眼前的屋子看起来,宛如某种神秘生物所构筑成的恐怖巢穴。不过,也许她的形容没有错,眼前的这一切大抵真的能算得上是巢穴,一切都是中央那团碎肉所作。 小静…… 她说想陪着小静,可面前这样的碎肉团块,当真还能算是小静吗? 印小苔慢慢的,慢慢的,一步步走向那团正在同化外扩的碎尸团。伸手触碰到巨大肉块表面的那一刹,一股巨大的吸力不可抗拒地拽住了她,将她往碎肉旋涡里吞食。 她本就灵肉不契合,所以几乎是立刻发生的事情,印小苔的灵魂脱离了□□往那碎肉旋涡深处行进。要毁掉“尸花之母”,就必须要毁坏肉块的核心,不然它会一直“存活”,不断吞噬同化外物。可以想象当碎肉块长得非常庞大之后,其内部“核心”将会变得极难被找到,而肉块本身又在不停歇地长大。这样的情形,光是想象一下,也只能用世界末日来形容。 轻飘飘没有重量的灵魂,轻易的,就找到了作为“尸花之母”核心肉块的小静。 靠近“核心”的刹那,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像雪花缤纷似的扑面而来。 那是天师府,终年漫山的银杏。空气里有干燥的草木清香,眼前金灿灿的银杏树下,有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少女,笑微微地看向“自己”:“你以后就是我的小师妹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屏住呼吸,也许是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吧。 就像是不小心正视到太阳会觉得眼睛疼痛那样,“自己”忍不住低下头:“为什么你叫我小师妹,我也没有很小。” 白色衣裙的少女合拢手中烫金折扇,敲了一下掌心:“你是我师尊收的最后一个徒弟,你是关门弟子,是最小的,当然就是我的小师妹。” 同门。 说起“师尊”,对方口中的“师尊”在今天早上收“自己”入门时,嘲笑“自己”头发稀少,看起来跟一旁的终年秃头大叔发量发布多,并表示从未见过头发如此稀少的小女孩,实在是太稀罕了。 “自己”当时听完那串话真的好生气,一时气到失去理智,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爬到了对方身上,并且是在拔对方的胡子。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最后“自己”是被其他几个弟子阻止拉扯下来的。 因为这个“师尊”,所以对于“同门”这样的存在,“自己”在一开始完全没有抱有什么期待值。还没见面之前,就觉得那些可能都是跟糟老头子一样讨厌的家伙也说不定。 但是。 但是有一说一,眼前这个师姐是真的很好看,看起来一点都不讨人厌。 画面一转,是“自己”背着书包回天师府。师姐是很受欢迎的人,所以等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等到只有师姐一个人的时候,“自己”一步冲上前去。 师姐被“自己”撞了一下,有些惊讶:“怎么了啊?” 明明急冲冲地过来,可开口说话时却反而变得极度犹豫,扭扭捏捏了好半晌才鼓起勇气开口说话:“师姐,我们学校语文老师让我们写作文……” 白色衣裙的少女温柔一笑:“嗯,怎么了,有困难吗?” “我那个——想写你!” 白衣白裙的少女怔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说:“哦,可以啊。当然可以。你们老师给你布置的题目是什么呢?” 良久的沉默,并不想将答案说出,但最终在师姐的注视下,还是局促地老实回答了:“是、是‘妈妈’。” 少女呆了,嘴巴微微张开:“什么?” 面对师姐那看起来像是“我是不是听错了”一般的表情,“自己”简直想要掉头逃走,可整个人就像僵住似的,怎么都迈不动脚,并且在师姐的追问下,嘴巴仿佛坏掉了的机器,自动开合,居然磕磕巴巴的又多余地解释了一遍说:“题、题目是‘我的妈妈’。” 呆了半晌的白衣少女,在最初惊愕过后,心情复杂地开口问:“是这样么?我给你的感觉,就像妈妈一样吗?” 不是像妈妈。 手指绞在一起,是“自己”羞惭地点了点头,可过了一会儿又飞快摇了摇头:“不。你像姐姐,是朋友,也……也有点点像妈妈。” 心里有个声音非常小声地念着,如果“自己”的妈妈可以是这样漂亮又脾气好的人就好了。 第340页 画面又一转,面前出现亥清悠的脸孔,那是一个脸上表情似乎时刻都处在懒洋洋的“满不在乎”状态下的大男孩,偶尔也有变化成“认真”的例外,但也就仅限于是在听长老们授课,还有听印师姐说话的时候吧。 不知道为什么,师姐和这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画面竟然非常得搭。 所以“自己”忍不住挤过去,强行挤到了他们两人中心,硬生生破坏掉了原本和谐的画面。 亥清悠:“……” 中途师姐有事被人叫走了,眼见师姐前脚才离开,“自己”的头发居然就被用力拽了一下。抬起头,不出所料的,是对上亥清悠居高临下瞧着人的鼻孔。语文老师在课上说的“有人用鼻孔看人”这种形容,居然是真的存在着的。 “你干什么!” 那是“自己”虚张声势的厉问,如果真的打起来,“自己”并不能打赢对方。 这种差距是无法用常规手段弥补的。 亥清悠鄙视地看着“自己”,说:“小小年纪就丑人爱作怪。”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自己”就是这样的人。长得并不好看,性格怪,脾气还大,而且小鸡肚肠,睚眦必报。在其他人看来,会是“丑人爱作怪”的评价也不奇怪。师姐回来时,十分吃惊:“小静,你怎么哭了啊?” 默默抓住师姐手,一边哭着什么都不说,一边在师姐面前用眼风往亥清悠那儿瞟,做出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结果亥清悠在旁冷笑了一声:“可能水喝多了吧!” 还有某一次参加活动,应该是天师府偶尔举行那种的“捉鬼”小活动,“自己”明明本来和师姐一起好好的,结果因为亥清悠捣乱,便掉了队,最后还摔到了一口井里。 那口井又黑又深,像小时候爸爸妈妈吵架互殴时,嫌“自己”碍眼于是把“自己”整个锁进去的杂物间。 不知道为什么师姐一直没来找自己。但在井里头,自己又哭又喊的,动静闹得很大,所以最终被某个路过的师兄救了出去。当时吓得够呛,满心的都是委屈,结果没想到一回去看到的,是师姐同亥清悠说说笑笑的画面。 在那一瞬间,原本的委屈情绪,全部变成了尖锐的愤恨。 忽然想起了亥清悠没出现的时候。 “自己”一直以来晚上睡觉都怕黑,想要开灯睡,可是天师府规定小弟子们是需要熄灯睡觉的。师姐知道了这个情况,就来陪自己。但没有灯光相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晚上无意识的翻来覆去的动作,把师姐吵得也睡不着,可是对方却没有变得恼火,而是拍了拍“自己”说:“那我来给你讲故事吧。我讲故事哄你睡觉好不好?” 后来好几天都是这样。 “自己”慢慢的,也终于能够在无光的环境下睡觉了。可是却仍旧装作睡不着的样子,因为想让师姐多陪自己几天。 忧心忡忡又心虚的:“师姐我睡不着。” 师姐轻声说:“没事,我陪着你。” “自己”沉思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那我要是一直都这样睡不着呢。” 师姐笑了一声,打了一哈欠:“那师姐就一直陪着你。” …… 但没有什么是“一直”的。 大家不过是同门师姐妹而已,只是同门师姐妹而已。“自己”一直在对方身上找寻着“母亲”“姐姐”这一系列亲人的角色影子,可对方到底不是自己的“母亲”或是“姐姐”。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感情界线也就到此为止了,“自己”能拿什么跟亥清悠比呢?亥清悠或许会在未来成为师姐的老公、丈夫,可“自己”算什么东西? …… 如果自己因为什么而感到无比痛苦的话,那一定要让其他人也跟自己一样感到痛苦和不幸。只有这样,“自己”的痛苦才能减轻。 想要复活师姐却完全办法成功。这样无望又徒劳的挣扎,亥清悠你也应该体会一下。 你应该知道当年是你误会了师姐,可你当年却毫不犹豫杀了师姐。 你应该痛苦、悔恨,你应该跟“我”一样去尝试复活师姐,却跟“我自己”一样不能成功。 通过养“器灵”的法子,是不可能复活师姐的。“我”告诉你这个法子,也只是愚弄你,只是想让你饱受折磨地去体验痛苦,反正最终一切都是白忙碌,就像“我”一样。 …… 其实当初在外编排师姐是个玩弄人感情的“绿茶X”的那个人,也是“自己”。 不断地去败坏师姐的名声。现在回想起来,为什么当初会这样做呢? 就好像被邪恶的力量附体了一样。 一旦被附体,就没有回头路了,只会越来越肮脏。 情不自禁又想起小时候的事。疯疯癫癫的父母镇日争吵,没完没了,“自己”终于忍无可忍地冲上去大喊:“你们不要吵了!” 结果被爸爸一耳光打倒在地上,牙齿掉落了一颗,还流了好多血。 当时的“自己”晕乎乎的,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都不知道血是从哪里来。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被“自己”这副凄惨的模样吓到了。后来他们两个吵架,就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出现。 他们仍旧是在不断地大争大吵,却会十分默契地将“自己”提前锁进杂物间。杂物间又冷又黑,里面充斥着一股永远无法消除似的湿霉味。有多少时间是在讨厌的杂物间里度过的?逼仄狭小的空间,黑暗没有尽头像潮水般的将“自己”吞没,无法呼吸了,痛苦得好像快要死了, 第341页 也许自己早就是黑暗的一部分,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黑暗里的不知名怪物给蚕食成一个残缺的人类。 对了。师姐死的那一年,“自己”是做过一个梦的。 十分逼真,也过于真实,或许“自己”真的在梦境里踏上过那条传说里的轮回之路。 那是一条漆黑的,无光的,不见头尾的道途。天上地下,似乎只剩“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别的事可做,那么只能往前走。 走着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前方出现了一道微光,但停下来仔细去看的话,可以发现那并非是什么出口漏进来的光亮,而是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人。 你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吗? 或者说有人对你来说是这样的吗?即使看着背影也能轻易地认出对方。 一如梦境此刻,“自己”并不需要看到正脸,就知道那是师姐。 所以,原本只是慢吞吞毫无目的地在漆黑的道路上走着,直到这个时候,“自己”终于忍不住奔跑了起来。 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但是,结局就是那样。无论如何奔跑,“自己”永远都是无法追上对方的。而奔跑的过程中,无论如何哭喊哭闹不住忏悔,也都是没用的。“自己”永远的,只能看着对方慢慢地离自己远去,不可能追回。 …… 印小苔看着眼前碎尸团块内腔里的“核心”。 肉质的腔室内,半尊肉像,自腰腹一下陷入碎肉堆内,但上半身完好,只像是被人剥去了皮。血淋淋的完整的肉,五官眉眼都能看出生前的样子,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甚至看起来很安详。 飘飘荡荡的灵魂伸出了手,拥抱住“核心”,就像少女时期经常会抱住还是小女孩的花静那样。引爆自己魂魄同归于尽的那一刻,印小苔轻声说:“师姐这次陪着你。” *** 灵气暴炸似的向周边扩散,带来巨大的风,吹得温婪跟虞幼堂都是一个趔趄。他们用的是“纸鹤”来搬运小怜、晏临和萧情三人,所以当灵力飓风卷来时,靠灵力驱动的纸鹤险些被吹到散架。 温婪举目回望,神情很复杂,半晌,他开口问身边的人:“师尊心里在想什么,虞幼堂,你知道吗?” 五年前,亥长老打伤门中弟子,以强硬的态度带着秘宝“超恐怖游戏”离开天师府,其间出手奇重甚至造成了人员死亡,天师府“十长老会”将亥清悠的这一系列行为视为叛出。 现在想来,大概就是花长老将前掌门印小苔当年之死的背后情况告诉了亥清悠,又把豢养器灵能召回亡魂的办法透露了出来,所以才会导致亥长老做出那样的事。这是有端倪的,譬如虞幼堂最后见到过器灵,而器灵长得就跟印小苔一模一样,这一点很能说明问题了。 但恐怕花长老告诉亥长老的,只是似是而非的,愚弄人的说法。除此之外,整个过程里出现的“人员死亡”事件,说不定也是花长老一手促进而成,用以精神折磨亥长老。 那一年器灵失控,将无数人卷入“游戏”之中。 最后器灵被毁坏,游戏结束,自然,不管亥清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他都失败了。 而在“游戏”结束的一年后,虞幼堂遇到了“亥清悠”,当然,不是原本的亥清悠,而是装着印小苔魂魄的亥清悠。 那会儿印小苔状态极差,几乎无法跟人沟通交流,而虞幼堂原本同亥长老关系很好,当时亥清悠被天师府除名悬赏,虞幼堂犹豫再三,最终选择隐瞒了这件事,并把人藏起来。 之后又隔了许久,虞幼堂才从印小苔口中得知当年事情的真相。整个过程十分曲折,花了很多很多时间,因为“亥清悠”病得特别重,大多数时候是个活死人,少数意识清醒的时候,虞幼堂却不一定在,两人在最初差不多是零交流的模式。 虞幼堂也在回头看灵力爆炸发生的地方,他看起来有些出神。 温婪用手肘撞了对方一下:“虞幼堂,你说句话。” 虞幼堂突然开口:“有时候,我在想,师尊是真的回来吗?” 温婪怔了一下。 虞幼堂继续说:“花长老废了那么多的心血,除了在正面打斗方面,她在其他事情上都很精通。为什么最终是亥师叔成功了?” 温婪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是阴差阳错。” 虞幼堂没说话。 温婪质问:“如果不是这样,你说又能是怎么样?” 虞幼堂冷不丁道:“所以,师尊真的是师尊吗?是否存在另一种可能,比如,那其实是亥师叔在极端内疚心下出现的认知障碍,他也相信自己是师尊了。可那只是通过回忆堆砌模拟出的第二人格。” 温婪有些错愕:“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也没什么。”虞幼堂转过脸来,“我好像听人说过,花长老的‘水月镜像’会根据使用者的心境,出现大型幻象。” 温婪看起来心思不在此处,他回答显得很随意:“是吗?那使用者现在的这个心境还真是普通,看起来跟没有一样。” 虞幼堂:“也许是真的没有。” 温婪稍稍回神:“嗯?” 虞幼堂直直地看向温婪:“那么,师兄,何太哀呢?他在什么地方,你能告诉我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10 00:17:41~20200912 00:1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42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1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决战时刻10 温婪表情微微一变,但这一点变化不算是非常明显,虽然对方的提问来得猝不及防,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还是有所克制的了。温婪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说:“你说谁,何太哀?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虞幼堂:“是么,连自己的‘鬼奴’在哪里也不知道?” 温婪:“……!” 温婪顿时暴怒,带着被揭穿的恼羞成怒:“你怎么会知道的?!他跟你说的?他怎么这么无耻不要脸,当个‘鬼奴’还能到处炫耀跟人说吗!还是他跟你装可怜了?我就知道这家伙没有底线!” 虞幼堂:“……” 虞幼堂表情微冷:“不是他跟我说,是我看到的。” “看到什么了?‘鬼奴’印记你看到了?”温婪猛然间似乎想到什么,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虞幼堂,“在那种地方你怎么看得到?你们???”他露出极度不能容忍的厌恶表情,“何太哀怎么这么贱!” 虞幼堂深吸一口气,忍了忍,说:“后腰也不是怎么样的地方,整件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婪讽刺地一笑:“哦,我想的哪样?” 虞幼堂说:“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只想知道他在哪里。” 温婪冷笑一声:“等知道他在哪里了,你想干什么,私奔吗?” 虞幼堂不答。 “你出息了啊虞幼堂,师尊不在,你也不把我这个师兄说的话听进去,没人能管得了你了是吗?”温婪说着打了一个响指,一团业火悠悠燃起,“我今天就算是打断你的腿,也不会让你不三不四地去找一个鬼东西。” *** 不知名的境界之内,神之国,不,或许是叫“邪神之国”。 所谓“养邪神”这个法术的终极构建,其实是“神明国度”的构建。 当时远处的爆炸发生得突然,何太哀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凭方位感觉,似乎爆炸发生的地点,是他们之前遇到花长老的地方。 他还没来得及回望,就被拖进了这个异度空间。 此处灰雾纠缠盘旋着,和未进入“神国”时的景象很像,又略有区别,茫茫无尽的雾气将整个空间渲染得死气沉沉。 之前何太哀在抬头见到的雾气,就只是雾气罢了,而这里的雾气,像是带着一点诡异的生命迹象,它们是在以某种规律的轨迹旋绕着。不过,可能也并非自身拥有生命,它们也很有可能只是受到某种引力牵引也说不定。 慢慢的,何太哀谨慎地往前走着。走着走着,他感觉自己的裤腿似乎碰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妖红的彼岸花。 雾气遮掩之下,这点艳红不见半分褪色之迹,反而染上了一种朦朦胧胧的,不详的诡异气息。灰雾的世界,好像世界的色彩都被灰雾吞噬了,只剩下这一点红色是唯一的色彩残留。 一朵、两朵…… 越来越多的“尸花”出现,这是不是代表着,不好的事情,以及自己不想见的“人”,正在不远处等着自己呢? 咔嚓、咔嚓—— 随着逐步深入,与此地死寂现象不协调相容的声音出现了。很难形容,像是骨头被捏碎的声音。与此同时,何太哀感觉到脚下的路变得不好走,当然,并非是路面得崎岖,而是他的脚底鞋板,仿佛踩到了什么粘稠的应该是液体之类的东西。 在这种地方,有如此触感的,估计也只能猜到那种东西了吧。 低头看去,果然,正如何太哀所猜想的那样,地面上淌着的,是血。 与此同时,似乎是被他脚步声所搅扰,那“咔嚓咔嚓”的声响忽然停住,失去了那巨大吵闹的声响,四周顿时陷入一片绝对死寂的环境之中,诡谲灰雾与这种异常安静交错匹配,显得越发阴森诡异。 何太哀试探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会在这个地方碰到人,而且是一群人。 只是这些人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他们神色狼狈,有一些面上还沾着血,当然,更让何太哀感到愣怔的是,这些人当中,有一些人,身上是穿着天师府那统一的服饰。 “你们……” 天师府的人? 猝不及防的,一条狰狞恐怖的肉物自迷雾深处钻出,满口尖锐的利齿翕张,它循声而来,凶悍地扑出,就要将何太哀的头咬下! 何太哀毫不犹豫地祭出“握君如意”,直接将自己裹住。 “咔——” 肉怪利齿磕在“黑玉”之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但并不能破坏这层硬质,所以最终,它恼怒地将裹有何太哀的“黑玉球”给吐甩了出去。 怪物发狂的途中还滴落了一串粘腻的口水,淡红色的,有血味散之不去,是黏液冲淡了血液的颜色。很快,它缩回迷雾深处,再不见踪迹。 何太哀落地之后,便解除黑玉状态,结果脚下咯噔,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又带点硬质东西。 是—— 何太哀背脊一凉,他感觉自己踩中的,好像是……人? 确实如他所猜想的一般,横陈在地上的,是被咬烂到七零八碎程度的人类尸体,而他不小心踩中的,正是一只五指张开的手。 第343页 他慢慢的,慢慢地转过身去,方才和那条肉怪短暂接触造成的冲击吹散了大量的迷雾,原本掩盖在迷雾之下的景象,短暂地暴露了出来。无数肉怪缠绕一处,像是大型蛇窝。这里隐藏的并非一条肉怪,而是无数条,它们一个个都有着巨大的头颅,锋利的口器。 其中有一条肉怪扭动着直起身子,连带着另一条也“立”了起来。原来,它们头颅独立,但底下的肉躯身体是相联的。或许,这里所有的肉怪,它们的身体俱是联成一体,就像是传说中的“九头蛇”怪物,有着各异的头颅,然而最终的躯干只有一个。 倏忽间,被吹散的迷雾渐渐合拢,诡奇的肉怪们再次隐于灰雾之后。 何太哀毫不犹豫后退,在后方迷雾里再次钻出一条肉怪时,他于众人的尖叫声中,直接筑起封闭式的黑玉屏障,将天师府的众人护于“黑玉”内里。 那些肉怪们将这里围堵住了。 这里是狩猎场,是餐盘。这些天师府的人,就是“白羽”的食物! “你们……” 何太哀情不自禁地眉头微皱看向眼前狼狈的众人。天师府的弟子,不是都很厉害的吗,为什么会面对那些肉怪,连反击都不做,就只是任由肉怪攻击?连他都能轻易挡住那些,他不信这些天师府的人做不到。 对于何太哀的出现,尽管何太哀出手救了他们,但天师府的人显然抱有很强的警戒心,有人问何太哀:“你是什么人?” 人?他不是人。他只是一个鬼。 *** 虞幼堂看了温婪一眼:“我知道你心情不好,需要发泄,但我现在并不想跟你动手。” 温婪更怒:“你不要说得我好像在无理取闹一样!” 虞幼堂突然问:“那些本来跟你一起过来的同门呢,他们去哪里了?” 温婪:“这我哪里知道!” 虞幼堂平静地开口:“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们也应该联系你了的。但他们并没有联系你,说明出了很大的问题,导致无法联系上你。花长老先前不是说了么,有人在外头接应她,替她将后续的人员困住。我想,也许就是这个‘人’,做了什么,导致其他人真的被困住了。甚至对方察觉到花长老出事,所以并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进行,那个人很有可能做出了什么极端行为,我认为其他人有危险。” 温婪怔住:“这——” 虞幼堂抬眉:“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何太哀在哪里。” 温婪气恼:“何太哀何太哀,又绕回到何太哀,这跟何太哀有什么关系!” 虞幼堂:“为什么有关系,师兄你不是很清楚吗?” 温婪:“你说什么?” 虞幼堂看着温婪:“师兄,为什么何太哀会出现在‘新|约|教|会’,他为什么会卷入到这件事里,我们原本的计划里,并没有他,但他出现了,师兄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温婪立刻否认:“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出现哪里,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虞幼堂说:“因为何太哀跟‘新|约|教|会’的白羽有仇,你想借白羽的手杀他,对吗?” 温婪一怔,回神冷笑说:“我要杀他那么一个鬼怪,还要借别人的手?开什么玩笑。” 虞幼堂定定地看向温婪:“是,你就是需要借他人之手。因为,你根本就杀不了他。” 温婪瞬间暴跳如雷:“你胡说什么!我怎么杀不了他?我杀他千遍万遍,再杀百次也不会手软!” 虞幼堂:“你真的杀得了他么?你根本杀不死他。” 温婪猛的回头:“杀不死他?你怎么知道他——” 虞幼堂轻声说:“因为,我这次遇到他,杀过他一次。然后,在我面前,他重新活了。” 温婪:“……” 温婪神色震惊:“你杀他?你为什么杀他?你不是……” 虞幼堂神色冷淡的:“这件事也没什么可讲的。但是,接应花长老的人是谁?我想来想去,也觉得应该是白羽。他出现在外头,拦住了天师府的人,也会拦住何太哀。现在,我们天师府的人不见了,我们无法定位他们的位置,但师兄你可以定位何太哀的位置。而何太哀所在的位置,或许就是我们同门所在的位置。师兄你还不说吗?” “……”温婪咬牙,“说得头头是道,其实你就是想去找那个鬼,是不是?那个鬼很会骗人,一副为别人好的样子,其实都是在盘算自己的事。你和他不过重新再见了一面,现在还真是深得他精髓啊,虞幼堂!” 虞幼堂抬头:“我从来都不晓得,原来我在师兄眼里,是这样一个不分事情轻重的形象。你一直是这样想我的么?是,我是想去找他,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同门的性命。师兄,你真的要跟我因为一时意气,在这里争吵不停,而耽误了救人时机?” 温婪一时说不出话来。 虞幼堂:“师兄?” 温婪:“我跟你一起去!” 虞幼堂:“不行,小怜在这里,师兄你应该保护好小怜。花长老和白羽之前将小怜抓走,恐怕小怜身上,有着很重要的,或许是有关‘死而复生’这件事的关键线索。就算跟‘死而复生’无关,也不能让小怜落到白羽手里。他们‘新|约|教|会’图谋的,肯定不是一般东西。” 温婪沉默了一会儿:“你怎么就能肯定,找到何太哀就一定能找到其他人?” 第344页 虞幼堂:“我不能百分百肯定,但你能感觉他离这里不远,是吗?这是最大的可能性了。或者,师兄你还有其他更好的推测?” 温婪:“……” 温婪深吸一口气:“你见到何太哀,你要怎么样?” 虞幼堂神色冷淡的,他看着的方向是印小苔和花长老同归于尽的地方,他说:“不怎样。” 温婪:“是,现在是救人要紧,但你救完人之后呢,你打算怎样?” 虞幼堂不说话。 温婪怒道:“那个鬼给你下蛊了吗?!你有病啊虞幼堂!他还是个男的!” 虞幼堂转头:“师兄,我欠他的。你不明白。” *** 何太哀看着面前众人,他想了想,往后退了一步,摊开手,表明了这一态度之后,他说:“你们别怕,我没有恶意。但你们怎么会……” 没等他怎么想好提问,那一众狼狈的天师府人员中,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了:“进入这个‘境界’之后,我们的灵力就无法使用了,不然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倒是你,为什么还能使用能力?” 是吗?原来是这样,居然是无法使用灵力。他何太哀根本不是人,用的并非灵力,而是鬼力,这个“境界”对天师来说,简直狼虎死局,但对他来说,却并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 不过,这个开口说话的人,给他一种微妙的熟悉感。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发现并不认识。 “你是掌门的朋友,来救我们的吗?”有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小弟子突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掌门的朋友? 何太哀心想,不,应该是你们掌门想杀又杀不掉的麻烦存在。 不过话说回来,他注意到一件事,就是天师府所有人都坐在地上,没有一个是站起来的。他觉得有点奇怪,难道大家都受了很重的伤,没办法起身? 何太哀开口问:“你们还能不能站起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去找出去的路吧。有我在,也不怕那些迷雾里的肉怪进行攻击。” 虽然当初“超恐怖游戏”那会儿,他的照片被温婪批量印了一堆进行“通缉”,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时候了,基本不会有人还记得这么古早以前的事情。虽说之前叫做箫情的那名弟子记得,但也是因为他们少见地面对面交过手,实属例外。 退一万步来讲,哪怕在座真的有人认出他,眼下形势毕竟一面倒,是天师府的人更需要他的帮忙,出于种种顾忌,在他没有展现出攻击性的那面之前,对方必然不会撕破脸跟他交恶。 不过,何太哀这话问出来,一时间居然没有人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苦笑着开口说:“我们没有办法起身。” 何太哀不解:“这是为什么?” 然后他忽然注意到一点很微妙的细节,那就是几乎所有天师府的人,他们都保持双手摁地的动作。 何太哀皱眉:“你们这是?” 那人苦笑:“我们被钉住了。” 何太哀往前走近了一步,这才看到地上疯长出无数的彼岸花,它们花|茎高挑,有许多扎根在地,径自刺穿了在座众人的身体,尤其是双手的部分。 而在此言语提醒下,即便隔了一段距离,何太哀这个时候也看到了那些天师府众人双手凸起的青筋——或许那是植物的根茎,已经生长进入血肉。 笃、笃。 突兀响起的,黑玉保护壳外层被敲响的声音。 一道年轻的,怀着恶意的声音轻快地说着:“何太哀,你在里面,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居然又拖到12点之后了。 那么目标时间就是争取本周完结了感谢在20200912 00:11:01~20200914 00:5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决战时刻11 说话的人自然是白羽。而隔着黑玉,即便没有亲眼目睹,光听这个声音,何太哀都能想象到对方脸上的表情。肯定是那种嘴角上翘,眼中神色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不怀好意企图的模样,可是因为恶得大大方方,所以竟然会带出一点微妙的天真意味。 思索着如何回应才比较合适,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又说话了。只听那道年轻的少年声音不慌不忙地说着:“你这样做让我很不高兴,你打扰到我用饭了。” 用饭…… 那样傲慢的,不把众人放在眼中的,视人类为食物的态度,那样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态度,何太哀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白羽的话。 沉默的回应让这场对话形成一种微妙的僵持氛围,打破这僵持的,是某个天师府弟子的一声惨叫。 何太哀循声看去,就看到钉住那人的彼岸花疯长了一丛,艳红妖异的花朵吸饱了血,仿佛轻触一下就会破裂碎成血珠。 “白羽!” 何太哀一声爆喝引得少年鬼物发出一串恶劣的笑声:“这里是我的国度,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要杀人,你以为拦得住我吗?你的这个黑色‘乌龟壳’最好拿掉,不然我就让‘尸花’把他们一个个都吸成人干。” 扬手褪去黑玉,四周森冷的灰雾宛如云海似的涌来,但它们在聚拢的一瞬又退散开去了,仿佛在场存在令它们畏惧的天敌一般。原本似是经年不散的灰雾,居然畏之不前,以至于在众人面前留下了一大片空白无雾的空间,也就显现出了造成眼前场面的那个“起因”。 第345页 肮脏、狰狞、怪异的巨大肉物,蛇一样蜿蜒交错缠绕,离众人最近的那个肉怪几乎嘴一张就能将何太哀整个吞下。黏液也似的口水混着利齿缝间的肉渣血迹,滴滴答答地从怪物的口中流落。而正是这样可怖的肉怪的脑门顶上,盘腿坐着少年面貌的白羽。 何太哀冷着脸:“你想怎么样?” 白羽笑了:“我倒想问你想怎样。为什么你处处和我作对?” 何太哀:“我从来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反倒是你一直看我很不顺眼。” 白羽哈哈笑起来:“我没看你不顺眼,我一直觉得你挺有趣的。” 何太哀:“那我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很有趣。” “为什么?”一条肉须自地面盘升上来,它显得比其他的肉物都要细幼,仔细一看,其顶端如同植物结果一般地坠着一颗“人面心脏”,可不正是白羽的姐姐白语? 少年鬼物将“人面心脏”单手接住,他另一只手伸过来,虚虚地笼着心脏表面,而后抬头看向何太哀:“我是不明白,你是鬼,为什么处处和人在一起,和他们厮混在一起有什么好处?”他说,“人总是寻求同类,鬼也应当跟鬼在一起。如果你加入我,那我们可以一起做很多有趣的事情。” 何太哀也没空去看天师府那些的人表情:“有趣的事?你指什么。” 白羽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眼神瞟向那些天师府之人,目中恶意毫不掩饰,几乎凝成实质:“杀人,放火,随便什么,为非作歹。” 他话音刚落,一株曼珠沙华就开始疯长,直接将一名天师府弟子吸食得只剩骨架裹着皮。丛丛“尸花”湿艳已极,舍生忘死的荣盛,处处不详的妖异,白羽见状,笑得畅快。 何太哀抿了一下唇:“我不感兴趣!” 白羽偏头:“为什么?你不是鬼吗?” 何太哀:“鬼难道就要对这个感兴趣?” 白羽:“你能变成鬼,本身就代表着死时的怨恨之意,想要杀人是你的本能,难道不是?” 何太哀沉默了一会儿,半晌,说:“那不是我的本能,我也不想杀人。” “哈。”白羽如同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那样,笑了一声,“这话你自己信吗?我不信,你问问那群天师府的人,你问问他们信不信你。” 何太哀:“我不需要别人来相信什么,我自己知道就好。” 白羽盯着何太哀看了一会儿:“说出这样的话,你是单纯因为不想加入我才说的鬼话,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呢?” 何太哀没有回复。 白羽说:“好,很好。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我也不要你加入了。你不是想离开吗,只要你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我就放你走,如何?” *** 神国之外,神国初显。 圣洁的白羽飘落,一片华光照耀。 温婪跟虞幼堂齐齐一怔,异常的景象突然出现,不管它表面看起来有多祥和安逸,整件事本身就显得诡异,诡异得不详。 更何况,这似乎是传闻里“神国”,也就是说,神明的国度境界。 现实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种事情了,因为太久没出现,所以如此景象,只出现在人们口耳相传的“传说”里。 神国?既然有神国,那一定有居住其中的“神明”,那么这位“神明”大人又是谁呢? 是了,飘散的白色羽毛,“新|约|教|会”的教宗白羽…… 忽然,原本昏迷躺着的小怜直直坐了起来。她面色苍白,口中衔着红玉,眼睛仍旧闭着,就这样迈步跳下了纸鹤,明明是未曾醒来的,却仿佛睁着眼自如行走,居然就这样步态从容地朝着神国异象的方向走去。 温婪想也不想,出手就要拦下小怜。 白色衣裙的女孩子脸上,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就像是还在平和的睡梦之中,可她出手击退拦路者的方式却极其毒辣不留情。温婪除鬼的凶名在外,灵力霸道,不轻易出手,出手必然伤人,这个时候面对小怜,他当然不敢使全力,因为小怜本就有伤在身。对于这种难以全力以赴的打法,他经验极少,处处留情,反成掣肘,明明是要拦人,却拦得极为狼狈。 “虞幼堂!” 温婪急得喊了这么一声。 “错金银”正巧在同一时间缠绕而上,不像平日攻击状态下的那种霸道模样,耀金颜色却更像是普通线绳,但尽管如此,小怜还是露出了大约是痛苦的表情。 温婪配合地上前接住小怜,两人对视一眼。 “从神。” 白羽想将小怜变成他的“从神”。 *** 何太哀看向天师府众人,但话是说给白羽听的:“你这样做的意义又在哪里?” 白羽盘腿而坐,一手举着心脏,一手托腮,笑嘻嘻的:“意义?难道你做任何事情都要讲求意义?” 何太哀:“每个人做任何事背后都有动机原因,都有一定意义。” 白羽笑了:“是么,意义吗?我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如果你要说这个是意义,那大概就是这个了。” 何太哀的脸色并不好看。 白羽说:“我就是喜欢逼迫别人做原本不愿意的事。你除了杀人,又有什么办法能够离开这里?” 何太哀慢慢抬头:“你不觉得你跟他很像吗?” 第346页 白羽觉得奇怪:“什么?” 何太哀:“那个长得跟花长老很相似的小少爷。” 白羽脸上的笑容难得消失了,他冷冷地垂目盯向何太哀。 何太哀慢慢道:“你看,他就很喜欢逼迫别人做不愿意的事,你现在行事跟他多像。你原本那么恨他,恨他给你带来的痛苦,可你现在又何尝不是在给其他人带来痛苦?有时候我在想,当年你借他的肚子‘塑体重生’,以那种邪恶方法再生的你,真的还是你吗?” 白羽彻底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何太哀抬头:“也许,你早就不是你了,不是原本的‘白羽’,说不定是糅杂了小少爷魂魄的复合体,不然要怎么解释你跟小少爷那越来越相似的做事方式?” 白羽冷笑一声,他重新笑起来了,但那笑容带着几乎化作实意般的扭曲恶意,比过往都要多带一份阴冷的毒:“这件事是我姐姐跟你‘说’的?她想跟我说这个?” 何太哀:“我看到了她的记忆。” 白羽恐吓:“看到她的记忆?我看你离死也不远了,等着被同化吧。” 何太哀似乎并不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的样子,表情淡淡的;“是吗。” “很好,很好。”白羽说,“我改主意了,何太哀,我让你杀人你不动手,该不会是因为你想救他们吧?” 何太哀一语不发。 白羽恶劣地笑了笑:“哑巴了,被我说中了?” 他看着没再有答复他的何太哀。抓住了一个人的软肋,就表示你可以有针对性地让对方痛苦。白羽伸手在虚空中一点,除之不尽的“尸花”悠悠绽放,那是何太哀无法使用“黑玉”将之从天师府众人身上除去的存在。 它们“扎根”太深了,有些“根须”甚至都“蔓延”到了心脏边缘。如果何太哀强行去拔除,那是会和惊动这些“尸花”做出同归于尽的本能行为? 何太哀赌不起。 “你们想要活下来吗?”白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他坐在蛇形的肉怪之上,怪诞可怖的肉躯蠕行难辨,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他这人所在的地方,就是地狱。白羽笑容诡秘,轻声说,“如果想活,就杀了何太哀!” *** 所谓“从神”,就是侍奉在高阶神明身旁的低阶神。 能成“神明”者,怎么可能屈之人下?所以那样的“低阶神”,实际上都是有缺陷的。 白羽和花长老先前抓走小怜,具体他们做了什么已经无从得知,但看这样结果实在叫人心惊。白羽是什么样人,就算没直接接触,但看“新|约|教|会”的行事,也能知道了,如果小怜成为这种人的“从神”…… 温婪心慌意乱地搂住小怜:“虞幼堂,你有办法没?” 虞幼堂指尖缠线般地绕着些许“错金银”:“我也是第一次碰到,我不知道正常情况下怎么解除这种‘关系’。但你可以想一下‘鬼奴’和‘鬼主’。” 温婪:“这种时候,你说这个干什么!” 虞幼堂:“‘从神’和‘高阶神明’的关系,跟‘鬼奴’和‘鬼主’之间的关系,又有什么区别。” 温婪一怔。 “‘鬼主’死了,就约束不了‘鬼奴。’”虞幼堂抬眸,“那么‘从神’是不是也是这样?” 虚空之上的“神国”突然出现异变之态,原本的圣洁光辉突然如落叶一般凋敝,翻涌的灰雾自神国内部喷涌而出,甚至有诡异狰狞的恐怖肉须探出。不过瞬息之间,如同双层漆料的壁画被剥去外面那层的画,底下的狰狞底貌露出来了,“神国”一瞬变“邪国”。 作者有话要说:哐哐撞墙卡文 感谢在20200914 00:52:49~20200916 13:2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皈皈的金主爸爸、Jonny、撒拉呼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决战时刻12 虞幼堂看到虚空里那变换的场景,神色微微一变。 温婪看着小怜,却是说:“不行。” 虞幼堂:“师兄?” 温婪抬头:“‘鬼奴’和‘鬼主’是那样的关系,但不代表‘神’和‘从神’也是这样。能成为‘神’,尤其是……你也看到了,就这个样子,‘新|约|教|会’的白羽肯定是‘邪神’。能成为‘邪神’的,他们本身肯定就是‘疯狂’的存在。假如‘破坏和毁灭’是其本性,假如‘高阶神’死亡,会连带着与自己一切相关之物都跟随着死亡呢?他们之前特意将小怜带走,难道只是简单地将其胁从?他们不怕我们采取什么行动吗?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如果白羽他死了,小怜也被迫‘殉道’呢?虞幼堂,我不能冒这个险。” 虞幼堂半晌没说话:“可是我们就这样坐着等?” 温婪:“我不知道。” 虞幼堂:“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温婪苦笑,“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我知道不该坐以待毙,必须要采取行动才对。可我也不敢轻易行动,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救回小怜。如果可以,我希望出事的人,不是小怜,而是我。” *** 神国之上,迷雾之巅。 “你们想要活下来吗?”白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他坐在蛇形的肉怪之上,怪诞可怖的肉躯蠕行难辨,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他这人所在的地方,就是地狱。白羽笑容诡秘,轻声说,“如果想活,就杀了何太哀!” 第347页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在场众人表情各异。 何太哀却是突兀笑了:“只是这样吗?那恐怕要你失望了,因为我是无法被杀死的。” 白羽原本放松的坐姿改变了,他微微前倾了身子,冷冰冰地看着下方的何太哀:“你什么意思?” 何太哀:“就是字面意思,我是不死的,你杀我百次千次万次,我都会活过来。” 白羽收敛了那冷冰冰的表情,哼笑了一声:“你说的这句话,我一点都不信。” 何太哀:“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白羽:“除非你让我杀一次试试。” 何太哀:“你不是已经在之前杀过我一次了?” 白羽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的“分|身”从对方肚腔内破体而出,按理来说对方肯定是死透了的,因为是被他吸干精血,但在后来对方也确实是活转了过来。 他之前没怎么认真看待这件事,因为鬼怪们都有各自的保命手段,千奇百怪,没什么稀奇,总有那么一两个手段出人意料。更何况他足够强,有时候强到一定境界,那些弱小者小动作如何,强者是不会想要去关注的,这就是强者的傲慢——因为,对方怎么样都不可能翻出自己的手掌心,不是吗? 白羽一直以为何太哀是侥幸逃生,现在听到何太哀的解释,发现可能另有解释,这让他多少感到些许惊奇:“为什么?”他根据从花长老那里听来的消息,随意猜测,“难道是天师府那个咋咋呼呼的掌门小鬼拿你研究‘复活’,却研究出了新的方向?” 何太哀:“跟他没什么关系。” 白羽:“那是为什么?” 何太哀:“诅咒而已。‘永生不死’难道不是一个恐怖的诅咒?” 白羽:“哈,那是求而不得的那些人的嫉妒说法罢了。” “我倒不觉得。”何太哀冷淡地带过这个话题,他仰头看着肉怪之上的白羽,“现在我是不死的,你的提议实在没有意义,所以,你之后是想打算怎么做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原本那样的做法,好像确实没什么意义了。”白羽一只手撑地,微微后仰,“你说该怎么办?不如——当着你的面,把他们一个个全杀了。” 像是在说“我要喝水”一样简单,可气氛在一瞬间,微妙的,变得冷凝了起来。 何太哀听了这样的话,眼睛也不眨一下,平淡得近乎冷漠地“哦”了一声:“你要杀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羽:“你是故意说得这样轻巧吗?” 何太哀:“就像你在路边看到一把椅子倒了,也许离得近你会扶一下,如果离得远,摔了也和你没什么关系。” 白羽一时间也不说话,他上下打量何太哀半晌:“死亡现在对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它还算有存在感?” 何太哀想了想,说:“并不能实现的存在。” 白羽突然绽开一抹笑:“我觉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是因为现在无惧死亡的底气?” “是吗?”何太哀偏头想了一下,“你这样说,好像还真是。” 白羽噗嗤一笑,他捧着人面的心脏,重新坐正:“即使无法抵达‘消亡’的终点,但你的痛觉应该还在吧?” 何太哀不语。 白羽露出了然的表情:“果然还是在的。你每次死亡的痛感都是真实的,你无法消除痛觉的存在,所以还是会痛苦的吧?那么,我倒是好奇了,一个人对痛觉的感应极限在什么地方,一个人能承载痛苦的最大限度又是在哪里——你,是否能给我一个完美的答案呢?” *** 神国之外。 虞幼堂和温婪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半晌,虞幼堂开口:“可是如果停止不动的话,就永远只是那样了。但如果行动起来,或许能找到办法。” 温婪:“就像这几年你以为那个鬼没消亡,你找了他那么久,可如果不是我故意将他安排,你能找到吗?” 虞幼堂:“你终于承认了?” 温婪:“……” 虞幼堂:“但不管怎样,最终结果是我找到他。” 温婪:“你到底找他干什么!不要告诉你喜欢一个男鬼。” 虞幼堂:“……” 温婪:“你之前说你欠他,你到底欠他什么?” 虞幼堂:“……” “也许……”虞幼堂的语气并不那么肯定,有一些飘忽的轻,“我欠他一命。” 温婪:“?!” *** 神国之内,灰雾缭绕。 白羽坐姿改变了,他坐在肉怪头顶的边缘处,两腿垂下在空中晃荡着,笑得异常恶劣:“我改变主意了。这些人类我不会杀死他们,我要他们一个个过来杀了你。”他伸手于虚空中一点何太哀所在的方向,话是冲着天师府众人说的,“只要你们能想办法让他痛苦地死亡,我就可以放了你们。” “就这样?”何太哀露出一点莫名的笑,像是嘲笑之类的,“想看我痛苦的样子?你如果是想看这个,不用那么麻烦,我完全可以像一些女性在床上假扮高|潮那样,表演给你看。” *** 神国之外,虞幼堂说:“是的,我欠他一命。‘器灵’作乱时,它当年选择的‘游戏对象’,就是有意地将和天师府众人有关的人员,大量拖入游戏里。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 第348页 温婪立刻反驳:“你怎么知道他是因为你才进入‘游戏’的?这只是你自以为。他完全可能是因为其他人才卷入,甚至可能他的参与只是随机事件,是他自己运气不好而已。” 虞幼堂摇头:“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有些事情,是“器灵”亲口承认。 有些事情,也是显而易见。 譬如“游戏”里他们频繁到几乎如影随形绑定式的,何太哀与他在相同副本里相会。那样刻意的安排,怎么可能不是“器灵”特意用心的结果? 何太哀是因为他才被卷入“游戏”其中。他欠他的,他欠他一命。 这世上是否很多时候,人们会有这样的感觉——即便是非常“亲近”的人,有时候面对这类很“亲”的人,也会发自内心地涌出无法交谈的疲惫感? 话不投机半句多,或许这就是此时虞幼堂面对温婪沉默下去的原因。而温婪感觉到了,他一定是确确实实感觉到了虞幼堂这种以沉默相待的抗拒。这世界上是否很多时候,人们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是为了对方好,但对方却执迷不悔并不领情? 每个人在感情碰壁时的表现,都是不一样的。就像温婪,他惯常会竖起身上的“尖刺”来保护自己。 忍不住对着虞幼堂冷笑,温婪说:“可我看他似乎并领情,也不想见你,不然我来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他?” 虞幼堂:“……” 温婪继续冷笑:“他丢下你逃走了吧?趁着你应付花长老无暇他顾的时候——见势不妙逃走了!还真是具备鬼怪的劣性。” 虞幼堂侧过脸,说:“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也许是错的,可是这个结果现在并不重要。我想知道何太哀现在是在什么方位,师兄你是知道的,找到他,应该就能找到白羽,也能找到天师府其他同门。” 很难说清楚温婪现在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他对虞幼堂说:“就你现在这样,我该放心让你去吗?也许你会‘本末倒置’。” 虞幼堂闻言收紧了“错金银”,他抬头:“那么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不分事急轻重的人?” 温婪:“……” 温婪沉默良久,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只听他突然开口:“你去吧。”眼帘低垂着理了理昏迷中小怜的乱发,温婪说,“纸鹤定位,我给你指明方向,你别跟丢。” 一直以来好像是这样的。 他跟虞幼堂成为师兄弟,性格一冷一热,他是师兄,年少时他跟虞幼堂说过“以后我罩着你了”这样的话,大多数时候,他看起来像那个主导者,或者说,他们还年少时,他是主导者。但后来,就不是这样了。不过又或许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只是最开始时,是他自己没有发现注意到而已。 虞幼堂平时看起来,对很多事情并不那么上心,由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无可,无不可,但在少有的那么几件大事情上,却相当有主见,也比他更有行动力,能很快地做出决定,并且不会动摇。 那么他呢?平日里行事急躁冲动,但在遇到的同样大事面前,他是最犹豫的,最举棋不定,也是最容易迷失的。 很难描绘发现这一点时的心情。过于复杂的,难辨的,混着或许是慨叹、欣慰、不甘、嫉妒和微妙的难堪自卑。 他是师兄,他是掌门。 明明是这样。 “起。” 天师府的小纸鹤,白纸烫金,隐约是金色银杏的纹路。它的一大功能是用于通信,在以前的时候很好用,但现在通讯手段发达,所以用到的情况大大减少。温婪伸手抛出,只见原本呆板的纸鹤在空中一抖翅膀后,忽然灵动了起来,就像是突然活转过来。 纸鹤指路。 *** 灰雾环绕的神国,白羽眼睛微微眯起,他居然看起来有了一点生气发怒的征兆,他平常时候都是带笑的,现在这个表情实属异常情况,于是这令他看起来很有一些恐怖。 白羽说:“何太哀,你成功惹到我了。” 何太哀笑了一下:“我也不觉得我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 白羽:“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很感兴趣吗?” 何太哀不假思索:“因为我倒霉吧。反正我一直很倒霉的,总是能引起奇奇怪怪人的注意。会被你感兴趣,也不算是什么很出奇的事。” 白羽看向下方的何太哀:“‘超恐怖游戏’里的,只是我的一个修行‘分|身’。” “是么?”何太哀将手摊开,“所以——你是想告诉我?” 白羽:“只是一个分|身,所以并没有我本身完整的记忆。他刚开始看到你,大概只是找个‘玩具’乐一乐。后来处处找你麻烦,是因为你的虎牙。哈,笑起来的感觉还真是跟我的姐姐如出一辙。就算记忆缺漏,有一些感觉还能保有残留,何太哀,你这对虎牙,真的很让人讨厌。” 何太哀愣住。 白羽挑眉:“她现在被我牙齿舌头全拔了,可你不是看到我姐姐部分的记忆了吗,她原本长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何太哀真的没注意,可能因为本身拥有的缘故,在他看来,虎牙并不是一个记忆点。 白羽哼笑了一声:“你们虎牙长得很相似,当然,在给脸不要脸这一点上,也很一致。” 第349页 “是啊,何太哀你提醒我了,外在的表现是可以伪装的。那么,现在,体现一个人‘创造力’的时候到了。怎样的创造性死亡形势展现才能取悦我——”白羽笑吟吟地看向天师府众人。“你们觉得呢?” *** 灰雾霭霭,虞幼堂跟着纸鹤前行,他并未受到太大阻拦就进入了那方境界之中。原来,这一座远看摄人的“神之国度”,实际却并非是完整形态。倘若是完整形态的“神国”,虞幼堂这样没有得到神明许可的,居然敢擅自闯入,恐怕踏入的那一刻就领教严厉“神罚”了。 正是因为这只是一座初具雏形的“神国”,所以,它对擅入者的封杀并没有那么绝对,境界内的“规则”只是等闯入者进入内部之后,再以武力手段进行“清理”。 对于虞幼堂来说,那些肉怪,还有层叠的“尸花”都构不成威胁,真正让他困扰的,是错位的空间。 是的,这里的空间俱是乱流,即便保持直线一直往前走,也会因为肉眼看不出的错位时空,而出现莫名逆行的情形。好几次,虞幼堂都碰到“引路纸鹤”突然毫无预兆地一百八十度平转的情况,同时,他的灵力,正在随着深入神国,而逐渐减弱。 正是因为空间的错乱,体内的灵力流转路线也变得混乱起来,有时候灵力甚至直接淤堵被断流。但话说回来,纸鹤却是不受这个限制的,也不知是什么缘故。难道说是因为纸鹤内部灵力循环的单位特别小,所以反而避开了错位的空间旋涡? 四周灰雾靠拢,聚散之间,居然隐约有人脸轮廓浮现。 但仔细分辨,这哪是什么雾气呢?这完全是死人怨气,其中饱含着已死之人的恐惧和迷失自我的对他物——也就是神的敬畏,一切的一切交织一处,便成了这座脆弱“神国”被构建出的信仰来源。 时间的流逝,在这样的错位行进中,变得难以被准确评估。 忽然,一个人从迷雾里,跌了出来。 虞幼堂脸色一变,因为那人是天师府的弟子,此刻身上满是血迹,好像是受了重伤。 他正要上前搀扶住对方,结果对方后退一步微微睁大眼睛:“虞师叔?你怎么在这里。” 虞幼堂观察到对方行动自如,好像并不像是受伤的人,他皱眉:“你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那名弟子微微抿了一下嘴唇:“不。师叔,这不是我的血。” 虞幼堂听了感到有些奇怪,但眼下并不想细究这点小问题:“其他人呢?” 那名弟子回答说:“其他人应该都出去了,我是最后一个。” 虞幼堂一怔,他忍不住屏住呼吸:“那你……” 那名弟子:“什么?” 虞幼堂:“你有没有碰到一个鬼?” 天师府的这位弟子重复了一遍:“鬼?” 虞幼堂点了点头。 那名弟子面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虞幼堂:“怎么了?” 那弟子犹豫了一下,说:“有是有的,但是他——” 虞幼堂追问:“但他怎么了?” 这名弟子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侧开头避开跟虞幼堂的对视:“他可能和‘新|约|教|会’的那位教宗打起来了……” 虞幼堂立刻提醒这位弟子:“你赶紧离开这里。” 这名弟子一把拉住虞幼堂的袖子:“师叔你去哪?” 虞幼堂压住心头那股奇怪的心神不宁的感觉:“我还有其他要处理。” 那名弟子叫道:“但是我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虞幼堂回头。 那名弟子即刻松开手,他声音低了下去,头也垂下:“其他人直接被放出‘神国’了,只有我这边传输出了岔子。师叔!”他抬头说,“我一个人出不去的!” 虞幼堂:“你——” *** 内脏的碎片,还有喷溅的血迹洒得到处都是。有一个被剥了皮的东西,躺在地上。那东西——还算是人吗——一颗心脏半裸露在胸腔外,正在缓慢跳动着,而其上扎着一朵“尸花”,可以清楚看到的是,彼岸花的根茎蔓蔓枝枝,此时根须缠绵缱绻地缠绕裹挟住心脏,并将根间恶狠狠地扎根进入心房,根须都被血液染红了。 白羽抛下手中代表自己姐姐的“人面心脏”,只见那被纤细肉物串联着的“心脏”,飞快地缩进退入迷雾之中,而白羽本尊,则是从那宛如巨大蛇类的肉怪头上跳了下来。 他踩着粘腻的血迹,鞋面都有些被染红浸湿了,白羽走到何太哀跟前,低头俯视,他神色是报复成功后的畅快:“得罪我的人,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似乎是为了增加这句话的可信度,他一脚灿烂了自己脚边的,那颗属于何太哀的眼球。 不成人形的何太哀就算变成这副样子,也依然是存活着有知觉的,这归功于天师府法术的优异,优异得出类拔萃,果然是能让人——不,是让鬼在清醒状态下,来接受最恶毒的折磨,去承受最大限度的痛苦。 白羽恶劣地用脚尖踢了踢何太哀:“你可以向我求饶。” 这世界上所有不听话的人,都只是欠一顿教训。 比如何太哀,比如他的姐姐。 只要将他们的精神气慢慢磨没了,他们就能变成他的一条听话的狗。白羽通过实践,见过太多类似的情况。再是硬气的人,又能“硬气”到哪里去?受不了的时候,自然只能乖乖听话。所以没有人能不听他的话,如果不听,那也一定只是因为对方受到教训还不够重罢了。 第350页 抱着如此想法的白羽,伸脚又踢了何太哀一下,而出乎意料的,地上那烂肉一团的何太哀,居然发出了一声模糊的笑。 “找到了。”仅剩在脸上的那颗眼珠微微转动,何太哀盯住白羽,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笑,“真正的,你的本尊。” 作者有话要说:妈惹,写不完了 感谢在20200916 13:22:46~20200919 23: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决战时刻13 白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明明对方说的不是什么杀气腾腾的话,也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只是一句陈述句,可白羽从容有余的心境因为这句话而出现裂痕。有时候外在的凶狠表现,针对他人只是一种虚张声势,低级恐吓,又或者可能只是逗弄,真正危险的永远是那种不动声色——流传百年的金句,“会咬人的狗不叫”说的就是这种情形。 可是“神国”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注视和监管之下,又能出什么问题?白羽看到那个最后传输出岔的“天师府”弟子,也看到闯入境界内的虞幼堂,但对方在“神国”的规则之下,是无法突破空间乱流的。这两人只能在外延徘徊,无法构成什么威胁。虽然虞幼堂这个人可能会是个变数,天师府“道正双秀”名声在外,有些人是沽名钓誉的花架子,而有些人说不准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可无论究竟是否有本事,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人类小鬼罢了,不值得他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 至于其他的天师府弟子,一个个无法使用灵力,被他聚拢关在了神国一角,虽然有那么一条“漏网之鱼”逃出也不是什么太让人在意的事情。这些天师府的人,好像原本真的以为自己会获救的,真是太可笑了。 是的,他才不打算说话算话,天师府的这些人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放走。给予他人希望再将希望毁灭,是他最喜欢做的事。 这个世界上不是有这样的传说故事吗? 地狱的血池里,生前犯下种种罪孽的人们于地狱血池里饱受折磨,其中有一个人生前做过一件善事救过一只蜘蛛,路过此地的神明看到那个做过善事的恶人,便降下一缕蛛丝,给人脱离苦海的机会。在血池里的恶人们见到获救的曙光一个个都疯了,彼此大打出手。有人抢占先机先爬上了蛛丝,可是当他快要爬到出口的时候,蛛丝突然断裂。顿时,所有的恶人们,重新跌回血池之中,苦海滔滔,永世沉沦。 残忍的,玩弄人心的神明。 所谓的人性考验,只不过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戏弄罢了。盛装包裹下的恶意,正合他心,作为“新|约|教|会”的教宗,那不正是他一直以来做的事吗?所以会想要成为神明,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适合? 至于事关本体的—— 练就“养邪神”这样的邪术,他有无数“分|身”。通过汲取他人对自身的畏惧,和畏惧之下产生的压迫性敬畏服从来滋养分|身的成长。因为他有多个“分|身”,这就表示着他有了多条并行修炼的路径,随着“分|身”们最终回归本体,这些由“分|身”汲取的“养分”自然而然地哺育了“本体”的成长,于是纵向看来,他的修行时间被大大压缩。 如此修“神道”而得的成果,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实现,对旁人来说,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但对他来说,却这样简单。 借助“新|约|教|会”教众的信仰之力,构建出了这个“神国”,并不算很完善,但也足够使用恶劣。而“本体”无论被安置在什么地方,白羽都是不放心的,所以最终的最终,未达成“完成形态”的本体,自然是被他贮存安放在了“神国”之内。 这里对他来说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如果连此处都不安全,那这个世界上,也确实不存在任何安全的地方了。 其他地方都不安全,就像何太哀居然可以从“新|约|教|会”带走了的他的姐姐。他这次出来,就是要将姐姐带回。之后的之后,白羽要将姐姐关在“神国”之内。他不会让姐姐逃离的,而神国就成了唯一的选择。毕竟,除了在他身边,除了在他“本体”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牢不可破的“监管之地”? *** 迷雾至深之处,若隐若现的,一张少年面孔露了出来。 那是白羽,双手合十,他就像东西方各地神明在雕塑跟壁画里的形象那样,眼睛似开似阖,静静地注视着地面。 可是他的身形是有一些奇怪的,因为过于巨大庞大,比十层楼还要高得多。一个人,如何能变得那么巨大?这不可能,也不应该。 直到随着雾气浅浅消退,到了足够近的距离之内,才让人看清楚,原来,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拼接出来的拼接物,是彻头彻尾靠拼接凑出来的人形轮廓。并且叫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其中一个个构建出巨大“人物形象”的“零部件”,居然是一个个的头颅。白羽样貌的头颅。 这,就是白羽“本体”。 一个畸形的混合物。 在“神国”之外于现世中行走的那些“白羽”个体,独立,分立,不相遇。他们性格大体相似,却略有不同,是“白羽”,也不是“白羽”。他们有的是人,有的是“鬼”,有的是畸形的非人怪物。随便是什么吧,他们是什么样都不要紧,他们就像是被垂落的“蒲公英”的种子,随意而自由地生长。 第351页 沾染了“本体”威压的“分|身”,因为神格的加持——虽然是未完成状态,总是无往不利。不过偶尔也有意外死去的,但死在外面都不要紧,因为,有太多的“白羽”了。这些“白羽”通过“养邪神”的法术诞生,四处散播灾难,收集着“恐惧”的情绪,最终回归于此,变成滋养“本体”的“养料”。 可以想象,等到最后“神道”大成,这些现在看起来还分裂着显得异常明显的“分|身”们,最终都会完整地融合到一处,眼前这样让密集恐惧症害怕不已的“神像”,最终也会逐渐变得平滑光整,变成一个完满的“个体”。 倏忽间,雾气又向四周飘散而去了一些。 随着雾气的飘散,巨大神像般的“白羽”,露出了身躯其他地方的更多部分。 只见,他的背后,生着无数的“肉须”。 “肉须”们密密麻麻地垂到地面像四周延伸出去,虽然这部分肉物的完整形态被雾气遮掩住了,但有一些则是腾空在半空蠕动着露出了全貌。 跟巨大的“白羽”身躯相比,“肉须”显得异常纤细,他们像蛇,但那么多汇聚一处扎根于“白羽”的后背处,隐约间,倒是像极了神话中拥有千只手的某些神明——或许白羽在凝聚自己这个形象的时候,是有受这些故事影响的。 忽然,一条“肉须”在半空嘶叫了一声。 肉物顶端的口器大开,露出尖利的牙。这正是何太哀他们所看到“肉怪”形象,原来,这些“肉怪”,最终都是延连到此处的。 此时,一条格外纤细的“肉须”从远方游走回来,口中似乎衔着什么。它的动作轻盈,速度很惊人,只见它飞快折回,利落又轻巧地将那东西放在了“白羽”的手中。 和巨大的“白羽”相比,这东西显得那样渺小,它躺在“白羽”的手心,宛如一粒米粒躺在人的手掌心里一样。 而这个东西,正是一颗心脏——一颗表面浮着人脸之相的心脏,是白羽的姐姐。 身形巨大的“白羽”托住心脏,神情冷漠地注视自己的手掌。 而异变,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 血肉模糊的何太哀旁边,白羽突然无比痛苦地捂住了脸,他咬牙问道:“你做了什么?你……你们做了什么?” 何太哀笑了笑,因为血肉模糊,所以他这个笑容呈现出来的效果非常惊悚。 “遇到花长老时,你知道你姐姐白语请我带她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何太哀转动眼珠:“她说,她必须要杀了你,让我帮她。” *** 神国深处,迷雾盘桓不散。 在“白羽”跟“人面心脏”状态下的白语相接触的那一瞬间,那颗心脏就宛如一片雪花消融那样,没入了“白羽”的手掌之中。 瞬间,巨大的混合物“白羽”颤抖了起来。 而组成庞大形态的那一个个细小的单位“白羽”,也都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人面的“心脏”仿佛一颗穿越人体的子弹,它带着惊人的力量在“白羽”体内游走,避开了所有“白羽”头颅单位的捕捉攻击,奋力直行,最终在巨大的“白羽”的心脏位置,找到了那个“最初”的白羽。 盈盈光亮之中,少女白语脱下了寄居的心脏,幻化成人形。并不是五官手足都被剜去的残疾模样,此刻的她身形完整,又成了那个相貌美丽到惊人地步的少女形象。 她看着弟弟,看着面前畸形的弟弟。 既然是混合凝聚物,那么一定是会有一个吸引其他部分聚合靠拢的“核心”。眼前这个便是了。有着少年的头颅,但脖子以下却是俱是细长的肉物形状,怪异的形状一如怪诞奇谈里的怪物。他像人的地方特别像人,不像人的地方又特别得不像人,正是因为如此,混在一起的时候,才显得格外恐怖,甚至恐怖得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白语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最终只是两个字:“小羽。” 然后,她手中凝结出“黑玉”,毫不留情地将“黑玉”扎入眼前弟弟的身体。 “黑玉”或许是世界上最为坚硬的材质,能构建出最抗打击的屏障,同样,也就能构建出最尖锐的武器。 怪奇之态的本体“白羽”吃痛之下怒不可遏:“你居然敢!” 一直以来,他是看不起自己的这个姐姐的。 无能的善良,愚蠢的没有主见,被男人哄了几句就晕头转向。他曾经感到无比愤怒的是,自己在遭受那样非人折磨的痛苦时,姐姐居然跟小少爷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议,真是不可原谅。 对于姐姐来说,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拖累?负担?想要摆脱却害怕激怒引起不可控后果的存在? 他想起自己还长在姐姐后背的事。小少爷在姐姐睡着之后,坐在床边将他扯醒:“真丑。”矍矍的目光锁定住他,“多看一眼都让人觉得眼睛被污染了,像你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存在?你真的好意思活着吗,怎么不去死呢?” “管你什么事!” 似乎也只能用这样的话来回应。 小少爷冷笑一声:“你碍着我和你姐姐了你知道吗?有些话你姐姐不好说,可总要有个人来讲的。如果不是你,白语本来可以过得很幸福,她那么漂亮一女孩儿,多少人恨不得将她供着,就是因为你的存在,人生才变得这样不幸。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心吗?就没有半点羞耻心,一点都不自责?像你这样的存在,为什么不去死?你这样丑陋的玩意儿,假如有一天死了,恐怕没有人会为你流泪吧,你死了,对谁都好,大家说不定会放烟花来祝贺。” 第352页 纤细得有些像女孩子的手指攀上他的脸——如果他那样的面孔也能被称之为“脸”的话, “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反反复复被问及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许是不甘心。凭什么他要去死?生成这个样子也不是他能选择的。 “你真的这么自私的,要剥夺你姐姐追求幸福的权利吗?” 摆出冷酷而凶悍的样子面对小少爷,但对着姐姐的心情是复杂的。无法启齿的疑问,如果他的存在真的变成困扰了,姐姐又能说什么? 恶魔一样的小少爷在姐姐睡去的夜晚又来找他,细长的手指像一截藤蔓爬上他的“脸”,他问他:“你想变得像人吗?也许变得像人了,你姐姐会心里好受一点。” 真的吗? 这听起来真是毫无根据说法,但他还是像飞蛾扑向焰火那样选择了改造自己。 他对自己的形象一直以来没有什么概念,但能感觉到周围人对自己的恐惧,所以他也就不爱见人了。只要有姐姐就好。白家小小的破木屋里,姐姐和他相依为命。他是知道姐姐长得很美丽的,那是一种本能的审美识别。 他知道自己和姐姐长得不一样,他不知道自己长得很恐怖,但他知道姐姐很好看。有些时候在清晨睡梦里醒来,昏暗的木屋里,外头的天光爬过木屋木头板的细缝漏入屋内,姐姐的面孔在断断续续的细微光亮之中,显出一种斑驳的美。光与影的交接,是蒙尘的明珠。 那都是很遥远的记忆了,遥远得他以为自己都忘了。 少女白语拔出刺入的“黑玉”,再度用力刺入。被她扎地满是孔洞的“本体”流淌出汩汩鲜血,而她面上则满是无色的眼泪,好像对方身上涌出的血都化作了她的泪。 白羽尖利地叫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吗?” 无数“尸花”在巨大的“白羽”聚合体内生长,这不再是属于他那“神国”力量的象征,而是彻彻底底的外来入侵之物,无数作为聚合单位的分|身“白羽”出现了异变,他们脸容扭曲着生出朵朵妖异的彼岸花。 白语是尸花之母,她现在于“白羽”的体内筑巢了,这里的一切都在逐步被“尸花”同化吞噬,她趁着白羽本体受伤而不断地扩大这种侵蚀力。 白羽愤恨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你要杀我?” 少女握着“黑玉”的手微微一颤:“是的,小羽,我是来杀你。” 外在的,那个有着白羽少年面貌的巨大聚合体——它的形象在崩塌。只见它胸腔的位置突然爆炸般地膨胀起来,随着“尸花”疯长,那里向外涌出了一张模糊的少女面孔,并且,这个模糊的少女形体正疯狂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步形成了脖子和半截身躯。 多年分离至今日,他们以这样怪诞的方式,居然又成了“双生子”。 白羽狂笑起来:“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活着的。” 少女仰起脸,轻声说:“我知道。” 我知道的,我也没想过要活下去。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带你结束这无尽的、痛苦的、扭曲的、罪恶的一生。是啊,我来这里,是为了和你一起下地狱。 伸手抱住白羽,“黑玉”当啷一声掉落,砸在不知名的巨大骨架上,少女闭上眼睛,她分不清自己的泪和弟弟的血,它们交融在一起,她的睫羽微微颤抖。在所有一切的崩塌之中,少女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不要做姐弟了。不要做双生子,也不要再见面。” *** 眼前的白羽身上,突然炸开无数“尸花”,何太哀见了,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当然,这也是因为目前条件下,他也确实做不出什么更多的神色来了。 从“新|约|教|会”离开却遇上花长老时,他本来是打算一个人走的,但是“白语”叫住了他。 对方想要杀掉“白羽”,并说出了很多有关白羽的秘密和弱点。可这很危险不是吗?他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去惹一个疯子?无论怎么计算,这都不值得。但……真的是如此么?仔细想想,他现在不跟白语联手,少年“白羽”难道就会放过他吗?他早就惹到这个疯子了吧。对方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又恶劣的性子,指不定已经规划好了要怎么“玩弄”他。躲避能避开吗?别人或许可以,但他大概是不行的。 人生过往无数次经历教训告诉他,躲避是没有用的。因为他是个非常“霉运”的人,每次希冀着不要发生的事情,那就绝对会百分百发生。现在希望日后别遇到“白羽”的祈求,铁定会在未来不远的日子里,被百分百扭曲成出门右拐就能随随便便遇到“白羽”。解决这样困境的办法永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迎难而上,只有这样才可能有一线翻盘和摆脱厄运的机会。 “你可以表现得很虚弱无力,这样白羽会对你降低心防。那么如此一来,你就能接近他了。而我的作用很简单,就是去吸引他的注意力,以及激怒他。” 愤怒这种情绪,可以让人轻易失去理智,从而做出一些平日里做不出来的草率行为。 这就是这次行动的计划。很简单,非常粗暴。 “白羽”的弱点在于本体,而少女跟“白羽”是双生子,别人不能识别出来的,她能轻易感受识别到。 第353页 真是奇妙的,血缘关系。 “带上我的‘黑玉’,这是我们之间的联系,我可以通过这个纽带将‘鬼气’输送给你。这样,你就能在最后出其不备地给他造成重击伤害。” 白语说,这点鬼气是不够用的。 何太哀听了之后,非常平淡地说:“这不是问题,我多死几次就好了。” 确实是这样,他每死一次,就会变得更强一点。据说惨死的人更容易变成鬼,那么这件事换算到他头上,那就是每次死得极惨的话,他复生之后就会变得更强一点,鬼气会更浓郁一点。所以,要为白语提供灵力支撑的话,理论上,他只要不停自|杀,并想出一些死得比较痛苦的自|杀方法即可。 虽然现在,这种计划打算,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实现了。 不过,成功了就好。 如此成功了,又能救下一些人,这样很好。 眼前的神国在崩塌,犹如末日来临,灰雾咆哮,尸花疯长。不过白语跟花长老不一样,她不是无限制的侵占,因为她并非是完整的“尸花之母”,一切都有上限,所以大概占据整个神国之后,她会随着神国的湮灭而一同湮灭。 那么神国湮灭之后,身处其中的自己又会何去何从呢? 现在动也动不了,无法做出及时逃走的举动—— 不过,反正他是不死的,所以最后再糟,肯定也不会糟到哪里去。不是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何太哀闭上眼睛。 然而陷入昏迷之前,也就是在神国覆灭的前夕,他突然感到自己被“网”住了。 有人拽住了他,说:“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坑的时候,是想写爽文的。 结果写出来一点都不爽。 完结之后好好反省一下吧。 感谢在20200919 23:59:26~20200922 00:0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皈皈的金主爸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我见我执01 称不上温柔的生拉硬拽之力,但也算不上蛮狠,说话之人的声音对何太哀来说很陌生,那是他不认识之人的声音。 他实在无力对抗“死亡”的侵袭,眼看意识就要逐步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可这又有什么所谓呢?反正再糟还能糟糕到哪里去?他是不会死亡的存在,每次的“死亡”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场短暂的“睡眠”。 所以何太哀十分无所谓的,任由自己的意识陷入黑暗。 可是当他再次醒来,情况还是发展得有点超出预料,他发现自己竟然被人用布条缠绕住了,并且捆得宛如虫蛹一般。 布条缠缚住他的身躯,也缠缚住他的脸,他的口鼻俱被掩盖,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不,眼睛的部位也不能算是露出,只不过是留下了一条可供人视线乡下扫看的缝隙罢了。 正是如此,何太哀看到自己胸膛上的一部分布料,不,或许该说是“一线”视线下的些许布料——那是白色的底色布料,质感看起来很像普通棉麻,但远比铁链索人要恐怖牢固得多了,或许正是因为其上的花纹。 是的,此刻捆缚住何太哀的布条上,满是银杏形状的花纹印记。 天师府的标示性之物,不正是银杏吗?无论是说漫山的银杏林,还是每个人都会有的银杏形状的“耳钉”,都是标志性的东西,都和银杏有关。 眼前的银杏,是否也是? 但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因为无论是天师府实地的银杏林,还是弟子右耳上的银杏耳钉,它们都是金灿灿的,是浓郁的金色,是满承着光明与辉煌之意的金。但眼前的银杏纹路却不一样,它是红色的,也不是正红、水红、艳红,而是一种朽意斑斑的红,像干涸的血渍,暗沉腐烂的颜色,显出某种怪异的不详。 不知过了多久,何太哀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脚。 也不能这么讲,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两只脚——因为那是某个人的左脚和另一个人的右脚。他们是两个人,一起出现了,却被何太哀局限性的视野给框在了一处,“被迫”组成“一对”。 “就是他吗?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瞧不清对方的样貌,但是能清楚听到对方用挑拣货物一般的口吻点评自己。当然,这个声音听起来显得很陌生,不过说来也怪,陌生归陌生,可对方又同时给何太哀一种感觉,那就是他觉得自己似乎曾经听见过这个声音。随后何太哀突然想起,自己确实听到过这个声音,就在前不久,也就是昏迷之时。 当时说出“找到了”这句话的人,就是此人。 那么,此刻捆缚住自己的布条,大概就是那时网住自己的东西。 “不需要看起来怎么样,反正东西在他身上就行。” 另一个人开口说话了,相反的,比起前一个人的陌生感觉,此人却给何太哀一种异常熟悉的怪奇感——这种熟悉并非是针对人,而是对……到底是对什么呢 对了,白羽抓进“神国”的那批天师府弟子里,是不是有一个人就给了他这样的熟悉感?人群之中的那个人,让他忍不住多留意了一会儿,但那人的面孔陌生—— “你确定是在他身上?” 第354页 “大概率吧。我去查了虞幼堂小时候的事,他好像很小年纪就觉醒了阴阳眼,因此很困扰,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前掌门把东西给他的。亏得东西不在他身上,不然依他那样难搞的性子和麻烦的实力,我们要对他下手也很难。”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鬼活着的时候,和虞师叔交集也不多,小时候好像是在一所学校读过书,但马上告别,后来那么久时间不见面,完全是断了联络成为陌生人,虞师叔怎么会把东西交他保管?” “你怎么知道是保管?也许不是保管。也许虞幼堂根本不知道东西有多贵重,可能当时随手送了人也说不定——小孩子眼光又不好,而且总是容易任性不懂事。” “你这样说,也不是不行,可让总还是让人觉得太牵强。”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解释?否则‘握君如意’怎么会出现在他手上。那东西是你用‘息玉’炼制出来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握君如意。 ——它正是何太哀从“超恐怖游戏”获得的,那件黑色玉如意的秘宝名字。 “东西在他眼睛里?” “应该是。虞幼堂不是用来遮阴阳眼的吗,反正你挖出来看看就知道。” “嗯……” “如果不对,换个地方再找就是。你总不至于是对这么一个鬼下不了手。你不会吧?” “也不是。但他长得确实太像人了。我不是对鬼下不了手,我只是不太习惯近距离接触过于血腥画面。我除鬼向来都是远程攻击,像这种么……不是我的风格。” “哎你真是麻烦。要不是我感应不到‘息玉’的位置,我早直接动手。” “总要有第一次。他长得像人,是对我的一次心理考验。我试试。” 眼前看不见的那两人,他们的讲话内容,越来越往危险的方向滑坡。何太哀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不能开口,也无力挣扎,只能任由事态发展。但小白鼠是听不懂人类讲话的吧,可他可以。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会让人更加有一种倒错的荒谬感。 遮住视线的布料被一只手掀了开去。 视野里那只手形状还挺不错,骨节分明且修长,但细看很粗糙,指腹许多茧子,是一双明显干了很多重活累活的手。 然后,一张没什么特色的,甚至显得有些木讷的脸,就完整地呈现在了何太哀的面前。 这个人…… 这个人何太哀是认识的,一面之缘。先前在天师府发现“尸花”的痕迹,那时“尸花”首次暴露在天师府众人眼前,温婪当场跟一名长老发生口角冲突,彼时那位长老身边跟着的,正是眼前这个男生。好像是叫什么……唐缺。 唐缺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形状如同夜间新月的刀具。很难具体给这件武器划分类别,它似钩非钩,似刃非刃,寒光烁烁,森气逼人。只见握着“月下重影”的唐缺将刀具往前一递,利刃的尖端刺入之后用力勾出,何太哀的一只完整的眼球就掉落出来了。 直到此刻,何太哀才真正明白印着锈红银杏纹路的“布匹”用途。那不仅是为了能固定住他,让他不要乱动,同时,也是为了阻止他出声。 剧痛之下的惨呼,都被遏制在了这白色的布条之下。人杀活猪的时候,都没有霸道到不许猪惨叫,这个男生杀鬼,却是不许鬼惨叫来污染自己的耳朵的。 掌中眼珠滚动,唐缺仔细研究了一下,说:“不在这只眼睛里。” 另一个年纪看起来稍微更大一点的少年说:“那就是在另一只眼睛里了。” “嗯。” 几句轻轻飘飘没有重量的话,就决定了受难者的受难方向。很快,何太哀的另一只眼睛也被挖了出来。 “奇怪,也不在这只眼睛里。” “这有什么。你把他整个鬼切片了,总能找到东西的。” 云淡风轻的,就像是在商量要把水果削皮切成片。多么让人毛骨悚然。 何太哀血淋淋地失去了自己的眼睛,很痛,不过失却视觉的黑暗,却是营造出了一种熟悉的氛围。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除唐缺之外的另一个人很熟悉了。此刻不能视物不能动作不能开口的状态,不正是同温婪将他做成“抱枕”的经历十分相仿吗? 那段时间里,他躺在温婪的床上,像一个死物——除了温婪之外的其他人,也确实以为他是个死物。温婪出门在外的时间里,曾有一段时间由天师府门下的小弟子,替人收拾房间。那是两个年轻人,一个性格很跳脱,一个说话稍显冷淡。 现在眼前这个跟唐缺一块儿出现的人,正是那两个年轻人中说话稍显冷淡的那位。 在何太哀被当做死物的那段时间里,多亏这两位进来闲聊,这才让他有了身处人间的真实感。他没有想到,所有的一切居然会交汇到一处。曾经偶然接触以为不会再有机会碰面的人,到现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地出现,这一切,都是早有注定的吗? 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对方当时出现在温婪的房间里,是否就是在找那件“东西”? 或许那个时候就是在他。 天师府太清殿前,唐缺出手攻击他,也是如此? 唐缺握住两颗滑腻的眼珠,叹了口气,说:“也只能如此了。” 第355页 最后,那件“东西”是在何太哀的右脚地被找到的。 关于那件东西,何太哀并没有看到到底是什么。在一开始,他的眼珠被挖了出去,所以丧失视力。后来中途死了几次,但那时布条重新捆缚,遮盖住了他的眼睛,他什么都看不到了,自然错失目睹那件“东西”被取出的机会。 唐缺找到了“东西”之后,就离开了这间屋子。他离去匆匆,只留下一句:“我先去研究,你在这里看着他。” 便旋风似地出了门。 许久,真的是过了许久,房间里留下的那名说话稍嫌冷淡的弟子,突然开口问何太哀:“你杀过多少人?” 对方没有等到何太哀的回答,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地笑了一声:“对了,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 然后他就这样靠上前,手指漫不经心地伸过来,隔着布条按在了何太哀的嘴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boss们在上个单元解决,现在是最后收线 处理掉之前埋线的边角人物 再矛盾大爆发一下就能完结了 啊啊啊啊啊啊快完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写不动了呜呜呜 感谢在20200922 00:07:11~20200925 13:1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皈皈的金主爸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河墨色、寒湘映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5章 我见我执02 食指和中指揭开布条,从布条与布条之间的细缝里探伸进来。因为下手没有轻重,所以居然触碰到何太哀的嘴唇,甚至因为没有控度的摁压,直接分开了唇瓣摸到何太哀的牙齿,。 在这样的接触之下,对方显然有一丝愣怔,尤其摸到的还是一颗虎牙。齿尖微利,硌在指肚上是会产生压痕的,况且眼前的接触对象还不是人,是个鬼——鬼会吃人,就像大型食肉动物比如老虎狮子之类,也都会吃人。摸一个鬼的犬齿,跟摸一头老虎的牙齿,又有什么分别? 可是眼下这只鬼十分虚弱,因为唐缺布条的缠缚,再加上徘徊死亡边缘的凌迟折磨,这只鬼即使面对递送到嘴里的“美食”,恐怕也无气力品尝。 带着居高临下的轻慢恶意,苏宣都没有将自己的手指抽出,他反而更进一步地,将自己的手探入何太哀的口腔中,甚至还故意摸索了一圈。就像将新鲜的肉块,塞入病弱垂危的狮子口中——你能吃得下去吗?就算是送到嘴里,你也没那个可以下咽的力气。 果然,何太哀咬不了人。 苏宣不慌不忙地抽回地自己的手指,他将沾染到的唾液擦在了布条上,脸上有不是那么明显的嫌恶情绪,但更多的,应当类属于捕食者即将见到血沫腥味的亢奋。他等了那么多时日,找了那么久,费了那么多心血,做了许多自己不喜欢的事,不正是为了这一天吗? 他带上一点笑:“想吃吗?” 何太哀实在没有气力,过了许久,才攒足了回复一句话的微弱力量:“滚!” 他的声音又轻又弱,比刚出生的小动物幼崽叫声大不了多少,虚弱极了。 真奇妙。苏宣心想,穷凶极恶杀过很多人的鬼怪,此时由他掌生控死,这种凌驾于绝对生死之上的体验,确实让人愉悦。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宣。” 何太哀听到这话,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苏宣突然问:“你会记得那些被你杀死,被你吃掉的人吗?” 何太哀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头浮上一股戾气很重的怒意。他无法很详细地描述自己此刻心里的情绪,只能很笼统地用一个“怒”字概括。苏宣问完这个问题,自己先笑了,很凉薄的笑,带着一种高高在上,好像看透了一切的神色,他说:“你肯定不会记得的。就像饭桌上的鱼类禽类,谁会记得自己今天吃过的鱼长什么样子,谁又会区分今天的鱼和其他往日吃过的鱼有什么分别?” 何太哀想说点什么,但现在确实没有多余力气。 苏宣说:“我的哥哥在‘超恐怖游戏’里被你杀了,他是个长得很高,又很瘦弱的男生,他很显眼的,总是很容易显得‘鹤立鸡群’,但你肯定没印象。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找你报仇的就行。” 心中堆积起来的怒意,奇异得就像是被扎破的水球一样,顺着漏口无力淌了出去。那是迷茫、无可阻拦的泄气。 何太哀突然想起“器灵”的话来,对方留赠于他的永生诅咒,果然是最好的报复。不生不死不伤不灭,这真的是最恶毒的诅咒了。它给了他无止境的,看不到终点的生命旅途,逼迫他去面对一地的烂摊子。 有时候比起活着,死亡是最好的解脱办法,不管做了什么错事,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人一死,那就是得到了最高等级的惩罚,一切都一了百了。死去的人不必再想身后之时,一身轻松。活着的人也不好再苛责一个死人,人死万事空,就算死人做了再过分的事,最多也只能口头骂两句,但人都死了还能怎样? 可是当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死掉的时候,这件事就会变得异常恐怖。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死? 第356页 犯下的过错不可被原谅。就算是因为自身的无知,或是被他人险恶诱导着犯下的过错,都不能成为被原谅的理由。温婪那张面对他时,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情绪的面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连带着对方说过的话语也一同浮现。 是怎么说的来着? 改过自新就能被原谅了吗?不自知就能成为免罪金牌吗?不可能的。去死吧,一命偿一命难道不是最应该的吗?居然厚颜无耻地活了下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既然那么想活着,那就永远活在自责之中,用整个余生去赎罪啊。 ——是这样说的吗?似乎,好像,是的。 他有些记不清楚了。这样的话语就像是用针刺入指甲盖里,扎得他潜意识地想要逃离不想去面对。那些话带着极沉的分量,沉入了他的记忆深处,然后在记忆深海里被晃荡的记忆腐蚀,生出锈迹斑斑的记忆铁锈。最后,许多其他似是而非的话语一并沉下来时,都在这一段话上生根了。越是不去看,等着时日发酵后果有一日不得不面对时,才让人发现,这些锈痕叠加膨胀,遮蔽了原本那句话的面貌,变成了一副越发狰狞的模样,叫人难以面对。 余生吗?余生。可是他的余生没有期限,无穷无尽地怎么都死不了。赎罪,赎罪,赎罪……到底怎样是个尽头?那些曾经死在他手上的人命,像是一段带刺的绳索,紧紧地锢住他的脖子。 更何况他不是人,只是个鬼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本来就是会被敌视的存在。死不了的鬼物,而且这鬼物手上还沾着人命,所以,不管怎么去对待,都不会有问题的,都是对的,都是正义的,不是吗? 不知过去多久的时间,唐缺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吊在空中血肉模糊的鬼怪,皱了皱眉:“你这样,是不是有点……?” 苏宣斯斯文文地收回手,拿起一旁的湿巾擦了擦自己的手:“你觉得过分了?” 唐缺说:“这个画面让我看起来很不适,我觉得没有必要。” 苏宣转头:“可他死不了。对待一个不会死的鬼物,除了虐待虐杀他,你还有更好的惩罚办法吗?” 唐缺:“……” “算了。”唐缺很快转移话题,“我来是跟你说正事,‘息玉’取不出来。” 苏宣稍微有些惊讶:“你之前不是取下来拿走了吗?什么叫做‘取不出来’?” 唐缺:“是,我的确是拿下来带走了它,但,它在外头存放一段时间后,会自行消失。” 苏宣:“哦?” 唐缺:“我猜,它很可能是跟这个鬼怪融合在了一起。我再怎么取走它,它可能最终都会重回到这个鬼怪的右脚处。” 苏宣:“我知道了,你现在过来,是打算验证这个观点。假如一切确实跟你猜测的一样,你打算接下去怎么办?” 唐缺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半空里血肉模糊的何太哀,像是感到反胃似的扭转了头去,而后十分含糊地说:“接下去怎么做,我还要再想想。” 息玉。 “息”是生长不息的息,“玉”则是指此物看起来的外观近似物。传说记载中,“息玉”通体为黑色,有聚灵之效,能使人修炼事半功倍,它是一种自然孕育出的灵玉,生长环境要求艰刻,人工难以复制,所以极其罕见,再加上它极难被寻找到,所以是为无价至宝。 为什么“息玉”极难寻找?不是因为它生长环境的路势崎岖,让人难以接近,而是因为,“息玉”生长之侧,往往有伴生玉种——一类红色的“玉”,能够隐匿与之接触之物的气息,能够完全隐匿掉“息玉”存在的,让人根本无从着手寻找“息玉”。 “息玉”长于其上,因此,人们也往往称之为,“息壤”。 是的,如今小怜口中衔着的秘宝“红泪”,就是用“息壤”炼制而成。 要找寻到“息玉”,人工探测的法子是没有的,因为“息壤”的存在,它屏蔽一切探知,如果想要“息玉”,那就只能靠运气。 红色“息壤”生“息玉”,两者相伴相生,极难分割。当年天师府前掌门印小苔机缘巧合得了一块,她那时瞒下亥清悠弟弟亥清然假死的消息,与这家子虽然不见面,但一直有消息往来。彼时虞幼堂在过于年幼的岁数觉醒了阴阳眼,为此很困扰,印小苔听说这件事后,就切取了一些“息壤”送给虞幼堂的父亲亥清然,用以打造眼镜来遮蔽鬼怪气息,以此解决了虞幼堂面临的问题。 结果,虞幼堂戴着眼镜这副上学读书那会儿,碰到了何太哀。而何太哀在打闹间,踩碎了虞幼堂的眼镜。 先前说了,“息玉”跟“息壤”相伴相生,很难分割,尤其是将之“桥归桥路归路”地分割得楚汉分明,所以虞幼堂那一副具备“隐匿”功效的眼镜,它的主要部分,其实是“息壤”多于“息玉”。何太哀踩碎了虞幼堂的眼镜,碎片飞溅,有一片掉进了他的鞋子里,他自己没注意,后来察觉,只当是进了小石子,回家脱鞋袜倒出那粒“石子”,还不小心光脚踩在上头刮伤了脚。 “息玉”就这样进入他的伤口,附着在了脚上。 而即便同样都是“息玉”,也是有区分的。就像一头牛身上存在极小一块最精华好吃的部分一样,“息玉”也是如此。它的“核心精魄”部分,居然就这样附着在了何太哀身上。 第357页 些许年岁之后,花长老为了自身的布局杀了虞幼堂的父母。虞幼堂那时感觉“凶手”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这个认知也是没有错的,花长老确实是在找被印小苔赠出的“息玉”。她修幻术法阵其实并不怎么需要依靠“息玉”,但她不甘心师姐居然没将“核心精魄”送给自己。她翻箱倒柜,将现场破捣得一塌糊涂,但到底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唐缺重新从何太哀的脚底取出了“息玉”,脸上很自然地又露出那种研究小白鼠的表情:“果然在他脚上。看来‘息玉’在他身体里待的时间太久了,已经与他融为一体,他就是‘息玉’,‘息玉’就是他。再加上他又是不灭不死的,只要他死亡了又活过来,所有的碎肢都会重塑,这块‘息玉’也会回到他的身体里。” 苏宣听了这些话,也不是很在意,只说:“哦。” 唐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苏宣:“知道了。” 唐缺:“我觉得你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苏宣:“你想说什么?” 唐缺:“我让你最好收敛一点,不要随便杀他,不然我不好研究。” 苏宣露出嫌弃的表情:“真麻烦。” 唐缺:“等我研究完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苏宣勉强说:“我尽量吧。” 唐缺:“不能尽量,我要你保证。” 苏宣:“知道了。” 但在后续唐缺研究的过程里,何太哀还是死了好几次。唐缺终于发飙:“苏宣你烦到我了!你忘了我们当初怎么约定吗!” 苏宣说:“没忘,一起捉住这个鬼。” 唐缺:“滚!” 苏宣:“你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 唐缺:“捉鬼只是互相协助的第一步统一行动,原话是什么你忘了?” 苏宣看唐缺好像真的动怒,于是认真低头想了想,终于想起了当时的原话,他静了一静,说:“你帮我报仇,我帮你当掌门。” 唐缺:“你记得就好。研究‘息玉’对我来说很重要,你现在因为个人情绪,严重妨碍到我的研究进展,我需要你出去冷静一下。” 苏宣看了看何太哀,又看了看唐缺:“你对着他没问题?” 唐缺:“我有什么问题?一个被捆住的鬼怪,我怕什么?你看不起我?” 苏宣摊手:“温婪掌门以前点评过这个鬼很会骗人的对吧,你不会被骗到吧?不会因为心软偷偷放了他吧?” 唐缺怒了:“你觉得我是个傻子吗!我看起来很温婪吗?” 苏宣:“行吧,记住你自己的话。” 唐缺:“你快点走开。” 苏宣离开之后,唐缺将凌乱不堪的房间整理了一下。何太哀肚皮被划了口子,肠子落在外头,但人还没死。唐缺皱了皱眉,他走过去将乱七八糟的碎块内脏,全都重新塞回到了鬼怪的肚皮里。然后他手上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只见唐缺拔出了自己的“月下重影”,没有一点犹豫地一刀将苟延残喘的鬼物一刀毙命。 死亡是归于原点的重置。 室内溅得到处都是的血迹,终于慢慢消失不见了。唐缺原本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也不知道苏宣之前怎么搞的,竟然可以弄得到处都是血,真是让人反胃。 这里的环境,终于变成了自己可以接受的程度,唐缺开始了继续自己的研究,但研究“息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正当他进度卡住陷入一筹莫展的焦躁阶段时,一旁有人说话了:“你研究‘息玉’是为了当掌门。你想当掌门?” 唐缺一怔,循声看去居然是那个鬼怪,不,也不能这样说,这个屋子里,除了那只鬼怪还能有谁?当然只能是那个鬼怪。只是他研究太投入,忘了外物,眼睛盯紧“息玉”,忘记了“息玉”的主人:“你还能说话?” 苏宣居然没将对方的嘴封死吗? 唐缺感到一丝奇异:“既然你之前都能说话,你为什么现在才开口?” 鬼怪说:“如果我之前跟你说话,你肯定不理我。” 唐缺心想也是,然后他说:“我不跟你讲了。” 何太哀:“你怕我?” 唐缺:“我不怕你。” 何太哀:“连听我说话都不敢?” 唐缺:“那你就当我是怕你吧。” 他这句话说完,就打算过去封住何太哀的嘴,结果才走两步,就听到对方说:“我其实挺奇怪,你们天师府为什么会选温婪做掌门?他看起来并不聪明的样子。” 唐缺脚步一顿,口中已不由自主地飞快回道:“他本来就不聪明——从来都没有聪明过。” 何太哀慢慢说:“可他也不怎么具备一个领头人的沉稳果决素质。他很任性,急躁,而且刚愎自用不听旁人的劝。你们天师府不是大门派么,怎么选的掌门完全没有掌门的样子?” 唐缺站在了何太哀旁边,却并没有将何太哀的嘴堵上,他垂着眼眸看向何太哀:“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何太哀思考了一会儿,说:“大概是你们门派快没落了吧,所以选出来的人也都不三不四的。” “才不是。”唐缺不能容许何太哀这样说天师府,“他会当上掌门,只是捡了个漏子罢了,其他几位长老互相较劲,都不想让别的长老当上掌门。就这样争来争去,自己当不成,也不许自己的死对头当上,争完一圈谁也不服谁,所以最后才让温婪当上的,但他也当不长,不可能当长。” 第358页 何太哀:“但你觉得自己可以。” 唐缺:“是。我比温婪好太多,哪怕是当个‘摆设’用的掌门,我也比他稳妥千万倍。” 何太哀笑了一下:“或许就是因为你太稳妥,所以长老们完全不愿意让你上去,他们更愿意选一个随时可以被撤下去的。你那么稳当,谁愿意支持你——那位带着你的钱长老?” 唐缺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外公?” 何太哀:“原来他是你外公。” 唐缺十分果断地以布条封住何太哀的嘴,他说:“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 转过身又去研究“息玉”,但是唐缺收获甚微,因为到了一个瓶颈期。他过得一会儿,又走到何太哀身边,将封住何太哀嘴的布条扯开:“你亲戚里也有天师?” 何太哀听到这个问题,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唐缺本要解释,但起了一个头,又警惕地打住了,他有些生气,“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是我问你话,还是你问我话?” 何太哀立刻从善如流地回答说:“我家亲戚里才没有。进入‘超恐怖游戏’,是我第一次接触灵异事件。” 唐缺也不知怎么的,又追问:“一个都没有?稍微自学懂点的都没有?” 何太哀:“真没有。你问这个难道要找我家人报仇?如果我认识的人里有谁跟‘天师’沾边,你打算——比如让他们在‘天师圈’没法再混下去?” 唐缺感觉受到了侮辱,他不悦的:“我才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情。”又突然问,“你是不是总感觉自己运气很差?” 何太哀这回是真的微微一怔:“呃?” 唐缺:“难道不是吗?” 何太哀:“是挺差的,好不容易白羽没了,这不就被你们捉个正着。” 唐缺点点头:“我和苏宣打算捉你,但定位不到你的位置,只查到你可能跟温婪有联系,苏宣负责盯着温婪,我来提供技术支撑。虽然后来从苏宣那里知道了你的定位,但我对捕捉你并不抱有很大希望,但没料到过程意外顺利,我转移到‘神国’的时候,你差不多是‘自投罗网’从天而降地被我捉到了。” 何太哀:“呵呵。” 唐缺皱眉:“你笑什么。” 何太哀:“没,我没笑你,我笑我自己。” 唐缺又皱眉:“苏宣下手不会留情,你被他这样整过一顿,居然还能在这跟我有说有笑,你精神不正常。” 何太哀:“……” 何太哀:“那你是想看我崩溃大哭吗?” 唐缺想到那个画面,立刻说:“如果你敢哭,我一定会堵住你的嘴。” 何太哀笑了:“是你做得出来的事——你不是问我感觉自己运气很差?我可以告诉你,不是感觉,我运气就是很差。” 唐缺微微低头:“那你怎么过来的?” 何太哀听了这个问题,有些困惑:“你这个问题很奇怪,什么叫我是怎么过来的?” 唐缺:“我是说,你是怎么捱过那些不幸和厄运的?是有人帮你的,对吗?你认识的人里,一定有一个是天师,是他帮你渡过那些‘劫点’。” 何太哀听了之后更困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不认识这么一个人。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还能怎么办?只能接受了。” 唐缺三观似乎受到了冲击:“硬捱?” 何太哀:“不然?” 唐缺:“……” 唐缺面无表情地看着何太哀:“你没死真是个奇迹。” 何太哀:“谢谢,我很多时候也这么觉得。不过,我现在已经死了。你忘了吗?我是个鬼。虽然看起来很像人,但按照一般评判标准来说,就是已经‘死了’。” 唐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原本,大概是个‘运势’很强的人。” 何太哀觉得这件事挺好笑的:“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倒也这么希望。” 唐缺说:“因为……” 因为“息玉”。 纯粹被剥离的“息玉”,具有极强的聚灵效果。可以这么说,有“息玉”在手,聚灵修行的效果一日千里,就算是废物也能成神。但纵观明面上的文献记载,从来没有人依托“息玉”修行大成,那是因为,使用“息玉”之后带来的负面效果,是极为显著不可忽视,也就是—— 极大的不幸降临。 所有“息玉”的主人,在文字描述记载之中,无一例外,在拥有“息玉”之后,欣喜若狂,但结局全然避不过同一下场——短命早死。 自然界的阴阳调和,福祸相依。不存在绝对的“利”,如果有,那一定是在之前,或者之后,要人付出一定的代价。“息玉”的使用代价,就是要人的“运势”来换。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在国庆前完结TAT 感谢在20200925 13:17:35~20200928 09:3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皈皈的金主爸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萧氏一族 63瓶;甜甜甜不辣 5瓶;浓糖丶swee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我见我执03 当年完整的一块息壤息玉,被印小苔带回天师府,其中一小部分给了虞幼堂,剩下的都在天师府,后来经由天师府“器堂”的人炼制,终于将息壤分割出了一部分,制成了“红泪”。 第359页 息玉息壤天然生成时,自带某一种微妙平衡,息壤拥有极强的敛息属性,使得息玉能够聚灵以及削减他人运势招徕灾祸的特质,也一并被收敛屏蔽。可是,一旦两者间的微妙平衡被破坏,那么息玉就会开始聚灵,同时也引来种种不幸。 所以,天师府在炼制这块“息玉”的过程中,事故频发,还死了人,这使得炼制最终被终止,而这块息壤息玉,也被“封印”置于“器堂”深处。 唐缺是时隔多年后,新的一批“息玉”研究人。他在炼器上很有天分,“握君如意”就是他用“息玉”炼制出来的产物。他极大地稀释削弱了“息玉”的量,加入了其他许多的材质,用以制衡那匪夷所思的“坏运”属性。不过,他的手段虽然有一定用场,可惜只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使用者,不会因为过度“坏运”而死亡,却并不能完全制衡那“坏运”之力。 “超恐怖游戏”这件秘宝,一直是天师府的“试炼场”,无论是新人锻炼,还是“秘宝”的力量测试,都是在其中进行的。结果测试“握君如意”时,发生意外,导致“游戏”试炼场所的那个“小世界”爆炸坍塌,虽然无人死亡,但试用者重伤难治,而这件“秘宝”,也在“游戏”中下落不明。 再之后“超恐怖游戏”器灵暴动作祟,也不知是不是受到“握君如意”的影响,毕竟,“握君如意”就是遗失在“超恐怖游戏”之中…… 当然这些不必对一个鬼怪说明,唐缺将何太哀身上的布条重新捆缚好。近距离接触之下,他有些奇怪何太哀身上鬼气的浓重程度。似乎他将这只鬼捕捉的时候,对方并不如此,但也可能是当时鬼怪重伤太虚弱了,所以鬼气不显也说不定。 不过,保险起见,“缚令条带”果然还是得多加一些。 晚间,苏宣进来了,带了晚饭。 苏宣:“别研究了,出来吃饭。” 唐缺连水都不喝,他摇头拒绝:“我不饿。” 苏宣:“不饿也吃点。” 唐缺还要拒绝,结果被苏宣扯走。只是饭没吃两口,他注意到苏宣往鬼物那个方向走去,唐缺立刻放下筷子,上前把人挡住:“不行。” 苏宣神色不明地看了眼被布条缠缚的鬼怪:“我答应过你,现在又不会杀了他。” 唐缺执意将人拦住:“不行,你下手没轻重。至少现在不行。” 苏宣看着唐缺这副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倒也没有继续,而是后退了一步。他两手抱在身前,抬了抬下巴:“那你什么时候研究完?” 唐缺:“还需要一段时间。” 苏宣妥协了,说:“行吧。” 晚饭用完,唐缺摆弄着“息玉”,他还是有些烦躁,最后停止了手上的研究,走到了何太哀旁边,没头没尾的,他突然说:“我跟苏宣一样,也有一个哥哥。” 唐缺所在的唐家,在“天师界”是享有一定地位的。他们家,人口多,血亲之间往来联系密切,他们的血脉未曾断过,所谓的传承也没有断过,说是天师世家并不为过。 对一个世家来说,族中弟子修炼家中百年传承,是很荣耀的事。 唐家的传承,是“念钉”。 唐缺神色淡漠地表示:“对我修炼‘念钉’并不感兴趣,我从小就喜欢‘炼器’,但偏偏我很有修炼‘念钉’的天赋,我的长辈——不仅是我的爸爸妈妈,还有一些血缘已经有些远了的七大姨八大姑,他们都觉得我应该修炼‘念钉’,‘炼器’是上不了台面的,他们认为我不该去做‘炼器’这种,浪费时间,又‘给他人做嫁衣裳’的烂事。” “不过还好,我有一个哥哥。” 提起自己的哥哥,唐缺并无什么多余的情绪外泄:“我的哥哥跟我不一样,他很渴望修炼‘念钉’,但没有修炼天赋,我爸爸总觉得哥哥给他丢脸,阻止哥哥修炼,却一直硬逼着我练习‘念钉’。” “很可笑对吗?” “我哥哥并不喜欢我,我跟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不管什么时候看着我,眼神都很戒备,是一种看‘小偷’的眼神。他总觉得我妈抢了他妈妈的位置,是我抢走了爸爸对他的关注和喜爱,所以他对我很敌视。不过,还好,反正我也不怎么喜欢他,我对他没什么感情,所以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在意。” “但他对我来说,还是有意义的。” “我不喜欢修炼‘念钉’,唐家的家主,还有家里管事长老的位置,我也不感兴趣,如果有一个哥哥在我前面,尤其是对这两样‘东西’很感兴趣的哥哥,能减少我不少压力。” “但是我哥哥死了。” “所有人都开始紧盯着我。一切就像是一个收束口袋,哥哥的死就像这个口袋的绳索,猛得被抽紧,我就被困在了里头。他们一直跟我说‘不要浪费天赋’,真奇怪,我的天赋,我想浪费,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生在这样的大家庭里,或许‘人’就不是‘人’了,而是被视为一种‘公共财产’。” “何太哀你知道吗?我很讨厌你。没见到你的时候,就很讨厌你了。如果哥哥没有被杀,或许事情就不是这样的发展。就像苏宣的哥哥一样,我的哥哥也是被你杀死的,也是在‘超恐怖游戏’里,你还有印象吗?” 他挑开布条,但并没有得到何太哀的回复。也是,一个鬼怪在这个问题上,还能回复说些什么? 第360页 他感到很失望,但唐缺也无法具体说清楚到底是在失望什么。然而在他转身的时候,他身后的鬼怪突然开口说:“你们都说我杀过很多人,可我也没杀过那么多人。” 唐缺抬了抬头:“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你杀了我吧。” 唐缺回往研究台的脚步一顿:“什么?” 何太哀闭了闭眼睛:“我说,等你研究完‘息玉’之后,你杀了我吧。我这样活着,也挺没意思,我不想活了。” 唐缺顿了顿,摇头:“你杀不死的。” 何太哀:“是啊,温婪杀不死我,你也杀不死吗?看来,你也没比温婪好到哪里去。” 唐缺深吸一口气:“你的激将法对我没用。” 何太哀笑了一声,轻飘飘地转了话题:“你这人真奇怪,不想当唐家做管事的,却想着当天师府的掌门。” 唐缺看了手中‘息玉’一眼,他好半晌没说话,像是不知道怎么说,又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 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息玉”,在旁侧的椅子上坐下:“我想让大家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这个想法在‘唐家’就是错误的,没有人会认同我的观点,家族利益大于一切,我在其中就是格格不入的异类,没有人会赞同我。我想要扭转这一切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最大可能性的结果是,付出了我全部的努力,也不会有成效改变。除非我死,或者他们死。我不想这样,也没有必要必须这样。” “可是在天师府是不一样的,大家进入天师府,是想要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如果我当上掌门,我会去更好地贯彻这一点,让所有人,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局限于一个虚无缥缈的责任,或者被他人定义的‘你的天赋如此,就应该做这个’。” 何太哀微微有些愣怔:“所以‘息玉’的研究,是你能够当上掌门的关键?” “是。”唐缺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我喜欢炼器,所以,我要炼器的形式,炼制出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东西。一个人的贡献大到一个程度的时候,是不能被掩盖的。我要炼制出没有副作用的‘聚灵器’,天师府的历史——” 唐缺顿了顿,他眼中神采极盛,是坦坦荡荡的,那种属于少年人的野望。直白,不加掩饰,没有阴霾。他想做到,他也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唐缺说:“——天师府的历史,会从我这里开始转折改变。” 何太哀静了一静,好一会儿才说:“可是依照现在我和‘息玉’的状态关系,不是很麻烦吗?如果你能杀了我,就能永远得到这块‘息玉’。” 唐缺沉默了下去。对于何太哀的话,他没有赞同,也没有否定,只是一径地沉默。 七天之后,苏宣来找唐缺:“你研究出结果了吗?” 唐缺回道:“还没。” 苏宣:“你不会研究不出来吧?” 唐缺:“你是不信我?” 苏宣想了想,突然笑着说:“其实你的研究,只是需要‘息玉’对吗?”他眸光一转,“我在想,那只要彻底杀了这个鬼怪,我们就能永远得到‘息玉’了,不是么?他的死,和我的报仇目的也是一致的。” 唐缺:“你之前也杀过他很多次,普通的致死方式杀不死他。” 苏宣:“所以,你要让我再多尝试几次。” 唐缺露出些许不赞同的神色:“你只是在虐待他。” 苏宣:“不要把我说得跟变态一样。” 唐缺:“但你做的事,就是变态才会做的。” 苏宣神色有些冷:“怎么,你研究他研究出感情了?你是站在他那边的,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唐缺:“……” 唐缺表情有些严肃:“我想过了,他不能死。” 苏宣“哦”了一声,嘲讽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唐缺继续说道:“我要拿他整个鬼来炼器。” “……”苏宣的表情也跟着起了变化,他虽然不懂炼器,但听到唐缺这样说,也能从字面意思联想到可能结果,他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诧表情,“你为什么突然?” “不是突然,我思考很久了的。直到现在,我都一直找不到可以有效遏制住‘坏运’负面效果的材料,但我突然想起来,这么多年来,何太哀本身携带‘息玉’都没有出什么大事,他甚至长到这么大岁数死了,还变成了鬼体始终携带着‘息玉’。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本身不就是最好的容器材料吗?他自身的‘运道’与‘息玉’达成了平衡,不会波及其他人,我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的材料,其实就在眼前,就是他。这么显然的道理,我居然才发现,原来,这就是‘当局者迷’。” 苏宣目光微动:“可是他是活的,活体炼祭不是……” 唐缺很冷静地分析:“炼器手段里,‘活体炼祭’确实不被允许。动物单体总是不够分量,需要庞大的基数支撑,这样批量的死亡容易造成社会恐慌,所以是不被允许的。剩下的,也就是人和鬼,但鬼怪这种东西,它的边界从来都很模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它是争议项,有人觉得拿鬼炼祭没问题,有人觉得不行。反对的人之所以反对,是怕个别人心思不纯,为了获得强大的鬼物,可能会不择手段地拿活人炮烙成鬼怪。” “是啊,大天师为了自己的名声,自然不会做这种会败坏自己的名声的事。但如果‘炼鬼’一事被公开认可,这必然会形成一条产业链,也就说,‘贩卖鬼怪’的情况一定是会发生的。那么,在这种情形下,‘鬼源’的来历清白你能保证吗?” 第361页 “眼下的状况的是,何太哀的来历,我们都是能说明白的。以前也不是没有用鬼炼祭的例子,只是没有对外公布。既然‘鬼怪’来历可以解释得一清二楚,再加上它确实是个恶鬼,这样子,如果我成功,理论上不会有人反对——除非他们别有用心,是抱有其他目的特意针对我。” 苏宣听完唐缺的陈述,一时无话。 唐缺微微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想报仇,想让这个鬼怪死亡。但是,死亡对他来说,真的是种惩罚?也许被炼制成聚灵器,才是对他最大折磨。” “它将作为‘聚灵器’的动力来源,被我困囚封印。‘聚灵器’如果炼成,我是不可能让它置于一个可以轻易被人接触的地方,它肯定会被重重隔绝,待在一个没有人地方。这就相当于是关禁闭了,你明白吗,关一辈子的紧闭。我想,也许它会疯,但是,它会不会疯不重要,我也不在于,作为动力来源,它对我来说,只要是活着的就可以。” “除了这个鬼怪,苏宣,我大概无法再找到第二个这样契合的材料了。它是不生不死的,即便受伤也能自我补全。也就是说,当它被炼制成‘聚灵器’,那么即便有一日因为意外事故损坏,也可以自动修复,只要我后来在它身上融合炼入的东西,能够像‘息玉’一样,彻底跟这个鬼怪长在一起,这一切就能实现。” 苏宣起身,他笼着双手,缓慢地拍了几巴掌,掌声零落,他说:“你果然没让我失望。”随后又补了一句,“要我帮忙?” 唐缺想了想,说:“要的,有些材料你帮我收集一下。” 等到苏宣离开,唐缺摆弄着手里的息玉,他走到那个被布条捆缚的鬼怪身边:“对不起。”他道歉了,但一个道歉之人该有的愧疚的歉意,在他心里头是不存在的。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对方带来痛苦,他是为即将到来的痛苦,为对方即将遭遇的苦难体验而道歉,可他本身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 炼器先炼心,如果轻易的就会被这些凡俗感情绊住脚,这个人还能有什么成就? 唐缺轻声开口继续说道:“虽然对不起,但是,无论重来多少次让我再次选择,我的决定最后都是一样的。” *** “又死了吗?” “材料纯度太高,与他的融合性较差,所以会爆炸。正常,再试试别的配比吧。” “麻烦死了,又要重头来。” …… “不行,这个材料不适合,要找另外特性温和点的替代品,他整个手都被腐蚀了。” “腐蚀就腐蚀算了,反正不会死。” “不行,这个情况也许会恶化,导致他整个机体坏死。他整个鬼主要还是保留了人的机能形态,很容易出事死亡,我们必须要小心些。” “他怎么这么身骄肉贵?!当什么鬼,直接投胎得了!” “……你需要点耐心,不要这么急躁。” …… 炼器的进程缓慢,但它确实是有进展的。只是,有一些意外的发生,并不可阻挡。就像皮筋拉伸到一定程度的反弹,人们情绪压抑到一定程度的爆发……何太哀每死一次,他的鬼气就会变得更加浓郁一些,等到鬼气积压到一定程度,一切就会不可控。 突然爆发的灾难,淤积的鬼气裹挟着“握君如意”的黑玉特质,像是火山喷发,洪水崩泄,带着疯狂的毁灭气息,向周围席卷而去—— 它带来的,是一整座城市的由生转死。 作者有话要说:我需要一个新坑给我注射活力 _(:_」∠)_ 感谢在20200928 09:34:59~20200929 10:1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皈皈的金主爸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我见我执04 有关“新|约|教|会”事件的结束,萧情总觉得没什么实质感。当时昏迷过去之前,明明还在调查过程中,他感觉自己和晏临两个人,正在接触一团披着“宗|教”外衣血淋淋的恶事,他其实是有些兴奋的,因为这无疑是桩大事。年少的年纪里,谁不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谁不想要被众人称赞,如果有机会,哪个又不想做英雄——哪怕做不了英雄,闹出些大新闻也好。 明明那时就要触碰到真相了,结果却碰见各种意外。等他从昏迷中醒来,一切早就天翻地覆,尘埃落定。“新|约|教|会”事件结束后的一些扫尾工作,被交给了他,琐碎而又繁杂,萧情还在适应中,没想到这边还没有处理完,外头出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有鬼作乱,导致南方某一个城市直接变成了死城。 视觉材料的截取片段里,可以明显看到那座城市笼罩在诡异的阴影之中。整个区域都透出股异样而扭曲的不详,一旦镜头凑近,设备的信号就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干扰,这导致拍摄下来的画面,断断续续地呈现出卡壳般的扭曲。 令人悚然的最直观冲击是,抛去怪异的区域阴影干扰,眼前的这座城市,宛如被沉入黑色墨水里而染上纯黑的颜色,它彻头彻尾地变成了黑色的玉质品,连带街上的行人车辆,他们看起来,都像是在一瞬间被定格住的。 有一些人甚至还带着微笑,人们面上的微表情如此清晰。毫无疑问,他们对下一秒来临的灾难无知无觉,并且似乎在迎来死亡的那一刻,并没有感到任何痛苦,像被冻在琥珀里的虫豸,又像是被人用照相机拍摄下来的短暂一瞬定格,他们就这样凝固在时光中,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第362页 画面一直向前,经过特殊炼制手段的摄影器材,平稳地移动着,俯视着这座死城,忽然镜头一角拍到什么正在的移动的影子,当即镜头锁定了那一点,然而在镜头放大的途中,移动的影子突然停住了,离得太远,看不清细节,但那道影子似乎确实是正在回看这边的镜头。 瞬间,摄影器材被毁坏,画面陷入“错误”的黑暗界面。 几百年以来,天师界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事件。从来没有“鬼物”能有这样大的胆子,哪怕它们拥有可以致使一整个城的人死亡的能力,也不会使用。它们只会混迹在人群中,偷偷吃人,杀人也只敢伪装成人类所为,或者是意外事故。 ——因为明目张胆的离奇杀人手法,等于是与整个“天师界”为敌,会招致整个“天师界”的天师追杀。 没有鬼会这么做。除非,它们神志不清。 但杀伤力那么强的鬼,它们一定是修行很多年了,肯定都开了灵智,哪怕性格扭曲变态,也都是有一定自控力的,怎么会神志不清到去做这种事?和整个“天师界”为敌,不就是不要命了吗?鬼怪是种野性本能很强的存在,所以它们的求生欲望比人还强,它们是很惜命的,所以绝不会做出那种事。 这个城市发生的变故,对外已封锁消息,官方遮掩用的说法,其统一口径是化工安全事故导致的,现如今已派专家去处理问题了——此处所谓的“专家”,当然指的是天师。 是的,那个造成如此灾难局面的鬼怪,大摇大摆地还在“死城”之中游荡,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天师界的精英围剿,完全是有恃无恐的态度,那样轻慢,激怒了很多人,已有天师放话说要这个鬼怪好看。 但,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一点是,前面那一批自行情愿去“处理”鬼怪的天师们,他们在进入那座黑玉镀加的“死城”之后,居然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出来过。 这意味着什么已经很清晰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全都已经死了。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有名气的天师大佬,可他们偏偏一去无返,没了音讯。 诡异的玉质…… 萧情回忆自己看到死城视频,当时他看到成片“黑玉”的第一反应,他于瞬间联想到的,就是“何太哀”——那个鬼怪可以凝出类似的玉质。可随即,萧情飞快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名叫“何太哀”的鬼怪没有那么强的实力,它不可能覆灭一整个城市,这不现实。 真是叫人想不明白。“黑玉死城”的这个鬼有如此能力,为什么之前一直默默无名?完全是“鬼王”级别的实力了吧,而当今在世的所有“鬼王”,它们的能力都是记录在册的,哪一个能力会跟眼前的事故挂钩?没有的。一个都没有。 所以眼下这个鬼,它又是从哪来? 它完全是凭空出现,带着一身的谜,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 不过——对了,何太哀这只鬼,在“新|约|教|会”事件之后,又去哪里了? 萧情知道“黑玉死城”的事,与自己无关,他是没有那个实力资格去管这件事的,多想也是瞎操心,天塌了有高个子挡着,但他确实是在好奇“何太哀”的下落。那个鬼,在“新|约|教|会”事件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它的下场又是怎样的? 将自己和晏临遇到的事情做了一个整理,尤其是遇到何太哀这件事,萧情统一汇报给了温婪掌门,但温掌门并没有告诉他更多后来的处置结果。倒是之后萧情发现,他的晏临晏师姐在回到天师府后,整个人变得有些古怪,神色忡忡,并且行踪变得难以捉摸,常常不见人影,也问不到究竟是去做什么。 萧情犹豫思考着,要不要将晏临古怪的表现也一并汇报给温婪。他瞻前顾后,很有些犹疑,主要是怕自己多管闲事,因为或许对方只是谈了场没告诉其他人的恋爱,才会有此表现。但虽然有这么一个假设,萧情还是有种直觉感到不妙。不过事情还没等到他犹豫出个结果,门里就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虞幼堂虞师叔他,摘下了自己那枚天师府标示性的银杏耳钉,自请除名。 温掌门暴跳如雷。 “果然!他肯定是,肯定是……” 温掌门在盛怒之下,说出了含糊不清的这句话,不过很快回过神,是很克制的,打住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萧情当时也在场,他听到这句话,不禁好奇。温掌门口中的“果然”是指什么?究竟什么是“果然”的?掌门是在猜测虞师叔的行为吗?虞师叔又是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什么会自请除名? 虞师叔他,自请除名之后,到底准备去做什么? *** 这一座城市渺无生机,死气沉沉一片,阴影笼罩其上,带着一层难以描述的阴郁跟不详。即使晴空万里的天气,阳光在落向这座城市之后,也被染上浑浊不明的颜色。 灾难发生之后,这座城市就被称之为“黑玉死城”。是的,死城,除了游荡其间的鬼王,就再也没有别的活物了,连飞鸟虫鸣都消失不见,这是一座彻头彻尾的死城。 何太哀坐在这座城市最高建筑的尖顶上,他在这段时间见过太多叫嚣着要杀他的人,但里头没一个能杀得了他,相反,随着自身死亡次数攀升,这些人简直脆弱得不堪一击,除了登场形式酷炫之外,半个能打的都没有。 第363页 就好像这次进来的这一批人,也是如此。 黑玉凝成的巨大人像,面带祥和微笑,只手伸向那些个愤慨的天师,要将他们捕获。森森然的死城,诡谲的行走黑玉雕像,玉像上的人面笑容如此平和宁静,在这个诡异死城的氛围衬托下,越显森然诡异。 然而在那只巨大玉像的手,快要触碰到那群天师的那一瞬间,有金色的丝线疾行而来,瞬间将玉像伸出的手纠缠捆缚住。 玉像的动作停止了。 最高建筑上的何太哀蓦然回首相望,他神色平静,说不上有波澜,然后就这么一步迈出,直接从高处跳下。 然而,半身玉化的何太哀,他的这次坠落,却并没有直接与地面接触,而是落入了一张金色的网中。抬起头,何太哀平静地看向对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你是来杀我的吗?” 虞幼堂看着何太哀,半晌,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 何太哀也不站起来,只是坐着,他仰看着虞幼堂:“不重要。你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来杀我的吧?也好。大家认识一场,我给你一个的机会,如果是你动手的话,我不会还手。” 虞幼堂定定的,从面上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你弄出这么大的阵势,就是想要所有人过来杀你吗?” 何太哀轻笑了一声,说:“你千里迢迢过来,总不至于是为了和我聊天,这可是不务正业啊,虞大天师。” 虞幼堂慢慢走过来,走到网中央。 外传凶名赫赫的鬼王,就在此处,没有半分杀机,甚至透出点可以任人为所欲为的姿态,他说不会还手,就是真的不会还手。 虞幼堂低下头,他看着何太哀:“我不是来杀你的。”何太哀莫名笑了一声:“不是来杀我的?难道你是来劝我的吗,你怎么这么天真。” 虞幼堂半蹲下来,就在何太哀的面前,他的视线与何太哀平齐,他说:“不,我是来带你走的。” 何太哀一怔:“虞幼堂,你在说什么疯话。你家温师兄要是听到了,第一个打断你的腿。” “我已经不是天师府的人。” 何太哀这时才注意到,虞幼堂右耳那枚标志性的银杏耳钉,那枚金色的天师府“魂钉”,居然真的没有了。 他心里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膨胀着塞满了他的胸腔,堵得他一时说不出话。 虞幼堂垂眸看着何太哀:“你变成这样,有我一份责任。” “责任?”何太哀再也维持不了之前无所谓的态度,他描述不出这一刻听到所谓“责任”发言的感受,像是被冒犯到,又或是别的其他什么的,他在瞬间变得像一只刺猬,情不自禁地竖起身上的刺,冷笑,“虞幼堂,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变成什么样子,关你……” 虞幼堂忽然按住他的肩膀,猝不及防地靠近过来,抱了抱他。 这是一个安抚性的,像哄小孩儿的拥抱。 虞幼堂下巴抵在何太哀的肩头,他轻声说:“如果你想放弃生命,我希望你放弃的原因,纯粹是因为活得太久活够了,而不是因为你被击垮了,活不下去。” 何太哀剧烈挣扎起来,因为他感觉到了虞幼堂的怜悯。这一点怜悯之意,简直比刀刺更让他感到难以接受,那让他生出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难堪感:“你在可怜我?我用得着你可怜?” “我不是可怜你。”虞幼堂突然说,“是我喜欢你。你一直知道的。” 何太哀:“……” 何太哀在片刻的呆滞之后,他有些恼羞成怒的:“你干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是想干扰我的思路吗!” 虞幼堂将何太哀抱得更紧了一些,但在何太哀用力挣扎之前,他松开了他。 何太哀:“你没一点是非观吗?我手上沾着那么多条人命,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虞幼堂:“你在自责。” 何太哀冷笑:“自责有屁用,你师兄要不是之前杀不了我,早把我这种鬼东西杀了祭天。我不想活着,死了倒也省事,你要是真的喜欢我,不如亲自动手给我个痛快。” 虞幼堂静静看着何太哀:“你知道我杀不了你,我之前杀过你一次的,在‘新|约|教|会’,我那时没留后手。” 何太哀说:“那你走吧,回去你的天师府。我在这里找死,你也不要妨碍我。” 虞幼堂:“如果你是想要去死,我想和你一起找寻办法。” 何太哀:“……” 何太哀深吸一口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虞幼堂:“我知道。” 何太哀:“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想要救我?你……” 虞幼堂:“我这么做,是为了我自己。” 何太哀那一句“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虞幼堂握住何太哀的一只手,他眼帘低垂,睫羽在面上投下鸦青色的阴影:“你心中有负罪感,对吗?如果你有罪,那我可以跟你一起还付。你杀过一个人,我们以后就再救十人,如果不够,就再救一百人,一千人。想要死是不必求成的,你现在不死的体质,我们可以慢慢找寻办法。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何太哀:“我根本不喜欢你,我一点都不喜欢男的!” 虞幼堂眼帘微抬:“是吗?那我们就是朋友。我说的喜欢你,也只是一个人对朋友的喜欢。自己的朋友陷入困境之中,想要帮助他,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不是么?” 第364页 何太哀心头一酸,感到些微的苦涩之意。 “你就这样,这样……” 就这样什么呢? “错金银”在交错成网,像一张蜘蛛用以捕获猎物织就的网,到底是他捕捉了虞幼堂,还是虞幼堂捕捉了他,一时也难以分明了。 “你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吗?”何太哀突然开口,“蛛丝和神明的故事。” 虞幼堂没有回答,露出了些许困惑的神情,于是何太哀自顾自地讲述了下去。 “故事发生在地狱。” “地狱的血池里,囚困着罪人。那些生前犯下种种罪孽的人们,于地狱的血池里饱受折磨,他们不停地悲泣嚎叫,但永远也无法上岸。这些罪人之中,其中有一个人,他生前做过一件善事救过一只蜘蛛,路过此地的神明看到那个做过善事的恶人,便降下一缕蛛丝,给人脱离苦海的机会。” “在血池里的恶人们见到获救的曙光一个个都疯了,彼此大打出手。有人抢占先机先爬上了蛛丝,可是当他快要爬到出口的时候,蛛丝突然断裂。顿时,所有的恶人们,重新跌回血池之中,苦海滔滔,永世沉沦。” “很残忍的事吧,给人获救的希望,让人上来之后,又将其摔回地狱血池。比让人一直待在血池里更过分,有什么比希望在近在咫尺,又在眼前被粉碎更残忍的事吗?” 虞幼堂:“……” 虞幼堂显得很迟疑:“你是在暗指什么吗?” 何太哀笑了一下:“唯一能够让人脱离苦海的救命之丝,谁都无法放弃的吧?哪怕恶劣地排挤掉其他人,也想要握住。” 虞幼堂屏住呼吸。 何太哀说:“我给过你机会,我允许你从我身边逃走的,但是你没有。如果你选择了留下,以后我就不可能再放你走了。” “我就是血池里的恶人,如果你是我的蛛丝,我就会一直握着你,哪怕最后重新跌回血池,我也会一直握着你不会让你走的。现在还有最后的反悔机会,假如你后悔,我能让你走。” 虞幼堂突然靠上前,单手按住何太哀的右肩,他很轻地在何太哀额头落下一个吻。那个吻很轻,温热的,印在额头上,很久没有撤离。 何太哀微微一怔,他的手指向上攀援,扯住了虞幼堂的衣领,而后猛的向下一拽,硬生生地把人拽得低下了头。 唇齿相贴的分离之后,虞幼堂摸了摸自己嘴角:“你把我咬出血了。” 何太哀视线漂移到一侧:“你喜欢我是因为歉疚吗?” 虞幼堂:“那你现在喜欢我吗?你喜欢我,是像溺水之人攀着浮木那样吗?是别无选择吗?” 何太哀否认:“不是的。如果……” 虞幼堂在等着何太哀将话说下去,但何太哀就此停住了,再也没有了后续。 过了好一会儿,何太哀说:“这座城的人,都是因为我死的,我没有想过要杀他们……这样的话说出来很可笑吧,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救了,还是死了算了。” 虞幼堂:“我也说过的,我会陪着你赎罪。如果我之前能更坚定一下,或许一切不会是现在这样。我不会放手。如果你是地狱血池里的恶人,我愿意和你一起浸入血池。如果你想死,我就会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找到解除‘永生’诅咒的办法。” 何太哀看着虞幼堂,看着对方深黑色的睫羽,看着对方隽秀的五官,那是带着一点落拓之气的秀丽,并不阴柔,眉眼间流转着一股自矜自贵的气息,所以稍显冷淡,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格外不好接近。 “后来进入这座城市的天师,我没有杀他们。一个都没有。”何太哀调转开视线,忽然这样说,像是在解释什么。 虞幼堂“嗯”了一声。 何太哀说:“我只是想找个人能杀我,我发现他们做不到,就把他们关起来了。我想他们被关之后,为了逃出去,肯定会拼命想办法变强地思考如何杀了我。” 虞幼堂:“……” “而且,外面的人和这些人断了联系的话,肯定很着急,会想办法进来营救的,他们肯定会派出更厉害的人进来。这样,我被杀死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啊,对了。”何太哀顿了顿,说,“你这次刚碰到我的时候,我也不是要伤害那些人。我只是想把他们捉起来。而且,我对他们,都是有在定时给他们投喂食物的,没有虐待饿着他们,只是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自由。” 虞幼堂先起身,并将坐着的何太哀也带了起来。他说:“我们走吧。” “走?” “离开这里。” “去哪儿?” “没想好。但是,和你在一起的话,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在一起就好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后记】 [1]合 终于写完了。 [2]起 开始连载这篇文只是为了签约,匆匆忙忙连人设都没有设定完整,就急吼吼地开了坑,大纲不超过300字,题材也只是倒贴热门元素“无限流”。这样不负责任的开坑行为,现在想来也是有一些羞愧。 [3]承 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所以文章写到后来就卡文卡得要死要活,因为没有清晰规划的,格局也显得很小家子气,写到后来完全是放飞自我,只是粗略地保证了“剧情线”的连贯。写到中途的时候,我自己就发现了这篇文存在的诸多问题,包括主cp互动的生硬尬聊,boss的纠缠不清及故弄玄虚,以及习惯性地“玩弄”主角而安排下的怪异近乎添堵行为情节的恶劣毛病…… 第365页 太多了,就不在此陈述。我是一边写一遍给我的朋友看的,差不多是一个单元一结,然后我们就我的这篇文进行了探讨,朋友给我提了很多建议和她切身的看文感受体会,然后我们两个差点打起来。哈哈,虽然当时情绪很激动,但后来仔细一想,她说的都是对的。 印象最深的是她的那句话:“你是想要更多读者的对吧?我是站在一个读者角度给你的看法,你为什么一直在辩解反驳,不能好好听一听我在说什么?” 蛮唏嘘的,她很不留情面,站在一个非创作者的角度,也给不出具体的修改操作,但说的是非常直接的感官体验感受,是值得思索的点评。 虽然当时就此文闹得很不愉快,但是我们的友谊没有破裂:) 我准备下个月去她家看她新养的小狗,顺便将完结本给她让她给个综合评论。我这次肯定能做好准备了,如果又吵起来…… 吵起来也没什么。 [4]转 《逃演》写到一半的时候,断更过很长很长时间。主要那段时间摔断了腿,现实生活里又发生了其他一些让人不大愉快的事,再加上这篇文数据也挺糟糕的,也没什么人看,朋友也不大看好……总之就没什么心情想要写文。 会复更是因为,有一天用自己的晋江读者号看文整理收藏的时候,不小心点进自己这篇文了,然后看到有读者催更留言,因为id眼熟,鬼使神差就戳进了对方读者专栏,发现自己的文竟然躺在这位读者的“无二”分类里。 无二吗? 独一无二的“无二”吗? 所以我是你不可替代的独一无二吗? 即便我现在是这个样子,我也值得被你放在“无二”的分栏里吗? 忽然所有的不忿和不甘都消散了,写这篇文我一直很浮躁轻佻,但在那个时候看到那个分栏目,突然就觉得自己还能继续写下去。 [5]合 终于完结。谢谢大家一路陪伴至今。中途有遇到很好的读者,真的很可爱,因为过于可爱,以后可能会用来作为写文的素材,所以这里就不多加描述了。也特别谢谢那些破费“投雷”的读者,也许你们是带着对上一本的爱才来看我的,但我觉得大概率是让你们失望了,总觉得很抱歉,总之谢谢。 希望以后能写出更好的文,下一本是《界外不科学》,可这怎么说呢……《界外不科学》这本我其实在前年,也就是2018年的时候,就差不多写完了。从写作顺序上来讲,《界外》是写在《逃演》之前的,我现在回看,它比起《逃演》未经深思的轻浮,显得更加恐怖,因为过于着眼于剧情,所以导致这篇文十分像仔细修缮的冰冷尸体。 如果对《逃演》很失望,恐怕会对《界外》更失望吧。 不过,还是想求一下收藏。大概10月3号的时候会开《界外》的坑,如果有缘,我们下本《界外》见。 并候秋绥。 30/09/2020 感谢在20200929 10:19:47~20200930 14:4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温婪番外·岁星 温婪第一次见到虞幼堂的时候,很不喜欢这个小孩儿。 对方的存在,显然会分走师尊对自己的关注,他听过太多说法了,每户人家都会对年纪最小的小孩儿最宠爱,虞幼堂来了之后,显然就相当于是一户家庭地位里最年幼的小孩角色。他为此忧心忡忡,而这点忧心虽然没有说出来,却显然被花长老看在眼里。 那时候的花长老,性格跟温柔无缘,她上下打量完温婪之后,说:“你是没断奶的小兔崽子吗?” 温婪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不过后来有了师弟的感觉并不算坏,虽然他们两人最开始的相处是挺糟糕的。尽管有些不想承认,可他后来回想起来,也不得不说,最初的那会儿,是他行为太幼稚了点。但这点破事,不提也罢。 ——“我是师兄,我应该有一个师兄该有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有了这样的观点。 也许是自己做了一件很棒的事之后,对方虽然不会说什么,但看过来的眼睛明亮,闪烁着崇拜之意。为了多被这样注视,所以才想要做一个“好师兄”也说不定。 当很崇拜一个人的时候,会去模仿那个人的所作所为吗? 有人说师弟和他越来越像,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没人再说这句话了。 两人逐渐走上不一样的道路。 虞幼堂离开天师府时,温婪并没有觉得很意外,反而有种“果然还是这样了吗”的感觉。他一直觉得虞幼堂对于天师府没有什么归属感,之前留在天师府做事,说不定也只是没其他事可做而已。 萧情给他传来消息:“掌门,我这次出门遇到虞师叔了。” 温婪情不自禁冷笑:“虞师叔?什么虞师叔,我们这儿才没有姓虞的师叔。你是不是昏头了?” 萧情:“……” 晚间温婪给萧情传去消息:“有些东西我会通过空间法阵传给你,都是虞幼堂以前留在天师府没带走的,你交给他。” 萧情:“啊?这……” 温婪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直接切断联系。 第366页 其实,虞幼堂留在天师府的,是些无足轻重的事物,是他觉得有些东西虞幼堂可能用得到,所以想要给对方,但拉不下这个脸,非得说是虞幼堂以前自己遗留下来的。并且,他也完全不擅长空间法阵,但这次,还是硬拖着某个看他很不顺眼的长老过来,替他开了空间通道。 虽然走上了全然不同的道路,但还是想把能够保护对方的东西,交到对方手里。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鬼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跑远了。他还是希望小没良心的对方,能平平安安,不会遇到让什么很困扰的事。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一则番外 感谢在20200930 14:43:57~20201002 11:4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253727 2个;暮某搞到真的了、Jonn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甜不辣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晏临番外·遇蝶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逐渐变成了人们口中感情经历非常丰富的人,大家看她的表情显得暧昧又轻佻,在她没有穿统一的天师府弟子服饰的时候,用一种自以为是洞彻一切的表情说:“今天是有约会吧?” 其实没有。 她父母从事服装设计相关,她家很多衣服,她的衣服就是很好看,她有数不清的漂亮裙子,不是刻意装扮,只是脱下统一的天师府服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而已,明明很普通的事,但在这些人眼里,就好像是她故意花枝招展地去打扮一样。 她赌气说:“是啊,我今天有约会。” 有女性同门与她闲聊的时候,意有所指的:“你以前有很多男朋友吧?” 为什么呢?真是让人不能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这样想。其实她没有,她其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但就算否定了,那些人也会用一种“是吗,我才不信,你这是在装纯吧”的眼神看她。久而久之,晏临也是冷笑着说:“是啊,我是有很多前男友。腻了就换呗。” 难道她要为了这群傻逼将自己扮丑吗? 不,她就是要穿得漂漂亮亮。 她不服气,既然这些人说她私生活混乱,那她就做出混乱的样子好了。 言语间的随意调笑,但绝不让人碰半分。 她看着那些女生看着她沉默又嫉妒的样子,好像从此跟其他的女生关系越发不好了,但同时,她和那些男生也聊不来,那些人轻佻又愚蠢还自以为是的话语,还有情不自禁盯着她的腿和胸看的视线,真是让人作呕。 暑假回天师府进行分班两两练习,女生人数为单数,她落单了。 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之中,她感到一丝难堪,周遭人的视线像是带着一点嘲弄。她不知道这是自己过分在意产生的错觉,还是确实就是如此。青春期纤细敏感的心,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多想,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说:“晏临,你跟我练。” 是领队的小怜师姐。 那是刚获得带队资格,第一次出现在他们这群小弟子面前,为他们做训练指导的师姐。那样冷冰冰的气场,将他们这些人都镇住了,但晏临看到小怜的第一反应并非不敢直视的敬畏之心,而是——我们天师府还有这样漂亮的弟子吗?衣服品味也不错。 晏临听到小怜的声音,感觉自己就像跌入冰泉,本来还有昏胀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抬头望向那个白衣白裙的秀丽少女,对方也在看她,眼睛像是澄澈的秋水,没有一丝浑浊阴影。 “师姐,请多指教。” “嗯,出手吧。” 【番外完】 第160章 虞幼堂番外·偶见 虞幼堂番外·偶见 除却在学校里,有一次偶然在街道上遇到了何太哀。 明明是行人红灯不该通行了,对方突然毫无预兆地冲到马路中央。虞幼堂愣怔了一下,“错金银”不着痕迹地缠住了汽车的车轮,愣是将那辆险些撞上人的车拦下。 紧急刹车的车主快吓死了,刚刚真以为自己会撞到人,他摇下窗户,一头冷汗地大骂:“有病啊!想死也不是这样的吧!要自杀能不能滚远点别连累我!” 本来一路跑过去应该也不会有事,毕竟车流并不算密集,但半路系得极牢的鞋带突然散开,因此被绊倒的何太哀差点被车撞到。 运气差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何太哀回头大声回复:“对不起啊大叔!但是路上有条小狗我不能见死不救!” 车主气死:“你他妈都快被车撞死了,还救个毛线小狗!” 虞幼堂看到微微转身的何太哀怀里,果然有一条脏兮兮的小狗。 这只落单的流浪小狗,应该是想过马路,结果走到半路被车流喇叭声,给吓倒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如果刚才何太哀没有冲过去把小狗捡走,说不定这只小狗,就真的会被现在停下的这辆车的车主人,给压成一滩肉泥。 何太哀一边重新走到路边,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虞幼堂看着何太哀,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 只是后来在“超恐怖游戏”里遇到,他总觉得对方是个不会伤害其他人的好人。一叶障目,甘之如饴。 第367页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全文完,番外也完结,会给这篇文标记上“完结”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