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贵妾》 第1章:千里寻夫 十月寒冬里,京师等地已是银装素裹,天地皆为一色。 冰天雪地之中,一辆牛车迎风北上,滚动的车轮碾碎官道上的冰雪,尽管风寒刺骨,板车上林盈袖心里却是暖暖的,再过几日她便能和夫君团聚。 冻的红肿的手一边一个搂着孩子,生怕冻着他们。 “老三哥,还有多久才到京城?”牛车上的妇人用颤音问道。 “大娘子,最多还有三天的功夫,天儿不下雪早该到了才是。”赶车的汉子是个老实人,见娘儿三冻成这样,心下不禁为马车上的妇人担心起来,这样的天气别说女人孩子,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受不住。 林盈袖将藏在怀里的饼拿出来分成四份,一份递给老三哥,诚恳地道:“三哥,劳烦你今儿晚上就不要休息,早些到咱们也少受些苦。” 老三叹息一声,“我只怕你们娘们受不了,大娘子我知道你思念秀才哥哥,可也不能不顾你自己和孩子,罢了,早些到也好。” 吃了个半饱,将包袱放在身子下坐着,这是唐墨行走后,林盈袖抽空给他做了两双鞋,京城经常下雪,没有双好鞋子,会冻着脚。 闭上眼幻想着,唐墨行看到这双鞋该有多高兴...... 京城城门外,马车停靠在路边上,老三往城门里望了多次也不见一个人来。 等到了晌午,一辆挂着桂府灯笼的车走出城门,走到林盈袖面前时,下来一个大户人家管事媳妇的中年妇人,那人上下打量着林盈袖,那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从头打量到脚,仿佛在品头论足,没有丝毫的尊重之意,她挺起了胸膛,直视那妇人,毫不畏惧。 管事媳妇见林盈袖穿着补丁衣服,脸上虽没有半点脂粉,却也是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且落落大方,心下有了一番计较,微笑着道:“想必这位是林家娘子?” 这个称呼林盈袖觉得奇怪,她也曾到大户人家替人浆洗衣服,下人都直呼主母娘子或者是奶奶、太太,没有带着娘家姓氏称呼的。 林盈袖眸光微沉,心里虽然不悦,面上还是一团和气地和这个媳妇说话:“正是,请问这位大娘可是我夫君唐墨行派来接我们母子?” 确定身份后,管事媳妇请她和两位少爷上车,路上告诉林盈袖,先去客栈换了衣服,毕竟现在唐墨行是官家老爷,林盈袖这个样子实在不得体。 林盈袖听见这话在理,也不多计较,到客栈,母子三人熟悉毕。先哄着孩子睡下,只等唐墨行过来,没多一会儿听见门响,林盈袖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走到前屋。 就见堂上坐着一对男女,男人面带愧疚地看了林盈袖一眼,而后低下了头。那女子衣着华丽,眉目艳丽,又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那女子喝了两口茶,上下打量了林盈袖,慢里斯条地问道:“你就是林家的?” 林盈袖咬着唇并不答话,身心如置冰窖,冷的麻木。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个女子和唐墨行是什么关系。 官宦人家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就算唐墨行要纳妾她这个做正室的也不会反对,可是这算什么? 那女子轻蔑地哼了两声,“小门小户出身,真是上不得台面,见了主母也不知道请安,相公,你看看她——” 唐墨行柔声安抚那女子,那样温柔的眼神,那样做小伏低的样子,是林盈袖从来不曾得到过。 她抬起头,将自己的恨意和恼火压下了下去,眼中带着一股子冷意,质问唐墨行道:“当初家翁家姑上门三媒六聘提亲,乃是正妻之礼,她为何说我是妾?” 唐墨行不敢看林盈袖的眼睛,声若蚊蝇地道:“盈袖,你也知道我如今是朝廷命官,若妻室出身贫寒,如何跟达官贵人交涉?曼娘她出身高贵,可堪主母,我......不会亏待你就是了!” 林盈袖浑身发抖,五脏六腑仿佛颠过来了似得,说不出有多难受,她伸出一双手,十根手指红肿通红,含着泪如诉如泣,“我嫁到你们家十五年,白天出去给人浆洗衣服,晚上缝补做针线活,养活你父母,供你读书,给你生儿育女......你凭什么!” 曼娘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盈袖,沉声道:“为主子做了些微末小事,就想邀功不成?再说是你自愿,可没人逼你。”说着,朝身边的婆子看了一眼。 那婆子气势汹汹地朝林盈袖走来,抬起手就朝林盈袖脸上招呼来。 林盈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婆子的手,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唐墨行,曼娘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刀子一般,狠狠地插在了林盈袖的胸口,恨声道:“你真看不上我,给我休书,我这就走。想贬妻为妾是不能,我堂堂秀才之女,岂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相公,倘或休妻,闹出来对你仕途不利,我看这个林氏不是善茬儿,干脆打发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以绝后患。”曼娘眸底流淌着毒意。 唐墨行手心捏了一把汗,期期艾艾了半晌,咬着牙对林盈袖道:“给你两条路,要么卖你到窑子里去,要么安分守己跟我回去,看在你为我生儿育女的份上,不会亏待你,你要休书是没有!” 林盈袖五脏俱焚,疼痛似刀绞,面上却平静无波,只是眼神转为了冷厉,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窑子那可是最下等的地方,什么贩夫走卒只要有钱都可以去耍,“唐墨行,你好狠的心!” 曼娘生恐有变故,喝令下人,“给我绑了带回去,再通知知府写一张籍贯过来,把她给我发卖到窑子里去。” 林盈袖含泪点点头,说了一句“很好!”朝里屋看了一眼,一头朝旁边的石柱子上撞了过去。 顿时,血溅三尺,曼娘装模作样地躲进了唐墨行的怀中。 温热的液体自头顶蔓延,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林盈袖最后看了这对狗男女一眼。她没有惧怕,没有不甘,没有眷念,没有后悔,也没有怨恨,若说有大抵只有一些怨自己瞎了眼。自己瞎眼,与他人无关。 第2章:重生 夜色渐浓,无月无星,万物寂静,虫声啁啾,使这苍茫的城西居所更平添了几分凄凉萧索之意。 世人只知道柳州繁华,乃是天下第一富贵乡,人人安享富贵,然在城西边有个十里街,街道尾的土地庙借住着一户人家。彼时,三更的梆子敲过,整个城西一片漆黑,唯有土地庙旁的屋舍还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小火烛。屋里传来呜咽的啼哭声。 林盈袖睁开眼,她回到了出嫁前一个晚上。 林氏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搂着儿子,哭的几乎死去活来,床板上的故去之人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长衫,脚上的鞋露出了大拇指。 这已经是林秀才最体面的衣裳,林盈袖暗暗叹了口气,将油灯挪到林秀才的脚边,低低地唤了一声:“阿娘,你莫要哭,爹爹虽然去了,您还有我们兄妹两个。” 当初,因为林家太穷,不能安葬林秀才,那时候唐家来人提亲,为了安葬爹爹,所以才嫁了过去。上辈子的林盈袖还感激唐家恩德,如今想想,唐家真好心,借钱也不是不可以,分明是乘人之危。 唐墨行是爹爹的学生,唐老爹祖上也是做过官的,虽然现在落魄,比林家还是好了很多。林盈袖自幼跟着唐家娘子学针线,她和唐墨行算是青梅竹马,虽两家不曾明言,也有攀个亲家的打算。 “眼下还是想法子安排了爹爹的后事要紧,阿娘哭坏了,我和弟弟还能靠哪个?” 不劝还好,一劝林氏娘子哭的更伤心,林家本也有几亩薄田,也能勉强度日,只因林秀才自小聪慧,公婆想他是个有出息的,便供他上学。不想学业未成,公婆竟撒手人寰,家中还有一叔叔,叔叔道:“你我兄弟都是老子娘养的,这家该是公道的分。当初老子娘为你上学,花费不少,先如今家中只有几亩薄田便与了我,你是大哥,我做弟弟的吃亏,那两间明瓦房便给你,剩下的给我。” 林秀才是老实人,加上他上学这些年地都是兄弟一家子在照管,便允了。无奈这林秀才手不提能,肩不能担,只能靠林氏与幼女林盈袖替人浆洗缝补衣裳赚点钱补贴家用。 去岁,林秀才得了重病,卖了房子搬到此处借了这一间屋舍四口住着,林秀才在此处靠给人写信写对联,日子倒也能过得,眼看就要赚回赎回家中房子的钱,林秀才竟然一病不起。 “我的儿啊!娘命苦,你爹爹去了,家里连安葬他的银子都没有,怕是.......” 林盈袖一双泛着红的眸子轻轻一转,又是一声叹息,“现在哭也不是个办法,阿娘明儿我去找叔叔借点。” 林氏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依言点头,家中粗白布倒是有几块,门口挂上,做衣裳是不成了,先撕下来绑在额头,充做披麻为父戴孝。 林盈袖让林氏带着幼弟先睡一会儿,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林氏只得带着林晓峰上炕歇息。 房中桌子已经挪到门外去,空地摆放了门板,母子二人头朝外,与林秀才的尸首相对,躺下歇息。 次日天未尽亮,不少街坊听到哭声纷纷过来才知道林秀才故去,看着孤儿寡母哭成这样,安慰几声便离去,城西分所住的都是些穷苦百姓,就算有心也没有那个能耐帮忙。 “可叹哪!林老兄壮志未酬,早早故去。”人群中挤进来一老一小头戴方巾的秀才,年长的便是唐老爹,时运不济考了大半辈子也只是个秀才。 唐墨行此时还一副青涩的模样,看到那张脸,林盈袖眸光顿时冷了下来,她多想冲过去亲手掐死这个负心薄幸的男人。 唐老爹给林秀才上了香,又给林氏道了声:“大娘子莫哭,虽某不济,也会拼尽全力全了林兄的颜面。” 林盈袖拦在林氏面前,双手交叉,屈了屈膝,冷声道:“多谢唐老伯厚意,唐家哥哥眼看要入考,如何能为家父耽搁,况且唐家哥哥算家父半个弟子,家父只盼唐家哥哥能高中,他在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倘或因他的事情耽误,岂不是让家父抱憾?” 林盈袖知道,唐家明面上是为爹爹的丧事,实则为了娶她过门去。秀才的地位在这个时代最为尴尬,不高不低,官宦人家高攀不上,寻常百姓家又看不起。 所以唐墨行一家看上了她,从小看着长大,林父也是秀才,就算将来唐墨行做了官,家中娘子也不至于拿不出手。 当初唐老爹的如意算盘是打的不错,只可惜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傻子。 唐墨行听着林盈袖不等他父亲说完便拒绝,顿时急了,伸手要去拉林盈袖。 林盈袖不着痕迹地避开唐墨行的手,这个男人多看一眼她都觉得恶心。“唐家哥哥,如今我父亲没了,还是守着礼,免得让人说我们孤儿寡母没廉耻,和小哥儿拉拉扯扯。” 一句话说的父子两个脸都白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唐老爹也不好再说什么,寒暄了两句留下五分银子带了唐墨行告辞离去。 客人一走,林氏便说教起林盈袖来,“你这孩子怎么和长辈说话,人家好心帮忙你却说这些有的没的......” 林盈袖换了衣裳,随手拿了两个野菜包子揣着准备出门,“阿娘,现在不比爹爹在时,您寡居中,若是让人传出什么闲话,咱们可怎么活?” 话虽在理,林氏还是觉得林盈袖太敏感了些,追出门说道:“你只图嘴快,也不想你唐伯父伯母如何照顾咱们家,往你二叔家再这么,我可不饶你。” 林盈袖摆摆手,没再理会林氏,在街上兜兜转转,寻了石膏在街口写了几个字,然后掐了野草插在自己的头上,当街跪着。 日渐中,烈日如火,人和马,都闷得透不过气来,裴垣刚从衙门里出来,下人打好帘子,男人剑眉微蹙,令人:“牵马来。” 这样的天坐轿子还不得把人闷死? “二爷,太阳这样毒,您晚些再回,太太说了今儿家中无事,让您千万注意着自己的身子。”身边管家模样的人一旁打着扇,一手抹去额头的汗水。 第3章:翻脸 裴垣没理会,小厮牵来一匹枣红色的马儿,单膝跪地,裴垣踩着小厮的背上马,因问了一句:“今儿太太请的是那位大夫?” “是城东的王大夫,太太吃着他的药身子好了很多,很快能管家理事,二爷不用担心。” 裴垣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令人抬着轿子先回裴府去,他自己回。 这位裴公年不过三十,生的丰神俊逸,仪表不俗,端的是潘安在世也要逊色几分。这样的人物岂是小门小户出身,裴垣出自京城静穆公之后,如今父现袭淮阳侯一爵,上有一兄。这裴公也非靠家族庇护,少年时曾高中探花,如今放了个正三品的盐运使外任。 这位家中早有妻房,妻乃是大长翁主幼女周氏,膝下一儿一女。这周氏是个一等一的贤惠人儿,裴坦身边妾室三人,通房无数,只裴垣的心一向不在女色上,虽有无数姬妾却都只是摆设而已。 因嫡妻久病,裴垣不胜耐烦,日日出门寻医问药,近日暑热难耐,周氏怯弱不堪,令裴垣好生烦恼,故出门走走散散心。 不知不觉逛到西街,因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便凑了上去,就见一麻衣少女头上插着草,地上用石灰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字,字迹清秀,笔画有力,暗藏锋芒,可见写字之人不俗。 这少女面庞以白布遮盖,虽看不清楚容貌如何,那双泛着水波的灵动眸子叫人见之忘俗。 “可怜了这好孩子啊!要不是林秀才......” 听周围百姓议论,裴垣知道了少女的身世,原来是个秀才的女儿,也是可怜见。 裴垣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这是带了出门为周氏寻药的银子,只二十三两八钱,索性摸了出来,扔到少女面前,低眸看着她:“小姑娘家本不该抛头露面,你倒是个有孝心的,拿去葬了你父。” 林盈袖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激动的心肝乱跳,抬头见是一位极其俊逸清秀的贵公子,不禁双腮犯热,朝那人恭恭敬敬地磕头,“感激恩公施以援手,不知恩公家在何处,待小女葬父之后便上门为奴为仆,报答大官人大恩。” 裴垣摆摆手,裴府不缺丫鬟,只不想好人家的女儿落了贱籍才慷慨解囊,“你本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何苦自甘下贱?为奴为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我不要你卖身,自去吧!” 林盈袖双目泛泪光,她穿越来这些日子,父母老实被人欺辱,向来无人肯施以援手,本以为世人无情,不想竟遇到了好人。 “请问大官人名讳,小女定为恩公做一个长生牌,日日供奉,祈祷恩公长命百岁。” 裴垣没有回答,只道:“你先给你父亲办了后事,别的不需要你做。” 林盈袖磕了两个头,矫情的话也不再多说,爬起来往白事店去。 “我瞧这女郎怕是骗人的,她二叔可是财主,兄弟再怎么不睦,也不至于棺材板的钱都不给吧!” “还真是,今早还看见她二叔家的管家出来买房子买地.......” 裴垣剑眉微沉,驱马跟上林盈袖,他堂堂三品大员,让一个小女娃骗了传出去还不笑掉别人大牙? 街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林盈袖买了一副棺材,请阴阳先生选地,再请两个和尚过来念一日经,还剩下五两银子拿回去交给林氏安排。 置办好归家来,走在门口就听见里头有人说话,是唐大娘和林氏在说话,便住了脚仔细听她们说些什么。 “嫂子,墨行那孩子你看着长大的,我们两家关系又好,盈袖丫头过来我们绝不亏负了她......” 林氏叹息一声,“他伯娘说的对,只是他爷才过世,怎么也得守三年孝,现在出门怕是不好。” “嫂子,我们对外头不说,谁知道?先办了大哥的后事要紧。” 听到这句,林盈袖不禁握起了拳头,上辈子她就是被唐家这样诓进了家门。过门前唐大娘说必定当她女儿一般对待,办完父亲丧事她还戴着孝进的门,唐大娘明面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嘲热讽,说好三年后办婚礼也没办。当女儿对待那更是笑话,过门之后还不到四十的公婆开始养老,林盈袖除了在外接活做之外,家里的活儿都等着她做,稍有怠慢,唐大娘便说教她。 开口闭口便说她是唐家买来的,要打要骂谁都没话说,最可怜她对唐家只有感激。 娘家只有幼弟寡母,根本没人能为林盈袖撑腰,至于唐墨行,除了读书,家中事情一概不管,那时候林盈袖也是傻,哪怕是受了委屈也不会再唐墨行面前表露。 推开门,林盈袖当着唐大娘的面将剩下的银子交给林氏,客气而疏离地和唐大娘说道:“多谢大娘好意,家父的后事不劳您费神,至于亲事,还是等三年孝期之后,否则街坊邻居的唾沫也能淹死我们。” 上辈子林盈袖没守孝,让多少人在背后唾骂,哪怕是被公婆欺负也换不来别人的同情,一切都是她活该。这辈子哪怕是卖身青楼也绝不做唐家妇。 外头的裴垣点点头,虽说是个女娃,这等气度不让须眉,只可惜身上没银子,便放下了一块玉佩挂在窗户上,这玉佩换了银子也能解燃眉之急。 唐大娘脸上阵青阵白,她一个秀才娘子,谁对她说话不是客客气气的?豁然起身,指着林氏厉声质问道:“我好意帮你,在你们嘴里我反倒成了落井下石之辈,这等不知好歹的丫头,我唐家要不起!” 说着甩袖子离去,林氏被骂得没半点脾气,跟着唐大娘出来,不住地赔礼,走出大门,唐大娘犹不解气,说了许多林氏和林盈袖的不是。 “我家不要,我看看谁还敢要你家女儿!” 林氏无奈了,送走唐大娘,林氏回头看见一个玉佩,她虽然出身小门小户,也能看出这块玉佩价值不菲,又瞅了瞅四处不见一个人,只得收了玉佩回去。 棺材一会儿才送来,林盈袖正给林秀才烧纸,林氏进来不免又说她几句。 第4章:林家二叔 看着银子,林氏心里多少也有些安慰,将玉佩放在桌子上,再三问:“银子真是你二叔给的?” 林盈袖看到那块玉佩,一把抓起捏在手心里,激动的双手颤抖,“阿娘,这是哪里得来?”她记得,这块玉佩是恩公佩戴,他那样的矜贵的人,犹如金龙玉凤,岂是他们这样贫民窟走出来的,多半是跟她过来。 林氏看了林盈袖两眼,“这玉挂在咱们窗户上,四处不见人,只怕失主还不知道掉了东西。你仔细听着,万一人家找来可要还给人家。” 林盈袖用手帕将玉擦了又擦,心知肚明是那位恩公送给她们家,只是已经收了银子,怎么好变卖他的东西,“这个自然,咱们虽然穷,也不能贪图别人的东西。” 林氏有了银子,先买了米面回来,做了午饭,棺材送来将林秀才入殓,挂上白布,只等和尚晚上过来念经。 黄昏时节,林二叔夫妻两个坐着轿子过来,装模作样的号丧两句,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林二叔本是个庄稼汉,之前给财主送蔬菜,和那家的寡妇主母勾搭上,做了上门女婿。 “嫂子节哀,如今大哥去了,你也要保重自己,照顾好侄儿侄女。” 林氏招呼林盈袖和林晓峰过来给二叔磕头,哽咽地道:“原以为叔叔婶子不肯来,倒是我小人心了。如今你大哥去了,我们这一家子没个主事人,明早可不知怎好?毕竟是弟兄,就知道叔叔不会不管。” 林二叔瞪大了眼睛,他可没想来主什么事儿,这一家子穷骨头,谁知道明儿有没有银子打发抬埋的工人。 正要拒绝,他娘子朝他努努嘴,让他别说话,走到林盈袖身边,皮笑容不笑地打量了两圈,“这是咱家大侄女儿吧!生的可真标致?几岁了?” 林盈袖不搭理,今早去二叔家借银子,连家门都没让进,这会儿亲热鬼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搞不好想把她卖给那个财主做小老婆。 林氏难得见妯娌这么亲热,有些受宠若惊地道:“过了八月就十四了,这丫头脾气怪,婶子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林二娘不恼反而拉着林盈袖的手,越发亲热地道:“咱大哥是秀才,想必这袖丫头也认识字?” 林氏不明所以,顺着答道:“他爹夸这丫头机警,教她学了几年认识,前年还说若是男儿身,只怕早就进了学。女儿身,不中用,现在帮我做针线活儿,她二婶子若看这丫头好,不若让她跟了你去?” 当初老父老母偏心大哥,以至于二叔心生怨气,两家断了来往。林秀才也是有骨气的,即便是饿死也绝对不会向兄弟说一句软话。 林二娘笑了两声,“跟我去做什么?她是我正经的侄女儿,跟了去算丫头,还算小姐?倒是有句话和嫂子说。”说着看了林盈袖两眼,便不说话了。 林氏会意,叫林盈袖去后边厨房烧热水给二叔夫妇洗把脸。 林盈袖是晚辈,虽知道林二叔和林氏商议的是自己的事情,也不好跟前站着,便往后边去。走到后边,又放轻了脚步,悄悄回来。 “大嫂,大哥是去了的人,你和孩子们往后也要过日子的,这一穷二白的,只怕过冬都难......我有个朋友的亲戚在一户官宦人家做管事的,听说府上的小姐要找个知书识礼的丫头,给的银子多,且小姐出阁后丫鬟归还本家。我瞧盈袖丫头不错,拿了银子你们孤儿寡母也不至于饿死。” 林二叔附和道:“正是这个道理,我看你这里人来人往的,也不适合你们孤儿寡母住,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如今大哥去了,家中我最长,出了什么事情可别怪我不顾情面。” “可是,她爷才去世,我就卖闺女怕不合适吧!”林氏有些心动,却也为难,若是去了大户人家做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果真到这一步,还不如聘给唐家,好歹想女儿的时候还能一见。 “大嫂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也是想你们日子好过点,你倒是无所谓,晓峰可是咱们林家唯一的骨肉,大哥和公婆一心对这孩子寄予厚望,难不成你让他这辈子就跟你似的,到处给人做苦活,到时候连媳妇都娶不上?” 林盈袖握紧了拳头,当年她嫁到唐家去,本指望着唐墨行能带着林晓峰一起读书。可唐墨行说林晓峰不是读书的料,加上学费也凑不够。若唐墨行教林晓峰,则会耽误两个人。不若他先考取了功名之后,再请人教习林晓峰。 当初也是她傻,想林晓峰还小,耽误几年也没事,这一耽误便是一辈子,直到她死林晓峰连媳妇都没娶上...... 她没敢再多听,先去厨房烧热水,在城里过活可比在乡下难多了,做饭的柴火,水什么都需要花钱。 恩公给的银子虽还有余剩,只这点银子又够干什么? 等她烧了水出去,林二叔福夫妻已经走了,正好他们母子洗漱了早些休息,明儿还要送林秀才出殡。 “阿娘,我觉得二叔的安排不错。马上过冬了,咱们的棉衣都当掉了给爹爹治病,剩下这点银子还要租房,咱们娘俩就算是一直洗衣服,以后晓峰还要上学。” 林氏抬起眼皮,眸子里带了怒火,“你都听见了?” 林盈袖接着说道:“爹爹去了,咱们总要活下去,再说我以后还能回来。” 林氏狠狠地推了林盈袖一把,将人推到棺材面前跪下,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爹当初怎么教你来?咱们清白人家饿死也不自甘下贱,你若去了你爹死不瞑目。” 林盈袖跪直了身板,目视灵位,沧然笑了一声:“咱们都这样了,还提什么骨气?真要一家子抱团饿死,只怕连收尸的人都没有,您不为我想,不为您自己想,总该想想晓峰。” 林氏在一旁坐着,用袖子摸了摸脸上的泪水,一把拉着旁边的幼子,揽入怀里,无声地啜泣着。 第5章:自卖身为奴 “至于唐家,阿娘还是不要想了。我若嫁过去是别人家的人,哪里还能照管娘家?且寻常和唐大娘闲聊,人家可是指望娶上一门媳妇照管家里,到时候你和弟弟怎么办?即便唐家伯父伯母心好,可他们家什么情况您还不知道吗?” 上辈子唐家夫妻有多嫌恶她没有一个有钱有势的娘家,她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林氏沉默了好一阵子,“我只是怕你委屈,给人做丫鬟,不好的天天打骂,有什么意思。” “既然是官宦人家小姐的贴身丫鬟,人家也要顾及颜面,您看戏文上跟着小姐的丫鬟能差到哪儿去?” “姐姐你不要走,咱们不分开好不好?” 林盈袖站起来,走到林氏和林晓峰身边,摸了摸林晓峰的脑袋,柔声说道:“你想要阿娘和姐姐过上好日子,就好好念书,等你高中之日便是相见之时。” 林晓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慎重地点点头。 林氏一把将林盈袖抱住,放声大哭起来,“儿啊,阿娘舍不得你。” 一家人抱头痛哭到深夜,次日一早送林秀才出殡,林二叔夫妇也过来送林秀才最后一程,回到家中,当着林氏的面,林盈袖给林二叔夫妇跪下。 “昨夜里阿娘都和我说了,二叔好意,晚辈不敢推辞,只是我走后,家中无人照料。我爹已经是去了的人,当初开罪二叔,我这里替父亲给您陪个不是,二叔不看去了的份上,就看在林家这一根独苗的份上,格外照顾照顾我阿娘弟弟们。” 这话说的诚恳,林二叔不免热泪盈眶,倒是林二娘嘴角一撇,手帕擦了擦汗水,“照顾是自然的,也不用你这个孩子说,我在城西边有套房子,暂且给你们母子住着,虽说只有三间房子,也比你这里好十倍,那边住的人也比这里体面。嫂子将来找活儿也容易,至于晓峰,那边靠永福寺有个老秀才再教书,二十来个学生一年凑二十两银子,送去上学就是,强如这里。” “有婶娘这句话,盈袖便放心去了,到底是婶娘心肠好,肯这样提携,将来盈袖要是出息了定不忘婶娘叔叔大恩大德。” 林二娘和林氏说了几句闲话,眼见天热,这两口儿也不在这里多呆,家去隔了好一会儿林二叔家来了四五个下人并一辆车。 一家子跟了去,房子倒十分宽敞,里头家伙什都齐全,里间是卧室,靠边一间小小的厨房,中间做客厅用。 林氏见房子这样宽敞,厨房也不用和别人挤着用,心里又是欢喜,又是伤心。 晚些时候林二叔派人过来接人,又送了好些旧衣服过来给林氏穿,虽说是旧的也比林氏平日穿的好十倍。 过冬的衣裳有了,林氏拿了钱买了些吃食,剩余的银子准备送林晓峰上学去。晚些时候林二叔家来人接林盈袖过去,说是明儿来人相看。 一家子不免又大哭一场,林盈袖只带了恩公送的玉佩,其余一概不带。上了马车跟着去,马车上有一套衣裳,让她换上,免得进门让下人看了不成个样子。 大厅灯火通明,上头坐着林二叔夫妇,下首坐着堂妹林蕴玉,林蕴玉穿着一身淡青色扣身衫子,梳一个缠髻儿,描眉画眼,傅粉施朱,眉弯新月。明明比林盈袖还小两岁,个头比林盈袖还高半个儿,生得和二婶有七八分相似,出落得跟仙女儿似得。 她见了林盈袖没说话,反倒上下打量着,嘴上喊的亲热,“姐姐来了。”眼却连看也不看林盈袖。 林盈袖倒不在意这些,先给二叔二婶纳福,“二叔二婶知道我这人的性子,向来是有什么便说什么,我不知道那官宦人家给了二叔多少银子,不过只一点,够我阿娘兄弟过日子,那房子婶子说是借,少不得要搬出去另外买房子住,其余我便不多说了。若不成,我在那家出了什么事情可都算在二叔头上。” 她说一句,二叔掐着手指头算一笔,典两三间房子不过是十来两银子,他们娘俩置办些衣服家伙什也就二三两银子,加上开销,念书等等,满打满算六十七两银子够了。 林二叔和二婶对望了一眼,二婶冷飕飕地哼了一声,“你可听仔细了,咱们这行当里,买个大丫鬟也就一二十两银子,就是卖到窑子里多不过一百。你在我这里漫天要价,真当我是冤大头了不成?” 林二叔怕事情黄了,连忙给林蕴玉使眼色,林蕴玉会意,起身走到二婶身边,堆下笑来:“阿娘,伯伯去了,伯娘一家日子也的确难过,咱们虽说穷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多给他们几个钱,宁可委屈了咱们,也不能亏待了他们孤儿寡母不是?” 林二叔应声附和,那家给的银子就算再添上些他们也绝对不亏,给林盈袖做两身衣裳头面,也不过五十两银子,算下来也赚了好几百两银子,够了,也不能太过,这丫头万一在那府里闹出事情,他有几个脑袋敢得罪这样的官宦人家? “罢了,罢了,你们父女都做好人的,难道我做坏人?”二婶一脸嫌弃地瞥了林盈袖一眼,吩咐仆妇,“带她出去洗刷干净,今儿先拿你姐儿的衣服给她穿上。没的叫人看见,以为咱们弄了花子到府上来,晦气!” 仆妇们带林盈袖到客房里,林盈袖这才算见识了富贵人家的体面,屋子糊的如雪洞一般,床榻上挂着轻纱帐幔,窗户上糊着雪白窗纸,屋内陈设虽说不算精致,比起那个一家子挤在一起的房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歇息一夜,到第二天换了林蕴玉的衣裳,婆子领她上房去,说是相看的人过来,让她别乱说话。 到正厅门口,透过珠帘就见二婶子陪着一个体面打扮的中年妇人说话,二婶说话陪着十二分的小心,想必是那官宦人家的管事大娘了。 “怎么还不请进来啊!” 第6章:受骗 听到这声,仆妇才打起帘子推林盈袖进去,林盈袖叉手向前,道了一声万福。 那管事娘子站起身来,拉着林盈袖上下打量了,点点头,因问:“你几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读过几年书?” 林盈袖照实回答,不亢不卑的。 “大娘子,不是我说,整个柳州城你再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合适的人了。”二婶笑容可掬,让人带林盈袖出去。 之后里边怎么商议林盈袖不知道,一夜无话,第二日晌午便送来了两套头面,二两银子。林盈袖便知道事情成了,定了定心,将银子缝在一个小荷包里,交给平素照顾自己的仆妇,托她将荷包交给林氏。 直到第三日早晨,仆妇们给林盈袖换上一身颜色衣裳,头上还戴了几只朱钗,打扮的花枝招展犹如仙女儿下凡一般,上了轿子抬到主家府上去。 走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绕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门落脚,两个丫鬟打起帘子,扶着她的手进门,穿过垂花门,便是兩邊是抄手游廊,回廊下摆着各色盆景,梁上一排金丝雀儿,鹦鹉,画眉等鸟雀。走过回廊便见一个庭院,院中种着林盈袖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假山林立,溪泉清流,迎头走过穿堂,当中放着象牙屏风,绕过屏风,便是上房,上房四五间,皆是雕梁画栋,挂的是银线串珍珠帘,摆的是奇珍异宝,金瑞点香,宝光溢彩,仿若仙境。 一路上见了不少丫鬟,都是华钗艳服,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体面。 林盈袖心里泛着嘀咕,这屋里挂的帐幔大多是粉浅一色,又不像是姑娘的阁楼,且她一个丫鬟,为何仆妇只管将她往上房里带? 两个丫鬟扶着她在床榻上坐了,给她磕了四个头,“奴婢是奉太太的命过来伺候小姨奶奶,给小姨奶奶请安。” 两个丫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姨娘和丫鬟那可是天壤之别,林盈袖豁然站了起来,冷声道:“不是说买个伺候小姐的大丫鬟么?怎地成了姨娘,文书上不是写的清清楚楚。” 说着就要出去找人理论,丫鬟拦住,陪着笑脸道:“姨奶奶说的我们不懂,我们是下人不敢过问主人家的事情,您和我们说的我们也做不得主,不若一会子见太太,您问问太太去?” 林盈袖急的跺脚,起身就要往门外走,这两个丫鬟生恐她跑了或者是寻死觅活,竟然喊了人来。 进来带头的是前日来相看她的媳妇,林盈袖赶忙问她:“这位管事大娘,我二叔和婶子说大户人家要买个丫鬟,我才来的,我是好人家的女儿,断不能与人为妾......” 王喜家的微微躬了身子,不咸不淡地答道:“姨奶奶,这话可不是乱说来的,我们太太给了你们家一千两银子,就是宫里用的宫女儿也不值这钱,您莫要纠缠,我们裴府不是那等强买强卖的人家,吵嚷出去带累太太和府上名声,咱们这样的人家岂是你这样的人惹得起?” 林盈袖一双眼红红的,双手紧握着,气的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早知道二叔没安好心,原以为不过是克扣些,不想竟然将她卖给了别人做妾。 “我劝姨奶奶耐烦些,虽说是妾,到底和那些小户人家不同。我们太太是个好说话的人,二爷人品相貌也不会辱没了姨奶奶,何必自讨没趣儿呢?” 林盈袖说什么都不肯,她是秀才的女儿,哪有自甘下贱做人小老婆的道理? 新房里闹起来,下人也不敢善做主张,飞快地上房去回了当家主母。 这家主母周氏,因生育双胎伤了身子,家中姨娘已有三人,通房也是七八个人,只因家中妾侍出身不高,周氏有病在身不能理事,因此想娶一房良妾回来。 又怕新来的不受管束,因此周氏暗暗买了人,对夫君只说是纳妾,而非买妾。 听说闹起来,周氏也不恼怒,问着管事媳妇王喜家的,“可是没和人家说清楚?要不然怎么闹将起来,还好二爷不在,倘或知道吵嚷起来赵家的还不在你爷面前给我下眼药?” 王喜家的跪在周氏面前,再三发誓和买妾的家人说明白了,“多半是没和人姑娘说罢,只是人都抬进来了,家里上下都知道的,可怎么好?” 周氏冷笑两声,啐了一口骂道:“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出了事情全推我头上,糊涂东西,她闹带了过来问清楚也就是了,难道由着她闹不成。” 王喜家的被骂的无话可说,只得将林盈袖带了来。 林盈袖跟着丫鬟媳妇到周氏上房里,大户人家娶妻在黄昏,纳妾在半夜里,走过正厅,便有上房的丫鬟带了进院子。前厅是周氏和管事媳妇们议事的地方,后边才是起居室。 到周氏正房门口,里边出来一干体面的丫鬟领着林盈袖进去,两旁小丫鬟打起帘子,林盈袖弯腰进去,绕过一个屏风,便见一个二十来岁,面色枯黄的妇人躺在软榻上,身材消瘦,五官周正,倒是个美人胚子。 看穿戴气势,林盈袖便知道这是家中主母了,立刻跪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周氏说明白。 周氏听完脸上露出了同情的目光,柔声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家的女儿,起来说话,这里没旁人,不必如此。” 林盈袖不肯起来,“夫人,我知道您是好人,银子我会尽快还您——” “先不说银子的事儿。”周氏打断了林盈袖的话,指了指旁边小几上的荷包,“你给我拿过来闻一下。” 林盈袖见周氏呼吸困难,知道她有哮喘,立刻将荷包双手奉上。 周氏捏着荷包深深的吸了一口,揉了下太阳穴,勉强笑道:“你别见怪,我这身子不好,多说两句话都觉得累的慌。” 林盈袖心中一动,她记得上大学那会儿有个同学也有哮喘,她跪直了身子,“夫人,我有个治哮喘的方子,若是夫人愿意——” 第7章:为妾 周氏摆摆手,“你听我说完,即便我愿意让你回去,你把银子退回来,你阿娘和你弟弟怎么办?你真忍心看着一家人饿死?你留下来你弟弟还有机会入考。”说这两句话周氏咳嗽了好几声。 林盈袖沉默了,周氏说的没错,她回去之后就算日夜不停地洗衣服,缝补,也没银子给自己和林氏还有弟弟买过冬的衣裳,更别提让林晓峰入学。 “你还不知道吧!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也是一样的。”周氏让林盈袖将荷包打开,“你的文书在这里面,真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不过,这文书就你我知道,二爷和家里旁人都只知道你是良妾,等于是嫁进来,在这府里地位仅次于我,若是有一儿半女那便是和我比肩,我也不是个拈酸吃醋容不下人的人,只要你有点良心我不会亏待了你,罢了你自想想去。” 林盈袖将自己的卖身文书找了出来,捏在手心里,正要和周氏道谢,就听见外头仆妇回话。 “太太,二爷回府了。” 周氏惊地坐起来,正待要吩咐人请裴垣过来,又听见外头一声:“二爷去了赵姨奶奶屋里。”周氏一脸失落的躺下,用带了侥幸的声音说道:“还好,要是二爷去新房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代。” 林盈袖咬着唇,考虑着怎么和周氏说。 “你回去休息,我也乏了,外头香草会安排人送你,今日在这里且住一日,明日还要去我着人送你出去。” 林盈袖道了谢出来,几个衣着体面的大丫鬟进去服侍周氏,两个仆妇提着灯笼送林盈袖回去。 从周氏的正房出来,仆妇们带着她走过甬道,“走这边,那边容易撞上巡逻的管家娘子们,太太说不能让旁人知道。” 路上,林盈袖和仆妇打听这家人来历,周氏身子不好,现在家里当家做主的是一个姨娘,这姨娘仗着是家主子青梅竹马,行事难免出挑了些,不成个体统。 回到卧房里,屋舍宽敞,摆设精致,处处透着富贵。 “小姨奶奶,您这屋子可是咱们太太亲自命人安排,家中其他三位姨奶奶可没这等好事。”丫鬟采溪跟在林盈袖身边伺候着,见她四处打量,便多口说了一句。 林盈袖不说话,让她做妾,即便千好万好,为奴为婢的看人脸色过活。 打发丫鬟们出去,林盈袖拿出自己的卖身契来看,顿时被上面的金额吓了一大跳,难怪二叔一家子如此热情。竟然整整一千两银子,二叔一家子给了林氏不过六十五两银子,加上房子,满打满算也不过八十两银子。 想若是出去,二叔一家岂肯拿出银子来? 越想越觉得心沉,这下是做死了的,当初林秀才在时一年不吃不喝也就能赚了七八两银子,一千两银子林家如何拿得出来? 看样子走是不能了,林盈袖唉声叹气一回,想着纵然二叔肯交出银子,林氏和晓峰又该怎么办?将林家唯一的依靠唐家得罪了,况且唐墨行素来心气高,她拒绝婚事,出去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的。 一夜辗转,林盈袖想明白了,与其回去要面临一大堆头疼的问题,倒不如留下来。昨儿夜里这家的老爷去的是赵姨娘屋子里,想必对夫人的安排是不赞成的,说不定就当养个闲人一样留着她。 还没等到天亮,叫起采溪,这是昨天周氏安排过来伺候的两个丫鬟,林盈袖对她道:“我想见夫人。” 这丫鬟知道昨天林盈袖闹着要出去,知道她是想明白过来,笑吟吟地道:“小姨奶奶不知道家里规矩吧!我们太太是正三品的诰命,外头叫夫人,家里头的人都是叫太太,叫夫人显得太轻狂了些,惹人笑话。” 林盈袖立刻改了口,昨晚周氏避开人和她说,是给自己留了余地,她自然也不能当着别人将昨晚的事情抖搂出来。 “小姨奶奶先等着,太太没起这么早。” 林盈袖见这丫鬟口齿伶俐,身穿浅绿色比甲,嫩黄色裙子,长相明艳,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丫鬟。便和她聊起来,多少知道些家中情况免得走错一步让人笑话。 没说上几句话,一个婆子过来朝林盈袖道:“小姨奶奶快些过去,太太差不多也该起来,您是新人得先过去方才不失了礼。” 天还未尽亮,林盈袖将卖身契藏在袖子里,跟了婆子出了门,走过一后廊,经过花园,出了角门便是便是一条南北宽夹道,再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从西门进入了周氏所住的院子。沿着后廊走过去,门前早就有小丫头眼疾手快地打起了帘子。 上房里静悄悄的,周氏的院子比她住的气派了许多,两下都是些瑶草琪花,苍松翠竹,廊下坐着几个丽服丫鬟,或做针线,或熬着汤药。院子里站着两只仙鹤,正在小小的水池里找鱼儿吃。 假山上一株藤蔓牵扯着,翠绿的叶子中长出一串串红色的果实,鲜明明亮煞是好看,小小的果实透着一股奇香,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几个丫鬟见她过来,客气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并没有起身。 采溪悄悄告诉林盈袖,太太身边伺候大丫鬟就是二爷也要给几分面子。 林盈袖初来乍到,也不愿意和人结仇,和丫鬟们打过招呼,就在廊下门口站着,等着里边传唤。 记得许多戏文里头多少妾室恃宠而骄,不把正室放在眼里,然戏文终究是戏文不能当真。首先正室都是出身名门望族,和夫主是门当户对,妾身份低微,即便得宠,卖身契在正室手里,不高兴说卖了那便卖了。妾如果不执妾礼,正室发卖后 若是夫主为妾出头,正室娘家人好说话的问罪上门,若不好的直接一张诉状告上衙门,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下来,即便是官拜丞相,也会被朝廷贬斥。 妾为奴,妻为主,所以好人家的女儿都不愿意给人做妾,哪怕是官宦人家。殊不知越是权贵,越重规矩。 第8章:良妾 就拿这家的规矩来说,不管春夏秋冬,妾侍必须每日都去上房伺候主母洗漱更衣,收拾屋子,比主母身边的二等丫鬟还不如。 晚上都在正室屋子里做活儿,除非是夫主叫去伺候过夜,否则主母没有发话,谁也不能走。 香草从上房里出来,一干丫鬟跟着起身,齐聚门口,香草先走到林盈袖身边,带了几分亲热地道:“姨奶奶来的好早,太太还没起,您到厅里吃茶?” “姑娘客气,我是过来伺候太太的,在这里等着便好。” 香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盈袖,脸衬桃花,细眉长睫,剪水双瞳,鼻若悬胆,素齿朱唇,再加上一身冰肌玉骨,只年龄尚小,身段不足,倒也是个绝色。穿的一身桃红色散花百褶裙,头发也换成了妇人的,头上戴了一副虫草头面,并一支四蝴蝶银步摇,中规中矩。 “姨奶奶且等片刻,我这就回太太去。” 香草待林盈袖多了几分亲厚,说是回太太,倒先让小丫鬟给林盈袖搬来一张小几,放在海棠花树下,又让人端来茶,亲自捧了过来,悄悄地道:“姨奶奶喝茶,这是我们太太平日喝的云雾茶,外头可是买不到,都上供的好茶。是舅太太打发人送来的。” 林盈袖道了声谢,来的路上听采溪说过,太太的母亲是荣华翁主,当今天子的堂妹,身份非一般的公侯千金,宫里的好东西自然是用上的。 香草见林盈袖只喝了一口便放下,知道她是个稳重的,心里越发地替周氏欢喜。 回正房回了周氏,周氏这才起来,叫香草先替她更衣,然后才叫林盈袖进来,跟前也没留一个人。 林盈袖将卖身契放在周氏面前,恭敬地道:“太太要我做什么?” 周氏知道林盈袖是想明白了,细细的打量了她一会儿,语气温和地说道:“你是好人家的女儿,我也不会亏待你,这府里妾侍们的分例,你多一份。现在我也不和你多说,这段时间先熟悉了再说,不过我有句话你要放在心里。” 林盈袖答应一声,周氏没让她坐下,顿了顿,“我们裴家是大户人家,二爷是侯府出身,比不得寻常人家,内宅里你和我一样都是伺候二爷的,但你要清楚我是主,你是奴,若是坏了规矩,没人能保得了你。” 林盈袖听到一个“裴”字,不由得心跳加快了几分,恭敬地答应,就算周氏不说她也没想过和周氏争什么。 见林盈袖听话,周氏满意地点点头,让她坐下,亲厚地道:“你是纳进府,和买来的不一样,即便名分上也是姨娘,到底良妾和贱妾有区别,往后你等她们几个来做这些活儿,看着就罢了。” 说着话,小丫鬟们捧着茶和痰盂过来,林盈袖起身接了茶亲自奉上,周氏低眉顺耳的道:“请太太漱口。” 周氏接过茶,簌了口,接着是洗脸,小丫鬟将盆端过来,林盈袖正准备接,周氏叫住了她,“罢了,你初来乍到该学学府里规矩才是,这些活儿不是你该做的。” 小丫鬟端了洗脸水下去,林盈袖这才明白,这是周氏故意试探自己,方才如果周氏漱口的时候坐着不动,只怕她往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太太可是起了?” 门外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丫鬟打起帘子,只闻环佩叮咚,兰麝馥郁,几个丫鬟簇拥着几个丽人走进来。领头的是赵姨娘,年不过四七,眉目艳丽,体态纤秾合度,玉纤纤葱枝手,杨柳腰,温柔稳重却又不失威严,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只见她身穿丁香色素面交领短襦,月白绣素梅绫裙,淡青色披帛,发髻高挽点缀着几点金玉首饰,颤颤巍巍的镂空银丝缠金飞凤步摇插在鬓间,微一走动,便振翅欲飞,耳朵上带着一对赤金镶翡翠水滴坠儿,手上只戴了一直水头极好的碧玉镯,华贵非常。她未语先笑,屈了屈膝道:“给太太请安。” 身后第一个约莫三九年纪,生的杏眼桃腮,貌若梨花,肌肤白皙,好似一个玉人一般,她身着碧青色短襦及烟云蝴蝶裙,头上戴了几支华丽朱钗,耳朵上戴着一对赤金柳叶耳环,左手上戴着翠玉手镯,翠玉戒指,端的是富贵华丽。 这是淮阳侯老夫人庶妹的女孩儿,祖父也是做官的,因父获罪,举家流放,王娘子求到老太太跟前,才将王红衣留下来。周氏过门后打发了裴垣身边两个丫鬟,老太太存心要给这出身高贵的儿媳妇下马威,故而将王红衣赐给了裴垣做妾。 最后旁边穿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那个应该就是周氏的陪嫁丫鬟周莲心,容长脸儿,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举止温柔,与林盈袖对望了一眼,怯弱地笑了下又低下了头。 等几个姨娘见过了礼,丫鬟们才将银盆,手帕等捧来,三个姨娘伺候着周氏梳洗了,方才是梳头,上妆。半晌功夫方才弄好,众人簇拥着周氏到上房坐了。 林盈袖一直站在周氏身边,也不多言,等周氏喝了茶,才让众姨娘坐下,方道道:“这是新进来的林姨娘,府里你们几个虽然也不错,只是到底都是贱妾,上不得台面。” 话音刚落,赵姨娘笑了起来,下巴微抬,轻蔑的看了林盈袖两眼,“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可没有二房一说,不过和我们一样是个妾罢了!太太何必踩着一个抬着一个的。” 周氏眉眼不动,目光一敛,将茶盖重重地放下,目光一转,淡淡的笑道:“你是丫头出身,不懂得这些我也不怪你。妾也有贵妾,良妾,贱妾之分。贵妾是妻的随嫁侄娣,或有子的妾,良妾乃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儿,非入贱籍者,这二者身份比正室低一等,比别的妾高一等。她是良妾,并非卖身裴府,算起来和我一样,是嫁进来的。” 第9章:妾侍规矩 王姨娘面若死灰,手扭着手帕不说话。 周姨娘倒是没什么,只怯怯地望着林盈袖笑了一下,那笑容还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赵姨娘眼角一飞,轻蔑的道:“二爷可不待见这位良妾,没爷的认可,良妾不良妾也不是太太说了算的。” “好了——”周氏朝香草使眼色,香草会意,一拍手,小丫鬟捧着茶过来。 林盈袖起身接过茶,走到周氏的跟前跪下,将茶高高举过头顶,口称:“妾身林氏请太太用茶。” 这称呼上也是有规矩的,王姨娘进门本应该是贵妾才对,但周氏不认可,她才进门就立贵妾,分明是打脸。老太太忌惮周氏娘家,不得已写了卖身契交到周氏的手上。 贱妾有卖身契在主母手上,只能自称奴婢,并不能称妾。林盈袖虽然是周氏买来的,对外只说是纳妾,明面上她是自由身,所以称妾身。 周氏接过茶,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放下茶,从发髻上拔下来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递给林盈袖,和颜悦色地道:“进了这门,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定要和诸位姐妹和睦,伺候好二爷。” 这支步摇宝光绽放,看得众人一阵心跳加速,这步摇可不是寻常之物,是先文皇后赐给大长翁主之母骊山长公主之物,翁主在周氏出阁赠与。 “太太也太抬举新妹妹,这样的东西您给她她也戴不得。”赵姨娘一阵眼红,纵然她现在当家,这样的好东西也落不到她这里来。 林盈袖正准备戴上步摇,听到这句话,立刻放下来,这步摇十分沉重,戴着能将她这个小脑袋压掉了去,还真不想戴呢! 妾不能佩戴金器,哪怕是宫里的妃嫔娘娘,也只能戴半金半银之物,这步摇且不说是出自宫里,就算不是明面上林盈袖也不能佩戴的。 周氏突然咳嗽了起来,周姨娘赶紧过去给周氏拍着背,又叫香草拿周氏的汤药来。 “赵家姐姐,太太赏赐什么都是太太的事儿,你犯得着这么眼红么?”王姨娘故作担忧地道,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林盈袖的步摇,咬了下唇,轻言细语地对林盈袖劝道。 “林家妹子,这步摇的确不是你能戴的,还是收起来吧!” 这步摇林盈袖突然觉得成了烫手山芋,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只等周氏缓缓再说。 周氏不咳嗽了,心里也有几分后悔之意,本来送这样的步摇给林盈袖,是想借她压一压赵姨娘的气焰,不想过了头,再精贵也不过是个妾,不值得这样的好东西。 只是东西都赏下,断然没有要回去的道理,正要说话,外头的丫鬟通报:“哥儿和姐儿过来给太太请安。” 周氏面带喜色,眼直勾勾地盯着门口,这对孩子乃是龙凤双生,今年不过六岁,生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尤其是大哥儿,虽未入学,跟着裴垣认识好些字,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姐儿聪慧伶俐,说话一团和气,最讨裴垣喜欢。 两个孩子由奶娘扶着进来,众妾室齐齐起身,两个孩子给周氏见礼,“给娘请安。”起身后才对众姨娘道:“姨娘们好。” 周氏一手拉了一个孩子,满是慈母之色,细细问了两个孩子,昨晚睡的好不好,早起有没有用饭等等。 “咦,这不是娘的步摇,怎么给了姨娘?”大姐儿心细,注意到了今日厅里多个人。 周氏抬头看了一眼林盈袖,柔声解释道:“这是你爹外头纳的新姨娘,新进门的人都需得到主母的认可,着步摇便是赏给她,作为认可之礼。” 大姐儿往后也是当家做主母的,这些事情自然不用避讳。 “大姐儿好?” 大姐儿一双水灵透的眸子望着林盈袖,又回头看看奶娘。 周氏见大姐儿不认生,心里也欢喜,“这孩子向来不喜欢生人,难得今日不哭,可见是喜欢你。” 赵姨娘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黛眉飞扬,“太太这是安心抬举她,一个姨娘,大姐儿不过是觉得新鲜,便说出这许多话来,知道的人是太太宽厚,不知道的人还只当她是咱们家当家做主的人。” 周氏正和大哥儿说话,听到这里,抬起眼皮看着赵姨娘,淡淡地道:“正是这话,你不提醒我差点忘了。前阵子周守备家送的贺礼不对,叫人家笑话咱们侯府没人理事。本来这些事情该我费心才是,身子不好料理不得,大姐还小,你虽然家里还算不错,外头人情世故到底不成,林家的到底是读书人家出来,见识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过,往后她跟着你学着料理家务。” 赵姨娘一脸惊愕慌张地看向周氏,微微欠身,随即又笑起来道:“太太说笑了,我虽然是裴家的丫鬟出身,到底是从小跟二爷的,侯府虽不如国公府那般,也是勋贵人家,见识也不至于比不上一个寒门丫头。太太久不在侯府里住,大约是不知道,我们府上的丫鬟也比一般小户人家的小姐还体面些。” 周氏收回目光,知道太急了些也没摸透林盈袖品行如何,万一又是赵姨娘之流岂不是自寻麻烦?沉吟了半晌,才说道:“罢了,她初来乍到不懂家里的规矩,等熟络了再说。” 林盈袖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初来乍到的什么不懂,若是办差出了错,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再则,周氏让自己管家无非是分赵姨娘的权。赵姨娘是这家这家主子二爷的青梅竹马,得罪了她日子只怕更不好过。 古话说的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接着是用饭,大户人家规矩,只有主人才配坐着吃饭,妾室们哪怕再得宠,也只能站着用饭。赵姨娘借口说要预备南边姑老太太的寿礼,不留下来吃饭。 这顿饭吃的苦不堪言,林盈袖也只能忍耐着,不是她没骨气。但凡妾室要是得罪主母,要发卖出去可别指望好地方,恶毒的卖到窑子里也不是没有。 第10章:裴府 周氏是个好说话的人,只要礼上过得去,相信也不会太为难。比起在唐家过的日子,这点为难根本不算什么! 香草见林盈袖有些不快,朗声说道:“咱们太太宽厚,换了别的主母,都是主人家吃完底下人吃剩下的,让一桌吃饭已经是恩典。” 周姨娘陪着笑脸,恭恭敬敬地道:“香草姑娘说的是,奴婢们省得。” 用过饭,奶娘带了孩子们回去,周氏只吃了两口粥便说头晕,周姨娘留下来伺候,林盈袖告辞回去,走出周氏的屋子,王姨娘追了出来,亲热地挽着林盈袖的手,张口便叫妹妹。 “王家姐姐好。”林盈袖不冷不热地和王姨娘问了好,这位王姨娘本来是裴家的亲戚,正儿八经的表小姐,就家世上差了些。 王姨娘用团扇挡着半张脸吃吃笑了,轻轻拍了林盈袖的手,“都说了是自家姐妹,这么拘束做什么?咱们府上人多,心眼儿也多,不过我这人就是嘴快,心眼子却是没有。往后有什么事情大可和我说,我绝对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林盈袖用怯怯的的眼神看着王姨娘,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姐姐说的,我都记下来了,我有话一定对姐姐说。” 王姨娘亲热地叫了一声好妹妹,两人并排着往花园里去,花园中心的阁楼是哥儿和姐儿的闺房,因哥儿年小,所以一并住着。阁楼旁边有座假山,山洞有房子那么大,里边最是凉快,所以邀林盈袖去避暑。 那个地方是凉快不错,林盈袖初来乍到本不愿意乱走,无奈王姨娘热情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得跟了去。 林盈袖在二叔家的花园也逛过,与这个花园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花园中花木葱郁,各式珍稀花草尽皆绽放,端得是姹紫嫣红。假山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雕梁画栋,楼台庭院层层叠叠。碧湖中仙鹤嬉戏,鸳鸯成对,船娘撑着小船湖中采莲蓬,湖边建着长廊,跟水榭相连,湖中心还有一座湖心亭。 王姨娘看林盈袖有些发痴,唇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娇声道:“妹妹觉着这里好?你是没见过京城裴府,那地方比这里还大,这花园不过是咱们太太按照她娘家国公府布置,不过也差了许多。” 林盈袖回了神,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怪道与众不同,原来是太太的手笔。”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多话,跟着王姨娘继续往山坞那边去。 没走多久,两人香汗淋漓,路过一处凉亭,二人便进去坐坐。 丫鬟们放下竹帘,奉上茶水,林盈袖见这附近也没有厨房,想必是附近整理花园的人预备着,这裴家果然是与众不同。 林盈袖手里握紧了荷包,那位恩公也姓裴,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将来还有没有机会报答。 “妹妹略坐坐,我看那边的瑞金花儿开的正好,摘些拿回去放屋里。”王姨娘和林盈袖说了一声,便往旁边的花圃走去,还没动手就听见一个丫鬟朝她吼道。 “姨娘快些住手,太太说了,这花儿是二爷喜欢的,每日选最好的送二爷书房去,今儿还没摘,谁都不许动。” 林盈袖掀起帘子一角,见那丫鬟趾高气昂,毫无敬重之意,心中暗暗纳罕,这王姨娘是裴家老太太赐给,就算是周氏也不能轻易呵斥,怎么连个丫鬟都敢这般无礼? “这是太太的陪嫁,是二爷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蓉儿,小姨奶奶您可别小看了她去,她可是二爷书房里贴身伺候的人。”采苹悄悄地和林盈袖说道。 林盈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这丫鬟和别人打扮不同,只穿戴比姨娘次些,生得粉面樱唇,身段细细瘦瘦的,年纪大约十七八岁,花骨朵一般。 府上的丫鬟有四等,一等是服侍爷们的通房丫鬟,名义上是丫鬟,身边也有小丫鬟伺候着,与主子没太大的差别。二等是主子身边伺候的丫鬟,比如周氏身边的香草,香翠,香莲,香盈,还有大姐儿身边伺候的绿珠,侍书。三等以下的丫鬟都不许进主子内房伺候,只做些洒扫浆洗等粗苯的活儿。 通房丫鬟都贴身伺候主子,别看只是个丫头,能日日在主子跟前的,比姨娘还体面些,连周氏也要给她们几分面子。 王姨娘被蓉儿训斥的脸上火辣辣的,当着林盈袖的面又不肯落了面子,便和蓉儿分辨起来。 林盈袖和两人都不熟悉,也不好劝,干脆出去走走,免得王姨娘尴尬。 没走几步就遇着大哥儿的奶娘春喜儿,春喜手里提着食盒,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朝林盈袖屈了屈膝。 “怎么没跟着大哥儿?” 奶娘掀开食盒,笑嘻嘻地道:“这是那边五老太太叫人送来的新鲜果子,太太让我给哥儿拿些,姨奶奶尝尝?” 林盈袖见里边一串乌黑发亮的葡萄,还有好些拳头大的柑橘,果然都是上好的。 “小姨奶奶拿一个也没什么,这果子只主子们才有呢!” 这个时代水果异常珍贵,林盈袖手伸到食盒里,才要拿又缩回了手,摇头说道:“既然是主子们才有,我若拿了,别位姨娘会说我不懂规矩,你快些给哥儿拿去吧!” 奶娘没说什么,盖上食盒和林盈袖说了几句闲话,便往哥儿屋子里去。 太阳渐中,走了这么半天的路林盈袖也觉得累,便不等王姨娘先回自己的住所。 裴府是五进的宅院,分中、东、西三路,中路自然是主体,正院自然是周氏居住之所,后边连着花园,东边是家主裴二爷的书房以及外院,西边是姨娘们居住,隔着围墙,外头是家下人居住的屋子。 赵姨娘管家,为了方便起见便住到了周氏旁边的偏院里,比其余的姨娘住的地方宽敞不少,加上是正室副院,在众下人眼里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回到屋里,屋子早有下人打扫干净,采溪才去大厨房领主仆三人的早膳。 第11章:出事 因林盈袖是秀才的女儿,府上特意给她准备了一个小书房,还有不少笔墨纸砚,都是上等的好东西,林盈袖见纸张雪白,墨黑而生香,想着若是能回去给林晓峰,那小子必定高兴坏了。 只可惜她连能不能再见她们母子一面,更可况给他们送这些东西?早膳用过后,采溪在廊下煮茶,她没有陪嫁之物,都是周氏赏赐的东西,悄悄从外边抬进来,算是她的嫁妆,能用不能用还得看周氏的意思。 “小姨奶奶若是不喜欢粉色,你陪嫁里可有不少缎子,加上今儿太太赏赐的,咱们可有自己做些。”采苹见林盈袖坐在窗前发呆,知道她无聊,该找些事情做才好。 林盈袖不太会做针线活儿,穿越过来后为了生计,加上林氏絮叨多少也学了一点,寻常人家还看得过去,只怕在这里拿不出手来。 可是什么都不做也太无聊了些,便让采苹几个做两床被褥,新衣服倒不用做,周氏给她的陪嫁里四季里的衣服都有好几身,她这个年纪身子还有得长,犯不着浪费。 实在无聊寻了两本书躺在临窗边的罗汉天机上靠着两个枕头看书,丫鬟早摆上小几在旁,放着一盏茶,又抱来一盆茉莉花在一旁放着。 说是书房也没几本书,书架上多是花瓶古玩摆物,后边放着许多箱笼都是林盈袖的陪嫁之物。 两个丫头在廊下做针线活儿,只等晌午过去取饭回来,谁知道还没等到晌午,便有香秀带了几个嬷嬷过来,看守着前后门。 “太太请小姨奶奶过去问话。” 这阵仗不像好事,林盈袖放下书,跟了香秀过去,一路上不少丫鬟仆妇侧目而视,那眼神十分诡异,林盈袖不禁犯了嘀咕,自问没哪儿得罪周氏,怎么像是押送犯人似的。 林盈袖初来乍到,和裴府上的人也都不认识,不好多问,只得先到了周氏房里再说。 一进正院上房,香草和吴顺家的,周大家的两个管事媳妇站在廊下,院子里站了好些人,帘子里头静悄悄的,林盈袖知道周氏在里边,朝上拜了拜,“妾身给太太请安。” 香草朝帘子看了一眼,唇角扯出笑,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静地问道:“今日小姨奶奶逛花园了?” “是,香草姑娘这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不懂规矩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香草姑娘指点。”香草是周氏的贴身大丫鬟,比她们这些姨娘还体面些,所以林盈袖说话比和王姨娘还客气。 香草还是那副表情,“姨娘可是遇见了哥儿的奶娘?” “是遇见了,说了两句话。”难道是哥儿出了什么事情?林盈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虽然和周氏接触不多,也知道她是个好说话的,如不是有大事怕是不会轻易为难。 “那就是了,奶娘拿了果子回去给哥儿食用,没多一会儿哥呕吐腹泻不止,刚刚大夫来瞧过,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奶娘说只姨奶奶碰过哥的东西。” 周大家的拍手,两个媳妇压着奶娘上来和林盈袖对质。 奶娘一上来就指着林盈袖,“就是她!王姨奶奶亲眼看到的,她借着和我聊天,打开了我的食盒,还伸了手进去。除了她,再没别人。” 正说这话,王姨娘扶着丫鬟缨儿的手款款走进来,脸上带了三分笑,“是有这回事儿,不过没看见林家妹妹给食物里放了些什么,兴许是果子没洗干净也未可知。” 奶娘跪下连声喊冤枉,“我是太太亲派了来伺候哥儿,这么几年,从未出过半点差错。香草姑娘,姨奶奶你们是知道的。” 林盈袖手扭着手帕,不慌不忙地问道:“大夫怎么说?不干净也不见得是放了东西进去。” 她的嫁妆都是周氏准备,进来时就穿戴了一声林二叔家准备的东西,那些害人的东西也无处得来。 “是或不是,我看还需查了才知道。太太身子不好,如今要操心哥儿的事情,我看不如先将人关押起来,等二爷回来再说?”王红衣对香草说道。 香草沉吟起来,林盈袖是周氏一手提拔起来,才进门就出这样的差错,这不是明摆着打周氏的脸面么? “二爷公务繁忙,这些小事如何能拿了烦恼二爷去?小姨奶奶说的也在理,兴许是果子没洗干净也未可知。” “哟——”王姨娘薄唇一撇,轻哼一声,“香草姑娘真是越发的拿大了,哥儿的事情岂是你能做主的?别说你,就是太太也不见得能做主吧!我看还是叫了赵家姐姐过来大家一同商议着,该怎么着商议好了再回二爷也是一样的。” 林盈袖眉心一跳,这不是明摆着冲着她来么?要真被关押起来,就算不是她做的也成了她做的。裴家就这么一个嫡子,自然是宝贝的紧,哪怕是周氏也不见得能容得下。 “香草姑娘是太太身边人,她的话自然是太太和二爷的意思。怎么王家姐姐以为,这家里就只赵家的能做主,太太和二爷不能做主?” 王红衣把眼一瞪,仗着个子比林盈袖高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吃吃地笑了,“你一个新来的,就知道我们太太和二爷的心思?开口就是赵家的,就是我也不敢这么叫,你是个什么东西!” 林盈袖抿唇微笑,伸手扶了一把头上的金钗,这是周氏赏赐给她的,当日周氏赏赐的时候可是说了,她是良妾,身份比其他三个姨娘高些。 王红衣还未说话,王喜家的带着几个婆子过来,吩咐大家回避,大夫出来了。 大家只得暂且到走廊上,丫鬟放下帘子,等大夫走了再说。 周氏唤了人拿了药罐子来,就在廊下着林盈袖看着熬药,奶娘让王喜家的教训一顿,哥儿身边伺候的丫鬟也都狠狠地训诫了一番,此事算是了了。 熬了药林盈袖亲自捧着药进去,因避嫌所以让小丫鬟们陪着。 哥儿在里间,周氏在外间的软榻上躺着看书,见她进来,让香草和奶娘端着药进去服侍哥儿服下。林盈袖只在一旁看着,不敢插上手,生怕再出意外。 第12章:受罚 “倒水。” 听到周氏叫,林盈袖倒了热水,周氏常年卧病,所以鲜少喝茶,都是用的花瓣上或者荷叶上的露水炖了喝。 端到周氏面前时,林盈袖先尝了一口,才又回去给周氏重新倒了一杯。 周氏看在眼里,接过水喝了,“你倒细心,今儿的事情你怎么说?” 林盈袖屈了屈膝,陪着笑脸奉承道:“太太心里明镜似的,所以妾身不慌。” 周氏将书本放在枕头边,虽然相信林盈袖是清白,到底心里还是多了个影儿,淮阳侯府的世子夫人在家中抬不起头来,不就是因为没有儿子么? 她能在裴家立足,无非是因为有一双儿女,论娘家,世子夫人邹氏是崇恩公外孙,这样的出身没子嗣,照样老太太不待见。 “话虽如此,也是你不当心才生的事,我若不罚你,显得偏袒,就是在二爷跟前我也说不过去。”周氏让小丫头扶她起来,先到里间看了哥儿,见孩子睡的安稳,这才放心。 只留了奶娘和香草在旁边看着,带了其他人出来,悄悄儿说道:“罚你替哥儿抄写经书三十篇,抄书期间每日只送一餐过去,不许外出你可服气?” 林盈袖低声说服气,这就回去抄写佛经去。 这个罚不轻不重,倒是能躲几天的清净,回去的路上采溪虽说不敢抱怨自家主子,不免也嘀咕几句。 因没晚饭,丫鬟也都不出门,只在一旁掌灯看林盈袖写字。林盈袖从小在林秀才身边耳睹目然,加上聪慧林秀才经常教她读书写字,字虽算不得多好,好歹看得过去。 等到深夜,有周氏的丫鬟送点心过来,说是太太的意思,知道林盈袖委屈,不过外头的样子也要做,让林盈袖别记恨。 林盈袖道了谢,又赏赐来人,“姐姐们只管去回太太,妾身知道太太是为我好,只有感激的份,哪能记恨?” 却说周氏这里,见大哥儿无事,这才放心。想着事情让赵姨娘说去怕是不妥,派人打听着夫主回府,坐了小轿亲自到外书房去。 才下轿子,就见一群媳妇们提着食盒出来,知道才用过饭,打开食盒见里边东西都没怎么动过,不免斥责媳妇们,“如今天气燥热,二爷的饮食也该仔细些,我不过问你们也不当回事儿,要你们何用?” 一群媳妇黑压压地跪下,带头的战战兢兢地回道:“太太,膳食都是按照您吩咐的,捡着二爷素日喜欢轮着做,并不敢怠慢。” 周氏不理论,走在廊下,听到里头有说话声,便问伺候一旁的丫鬟,“是谁在里头伺候?” 裴垣分明听见是周氏的声音,让蓉儿将吃剩下的西瓜收起来,“你拿出去就说是你吃的,要是让太太说,我可不留你。” 蓉儿俏皮地哼一声,“二爷怕太太说,难道奴婢就是不怕的。” 说着将东西收拾了出去,和周氏正面装上,连忙让开,周氏见托盘里好些吃剩下的西瓜,伸手摸了下,蹙眉责问道:“我不是说了,少给二爷吃这些东西,你们怎么就不听了?” 蓉儿回头看了里间一眼,笑着道:“二爷只吃了两块,嫌凉就不吃了,都是奴婢贪嘴,这冻过的瓜放着明儿不好吃,所以吃了。” 周氏闻言才罢,“女孩家也少吃冷的东西才好。”说着接过丫鬟们的捧来的茶,亲自端了进去。 裴垣正歪靠在窗前看书,周氏进来也不看她,只顾着翻书。 周氏在裴垣身边坐下,也不说话,等裴垣放下书,拿茶喝时连忙将茶奉上。 “这些事情下人来做,你身子不好,何苦什么事情都自己操心。” 周氏知道裴垣这话里意有所指,也不生气,温言道:“二爷是我夫君,妾身伺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二爷怎么和我见外了?” 裴垣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氏,见她又不说话了,叹声气,“昨儿赵瑜儿都和我说了,你若觉得人少不热闹叫个小戏班子进来,给你唱唱曲儿就是,何苦弄个人进来?” 周氏扯了扯唇角,正了正神色说道:“原该回明你再做打算的,只是上个月的事儿二爷也是知道的,还好只在扬州,倘或在京中你我的颜面还要不要了?再者说哥儿姐儿也渐渐大起来,该有个体统才是。” 裴垣在内宅妇人的事情上不怎么上心,左右不过是几个女人争风吃醋。这位嫡妻倒很不错,知冷暖,只是大度过了头。 依裴垣的意思,妾室都是可有可无的,女人多了不见得是好事。 “我知道二爷不耐烦这些,若非不得已,谁家主母肯左一个妾又一个妾放在家里?这姑娘我亲自看过,的确不错,好人家出来的姑娘,正派些......” 裴垣神色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不知为何他的脑里多了一道倩影,小小的身子跪在大街上,遮着面纱,露出一双让人心神动荡的眼睛。 “罢了,人都弄了进来,我还能说什么?往后可别再往家里添人。” 周氏松了一口气,昨儿人歇在赵姨娘屋子里,本来还担心赵家的给裴垣上眼药,“那今晚——” 裴垣伸手搂过周氏的肩膀,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若棠难得来外书房一回,不若就在这里歇息?太热我也不耐烦去内宅里。” 周氏听到裴垣唤她闺名,不禁脸上绯红,又觉惭愧,大婚多年夫君还如当年一般丰神俊朗,而她疾病缠身却如风烛残年老妇,如何能陪伴左右? “夫君何苦打趣我?新人进府您已经空过一日,今日若再空了岂不是打她的脸?再则,爷不想进内宅里,我让人拿了轿子抬出来也就是了。”周氏心里酸溜溜的,从她过门后裴垣待她一向不错,在侯府里老太太总是想着添人,大太太争锋,她不过在夫君面前说过一两句,裴垣放外任便将她一起带着。 当初老太太可只让带王红衣,是裴垣费了多少事才将她和孩子们带出来,不至于让她在侯府里受闲气。 第13章:再遇 裴垣只能作罢,也没答应让林盈袖来外书房伺候,知道周氏身子不好也不敢让她劳累,着人送她回去歇息。 赵姨娘此时还打听裴垣可吃了她送过去的东西,今晚可有人伺候,听说是几个和她不熟的通房,周氏又到外书房坐了一回,两人有说有笑,裴垣还让周氏陪着休息。 气的差点没死过去,对身边的小丫头们抱怨道:“咱们这位太太行事最是任性,自己风吹吹就坏了还只惦记着往爷们身边凑,一把年纪也不知道稳重。我去外书房一回,叫人好一通臭骂,她就去得了?” 这也是往年的旧事,裴垣许久不进赵姨娘房里,赵姨娘想了个新点子,卸下钗环,打扮成当年卖进淮阳侯府的模样到外书房去。 叫周氏知道,令人狠狠地骂了一顿,再不许一个姨娘去外书房,谁敢去便卖了出去。 周氏说外书房服侍的小厮都十几岁一个,该要避讳,这话不差理,连裴垣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那是有自知之明,那副模样哪个小厮敢正眼看!”身边的小丫头不忿地道,顺道又讨好了赵姨娘,“姨奶奶不知道,她这是嫉妒您比她貌美,您说都差不多的年纪,她怎么看起来跟个老妈子似得。” 赵姨娘被逗乐了,骂了一句“贫嘴!”摘下鬓发上的珠花,在临窗前剪下一支栀子插在鬓间,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先别理论这些,以前在侯府里,上头说她有了子嗣,才轮到咱们。这倒好,生了哥儿姐儿,身子不好就该死蹲在上房里等闭眼,天天挑事儿。” “新来的是什么来历你们可查清楚了?”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奴仆都低下了头,周氏身子不好,之前王姨娘当家,弄出了亏空,周姨娘胆小懦弱,这才轮到赵姨娘。周氏一向不忿赵姨娘当家,这几年里周氏寻了赵姨娘多少错?弄个什么良妾进来,无非是想夺赵姨娘手里的权。 “太太瞒着一丝不漏,又是王喜大娘亲自去办,姨奶奶您是知道的,王喜家的,周四家的这些人是太太亲信,滴水不进。” 赵姨娘气的面色发青,“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香蕊你去外书房叫个垵子回二爷的话,就说四姑太太的礼准备好了,想请二爷过来看看。” 香蕊先是楞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还是姨奶奶高明,若是说别的缘故,只怕二爷不来不说,还会说咱们不安分。” 赵姨娘得意地笑了两声,让小丫鬟们伺候她更衣。 熄灯时,周氏便知道裴垣去了赵姨娘屋里,便不说话了。 香草知道周氏的心思,劝道:“太太别管她,二爷兴许是有别的事情,再说小姨奶奶不是禁足么?二爷若是去了她房里,岂不是和您过不去?” 周氏点点头,“林家的看着倒老实,虽说卖身契在咱们手上,到底不能轻易放手,如若不然又是一个赵家的。这些日子,你留些心果真听话,我再抬举她不迟。” 香草答应,安抚了周氏睡下,出门吩咐人给哥儿奶娘送一套衣裳,两对珠花去,“告诉她,太太不会让她白受委屈。” 林盈袖字故意写的很慢,才进门第一天就被人算计,能少出去走动尽量少出去,不然又不知哪儿挖着坑等着她跳。 两个丫鬟早早地打发去睡,谁知夜里口渴,屋子里的茶水都喝没了,心里想着这个时辰除了二门外有人上夜,里头应该没人走动,记得前边不远处有一颗水梨树,枝头有不少果子,摘两个解渴倒是不错。 轻轻带上房门,林盈袖提着小灯笼往花园的方向去,在一处拐角找到了梨树,这颗梨树树干约有碗口粗细,枝繁叶茂,拳头大的青梨压弯了树枝。 林盈袖看了四处,没找到竹竿,将灯笼插在墙角,脱下鞋袜双手抱着树干,往上一带,人慢慢往上爬。 爬到树杈的位置,先摘一个,手帕擦了擦,轻轻一咬,入口清甜。 这么甜居然在这里浪费,实在太可惜了。 “好吃么?” 林盈袖吓了一大跳,低头顿时愣住了,男人头戴玉冠,一身月白色绣碧绿色竹纹的广袖大袍,宛如一块上等美玉铸就的玉人,即使只是静静的站立,也是丰神俊秀,神韵独特,给人一种高贵清雅感。 “恩......恩公。” 月黑风高,又隔着树叶裴垣没看清楚树上人,只当是哪个小丫头半夜偷吃,“给我摘两个下来。” 林盈袖立刻选了两个最大的青梨,手拿着梨又不好下树,“我拿着不好下来,你能接着么?” 裴垣才从赵姨娘房里出来,赵姨娘借口将他请过去,本来准备安置,赵姨娘告周氏的状,裴垣听的不耐烦从赵姨娘屋里出来,碰巧路过这里。 “扔一个下来便是。” 林盈袖选了个最好的扔下去,男人连头也不抬,伸手接住,林盈袖松了一口气慢慢地从树上爬了下来。 “恩公在上,小女子——”林盈袖刚要跪下,被男人一把扶住。 裴垣瞥了林盈袖一眼,不由得沉下脸来,“竟然是你?”当初以为林盈袖是骗子,故而跟了去看个究竟,见林家确实艰难,还给了自己的贴身玉佩,那玉佩卖了怎么也够她们养活自己。 不想,她竟然是周氏弄来的新妾室,心下便有些鄙视,好好的自由人不做,偏偏自甘堕落,可见品行不好。 林盈袖喜极而泣,不想此生还能见到救命恩人,“恩公,我只当此生再不能还你恩情,不想......” 男人冷面冷眸,“所以你便到这里做妾?” 林盈袖愣住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将贴身藏着的玉佩拿了出来,“恩公的玉佩我们不敢贱卖,至于到这家做妾也是一言难尽,玉,物归原主,再谢恩公大恩大德。”她很想告诉裴垣她是被骗来的,无奈卖身契还在周氏手上,解释清楚固然裴垣不再误会,然得罪了周氏,万一恼了将她发卖了怎么办? 裴垣才想起来,周氏说是纳的妾,而非买妾,虽说都一样,不过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看样子是错怪了这丫头。 第14章:翻身 看着小姑娘澄净明亮的眸,裴垣从赵姨娘处带的怒气竟不知不觉消失殆尽,就连手上粗糙的青梨也也觉可口起来,一口咬下去,甘甜多汁润喉。 林盈袖笑吟吟地望着男人,他吃的这样香甜,可见是喜欢,往后该多摘几个预备着才是。 “恩公秉烛夜游,怎么连灯笼也不准备一个?” 裴垣背靠着梨树,神情中带了几分落寞,很快被掩去,反问林盈袖:“那你呢?我记得夜里不许女眷乱走,不怕被巡夜的发现。” 林盈袖嘻嘻笑了起来,“怕。”摸摸肚子,“可我更怕肚子饿。恩公不也是饿了,否则这样的粗梨怎会吃得下去?” 裴垣吃了一个,剩下一个还给了林盈袖,“有暗香盈袖,名字倒是不错,你的字也还不错,明儿回了你太太,到书房伺候笔墨。” 林盈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男人,是她欢心过头产生幻觉了? 裴垣伸手敲了下女孩的额头,“你问问赵姨娘几个,想去书房还不行,你不乐意?” “不不不,恩公——” “还叫恩公?”裴垣用调侃的口吻问道,这小姑娘倒是不错,家里别说这些姨娘通房,就是周氏,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竭力讨好。跟这丫头说话随意很多,也不用去敷衍着。 林盈袖眼瞪的更大,双腮突然滚烫起来,刚刚聊的兴起,忘了自己的身份——裴府的小姨娘,恩公是裴府的主子,那她不就是恩公的妾么?想明白过来,林盈袖自卑地低下了头,本还想报答人家,结果现在人家成了自己的夫主。 “若不愿意,我不勉强。”裴垣将林盈袖的动作看在眼里,没由来得心疼起林盈袖来,她这样的女娃若非是逼不得已又怎肯给人做妾呢? “不,二爷我愿意!” 裴垣点点头,朝身后喊一声,“谁跟着伺候?” 出来两个老嬷嬷,裴垣让她们两个送林盈袖回去休息,又嘱咐她们两个今晚的事情不许说出去。 玉佩男人没有收回去,林盈袖捏在手心里,内心百感交集,未来的夫主是裴垣远胜过其他人,可她以后再也不可能以平等的身份站在裴垣的面前。至于报恩,妾室伺候夫主是本分,何谈还人恩情? 一夜辗转,始终不能睡着。 次日林盈袖和别位妾室一同到周氏屋里伺候,周氏梳洗好了赵姨娘才不早不晚的来请安,面上带着得意,她娇媚地抚摸了下自己的鬓角,用娇羞的眼神打量了周氏一眼,“太太今儿气色不错,想必是有什么喜事?” 周氏知道昨儿裴垣去了赵姨娘的屋子,她正得意,不做理会,向诸姨娘道:“今早二爷的奶妈妈说,二爷让林氏去书房伺候,这会子安排人叫人将外书房后边的两三间屋子收拾出来。” 赵姨娘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就轻嗤一声,轻蔑地说道:“是太太自己个安排的吧!若真有这样的事情,二爷昨儿一个晚上都没和我说?” 言下之意裴垣要真拿林盈袖当回事儿,昨儿就该歇在林盈袖房里。 周氏正和周姨娘说什么,听到这句话,突然笑了起来,用温和的眼神打量着林盈袖,“林家妹妹识文断字,去书房也能帮得上二爷的忙。况且,家中的事情难道还要经过你一个妾许可不成?” 赵姨娘面色有些讪讪的,但也不好反驳,毕竟,再怎么说她只是个妾室。 “论才学,咱们太太当初可是出了名的才女,又是国公爷和翁主家的千金,就是老太太也要让您三分。若非身子不好——”王姨娘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盈袖,“哪有林家妹子的今天!” 这个让字用的好,做儿媳妇的哪怕是公主,国礼之后也要对公婆执行媳妇该有之礼,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娘家全族的名声也会被带累。 王红衣这话分明在说周氏倚仗娘家的势力,连婆婆都要避让。 “夫君少年有为,我这个做妻子的自然跟着沾光。”周氏坦然一笑,对众妾室道:“你们自然也是,自古妻贤夫祸少,妹妹们和睦相处,齐心协力伺候好二爷,让他安心为朝廷效力,咱们本分做好了老太太自然礼重。” 赵姨娘强扯出一抹笑来,“太太之前不是说,不让女眷到外书房去,这会子林家的公然搬到外书房住?太太不怕她见了外男丢丑?” 周氏有些不耐烦,“二爷安排的,连我都说不上话,既然赵家的你觉得不妥,你自去和二爷说去。何苦拿我当枪使?” “哥儿,姐儿给太太请安。” 奶娘领着一对双胞胎过来,两个孩子有模有样地给周氏请安,众妾室齐齐问了哥儿姐儿好,方才坐下。 两个孩子进来之后,周氏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孩子,“阿娘,爹爹说改明儿给我请先生念书,妹妹也要去吗?” 按规矩,男女七岁不同席,哥儿明年就该搬出内宅去,周氏心里发酸,人在内宅里还能时常见到,若是搬到外头去,见面可就难了。 “妹妹也会有先生教学,你们两个昨儿是不是又缠着爹爹给你们买玩意儿?” 哥儿不说话,手捂着脸从指缝里偷看周氏有没有生气,姐儿朗声道:“爹爹每日出去,我们好生羡慕,奶妈妈说我们小人儿不能随便出去,我和哥哥就想知道外头是什么样的,这才央求爹爹给带些玩意儿回来。” 周氏故意板着脸训斥道:“胡闹,爹爹每日忙于公务,何等辛苦,往后要什么叫下人去买就是,再不许缠着爹爹,知道么?” 赵姨娘看着周氏一双儿女,心里又是恨又是羡慕,她是裴垣身边的第一个女人,只因主母尚未进门所以才没有名分。等到周氏进门后,指着打小的情分,怎么也比一个初来乍到的正室强。裴垣每次到她房里过夜,周氏便赐息子汤,连老太太都站在她这边,说庶子女不能抢在嫡出前头。 好容易熬到周氏诞下嫡子女,偏偏周氏落下病根,裴垣为她的病也不大到后宅里来,所以家中几个姨娘通房竟然没有一个诞下子嗣。 “听说昨儿哥身子不好,今儿觉得怎么样?为着你太太生好大的气,把新来的姨娘关起来——哎,林家妹妹,我记得你该是禁足才对。”赵姨娘故作嗔怒,摆出一副当家人的架子,“这我可得说你两句了,虽说你是新人,得二爷喜欢,也不能不守咱们府上的规矩。” 说罢,回头看着周氏,微微屈膝,低眉顺眼轻轻地说道:“我记得前年,太太罚了王家妹妹禁足,因二爷叫她去,太太说坏了规矩,让王家妹妹在上房跪了半日。那林家妹妹如今该如何处置呢?” 第15章:争锋 王姨娘眉心一跳,赵姨娘这话可说的轻巧,林盈袖是周氏弄来的人,又刚入了裴垣的眼。赵姨娘故意提起她的事情,这是拿她顶缸,万一裴垣不高兴,她便推在自己个身上。 “瞧赵姐姐说的,咱们太太是没分寸的人?你何苦非要揭我的短。”王红衣气红了眼圈,用扇子挡着自己的脸,做哭泣状。 林盈袖是一早得到周氏的吩咐才出的门,但此时她若说是周氏让她出来,周氏下不来台定不会饶了她。 思来想去,起身跪下,“太太,并非是妾身不守规矩,今儿一早二爷让我和太太说到书房伺候的事儿。妾身不敢违背二爷的意思,请太太处置。” 哥儿早听的不耐烦,让香草带他到花园里捉蝈蝈,只姐儿在周氏身边,周氏一向不避讳御下之道,也不介意让姐儿见识后宅妇人之见的明争暗斗。 “阿娘,我不小心把绢花弄坏了。” 周氏见姐儿手里的绢花拆的不像样子,只噌她:“这可是宫里做出来的花儿,白糟蹋了好东西,罢罢罢你一个小人儿哪里懂得,坏了无事回头让你奶妈妈再拿些过去就是了。” 姐儿扑到周氏怀里撒娇撒痴,周氏哄了好一会儿的孩子,因下人送茶进来,才抬起头,诧异地问众人:“你们还没回去?” 赵姨娘知道周氏装傻,气的咬牙,脸上陪着笑脸,阴阳怪气地道:“我倒是无所谓的,不过白担一个当家的名头,就是怕别的姐妹不服气,说这家里偏私。” 周氏轻轻拍着姐儿的背,漫不经心地道:“你也知道你当家,这些小事平时你都越过我,今儿跟我装憨?你说按规矩来,谁又能说你半个字,得罪人的事想起我,换你你做这个傻子?” 周姨娘说屋里还有针线活儿没做完,告辞先走。王姨娘也跟着起身,临走前却又故意朝赵姨娘说了一句,“太太不是说了么,让你按规矩来,你若做的不当,让外头说咱们没规矩,看你怎么样!” 因赵姨娘时常随自己的性子来,周氏抓着就在裴垣面前告状,说坏了规矩,让人家笑话。今儿这句话还给周氏,看她怎么护着自己的心腹! 林盈袖也不傻,巴巴地在这里等着挨罚,跟着起身告辞,“太太,二爷晌午便回,我若去晚了仔细二爷怪罪。”说着朝赵姨娘摆了个和善的笑脸,“赵家妹妹慢慢想怎么处置我,想好了派个丫鬟婆子到外书房告诉我一声,我一定遵守家规。” 说完脚底抹油开溜,明显是赵姨娘、王姨娘和周氏杠上,周氏是正室还捏着她卖身契,王姨娘有婆婆撑腰,赵姨娘是裴垣的青梅竹马。无论哪个,都不是她得罪的起,还是走为上策。 离了周氏的院子,采苹长长地送了一口气,追着林盈袖埋怨地道:“小姨奶奶,你瞧你,才进门多少日子,太太罚不算,连赵姨奶奶也说罚说跪的。” 林盈袖但笑不语,这还是刚开始呢!往后有闹腾的时候。“不值得什么,我知道你们跟着我担惊受怕,太太赏了我不少好衣裳,我寻一套赏你了。” 采苹这才欢喜起来,先送林盈袖到书房去,书房后边有三四间屋子,原本是给伺候裴垣几个丫鬟住的,现在林盈袖搬了来,便让出两间屋子给林盈袖,剩下两间给了丫鬟们暂且住着。 伺候这里的丫鬟一个是蓉儿,生得有七八分颜色,说话爽利,最得裴垣喜爱。林盈袖来她主动帮着丫鬟收拾屋子,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 林盈袖从丫鬟的口里才知道这丫鬟也是周氏安排过来的人,另一个叫绿芙的,大概双十年华的模样,生得娇媚婀娜,是赵姨娘的侄女儿。 赵姨娘打小卖到侯府,认了老太太陪房为干娘,绿芙就是那老陪房的孙女,因生的有几分姿色,赵姨娘从府里带出来指望着她能帮着固宠。 绿芙倚着门槛看着下人忙活,心里早积了怨气,毕竟林盈袖的位置摆在那里,只瞪着蓉儿尖刻地道:“咱们是伺候二爷的人,就是太太也要高看,一个姨娘也值得你上赶着巴结?我看你是指望着新姨娘提携,只怕她没有这本事!” 这话说得十分露骨,是人都能听出来,蓉儿撇嘴道:“绿芙,这里交给小姨奶奶照管,是二爷吩咐的,我不过帮着收拾,也是替二爷分忧,提携不提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做丫头的本分!” 绿芙的脸红似滴血一般,尖着嗓子道:“丫头也要看是谁的丫鬟,鸦雀捡着旺处飞,仔细跌了自己个儿。” 林盈袖知道绿芙是为赵姨娘出气找麻烦,外书房是裴垣的地方,别看这里都是女眷,少不了有裴垣的人在,绿芙的性子裴垣是知道的,她初来乍到和丫鬟吵吵传到裴垣的耳朵里,她成什么了? “绿芙姑娘是老太太陪房的孙女儿,二爷另眼相看收做屋里人,我也没使唤你,绿芙姑娘何苦生这么大的气?或是我哪里不好,一会儿当着二爷的面说清楚,果真是我的错,我给姑娘赔礼去。” 绿芙见林盈袖说话,立刻放下帘子,回自己屋里生闷气不提。 晌午时,厨房送膳食过来,比昨天多了两个菜,用的米饭也是和周氏一样,林盈袖便多问了一句:“我记得姨娘的份例不是这样,是不是搞错了?” 厨房的下人悄悄回道:“这米饭只有主子们才有,小姨奶奶的是咱们厨房私下孝敬,这碗酸笋鸡尖汤是太太赏的,这个什锦如意糕是外书房的份例,姨奶奶往后想吃什么只管和奴才说,使不着官中,也不必担心太太和其他几位姨奶奶闲话。” 等人走了,采溪才解释道:“这些人是咱们奶奶入了二爷的眼,上赶着巴结。姨奶奶且看着,得了脸什么好东西都会有。” 饭才吃到一半,前厅的嬷嬷过来唤人:“二爷回来了,哪位过去伺候着。” 丫鬟忙忙地将林盈袖拉起来,才到门口,蓉儿和绿芙两个也都出来了,绿芙一改之前的泼皮样儿,陪着笑脸大声说道:“伺候主子是咱们丫鬟的本分,小姨奶奶您还是回屋里等着别人伺候去,可别作践自己,让人笑话。” 第16章:书房伺候 绿芙抢在林盈袖前边先进书房的门,手里捧着茶走到裴垣跟前,娇滴滴地唤了一声:“爷——”那声音像是和了两斤蜜糖似得,甜的腻人。 裴垣没有接茶,直接无视绿茶,问了一声:“我不是叫了人来这里伺候。” 绿芙没死心,正要说话,林盈袖将准备好的青梨汤端着,刚好走进来。 裴垣让蓉儿将汤端来,对林盈袖说道:“安排你进裴府的人难道没告诉你,我不喜欢喝甜汤?” 林盈袖咬着唇,心里有点委屈,周氏安排她给裴垣做妾,别的什么也没说过。 绿芙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她故意瞥了林盈袖一眼,跟在裴垣的身后,“爷,她一个新来的,什么不懂,还是让奴婢伺候您。” 裴垣没有拒绝,只是眼有意无意在林盈袖身上扫过,此时她正和厨房里的丫鬟婆子一起摆放桌子,每一样菜都亲自检查过。 安排以后才进里屋请示:“二爷,饭已摆好,请二爷示下。” 裴垣看着林盈袖这幅做错了事情的小媳妇模样有点想笑,端起林盈袖奉上来的甜汤,尝了一口,甜而不腻,十分爽口。 裴垣喝了半盏才放下,只身上的燥热消退了不少,“汤不错,明儿再熬些准备着。” 林盈袖抬起头来,眸子里闪烁着光芒。 裴垣走过她身边时,宠溺地揉揉她的头,“走,吃饭去。” 裴垣入座,林盈袖如木瓜一般站在那里,她记得妾室应该遵守的规矩,主子坐着她只能站着。 “坐吧,别这么拘束,你也算是这府里的主子。”林盈袖这样,裴垣有点别扭,妾不像妾,丫头不像丫头。 林盈袖也感觉自己是紧张过了头,她是做好了给人做妾的打算,但如果是裴垣就另当别论。裴垣于林盈袖而言,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二爷,今儿赵姨奶奶说,她坏了府上规矩,因着在您这里,不好处置。”绿芙有些不甘心,赵姨娘交代的事情没办好,往后她在裴府更无立足之地。 裴垣只顾着吃饭没有说话,周氏选了林盈袖为妾室,不单单是伺候床笫,还有府上管家一事。赵姨娘、周姨娘出身低微,王姨娘是老太太的亲信,唯独林盈袖是聘来,让她当家,谁都无话可说,现在首要是,她有没有压制住底下人的本事。 林盈袖上辈子受够了窝囊气,这辈子如何肯再受? 她指着汤对绿芙道:“给我盛一碗来。” 绿芙顿时怒了,只当着裴垣的面不好发火,轻瞥了林盈袖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林盈袖将碗重重地一放,冷声斥道:“耳聋了不是?主子说话也这样,可见是个刁奴!” 绿芙见林盈袖骂她奴才,恼羞不已,毫不相让,“我是奴才,你也比我高贵不了多少。我是干干净净卖到这府里做丫鬟的,你不过是府里买来以色侍人的货色......” 蓉儿向后退了一步,轻轻扯了绿芙的袖子,朝她摇头,示意她别再多说。 裴垣依旧充耳不闻,对妾室和通房的吵闹并不制止,他倒要看看这个林盈袖是否有周氏夸的那般好。 林盈袖不恼不怒,只吩咐身边的丫鬟:“去请太太身边的王大娘示下,就说府上丫鬟顶撞我,还当着二爷的面大呼小叫该如何处置。” 虽说林盈袖出身寒微,上辈子就是到死也没做一天官太太,更别说御下之道,不过她知道,她若是跟绿芙吵下去,只怕无错也成有错的。 何况,她一个做主子的,和丫鬟吵的脸红脖子粗,不责罚,往后这府里岂不是谁都能和她吵闹? 绿芙冷哼一声,依旧不理林盈袖,反倒挤在裴垣身边伺候去,裴垣吃了个半饱放下筷子,见林盈袖起身,只让她坐下吃饭,不必多礼,连看也没看绿芙一眼,往书房去。 林盈袖继续用饭,她还是长身子的年纪,上辈子嫁到唐家去,唐家婆婆经常挑刺罚她不许吃饭,饿了许多次也饿出了毛病。 不多时,小丫鬟来回林盈袖的话,“太太吩咐,不管哪个丫头敢不听您使唤,只管叫小厮拉出去打,不必事事以示。” 林盈袖站着听话,随即陪着笑脸,柔声道:“这倒是我的不是,太太身子不好,不该拿小事去烦她,只是我不是让你回管事大娘,如何回了太太?” 小丫鬟不说话,一会儿王喜家的带了两个粗使的嬷嬷来,叫绑了绿芙出去打。 绿芙急了,跪在书房门口求裴垣饶恕,里头没有声音,林盈袖见绿芙只管哭求,便呵斥道:“二爷在里头批阅公文,你不说安安静静的,反倒吵嚷,还不快给我出去跪着。” 绿芙恨得咬牙,当着裴垣,又不敢再和林盈袖分辨。 王喜家的不耐烦,叫人将绿芙拖了出去,又悄悄对林盈袖说道:“二爷让您来外书房伺候,若您老和这些小丫头闹,惹二爷不高兴,太太也会不高兴的。” 林盈袖眉心一跳,果然如此,还好她没再和绿芙吵下去,不然今儿这顿打也轮到她头上。 打发走王喜家的,林盈袖亲自在廊下煮茶,这煮茶的手艺还是她上辈子替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先生洗了一个月衣裳换来的。以前想着唐墨行夜里读书,怕他困耽误读书,特意去学来的。 裴垣尝了一口,虽口感一般,喝下去却觉脑清目明,“你这茶是怎么煮的,味道和我平时喝的不一样。” 见裴垣欢喜,林盈袖也欢喜了,松了一口气道:“是家父夜里读书,我怕他困乏,跟人学来的,煮茶的时候加了少许薄荷叶子,甘草和乌梅。” 裴垣来了兴趣,端起茶又多喝了两口,“想来你应该会研磨,过来帮忙。” 林盈袖答应一声,一旁替裴垣研磨,也不多话。 大约两个时辰以后,裴垣批阅完公文,林盈袖乖巧地站在裴垣身后,替他捏捏肩膀,力道微微重了些。 “二爷忍着点,按完以后明日肩膀是不是发胀?二爷平日坐太久,很少运动肩膀和脖子,所以有些硬。” 第17章:孤立 裴垣的肩膀虽然按着疼,但那种胀痛的不适感却减轻不少,倒是看不出来这小女娃儿还懂得这个,怪不得周氏极力推荐。 原来裴垣并没有把新进来的妾侍放在心上,左不过和家里别的女人没太大区别,不想她倒是个懂事的,只是太过老道,倒不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你可想你阿娘和兄弟?” 明显肩膀上的双手停顿了一下,裴垣接着道:“那天我跟着去你家看过,原本给你玉就想让你卖了度日,我再把玉赎回来,不想你竟然没卖。” 林盈袖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家里贫寒,置办不起嫁妆,弟弟和阿娘还要过活。即便给人做正室,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娘和弟弟饿死。” 答非所问,却让裴垣看懂了身后少女的骨气,到底是读书人家的孩子,有这份气度和见地。 “二爷,我这样的人就算和人做正头夫妻,也不过是下地耕种,侍奉公婆丈夫,清苦忙绿一生,若夫婿有出息了,我这样的妻子岂能匹配?若没出息,不过是饿死家中罢了。再说,我嫁了人,我阿娘和弟弟怎么办?” 林盈袖眼圈泛着红,眼泪却不曾落下,有些事要适可而止,大户人家纳妾为的是图自己开心和生育子嗣,若是成天哭哭啼啼,反而会令人厌烦。 裴垣沉吟了半晌,回过头,四目相对,林盈袖红着眼,脸上暂开笑容。心不由得抽痛,在裴垣看来,林盈袖心里明明有太多割舍不下,却仍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 “明日是你过门第三日,该回门的日子,你......后日我陪你回去看看你阿娘和弟弟可好?” 裴垣心疼,原本是打算明日陪林盈袖回门,话到嘴边终恢复理智,准林盈袖第四日归宁,算是全了她思念亲人的心思。 “真的吗?”林盈袖一脸恭谨,心里却有些雀跃,水灵灵的眼巴巴地望着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和期盼。 裴垣忍着笑,声音出奇的温柔,“我自是不会骗你,只是你可不许和别人说,要是家里因这事闹起来,我可保不了你。” 林盈袖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上辈子三日归宁,唐家不许她回去,说林家才死了人,晦气! “谢谢二爷,我定不会和别人说一个字。以后,我......会好好伺候二爷。” 裴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我记得你会写字,帮我把这个抄一遍,我去看看你太太和哥儿姐儿。” 林盈袖点头答应,别说裴垣只让她抄写东西,就是把整个书房的书全部抄写下来,她也乐意。 裴垣看她睫毛颤抖,肌肤嫩的仿佛初生婴儿,忍不住伸手点了一下林盈袖的额头,脸上满是笑意,“家里就属你和小狮子最乖了,准备晚饭,我今晚歇在书房。” 林盈袖虽然不懂,还是乖巧地点点头,送裴垣到门口,看着人走远了才回去抄写裴垣交给她的文章。 采溪送茶进来时,林盈袖忍不住问了一句:“小狮子是谁?” 采溪表情有些奇怪,“是二爷养的看门狗,最是和二爷亲,老远见到二爷便摇头摆尾,别人来了理都不理的。” “噗——” 感情在裴垣眼里,她竟然只能和一条看门狗相提并论! 茶喷了采溪一脸,采溪抱怨一声,跑出去洗脸不提。 抄写完文章,林盈袖伸了个懒腰,问了时辰,快到了给周氏请安的点,换了身华丽的衣裳,赶紧到上房伺候去。 即便内心里一万个不想做妾室,可林盈袖不得不接受现在的身份,而且谨守妾礼,若是她做出一副逼良为娼的视死如归样子,别说惹裴垣不喜欢,就是周氏那关也过不了。 除了周姨娘,别位姨娘都没有过来,通房除了绿芙,其余人也都到了。 “给太太请安。” 周氏摆摆手,林盈袖站在周氏身后,和周姨娘一样。 “绿芙丫头怎么没过来,我还以为她跟你来的。” 林盈袖出门时见绿芙的房门锁着,还以为先来了,不在周氏房里大约在赵姨娘屋里告状,便回周氏的话:“今儿绿芙在二爷跟前跟我吵嚷,我怕叨扰二爷,叫管事的责罚一顿。想是心里不舒坦,跟府上哪个小姐妹诉苦去了。” 周氏没在过问此事,只让林盈袖约束好丫鬟,不许在二爷跟前争宠吵闹,惹二爷不高兴。 没多时王姨娘也来了,见林盈袖在周氏的炕上坐着,便酸溜溜地说了一句:“林家妹妹如今得意了,有太太撑腰,连二爷也要高看一眼,不过你也别得意忘形了,裴府可不是什么小可人家,该有的规矩和礼,妹妹可别忘了。这才刚开始,往后要得了宠,岂不是连太太都不放在眼里了?” 语气里的酸味,满屋子里都闻得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正妻,在教训不懂事的小妾呢! 林盈袖不理王姨娘,继续和姐儿做针线活。 周氏厉声斥责道:“王家的,你满口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看你是越老越没规矩,老太太选你给二爷做妾,可不是让你做婆婆!” 当着林盈袖和一屋子的丫鬟媳妇被周氏训斥,王姨娘只觉得得脸上火辣辣的,悻悻地住了口,勉强勾起一个笑容来,脸上强扯出一抹笑容,跪下向周氏赔礼,“妾身胡言乱语,太太别放在心上,原谅我一次吧!” 周氏继续训斥:“你是二爷身边的老人了,不说体体面面的,反倒和新人争风吃醋,还好这里没人,倘或传出去,岂不是连老太太的名声也叫你弄坏?” 周氏一口一个“老人”,王姨娘气的险些没晕死过去,她还不到二十七的年纪,怎么就老了? 林盈袖只装作没听见,悄悄问姐儿,“好姐儿,哥儿闹肚子可好些了?” 姐儿一脸奇怪,像是不知情一般,她扭头看了一眼周氏,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呀!要不你问奶娘或者是我阿娘?” 林盈袖心下觉得奇怪,也不好多问,只能作罢,又听见周氏吩咐王姨娘,“给林妹子道歉!” 王姨娘脸色惨白,怒瞪着林盈袖,眼里喷火,恨不能即刻将林盈袖拉下炕,狠狠地打一顿。 “姐姐失言,妹妹勿怪!” 王姨娘忍气吞声给林盈袖道了歉,她背后有老太太没错,可老太太远在京城,也是远水救不得近火。 林盈袖淡淡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家姐姐言重了。” 这个礼她不受也得受,明知道周氏是借着自己发落王姨娘,目的让她得罪裴垣身边所有的妾室,她在裴府孤立无援,只能依附周氏一个。 现下就算她和王姨娘解释清楚,不见得王姨娘会真心接纳自己,倒不如老老实实听从周氏安排,至少能在府上好过一点。得罪周氏,可不止孤立无援这么简单! 第18章:请示 王姨娘狠狠地剜了林盈袖一眼,这笔账她记住了。 赵姨娘每次请安都是最迟的一个,周氏也不去怪罪,赵姨娘当家实物繁忙,来迟了也是应该。 请过安后,赵姨娘只轻飘飘地看了林盈袖一眼,向周氏回道:“有件事,妾身不敢擅自做主,请太太示下。” 周氏觉着奇怪,“往日哪怕是天大的事情,你都擅自做主,今儿倒问起我来。且说说,什么事情。” 赵姨娘仿佛没听懂周氏的嘲讽,端起茶沉吟片刻之后,又放了下来,“是咱们老家二老太太着人提的亲,袁家长房二哥儿,年纪与咱们姑娘相仿,且又是世交,妾身实在不敢做主,不知该如何回二老太太的信,还请太太示下。” 袁家二等侯,与裴家家世相当,只是袁家并不受当今重视,袁府世子只任一六品闲职,与正三品盐运使的裴垣简直天差地别。 这样的亲事裴家不会答应,周国公更不会答应。 但二老太太最难缠,要是拒绝弄不好一顶不敬长辈的扣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这倒是个难题,周氏让奶娘把姐儿抱回去,人走后让妾侍们都过来坐下,问起众人,“驳回了怕二老太太脸上过不去,这门亲事别说我看不上,就是二爷也不会答应。只是该怎么和二老太太说才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周姨娘先开了口,“要不然,就是姐的婚事由长辈做主,让二老太太问府里长辈去?” 周氏没理会,转而直接问林盈袖,“林家妹妹,你怎么看?” 几个妾室听到这句妹妹,心里如平添了一根刺,同样是妾,在周氏面前她们是奴婢,凭什么林盈袖就是妹妹? “太太,二老太太和袁家是什么关系?” 周氏摸了下自己的鼻子,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问赵姨娘:“二老太太和袁家是亲戚?” 赵姨娘只笑了一下,“太太真是贵人多忘事,二老太太的女儿给了袁家四房,袁老太太福气好,有四个嫡子,这四房虽然不能继承爵位,却是老太太最宠爱的,一家子也住在侯府上。” 林盈袖心中了然,袁家老太太在时,袁家四房还能在侯府住着,只怕老太太没了,二老太太为了女儿女婿,便保了这样的大媒。 “这个事情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就像刚刚周家姐姐说的,推到长辈头上。咱们老太太和二老太太是妯娌,家中大事瞒不过去,不若说亲家老太太曾经说过给大姐儿许亲。咱们二爷放了外任,通信不便,就怕那边老太太定了亲事,消息还在路上,当然这个恶人太太做不得。” 赵姨娘听着这话,知道林盈袖故意点破她那点小伎俩,也不气恼,缓缓地站起身来,对周氏说道:“太太,不是妾身不愿意做这恶人,姐儿的婚事,岂是我一个妾能做主的,还望太太体谅。” 林盈袖解释道:“赵姐姐别多心,我并非说您,姐姐是当家人若是得罪了长辈,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若这样,这信我来写,我一不当家,二没资格给长辈请安,二老太太就算恨也挑不到刺。” 周氏赞许地点点头,才要说话,只听见王姨娘反驳道。 “你也知道你是新来的,怎么就知道太太娘家人的事儿。” 林盈袖嘴角噙着笑,“自家主母的事情都不上心,怎么在太太手下做事呢?至于回话,我自然不会说是太太的意思,家里能做姐儿主的人还有。” 周氏听懂了林盈袖的意思,刚好她在书房,便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家里这许多人,还就你能为我分心。” 林盈袖谦虚了几句,心里一阵发寒后怕,周氏这样抬着捧着,是怕她树敌太少啊! 周氏和几个妾没说上几句话,便打发她们回去,林盈袖走在众人后面,看着大家走远才转身回去。 “太太,我卖身的银子让二叔一家贪污,阿娘和弟弟无人照顾,想求太太一个恩典,准我后日回娘家一趟。”虽得到了裴垣的许可,不过她的小命攥在周氏手上,自然还需回命周氏一声,周氏把她架在火上烤,这点小事想来不会明着拒绝。 周氏咳嗽了几声,香草替她拍着背,不禁埋怨林盈袖,“小姨奶奶难道不知道,家中妾室不许随便出门吗?” 周氏摆摆手,示意香草别说话,半晌气匀了,“你一片孝心,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需得回过二爷,你在书房伺候,倘或二爷回来不见人,我也不好说。” 林盈袖道谢出来,走在门口听到里头不知道是香草还是那个在说话,“她不过是您买来的姨娘,小命在您手上,叫她做什么敢不听话?您何苦这么抬举她。” 后面说什么林盈袖不敢再多听,快步回书房去。 日渐偏西,暑热难奈,两个丫鬟都嚷着要打井水擦身,林盈袖倒觉得没什么,前世这个时候她还在地里做苦力,直到傍晚时分回去还要给公婆做饭。 她在屋里挑了几匹布料,两套衣裳,文房四宝一套收拾装好预备着回娘家。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赵姨娘派人传话来,让林盈袖在院子里跪上半个时辰,作为惩戒。 两个嬷嬷盯着,林盈袖觉得好笑起来,这个时辰派人过来,想必裴垣在赵姨娘屋里午睡,算定了她求情无门。“你们姨奶奶可回过太太了?”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眼前不过是个身子还没长全的小女娃儿,即便有周氏撑腰,这么小人儿她们吓唬几句只怕话都说不全。二人挺直了腰板,下巴朝天,趾高气昂地道:“小姨奶奶是新来的,怕是不知道我们这里规矩。家中凡是都咱们姨奶奶说了算。至于太太么,她管得到的事情,赵姨奶奶也能管,太太管不到的,赵姨奶奶还能管到。小姨奶奶,我劝你别自找苦吃!” 林盈袖听了这话气笑了,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团扇拍在桌上,冷眼犀利地在两个婆子面上扫过,“这话是你们说的,还是赵家的说来?” 两个婆子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赵家的也是你能叫,别以为叫你姨奶奶,真当自己是主子了不成?你是过了门,没圆房连通房都不如,在我们面前瞎充什么主子!” 林盈袖冷眼看着两个正在卷起袖子一副要教训她的模样,坐直身躯,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我还不知道裴府的规矩是这样的,早知道——” 第19章:打发绿芙 两个婆子只当她怕了,冷笑两声,“现在知道也不晚,自己出去跪着,别让我们动手,那时候可有你受的。” “怎么,你们两个还能打我一顿不成?”林盈袖装出一副心虚的样子,捂着胸口,“你......你们要是敢动手,我非告诉太太不可。” 两婆子脸上堆着笑,阴阳怪气地道:“那就看你老实不老实了,若不听话即便是太太也护不了你。” 林盈袖叹息一声,一脸委屈地道:“我也没说我不听话。”说完起身,才走出房门,就见绿芙和另外一个通房正站在廊下嗑瓜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林盈袖心中了然,回头对身后的嬷嬷道:“二爷说了,让我替他抄写文章,你们不想二爷知道,去书房抬了桌子出来,我跪着抄写,二爷晚些回来就要用的,耽误了你们赵姨娘也吃罪不起!” 两个婆子变了脸色,“你说的是真的?” 书房后院和后边的耳房之间有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中有一小小的池子,池中养着各色金鱼,当中一处小小的假山,假山一侧掏空种了几株翠竹,因此院中并无遮阴之物。 赵姨娘选这个时辰让林盈袖罚跪最好,裴垣不在家,此刻虽不是最热的时候,林盈袖在屋子里正凉爽着,突然暴晒,必定也会受不住的。 赵姨娘的心思,林盈袖如何不知道?文章也没说必须今儿抄完,不过是找个借口。她的身份和赵姨娘相当,今儿要是被罚了,往后这府里的姨娘谁都可以找机会欺负。 上辈子她忍过,让过,依旧没有好下场,这辈子她决心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做人。 “要不,你们问二爷去。” 量这两个婆子也不敢去问裴垣,林盈袖眼波流转,似无意的低笑了一声,“今儿的事情晚些时候该好好和二爷说道说道,让他也知道这府里奇奇怪怪的规矩!” 两个婆子脖子一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手,又不敢就这么回去交差。 这两人该怎么回自家主子,林盈袖管不着,绕过小池塘直接去了书房里。 晚饭的时候裴垣还没回来,不过后院传来一阵吵嚷声,采溪端茶进来,一脸畅快,“姨奶奶还不知道吧!二爷生气,训斥了赵姨奶奶,还把绿芙给打发了出去嫁人。” 林盈袖觉得奇怪了,从今儿用中饭裴垣的态度,应该是宠着绿芙才对,不然也不会纵容她吵闹。怎么这会儿把人打发走了? “是不是有别的事情?怎么在上房里没听太太说。”林盈袖没和周氏告状,跟前有个蓉儿是周氏的人,这里的一举一动周氏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周氏知道不处置,说明根本不在意,她又何必多嘴呢? “没有别的事情,二爷让裴嬷嬷狠狠地教训赵姨奶奶一顿,说她不会当家,连内宅都管不好。二爷这是替姨奶奶您出气呢!” 林盈袖没再说话,继续写字,晚饭让再等等,先预备热水。 果然一会儿裴垣回来,蓉儿伺候着洗了澡才进书房,两人一同用饭,林盈袖故意问道:“听说二爷把绿芙打发了出去?” 裴垣没说话,身后的蓉儿一脸严肃,轻声回道:“绿芙不懂规矩,本该当家人亲自过问,偏偏赵姨奶奶不过问不说,反倒在二爷跟前说小姨奶奶您不体面,和丫头吵架。” “罗唣!我看你也想出去是不是?” 蓉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站在林盈袖身后布菜不提。 用过饭,林盈袖有些懒怠,在临窗下的躺椅上睡下,裴垣检查了林盈袖抄写的文章,字迹工整,倒是和上次写的不同。 拿了文章走在林盈袖身边,将人推醒,“你这柳体是谁教你来?上次我看你写的是小楷,你还会多少呢?” 林盈袖睡眼朦胧,慵懒懒地答道:“小楷是寻常人最喜欢的,我和爹爹平日替人写信,所以学了小楷,我自己还是喜欢柳体,二爷若是喜欢小楷,我这就重写。”说着就要起身。 裴垣按住了林盈袖的肩膀,不让她起来,“我随便问问,柳体挺好的,难得你这年纪字能写成这样,很不错了。” 林盈袖谦虚地笑了一下,她的字也就那样,说多好那是骗人的。从懂事起,就想着怎么赚钱养家,写字不过是为了帮着林秀才抄书,并没有认真去写。 “好了,别吃饱就躺着,陪我出去逛逛消食。” 林盈袖赶忙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平日劳作惯的,突然无所事事,反而不习惯。 裴垣笑了一下,领着林盈袖出门,裴府内花园极大,只是去内宅里,府上的姬妾丫鬟怕又不得安生。 外书房和内宅隔着一道墙,一个小小的角门入夜都上了锁,外书房前边是整个裴府正厅,接待男客所用,旁边是客房和下人房,没什么可逛的。 林盈袖低着头跟在裴垣身后,不多说一个字,她是有心讨好裴垣,让自己在裴府的日子好过点,只是裴垣性子有些冷,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讨好。 不知走过几道门,绕过一道围墙便到后门口。 “嗷呜——” 林盈袖只觉眼前一黑,一个巨大的黑影朝她这边扑来,吓得嗷一声躲在了男人的背后。 大黄狗前腿搭在裴垣的身上,尾巴扇起地上的尘埃。 男人一脸宠溺地摸摸狗头,哄了大黄狗好久,狗才将前腿放在地上,一脸警惕地盯着林盈袖。林盈袖心跳猛地加速,双手死死地扯着男人的袖子。 小时候替大户人家浆洗衣服,被地主家的傻儿子放狗追咬,跑了好几里路,吓出了毛病来,所以特别怕狗。 裴垣看着身后缩的跟小猫似得,不由得笑了起来,声音出奇的温柔,“小狮子,别吓唬她,她是爷书房里的女书童。” 大黄狗像是听懂了似得,叫唤两声。 林盈袖吓得不敢动弹,就这狗一口能咬断她的小胳膊小腿。 “走,你别过来——” 大黄狗嗅了嗅林盈袖,有些委屈地呜咽两声,用头蹭蹭裴垣。 “裴垣,你快让它走开,不然,我就死给你看!”林盈袖怕急了,身子僵在那里,她想跑,又不敢跑,生怕这狗会狂追自己。 毕竟,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 第20章:找茬 裴垣哭笑不得,让小厮将小狮子带下去,揉揉林盈袖的脑袋,叹息一声说道:“小狮子是十年前跟的我,那年我落水,掉冰窖里,是小狮子救的我。” 林盈袖泪光盈盈,看着小狮子远去的背影,仿佛又没那么可怕了,“真的吗?狗不是只会咬人嘛!” 裴垣唇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狗只知道忠心于自己的主人,狗怕水,它没想过自己会淹死,只一心救主,比人强多了。” 林盈袖点点头,“以后我每天给小狮子准备好吃的,给它做新窝。” 裴垣松了一口气,欣慰地拍拍林盈袖的肩膀,“走吧!早些回去歇息,从明儿起,你就是我的书童。” 这一晚,裴府上下人等的眼睛都盯着外书房。 直到熄灯,大家才松了一口气,裴垣没有歇在林盈袖的房里,也没有歇在任何通房屋子里。 林盈袖起的格外早,先伺候裴垣用饭,然后才到上房去,谁知道今儿她是最后一个请安的,脸上有些火辣,请安时跪了半天也不见周氏叫起,心里疑惑是不是哪儿又做错了。 赵姨娘未语先笑,眉眼带着几分得意的味道,团扇遮着半张脸,“林家妹妹来的这样晚,我只当是昨夜承宠,看妹妹这模样,怕是孤枕难眠吧!” 说罢,几个通房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一个下巴微尖的丫头附和道:“我们一早等着给新姨奶奶道喜,连厨房也预备下,谁知道白操心了。” 周氏脸上也很不好看,淡淡的说了几句话,等人走了才训了林盈袖几句话。 走在花园里,府里下人们也是指指点点,林盈袖心里知道所为何事,也不放在心上,安心做好裴垣交代的事情。 次日一早,外头王喜请示,问林盈袖何时出门,林盈袖一脸茫然,裴垣昨儿还嘱咐她不要忘了今日归宁,谁知道一早裴垣出去。 给周氏请安时,说起回娘家周氏推口让回裴垣去。 没办法,林盈袖只得先回娘家,裴垣是答应过的,想来也不会怪罪。 按照裴府的规矩,姨娘出门带两个管事媳妇,四个婆子跟车,丫鬟两个,除了自己私自带回去的东西,府上也会准备一份礼物。 马车缓缓走过几条街,先到林盈袖二叔的宅门前,跟车的管事裴四家的敲门,很快二叔夫妇两个亲自出门迎接。想起上回林盈袖上门借银子,林二叔夫妇连门都没让进,还让下人撵走,这前倨后恭的态度真是叫人作呕。 林盈袖的马车进了大门方可下车,林二婶上下打量着林盈袖,看着她满头华丽珠翠,顿时眼红,酸溜溜地说道:“到底是官宦人家,就是一个妾也比寻常富贵人家的娘子体面。” 林二叔一脸讨好,知道妻子犯了轴,连忙朝她使了个眼色,“大侄女儿回门,不说好生接待,说这些做什么,快,袖儿上房请,我这就去请嫂子和侄子过来。” 林二婶领着林盈袖先到上房,小几前摆着各色干果,茶也是林二婶亲自捧了来,放在林盈袖面前,眼睛却从未离开林盈袖头上的金钗。 林盈袖装作没看见,只顾喝茶,林府的丫鬟过来伺候也不让。 林二婶脸上有些燥燥的,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姑奶奶如今是立起来,连自己的根本都忘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做这样的好人。” 林盈袖抬起头看了林二婶子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二婶数着几百两银子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给人做小受人摆布?” 林二婶瞳孔微缩,突而变恶,狠狠地瞪了林盈袖一眼,怒叱道:“林盈袖,你别蹬鼻子上脸,就算我得了银子又怎么样?也不想想你们一家子快饿死冻死,没有我,你以为你能进那高宅大户人家去?” 说完手捂着脸哭起来,林盈袖朝采溪使了个眼色,采溪会意,斥道:“少在我们小姨奶奶跟前来这套,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没见过?你是姨奶奶亲戚,可不是我们家太太的亲戚,不过和我们差不多。再敢闹腾,仔细讨打!” 林二婶便不吭声了,放下手,干脆一屁股在林盈袖面前坐下,抬头看着林盈袖,“我知道你现在是大户人家的奶奶,我们惹不起!那银子是我拿了,当初你只要几十两银子养活你阿娘和弟弟,该给的我给了,袖丫头你想仗势欺人是不能的。” 林盈袖放下茶盏,居高临下地看了林二婶一眼,淡淡地道:“我几时问二婶讨要这笔银子了?” 林二婶愣了片刻,随即笑拍下手,道:“我就知道袖丫头不是没良心的人。”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又骂小丫头不好生伺候着。 不多时候,林二叔将林氏和萧峰接到二叔宅里,两下相见,三人不禁抱头痛哭。还是林盈袖劝住,母子才收了泪水,林氏拉着林盈袖的手不放,“好孩子,你在那府里可还好?” 林盈袖点点头,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林氏和晓峰,“虽说是妾,那府里主子太太性子极好,夫君不过三十年纪,又是侯府出身。二叔办的不差,阿娘,你和弟弟怎么样?晓峰可进了学堂?” 林氏又哭了起来,念着林盈袖命苦,“虽如此,到底不如直接去唐家,好歹是正头娘子,不用看人脸色。” 林盈袖但笑不语,找别的话来岔开,可喜林氏母子现在有住处,再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阿娘,这是我写的几个方子。”林盈袖吩咐采溪和采苹守在门口,不许人偷听,继续对林氏说道:“虽说有二叔照看,到底不如自己手头有银子,这是胭脂水粉的方子,在西大街拐角的地方有个铺子要卖,只二十两银子,阿娘不若盘下来,做些胭脂水粉生意,多攒点银子,将来晓峰好入京科考。” 林氏犹豫了,林家是农出身,如何能自贬身份去低贱的商户? 第21章:谋划 “阿娘以为那些官宦人家的银子都朝廷给的?不还是靠自家的铺子产业营生,裴家就这里也是好几百口人,每日花销巨大,就夫君那点银子如何能够?” 林氏这才答应下来,语气温和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放心我会照办,刚才路上你二叔又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说让我置办几亩田地。” 林盈袖闻言淡淡一笑,记得上世唐家为唐墨行上学的银子发愁,还被唐大婶嘲讽,说她没有嫁妆可支持唐墨行,她去卖了自己的头发,加上卖了几分地才够。 便让林氏还和唐家来往,打听他们的地卖多少银子,价钱合适买下来,请佃户种地。 没说上几句话,林二叔亲自过来请嫂子和侄女们到厅上用饭。走的路上,林盈袖见林二叔战战兢兢,知道是怕她秋后算账,心里觉得好笑。 走过花园一处凉亭,林盈袖便说累,让坐下歇歇,也请二叔坐下,平心静气地道:“我也知道二叔的难处,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二叔外头看着轰轰烈烈,内里是什么也说不上。” 这话说进了林二叔的心坎上,叹息一声说当初不该贪图富贵。 “其实二叔要立起来也不难,一会儿我回去的时候,二叔只管和二婶把卖我的银子要回来,多置几亩田地放在晓峰的名下,自然我们母子也不敢贪图二叔的,不过是为了二叔后继做打算。” 林二婶和先前的夫婿有两个儿子,林二叔只林蕴玉一个女儿,上辈子林二叔想养活林晓峰,二婶只是不肯。 “有了银子,将来晓峰出息,二叔还怕二婶子辖制?” 林二叔恍然大悟,站起身来给林盈袖深深的鞠躬,他一直苦恼没有后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他这一房断了香火,对不起祖宗。偏偏自己是上门女婿,想纳妾也不能,不过是白帮着人家照看罢了。 “还是咱们袖儿想的周到,那就这么办吧!要来的银子一半买地,一半买铺子,全放在晓峰名下,赚的银子只给我两成就行。” 林盈袖也不推辞,她虽然有嫁妆,可那些东西要动用还得看周氏的脸色,还需自己手里有才行,若是好了还能把卖身契给赎回来。 林氏皱眉往四处看了看,有些茫然也有一丝不安。 她一个做嫂子的和小叔子合谋买铺子买地,还背着小婶子,倘或传出去怕是不好——她这小婶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儿。 林二叔仿佛看穿了林氏的犹豫,压低了嗓音说道:“嫂子现在有侯府女婿,还怕她一个土财主做什么?就算她娘家哥哥是做官的,比裴家的二等管事还不如。嫂子用不怕,这银子在晓峰名下,闹起来只说是侄女儿给晓峰置办,谁敢上裴府闹去?” 林盈袖虽然有些不耻借助裴府的势力,不如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商议定才往厅上去,刚上桌,下人跑来传:“快——裴姑爷来了,轿子就在门口。” 林盈袖闻言,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一丝感动,赶忙起身,不顾仪态提起裙角朝门口走去,老远看见裴垣穿着便服,跟着小厮的指引往内宅里来。 一旁的林蕴玉也跟着跑了出来,只一眼便看呆了去,裴垣头戴玉冠,一身月白色绣碧绿色竹纹的广袖大袍,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俊美的脸庞上噙着一丝温柔的笑容,好似一个绝美书生,只周身那种贵气却是寻常书生身上找不到的。 林盈袖走下台阶,感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呆望着裴垣。 裴垣伸手拉了林盈袖的袖子,故作亲密地道:“亏得底下人告诉我,不然我白回府里走一遭,你怎么不等我?” 林盈袖面上有些火辣,她以为裴垣不过是一句戏言,没想到他真会纡尊降贵地跑来林家,她的内心不知道有多欢喜,有多感动。 她只是一个妾,一个半奴而已。在她娘家人面前做出亲密的样子,无非是让林家人放心。 “这位是林娘子,晚生拜见。”裴垣朝林氏行了半礼。 林氏啰啰嗦嗦了好久,才屈膝道:“见过姑爷。” 林家不是裴垣正经的岳家,自然没有资格受女婿礼,半礼已经是抬举,林氏心里非但没有半点不悦,反而相当欢喜。 姑爷丰神俊朗,又是这等和气,想来林盈袖在婆家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林二叔和二婶子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全,倒是林晓峰落落大方,没有半点畏怯的样子。 “你还愣着,我可是中饭都没用就赶过来。”裴垣毫不避讳,和林盈袖说起了私房话,“你知道我公务繁忙,可不许跟我生气。” 林氏见状越发的欢喜,请裴垣到屋里坐,又嘱咐林盈袖,“还不快伺候姑爷到屋里用饭去——我们也不知道姑爷家的规矩,难道你要姑爷来一遭饿着不成。” 林盈袖虽然不好意思,也不好薄了裴垣的面子,请他到上房里。 桌上的饭菜虽然丰盛,比起裴家的来太过粗糙不堪,只盛了半碗汤,自己先尝了一口,才递给裴垣,低声说道:“虽然不怎么中看,味道还不错,你好歹尝尝。” 裴垣接过汤,喝了两口,菜也不嫌弃,每样都尝了点,也招呼林家众人一并入座用饭。 林蕴玉挨着林盈袖身边坐下,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裴垣的身上,有时候裴垣扭头过来和林盈袖说话,或一笑,林蕴玉脸上会多了一抹娇羞。 这些林盈袖都看在眼里,只不做理会。 裴垣时不时还会替林盈袖夹菜,两人虽一句话没说,那种默契在外人看来十分和睦温馨,当然林蕴玉除外。 用过中饭,林二叔早准备好了客房安排裴垣休息,林盈袖少不了跟着一起过去,等人走了,裴垣歪靠在床榻上,手上的折扇懒懒地摆动着,嗓音低沉,带着一种蛊惑的味道,“今儿我帮你这么大的忙,该怎么谢我?” 林盈袖面上绯红,将茶放在裴垣身边的小几上,尴尬地道:“我人都是你的,你要什么谢?” 裴垣暧昧的地盯着女人的面门,轻笑了两声,将折扇扔向林盈袖。 林盈袖接过折扇,替裴垣扇风,采溪进来点上香,带上房门,走到拐角出不巧林蕴玉打扮的花枝招展地过来。 采溪拦住林蕴玉不许她过去,“我们二爷和姨奶奶休息,不见外人,林姑娘还是回去吧!” 第22章:勾引 林蕴玉陪着笑脸,“这位姐姐,我方才听到里头有说话声,想必还未歇下,我过来找姐姐、姐夫聊聊天。”说着给采溪塞了一块银子,悄悄地道:“还请姐姐行个方便。” 采溪接过银子,拉了林蕴玉在一旁去说话,林蕴玉打扮的跟个西施似得,用脚趾头也想得到是想做什么。 银子虽好,可到底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采溪回头看了一眼禁闭的房门,对林蕴玉道:“好姑娘,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不敢,主子在歇息,谁敢去打扰?” 林蕴玉不以为然,裴垣刚刚在饭桌上看了她数次,必定是对她有情,只是碍于林盈袖才没有明说罢了。 若是她表明心迹,以她这样的容貌姿色,裴垣必定会迎娶她过门。往后诞下子嗣,说不定裴垣一高兴就立她为二房......想到这里,林蕴玉小脸绯红,拉着采溪央求道:“好姐姐,你帮我这一次,将来我若——必定重谢。” 采溪叹息一声,立刻林蕴玉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两根簪子插在采溪的发间,十分客气地说道:“姑娘的心思奴婢明白,只是我们家规矩大。不过,也不是没路子,姑娘不妨和我们姨奶奶说去,她引荐您,不是比我一个奴婢去说强许多?” 林蕴玉一想,觉得在理,便没再多和采溪纠缠,只是可惜了那两根簪子。 林盈袖等裴垣睡着了出来,把采溪和采苹叫在身边,一人给了一个荷包,荷包里有二两银子。这银子相当于她一个月的月例。 二人立刻给林盈袖磕头谢恩,还没起来,就听见林盈袖说道:“我知道你们是太太派来,伺候我一个姨娘委屈了你们。” 采溪向来嘴快,又懂得看人脸色,立刻答道:“我们是奴婢,能伺候姨奶奶是我们的福气,姨奶奶快别说这样见外的话。” 采苹咬着唇不说话,以往她们只是二等丫鬟,周氏身边也轮不到她们插手,且还要受大丫鬟们的气。现在派到林盈袖身边只做些细活,还有机会学着做针线,在采苹心里,跟着林盈袖比在周身房里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采溪不等林盈袖叫起,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挺直了腰板,脸上带了几分倨傲的笑容,“我们太太知道姨奶奶出身寒门,怕姨奶奶不懂得府上规矩,这才安排了奴婢过来,姨奶奶放心,奴婢一定会事事提点着姨奶奶。” 林盈袖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刚才我娘家二婶说准备了新鲜的水果,我看二爷不喜欢,便赏你了,自去领吧!” 采溪道谢下去,林盈袖亲自将采苹扶起来,让她在脚凳上坐下,采苹再三不肯,说主仆有别。 “这里没外人,只管坐着。” 采苹这才敢坐下,诚恳地道:“伺候好主子,是奴婢们的本分,不敢再收姨奶奶的银子。” 虽然相处时间短,采苹不多言语,做事却比采溪老道,也不会刻意在主子面前邀功讨好。只是不知这二人的卖身契是在周氏手里,还是裴府,林盈袖知道身边的人必定要妥当靠谱才行。 闲话中采苹说她们是裴府的家生子,是管事的安排在周氏身边。 知道不是周氏的人,林盈袖心里有了数,往后多留意两个人,再从中挑选一个作为亲信。 “也不知道我今日私自回来,太太会不会不高兴。方才二爷跟我说,太太这些年不太喜欢姨娘在二爷跟前晃。要是让太太知道,二爷还跟我回娘家,不知道会不会不高兴?”林盈袖故作担忧地道。 采苹才要说话,采溪兴高采烈地回来,手里捧着托盘,上边放着吃剩下的半串葡萄,“到底是商户人家,这样好的葡萄寻常人家怕是弄不到,姨奶奶要不要尝尝?” 林盈袖让采苹也去吃些,留下采溪说闲话,采苹端着果子下去不提。 “你以前在太太跟前做什么?我看你生的不错,且是伶俐,怎么太太没安排你去伺候二爷?”林盈袖手里的团扇扇着风驱赶着暑气,闲聊似得问道。 采溪有些委屈的撇嘴,“我不是太太的亲信,自然不会安排给二爷,原本赵姨奶奶说安排我到二爷屋里伺候来着,谁知道太太安排去了小姨奶奶你房里。” 林盈袖微楞一下,随即漫步尽心地笑了起来,“这么说起来倒是我的不是了,不过现在我在外书房里伺候,你也在,以后有的是机会。” 采溪吹了吹自己刚染的红指甲,有些嫉妒又些不屑地说道:“我是裴家的家生子,老子娘在老太太跟前得脸,不是太太从中作梗,我哪里用做三等丫鬟伺候姨娘去。” 林盈袖但笑不语,又找了别的话题缓解尴尬。 看了时辰,差不多该叫裴垣起来,亲自去厨房里煮茶水。 裴垣每日都会午睡一会儿,因换了床榻便有些睡不着,起来时见枕边放了本书,不禁勾起唇角,这丫头倒很会来事儿。 便坐起来看会儿书解闷,没看多久便听到开门声,只当是林盈袖头也不抬地道:“用过晚饭就回去,不然府里别位姨娘该说闲话。” 突然听到脚步声不对,抬头瞥了一眼,不禁冷了下来,淡漠地看了林蕴玉一眼,便低头继续看书。 林蕴玉扬起一张精致美艳的小脸,朝男人抛去一道秋波,娇滴滴地道:“听说姐夫曾高中探花,奴家好生仰慕——” “出去!” 林蕴玉愣了一下,男人脸上的冷漠让她有些恍惚,自我安慰一番后,面带羞涩地道:“姐夫,奴家最是敬佩读书人,尤其是像姐夫这样才华横溢,不知奴家可否有幸求姐夫题诗一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半新旧的手帕,正准备送到裴垣面前,突然一道冷冽的眼光朝她直射过来。 那眼神冷的能将人让人害怕。 “滚出去!”裴垣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林蕴玉委屈地红了眼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睁大了眼睛,再看裴垣,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感情,甚至带着厌恶。顿时心里委屈极了,她自问容貌姿色都在林盈袖之上,为何他对自己并无半分动情? 第23章:别摸头 “给姐夫请安。” 林盈袖走在门口听到这句不免好笑起来,她只是裴垣的妾,林蕴玉哪来那么大的脸,开口闭口就叫姐夫。 轻轻敲门,然后才开门进去,裴垣脸上罩着寒霜,林蕴玉一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作为过来人林盈袖当然知道这屋里发生什么。 先给裴垣捧了茶过去,低声劝道:“二爷何苦为这点小事生气,出门逛逛原本是为散心,伤了身子叫我如何跟太太交代?” 裴垣接过茶不说话,继续看自己的书。 林盈袖只得先将林蕴玉带出了房门,先到耳房去,带上房门才数落林蕴玉,“玉妹妹,我不过是个妾,裴家正经的亲家是国公府。” 林蕴玉轻蔑地瞥了林盈袖一眼,用鄙夷的口吻道:“原来姐姐也知道自己是个妾,这样的阵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正头娘子呢!”想起林盈袖回来时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林蕴玉的心里如万只蚂蚁抓咬一般的难受。她是千金小姐,容貌惊艳绝伦,像她这样的就该受万人瞩目,就该受到裴垣这样的男人倾慕。 凭什么,林盈袖一个穷的快饿死的人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她有什么资格? 林蕴玉下巴微抬,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盈袖,“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们家给你的,你想把我们家当踏脚石是不能的。刚才你也看见了,裴大人对我有意,你若是阻拦,你不会有好下场!你阿娘和你弟弟都不会有好下场!” 林盈袖真想让林蕴玉照照镜子,她哪只眼睛看到裴垣对她有意?她有什么值得裴垣瞩目?就那副容貌? “既然妹妹有这样的志向,那我也不拦着,妹妹好自为之吧!”林盈袖知道她这个堂妹一向志向高,她再劝也不见得人能听得进去。 林盈袖还得回去安抚裴垣的情绪,便和林蕴玉告辞,刚要走林蕴玉一把扯住了她,势在必得地模样,“林盈袖,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在裴公子面前说我的坏话,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我不会说一句,你大可放心。” 林盈袖撇开林蕴玉的手,和林蕴玉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回裴垣房里,裴垣只是看了林盈袖一眼,继续低头看书,漫步尽心地问了一句,“在你看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盈袖咬着唇,犹豫再三,“你是个好人。” 他们认识没几天,裴垣的出身是她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论了解,也不过是他路过正要卖身葬父的她,因为同情而施以援手。 裴垣放下书,朝她勾勾手指。 林盈袖凑了上去,男人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迫使二人贴得更近。 男人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茶靡花味道,馥郁如酒,很淡却能让人心醉,林盈袖呆愣地望着男人,不知该如何应对。 男人单薄性感的唇凑到了她的耳畔,呼出的气息拂脸颊上,微微的痒。那般的痒似是痒在了心里,猫儿般抓挠,女人心跳得飞快。 四目相对,全身犹如触电一般,身子本能的在酥软,男人的眼带着一种令人瞬间失神的魅惑,在一步步蛊惑着她迷失自我。 “林盈袖,你这个小没良心。” 男人狠狠地在女人的脖子上留下一个完整的牙印,低沉而暧昧的嗓音在女人耳畔说道:“我猜,你刚刚没有拒绝你表妹的要求。” 林盈袖的身子微微往后靠,腰靠在枕头上,男人顺势将人推倒,手撑着正头,将人固定在自己和软榻之间。 小姑娘还没有完全发育好,姣好的五官带着少女的稚嫩,眸子清亮仿佛能一眼看到底,让人产生一种想要探究的欲望。 林盈袖被男人突然的举动吓得不敢呼吸,呆愣地躺在那里,心里一阵迷茫。 男人突然松开了她,看着少女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这小姑娘还真与众不同,他身边的女人想方设法地引起他的注意,有不情愿的要么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要么就是一副你得到了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 林盈袖蜷缩着身子,眨巴眼,咬着唇盯着男人不说话。 “你刚才好像不害怕?” 林盈袖点点头,说不害怕是假的,只是没反应过来而已。再说,就算是裴垣真要做什么,她能拒绝吗?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裴垣像摸狗一样揉了揉女人的头,用安抚的口吻道:“放心吧!即便是——死不了人的。” 林盈袖再次点头,上辈子女人该经过的事情她都经过了,当然知道裴垣说的话没有骗人。 “二爷,您下次能不能别摸我的头,你看我的头发都没法见人。”林盈袖抗议地说道,她能感觉到,裴垣摸她的动作和摸狗没什么区别。 女人的头发很柔顺,只是很轻的动作便都散落下来,手感不错,比小狮子的毛好摸多了,而且头发上有一种很好闻的香味。 “我把裴嬷嬷调到你屋里伺候,她会梳头。” 林盈袖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她这头看来男人是揉上瘾了。 “二爷,听说王守备府开了家学,请的是甄叔子授学?”昨天在周氏屋里说起哥儿入学一事,偶然说起守备府家学一事,林盈袖便动了心思。 这甄叔子是柳州有名大儒,曾经教导一位状元,并无数举人,倘或能让晓峰进守备家学,将来定有大成就。 裴垣在林盈袖刚刚躺着的位置靠着,靠着还带着余香的枕头上,也不起身,微微侧首看她。 林盈袖挨着裴垣,捏着自己的指头。 男人在心里叹气,如果换做别人,他定不会答应。谁会为了家中小妾娘家人找下官说情去? “二爷,我家弟弟方才您是见过的,他一心求学,家父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让弟弟念书......若是晓峰出息了,二爷脸上也有光不是?” 说着难过地红了眼圈。 “好了,我也没说不帮忙,只是凭我的面子自然能让你弟弟入学,不过也要他自己刻苦才行,这样你叫他过来,我问问他。” 林盈袖破涕为笑,正要跪下给裴垣道谢,被裴垣一把拉住,“别动不动下跪,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第24章:信你 林氏和林盈袖在门口焦急地等着,这是决定她们林家命运的时刻,林盈袖恨不能在场听着。 林氏手心里全是汗,压低了嗓音问林盈袖,“姑爷到底要问峰儿什么?若是答不上来怎么办?要不你再好好和姑爷说说,若是不行,别的学堂也可以。” 大约一炷香的时候,裴垣的房门打开,林晓峰一脸兴奋的跳出门槛,朝林氏和林盈袖跑来,“阿娘,姐姐,姐夫同意让我入学了,姐夫同意让我入学了!” 林氏一把抱着林晓峰,无声地落泪,林盈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拍拍林晓峰的肩膀,算是鼓励,哽咽地道:“学究很有学问,你以后一定要刻苦学习。” 林氏也嘱咐了几句,又提醒他,“叫二爷,不许乱叫,别让人笑话咱们家没规矩。” 林晓峰懂事地点点头,心里疑惑着,是裴垣让他叫的姐夫,并不是他不懂规矩。而且,明明就是姐夫,为什么不能叫姐夫。 林盈袖悄悄告诉林氏,让她知会二叔一声,守备的家学学生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一来是怕林晓峰在里头被欺负,二来也需准备拜师礼。 日渐偏西,按照规矩,林盈袖不能在裴府以外过夜,便和林二叔一家告辞,准备回府。 二婶子眸色复杂,三分羡慕,七分嫉妒。裴垣给他们送了不少礼物,东西价值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脸上有光,现在周围的邻居都知道,他们家攀上了大官。 嫉妒的是,如果早知道这样容易,当初就该把林蕴玉送到裴府去。 林氏看着女儿眼泪直往外滚,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碍于礼节又不敢留女儿。 “二爷,袖儿从小被我们宠坏了,若是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还请二爷担待一二,我这里先给您道谢了。”林氏含着泪水给裴垣道了万福。 跟着裴垣出门的书童立刻扶住林氏,不让她跪。 马车摇晃,林盈袖撩起帘子朝林氏和晓峰挥挥手,直到人看不见才放下帘子。 裴垣将书递给林盈袖,让她找两个有趣的故事念来听听。 林盈袖干咳了两声,拿起书正准备念,看小几上没有茶水,也没有解渴的果子,舔着脸央告道:“好二爷,到家去还有一两个时辰的路,我出门没敢喝太多水。” 马车上没有恭桶,未免路上尴尬所以没敢喝太多水。 男人闭目养神,半晌才,“嗯。”一声。 这个嗯是几个意思?林盈袖眼珠转了几转,抱起书,念了起来。 突然—— 马车一阵剧烈的摇晃,林盈袖只觉重心不稳向后栽去,吓得她闭上了双眼,突然腰间被重力一拖,滚热的手掌贴着肌肤。 马儿嘶吼两声,前掌落地,马车这才稳停下来。 林盈袖将托着自己腰的手推开,在离裴垣最远的地方坐下,警惕地盯着男人。 裴垣没理会受了惊吓的小女人,打起车帘,问外头的小厮,“什么事情?” 小厮来回说是一个妇人冲过来拦住马车,不肯离开。 裴垣让小厮给那妇人一吊钱压惊,将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万不可倚仗权势欺压百姓。 还没吩咐完,就听到一妇人哭诉声—— “各位乡亲快过来看看哪!十里街林秀才家嫌贫爱福,当初许嫁闺女与我儿,谁曾想为了攀附高门大户,竟违当初林秀才与我家所定婚约,没天理了啊!” 听到这个声音,林盈袖柳眉紧蹙,这个声音她听了几十年,也怕了几十年。 路人指指点点,那唐氏拦着马车不让走,小厮上前劝被唐氏啐了一口,还诬告他欺辱良家妇女,吓得小厮躲地远远的。 跟车的二等管事嬷嬷周四家的早打听到消息,赶紧下马车过去劝劝。 唐氏见来人穿着体面,只当是这家的主母,拉着周四家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林盈袖如何和唐墨行有情,当初两家如何商议的婚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由不得人不信。 周四家的塞银子也不顶事,当着这么多人,说狠话又怕闹起来弄的主家名声不好听。 “这位娘子,我看您也是好人家的妇人,何必在外抛头露面?要不换个地方说说,若果真如您说的这般,我们裴家会还你一个公道。” 换做平常,周四家的哪里会这样和唐氏说话,侯府里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唐氏这样的连裴府下三等的奴仆都不如,更别说她这样的管事大娘子。 唐氏听了这样的话闹的更凶,直嚷嚷道:“我知道你们裴家是当大官儿的,别人怕我是不怕,青天白日你们强抢别人的媳妇,我就不信天底下没王法了,大不了告到天子脚下,也要还我儿一个公道。” 周四家的急得满头大汗,一个村妇都打发不了,只怕她这个管事大娘子也做到了头。 马车里裴垣反复琢磨着唐氏说的“青梅竹马”再看着林盈袖那张干净的小脸,不知怎地,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自己的心爱东西被人抢走一般。 林盈袖被裴垣盯着,也觉得不舒服,解释道:“二爷,我跟唐家哥哥不过是从小认识,他父亲和我父亲是同窗。阿娘时常替唐大娘做针线活和浆洗衣裳。” 裴垣捏了捏自己的后脑勺,瞳仁荡出一层又一层的玩味,她解释是在意自己的感受,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 不过,裴垣的心情舒畅了不少,从林盈袖的眸子里,提起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她满是厌恶,可见他们之间并无别的暧昧。 “我可以相信你,不过给你个机会,把事情处理好。” 林盈袖连连点头,只要裴垣不生气,不赶她走,什么都好说。 她指了指外面,得到裴垣许可之后,才敲了敲车门,小厮过来听候吩咐。 取来斗篷,将脸罩住,扶着婆子的手下马车。 周四家的知道是林盈袖过来,先过来问了好,低声对林盈袖道:“姨奶奶不该下车,这妇人分明是胡搅蛮缠,你要来只怕也说不清楚,何苦呢?” 林盈袖知道周四家的是好意,拍拍她的手背,朝唐氏走过去,先叫一声大娘,随后问道:“大娘说,我林家和你定过亲事,可有何凭证?三媒六聘,信物?” 第25章:婚约 唐氏知道是林盈袖,要扑上去扯她的面罩和斗篷,口里叫嚷着:“就是她!一面勾搭我儿,一面私下结交权贵,可见是个不知廉耻的淫娃荡妇,你有本事做这样的事情,怎么没本事见人了?” 林盈袖站在那里,朗声对众人道:“各位乡亲街坊且听我一言,当初家父和唐家交好,并未许定婚事,家父去世当日唐家伯父曾言,若我嫁过去,便替我葬父。家母当面拒绝,且有人证在场,诸位可去十里街打听便可知我们谁真谁假。” 周围的百姓纷纷点头,更有好事的冲着唐氏问道:“你说林家和你有婚约,并无凭证,如何能信你?” 唐氏只顾要撕扯林盈袖,若不是裴府下人拉着,只怕连身上的衣裳都让唐氏扯下来。 “我夫君和你老子的口头婚约,你阿娘悔婚不过是为了用你攀附权贵。当初你是如何勾引我儿,还要我一一细说吗?” 唐氏歇底斯里地咆哮着,如疯魔了一般。 林盈袖带着长斗篷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虽然看不到表情,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感觉。 周四家的躬身对林盈袖道:“姨奶奶,可要去请十里街的保长过来作证?” 林盈袖摇摇头,唐氏如何知道她是被唐府纳了去?别人不了解,她还不知道么?欺软怕硬之人如何敢惹官宦人家? 叫来保长也是无济于事,林盈袖让下人放开唐氏,任由她冲过来,低垂着眼脸,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背后指使你的人给了你什么好处我不知道,马车里坐着裴家主子,你儿子只是个秀才,还未科考得罪朝廷正三品大员,想过后果吗?” 撕林盈袖衣服的手停顿下来,她一脸惊恐地看着林盈袖,咬咬牙,正准备和林盈袖厮打一番,那人说过,只要她让林盈袖当众出丑,便许她儿子做官。 科考不就是为了做官吗? 可林盈袖说的,唐氏也打听过,裴家的背景就算是唐墨行高中状元也惹不起的。 权衡利弊,唐氏倒不敢动手了。 “大娘,你我两家交好没错!”林盈袖叹息一声,微微的拧起了眉:“唐家哥哥日日苦读,为着诬陷我,竟然说成日日与我谈情说爱。您可知,将来唐秀才入考时若被人诟病,我一个女子名声有碍,左不过一死。可我家还有上学的弟弟,唐家唯一的指望,您想毁了去?” 唐氏彻底松开了双手,她后退数步,结结巴巴地道:“我......没想毁了我儿子,我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 这话立刻露出了破绽,林盈袖眸子晶亮,继续说道:“事关我林氏和裴氏的清誉,不若请保长以及唐秀才,唐伯父,咱们到衙门去说如何?为公正,只我们去,裴家并不去一人,不能因为我而带累夫家。” “不,不不。”唐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要是让唐家父子到公堂上去,那就真毁了唐墨行一生,“我不去!我不去!” 林盈袖招手让小厮过来,把刚才裴垣让给的一吊钱给唐氏。 唐氏接过钱,一脸诧异地看着林盈袖。 “看在唐家曾经照顾的份上,这算是回报了,往后我林家和你们再无瓜葛,以后互不干扰。” 说完这番话,压在林盈袖心口的石头总算落地,上辈子是唐家欠了她的,这辈子她欠唐家的,还了这人情,往后便和唐家再没有半点牵扯。 事情告一段落,回到裴府,先进内宅里给周氏请安,路上发生的事情十分可疑,林盈袖心中有两个嫌疑人选,第一个便是周氏。 上回大哥儿的事情就很可疑,林盈袖回娘家周氏本来就不赞同。 送上从娘家带回来的礼,不过是些丝绢做成的珠花,做工精巧,看上去和真的没太大区别。周氏看着喜欢,顺手捡起一支仔细看了看,笑道:“做的还真是不错,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真的。” 林盈袖不亢不卑地道:“不过是不入流的小玩意儿,太太留着赏人,我阿娘说问家中太太、哥儿、姐儿好。” 说着,让采苹将准备给哥儿姐儿的玩意拿来上,给哥儿的是小弓箭,姐儿是一只会叼旗子的小麻雀。 两孩子看着十分喜欢,尤其是哥儿,抱着弓箭不放手,姐儿一双眼直盯着小麻雀,欢喜地跳了起来。 “多谢姨娘。” 周氏看孩子欢喜,也十分高兴,回头噌怪香草,“今儿妹妹回娘家,怎么不通报一声,该给那边备礼带回去,也是咱们家的一点心意。” 香草亲自捧了茶过来给林盈袖赔罪,笑吟吟地道:“今日太太身子不好,又有扬州舅老太太派人过来,这些亲戚需太太亲自接待,我便不敢去讨太太示下。” 林盈袖知道是托口之词,原本也没指望周氏能厚待她娘家,先道了谢,落后将准备给姐妹们的礼都拿出来给周氏过目。 周氏看了一眼,也不在意,让人给几个姨娘送去。 除了姨娘之外,还有香草一份,蓉儿,以及王喜家的,周四家的。这三位的礼是悄悄送,且礼比给周氏的还厚重几分,每人二两银子,一对四蝶银如玉簪子,一对烧彩蓝描金镯子。 东西在裴府虽然不算什么好,只是贵在东西精巧。 晚饭的时候,林盈袖的饭菜比平日精细了不少,厨房送饭过来的婆子悄悄告诉林盈袖,这是周四娘安排的,往后她的膳食都这么安排。 林盈袖知道这就是送礼的好处了,赵姨娘之所以能在裴府耀武扬威,除了掌管中馈之外,关键是笼络住下人的心。 “这道菜是太太吩咐赏赐的,只您一份,别位姨娘都没有。” 采溪将那道菜摆在林盈袖面前,得意地对送菜的婆子道:“咱们姨娘是得了太太的话,那是正儿八经的二房,岂是一般的姨娘可比?” 林盈袖只看了采溪一眼,什么话也不说,用饭时见一道菜是裴垣喜欢的,便叫人留下来,说是留着宵夜吃。 又问裴垣去了哪里,婆子说是陪太太用饭。 林盈袖便觉心里有些不快,胡乱吃了几口,便让两个丫鬟用,等到天黑也不见裴垣回来,林盈袖猜人大约是在上房歇下,叫人准备洗澡水。 第26章:一起看春事录 夜里热,林盈袖只觉得浑身不适,在床榻上翻滚几遍,穿上中衣,起身去书房找两本书看看。 丫鬟们都已经熟睡,林盈袖也不愿叫他们起来,自己点了灯笼往书房里去,自从林盈袖搬来之后,书房只有两个未留头的小童儿伺候,其余男仆皆在外头伺候,门外墙外有男仆巡逻,内也有上夜的仆妇。 悄悄开了书房的门,将灯熄灭了,一步一步摸着到藏书阁里。 裴垣书房里有不少珍藏奇书,好些林盈袖只听说过,但未曾见过,早就想看看,只是怕裴垣不肯,是以才晚上偷摸过来。 也不知道摸到的是哪一本,反正裴垣书房里都是好书,拿了书揣怀里,扭头便走,谁知道竟然一头碰着,人跌倒在地。 “谁!” 透过月光,依稀可见刚刚撞到她的是个男人,林盈袖心跳快了好几倍,她捂着胸口,正要喊人,那人却先她一步捂住了她的口鼻。 “大半夜,你不睡觉,来我书房做什么?” 林盈袖推开男人的手,长长地松了口气,手推了男人一下,“你吓着我了。” 软软的小手贴在胸口,裴垣由不得心肝荡漾,不由得伸手捏了小手一把,林盈袖的手和寻常女子不同,掌心和手指上都有老茧,想是常年劳作所致。 男人手掌的温度比她的体温高出很多,连带着她的脸也跟着发烫,便要抽回自己的手,谁知道力气不足,根本挣脱不开。 “到底来干什么?” 林盈袖双腮滚烫,支支吾吾地道:“我来瞧瞧你——” 她可不敢说自己来偷书的,让裴垣知道不得把她赶出裴府去。 突然,男人的手按在了她的胸口,林盈袖吓得后退,“你.....你要干什么?” 突然胸口一冷,林盈袖伸手将自己的衣服拉好。 裴垣手指捏着书,不悦地皱了下眉头道:“你到底是想我,还是想我的书?” 林盈袖尴尬地笑了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二爷,您不是在太太屋里歇着,怎么这会子在书房里?” 裴垣盯着林盈袖看了好一会儿,命她掌灯。 林盈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转身到柱子旁边点了墙灯,回头看时,见里间床榻上被褥乱成团,便知道裴垣在这里歇息。 “看清楚了?”裴垣将书随手扔在床榻旁边的小几上,方才分明看到林盈袖在偷笑,这小丫头怕是听人说自己在周氏屋里歇着,在吃心呢! 林盈袖瞥了一下嘴,“我只是顺手而已,并不是偷你的书,我看完了就还回来,二爷就这么小气了?” 裴垣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到床榻边来。 林盈袖心跳加速,不过还是走过去,乖乖地候在裴垣身边。 裴垣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指着桌上的书,“你一个姑娘家家看这种,也不嫌臊?” 林盈袖瞥了一眼那书,顿时脸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大半夜偷春事录,而且还是图本。 “我——”林盈袖只觉得长八条舌头也说不清楚,还没等她想到借口,她耳边便传来一声轻笑,一个磁性低沉,却又带一丝调笑之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书只怕你一个人看不懂,不如我陪你看如何,顺道给你解说?” 林盈袖头摇的拨浪鼓似得,她是傻了还是疯了,跟男人一起看春事录,是嫌事不够大,还是嫌自己的肚子不够大? “二爷,您明日还忙公务,我就先回了?” 裴垣看着就要开溜的人,口中继续调笑道:“你身为妾室,难道不该好好服侍夫主?” 林盈袖脚步顿住,不禁红了眼圈。 裴垣没理会她,自上床睡觉,盖上被子,慵懒懒地道了一句:“准备好我早上要穿的官服,还有把灯给我熄了。” 林盈袖呆愣了半晌,看着裴垣躺在睡榻上,容颜俊俏,如点墨入画。她暗笑自己太过矫情,就算回避这个问题,她也是裴垣妾室的事实。从前去富贵人家浆洗衣服,有的夫主年过半百,侍妾不过十二三岁,如此英俊优秀的夫君,只怕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该偷乐才是。 轻轻叹息一声,林盈袖将壁灯熄灭,摸索着爬到了裴垣的床榻上,抢走男人一半的被子盖上。 一夜二人安枕无忧,次日天还未明,裴垣瞧见枕边人。肌肤白得好似冬日皑皑白雪,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堵着肉肉粉嫩的唇,睡衣轻薄透明。贴合在身上,显出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段,带着朦胧的暧昧和诱惑。 裴垣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幅度,这丫头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说她不情愿吧!又乖巧听话。说她欲情故纵,偏偏最关键的时刻,却又不肯屈从。 他真想撬开这小脑瓜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脑袋是不能撬,这软软的小嘴唇倒是该撬开好好品尝,正要凑近的时候,女人不合时宜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林盈袖咬了一下唇瓣,弱弱的问一句:“二爷,您今儿还要去——” 男人伸手捏着女人的下巴,细细观赏着,论容貌不及周氏未生育之前,论风情不如王姨娘,论姿色不及赵姨娘。可细细看来,她却有一种吸引人的独特魅力,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儿。高兴的时候会冲人撒撒娇,不高兴的时候会伸出自己的小爪子。 男人翻身从女人的身上滚下来,在她的身上捏了一把,略带嫌弃地拍拍手。 裴垣走了好久,林盈袖才回过神来,羞地用被子盖着脸,迷迷糊糊竟然熟睡了过去。等她在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吓得一声尖叫。 守在外头的丫鬟婆子立刻进来伺候,林盈袖一边穿衣服,一边埋怨下人不叫她起来,“一会儿太太责问,看我饶了你们哪个!” 蓉儿偷笑,“姨奶奶只管放心,二爷吩咐奴婢替您告了假,您只管歇着便是,太太不会怪罪。” 林盈袖这才松口气,拍拍受惊吓的小心肝,下人已经把床铺收拾好,自然不能再回去睡,书房里没有镜子梳洗等物,只得先回自己房里。 采溪采苹两个道了声恭喜,尤其采溪打水的时候竟然冲着蓉儿呼呼喝喝,全然当她是个使唤丫头一般对待。 第27章:教导姐儿 林盈袖分明听见,却不作声,悄悄吩咐采苹,“你一会儿把太太赏给我的衣裳找出来,套织金那套给蓉儿送去,让她多担待些。” 采苹偷笑了一下,看了窗户外面骂小丫头的采溪,悄对林盈袖道:“采溪姐姐人不坏,姨奶奶担待些罢。” 林盈袖点头不语,收拾妥当后往周氏屋里去走一遭。 在上房门口时,嬷嬷叫她且别进去,微微开了一点门缝,回头悄悄告诉林盈袖,“太太在和赵姨奶奶生气,小姨奶奶先去别处逛逛,估摸着一炷香之后再来。” 林盈袖道谢,将采溪留在这里听用,有消息立刻通知她,自己带了采苹到花园里逛去。 一路上碰到的丫鬟婆子都毕恭毕敬行礼问好,往日怠慢之态一概不见。就连周氏身边的几个陪嫁丫头也是如此。 走到花园里时,采苹不忿地道:“小姨奶奶昨夜伺候二爷,这些人自然也要跟着浮上水去。” 林盈袖身边人和书房伺候的下人都知道,昨夜里她不过是睡在裴垣身边,并没有别的事情。不过,裴垣的人不会乱说话。 之所以将采溪留在上房处,无非是为了试探,若这丫头只是浮躁了些,倒还可用。若不堪用,那便想个法子打发了才是。 在林家,采溪头上戴着的钗子分明在林蕴玉头上见过,林蕴玉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区区一个丫鬟能得到她的钗子,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采苹虽也不是十分可信,现在看来还算可用,她上辈子虽然没在大宅院里过日子,听过也不算少。 “姨娘,你手里的是什么花儿?” 林盈袖脸上绽开笑容,将花儿递给大姐儿,“这是红绣团儿,花苞是白色,初开粉红,现在是大红,等到开过之后变绿,花落时又是白色。” 大姐儿端详着花儿,让奶娘放她下来,嘻嘻笑道:“还是姨娘懂的多,上次姨娘送我的小雀儿也好玩。” 林盈袖看着粉雕玉琢的大姐儿,不禁想起前世的儿女,忍着泪水,强笑道:“不值什么,继而要是喜欢,改日我再出去淘些玩意儿给姐儿玩。” 奶娘推辞一番,和林盈袖道:“姐儿正是淘气的年纪,姨奶奶可别纵着,越发淘气的,您看今日太太还提起给姐儿找女先生,学规矩学做女红。” 林盈袖见姐儿喜欢那花儿,便蹲下来对姐儿道:“姐儿喜欢,不若我给姐儿做个荷包,绣上这花儿可好?” 姐儿点点头,邀请林盈袖到旁边的亭子坐坐。 因有姐儿,下人端来不少糕点并新鲜果子,林盈袖让采苹回去取匹缎子并针线过来,还要两个绣框。 奶娘知道这是要教姐儿绣花,便不叫走,让丫鬟们放下帘子,周围放着冰盆,不让姐儿受了暑气。 不多时,采苹拿了东西过来,林盈袖先画了花样子,再裁剪两块,崩在绣框上,一个给姐儿,对她道:“姐儿,虽说咱们家不要姐儿做针线,不过是弄着玩儿,别人做的好看也不如自己做的顺眼。姐儿权当解闷玩儿。” 姐儿看了花儿,认真地点点头。 “姨娘,只绣你画的这里吗?你看我这个花瓣绣的好不好。” 林盈袖看了,针脚有些乱,不过也还看得过去。她以前帮人做针线活,跟许多绣娘学过,有一种容易学的针法倒适合姐儿用。 “来,姐儿,我跟你说,你这样——”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姐儿竟然学会了,绣的花瓣竟然有模有样。 看着小花瓣,姐儿一脸自豪感,“我就说了,女红不是什么难事,阿娘非说我笨,要先生教。你看我这个,不是挺好嘛。” 林盈袖点点头,忍着笑夸姐儿聪慧,“回头我给姐儿找几个简单的花样子,我描好了,姐儿就这么绣,回头绣成了,我替姐儿缝制成荷包。到时候送给太太,太太必定欢喜。” “多谢姨娘,我早就想给阿娘送东西,一直不知道送什么好。” 林盈袖答应,一脸慈爱地看着姐儿,恍惚间姐儿和她的小闺女身影重合,不禁拉着姐儿的手,刚要唤一声,采溪过来回话,说是赵姨娘走了,周氏请她说话。 “姐儿,你先多绣几针熟悉熟悉,不过可不许贪,不过玩玩可别累着。” 姐儿奶声奶气地道谢,继续绣花,她要绣一个好看的荷包给阿娘和爹爹戴上。 林盈袖起身和姐儿告辞,准备去上房给周氏请安。 到上房门口,还是刚才那嬷嬷,上来迎着林盈袖,让她说话缓和些,刚才周氏在屋里生了好大的气,花瓶也砸掉好些个。 周氏向来不肯轻易生气,想必是有大事。 让采苹给了那婆子几吊钱,先进正房里给周氏请安,周氏正躺着喘气,周围几个丫鬟打着扇。 香草朝林盈袖使了个眼色,林盈袖会意,在周氏身边坐下,柔声劝道:“这样热的日子,太太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周氏叹息一声,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赵姨娘这回行的事太过,分明是越俎代庖,想等着她死了顶窝儿,这口气她如何能咽下。 林盈袖喝了两口茶,笑吟吟地道:“太太不看妾身薄面,且看哥儿和姐儿,您若道谢,哥儿和姐儿可怎么好?” 周氏听着也觉心酸,勉强忍着眼中的酸意,哽咽地道:“你当我不知道这个道理?若不为这两个孽障,我早闭眼去了,哪里还管这些闲事。” 香草劝说周氏几句,又说林盈袖,“让你劝着太太,怎么反惹她伤心?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小姨奶奶过来。” 周氏让人扶她起来坐会儿,丫鬟送药到周氏唇边,周氏推开药,让放着。 屋子里一股子药气,就连屋子里的古董花瓶玩意儿都蒙上一层厚厚的抑郁之气,明珠生尘,暗淡无光。 “太太,您的荷包里仿佛装的药?可否给妾身看看?” 周氏将荷包从衣裙上扯下来递给林盈袖,林盈袖双手接过,闻了又闻,打开捡着药末又是看,又是闻。 “这药可有什么不妥?” 第28章:夫妻和睦 林盈袖将药放进去,系好,说无妨,只是药用太久效果不佳,该换新的才是。 周氏点头说是,让香草换新的来,揉揉自己的额头,“这是我娘家找太医配的方子,每每犯病时闻闻便好。” 林盈袖没再多问,这药的确是好,只是加了不该加的东西进去,使得周氏病重。 穷苦人家妇女有隐疾,家中穷困又不方便,所以有些治妇女病的方子都亲娘婆婆代代相传,林氏得了婆婆口传方子,在她上辈子出嫁时教给了她。 之前林盈袖挖过草药贩卖,对草药多少还是知道的。因屋子里有不少都是未经人事的姑娘,便不好说,只一笑而过。 许多妇人有疾,加上大夫多数是男子,也不便细说,大户人家虽有女大夫,然内宅阴私,许多妇人除自己亲信外,别人一概不信。 “方才花园里碰见姐儿,姐儿正在绣花儿,虽说只是玩儿,倒有模有样。” 周氏摆摆手,谦虚了几句,又头疼孩子顽皮。尤其是哥儿,书房里困不住,虽说学的快,可到不用功。 至于姐儿,有国公的外祖还有一个三品大员的爹,无论嫁到哪家日子都不会太难过。 “你给哥儿送的字帖不错,小毛笔也很好用,今儿奶娘督促着写好几篇字。难为你想的周到。” 林盈袖谦虚几句,两人说起育儿经,越说二人越亲近。林盈袖心中一直遗憾,不能陪着儿女一同长大。 “你啊,也要为将来做打算,身边不管如何都要有个孩子才行。”说着周姨娘的神色淡了几分,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还没过门之前,赵姨娘有孕,恰逢老太太求上国公府,所以那个孩子不能生下来。你二爷心里愧疚,家中除了我,便以她为尊,虽说她这些年也没孩子,到底那个没生下来的孩子在二爷心里存了影。” 除了能答应,林盈袖还能做什么? “听说你针线活儿做的好?” 林盈袖还没说话,香草捧了一叠纸过来,恭恭敬敬地道:“太太的衣服都是我们几个做的,嫌弃花样子不好,我又笨,听说姨奶奶会描花样子,所以请姨奶奶描几个样子。” 林盈袖也不推辞,上桌前描样子,香草在一旁研磨,一面夸林盈袖手巧,周氏虽不在桌面看,也时不时跟着夸赞几句。 只描画了几个,林盈袖拿起来看了一阵,又递到周氏跟前,恭敬地道:“我不知道合不合太太的心意,请太太指点。” 周氏见画的栩栩如生,花样子也都选大气稳重的样子,很是附和正室衣着打扮。 “倒不知道你还会这个,样子很好看,以后香草做衣裳前多找妹妹指点指点。”周氏很满意,让香草拿了一套首饰过来,赏给林盈袖。 林盈袖道谢,接过首饰匣子。 周氏让她打开看看,林盈袖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照办,打开匣子,只见一阵金光闪过,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首饰样式是她两世都不曾见过的,头面做工精巧,用料更是精贵,钗子上镶嵌各色宝石,光拆夺目,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林盈袖有些为难,周氏这礼也太过了些。 周氏让采苹替她主子拿匣子下去,淡淡的道:“这套首饰你也受的起,往后诞下子嗣,别说这样的首饰,再好的你也配有,抓紧着,等你有了孩子,无论男女我都会让你主持中馈。” 林盈袖冒着虚汗,突然感觉有些对不住周氏。 香草附和道:“姨奶奶不知道,这套首饰可是咱们太太进门时,二老太太赏的,别位姨奶奶只远远地看过一眼。” 周氏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林盈袖一眼,把玩着自己的戒指,挑了挑眉道:“二老太太娘家是商贾人家,送的东西都是富贵奇巧之物,我从娘家带来的东西倒有不少好东西,只是妹妹是妾,不便用那些东西。” 林盈袖笑的有些脸酸,不管怎么说,周氏对她不错,这套首饰怎么也值个二三百银子。 “你们在聊什么,聊的这么开心?” 二人听到声音,赶紧起身从内房里出来,见男人一身便服,头戴碧玉冠,更觉风度翩翩。 两人屈膝下去,男人一手一个,柔声对周氏道:“你身子不好,何必拘礼?” 周氏脸上洋溢着三分羞涩,七分幸福的笑意,眼角的余光瞥了林盈袖一眼,低着头小声道:“这不是有人在跟前,我若不守礼,怕带坏了底下人,将来这家里都没了规矩。” 裴垣深深的看了林盈袖一眼,没说话只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在一妻一妾的簇拥下到内房去。 丫鬟们换上新茶,裴垣喝了一口,就瞧见桌上的笔墨纸砚,用调笑的口吻问道:“二位这是在做文章呢?可是准备赶考,取代为夫的位置?”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齐声笑道:“二爷这是取笑人,少年探花百年也不见一个,我们不过是内宅里画几个花样子,或画扇哪里就能科举了。” 裴垣让拿画的花样子瞧瞧,周氏掩面轻笑,“当初爷在京中闲暇无事也会替妾身画花样子,如今公务繁忙,妾身只好找妹妹帮忙。” 听在林盈袖耳里,更觉酸涩不已,她强作欢笑,奉承了周氏一番。 裴垣却和周氏附和,“夫人可是怪我?若果真如此,我还和从前一般,与你画眉簪花可好?” 林盈袖立刻低下了头去,这人是故意的,学那书上说的来给她添堵。 周氏见裴垣在新欢面前这般,心里越发地甜腻,低头婉转地道:“夫君,屋里还有旁人,怎可将你我闺房中事道出来,岂不让妹妹笑话。” 林盈袖实在没兴致看着两人在这里伉俪情深,推说回去用饭。 周氏还没做声,只看着裴垣,这种场合当然不希望有外人在,哪怕是自己信任的侍妾。 裴垣捏着林盈袖描的花样子看了又看,又望着站在旁边装聋作哑的人,“一块用吧!天热中了暑气请大夫,虽说家里不缺这几个银子,到底不能浪费的。” 周氏假意笑道,“二爷这话在理,这么热的天儿,别走来走去的。” 第29章:羡慕 林盈袖笑的脸酸,就算不愿意也只得留下来,伺候主子主母用膳,她敢有不满么? 用过饭,裴垣和两个孩子互动一会儿,便准备午睡,周氏屋子里也有两个丫鬟是裴垣用过的,今儿林盈袖在,也就没安排丫鬟伺候。 裴垣身边女眷虽多,丫鬟却不能轻易近身,林盈袖心里正膈应着,不愿意伺候,只一旁看着。 耳房比周氏卧室要小上许多,内一张如意八宝拔步床,挂的是和合二仙凌沙,当中仙鹤炉子里焚的是百合香,花罩隔扇皆是镂雕、镶嵌工艺,器具摆设亦是不俗之物,墙上挂着几幅字画,虽不知是否古物,也是当代大作。 抬头方梁雕花,门口垂着珍珠挂帘,前边用大理石屏风隔开,床榻后面隔着一套十二扇的屏风,屏风那头是沐浴,更衣,方便所用之物。 比周氏正房差了些,却比林盈袖的屋子精致不少。 裴垣卧在凉席上,半眯着眼,似睡非睡的样子。周氏的屋子不让用冰,别说裴垣,就是林盈袖也觉得有些受不住热气。 林盈袖见窗口放着一盆水仙,伸手要去摘,被裴垣叫住。 “你弟弟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你让人问问你娘,什么时候把你弟弟送来,我亲自带了他去。” 林盈袖听到这句,立刻坐到床边来,表情凝重,“这不太好吧!让姐姐们知道,不知在背后怎么编排我。” 裴垣皱了皱眉,平静地道:“只管放心,没那么多闲话,让你娘进来陪你住几天,你们太太不会多说闲话。” 林盈袖答应,随后一脸羡慕地说道:“二爷和太太真是伉俪情深,让人羡慕,都说富贵人家的情意都是做给别人看,我看二爷就不是这样的人。”只可惜,这样好的夫君,却是她做梦都得不到的人。 裴垣双眼一眯,唇角勾起了笑,“在你看来,我就应该日日和小妾们厮混,夜夜留宿烟花才对么?” 林盈袖红了脸,手扭着小手帕不说话。 男人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只玩味着一张俊脸。 “多谢二爷许我阿娘进府里陪我——”林盈袖见人睡了,准备出去,谁知道裴垣却叫住了她,让她就在屋里坐着。 林盈袖翻了个白眼,就这么干坐着多无聊。 不过为了弟弟能上学,阿娘能进府里相伴几日,无聊也是值得的。 记得爹爹去世当年夏日闹了水患,到了冬日,北地闹雪灾,粮食和布匹都涨价,虽说柳州影响不大,也有不少流民来柳州一带,造成不小的恐慌。 官宦人家虽说都是清贵,且朝廷早有明令,在朝为官不得为商。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许多官宦人家生意大多是挂在亲戚或者是下人名下。很多大家族里,庶出的儿子就负责生意,比如裴家,裴老太爷兄弟八人,其中有六个庶出兄弟,三老太爷家在前朝是紫薇舍人,现长子负责朝廷的生意,五老太爷家在北边,六老太爷和七老太爷依附着三老太爷家。最出息的也就是八老太爷,前朝番邦国来,先帝欲从朝中大员中选一女与番邦和亲,恰巧老太爷唯一的妹妹早已出阁,自己虽也有两个女儿,如何舍得,便让八老太爷之女参选。 这姑娘也是命好,番邦国王膝下子女俱是这位姑娘所出,因此被立为王后,先帝知道后封八老太爷为忠义侯,世袭罔替,其长子在户部任职。 裴垣名下虽无生意,不过周氏手中有不少田产,就是王姨娘也有自己的生意铺子,赵姨娘更不用说,京城有两三个铺子,并几十亩田地收租。周姨娘的父母在国公府担要职,虽说不显山露水,只怕比这两位还有钱。 从上辈子的教训,林盈袖知道银钱权势的重要性,该是借着这个身份好好扶持扶持娘家才是。 裴垣每日中午只睡半个时辰,看着时间叫起,林盈袖亲自伺候着裴垣洗漱,因问:“二爷说我可当真了,这会子想打发人去接了我阿娘和弟弟过来。” 对裴垣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让她叫周四家的派人把人接过来就是。 林盈袖满心欢喜,即刻让采溪去请周四家的安排接人,自己去回了周氏,请周氏示下。 周氏倒没什么,只让赵姨娘安排林氏母子住处,赵姨娘冷笑一声,轻蔑地打量了林盈袖两眼,嗓音里三分媚,七分酸气。 “林家的和我们一样不过是妾,就算娘家来人也不过是府上的下人,有什么资格安排住处?太太这般抬举,是否有偏心之嫌?” 周氏喘息两声,忍不住皱眉说道:“赵家的,当初王姨娘娘家人来侯府上,老太太是怎么安排?再说林家的是纳妾,非买来的贱妾,娘家人来虽不是正经亲家,那也是裴家亲戚。” “太太可真会抬举,您选的这位贵妾,二爷好像不怎么上心。”王姨娘用扇子挡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看妹妹这模样,怕还是个姑娘身子罢?” 周氏闻言,扭头看着林盈袖,心里狐疑,但什么也不问,只道:“让安排林家来人住所是二爷吩咐,你们在我这里酸什么,跟你爷们说去!” 三人便都住了口,又找过别的话题,闲聊一阵,林盈袖不耐烦,便说书房有活儿等着做,先行离开。 晚些时候,赵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月裙送来一匹锦缎,这丫头一来便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林盈袖的屋子布置地颇为寒酸,根本没有几件贵重物品,比起周氏和赵姨娘的房间里的摆设,可谓天差地远,甚至还比不上最小家子气的赵姨娘的房间华丽,心里顿时就看轻了林盈袖几分。即便太太说是贵妾,也不过是太太弄来填窝儿的木头罢了。 她在打量着林盈袖,林盈袖同样也在打量这丫头,见她眼露轻视之意,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便问她:“你们奶奶打发你送这匹缎子来做什么?” 月裙收回目光,一点都没客气地说道:“我们姨奶奶说,书房里伺候的大丫鬟该有两个,你不算丫鬟,所以安排我过来这里,这匹缎子算是我们姨奶奶的见面礼。” “见面礼?”林盈袖语气中透着几分怒气。 第30章:威胁 月裙点了点头,也不怕林盈袖为难,自顾自地在林盈袖旁边坐下,唇边带着自信的笑容,“咱们二爷忙,去内宅的时间也不多,所以我们姨奶奶说不能少人伺候。” “伺候”两个字她加重了语气,并且带着暧昧的神态。 论姿色,她不比打发走的绿芙差,且她还是裴府的家生子,就是二爷也会高看一眼。别人不说,赵姨娘是打小伺候二爷,有旧年的情分在,所以才有今日的地位。等到她入了二爷的眼,加上是府里的旧人,二爷会薄待了她去? 如此一想,月裙下巴微抬,学着周氏看待妾室们的神情和语气,“论身份,你是姨娘没错,可我是老太太安排过来伺候二爷的,就是太太也要高看我几分。” 林盈袖听着这话好笑起来,“所以呢?”她的语气里有些玩味。 月裙面色微沉,这个林盈袖果然是个不上道的,月裙站起身来,愤怒而又不屑地冷笑道:“哼,你给我等着!别以为叫你一声姨奶奶,你就真是主子奶奶了,你不过是太太的一条狗。” 说完,一甩身直接走了。 采苹看着月裙离开的背影,说道:“这月裙以前不是这样,大约是挨了主子打骂,姨奶奶别放在心上,一会儿回了太太,看她有什么好说的。” 林盈袖应了一声,没放在心上,这样的性子在裴垣身边只怕也呆不了长久,她犯不着为这样的人生气。 没多一会儿就听到外头一阵吵嚷,搬东西。 推开窗门,果然是月裙搬了过来,身边还带了丫头,那排场比林盈袖这个姨娘还强。 没什么好看的,带上窗门,林盈袖让人传晚饭来,看外头乌云密布,怕是要下大雨,不如早些用了饭,省得一会儿让厨房的人淋雨过来。 赵姨娘也派人送信说,安排林盈袖阿娘住在她从前花园的小院子,安排一个婆子伺候,她弟弟是男客,在外客房住下。 不管怎么样,赵姨娘安排的还算妥当,让人回去代她道谢。 是夜,大雨洗刷着这片大地,雷鸣闪电,望着前院,书房一片漆黑,用晚饭时听说裴垣与同僚在外头喝酒,这样的大雨,想必是不会回来。 隔壁房中,新搬来的月裙因裴垣不回来,正和小丫头们斗气,闹的人心烦。 “采苹,你出去告诉小瑞儿,让准备好伞和轿子,把这套干净的衣服鞋袜也带上,给二爷送过去。” 采苹从林盈袖手里接过包袱,似调侃地道:“也就姨奶奶想到这些,太太从不过问二爷外头的事情,赵姨奶奶和其他几位的忙着争风吃醋。” 林盈袖假意拧了一下采苹的脸蛋,噌她多嘴。 采苹笑着从门口拿了把雨伞,出去送东西传话不提。 采溪见这两日林盈袖和采苹亲密,心里早憋了一团闷气,见人出去,便使坏将院门锁上,还狠狠地骂道:“你个忘本的小蹄子,都是丫头,偏你能耐了,非好好教教你才知道错。” 裴垣在外头和下属们吃席饮酒,天色渐暗,乌云密布,雷声大作。好些个同僚家中都送来斗篷等遮雨之物,唯独他,周氏这些年病着又要照顾一双儿女。赵姨娘一心要和周氏争个高低,这些小事哪会在意? 便叫人安排在客栈定好房间,走在门口,就见家中小幺儿蹲在那里,见他来单膝跪下给裴垣请安。 “谁叫你来的?” 小厮答道:“回二爷的话,是小姨奶奶叫奴才给二爷送衣服和斗篷过来。” 裴垣心中一暖,见避雨的油伞,干净衣服鞋袜,斗篷都有。这小丫头看着呆头呆脑,心倒挺细的。 “你们姨奶奶在做什么?这会子也不睡觉,只管胡闹!” 进客房换上衣裳,坐了轿子回裴府去。 听见外头门响,又有不少脚步声,林盈袖知道裴垣回来,这才熄灯睡下。 裴垣分明看见林盈袖的屋子才熄灯,不禁摇头笑道:“这丫头,明明在等我,人不到跟前来,什么意思。” 满府的女眷谁不上赶着献殷勤,生怕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她倒好。 其实,林盈袖也不是刻意为之,只是想起前世时,唐墨行与几个同窗以诗会友,因下大雨不曾带避雨之物,她被公婆打一顿赶去外头淋了一夜的雨,之后高烧不退,险些烧成傻子。 见今夜这样的大雨,又不曾听见小厮们出去送东西,想是没人送,她一个常年劳作的人淋场雨尚且如此,何况金玉一般的贵公子? 无论是报恩,还是妾室本分,送点东西也是应该。 至于等——林盈袖强嘴说是等采苹回来,采苹送东西传话半晌不见进来,虽说是家生子,她父母都不在这边,这层外头是婆子们值夜的地方,最外头一层才是下人们的屋舍。内使唤的使女们在二门内,非主子许可,不许外出。 这丫头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这个主子也要担待责任。 直到裴垣回来,因着心里害怕,且夫主回来,想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这才熄灯。 次日天命,天放大晴,院门敞开,采苹才慌慌张张地回来,刚要进林盈袖的房里伺候,就听见采溪尖锐的声音,“哟,这不是采苹姐姐吗?您不在姨奶奶屋里伺候,瞎跑什么呢?看这模样怕是昨夜在外头住的吧!” 采苹又是气又是急,“采溪,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人,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呢?” 采溪一手叉腰,一手戳了采苹的心口,鄙夷地道:“你也知道你是奴才,这几日多威风?天天在姨奶奶跟前,坐卧一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姨奶奶呢!” 采苹怕吵着里头主子,也不跟采溪争吵,打了洗脸水进门,林盈袖正在熟悉,因见采苹进来,问她去向。 采苹红了眼圈,“我把东西交给外头的嬷嬷并小厮们,回来敲门也没人听见,便在上夜的嬷嬷处睡了一夜。” 林盈袖知道肯定是有人使坏,只是这种事情她人微言轻不便去闹,只安抚了采苹,梳洗好便到外书房去。 第31章:发怒 裴垣一身便服,更觉清雅,林盈袖脸红了红,上前请安时被男人一把扶住。 四目相对,林盈袖只觉男人的眸中似有一团火,将她点着。很快,林盈袖恢复理智,扭头避开了裴垣炽热的目光。 “二爷只管看着我做什么?” 裴垣见身边的小人儿害羞,粉脸透着微红,煞是可爱,正欲逗弄,就听见门响,便松开双手,与林盈袖在厅上对坐喝茶。 进来的是月裙,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浓妆艳抹,满身风情流露不似姑娘,反倒像是一个久经人事的妇人。 上前时狠狠地瞪了林盈袖一眼,回头时一脸媚笑,娇滴滴地屈膝道:“给爷请安,爷昨儿什么时候回来怎么也不告诉奴家,害奴家等了一夜。” 男人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他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通房。 林盈袖抿着唇,忍着笑。 裴垣还是没想起这位是哪来的,便朝林盈袖使了个眼色。 “我和二爷这里说话,你是什么东西?谁许你进来的,穿成这样,把裴家当什么了,与我打出去!”林盈袖厉声呵斥道。 月裙不理会林盈袖,撒娇着扑向裴垣,“爷,您看她,当着你的面都敢这么欺负人!” 裴垣突然变了脸色,面色冷如罩了一层寒霜,手中的茶盏狠狠地砸在月裙脚下,热腾腾的茶水撒了月裙一身。 月裙又是疼,又不敢闹,只站在那里哭。 外头的丫鬟奴仆们听见里头砸了东西,一群人进来跪下。 裴垣坐下将林盈袖的茶端过来喝了一口,淡淡的道了一句:“请你太太过来。” 下人们相互看了一眼,知道事情闹大立刻到内宅里请周氏去。 月裙心里也泛着嘀咕,不知道是哪儿惹裴垣生气,这位爷向来温和,就是对下人也是和颜悦色。 周氏才梳洗了等着妾室们过来请安,妾室没来倒等了外书房伺候的周四家的来请,裴垣从来不肯轻易劳动她,便忙忙地起身跟了周四家的去。 路上,周四家的告诉周氏,“太太去书法里见咱们爷可要小心些,今儿爷们生好大的气,砸了东西,脸色也变了。” 周氏听着顿时沉下脸来,也不多说,到书房下轿。 林盈袖替周氏打起轿帘子,悄悄地告诉周氏:“太太,赵家的昨儿安排来一个通房,今早二爷正喝茶,她闯进来惹二爷不快,我叫她走,她反倒在二爷跟前告我,二爷这才生气叫请太太。” 这些事情就算她不说,周氏也会知道,等周氏落后知道怪她知情不报,倒不如先卖周氏一个好。 听说原委周氏才松了一口气,拍拍林盈袖的手背,领着她一块进书房厅里。 周氏先给裴垣请安,连看也不看月裙一眼,命下人:“即刻拉出去打死!” 月裙懵了,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被拖了出去,哭着叫嚷求饶。 裴垣让周氏和林盈袖坐下,闲话家常地对二人笑道:“昨夜好一场大雨,今日不热正巧想带女眷们出去游玩,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林盈袖急了,可是说好的,今日接她阿娘和弟弟来府,这要出去了谁还记得接人一事? 裴垣假装没看到林盈袖朝他使眼色,继续和周氏商议出门一事。 周氏已经许久没与裴垣出门游玩,心里十分高兴,“听说咱们柳州花灯最好,只是不知道二爷是带合家都去,还是怎么着?” 裴垣假装想了一下,“就夫人陪我,另外这丫头素日细心也带着,再带上咱们姐儿。既然夫人想看花灯,那我着人定下船,咱们今晚游湖去。” 周氏点头应允,只带林盈袖要省许多事情,满心欢喜地对林盈袖道:“我看你的衣服也太素了些,前几日我做了一套新衣服,我穿小了些,便给妹妹穿,昨儿我给你的那套头面正好相配。” 林盈袖只得答应,道了谢。 “传饭吧,用过饭我要去趟守备府。” 听到这句,林盈袖在心里骂着裴垣,谁知道裴垣正巧看着她,吓得赶忙低了头。这人是有读心术不曾? 用过饭周氏等裴垣出门,这才和林盈袖道:“今日你做的很好,往后这书房外再无别人过来,好生伺候自有你的好处。” 林盈袖答应一声,送周氏出门,才到后面,就见自己亲娘站在那里,惊喜地跑过去,泪眼婆娑地抓着林氏的双手,“阿娘——” 林氏忍着眼泪,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阿娘,咱们屋里说话。” 母女两个到偏厅坐下,林盈袖替林氏剥果子,闲话家常。 看着林盈袖呼奴唤婢,林氏也替她高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林盈袖这身份太低微了些。 “阿娘,我们太太人极好的,昨儿赏的头面,今儿又给我衣服。咱们替许多财主家浆洗衣服,做针线活儿,您见哪家的小妾能把娘家人接到府上去住?” 林氏点点头,她的东西让丫鬟们拿到花园里,还有两套衣裳,两双鞋袜,说是太太赏的。 “你现在年轻,罢了,姑爷品貌非凡,我儿也能匹配过。好孩子,你弟弟跟着姑爷到守备家入学,你二叔说,姑爷亲自带了去免得别人欺他。” 林盈袖见周围没人,方才悄悄地和林氏道:“阿娘,这里可别叫姑爷,叫二爷,裴家正经的亲家是周国公府。” 林氏吓得缩了下脖子,还好跟前没人,不然还不知道给女儿惹什么样的祸事。 林盈袖又笑了,搀着林氏的手臂,“阿娘,今儿不热,咱们花园里逛去,也不枉来这府上一遭。” 因见林氏的衣服不好,先去林盈袖内房换衣裳,免得让下人看笑话。 林氏见内室门口挂着葱绿撒花软帘,室内四面墙壁雪白,锦笼纱罩,双面绣的屏风彩鸟衔宝珠,连地下踩的砖,也是碧玉雕花,当中宝炉香烟缭绕,临窗前梳妆台上脂粉成堆,宝盒中满是首饰珠花,风后头又有一张十分精致的床榻,大大一排柜子满是绫罗绸缎。 “你二叔家也算富贵,只怕你二婶子的屋子都没这般精致,到底是官宦人家。” 林盈袖找了一身颜色深些的衣服替林氏换上,再选了一对赤金钗子,并一对碧玉镯子。这府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若寒酸了只怕惹人嘲笑。 第32章:游园 林氏虽出身寒微,心思却细腻,若叫这府里的下了面子,只怕这辈子再不肯登门。 换上林盈袖准备的衣服,二人拿着团扇便往花园中去,这一路繁花似锦,争相吐艳,楼宇相连,假山林立,仙鹤起舞,麋鹿漫步,不少穿红戴绿的仆妇在浇花除草。想来,蓬莱瑶台只怕也不过如此。 路过这些人身边都起身见礼,叫姨奶奶好,态度恭敬。 林氏看得都入迷,悄悄对林盈袖说道:“这花园这么大,宅院该多少银子买来?” 林盈袖摇摇头,指着前边垂柳处,“咱们过去看看荷花,要是秋天来拔了藕,咱们还可以坐船游湖呢!” 林氏念了一句佛,但见湖中碧海翻滚,当中又有无数白莲亭亭玉立,花皎洁无暇,姿态端庄。 “难为二爷这样的年纪,只怕将来后福不小啊!” 林氏感慨道,只是不知道晓峰何时也能金榜题名,到那时即便死了也有脸面去见孩儿们爹和祖父。 母女俩走了半日只好逛了一半,走累了便在湖边凉亭上歇息,正巧碰到一个婆子,便叫她将午膳送到这里来。 日头渐中,林盈袖便放下凉亭竹帘,只留着靠湖一面不曾放下,这凉亭在小山坡上,正好可以看到湖对面去,围墙外头便是下人房。 裴垣放外任带了四五房人并周氏的陪嫁、陪房人,加上外头买来的,丫鬟有四五十个,粗使唤的婆子也有七八十,加上外头小厮家丁也有二百来人。 “阿娘,我交代你的事情可办妥当了?” 林氏见周围没人才敢说,“你二叔将银子一分不剩全拿了出来,五百两银子买了地,二百两银子买的铺子,剩下三百两银子我做主,给你二叔在外头买了个丫头伺候着,两房只晓峰一个男孙......你婶子不知道外室,不过到底和咱们生了恨,怕是以后不好来往。” 到底是心善,不过二叔肯帮衬,这三百两银子也算不得什么。 “铺子你二叔说开的药材铺子,他经常下乡里,顺道收些药材回来,铺子里请了两个活计,一个掌柜的,每日也有几百钱赚头。地你二叔说租给佃户们,每年收些租子,不出三五年,咱们便能自己买个宅子。” 林氏是个没算成的人,又没做过生意,只能依靠二叔。 “阿娘,你走时我拿些银子给你,你在二叔外室旁边买个宅子,多和那外室走动,正经婶子那边能不去便不去罢了。你的银子多存着,别花销了,将来晓峰要是高中,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给晓峰准备一两个书童才是。” 林氏拍手笑道:“你二叔早想到了,两个书童,每日下学有轿子接送。我本来是不愿意的,你二叔说守备府上学的孩子不是官宦人家,便是清贵之流,太寒酸会让人笑话。” 这也就罢了,林盈袖知道二叔有心过继晓峰,所以一直待晓峰不差,上世二叔没有子嗣,便和林氏商议过继一事,因二婶与前夫有两个子嗣,执意不肯,所以才作罢的。 不多时,厨房和采苹、采溪两个送饭过来,菜比平时添了几个,知道是为着林氏,也不点破。 “这是我阿娘,我父亲是秀才,你们叫林娘子就是了。” 两个丫鬟跪下给林氏磕头,口称:“奴婢们请娘子安。” 林氏起身扶起两个丫鬟,又从荷包里摸出两块银子,赏赐两个丫鬟。 二人用饭时,两个丫鬟在一旁布菜,这顿饭林氏吃的百般不自在,又不敢用太多怕丫鬟们笑话,只吃了个半饱。 饭菜撤下来,方才上茶水和点心,林盈袖知道林氏不自在,让两个丫鬟回去做针线活,她们再逛逛,等到晚些时候要给周氏请安。 “阿娘只看我这里,却不知道那正房太太身边伺候的人,足足七八个丫鬟,婆子也是三四个。还有府里小姐和小爷身边,奶娘,丫鬟,婆子一大堆。” 林氏摇头不语,喝了些茶水,用过点心,这时候又太热不便走动,便往湖心阁去。 湖中有一处小小的屋舍,两间屋子,一间为厅,供平日府中太太们宴请客人,还有一间是小卧室,方便客人换衣服,梳妆所用。 正好过去睡个午觉,晚些再去周氏屋里请安。 周氏忙着准备晚上出游,便将赵姨娘的事情撇在一边,不出一会儿全府都知道裴垣要带太太和小姨奶奶游湖。 赵姨娘听说月裙的事情后,知道裴垣生气也不敢去央求游湖,在屋里打碎了几个花瓶后便去了王姨娘屋里坐会儿,赵姨娘从王姨娘屋里出来后,王姨娘又去了周姨娘屋子里。 大约是晚饭的功夫,林盈袖赶在姨娘们请安前先带了林氏去见周氏。 路上交代了规矩,林氏答应,丫鬟前头领路,进周氏的房里,周氏正在教姐儿认字,见人进来满脸笑容。 “妾身林氏见过太太,请太太安。”林氏朝周氏福了福身,这个礼还是林盈袖想了许久才想到的,妾的娘家人在主母面前也是奴婢,但林氏到底是秀才娘子,怎么能和奴仆一般给周氏磕头呢?这不是自降身份么。 周氏虚扶了一把,客套的说道:“林娘子请入座,来人上茶。” 林氏道了谢,在右下手第一个位置坐下,“小女在府上,多亏太太照拂,妾身感激不尽。” 周氏今日心情正好,便和林氏闲聊起来。林氏虽出身微末,经常去大户人家做活儿,也有些见识,两人相谈甚欢。 姐儿便和林盈袖坐在一处,亲亲热热地叫姨娘,奶声奶气地道:“姨娘上次教我的,我都熟练了,阿娘说让我做扇套子,扎花儿,还有荷包,姨娘你可会?” 林盈袖捏捏小姑娘胖乎乎的脸蛋,“姐儿不可急了,这些我都会,上次做荷包的花样子先绣出来,落后我教你做好,然后咱们再做扇套子,可好?” “好。”姐儿笑的眉眼弯弯,从林盈袖怀里出来,跑周氏身边去,央求道:“阿娘,让这个姨娘教我做女红可好?上次那朵花儿就是姨娘教我绣的。” 周氏看了林盈袖一眼,满脸笑容,“难得这孩子 第33章:示好 林盈袖推辞,“太太抬举,原不该推辞,我不过会一星半点,如何敢教导姐儿?” “娘子你看你家姐儿,这样藏着掖着。我也不白使唤你,每月把请女先儿的五两银子与你如何?” 林氏知道周氏是在开玩笑,也跟着笑道:“她不过会些粗使的玩意儿,如何敢教导小姐们?太太快别瞎花了银子。” 周氏也笑了,“也是你家姐可人疼,我才抬举,性子好为人也正派,不调三窝四,是个好孩子。” “太太这般抬举,那便是她的福气。” 正说着话,其他三位姨娘进来请安,林氏也跟着站起来,周氏道:“娘子只管坐着,这是我们家的几个丫头提拔起来的,不值得娘子起身。” 林盈袖朝她微微颔首,林氏才放心坐下。 赵姨娘几个进来,见周氏脸上淡淡的,也不好多问,三人坐下,赵姨娘上下打量着林氏,问着林盈袖,“林家妹妹,这位想必是令堂?” 林盈袖还没说话,周氏道:“这位是林家秀才娘子,你们也起来见个礼儿,别让读书人家笑话咱们家没规矩。” 赵姨娘面色尴尬,待要说话又见周氏脸色不大好看,她正心虚,只得起身给林氏见礼。 林氏不肯,只受了三人半礼,向周氏道:“二爷,太太好福气,这几位奶奶生的花容月貌,只怕月中嫦娥也不过如此了。” 赵姨娘掩口轻笑,“当不起娘子如此夸赞,说容貌。咱们太太那当初才是真正的天姿国色,且又是翁主嫡女,尊贵无比呢!” 林氏见赵姨娘快眉眼里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淡淡地道:“太太自然是最好的,若不然怎么能有这样好的夫婿。” 赵姨娘似笑非笑地睨了林氏一眼,吹了吹自己刚染的红指甲,有些嫉妒又些不屑地说道:“娘子这莫不是在夸你家女儿?论福气咱们几个哪比得过林家妹妹,日日和二爷相伴,怕是太太也比不过吧!” “在客人面前胡说什么呢!”周氏冷声怒斥,眉眼带着愤怒和警告。 林盈袖几个见周氏发怒,立刻起身,周姨娘仗着比别个不同,先到了周氏身边,陪着笑脸劝道:“太太保重身体,赵姐姐不过是闲话家常,并不是有意的。” 周氏冷哼一声,半晌才作罢,叫赵姨娘:“安排两个人到林娘子身边伺候着,要老实可靠的,若得罪了娘子,我可不饶了你。” 赵姨娘不做声,鼻孔出气,明知道周氏这是抬举林盈袖,偏生周氏一口一个秀才娘子,一口一个读书人家的抬举,也挑不出个理来。 “今儿有外人,我就给你们留几分体面,二爷有话吩咐,大家都各自回去。”周氏扭头看向林氏时满脸赔着笑容,“娘子只管在家里住着,下人不好只管告诉我,我打她们,别见外才好。” 林盈袖知道是出去游湖,便拉着她娘起身向周氏告辞,才出门,便被赵姨娘叫住。 林盈袖不肯让林氏见着内宅里这些事,便让两个媳妇先送林氏回去歇着,等人走了才问赵姨娘,“赵家姐姐叫我何事?” 赵姨娘笑了,拍了拍林盈袖的手背,“看妹妹拘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了妹妹。” 林盈袖咬着唇不说话,只管看着赵姨娘。 她亲信两个丫鬟折在自己手上,却还能和自己谈笑风生,谁不提着点心? 赵姨娘拉了林盈袖的手,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月裙的事情都是姐姐的不是,我原想着是侯府的家生子,妥当些才安排到二爷身边伺候。不想这般无礼,得罪了妹妹,姐姐在这里给妹妹赔礼了。” 林盈袖淡定收回了自己的手,客套地道:“姐姐说笑,丫头们有了不是干姐姐什么事情?姐姐也肯太多心,满府里全仰仗姐姐操持,这点小事便多心起来,这心可怎么够用呢!” 赵姨娘知道林盈袖在奉承她,当不知道笑盈盈地解释道:“妹妹可是错怪我了,这府里虽说是我当家,可你也看见了,有太太在,我是什么也说不上话。” 说着,她让身后跟着的丫鬟后退十步,落后悄悄地告诉林盈袖,“有件事我本不该告诉妹妹,只是不忍见妹妹被人利用,上次哥儿生病是假,为得是给妹妹点颜色。” 林盈袖早就知道此事,但赵姨娘刻意告诉,想必是为卖她一个好,便装作惊讶的样子,“怎会?太太再怎么也不会拿哥儿开玩笑,那可是咱二爷唯一的子嗣,她岂会!” 赵姨娘慎重地点点头,和林盈袖并肩走着,“她自然不会!大夫是她收买的,哥儿没生病便说病了。这事儿是太太屋里几个小丫头说的,我不小心听到,特意告诉妹妹一声,咱们这位太太面善心狠,可不是咱们这样的人算计得过的。” 林盈袖心中了然,“多谢姐姐提醒,妹妹省得。” 赵姨娘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更加亲热地道:“妹妹往日听太太说了我不少话,如今咱们姐妹是敞开了说。往后咱们姐妹要一条心才是,这才不枉费了姐妹一场。” 说说笑笑一阵,赵姨娘还特意叫人送林盈袖回去,并且给了她一个荷包,悄悄告诉林盈袖荷包里的东西该怎么用,送东西的媳妇还说,“有了这个,姨奶奶才能真正的成二爷的姨娘,望小姨奶奶好生把握机会。” 听了这话,林盈袖便知道荷包里是些什么东西,恨不得将东西砸在那人脸上,偏还陪着笑脸道谢。 天刚黑,周四家的来请周氏并林盈袖出门,外头车轿已经准备好。 周氏带了四个丫鬟跟去,林盈袖只带了采苹跟了去。 出二门上轿子,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轿子落下,人已经在船上,这船极大,前舱是丫鬟婆子们所用,中间最大,当中摆着桌椅,角落里煮着香喷喷的茶,船尾是几个唱曲儿的梨香院姑娘。 裴垣早在席面上首坐了,一妻一妾上前见礼,姐儿直扑上去,奶声奶气地叫爹爹。裴垣满心欢喜地抱着姐儿亲了一口。 第34章:今晚伺候 “爹爹,我跟姨娘学做扇套,爹爹可喜欢么?” 周氏忍不住笑出了声,和林盈袖道:“你瞧这丫头,都还没学便跟她爹邀功,要是学不会我看到时候怎么说嘴?” 裴垣抱着闺女,怎么看怎么喜欢,自豪地道:“我裴家的女儿自然是比别人聪慧,区区一个扇套就算没师父教,也能自学成才。” 看着裴垣这般,林盈袖又是一阵心口抽痛,当初她第一个孩子是姐儿,公婆嫌弃,连月子也不让坐。唐墨行更是嫌弃的不行,开口闭口就说她是赔钱货。 若是那个孩子也有这样的父亲,该有多幸福? “都坐着吧!今天在外头不必拘束,只管玩乐。”裴垣还不忘让两人入座,一拍手。 两个怀抱琵琶并两个唱的妇人从船尾过来,给周氏和林盈袖等磕头,称:“给夫人、小姐并姨奶奶请安,三位万福金安。” 周氏叫起,身边伺候的嬷嬷给这四人赏赐了珠花,让林盈袖先点,两人谦虚一阵,周氏点了一首时新的金缕衣。 这四人答应,便到船尾唱曲去。 林盈袖吃过饭来的,桌上的东西只捡了几个果子,便往窗边去,推开一点窗门,但见满湖船只摇曳,岸边垂柳树梢上也挂着各色花灯。船中彩缎飞舞,篙桨点水,波光潋滟,犹如银河仙舟。 一只只船上娇女嬉笑,丝竹声混合着水声,彩灯摇曳,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位娘子要不要试试脂粉?上好的玫瑰胭脂。”旁边路过一艘小船,船上妇人将几个雕花盒子捧上来。 林盈袖好奇,捡了一样打开,果然异香扑面,指甲挑出一点,抹在手背,且是轻软。 “娘子要不要试试?您看我这小闺女,她就用的我们家胭脂。” 旁边的少女的确是肌肤雪白,林盈袖让拿上几盒,因戏道:“你这女儿可许过亲事,这般好的小娘子该寻一门好亲才对。” 那妇人一脸欣慰地道:“正是这话,我们夫妻二人靠打渔为生,白日里我家老汉打渔,晚上我们母女卖些胭脂水粉头油。家中虽不宽裕,这小丫头却当宝贝养的,前日媒婆相看,选的是一个唐姓人家,是个秀才。” 林盈袖不禁触动心思,故意开玩笑似得地道:“秀才人家倒是不错,这小娘过去便是大娘子,将来定是一位官家太太。” “娘子说笑,那秀才家中穷困,嫁过去只怕得受苦。她爹说且再看看,姑爷果真人品好也就罢了。” “阿娘,前边花船上不就是唐家秀才么?” 大家顺着小姑娘一指,果真前面不远的花船船头站着唐墨行,林盈袖勾着唇,这唐墨行还是和上辈子一样。 “阿娘,我不要嫁这样的人,家中明明穷,却有钱喝花酒。” 小姑娘说话声音大,唐墨行今日在读书,谁知道几个同窗说晚上出来游湖,几人言语相激,便跟了来,不料竟然碰到他娘提亲的那家。 这门亲事唐墨行和唐秀才都不怎么满意,他们是秀才,怎么能娶渔家女?简直是自降身份。只唐大婶说,娶妻低娶,娶回来的媳妇才会听话。 可听到人家还说不愿意嫁,心里便有些不舒服,顺着声音往过去,却瞬间失神,她比从前在唐家的时候还要标志,她本就生得肤若凝脂,穿着鹅黄绣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褙子,柳绿盘金彩绣绵裙,高挽地发间点缀着几点金玉首饰,真如月中嫦娥,瑶台仙子。 林盈袖只顾和卖颜值水粉头油母女说话,并没有察觉有人盯着自己。 裴垣见林盈袖只顾说话,便有心逗逗她,悄悄走到她身后,却见一个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顿时心生不悦,手便搭在她的肩膀上,故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戏道:“娘子看什么呢?这般欢喜。” 林盈袖吓了一跳,回头轻轻打了男人一下,娇嗔道:“你吓唬我做什么?” 裴垣反而将她拉进船舱里,用力在她的脸上啄了一口,贴着她的脸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让你出来陪我,可不是让你出来私会情郎的。” 林盈袖呆呆地站在那里,半晌也没明白裴垣到底吃的哪一门子醋。给银子时才看到对面不远的船只上站着唐墨行,不禁峨眉紧蹙,唤丫鬟过来。 “姨奶奶有什么吩咐。” 林盈袖指着对面的船,“让小厮把对面的船赶走,谁许花船靠我们这么近?咱们船上还有太太,冲撞了你们谁担当的起?” 丫鬟下去吩咐后面跟船的小厮们赶船走不提。 唐墨行分明看到刚才林盈袖和别的男人调情,心中又气又急又是嫉妒。他听自己阿娘说,林盈袖到官宦人家给人家做小妾,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男人。 可那个男人不仅年轻有为,且俊美无匹,唐墨行自诩风流才子,在这个男人面前却自觉惭愧。 心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面前撒娇,撒痴。唐墨行心痛如绞,当初如果他们肯好好和林家商量,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此刻唐墨行杀了林盈袖的心都有,他扭头对划船的小厮道:“对面的船上有我朋友,快些过去,我打个招呼。” 小厮见对面是官船,心生惧怕,便过去的慢,只望对面的官船走快些。 “你们的船给我走远些,别冲撞了贵人。” 唐墨行在船里分明听见,心里暗恨林盈袖无情无义。 裴垣朝林盈袖勾勾手指,让她过来。 林盈袖看了一眼周氏,见她脸色如常,正和姐儿并两个小丫头玩笑,便走过来。 裴垣一把将人揽入怀中,林盈袖挣扎了几下,挣不开男人的手,男人反将她抱在怀里坐着,一手扣着她的腰肢,一手端了酒喂到她嘴边。 “二爷,我不喝酒的。” 裴垣可不管会不会喝酒,强给林盈袖灌下去。 酒入口清甜,入喉却有些辣,林盈袖咳嗽了几声,“你干什么!陪酒的花娘又不是没有,何苦作弄我。” 裴垣却毫不在意地一笑,把玩着林盈袖的一缕长发,说道:“外头花娘哪有自己家的小娘子美貌,何况外头的女人我是从来不碰。不过是为你和太太解闷才叫,怎么样今晚伺候我?” 第35章:再遇渣男 林盈袖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男人正往心口浇油,企图将她整个人点燃。 她故意看了周氏一眼,悄悄地道:“你不怕太太吃心?” 裴垣轻笑着,“你太太只会说好,就算心里不喜欢也不会说出来,我先审问你,那个男人是谁?” 林盈袖咬了下唇,犹豫了片刻,拍拍男人搂着自己腰的手,“你先放开我,这里不方便,我们到外头去说。” 男人果真将人放开,他承认,心里吃味儿,府里的妻妾还没谁能让他有这种感觉。 林盈袖扯了扯自己弄皱的衣裳,走到外间,几个弹唱姐儿起身见礼。 “到里头给太太唱一个好的去。” 几个人抱着乐器就往里边走,迎头碰到裴垣出来,几个人蹲了蹲身子便往里走。 船头没人,且里边有人弹唱说话便没人听见,林盈袖低头道:“那人父亲与我父亲是同窗,家父病逝知道我家没有银子埋葬,所以到我家提亲,彩礼不给,安葬我父亲之后我过门。我不愿意,所以上街上卖身去。” 男人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冷风中衣袂飘飘,更觉风流倜傥。 “我要是他,也会这么做。” 林盈袖抬头瞪了男人一眼,“说是嫁,我和卖身有什么区别?到富贵人家好歹吃喝不愁,还能帮上我阿娘和弟弟。到唐家——” 女人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她没有说下去。 男人分明捕捉到了女人眸底的恨意,他一脸自信,“那是自然,与我比起来,当然是我强他千倍万倍。” 无论出身,还是才华,唐墨行这辈子是别指望能赶上。 林盈袖眨巴眼,反问道:“既然二爷知道他不如你,那为何还不高兴?莫不是为我吃醋?” 裴垣敲了下林盈袖的小脑袋,再捏了捏她的脸,“那你说说,你对那人什么感觉,对我又是什么感觉?” 林盈袖望着男人无可挑剔的面孔,“他不过是一个趁火打劫的小人而已,除非我是傻子才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裴垣一脸期待地看着女人,说了唐墨行,剩下该说他才是。 “我呢?”等了半天,女人呆愣如瓜,要是风够大,这瓜定能从他这根养瓜的藤上掉下去。 林盈袖好歹也是两世人,男人这点心思还看不懂,忍着笑道:“那二爷觉得呢?” 男人手扶着船壁,突然一把将女人举起,将她举着和自己平行的位置,掐着她的下颚,四目相对,“我要你说。” “二爷心地好,长得英俊,前程无量......” “还有呢?” “小老婆多。” “林盈袖!” 林盈袖只觉掐着自己的手像是铁箍一般,再掐进去一点儿便到肉里,疼的直叫:“二爷人品贵重,令妾身心生仰慕。” 终于她像只被老鹰叼起的小鸡儿,被重重地丢下来。 “爷就知道,你对爷心有不轨,看你老实的份上,这回饶了你。” 裴垣满意地将双手背在背上,傲然转身走了。 林盈袖在心里骂了一句“自负的坏蛋,”整理好衣裳和头发,这次进船舱里,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来。 一男一女撇开人单独相处,说是聊天谁会信? 林盈袖被看的不好意思,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裴垣,可恨这男人一脸坦然地逗着孩子,仿佛做了坏事的人是她林盈袖,他反倒成了无辜之人。 “妹妹,你过来点两首曲儿叫唱给你听,我都点了好些。” 林盈袖往周氏身边坐下,因问这几个唱的都会些什么,林盈袖两世都没有和这些唱曲的青楼女子有所接触,这些曲儿调儿的更是一窍不通。 唱的笑道:“姨奶奶大宅院里头只怕鲜少出来,奴们便毛遂自荐给奶奶唱首喜庆的。” 林盈袖答应,“捡好的唱来,可别哄我们内宅不懂得。” 周氏悄悄和林盈袖道:“许多大户人家都自养了唱曲的娘儿们,不过咱们二爷不喜欢,所以家中一个唱的都不许留着。” 林盈袖点点头,看了裴垣一眼,这要换别的男人只怕恨不得多养几个,这些唱曲儿的个个花容月貌,又会伏小做低,媚态十足。别说男人,就是女人看了也心动,恨不得在家养几个看着养养眼也好。 这人居然不动心! “太太,方才我买了好些胭脂水粉,还有贝壳做的花篮,这花篮我送给太太。” 贝壳全是鸽子蛋大小,开了小孔用线串联起来,做成一个小小的花篮,里头插着几只珠花,虽算不得精巧,倒是挺别致的。 “姨娘,我要那个——” 姐儿眼尖,看见这个从裴垣的腿上下来,走过来从周氏手上接过花篮,看了好几圈,越看越喜欢。 林盈袖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周氏拍拍她的手,“罢了,横竖我领情就是,给谁都一样,这孩子什么最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周氏约了林盈袖到船头看看夜景去。 丫鬟一同跟着,在船头置办了一桌席面,两人对坐,一面赏景,一面喝茶吃点心。 传言前朝皇帝三下江南,在柳州逗留最久,为的是夜游这胭脂湖。 胭脂湖两岸边俱是秦楼楚馆,这些姑娘们都在湖边净面,这些胭脂水粉沉淀在湖里,白天冒着脂粉香味,晚上的酒香和胭脂的香味混合,闻之简直令人心醉。 故而得名胭脂湖,夜里胭脂湖的姑娘们在青楼窗门前梳头打扮更衣,船只上的客人们会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楼上搔首弄姿的女郎。 美景对美酒,怀中抱着身子比水还柔的女人,那滋味简直是神仙日子。 “太太,您身子不好要不回里头坐坐?” 周氏有哮喘,见不得柳絮,林盈袖见船渐靠岸边走,好心提醒一声。 等周氏回船舱里,林盈袖才松了口气,有些厌恶地瞥了一眼远远跟着的船只,花船上都会挂着一只彩色花灯,唐墨行那艘船上花灯颜色是白色,与其他船只不同,所以林盈袖印象比较深刻。 他故意跟着是个什么意思? 唐墨行这人什么德行,林盈袖是最清楚不过,一心想走上仕途,却又看不起和惧怕做官的人。他敢跟着三品大员的船,别说是为了见她。 第36章:有孕 刚才唐墨行只看着便让裴垣起疑,再要跟着只怕裴垣不会怎么样,跟着的人议论起来,只怕祸事不小。 林盈袖让旁边服侍的小丫头去叫个唱的出来,给她唱歌南曲儿。 唱曲的出来,林盈袖便指着那艘船问唱的,“你可知道那艘船是哪家的?怎么老跟着我们,不知道是官家的船。” 唱的一眼便人出来是哪家勾栏院的。 “我们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接近,方才让下人赶走,还远远的跟着,不识抬举!” 唱的见林盈袖脸色不好,跟着附和,试探地问道:“要不,奴叫个人知会他们一声。” 林盈袖会心一笑,将手上的戒指摘下赏给那唱的,拍拍她的肩膀。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看着远去的船林盈袖心底的一颗大石头才放了下来。 回船舱里又被裴垣拉着喝几口酒,喝的人晕头转向,林盈袖趴在桌子上装醉,再不肯喝。 等再醒来,人已经在裴府。 “姨奶奶总算是醒了。”采苹递上刚从井水里捞起来的毛巾贴在林盈袖额头上,“昨儿姨奶奶送回来的时候,醉的人事不知,连给您换衣服都没反应。” 林盈袖揉揉头,只觉得整个人全身没力气,口腔中一股酒气往上涌,那滋味别提多难受。 “姨奶奶不必起来,太太吩咐说您今儿不用去,怕几位姨奶奶笑话你。” 林盈袖继续躺着,身上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哑着嗓子问:“我怎么回来的,我怎么不记得?” 采苹脸上浮现出一抹暧昧的笑,“二爷亲自抱你回来,本来我想在屋里伺候二爷和姨奶奶睡下,谁知道二爷放下您便走了,估计是嫌弃你醉太死。” 林盈袖一头黑线,她醉成这样,不也是那厮造成。 “罢了,府上还有什么事情?” “也没甚么大事,就是周姨奶奶有了身孕,还有就是咱们家七老太太听说太太身子不好,顺路过来瞧瞧,顺便帮着管管家里。” 七老太太不是分家的么?她来这里干什么? “这七老太太跟咱们太太关系好?凭白的怎么帮我们管家。那赵姨娘也能答应?” 采苹看了一眼外头,悄悄儿说:“这七老太太是最爱管闲事的人,家里没一个不讨厌她的。偏偏人家仗着长辈的身份,谁还敢怠慢,咱们太太最不喜欢和这位打交道,可又能怎么样呢?” 这么看来,的确是件头疼的事情。 林氏过来陪林盈袖说话,林盈袖这才起身,只是还觉得头晕的很。 采苹向来懂事,林氏过来或者是裴垣在,自觉躲着去,采溪却直挺挺地站在旁边,林盈袖是个好性儿,必定得给些好处打发她下去。 林氏等人走了,才开口说:“袖儿,我看你屋子里的丫头也就采苹懂事些,这哪是个丫头——你可别惯着。” 林盈袖正端着茶楞神,半晌才回过神来,嬉笑道:“阿娘,我记得咱们买旧年的粮食比新粮食要便宜很多?” 林氏点头,现在林家的日子好过起来,为了晓峰的身体便没再买陈粮。 “阿娘,你手头还剩下不少银子,全买陈粮,全买。另外让叔叔也多买些预备着。我这里有些用不着的绸缎你带出去变卖可,全部买成粮食。” 上一世这个时候好些地方闹水灾,那年林氏和晓峰因为粮食涨价,靠吃野菜过了好几个月。她本想想偷偷给娘家送点粗粮,给唐家察觉,被婆婆狠狠地打了一顿。 “为何要买这么陈粮?” “阿娘只管照做,我不会害你就是。” 林氏答应,告诉林盈袖家中准备买个小丫头,“你弟弟上学,我一个人在家里太孤单了些,你拒绝唐家亲事,唐家已经不和咱们来往。” 林盈袖也不懂得买人,让林氏找二叔帮忙买一两个小丫头也好。 “姨奶奶,太太叫您过去。” 门帘外听到一声传唤,林盈袖答应一声,让林氏在这里等着,自己跟了来人到上房去。 路上林盈袖打听着上房传召有什么事情,传话的丫头是个二等丫鬟,里头的事情是什么也不知道,只说是香蕊姐姐让她传话,别位姨奶奶也要去上房里。 周氏向来养病和管教儿女为主,别的事情一概不会多管,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还好从书房过去一路上都有遮阳的草木,否者就这时候去还不得晒脱皮了。 进院子里,见周四家的,王喜家的,还有几个二等管事都在廊下脚踏上坐着。 林盈袖先和这几位管事打招呼,然后才进厅上,周氏身边只带了大姐儿,并两个脸生的老嬷嬷在脚踏上坐着。一见林盈袖大姐儿先问好,那两个嬷嬷才起身向林盈袖欠了欠身。 周氏让她先陪着姐儿到里间去玩耍,等人到齐再说。 到里屋,姐儿悄悄和林盈袖道:“姨娘,我阿娘说族里的长辈给我说亲,她不愿意我也不愿意。” 看着姐儿和自己死去女儿一样稚嫩的面庞,林盈袖暗暗叹息一声,安慰姐儿,“好姑娘,你阿娘一定会保护好你,亲事别人说了不算的。还有你爹爹,他是最疼你的。” 姐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悲伤,“我知道父亲和阿娘疼我,可是他们也不能违抗家中长辈,姨娘,我好害怕。” 林盈袖忍不住将姐儿抱在怀里,揉揉她的头,柔声说道:“姐儿不怕,你父亲不会为了讨好长辈牺牲你。你看上次咱们回绝了族中长辈,太太和二爷不也这样做了么?” 姐儿这才欢喜起来,又缠着林盈袖说故事,教她扎花儿。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赵王两位姨娘过来,香草叫林盈袖到厅上。 周姨娘没来,看样子是怀孕不久。 “怀孕不能没人照顾赵姨娘要管家,王姨娘你呢?” 王姨娘阴阳怪气地道了声恭喜,“咱们周妹妹真是好福气,我比太太进门晚三天,这赵姐姐可是从小跟在二爷身边。怎么不见有身孕呢?” 赵姨娘瞥了王姨娘一眼,举起右手亮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碧玉镯子,“这是八年前二爷给我的,这种水色的镯子只怕太太也不多见吧!” 第37章:委以重任 周氏扯了扯唇角,看了看林盈袖,“你呢?” 林盈袖摇头,这是个辛苦活儿,而且吃力不讨好,“我刚答应姐儿教她扎花,做针线活儿,怕是抽不出时间照顾周姐姐。” 周氏揉了揉额头,一副头疼的样子,本来周姨娘是她的陪嫁丫头,有孕也是她这个做主子的脸上有光。只她的身子越见不好,根本照顾不了孕妇。 “无论是哥儿姐儿,照顾的人往后和周家的一同养护。这孩子来的不容易,二爷知道必定也十分欢喜,咱们家自从哥儿和姐儿之后还没见过喜讯。” 周氏咳嗽几声,又对赵姨娘道:“留一个擅长妇科的大夫在家中,产婆和奶娘也要预备着。还有给她安排一个小厨房,伺候的下人也要加几个,要稳妥的老嬷嬷。” 赵姨娘答应,“到底是周家妹妹好福气啊,只可惜我要管家,不然我定好好照顾周家妹妹。” 王姨娘犹豫再三,站起来向周氏欠身道:“太太,让我照顾周家妹妹的胎儿。” 周氏客套了几句,让人拿了二百两银子来,赏给王姨娘。又指着这两个老嬷嬷,神色冷淡地道:“这是七老太太安排过来的两个老嬷嬷,七老太太一个月后会来柳州,住在咱们家里。” 两个老嬷嬷这才慢慢悠悠地起身,给众人见礼,口里自称老奴,却无半分奴才样子,除了和周氏说话时,态度好点,对她们这些姨娘正眼也不看一眼。 “我们老太太让奴才们先过来给二爷和二太太请安,顺道安排好住所,知道太太身子不好,所以让奴才们先过来帮衬着。” 周氏脸上淡淡的,“你们老太太也太细心了些,咱们这里虽不比七老太太家宅院大,客房还是能找得出几间。辛苦二位妈妈,你们先去选院子,选好了我叫人收拾出来。” 说罢王喜家的进来带两个老嬷嬷出去给七老太太选院子,等人走了周氏才松了一口气,整个身子软了下来,几个丫鬟扶着周氏躺下。 “赵家的,七老太太务必安排好了,若是得罪了亲戚,我可不饶你。” 周氏声音越见弱,显而易见是病情加重,几个妾室也不便在这里叨扰,相约了出去。 临走前,周氏把林盈袖留下。 “太太有什么吩咐?” 周氏指了指身边的脚垫,示意林盈袖坐下。 “二爷说,在柳州没有找到合适的先生,我想着哥儿年纪还小,先学着认字。我这身子是教导不了,别人我不放心,书房隔壁的院子我叫人收拾出来,你先负责教导哥儿和姐儿。” 不等林盈袖推辞,周氏又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等二爷找到合适的先生,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盈袖也不好推辞,“太太既托付,妾身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妾身有一事求太太恩准。” “二爷许我娘家弟弟在守备府念书,只怕娘家和府上会多有来往,若事事回二爷或者太太,只怕不好——”林盈袖犹犹豫豫地说道。 现在周氏不管家,这事找赵姨娘,赵姨娘昨日对她示好,想必这点小事不会不答应。只是她的小命儿在周氏手上,一旦让周氏发现她投靠了赵姨娘,只怕这样的好日子就到了头。 周氏正拿着药包放在鼻尖闻了闻,慢慢的气均了才将丫鬟们都赶出去,连带着姐儿和奶娘一并打发出去。 “上次你提醒我,我让人注意我的药,果然——”周氏眸光深冷,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我只当这些人在心里恨,没想到也有不知死活的。” 林盈袖垂下眼睑,睫羽半垂遮住狭长美目中的幽暗光芒,撇开卖身契,其实周氏是个很好的主母。 “这些人指望着我死了能扶正!”周氏冷哼两声,干枯的手用力掐着自己的腿,“也不想想裴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贱奴出身的也配?” 林盈袖也不知该如何劝周氏,只得问:“太太可是知道谁对您的药下了毒?” 周氏喝的汤药林盈袖不知道,荷包里加的东西不利于周氏现在的病症,她不太懂得医术,不过那种药却是知道的。 如果周氏真死了,以裴垣今时今日的地位就算找不到周氏这种国公府嫡小姐,也不可能会扶正家奴。如果换别的主母,还不如周氏好说话。 大户人家主母打死侍妾时常有的事情,周氏跟前只要不做错事,日子也算好过。 “左不过是那两个,只是手伸到了我这里,着实可恨。”周氏握住林盈袖的手,盛夏晌午周氏手却是冷冰冰的。 “你帮我照看两个孩子,我腾开手把害我的人揪出来。不过,这事不许你告诉二爷,内宅阴私之事不必脏了男人的耳朵。” 林盈袖答应,随后又道:“只怕不好查,您的药经手的人多,从做荷包的,换荷包,保管荷包,这些大多都是太太的亲信,只怕查起来二爷也会知道。” 周氏摆摆手,让她不要管这里的事情,“你弟弟的事情既然是二爷许可,后门看门的婆子我会跟她说。你娘家人找你,从那个地方进门不必惊动大家。至于二爷那边,你也该知会一声。” 林盈袖也不愿意插手,照顾哥儿和姐儿比帮忙查谁害周氏要强,即便在裴府没孩子,照顾过哥儿姐儿也有情分在。 书房旁边的院子只四五间屋子,院子周围用的是竹篱笆隔开,院子里种的也非花草树木,种了好些蔬菜,屋子也是用竹子编成,连里头的陈设也都是各色竹子做成,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府邸上这个院子显得格外别致。 安排了哥儿姐儿给林盈袖照顾,伺候的人也填上二十来个,连周氏身边的周莨嬷嬷都安排了过来。林氏听说之后也替林盈袖高兴,她也见过别家大夫人是怎么对待妾室,能照顾少爷小姐说明主母信任。 林盈袖也有些受宠若惊,新院子不仅加人,而且哥儿和姐儿院子的规格虽然小,不过配备的东西和周氏是一样的。有专门的小厨房,不知道是不是周氏被人换药的缘故,哥儿姐儿身边还安排两个宫里出来的医女伺候。 第38章:捉奸 晚上裴垣回来,林盈袖说起此事,裴垣楞了一下,反问:“让你做两个孩子的先生?” 林盈袖答应过周氏不说缘故,只说道:“太太最近身子一直不大好,大约是想让我照看些日子,好好调养一阵,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 “四儿没念过书,她行事果决,我看比你强些。” 林盈袖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想起赵姨娘就是从前的丫头四儿。 关于赵姨娘,她也不好说什么,因说起周姨娘怀孕一事,裴垣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捏着林盈袖的手腕,冷声质问道:“你说什么?” 林盈袖吃痛不禁蹙眉,有些疑惑地看了裴垣一眼,“周姐姐怀孕的事情你不知道?” 裴垣慢慢的松开了她的手,脸上的笑意让人看不懂。 “内宅里的事情你别操心,你太太安排的不错,今晚帮我整理文书,我出去走走就回。” 林盈袖看着男人远行的背影,叹息一声,她这姨娘当的,简直像个奶妈和书童,两位主子轮着使唤,若说出去只怕别人都不相信。 除了要整理文件之外,还得准备明儿教导哥儿姐儿念书,这事儿说大不大,周氏原本也只是找个借口把哥儿和姐儿交给她照看,样子还是要做足的。 文件整理出来之后,林盈袖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夜色已深。 “二爷在哪儿歇着?” 屋里伺候的蓉儿和采苹诧异地看着林盈袖,这府里能打听裴垣就寝的只有周氏,赵姨娘是管家,手底下打听事儿的人多,所以能知道。 林盈袖见两个丫鬟深情异样,不禁双腮泛红,说要回屋里休息。 大约今晚是去看有孕的周姨娘,她也没必要吃心,裴垣有妻有妾,她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才睡下,就听见外头有人敲窗户,林盈袖起身问谁,外头的人轻声回答。 “小姨奶奶,二爷在隔壁院子的耳房等你。” 裴垣去隔壁院子做什么?林盈袖没也没细想,穿上衣服见丫鬟们都睡下也不好叫大家起来,横竖不远便自己去。 隔壁的院子一片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有,林盈袖不禁心生退意。 她是裴垣妾室,要做什么也该是光明正大,怎么可能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找她来? 正当她要走时,突然身后一道黑影闪过,后脑勺突然被人狠狠地敲一下,林盈袖便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睁开眼睛,周围几个婆子围着,旁边捆着唐墨行。 林盈袖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顿时脸色发白,问着周围的婆子,“谁让你们绑的我?我是冤枉的,我要见太太。” 那婆子冷笑几声,尖酸刻薄地道:“咱们太太是何等精贵的人,也是你能见的?况且你做这样的丑事,这大半夜的谁敢惊动太太?” 另一个道:“已经回了赵姨奶奶,你就等着处置吧!” 几个婆子将他们押到一件柴房,还解开了他们的绳索,然后锁上门。 黑夜中,只依稀看到唐墨行的身影,林盈袖缩在角落里,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和裴垣解释。裴垣亲眼看到唐墨行盯着她,并且还盘问过她两人的关系,这才几天的功夫,人就跑到家里来。 只怕她现在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满府里谁会设这种套陷害她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姨娘呢? 周氏应该能排除嫌疑,她现在满心要揪出那个害她的人,加上她是周氏亲自扶持起来的,犯不着给自己找不自在。 怀孕的周姨娘也可以排除,有个孩子便在裴府站稳了脚跟,她这个时候应该安心养胎才对。 剩下一个王姨娘和赵姨娘,最可疑的还是赵姨娘,她有这个能力,王姨娘虽说是裴府老太太的侄女儿,明显周氏和裴垣并不买这个表妹的帐。 “袖妹妹,我来见你,就想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唐墨行手握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继续质问道:“你父亲是何等清高之人,为何你要自甘下流?” “自甘下流。”林盈袖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我不嫁你就是自甘下流?唐墨行那你又是什么。” 唐墨行强硬地道:“我们从小青梅竹马,我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父亲也是为你们着想,分明是你嫌贫爱富,你嫌弃我家穷,你就直接说,何必给自己找这么多借口。” “我嫌弃你是真,和穷不穷没关系。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你只需告诉我,你人怎么进来的。这里是二门与内宅之间,隔着几道墙,打更的,守夜的人也不少。” 唐墨行便不说话了,林盈袖也不多再多问。 这几个婆子也很可疑,即便是捉奸,也不会将人关在一起,分明是想置她于不利之地。 她走到窗前,试图推开窗户,岂料窗门都是钉死的,根本就推不开。 这大半夜的,想求人帮忙也求不上。 “你是不是怕那位裴大人知道,你跟我之间的事情?你这两面三刀的女人,明明是你自己约我来这里。” 林盈袖听到这句恨不得掐死唐墨行,正当她要斥责唐墨行时,突然外边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跟她之间,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林盈袖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害怕,伸手扣窗户,“二爷,我是冤枉的。” 门被一脚踹开,男人的身影被灯光拉的老长。 “还不过来?等着我来捉你。” 林盈袖三步并作两步,到裴垣跟前跪下,“二爷,我是被人陷害你,没有约这人来府里见,且是有人敲我出窗户说二爷找我,我才来这里的。” 裴垣双眸玩味的盯着仰望着自己的小脸,手指捏着女人的下巴,“我叫你来,什么时候你都会来么?” 男人的眼神沉着,不禁令林盈袖心跳加速。 裴垣略微侧了下棱角分明的脸角,微微眯眼:“说,是不是我什么时候叫你,你都会来?” 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力道加重了不少,林盈袖连想也没想,直接道:“我是二爷的人,自然是二爷什么时候叫我,都会来。” 裴垣点点头,眨了眨眼,笑的意味深长:“那你说,你今晚来见谁?” 第39章:你想的谁 林盈袖看着男人俊美的脸,半天也没回过神来,他是几个意思? 男人一把将人拉起来,手在腰间一勾,撩热的气息喷来,故意说的暧昧不清:“袖儿若不是来见我,那是想谁呢?恩?想着谁?” 男人眸子里闪烁这寒光里,还带着警告的意味。 “二爷——” 女人的身子有些发软,她勾了勾淡色的唇瓣,心里像是有只小兔,不安分地蹦跳着。 “想的谁?” 林盈袖羞愤欲死,这男人非要她说的这么直白才行? “我想的自然是二爷。” 男人挑了下眉,身子压低,迷人的气息吹在她的耳侧,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乖,现在表现好一点,回头我再好好疼你。” 林盈袖只觉得浑身汗毛竖起,这个疼,怕不是什么好事。 “先回去,我一会儿再跟你算这笔账。” 林盈袖只得先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后半年林盈袖等着裴垣回来,谁知道等到天明人也没有回来。来伺候的丫鬟们也没提起,只得先到上房里请安。 周氏面色如往常一般,赵姨娘也没说什么,想必此事内宅里没人知道。 林盈袖有些怀疑是裴垣策划,只是如果真是裴垣,似乎有些无聊,他不像是这么闲的人。 事情得到解决,林盈袖也不想纠结太多。 但是事情仿佛没这么简单—— 一路上不少下人偷看着她窃窃私语,这些人眼神异样,显而易见讨论的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定是昨晚绑她和唐墨行的几个婆子,林盈袖有些头疼,为这事和买陈粮的事情,林盈袖忙忙地打发林氏先家去,让她有消息找后门的婆子传话进来就是。 林盈袖一颗心始终悬着,直到用晚饭,采苹气哼哼的回来,脸上还带着伤,连是食盒都打翻了,汤汤水水一路流着。“厨房里的婆子嘴越来越臭,连咱们姨奶奶都敢编排!” 采溪从外头进来,正好听见这话,连声质问采苹,“她们都说些什么?值得你跟人打架。” 林盈袖看了采苹一眼,示意她别说,道:“把衣服换了,一会儿二爷回来,看到你这一身只怕会生气。” 采苹便不再多说,自去换衣服,采溪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跟了采苹过去。 外头传言的什么流言林盈袖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打晕她的人,还有关押她和唐墨行的人,原本设计捉奸被裴垣破坏,岂能甘心? 流言也不能小看,闹大了她的命也保不住。 “姨奶奶,隔壁院子的小厨房和书房已经收拾好了,请姨奶奶过去看看。” 饭没吃成,活还是得做好的,林盈袖过去检查过,跟着一同检查的还有两个做过医女的嬷嬷,从摆设到地板,全部都检查过。 “姨奶奶,都检查过没有问题,厨娘还需姨奶奶亲自到厨房挑选。” 这边小院子安排了一个二等管事媳妇裴五家的,这裴五是裴垣的奶哥哥,这裴五的媳妇是周氏陪房周四家的外甥女,算得上是周氏和裴垣都信得过的人。 裴五家的一路上和林盈袖介绍厨房伺候的6个媳妇,这六个人其中有两个是从裴府带来的,剩下的四个是柳州采买来的,都是死契。 裴府带来的两个,其中一个是赵姨娘屋里香秀的表姨,另外一个是周氏的陪房,现在只做周氏的饭菜,别人的一概不管。 给哥儿和姐儿们选的厨娘从这四个里头挑一个,林盈袖还没走到厨房便有了主意,因问裴五家的,“五嫂子,小厨房里伺候的除了厨娘是不是还加两个丫头。” 裴五家的笑道:“是有这规矩,安排的丫头都是素日细心的,姨奶奶可是有人选,若是没有外头买一两个也成。” “既然这样,我看香秀她姨不错,叫过来伺候,丫头去外头买四个,别用平时买人的牙婆,另外叫一个,丫头也不用多好,媳妇也成。” 裴五答应,又道:“太太说小院子这边全权交给姨奶奶照看,不用回赵姨奶奶,若问起便说是爷和太太的意思。” 如此当然是最好不过了,林盈袖开玩笑似得道:“我还就担心这个,咱们这位赵姨奶奶行事儿,向来是按旧例,我还想着若是按旧例,这里安排的人也太多了些。” 裴五家的自去安排伺候的人,林盈袖身边没跟着人只得加快步伐回自己屋里去,走在花园的假山后边时听到两个婆子在说话。 说的就是昨晚捉奸的事情,说的十分不堪,什么被抓的时候两人还在颠龙倒凤。另一个说她还没进裴府的门之前就不清白,跟人定过娃娃亲诸如此类的话语。 林盈袖气的浑身颤抖,想要和那几个婆子理论,又怕事情闹大,只得作罢。 正要走,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口鼻,一手搂过她的腰肢将她人拖进假山山洞里。 林盈袖正准备咬捂着自己的手,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挣扎了两下,那人才放开她,吃吃的笑出了声,“我只当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也有怕的时候。” 裴垣半倚在石壁上,眸里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勾着唇角,“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林盈袖皱了下柳眉,撩起袖子,臂上守宫砂十分醒目,林盈袖将昨晚事情的原委细细地告诉裴垣,摸了摸鼻梁:“二爷,就算我跟那人有什么,也不会约了来裴府见面,因我在外书房后边住着,守夜的人比往日多了好几倍。我进门不到两个月,连家里下人都认不全,如何收买人?况且唐秀才一介文弱书生,不是有人领着,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男人的目光落在守宫砂上,素手点了点林盈袖白洁的额:“小丫头,你就不想知道谁陷害的你?这么传下去,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你倒不理会。” 林盈袖嘀咕一声:“这府里我人微言轻谁理我。”就撇开裴垣的手走了。 刚走出假山,却不想手臂一紧,还没看清什么情况,整个人便被男人向前一推,后背抵上冰冷的树干上。 第40章:乖,叫相公 男人手扶着树缓缓俯身,健硕的胸膛压向她,头靠近她的头,耳畔间悄悄说道:“想缓解此事不难,叫声相公,我帮你。” 林盈袖心肝一颤,头向令一个方向一偏,躲开男人。 裴垣眼神沉下来,修长的手指扣着女人的下颚,他伸出舌尖来,舔了一下她的颈,薄唇间是漫不经心的慵懒,暧昧着嗓音,“你信不信,你太太听到这个谣言,你这条小命算是交代了。” 林盈袖冰冷着瞳,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无光,周氏这人只要你不犯错什么都好说,一旦犯错谁说话也不好使,必定会秉公处理。 名誉受损的妾室只有思路一条。 “相......相公。” 看着女人欲哭不哭的样子,裴垣心软了,在他面前哭的女人不少,可她这样的却还没有一个。每一个女人都恨不得在他面前装柔弱,唯独她明明急的不行,却还能忍着。 比起哭哭啼啼的女人,这种要强的女人更招男人疼惜,也是最吸引人的。 “袖儿,昨晚上我不过是换个地方,你就扭扭捏捏起来,今儿还不肯理我,非要我给你道歉才行?”男人故意大声地说道。 林盈袖看着男人的眼睛一会儿,突然凑了过去。 没等男人反应过来,狠狠地咬了他的唇瓣。 男人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被咬的唇瓣,淡淡的芳香混合着铁锈腥味。 “臭丫头,你真狠!” 女人得意地轻哼一声,故作嚣张地道:“谁让你欺负人。”声音不大,却能让周围竖起耳朵听的人足够听见。 裴垣一张俊脸还是似笑非笑的样子:“又不乖了。”这小丫头可真会撩,他却将她压的更紧了,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就连呼吸都明显的沉了:“我怀疑你是在勾引我,如果你承认,今晚......” “我跟你还没怎么,就有人想害死我。真要有什么,还不得生吃了我才好。”林盈袖哼哼两声,问题得到解决,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不介意和裴垣的关系更近一步。 在内宅里,男人和孩子才是最强的靠山。 听到脚步声走远,裴垣才放开林盈袖,两人一前一后在花园里散步,做戏自然得做足。 “这事我会留心,你也给我安分些,别惹事情。” 林盈袖翻了个白眼,这群人她躲都躲不及,还去敢惹事? 这裴垣分明是不管此事,不过林盈袖也知道凭她是不可能绊倒那个幕后黑手。 经过这夜,流言怎么样林盈袖不知道,只是第二日请安时赵姨娘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很快,暴雨降临,连续下了好些天,林盈袖每日教哥儿和姐儿念一遍三字经,然后安排哥儿写字,姐儿做女红,日子倒过的还算不错。 只是不知林氏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早早买下陈粮。 晚饭时,裴垣还没有回来,林盈袖陪着哥儿和姐儿一同用饭,见用的不是往日的粳米,只平时大家吃的白米饭,便问厨娘,“今日怎么给主子吃这样的米?” 厨娘愁眉苦脸地看着窗外的黑云,答道:“姨奶奶不知道,这几日大雨,好些地方被淹了,今年的粮食怕是没了着落。粳米更是少之又少,现在的白米快赶上了粳米的价钱,咱们府上虽说不缺这点银子,到底当家人说了算。” 林盈袖没说什么,让人去上房问问有没有多的粳米,有匀一点给哥儿和姐儿。 这两孩子身子不十分的好,安排过来之前两个孩子大部分还以吃奶为主。奶虽然好,但这么大的孩子营养也跟不上,她的一对子女只怕还不如这府里下人的孩子吃的好,但身体却是格外的好健壮。 两个孩子安排过来之后,林盈袖便让断了奶,循序渐进,现在两个孩子每顿饭都能吃上大半碗米饭。先时周氏还不让,后看两个孩子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也就放心将两个孩子交给林盈袖照看着。 丫鬟去了上房没多久便打来了米饭,气呼呼地对林盈袖道:“方才我和太太说了,太太说宁可短了她,也断然不肯少了哥儿和姐儿们的,都是厨房采买那起小人,见姨奶奶好说话便这样。” 这府里说得上话的三个人,裴垣一向不管内宅里的事情,周氏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赵姨娘说话做事向来是搬规矩。 这才几天就短了粳米,再过几天岂不是她们这里连肉都吃不上? “小桃,往后你就在大厨房里找个地方躲着,捡着给别位姨娘送膳食的时候去要,若是咱们这里没有的只管砸了她的饭碗!否管谁的,一概有我担着。” 小桃是才买来的丫鬟,鬼精灵儿,林盈袖将她算作二等丫鬟,安排在厨房里做活。 “姨娘,我想喝昨天那个肉汤。” 林盈袖答应,叫厨房现在去做,厨娘只顾站着不肯做汤去,嬉笑道:“姨奶奶,不是奴才多嘴。现在雨这样大,买办的就算肯出去,只怕也寻不着地方买啊!” 啪! 林盈袖将筷子往桌上狠狠地一拍,嘴上冷笑道:“你打量着我好欺负,哥儿姐儿年纪小,便这般欺主?我告诉你,错了主意!来人,请你们当家的赵姨奶奶。” 厨娘见林盈袖发了怒,陪着笑脸,解释道:“姨奶奶请谁来都一样,少了将就些罢了。哥儿小孩子不过是一时兴头,指不定做好了又不待吃的。” 采溪从林盈袖身边站出来,指着厨娘的鼻子,阴测测地尖声说道:“我看你是反了天了,主子吩咐也敢不听,仔细我们回了二爷和太太,看你有几个脑袋。” 那厨娘脸色不变,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姑娘别吓唬人,我是个下人不差,可也不是姨奶奶家的下人,何苦为难起自己人来。” 林盈袖没理会,等传话的人将赵姨娘请来。 “小柳儿,你去大厨房让她们做一碗肉沫汤过来,哥儿要喝。”吩咐完,林盈袖又问姐儿,“好姐儿,你可有想吃的,我让厨房一并送来。” 第41章:立威 姐儿想了一下,“我想吃昨晚姨娘给我做的莲子酥。” 林盈袖笑捏了一下姐儿的脸蛋,让去厨房一并做了送来。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候,传话的婆子回林盈袖的话,“赵姨奶奶说,太太有话,这里是姨奶奶您管着,赵姨奶奶不过来。” 林盈袖点点头,让人传小厮进来,“拉柳家的出去,打三十板子,若敢再这般不识抬举,撵出去永不录用。” 厨娘柳家的闻言不由大惊,立刻跪下砰砰砰地磕起头来:“姨奶奶饶了我这次吧!奴婢知道错了,您大人大量别跟奴婢一般见识。” 林盈袖不理会柳家的,让人告诉裴五家的一声,以后柳家的敢再不听使唤,立刻撵出去。 婆子们将柳家的拉到院子里,早有小厮准备了板子和长凳,将人绑在长凳上。 林盈袖让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去看着,这就是先例,谁想挨板子的尽管不听主子使唤。 经此一事,这院子里那些不服管教的都收敛许多。这些人刚开始时,一个个都是主子,不把林盈袖当回事儿,林盈袖忍着专等个机会,好好发作一回。 用过饭,林盈袖亲自带着奶娘丫鬟哄着两个孩子在屋里玩一会儿,让人将姐儿做好的荷包让人送到周氏跟前去,荷包虽说做的不好,但这荷包周氏一定会喜欢。 果然荷包送过去,一会儿周氏让人送了几匹绸缎过来,来人说:“太太说,姨奶奶费心了,这缎子给姨奶奶做两身衣裳。另外请姨奶奶过去,太太有话说。” 周氏赏了东西,说明心情不错。 林盈袖换了衣服这就跟了去上房里,周氏的身子还是不见大好,只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 一进去周氏便让她坐下说话。 “这两个月里,哥儿和姐儿进步不少,难为你能为孩子做到这一步。” 林盈袖咬着唇,她也是有私心的,看着这对宝贝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上辈子的遗憾不能弥补,所以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这对孩子身上。 周氏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汤药,一口将药喝下,连眉头都不曾皱一皱,放下药碗,香草递上一碟蜜枣,周氏捡了一个,剩下的让给周姨娘送过去。 “我这些年吃饭比吃药多,有时候连床都下不来。”说着,不由微微咬住了下唇,眉宇间也染上了一丝担忧,“两个孩子我也不放心别人,起初送你照看我也是不放心的,如今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这身子只怕撑不了多久,要哪天我不在了,两个孩子落在别人手上还不知道怎样。” 林盈袖听着也不禁红了眼圈,她拉着周氏的手,哽咽地道:“太太别太伤感,您这病也不是不能治,只需安心调养,要不了多少日子便好了。将来还要替哥儿相看媳妇呢!” 其实她想说,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护着两个孩子,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周氏虽然大度,却心思细腻,这话她听着怕会不高兴。 “看我,我叫你来是有话和你说,今儿你的下人过来要粳米饭,我前些日子不是让人给你们那儿安排三个人的粳米饭。怎么听说,连两个孩子的这点都短了?” 林盈袖叹息一声,给周氏请罪,“原本都是小事情,我不该到太太这里要东西。只我想着这起子下人向来是看人下碟儿。今儿少这个,明儿少那个,指不定哪天哥儿和姐儿连吃都吃不饱。不过是吓唬吓唬底下人,不想惊动了太太。”林盈袖规矩地站着,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底下形成一片阴影。 周氏让她坐下,安抚她:“这哪是你的错,依我说,你做的很好!” 林盈袖小心翼翼地坐下,道:“妾身今日将柳家那婆子给打了,哥儿要喝肉汤,这婆子推三阻四只不肯做,我便恼了让赵姨娘处置。赵姨娘不来我便叫小厮进来打了她三十板子。” 周氏听了这话,不进的微微蹙起了眉头,冷着嗓音道:“我这些年不管事,这些下人便反了天,哥儿要东西都敢不给,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只怕这里头中饱私囊的还有。我见前些日子采买的媳妇进来磕头请安,那周身的气派简直快赶上我这个三品诰命夫人。” 说完又埋怨林盈袖,“你明知道那柳家的是赵姨娘的人,还敢叫她过去伺候哥儿姐儿,你这不是给自己寻不自在。” 林盈袖赶忙站起来,“就是明知道的才敢叫过去,不知道底细的才不敢叫,这柳家的一家子在咱们家伺候。若是单身投靠这里的,若是起了歹心,咱们就是把她大卸八块也于事无补。” 周氏立刻明白林盈袖的话,后背不禁吓出了冷汗,点点头,感激地抓着林盈袖的手,“你说的很是,是我没往深处去想。” 她细想了想,问林盈袖:“要不然我安排齐婆子去?这是我娘家指派给我的。” 林盈袖摇头说不妥,有些犹豫地说道:“这齐婆子擅长做药膳,服侍太太正好。离了她,太太这里便没了亲信,我心里有个主意,想请示太太。” “你就如同我自己的亲妹子一般,有话只管说。” 林盈袖这才大胆了说,“我想这柳婆子咱们信不过,毕竟是家里用的老人,也不好打发了不用。我让裴五家的留心,从外头采买一个会做饭的媳妇进来,当然这人我也不用,只是让两人互相牵制着,您看如何呢?” 周氏想了一回,林盈袖说的不错,赶走柳家的赵姨娘也会安排别的亲信进去,倒不如留着。 “你安排的很好,就这么办吧!你那边的蓉儿和裴五家的都是靠谱,只管放心的用。”这个自然,蓉儿是周氏一手栽培出来的,裴五还是裴垣的奶哥哥。 从周氏院子里才出来,就见裴垣的亲信大丫鬟蓉儿在门口立等着,见她来才笑道:“可等到姨奶奶了,二爷等您说话呢!巴巴儿打发我在这里等着,等不到你不许我回去睡觉。” 林盈袖和蓉儿一路说说笑笑出了二门,书房里灯亮着,蓉儿替她敲了门,知会裴垣一声便下去。 第42章:今晚圆房 进书房里便见裴垣拿着哥儿写的字检查,听见脚步声才抬起头来,指着字帖,“我倒是小瞧你了,这孩子的字倒是越写越好了。” 林盈袖客套了两句,在下首坐着喝茶,漫步尽心地道了一句:“不过是些粗浅功夫,二爷今儿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裴垣揉了揉头,“今儿喝了些酒,太太叫你做什么?我见她待你倒是不错,银钱也就罢了。孩子是断然不肯叫别人近身的,说说,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讨你太太欢心?” 这个林盈袖还真不好说,周姨娘和她的卖身契都在周氏手上,大约是周姨娘太老实,怕把孩子性子教坏了。 “不过是照看些时日,哪有二爷说的这样,你可是怪我没伺候好你?” 裴垣笑了,“扶我到床榻上躺躺,明儿沐休,咱们好好说说话。” 林盈袖起身过去,男人半靠在她的身上,如搬了一座山似得,偏偏这人连一步都不肯走。 好容易走到床榻旁边,林盈袖没了力气跟男人一起滚到床榻上,正要起身,却被男人扣住腰肢,男人咬着她的耳朵,“你能讨太太的欢心,怎么就没想着讨我欢心呢?” 林盈袖身子僵硬着,连动也不敢动一下,这人还说她撩拨,到底谁撩拨谁呢? “二爷今夜可是要与我圆房?” 男人听到这句,伸手拨了一下林盈袖的耳坠子,轻笑一声,嗓音低沉,“我瞧着你这身子都没长开,怎么成天胡思乱想?” 林盈袖闻言,心中羞愤欲死,这人时不时撩她一回,又没这个打算,是逗着她做耍么? “那咱们这样,你又想些什么?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坐怀不乱。” 裴垣仔细观察着林盈袖的表情,一双杏眼黑漆漆的眸子滴溜溜的转,手不禁在她身上抹了一把,因笑道:“比初来时好了许多,抱着也舒服,再养一段时日应该还好些。我回头告诉你太太,你的膳食改改,多吃些肉才好。” 林盈袖咬着唇,突然才明白过来,这人是说她胖,拍了一下男人的手噌道:“二爷嫌弃我便是明说,何苦绕着弯说我胖。” 家中几个妾除了周姨娘,都是身量纤纤,她初来时也瘦了些,因还在长身子的时候,加上好些东西都没吃过,不免贪嘴些。 “这就生气了?”男人摩挲把玩着怀中小人儿的手,宽慰道:“我哪里是嫌弃你,分明是在夸你,你看咱们家大姐儿,我都尽着她吃,瘦了抱着手感不好。” 林盈袖哼哼两声,她怎么都觉得这人是在哄她。 “我拿什么比大姐儿,一个天一个地,二爷我见赵姨娘的首饰都快赶上了咱们太太。她又没个娘家,可是你给她的?” 提起赵姨娘,裴垣的脸色冷了下来,手松开了林盈袖,平躺着拉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闭上眼睛装睡觉。 林盈袖心里叹息着,问首饰不过是想知道赵姨娘在裴垣心目中的地位罢了,裴垣不肯说看来他们之间有别的隐情,只是他们之间必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故。 次日,林盈袖安排的桃儿在厨房里和赵姨娘的丫鬟打了起来,两人将厨房闹的乱七八糟,惊动了上头,赵姨娘将两个人喝住,问缘故,桃儿只是不说。 赵姨娘让人将两个丫鬟带出去打一顿,林盈袖立刻去拦住,“赵姨娘你要打便打你的丫头,这是姐儿身边的丫头,你一个姨娘有什么资格动手?” 赵姨娘心里不忿,冷冷地哼了一声,嘲讽地道:“别人家都是主母管教庶出的子女,倒是咱们家嫡出的孩子反倒让个姨娘管着。这话大家藏着掖着,好歹别让知道,你这么嚷嚷出来是几个意思?” 林盈袖也不客气,让人将桃儿带走,轻笑一声,抬眸看着赵姨娘说道:“这话家里也就是你说,若是传出去我便唯你是问。砸厨房是你的丫头,赵家的,你的饭用粳米,堂堂正正的裴家主子小爷用白米饭?走,咱们到二爷跟前说理去!” 说着,林盈袖扯着赵姨娘的手臂就要去上房。 赵姨娘冷哼一声,一把甩开林盈袖的手臂,喝道:“好歹你也是读书人家出身,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赵家的也是你能叫,都是妾,装什么装?” 林盈袖下颚微抬,吩咐底下人:“给我搜,找到粳米一并带了去太太房里说去!” 赵姨娘的人将林盈袖的丫鬟婆子们拦着,管事朱家的陪着笑脸劝道:“二位姨奶奶息怒,粳米难买是真,并非是咱们有意推脱。” 采溪朝朱家的啐了一口,指着鼻子骂道:“你蒙谁呢?我们姨奶奶可是贵妾,凭什么别位都有粳米,我们房里没有,更别说现在照管着哥儿姐儿的。” 朱家的抹了把脸,强撑着道:“姑娘这么说,那可真是冤枉,库房里就这么点只预备了二爷和太太,别位都没有。哥儿和姐儿一向是吃奶,因此没有,赵姨娘的是咱们底下人孝敬,并非是公中,平素或自己添钱也可以吃上粳米 。” 一句话推的干干净净,反倒成了林盈袖的不是。 索性—— “底下人孝敬?我倒不知道咱们家下人这么有钱!”她不理会这些个管事的,直接冲着赵姨娘说道:“这要往大了闹,我左不过是砸了几个碗碟,赵姐姐可就不一样了,今儿姐姐是给我个交代,还是不给?” 赵姨娘走到林盈袖跟前,拉着她的双手,亲热地喊了一声:“好妹妹——”然后悄悄地道:“这是姐姐的不是,没约束好底下人,这帮人向来拜高踩低得罪了妹妹,我在这里给妹妹赔个不是。” 林盈袖原本也没想再闹下来,闹大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便顺着台阶下,“我也知道大家都有难处,只是端了我的还好,哥儿姐儿是太太亲自托付,若是连吃食都少了我没法跟太太交代,还望姐姐谅解。” 两人客套了一回,赵姨娘亲自送林盈袖出了厨房的门,回头问厨房的管事媳妇们,“我瞧着你们做事也越发地没个章法。” 第43章:交锋 朱家的搬来椅子请赵姨娘坐,躬身道:“这不是几日连着下雨,粳米贵。小厨房那边是说过这小姨奶奶让预备着哥儿和姐儿的饭,奴才是想,这哥儿和姐儿一向是吃奶,这才多大年纪,不过是吃着玩图个新鲜。” “糊涂!”赵姨娘怒了,看了四周,叫媳妇们赶紧收拾了预备上饭,低声说朱家的,“这林家的分明是上房安排来挤兑我,别人还愁着没机会拉我下来,你们倒好把刀柄递上去。” 朱家的连连称是,又奉承道:“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大能耐?姨奶奶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二爷的性子,即便她在二爷跟前告状,咱们爷的性子您还不知道?” 周氏可没少抓着赵姨娘的把柄告状,结果呢?不过是各大三十大板而已。 “糊涂!她和二爷住的一处,就算什么不说,你当二爷是瞎子么?”赵姨娘豁然起身,告诫买办朱家的,“这里哪怕短了我的,也别短了林家和那两个小崽子,再闹起来你这买办也别指望做了。” 回去的路上,采溪神采飞扬,抬头挺胸,还走到了林盈袖前面去,叽叽喳喳地和另一个小丫头说厨房里她如何威风,说得高兴时候还不忘问林盈袖:“我的姨奶奶哟,方才您为什么不让查,这些个买办哪有不贪的?这要查下去这赵姨奶奶怕是也脱不了干系。” 林盈袖面不改色,从裙子上解下荷包,递给采溪,“这是平素我拿了哄哥儿姐儿们的梨子糖,我瞧着你说了这半日的话,润润喉。” 采溪接过荷包挑一颗放在嘴里,正打算说话,桃儿对采溪说道:“采溪姐姐,姨奶奶是嫌弃您吵的慌,拿吃食堵您嘴呢!” 采溪立刻尴尬地低了头,半晌才嘀咕了一句,“我这不是为了姨奶奶好么!” 林盈袖这段时间冷着采溪,这丫头便有些不忿,仗着自己是周氏身边出来的人,又是裴府家生子,便在这些新进来的丫鬟婆子面前抓尖要强。 “采溪,有些话不该说的别乱说,那赵姨奶奶是二爷和太太委派了管家,必定是主子们信任,太太病着,二爷外头忙我这会子挑事儿,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回到哥儿和姐儿的院子里,两个孩子正在写字,走之前林盈袖让他们把今天教的写三篇大字。这会儿才写了一半,林盈袖让奶娘给两个孩子送点吃食进去,休息会儿再写。 两孩子倒十分用工,哥儿除了读书之外,还跟着家里小厮学骑射,姐儿也要另学女红。 “今儿二爷夸哥儿的字写的不错,这不,哥儿比往日更勤谨。这都是姨奶奶的功劳,姨奶奶不知道,咱们太太病着无法照管孩子,有您在,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最开始将两个孩子放这里林盈袖照管,两个奶娘还不乐意,怕林盈袖夺了她们的差事,没想到林盈袖在周氏跟前夸她们照顾的好,很该留在身边。 裴家从前一位爷跟奶娘太过亲近,对自己的亲娘反而不闻不问,因此裴家早有家训。无论哥儿还是小姐不吃奶了,奶娘都给一笔银子打发出去。 这两个奶娘自己家人孩子还小,又不在这里,想安排孩子进来也难。不趁着哥儿姐儿还记着吃奶的情分,等忘了她们白在内宅伺候几年。 还好林盈袖说情,她们尚且还能留在主子身边。 “我知道你的心思,上头无非也是怕做奶娘的挑唆,我在这里,上头不过是想有个辖制你们的。安心做事,将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奶娘连连称是,因问:“我见哥儿最近喜欢吃肉,要不我去厨房给做几个菜团肉饼子?” 这正合了林盈袖的心意,奶娘愿意去厨房那是再好不过的。 晚饭裴垣来叫,林盈袖只让奶娘们好好伺候哥儿和姐儿,自去书房陪着裴垣用饭。 前几天连续暴雨,这些日子又开始艳阳高照,府里厨房早准备了解暑的汤药,供应府里下人们服用。 看此情形,今年地里是不指望有收成,地方官员们也在犯愁,暴雨淹没了不少田地,冲垮的堤坝冲毁数十个村庄。 这要是报上去,不少地方官受责不说,上头派人下来,又是不小风波。 “我瞧着你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说说吧!朝廷会怎么处置咱们附近几个州县洪灾?” 林盈袖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二爷,您都知道了?” 男人转身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盈袖,身上穿着正是林盈袖做的衣裳和鞋袜。 “朝廷应该会拨款,堤坝被冲毁如果要重修,这是个大工程,上头必定也会安排钦差考察。安排来的人人生地不熟,且又是钦差大家不得不敬着。若是个贪官还好,给点银子打发了便是,若不是仗着自己位高权重指手画脚,反倒误事。” 这个见解倒让裴垣耳目一新,让林盈袖坐下继续说。 林盈袖记得前世派来的是一位铁面无私的清官,连续撸了好几个地方官的帽子,当时大家都夸这位是当世好官,但第二年只是几场大雨,河里水巨涨又冲毁了堤坝。 也是做活儿听几个懂修河坝的师父说起,那钦差根本不懂得防水,钱是替朝廷节省了,这堤坝不过是个摆设,到夏天里一场暴雨,这堤坝便会冲毁。 “此事虽说不与二爷相关,到底也会受影响。我瞧着二爷可以上奏朝廷,就说在控制范围,另外二爷可组织盐商捐款,利用商队将外地粮食运输过来。也不是白要他们的银子,少他们三年的税,另外在咱们城门口给这几位立一个功德碑,想必不少人会响应。”林盈袖考虑再三,又加了一句“等处理好了,咱们再向朝廷上报。现在灾情不算严重,农户家中还有少许粮食,让地方贴出告示,朝廷已经拨粮拨款,安抚住百姓们。只要不闹起来,事情也不会太严重。” 裴垣点点头,虽说是纸上谈兵,却还有几分道理。 第44章:今晚等我 “还有呢?堤坝朝廷派人修缮,你刚才说清官没有作为,反倒不如贪官好?”裴垣似笑非笑地盯着林盈袖,直把人看的脸红,“你这话要是让人听见了,非让唾沫淹死你不可。” 林盈袖不忿地吐了下舌头,“地方的情况自然是地方官最熟悉不过的,外地来的即便是清官,不懂也不肯按部就班做,所图不过是自己的名声,这样的官儿于朝廷没有任何建树,对百姓更是好无作为。爷你说,这样的官有什么用?哎,爷你别动手动脚的。” 听到这句,丫鬟们赶紧退出了房间,关好门去。 裴垣捏着小丫头的下巴,命她:“你张嘴让我看看你这牙齿和舌头怎么长的,快点,不然爷可亲自来撬开。” 林盈袖羞的不行,这男人越来越放肆了,以前还以为是个正人君子,现在动不动就调戏她,还越来越上瘾了。 裴垣慢慢凑近了过来,那模样仿佛真要撬开她的嘴似得,林盈袖赶紧举手投降,“爷越发地没个正经,青天白日的关起门,回头该让人家说我了。” 男人没接这话,只说:“你这话听着荒唐,却也有几分道理。只别和不相干的人说,小心给自己惹祸。小丫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 林盈袖委屈地道:“二爷自己个让说的,反倒怪起人来。” 男人见她这副撒娇撒痴的模样,十分喜人,趁机将人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脸蛋,正欲上下其手,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婆子的声音。 “二爷,赵姨娘让叫林姨娘过去,内宅里有些事儿——” 裴垣恨地将身边一个水杯炸在地上,在林盈袖脖子上狠狠地亲一口,压低了嗓音道:“晚上等我。” 林盈袖推了男人一下,整了整衣服才出来。 传唤的媳妇低着头不敢多看,领着林盈袖到大厨房去。 还没走进厨房门,就见外头站了不少丫鬟婆子,其中还有周氏跟前的人。一颗心七上八落的,不知怎的总觉得不好。 进去之后见周氏面色慎重,赵姨娘一脸担忧的表情里还夹杂着几分幸灾乐祸。 “周姨娘吃了饭没多久便嚷着肚子疼,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小产了。”王喜家的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林盈袖,犹豫了下,又道:“周姨娘的吃食专门的小灶做饭,别人都不许靠近,只你身边的小桃翻找过小灶的东西。” 王姨娘抹了一把眼睛,“可怜的周妹妹,前日大夫说可能是个男胎,心里正高兴,谁知道——这会子寻死觅活,我看着心里跟油煎似得。” 赵姨娘也跟着附和了两句,扭头看着周氏,“太太,您看这是该怎么办?” 周氏面无表情地喝令林盈袖:“跪下!” 林盈袖知道百口莫辩,只得跪下。 “将小桃直接拉出去打死,厨房管小灶的打一顿赶到庄子上做苦力去,周姨娘身边的丫鬟照管不利,全送到庄子上或卖或配人。至于林家的,先关柴房,等晚些时候我亲自回二爷。” 赵姨娘一张精致美艳的小脸,苍白无色,眼圈泛着红,哽咽地道:“太太偏疼林家妹妹我们知道,可她害死的可是二爷的嫡亲骨肉,您这么做,让我怎么和二爷交代?” 周氏瞥了赵姨娘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那好,现在当家的人是你,人你看着办,何必巴巴地请我?” 说完周氏赌气起身就走,连看也不看林盈袖一眼。 赵姨娘趾高气昂的在林盈袖身边走一圈,叫人请了家法,板子握在手上,冷笑了一声,对着下人吩咐:“把她给我按住了,刚才太太的话你们也听到,人交给我处置。” 两个婆子就要过来,林盈袖弯着唇笑了笑,冷声道:“你敢!别忘了我是贵妾,可不是卖到裴家的贱奴,由着你们打骂。” 两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手。 赵姨娘正要说话,林盈袖却自己站了起来,眸低清澈,语调不急不躁,“方才太太不是说了么,等二爷回来处置,难不成这个家还真是姨娘做主了不成?” 王姨娘故意叹息一声,“常听人说,咱们家赵姨奶奶只手遮天,不想却是一句话说不上。”说着,摇摇头叫丫鬟回去搬东西回自己屋里去。 这段时间为了照顾周姨娘的胎,王姨娘搬去和周姨娘一起吃住。现在孩子没了,也就没必要再挤在一处。 赵姨娘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让人将林盈袖绑起来,狠狠地掐了她的胳膊,咬着牙低声说道:“我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说罢吩咐人将林盈袖押到柴房,好生看管着。 在柴房里听下人婆子们说起,才知道周姨娘的安胎药里被下了落胎药,赵姨娘身边的丫鬟和小桃被王喜家的带去问话。小桃主动承认,是林盈袖指使她下的药,下什么小桃一概不知。 这几个婆子还说小桃无辜被牵连,林盈袖算是明白了,她这是给自己身边人陷害了,这小桃是裴五从庄子上挑选来的,人是她自己选上来,这能怪谁? 只是选上来好些人,这个小桃是受人指使,必定是有把柄或者就是这人的亲信,要陷害她的人怎么就确定会选小桃?又或者是这人不止安排了一个亲信人在里边等着她。 选人时,一半是外头选上来的人,一半是庄子上推荐过来的,当时裴五家的也明说了哪些是庄子上选的,哪些是牙婆们弄来的。 牙婆找的几个看着不像个样子,所以都选庄子上过来的丫头,小桃,小红,以及小雪三个丫头,因小桃看着大大咧咧,所以才安排小桃去做这个事儿。 林盈袖给了个嬷嬷一个手镯,悄悄打听小桃是否被用了刑。 总归是自己选上来的人,林盈袖还是有些不信小桃会背主。 “赵姨奶奶直接将两个丫鬟带到太太跟前,打几个嘴巴子是免不了的,用刑是不能的,咱们家没这规矩。” 没有打,小桃的底细林盈袖是知道的,爹娘都在庄子上种地,是再老实本分不过的。好容易选上来,岂会轻易背主?况且周氏吩咐的是即刻打死。 第45章:幽禁 小桃被打死了,跟她打架的丫鬟也被卖了出去。厨房里的丫鬟婆子都众口一词,说亲眼看见小桃给周姨娘的药里放了东西。 如此一来,这个案子便坐死了,任由她百口莫辩。 过了晚饭时间也不见一个人送饭来,也是犯了这样的大罪,迟早也是一个死,谁还肯送饭来? 也不知道裴垣今日什么时候回来,或许他在还有转机。 等到掌灯时间,听见门响,回头一看,顿时林盈袖泪眼盈眶,“好姐儿,你怎么来了。” 姐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肉饼,递给林盈袖,一边落泪一边说道:“我见姨娘不回来,问下人都是你犯事被关了起来。我也不敢求情,特给姨娘送些吃的。” 林盈袖接过肉饼,又见身边没人跟着,因说她:“姐儿,你是千金万金之躯,断不可再到这肮脏的地方来,你的心意我领了。” 吃完肉饼,林盈袖又求了嬷嬷,让跟个人送姐儿回去,劝她:“以后别再来了,我不过是做错了事情被关几天,也别求太太,仔细惹她生气。我上次教你的,我不在可别偷懒。” 目送姐儿离开,林盈袖才回屋里歇着,这屋里只有柴火,连个床铺都没有,只得用软些的草铺着,还好天不热,只是蚊虫多,便用手帕盖着脸,这才能躲过。 次日厨房婆子送来一碗粥,林盈袖趁机和她打听裴垣什么时候回府,有没有过问此事。 婆子哪里知道这些,还趁机奚落林盈袖一番,“姨奶奶还当是自己个得宠的时候,也不想想你做下那样的事情,二爷太太还理会你,只怕不得生吃了你。” 没办法,只得耐心等待,午饭没人送,只晚饭有人送来,来人正是林盈袖屋里的采苹,她告诉林盈袖,“二爷昨晚没有回来,所以姨奶奶的事情耽搁了。” 林盈袖点点头,这个时候还能为她做事的估计也就只有采苹。 裴垣没回府,想必是在忙朝廷的事情,只怕好些日子不能回来。不过也好,拖些日子说不定能找到证据。 “我看平日里太太对您挺好,谁知道这个时候还不如哥儿和姐儿呢!”采苹不禁替林盈袖打抱不平起来,说周氏如何不近人情,其余姨娘们如何落井下石。 “采溪呢?” 采苹没有说话,不过林盈袖大概也猜着了,她心里也不怪周氏,证据确凿,周氏要是偏袒反而落下了把柄在赵姨娘手上。 “好孩子,你回去之后到姐儿屋里伺候,我的事情你暗中打听有消息就给我送来。” 采苹答应,悄悄给了林盈袖一包碎银子,说是从林盈袖屋里偷来的,给林盈袖平时打点婆子用。 第二天外头两个婆子说闲话,因周边几个县被洪水淹了,城里东西都贵了不少,只这下人的价钱跌了不少,现在买个丫头大的不过四五两银子。 “那咱们家没听说买人?” 另一个婆子说起家中正在搭粥棚,赵姨娘忙的脚不沾地儿,哪里有空买人去。 按理说,施粥这样的事情该是周氏安排才对,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大家宅里可是不许姨娘去的,多半又是赵姨娘自作主张。 这回赵姨娘可算是落下了把柄。 果然夜里赵姨娘一回家便被下人绑了,关到马棚里头,赵姨娘吵闹了一个晚上也没人理会。 不到天明的时节,周氏身边的大丫鬟香汾悄悄过来,让林盈袖换上三等使唤丫头的衣服,两人悄悄的出来,然后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走的又快又急,街道上几乎都听不到路人嘈杂声。 “香汾姐姐,咱们这是去哪儿?” 香汾悄悄地说道:“姨奶奶放心,我们太太自然是信得过你,只是证据摆在那里,不得不做做样子给大家看。现在带您去见见小桃,太太没打死她,让人送到另外一个庄子上严加看管,等二爷回来再处置。” 她就知道,周氏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将她弄进来,怎么肯轻易放手。 “这小桃不就是庄子上来的,我怕也有别人的人。” 香汾让林盈袖只管放心,“那是我们太太置办的庄子,区区一个姨娘还渗透不进去。” 话都这样说了,林盈袖只能跟着去,这香汾的身份也不简单,她的爹娘都是侯府里大管事。从小是侯府过世的老祖宗身边伺候的丫鬟,老祖宗在周氏进门时给了周氏,就连侯府的当家主母见了她也要给一两分面子。 虽说是个丫头,周氏还给了她一个小丫头,让她负责管教宅内所有的丫头,周氏也不轻易使唤的。 “香汾姐姐跟太太多久了?我听说姐姐从前是跟老祖宗的?” 香汾端着茶,笑了笑又放下来,“我也不知道多久,不过既然老祖宗给太太,自然有她的道理。我们做下人的只管伺候好主子,别的一概不管。” 到底是大丫鬟,林盈袖知道香汾一向看不起做小的,便不好再多说。 大约半日的路程,到了庄子上,小桃正在院子里做农活,双腮红肿还未消退,手背上也有不少的伤。 香汾吩咐人将小桃带到正堂里问话,小桃规矩的跪下,林盈袖和香汾在上头坐着。 “小桃,你老子娘都在隔壁庄子上做什么?什么时候在裴家做事的。” 林盈袖看了香汾一眼,没有说什么。 “种田,我们一家子是连带着庄子一起卖给了裴家,大约是前年。” 香汾点点头,“挑你到府上做活的人可跟你说了府上的规矩?” “是,都跟奴婢说了。” 从林盈袖进来到现在小桃都刻意地避开和她对视,且说话的时候只对香汾一个人说。 “你说这位姨娘让你给周姨娘的药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你为何不事先禀报管事的,或者是告诉主子?你可知道犯了这样的错,不单是你,连你爹娘也要被打死 。” 小桃吓得缩了缩脖子,连连向香汾磕头,“这位姐姐,不是我做的,我进府里一心想伺候好主子们。哪里敢害人?都是林姨奶奶的让我做的。” 第46章:真相 香汾看了林盈袖一眼,便不说话了。 林盈袖起身走到小桃身边,低头看着小桃轻声问道:“小桃,你说是我让你做的,我是怎么交代你,当日我让你去厨房砸赵姨娘的饭碗,当着十几个人的面说,你自去厨房便没再回来,这样机密大事难道我让别人传话?” “是......姨奶奶叫一个姐姐让我做的。”说着她恨恨地瞪了林盈袖一眼,咬牙切齿地道:“姨奶奶就自己承认了吧!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老天爷会下雷劈死你的。” 香汾端正地坐着,特意提醒小桃一句,“我们这位林姨奶奶可是外头聘来,来家不过几个月,一应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府中给的。”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林盈袖在裴府有没有亲信还是另一说。 “这样的事我也不会让一个刚开几天的小丫头去做,就算是我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是太太派来的,爹娘都是侯府里伺候的家生子。” 小桃急的都要哭了,“确实那个姐姐给我的药,让我放在小灶上熬的药里,我还问了是什么药。那个姐姐说是姨奶奶找的偏方,能帮周姨奶奶生儿子,我这才敢下的药。” “哪个姐姐,若是再见你可还能认得出来?” 小桃细想了又想,指着香汾道,“身段和这个姐姐差不多,打扮也差不多,头上还戴着珍珠串的花儿,一看就是有体面的姐姐。” 香汾和林盈袖相互看了一眼,这府里这样的大丫鬟只有裴垣和周氏身边才有,一共十六个人,其中有几个是通房丫头。赵姨娘指派过去服侍裴垣的几个通房,除了两个被赶走的,还剩下三个,另外两个,一个是蓉儿,还有一个是冬儿,这冬儿一向不得宠不大到跟前伺候。 “这个姐姐你见过几次?” 如果是通房,小桃应该见过才对。 小桃摇头,“是个脸生的姐姐,容长脸儿,手上戴了一个金戒指,四个花瓣的,做的很好看。” 戴金戒指的丫鬟不多,即便是侯府也只有体面的大丫鬟或者是通房才有。 “成了,我这趟差事算是完成,姨奶奶咱们家去吧。” 事情再明了不过,林盈袖这样的半奴半主,还没有这个能力让一个大丫鬟或者是通房丫头,就算没问出来点什么,就冲问出来的这点足够香汾和周氏交差去。 回府之前给林盈袖换了衣裳,香汾还不忘嘱咐她别乱说话,权当今日的事情没有。 林盈袖自然答应,回到那个柴房里,一个脸生的婆子拿了被褥和熏香过来,劝林盈袖耐心些,等裴垣回来定能还她的清白。 除了等着,林盈袖也知道别无他法,晚上采苹又上吃食过来,今天告诉的消息是一个通房丫头月琴跑了,现在满府里找人。 月琴,这个丫头林盈袖没什么印象,是府里二等丫鬟,是赵姨娘挑上来服侍裴垣,爹妈之前在府上做浆洗的活儿,后来犯了事被赶出裴府。因为月琴不得宠,裴垣没留在跟前伺候,因此还在赵姨娘屋里。 除了人跑了之外,赵姨娘的屋里被翻找过,丫鬟们说少了二百两银子,并一些朱钗。因赵姨娘不在,也不好核查。 “太太这会子叫人搜查赵姨奶奶的屋子,赵姨奶奶不在屋里,一切都太太做主,只怕好几个姐姐都会被罚。” 赵姨娘的月例银子和她一样,只二两,且她行事高调,花销又大,还有二百两银子的存款,可见这家当的不干不净。只怕周氏早就想找借口搜查她的房间,一来是有些事情不想惹裴垣不高兴,二来也没有合适的机会。 这回,赵姨娘和她一样,被关押起来。房中丫鬟偷盗逃走,这个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周氏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直到被关后第七天的黄昏时节,裴垣回府了。周氏将她和赵姨娘一并带了来。 月琴一家子被捉回来,月琴交代是家里遭了水灾,爹娘在家等着饿死,这才出了这个主意。 赵姨娘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有几分弱柳扶风姿态,比往日风情更甚。她不像月琴一般,一味地痛哭求饶,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无声垂泪。 裴垣和周氏在上首坐着,人比之前憔悴了不少,身上还是那天穿走的衣裳。 “月琴也不小了,早该放出去,赵家的你坐。” 听到裴垣的吩咐,赵姨娘不但不坐,反而跪下了,委委屈屈地道:“二爷,奴婢做错了事情不敢坐,求二爷处置。” 裴垣没理会她,目光反而落到林盈袖身上,面无表情地问:“你有什么话说?” 林盈袖来的时候从嬷嬷哪里知道,小桃在她走之后就死了,据说是服毒自尽。现在唯一的证人也没了,她无从辩解。 “二爷,此事我看另有蹊跷,林家的不像是这种人,况且——” 裴垣扬手打断了周氏的话,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雨棠不必替她求情,你身子不好何苦替下人操心?” 林盈袖抬起眸子,迷茫地望着男人,下人,她只是个下人么? 眼里的雾气模糊了男人的身影,她低下了头,不让别人看到自己落泪。 “奴婢没什么好说,人证物证俱在,奴婢听候二爷和太太处置。”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她不想做一只可怜的猫儿狗儿,等着他一时兴趣的宠爱。 裴垣打量了林盈袖两眼,拉着周氏的手,贴近她说了一声:“你看你选的人,在我跟前也这样使性子,赌的什么气?” 周姨娘一直用怨毒的眼神直盯着林盈袖,恨不得扑过去生吃了她。 “二爷方才说奴才,大约妹妹是不高兴了,咱们太太说她是贵妾,和咱们家生奴才不一样。”王姨娘酸溜溜地答道。 裴垣一脸诧异地“哦?”一声,然后起身走过去,蹲在林盈袖面前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你这是跟我生气呢?还是跟你太太生气。” 林盈袖偏过头去,不理裴垣,她一个奴才敢和谁生气? “二爷还是替周妹妹讨回公道才是,您看她这小脸白的。”王姨娘装模作样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第47章:夺权 裴垣像是没听见似得,伸手将林盈袖搂在怀里,语气暧昧,“我又没说你奴才,犯得着连看都不看我?” 周氏咳嗽一声,示意裴垣注意些,道:“还是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药的来源我一一盘问过,府上门房婆子都没经过手,最近林妹妹的娘来过,不过那个时候府里也没人怀孕,带那种东西进来做什么?” “赵姨娘,你当家,这事你怎么说?” 赵姨娘听见裴垣说话,怯怯地看了周氏一眼,咬了下唇犹犹豫豫地道:“二爷真要奴婢说?” 这赵姨娘一副怕事的模样,这副模样和周姨娘相差无几,只她身量纤纤,更觉柔弱,惹人怜爱。 趁裴垣和赵姨娘说话,林盈袖推了男人一把,挪了挪身子,在一边跪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可不想成了箭靶。 裴垣先是惊愕地盯着推他的女人,然后回去坐着,这个女人简直是个小野猫,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变着法儿哄他,生气了便张牙舞爪的,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二爷,您要为我做主啊!奴家好命苦,这么多年才得了二爷的孩子,谁知道这贱人......求二爷给我们的孩子报仇!” 说着就要扑过去,还好几个下人将周姨娘拉住。 周氏见闹的不成样子,让人将周姨娘带到耳房去,扭头请示裴垣:“二爷,您看这事该怎么处置?” “赵姨娘你看呢?”裴垣拍了拍周氏的手,柔声对她道:“雨棠,你若是累了先回去休息,一切有我。” 周氏感动得双眼泛红,从称呼上可见谁亲谁疏,到底他们夫妻还有情分在。 “还是将这些事情处理好,否者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爷,周姨娘和林姨娘都是我挑选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责无旁贷。” 周氏咳嗽几声,香草见她有些懒怠,将准备好的汤药端上来,裴垣伸手去接汤药,周氏正言拒绝。 男人剑眉一挑,手尴尬地放下,歪靠在软枕上,冷冰冰地道:“内宅里的事你们说该怎么处置,我先听听你们这个家当的怎么样。” 周氏在喝药,赵姨娘看着裴垣,鼓起勇气说道:“证据充足,林妹妹又找不出证据证明不是自己指使小桃,按照旧例,犯事者有子女的发卖,无子女者送去家庙里修行。家庙在京师,不便惊动家中长辈。” “哦?”裴垣端着茶悠闲地喝了起来。 林盈袖听到这一声,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人脾气阴晴不定的,说不好生气真会把她给卖出去。府里卖人都是赵姨娘安排,指不定把她给卖到什么肮脏的地方。 “若是二爷念妹妹是初犯,也不是不可以从轻发落。”赵姨娘刻意补充了一句,“只是不知道她和周妹妹两个该是如何自处呢?”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周姨娘性子再温顺,为了孩子只怕也会撕了林盈袖。 周氏厌恶地瞥了赵姨娘一眼,“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林家的下黑手,怎么就初犯,还从轻发落?” “太太说的对,既然不知道真相如何,那就林姨娘你自己找出真相,能证明你是清白的,此事便作罢,若不能按照家规处置吧!” 林盈袖松了一口气,就算现在没了人证,没被卖出去就还有一线生机。 “另一件事,二爷,别的事情你让她代劳我不说什么。施粥这样的大事,竟然不通知当家主母,且还调用我的嫁妆,是否有欠妥当?”周氏强硬地道。 赵姨娘立刻又跪下,不住地磕头请罪,“奴婢知道这样的大事不该自作主张,只太太身子不好,二爷不在家,家中需要太太坐镇。况且,我想着,这种事情我们太太应该不会反对。”说着竟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周氏厌烦地闭上眼让丫鬟揉头,裴垣却懒的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奴婢也是听说二爷召集全城所有的盐商捐款,也是想为二爷分忧。用太太嫁妆,也是没法子,咱们家的存粮不够,不过是暂借,想等收成上来再给太太补上。二爷叫别人捐款,咱们家却连样子都不做一下,我这不是怕人说二爷的闲话......” “够了!”周氏脸色骤然一冷,严厉地斥责说道:“你一个姨娘不做好你的本分,天天想着替我。” 赵姨娘蜷缩着身子,哭的更伤心了,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得。 “我还没死呢!”周氏被气得头上青筋直跳,指着门口:“你给我滚出去!” “雨棠——”裴垣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周氏气得胸脯急剧起伏了几下,好容易才控制住情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爷,没规矩就不成方圆,若是这样以后我的嫁妆这家里谁都可以动了是不是?” “赵姨娘,就算是借,你也该问问太太的意思。另外,家中中馈的确是你掌管,外头大事也该回你太太。”裴垣安抚地对周氏微微一笑,然后才对王姨娘道:“家里的事情暂且交给你照管,只是别什么事情都自作主张,另外赵姨娘管家多年,你很该多请教她才是。” 王姨娘欢喜一场,连声道谢,走到周氏跟前跪下,“妾身必定事事以太太马首是瞻,多多请教赵家姐姐,不让二爷担心。” 赵姨娘一脸惊愕地望着裴垣,似乎不相信裴垣会夺了她的管家大权。 “二爷。”赵姨娘跪爬到裴垣的脚边,“二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二爷,就和当初一样,求二爷开恩。” 周氏轻蔑地看了赵姨娘一眼,见裴垣不为所动,终于放下心来。 “赵姐姐,您在内宅里伺候好太太,安分守己的也一样是为了二爷。”王姨娘皮笑肉不笑的道。 裴垣又问王姨娘,“周姨娘小产一事,你认为该怎么做?” 王姨娘得了管家大权,心里正得意,见裴垣这样抬举,脸上带了一抹娇羞,“我记得姨妈房里从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大家都说是一个姨娘做了手脚,姨妈不信让细细查,最终水落石出。现在真相不明,不该随便处置林家妹妹。” 第48章:搁开手 裴垣满意地点点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道:“表妹还和从前一样聪慧,罢了,虽说不能确定是谁做的,不过到底她还是有嫌疑,放任不管怎能安抚人心?” 听到裴垣的称呼,王姨娘面若桃花,她学着赵姨娘往日的妩媚样儿向裴垣送了一道秋波,甜腻腻的嗓音,让人听了像是吃了三斤蜜糖,“那还是先将人关在柴房里,表哥以为如何?” 这两人一来二去,表哥表妹的,周氏看不上借口身上不好回去歇着。 林盈袖自然更看不上,赌气起身跟着周氏走了。 只赵姨娘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大约心里不甘,还想着求情。 出来吹了一阵冷风,林盈袖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觉得好笑起来,妾本来就是奴婢,别人说的不过事实,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就因为男人给她点颜色,她便觉得自己在他心目中与众不同? 真是可笑,于男人而言,她不过是个取乐的小猫小狗罢了。 采苹扯着林盈袖的袖子,“姨奶奶这是往哪儿走?咱们快些回去,想来这几日您也是担惊受怕的,该好好休息一阵子压压惊才是。” 林盈袖冷笑两声,“还想着回去休息,我还能不能回去都是问题。” 采苹一头雾水,只得跟着林盈袖走。 林盈袖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往之前关押她的柴房去,虽说是柴房,却远比她从前住的庙里强十倍,也没甚么好委屈的。 只是一想起裴垣说她奴才,对别的女人说话暧昧不明,她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去想那个画面,偏偏越提醒却越清晰。 她翻身坐起来,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提醒自己别忘了身份。 然后又沮丧地躺着,一夜翻来覆去直到第二天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却说裴垣好容易才找到借口从内宅出来,本来还想哄哄自己的小野猫儿,谁知道屋里空空,问蓉儿说没见林盈袖回来。 感情还在和他生气,这丫头气性也太大了些,他说的奴才也并非是说林盈袖,偏偏这丫头对号入座,当众不给他这个主君面子也就罢了,回来还敢赌气。 趁着天色尚早,裴垣撇开下人,独自一人出去走走,不知不觉走到柴房外,听到里头自言自语,便凑近了细细听,只听见什么白日做梦,或是痴心妄想。 裴垣忍着笑,想去问问林盈袖做了什么白日梦,又怕她没好气便忍耐着不去找她。 第二天婆子特意将林盈袖送饭时提醒林盈袖,要她自己去查出真凶,否则会按家规处置。 林盈袖气的饭没吃,赌气走出柴房,她现在去哪儿找证据去?唯一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死了,只那个亲自去厨房交代小桃做事的通房或者是大丫头还没有找到。 这种大丫鬟的地位不低,不见得会搭理她,更别说问话。 思来想去,林盈袖觉得还是去问问周姨娘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为好,便叫了采苹和蓉儿一起过去。 周姨娘的屋子比较偏,靠近西拐角的位置,走了很久才到,王姨娘的屋子在前面一点,还带一个小阁楼,周姨娘的屋子刚好被阁楼挡着,位置偏僻,且又潮湿不见阳光。 不免,林盈袖对周姨娘多了几分同情,敲开门,开门的是个老嬷嬷,她用浑浊的目光打量了林盈袖两眼,问了声:“是谁?” “这是林姨奶奶,过来看看你们姨奶奶。” 这婆子才颤颤巍巍地要跪下请安,林盈袖免了这婆子的请安,直接往周姨娘的屋子去。 周姨娘的两个丫鬟如临大敌般过来请安,林盈袖也不在意,问了周姨娘好,径直往周姨娘的屋子走去,还没进门迎面一个瓷器便砸了过去。 采苹连想也没想用自己的后背挡着飞来的瓷瓶,瓷器应声倒地。 林盈袖扶住采苹,看她眉头紧皱,关切地问了声:“你怎么样?” 采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周姨娘尖着嗓子骂道:“你这杀人凶手,还敢过来耀武扬威!老天也是眼睛的,仔细雷劈死你。” 林盈袖朝采苹摇摇头,撩起帘子进去,屋里陈设相当简单,别说跟她的比,就连蓉儿的屋子都比不上。 “周姨娘,我来瞧瞧你,你身上可好些了?” 虽然只是寻常问候,却给人一种猫哭耗子的感觉,林盈袖也觉得有些怪异,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道:“周姨娘,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告诉你,我没有害你。” 周姨娘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泪成两行,身上盖着的被子半新旧,料子也不是很好的。 “那天我问了小桃,她说是一个打扮体面的大丫鬟给她的药,且那丫头手上戴着金戒指,你我是一样的人,身边伺候的丫鬟没有这样的。且我害你对我又无益处。” 见周姨娘实在难过,林盈袖也不好再伤口撒盐,只问她可有得罪过这些个大丫鬟们,周姨娘始终不理。 没法子,林盈袖只得出来问周姨娘的丫头们,周姨娘身边两个丫鬟,只一个看门的婆子,见一个丫鬟在洗衣服,便问她:“你这里怎么连个浆洗婆子都没有,还要你们洗衣服。” 那丫头叹息一声,麻利地将水桶扔进井里,打一桶水拉上来,接着道:“我们这里不敢和得宠的姨奶奶们比,莫说衣服,别位姨奶奶身边的姐姐也比不过。” 林盈袖看洗的都是裹衣裤,心里有些疑惑,带了丫鬟出来。 回去的路上因问蓉儿,“这周姨娘不是太太的陪嫁么?我看她怎么过的这样苦。” 周氏不是刻薄的人,况且还是陪嫁,怎么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蓉儿看了四周,拉林盈袖到拐角处说话,“小姨奶奶,这周姨娘是太太的陪嫁没错,不过她这个姨娘是自己用手段弄来的。当初太太刚怀孕,便安排自己的陪嫁丫鬟服侍二爷,不过听说当时选中的丫鬟并不是周姨娘。” “咱们二爷向来不 第49章:二爷,我是奴才 怪不得这周姨娘成了半主,在周氏跟前还做小伏低,连三等丫鬟都不如。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林盈袖大概猜着了,周氏怀孕便选一个丫头伺候裴垣,这周莲心便趁机用手段上位,结果可想而知,背叛了原主,又不讨夫主喜欢。 虽然得到了姨娘的位置,不过却彻底失了宠。 这么看来,这个所谓的老实人也不过是假老实罢了。 “二爷呢?” 蓉儿神色略有些玩味,反问林盈袖,“姨奶奶惦记着二爷,怎么昨晚不回来?” 昨晚裴垣可是亲自到林盈袖的屋子找人,她家爷她再了解不过的,看似温润却是最不近人情的。就是太太,也不见得能让裴垣挂心。 林盈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结结巴巴地道:“谁惦记他?不过是问问,尽一尽奴才的本分罢了。” 蓉儿笑笑不说话,送林盈袖回去休息,然后再和裴垣说道说道。 林盈袖让采苹找服侍哥儿姐儿的两个医女打听妇人小产事宜,自己还是回柴房住着,她前世也是经历过的,妇人小产尤其是两三个月的,不应该是周姨娘这样。 不过每个人体质不同,需问问医女和大夫们。 其实从周姨娘屋子里出来,林盈袖心里已经有了结果,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说出来反而会打草惊蛇。 到下午林盈袖又避开众人再次找了周姨娘,问明周姨娘。 周姨娘气的发抖,随手抓起身旁放着的药碗,狠狠地朝林盈袖砸了过去,“贱人,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还过来看我笑话,奚落我!你当真以为二爷宠你?不过是男人贪图新鲜罢了,等你失了宠只怕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周姨娘疯了一般,问什么都不肯作答,林盈袖只得另寻他法,出来时刚好碰到周姨娘的丫头,心里觉得奇怪,便问她:“你们姨奶奶身上干净几天了?怎么没见你们去领些红枣姜茶回来。”说着,她故意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这些奴才也太大胆了,连点子茶都敢克扣!走,你跟我找管库房的去。” 说着拉着那丫头就要去库房找管事的理论,丫鬟挣脱林盈袖的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 林盈袖不怒反笑,听到屋里的咳嗽声又摇了摇头。 “姨奶奶,二爷的荷包旧了,让你现做一个,还有秋日里穿的衣服还没有。” 林盈袖瞪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传话的丫头,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姨奶奶快些做去,别惹了二爷生气!” 丫鬟说完便跑了,林盈袖揉揉自己的耳朵,又拍了自己的额头,绝对是错觉。这家里给裴垣做荷包做衣裳的人多的是,怎么就非指定她了? 周氏屋里有好几个做针线活儿,还有赵姨娘也预备不少,今天送上亲手做的汗巾,明天送上亲自做的鞋袜斗篷。 一定是听错了,等到了住的地方,丫鬟和婆子拿了不少料子过来。 林盈袖傻眼了,问丫鬟们,“哪来的料子?”她伸手摸了摸料子,都是上等的绸缎,连她也不多见。 “这是二爷让人送来给姨奶奶,说是让姨奶奶给二爷做活。” 这人还真不客气,这就派人把东西送了来。 林盈袖赌气从将东西一股脑儿全抱着,一口气跑到裴垣的书房里,将东西砸在裴垣面前。 裴垣抬起头,微微皱了皱眉,好奇问道:“你不好好去做针线活儿,来我这里干什么?” 林盈袖脸色铁青,朝男人屈了屈膝,硬邦邦地道:“奴才给二爷请安,奴才要问您,给二爷屋里做针线的活儿什么时候分配给我?” 男人放心手中的文书,手背在背上悠闲地走到林盈袖身边,正要伸手扶她,谁知道女人反射性地躲开。 “二爷有什么话只管说,别跟奴才拉拉扯扯的。” 裴垣觉得好笑起来,“那.....太太分给你的活儿是伺候我,那你是不是该——”说着上下打量了林盈袖。 林盈袖的脸色忍不住一红,裴垣说的伺候是什么意思,她心知肚明。 “总之,我不想做针线活儿。” 尤其是给你做。 男人伸手顺了顺女人的额发,笑道:“你越发懒怠了,一口一口自称奴才,奴才的活儿又不做,那你想怎样呢?” 林盈袖没听清裴垣说什么,只听到一句“奴才的活儿不做”顿时红了眼圈,蹲下去将地上凌乱的布匹和针线,抓成一团抱紧怀里。 男人听到轻微的抽泣声,一把抓住女人的手,口中急道:“你看,我不过玩笑两句,你就跟我生气?” “二爷欺负人!” 林盈袖越发地使性子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男人先是惊讶,而后将人揽入怀中,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嘶—— 肩膀上的刺痛让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女人下口极狠,像是要吃他的肉一般。 “你还要卖我,那趁早卖了吧!何必这么欺负人,你们家卖个奴才和吃饭一样容易。” 女人尽情的发泄着,等她哭完了,才从男人怀里出来,看着男人肩膀湿了大半,又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避开男人的目光。 “谁说要卖你的?” 林盈袖听了这话,冷笑一声道:“二爷明知道周姨娘小产真相,还故意让我自己去查真相,你这不是明显嫌弃我,想着法子要卖我。” 男人听到林盈袖这话,不由语塞。 “谁告诉你,我要卖你的?” 林盈袖哭的眼睛红肿着,堵着嘴,“赵姨娘还有王姨娘都说过,一旦证据确凿,你们就要卖我!你让我做针线,分明不想我再查下去。” 男人脸上却露出一丝惊讶,随手从身边解下荷包,将荷包递给林盈袖,“你看我这荷包是不是旧了?” 荷包在外头淋过雨,有些皱,上面的针线也剐蹭过。 “那你也不必非我做不可啊!” 裴垣仔细观察着林盈袖的表情,堵着气跟他吵架,简直就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急的和大人分辨,又可爱,又好玩儿。 “你做的荷包放了些香料在里头,可以提神醒脑,办公的时候闻闻可以提神醒脑。” 林盈袖眼睛瞪大,原因就这么简单?“那我也不做!” “你不做荷包,那好,你太太让你伺候我,现在你把衣服脱了。” 第50章:假孕 林盈袖大囧,这话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男人板着脸,指着林盈袖问她:“你这不愿做,那也不愿意做,到底想怎样?” “我这就去给二爷做荷包。” 林盈袖一把抓起扔在地上料子和针线,赶紧跑!女人跟男人讨论这样的问题,吃亏的只能是女人。 前世她就是靠做针线活儿养活了唐墨行一家,区区一个荷包一套衣服,对她来说只是小儿科。 荷包里装上药末,读书人喜欢这种香料,犯困的时候闻一闻可以提神醒脑。只这种贴身的东西该是最亲密的人做才对,裴垣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 和周氏一口一个夫妻,又是青梅竹马还有心爱表妹,这些人一定愿意给他做荷包,明明有人乐意非要折腾人,分明是故意刁难。 荷包做好之后林盈袖让丫鬟给裴垣送过去,上次三堂会审的事情她现在还膈应着,以前做别人正妻时要伺候公婆丈夫,做人妾室原本以为她也能适应。 “小姨奶奶,二爷说让你过去。” 林盈袖知道不去不行,也不多话,放下手里的活计到书房去。 一进书房就见一个陌生的男子跪在地上,旁边跪着的两个丫头是周姨娘身边伺候的,有外男在林盈袖少不了低下头。 男人正把玩着荷包,见林盈袖进来脸上带着笑,招呼她过来。 “你也太省事儿,这东西怕是你一个晚上也能做出七八个,倒是里头的草药味道不错。你也会这个?” 地上跪着的男人带着方巾,背着药箱显然是个大夫,看裴垣的脸色红润,不像是有病,如果是给周氏看病的大夫,也不该这么跪着。 还有周姨娘的丫头,难道是周姨娘有什么事情? 林盈袖心里犯嘀咕,也不好多问只得站到裴垣身边去。 “行了,你们是现在说,还是打算等我叫别的大夫看过脉再发落你们?”男人的语气如往常一般温润着,只听这话的人却吓得身抖如筛糠。 这种内宅阴私可大可小,若是主家追究了那必定祸事不小。 “大人,都是姨奶奶指使小的这么做,求大人饶了小的,大人,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裴垣冷声打断那大夫的话,“你做这样的事情前怎么没想过你八十的老母?”说完,两个家丁进来将大夫绑了。 “送衙门去,该怎么桌衙门自有安排。” 剩下的两个丫鬟一个吓晕了过去,还有一个不住地磕头求饶,说是周姨娘计划安排的,她不知道。 男人歪靠在躺椅上,手里把玩着林盈袖送他的荷包,自己人做的怎么看都觉得亲切些,“荷包做的真丑,罢了以后多做些,练练手。往后给爷看看,给你指点指点。” 林盈袖撇了撇嘴,想要她的荷包还不肯明说。 “是,往后二爷什么时候想看我的绣工便派个人说声,那这两个丫头怎么处置?” 裴垣看也不看两个丫鬟一眼,不耐烦地道:“这两个丫头即刻拉出去打死,太太病着一直不见好,听流云观的道长说需亲人出家修行,我看周姨娘从前是太太的陪嫁,就她去吧!你去回了太太和管家的王姨娘,这就安排她去。” 林盈袖答应着,才动手,裴垣叫住她,“晚上搬回来住,两个孩子因你不在跟我闹好几次,你若再不回来我这耳根子也不清净。” 林盈袖回头朝男人做了一个鬼脸,身上没了是非简直一身轻,连一向看不顺眼的嬷嬷都觉得顺眼了很多。 到上房里先给周氏请了安,周氏的脸色比前些日子好看了很多,看样子这段时间调养的不错。说明来意之后周氏什么也没说,只让林盈袖带人安排周姨娘出家一事,不必通知另外两个姨娘。 林盈袖见周氏没有生气,也不大说话便告辞离开。 走出门才听到香草和周氏说话,“太太,周姨娘为人向来老实,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看必定有人陷害。您 可不能不管她,她毕竟跟你——” “那你跟二爷说去!” 林盈袖听到这句便没敢在多听,带了裴五家的和几个婆子往周姨娘屋里去。 周姨娘仿佛早就知道了,穿戴整齐地坐在自己的房里。 林盈袖心里有些不忍,只如果没有揭穿周姨娘,落到这个下场的就是她林盈袖。 “二爷说,太太身子不好需亲近之人出家修行,说你最合适,即刻收拾了东西出去吧!天黑之前还能到庵堂里。” 周姨娘冷笑了几声,抬起眸子看着林盈袖,又低下头去,幽幽的道:“你年轻漂亮,受了委屈夫主自然回为你出头,而我,就算死在这后宅里也没人理会。” 林盈袖咬了下唇,她很想告诉周姨娘从她第一次来的那天就发现周姨娘假孕的真相,本来想找机会问问大夫,谁能想到裴垣会出手。 裴五家的带人将屋里东西收收捡捡,连周姨娘身上佩戴的釵环也一并摘下来,皮笑肉不笑的道:“以后周姨娘出了家这些东西也用不着了,还是留下来。” 林盈袖什么也没说,亲自送周姨娘出角门,周姨娘前脚迈出门时,林盈袖悄悄塞了一个荷包在她手里,这里边有不少碎银子,虽说出家但也要过日子。 周姨娘感激地看了林盈袖一眼,朝嬷嬷们屈膝,“妈妈们能不能让我跟妹妹说几句话。” 裴五家的哪里耐烦这个,正要拒绝,见林盈袖朝她使眼色,只得先避开。 “你一定以为是我陷害的你,我装有孕不过是想二爷多来看看我,可以弄假成真没想到二爷根本不在意,连看都不过来看我一次。我本来是想假装自己小产,谁知道那天饭还没吃完,就觉得腹痛,王姨娘紧张叫了大夫看看安胎药和饭菜,里边被人下了落胎药,我正愁没法子把假孕的事情糊弄过去,便顺水推舟。林姨娘,我真没想过害你,你相信我。” 林盈袖重新搬回了小书房后面的屋舍,大半个月没回来,都有些陌生了。 第51章:你吃的是我那碗 周姨娘的话细想想,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王姨娘请了大夫来,不先看看肚子疼的孕妇,反倒看饭菜,似乎是确定周姨娘保不住孩子? 晚些用饭的时候,林盈袖故意在裴垣面前提起,裴垣只安静地听着。 “二爷,或许周姨娘真是冤枉的,您难道真放任不管吗?” 男人只顾着吃饭,根本不理会,林盈袖直接将他的饭碗夺了,“二爷,你不理我?” 裴垣一脸无奈,将林盈袖的饭碗端过来继续吃。 林盈袖脸上发烫,她那碗饭吃了一半,最重要的是她手上这碗男人吃过的,她不吃就得饿着,吃两人岂不是—— “那是我的饭。” 裴垣面不改色地将饭吃完,放下碗筷,理所当然地道:“连你也是我的,区区一碗饭难道爷还不能做主?吃完了来书房做事。” 这碗饭实在吃不下,林盈袖回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蓉儿,蓉儿假装没看见,跟丫鬟们紧紧地抱着自己的饭碗,这年头怎么做主子的癖好咋这么怪呢! 林盈袖放下饭碗跟了裴垣往书房去,在裴垣的对面放了一张小桌子,样式和裴垣的差不多,只小了很多。 “你帮我把公文分类然后交给我,我先看看孩子们的功课。” 林盈袖翻了个白眼,抢她饭碗还指挥她干活,真是没天理了。 “就算周姨娘是被人陷害,那也是她自找的,倘或她不装怀孕,别人也没办法陷害她。” 林盈袖若有所思地看了裴垣一眼,咬了下唇,犹豫了片刻才问:“二爷既然知道她是被人陷害,为什么不把背后黑手找回来呢?你这不是纵容那个凶手?” 她是想说裴垣是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人,但没敢说出口。 裴垣闻言,淡淡地道:“这是我的家里,不是衙门,要把你们一个个三堂会审么?不说别人笑话,闹的一家子不得安生。” 这话听着似乎有点道理,但这么做岂不是纵容凶手?而且周姨娘的惩罚也太重了些。 “你这小脑瓜子别胡思乱想,周姨娘是罪有应得,至于陷害她的那人,若是她肯罢手那边是她的造化,若不能还敢害人,就算老天爷也不会饶了她。” 林盈袖收回目光,没有再多问。 从裴垣的角度来考虑,的确息事宁人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周姨娘被送走,裴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不过家中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之前要过来的七老太太人还没到,倒是先安排了一个人过来——七老太太娘家的外甥女婉儿。 这姑娘生的花容月貌,又知书识礼,温柔大方,连周氏都要高看一眼,让王姨娘安排下处,跟婉儿姑娘来的只一个贴身丫鬟,不免又选几个丫头给她用。 那丫鬟给周氏磕头时候递上来一封信,周氏看过之后变了脸色,让王喜家的安排表姑娘下到客房休息。 等人走远了周氏才对众人道:“这七老太太可不是白送个人来,说娘家侄女儿年岁渐长,家中穷困想让我给这表姑娘找个好亲事。话里话外的意思想亲上加亲,你们怎么看?” 众妾室如临大敌,林盈袖不过是个秀才女儿,认得几个字便被裴垣格外厚待,这表姑娘容貌比林盈袖更甚,只怕—— “若果真二爷喜欢,咱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我们也说不上话。”赵姨娘这段时间憔悴了不少,在周氏跟前也比以前恭敬许多,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管家大权的缘故。 相比起王姨娘要春风得意许多,她沉吟半晌,才道:“二爷喜欢咱们才没有说话的资格,可二爷不见得会喜欢,咱们做晚辈的又不好得罪长辈。”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周氏泯了口茶道:“不过是族亲而已,只这七老爷和二老爷是同胞,冲着二老爷也不好得罪她。不过这个表姑娘我是真不喜欢,二爷那边不用考虑。” 这话也只有周氏才敢说,一众妾室自然是三缄其口。 从上房出来赵姨娘叫住了林盈袖,笑眯眯地道:“咱们二爷一向喜欢才女,这回来了个才貌双全的表姑娘,不知道书房那个位置你还能呆多久呢?” 林盈袖皱了皱眉,轻声细语地说道:“赵姐姐这话不该是问二爷才对,二爷想些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她无心和赵姨娘过多纠缠,道了声告辞,回自己屋里做针线活去。 晌午时后门门房的婆子传来消息,林二叔的外室才有孕就被林二婶察觉,两人正闹,她娘和林二叔没主意,来讨她示下。 林盈袖让婆子告诉传话的人,二叔若还惦记着婆家富贵,那就放下手里的生意,二婶子和前夫的几个儿子是什么货色,她自己心知肚明。 临走前让人将林蕴玉准备准备,过两天她会安排人接她进来。 晚饭时一家子吃饭,表姑娘蓉儿进来请安,裴垣脸上淡淡的,显然不把这个表妹当回事儿。 周氏为了缓解尴尬,亲自拉了表姑娘在身旁坐下,柔声细语地对表姑娘道:“你这个表哥性子极冷,不爱与人说话。往后家里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说,或者是王姨娘、赵姨娘也成,这二位管家。” “蓉儿自小跟着家学念书,以前老师说起表哥,蓉儿好生敬佩,表哥才俊风流,只怕满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物来,能有这样的表哥,蓉儿真是三生有幸。” 林盈袖咬着筷子,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裴垣对这位貌美的表妹还没有旁边的竹荪鹅兴致高,大半盘的鹅都入了口,这位表姑娘是不是暗送秋波。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表姑娘媚眼抛的都快成了翻白眼。 “爷好看,你也不用这么盯着看。” 没等林盈袖反应过来,一块手帕丢在她面前,“擦擦口水,小姑娘家也这么急色。” 林盈袖抓起手帕感觉蒙住自己的嘴巴,才想起来她根本没流口水,顿时恼羞成怒,恨恨地瞪了男人一眼,低头大口吃饭。 第52章:爷不好色 “二爷就只看着新人,怎么也不和咱们这位表姑娘说两句话,到底是客人。” 裴垣干咳两声,贴着周氏的耳朵,“女眷你照看便是,七岁男女不同席,往后我都不好来内宅里,这府里规矩不能坏。”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那蓉儿姑娘顿时臊的不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干脆躲到丫鬟后边去。 说完放下碗筷,朝林盈袖使了个眼色,说还有公务处理。 周氏知道裴垣的意思,手挽着裴垣的手,柔声劝道:“既然有公务,那妾身让人备上点心和汤。” 一众妾室起身送到门口,林盈袖也跟着告辞离去。 这蓉儿姑娘才松了一口气,早听说表哥是风流才子, 以她的容貌在这府里立足不成问题,不想裴垣竟是这等冷心冷面,她这等容貌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 她仔细打量了裴垣的妻妾们,虽说美貌,到底不比她年轻。而且除了正室周氏是才女,其余几个都是拿不上台面的,跟去书房那个呆呆傻傻,只不过跟着自己秀才爹念了几年书。 表哥一定是还不知道她才学,一定是这样! 林盈袖紧赶慢赶终于追上裴垣,累的几乎快要翻白眼,还好她从小跟着阿娘做活,这点苦还能吃得。 “二爷似乎很讨厌表姑娘,我瞧着这表姑娘生的极美,听说文墨极通,二爷怎么连看都不看一眼?”相处了这么久,对裴垣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这表姑娘哪怕是嫦娥再世,只怕裴垣也不会多看一眼。 裴垣突然住了脚,林盈袖一头撞上去,只觉像是撞在了钢板上,一声哎哟。 男人回过头来,伸手替她揉揉额头,柔声问道:“可还疼吗?” 林盈袖抬起眸子,只见男人满目柔情,不觉心神荡漾,眼睛看向别处,低声回答:“多谢二爷关系。” 男人伸手抓住她的手,男人掌心里像是有一团火,让人全身都着了火一般。 走到一个偏僻的花坞时,男人才松开手,望着当空皓月,“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等爱慕美色的昏庸之辈?” 林盈袖还没来得及答话,男人接着道,“我少年高中探花,上门求亲者无数,连公主郡主也有不少,偏我只看上了她。” “成亲之后,我本以为能夫妻和睦相伴一生,只没想到母亲会安排妾室,我是不愿意的,我也和她说过无论谁安排小妾和通房她只和我说一声,一切有我。” 林盈袖有一种感觉,裴垣很寂寞。 “她连说都没和我说一声,收了王姨娘,扶持了赵姨娘,还有你。我都怀疑,她只把我当成夫君,而非知己。” 一阵冷风吹过,枝头哗哗作响,仿佛是在回应裴垣的话,又像是在为他惋惜。 “其实身为女子,谁也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二爷位高权重,身边没有妾室做为您的妻子会被人诟病,还有的也怕夫君嫌弃自己年老色衰,另寻新欢,与其让夫君找不如自己寻了信得过的来......” 林盈袖后面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裴垣不是那等好色之徒,对家中妾室也都淡淡的,并没有刻意宠爱过哪一个。倒是对周氏格外不同,满府里只周氏有一双儿女,只叫过周氏的闺名。 有时候林盈袖都有些嫉妒周氏,如果是她的夫君,她绝对不会弄一个又一个的妾室通房在他身边。 “罢了,你一个小孩子跟你说了也不懂,这表姑娘美是美,你爷可不是没见过美人,还不至于什么人都往屋里放。只管放心,爷不好色。”男人一脸宠溺地捏了捏林盈袖的脸蛋。 跟这丫头呆一起总觉得轻松不少,说她年幼不知事吧!她事事周到,懂进退。若说她老成吧!做些事儿傻乎乎的,有时候像只脾气暴躁的兔子,气极了就跺跺脚反抗,一会儿好了会乖乖地蹲在身边等着投喂。 “哼!”林盈袖不满地瞪了男人一眼,说起他的心上人那叫一个深情款款,和她一块儿一口一个小孩儿。嘴上把她当小孩儿,实际上拿她当丫头。 “二爷,你跟我说说这表姑娘呗。” “回去给我做块帕子,刚才那块你弄脏了。” 这人—— 自此蓉儿姑娘是早晨送自己写的诗给表哥鉴赏,晚上是插花,或在阁楼上弹琴唱歌,闹的阖府不得安宁。 裴垣什么没说,但周氏却将她们这些妾室都召集了去,说是有什么办法让表姑娘别这么闹。 一个姑娘家成天给男人送东西,没有事儿给人闹的也成有事儿,得罪七老太太事小,惹得裴垣不快那就是她们这些人无能了。 “太太,或许是咱们这位表姑娘在这里没伴儿,咱们家姐儿太小,太太您身子不好,我们这些妾室姑娘看不上,故而才想着找表哥。”赵姨娘脸上的笑容别提多灿烂了,从昨儿裴垣的态度显然这蓉儿姑娘没戏。 “咱们二爷为人正派,什么表哥表妹的,向来没当回事儿。”说着她得意地看了王姨娘一眼,嘲她,“王家妹妹,你可还记得你当年是怎么来咱们爷身边?那可是老太太和二爷求了情,闹了许久。最后让你写下卖身契给咱们太太,这才许你来的。” 王姨娘冷哼一声,下颚微抬,不忿地道:“那又如何?妾本是主母的奴婢,谁又比谁高贵了?倒是赵姨娘你,你的卖身契还在侯府官中,是侯府的下人,可不是主母的人,说起来你这名分只怕不正吧!” 这段时间王姨娘管家,她不敢得罪周氏,林盈袖又在裴垣身边,便拿赵姨娘作伐子,拿捏着错处到周氏跟前告状。 周氏向来不喜欢赵姨娘,又不愿意逞了王姨娘的脸,在其中和稀泥。 “好了,许赵姨娘过门是你二爷和我的意思,你若不快只管到老太太跟前说去!横竖你眼里没人,既是这样那我着人送你回去可好?” 王姨娘脸色白了白,跪下给周氏请罪。 “太太您别动气。”赵姨娘一脸得意地看了一眼王姨娘,朝周氏屈了屈膝,“太太咱们在这里又没有亲戚,哪儿找个和表姑娘年纪相当的姑娘?依我看,不如找个人把她聘了出去。” 第53章:赵姨娘上眼药 林盈袖扭头看着周氏,笑着道:“回太太的话,妾身家中有一堂妹,年纪与表姑娘相当,性子最是爽利,不若让她来陪表姑娘几日如何?虽说把表姑娘外聘,也要寻个妥当人才是,若不然七老太太见没给找个好人家,岂不怪罪?” 周氏沉吟片刻,最终点头,“即刻安排马车去接了林家的姑娘进来,两个姑娘年纪相当那就安排在一处也好作伴。” 林盈袖起身道谢,又说哥儿姐儿那边离不开人,先过去了。 早起两个孩子过来请安,比往日更加壮实了,哥儿书也背的顺畅,可见林盈袖是用了心的,周氏很放心将两个孩子交给林盈袖教养。 “到底是有个娘家好,咱们这位林家妹妹虽说也是个妾,教导着两位小主子,亲弟弟又入了二爷的眼,安排在守备私塾里上学。可真叫人羡慕啊!”赵姨娘连连感叹,她是被父母卖给人牙子转卖到了裴府,如今父母长什么样子都忘了,更别提寻亲。 王姨娘听着却动了心思。 不到晚饭的功夫,林氏陪着林蕴玉来裴府,先到上房给周氏请安。 林蕴玉偷偷打量了周氏,三十许年纪,模样端庄,倒是个好性子,一口一个唤她姑娘,让人安排下处。 “既是客人,你们底下人若是怠慢了我可不饶。” 王喜家的答应,满脸笑容地对林蕴玉道:“姑娘只管在这里住着,和家里一样。太太早安排人给姑娘做了两身衣裳,姑娘不若和娘子去看看?” 林盈袖再三道谢,领着林氏和林蕴玉下去。 林蕴玉跟着一路张望,满口不住地赞叹,林氏早逛过裴府花园和林盈袖一样自在地走着。 “堂姐,这裴府花园怎么这么大?比咱们家大了何止一半,到底是官宦人家,就是不一样。” 林蕴玉小孩儿家到底没见过世面,一路上叽叽喳喳,引到好些下人瞩目却丝毫不觉。 “蕴玉妹妹,仔细些。”林盈袖提醒了好几次才住口。 林蕴玉悄悄问林盈袖那大娘子年老色衰为何这底下几个貌美姨娘都规规矩矩的。 “这个么?”林盈袖悄悄告诉林蕴玉,“那位可是长公主的嫡亲外孙女,亲爹是位高权重的国公爷,亲他伯娘是皇后的侄女儿。” 林蕴玉吓得吐了舌头,“怪不得,我见姐夫是何等神仙人物,怎么家中嫡妻——” 林盈袖打断了她的话,将她送到客房,将三间屋子收拾出来和蓉儿姑娘见过,嘱咐几句便自己回上房去回周氏的话。 她这个堂妹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记得前世这位妹妹嫁给了一户官宦人家做妾,和人家正室妻子闹,那夫家也和唐家一样出身,有了年轻貌美且有钱的妾,哪里还看得上原配,两人合伙逼死原配,扶持她做了正室。 “ 太太,我这妹子性子浮躁,只怕会惹出事来,还望太太担待她年幼无知。” 周氏摆手,让林盈袖不用放在心上,跟前的香草道:“太太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姨奶奶娘家妹子一来盯着我们太太看,咱们太太没理会她失礼之处罢了。” 林盈袖恭维几句,“我就是看中我那妹子泼辣不服输的性子,她必定和表姑娘争锋相对,那时候表姑娘必定没有精力叨扰二爷。她们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敢闹太凶,果真闹凶了太太不过各大三十大板。” 周氏一想,顿时笑了,指着林盈袖道:“到底是你刁钻,想出这么尖酸的法子。不过这法子是最合适不过,这表姑娘又不是咱们家正经亲近,绕着好几个弯儿,人送来了不好不管。偏这姑娘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你就算是要和咱们爷做妾,也该由我这个主母和长辈做主,哪有自己天天勾搭的,真是个轻浮的东西!” 林盈袖附和了两句,又道:“咱们二爷为人正派,向来不喜欢风花雪月,偏这姑娘不知趣,还上赶着,如若不然我也不必用这个法子。” “行了,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周氏回头吩咐香草,“前阵子我外婆家不是让人送来一篓子好螃蟹?明儿让人蒸了,在咱们家那个汀香水榭摆一桌,再叫两个弹唱的女先儿,咱们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以及林娘子还有林姑娘接风。” “那妾身去看哥儿姐儿的功课。” 中秋节将至,林氏在身边,只林晓峰如今不知怎样。之前每日林二叔派人接送,如今和二婶子闹的不成样子,只怕没人照管,且家中只有一个小厮和两个丫鬟。 用晚饭时,送来的菜分量少了许多,厨娘说是王姨娘安排的,做太多也没吃饭,按着例,分量少些罢了。 林盈袖没说什么,她一个人每顿是三个菜一个汤,自然是吃不完的。没怎么动的一般给丫鬟们吃,用过的都给厨房处理,的确是浪费。 “咱们这些王姨奶奶倒是会当家,少了也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下人们不说话,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主子们的扣了,下人们的自然扣的更凶,不但不如连周氏的也减了不少。周氏不但不责问,反倒夸王姨娘会当家。 如今赵姨娘只管外头的人情往来,内里一应都是王姨娘管着。往日赵姨娘当家虽说也有克扣处,到底不如王姨娘这般狠。 “采买如今换了人,不是咱们府上旧人。”厨娘突然来了一句。 这就奇怪了,这采买可是肥差,又是府里二等管事,无错一个姨娘怎么能说换就换了? 不过厨娘柳家的是赵姨娘的人,这话故意说给她听,必定是想拿她当出头鸟。她可不傻,这些闲事儿也去管,横竖不会饿着就成。 “新来的采买是什么人,之前的好好的怎么就换了。”跟前的采溪却不依不饶,拉着厨娘细问。 “这事儿我一个厨房伺候的人怎么能知道?太太还不知道,咱们太太最省事儿,图清净向来不许家里闹事,只不知道会怎样。”说着,厨娘拿眼看着林盈袖。 第54章:给唐墨行求情 林盈袖只照看着孩子们用饭,根本不理会这事儿。 等厨房人走了,带着孩子们去上房请安交差,听王喜家的说,这表姑娘本来准备去阁楼弹琴,谁知道这林姑娘跟了去,说表姑娘曲子不如外头唱的谈的好,把表姑娘气晕了,现在过来回太太的话请大夫看看去。 林盈袖看了屋里,告诉王喜家的太太在检查哥儿姐儿的功课,让她别进去。 “往后表姑娘晕叫丫鬟们掐人中,这大半夜的请大夫开门的,多麻烦。也容易生事儿,如今王姨娘新官上任,必定严查,您每日里要伺候太太这里,还要去管事姨娘处点卯,何苦给自己惹麻烦呢?” 王喜家的想想便不做理论,申斥了传话的婆子。 林盈袖觉得还是小看了自家堂妹,本来回去准备将这事儿和裴垣说道说道,让他开心些,谁知道下人说裴垣去了赵姨娘屋里。 这个臭男人,明明约好晚上书房教她写字,这赵姨娘的勾魂令一来,就把自己给忘了。 “那把二门给我锁了,书房还有这个院子都给我锁了!谁叫门也不许开。” 她没有吃醋,只是气这人没有信用。 看着做了一半的针线活儿,赌气正要剪了被蓉儿拦着,蓉儿笑道:“姨奶奶剪了这衣服容易,再要做怕得费不少功夫,何苦跟自己个过不去呢?” 这一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想着裴垣正拿什么好话哄着赵姨娘开心,又不知怎的在旁的女人跟前讨好。索性起来点了灯做活儿,直到公鸡打鸣觉得脖子酸才放下。 次日顶着两个熊猫眼到上房请安,一干人用怪异的眼神看她,因林盈袖向来嘴头子厉害,也不好多问什么。 早上教两个孩子功课,下午到她娘屋里去问问家中近况。 林氏道,家中都好,二叔外室有孕的事儿是二叔自己和婶子说来,婶子不依闹将起来准备和离。二叔没法子,按照林盈袖吩咐的做,如今婶子家铺子全交给了婶子的几个儿子。裴府上门把林盈袖接走后,二叔带着外室躲到了乡下去,二婶找不到人也不敢找林氏闹,事情就这么僵持着。 “我就说外室的事儿做的不地道,常年道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这孩子偏如此,如今闹到这个地步咱们又有什么好处!”林氏又开始埋怨起林盈袖来,她一辈子好人,从来没做过这等恶事,心里很是不安。 “还有唐家,跟咱们家现在可是成了仇人,听说你上次叫他来府上说什么事情,之后不知怎么被姑爷发现,打一顿还告到学里,你这又是做的什么孽?现在功名没了,你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么?” 林盈袖本就心里憋了一口气,听到这句如火上浇油,豁然起身,质问她阿娘,“这话你又是从何处听来?” 林氏给吓了一大跳,半晌回过神来见林盈袖凶神恶煞地看着她,壮了壮胆子道:“你这泼皮,怎么和娘说话,在这里大呼小叫什么!” 林盈袖吸了一口气,忍着气道:“是我急了,可阿娘想过没有我如今是什么身份?怎会与姓唐的私会,传到当家主母和夫主耳朵里我这条命还要不要?” 林氏听了后背发凉,拉着林盈袖的手叹息一声道:“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等轻浮之人,若果真与唐家小哥有什么,当初也不会拒绝这门亲事。只你该求求姑爷,向学里说说情别夺了唐家小哥儿秀才。他可是你父亲看着长大的孩子,唐家一向照拂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此揭过。那唐家小哥人不坏,断不会为前事——” “阿娘不必说了。”林盈袖冷笑几声,手从林氏的手里抽了出来,“阿娘就没想过这些流言是怎么传出去的?明明是唐墨行强闯裴府被府上下人拿了送官查办,怎么到了娘这里竟成了我私会唐墨行?” 林氏见林盈袖不听劝,竟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想骂几句又怕林盈袖吃心。索性不说了,背对着林盈袖,叫丫鬟赶人。 林盈袖赌气出来,心里憋着委屈竟找不到一个人说,回到自己屋里关起门来痛哭一场。 晚些时候周氏派人叫她赴宴也推说身上不好,不肯过去。 屋里早熄了灯,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一个人从背后搂住了她。 吓得林盈袖身上汗毛竖起,喝问:“谁!”心口突突地跳,又不敢高声喧哗。 “听说你身上不好,我过来瞧瞧。” 听到是裴垣的声音,林盈袖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方才真的差点没把她吓死过去。 “二爷来也该掌灯才是,这乌漆墨黑的是作甚?”说着准备推开男人去点灯。 男人却不肯放手,伸手在她额头摸了一下,又摸了自己的额头,“这也不烫,哪里不好怎么不请大夫看看。” 总算有个人关心,林盈袖只觉心头一热,眼眶里泪水打转,“我没事。”声音有些哽咽。 裴垣听着心里别提多疼了,林盈袖向来不轻易哭的,连忙将人抱在怀里,柔声哄她:“我叫人给你留了晚饭,是红米粥,还有两碟南菜,厨房一会儿送来。” “二爷是不是对别人也这样好?” 男人楞了片刻,在女人的屁股上轻轻打了两下,“你这丫头一天到晚想些什么?除了两个孩子,就你最娇气,只当别人也需这么哄着,那小爷我还不如出家去。” “噗嗤。”林盈袖破涕而笑,竟靠在男人的肩膀上默默地流泪。 男人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林盈袖和她娘吵的事儿满府皆知,裴垣也听到一星半点风声,这件事他不好插手,只得过来先把这个娇气的小女人给哄着了。 “今天在路上遇到你弟弟,我顺便带他到衙门去,问了功课,我让他明年参加春闱,不过也别抱太大希望,不过是去见识见识,你看怎么样?” 听到林晓峰的消息,林盈袖心里多少有些安慰,擦了擦眼泪,叹息一声道:“这孩子肯刻苦倒是好事,二爷是科举出身,知道什么考合适,那边听二爷安排。”说罢,又道:“二爷对我这样的好,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二爷。” 第55章:出游 裴垣捏着一把女人的腰,“真要报答?” 林盈袖心口一紧,这人莫不是又要她以身相许,昨晚失约的事情还没跟他算账呢! “一会儿把粥吃了,你瞧你这身板儿,我今儿又见了你堂妹,比你还小怎么个子比你高这么多?往后再不许说不吃饭。” 林盈袖冷哼一声,赌气地道:“二爷嫌我太瘦小了,那还理我做什么,只管找你心爱的说话去。” 裴垣恨得想将这女人按床上,掰开她的嘴看看,她舌头牙齿都什么做的,只管这么不依不饶的,偏偏他还舍不得。 “别闹,快穿好衣服,洗了脸出来吃饭。”裴垣听到外头有人说话,知道是送晚饭过去,也不好和林盈袖厮混,加上他肩膀湿了一大块,也该换换衣裳才是。 出来时让丫鬟打一盆冰水送林盈袖屋里去。 林盈袖洗了脸,临出来时见自己的双眼红肿,不禁埋怨丫鬟,“怎么不把饭端我房里吃,我这样怎么见人?” 采苹偷笑,“饭是我去端来的,厨房里的人不在,采溪送林姑娘只怕今晚不会回来,您只管用饭。” 林盈袖这才放心出来,饭菜温热,刚好吃。 因问起晚饭时,采苹说很热闹,叫来四五个唱的,还有两个说书的女先儿。那螃蟹满是黄,个头极大,十分肥美。 “不过太太让人留了几个极大的给姨奶奶您,太太到底关照咱们多些,不过今儿我看林娘子像是想找太太求情,被二爷打断了去,不知求什么事情。” 林盈袖冷笑两声,她那个娘向来是个烂好人,上辈子她被欺负到那种地步,她反倒自怨自艾说是林盈袖不好,当初不明不白地到唐家,不怪别人看不上。 今日别人都要她的命了,她不说替她分辨,反倒替别人说情。 “这菜可不是咱们府里做的,你这都没吃出来?”裴垣换了身衣裳过来,头上冠儿卸下,手握着折扇,活脱脱一个富贵风流书生。 “你也有嘴笨的时候?” 林盈袖咬着筷子不说话,她心里有事就算是山珍海味吃着不过嚼蜡一般。 男人在旁边坐下,变戏法似得摸出来一个四银蝶戏珠宝钗来。 “这是哪里来的?做的倒是精巧。”说着林盈袖就去抢钗子,谁知道男人扬手躲开,她一头栽进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顺势将人抱住,伸手将她嘴角的残渍抹去。 林盈袖又羞又恼,伸手推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却是纹丝不动,“你要给便给,不给何苦在我跟前显摆?” 采苹早出去把门给带上,林盈袖这才没那么窘迫。 裴垣看着女人急了,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将宝钗插在女人发髻上,明明是张孩子脸,却梳着妇人头,有一种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的感觉。 “没说不给你,只你何苦这么急。这钗连太太我都没给,只你有还不知足?”裴垣又忍住笑,点了点林盈袖光洁的额头,“你这孩子不禁逗,我话没说完你就急。我瞧着你这性格和大姐儿倒是有几分相像,你大了这么许多也不嫌害臊?” 林盈袖气哼哼都地拧了一下男人腰间的细肉,酸溜溜地道:“我拿什么比大姐儿,人家是公侯千金,我是平头百姓的女儿。”说着突然扭头面对面地看着裴垣,“你要是我爹该多好,我爹是个酸秀才,说什么抱孙不抱子......” 看怀里的人儿撒娇撒痴的模样儿,别提多可人了,裴垣怔怔地看了半晌,突然说了一句,“那你叫我爹吧!我疼你。” “什么啊!裴垣你欺人,我告诉别人去。” 说着林盈袖又不依不饶起来,两人扭成一团闹了许久。裴垣觉得他们之间这么相处倒也不错,林盈袖真成了自己的妾,万一变得和后宅里那些女人一样,又有什么意思? “咱们斯斯文文说话罢,让人听见只当我轻狂成什么样子。” 两人嫌热,在临窗前的软榻上并排躺着,裴垣伸出胳膊让林盈袖靠着。 林盈袖不习惯,无奈男人不肯只得作罢,偷偷看了一眼男人的侧颜,只觉眼红心跳赶紧避开。 “二爷明日沐休,可是要出去逛逛?” 男人想了一会儿,“明日我带你出去逛逛,散散心,只别张扬才好。若要买什么带些银子,咱们去逛庙会去。” 正好林盈袖想躲着林氏,巴不得出门,连声答应,还要说什么见男人懒懒的,不待说话,便拉上被子睡去。 次日一早裴五准备好了马车,叫自己媳妇进来回话。 二人用过早饭便直接出去,这一路伺候的小厮都面朝墙壁,并不敢偷看一眼内宅女眷。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上林盈袖虽规规矩矩坐着,心早飞到了大街上去,抬头偷看了一眼裴垣,这人一心只在书本上,全然不理会外头。 “二爷,姐儿最喜欢糖葫芦,我去买两串哄哄孩子可好?” 听到外头叫卖声,林盈袖咽了咽口水,从前一年到头做活儿,只过年她爹偷偷给两个零花钱,姐弟两个买上一串糖葫芦,又舍不得吃只一天吃一颗,因嘴馋便把外头的糖舔了,只剩下果子在上头,吃着酸扔了舍不得,还是强吃了下去。 裴垣撩起帘子对跟车的小厮道:“买四串糖葫芦,两串用油纸包好。”说罢抬起头看着林盈袖,问她,“你如今多大年纪?还只贪嘴?” 林盈袖哼哼两声,伸着脖子等着小厮把糖葫芦买来。 一会儿工夫小厮扣窗,递进来糖葫芦,还有一些果肉蜜饯,小厮笑嘻嘻地道:“知道姨奶奶爱吃这样,这是奴才孝敬您的。” “好孩子,是个会办事儿的,回头我身边有大些的丫头说给你做媳妇。”林盈袖心里那叫一个美啊!这些零食都是她爱吃的,裴府不缺银子,但有规矩,只按分例送吃食,其余的外头买需经过丫头婆子门房,小厮一大堆人,买来的东西也不见得合口味。 “没出息的!”裴垣笑骂了一句,拿了一块银子让人去一样买一两斤回来。 第56章:提携 路过前边一个店铺,见进去的人是林二叔,林盈袖有些疑惑,想下车看看,便和裴垣说坐累了。 裴垣放下书,让马车在边上停下,“你带上帷帽,跟在我身边。” 林盈袖答应,准备好帷帽,马车在铺子旁边停下,先裴垣下车,然后两个媳妇过来扶她下马车。 周围小厮将二人围起来不让外人靠近,进铺子里,见里头卖的是妇人用的釵环金银首饰并胭脂水粉头油等物,满目琳琅,掌柜的也是个妇人,因此在铺子里买东西也不用躲躲藏藏。 “方才进来的男子是谁?” 掌柜的过来,见男的一表人才,人中龙凤,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却偏偏有种让人打心底敬畏的气质。这人必定非富即贵—— “那是我们主人家的,这位公子和奶奶要买些什么?” 林盈袖觉着自己猜对了,让管事的叫林二叔出来,“我们是主家亲戚,你只管请人来便是。” 这铺子是什么时候租来,她怎么不知道? 管事的进去半日,才过来请二位到内堂说话去。 林盈袖看着裴垣,“二爷,您要进去坐坐吗?”她的唇角微微翘起,语气认真中带着一丝娇意。 男人不由得心软,拉着她的手,让小厮们在外头等着。二人一同到楼上去见林二叔。 进门之后,只听见林二叔唉哟一声,从门后出来给裴垣打千儿见礼,笑容满面地道:“我听着掌柜的说是有人找,不想是二爷和大侄女儿,竟然躲着,真是该死。” 林盈袖问了二叔好,两人在圆桌边坐下,将临街的窗子打开两扇。 这时一个妇人打扮的人奉上茶,林盈袖见这妇人走路小心翼翼,便起身接过茶,笑吟吟地问道:“这位想必是小婶子,我是晚辈你不必如此。” 这妇人听着林盈袖的称呼,脸上露出一丝喜悦之色,说道:“姑奶奶这话见外了,外嫁的姑娘是娇客,理该如此。” 这妇人倒是个守礼的,相貌一般,胜在脾气好。换了那位婶子,就算是裴垣亲自登门也不见得会如此做小伏低。 “楼下掌柜的是我阿娘,家父过世后家中艰难,族中长辈欺我家没子嗣,多亏你这叔叔。我们娘俩无人投靠,便把身家托付给你叔叔.......” 二叔听着也眼热,拉了外室一把让她别在姑爷跟前胡说。 “那妾身下去准备饭菜,虽说是小户人家也不至于饿着娇客。” 林盈袖怕裴垣不耐烦,便让不用准备,坐坐便走。捡了几个栗子剥了递给裴垣,调整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略显矜持的笑容来,对裴垣道:“好歹来一遭,你吃点东西才是。” 裴垣接过栗子,道:“也好,在路上渴了,这茶还成。” 林二叔战战兢兢地答应,低着头不敢直视裴垣的脸,“小的家中丑事,让裴大人笑话了。” 裴垣摆手,客套地道:“无妨。” “二叔,您有什么打算?”林盈袖刚刚看到二叔抬手擦汗的时候手臂上有一块淤青。 “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那边二婶子又不许人进门,这么拖着实在不成个样子。” 林二叔叹息一声,顾不得有裴垣在,落泪道:“大侄女儿,你是知道二叔我,那婆娘几个儿子全然不把我当爹看,我搬出来前被这几个小子打一顿,还说什么我只是他们的下人,经过这些事儿我也算是想明白,以后守着恒娘和孩子一家子好好过日子。她愿意和离,那便好聚好散,若不愿意只等孩子生下来我一纸休书了断。” 难得二叔有这样的觉悟,不过也好,那林二婶本就不是良配。 “二叔既然有躲着的打算,我听说有人过海那边去,那边有许多咱们这边没有的好东西。有道是男儿志在四方,这前头二婶是柳州富户,又与官府有交情,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情。倒不如干一番大事业,无论是和离还是休书也不至于让人说您是年老无用被人赶出家门。” 林盈袖一番话不禁让两个男人都看了过来,她有些脸热,摸了一下脸问裴垣,“我可是说错话了?” 裴垣让她继续说下去,早听人说海外那边的国度与我朝不同,人文土仪十分奇特。若能互通,必定能为我朝带来更大更长远的礼仪和文明。 林盈袖记得前世在她快死的时候,一官商请旨出海与外邦互通经商,皇帝大喜赐爵位,通过那位官商打通贸易,开创了我朝前所未有的盛况。 “听说海外之国饮食与我们不同,他们用棉麻布,而咱们有丝绸,我们有茶叶,瓷器,他们有烟土,盛产黄金珍珠。其实不单单为做生意,出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林盈袖也不敢说太多,毕竟有些东西都没有见识过。 “听着是有点意思,只是要租船,还要带许多货物过去,只怕——”林二叔是生意人,自然懂得林盈袖的意思,只是他现在百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怎么敢应承这样的大买卖。 “银子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裴垣捏着拇指的玉扳指转了几转,“只说敢还是不敢?” 林二叔一听,立刻给裴垣跪下,信誓旦旦地道:“不但敢,且保证能赚到银子,裴大人可也想做这门生意?” “先找到有航海的伙计,还有精通海外语音的文书先生,通关文书不用你操心,找好了直接到裴府找你侄女便是。” 林盈袖激动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有裴垣相助,必定能事半功倍。 回到马车上,林盈袖正准备给裴垣道谢,裴垣却快一步拦住她,“你也不必特意谢我,银子算我借给你们家,而且此事利国利民,本官领朝廷俸禄,理应为百姓和朝廷谋取利益。” 林盈袖还是搂着裴垣的胳膊,不管有多少借口,总之是帮了她的大忙。 “二爷,你要不要再买两串糖葫芦?” 男人捏了下她的鼻子,大约半个时辰,到庙会上。 第57章:记得讨好我 林盈袖和许多年轻妇人姑娘一样带着帷帽跟在裴垣身后,为了不被人挤走,拉着裴垣的袖子低头跟着后面。 庙会上有杂耍的,有卖膏药,精巧玩意儿,用竹片编制的花篮,整根木头雕刻之物等等。 林盈袖捡着好看有趣的买了许多,又看见前面用白泥捏泥人的,想起前世她带着儿子逛庙会,那孩子一直盯着泥人,她手里连买个泥人的钱都没有。 “给我拿一整套小泥人儿。” 裴垣知道她是给家中两个孩子买的,因戏她,“只给孩子们买,不给别人买?我瞧着你做人一向圆滑,若只给孩子们带不怕人闲话?” 林盈袖捏了一下男人手臂上的肉,“谁会跟孩子们抢东西?我给他们买,也是图小孩子喜欢。这段时日两孩子学习也辛苦,也该犒劳犒劳。” 男人凑到她耳边,唇角微勾,缓缓说道:“小没良心的,我帮你挡了多少灾,怎么没想犒劳犒劳我?” 林盈袖微微凝了凝眉,撇了撇嘴,说道:“我什么都是二爷给的,二爷要我拿您自个的东西犒劳,那还不如自己买了,岂不是更合心意?” 男人用折扇挡住自己的脸,悄悄说道:“你买的那是你的心意,不管花谁的银子,我领情就是了,好好想想给我买什么,买不好以后不带你出来了。” 林盈袖暗暗白了男人一眼,看看四处有没有什么适合买来送给男人的。 走到庙会里头,里头人更多,几乎是和别人挤着进去,两人上了香,往后边逛逛,出家人收拾的庭院比大户人家更别具一格,瑶草琪花,苍松翠竹枝繁叶茂,一派繁荣。 庙中主事过来请安,请裴垣喝茶,到雅间看做道场。 林盈袖不肯看道场,嫌弃人多太吵。 主事打了个问询,道:“如夫人放心,这雅间在阁楼上,两边都是菩萨,不会有人叨扰。” “师父这里的茶水不错,上去坐坐,另外把你后院上好的水仙花给我拿上两盆。” 说是雅间不过是间小小的屋子,里边放着小几,小几上放着许多素食,干果茶水。 二人对坐,推开窗户可以看到道场上正演大戏,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坐了一会儿,林盈袖觉得无趣推说出去走走,四个跟车的嬷嬷并裴五家的跟着一道去。 如厕后因路过后门口,见一老猎户提着笼子,里头野兽嘶叫不止,便叫那猎户过来。 “里头装的什么?” “是打猎捉住的小豹子,准备带回去把皮扒了到城里换些银子。” 林盈袖过去掀开笼子果然里头是一只大猫大小的小兽,正缩在笼子里慑慑发抖。 “你把这豹子卖给我。”林盈袖从身上的荷包里拿了一块银子,大约有三四两银子重,“你看够不够?” “够够够!那小娘子可要我帮忙把皮扒了?”这猎户看着银子两眼放光,这只小兽而已,就算整皮也换不了多少银子。 “不用,你只管把这豹子卖我,另外笼子你就送我算了。”林盈袖从猎户的手里接过笼子,里头的小玩意儿还挺精神,只牙都没长齐回去用牛乳喂上一段时间才好。 裴五家的接过笼子,因说道:“这豹子肉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厨房里只怕也不会做。” 林盈袖笑笑不语,这豹子可不是吃的。 回雅间,裴垣正等她回来准备家去,正和主事道别。 “如夫人,老道亲自种了两盆红梅,便赠送给如夫人。如夫人是个有大福气之人,便如这梅,受过苦寒放能花开见富贵。” 林盈袖听怔了,再看这老道,仙风道骨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多谢道长,叨扰了。” “大人请——” 回城已经日头偏西,林盈袖让裴五家的把装豹子的笼子拿来,献宝似得将笼盖子打开。 裴垣低头,那小豹子朝他嘶吼两声,露出粉嫩的牙床。伸手去摸豹子的头,那小豹子吓得缩成一团。 “是个可爱的小家伙,不过。”裴垣脸上带了几分担忧,“怕是养不活的,还不如放了生,何苦害它一条命。” 林盈袖轻叹一声,“放出去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从猎户手里买来的。”说着她又拉着裴垣的袖子,撒娇似得问道:“二爷你就说喜欢不喜欢吧!若是喜欢,我替你养着。” 男人看着她一双希冀的眼睛,微微颔首,道:“只小心些,不许伤了人。” 大户人家都有养宠物的爱好,以前小时候到大户人家浆洗衣服时,就听说有些人养些凶兽做为宠物。裴垣养了只很大的狗,应该是喜欢这种凶兽。 “今儿可玩高兴了?”裴垣似开玩笑地道:“跟车嬷嬷们的马车堆了大半车,连人都没办法坐,只得雇车子回家。小皮猴儿,若不是我拦着,只怕整条街你都会买下来。” 林盈袖正在逗弄小豹子,斜睨了男人一眼,“这还不是难得出一回门,我也不是全买了我的,大部分都是给你孩子买的。”这豹子还是很怕人,一直叫,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的缘故。 前世为了多赚银子,帮一大户人家养过一只老虎,养这些野兽不刺激凶性,就别喂生肉,吃些熟食,另外喂养的人多亲近些,只要不惹它,也不会被凶兽攻击。 “行了,你总有理由,罢了往后有空多带你出门,只别买这么多东西回去,家里也堆不下。” 两人互相调笑着,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林盈袖撩起帘子叫小厮问话。 “姨奶奶,前面一个妇人摔倒,刚好挡住咱们的马车。”还没说完,就听见妇人一声尖叫。 “天杀的,马车踩着人了。” 听到那妇人叫嚷声,林盈袖大概猜着了是怎么一回事,让小厮拿几吊钱再将人扶开。 一般的老实百姓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今天是简装出行,可能是哪个不开眼的当他们是普通大户人家。 但愿这妇人看在这几吊钱的份上能自己离开,若是不能那就麻烦了。 第58章:线索 果不其然越给钱那妇人闹的越凶,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林盈袖听着声音耳熟,便打开车门,果然—— 这妇人是西街的刘婆子,本身是个寡妇,性格泼辣,最爱生事,周围街坊领居都怕她。 刘婆子做这样的事情不是一回两回,她又是立过贞节牌坊的人,连官府都拿她没办法。 几吊钱都看不上,想来最近很缺钱。 那婆子坐在地上不住地哭骂,脸上的肥肉因情绪太过激动而一颤一颤的,周围劝的小厮不住地摸脸,想必是这刘婆子正用自己的口水给他们洗脸,十分难看。 寻常与人争嘴吵架,从来没有敌手,谁得罪了她,经常能堵在人家屋前一骂就是大半日。不过这妇人向来拜高踩低的,像林家这样的便往死里欺负,遇到林婶子家的,还会上赶着讨好。 平时也帮大户人家买卖丫头,或帮着一些内宅里的妇人小姐买些隐晦的东西。 从前替一大户人家的小妾买落胎药让人主家知道,打断了腿。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听到这婆子的消息,没想到还在做这种事情。 想起上回的事儿,林盈袖亲自下马车,走在刘婆子面前。 那刘婆子初见林盈袖有些疑惑,而后半晌才明白过来,指着林盈袖大声说道:“你不是那个林秀才的女儿么?” 林盈袖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婶子还记得我,倒真是难得。” 刘婆子也不恼了,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林盈袖跟前,上下打量了一圈,“哎哟哟,我早听人说你嫁到了大户人家去,没想到出落的这般,你瞧瞧,你这手镯是实心的吧!” 林盈袖拉了袖子盖住手上的桌子,笑容温和又不失端庄样,“不过是外头看着热闹,夫家日子倒还好过,只是大家族里人多是非也多。”说着将自己的荷包解下来,将里头所有的银子倒出来,因买的东西也没剩下几个,连荷包一起给了这婆子,“婶子别嫌少,我家在东边南街上裴府,得了空婶子到后门找莫大娘,她领你过来见我。” 刘婆子数了数银子,一脸嫌弃,陪着笑脸央求道:“既然是裴府的姨娘,你又是我街坊,这事情也就作罢了,只这也太少了点,要不你看你身上随便给我点什么?” 林盈袖心里又好笑,又是好气,这刘婆子果然是个贪心不足的人,不过既然要查重要的事情,少不了要舍些东西,便将发髻上一只银簪子取下来,递到刘婆子手里,悄悄地道:“这些东西都是府上太太赏的,弄没了不好交代。你回头到我府上去,银子少不了你的。” 刘婆子看着素银簪子,有些嫌弃,但她常跟大户人家来往,知道林盈袖的意思,收起东西,一瘸一拐地走了。 林盈袖松了一口气,自上马车去。 “这刁民你竟然认识?”裴垣在车里将事情看的清清楚楚,林盈袖不是个歪门邪道的人,若是需她去和人低声下气说好话,那他这个三品大员也做的太窝囊了。 林盈袖看男人不悦,便说出实情,“这婆子和咱们柳州许多大户都有来往,上次周姨娘的事儿我心里疑惑着。谁指使桃儿给周姨娘下的药?药又是从哪里得来,许多大户人家里妻妾相斗找大夫拿药容易被人查到,这个刘婆子借着替人梳头浆洗衣服,暗度陈仓送些见不得人的药。” 裴垣听出了门道来,看着林盈袖坚定的眸光,也不再阻拦,“事情你要查清楚我不拦着你,只别闹太大动静不好收场。” 林盈袖向来是这性子,无论什么时候必定要知道的清楚。周姨娘并不想陷害她,下药陷害的人有第一回必定有第二回,说不定会对哥儿和姐儿动手也不一定。 她发过誓一定要保护好两个孩子,哪怕是豁出去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回到府里,林盈袖先到上房请安,说明今儿陪着二爷出去逛逛。周氏向来性子好,且林盈袖又给孩子们带了许多东西,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往后出门也该叫个丫鬟知会我一声,今儿那两个请安时问起还是香草替你圆的谎。” 林盈袖又特意地向香草致谢,将从庙会上带回来的绢花和头绳等送给香草,“姑娘别嫌弃,当小玩意儿罢了。” 香草是周氏身边第一得意人儿,这些东西虽不稀罕,却也实用,笑嘻嘻地收下,又放到周氏面前,“东西是小,难为姨娘惦记。” 上房出来便遇到安排给林氏的丫鬟来请她过去说话,路上和丫鬟打听林氏一日都在做些什么。丫鬟说林氏往她屋里找人,没找到人便回屋里也不和人说话,中饭也不吃。 “这两天可是见了什么人?” 丫鬟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只见过林姑娘,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半晌的话,落后林氏便来上房求见太太,被院子里的嬷嬷拦住没见成,所以才来林盈袖屋里找人。 林蕴玉?林盈袖听着都觉得有些头疼,这丫头可不是个省事儿的,不知道挑唆了些什么,林氏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只别人两句好话便可以哄的她心软。 林蕴玉性子张狂,又懂得用好话哄人,她什么心思林盈袖知道的一清二楚。 等不得去见两个孩子,掉头先去花园见林氏。 林氏住的院子是周氏分配给林盈袖的住所,平日没人只留了两个老嬷嬷看着院子,林氏过来安排一个丫鬟在跟前伺候着。此时只正房的灯亮着,显得有些冷清。 拍了门进院里,走到上房门口丫鬟通报林氏,推门却发现里头上了锁。 “袖丫头,你给我跪下!” 林氏的声音冷漠而疏离,让人听着不由得心冷心寒。 采苹怕林盈袖和林氏闹起来脸上不好看,拍了两下门,道:“林娘子,有什么话只管好好说,今儿姨奶奶陪着二爷出门一日才回来连谁都没喝一口。听说您找,即刻跟了过来,姨奶奶心里也是孝敬您的。” 第59章:林氏被蛊惑 半晌,林氏才开了门,林盈袖看着林氏那双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阿娘那双眼带了深深的寒意和怨恨之色,那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的女儿,倒像是看仇人一般。 丫鬟们不便跟着进去,便在门口等着。 进屋里,林氏在上头坐下,也不叫林盈袖坐下,冷着嗓音问她:“林盈袖,你还是林家的人吗?” 这话说的没来头,林盈袖在林氏对面坐下,一脸和气地道:“阿娘这是什么话?也不知道我哪里不好,惹阿娘生气了,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认。” 啪! 林氏重重的拍了下桌面,豁然起身指着林盈袖的鼻子道:“林盈袖,你让人把你妹妹接到府上,你是怎么对人家的?你有今天忘了是谁提携你?我们林家可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 林盈袖嗤笑两声,慢里斯条地端起茶盏,喝了两口,举着茶杯问着林氏,“我有今天?阿娘是觉得你一个妾的娘做客都当贵客一般对待,便是我日子好过?那阿娘有没有想过,这府里姬妾无数,我这样不惹人眼红?没想过我在这里和人争和人吵的时候?” 林氏心虚地避开林盈袖的眼睛,强说道:“再怎么不好,姑爷也没亏待你,你们太太也是好性儿。” 林盈袖被气笑了,盯着林氏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阿娘大约是不知道,我的卖身契在主母手中,但凡一点不是主母可直接将我发卖。做妾的就是主母的奴婢,大概阿娘还不知道吧!当初二婶子和二叔收了我们太太一千两银子,把我卖到这里。” 林氏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道出一句,“就算是卖,也给你找了个好去处你也该感激才是!” 林盈袖差点没被气死过去,缓了许久,“你就说蕴玉那丫头找你说什么事儿吧!不必跟我兜圈子,那边哥儿和姐儿等着我回去一道吃饭。” 林氏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看着林盈袖,有些失望地摇头,“难怪蕴玉说你变了,罢了你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我也管不到。你既然在裴府不好过,那就让你妹妹留下来帮衬你。” 林盈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氏变成了这样。 “阿娘以为裴府的妾是什么人都能安排?”林盈袖忍着气,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咱们府上除了太太,当家的姨奶奶可要安排通房,阿娘想给蕴玉妹妹安排个什么位置呢?” 林氏连想也没想,直截了当地道:“你妹妹好歹也是富户人家出身,家中不缺银子,也不至于卖身,你看做个贵妾怎么样?你们太太是个好性儿的,断然不会反对。” 林盈袖嘴角噙着笑,野心还真不小,正三品大员的贵妾。 “阿娘是要我去说媒?只怕不成,管家的那位王姨娘还是侯府老太太的侄女儿,为了过门照样写下卖身契交到太太手上。这件事我办不到,我人微言轻府里这种大事也说不上话。” 说罢,告辞离开。 一阵冷风吹过,林盈袖突然觉得很冷,一种从心里然后延伸到全身的冷,她双手抱着自己,倚靠在院门口,看着屋里两个人影,脸色在一瞬间煞白。 她果然还是高看了自己,林氏一门心思想帮衬林二叔和二婶夫妇,竟不惜欺骗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 就在刚才,林盈袖很想问林氏,如果林蕴玉进来得裴垣的喜爱,把她当周姨娘一眼扔在后院等死,她是不是就趁愿了? 嬷嬷找来一个灯笼,两个人一起送林盈袖回去。 两个孩子得到了许多玩意儿,一整套福娃娃小泥人儿,还有木头雕刻的马车,设置好会自己走,还有用草编的蝈蝈,两个孩子都爱的不行。 林盈袖如吃了黄连一般,心里苦闷的慌,只让奶娘好好照看着孩子,到屋里听到小豹子饿的嗷嗷叫,才想起来让厨房准备一碗牛乳一碗羊乳。 将小豹子从笼子里放出来,小豹子吓得缩在床角。 林盈袖将它强行抱在怀中,细心地安抚了一番,等牛乳拿来用手指沾了一点喂到豹子嘴边。 豹子死活不肯,张口就咬,牛乳滴入口中,立刻安静了许多。 果然是这样。 林盈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用小勺慢慢喂,那豹子刚开始害怕不敢喝,直到林盈袖给它再喝一口。 立刻这豹子嗷的一声,直接扑到碗边,咕咕地喝了起来。 很快碗见了底,林盈袖抱着小豹子亲了一口,“小家伙,我只当你真宁死不屈呢!” 小豹子虽然还是很抗拒,却也不像之前那么害怕林盈袖。 晚些时候裴垣回来,看见一人一豹睡的正熟,桌上还放着一碗乳。心里暖烘烘的,这个傻女人,就算是为了讨好他,也不至于费这样的心。 不过这模样儿,倒像是当母亲的守着自己的孩子。想到这个,裴垣不禁幻想,林盈袖将来有孩子的情形。 小豹子哼唧两声,睁眼睛,看见裴垣吓得缩到林盈袖身边,林盈袖也被惊醒了,揉揉眼睛, 男人一袭紫衣,玄纹广袖,眼睑半垂遮住狭长俊目中的幽暗光芒,脸上露出一丝笑颜,“你就这么抱着它睡?不怕哪天吃了你。” 林盈袖却注意着男人换了衣裳,心里嘀咕这人不知从哪个通房小妾屋里出来。便不理他,抱着豹子往桌边端了奶过来喂。 小豹子吃了几口酒饱了,一双橙色小眼看着林盈袖,叫了两人,用头蹭蹭林盈袖的袖子,林盈袖被逗笑了,摸摸豹子的下巴。 坐在床边逗弄,裴垣挨着女人坐下,他有些闷,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小丫头,明明有事却连一个字都懒怠和自己说。 裴垣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不说对女人十分了解,八九分他自信还是有的,唯一这丫头的心思是真看不透。方才赵姨娘假装在花园里偶遇,穿着当初她救自己时的衣服,话里话外提起当年的事儿。 “你这眼睛红红的,可是哭过了?” 林盈袖依旧不搭理,小豹子困了就放在枕头旁边睡。 裴垣见她这样,恨的牙根痒痒,“你是越来越有本事了,敢跟爷甩脸子,方才晚饭时你太太还说我偏宠你,你倒好。” 第60章:挨打 林盈袖揉了揉眼睛,勉强笑道:“到我阿娘屋里说话回来的时候吹了沙子进眼里,谁敢给二爷甩脸子?二爷这是打哪屋里过来?也不嫌夜里难走。” 这话男人听出门道来了,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调侃似得笑道:“你这丫头心思真多,不过是换件衣裳,也值得去胡思乱想?你看你太太,她可是从不过问这些事情。” 林盈袖听了这话,顿时哭了,哽咽地道:“我拿什么比太太,二爷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何苦来?我是服侍爷太太的小丫头,哪里就敢过问主人家的事情。只不过,你扔别人那里的衣裳我熬夜做了好些天,不过是心疼罢了。” 男人真是哭笑不得,轻轻地替小女人拍拍后背,又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耐心地哄着:“我不过是玩笑话,你也值得这样?我回来便在自己房里换的衣裳,没扔。快别哭了,我有话和你说。” 林盈袖放下双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透着狡黠,“你说。” 竟然是装哭!裴垣觉得是自己宠坏了这丫头,从前规规矩矩他嫌弃不好,现在竟然这般放肆。虽说是这么想,到底还是舍不得让她变成木头人儿。 “过几日七老太太过来小住些时日,这王姨娘到底没管过家怕是不妥,我瞧着还是让赵姨娘当家稳妥些。” 林盈袖愣住了,周氏一直盯着好容易才抓住赵姨娘的错处,这才几天又重新启用。 “我跟太太商议过了,她倒没说什么。倒是说起了件事情,想找个人顶周姨娘的窝儿,这婉儿表妹我和她都不喜欢,为不让七身子干预,所以这几日就办妥,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林盈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道:“这事儿还是二爷和太太定夺,我说了不算。” 裴垣向来不关心内宅里的事情,怎么好端端地问这话,看上了林蕴玉?不应该啊! 以她对裴垣的了解,不会喜欢这种张狂的女子,赵姨娘虽说张狂,在裴垣面前也装的跟小猫儿似得。 “二爷可是有心仪的人选?若是外头的下聘做良妾或者贵妾也不是不可以。” 裴垣抿唇盯着女人的脸,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表情,十分干脆地说道:“人选倒是有了,只太太说再观察些时日,不用太急。” 林盈袖动了动唇,到底没说什么,起身到后面的柜子里找出一双做好的鞋垫递给裴垣。 这双鞋垫做工精巧,显然是用了心的。 “妾身愚钝,旁的事情帮不了二爷,这双鞋垫是前几日做的,因事儿多忘了给您。” 裴垣深吸一口气,接过鞋垫起身出了门。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林盈袖不禁叹息了一声,往日两人一处说说笑笑,即便偶尔忙于公事不回来,她也没有现在这种莫名的失落感。 很快,满府里都知道要选新姨娘一事,在本府上挑一个,且有可能是贵妾。丫鬟们是没了指望,毕竟赵姨娘还是从小贴身伺候裴垣的,也没争上一个贵妾。 这个新姨娘不是婉儿姑娘便是林蕴玉,裴垣不喜婉儿,所以大家都觉得是林蕴玉,连早上给周氏请安时,另外两个姨娘话里含了不少酸意,周氏脸上也是淡淡的。 等人走了,周氏单独留她下来问话,话里话外对林盈袖提携自己表妹不满,而后让她等新人入府搬到哥儿姐儿的院子与两个孩子一同住。 这个意思无非是把她打入了冷宫,林盈袖知道自己百口莫辩,也不再好说什么。 中饭时,林蕴玉的丫鬟急匆匆地过来,叫道:“姑奶奶,不好了我们姑娘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会子闹着肚子疼,正满床打滚呢!” 林盈袖脸色大变,让奶娘和丫鬟们伺候好两个孩子,跟了丫鬟过去,又叫人通知裴五家的去请大夫。 两位姑娘住在一处,婉儿姑娘吓得面色如土,在走廊上落泪,屋里屋外站满了仆妇丫鬟,其中一个是王姨娘的贴身丫鬟香兰,香兰见林盈袖来,朝林盈袖露出笑脸,朝屋里通报道:“小姨奶奶来了。” 丫鬟打起帘子,林氏从里头出来,看见林盈袖脸上的担忧化作怒气,直冲了过来,不由分说直接甩了林盈袖一个耳光。 丫鬟仆妇们都吓了一大跳,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你把你妹妹接来,却不好好照顾,倘或她有什么事情我看你有什么脸面去见你二叔二婶。” 听到这句,林盈袖终于回过神来,她勾了勾嘴角,想要露出一个微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只能放弃了,轻轻说道:“害她的人又不是我,阿娘何苦要拿我出气?” 林氏才要说话,王姨娘走到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幸灾乐祸地道:“哎呀,妹妹这脸怎么红红的?怕是走急了胭脂没抹开?” 林盈袖心里憋着一口怨气,假装没听懂王姨娘的讽刺,“王家姐姐来的好早,可请大夫看过了?” 王姨娘笑了两声,侧身让林盈袖进去看看,“大夫已经着人去请了,只林姑娘疼的厉害,小脸儿都变了色,像是中了毒。” 说着,又朝林氏道:“林娘子消消气,林姑娘在咱们家出的事儿,我必定会给娘子一个交代。” 林氏连连道谢,跟在王姨娘身后,连看也不看林盈袖一眼。 屋里林蕴玉疼的满床打滚,哎呦叫个不停,看到林盈袖进来,连喊救命,“姐姐,我是不是被下毒了,快救我!” 林盈袖安抚了林蕴玉,看她精神尚可,只腹痛的厉害,心里松了一口气,问她:“你吃了什么了?什么时候开始腹痛,还有哪儿不舒服?” 林家跟过来的丫鬟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午饭之前在隔壁婉儿姑娘屋里一道做针线活儿,和婉儿姑娘一块儿吃了几个云片糕,午饭的时候回咱们屋里,然后就这样了。” “那樊姑娘吃了没有?” 丫鬟说一起吃的,这么看来应该是没有问题才对,厨房送来的还没沾过嘴。 第61章:送走祸害 “等大夫过来看过才知道。” 刚说完外头通传大夫来了,林盈袖赶紧躲到橱柜后头去,来的大夫是经常替周氏看诊的,算是周氏信得过的人。 大夫进来时候丫鬟们都躲在屏风后头,只几个婆子在跟前伺候,林蕴玉只露出一只手来,婆子用手帕遮住手,大夫这才进来把脉。 一会儿,大夫朝床榻作了个揖,什么也没说跟了一个婆子出去。 林盈袖心里惦记着此事,跟了出去,裴五家的悄悄和林盈袖说了几句话,便不跟着了。 回头看着床榻上还在叫嚷着腹痛的林蕴玉,皱了皱眉,平静地道:“蕴玉妹子,你还是下床吃点东西,不然该是真的疼。” 林氏送大夫进来刚好听到这句话,顿时怒了,指责道:“你妹妹都这样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可见你是个铁石心肠之人!” 林蕴玉爬着从床榻上滚下来,满脸泪痕,哽咽地道:“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怕我夺了你的恩宠,只好歹我们是骨肉血亲,你也不该对我下毒手啊!” 这话—— 林氏果然怒气更甚,“你妹妹若有个好歹,我也不用活着了!”冷声怒斥,看着林盈袖的眼神里带着愤怒和警告。 旁边的采苹看不过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林氏道:“林娘子就算要冤枉人,也该由证据才是,东西姑娘是在咱们表姑娘屋里吃的,怎么就怪着我们姨奶奶了?” 林氏恼羞成怒,呵斥采苹住口。 林盈袖拍拍采苹的肩膀,对林氏道:“阿娘不妨去太太屋里问问大夫吧!”说罢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开,心里不免有些郁闷,回头等裴垣回来了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到周氏的上房里,大夫这才和林盈袖说清楚,林蕴玉脉像正常,没有毛病。 周氏扫了林盈袖一眼,淡淡的道:“大户人家的姑娘出阁都会带上几个相貌好的丫鬟或者是家中庶出姐妹作为媵妾,图的是日子清净些,这还没成你爷的人,就惹事儿。” 林盈袖跪下听训,一句话也不敢说。 “明着告诉你,我这会子叫人把你那个妹妹送出府去,这样的姑娘我们裴家留不得。” 林盈袖答应了声是,周氏出面也好,至少不用她得罪人。现在唯一头疼的是林氏,不知道林蕴玉给她下了什么迷药,亲生女儿都不信,偏帮着外人。 现在满府里笑话她们母女,“太太说的极是,都是妾身的错,只是二爷那里——” 周氏抬手打断,道:“家中的妾室我这个主母还是有说话的权利,你不用管,只管照顾好哥儿和姐儿。” 正说话,一个打扮体面的老嬷嬷,这嬷嬷走路行事儿有板有眼,中规中矩的。 “给太太请安。” 周氏虚扶了一把,和颜悦色地对林盈袖道:“这是我母亲从宫里带出来的嬷嬷,从前可是伺候过我外祖母的。我特意求了母亲派来教导姐儿,你妹子的事情虽和你无关,也因你而起,你和姐儿一并跟着嬷嬷学规矩,也算是处罚。” 难怪觉得这嬷嬷与众不同,周身那种气质是别人都没有的。 “妾身见过嬷嬷。” 这规矩嬷嬷只受了林盈袖半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谦和地道:“太太过誉了,奴婢不过是在公主面前学了些眉高眼低,别的不会,规矩却还记得。” 周氏让王喜家的收拾院子,选两个机灵的丫鬟跟着伺候,又吩咐林盈袖学规矩的日子不必每日过来请安,只初一十五过来即可。 这也算是变相的处罚,不过正好躲过林氏。 林蕴玉还在床榻上做着美梦,她来裴家也有些日子,只见过裴垣一次,却连一句话也没说上。今儿事情闹的这么大,裴垣知道了必定会过来瞧瞧,那时她再好好表现,裴垣必定能发觉她和这些花瓶美人不同...... 美梦还没做完,就来了四个嬷嬷,其中一个林蕴玉见过是周氏身边的王喜嬷嬷。 这四个人进来面色严肃,林蕴玉有些心虚,故意呻吟了两声。 这王喜家的可不是善茬儿,见林蕴玉这样,不由得冷笑道:“姑娘这种把戏骗骗别人还可,若骗老奴却是不能的,收拾东西太太说即刻送你出府。” 林蕴玉一听,吓得面色发白,啰啰嗦嗦的在床角,说什么也不能下床。 “姑娘还是为自己存几分体面,别让奴婢们动手,那可就不好看了。” 王喜家的一向看不上林蕴玉,区区一个商户之女还妄想贵妾?周氏没有庶出的姐妹,就算纳贵妾也需是清白官宦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轮到这样的人。 “不,二爷说要纳我做贵妾,你们敢伤我,仔细我告诉二爷。”林蕴玉红了脸,冲着几个婆子喊道,府里人人都知道,裴垣要纳个贵妾,满府里除了她还有谁配的上这个位置? 定是周氏那老妇嫉妒她年轻貌美,怕她进府夺了她的恩宠,这才将她送出去。 见这些婆子在搜捡她的东西,不由得急了道:“你们太太想把我打发出去,分明是嫉妒我,等二爷知道了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王喜的是周氏陪房,听到林蕴玉的胡言乱语,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怒道:“老奴看你是小姨奶奶的妹子,才客客气气和你说话,诬蔑主家,简直是找死!” 说着令人将林蕴玉直接从床榻上拉了下来,用手帕堵住嘴,然后强行送出去。 等林氏知道消息时,人已经被到了林宅里,因无计可施只得去找林盈袖问明缘由。 偏偏下人告诉林氏,林盈袖因她妹子惹祸被太太关在小院里学规矩,只初一十五才能放出来。 林氏这下怕了,找采苹打听林盈袖有没有挨打受罪,采苹知道之前都是林蕴玉挑唆,便劝林氏早些回去,“娘子现在知道我们姨奶奶的难处罢,这阵子你和她闹,满府里都在笑话她,连亲娘都下她脸面。您就算有什么不满的,也该私下里和她说才是。” 第62章:往事 林氏听了羞愧不已,今日过来找林盈袖时一路上丫鬟婆子窃窃私语,必定是笑话她们。 当时和林盈袖吵,想着她现在呼奴唤婢,连周氏都另眼相看,在裴府还不是说一不二。不过找她办点事儿就推三阻四,分明是不想帮衬娘家人,又加上她一直劝说林二叔和离,这明摆着就是过河拆桥,这种小人行径她实在看不上,这才呵斥两句。 只没想到裴府人多眼杂,别人会拿着这些事情笑话林盈袖。 “那劳烦姐姐多加照顾,我来府里日子也不短了,这就和府上辞了家去。” 林盈袖在屋里听到,心里也有几分愧疚,不过林氏回去也好少些是非。 便让采苹将她准备给林氏带回去的东西都准备好,有给林晓峰做的衣裳,也有给林氏的,还有几包安胎药是给林二叔的外室。 林氏一走,林盈袖总算松了一口气,专心跟着嬷嬷学习规矩和礼仪,府里别的姨娘都以为是周氏看不上林盈袖,其实学这些规矩大有好处。 宫里出来的规矩嬷嬷许多公侯家才能请得到,虽说是个妾,会这些不必受人拿捏。 转眼冬日将近,林晓峰进来请过一次安,林盈袖躲在帘子后头瞧见,比以前高了不少,也懂事了不少。 周氏见了也说这孩子很规矩,让人赏了好些东西,那些上等的墨和纸都是周氏从娘家带来的。 “昨儿收到帖子,远山王王妃嫡子年满十岁,准备请素日好友聚聚,我与王妃是闺中好友,自然也是要去的,林家的你跟着去伺候哥儿姐儿。” 林盈袖起身答应,脸上露出一丝感动,道:“多谢太太提携,妾身一定会好好伺候两位小主子。” 周氏满意地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见王姨娘说道:“太太还说自己不偏心,家中出门做客可没有带小妾出去的。就算带,我娘家父亲从前可是做过官的。” 赵姨娘轻嗤一声,轻蔑地说道:“太太想带什么人出去,那是太太的事情,咱们不过是妾罢了,就算是偏心又能怎么着?”说罢,她摸了摸自己的鬓角,脸上又露出一丝笑容来,“想当初我伺候二爷的时候,咱们二爷上有个芳姨娘最得侯爷宠爱,那是姨娘有孕,因算命的说她腹中是贵子,得宠又怀着贵子便惹人嫉妒,芳姨娘的孩子没了怕没法子和侯爷交差,便设计陷害咱们二爷,结果可想而知。” 王姨娘琢磨了片刻,便听出了门道,笑着对她道:“这姨娘的下场怕是不好,没了孩子还敢陷害嫡子,只事情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妹妹说的是。”赵姨娘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其实从算命开始,芳姨娘就掉入了一个局,试问来侯府算命的人已经知道怀孕之人是妾。还说她怀的是贵子,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侯夫人和两位嫡出工字么?” 林盈袖点点头,问道:“这位芳姨娘只怕不是得宠这么简单吧!否者又怎么会让人忌惮,听说二爷有三个庶出的兄弟,还有七个庶出的妹妹。” 赵姨娘掩口轻笑,笑眯眯地继续说道:“到底是妹妹聪慧,一猜便准,这位芳姨娘便是老祖宗的亲侄女儿,还是江陵侯庶女,身份自然不是一般的妾能比。这位姨娘进府冲着嫡妻去的,进府时老祖宗说过,只要她诞下子嗣便让她做平妻,当初咱们老太太只一个嫡子,大夫说太太身子不好,子嗣艰难,所以老祖宗才抬了这个妾回来。” 接着又说道:“谁知道咱们太太在她过门第二年就生了咱们二爷,老祖宗就更加欢喜,说她天生带福相。老祖宗和侯爷,老太太都喜欢她,只这芳姨娘仗着这身份恃宠而骄,把家里的妾和亲戚们都得罪了个遍。那算命的说她怀着贵子,这不是府里的靶子么?也是报应,这孩子是她自己不小心弄没的,算命的说了怀着孩子需得小心,一旦出什么意外必定是被妖孽所克。” 接下来的故事不用赵姨娘说,大家也猜着了,这姨娘没了孩子想陷害裴垣,结果被人揭穿。 突然赵姨娘红了眼圈,撩起袖子,雪白的臂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 “当初说是我们二爷,家中长辈们说要把二爷送走,我哪里肯,就说是我撞的姨娘,是我穿了二爷的衣服充作书童逗二爷开心。那芳姨娘严刑逼供,我抵死不承认,当时下来打得身上没一块好地儿,芳姨娘被送了出去,我被留下来不过被赶到下人房等死。” 众人听着不由得捏了一把汗,总算知道为何裴垣总是偏袒赵姨娘,原来有这个在里头。 不过赵姨娘可不是为了炫耀当年的功劳,周氏端着茶盏出神半日,显然是听进去了赵姨娘故事。 落后对香草香汾两个道:“那你们两个跟着哥儿姐儿,王府规矩大,需得仔细小心。” 到底还是存了心,林盈袖默默地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她对哥儿姐儿好不过是看着他们和自己的孩子年岁相当,当初亏欠两个孩子太多,不过是弥补内心的遗憾罢了。 “这也是心思多的人才做这样的事情,这芳姨娘有了孩子,本该好好养胎,非要找什么算命,这是自找!做妾的安守本分当家主母也不会刻意为难。” 这话说到了周氏的心坎上,她笑容和蔼,附和林盈袖的话道:“林家的这话说的很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正妻有娘家,做妾的规规矩矩,没人会欺负了去。若惹出事儿来,即便是有功,便如那位芳姨娘不也一样打发到家庙里?” 几个妾起身福了福身,齐声道:“太太说的是,妾身们铭记于心,必定不敢辜负太太的教诲。” 周氏满意地点头,因还有十来日七老太太到柳州,让王喜家的给家中姨娘每人一套衣裳,一副头面,通房和大丫鬟们只一套衣裳。 林二叔顺利和离,迎娶了外室恒娘做正室,三日后摆酒,请林盈袖过去,因怕周氏疑心,便推说家中有事走不开,礼送了过去。裴垣听说了倒叫林盈袖准备和他一同回去观礼。 第63章:我不是你阿娘 晚饭后两人并排而坐,一个做针线活儿,一个躺着看书,说着话裴垣看着花样子不是他喜欢的,扯着林盈袖的袖子,质问她,“你这是给谁做的活儿?颜色也不是我喜欢的。” “大姑娘今儿说想要手帕,我想着哥儿的汗巾子也旧了,一道做了。虽说两个孩子屋里有做针线活儿的,我瞧着也不十分尽心,哥儿的汗巾子和衣服也不搭,倒不是懒只怕是赶不及。” 男人转过身,头靠在女人的腿上,林盈袖推了男人的肩膀一下,小声道:“二爷别闹,万一针戳着了,那可是大事。” 男人将她手上的针线活儿一把夺了,认真地道:“你二叔的事情准了,月底动身,大约两三年回来。” 林盈袖一边为男人捏肩膀,一边说道:“多谢二爷提携,我二叔一家也感激二爷的情。只二爷待我这般好,妾身实在无以为报。” 男人闭上眼睛享受,听到妾身两个字,不禁笑出了声,拍拍林盈袖的手,嗓音懒懒的道:“此事利国利民,你提出来的,你二叔也愿意去,这便够了,对了你太太也投了三万两银子进去,另外你二婶子搬到咱们府后边二巷住,往后你可以多过去看看。” 林盈袖记得那屋子是周四家的才买来的,里头丫鬟也是才买来的,心里越发地感激。 说起白天赵姨娘说的事儿,裴垣听着脸色逐渐冷了下去,捏着林盈袖手指的力道也加重了些。 听完后让林盈袖别多管闲事,“早些睡,明日跟我一道去你二叔家。” 林盈袖看着裴垣走出房间,心里一阵没由来的疼,或许她做错了,在她们这里听来,不过是闲聊故事,可在裴垣那儿就是揭伤疤。 第二日裴垣刚起来,林盈袖便接替了蓉儿的活,替他端茶倒水,十分殷勤。 这丫头这是哪里不对了?平日虽说小心服侍,也不见这样的。 上桌用饭,只见桌上菜的样式与寻常不同,简单了许多。 “二爷快尝尝,这是妾身做的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二爷口味,这些菜都是我一早叫人买回来的,还带着露水,新鲜。” 裴垣仔细看了林盈袖先两眼,指着桌上的桂圆莲子碧玉梗米粥,“这也是你熬的?” 林盈袖点点头,先尝了一口,知道裴垣不爱吃甜的,便没放糖,道:“莲子的芯没摘,我看二爷最近熬夜,虽说有些清苦,对您身体好。桂圆有安神作用,没放糖,配着这菜味道正好。” 菜都是新鲜采摘的,用白水烫过,放了点油盐香料伴着,早上吃最是爽口。 裴垣觉着味道好,吃了大半,簌了口换上斗篷临走时又回头道:“你早些过去帮衬这点,你二叔要去衙门里有事做,还有以后早上的饭菜都你来安排。” 林盈袖答应着,这菜是以前穷吃不起的时候想出来的法子,穷人家吃多了心里闹的慌,在大户人家里大鱼大肉吃腻了图个新鲜罢了。 不过早些过去也好,正好和二叔婶子好好聊聊。 跟周氏告了假,便准备着往二叔新宅子去,姐儿过来听说出门,兄妹两个非要跟着,不然不让走。 没法子只得回了周氏,带了两个孩子一道出去,本来是一辆车,跟上三四个小厮并两个婆子一个丫鬟也就够了。带上孩子,奶妈,丫鬟一大堆人。 一路上两个调皮鬼儿偷偷看着外头,别提多新鲜了。 林盈袖一路给两个孩子解说风情土仪,这两个孩子长这么大都没离开周氏眼睛半步,这两个孩子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周氏被闹的没法,这才答应。 好在呆不了多久裴垣会过来,想必周氏也是知道,猜放心让跟了来。 “姨娘,我想吃糖葫芦。” “那个不好吃,回头姨娘家去给你做比这更大串的糖葫芦可好?” 林盈袖会做许多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两个孩子都喜欢得不行,哥儿虽看得眼热,不过想到林盈袖说回家做也就答应下来。 “阿娘,我想要那个绢花——” 突然林盈袖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声懵了,她已经很久没听到孩子叫她阿娘,她很想将孩子揽入怀中。 但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她忍着泪,“好姐儿,可不许乱叫,太太才是你们的阿娘呢!若让别人听了我可是会被打死的。” 姐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反问林盈袖,“为什么要打死姨娘你呢?你对我们很好啊!” 林盈袖将姐儿抱在怀中,还好车里没别人,要不然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呢! “你们母亲也想和姨娘这样照顾你们,只是她身子不好,想照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她比我更疼爱你们。” 哥儿似乎听懂了,放下手里的玩意儿,扑到林盈袖怀里,在她脸上“吧唧”一口,“姨娘也疼我们。” 三人相似而笑,林盈袖拍拍哥儿的背,“来,咱们背三字经玩儿,我起头,一人一句,人之初,性本善——” 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二叔新家,胭脂铺子的楼上,来的亲情不多,恒娘的两姨姐妹,林家来的一些亲戚林盈袖都没见过。 林二叔见裴家的哥儿和姐儿都跟了来,慌的不行,忙关了胭脂铺子,让出一间屋子来给这三人单独呆着。 “二叔不用忙,你去外头买些小孩儿吃的零嘴回来,少糖的东西,他们两个是跟来看热闹。” 林二叔埋怨林盈袖两句,“裴大人就这么两个孩子,格外精贵,你怎敢往家里带,若是——罢了,我亲自给两个孩子买些吃的去。” 林二叔身上的伤还没好,可见前婶子下手有多重,不过断了也好。 在那家做上门女婿虽说衣食不缺,可日子却不见得好过,家里也是一句话都说不上。 恒娘进来奉茶,在一旁陪着说话,这恒娘也是个可怜人,性子倒是很柔顺,虽说铺子生意是她们母子的,生意上的事儿却不从不插手。 林氏今儿也过来了,不过和恒娘的娘在说话,也不愿搭理林盈袖,大约还为着二叔和离的事儿。 第64章:礼物 “婶子可会怪我?你们夫妻好容易才聚在一起,却因——” 恒娘拍拍林盈袖的手背,柔声劝道:“姑奶奶这话可说差了,你二叔志在四方。”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染上一丝红晕,“大夫说我这十有八九是个男孩,他希望我们的孩子有个好未来,守着这铺子能有什么出息?” 林盈袖点点头,难得恒娘年纪轻轻,能想的这么长远。 “况且裴大人说了,会安顿我们娘俩。往后离姑奶奶近了,见面也方面,那时候咱们娘俩该多亲近才是。” 前头有客到,恒娘出去让林氏与恒娘的娘张老娘过来陪着,林氏脸上始终不冷不热的,连张老娘也不待搭理。 毕竟在林氏看来,恒娘就是毁了林二叔一家的坏女人,林盈袖知道缘故,也不好深劝,只和张老娘说话。 这张老娘说话风趣,又知道些积年的老故事,哄得两个孩子笑的前仰后合。 林氏看着一屋子的人都乐成这样,心里越发难受,不合时宜地道了一句:“今早你蕴玉妹妹的丫头告诉我,她娘在家哭的几日都没吃饭哩。” 张老娘顿时变了脸色,很快又恢复了过来,林氏是晚辈她也不好斤斤计较,因说道:“姻缘这种事情还真是不好说,就拿一直替我家做活儿的唐娘子,一向挑剔儿媳妇,结果怀了孩子给弄没了。媳妇娘家看不过去把人给接家去了。如今一家子跟媳妇娘家闹腾,打官司要人。要我说这日子还需两人能过好才成,若不好了哪怕是原配嫡妻也是枉然。就拿咱们姑爷来说,以前是弯着腰过日子,现在挺着腰板做人,姑娘,你说老身说的可有道理?” “张奶奶说的是,我瞧着二叔看着二婶子肚里的弟弟,脸上也见了笑容,可见现在的日子过得舒坦。” 张老娘脸上的笑容更实诚,连夸林盈袖是明白人,又劝林氏放宽心些,“我瞧着娘子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你小叔子也不是三岁小孩儿,你家姑娘如今日子好过些,哥儿也有姐夫提携,就该宽宽心才是。” 言下之意,林氏这做他伯娘的管不到小叔子的事情去。 林氏半晌才明白过来,心里又羞又气,张老娘毕竟是长辈,她不好说什么,又见林盈袖正照顾两个孩子,心里叹息一声。 人人都说她现在的日子好过了,可她在这家里是一句话也说不上,连林晓峰也说她不该为二叔家的事情忧心。 她没做错什么啊!她只是教导自己家孩子别走错路,怎么都成了她的错? 晌午饭的功夫,裴垣轻装简从过来,除了庆贺之外,也是为林二叔践行。 过三日后林二叔出发,为恒娘母子安危,明日搬到裴府后边二巷去住。 用过晚饭一家人方才回去,两个孩子跟着奶娘坐在另一个马车上,林盈袖扶着微醺的裴垣上马车。 这人也是作怪,偏不让别人扶着,非要林盈袖一个伺候不可,林盈袖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跌跌撞撞好容易才爬上了马车。 林盈袖喘着粗气让林二叔准备一壶茶水送上马车里来,林二叔招手让婆子送来,凑到马车跟前,“早熬好了醒酒的浓茶,二爷非要走,那边带家去,路上喝点也好受些。” 道了谢,林盈袖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盖在裴垣身上,让他靠在自己的双腿上,而后倒了半盏浓茶先尝了一口,而后轻轻叫了裴垣,将茶喂到男人唇边。 裴垣睁开眼睛,双眼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好呀!你骗人。”林盈袖噌道,伸手要把男人推开,反被人捉住了手。 “我若不装醉,只怕今儿咱们真走不了。今儿听人说,你还有几日便十四了?” 林盈袖羞得脸色通红,大多娶妻都是姑娘十五岁才过门,十二三岁定下亲事,妾室却是不同,几岁也有进人家门的。之前两人厮混时,裴垣问过她年纪,二人即便再亲密,也不曾圆房。 “二爷好端端地问这些作甚?” 裴垣喝了两口茶,问她:“你可听说赵姨娘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林盈袖瞥了男人一眼,摇头。 “那年她不过十四,初次有孕因年纪小生不下来,幸好捡回了一条性命,只是身子不成了,因此一个又一个的貌美丫头往爷身边塞,不过是想要个孩子。”说着男人用手背蹭了下女人的脸蛋,“你刚进府时,爷想着就当养个吃饭的,如今瞧着你倒是贤惠,又合爷的心。” 说着,翻身脸贴着女人的小腹,手环着她的腰肢,“你照管着两个孩子无非图将来有靠,就没想过靠你男人?” 林盈袖只觉心跳加速,连问题都没法去想,说心里话她对裴垣还是有好感,只裴垣一向只拿她当小孩子看,且裴垣的心一向在周氏身上,她们这些妾都是虚名。 人人都说府里的几个姨娘她最得宠,谁又能想到她至今还只是个女儿身。 “二爷还是少吃些酒,只管胡说,仔细别人听见了笑话。”林盈袖说着推了一下男人,这人却已经睡熟。 林盈袖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人分明是戏弄人,想到这里不禁又哭了起来,还以为裴垣是真心为她,原来不过是醉话。 从这天以后,林盈袖便躲着裴垣,不在一处用饭,只要裴垣不去内宅里,便和哥儿姐儿们一处睡觉。 裴垣早不记得在马车里说过什么,只是每日来家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寻不到,不免有些失落。 偶尔送来的衣服也不难看出,并非出自林盈袖的手,这丫头又是哪根筋不对了? 好几次想当面问个清楚,林盈袖的屋子却是空空的,桌上满是灰尘也没人搭理,想必是搬到两个孩子屋里住去。 男人吃吃地笑出了声,他是洪水猛兽?她害怕成这样,搬不出裴府,便躲到孩子屋里去。 他哄着她,看她因为他顺路从路上带回来的方巾高兴的睡不着觉,看她高兴也跟着高兴。 第65章:你不喜欢我了 她平时的柔情蜜意都是哄他么?还是只想在裴府日子好过些,刻意骗他,如今地位稳固就不需要哄着他了? 啪! 瓷器破碎的声音从林盈袖屋里传了出来,守在门口的丫鬟婆子吓得不轻,一个个都躲了起来,深怕殃及池鱼。 林盈袖这些日子也不太好过,人躲着,却躲不过自己的心,连晚上做梦也都是裴垣。 因明日要去远山王府里,林盈袖准备早些睡下,刚换衣服,突然门被人一脚踢开,吓得她连忙躲到帘子后头。 男人穿着家常蓝缎素面袍子,脸上带着林盈袖从未见过的怒意和冷意,吓得哆嗦了下,压住心中的惊惧问道:“二爷来这里做什么?” 男人闻言,神色微冷道:“这里是我家,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还有你——” 林盈袖裹着衣服,“我知道我是二爷的人,二爷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我不敢有怨言,二爷何必隔三差五地拿此事羞辱我?”她嘲讽地说道,泪水却忍不住盈满了眼眶,配着她颤抖不已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男人见状神色微动,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微微一紧,说道:“我不是要羞辱你,只你从娘家回来便躲着我,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也该当年说明白才是,只管这么躲着算什么?” 林盈袖闻言只觉心酸,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她低头抹泪,哽咽地道:“二爷不喜欢我,又何必留情呢?今日哄着明日又当奴才,何苦来,我又不是没心没肝的人。” 说完,她便捂着嘴,扭头委屈地哭了起来。 男人闻言不由得绽开笑容,慢慢朝女人靠近,柔声安慰道:“你是为这个生我气,也太不值得了。” “太太毕竟是我的正室夫人,还为我生儿育女,当着一干人的面我也该给她几分薄面。场面话你也当真,家里无论什么事儿那件我不是偏向着你,你听说谁家主君往妾室娘家去的?还只管不足。” 林盈袖听着憋了几天的气顿时烟消云散,手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地问道:“二爷这话可是哄我?” 男人她如此问,不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露出一个微笑,用一种哄孩子般的口吻说道:“我日日为公务忙,何苦费这心思哄你?快些出来,冬日将近屋里冷,你该陪我才是。” 林盈袖才从帘子后头出来,坐在床头慢里斯条地穿衣服,堵着小嘴,赌气似得道:“我说二爷怎么突然找我,原来是冷了,若是不冷二爷怕是该把人给忘了。”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娇气了,男人过去挨着她坐下,伸手为她穿衣服,无奈地道:“你呀,刚来府上的时候连夹菜也要看我脸色,现在说话夹枪带棒,你这身上怎么瘦了好些?可是我不监督你便不好好吃饭?” 林盈袖轻哼一声,拍开男人的手,穿好衣裳,扭头看着男人身上的衣服单薄了些,心里有些愧疚,因着自己疑心便不管他。 “你这个人,冷热都不知道么?底下丫鬟婆子一大堆也该让她们准备上冬日里穿的衣服,以前我不在你家难道就冷着过冬不成?” 男人微微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宠溺说道:“你在身边这么些日子,跟着的人都懒了,况且满府里别人惦记着怎么讨好我,这些小事情哪里会记得。别说这个,赶紧回去睡,明儿你还要出门。” 林盈袖才不肯跟着去,拉上被子盖上就要睡,不满的道:“屋里这么暖和,我才不出去,况且我的东西都在这里,大半夜的搬家不是叫人笑话么?” 男人哪里肯让她躲着,连人带被子抱起来,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许多,“这般便不冷了。” 林盈袖听这话,立即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气愤地说道:“这可是孩子们的屋子,你也不怕人看见,这么张狂做什么。” 男人反倒抱得更紧了,直接往门外走,怀里的人反而将脑袋缩进被窝里。 这要是让丫鬟婆子看见,她明日真不该如何见人。 明明没有几步路,却觉像是走了很长时间,好容易听到开门声,林盈袖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放心地落下。 等到男人将她放下,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却不是她的屋子,又裹紧了小被子。 “二爷这屋子不知多少通房睡过,我不要在这里,你换个屋子睡。” 男人扑上来,将人按着,“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爷是那么好色的人么?你说说你跟我睡了多少时日,我可对你做过什么没有?” 林盈袖脸红的像煮熟的螃蟹一般,“你这厮还敢说,上次就......哪里你都看过了,还想怎样?” 男人得意地笑出了声,他不过是看看这丫头养到了几分熟,可谁知道该大的地方还是没大,记得当年赵姨娘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身段可是出挑,这丫头却是怎么喂也不见长。 “可有些日子没看,不知道长大些没有?”男人说着,就要扒女人的衣裳。 林盈袖忙缩进被窝里,急的叫嚷道:“没有没有,哪有那么快,等长大了我再告诉你便是,这么冷的天你分明是想在我身上取暖。” 男人伸手进去捉女人的头,准备将人提出来,越摸人却越往里头缩,男人失笑,“我不摸就是了,你这小精灵鬼儿,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快些出来,我给你买了好东西。” 林盈袖这才从被窝里出来,见男人变戏法似得拿出一条汗巾子,伸手接过,这汗巾子细软无比,汗巾上坠着一块上等的羊脂玉。 “这汗巾子是大红的,不该给我,你莫不是给太太的东西拿来哄我?”话是这么说,还是将东西往腰上系。 看着女人戴着自己给的东西,男人心里突然就升起一种莫名的满足感,看到林盈袖高兴的样子,他就心中欢喜。 “我以前给你太太买过东西,她说怕人笑话,所以便再没买过。”男人语气淡淡,像是说起了不开心的事情。 第66章:王府 林盈袖见状,伸手搂着男人的肩膀,头靠在他的头上,“二爷哪怕每天送我都不嫌弃,只是怕旁人不高兴。” “贪心鬼儿,安置罢。” 这夜两人总算睡了一个安稳觉,再不用揪着心。 次日等林盈袖醒来,身旁哪里还有裴垣,暗骂自己睡太死了,起身更衣时抱怨下人不及时叫她起来。 采苹神色微微发窘,低声说道:“二爷说,不让打扰您,只怕前边太太和几位姨奶奶都知道了。” 林盈袖小脸一红,叫采苹赶紧穿衣服,自从林盈袖被关柴房之后,林盈袖便不让采溪近身伺候。 前些日子遇到的刘婆子来府里时,林盈袖亲自审问过,说是一个爱穿紫色衣裳的姐姐在她哪儿拿的药,至于幕后黑手刘婆子也没见过,给刘婆子银子的,还有拿药的都是穿紫色衣服,左眉上有颗黑痣的丫鬟。 满府里就她身边的采溪喜欢穿紫色衣服,左眉上有颗痣,这也是裴垣不让她查下去的缘故。 “王姨奶奶最嘴碎,厨房里人人都知道您和二爷闹别扭,昨儿二爷如何把您抱过来,说得绘声绘色。一会儿太太跟前,您可仔细着些,咱们太太虽好性儿,可心里最厌恶狐媚子。” 林盈袖稍稍尴尬了一下,望着镜子出神半晌,周氏厌恶赵姨娘,无非是赵姨娘变着法儿勾搭裴垣。 她躲着裴垣并非是为了勾搭,这些天两人不在一处,她心里也在疑惑着,躲又不能躲一辈子,可心里总是膈应着。要她和别的姨娘一样,只为过日子曲意逢迎,面对裴垣,她真做不到。 她骗得过裴垣,骗不过自己的心,她不愿意看他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 可不喜欢不代表不用面对,躲又能躲多久呢?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汗巾子,喟叹一声,将汗巾子接下来让采苹收进箱子里。 采苹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照做,收好汗巾子。 收拾妥当顾不得吃早饭,忙忙地到上房给周氏请安,周氏脸上淡淡的,只两个姨娘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赵姨娘,那副样子像是要生吞了林盈袖似得。 周氏没叫坐,她只能站着。 周氏刚吃了药,嚷着心里苦,落后一会儿才对众妾与通房们道:“家里的规矩,不用我再和你们说道,做妾的也要看清自己的身份,谨守自己的本分才是。若是敢生事儿,拿捏做派的,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赵、王两个姨娘幸灾乐祸地看了林盈袖一眼,都道:“太太说的是,妾身们不敢生事,更不敢作妖。” 周氏没再多说,起身准备出门。 林盈袖也换了衣裳,装作大丫鬟和香草香汾两人陪同哥儿和姐儿坐一辆马车,周氏是八抬大轿走在前头。 这位远山王乃是当今天子亲侄,其不愿做官,好游玩,因此天子赐了府邸在柳州城内。 王妃是定远侯嫡次女,与周氏是手帕之交,世子整岁生日,王妃也不张扬,请的也只素日交好挚友。 大约走了半日功夫才到王府,王府规格比裴府大了十倍不止,王妃与众侧妃们早在二门口等候。 王妃年纪与周氏相当,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生的冰肌玉骨,面如银盆,眼若明星,鼻若悬胆,唇边微微丰,穿着蟒袍,发髻巍峨,宝钗摇晃,颇有几分贵像。 周氏还没拜下去,王妃便拉了她的双手,滴泪道:“多年不见,妹妹怎么这般生疏?” 周氏也是热泪盈眶,两人互诉衷肠一番,彼此将自家儿女带上来相见,“好个姑娘,还是你有福气,我们王府里有个女儿,不过是个庶出,一直养在我跟前,我还当宝贝一般,可见我是有多想要个女儿。” 周氏破涕而笑,推了王妃一下,“你家世子相貌堂堂,太祖子孙,福气可是寻常人能比?” 说说笑笑二人进内宅里去,这王府花园极大。规格也是按照皇室规格,宴在牡丹园中,天下各品各种牡丹几乎全聚集在这里,此时虽是寒冬,却都同时盛开,挤在一处争奇斗艳,五彩缤纷,或端庄别致,或素洁淡雅,也有妖嫩妩媚,一畦畦,一片片,颇为壮观。 来宾一阵轻风吹过,阵阵清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此时还有牡丹盛开,可谓壮观,昔年武皇圣旨催花,如今娘娘府中花不催自开,可见连老天也眷顾王妃与世子殿下,可喜可贺啊!” 这位夫人的马屁拍的真叫人汗颜,不少达官贵人以温室催花,冬见春花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偏偏要牵强附会。 一众人虽不耻,也只跟着附和。 王妃但笑不语,领着众人往暖阁中,绽开芙蓉,众夫人按品级入席,而林盈袖与香草香汾等人随侍在哥儿姐儿身后,早知道来王府这样,她可不想来。只好奇家中姨娘为周氏只带她来还闹腾,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争的。 林盈袖哪里知道,这样的席面就算是来看看也是涨了见识。 这席面在阁楼第三层上,窗扇以及梁上都雕刻着形态各异的牡丹花, 四面窗子大开,无论坐在哪个方位,都能看到下面的花海,鼻端花香缠绕,彩蝶飞舞,歌姬舞姬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只怕瑶池仙境也不过如此。 更有意思的是,杯盏碟碗都是牡丹花样,菜品中也有一两个是花瓣做成,十分精致。 众夫人敬酒毕,便行酒令,在场也有武将夫人,便选了雅俗共赏的击鼓传花一类,接着花的或写诗或书画,再不济说个笑话,不过说笑话的都是身边的丫鬟婆子代劳。 戏过半,她们这些丫鬟可以在轮流去下人的席面吃些东西,另外还有主人家的赏赐。 林盈袖让了香草两个先去,听见王妃打听姐儿的生辰八字,大有联姻之意。 林盈袖不禁打量了王府世子,模样倒十分俊俏,说话行事也落落大方,倒是个良配。 只王府未免太复杂了些,皇家儿媳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我朝一字王有四位侧妃,都是有诰命在身,而且娘家都是权贵,这位远山王身边也有三位侧妃,其中一位还是当今最得宠的贵妃妹子。 第67章:真心 她倒是觉得姑娘还是选个人口简单些的,只要不至于受贫,也远比这样的人家好。 周氏虽没应承,却也有几分松动之意,好些夫人也帮着王妃说道,也有好些夫人看上哥儿,不过毕竟这是在王府也不好明着说,不过是邀请周氏上门做客罢了。 这顿饭吃得倒也宾主尽欢,直到黄昏众人才告辞离去。 回去时,周氏换了马车只留林盈袖在身边伺候。 周氏喝了些酒,脸上又红又热,歪靠在软枕上,喝了两口水,突然开口对林盈袖说道:“席面上王妃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你是怎么看?” 林盈袖早知道周氏只留她在跟前,必定是有话要说,她深吸一口气,反问周氏:“太太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周氏先是诧异,随后便笑道:“ 这里只我们两人,有什么话只管说,即便是说了什么冒犯的话我也不会怪你。” 林盈袖沉吟良久,不慌不忙地说道:“这门亲事自然是好的,也不好。若为哥儿仕途,和府上长远考虑,自然是好的。可是,姐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只怕将来日子也不好过。” 周氏一听,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听林盈袖说。 “皇室儿媳,哪怕侧室也非小可,我瞧着席面上一位侧妃倒比王妃还威风,无非是娘家得力。王府姬妾众多,只王妃与那位侧妃有子嗣,妾身与下人们一处吃酒才知道,那位侧妃的姐姐是当今贵妃,又有皇子傍身,听说宫中已经请旨,想给侧妃之子一个爵位.......” 周氏听了脸上露出几分感动来,拉着林盈袖的双手,感叹道:“从前我只疑心你,今日听你这样说,我真是惭愧。” 周氏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虽没有明说这亲事该不该做,只这番说法足可见你对姐儿是真心。” 林盈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道:“这不过是妾身微末见识,以咱们家即便不找王府,少说也是公侯府。远山王府早远离朝政,也是好事,与咱们家相匹配的人家看重权势,且又只是侧,想必许多人都不会愿意。” “好了,你不必说了。”周氏自然明白林盈袖话里的意思,连忙打断她,压低了嗓音道:“你要说的我明白,只此事还需回过二爷和侯府中,甚至国公府与长公主府。” 林盈袖脸色微变,便不说话了。 周氏咳嗽了两声,对她安慰一笑道:“你也别胡思乱想,我问你的意思,也是心里疑惑,我该怎么和二爷说。你的话令我茅塞顿开,不管如何我不会害了姐儿就是。就算将来姐儿或有不顺,我们齐国公府与侯府也不是好欺负的。” 林盈袖微微松了一口气, 转而劝周氏,“太太也不必伤感,以咱们姐儿的才情,就是亲王也匹配得过,我朝向来重视嫡正,也不用太过担心。” 周氏颔首,便不说话了,林盈袖扶周氏躺下睡着,因喝了酒的人脸上滚烫,身子容易着凉,便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盖在周氏身上。 到家里才察觉周氏的披风不见了,外头风又大,林盈袖只好强作潇洒,大方地道:“我的披风也是太太赏的,太太若是不嫌弃,您先将就穿着。” 周氏穿着披风也觉得有些冷,有些不忍心。 林盈袖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肯穿。周氏这身子风吹吹就坏了的,吃了酒热热的身子怎经禁得住冷风吹? 周氏也只得作罢,叫丫鬟立刻吩咐厨房烧滚热的姜汤送林盈袖屋里去。 当晚林盈袖发起高热来,整夜头晕脑胀,第二天便起不来让人到规矩嬷嬷处告了假。 周氏知道后亲自过来看过,请大夫开了药,等人不在跟前,说她:“你也是,我在车里等着丫鬟送衣服来也是一样,小姑娘家身子最是娇贵,自己不爱惜等着别人爱惜那可是不成的。” 林盈袖手揉揉太阳穴,她也不是刻意要巴结周氏,只正室还没走,她这个妾岂敢走在前头?惦记着裴垣房里需换被褥,着急回来。 “我见太太有了酒,在马车里也不好。无妨,大夫说不过是风寒,太太您先回去过了病气反倒不好了。” 周氏知道自己的身子骨,也不多逗留,回去一会儿安排了身边一个二等丫鬟秋霞过来伺候,这秋霞在国公府也跟着学了几天医术,让她过来照顾可见周氏对林盈袖有多重视。 晚些时候裴垣回来,见林盈袖这样,背地里也是说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林盈袖喝了药还觉得鼻子出气困难,歪靠在枕头上问裴垣:“是我病还好,若是你的夫人,只怕更难。你宁愿让哪个生病?” 裴垣替她盖好被子,无奈地叹息一声,周氏的身子他再清楚不过,真要着了风寒只怕会要命的。 “这是两码事,跟去的丫鬟就没穿披风了,说到底还是丫鬟们不当心。” 林盈袖哼了一声,翻过去用背对着男人。 什么两码事,一码事,说到底还不是心疼自己的嫡妻。 想到这里不禁又伤感起来,想起自己昨日和周氏说的话,正室就是正室,妾无论身份,还得得宠永远都越不过正室去。 “好了,我这也是心疼你,反倒惹你不快,那我便不说了。来乖乖喝药。”男人手穿过女人的后脑勺,轻轻地将人扶起来。 林盈袖眼圈微红,看着男人贴心地吹着药,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身份低微,不敢和你正室比,可我就是心里难受,心想着你若是个穷小子该有多好。” 男人被触动心思,反问:“我若是个穷小子你还会嫁我么?” 林盈袖认真地点点头,“你若是和唐秀才一样,用安葬我爹作为我出嫁条件我是不允的。你安葬我父亲并没有要求什么,哪怕吃糠咽菜我都会跟着你。” 裴垣捏着勺子的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突而笑了起来,“行了,别说糊涂话,喝了药好好歇着,我也不会让你吃糠咽菜。” 第68章:爱上了才苦 林盈袖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掌心的玉正是裴垣挂在她家窗口的那块,“当初我卖了这玉或许我们无缘再见,我知道你放下这块玉的意思,只不愿受您大恩,还卖了您的贴身之物。我也不知道我会被送到谁家做妾,不知道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人可以忘却,情却不能。” 她慎重地将玉放在男人的手上,眼眶里满是泪,“原是我不该痴心妄想,既然选择做人家的妾,就该安守本分,不该想不该想的东西。物归原主,妾身以后再不敢生妄念。” 玉在男人的手心里,只觉无比的沉重,玉还带着她的体温。 虽然近在咫尺,却觉得再也抓不住这人。 裴垣握紧了玉,看着林盈袖满脸泪痕,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像是有一双手正撕扯着他的心脏。 “二爷该去上房陪陪太太,近日七老太太过来,怕是有许多事情需二爷拿主意。”林盈袖含泪带笑地道,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哭,千万不能哭。 这是她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男人最终还是走了,掏空了她的心脏,泪模糊了林盈袖双眼,她盖着被子放肆地痛哭了一回。 无可否认,她真地爱上了这个男人,这个并不属于她的男人。 妾等同奴婢,可通买卖。她不想哪天因为她的爱成了她犯错的原因,从而将自己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她也想过得过且过,从一开始就这样想的,只是她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心。 哭累了抱着自己和被子睡着,今日这番话若是得罪了裴垣,那便更好,他若再不理会她,还能断的干干净净。 林盈袖的病越见严重,当晚烧的人事不知,采苹到上房回话却被人拦了下来,没法只得去回当家的王姨娘。王姨娘听见说不好,便让下人将林盈袖挪到偏远的小院里。 说是怕过了病气给裴垣,家中两位主子都见不着,采苹只得眼睁睁看着林盈袖被落到了最偏僻的屋子去。 裴垣拿着玉并没有去上房看周氏,林盈袖的话像是走马灯似得在脑子里回放。她和赵姨娘、王姨娘一样都是他的妾,给他生儿育女,给她解闷儿。 但她和她们又不一样,她会生气不理人,还会和自己斗嘴,会细心地关注着他的一切。 直觉告诉裴垣,林盈袖这回不是闹脾气,她是真的想变成和赵姨娘王姨娘她们一样的人,一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林盈袖没闯入生活时,裴垣以为的妻子就该像周氏那样,出身高贵,贤惠。有了林盈袖,裴垣才知道,什么叫做自己的女人,她像个大孩子似得每天等着自己回来,问问有没有给自己带好吃的东西,会哄人开心,会因为他去别的女人房里生气。 这才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为了自己做该才做本分的夫人和姨奶奶。 往日两人一处相处的情形浮现眼前,回想起来男人唇角溢出了一抹笑,和林盈袖在一起不用公事公办,也不用做到公平。她要的只是他一句好话,便可以开心一整天,一朵不值钱的绢花便会给他实际的好处。 她不要他给多少金银珠宝,也不会争宠,更不会为了讨好他而刻意装贤惠、装大度。 手里的玉静静地躺在面前,再没有了温度。 往日他这样呆呆地坐着,她会悄悄地走到他身后,蒙住他的眼睛,傻乎乎地让他猜。或者是朝自己做鬼脸,扮小丑.....点点滴滴,他们相处的日子是那么轻松、快乐。 林盈袖搬到别苑去,也不知道是想明白了,还是大夫的药见了效,竟然慢慢的好了起来,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也能下床走动。 只心境大不如前,针线活儿也都丢在一边。 这日府中格外热闹,七老太太终于进府,这位也是直系的婶子,不过七太老爷是庶出。 周氏带着赵、王以及婉儿姑娘在二门口恭候,这位婶娘早年守寡,膝下只两个儿子,一位也得了功名,放了外任做个小小的县官,另一位却是不成器的,比裴垣还大好些年纪,却还是白身,一无所成只知走狗斗鸡寻花问柳。偏老太太溺爱得不行,连同这位爷和娘子一并跟了过来。 周氏迎着老太太到厅上,亲自奉茶,这老太太满脸挑剔,不是茶水烫了,就是周氏不让两个孩子拜见祖母,不懂规矩。比正经婆母还多事儿,几个妾对着老太太的小儿媳是跪了又跪。 林盈袖听着,反倒说:“这回倒多亏病了,否者我只怕也少不了过去跪几遍。这老太太身上可有诰命?架子这样的大,咱们太太也就忍着她不成?” 采苹一拍桌子,摇头晃脑地道:“这位看官问的好啊!这盐运使大人嫡妻乃是皇室之后,又有诰命在身,然长幼有序,为难不了老太太,便拿了弟媳妇作伐子。” 轮到这位老太太的儿媳妇与周氏厮见,周氏故意等人拜完了,才拿出诰命的身份来,这老太太小儿媳宋氏少不了按照朝廷的规矩,对周氏磕了几个头。 这宋氏也是老太太的侄女儿,看到自家儿媳妇被这般作践,那脸黑的跟锅底似得。 林盈袖听着前仰后合,这老太太若是和气以周氏的脾气,断然不肯这般给客人没脸,别说这样,就是侯府大夫人出身也比不过周氏。 “还有呢?” 采苹接着说,然后是用膳,这老太太说什么媳妇该伺候婆母用饭。周氏可不是她家儿媳,便让宋大娘子站着,等她们吃完了让宋娘子吃剩下的。 连日赶路人已是疲惫不堪,还要在一旁伺候着,这宋娘子可是苦不堪言啊 用过饭周氏让王姨娘带着客人到客房居住,老太太这回倒没说什么,只叫了婉儿姑娘过去问话。 “今儿倒是说起二爷跟前的姨娘太少了些,按照侯府的规矩,还该添上一位才是。太太没理会,只怕老太太不会轻易罢休,姨奶奶你这是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听说七老太太一家子要在咱们家过年呢!” 第69章:你不心疼我 因林盈袖病的急,王姨娘又说怕是什么大症候,因此连采溪都不让过来,只留采苹一个伺候。 每日送来的膳食也都以清淡为主,一点荤腥油腻也不肯沾。 日日这样,只怕没病也要吃出病来。 “我去领咱们午饭的时候,哥儿身边的奶娘还说,哥儿和姐儿一直惦记着您。” 林盈袖有些失落,也有些心疼,转念又硬起了心肠,王姨娘没那么大胆把她安置在这里这么久,还不是上头没提起。 “上头没吩咐,咱们又不让出去,能怎么着,兴许你二爷有新姨娘了也就忘了咱们。” 反正再见也是徒增烦恼,倒不如不见的好,这里就算是天天茹素,也好过以前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 裴垣回来,周氏提起宴请七老太太一家,裴垣这阵子失魂落魄的,想着府里热闹热闹兴许有所改观。 这阵子裴垣故意不让人提起林盈袖,不是他心狠,只一个男人若一心只在儿女私情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他也不可能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即便是他愿意,也不可能不到,周氏没有任何过错他不能休妻或者和离。 “今日我让人去看了林家妹妹,说是病好些了,想讨爷的示下,什么时候许她回来住。” 裴垣闻言不禁蹙眉,她怎么现在还没好? “什么叫做回来住?人搬到哪儿去了。”这些日子他故意不让跟前人提起林盈袖,突然周氏说起,她竟然被挪出去了,且病得很重? 思念如泉,裴垣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真正地将林盈袖放下。 旁边的王姨娘慌了神,跪下回道:“林家妹妹当时病得很重,妾身恐她是痨症,您和哥儿姐儿住得最近,所以才将她挪到了原先周姨娘住的屋子去......” 王姨娘唇瓣哆嗦,都七八日功夫裴垣一句没问起,她只当裴垣忘了这个人。 “糊涂东西,不过是一场风寒,哪里就成痨症了!” 裴垣怒将茶盏朝王姨娘砸了过去,虽然避开了王姨娘,也将人吓得不轻。周氏起身求情,“二爷切莫生气,今儿长辈才登门,传扬出去只说二爷不高兴她们来。王姨娘也是为您和孩子想。” 裴垣没听周氏解释,直接甩脸子走了出来,周姨娘住的地方他还真不记得。 周四家的前头带路,紧赶慢赶,在落灯前总算到了林盈袖现在的住所。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身影模模糊糊,只觉得消瘦了不少,裴垣不禁自责起来。林盈袖说那番话时,人病着岂能当真?况且他们之间是说断就能断的? 打起帘子进屋,屋里如雪洞一般干净,往日周姨娘住在这里还有好些摆设,如今搬的只剩空空的架子。 她正在做过冬的衣裳,灯光太过昏暗,她凑的很近,隔一会儿双手在火边取暖,这屋子里连一个炭盆都没有,可想而知林盈袖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听到脚步声,林盈袖头也没抬起来,只说道:“早些睡,别夜里走来走去仔细冻着。” “你怕你的丫头冻着就不怕我冻着?” 听到这个声音,刹那间泪水涌了出来,有片刻的功夫林盈袖以为是错觉,直到男人靠近,只有他身上才有的清竹幽香。 林盈袖赶紧抹去泪水,强笑着道:“二爷怎么过来了,这里不是二爷来的地方,还是快些回去。” 男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林盈袖穿的有些单薄,人看上去也消瘦了好多。 女人的身子明显一僵,她伸手去推男人的手,没推开反倒被人抓住。 林盈袖的手凉的吓人,裴垣双手握着她的手,呵气,轻轻地揉搓。 “你什么都不必说,你就没问问我的心,我心里是有你的,你可知道你不在这些日子我茶不思饭不想,做梦是你,在衙门里满脑子想的也是你。难道你真这样狠心,说断就断了?” 林盈袖只觉心都被人揪着,她何尝知道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断的。 “正室的名分我给不了你,不过我把我的心给你,一世都护着你可好?以后家里无论添多少姨娘都和我没有关系,我都不看一眼,你就理我好不好?” “裴垣,你别说了。”女人回头,四目相对的刹那间,她知道自己沦陷了。 男人俯下身凑过来顺势亲了女人脸颊一口,然后又亲了一口,这回却轻轻地咬了一口。 “裴垣,你疯了,哪有咬人脸的!”林盈袖一把将男人推开,“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什么人哪里还敢管二爷的事,你这会子哄着我,那天不好了还有我的活路。” 男人不躲着,反倒凑上去将人一把抱住,“好人,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林盈袖心中无限甜蜜,只还嘴硬,“满府里不都叫二爷么,二爷装什么憨。” 裴垣可不依,“往后无人处你便叫我的名字,人前随你。你不在这几日屋里里可冷了,我都病了,若你再不回来,只怕要死了。” 林盈袖听着心疼的不行,抬头看着男人的面庞,好像是瘦了不少,伸手抹了一把,不禁埋怨道:“你屋里丫鬟婆子一堆,就没人给你多添和炭盆么?哪里不好怎么不请大夫去。” 男人忍着笑,果然还是自己的女人才心疼自己,亲了下女人的小嘴,软乎乎的还真不耐,“这病外头的大夫可治不好,这病需得娘子亲亲才好呢!” 林盈袖楞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伸手轻轻打了男人一下,“胡乱叫什么,谁是你娘子,你正经的娘子夫人在前头住着,叫人听了还不打我一顿撵出去。” 男人反倒抱的更紧,“她是夫人,你是我可心的小娇娘,冷,咱们床上盖着被子说话去。” 林盈袖推脱不了,便依了男人,二人和衣而睡,裴垣说起当年娶周氏的始末。 当时裴垣少年高中探花,满京城里求亲的不少,当时裴垣自选的便是京中素有才名的周氏,周氏家世显贵,也合了家中长辈的意。 第70章:交代 周氏也的确是个合格的当家主母,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两人初婚时也还算亲密无间,没过多少日子周氏身上来了便安排了自己的丫鬟服侍。裴垣当时明确说过,不需要这些,可周氏却没听进去,只当是裴垣不喜欢那丫头,还从外头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青楼里头的清倌人。之后夫妻两人也就按部就班的过日子,对周氏裴垣只剩下尊重,旁的再没有了。 “那你的表妹和青梅竹马呢?” 裴垣捏着怀中女人的小脸蛋儿,“什么青梅竹马?” “赵姨娘,你最宠爱的的姨娘你跟我装什么傻。”林盈袖狠狠地拧了一下男人腰上的细肉。 “娘子手下留情,我说就是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对外说一个字。” 林盈袖听着这话蹊跷,便点了点头。 赵姨娘八岁便在裴垣屋里伺候,这丫头打小便本分忠心,裴垣多次被人陷害,都是这丫头替他挡了,裴垣高中探花的第二日历赵姨娘便被查出有了身孕,裴垣向来重礼,正室没过门之前怎么能纳妾?为赵姨娘的名声,裴垣猜悄悄问明缘由,谁知道赵姨娘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说有个晚上睡着突然有人进来,赵姨娘只当是裴垣,便没喊半推半就成就了好事。 这件事裴垣也不好宣扬出去,就算说出真相,别人也不会相信,也会害了赵姨娘的性命。这锅便自己背着,为了家族名声,这孩子便不曾留下来。 直到现在,赵姨娘都不知道她怀的孩子并不是裴垣的。 “这等说来,她和你竟然是清白的,我见你这么偏宠她,还只当你念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呢!”林盈袖换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男人的怀里,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些心里的乌云竟不知不觉散了去。 裴垣拍了拍女人的后背,在她的脖子上亲了一口,“王姨娘是我母亲塞过来和太太斗法的,你也知道我那个夫人出身高贵,刚来家时行事规规矩矩,母亲挑不出错,便塞了王姨娘来,本来说是贵妾,你太太不乐意不知道怎么就弄了卖身契,成了贱妾。王姨娘没能帮衬着母亲斗倒太太,这太太心里却疑心,买来的两个妾也一并封为姨娘,那两个在京里没带出来。” 说着,又捏了捏被子,“明日搬回去住,以后住我屋里去,咱们也可以省一床被子,还有碳火。再者我屋里暖和,你也不至于冻着等我来家。” 女人伸手环着男人的脖子,认真的看着男人的眼睛。 “那你跟我这么说她们,不知背着我又和她们怎么说我。” 裴垣笑了两声,“你可别恼,别人可不敢问这话,我也不会和别人说这些,你自己说说你来这么几个我你见我去谁屋里呆过一个时辰的。就太太屋里也不过是家里有要紧事情商议。” 别人关心的,最多也不过是替他生个孩子,在裴府站稳脚跟,又或者是多分一分家产罢了。 其实也是裴垣上了心,旁的姨娘若是有机会,只怕比林盈袖还会服侍,只是林盈袖没求着要生儿子,或者是要管家罢了。 这一夜两人觉着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直到三更才迷迷糊糊睡去,次日一早还要去衙门,因冷便不让林盈袖跟着起来,临走前男人狠狠地在她的额头啄了一口,狠狠地道:“我若是嫡长子,必定不会念书,只做个富贵侯爷,每日搂着你,等你大了给我生儿子才好。” “还不快走。” 女人害羞地将自己藏进了被窝里。 不等早饭的功夫,炭盆送了来,屋里暖如初春,连许久不曾露面的采溪都赶着过来请安,伺候。 菜也换了以前的规格,林盈袖心知肚明这是裴垣昨晚在这里歇着的缘故,也不点破,只不理会采溪。 等到用饭的时候,才吩咐采苹退下,只留采溪一个人在跟前。 “姨奶奶,这是红枣梗米粥,这是燕窝粥......” “采溪跪下!” 采溪惊愕地看着林盈袖,见她面色肃然,不像是开玩笑,不禁疑惑。 啪的一声,采溪吓了一大跳,赶紧跪下。 林盈袖扔下一个半新旧的手帕,质问她:“这手帕你可还记得?还有经常来咱们府里的针灸的刘婆子,你大约还没忘了吧!” 采溪吓得心惊肉跳,低着头避开林盈袖那双锐利的眼睛,“姨奶奶这手帕哪里来,我没见过,我从前在太太屋里服侍,太太从来不用什么针灸的婆子。” “不记得,那可是我叫人把那刘婆子叫来与你对质?”林盈袖点点头,“我这会子问你,你尚且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我把你干的那些事儿回了二爷或者是太太,你觉得你有几条命?” 采溪照旧死不承认,林盈袖便不说话了,叫采苹过来伺候,用过了早饭才往周氏屋里说话。 请安毕,林盈袖才将采溪与外头刘婆子勾结弄的堕胎药,利用桃儿给周姨娘下药,目的嫁祸她,谁能想到周姨娘是假孕,否者满身是嘴只怕也说不清楚。 周氏见此事非同小可,便把屋里其他的丫鬟婆子一并赶出去,只她和林盈袖两个人。 “太太,那刘婆子二爷也是见过的,西边小门的宋嬷嬷就是负责传递的人。” 周氏点点头,让人将采溪押下去,对王喜家的说:“这采溪丫头年纪也大了,又懒又不服管教,今日你姨奶奶带过来,我使唤还顶嘴,拉到庄子上去或卖或配人。犯了错的丫头,只穿这身衣服出去,其余一概不许带,她老子娘是做什么的?” 王喜家的知道必定是有个缘故才赶出去的,想了下才道:“她爹娘是庄子上佃户,这丫头生的不错才选进来的,以前都做粗活,都是奴才的不是,不该分配到姨奶奶跟前去。” 周氏听说也就罢了,让再挑一个好的到林盈袖屋里伺候去。 等人下去,周氏叫林盈袖到跟前脚踏上坐着说话,“方才说起那刘婆子,是王姨娘经常叫的,王姨娘经常闹头疼,说是那刘婆子针灸不错。之前还推荐给我,我见那婆子贼眉鼠眼的,看不上便没用。方才你说起,我才想起来,当初在京城那段时间是王姨娘伺候我,药她也经过手。” 第71章:惹祸 周氏的药被人换过,身子才逐渐虚弱了下去,也是林盈袖察觉,如若不然还不知道药有问题。 “只可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的药,没证据。我知道王家的恨我,当初她过门便想取代我嫡妻的位置,我岂能容她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但凡是好的,我也是非要逼着她写个卖身契,她还是老太太的娘家人。” 林盈袖知道当初王姨娘到裴垣身边的缘由,王姨娘为人一向是明里一团火,暗里一把刀,当初才过门便吃过这人的亏的。 “那太太就这么算了?” 周氏冷笑了两声,“你是没见前儿七老太太,一个一个大侄女儿叫她,当着一群人的面抬举她,我不过是不想和长辈起争执这才没理论。” 话还没说完,一个小丫头在门口探头,想必是有什么话回。 周氏叫她进来,这丫头林盈袖看着竟是不认识的。 “回太太的话,我们太太说过两日陪我们爷出去吃酒,随行的马车拔了缝,想借太太的马车用用。” 原来是七老太太家的丫头,怪道不认识,周氏假装咳嗽不说话,林盈袖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们太太身子不好,一向不大出门,若是那边太太不嫌弃,府里随便用一个可还行?” 那丫头立刻变了脸色,轻蔑地打量了林盈袖两眼,当着周氏的面就刻薄林盈袖,“这位想必是姨娘罢?裴家世代书香门第,主子们的事儿也是你能插嘴的?没得叫人笑话太太不懂规矩。” 周氏咳嗽完了,斥责那丫头,“在这里她也算是半个主人,她不好只我能说,就是你们老太太也不好到我屋里说谁好不好的。方才她说的便是我的意思,前几日出门你家表姑娘是知道的,用的是轿子。” 那丫头立刻又道:“既然如此,那边借了太太的轿子一用,我们太太在这边人身地不熟的,用裴府的外头人也有个惧怕,不至于让人冲撞了去。” “这位姑娘话差了。”林盈袖终于抓住报仇的机会,“我们太太是正三品的诰命,所用的轿子都是有品级的,朝廷的东西不是什么人都能用。” 宋氏刚进门的时候都是叫的娘子,怎么到了这里反倒成太太。 我朝女眷未嫁的叫姑娘,已出嫁的小可人家叫娘子,中等人家的主母叫奶奶,只官宦人家的才是夫人,内宅里叫太太,老一辈的叫老太太。 七老太太第二个儿子是一介白丁,家境一般只好叫个娘子。大约是为了面子上好看,叫底下人改了口,称作太太。 这丫头见不肯借,也不说告辞,直接摔帘子走了。 周氏面色铁青,看着门帘半晌才咬着牙对林盈袖道:“简直没了王法,这要是我的丫头,早打死了去。” 林盈袖劝了周氏一回,叫丫鬟们好生伺候周氏,自回去收拾屋子。 才到屋里,两个孩子扑到怀中,抱了许久,这两个孩子跟着她一步也不肯离开,她不在这些日子功课落下了许多。 先到小厨房给两个孩子做了一碟糖醋莲藕,几串糖葫芦。 “姨娘不在,我们可想姨娘了。” “想姨娘给你们做吃的,还是想姨娘陪着你们?” 哥儿想了一下,“都想。” 林盈袖欢喜的抱着哥儿亲了一口,笑的眉眼弯弯,“好哥儿,也不枉费我疼你们一场。” “姨娘,我还想吃糖葫芦,还有小肉肉也要吃。” 林盈袖揉了揉小包子的头,她带回来的小豹子养到自己会吃东西,便让它跟着哥儿姐儿一处玩。这小豹子的你名字是孩子们起的,肉肉最喜欢姐儿,哪儿都在一处,奶娘们喂的是熟肉,倒没什么凶性。 先念千字文,孩子小记性好,不过也容易忘,须得再读几遍记牢了。用中饭后一起到花园看哥儿射箭,在旁边的凉亭里准备了香炉,挂上帘子挡住风也不会太冷,林盈袖也带了姐儿一并去看。 没玩多久,一个奶娘带了两个七八岁的孩子过来,其中一个见哥儿手中的弓箭好看,竟然一把将哥儿推倒在地,夺走了弓箭。 听到孩子哭声,小肉肉先冲了下去,咬着抢东西那孩子的小腿。 林盈袖与丫鬟奶娘们也赶紧过去,只见小肉肉咬住一个,另一个孩子举起拳头就要打肉肉,哥儿拦住不让,也挨了几拳。 众人赶忙上去拉开,姐儿见小肉肉受伤,顿时急红了眼睛,指着那两个大孩子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欺负我哥和肉肉。” 这两个孩子被丫鬟婆子拦住,使命挣扎,几个婆子脸上身上很快都挂了彩,跟他们的婆子也帮着拉扯这些婆子。 还冲着林盈袖骂道:“你这小姨娘也敢指使人殴打主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们侯府就是这规矩啊,好不快放开!” 林盈袖先看了哥儿,只手上蹭破了点皮,哭的撕心裂肺把林盈袖的心都哭疼了。 “哥儿乖,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哭,回头姨娘给你买个更好的。” 放下哥儿,又哄着姐儿,早有婆子去请周氏过来。 周氏紧赶慢赶过来,看见孩子哭成这样,先斥责林盈袖一顿。 宋氏也赶了过来,见自己孩子被人拉扯着,嗷地一嗓子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我苦命的儿哟,我说不来,你祖母非要来,说好亲戚照顾咱们,这那里是照顾啊,分明是害人性命,可怜你们这么小.......” 周氏见闹成这样也不成个体统,叫人将宋氏拉起来,“不过是小孩子打架,你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叫人看笑话。” 宋氏忙搂着自己一个十二三岁,一个十岁出头的儿子,冲着周氏叫嚣道:“你也该好好管教管教你家的小姨娘,就算我这两个孩子不是这家的主子,也是你家主子的亲侄儿,怎么能轻易冲撞了?他伯娘,也就是我,换做别人只怕此事不能善罢了。” 林盈袖气的浑身发抖,简直是恶人先告状,若不是她拦着,那大石头快砸道哥儿的头上去,这么大的石头还不把人砸死了。 第72章:亲事 “阿娘,方才坏人要拿石头打哥哥——” 姐儿也是哭得泣不成声,直往周氏怀里躲着去。 周氏看了那石头吓得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扭头对林盈袖道:“躲着那两个野小子些,这些时日别带哥儿来花园里,快些到我屋里去,让大夫瞧瞧,可伤着了没有。” 林盈袖抱着小肉肉跟在后头,小豹子躲在她怀里哀鸣,身上伤倒是没见着,只是吓着了。 到上房里,哥儿伤的倒不重,只是受了惊吓,身上有几块淤青也是刚刚打的。周氏心疼地直落泪,骂了几句黑心种子,又申斥了林盈袖与奶娘几句。 林盈袖心里也难受,没等周氏说完,姐儿拉了下她的袖子,“姨娘帮着我挡了,不然他们也打我。” 周氏这才罢了,又问林盈袖可伤着没有? 林盈袖感激姐儿的情分,只说小孩子没多大力气没伤着。 晚饭时裴垣回来知道也没说什么,让人给小肉肉加了鸡腿,饭后问哥儿,“听说你替肉肉挡了?” 哥儿点点头。 “为什么?”裴垣面无表情地问道。 哥儿有些害怕裴垣,看了看周氏,又看了林盈袖才答道:“肉肉是为了救我,我不能让他们打死了肉肉。” “傻孩子,你怎么能——” 裴垣抬手打断了周氏的埋怨,轻轻地拍了下哥儿的肩膀,“是个男子汉,为父很欣慰,你这个年纪就知道知恩图报,不愧是我裴垣的儿子。”说罢,让人到书房拿一套文房四宝来赏给哥儿。 周氏松了一口气,拉着孩子让他给父亲作揖。 “父亲,我想要姨娘给我小弓箭,让哥哥摔坏了。” 裴垣朝林盈袖使了个眼色,“给哥儿带两个回来。”又说周氏,“方才我过去给婶子请安,嫂子说起此事,你回头给嫂子送几匹缎子去,说打架时衣服弄坏了算咱们这些长辈给孩子们做两身冬衣。另外嫂子想做两套头面,你在库房随便找一套送去也就是了。” 周氏虽然不忿,只得答应着,让赵姨娘安排。 等裴垣一走,赵姨娘便对周氏道:“太太,不是妾身小气,那宋太太有多难缠您不是不知道,正经您还没叫我跪几回,她倒好昨儿路过顺便给七老太太请安,这位是这样教规矩,那样教规矩。” 周氏看了一旁的王姨娘一眼,淡淡的道:“弟妹是个重规矩的,你们小心伺候着便是,你若无错别人也不会挑剔你。” 林盈袖也告辞出来,回屋里,裴垣早准备了热茶等着。 一进门抱在怀里是看了又看,“那大些的孩子可与你差不多大,可没伤着哪儿?听说孩子们打起来,我心里可担心着你。” 林盈袖拍拍男人的手背,从怀中下来,先喝了茶,“我好歹这么大的人了,倒是哥儿,我看着那么大的石头就要往他脑袋上砸过去,吓得魂儿都没了。” 裴垣招手让她一旁坐着说话,“我怎会不知道那两个孩子,只不过我到底是隔房的堂叔,今日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反倒告了你和哥儿的状,咱们是主,他们是客合该忍让着,横竖咱们的孩子无错便好。” 林盈袖委屈地落泪,抢了裴垣的帕子抹了一把眼泪,“话是这样说,咱们家的哥儿姐儿才多大,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好歹也该安慰一番才是。” 裴垣低头看着女人,看了半晌,问她:“你说该怎么安慰两个孩子才好?” 林盈袖摇头,今儿晚上两个孩子歇在周氏屋里,想必周氏会好好安抚一番。本想着该好好哄哄孩子,不过既然周氏出面,她这个姨娘也有没必要多事。 “太太还有两位姐姐提起七老太太都不好,这位怎么好好的来咱们家?” 原来是在柳州有亲戚,老太太的大儿子在这边一个县城里做官,一家子在老家过不下去特来投靠。那位长子的嫡妻并非原配,是做官以后才娶来的,也是一财主家的千金。 长子家宅小,住不下这许多人,那边发了话,老太太过去可以,兄弟一家却是不能的。早年分家时,老大做了官什么也没要,老一辈的家业全给了弟弟,现在家里败光,想让老大养家是不能了。 “都是亲戚,怎么不见上门走动?上回中秋来得都是同僚官眷,并没有亲戚。” 裴垣摸了摸林盈袖的小脑袋,让她听完再说。 当初这个大兄弟曾求到侯府,裴垣的父亲淮阳侯见他好高骛远,便没有帮忙,自此断了来往。三年前这位死了嫡妻,曾上门求周氏,想求娶长公主的庶孙女,虽说是个庶女,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周氏不好推脱,便说做不了主。 此事作罢,连裴垣那位也不来往,这回连兄弟过来,一则是求裴垣给第二个兄弟找个差事,二则也是为七房老二的大儿子说亲事,就是和哥儿打架的那个。 “说起来,咱们哥儿姐儿岁数也该取正名儿,来你研磨,顺道想想。” 林盈袖起身在一旁准备好笔墨纸砚,“突然说起名儿,可是为亲事?” 裴垣不答话,写下玉轩两个字,想了一回,又写了建章和鸿志还有宏远两个字,扭头问林盈袖,“你看哪个好些?” 林盈袖摇头,让送去给周氏看看,毕竟那位才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裴垣也不多勉强,让个丫鬟进来将名字送到周氏屋里去,让她挑一个。姐儿的额名字一时还想不出来,便躺下,让林盈袖写几个,他来挑。 “父亲和岳母都来过信,父亲选的是大皇子嫡孙,岳母给哥儿选的亲事是太子太傅的嫡长女,年岁相当。你太太说远山王妃看上咱们姐儿,你觉得如何?” 林盈袖顿了顿,放下狼毫,“王府我也去过,虽说是王室,人口却也算简单,只一个侧妃是贵妃亲妹有些拿大,不过王妃尚且能镇压住。将来都有爵位,是要分府另过,二爷觉得如何?” 裴垣看着林盈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笑眯眯地说道:“听你说起来,倒是门不错的亲事?” 第73章:周氏敲打 这一说,林盈袖走过来,在男人身旁坐下,“妾身有句话只能与你说,太子生母去世多年,中宫虽空悬着,但六皇子生母贤妃最得皇上宠爱,且六皇子颇有贤明,还有四皇子还是贵妃的儿子,如今太子不得当今喜爱......万一你说将来岂不是牵连到哥儿姐儿们的亲事?” 裴垣突然伸手捏着林盈袖的下巴,让她长嘴看看口舌,这些大道理别说他一个久居官场上的人,只怕父亲和岳家也不见得想到了长远处。 储君一事瞬息万变,能不沾染上再好不过,远山王虽是空爵,却十分得当今看重。 “甚好,姐儿名字可起好了?只管贫嘴,我瞧你越发懒了。” 林盈袖推了男人一把,将写好的名字拿过来。 “清音,云澜,曦月,名字都还成,就曦月二字更妥当,改日我和王府通个气儿,这门亲事便定下来。哥儿倒不能急,等有了功名再说,横竖只要孩子好,家世低些也无妨。” 林盈袖答应着,送名字进去的丫鬟来回话,周氏定了建章二字,又说:“太太说了,既然取了名,就别哥儿姐儿的叫,往后都叫大姑娘与小爷。” 同族中晚一辈的都有孩子了,是该叫小爷。 裴垣让丫鬟通知周四家的,家中自此改了称呼,又想了一下,指着林盈袖,“她是照顾姑娘和小爷的,往后算作贵妾,明日摆酒她给太太磕了头,以后便叫小奶奶。另外,蓉儿也不错,以后她顶了周姨娘的窝儿,叫她记得给太太磕头去。” 那丫头先给林盈袖磕头道喜,林盈袖阻拦不了,只得让她去传话。 贵妾身份与一般的妾不同,我朝没有平妻一说,只正妻无所出或者犯了错,才会有平出现。除了嫡妻之外,最尊贵的便是贵妾,大凡贵妾都是正室从娘家带来的妹子。 “二爷也不怕寒了太太的心么?” 裴垣抢过林盈袖手里的半盏茶水喝了,漫不经心地笑道:“太太最是贤惠,即便是不高兴也会说好。况且你照管孩子,可见她是信你为人。” 这话倒是不差,蓉儿也是周氏安排过来的,她也不会说什么。 次日林盈袖一早便到上房里先给周氏请安,周氏亲自起身将林盈袖扶起来,笑容比往日情切了不少,“妹妹往后不必多礼,你我是一样的人。” 说罢拉着林盈袖一同坐下,几个丫鬟捧着锦盒过来,打开锦盒,里头竟全是金钗玉饰,十分珍贵。 林盈袖豁然起身,屈膝道:“太太,妾身受不起,您还是收起来吧!” 周氏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轻叹一声说道:“你的为人行事我看在眼里,虽说贵妾是抬举了,我娘家也没个庶出姐妹,我跟前的丫鬟做贵妾又让人不服。横竖你照看小爷和大姑娘,也是应该,往后也别叫太太,就叫姐姐罢了。东西是我娘家带来的,算作娘家与你的陪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收着反倒得罪了周氏,蓉儿才收拾打扮了过来给周氏磕头,敬茶时候周氏将蓉儿的卖身契交给蓉儿。 那卖身契看得林盈袖是心惊肉跳,周氏这分明是在提醒她,即便是贵妾,她的小命照样被人攥在手心里。 只好眼睁睁看着蓉儿欢天喜地接过卖身契,起身和蓉姨娘相互见了礼。 赵、王两个姨娘过来,先是由衷地恭贺蓉姨娘,又酸溜溜地恭喜林盈袖。 赵姨娘摸了摸鬓间的珠花,“太太,你瞧瞧我这头上的珠花,才上头三日便断了线,我瞧着可惜,让人将珍珠磨成粉敷脸,谁知道——” 说一半又不说了,又凑近了看林盈袖的头上,“哎呀,姐姐的珠花和我的一样,能不能给妾身瞧瞧?” 林盈袖听着顺手摘下了珠花,一团和气地递给赵姨娘。 赵姨娘接过珠花仔细看了又看,这是冬日里姨娘们的份例,一人两对珍珠珠花,林盈袖另外一只给了采苹,自己留下一只。 赵姨娘看完了正要拆,却又笑了起来,望着对面的王姨娘,笑嘻嘻地问道:“王家妹妹,你说这珠花到底是珍珠还是什么?珍珠今年像是不贵,连太太身边的香草姑娘戴的也是珍珠。香草姑娘,能否把你的珠花给我一并瞧瞧?” 香草的珠花是旧年的,并非是新的,不过还是摘了下来给赵姨娘。 王姨娘干笑两声,“不都是珍珠么,赵姐姐多心了,我虽当家却也是一步也不敢多走,都是按照府里的规矩来。” 赵姨娘不屑地看了王姨娘一眼,这家里谁也不是傻子,王姨娘把管账房的人换了自己的亲信,而且这些日子吃穿用度逐渐缩少,真要是为家里省了也就罢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儿,你直接说便是,别打哑谜。” 赵姨娘欠了欠身,让身后嬷嬷把珠花给拆了,砸了珍珠,又对香草和林盈袖陪笑脸,“姐儿和姑娘莫怪我鲁莽,一会儿我屋里给两位选两对好的钗子奉上。” 拆了之后,婆子拿了粉末过来回周氏的话,“太太,香草姑娘的珠花是珍珠末儿,这小奶奶的不是。不但如此,香草姑娘串珠花的是金线,小奶奶的是一般的丝线。” 周氏变了脸色,质问王姨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王姨娘答话,赵姨娘抢先道:“太太,不是妾身挑事儿,今儿一早我身边的丫鬟为小奶奶喜事特意换了今年新做的衣裳,谁知道那衣服穿着却嚷着身上痒。” 说着,赵姨娘跟前的丫鬟小环将衣裳捧上来,香草拿了给周氏敲,周氏只摸了一下,顿时柳眉倒立,喝令王姨娘跪下。 林盈袖顺势也看了那衣服,虽说看着光滑鲜亮,上手却觉得粗得跟沙片子似得。 裴家最是宽厚,对下人也从不克扣,每年做衣裳,主子身边跟着的丫鬟都得两身好的,为的是带出去见客也体面,余下的丫鬟们做的衣裳也都不差不到哪儿去。就这样的衣服,就是浆洗的婆子丫鬟也不会穿,更别说是赵姨娘贴身伺候的二等丫鬟。 第74章:我是你男人 这些事儿林盈袖也不好去参合,找个借口告辞出来,蓉姨娘也不是个爱管闲事儿,跟着林盈袖一道出来。 “小奶奶可是看见了,咱们家里没一日宁静的,我瞧着还是小奶奶最聪慧,瞧着王姨娘这般,也不知道图什么,好好地管个家倒给自己惹祸。横竖裴家不少吃喝,倒不如自在过日子的好。” 林盈袖一向和蓉姨娘最好,伸手拧了一下她的脸,“我瞧着你越发的放肆,连我也打趣起来。我瞧着今日怕是不能给你安排屋子,先与我凑合几日罢了。” 才说完,王喜家的追出来,说是将周氏正房旁边的偏院收拾了出来,按照周氏正房的规格减一等布置的,今晚让林盈袖搬过去,天冷哥儿姐儿也不便去二门外头住着,就和周氏一处住着,每日跟着林盈袖念书就是。 哥儿姐儿往日住的院子让蓉姨娘住着,拨四个人过去伺候,林盈袖这边还以前庄子上挑来的旧人,以及柳家的一干人伺候。 看着林盈袖得了贵妾之份,却被高高的架着。除非许可,其余人都不许出二门,冬日里裴垣不爱进内宅里。 且两个院子相邻,她这院子里有什么,隔壁正房能知道,周氏这分明是忌惮她。 只可惜今日便要搬出去,否则她真要好好说说裴垣不可,非要把她架在火上烤,这下好了,往后想得清净是不能了。 “那小奶奶往日的屋子给谁住去?” 后边有三间空房,之前是给伺候的丫鬟们住,后来周氏急于用林盈袖夺宠,将三间屋子收拾出来,那屋子按照姨娘的规格布置,自然不能给丫头们。 “这个太太没安排,咱们也不知道。” 等人走了林盈袖偷偷和蓉姨娘笑话道:“我进门不过半年这屋子倒换的勤,我瞧着底下的丫鬟小厮瓦匠工够累的,背地里不知该怎么骂我。” 蓉姨娘捂嘴偷笑,“那妾身可就不知道了,趁这会儿还早,早些收拾了,不然晚上都不得好睡。” 裴垣忙活一日回来,又是人去楼空了,这丫头简直是反了天了,说搬走就搬走。 蓉姨娘仿佛早就知道裴垣会找人,在后院等着,告诉裴垣是太太的意思。 自古女主内,男主外,妾室都是主母照管,就是裴垣也不好说什么。 当晚自己睡下,一个人孤零零,冷冷清清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翻来覆去一个晚上,几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林盈袖的毒,要不然怎么会离了她坐卧不安。 以前就觉得蓉儿伺候的不错,细心,也不会有旁的心思,自打林盈袖来了之后旁人再也看不顺眼。哪怕有比她更好的,在裴垣眼里就是摆设,喜欢的到底还是可自己心。 次日裴垣着人去衙门告了假,早饭也不用,只在床榻上躺着。慌得一干妻妾忙去问候,裴垣只说着了些风寒,无甚大事,叫众人都回去别冻着,单独留下林盈袖来。 周氏没说什么,心里却暗暗记了一笔,赵姨娘揉碎了手帕,不甘心地瞪了林盈袖一眼。 王姨娘的公账有问题,周氏正在查呢!此刻也没心思去吃醋。 林盈袖心里也有些不自在,往日都有裴垣陪着说说笑笑,昨儿夜里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一个在屋里。 她不是轻浮之人,只不太习惯一个人罢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着你,看了好一会儿,林盈袖才问:“不用饭可不行,想吃什么,我去后面小厨房给你做去。” 裴垣枕着自己的手,“你做的我都爱吃,只不许对我甩脸子,就算是吃糠咽菜也是香甜。” 林盈袖临走前骂了一句“贫嘴!”自去厨房做裴垣爱吃的去,往日这小厨房都是用来做小爷和大姑娘喜欢的小甜品,现在搬到周氏身边,她倒不好做这些东西给孩子们吃。 周氏现在忌着自己,若是连两个孩子都和自己亲近,只怕再好性儿的主母也会容不下。 裴垣喜欢新鲜的菜蔬,只挑最嫩的地方摘下来,淘洗干净炒了,只放些盐,七分熟便起锅。 汤用最新鲜的小鱼,先用盐腌制片刻洗干净,少油炸了再放水,生姜去腥,水滚汤白后放些葱花,将鱼捞出,只留汤。 咸菜也比别人挑剔些,用果醋泡半宿捞出,果醋只能泡一次,时辰不能多,也不能少。少不入味,多便菜软且酸。 这些寻常小菜也就林盈袖最在行,她出身寒微,家中买不起肉,便学着怎么做好吃,日复一日,这小菜做的最是好吃。 泡菜就的果醋也是她自己酿制,并不假手于人。 菜做好了盛在食盒里,往厅上去,男人已经坐在榻上等着,婆子们摆上小几,将热腾腾的菜放在小几上。 清香扑鼻,裴垣端着饭碗头也不抬。 看着男人吃的如此香甜,林盈袖心里一阵满足感,一旁替他布菜。 平时早饭裴垣只吃半碗,今早却吃了一碗半,菜也去了一大半,又喝了半碗汤才放下碗筷。 林盈袖亲自捧茶,漱口洗手毕,二人对坐。蓉姨娘将屋子里一干伺候的丫鬟们带出屋去,留二人自在说话。 “你小小年纪,饭菜却做的不错,早饭她们送过来的我却一口也吃不下,不是太腻了,就是太淡,还是你做的最合口味。” 林盈袖正心里不快,便不说话。 周氏顾忌她明白,裴垣对家中所有妾室也包括周氏,没见和谁这么亲密过。若只宠些,倒也罢了,偏偏裴垣还捧着,若非是顾着礼,只怕宠妾灭妻的事儿都会做得出来。 “不说话,可是觉得心里委屈?都是我的不是,我也是不想你受委屈,谁知道太太会——” 林盈袖掐着手帕,睨了男人一眼,语气有些幽怨地说道:“二爷可别这样说,太太也是按规矩办,若这话别人听了只怕会惹人说我勾引爷们连规矩都不顾了。会被打死的,二爷怜惜,便留我一命罢。” 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男人故意板着脸,“好呀,你连自家男人也敢打趣,看我不......” 第75章:排挤宋氏 说着将人扑倒,伸手呵她咯吱窝,林盈袖最是怕痒,没几下便求饶。 “我要出去了,青天白日关着门,别人指不定怎么想。” 男人只不肯放手,背后环住她,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道:“好人儿,开了年咱们就圆房可好?也不至于白叫你背了空名声。” 林盈袖羞得脸色通红,虽早知道他们会有这一步,只是要她亲口答应,难免有些难为情。 “你若不答应,今日就不放你走,你若惹火我可管不住自己。”男人眼神一下子深沉起来,喉头微动,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将女人按倒在身下。 林盈袖被缠的没法子,只得说:“明年再说,万一明年二爷不喜欢我呢!” “你叫我什么?”男人作势要脱她的衣裳。 “夫君,二郎,你别乱摸,我就嚷了。”林盈袖羞的不行,虽说这人早看过她的身子,但两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当初裴垣嫌弃她太过瘦小,年纪又太小,怕怀孕了伤了身子,便让厨房好吃好喝地养着她。 那段时间林盈袖成了满府的笑柄,人人都知道当家主子嫌弃她身段不好,那赵姨娘更是日日在她跟前显摆自己身段妖娆。 她能怎么办,府里有些和她差不多丫头也是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她家里穷,一年也就吃一回肉,吃饱的日子更是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要不是看她身份合适,还真没资格给裴垣做妾,大家族里娶妻娶贵,纳妾取色。 刚进府的她真算不得是绝色,比起赵姨娘几个也稍稍逊色,不过是出身好些,年轻些罢了。 如今在裴府娇养着,比从前倒是好了许多,即便是稚嫩了些,恰如含苞待放的花朵。 “嚷?你只管叫,我看谁敢进来。”男人恨声说道,趁今儿还能自在一处,非得把便宜占够了才成,“明明是我的女人,却不能碰,天理何在!” 林盈袖咯咯直笑,得意地道:“这二爷自己答应的,横竖是你的又跑不了,真个别闹,我头发乱了不好出去见人。” 裴垣这才放开了她,只心中有些懊悔,早知有几日就该办了这丫头,现在可好,这丫头越发得了意。 林盈袖到妆台前整理好了头发和衣裳,从裴垣屋里出来,直往内宅里头去。 刚回屋子,周氏的丫鬟过来请她去说会儿话,上房里宋太太和赵姨娘正等着她。 到上房见周氏和宋太太在上头坐着,便陪着笑脸给周氏请安,又问了宋太太好,这宋太太身材微丰,三角眼,皮肤微黄,颧骨高高,一看便是不好相处的。 “哟,这就是我那堂兄最宠爱的小姨娘?”这宋氏用挑剔的眼神打量了林盈袖两眼,“也不过如此,还不如我们淮北那边丽春院一个唱的小娘们。” 林盈袖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拿她和青楼女子相比?她冷笑两声,“我娘家贫寒,不知道什么丽春院不丽春院的。宋太太想必是时常见过的。” 周氏忍着笑叫林盈袖坐下,细细问她裴垣身子可好些。 半晌这宋氏才回过神来,脸上终于变色,直视她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敢羞辱主子,活得不耐烦了你。” 周氏劝了宋氏两句,让林盈袖给她赔礼。 这才算了,宋氏还不忿地道:“一个妾也敢在主子跟前说三道四,简直没了王法,下次再敢冲撞我,即刻卖了出去。” 林盈袖给气笑了,莫说她贵妾身份就是主子也不能轻易卖。就算是个通房,哪有隔房嫂子管小叔叔屋里的事儿。 这宋氏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在装傻,这要传出去她这脸只怕得藏起来才能见人。 周氏见宋氏说的不像样,也不好说什么,只叫人准备叶子牌,准备摸牌解闷儿。 上桌时,除了宋氏,每人都拿了几吊钱出来以做赌资。 这宋氏脾气臭,牌也臭,连输好几把都欠着,偏赢钱的是赵姨娘,因前几日拜见时给了赵姨娘好大没脸,今日便一并发作了。 “姐姐,前日砸了你的珠花,我今日得了四对玉簪子,我瞧着样式不错,便送两支与姐姐,另外两支与香草姑娘。” 林盈袖知道赵姨娘是什么意思,便笑道:“我怎好白受妹妹的礼,这样——”她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赤金镯子给赵姨娘,“这镯子虽说粗糙些,留着给妹妹赏人罢了。” 这两人一来二去,不是金便是玉,宋氏看得一阵眼红,酸酸的道:“谁不知道堂弟家中富贵,连小妾都过得比我这正头太太好,显摆什么,穿戴得再好不也是主子们的东西么?” 林盈袖和赵姨娘互相看了一眼,装出诧异的样子问周氏:“太太,这些东西您是要拿回去么?” 周氏知道这两人在挤兑宋氏,忍着笑道:“我几时要过你们的东西,倒还隔三差五拿着自己的东西赏你们,才不枉费了你们叫一声主子太太。” 赵姨娘笑得那叫一个甜,十分配合地奉承一句,“那是,我刚来的时候给太太见礼,太太便赏了我一对上好的镯子。这才是主子太太们的做派。” 宋氏的神色更冷了,随手放下一张牌,不曾想却是周氏胡了牌。 宋氏连输了好几把,气的将牌一推,嘴里嚷嚷着:“不玩了,我一个外人岂是你们一家人的对手。” 说罢,赌气起身走了。 赵姨娘笑得起身给周氏见礼,谢周氏方才帮着她挤兑宋氏,又谢了林盈袖的礼。 “刚这镯子,那宋太太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怕是她一辈子都没戴过这样好的东西。” 赵姨娘得意地举着镯子,早知道这么容易气着宋氏,就该把她的金玉之器全挂在身上。 “你们这会子是得意了,一会儿七老太太该过来找我算账,每每惹事儿我都替你们担着,你们也该为我分担一二才是。” 周氏虽说这话,脸上的笑容却不减,她也受过宋氏不少气,尤其是孩子们被打那日,裴垣还亲自过去赔礼。不是她有涵养,又是家主早命人送客。 第76章:被孩子羞辱 她是主家不好得罪人,林盈袖和赵姨娘两个也算是为她出了一口气,哪里会怪罪。 说笑间便到了掌灯时节,裴垣身边的人过来回话,说晚上一家人一处吃饭,热闹热闹。 王姨娘过来讨周氏的话,宴席安在何处,周氏想了一回,让在花园西处的暖阁里,请四个唱的来。想了一回,动身亲自去请七老太太并那边的宋太太和堂兄裴庆。 夜里,月色正浓,暖阁花厅插花筵席,设锦帐围屏,放下梅花暖帘,瑞兽炉中碳火燃烧。分三个席面,主人们一桌,妾室一桌,剩下一桌是孩子们。周氏的两个孩子还小,便不入席。 主席与妾席用屏风隔开,裴垣与七老太太居上桌,周氏与宋氏、裴庆打横,裴垣先敬七老太太,落后是裴庆敬弟弟弟妹,口称:“弟弟不才,偌大年纪一无所成,劳烦兄弟与弟媳妇,无以为敬,这杯酒敬谢弟弟、弟妹照顾。” 自古男女不同席,只因都是自家人,加上人少,便安排在一处。 裴垣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七老太太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自家兄弟,照顾原是应该的,咱们也不是来打秋风想来二郎和二郎媳妇也不会嫌着。” 裴垣笑了两声,点点头,“婶子说的是,一家子不必这般见外。” 弹唱的姐儿怀抱乐器,款步上厅,望上朝拜。 “婶子喜欢什么样的曲儿,叫她们唱来,虽不比淮北那边曲儿好,咱们南边的曲儿也可勉强一听。”周氏请七老太太先点曲儿。 七老太太让几个唱的随意唱来,又道:“许多大户人家都有自家的家乐,知晓主子喜好,也规矩。怎么你们这里连个家乐都没有,侄儿媳妇你也该安排着才是,二郎平素同僚来访,也不至于冷落客人才是。” 周氏脸上扯出一抹笑,朝七老太太举了举杯,“婶子说的不差,只二爷说我们放外任之人,该以国事为重,岂可贪图享受,因此家中不允养家乐,也就是平时有客才找些官伎。” 宋氏轻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他伯娘是最贤惠的,家中的小姨娘,小丫头都是穿金戴银,比我们这些正经太太还体面。婆母你是不知道,今儿与他伯娘和小他伯娘们斗牌,我输的不是银子,是底气。” 一句话,洗面上安静了下来,裴垣喝了两口酒,让人捡细细的曲儿唱来。 主子没了兴致,底下人也不敢说笑,林盈袖与蓉姨娘两个先告了假,出去走走,赵王俩个姨娘也借故要走,谁知道赵姨娘走的时候被人踩了裙摆。 回头却见裴庆长子正踩着她的裙摆,笑嘻嘻地看着她。 赵姨娘扯了两下裙摆,见扯不动便冷了面孔,道:“劳烦小哥儿高抬贵脚,妾身要出去。” “我就不放怎么了!除非你跪下来求我。” 小孩儿声音大,主席面那边听的一清二楚,周氏看了裴垣一眼,见裴垣没说话便也不好开口。 而七老太太一家却像是没听到似得,连制止的意思都没有。 赵姨娘也是个有气性的,冲着那孩子道:“你仔细了,好歹我也长你一辈,我跪你?不怕雷劈了么?” “我呸!”那孩子照着赵姨娘的脸上啐了一口,大声地道:“你长辈?你不过是我二叔的奴才,也就是我们裴家的奴才,奴才不跪主子,你还反了天了不成!” 话音刚落,宋氏竟然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仿佛是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这边林盈袖和蓉姨娘才出来,听到里头动静大便偷偷地凑到门口偷听。 听到这里,不禁为这一家子担忧,即便赵姨娘是半奴,那也不是一个外人羞辱的,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 这一家子不是摆明了打裴垣的脸么? 赵姨娘气的浑身发抖,自打她在裴垣身边伺候,这种气还是头一回受,便顾不得什么礼不礼的,推了那孩子一把,撤回裙摆径直朝门口走去。 这孩子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林盈袖和蓉姨娘两个见赵姨娘过来,赶紧离开,免得里头发现大家都尴尬。 赵姨娘就这么走了,那宋氏听到孩子哭立刻走过去,将自家儿子扶起来,扯着孩子到周氏和裴垣面前,哭着嚷嚷:“我把这孩子交给你们处置罢,他也不知道怎么入不得你们家的眼,前几日小的打,今儿叫你家姨娘给打了。我也不用活着了,你们连我一并打死罢了。” 母子两个俱放声大哭起来,裴垣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周氏也觉尴尬,劝也不是,说也不是。要说起来赵姨娘也没错,但孩子毕竟是客人。 “听说这孩子定了亲,谁家的闺女?”裴垣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打断了母子两个的哭声。 七老太太咳嗽两声,“是他亲大伯定的,说是一个乡绅家,家境不错,姑娘人品模样也都过得去,事儿只是两家通了气,并没有交换帖子。” 言下之意还没有定,连宋氏也都听了进去,与裴垣有来往的人必定不是小可人家,若是裴垣保亲,什么样的权贵高攀不上? 裴垣招手叫那孩子过来,宋氏连忙将人往裴垣跟前推去。 这孩子生的虎头虎脑,只双眼在丫头们身上乱描,举止猥琐,不是个成才的模样。 “可念过书?” 那孩子看了看祖母,点头说认得几个字。 裴垣便让他背三字经,只背了十几段,错有八九处,磕磕巴巴连裴庆听着都忍不住皱眉头。 宋氏脸上嘻嘻笑,朝裴垣道:“她伯父,咱们家不敢和您家比,不过跟乡下教书先生学的,不过是会写自己的名字,不做睁眼瞎子罢了。” 这话可是笑话,裴建章三岁就能把三字经背流畅,如今六岁上,已经在念《四书》。就是姐儿也是千字文念的熟稔,字也是写的工工整整。 裴垣面无表情摆摆手,叫那孩子停下,又问他可曾习武? 七老太太面色也渐渐冷了下去,想阻止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暗恨裴垣多事,怨自己孙子不成器。 第77章:赖上了还 裴垣问完了,向裴庆道:“堂兄,咱们家的孩子可不能一味溺爱了,咱们家三房、四房、五房家中的孩子们就是不走仕途,也要念几年书,科举不成便从商或务农,你这文不成武不就,往后靠什么安身立命?” 一席话问的裴庆母子夫妻脸都白了,他们这一房老大虽不算有大出息,也是出了仕。这裴庆把家中老底花个精光,别说孩子们,就是他自己都过得艰难。 “这不就来求上了叔叔您,我们家的确没出息,早年我们家二郎也曾从商,无奈心实,遭人骗了。这两年务农,偏又天公不作美,地里没收成,实在艰难。若是叔叔看在同一祖父的份上,照拂一二,我们也不至于饿死。” 说着宋氏让两个孩子给裴垣磕头。 裴垣不肯受礼,直言道:“既然叫我一声兄弟,自然要提携的,不过你这什么都不成,我也不知该往哪儿安插。” 七老太太起身,走到裴垣跟前就要跪下,被周氏拦住。 老太太老泪纵横,拉着周氏的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道:“侄儿媳妇,我们家没福气,娶不上像你这样的高门大户的贵女,不然也不知落魄到这个地步。” 听了这话,周氏一把撇开了老太太,合着像她这样的身份的,是谁都能娶上? 裴垣让周氏先回去歇着,当着七房一家子的面说道:“你身子不好,府里的事情别操心,横竖还有王姨娘她们几个。” 周氏朝老太太福了福身,道了声告辞也就离开了。 主母都离了席面,妾室们自然也都不会再进去。 晚些时候裴垣来林盈袖屋里睡觉,林盈袖见裴垣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也就没多问。 横竖这家里一点小事儿人都会传开。 次日晴空万里,柳州地处南方,就是冬天也难见一次下雪,只风冷得跟刀刮一般。周氏昨夜熬了夜,病又加重,一大清早请大夫,熬药,蓉姨娘贴身伺候着。 调查库房的人也都停下了手,王姨娘的脸上也见了笑容,晌午阳光正好,丫鬟们都将屋里的被子报出来晒。 姨娘们闲着无事,聚在一处做针线活儿,把昨晚伺候暖阁的一个婆子叫来问话。 这婆子昨晚在暖阁热酒顿茶,走在最后一个。 这婆子说,昨儿晚上这七房一家子先是求,好话说尽。二爷就是不松口,这一家子又来硬的,说不答应便在这里住着不走了,那宋太太寻死觅活,闹着要和离,二爷一句请便,这几个人便没了主意。 “这七老太太不是和京里二老太太关系最好,怎么不去求二老太太?” 赵姨娘在侯府呆的最久,当初还没分家就在裴垣身边伺候,她向二人道:“二老太爷和七老太爷是一母同胞,二老太太是官家女,虽是庶出,娘家只她一个女儿,家里自然待她不一样。这七老太太不过是奉承巴结嫂子巴结的好,人家也不过是面子情。” “真去京里,她敢去见咱们老侯爷和老太太?还不羞愧死!咱们家世子虽说平庸,不过命好是嫡长子,老侯爷也是打着骂着教导过来的。咱们老侯爷最恨家中晚辈不务正业,就这样到京城,不怕被剔除族谱?” 难怪找上这里,裴垣是晚辈,多少也得给婶娘几分面子,这算盘是打的真好。 “还有那个什么宋太太,你是没瞧见进府的时候多寒酸,穿的还不如我身边的小环,还只顾着瞎充夫人娘子。对了,这宋太太是个什么出身?” 王姨娘放下针线,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是七老太太娘家侄女儿,七老太太娘家不过是个富商,家中兄弟姐妹又多,宋太太是七老太太妹子的女儿,那七老太太的妹子家境不好,想替妹子分担,这才迎娶了过来。” 赵姨娘一脸鄙夷,赏那婆子几十个钱,让她先下去。 “这几日家里几个守夜的婆子说,晚上看见有人影翻墙进来,咱们家二门内有婆子巡夜,外有小厮守夜值班,外人怎么能进来?我瞧怕是府中有内鬼。” 林盈袖正在做针线,不小心扎了手。 两个姨娘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眼神怪异。 晚上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听见有人高喊有贼,林盈袖翻身起来,让丫鬟掌灯。 周氏新给林盈袖这里安排了三个丫鬟过来伺候,林盈袖给起名绿珠,翡翠,抱琴,今晚守夜的是翡翠和绿荷,听见林盈袖叫,立刻点了灯笼进来。 “奶奶,可是要喝水。” 林盈袖起来,叫把院子里的灯全点着,让她们两个在房里打地铺,不许随意离开半步。 这两个丫鬟是裴五才买回来的,裴家规矩大,里头要的丫鬟都是先教导了,且手脚干净规矩的才能够选进来在主子跟前伺候。 主子吩咐,便无二话,直接拿了铺盖在地上。 林盈袖这才躺下,但始终心绪不宁,心里不安的很。 上回闹贼进来的是唐墨行,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能通过这重重守卫翻墙进来的,显然是有人做了内应。 当时裴垣察觉帮她解围, 把唐墨行当成翻墙盗窃的贼人,赶出裴府,一封书信告到学里革去了功名。事情算一段落,可接应唐墨行的人还没揪出来。 这人上次没能害她,指不定这次又故技重施,这回裴垣在二门外头,隔着这么远裴垣就算是想帮衬她,也要顾忌人言可畏。 还好这里丫鬟婆子多,离周氏的屋子也近。 府里传的沸沸扬扬,请安时周氏提起过这事,申斥了当家的王姨娘,让守夜的婆子再加人手,突然问起林盈袖身边的丫鬟。 两个丫鬟俱说昨晚与林盈袖一起睡的,未成离开半步。 周氏见这样也就没再多问,不知道是不是周氏问的缘故,家中下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说是直接说是家中有人未嫁时与外男有首尾。入府之后,还念念不忘,甚至连上次游湖偶遇的事情都说是刻意为之。 第78章:处置 这些谣言自然是一字不漏传到了林盈袖的耳朵里,少不了七老太太那边知道,把周氏还有王姨娘叫了过去。 除了施压之外,还强逼着将婉儿姑娘塞给周氏,府里闹贼有损姑娘名声,那婉儿姑娘也是寻死觅活,无奈周氏只能将人给带了过来。 裴垣早就明言,不会纳婉儿姑娘为妾,事情闹到这一步周氏也觉为难,原本这些小事不该告诉裴垣,这回少不了也要让裴垣决断。 这阵子北边闹雪灾,物价上涨,私盐猖狂,裴垣忙于公事,家中小事自然是不耐烦。 但周氏求情,少不了要给几分面子,想了一回道:“我们盐司有位同僚嫡妻过世半载,最近想娶继室,你告诉表妹,愿意咱们给她准备嫁妆。若是执意不肯,那算她是我的妾,送回京城伺候老太太去。” 盐司虽官职小,毕竟是个官太太,做正室,不用看主母脸上,且裴垣的态度明了,婉儿姑娘欣然答应。可七老太太却不答应,死活不同意裴垣的安排。 闹贼的第三晚上,守夜的婆子突然尖叫一声,几个婆子掌灯看去,果然一个黑影窜到花园里,连忙通知管事媳妇们,这夜整个内宅花园灯火通明。 周氏也被惊动,让即刻搜查,一处都不能放过。 林盈袖的院子靠近周氏的屋子,为了不惊动周氏,所以最后搜查,到搜查她这里的时候天已将亮,先从丫鬟屋里开始,然后才去后边耳房,谁知道刚走到后边就见一个黑影往后边跑了,且从背影不难看出,是个男人。 林盈袖也吓了一大跳,自从闹贼,每个晚上都会留两个丫鬟在自己的屋子睡觉。 谁能想到人还是在她院子出现,婆子们朝黑影追了去。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林盈袖哪里还睡得着,叫丫鬟们伺候梳洗了,准备着到上房和周氏解释。 听得正房里有动静,林盈袖立刻到周氏廊下跪着,这件事她就算是有理也说不清楚,不管对错先到周氏这里请罪。 大约贵了一炷香的时间,家中妾室们来上房请安,这些人都当没看见她似得。 香草请几个姨娘进去,说了一会儿话,用过早饭这些人才出来,一直到晌午香汾才出来请林盈袖进去。莫说冻,就跪了这么大半天,林盈袖哪里还站得起来,香汾看不上叫了两个丫鬟将她搀起来。 林盈袖双腿早已麻木,任由丫鬟们将她拖进去。 周氏脸色苍白,人歪在炕上,咳嗽的次数比往日也多了不少。 想必昨晚上周氏也没有睡好。 “妾身给太太请安。” 香草在后边给周氏拍着背,周氏用手捂着口咳嗽了几声,让人拿甘草来含在口中,这才好些。 “林家的,我和二爷待你如何?” 林盈袖听得这句,不由皱了皱眉头道:“二爷和太太待妾身恩重如山,尤其太太,自从我过门之后太太对我信任有加。” 周氏垂眸看着林盈袖,微微咬住了下唇,一字一顿地道:“既然我们待你不薄,为何你要做这样的事情?” 林盈袖跪得笔直,眸低清澈,语调不急不躁,“太太明鉴,从闹贼那天晚上开始我便让两个丫鬟跟我一起睡,若我要做这样的事情,为何不遣散丫头?前院发现有贼,我便叫了丫鬟来我屋里,既然被人看见,我们也该瞒着或者是嫁祸给别人,又为何还在人搜查的时候故意出来让人看见?” 周氏却不听她解释,直接说道:“苍蝇不叮无缝蛋,若不是你和那人有旧,别人又怎么会做下这样的圈套?林家的,你可知道女子的贞洁大过天。即便没有什么,那么多人看见你屋子里跑出个男人,就算没什么,你的名节已毁。” 林盈袖心沉了下去,周氏说的不错。狮子街苏财主的女儿因晚上有贼闯入,虽只偷窃,但被人当做风流韵事传颂,那姑娘亲事被退。退亲之后,那姑娘当天上吊自尽,留下遗书。 无论此事真假与否,裴府是没了她的立足之地。 “太太——” 周氏移开目光,淡淡地说道:“我也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此事若我不给大家一个交代,咱们家的名声可就完了。看在你替我照顾孩子的份上,你即刻收拾东西,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去庄子上,等日后回京送你去家庙修行,又或者大家忘了此事,照旧你还是咱们家的小奶奶。” 林盈袖只觉如至冰窖,顿时瘫坐在地上。 周氏别过脸去,不忍再看,滴泪道:“你放心,你进府还有之后我赏你的东西,你都收拾好了带走往后日子也会好过些。” 林盈袖人整个人失魂落魄地,连怎么回的屋子都不知道,采苹和绿珠已经将东西收拾好,外头的马车也准备好,府中一等管事王喜嬷嬷亲自送她出去。 “奶奶,太太这么做也是为你好,若是按侯府的规矩,是即刻勒死。” 林盈袖叹息一声,她何尝不知周氏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只是就这么走了,连道别都没来得及说,不免有些遗憾。 将做好的冬靴交给王喜家的,“劳烦妈妈帮我把这双鞋交给二爷,不必说是我做的。” 再舍不得也是要走,跟了嬷嬷们往后门去,马车和跟去的嬷嬷都已经等着。听王喜家的说,那庄子就在城外不远,她的吃穿用度按照府里规矩减半。 临上车时,看见一个人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走过,林盈袖有些好奇,这人穿着家中管事的衣裳,却是她没见过的,因问王喜家的。 “这是王姨奶奶调来的采买管事,王春儿,你看带方巾就知道,读过几年书。” 林盈袖点点头没再说话,仿佛记得昨晚私闯她院子逃走的贼就是个戴方巾的,唐墨行被革了功名没资格戴方巾。 “昨儿晚上的贼就是戴方巾,王妈妈你可记得前些日子,赵姨娘砸的珠花用假东西代替珍珠,我瞧着事有蹊跷。” 王喜家的是个通透之人,一听自然明白过来,看了那人一眼,压低了嗓音道:“此事不好轻举妄动,奶奶您先到庄子上去。” 第79章:庄子 林盈袖知道王喜家的是周氏身边第一得力人,放心的点头,上马车。 走了半日天黑才到庄子上,乡下倒是比城里冷了许多,好在屋舍宽敞,又是才打扫过的,一行人铺床叠被,点上火盆,早早歇下。 这里除了贴身丫鬟,其余伺候的全是庄子上安排。吃食和用度上比裴府中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胭脂水粉受罚之人不得用,吃的大多以素菜为主,都是地里现在,要吃肉只有过节才有。 不过这里鸟语花香,也远离了裴府里的纷争。 林盈袖被送出裴府裴垣还不知道,除了公务便是为婉儿姑娘的亲事。七老太太还指望着婉儿姑娘得宠了,为他们一家子说好话,所以这事儿只有悄悄地做。 周氏不提起,别人自然更不会多事,到那边人上门提亲,交换了庚帖。裴垣让一干妾室替婉儿姑娘好好准备,这才察觉林盈袖不在府上。 正要发作,王喜家的立刻将林盈袖出门看到的采买管事押了上来,细细回明了自己查到的事情。 这采买的在裴家管事不到三个月,在外头买个房子,丫头,置办田地。三个月的月俸就是当家太太也没这么多。 周氏小心翼翼地看了裴垣的脸色,铁青着脸质问王姨娘:“这就是你找的好人? 这要是传出去二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一个二等管事便这样。” 跟着裴垣的周四家的赶紧陪笑脸,“太太,我们跟着二爷来这里也有好几年,可是什么都没置办,房子还住着主人家的。” 周氏摆摆手,安抚了周四家的,让周、裴、王、刘四位管事妈妈立刻拿了账本对账。 将这采买的送官查办。 “爷、太太开恩,这是我娘家兄弟,因家中父亲与阿娘离世无以为靠,这才投身这里。她置办的产业都是老太太给我的嫁妆还有我变卖首饰的银子,并不敢动用公中。太太若是不信只管叫人查验妾身屋里的东西便可知,妾身并不敢说假话,前些日子买了假货,妾身正在用自己的份例弥补。” 王姨娘哭得满脸泪痕跪爬到裴垣脚边,拽着裤腿,哀求道:“二爷,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权且看在老太太的面上,这是我们王家唯一的根苗,若是送官哪里还有活路。” 周氏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道:“即便是你兄弟来,也该知会咱们一声,当初林家的娘家人来你见我和二爷可曾苛待过?分明公账都成了私,还是你自己的过错,能怨谁去!” 王姨娘不由冷笑,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拿什么和她比?人家是太太的亲信,爷心坎上的人。不是我疑心太太您做事不公,是咱们这些人浮不上水去!” 周氏气的发昏,靠在桌上喘气,裴垣叫人准备救心丸,周氏吞下药材觉好些。 看着王姨娘,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怒道:“林家的是我叫人抬进来,做错了事情也是我叫人抬出去,你不服那你回京城问过了老太太再来跟我说道。”说着犹觉气不顺,叫刘家的来教导教导王姨娘规矩。 看着脸发白的正妻,哭的梨花带雨的王姨娘,裴垣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赵姨娘最会察言观色,见状连忙亲自奉茶到裴垣跟前,声音不轻不重恰到好处,“二爷消消气,您这几日公务繁忙,内宅里的事情不该你费心。” 说罢扭头又说王姨娘,“王家妹妹还是少说两句,太太跟前咱们岂能顶嘴?传扬出去岂不是说咱们家没了王法不是。” 王姨娘只得不甘地闭上了嘴,心里却一阵阵不服气。 裴垣看了一眼有些难以支撑的周氏,让人扶周氏回去歇着,这里的事情他会处理。 等周氏走了,立马甩手给赵姨娘,自回书房去,琢磨下怎么着把林盈袖接回来。都说妾是用来取悦主子的,他怎么觉得自己这些且是用来气自己呢? 说得上话的人都走了,赵姨娘在裴垣刚才的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吹了一下,然后又放下了茶盏,这才慢里斯条地道:“老太太娘家的亲戚自然要给几分面子,送官便是不能了。” 话刚落,两个押着王春的小厮立刻松了手。 “不过亏空还得查,我不问客人,少不了要问当家的王家姨娘了。不然难向二爷和太太交代,王妹妹你说是不是?” 王姨娘一听,顿时眼圈就红了起来, 脸色铁青,心里惊怒交加,豁然站了起来,冲着赵姨娘骂道:“好个贱人,当初你交钥匙的时候,我没查你的,到你接手反倒要查我,谁知道你有没有亏空?” 赵姨娘翘着二郎腿,皮笑肉不笑的睨了王姨娘一眼,“王家妹妹,我可是没换过太太安排的管事,不过是照章办事。就算有了亏空那也不干我的事,谁叫你把自己的亲弟弟安插进来。” 说着她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发抖的王春,轻哼一声,扶着丫鬟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走过王姨娘身边时,拍了拍王姨娘的肩膀,“你呀,还嫩了点。” 林盈袖在庄子上也是无聊,本来还想四处看看,谁想连大门都不让出一步,怕冲撞了。 厨房伺候的也是做一次饭打一次秋风,说冬日里粮食和菜都涨了价,府里给林盈袖的份例不够吃的,言下之意让林盈袖吃饭自己掏腰包。 林盈袖可不傻,这庄子是裴垣置办的,朝廷的俸禄有,但裴府好几十个人花销,俸禄哪里够用的。不单裴垣置办了,连周氏在这里都有自己的私产。 周氏虽然病着,人可不糊涂,京城里产业有人照看,这里也同样没落下,该买的铺子田庄一个没少。只怕连赵姨娘也有,大家一样是姨娘,赵姨娘的花销比她们大了一倍,且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多。 这庄子是裴垣的产业,又不是这些佃户的,凭什么还要她自己出钱? “奶奶,隔壁庄子上送来些才挖的莲藕,您看要不要尝尝?” 隔壁庄子? 第80章:惹祸 林盈袖让将送莲藕的人请进来,不多时进来一个农妇打扮的女人,先跪下给林盈袖请安。 “贵主人是谁?怎么让你送东西过来?” 那妇人笑道:“奶奶贵人多忘事,这是您娘家的庄子,怎么反问起我来?” 林盈袖有些疑惑,她卖身的银子林氏拿了说买了些薄田,这样的庄子怎么也要一两千两银子。 “这是咱们家二老爷买下来的,如今是二奶奶管着,听说奶奶你在这里休养,便让我送些吃食过来,外头还有一只才打的野猪,一些咱们庄子上种的菜蔬。” 是林二叔的庄子,难怪了。 只怕是林二叔之前藏的私房,他为那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藏点私房也是应该。 林盈袖道了句费心,让人收下东西赏了来人。 这恒娘倒是有意思,她是被赶出裴府,若换了别人只怕躲着都来不及,反倒送些东西过来,虽是个外室,也有几分见识,比之前那位倒是强了不少。 礼尚往来,等下回有人进城去林盈袖让人也给恒娘带些东西过去。 晚饭后没事便做了些针线活,不知怎的花样子便做成了裴垣喜欢的,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做了大半,拆又觉得可惜。 看到这做了一半的针线活儿,不禁想起裴垣,若往日他在必定不会让自己这个时候还做针线。这时候他是不是也是一个人,也是辗转难眠? “奶奶,还是早些睡下,明儿这里打渔,咱们该琢磨着怎么吃鱼,这里有个厨娘是蜀中人,听说最会做鱼。” 林盈袖笑打了绿珠一下,“你就惦记着吃,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大的肚子,还好是我跟前,换别的主子我瞧着你怕是吃不了一顿饱饭。” 绿珠红了眼圈,勉强笑着收拾林盈袖的针线活儿,“以前是卖给了一个财主家,他家里就我一个丫头,收拾娘子屋子,做饭,洒扫全是我一个人。后来大些,那财主想收房,娘子不允这才发卖了出来。也是福气好跟了奶奶您。” “那你爹娘呢?”采苹听着也是心酸,她父母都在侯府当差,虽不宽裕,一日三餐还是有的。 绿珠摇摇头,她家里人多,老子娘养活不了,五岁上便将她卖了人,在那家养到十三岁上又给卖了出来,幸好跟了林盈袖。 “咱们奶奶最是和气不过的,就算是做错了事情最多也是说两句,以前那家娘子动辄便是要打不给饭吃。” 林盈袖看着绿珠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唐家她当牛做马地养活一家子,临头也没落一个好字。这辈子算是命好,跟了裴垣。 “那你就没去看过你阿娘她们?” 绿珠摇摇头,“我最小的妹妹也给卖了,听说是卖给人做童养媳,也不知怎样。罢了,我也管不到她们去。” 林盈袖安慰绿珠,“若你想回去,我还可以做主的。只现在却是不能,卖身契在府里.......” “奶奶若真为我好,还是别让我回去。只怕我回去也是被卖出去,我爹和阿娘去岁过世,哥哥嫂子也容不下我,昨儿我出去给奶奶买针线,还碰到嫂子带着侄儿,没一个问我好不好,倒是把奶奶赏给我的东西全搜刮了去。” 三人说了一会子闲话,到半夜才睡去。 才用过中饭,一个粗使唤的婆子说有人找绿珠姑娘。三人面面相觑,绿珠是独自投身在这里,会有谁找? 林盈袖让绿珠去看看,等人走了没多久到底还是担心,叫采苹一起去看看。 裴家也有外头买来服侍的下人,除了几个管事和贴身服侍裴垣周氏的,其余大多是外头买来的,又或者是庄子上选上来的。 这些下人家人到府上看人,需得回明主子什么事儿,主子开恩便放出去见见。 即便知道绿珠的家人不好,林盈袖也不好拦着不让出去。 走在他们见面的耳房,林盈袖放轻了脚步,悄悄走到窗前。 只听见里头哭啼声,一个男子说道:“当初卖你们也是为你们好,留在家里也会饿死。再说你现在吃香喝辣,也该提携提携你哥哥嫂子,你若不好我也不会找你不是?这也是你的体面。” “你把小妹卖给了谁家做媳妇?” “别提了,原看着是个好人家,姑爷读过几年书,不曾想那家子外头看着热闹,里头也是虚,如今还是你妹妹养活着一家人。日子也是艰难,上回那混账东西打得你妹妹浑身是伤——听说买你的是官宦人家?妹子如此姿色.......” “够了!你们把我卖给别人是死契,能再见是主子恩典,还敢奢求什么?” 这丫头倒是个有骨气的,林盈袖让采苹敲门叫绿珠出来。 岂料一敲门一个妇人顺手将门打开,那妇人先是惊讶地打量了林盈袖两眼,然后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绿珠见林盈袖过来,连忙擦了泪水,强笑着请林盈袖上坐,“奶奶怎么过来了?快进屋里,别风地里站着。” 那绿珠之兄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林盈袖,那模样像是要生吃了林盈袖似得。 林盈袖心下有些不快,带上门快步走了出去,回自己屋里紧紧地关上房门,她是怕绿珠吃亏才过去,不曾想会遇到这样的人。 还好知道的都是自己亲信,如若不然还不知道闹出什么样的事来。 绿珠没多一会儿回来伺候,跪下给林盈袖赔罪,林盈袖也不好说什么,此事作罢。 现在的中馈又回到赵姨娘的手里,自是春风得意,正准备着做几件大事儿,谁知道什么事儿都没做,裴垣便让查贼一事。 家中东西一件没少,只林盈袖受了牵连,此事颇有蹊跷,让赵姨娘三日之内抓到那贼,否则她也一并到庄子去。 赵姨娘吓得双腿发软,她家爷们她是打小就知道的,若对一个人好那便捧到了天上去,若是不好任你天仙嫦娥的容貌,照样不买账。 侯府里没带出来的两个妾,一个还是青楼的清倌人,那是色艺俱全,可裴垣连正眼也不看一眼,嫌弃是歪门邪道,收进来便打发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第81章:证据 要是三日找不到那贼,她要是被打发出去只怕这辈子都别指望能再回来。 眼下是什么事儿也做不了,只得先找那贼去。 其实这贼是谁赵姨娘心知肚明,但王春是老太太妹子唯一的儿子,若真当贼拿了,将来怎么和老太太交代去? 赵姨娘愁了两日,第三日到了交差这日,贼竟然真揪出来了。 唐墨行有些不甘地跪在堂下,从知道林盈袖给人做妾,他就发誓将来要她和她未来的夫家跪在自己面前后悔。 愿望没实现,反倒在这个男人面前跪了三次。 他恨,恨林盈袖嫌贫爱富,恨她不知廉耻。更恨她,将自己踩在了脚下。他甚至恨不得直接指着林盈袖的鼻子骂,可他以什么立场这么做呢?更何况这个男人位高权重,他不敢...... “二爷,就是这人,他说是林家妹妹约他在咱们园子里相会,不慎惊动了守夜的下人,这才没成。”说着赵姨娘还呈上一块手帕。 裴垣接过手帕,手帕上绣着林盈袖喜欢的花样子,手帕半新半旧的样子,显然是人用过的,上面的香味也是林盈袖素日用的百合香。 “你说——” 唐墨行自卑地低下了头,这个男人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让人不由自主地臣服。 “是她送我的手帕。” 裴垣捏着手帕,突然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笑的赵姨娘一阵心虚,她扯了扯唇角,“二爷,您别生气,或许林家妹妹只是一时糊涂,况且进来两回两人连面都没见上......” 突然一道寒光射来,赵姨娘连忙低头,不敢再说话。 “本官给你个机会,若肯说实话,本官可以恢复你的功名——”男人嗓音慵懒懒的,带着微微的不耐。 唐墨行猛地抬头,双眸睁大,秀才身份意味着他将来还可以科考。以他的才华,将来若是能高中状元,不就可以一雪前耻了嘛? “二爷.......”赵姨娘慌了,低眉顺眼地解释道:“二爷,功名谁不稀罕,妾身是在这人家中找到的手帕,证据确凿。” “证据确凿?”男人瞥了跪在地上的唐墨行一眼,冷冷说道:“若是有胆子说谎,我能革去你功名,自然你家子嗣也别指望能走上仕途。” 唐墨行心跳慢了半拍,他早打听过裴垣的身份,也相信他有这个本事。 但转念想起那日林盈袖偎依在男人怀里撒娇的模样,唐墨行咬了咬牙,坚定地道:“是林盈袖让人送的手帕给我。” 她毁了他的一生,难道还要他眼睁睁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快活么? “哦?”裴垣的脸色冷了两分,唇角微勾说不出的嘲讽之意,说道:“这手帕你确定是林盈袖给你的?” 赵姨娘在听到唐墨行承认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裴垣待林盈袖不一般她都看在眼里。虽说对蓉姨娘也不一样,不过和林盈袖不一样,林盈袖犯了错他会主动维护,甚至为了她打发家中通房。 就连周氏也不见得有这样的待遇,她岂能容忍。 “是。”唐墨行低头答道,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后怕,连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裴垣握紧了手帕,突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出厅里。 赵姨娘心里有些发毛,按理说是个男人都应该容忍不了这样的事情才对,裴垣的反应实在太诡异了点,没有生林盈袖的气,更没有怀疑她意思。 这手帕的确是林盈袖用过,裴垣也见过几次,只是这个证据有些拙劣。曾经,两人交心谈过,林盈袖说过如果他是唐墨行那样的人,她不嫁。 林盈袖只和身边伺候的丫鬟熟络,外头的小厮照面都没几个,看守后门的婆子也只传过一次话给娘家。 随便来个人说是林盈袖和他有私情,除非他裴垣是个傻子,才会相信这种拙劣的骗局。 正准备去周氏的屋里,谁知道庄子上的人来回话,说是昨夜有贼点了迷香,把林盈袖给拐走了。 裴垣再也顾不得什么,立刻命人备马,马上赶去庄子上,不知为何他有种预感,如果这次找不到她,也许会真正地失去。 庄子上绿珠和采苹守着林盈袖的东西正哭地死去活来,一半是为林盈袖,一半是为她们自己。林盈袖对她们极好,若被人拐走不知道能不能活命,她们保护主子不利上头责怪也是死罪。 昨儿夜里三人睡着,次日婆子过来送饭看见门敞开着,便自己进去,只两个丫头睡死了一般,不见了林盈袖。 将丫鬟们叫起,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不见林盈袖,这下慌了又不敢去报官,只得先着人回了府里主子们。 裴垣带了亲信赶到庄子上,小厮周围检查一圈,只在围墙上看到几个脚印。 屋子里少了一包碎银子,还有林盈袖的首饰。 “这些日子什么人来见过你们奶奶?” 两个丫鬟相互看了一眼,绿珠道:“只隔壁庄子上一个妇人送来些东西与奶奶,并没有旁人。” 采苹欲言又止,她咬了下唇,犹豫了片刻才道:“绿珠的哥哥嫂子来过,当日奶奶怕绿珠吃亏亲自过去看看,谁知道绿珠的哥哥盯着奶奶看,奶奶有些不快没理会这人,直接和我回屋子。” 绿珠变了脸色,连连给裴垣磕头,“二爷,我家哥哥嫂子是老实人,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那日我哥哥是冲撞了奶奶,可他一个平头老百姓哪来的迷香?” 说着,又数落采苹,“你别在二爷跟前胡说八道,我哥哥来看我,并不是冲着奶奶来的。” 采苹低下了头,没敢再多说。 裴垣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让人即刻去查绿珠的哥哥嫂子。 林盈袖的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窗台前摆着一盆水仙花,另一个窗户旁边是腊梅,已经有了好些花骨朵,小几上放着做了一半的针线活儿,还有几双已经做好的鞋垫。 不到两个时辰,出去查绿珠哥哥嫂子的人回来回话,裴垣即刻出门上马带着一干人风风火火地离开庄子。 第82章:裴垣你怎么才来 林盈袖醒来时头晕脑胀,双手被绑着,嘴也被破布堵着,她穿着中衣,周围全是柴火,头顶梁上还挂着几串腊肉。 挣扎了两下,绳子是死结看情形是别指望能挣脱,身上又冷,又难受,也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大胆,连官眷斗敢拐。 正胡思乱想,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便仔细听。 “你妹子卖到官宦人家里,你把这人弄家里,岂不是找死么?” 这不是绿珠嫂子的声音么? 接着是个男人的声音,“你知道什么,我打听清楚了,这个女人是坏了事被赶出来的。这些大户人家最重视颜面,就算知道她弄丢了,也不会找,我瞧着姿色不错若卖去妓院,怎么也得几百两银子,到时候咱们也搬到城里去。” 接着二人又说了些什么,那女人便拿了一床被子盖在林盈袖的身上。 “呜呜——” 林盈袖拼了命的求救,可这女人一个字也没听清楚,林盈袖还看到了那个女人戴着她的发钗。 果然这两个人是早有准备,林盈袖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多事,不想给自己惹了麻烦。 这两人打算将自己卖到妓院去,她得想个办法才是,不然这辈子可就白活了。 当晚,这二人用被子裹着她直接抱上马车,马车也不知走了多久,在一个地方停下来。 接着一个女人上车来,揭开被子,捏着林盈袖的下颚仔细看了个清楚。 林盈袖看这妇人满头花翠,脸上脂粉极厚,一看便不知道是什么好人家,挣扎了下。 那妇人满意地点点头,下马车去,只听见她道:“虽相貌不错,是个妇人,不比黄花闺女,这样最多二百两银子,如何?” 绿珠的哥哥和这妇人讨价还价,最后二百二十两银子成交,那妇人给了银子,让人将林盈袖押下来,准备签卖身契。 林盈袖抵死不从,准备抽个空档撞墙自尽时,突然一群人包围了这里。 透过火光,林盈袖脸上露出了希冀的笑容,她就知道裴垣不会任由她被人欺负。 妓院里的下人以及绿珠的哥哥全被控制,林盈袖顺理成章地落到了裴垣的怀抱里。 男人没有解开帮着她的绳子,只是将嘴上的破布取下来,将人抱到马车上。 四目相对,林盈袖连想也没想凑到男人脸庞重重地亲了一口,突然又觉得心酸,靠在男人怀里痛哭了起来。 刚才她是真的怕了,上辈子为了不被卖到这种地方,所以才寻了短见,这辈子她什么都还没有做,怎么就又落到了这一步。 女人这一哭,男人的心都软了,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心里也是一阵害怕,要是来晚一点,林盈袖的名声可就毁了。他是不在乎这些,可人言可畏,他也不能不顾忌。 “不哭了,爷这不是来了么?” 男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一种保护的欲望在心底萌生,他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保护怀里的女人。 “裴垣,你今儿要不来,咱们可就永远都见不着。你好狠的心, 把我一个人丢在乡下这么久,我日日念着你,给你做针线活儿,你倒好在家里左拥右抱......” 男人将绳子解开,将人抱在怀里,眼中露出笑意来,“我哪有左拥右抱,我一个文弱书生抱你一个还成,要是再抱一个怕是不冷。”说着故意在她耳边呵气,环在她腰间的手,收的越发紧了一些,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若不想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盈袖咬了下唇,犹犹豫豫地说道:“二爷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打发到庄子上,你过来不怕别人闲话么?” 男人眼神灼灼地看着林盈袖,女人冰冷的身子也不能将他身上那股无名火灭掉。 被男人直勾勾地看着,林盈袖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地道:“二爷,我没有背叛你,但是那么人看见,我就算没事也变成了有事,你还是回——” 一瞬间,天旋地转。 由舌尖传来的酥麻感,从口腔蔓延到了四肢,她的想法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剩下。 牙齿狠狠的咬在了她薄唇,狂狷的气势,诱惑的嘴角,躲不掉的舌尖,像是想要吸光她口所有的空气。 林盈袖只觉头皮发麻着,全身渐渐的失去了力气,狂野的舌头在她的口腔内来回游走,吸取着她的甜美和力量。 双手不由自主地勾着男人的脖子,将身体贴近男人的身体,他起伏的胸膛贴着她的,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心脏像是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一样,烧的她脸上发烫。 良久,良久,男人才松开了她,看着她红肿泛着光泽的唇瓣,有些心疼,“傻丫头,你这是要憋死你自己么?” 林盈袖有些发窘,靠在男人的怀抱里喘气。 她哪里知道这人就扑上来,根本没给她有个准备的时间好么? “那件事我知道。”男人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你家爷从小在内宅里,这些女人的小把戏如何不知?不过是懒得理会罢了。” 林盈袖咬了下有些痒的唇瓣,仰望着男人,心里是各种崇拜,若是换了旁人必定不会信她。 “那个姓唐的秀才上门承认是你找他在我家花园幽会。”男人拿出手帕,在女人面前摆弄,一脸得意地道:“手帕是你的,可我知道根本不是你给的。” 林盈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抢过手帕,仔细看了又看,啪! 手帕拍在桌上,“这手帕旧了我便搁在箱子里,都许久不曾用过。就算我要找——” “恩?”男人嗓音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有了他还想找别的男人幽会? 林盈袖失声笑了,看着男人沉下去的面庞,捧着亲了一个,哄着他,“就算我要找人幽会,也只找二爷才是,旁人可看不上。” 这还差不多,男人搂着女人的细腰,认真地看着女人的脸,“出来这么久,你可曾想我?” 见男人认真,林盈袖也跟着慎重起来,“想,有时候也担心你不信我,哪天生气将我卖了。我和你闹别扭,也是怕我真的心悦你,而你心里没我。” 第83章:表白 男人摩挲着女人的脸颊,他身边有各种各样的女人,也有钟情于他的女人,这些女人都想尽办法讨好他,可那又怎样? 她们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他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我喜欢的,即便是不喜欢了也不会卖了你,我会留你在我身边,看着你,抱着你。” 女人假意推了男人一下,“那二爷什么时候不喜欢了?” “你欺骗我,不在意我的时候。”男人的目光飘远,想起了从前,“我娶周氏,也是久慕周家女才华和美貌,我纳赵姨娘是可怜她,也是还她救命之恩。纳王姨娘是母命难为,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你是知道的,我也曾想过和周氏举案齐眉.......” 林盈袖心里有些疑惑,就因为周氏给她安排妾室,就不喜欢了? “她只像个合格的太太,而不是妻子,就连对我的关心也不过是她的责任而已,并非发自内心。也不单单是妾室的问题,还有很多,等你大些酒明白了。” 林盈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两世加起来她的年纪比裴垣还大些。 “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不懂了?莫不是你喜新厌旧,找个借口搪塞我罢了。” 裴垣笑出了声,真拿着丫头没办法,他凑到女人的耳边轻轻地道:“夫妻欢好时,你愿意一半的时候让别的女人代替么?” 女人的脸顿时红地跟猪肝似得,她恼羞地推了男人一把。 裴垣一脸无辜,“是你要我说的,还有好多,你要都听么?” 林盈袖赶紧捂着自己的耳朵,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冻傻了,居然会去问这些东西。 裴垣赶紧将人重新抱在怀里,让她在腿上坐着,将自己的披风给她盖身上。 两人先回庄子上先凑合一夜,男人的大手覆在女人的小腹上,一股暖流从小腹蔓延全身,这晚林盈袖睡得最安稳。 裴垣这次来除了救人之外,还有一个打算就是圆房,林盈袖在家里受人排挤,还是没有子嗣的缘故,若是有个孩子在身边,日子也能好过些。 裴垣仔细想过,他也不能成天跟着林盈袖,有孩子在身边,这些人也要顾忌些。至于府里那些人,即便是打发出去,还会有新的送进来,同僚的,还有侯府那边送来的。 这几个虽不安分,好歹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他还能掌控。 等林盈袖起来,裴垣早回衙门去,裴五家的以及赵四家的等林盈袖用过早饭时,押了绿珠和绿珠哥嫂过来。 此事涉及到林盈袖的声誉,不好送官,所以将这三人交给林盈袖处置。 林盈袖看了跪在地上的三人,先端起茶盏,还没喝就听见绿珠说道。 “求奶奶饶恕,奴婢不知道哥哥嫂子会做这样的混账事,奶奶,您饶过奴婢吧!” 林盈袖放下茶盏,裴五家的拿了一块四指宽的戒尺,让嬷嬷按着绿珠,照着她的脸就是两下,厉声斥责道:“主子没吩咐,有你说话的份?” 林盈袖脸色淡淡的,在过来听了裴五家的回话,对绿珠是半点同情都没有。 “绿珠,你觉得你委屈是不是?” 绿珠砰砰砰地磕头,连嘴角的血都没擦,楚楚可怜地哀求道:“奶奶,奴婢感激奶奶救命之恩,岂能陷害奶奶,都是我哥哥嫂子糊涂,奶奶您是个有福气的,高高抬过手,就当是行善了。” 林盈袖冷笑两声,朝周四家的使了个眼色,周四家的让婆子将绿珠的东西拿进来,扔在绿珠面前,“我瞧着你也是嘴硬,东西还都在这里呢!” 婆子将一个盒子呈上,奉给林盈袖道:“奶奶您看,这就是那迷香,已经盘问清楚,是在集市上买来的。一些猎户用来迷魂躲山洞的野兽,为得一张整皮子,卖药的说是个穿绿衣服十几岁的姑娘买的,对了画像就是她。” 绿珠变了脸色,痛哭道:“奶奶,都是我哥哥嫂子的主意,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你这小贱人胡说,哪次不是你的主意?” 裴五家的喝住两人,林盈袖听着这意思还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便细细审问她,“你做的事情,我即刻打死你也是可以的。你若肯说实话,我便饶你性命。” 说完让人将绿珠押下去,只留绿珠嫂子一个人问话。 绿珠嫂子胆小,一吓唬立刻把什么事儿都交代了,说绿珠从前卖给了一个中等人家,那家的主人死了,只一个年轻的寡妇奶奶。绿珠为了银子,与一个登徒子勾结,在寡妇奶奶庙里上香,迷晕了寡妇奶奶之后......那寡妇奶奶见已失身,又不好张扬,她收了登徒浪子的牵线银子,又威胁着寡妇奶奶两头得银子。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外事,坏事传千里,事情传扬开后那寡妇奶奶羞愧自尽,绿珠虽得了许多银子,但那寡妇奶奶的儿子媳妇将她发卖出来。 落后卖到裴府,原本也没甚么事儿,谁知道林盈袖会被打发出来? 便起了这个心,先找到哥哥嫂子,商议此事,林盈袖不大出门便打了个主意,准备将林盈袖卖到窑子里换几百两银子,事成之后为绿珠赎了身。 “主意倒是不错,那你们来看绿珠又是为何?” “熟悉地方,咱们知道奶奶您是犯了错被打发出来,且是永远也回不去的那种,这才敢做的。求奶奶开恩,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林盈袖不做理会,让人将绿珠嫂子押下去,而后将绿珠带上来。 绿珠知道嫂子什么都说了之后,痴痴的笑出了声,骂道:“这个怂货,真能坏事,我早说不必让她知道。” 林盈袖见状,也就无需再问,吩咐裴五家的,“将她卖窑子里头去,扣除当日买她的本金,余下的全给育婴堂去。她哥哥嫂子安排个不相干的人送官府,他们不是咱们家的奴才,咱们没权利处置。” 绿珠突然尖叫一声,奋力挣扎,“林盈袖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卖我?你不过跟我一样,都是别人的奴才,我好歹还干干净净的,你呢?你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第84章:到底谁害谁 “我不得好死,你想过被你陷害的寡妇奶奶没有?” 林盈袖摆摆手,让押下去。 裴家没有把丫鬟卖到那种地方去的规矩,犯了大错最多也不过是送到庄子上打发配人,或者是打死。林盈袖这回是忍无可忍了,把好人家的姑娘弄到那种地方,简直比活剐了还恶毒。 绿珠做了这样的事情也该有爵位,在那种地方生不如死的日子也该她自己去尝尝,下辈子才会学着好好做人。 上辈子她什么都忍,什么都让,以德报怨一辈子没落个好下场,这辈子她再不会忍让。 好在绿珠的哥哥嫂子并不知道主家是谁,也带累不着裴家和林家。 裴垣不可能跟着住庄子上,周四家的和裴五家的过来也是为了将林盈袖接回去。 唐墨行还被关在裴府的柴房里,这件事谁都恶心,报官吧这唐墨行现在光脚不怕穿鞋的,在外头攀扯上林盈袖。放他出去,只这么个人留着始终是隐患。 林盈袖回裴府,先给周氏请了安,周氏对林盈袖被拐卖一事不可能不知道,只她不问也不好多说什么,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不过周氏对她的态度比往常明显淡了许多。 林盈袖从周氏屋里出来,问裴五家的那唐墨行关在什么地方。 裴五家的指了指二门,悄悄地道:“二爷也是为难,这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这人说什么也要死咬奶奶不放。” 林盈袖道了声困了,与采苹先回自己屋里歇着,没走几日她的屋子冷清了不少。 翡翠和抱琴两个一直在这里守着,平日里打扫屋子。 “我不在的时候可有谁来过咱们屋子?” 翡翠没有说话,抱琴一向嘴快,“赵姨奶奶屋里的小环,说姨奶奶寻个什么东西,是太太让寻的,寻了什么东西也没告诉我,咱们屋子里都丢了什么不曾?” 林盈袖没说话,让她们准备晚饭。 用过晚饭后,换上丫鬟的衣服悄悄地往二门外去,唐墨行关在离门房,有小厮看着,三餐有婆子照看,林盈袖便装成出发送饭的小丫头,轻易进了屋里。 夜风瑟瑟,煽得窗户来回摆动,发出沉重的声响。 屋子里一股厚重的发霉味儿,混杂着风吹进来的泥土味道。 再见唐墨行林盈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眼前这个男人衣裳整洁,面庞清秀,恃才傲物的面孔下藏着一抹不甘和自卑。 再见唐墨行林盈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眼前这个男人衣裳整洁,面庞清秀,恃才傲物的面孔下藏着一抹不甘和自卑。 四目相接。 一个平淡如水,一个躁意浮动…… 林盈袖将饭菜放在桌上,拉了凳子坐下,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先吃了饭,我有话问你。” 唐墨行阴测测地盯着林盈袖,冷冷的笑了起来:“林盈袖你是想毒死我,然后一了百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没那么傻。” 林盈袖闻言笑得直不起腰来,指着唐墨行,半晌才道:“唐墨行,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就你也配我下毒?你——” 唐墨行攥紧了双手,恨得咬牙切齿,如果眸中的怒火迸射出来,如果怒火能杀人,林盈袖早化成了灰烬。 “都是你,林盈袖如果不因为你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盈袖温润一笑,笑里渐渐泛起了寒意:“唐墨行,到底是我害你还是你害我?”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我,试问我出嫁之后何曾与你有过半分瓜葛?你明明可以好好过你的日子,你非要与我过不去,你有今天也是你自找的!” 唐墨行抓起桌上的饭碗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他想砸的是林盈袖,可他不敢。 他怕的不是眼前这个身材弱小的林盈袖,怕的是那个冷峻矜贵的男人,那个人想要他的命不过是一念之间。 “林盈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当初你许诺嫁我。你父亲过世,我求着我阿娘将家里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安葬你父亲,可你呢?当众羞辱我和父亲,落后我阿娘上门给你们说好话,可你呢?痛骂我阿娘不说,还用扫帚赶她走。林盈袖我算是看清楚你了,你无非是想攀附权贵,你明说我不拦着你,可你不该这么对我和阿娘。” 说起小时候,唐墨行记得,她从前很温柔,哪怕是他阿娘说话难听了些,她也浑然不在意,她会很温柔地对他笑,哄着他,讨好他。 可如今,她却对另一个笑的这么开心,让他有了一种被羞辱的感觉,而他此生,最痛恨这种感觉! 自从那日在船上见她和那个男人搂搂抱抱,他胸腔间就排斥着一股烦闷。 记忆里,林盈袖就如他的影子一般,无论他走到哪里,那个影子必然追到哪里。 从前唐墨行的心里并不在意这个不起眼的少女,无论周围有多少人,她的眸光里只有他,只要他一个眼神,林盈袖立刻害羞的红着一张脸。 那时候并不在意,他是早晚要做官的人,更好的女人他都能得到。 直到林盈袖靠在了别人的怀里,唐墨行才后悔了,他嫉妒得发了疯。直到裴府有人找到他,唐墨行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得不到的人,那就毁了她。 “唐墨行,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自私。”林盈袖看着无药可救的唐墨行,冷笑一声道:“当初我替你阿娘给你送衣服,你同窗问你是谁,你说我是你家的丫头。在你眼里,我就只配做你的丫头,那天给你送衣服我是淋着雨回去,我病了三天你呢?你可曾来我家问候过一句?你说你阿娘给我找活儿做,我每日走上半个时辰的路给你送饭,我不欠你们唐家。” “你说给我送银子过来安葬我父亲,可你们提的条件是这笔银子算我卖身到你家。唐墨行,你哪怕是在我父亲头七之后提起,我都会点头答应过门,可你呢?你打心底看不起我,我为什么嫁给一个只把我当丫头的男人?” 第85章:交心 唐墨行在这一声声质问中变了脸色,眉头微锁,半晌之后,才说道:“我真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盈袖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你嫁给的是个老头子呢?即便不是,你在裴家的日子好过吗?那个男人只是把你当玩物而已。” 就在这时,却听外面传来一个有些懒散,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道:“你又不是我,你怎知我把她当我的什么人?”林盈袖一脸惊喜地打开门,四目相对,男人的眸低看不出喜怒。 “你怎么来了?” 其实裴垣从林盈袖进门开始就在门口站着,他不是怀疑林盈袖,只是想知道林盈袖的过去而已。 “我寻你不到,便出来走走,路过。” 裴垣伸手拉着林盈袖的手,顺手往怀里一带,用挑衅地眼神看了屋里那个不敢看他的人一眼,低头又看了林盈袖,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说道:“外头这么冷,你老乱跑,冻着了又该怪我抢你被子。” 男人靠的太近,动作又暧昧,脸忍不住红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别胡闹,咱们早些回去,这里腌臜的很。” 男人掬起林盈袖的一缕长发,放到鼻端轻嗅,并不是那种头油的味道,而是一种淡淡的清香,不由笑道:“有你在,可香呢!走,我给你留了好东西。” 林盈袖先躲在男人的披风里,带上房门一同走了出来,一颗悬着的心轻轻落下,很明显裴垣半点怪她的意思都没有。 回到裴垣的书房里,屋里暖烘烘的,林盈袖到炉鼎旁边将自己的双手烤热。 “你对他倒是不错啊!” 林盈袖楞了一下,回头看着裴垣,略显焦急地说道:“从前两家关系要好,他父亲在乡下弄了个私塾,我阿娘帮着私塾的孩子洗衣裳,我家就靠我阿娘帮人浆洗衣裳养活,所以我......” 裴垣他看她的眼神越发幽深,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林盈袖的脸,用怜惜地口气说道:“还好那日我闲来无事出去走走,不然便遇不到这样的妙人儿。” 外头丫鬟送了姜汤过来,小心翼翼地提醒林盈袖,“小奶奶,我家姨奶奶让我告诉您一声,之前赵姨奶奶私自来外书房,可是罚过的,你仔细些。” 林盈袖道了一声知道,喝了姜汤,便要回去,正要说什么,忽然眼前一暗,男人的头已经低了下来,吻住了她的唇。 只是轻轻点了一下,男人便松开了手,眼神柔和地看着林盈袖,“这几日远山王府要上门提亲,家中事务繁忙,你照顾好自己,不必等我用饭,晚上让丫鬟们把门窗关好。” 林盈袖乖巧地点点头,嘱咐裴垣也要照顾好自己,外头的天色越发暗了,等不了多久二门便要落锁,便不多说。 裴垣让几个婆子送林盈袖回内宅里,通过此事两人的心明显靠近了许多。 今日是婉儿回门日,那位下属带着婉儿回府,周氏身子不好不便起来,便请七老太太受礼,赵姨娘摆下宴席,宴请新人。 七老太太见婉儿身上焕然一新,不似从前模样,而且回来时带着一个三岁的小哥儿,甚是亲密。那姑爷虽岁数大了些,却也稳重,且身上还有个前程。 可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孙子,七老太太便气不打一处来,原本指望着婉儿给裴垣做妾后帮衬她的儿子。 可现在嫁给这个六品小官儿,是什么也指望不上。便给了婉儿好大没脸,婉儿倒也不在意,磕了头便往周氏屋里去。 婉儿姑娘现在是心满意足,她家夫君年纪也不过比裴垣大几岁,相貌虽不算多出众,也是相貌堂堂。更重要的是,前头娘子早年 生的大姐儿早嫁出去,只一个三岁大的小哥儿,身边也只有一个通房丫头,还三十多岁了。 她也清楚,做裴垣的妾虽比这个六品官的正妻过的富足,可哪有做正室的风光?她出去会客,谁见了她不得叫一声夫人。 婉儿姑娘给自己嫡亲姨娘倒是没带多少礼物,反倒给周氏和裴垣的一众姨娘们的东西多些。 这位婉儿姑娘可不是傻子,知道什么人应该笼络,什么人不该去费心。七老太太虽是正经亲戚,不过是想利用她做踏脚石罢了。 林盈袖等人在周氏的正厅陪着婉儿姑娘说话,这位虽是春风得意,也也不拿大,管林盈袖几个叫小嫂子,十分亲热。 赵姨娘看着婉儿逗着孩子,心里十分羡慕,“这哥儿倒是不认生,不知道的人只当是表姑奶奶亲生的一样。” 婉儿的富家姓温,便尊称做温夫人,她看着孩子一脸慈爱,“可不是,这孩子就头天见我时哭过,小孩子哄哄便好了。也是可怜见,他阿娘生他时候难产去了,从小没见过阿娘,我家夫君哄他来。” “阿娘,抱抱——” 温氏伸手接过孩子,在小哥儿脸上亲了一口,哄他:“好哥儿,你可给小舅母请安没有?” 小哥儿肉肉的小手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偷偷打量着林盈袖等人,见众人笑她,害羞地躲进了温夫人的怀里。 林盈袖将自己的荷包解下来,递给温家小哥儿的奶娘,“这是我才做的莲子糖,孩子最喜欢吃,才送了好些给我们家小爷和大姑娘。你家的小,少吃些糖。” “谢谢小嫂子,他爹平日无事也会驮了孩子去街上买糖吃,只没小嫂子做的精致。” 温氏解开荷包,用手帕拿了一颗喂到小哥儿嘴里,将荷包系好给小哥儿戴上。 哄着他给林盈袖作揖,这孩子扭捏了半晌才到林盈袖跟前作揖。 林盈袖笑着将自己准备的见面礼——一串银铃给孩子玩儿,那孩子朝林盈袖吐了吐舌头,歪着脑袋看着林盈袖,奶声奶气地问道:“小舅母,你长得真好看。” “哟,这么点大的孩子还知道人好看不好看,等你大了,让这个小舅母给你做媳妇可好?”赵姨娘乐不可支,逗那小哥儿玩耍。 小哥儿又仔细看了林盈袖,然后歪歪扭扭地跑到温氏怀中,将小脑袋藏在温氏的怀里。 第86章:七房又惹事儿 众人笑作一团,赵姨娘又问那哥儿,“等你大了,你小舅母就老的和你姨外祖母一样,你可还要?” 温家小哥儿听到这句,顿时变了脸色,眼圈红红的。 “别怕,小舅母哄你呢!” 刚见面的时候七老太太阴阳怪气地嘲讽温氏是替别人养孩子,从头到脚没一个笑脸,拉长着脸连小哥儿都被吓哭两回。 “听说你家大姑娘要定亲来着?什么时候。” 温氏现在说话都是为了自己夫家前程,自己和裴家沾亲带故,且她还是裴垣做个保山,便多找些机会走动走动,于她自己,或者夫家仕途上都有助益。 林盈袖知道这事儿,只她一个姨娘也不好多说,便笑笑,谁知道赵姨娘却说道:“就这几日,定的可是王府嫡子,咱们家也出了一位王妃了。” “这可是大喜事,到时候姨奶奶可别忘了给我发一份帖子,好歹我也算大姑娘的表姑。” 赵姨娘满口应承,像是自己女儿的亲事一般。 用中饭后便在偏厅看戏,外头请的小戏班子,也不用锣鼓,只有管萧一类,不至于吵着病人。 七老太太一家子最喜欢凑热闹的,今儿偏一个没来,摆明了是给温氏没脸,不过温氏可没把那家子当回事儿,她躲着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赶着巴结。 送走客人,王姨娘带着丫鬟仆妇收拾桌椅,赵姨娘将库房短缺的东西列出个名单来,准备晚上呈交给周氏。 林盈袖早早地回了屋子,关上房门在屋子里看书,最近裴垣给她买了好些书,都是时下一些书生撰写的奇闻异事。 有好些故事虽荒唐,无趣,不过是为打发时间罢了。 正看得入迷,突然听见一声尖叫,像是从上房传出来的,林盈袖翻身起来叫个婆子过去打听打听情况。 人才出去没多久就听见周氏凄厉的喊叫声:“我的儿啊!” 林盈袖听着不好,赶紧穿上衣裳往上房里去,上房正乱成一团,听下人说裴建章是突然发了高热,昏迷不醒。周氏过去看抹了一把身上,气急攻心昏死过去。 林盈袖让人赶紧请大夫过来,先到裴建章屋里,几个奶娘正围着孩子哭,她又是心痛,又是急,也顾不得许多骂了起来,“小爷好好的,你们哭什么?全都给我滚出去。” 到裴建章身边,摸了一把身上,果然烧的厉害,不禁蹙眉,命人打一盆冷水来。 “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奶娘抹了一把眼泪,答道:“用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还说想喝小奶奶您煮的汤,谁曾想不到一个时辰便呕吐不止......” “那大姑娘呢?” “两孩子一块儿用饭,大姑娘好好的,不知为何就小爷呕吐不止,还晕倒。” 这就奇怪了,这些日子周氏说冷,便不让孩子跟林盈袖学,都在自己屋里玩儿。两孩子为何就单单小爷发热不止? 林盈袖心里疑惑着,手里也没停下来,用冰水里泡过的毛巾给孩子冰额头。前世孩子发高热,这是人家说的土法子,许多孩子因高热烧不退烧成了傻子的不计其数。 “奶奶,这能成嘛?” 林盈袖没理会奶娘,毛巾换了几次,也不见裴建章醒来。 大夫先给周氏看过,这才过来,林盈袖也顾不得回避,让大夫进来给孩子先看看。 大夫低着头把了好半天也不知道缘由,只开了些退烧药让给孩子服下。 药还没熬来,下人通传,七老太太和宋氏来了,林盈袖起身相迎,这二位正眼也不看她一眼,先看了孩子然后到上房看周氏去。 周氏久病也就这样,只刚才见裴建章突然昏迷不醒,心里急了便昏死过去。 “侄儿媳妇,咱家小哥儿平日里身体都好,这回病的有些蹊跷。” 七老太太的话让林盈袖也动了心思,她也是这样想来,她照顾裴建章兄妹两个已经好几个月,这两个孩子身体一向健壮。 周氏也听了进去,见七老太太朝她使眼色,便叫林盈袖出去。 林盈袖心里惦记着裴建章,也没工夫在这里听闲话,便往孩子的屋里去,走在路上林盈袖问采苹,“咱们家不是养着两个医女么?” “是,专门伺候两位小主子。” 林盈袖点点头,悄悄让她去请教医女,不必声张。 守在裴建章身边一夜,高热是退了下来不过人还是昏迷不醒,林盈袖看着也是心疼,昨儿裴垣过来时看过,令人再请两个大夫过来看看。 两个大夫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底下丫鬟们也在议论纷纷,说是冲撞了什么,又或者是谁克着了。 到晌午的时候,一个道士被请进裴府,拿个罗盘四处转悠一阵后便去了上房裴建章的屋里,贴上符咒不过半个时而已,裴建章醒来嚷着饿。 周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道士的话让她有些为难了。道士说是至亲之人亲事冲撞,符咒只能保住一时,却保不住一世。 问题是两家已经说好,后日日子好便上门交换庚帖,不但远山王府,好些与王府和裴家交好的人都知道了此事,突然亲手作罢,岂不是打王府的脸面? 可这门亲若是答应,裴建章怎么办?他可是裴垣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 周氏也想不出个主意来,跟七老太太便到跟前说,“女儿到底是外人,不如儿子亲些,要不然就说早些时候家中长辈定下了亲事,你们不知道。虽说闹了这样的事情,名声不好听,好歹保住了你家哥儿。侄儿媳妇你想清楚了,富贵人家的孩子生下来不容易,养大了更不容易,你瞧你给二哥儿屋里放的这些小妾,哪个是好缠的......” 有了这番话,周氏便有动心的意思,可现在到哪儿去找个现成的亲家去? “婶子,后日便过来换帖子,咱们上哪儿找个亲家去?” 七老太太也说为难,突然宋氏插嘴道:“也不一定非要做亲,只找个人先搪塞过去也好,横竖二叔以后也要回京城里,又或者是姐儿大些,再送到京城与她寻一门亲事也不是不可以。” 第87章:婚事陷阱 周氏见有理,便问着二位可有合适的人选,七老太太想了一回,说她大儿媳妇娘家有个侄儿,年纪相当,且那家也是读书人家,咱们两家通过气儿,说明白了亲事不作数。 周氏不做声了,七老太太家大房媳妇娘家是什么德行她是一清二楚,若是将来这家耍无赖,她岂不是毁了女儿的一生。 儿子固然重要,可这也是周氏唯一的女儿,一样重要。 宋氏见都说到了这一步,自然要把事情做好才成,接着道:“我知道弟妹担心什么,咱们不交换庚帖,只说是长辈提过一回,没交换庚帖如何能做的数呢?” 周氏听着也觉在理,也没立刻答应下来,裴垣最是心疼女儿,此事需得裴垣同意才行。 “那此事就劳烦婶子同那边通个气,事情过了之后我必有重谢,二伯的事情我们二爷说不管,我娘哥哥在户部任职,里头有一两个位置空缺,虽说只是五品虚职,好歹也是个京官。” 宋氏一听大喜,连忙给周氏道谢,拍着胸脯打包票,“弟妹放心,我那大嫂的娘家也有自知之明,咱们是什么人家,他们也配高攀咱们。” 七老太太一连向她使了好几个眼色,这才没再多说。 晚上裴垣破天荒地到内宅来,在周氏屋里呆了一会儿然后去了林盈袖的屋子。 说起此事,裴垣是不怎么信那道士的话,只到底不敢拿自己唯一的嫡子开玩笑。 但是推了远山王的亲,这不等于直接得罪了王府么?且七房长房亲家会那么好打发?万一他们死咬着不放,以后姐儿又该怎么办? 林盈袖也十分疼爱大姑娘,听裴垣说起此事,连忙道:“此事不妥,咱们只图好推王府的亲事,怎么没想过一个王府那边信是不信?得罪人是小,若将来那家非娶咱们家姑娘,又该怎么办?” 裴垣也是顾虑这个,所以才过来找林盈袖商议。 “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咱们太太外祖母不是长公主么?便说长公主或者是大长翁主来信说,给咱们大姑娘定了亲事,最多不过二爷跟太太回娘家是时,多和翁主以及长公主说些好话,也强如找个不靠谱的强。” 裴垣也是这个主意,翁主和远山王是表亲,多少也得给翁主几分面子。 “就说信是才收到,您和太太备了厚礼过去给王爷王妃赔罪,这事儿也就算这么了了,也好过拿大姑娘的一生做赌注的好。” 裴垣答应,也等不及明日这就去找周氏说去,才要出门林盈袖又叫住了他。 “若是七老太太和宋太太在跟前,您什么也别说,只等人走了再说,后日就要上门交换庚帖,明日办好都成。” 等裴垣走了,林盈袖将采苹叫进来,问她那件事可问清楚了没有。 采苹点头,“此事我问过医女,医女也都说不知道,后来我出门寻药房的问,遇到后边的张老娘。老娘说这是一种毒药,白果仁儿,用量少不至于要命。会发高热和呕吐,腹泻,大夫们不说多半是不肯给自己惹麻烦。” 果然是这样,难怪她觉得不对,要真是什么冲撞了也应该是定下亲事以后,怎么会在定亲之前呢?最可疑的还是七老太太一家子,只怕请道士也是她们出的主意。 想到这里,立刻叫采苹亲自到上房把裴垣叫回来。 敢从上房屋里抢人,林盈袖可算是头一个。 周氏虽然不满,到底还是大度地对裴垣道:“大约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二爷过去吧!我这里也没甚么。” 裴垣知道林盈袖不是个轻浮之人,安抚了周氏一番便过林盈袖屋里去。 林盈袖将采苹问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裴垣,这白果仁平时都用着,谁能想到会有毒呢?而且大夫也不会想到是有人用这个害人,而且即便是知道也不肯轻易说的。 裴垣听了半晌也不说话,他大概猜着了七老太太的用意,只手段未免太毒了些,对一个几岁的孩子下手。 “此事你不必对第二个人说,包括太太哪里,我知道该怎么做。” 当夜将裴建章中毒前后接触过的人,包括医女全部叫来问话。谁肯承认,裴垣怒了让全送衙门大牢去。其中一个小丫头害怕才吐了口。 是服侍小爷的二等丫鬟,拿了一个肉包给小爷吃,这小丫头私下里问过奶娘,奶娘让她别多管闲事这才没说的。 那小丫头立刻磕头求饶,说包子是宋太太的丫头送来的,只给小爷吃,姐儿平时也不吃肉包。 裴垣即刻让人将宋太太带来,林盈袖本想让到上房去,但裴垣都说了不惊动周氏,便作罢。 一会儿,宋氏骂骂咧咧地被人带过来,看着地上跪着的丫头,明显变了脸色。 很快,宋氏恢复了神色,直接往左边第一个位置坐下,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大晚上的小叔子把嫂子叫到小妾屋里不合适吧!你一个读书人怎么不懂得这个?” 裴垣让人将建章没吃完的包子带来,放在宋氏跟前,“这包子你记得?” 宋氏避开裴垣的目光,心虚地道:“不过是一盘点心,我又不是你家厨子,问我干什么。” 裴垣端起了茶盏,便有婆子将宋氏的丫鬟给带了来,还有一些没用完的白果仁儿。宋氏见状,豁然起身,一脸惊恐地看着婆子们,倒退了数步,“你们想干什么?” “你下毒谋害一个孩子,送官府问罪即便不是死罪,几年的牢狱之灾怕是免不了的。”裴垣的声音寒彻的没有一丝温度,危险的眸光让人不寒而栗。 宋氏紧张的不敢说话,额上溢着薄汗。 “来人,即刻送去官府——” “住手,这是我七房的儿媳妇,要打要罚轮不到你一个小辈说话。” 七老太太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一手握着拐杖,一手指着裴垣的鼻子,怒道:“好歹她也是你嫂子,就算有错也没有你处置的道理。” 裴垣缓缓地站了起来,优雅的笑意中却又仿佛透着一股冰寒的冷意:“杀人便不是家事,她害的还是我唯一的儿子,七婶说我没有处置的资格,你们想我断后,我送官查办已经是客气,按照族规,该浸猪笼。” 第88章:周氏病重 宋氏“扑通”一声瘫在地上,“婆婆您可要救救我,我都是听你——” 啪! 七老太太狠狠地一耳光甩在宋氏的脸上,顿时宋氏唇边溢出鲜血,啪!又是一巴掌。 “混账东西,即便是建章欺负了你的孩子,你也不该下这样的毒手,平时我是怎么教你的!” 裴垣双眸含着笑意,看着七老太太表演,冷冷笑了一声:“她犯下的错可不是几巴掌就能了结的,七婶想明白了,是要请族长公断,还是送官查办。” 七婶楞了一下,突然又痛哭起来。 林盈袖和裴垣一脸冷静地看着七老太太痛哭,她们可没有那么好兴致陪着七老太太演戏。 七老太太哭了一会儿见人没理会,自己抹了眼泪,用哭声说道:“千错万错,都是咱们的错,您就看在他爷爷和你父亲是兄弟的份上,饶了她吧!而且这种事情闹出来两家都没脸,还需大事化小才好......” 裴垣让林盈袖亲自去请周氏过来,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还需周氏知道才好。 过来的路上林盈袖将事情的始末都和周氏说明白,周氏扶着丫鬟,听林盈袖说一句,便骂一句黑心种子。 到林盈袖屋里,见宋氏跪着,七老太太满脸泪痕,先给裴垣请了安。 林盈袖知道自己不便在这里,找了个借口出去。 至于怎么处置宋氏,林盈袖不知道,天明七老太太一家子搬出了裴府。不但周氏,连好些下人都松了一口气。 七老太太只是摆架子,这宋氏最是克扣,安排过去伺候的丫鬟时常挨打挨骂。两个孩子不用说也知道,裴垣那个表兄更是不堪,稍有点姿色的丫头都被揩过油。 周氏经过此事病情又加重了不少,因后日要交换庚帖,还需摆酒宴客。这种事情若是让妾室安排,岂不让人耻笑? 少不了,让人熬了上等的人参喝下去撑着。 林盈袖到上房请安时,见周氏喝了参汤,脸色红的有些不自然,便悄悄问了香汾,才知道周氏月事延长了好些日子,东西也吃不了多少。 “怎么没请大夫看看,该开些止血的药才是,老这样身子再好的人只怕也熬不住。” 香汾叹息一声,“你说的这些太太如何不知道?只家里的大夫都看了个遍,这药比饭吃的还多。你瞧,这早饭又不曾用。” 香草从屋里出来,两人便不好多说什么了,林盈袖刚进去,下人来回话说张老娘和林氏来了。 到上房里,见周氏躺在床榻上,丫鬟们正在收拾换下来的被褥,见乌黑的血渍好大一块,便在周氏跟前劝道:“太太身上不好,不该喝参汤,只怕冲了血气反倒不好。” 周氏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摸到了一把骨头,哪里还有昔年的丰盈。 “就这么着吧!大姑娘的亲事难不成让姨娘出面?别说委屈了姑娘,连外头看着也不像个样子。”周氏不以为然地道。 正说着话,香草端了两碗燕窝粥来,劝周氏:“太太多少也该吃点东西,这人不吃东西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住。” 林盈袖亲身亲自端了燕窝粥奉上,周氏不好推辞接过尝了两口便又放下了,指着另外一碗,“你也吃些,这是血燕,是贡品,我娘家着人送来,就是侯府也没有。” “太太别顾着让,您该多吃些才是,您身子好了,这血燕我吃着也高兴。” 周氏又吃了两口便让下人端走,再不肯多吃。 张老娘和林氏进来请安,这张老娘虽出身微末,却有些见识。 张老娘细看了看周氏的脸色,便问:“太太这些时日贵体还好?我瞧着怎么又消瘦了许多。” 周氏勉强笑了一下,道:“家里事儿多,不免操劳了些,大约是没睡好。” 张老娘点点头,又说起往事,“我从前生下我家孩子便得了一个怪病,这月事好几个月不见好,家中也是请了不少大夫,什么好药都吃过了也不见好。最后啊!竟然是一个走江湖的郎中给的一个方子,只吃了几天便止住了......” 旁边的香草听了进去,等不及主子开口,连忙拉着张老娘的手问道:“老娘可还记得那个郎中模样,大约在什么地方走动?” 周氏噌怪香草多嘴。 那张老娘也不在意,继续说道:“这都是好几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那郎中是找不到了,不过药方子我却有。” 说着扭头看着林盈袖,笑吟吟地道:“袖姐儿年轻不知道,这妇人有疾,看诊的大夫都是男子,有些话也不好说。这方子我给了你婶子一个,也给一个你罢了。” 林盈袖会意道了谢。 周氏心里也欢喜起来,若只给林盈袖的自然不必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吩咐香草给张老娘和林氏安排下处,请她们在家中多住几日再走不迟。 张老娘说话风趣,又会奉承,十分讨周氏喜欢。林氏一向老实,不大说话,母女两个便出来。 林氏跟着来林盈袖新的院子,院子宽敞,里头摆设更加精致,地上用的是上好的青玉砖石,双兽青龙炉鼎中用的上好的碳,内室挂的是珍珠帘,连屏风扇也是双面绣。 母女俩在软榻上坐着,林氏感叹道:“到底是官宦人家,你看你屋里这些东西,随便一样拿出去也够穷人家过几年日子。” 林盈袖听着这话,眼里浮出了笑:“不过是主子恩典,东西也不是我可以随意处置的。阿娘,咱们买的地今年收成可还好?” 林氏眸光一顿,想说的话被堵了回去,只得顺着林盈袖的话说道:“都还好,你看今儿跟进来的丫头,这是你婶子新帮我买的人。” 看样子林氏是接受了恒娘,不过也是恒娘性子软些,不似之前那位高高在上看不起人。 “对了,上次我被打发到庄子上静养,婶娘送我不少东西,阿娘地里既然丰收也该还一份人情才是。”林盈袖说这些话时有些后悔,此事本不宜张扬,且林氏又最胆小,吓着了她反倒不好。 第89章:还帮着唐家说话 林氏却一脸平静,淡淡的道:“她有今日也是沾你的光,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况且那些东西庄子上也有的,何必多事。” 林盈袖听着便觉得心里不舒坦,连恒娘都知道她在庄子上缺衣少食给她送些东西,林氏知道却连派个人问候一句的意思都没有。 林氏犹未察觉,喝着茶,说些闲话,不知不觉便提起了唐家。 “我瞧着你弟弟在学堂长进不少,且姑爷说让明年春闱下场,咱们认识的秀才不多,还需跟着你唐伯父学着做文章才是。” 林盈袖听着这样的话,不觉气笑了。唐家到底有什么好,林氏非惦记着? “阿娘可知道我为何被打发到庄子上去?”说着,林盈袖有意无意间露出长了冻疮的手,她在庄子上碳火不够用,好在带的衣服多,晚上也多穿些衣服睡这才没着风寒。 林氏只是看了一眼,扭着手帕,“我知道你的意思,只到底之前人家帮过咱们不少。且那孩子一向对你有意,你当时也默许的,这么看到底是咱们欠他们家的。” 林盈袖听着有些不耐烦,前世唐家大娘责打她时,林氏便是这样说。 她只知道林家欠唐家,怎么没就没想过唐墨行差点害死林盈袖,差点害林家身败名裂? “前些日子是腊八,阿娘可有送些礼物给唐家?” 林氏见问,只当林盈袖回转过来,反倒跟邀功似得拉着林盈袖的手道:“这个自然,你之前送给你弟弟的书和笔墨我都给了你伯父,还有过冬的衣裳,银子与了二十两,烧猪也与了一头。” “阿娘还真是大方哪!”林盈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幅度,她自己的亲娘竟然比不上一个才过门没多久的婶子。 “我这都是在为你积福积德,袖姐儿,你找个机会求求姑爷,想法子把功名还给唐家哥儿才是。转眼就到春闱,若是——” “那是他行为不端才革去的功名,二爷是盐运使,又不管学里的事情,求也帮不上忙。阿娘,我前些日子在庄子上连肉都没得吃,您有多的烧猪怎么不送些来?” 林氏被问住了,孩瞳孔一紧:“即便是在庄子上受罚,吃喝也不至于少,况且姑爷那么疼你,少谁的也不会少你的不是?如今你可是贵妾,当初抬举时请了不少官家的夫人小姐......” “从前有一位周姨娘,是太太的陪房,住的地方也就比咱们从前住的地方好些,只得两间屋子。犯了错打发出去做个尼姑。阿娘焉知道,二爷从前不疼她?” 林盈袖握紧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她很想问问林氏,是不是觉得她的一切都来的太容易,便要这么作。 林氏正要反驳,就见张老娘进来,便起身让座。 张老娘在一旁坐下,从怀里取出一张方子来,嘱咐林盈袖,“袖姐儿,这方子比寻常大夫开的药不同,若是太太不肯用那边作罢。” “姥姥说的是,我明白。”说着,林盈袖亲自奉茶给张老娘。 张老娘接过茶,一脸慈爱地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你婶子也惦记你,只月份大了不好走动不然该过来瞧瞧你。” 林氏张了张嘴,要说话却又没说。她想告诉林盈袖,别看这张老娘说的亲热,不过是为了讨些好处罢了。 “婶子大概什么时候生,我给弟弟做了新衣服,想着再做两身给婶娘送去。”说着林盈袖让人把她准备的婴儿衣服拿来。 张老娘见这些衣服做工精巧,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连夸林盈袖的绣工好。 “你这么个孩子,是个有福气的。虽说受小人陷害,好歹老天也是有眼睛的,你瞧那害你的人,不也遭了报应么?” 林氏咳嗽两声,打断张老娘的话。 林盈袖装作没看见林氏和她使眼色,反倒故意和张老娘道:“姥姥说的是,外头看着我风光,在这里被罚过跪,被关过柴房,前几日家里闹贼。太太说看在我素日贴心伺候她的份上,打发到庄子上,预备着过了年送裴家家庙去......” 张老娘叹息两声,见林氏不为所动,心里为林盈袖惋惜。 “只恨那唐家,非要把这脏水往你身上泼,即便从前两家有来往,又没有定过亲,怎么就说你辜负了他?为着袖姐儿的名声,如若不然我非和唐家打一场官司不可。”张老娘愤愤不平地道拍桌。 林氏面露尴尬,“张家婶子你不知道,这唐家当初与我亡夫交好,于我们有莫大的恩情,即便是那孩子做了糊涂事儿。也是因为袖姐儿辜负他在先,不怪她。我是没脸去怪罪人家的,那孩子革去功名,这辈子都毁了。” 林盈袖知道三言两语是说不通林氏的,便岔开话题,等林氏出去才把给林晓峰做的东西让张老娘带了去。 张老娘不好背后说人闲话,只宽慰了林盈袖一番。 晚饭时,林盈袖到周氏屋里说话,顺便将张老娘给的方子送给周氏,“我认识的人少,能帮的人也不多,这方子便与太太。” 周氏感激拉着林盈袖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往日我还疑心你,可见我是个小人了。只家里这几个都是不安分的,从前我倒下,这些人便想着越过我去,我只当你心里也是个藏奸的。” 林盈袖劝周氏别多心,保重身子,“太太不为别人,也该想想小爷和大姑娘,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太太有个好歹,小爷和大姑娘该怎么办?二爷免不了要续弦,将来继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各人孩子各人疼谁疼小爷和大姑娘?” 周氏见林盈袖说的真切,心里越发敬爱她,滴泪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罢了,不说这些,今日香草私下盘问过哥儿身边的奶娘,才知道最近王家的和其中一个医女走得近。” 此事林盈袖早有疑心,那宋氏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会懂得用白果仁儿害人,即便有七老太太。那七老太太带着一家子上门寻求帮助的,一旦东窗事发,岂不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90章:管家 但王姨娘这么做图谋什么?她自己有孩子还说得过去,可她没孩子小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自己也一样难逃死罪。 “多半是不服姐儿寻了门好亲事,王家的当初冲着贵妾的位置来。仗着是老太太的侄女,不把人放在眼里,眼下你看她老实,在侯府里管着老太太叫婆母,我不过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不和她计较罢了。” 周氏越说越觉得心寒,再看林盈袖时也顺眼了许多。 “明日王府上门你与我一起见客,虽说没有妾出去见客的规矩,我只当你是我妹妹。往后我若真有个好歹,你护着哥儿姐儿,她们会记得你的情。” 林盈袖答应,又劝了周氏一回。 周氏的信任还是其中,要紧的还是能和周氏一块儿出去见识,虽和上次一样被当成下人一般对待,能和这些达官贵人的夫人们接触,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就比如上次去王府,从这些夫人们谈话才知道远山王府那位强势的侧妃。 裴垣看着赵姨娘递过来的库房亏空单子,脸色越发阴沉了下去。他第一次放外任,侯爷和侯夫人重视,带出来的下人大多是信得过的,还有银子也不少。 当初为长远考虑,来柳州便买了两三个庄子,并一些铺子。按理说上任好些年,加上俸禄,账面上怎么也该有一两万两银子,这可倒好,竟然只有区区三千两银子,而且一些字画玩意儿竟然变成了假的。 “二爷,妾身着人查过,那王喜不但在外头买了宅院,还有两个唱的,以及欠着赌坊二百两银子,这些日子赌坊的人也在找他麻烦,不日只怕会找到咱们家来。” 赵姨娘可是将这几年的亏空全写上,一件不少一件不多。 裴府花销大,不过也是有限的,家中用的米、柴、碳火都是庄子上送来,自给自足。好些水果也是花园里种的,周氏每年拿着自己的嫁妆给妾们和她自己屋里丫头做衣裳首饰,这笔银子是免了的。月例银子,周氏是二十两,余下小爷和大姑娘是每人十两银子,这笔都是周氏拿着。妾们每人二两银子,一等丫鬟是一两银子,只周氏身边四个一两的,裴垣跟前的蓉儿一两,其余二等的只五百钱,三等丫鬟二百钱。管事嬷嬷们是一两银子,上夜浆洗洒扫的婆子们每人五百个钱,小厮们每人五百钱。 满打满算一个月五百两银子够开销的,裴垣的年俸是六千两银子,周氏也是六千两。外头有五个铺子,每年大概是一两万两银子,还有庄子上每年大约有四五千两银子收成。 每年人情来往有限,不过三四千两银子,余下便是往京城给侯府以及国公府送的礼,一年花销不过两万两银子,每年余下一万多两银子。 裴垣在柳州呆了四年,怎么也该余下五六万两银子,前阵子让林二叔带去三万两银子采买货物,谁知道账面上竟然只这点。 马上要过年,还要给京里长辈送礼,这点够做什么? 王姨娘看了账目,当初昏死过去。 亏空了好几万两银子,就是把她和她兄弟一家子全卖了也不够个零头。 赵姨娘一脸无辜地站在那里。 裴垣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这样的事情他实在难办,那王春是老太太那个妹子唯一的儿子,送官去怎么和母亲交代? 难道这三万两银子就自己亏空着? “把王姨娘和她兄弟一并捆了,拿马车装了送京城与老太太去,就说这是三万两银子。” 王姨娘“嗷——”一嗓子爬起来,跪在地上求裴垣开恩,“二爷,我兄弟就是贪也不敢拿咱们家所有的银子全拿了出去。二爷细想想,之前一直没查过账面,谁又知道不知我弟弟管着就亏空的?” 赵姨娘闻言,立刻跪下,“二爷,我当年四年,家里哪里要用银子是没拿出来过的?满家子谁又在背后说我苛待了人的?就是添了林姐姐,家里几万两银子也是能随便拿出来的。” 王姨娘气的浑身发抖,突然一把掐住赵姨娘的脖子,尖叫道:“是你,一定是你害的我,你当家几年谁知道你贪了多少?剩下的那点恰好遇到二爷要拿银子做生意罢了。” 赵姨娘被掐的直翻白眼,手在空中乱舞。 裴垣头疼不已,照理说内宅里的事情该周氏操心才是,可周氏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蓉儿,你请小奶奶过来,此事务必查清楚。若两人都有嫌疑,她可以发卖这两个。” 王姨娘突得松了手,赵姨娘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林盈袖最不愿意的就是当裴府的家,人虽不算多,可有哪一个是好说话的?而且哪个是能得罪的?从前的买办是刘家的儿子和儿媳妇。大管事是周氏的陪房,二等管事裴五家的,周四家的一个是裴垣的奶哥哥,一个是娶了周氏身边一等大丫鬟的。 余下的丫头婆子,好些还是家生子。最头疼的还是亏空一事,每年给侯府和国公府送年礼,这可是大头,现在账面上只这么点,够做什么? 马上还要过年,各处送礼,人情来往这都是花钱的去处。 “这可怎么查啊!奶奶,这个烫手山芋你怎么也敢接?” 林盈袖不接能怎么着?赵姨娘这个时候告发,分明是想不到法子,这才使得脱身计。她这个差事可是几面不讨好,王姨娘是侯府婆母的侄女儿,赵姨娘于裴垣有救命之恩。 就算查出来,她敢罚怕是嫌自己命太长。 到议事厅上,见王姨娘和赵姨娘以及家里一二等管事都等着,只得在心里叹息一声,对众人道:“二爷托付,少不了要按章程办事。” 先看了账目,不但只有三千两银子,连好些古董字画玩意儿都换成了假的。 “王姨娘,事情因你兄弟起的,外头的帐咱们管不住,这亏空你能弥补多少?” 王姨娘冷哼一声,“我们王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难道连买个宅子和几个女人的银子都没有?林家的,你虽说是贵妾,可我也不是那等奴婢提起来的。” 第91章:亏空 这是仗着侯府老太太的势力有恃无恐啊! 林盈袖轻笑一声,问着身边的采苹,“我听说二爷打算将王姨娘和王春当礼物送给老太太,既然是这样,那便送去。横竖二爷这几年也不回京城里。” 王姨娘变了脸色,冲着林盈袖道:“你少拿鸡毛当令箭,你敢送我回去,我就告诉姨妈定将你赶出裴家去。” 赵姨娘笑着给林盈袖见礼,尔后说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妾身责无旁贷,这样我还有几百两银子,一些首饰都拿出来。” 林盈袖朝香汾道:“劳烦姐姐记账,那位给了多少一笔一笔记清楚,另外方才王姨娘的话也记下来,将来好在二爷跟前交差。” 她自己的银子不多,便将所有的布匹全拿出来,好在家里下人的衣裳早做了。这些锦缎还能卖不少银子,虽不多也可解下燃眉之急。 一会儿蓉姨娘将自己的首饰和一些旧衣服都拿了来。 周氏给了两千两银子,满打满算上也不过四千两银子,就侯府送礼都不够的。 “咱们库房是不是有好些人参?” 裴五家的翻看了库房单子,回道:“是,有西洋参十斤,灵芝二十,还有好些茯苓,鹿茸等。” 林盈袖想了一下,让账房记下礼单,“这是给侯府送去的西洋参五斤,上好的野山参三十根,灵芝二十,各色锦缎二十匹,大姑娘前些日子做的荷包单独封上与老太太,小爷写的几篇大字挑出来单独与侯爷。金裸子二百个,银裸子五百个,玉兔一对给府里大姑娘。庄子上送来几对麋鹿?” “一共六对。” “两对给侯府送去,剩下四对给国公府留着。” “是,记下了,请奶奶过目。” 林盈袖对比了往年的礼单,面上看上去也相差不多,只这一下便掏空了大半。 周氏每年不能回娘家,与国公府的礼便更厚重了些,且国公府人更多,少了显得寒酸。 “与国公府的礼,记下——” 林盈袖拿着账目翻了又翻,用笔勾上,道:“野猪两只,上等珍珠二斗,上等墨二十块,庄子上送来的野味蘑菇五十斤,干兔三十对,这个墨狐皮十张是单独孝敬翁主娘娘,十张白狐皮单独孝敬世子夫人,国公府上诸位夫人每人一套衣裳,一套宝石头面。另外咱们柳州上等胭脂水粉并各色头油各二百,还有红豆珠串三十串与国公府的姑娘们。这个千年灵芝和野山参单独记下与长公主殿下送去,苏绣屏风一架,芙蓉锦手帕一百方,这些差不多了。” 王姨娘听了嗤之以鼻,冷笑道:“到底是小家子出身,送的东西也拿不上台面,这些东西才多少银子?你当是接济穷亲戚还是怎么着?” 林盈袖闻言笑出了身,对众管事们道:“国公府与侯府富贵,什么东西都不稀罕,不过是二爷和太太的心意。这些东西虽在咱们这里一般,王姨娘咱们是去孝敬长辈,不是去攀比。” 已经打过更,看了时辰,明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便到这里。 庄子上的银子和东西还没送来,送京里的礼在外头采买的不多,贵重的都在库房寻了来封好便是。 次日卯时,林盈袖先去了厨房,看厨娘们准备好三牲还有上等的好酒,以及喜蛋和喜包送给观礼之人,库房那边已经准备好红包,赏赐王府来人。 王府与别家不同,来使每人是二两银子一位,还有与保山,冰媒的礼。 夫人们的宴席摆在暖阁里,男客在另外一个厅。 各处挂彩缎,换上红灯笼,下人们系上红腰带或带红花,满府上下一派喜气。 周氏在前头迎接来贺的官眷们,好在人不多,只几个相熟的做个见证,余下同僚都不曾发过请帖。 戏台上唱的是《千里相会》以及《良辰美眷》等戏曲。 官媒与保山迎着王妃与世子进门,两个孩子正式相见,那世子连看都不敢裴曦月一眼,只跟在王妃身边。 等众人说话时,才偷偷打量了曦月一眼,脸红地像煮熟的虾子,众人不免取笑。 外头合了姻缘,当众宣布婚事和顺,这才交换了帖子,王妃将一套上等头面送上,算是给的见面礼。并一对玉佩,一个孩子带一只,礼成官府记档。 林盈袖在后宅里忙的脚不沾地儿,一会儿要安排王府送来的礼放在哪儿,一会儿前边少了什么,又是厨房里什么东西缺少,需拿对牌领银子出去采买。 “奶奶快去瞧瞧,厨房里的鱼不知怎的,全死了。这可怎么好?” 林盈袖闻言立刻去了厨房,果然见养在盆里的鱼全都翻了白,虽说立刻死的还新鲜,但这样的席面用死鱼,岂不是叫旁人笑话,且又是大喜事上,也忌讳。 “外头现在买怕是来不及了,把花生豆腐和芋头拿来,上次糟鱼可还有?” 叫先把芋头蒸熟软了,林盈袖卷起袖子,让人拿来围裙,将豆腐端过来,滚油下锅,先将糟鱼放下去炸了,鱼出香味捞出,再将做成鱼形的豆腐放下去,再放些佐料调香。 几个厨娘看着连眼都不眨一下,其中一个疑惑地道:“这能成嘛?” 锅里水滚,只闻着一股淡淡的鱼肉香味,林盈袖再放了些牛乳进去,又加了好些辣椒进去。 鱼肉的香味和麻辣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这便起锅。 “上菜——若是无人问便罢了,若有人问起直说是豆腐便是,不许提起鱼死一事,就说为着好日子,将鱼放生,为王妃与夫人们祈福,前头听消息的传话快些,准备一笼鸽子,一旦知道豆腐代替的,立刻将鸽子放生。” 南边很少吃辣,不过是偶尔图个新鲜,豆腐毕竟是豆腐,与真正的鱼还是有区别,这些夫人和官爷们不乏也有美食家,真正懂的人必定能吃得出来。 这还是从前在一酒家打杂跟厨子学来的,当初为了讨公婆和夫君欢喜,没少学着做菜。 第92章:补救 “不愧是奶奶,要不是亲眼看见还真以为是鱼肉了。”厨娘们尝了尝留下来的一条,果然与鱼肉一般无二。 林盈袖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让人检查一下鱼。 她记得这些鱼都是最新鲜的,为了防止鱼死了,特意买人家钓来的,就是放个两三天也不会死才对。 “这些鱼肚子怎么这么大?” 林盈袖拿起一条死鱼,按了按鱼腹,好些水流了出来,口中还塞了许多石头,顿时冷笑起来,真是好手段,这是往鱼肚子里灌了水,活活的将鱼撑死的。 死鱼腥味重,肉也老,这要上去,只怕裴家的老脸都要丢光。裴家规矩内里怎么斗只要不出人命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闹到外头去,任你是谁都别指望能逃脱罪责。 “鸡鸭都给我看好了,再出问题,我可是一个不饶的。” 厨房里伺候的婆子丫鬟也有十几二十个,今儿太忙,谁有工夫去盯着哪样。 “还有前头煮茶的,也要仔细着些,全用旧年的雨水,饭前是碧螺春,饭后是六安茶,千万不许出错。” “外头送路人的喜蛋和喜饼可都出去了?” “甜汤好了即刻送到茶房去,这是什么酒?今儿里头上百合酒,外头男客们是女儿红,别弄错了。” 安排好一切,林盈袖早累地趴在桌上不想动弹,饭也没得吃,只得再等等,宴席散了,夫人们看戏时抽空吃点东西再过去。 不当家不知道,看着平平静静过日子,谁能想到背后事儿这么多。 喝了两个茶水垫垫肚子,不知道是哪个敲门进来,端来一盘糕点,悄悄对林盈袖道:“这是我们二爷让送来的,知道奶奶今儿辛苦,先吃些东西垫着。” 接着是周氏着人送来的,宋氏送得多,每样都挑了些,香草告诉她,“虽说是剩下的,不过都没动过,太太说委屈了小奶奶您。等事儿过了,定要重谢小奶奶。” 吃了东西林盈袖精神才好些,换了身衣裳到暖阁茶房里,看着丫头们烧水煮茶,见一个丫鬟拿了包茶叶过来,先接过闻了闻,皱着眉头让拿下去换新茶来。 谁家请客用旧年的茶叶? 丫鬟去了好一会儿,回头说道:“那边说只有这个,今年的新茶用完了。” 没茶总不能叫人喝白水,林盈袖立刻拿了钥匙给采苹,叫她去取银子买新茶去。 来回总要一两个时辰,这段时间又该怎么着? “用了什么茶盏?” “素日用的白盏,现在用的是并蒂鸳鸯描金的,不够这才拿了白的过来。” 林盈袖赶紧拦着,大喜事用白色茶盏这不会晦气么?立刻到库房寻茶盏去,好容易才寻出几十个并蒂鸳鸯描金,让厨房收拾了赶紧送上去。 不能让客人干等着,只得让先上甜汤,想到前些日子收了好些干花瓣做枕头,立刻让人取了花瓣来。 “外头上普洱茶,内夫人们全用花茶,别用白的,全用玫瑰的,一个茶碗里两片花瓣,不许多了。”林盈袖将新摘的薄荷叶子先泡过,捞起,再放上玫瑰花瓣。 只留薄荷的清香,只糕点有些不配,便换了些新鲜的果子并莲藕片儿上去。 晚宴不留客人,只一家子自己吃饭,这才松口气。 周氏今日靠人参吊着,精神头儿还好,只人一走这便倒下了,许多事也不好请示周氏,林盈袖想去问裴垣,又知道他不耐烦这些。 便自己做主张,将去过厨房以及厨房伺候的下人们全聚集在一处审问。 举报有赏,隐瞒连罪。 很快一个丫头说看见赵姨娘的丫头环儿来过厨房,四处看了看,说赵姨娘不放心。也有人说看见王姨娘的丫头春梅看了许久的鱼。 林盈袖让人将两个丫鬟提出来,让人闻了闻她们的手指,只春梅的手指有很重的鱼腥味,叫人:“先拉出去打十鞭子,再送到庄子上或赏赐佃户们做妻房,或卖人。” 春梅大叫冤枉,又让人去环儿屋里搜查,别的没找到,只找到好大一包白果仁儿还有裴曦月的生辰八字,心里疑惑,问她:“你收藏这东西做什么?” 环儿不肯说实话,只说:“小奶奶虽说当家,可你与我家姨奶奶身份是一样的,您没资格处置我。” 倒是个伶俐的丫头,林盈袖可不管是谁的丫头,发了狠:“拉出去跪碎瓦片渣子,不许给她饭吃,也不许给水喝,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再放她起来。” 一连处置了两个姨娘的丫鬟,林盈袖让人将证据留下来,贴封条放库房去。 没跪上两个时辰,小环便招认了,是宋氏给了她二十两银子,让她弄的这些东西。 且不说宋氏能不能出得起这么多银子,宋氏真要做这样的事情为何不直接找两个孩子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们? “把小环痛打二十大板,即刻发卖,再选一个给赵姨娘使唤,王姨娘还欠着府上不少银子,不必再添人。” 安排好,便回屋里歇着,谁知道裴垣竟早在她屋里等着。 女人一脸疲惫,裴垣心疼地环着她的腰肢,温润着嗓音,“今日难为你了,头一次当家便遇到这样的事情。” 林盈袖靠在男人的身上,叹息一声才道:“若只这些事还好,使绊子的太多,鱼弄死了,新茶全倒在水渠里,拿旧茶来。还有,买的鸡全是生病的,裴垣你说你家怎么这么多事儿,这是生生要把人累死。” 裴垣轻轻地吻了女人的手背,将人抱在床榻上放着,帮她捏肩膀。 “别,让人看见可得把我给骂死去。” “爷宠自己的娘子,谁敢说?” 趁这功夫,林盈袖提出自己的对管家察觉裴家漏洞的看法。 “太太病着,不好打扰,每年进益的银子不该全放在库房和开支的一起,将铺子上收入放在太太那里,到年底有额外开支再请示太太。第二件厨房的,不若做了牌子,按照份例买,谁要额外添置自己拿银子买。第三件就是外头收进来的礼,也应该全放在一个单独的库房里。平时人情往来都是太太出面,咱们送出去的礼从库房里出,别人送来的这些年底了一总该留着送人的送人,该卖的卖了。” 第93章:换人 裴垣听着觉得在理,叹息道:“内宅里的事情男人不便插手,你看着就好,若谁不服气只管发落就是,一切有我呢!” 林盈袖笑了一下,没接着茬儿,真要按照她的意思,这家里倒是清净了,只怕往后是清净不了。 “二爷看了我给两府准备的礼没有?可还妥当。” 裴垣连忙夸赞林盈袖,“果然妥当,这些东西表面看着不好,却是费了心思的。这些东西都是地方土仪,有贵重的,也有一般的,却都是家中用得着。我那岳母身子不好,怕冷。这墨狐皮送的最好,我家里父母最记挂的还是孙子孙女,不起眼儿却最能暖长辈的心,也就你能想到这些,真是难为你了。” 林盈袖叹口气,“这也是没法子,往年送的都是金银珠宝,今年穷了没法子。只怕我过年的衣裳都做不成了,人人都说富贵人家衣食无忧,日子不知该多快活,哪里能想到也有这么多烦恼。” 裴垣一听,立刻表示,“也不至于缺这你这点,账面上没有,我回头给你做两身衣裳,要什么你不好动公中,只管和我说。” 林盈袖没说话,家里一共四个姨娘,蓉姨娘不惹事儿也不多事,剩下这两位就不好说。今儿这事儿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事情若是没做好就是裴垣也不好太过偏袒。 当了家林盈袖才知道,她才知道裴垣的难处,无论偏心哪一个,这个家都得乱。 二人睡下,第二天先去周氏屋里请安,再去议事厅上点卯。 新官上任,林盈袖倒是没有安插自己的人手,还按照以前的旧规矩,只做了新的调动,将值夜的几个婆子换去浆洗,把几个浆洗婆子换到守夜。 晚上值夜也有一位管事的照看,是周氏奶娘的侄子,梁家的。 林盈袖见这位说话行事爽利,便将她调到做买办去,负责院子里脂粉香料等采买,她男人负责厨房和书房的。 梁家的给林盈袖磕头。 “你是太太的奶嫂子,该有这份体面。原来管采买的,调守夜一个月,若无过错便调到别处去。” 守夜是个辛苦差事,不过也有方便,夜里为消遣便一处赌钱吃酒,或下棋玩耍,且内里传话一应都是守夜的活,夜里传话都是有赏的,也不算苦差事。 “回奶奶,庄子上王庄头送今年的粮食和银子来,共银子三千二百两,粳米五十担,精米三百担,白米一千担,活鱼三百尾,活山猪二十个,家猪一百,活鸡活鸭五百,麋鹿二十,鸳鸯五对,天鹤九对,各色晒干蘑菇二百斤,狐皮二百,菜蔬一百斤。” 看了单子,林盈袖不禁蹙眉,“今年怎么少了许多,比往年少了大半。”说完才想起来今年闹过水灾,又改了口道:“罢了,今年他们也是不容易,给庄头十两银子,另外给他们家猪十个。” 将送上来的东西按照之前的礼单挑出来,预备着给两府送去,其余便留下家中自用。 刚安排好,外头通传,王赵二位姨娘来了。 众人起身相迎,只林盈袖坐着不动。两人气势汹汹地进来,王姨娘指着林盈袖的鼻子厉声质问道:“林家的,你凭什么处置我身边的人?就是太太也没资格随便动我身边的人,你算什么东西!” 赵姨娘唉声叹气地道:“环儿可是二爷收用过的丫头,明里是我的丫头,实则是二爷的人,怎么能够说卖就卖掉呢!” 这两人一个真威胁,一个装模作样,林盈袖心中也是不悦,质问说道:“你二位来就是为这个?赵姨娘你的丫头房里藏着大姑娘的生辰八字,还有白果仁儿,况且她自己承认了,收人二十两银子帮着害小爷。别说是二爷收用的丫头,就是赵姨娘你,也是饶不过的。” 赵姨娘听到林盈袖的话,不由张口结舌,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虽小环是我的丫头,但她做的事情,妾身并不知道,姐姐您可要明察。” 林盈袖没理会赵姨娘,扭头看着气势汹汹的王姨娘,神色更冷了,说道:“你的丫鬟春梅为你这主子出头,亲口承认弄死了宴会上要用的鱼,要不要咱们去太太跟前评评理,看我做的可是错了?” “你——”王姨娘有口难辨,脸色憋得通红,“就算我的丫头做错了事情,你昨晚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还要怎样?咱们裴家可没有这么苛待下人的。” 赵姨娘虽然脸色难看了点,却也没再为难林盈袖,反倒说要哪个丫头到她屋里去伺候。 赵姨娘走了,王姨娘也闹不起来,裴垣正为亏空的事儿为难,若不是有她姨妈,早发卖了出去。 此事就这么了结,接着是安排过年的节礼,下人们的红包,给大家伙儿置办衣裳,这又是一笔银子。 账面上不够,少不了要找周氏商议去。 才到上房门口就听见香草和周氏说道,“太太可别轻信了外人,这药大夫说了十分凶险,您是何等精贵之人,岂可轻易服用?” 周氏叹息一声,“我都已经这样,不妨试试,害了我你二爷照样从外头娶一个进来,你当谁家大妇都如我一般么?罢了,试试吧!” 林盈袖故意放重了步子,走在门口高声问道:“太太可是歇下了?妾身有事要禀报。” 香草出来,打起帘子道:“太太还没歇下,小奶奶快进来。” 林盈袖解下皮肤递给身后的小丫头,进周氏的卧房,见周氏躺在软榻上,周围熏着很重的香,想必是病情加重,用香气盖住血气。 “姐姐,这是给国公府准备的礼,二爷说给您过目。” 采苹将礼单呈上,周氏打开看了,点点头,“很好,我早说过你管家不错的。这礼看着不轻不重,却都是精心选来。昨儿大姑娘的事也做的很好,好些夫人们都夸咱们家的厨子好,听说你亲自下厨?” 林盈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昨天的事情没提一个字,只说自己手痒。 第94章:新年 “如今咱们家账面上的银子只怕不够过年的,来讨太太示下,可要开了库房把一些用不着的东西卖出去,横竖二爷将来回去也是带不走的。” 本来林盈袖想找周氏借银子,又觉得不妥,这才改了口说卖一些用不着的东西。周氏的东西要给曦月和建章兄妹,裴垣自尊心强,岂能用妻子的陪嫁? “原来是这个。”周氏让香草拿后橱上的匣子过来,脸上淡淡的,“论理,这两个姨娘都有嫌疑,可你二爷要顾及老太太和青梅竹马的情分,我也只好听之任之。” 林盈袖接过匣子,里头整整齐齐放着一叠厚厚的银票,一共五十张,刚好五千两银子。 “这五千两银子先拿去用着,我手里现银子不多,前阵子你二爷做生意借走三万两银子,这个算我借你的,与二爷没关系。” 林盈袖感激地道了谢,奉承道:“难怪二爷对姐姐格外不同,不是为您是嫡妻,为的是太太最是贴心。” 周氏只笑了一下,让林盈袖扶她起来坐着,“用不着的东西是该拉出去卖了,咱们回去也需轻装简从。你看着些,也该留些好的送礼才是。等忙过了年,你帮着我准备大姑娘的嫁妆。” 林盈袖答应,也没敢多叨扰周氏,出去看着人开库房,将一些用不着的东西拿出去卖掉。 “全拉到典当行去,全当了死的,横竖都是不要的。”林盈袖算了下大概能卖个三四千两银子,加上周氏给的,也差不多够过年的。 只这一回家里掏空了,若是再有大的宴会只怕真要出去借贷。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晚些时候裴垣回来说,两月里三皇子到柳州巡视,要住在裴府,让林盈袖将之前给七老太太住的外院整修出来。 林盈袖顿时连饭都没心思吃了,那可是皇子,只怕又得陪着十二万分小心才行。 “多吃些,我瞧着赵姨娘当家也不像你这样愁,前儿宴会上的豆腐鱼不错,我还想着让你单独给我做。”裴垣看林盈袖这样,心想着该换个人当家才是。赵王二人不能用,不是还有个蓉姨娘么。 林盈袖翻了个白眼,“二爷分明让我背锅,家里是一个银子都没有。今儿厚着脸皮求了太太,给了我五千两银子,这才凑够过年的银子,往日家大业大自然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庄子上收的东西,给你父母还有丈母娘送了去,咱们现在吃的肉全都在外头买。” “什么你父母?”裴垣捏了林盈袖的脸蛋,问她:“你再说一遍?” 林盈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咱们家上老侯爷和老太太,我这不是嘴快么?” “以后叫家翁和婆母,再不然跟我一样叫父亲和阿娘也行。”裴垣心里嘀咕着,这小丫头难不成只当是他的红颜知己又或者是管家? 看来是该找个机会让他用实际行动,让这丫头记得自己的身份。 “我也配不上,那是太太才能叫的,我叫算什么。”林盈袖岔开话题,试着问道:“你喜欢那鱼?我得了空给你做去。” 周氏用了那药不到十天,脸色变得好看了很多,也都能下地走动。 还有几日过年,裴家上下打扫屋子,贴福字,各处送礼,还有收礼等等忙乱不堪。 忙得差不多,周氏身边一个二等丫鬟来传话 ,“小奶奶,太太说让给后边林家,还有西街上的七老太太家也送一份礼去,两家的要一样,另外单独给张姥姥加十匹缎子,上等人参十根。另外林二娘子预备着生产,十套孩子的衣服,一个赤金长命锁。” 看样子周氏用了张老娘的药,病情大有好转,这是特意谢张老娘的药。 照周氏的吩咐,又加了两份礼分别给这两家送去,七老太太那里完全是顾及着裴家的声誉。再怎么不和,也不能让人看笑话。 转眼过年,家下人给裴垣和周氏磕头,周氏的身子如今是大好,调养了好一阵子,脸上也有了红晕。 年饭摆在周氏的厅上,用一个屏风隔开,两个弹唱的女先儿在屏风那头,分两个席面。裴垣周氏与两个孩子一桌,妾室们一桌,通房和丫鬟们除了放假的,其余都在耳房席上,分作两班,一般在跟前伺候主子,一般用饭,等用饭的回来再换班。 外头鞭炮声此起彼伏,烟花在空中炸开,七彩缤纷,美不可述。 屋里唱的是《喜团圆》,一家子用过晚饭坐在廊下,周围放着暖炉。 晚上守岁,周氏和林盈袖去了厨房包饺子,赵王二位姨娘陪着裴垣说话,蓉姨娘在院子里放炮仗给两个孩子看。 等饺子熟了,二人端上来,大家一起吃饺子,谁知道大家吃完了也没找到铜钱。大家都楞着了,饺子都在这里,可铜钱怎么就没了? 问了两个孩子,建章摇头说不知道,曦月却躲着偷偷笑,让奶娘将汤底倒出来。 果然在曦月的我碗里找到一枚铜钱,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裴垣将曦月抱起,“好闺女,下回可不许这么吓唬人。最近给我做了东西没有?” 曦月笑着将脑袋埋进男人的胸膛里,“姨娘没教,最近和哥哥一块儿写字,和肉肉摔跤。” 现在那个小豹子已经长了半大,和两个孩子最亲密,平时建章在花园里追麋鹿和大鹅时,肉肉帮着追捕,一起玩,一起胡闹,家里的鹿什么的看了都害怕。 “小坏蛋,明年你们两个该分院子,你哥哥搬到之前的院子去,你就在花园阁楼住着,小肉肉归谁?” 曦月红了眼圈,便不说话了。 两个孩子从小一处吃一处住,突然要分开,任谁不难受? “说到底还是孩子少,孤单了些。妹妹,你可得抓紧着,该给两个孩子添个伴儿才是。” 林盈袖适当性地低下头去假装害羞,她和裴垣两个是盖上铺盖纯睡觉,就算两人有亲密动作,但并没有圆房。裴垣说她年纪太小,他下不去手。 第95章:中毒 大年初一,周氏亲自给全家上下人等赏赐年礼,带了一干妾室们一同出门往东山的姑子庙里上香祈福,林盈袖不免也要跟着去。 周氏和两个孩子一辆车,林盈袖和蓉儿,赵王两位一辆马车,裴垣坐着轿子走在前头。 庙里早准备好,外人一概不许进来。林盈袖跟在后头拜了,便往后头去看姑子们种的红梅花,谁知道裴垣也在,两人便一起逛逛。 走着说起了闲话,裴垣道:“有个事情我与你说说,唐墨行你知道吧!” 林盈袖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不理裴垣往前边走着。 男人一把拉住她,“听我说完啊,你着什么急?唐墨行准备了状纸往衙门里告状,说我强娶民女,倚仗权势强夺他的功名。只怕你阿娘还会帮他作证,盈儿你怎么说?” 林盈袖拍了一下脑门,她这个娘怎么就不肯消停呢? “这样,什么时候衙门审理,我把我阿娘接到咱们家住着,你说可好?估摸着还没找上我阿娘。” 真要给裴垣惹麻烦,林盈袖可忍不了,她是林氏亲生的,坑了就坑了,裴垣帮了他们家不少,若还做这种没良心的事儿,那就得拦着点。 “衙门把状纸送到了我家来,只怕这位不拿回功名,是不肯消停。前些日子来咱们家说和你约会,为着你的面子,我才没送官府去。” 林盈袖捏了下自己的鼻梁,这事儿要办不难,只太恶心人了些,闹上衙门少不了她出去,那时丢了裴家的脸。 裴垣或许不在意,可侯府呢?裴家的长辈岂能容得下一个名声不好的妾室? “二爷,您是知道的,我实在冤枉,不过是当年他在我父亲跟前学做过文章,两家有来往,亲事更是无从说起,不过是我父亲似得时候,他们拿了银子上来说给我爹安葬,再把我嫁过去。” 裴垣揉了揉女人的头,哄她,“乖,外头的事情有我,你什么都不用管,后儿你弟弟要出远门,你阿娘会跟着去。这唐墨行的功名我想还是还给他,倒不是怕,只这人是光脚不怕穿鞋的。闹起来对你也不利,老太太那边来信,送了五万两银子过来,算是给她这侄女儿填补亏空,家中银子的事儿你不必担心。” 林盈袖没再说什么,这王姨娘后台硬,就算有证据也奈何不得,况且她贪的也不多。 “赵姨娘等过了元宵,打发出去。她贪银子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害孩子就不行,看在过去的情面,她屋里的东西和丫头她带走,叫个媒婆进来打发出去嫁人。” “王姨娘留着,赵姨娘打发走,想必她也能安分些。” 在庙里吃过斋饭,一家子才回去,不知道是吹了风还是最近累的缘故,回来林盈袖便病倒了,每日昏昏沉沉的,不思饮食,身上乏力,前两日还好,都还能撑着起来去议事厅。 后儿竟然连床都下不来,大夫来看过说是风寒,几服药下去竟然石沉大海。不到十日,竟然水米不进,整个人如死了一般躺在床榻上。 裴垣虽面色不显,心里也急,连留了四五个大夫在家看诊。 到了元宵节这天,周氏安排林氏与张老娘等进来看视,大夫说人已经不行了,最多也就是这两日。 林氏看着床榻上的林盈袖,脸色苍白,形如槁木,不禁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儿啊,都是我害了你,都是为娘的错。” 张老娘有些见识,拿银针刺了下林盈袖的手,拔出来时候顿时变了脸色,叫道:“不好,咱们姐儿这是给人害了啊!快,咱们去见二爷和太太。” 林氏只顾着哭,哪里还能听进去张老娘的话。 当晚裴垣将林盈袖带去了庄子上,她只安静地靠在怀里,不会和他说话,也不会跟他撒娇。 静下来时,裴垣是真的心痛了,是她让自己活了过来,让自己的生活充满了欢乐。如果她不在了,他以后的生活将是一片死灰。 按时去周氏屋里,或者去某个小妾处陪陪。 “你答应给我做鱼,还有答应给我生个孩子,咱们带着孩子们找贝壳,捡珍珠。林盈袖,你若就这么离开,我就是找到地狱里也不会放手。” 到一温泉庄子上,将林盈袖的衣服褪去,这丫头最是害羞,其实有很多次他都想,不过为着长远考虑,只等将人养大些再说。 身体放在温泉中泡着,医女为她扎针解毒。 知道林盈袖是中了毒,裴垣立刻命人满府查, 在林盈袖用的手帕里找到了毒药,林盈袖好几张手帕都被毒药浸泡过,每天用手帕的时候中的毒,这个下毒的人很高明,不在饮食上下药,一般人不妥都会查吃的东西。 一般富贵人家的人手帕不离身,谁会想到手帕还可以做文章呢! 连续用了三天银针,林盈袖总算醒来,只还嚷着头晕,看着眼前胡子拉碴,顶着黑眼圈的男人,又是心疼,又是感动,让裴垣自去休息。 男人将女人按在怀中,搂着她一口一口的喂药。 林盈袖身上没力气,只能任由男人服侍。 “二爷白天还要去衙门里,还是早些睡下,有丫头们服侍,您何苦来。” 男人搂着女人的细腰,亲了亲她的耳垂,“没良心的,为你病着我好些天没去衙门,丫头你可把我吓死了,你说该怎么补偿我?” 林盈袖脸红的跟煮熟的螃蟹似得,握着男人的手,声若蚊蝇地道:“我现在也没力气,等好些了我......在伺候夫君。” 只这一句,男人的心仿佛都融化了,在女人的脖子狠狠地啄了几口,“好好养着,爷等着你伺候。” 裴垣亲自伺候着林盈袖洗漱,看着她睡下,才在外间的罗汉榻上睡下,方便晚上女人晚上叫人的时候能听到。 白天裴垣将人抱出去晒太阳,连饭菜也是抱在怀中一口一口的喂,林盈袖有些害羞,不肯听说,可男人却觉得有趣,非要喂不可。 第96章:圆房 林盈袖只得听从,等她吃完男人才用饭。 这病虽然来的快,去的也非常快,才七八日的功夫,林盈袖觉得身体好了许多,那种有气无力的感觉也没了。 裴垣见她真好起来,这才肯去衙门里。 “奶奶,二爷对您是真的好,从您病着开始一直寸步不离,喂药擦身都不假手她人。”采苹一脸羡慕地道,“我从小在二爷院里伺候,还是头一次见二爷对哪个这么上心。想当初,咱们太太病着也只让丫鬟们好生服侍。” 林盈袖听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噌道:“你一个丫头不做好本分,反倒让主子插手,还敢说嘴。回头让太太知道,看打你不打。” 采苹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倒了茶来,陪着林盈袖说起中毒的始末,“也不知道谁这么恶毒,奶奶您从来不肯与人结仇,就是赵王二位姨奶奶犯下那样的大错,您都轻轻揭过,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 林盈袖也想不到是谁,不过左不过是那么几个人,周氏为人恩怨分明,当初周氏病重全靠张老娘那张方子,她不可能。蓉姨娘是周氏安排过去的,性情直爽,又是裴垣的亲信,她一向不争不抢,而且和自己还是好友,可能性也不大。就剩下那两位,林盈袖当家把这两位的贴身丫鬟都大发了出去,就为这个恨她也不至于下这样的毒手。 那边还有别的缘由,不过现在可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先顾好眼前的事情。 她和裴垣也算情投意合,一直顾虑前世唐墨行当初的背叛,林盈袖细想过了,以裴垣的身份,犯不着日日为讨好她取乐费这时间。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想当初少年高中探花,连公主都曾倾心,又何必执着于一个名分上已经是他妾的女人? 周氏不喜欢王姨娘,但不至于恨最大的原因还是王姨娘还是完璧之身。裴垣在女色上并不上心,刚进府时二人关系一般,林盈袖也只当自己是个丫头一般尽责照顾,曾经也曾留意过裴垣和其他姨娘们相处。 不过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亲密的行径竟然从未有过。 林盈袖亲自将床铺换过,白布也准备好,其实妾室完全没必要准备这个,不过为着唐墨行闹过几次,也是为着自己的清白。 到晚上林盈袖亲自下厨房准备了裴垣喜欢的菜式,温上一壶好酒等着男人回来。 可等来等去都不见人回来,林盈袖不免有些失落,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心甘情愿地去接受裴垣,偏他又不来了。 直到天明,人也没回来,林盈袖也胡思乱想了一夜,到天明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刚睡着采苹便将她叫起,说是周氏派人来接她家去。 林盈袖只得动身,在车里也是睡不着,想着裴垣是不是知道她家去了,万一不知道来这里找她,岂不是要扑个空? 回到裴府里,先被安排在外书房里歇着,直到天黑才又让她出门,说是二爷在外头喝醉了,让她去接。 这倒奇怪了,就算主家喝醉也不至于要女眷去接,即便要也该周氏去才对,怎么要她去? 路上林盈袖又累又困,在车上竟然睡着了,等她醒来,又到了庄子上,当进庄子内林盈袖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整个庄子内宅里张灯结彩,灯笼全换上了正红,地上也铺着红地毯,男人穿着吉服在门口等着她来。 那一刻,林盈袖忍不住哭了,一步一步朝男人走了过去。 原来他突然不来,是准备着给她惊喜。 “二爷——” 男人一把将人拥入怀中,亲了亲她的下颚,“叫夫君。” 林盈袖紧紧地抱着男人的腰,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裴垣大费周章地布置这里,竟然是为了在他们的新婚之夜给她一个妻子的尊重。 “娘子,咱们进屋说话,外头冷。” 屋里一切布置全都用上正红,桌上准备着林盈袖喜欢的菜,两人手牵着手入座,裴垣举杯,“盈儿,你也知道我有正房妻子,我也给不了你名分,这些算是我的补偿吧!” 林盈袖早不在意这个,这是当初自己的选择,也怨不上裴垣和周氏。况且她虽只是和妾,裴垣待她不比正妻差,这已经是意外惊喜了。 林盈袖举杯一口喝下,顿时脸上泛着粉色的光泽,男人看着不觉眼神幽暗,又替她满杯,“既然这样,娘子再喝一杯,然后再一杯交杯酒就算礼成了。” 林盈袖在内宅里喝的都是甜酒,要不然就是酒里加了许多东西进去,酒浓度低许多。突然喝这种纯正的酒,只喝下去没多久便觉头晕脑胀。 是夜,帐幔随风摆动,床榻上鸳鸯交颈,透过晕黄的灯光,可以隐隐看到两个朦胧的、交叠的身影满室春色盎然。 等第二天日上三竿,林盈袖起来时早不见了男人踪迹,恨的磨牙,这人把她吃干抹净,自己倒先走了。 在被窝里找到衣服,有好几件都撕扯坏的,又骂了一句,这人不像是妻妾成群的,倒像是没经过人事的毛头小伙子似得。一晚上连休息片刻的时间都不给。 忍着全身不适感,在橱柜里找了套衣裳换上,外头丫鬟见起才敲门进来。 先奉上一碗止痛的汤药,然后是红枣当归炖的乌鸡汤,新来一个伺候的是嬷嬷,让人将准备好的香汤抬进来,水中一阵药香。 嬷嬷道:“奶奶别看这汤,宫里娘娘们初次侍奉皇上便用这药熬了泡澡,有止痛除疲的作用。” 林盈袖羞得说不出话来,让下人都出去,自己泡澡。 她身上全是男人捏的,啃的痕迹,这要让人看见还不羞死。 晚些时候裴垣回来,昨晚一夜激情让他觉得又刺激,又新鲜,那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只是有些遗憾,小丫头身子娇弱,他也不敢孟浪,都是小心着生怕弄伤了她。裴垣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早不是毛头小伙子,虽这方面也经历过,却不如昨夜那般美好。 尝到了滋味,裴垣从衙门出来即刻便出城往庄子上去。 第97章:喂饱你 妙人儿正在床榻上酣睡,长长的睫羽微微颤抖,睡颜安稳,看得男人一阵心痒痒,伸手摩挲了女人的下巴。 然后揭开被子,身子覆了上上去—— 女人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逃脱男人的魔掌,小半个时辰后,女人裹着被子,只露出雪一般的肩膀,她一脸幽怨地看着男人。 男人则是神清气爽,心情大好,吩咐人将晚饭送来。 女人随手抓了一个枕头朝男人的头上砸了过去,“你怎么能这样,人家睡的正香。” 男人将枕头放下,伸手将女人抱在怀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凑到她耳边轻轻地道:“谁叫你睡觉都那么迷人,我实在没把持住,虽说咱们以前也亲密,只这吃素的人偶然吃肉,这便是上了瘾。” 女人推了男人一把,突然脸色变得有些奇怪,“裴垣,你怎么身上还藏了蘑菇,快扔掉,弄床上脏死了。” 男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咬着女人的耳垂,语气也变得格外暧昧,“这蘑菇是不是很大?” “是呢!”林盈袖突然反应过来了,羞得耳根发烫,伸手推了男人一把,这一推没把男人推开,反倒让人将自己推倒......“别,我饿了,先吃饭好不好?” “爷这里有蘑菇,能喂饱你。” “裴垣,你混蛋!!!” 床榻上女人又是哭,又是哀求,从名字到夫君挨个叫着求了个遍,细碎的声音和柔媚的眼神,让男人更加情动不已。 晚饭厨房里是热了两遍,也问了上房伺候的丫鬟们两遍。 今儿晚上这饭到底吃是不是,这菜要是再热,只怕会变了味道,休息是小,让主子吃不好事大。 事毕,男人陪着小心替瘫软在床榻上的小姑娘穿衣服。裴垣的第一个女人是周氏,新婚之夜还没尝到滋味,周氏便唤陪嫁侍女进来,意思换人。主母身子不适,换准备好的通房也是无可厚非,但裴垣觉得,男女欢好需得两人有情才好,若只为着发泄,那跟动物有什么区别?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虽说周氏是好意,却不免扫了男人的兴。之后不久周氏有孕,到生产完了却又得了顽疾,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就更少。 至于其余几个妾,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裴垣竟然是半点兴趣都无,不过是养的几个摆设。 “你到底是穿衣服,还是占我便宜?”女人语气有些幽怨地说道。 裴垣眼神落在她身上就没移开过,看得女人脸颊又热了起来,不由微微侧开了脸。 男人指尖颤抖,转过头去,替林盈袖将衣服拉好,叫她:“起来用饭,夜还长呢。” 用过晚饭,裴垣饶有兴致地将女人抱在花园里,旁边放着火盆,月如弯勾,繁星点点,夜虫低鸣。 林盈袖缠着男人说笑话,还没说完女人便笑得瘫软在男人的胸膛上。 虽说林盈袖前世是经过人事的,对男人多少有些了解,只前世二人接触也不多。她要服侍公婆,夜深才睡,不到天亮便要起来,即便两人在一起,那位婆婆便来敲门将林盈袖叫出来,说是不能耽误他儿子读书,于这方面实在生疏。 虽然生涩,好在裴垣知道怎么安抚她,怎么引导,也渐得趣味。 裴垣将京城中一些有趣的故事说给林盈袖听,这丫头的年纪最是好奇,听到一些新鲜的故事便觉稀奇。 二人说说笑笑不觉到了深夜,林盈袖虽还想听听京城的人情风貌,但裴垣明日还要去衙门,便说累了要回屋歇息。 这三天里男人是乐不知疲,从衙门到庄子上骑快马需一个时辰左右,这么来回的跑,林盈袖只觉得自己的日子颠倒了过来,白天养精蓄锐,晚上陪着裴垣。 她是在庄子上养病留下来,除了张老娘送过东西,就只有温氏和周氏派人送过东西来。 采苹是她醒来才接过来的,便细问了她昏迷那段日子家里这些人的反应。采苹仔细回忆了许久,说周氏淡淡的,王姨娘在周氏跟前告状,说林盈袖是狐狸精变得,迷惑了裴垣。周氏没说什么,王姨娘日日在佛前替林盈袖祈福,蓉姨娘倒是私下来看过几回。 周氏的反应林盈袖大概也能猜到,她就算是不喜欢那个妾,都不会显露出来,周氏肯送东西过来,证明她最多也只是膈应。毕竟人家有那个底气,就算哪个妾再得宠,裴垣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她娘家是国公府,还是皇室宗亲,就这身份谁能比? 倒是这个赵姨娘可疑的很,裴垣才和她商量着将赵姨娘打发出去嫁人,回去第三天林盈袖便中了毒。赵姨娘管家多年,在裴家相信也培养了不少自己的亲信,要下毒并不难。 只她一个丫头出身,怎么懂这么多?前面白果仁儿害人,后面是她。 正要说话,听到外头脚步声,林盈袖从躺椅上起来,走在门口迎接。 男人像抱曦月一般将人抱起,仔细看了林盈袖,这青涩的小丫头身上多了一种妇人独有的韵味,越发显得娇艳欲滴。 “好人儿,你可想我?” 话还没说完,男人只觉腰间一痛,不由苦笑看向林盈袖,将人轻轻放下。 女人眉眼间含春,眼波柔媚,伸手打了男人一下,“下人都在,你这是做什么?仔细别人笑话。” 男人伸手搂着女人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说的是,咱们到里间说话。” 女人半推半就,两人到屋里分主次坐下,林盈袖亲自给裴垣倒茶,又将一个暖炉塞到男人的手里,“今儿太太和温夫人还有我娘家都送了东西过来,咱们是不是也该家去,二爷这么奔波身子也受不住。” 裴垣倒不怎么想回去,回府里什么都得按照规矩来。现在的裴垣就像是饿极了的老虎,好不容易逮到猎物,岂能轻易放手? “我倒是想再过些日子回去,不过呆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你中毒的事儿,还有上回哥儿中毒的事儿一并查。平时争风吃醋,也就罢了,闹出这样的事情,断留不得。” 林盈袖答应,正要说话,突然被男人一把握住腰肢,“你放心,我会为你做主。” 女人一脸无奈,正事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闹起来。 不过想着回去之后诸多不便,便顺着男人的意思。 男人回衙门里,林盈袖便收拾了东西回裴府里,她中毒好些日子,还好发现的早,不然这条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第98章:彻查 刚到家里,周氏身边的人便过来问候,还送了好些补品,送东西来的是大丫鬟香汾,说话也是一团和气。 “太太说,家里事儿多,奶奶回来那便好了,咱们太太也能松口气。”如今连蓉姨娘也搬到内宅里住着,现在周氏身子好些,便周氏管着家,现在银子不缺,都按照规矩来。 林盈袖说了几句客套话,收拾了这便去上房给周氏请安,周氏先是问了身体状态,才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闲话。 不难看出,周氏的身体已经大好,气色看起来也更好了,身体比以前又丰腴了许多,神色安详而又满足,“太太的身子大好,这边是妾身们的福气了。” 周氏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笑容一团和气,“这还多亏了你娘家人,前些日子你病着,张姥姥给我一张养生的方子,我便日日让丫头弄了吃,你瞧瞧这才半个月,我都觉得自己精神头好了许多。” 听着称呼就知道周氏是打心眼里感激张老娘,林盈袖也放心了许多。她和裴垣虽说是情投意合,不过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周氏死了,裴垣的正室也轮不到她。 周氏为人大度,对妾室们也好,要是换了别的主母,日子不见得有这么好过。 既然那个位置轮不到自己,还不如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做人不能痴心妄想,否则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当日方子的事儿,姥姥还担心姐姐不肯用,我也是考虑许久。您是金尊玉贵的人,别说一般的大夫,就是太医也是见过的,如何看得起乡下郎中的土方子。” 周氏摆手,“不管多尊贵的人,得了病,也需对症的药才能治好。袖姐,这次真多亏你了,我这哮喘虽治不好,不过身子没以前那么虚弱。” 说了回闲话,管事婆子们来回周氏的话,林盈袖知道在这里不便,自回去收拾屋子。 晚些时候裴垣回来,虽已经是二月里,外头还有些冷,先给男人脱了披风和外靴,换上便服,因想起周氏的话,便对裴垣道:“二爷还是该去上房走走才是,您有小一月没去太太屋里,这可是没有的事儿。即便是太太身子不好不能伺候,您也该给她正室的体面。” 裴垣是抱着人啃了又啃,调侃似得问道:“你就不吃醋?” 林盈袖躺在男人的怀抱里,叹了口气,十分笃定地说道:“二爷若是想和别人好,就算我把天下的醋吃了个遍你也是要走。再说,她是二爷的妻子,您去她屋里也是应该。” 男人闻言,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沉默了良久,松开了林盈袖,“那好,你早些安置,我就不过来了。” 她没有吃醋,半点吃醋的意思都没有。 以往裴垣最是忌讳家中妻妾吃醋,他父亲一辈为了争夺家产,以至于他母亲现在的老夫人身子孱弱。还有他父亲的妾们,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对他们这些孩子动手,裴垣上头除了一个哥哥,其实还有两个姐姐,那两位没养大,一个是滚到河里淹死,一个是吃东西噎死。后生下一个小妹妹便被人下了药,再不能生育。 这都是女人太多的缘故,从小裴垣就知道自己的将来妻妾肯定是不会少,他便决心,只养些安分守己的人在身边,只一个是自己喜欢的,其余当摆设养着,愿意的留着,不愿意他也不勉强。 以前裴垣是把周氏当成这个对象,可惜周氏只愿意做合格的妻子,而不愿意做他唯一的知心人。 那林盈袖又是几个意思呢?她如果心里没有自己,为什么三番两次因为矛盾该不该把心交给自己而苦恼。 晚上林盈袖一个人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裴垣搂着周氏叫着她的闺名...... 翻身起来,叫丫鬟掌灯,起来坐着发呆。 她一再提起自己,裴垣有妻有妾,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守着一个女人过活,至少他心里还有自己。 裴垣现在来内宅住,家里几个姨娘和通房都活络起来,早上给周氏请安时,林盈袖见屋里请安的人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不到入夏的功夫,好几个都穿着十分清透的沙,别说男人,就是女人见了也觉脸红心跳。 请安毕,周氏放下茶盏,慢里斯条地道:“昨儿二爷说起,哥儿和林家妹妹中毒一事事关人命,令我彻查,诸位有什么见解?” 蓉姨娘低头喝茶,赵姨娘装模作样地拿手帕抹了下自己的眼睛,道:“此事的确该查,咱们家一向容不得这种肮脏事儿。只可惜,唯一知情的环儿已经被姐姐打发了出去。” 林盈袖摸了下自己的头发,笑着对周氏道:“姐姐要找到环儿不难,只是咱们家里除了姐姐和我,知书识字的不多,我总不能下毒害我自己吧!剩下的只要查一查还有谁懂得用药便是。对了,赵家妹妹,从来没听说过你娘家,你是怎么被卖到咱们家来的?” 赵姨娘脸上有些尴尬,其余的姨娘和通房们都是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二人。 林盈袖是贵妾,身份仅次于周氏,就算赵姨娘和裴垣是青梅竹马也要顾及身份,况且如果赵姨娘得宠,那为何裴垣不提拔她为贵妾? “我7岁被卖到侯府,9岁在二爷身边伺候,家乡闹旱灾,至于他们做什么实在记不清楚。”赵姨娘红了眼圈,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 姐姐为何问这个,好些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林盈袖点点头,“还是赵家妹妹有福气,从小陪在二爷身边,二爷说起往事也大多是和妹妹有关。”赵姨娘装委屈,无非是想给她拉仇恨,林盈袖如何不知,这便转移了所有人的目光。 “好了!说正经的。”周氏打断众人的话,拉回正题,“下毒害人非同小可,查出来可是要送官问罪。环儿已经让媒婆送到庄子上,不日便有消息。手帕我也在派人去查,大夫说是川乌中毒,林家妹妹,你还记得那手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林盈袖仔细回忆了许久,“没什么不一样的,年后咱们的手帕是一处采买回来,按照各人喜欢送到每人房里。我记得手帕是裴五家的亲自送过来。” 周氏立即皱了下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把裴五家的叫来,我当面问问,你们都回去。另外,在我的荷包里也发现一些害人的东西,这回我一并查了。” 林盈袖跟着大家伙儿起身告辞,却被周氏留了下来。 裴五家的过来直接跪下,道:“回太太和小奶奶的话,那手帕是我从一家专门做绣品的地方定来的。太太的是十方销金手帕,小奶奶是四方茶靡花手帕,赵姨奶奶是玫瑰的,王姨娘是桃花,每位的花色都不同,定好之后我亲自取回来挨个送到诸位房中,并不假手于人啊!” 第99章:内斗 林盈袖让采苹将裴五家的扶起来,笑道:“嫂子的为人我自然是信的,不过没有假手于人,想必是在手帕到嫂子手之前就做了手脚,要么就是我身边的丫头。” 说着,贴身伺候她的丫鬟都跪下了。 周氏清咳了两声,让人将林盈袖用过的手帕全拿了来,让医女挨着检查,挑出了一块出来,说是上面有毒。 裴五家的一见便惊叫道:“太太,这手帕不是奴才买回来的东西,奴才记得清楚,咱们家用的手帕都是专门定做,这块的花样子和我买回来的不一样啊!” 众人都变了脸色,东西送到主子身边还能换去,必然是贴身伺候的人才做得到。 采苹慌忙跪下,她是伺候林盈袖的贴身丫鬟,这事儿即便和她没关系,也有关系。 管釵环衣裳的丫鬟红袖慌慌张张地答道:“这手帕的确不是咱们屋里那块,我记得是二奶奶自己从外头带来的。” 林盈袖让人将手帕拿给她看,细看了好久才想起来是前阵子在周氏屋里请安时,手帕忘了让丫头回去取。 “雪儿,你说。” 站在门槛外头的雪儿吓得面色如土,跪在地上哆嗦了好久。 周氏喝了口热茶,嗓音温和,“你只管说,若是与你无关,自然不会连累到你,要是不说我查出来可没你好果子吃。” 雪儿连连额头,结结巴巴地道:“太,太太,那天奶奶说手帕没带,让奴婢家去取,没走几步路,就碰到一起回去取东西的兰芝,我的的确确是在奶奶屋里取了手帕的。” 兰芝是赵姨娘身边的小丫鬟,那丫鬟出来磕头,分辨道:“你别犯了错,混赖人。我们是一起走的,我何曾换过你的手帕?” 两个丫鬟拉扯起来,周氏不耐烦了喝住二人。 赵姨娘站了起来,指着兰芝,“太太,这丫鬟是才安排到我身边的人,并不是我的亲信。太太、姐姐明鉴,我若想害人,为何不用我的贴身丫鬟,反而用一个新来的。” 这丫头是林盈袖选上来的人,又没有证据能证明是赵姨娘指使。 看样子只能作罢,林盈袖虽然不甘心,但周氏不愿意闹大,便让人将兰芝即刻拉到庄子上赏给佃户做媳妇,雪儿打发到浆洗房做苦役。 事情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回去的路上越想心里越不平,便让采苹出去叫个人。 晚些时候裴垣回来,从周氏口中大致了解中毒大概,到林盈袖屋里见她闷闷不乐的,搂着女人的肩膀。 林盈袖使小性子将人推开,摔了帘子往里屋去,在屋里转了一圈在门口质问裴垣,“你们家一贯这样,那岂不是作恶的人永远作恶?那还查什么?不过是打发两个丫头,还不如不查,你也是哄我。” 裴垣看着使小性子的女人,心里哭笑不得,这丫头真是越发的矫气起来。她这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之前也不是没解释过,偏偏这丫头认死理儿。 “袖丫头,我也没说不让你查,犯事的小丫头处罚是只为了震慑下人。你怀疑是谁下了毒呢?再追查下去也是一样的。” 林盈袖哼哼了两声,见一个二等丫鬟端茶过来,那丫鬟走路的姿式和赵姨娘有几分相像。 送上茶时,还不忘提醒裴垣小心茶烫,林盈袖扯了扯唇角,不说话往里屋拿了好些零碎缎子出来,准备自己做手帕,外头来的她说什么也不放心。 “你要什么花样子?” 裴垣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盈袖拿来的碎段子,不是绯红就是嫩蓝,全都是些小女孩用的颜色,况且他一个大男人用什么手帕? 刚刚端茶的那丫头不但没走,反倒在一旁看着,见林盈袖说让裴垣选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奶奶糊涂了,二爷怎么会喜欢这样的颜色?我瞧着奶奶绣工虽好,却不太适合二爷,不若奴婢给二爷做罢?” 林盈袖回头看了那丫头一眼,又用胳膊撞了一下裴垣。 裴垣让那丫头出去给林盈袖倒茶,那丫鬟有些不悦还是答应。 “晚上我不喝茶,你去厨房倒两碗热腾腾的牛乳过来,往后夜里二爷也不喝茶。” 那丫鬟不动,只看着裴垣,一双眼秋水盈盈。 裴垣伸手推了推茶,用讨好的语气哄着林盈袖,“娘子说晚上喝什么就喝什么,往后茶就不喝了,可好?” 林盈袖脸上有些热热的,推了男人一把,低着头不说话。 那丫鬟这才出去,叫了个婆子去厨房热牛乳去。 林盈袖留了心,让采苹注意着点,不许二等丫鬟再进自己的房里。 屋里伺候的只留采苹和红袖两个,其余的小丫头一概不许进来。 “我跟你说个笑话吧!从前有个大户人家的娘子,最是嫉妒。成日家怀疑家中爷们和丫鬟有什么,便把家中的年轻侍女全打发了出去,全换成了老婆子.....” 林盈袖听到这句,推了男人一把,睨了他一眼,“你编排我,我可不饶你。” 裴垣忍着笑,“你听人把话说完才是,天下嫉妒的女人又不止你一个。”说罢,接着将笑话说完,将林盈袖逗的前仰后合。 外头采苹收拾了正准备关门睡觉,又碰到刚才在林盈袖屋里端茶倒水的丫头,便质问她,“大半夜到主子去做什么?” 那丫头偷偷往屋里看,压低了嗓音道:“姐姐,我见二爷还没睡,想送些茶水进去免得半夜二爷起来喝了冷水。凭你也配到主子们屋里伺候?” 红袖正洗了脚出来倒洗脚水,听到这句,冷声斥道:“想浮上水去也不照照镜子,还以为你真是国色天香呢?” 说着将水一泼,将洗脚盆扔在那丫头面前,冷冷说道:“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给采苹姐姐打水去!” 那丫头羞恼反驳,毫不相让,“你也不比我高贵,凭什么你可以去主子屋里,我不能去?再说了二爷都没说不让我伺候,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啪—— 她话音刚落,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到了她的脸上,留下几道通红的指痕。 第100章:争宠 那丫头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脸,瞪大眼睛,用看鬼似的目光看着采苹,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竟敢打我?” 采苹淡定收回了自己有些发麻的手,冷冷说道:“她是奈何不了你,我总能教训你吧!如果你不服气,尽可去二爷身边告状,给我滚出去,不许过来。” “很好!”那丫头在牙齿中迸出两个字来,她恨恨地地瞪着两个丫鬟,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林盈袖是第二日才知道此事,那丫头也是过来这屋里伺候没多久,叫碧荷,两年前卖进来的,之前在厨房做粗活,后来到周氏屋里做针线活儿。 才调过来的一个月左右,这丫头长得还算不错,以前在周氏屋里倒也安分守己。 林盈袖望着窗外出神,半晌才回过神来,冷笑了两声,“在厨房做杂货怎么就去了太太屋里?谁安排她过去的?” 底下人不说话,不过想也知道之前安排丫鬟的事情都是赵姨娘做主。 这丫头的身段都是有人调教过的,会暗送秋波,会小意儿体贴,会是来做粗使丫鬟? “这几日你们也不必管着她,既然她针线活儿做的好,那就让她做我屋里的针线活儿。端茶倒水的活儿交给碧芳做就好,咱们屋里就这五个丫鬟,别闹得外头人笑话!” 红袖还要说什么,但见采苹朝她使眼色,便不说话了。 晌午的时候,林盈袖特意叫碧荷过来,让她做两个荷包,用大气点的颜色,样式也选的男人用的。碧荷大喜过望,连连奉承了林盈袖。 “我们这屋里几个丫鬟都是笨笨的,我瞧着就你还伶俐些。昨儿二爷说,见你聪慧,让我抬举你,往后可要小心伺候。” 这个抬举的意思可多了,做细活的丫鬟也是抬举,就比如香草,香汾几个,连林盈袖几个跟她们说话都得礼让三分。 通房丫鬟也是抬举,通房丫鬟虽说没有名分,一旦怀孕了母凭子贵也能升为姨娘。 “多谢奶奶提拔,伺候好主子是奴才们的本分,当不起奶奶夸奖。奶奶既然要荷包,不若我做两个如何?”碧荷见林盈袖抬举,越发地奉承起来,要给林盈袖也做荷包。 林盈袖欣然答应,还要说什么,采苹来回话说那人找到了,在外厅里等着奶奶过去。便留碧荷在屋里坐活儿,和采苹走出门,临走时悄悄吩咐红袖,“盯着她点儿,也别让她察觉。” 说罢便往外头去见来人,刘婆子在厅上右下手坐着,一见林盈袖,起身陪着笑脸儿,又上下打量了林盈袖,“哎哟哟,到底是袖姐有福气,这身打扮就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娘子都没你这般体面。袖姐这簪子是实心的吧!得多少金子?” 林盈袖大方地拔下刘婆子夸的簪子,将屋里端茶倒水的丫鬟遣出去,拨弄着簪子上的珠子,宝光四射,十分耀眼。 那刘婆子看得眼睛发直,眼睛滴溜溜地转,“小奶奶叫我来做什么?您不妨直说,您也知道我不爱兜圈子。” 林盈袖朝采苹使了个眼色,采苹会意,在门口站着。 “我最近身子不大好,大夫的方子里有一味药,那药府上竟然没有。我想刘婶子见多识广,认识的人也多,想找你问问看哪儿能买到。” 刘婆子拿了手帕掩口笑得前仰后合,“小奶奶太抬举我老婆子了,府上即便没有,随便哪儿找,听说府上太太还是皇室宗亲。这里没有,太医院也是有的。” 林盈袖端着茶,轻轻吹了两下又放下了,笑容中带了几分让人看不懂的深意,“有些药还是不方面明面上大张旗鼓地找,婶子放心,你帮我找了药,我不会亏待你。你也应该知道,整个裴府当家的是我,银子我也不缺——” “看奶奶说的,既然是这样,那奶奶把药名儿告诉我,我就是跑遍全柳州也要替奶奶找到药。”听林盈袖话里的意思,刘婆子瞬间明白过来,大户人家这些太太奶奶姨娘们做这些阴私的事儿,怕留下证据,这才找了她们。 林盈袖将那簪子送给刘婆子,拿了一个方子,念了几个药名。其中就有川王不留行,这刘婆子也没有疑心,一心只在那簪子上,这簪子足足有二两金子,加上那颗珠子,怎么也值二十五六两银子。 收了簪子和方子,刘婆子拍着胸脯保证,“别的不敢说,这川王不留行我们柳州最是少见,要找到还真不容易。” 林盈袖笑容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手指点了点桌子。 刘婆子起身告辞,福了福身道:“小奶奶放心,三天之后药准时给你送到。” “那就不送了,婶子好走。” 等刘婆子走了采苹才进来,悄悄告诉林盈袖,“已经派人去盯着这婆子,只要找到证据,即刻送她去见官,不是用咱们家的人,奶奶放心吧!” 林盈袖答应一声,碰巧遇到自己屋里的丫鬟碧芳,说是裴垣往林盈袖屋子的方向去。 初春里,花园草木舒展,嫩绿的芽包紧紧裹在一起,杏桃红绽蕊海棠枝头已露嫣红,石子甬路两旁的迎春花开的格外热闹。 池塘里鸳鸯戏水,白鹤湖中起舞,两旁垂柳露翠,丫鬟们身穿彩衣在花丛中摘花扑蝶,更觉美不胜收。 林盈袖想起裴垣喜欢茉莉花,便摘了好些拿回去摆在屋里。 推开门见两个婆子正在打水烧茶,红袖在廊下做针线活儿,碧荷却不见,又听见屋里没动静,便放轻了步子走到廊下。 红袖抬起头来,正要动身,林盈袖一把按住了她。 “二爷在里屋看书,那个碧荷在厅上做活计,说是方便听着二爷要茶要水。”红袖唇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幅度。 林盈袖没说话,打起帘子悄悄走进屋子里,就见碧荷正在做荷包,眼睛却不住地往屋里瞥,一听见动静便伸着脖子往里屋看,娇滴滴地问:“二爷可是要茶?” 裴垣没答话,林盈袖绕过屏风,见碧荷在主位上坐着,旁边的针线活儿只做了几针。 第101章:游园 一见林盈袖,碧荷的脸色有些尴尬。 “你出去吧!” 碧荷有些不甘心,又不得不听命先出去。 林盈袖找了个碧青花瓶倒是水,将茉莉花插上拿到屋里去。 果然男人靠在罗汉榻上看书,窗户半开着,好些花瓣被风吹进来,落在男人的身上和头发上,男人却好像没有察觉。 只听见脚步声,才放下书,笑吟吟地伸手,女人顺势坐过去。 “外头春光正好,二爷怎么把自己闷在屋里?” 裴垣搂着女人,脸贴着她的脸, 神色也柔和了几分,问道:“小娘子这么久才回来,莫不是让春光迷惑了,连我都不管不顾?” 因为男人的动作,林盈袖脸微微一红,轻轻摇了摇头。 她能说是因为想利用裴垣对付她屋里的丫鬟么? “你弟弟下场,我会亲自送他去,昨儿做了文章送来,虽有些稚嫩,倒也不失读书人的风骨,院试倒没什么问题,乡试便没太大的指望。” 裴垣的学问,林盈袖自然是相信的。她爹林秀才考了一辈子,下场多次也只是个秀才,林晓峰不过十一二岁,能考中秀才,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二爷说的我明白,他小小年纪能中个秀才算是林家祖上积德,我怎会怪罪二爷呢?那边听二爷的,过了院试就在家好好读书。” 林盈袖转身依靠在裴垣的肩膀上,眼圈红红的,哽咽地道:“这都是二爷提携,要不然我弟弟和阿娘早饿死在街头。” “好好的,怎么又伤感起来,方才还说春光好,方才从上房来,两个孩子没你管着,成了脱缰的野马,小子成了皮猴儿,带着曦月在花园里追打麋鹿,说是打了今晚吃,我说最近家里又是兔肉,又是鸭子。” 林盈袖被逗乐了,掩口轻笑,前阵子小爷叫人送东西过来,说是亲自打的,她还夸小爷长进不少。 “姑娘也大了,没几年就出阁,也就在娘家还能过几天安生日子。至于小爷,我看好些富贵人家的小哥儿病病歪歪的。刚进门那会儿,见哥儿五六岁了还在吃奶,我悄悄问奶娘,说是从出生一直吃奶到现在,出门都是奶娘抱着背着,虽说孩子贵重,也太过了些。” 裴垣重重地在女人脸上亲了一口,“这都是你的功劳,太太没少在我耳边夸你好。孩子在你身边养了几个月,壮实了,也高了不少。” 林盈袖呵呵笑了起来,推开男人,噌了男人几句。 二人耳鬓厮磨,互相调笑,一会儿叫下人端水进去。 那碧荷本来想送进去,被采苹拦住,最后是红袖打了盆热水送进去。 “二爷,要不要我帮你揉揉腰?”女人放肆地调笑着,因今儿是十五,女人竟然半点余力都不给男人留,一场酣战下来,男人差点爬不下床来。 背上也是被女人抓的火辣辣的疼,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女人,他这些时日为公务辛苦,精力不够。非要等哪天把这个小妖精弄的求饶不可。 二人梳洗好,一同到花园里逛逛去,那碧荷一路跟着,时而故意出身,或提醒林盈袖小心脚下,或问裴垣什么花儿摆在哪儿好看。 惹的红袖直翻白眼儿,连采苹都看不下去,自去厨房安排今晚的膳食去。 前面走的的两位倒不在意,一个顾着看风景,一个顾着讨好小娇娘,谁还理会一个作妖的丫头。 没走多远,迎面碰到赵姨娘和王姨娘带着丫鬟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来。 “二爷今儿怎么得空逛园子,姐姐好?” 这两人一边一个架着裴垣的胳膊,生生将林盈袖挤到了后边去。 林盈袖有些尴尬,怪道裴垣不爱出门,这一出门哪里还有个自在的。 那王姨娘撒娇撒痴,赵姨娘就说当初青梅竹马,二人如何耳鬓厮磨,说得十分热闹。 裴垣敷衍着,不是回头看看林盈袖,见她没有生气的意思,才松了口气。林盈袖看着软弱,却是个十分要强的性子。 再走一会儿,连好些个通房丫头也都赶来凑热闹,走累了在一处凉亭歇息,周氏身边的大丫鬟送来一个果盘。 “这是我们太太亲自选的果子,本来要亲自过来陪二爷逛逛,前头亲家太太着人送了帖子,太太忙着就不过来了。” 这个季节的水果十分难得,裴垣还没动手,就有七八个剥好的水果送到他面前。 裴垣随手拿了一个递到林盈袖跟前,“你尝尝这个,大约是太太娘家着人送来的,外头可买不到。” 林盈袖大大方方地接了,这葡萄甜甜的,冰凉凉的,倒还可口。 “这苹果留着,晚上给小爷和大姑娘熬粥吃最好。” 旁边站着的一干妾虽然脸上带着笑,心里早浸了酸气,别人倒没什么,那王姨娘一甩帕子,笑嘻嘻地道:“二爷到底偏疼姐姐多些,妾身们跟着也走了好一阵子,偏二爷只把果子给姐姐。” 赵姨娘勾了勾唇,眼角一挑,娇滴滴地道:“二爷只一双手,咱们这里七八个人,二爷就是有心也给不过来不是?再说就刚才的话,可见姐姐是配人疼的。咱们看到这果子,想着谁先吃,谁拿大的,可咱们姐姐想的是给小爷和大姑娘。” 这话正中了裴垣的心思,随手挑了一个桔子递给赵姨娘,“就冲你这话,这果子你也配吃一个。” 赵姨娘得意了起来,接过果子道了谢,掰开时却不先自己吃,递了一半给林盈袖。 “你倒是乖,这果子万一酸的岂不倒了姐姐的牙。”王姨娘酸溜溜地道,心里也有些不忿,林盈袖也就罢了,人家有周氏和裴垣抬举。但赵姨娘和她一样,都是贱妾,凭什么赵姨娘在她前头。 林盈袖自然知道王姨娘的挑拨之言,顺手将那半边橘子掰开,一半给了王姨娘,看着她道:“这橘子我觉着倒甜,就是不知道王妹妹吃着是酸还是甜了。” 王姨娘脸上讪讪的,将橘子塞到自己的嘴里。 裴垣假装没看见几个妾争风吃醋,让其余的通房每人挑一个自己 第102章:双生姐妹 又说还有公务,先走一步。 裴垣一走,一干妾室们才算真正的用心逛园子,林盈袖只觉得索然无味,白逛了一阵子,大家往上房周氏屋里说话去。 周氏这些日子能自己管家,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儿,裴垣也劝她放手,偏这位是谁也信不过的。哪怕是支撑不住,也不肯轻易放下。 今儿京里除了周氏娘家,还有裴家也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其中还有两个貌美的双胞胎丫头。 这对丫头生得如姣花软玉一般,又是精心调教过的,这对姐妹,大的叫如曼,小的叫如兰。不禁女红,琴棋书画诗酒茶都极通。 周氏端详了这对丫鬟,心下有几分厌恶,因问她们,“你们是老太太安排来的,还是大太太安排过来的?” 两个丫鬟齐屈膝,答道:“回太太的话,奴婢们是五老太太送来伺候二爷、太太的。” 说话行事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错来。 五老太太和七老太太关系最好,大约是七老太太和五老太太说了些什么,这才弄了两个人过来膈应周氏。 不过大老远的,又是长辈送的,不收也不行。 “你们老太太可还好?我送的山参不知老太太可还喜欢?” “回太太的话,老太太好呢!着奴婢二人谢太太的山参,这野参最难得,说多谢太太费心想着。” 周氏还要说什么,门口婆子传话,说林盈袖等人过来了。 “正好,你们也见见家中的姨娘们。” 一群人进门,这对姐妹花打量着来人,走在最前头的最年轻,生得细眉长睫,剪水双瞳,鼻若悬胆,笑容一团和气,又不失端庄。 第二个身段妖娆,眉目含情,第三个瓜子脸,长相明艳,秀眉高挑,第四个娇小玲珑,一双眼水灵灵的,透着几分机灵。 四人同样在打量着这对姐妹,打扮与她们差不多,只还保留着少女的额发,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玉立,娇而不媚,腹有诗书气华,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是二爷跟前的第一得意人儿,也是贵妾。” 姐妹两个双双跪下给林盈袖磕了四个响头,“奴婢们见过小奶奶,给小奶奶请安。” 林盈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两个女人不是来做丫鬟的。亲自将二人扶起来,笑着对周氏道:“太太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姑娘,真真是月里嫦娥,瑶台仙子。” 如曼性子沉稳,听到林盈袖的夸赞,羞红了脸,如兰一派落落大方,屈了屈膝谦虚道:“小奶奶才是真正的美人,奴婢们不过是蒲柳之姿,不过是略平头百姓些,不玷污了主子的眼睛罢了。” 接着是拜见王姨娘和赵姨娘,王姨娘说了几句酸话,还好当着周氏的面也不敢太过。 这对姐妹没有名分,周氏屋里养着孩子也不便留着这对妖精,想来想去便将她们安排到林盈袖的屋子里。 “正好妹妹一向看书写字,将她们打发到你屋里正好。” 林盈袖推拖不得,只得答应下来,这两个比她还娇滴滴,哪是做丫鬟的。但妾室中就她的屋子最大,最宽敞,自然是塞她这里最合适。 这两个丫鬟道了谢,又重新给林盈袖见礼。 今晚是正日子,这些妾们自觉早些离开,免得裴垣过来惹周氏不快。 林盈袖满心惆怅,一个妖精没除去,又来了一对。 更可怕的是,这对姐妹不但生的好,还对着男人的胃口,一番交谈,林盈袖有些羞愧,她一向在诗词上面不用心,这对姐妹无论七言还是五言,诗还是词都是信手拈来。 “你们两个都会些什么?” 如兰说研磨和泡茶,另一个说擅长唱歌和跳舞。 林盈袖不禁扶额,这两个丫头谁家用得起? 但不安排也不行,放任不管惹出事儿来没办法和周氏交代,便让她们跟着碧荷一起做针线活儿。 晚上采苹和红袖两个进来服侍,红袖叹息一声,这屋子里一个豺狼还没赶走,又来两只吃人的狐狸精,她一个人也看不过来。 采苹是贴身伺候林盈袖,她性子最沉稳,恪守本分,所以林盈袖最是信任。红袖虽然是后来的,脾气有些急躁,说话也不饶人,不过胜在忠心。 剩下碧荷和碧青两个,姿色倒是不错,做事就差了许多,尤其是碧荷只要裴垣来,上蹿下跳,搔首弄姿,十分讨人厌。 那碧青偷懒不说,手脚还不大干净。上回没吃完的东西说不见就不见了,还有林盈袖半新旧的手帕,汗巾子,坠子等等,因此不许她到屋里伺候,只洒扫院子,或者是小厨房顿茶热粥的活儿。 屋里能用的就两个丫鬟,要伺候林盈袖,还要防着这两个作妖的丫头,现在又多了两个。 林盈袖也知道她们两个辛苦,自开了首饰匣子,选了两件好的给她们两个,真诚地道:“府里规矩,你们只五百钱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我也知道你们委屈。我每个月额外加你们一两银子,这个算我一点心意,跟着我你们也没沾半点光,只得用些小玩意儿补偿你们了。” 红袖道了谢,走到镜子旁边戴上,嘻嘻笑道:“还是奶奶心疼咱们,这样的好东西可不是咱们丫鬟能用得起的,该是藏起来,不然那个碧荷又该嘀咕。” 林盈袖沉下脸来,她赏什么人什么东西难道还要看一个丫鬟的脸色不成? 采苹用胳膊肘撞了红袖一下,“碧荷那个人向来掐尖要强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在小奶奶面前说这个?还有,月银的事情,也不许跟别人提一个字。” 红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将林盈袖赏赐的东西收好。 “好了,等你们大了我求了二爷,准你们老子娘自行聘嫁,卖身契也一并赏了你们。银子你们存着,将来出去,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呢!” 两个丫鬟道了谢,和林盈袖一处做针线活不提。 次日一早林盈袖还没起来,突然鼻子发痒,还带了一阵淡淡的花香味。 睁开眼睛,就见男人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连忙扯被子准备盖住自己。谁知道男人一把按住她,“小懒虫,你躲一个试试?” 第103章:当年抢人 一夜养精蓄锐,正等着收拾这个娇气霸道的女人,岂会让她躲? 林盈袖紧张的抱着自己的被子,生怕男人呵她痒痒,“昨儿你家婶子送来两个美妾,太太怕事儿多安排我这里。我不得给你好好安顿着?闹到了大半夜,好容易三更天才睡下,你又闹我。” 裴垣一听,便不动手了,让林盈袖睡过去些,扯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并枕躺下,“昨儿我也没睡好,虽睡在别人那里,心却在你这里。” 林盈袖不理会,翻身用背对着男人。 才闭上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翻身坐起来,“你今儿不去衙门么?青天白日在这里,仔细别人笑话。” 男人伸手搂着女人的腰肢,凑到她耳边,“你莫不是睡糊涂了,昨儿不是和你说来着,今晚去抓一帮贩卖私盐的贼匪,我亲自坐镇,晚些过去也是可以。” 林盈袖有些恍惚,想了一下,“哦”了一声,躺下继续睡觉。 到天露鱼白,两人才起,如曼姐妹倒没过来,那碧荷趁着采苹出去打洗脸水的功夫,先端了香茶进去,不伺候林盈袖,反倒挤开林盈袖要替裴垣穿衣服。 林盈袖知道裴垣的脾气,见她这样,拉下脸来,呵斥道:“谁许你进来的,还不快给我滚出去!越大越没规矩了。” 碧荷有些不忿,当着裴垣的面就顶撞裴垣,“我知道小奶奶对二爷上心,只何必抢丫鬟的差事,即便二爷看上我,我也不能越过小奶奶去,何苦来呢?” 说着想继续给裴垣穿衣服,谁知道一扭头却见裴垣的衣服都穿好了,正要凑过去,就见裴垣对门外的采苹道:“我看你是个稳重的,怎么一个毛丫头都调教不好?回头该让你太太换个稳妥的人来。” 采苹吓得面色如土,立刻进去将碧荷拉到外头,让嬷嬷带到门口去跪着。 林盈袖替裴垣梳头,似开玩笑一般道:“府里头稳重的丫鬟就那么几个,三四个是太太身边的,还有几个是小爷和姑娘的孩子,剩下有两位在你屋里,你让我用哪个?这丫头虽然不如那几个,也还算好的。上回你嫌弃她笨手笨脚,吓得这丫头病了一场,何苦还来吓唬她?” 裴垣不答话,等用过早饭便带了随从往衙门里头去。 林盈袖自去上房,见周氏容光焕发,头上戴了新发簪,见林盈袖来也格外亲热,想必是心情好。 也是,因她病着,裴垣已经久不在她屋里过夜,几年了难得来一回,自然是高兴的。 “昨儿听二爷说故事,衙门里抓了个妇人,身上带了好些川乌头,还有一些伤天害理的药。那妇人在衙门里什么都招认了,好些人家的夫人娘子大小老婆的阴私都没抖了出来。” 突然“砰!”地一声,赵姨娘手里的茶没端好,打翻了。 丫鬟们替她收拾,周氏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细问林盈袖,“我记得你当时中的毒就是川乌头,那东西来自蜀中,咱们这里不容易找到,莫不是一个人?” 林盈袖称是,继续道:“不但这个,还有不少事儿,什么堕胎药,那婆子也是厉害,收了谁家多少银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衙门正在查呢!已经有两个官宦人家,刘守备家打死一个姨娘,三个通房,张知府家把小少爷送了人,听说都是为内宅的事儿。” 周氏冷哼一声,看着赵姨娘脸色惨白,神色慌乱,心里暗暗称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咱们这样的大家族里,最忌讳这些事情,不被查到还好,一旦查到,周姨娘就是个例子。二爷顾及情面,也要顾及子嗣和家族名声。” 王姨娘乐得奉承,“那可不是,我姨母当年受人排挤,那姨娘当年是何等的得宠,险些就代替姨母成了裴家的主母,老天也是有眼睛的。” 说着她刻意瞄了林盈袖一眼,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姐姐,你屋里新来的两个丫头怎么样,听说二爷一大早过去看她们,这一看就是半日,我都忘了恭喜姐姐了。” 林盈袖端着茶盏,挡着自己的脸。 怪不得觉得屋里一股子酸气,原来以为她用那两个丫鬟邀宠。 赵姨娘摸了摸自己鬓角的海棠花,海棠才摘的,花瓣红如赵姨娘唇瓣的胭脂,她望着周氏道:“ 昨儿逛花园,花开的正好,今儿天气也好,太太怎么不去逛逛?奴婢路过花园本来想摘些花儿送给太太和大姑娘,又怕您不喜欢。” 周氏脸上的笑容淡淡的,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林家的,你屋里的事情我不过问,不过家里规矩,外头送来的,服侍了二爷该用息子汤才是,别乱了规矩。” 这条规矩无论哪家都没有的,只是一些没名没分的通房丫头不讨主母喜欢,服侍了之后会赐下息子汤。 周氏性子最好,即便再不喜欢赵姨娘,赵姨娘送去服侍的丫鬟也没赏过药,可见是真不喜欢这两个丫鬟了。 “是,妾身省得,请太太放心。” 蓉姨娘还继续问那婆子的话题,毕竟牵扯到整个柳州的官场内眷,这么大的事儿,相信整个柳州都传遍了,别的热闹不看,扯自己家里的事情做什么? 林盈袖抿嘴偷笑,娓娓道来:“最大的丑闻还是姚员外家,姚员外原配嫡妻去世半年,员外便娶了新太太,这位新太太年方十六,而员外就年过半百。老夫少妻本来也没什么,巧的是成亲一年便生下一个儿子。姚员外已经有三个儿子,但谁又嫌弃嫡子多呢?只可惜啊!这是嫡孙,不是嫡子。这新太太想有个儿子站稳脚跟,便委托这婆子帮忙,谁知道这婆子也不干好事,竟然让继子和继母搅和在一起。在哪个庙里私会,说得一清二楚,姚员外当场气死过去,家去要打死那个孩子,又想着孙辈只几个女孩,好比吃了苍蝇,活的死的都恶心。” 众人偷笑了起来,只周氏说众人,“我们周家一向不许女眷和外头牙婆僧道婆来往,就是忌惮这些事情,早年京里有个大事更吓人,牵扯了好些人家。那继母如果不是心术不正,如何丢这样的丑?即便没有孩子,员外百年之后家里的孩子还能亏待了她不曾?” 第104章:中箭 “还有一个是朱衙头的女儿被那婆子哄着骗着与西山居的一个和尚苟且,官府去时两人正颠龙倒凤,那衙头差点没气死过去。还有刘家嫉妒长房嫂子怀孕下药的,这样的事情数都数不过来,咱们二爷今儿都躲内宅里,外头有人请也不理,难不成有咱们家什么事儿?” 周氏吹了吹茶,尝了一口仍然嫌烫便放下了,“咱们家就这么几个人,外头请二爷为什么事儿,大家若是疑心大可问问二爷,又或者是问门房传话的小厮们。” 大家又说了会闲话,各自回去,回自己院子还没进门就听见砸东西声,采苹赶紧先林盈袖一步进去,就见正房门敞开着,一个青玉花瓶碎片满地,只如曼一个丫鬟在旁边。 采苹没说什么,让她立刻把花瓶碎片收拾了赶紧出去。 自己出去迎林盈袖回来,悄悄说道:“是丫头收拾屋子不小心打翻的,我让她收拾了出来,奶奶仔细脚下。” 迎头见如曼从屋里出来,眼圈泛红,手上空空,不像是打扫屋子。 林盈袖吩咐她站住,先进去看了,见还没开败的花和碎瓷片撒了一地,便有些不悦,“收拾屋子也该小心些,毛手毛脚的打了东西,幸亏是不值钱的,要不然卖了你也不够的。” 如曼委屈地低头,也不分辨,默默地落泪,那模样如梨花带雨一般。 林盈袖越看越气,说了几句,本想让她出去跪着,哭成这样只怕别人看了还当她虐待丫鬟。 让她出去,叫碧青把碎片收拾了,才坐下,如兰进来跪下请罪,说妹妹是不当心,并非是有意,且以后在不敢随意进林盈袖的屋子。 这个丫头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林盈袖让她把双手举起来,双手十指葱葱,哪里是做丫鬟的人。她不禁拍了自己的脑门,周氏可真会给她出难题。 这两个丫鬟连打扫都做不来,也是等着人服侍的主儿。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儿我问过二爷,二爷事儿多也没工夫见你们,你们安分守己就好。”打发走这个丫鬟,林盈袖有些烦躁,才出去一会儿就到她屋里翻箱倒柜的,这日子这么提心吊胆过的有什么意思? 午饭厨房那边送来,按照裴家的规矩,妾室们午饭只四个菜,两个汤,但如曼姐妹的分例和另外两个丫鬟一起,三菜一汤,只一个荤菜。 如兰还好,这如曼一看这样不禁滴泪,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得。 合家都知道这对姐妹是给裴垣做妾的,见这如曼这样,翻了个白眼,端着饭碗走她跟前时故意撞了她一下,挑衅地道:“这丫鬟的菜就这样,如曼妹妹想吃好的怎么没在你们五房多努力些,五老太爷虽然年纪大些,好歹吃的用的上不会亏待不是?” 如曼聪慧,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 如兰扯了扯如曼的袖子,和和气气地道:“姐姐真会说笑,咱们做丫鬟的哪里敢想那么多,我妹妹只是不惯水土,并非是嫌弃,姐姐不要见怪。” 碧荷冷哼一声,没说话,坐下吃饭。 裴垣不在,一般都是红袖和采苹陪着一同用饭,周氏偶尔也会赏赐一两个菜,三个人吃也嫌多。 用过饭,林盈袖使唤碧青送东西去林家,新给林晓峰做的衣裳,还有给张老娘还有林氏妯娌的东西。林晓峰的衣服都是她亲手做的,林晓峰第一次下场,有了姐姐的安慰,应该不至太过胆怯。 晚上又下起了雨,春雨细绵,整个花园也变得有些朦胧,仿佛是罩了一层纱,又像是织女手中的丝线。 林盈袖在廊下拿骨头逗着肉肉,肉肉左右扑着骨头,身子又笨,没抢着骨头反摔了好几次。逗得林盈袖笑弯了腰,将熟肉喂给肉肉,揉了揉它的脑袋。 这小豹子来的时候只猫儿那么大,现在已经很壮,两个丫鬟都拉不动,连裴垣养的大狗见了都夹着尾巴蹲墙角。 这豹子和建章曦月最亲,前几天赵姨娘靠近,被豹子一声吼吓得病了好些天。 对林盈袖虽不算信任,不过比对外人好些。周氏还打趣说孩子有这只豹子保护,连她这个亲娘看孩子都要小心。 肉肉憨态可掬,陪着一旁的丫鬟们也逗得前仰后合。 不只是哪个说了一句,“这样大的雨,也不知二爷忙的怎样,什么时候回来?” 林盈袖没接话,看着远处,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今晚别出事才好。 这几年私盐活跃,裴垣又不会武功,身边保护的人虽多,难保敌人不会趁虚而入。这些贩盐的不乏也有亡命之徒,林盈袖曾问过,裴垣文职大可不必担任这样的职务。 裴垣的意思林盈袖也清楚,男儿志在四方,他从小苦读,为的是有朝一日扬眉吐气,不必看人脸色过活。 外人觉得是有志气,有本事,可在林盈袖眼里,只有心疼。 他明明不需要这么拼命,也可以安享富贵,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衣食无忧。 还没入夜,想必人还没有出发,林盈袖回屋里找了伞具和斗篷,着人给裴垣送去,又嘱咐送东西的随从提醒裴垣小心些。 送东西的人去了半日回来取笑道:“太太也着人送了去,不知道几位姨奶奶送没送,真要送了不知二爷用谁的才好。” 林盈袖骂了一句贫嘴,自回屋里歇息不提。 这一夜不知道多难熬,林盈袖屋里灯熄了点,点了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得片刻安宁。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谁叫了声“不好!”翻身起来,披上衣服推开窗户,就见上房灯火通明,心里道不好,立刻换了衣服,也不顾头发散着便往上房里去。 丫鬟们来回奔波着,面上都带了焦急之色,林盈袖上前就见从屋里端出来的盆里全是血,吓了一大跳,攥着丫鬟的手,连声问她。 丫鬟答道:“二爷抓匪中了箭,才抬回来,大夫正在救治。” 林盈袖只觉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不是丫鬟扶住,险些站不住。 采苹赶紧架着林盈袖往里屋去,裴垣面色苍白的可怕,肩膀上血不住地往外冒,四个人按住裴垣的四肢,一个大夫用刀正在挖箭,箭上带着倒刺不敢硬拔。 第105章:相陪 林盈袖看着不觉眼泪直滚,周氏不忍心看在外厅等着。 林盈袖凑到跟前,握住男人的手,哽咽地道:“二爷,我陪着你。” 男人死咬着牙,痛得双手和太阳穴的青筋暴起,他抓着女人的手,故作轻松地道:“不许哭,不过是皮外伤,别把自己吓着了。” 林盈袖撩起自己的袖子,将雪一般的手臂送到男人唇边,一脸凝重,“二爷,你咬着我的手就不疼,我不怕疼的,以前给人洗衣服我还被狗咬过。” 男人额头汗珠滚滚,强笑道:“都这个时候还打趣我,没良心的小丫头,等我好了有你好看的。” 箭拔出来,上了药,周氏让人连夜抓药熬着。 也在一旁守着,看裴垣这样,也不禁落泪,祈求上天保佑裴垣早日康复。 “太太,二爷已经倒下了,您可千万要撑着才好,这里有我守着,况且二爷睡着了您该去歇着。万一您有什么事情,这个家可是要乱了。” 周氏也觉得有道理,犹豫再三,抓着林盈袖的手,滴泪道:“妹妹,你千万要照顾好二爷,这个家全仰仗你了。”说着还慎重其事地要给林盈袖见礼。 林盈袖拉着死活不让,让香草香汾赶紧扶周氏去歇着。 没多一会儿赵姨娘和王姨娘等人知道,那赵姨娘素面朝天,眼圈红红的。王姨娘在院子里坐着嚎,是香汾听不过去,劝住她。 赵姨娘柔柔弱弱地对林盈袖道:“姐姐让我们回去,我们也没法安心睡下,不如咱们轮流守着二爷可好?” 林盈袖答应,伸手摸了摸裴垣的额头,有些发烫,便让人打盆冰水来。 赵姨娘等丫鬟拿来,亲自拧了帕子,一团和气地对林盈袖道:“姐姐,我从小伺候人的,还是我来照顾吧!” 林盈袖也没心思和她争这个,便让开。 那王姨娘冷哼一声,尖酸地道:“谁不知道赵家姐姐是打小服侍二爷的,何苦时不时拿出来表白,只你伺候的好,别人都不会伺候?” 林盈袖闻言不禁蹙眉,“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拈酸吃醋?王家的你无事去看着丫鬟熬药,小蓉妹妹照看小爷和大姑娘,别吓着两个孩子。” 王姨娘有些不服气,也知道贴身伺候人的功夫不如赵姨娘,又有香汾和王喜家的在跟前,惹恼了周氏,万一趁裴垣昏睡的功夫将她打发出去反倒不好,便到廊下坐着看丫鬟熬药。 这一夜最是难熬,裴垣发了高烧,还说着胡话,大夫来看过,说要是今晚熬不过,那便有危险。这二妾怕惹事儿,将照顾人的重任交到了林盈袖身上。 林盈袖少不了接下这个担子,采苹悄悄告诉林盈袖,裴府以前有个例子,爷们病重,临危时说跟前伺候的姨娘们全陪葬。因此,怕裴垣真的不行了,跟前的人也一并陪葬。再者,内宅妇人们都胆小怕事。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她们风华正茂。林盈袖闻言并不做理会,夫妻共患难是人之常情,她相信,裴垣不会就这么抛下她离开。 一直到次日黄昏,裴垣的高热反复不止,周氏也是衣不解带在一旁守着。 几个妾在廊下熬药,端冰水进去替换,没一个是清闲的。一直到第二个晚上,林盈袖给男人喂水的时候,男人抓住了她的手,林盈袖心肝打颤,放下杯盏,抓住男人的手,轻声问道:“二爷怎么样了?伤口可还疼?” 伤口的位置才换过药,像是扯着了。 裴垣只觉得眼皮子好重,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似得。艰难地睁开眼睛,就见林盈袖一双眼睛肿地像桃子似得。 想笑一下,只觉伤口火烧一般。 “太太,二爷醒了。” 迷糊睡去的周氏闻言立刻睁眼,起身看见裴垣睁着眼睛看着她们,不由得落泪奔到床边,“二爷,您总算是醒了,都快急死妾身和孩子们了。” 裴垣没有说话,用手指点了点周氏的手背,示意她放心。 周氏看着有些害怕,要去叫大夫和其余的姨娘们,林盈袖拦住了她。 “二爷大约是因为伤口疼不愿说话,她们几个伺候的也辛苦,让她们睡会儿,明儿再叫也不迟。”林盈袖倒不是吃醋,那王姨娘的性子,还不得拉着裴垣的手哭个三天三夜。 周氏有些犹豫,见裴垣朝她眨眼,这才作罢,突而又心酸落泪,“二爷,白日建章和曦月两个嚷着要见父亲,妾都不敢告诉他们。妾好怕......” 林盈袖尴尬地站在一旁,别看周氏一贯要强,却是个再柔软不过的女人。 “太太早些回去歇息,明儿还请大夫过来看看,只怕不少人都会上门看视,少不了要太太去应酬。妾身问过大夫,说只要二爷醒来就不妨事,不过好好调养一阵罢了。” 周氏只顾着哭哭啼啼,裴垣受了伤哪里听得这些。 连哄带劝将周氏劝去睡下,林盈袖见桌上还放着小粥,伸手摸了一下,已经冷了。 问裴垣要不要吃些,裴垣眨眨眼。 林盈袖将粥碗放在盆里,将茶炉子上的开水倒盆里,只等着粥热。 裴垣好奇地打量着林盈袖,她不哭也不闹,明明就她守得最久,却一个累字也不肯说。 粥热了,林盈袖先尝了一口,觉着还成,在床榻边坐下,喂一口在男人唇边,柔声道:“裴垣,这是夜里才熬的白粥,什么都没放,好歹吃些才有力气。” 裴垣顺从地吃了几个,便不吃了,感觉身上好像有了力气,只伤口的位置还十分地疼。 林盈袖见裴垣不吃了,也不强喂,找了本裴垣平日爱看的书,在旁边为他念了起来,一直等到男人睡下,才松了一口气,放下书趴在床沿,头挨着裴垣手的位置睡下, 男人看她睡了才睁开眼睛,看到她这样,不禁为她心疼。坚强如周氏,在这样的情况也惊慌害怕,她不是不怕,是不让自己看见,为的是他和整个家想。 就在周氏诉苦的时,他分明看见女人偏过头去抹眼泪,没哭两下反倒强笑着劝走周氏,再是热粥,给他念文章解闷儿。 第106章:母女和好 都说会撒娇的孩子可人疼,林盈袖这样,反倒让人记到了心上去。 次日一早林盈袖被男人推醒,“回去换了衣服再过来,我瞧着你衣服上还有血渍,一会儿孩子们来该害怕。” 林盈袖被惊醒,一脸惊愕地看着男人,昨儿裴垣不说话,还当他是伤着了,想了许久往后该怎么安抚。 合着虚惊一场么? “快去!” 林盈袖点点头,“那我伺候你用了饭再走,无论多少都吃些。” 裴垣拍拍她的手背,这丫头也太小心了点。 “二爷啊!你总算醒了,妾身差点都被你吓死了。” 人还没进来,那王姨娘号丧一般的声音反倒进来了,裴垣听着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赵姨娘倒是安静,一身云锦宫妆长裙,梳着坠马髻,整个人看起来娇弱不足,妩媚横生,她一进来也不哭不问,只眼圈红红的。 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疼。 后边的蓉姨娘这两日照顾小爷和大姑娘,面上倒看不出来什么,只关切地打量了裴垣几眼,然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好了,我说话伤口疼,你们这几日辛苦我都知道,下去歇着吧!有丫鬟们照顾。等我好了,到时候会去看你们,这会子正难受,就别都在这里了,看着也厌烦。” 裴垣有些头疼,在他看来,这几个人哪是来看病人的,根本是邀宠来了。 王姨娘瞬间收声,福了福身,“我这就回去,表哥您可别忘了我啊!” 赵姨娘有些尴尬,她知道裴垣醒来,特意打扮一番,林盈袖一连守了一天两夜,衣不解带,脸不洗,头发也有些乱。周氏虽然好些,也是差不到哪儿去,一群人里唯独她好些,必定让裴垣耳目一新。 谁知裴垣说难受,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回去。 林盈袖喂了半碗粥,又拿了新鲜的鸡汤来喝了几口,因说小解,林盈袖要去叫人,说她一个人扶不动。 男人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你是不是高兴傻了,我是伤了肩膀,不是伤了腿,你不过扶我起来就成。” 林盈袖有些尴尬,先扶了男人下床,到后边屏风后头,摆好夜壶和便盆,准备好手纸,这才躲开,还不忘告诉男人,“若要什么只管说,我在外头呢!” 裴垣醒来,合家都松了一口气,周氏脸上也见了笑容,外头同僚派人上门慰问,周氏自前头应酬,香草留在这里伺候。 林盈袖不放心离开,虽说没几步路,到底还是不敢走开,找香草借套衣裳换了。 她的身材和香草还有周氏差不多,也能穿。 香草答应,往周氏的屋子去了半日,找来一套衣裳,还有胭脂水粉,并头油,拉了林盈袖在外头悄悄道:“这是我们太太的旧衣服,您先穿着,这些是我的,小奶奶别嫌弃才好,打扮下二爷看着也高兴。” 其实裴垣好洁,蓬头垢面在他前面晃会恶心,大约这回事看林盈袖辛苦,才没呵斥。 林盈袖感激地道了谢,往耳房换衣服去,周氏待人好,所以香草敢拿她的衣服给林盈袖穿。 晌午林氏和张老娘进府看望,周氏觉着家中还是有年长的人坐镇才安心,便留他们在家小住些时日。 裴垣能用饭,精神头儿也好了许多,家里相公们和衙门告了一个月的假,可以安心在家中养伤。只不能亲送林晓峰下场。 林氏看着林盈袖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林盈袖看不过,拉了林氏到无人处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有个方子对姑爷的伤好,只那个方子是唐家祖传的,他家不要钱......” 听了这话,林盈袖明白了,这是变着法子跟她为唐墨行求情呢! “这事我做不得主,也不敢讨二爷的话,阿娘实在要说那边和太太说,听说主考官是太太的兄长。”林盈袖冷了心肠,她真想知道林氏的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当初流言四起,为着林家的声誉,也该避着唐家才是,她反倒主动上门招惹。 是嫌弃日子过好了,还是嫌弃她在裴家不挨打受骂,给找点事儿。 林氏看林盈袖不喜,伸手拧了她一把,教训她,“你忘了当初唐家是怎么对咱们的?可不能忘恩负义,你害了人家哥儿一生,难道咱们不该想法子补救?” “那阿娘可知道,万一二爷不信我,直接拉出去打死,那咱们家又该怎样?”林盈袖彻底怒了,林氏一心为唐家想,可为她这个女儿想过半点? 林氏抬起手就要打林盈袖,但这一巴掌她还是没打下来,红了眼圈,哽咽地道:“你不容易为娘的知道,可咱们再不容易也还能过,你想过唐家哥儿没有?他苦读二十余年,就为有朝一日高中出人头地。现在他被夺走功名,和要了唐家三口有什么区别?” 林盈袖也红了眼圈,她咬着唇盯着林氏,突然又笑了起来,含泪朝林氏点点头,“唐家大娘在外头说我和她儿子有苟且之事,阿娘是不是也帮着她一块儿诋毁我?” 林氏心虚地偏过头去,“我,人家说的也是事实,你们唐家哥儿本来就打小认识,当初我和你父亲也的确有许亲之意,别人也没说错什么。你若清清白白,也不怕人说。” 林盈袖手扶着树干,不至于让自己倒下,头一阵眩晕,外头的传言她和裴垣不理会,可没想到自己的亲娘竟然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林大嫂,我虽算不得你长辈,也长你几岁。”张老娘在廊下听了半日,她本来也不是有心偷听,只看母女二人神色激动,怕她们吵起来不好看这才在一旁站着准备劝架。 这母女两个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不想听也都全听了。 听到林氏方才的话,忍不住才出了声,她先过去拉了林盈袖,劝她,“好孩子,你家二爷如今身子还不见好,你该回去伺候着才是。” 林盈袖答应,和张老娘道了谢看也不看她阿娘一眼,往屋里去洗脸更衣。 张老娘拍拍林氏的手臂,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是个心眼好的,你家姐儿当初为的也是你和她兄弟好过,才与人做妾的。你满心想着唐家的好,现今唐家娶了儿媳妇,你是看到那孩子怎么过活,如何能照管你和你家哥儿?” 第107章:最后的人情 林氏低头拧着袖子不说话。 “你是想说你家和唐家有情分在,不至于这么对待你家姐儿是不是?儿媳妇是谁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区别。那唐家真心对你们,也不至于在孩子父亲没过头七就提起,分明是想用那个钱当做聘礼,到那时候你家孩子就光个人去,别人能看得起?” 林氏似乎听明白了,滴泪道:“我知道袖姐儿委屈,谁叫咱们当初家穷欠了别人人情呢!我只想着这次把人情还了,往后再不来往。谁知道袖姐不答应,我是气了才说这样的话。” “罢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回头说她,袖姐儿是个明白人。她也是知道感恩的,你不说别的,就你小叔子,不是你姐儿还在那家当牛做马呢!” 晚些时候张老娘到林盈袖屋里吃茶,说她,“姐儿,我虽不是你亲外祖母,看你平日叫我一声老娘,少不了也要劝你几句。” “你阿娘的脾气多少我也知道,她性子急又没读书,说话是不中听。可姐儿,她一个平头百姓本就畏惧官府,在这里你跟她争辩,你让她心里怎么想?你让她哪里还敢上门看女儿。” 林盈袖闻言,心里的委屈也少了许多,只是还是有些不服气。 “方才你阿娘我也说过她,她也答应,帮了这一次之后,往后和唐家断绝关系,再不来往。你也犯不着一直和你阿娘拧着,母女之间什么话说明白了就好。姐儿,你听我一句,此事就按照你阿娘的意思,往后你阿娘也不用再背着唐家的人情。” 林盈袖答应着,起身和张老娘道谢,晚些时候到周氏屋里求了情,拿了帖子求到学里,准了唐墨行下场。 不过此时林盈袖还是和裴垣说了,只养了两三日,裴垣便能下床,为不打扰周氏和两个孩子,便搬到旁边林盈袖的屋子暂时住着。 周氏一则担心,二来也是连日劳累,竟然又病倒了,这次病来得也格外凶险,几服药下去竟然石沉大海。 家中两位主子倒下,林盈袖要照顾裴垣和两个孩子,赵姨娘和蓉姨娘要服侍周氏,中馈只得暂时交给了王姨娘。 两个孩子还好打发,就是裴垣的伤,有些反复,自己又不耐烦,嫌弃躺着闷。要出去游玩,林盈袖哪里肯答应,这要是走了,万一周氏有什么事谁能做主,出去少不了要带着孩子们。 “二爷耐烦些,听太太跟前的香汾姑娘说,三皇子往咱们这里走,周国公夫人请他带了一位老太医过来,先顾着太太,这几日太太懒怠吃,连水都喝两口吐一口,咱们出去家里有什么事情可怎么好?” 裴垣也一直惦记着周氏,周氏年年春日里犯病,当初周家也没瞒着他,只他仰慕周氏才气,加上如果又不是实在不能生,即便不能也还可以想别的法子。 谁曾想为他受伤受了惊吓和劳累,病竟然比往年重了许多。 裴垣便作罢了,半日又问林盈袖,“我听说是你发现太太的药里被人下了东西?” 林盈袖见裴垣面色肃然,正了正色,答道 :“是有这事儿,太太的药包是每年换的,但太太说往年用的药包都留着带身边,以防不时之需。所有的药包里都加了那种东西,我只听长辈说过,也并不知道那药性如何......” 啪! 男人手中的茶盏抛了出去,砸在地上,水雾腾起。 周氏不是个耳根子软谁说什么都信的,必定是经过大夫查问才会说。 “你去把王喜家的,裴五家的,周四家的,还有田家的一并叫到厅上,我有话说。” 林盈袖心中一凝,看样子裴垣是动了大气。 这四位都是从侯府带出来的家人,也是家中的几位大管事儿。 林盈袖也不敢劝阻,到门口叫了正在洒扫的碧青,去请四位妈妈过来,“快些,二爷立等着要见,可不许偷懒,也不许和她们多说什么。” 自回屋去给裴垣换衣裳,让丫鬟们抬来屏风,将床榻的位置挡着。 一会儿四位管事嬷嬷来,在门外请安。 林盈袖知道在这里不方便,推说去后边找林氏说话。 关系到周氏的问题,林盈袖不想去搀和,一来她身份摆在那里,二来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搀和多了怕裴垣忌惮。 后边林氏在张老娘劝说下也想明白过来,此时正在屋里做针线活儿,见林盈袖来,招呼她一旁坐。 “阿娘,二爷说咱们晓峰这回能考个童生,后边便不用再去,怕落了榜他心里难过。阿娘你看怎样?” 林氏闻言欢喜起来,激动地拉着林盈袖的手,“果然能中,哪怕是秀才也是难得了,你爹三十多才中了个秀才,唐家那小子也是二十多才中的秀才。晓峰才这么点大,姑爷太抬举了。” “怎么不真?”说起兄弟,林盈袖满脸喜色,“二爷时常叫他来这里做学问,说文章还算通,只是幼稚了些,秀才还是能过的。” 裴垣十五岁高中探花,又在翰林院两年,他的学问林盈袖还是信得过的。 张老娘也跟着凑趣儿,“二爷的学问咱们都知道的,当年高中探花,比那状元还风光呢!他说能中,必然是能的。大娘子,到时候喜酒别忘了请我老婆子喝一杯。” 说了会话,估摸着前头裴垣吩咐完才过去,问了前头周氏的病情,王喜家说还是那样,今儿话也不大说,东西也用的少。 林盈袖送四人出门,带了两个孩子到上房给周氏请安。想着周氏看着孩子病情应该更好些,外头天气正好,往年宅里的丫鬟们都会打扮起来,祭祀花神。 今年家中两位主子病着,谁还敢打扮起来。 曦月在门口掐了好些花儿,准备送给周氏,走在半路上曦月抬起头问林盈袖,“姨娘,她们说我阿娘快死了,是真的吗?” 林盈袖听了这话,诧异地看着两个孩子,又看了跟着伺候小爷和大姑娘的人。 奶娘赶紧道:“ 小奶奶,这话可不是我们教的。”扯了下曦月的袖子,压低了嗓音问她,“好姑娘,这话听谁说来?” 第108章:分歧 曦月闻言哇地一声哭起来,裴建章也是眼圈红红的。 林盈袖和奶娘们好容易才哄了孩子不哭,上房里先给周氏请安,进去看时,周氏的脸上都干了,双目失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倒是看着孩子,还高兴些,香草哄着多喝了几口汤。 气息稳了让丫鬟奶娘们带孩子们下去,叫林盈袖跟前坐,说她:“难为你,二爷一直你照顾着,本该我的事,无奈我这身子骨不争气。” 林盈袖刚要宽慰,就见香汾朝她摇头。 “我娘家族里一个庶出的妹妹这回跟了过来,往后府里的事情你就无需多操心。” 林盈袖答应着,也不说什么。周氏今儿一概往日,说话冷冷淡淡的,即便是脸上有点笑容,看着却十分疏离客套,不同于往日的亲近。 周氏毕竟是主,林盈袖也不好深问。 告辞出来时,香汾送出来劝道:“太太病中多思,小奶奶别放在心上。” 孩子林盈袖也没说一并带回去,只和采苹一道回去,谁知道走在半路上才发现耳坠子少了一只,便回去找。 因大夫从前门进来,便走后边。 才走到厢房门口,就听见里头不知是哪一个在说话,“太太,不是奴婢多嘴。如今这家里,除了小奶奶,谁还在二爷跟前说得上话?您病着这十来天,咱们是连二爷的面都见不着。还有哥儿姐儿和她也是亲,我听她屋里的小丫头说,二爷如今赶着一口一个小娘子,她哪里把您这位太太当回事儿?一个妾,娘家隔三差五的来,知道的是太太体恤,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太太呢!” 周氏咳嗽了一会,才说了一句,“能怎么样?我如今病着,你二爷的面也是见不到。听说今儿把家中大管事们都叫她屋里去,为什么事儿?” “还说呢!二爷把她们四位叫去训斥了一顿。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儿,就算是从前赵姨奶奶也她事儿多......” 因怕人看见,林盈袖也不敢久听。 心里是又气又急,怪不得周氏今儿脸上不冷不热的,原来是背地里有人挑唆。 这些通房姨娘们,她从不轻易得罪,得了什么都是和大家一样,也没说挑唆裴垣多给她点什么。哪怕是管家,她也从来没越过半点,怎么就得罪这些人了。 周氏从娘家弄个贵妾,无非是取代她,周家出来的姑娘裴垣怎么也得高看几分。于裴建章和曦月,也更亲近些。 是夜,林盈袖心里有事儿也睡的不安稳,实在睡不着反倒进里屋把裴垣给叫了起来。 裴垣的伤口已结痂,伤口正痒,心里也不耐烦,二人便凑在一处说话。 “你今儿从上房回来脸色就不大好,周氏给你气受了?”林盈袖的心思向来写在脸上,就算不说,也能看出几分。 林盈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有些懒懒的,靠在枕头上,半晌才说,“您的太太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只要不当面得罪,她就算不高兴也不会当面训斥。” 训斥这两个字听着怎么有些刺耳,裴垣本想问,又没敢多问。 妾无论良妾贱妾,在正室面前都是奴婢,做主子的,别说训斥,就是打骂,或者卖了都使得。 “二爷别胡思乱想,我只今儿贪吃,肚子不舒坦。太太对我如何,您又不是不知道。”林盈袖岔开话题,又说起了以前在外头浆洗衣服时听到的故事。 男人虽然不爱听这些家里长短,不过解闷儿,也无所谓。 “前几天说起那刘婆子的事儿,把你心爱的姨娘吓得病了好些日子,这事儿其实也怪我,抓那婆子全柳州多少好人家出了事,回头那坊间说书的不知有多少新趣的故事说道。” 想起来,林盈袖忍不住笑了起来,翻身看着男人,叽叽呱呱又说了起来。 不知不觉两人都睡下了,谁知才睡下没多一会儿,就听到外头叫有贼,林盈袖才要起身,男人叫住她,让她别多事,只管睡。 林盈袖想起白天在周氏屋外听到的话,拉着被子继续睡着。 往后和她没关系的事儿,还是少听少管为妙,横竖家中管事的人有,不差她一个。 清早王喜家的来讨裴垣的话,抓的贼不是别人,就是王姨娘的兄弟,王春。现在赵姨娘还在查点库房,这王春毕竟是老太太的侄儿,莫说赵姨娘不敢做主,就是周氏也为难。 因此,才过来问裴垣。 用过了早饭,裴垣问林盈袖她怎么看。 林盈袖惊愕地看了裴垣一眼,“这样的事情,怎轮到我说话?” 往日里林盈袖是最有主意的,裴垣跟前向来是知无不言的,今儿反倒拘束起来。 “王姨娘呢?” 王喜家的躬身答道:“王姨奶奶来柴房的地方闹过几回,没敢放人,好几个婆子都给打了。” 裴垣眉头紧拧,不用看也知道那画面是什么样的。 “把她关起来,跟前伺候的全部打发出去,王春即刻打死,京里老太太那边照实地说。”裴垣有些不耐烦,摆摆手,让王喜家的下去。 从这起,家里便再没了王姨娘,周氏命人将她的头面和衣服全收走,一件好衣服也不给留,连带着吃食也都是按照丫鬟的份例。 王姨娘知道是裴垣下的手,先是哭求,后来竟然破口大骂起来。有的没的都扯一通,连周氏以及大姑娘和小爷都编排上。 裴五家的只过去说了几句话便不闹腾了,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没几日林晓峰乡试有了结果,竟然真如裴垣说的,揭了榜裴垣特意让人将林晓峰接过来姐妹团聚。 正好这几日家中要来的几位贵客到了,还好三皇子没带内眷,否则真要失礼。 林盈袖也是听丫鬟们说,那三皇子生得龙眉凤目,一派天家威风,更难得的是,服侍的丫鬟和小厮们都说,这位十分亲下,没摆丝毫架子。 裴垣陪着一同办公务,晚饭也不到内宅里,和林盈袖进府前没什么区别。 周氏有太医开的药调理身子,渐渐好起来,没吃上几幅药,人虽不能见风,精神头儿却已大好。 第109章:赵姨娘诉苦 再说那位周家姑娘,生得不俗,只是有些胆怯,躲着不爱见人。周氏看了有些闷气,不过还是安排她住下,比林盈袖的份例还多一二分。 下人们都说周姑娘有取代林盈袖的意思。 王红衣没关多久便得了风寒,看守的婆子不敢回周氏,问了当家的赵姨娘,赵姨娘不说话来林盈袖屋里。 二人商量着,先去看看人怎样,万一是假,请了大夫来又撒泼,让外头贵客听了笑话。 走进王红衣这边,树叶和残花落了满地,虽枝头繁茂,却也几分颓废之意。二人看着也有些物伤其类的意思,敲了门,一个婆子出来。 “她可还闹?” 婆子摇头,说这些日子都在床榻上躺着,饭也不怎么吃。 二人进里屋去瞧,就见王红衣身上盖着半新旧的薄被子,虽将近夏,屋里还不算热,这样的薄被子怎能不着凉? 再看王红衣,头发蓬乱,脸上也素着,整个人倒是丰盈了不少,可见虽然人不让出去,吃食上还是没怠慢过的。 她看了二人一眼,冷哼一声翻身用背对着二人。 王红衣的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也不跟她一般见识,赵姨娘关切地问了一句,“妹妹如今怎么样了?我和林姐姐过来看看你。” 又见橱柜上,桌上墙壁空空,如雪洞一般干净,桌椅上积了厚厚的灰,二人也不好坐下。 “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哼,如今我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往后这天也有你们。赵姐姐,听说那刘婆子二爷去审问过,你猜二爷再哪儿等着你?还有林姐姐你一向要强,太太的亲信,二爷心坎上的人,你就以为你是个人物儿了?我告诉你,有你哭的时候。” 林盈袖和赵姨娘相互看了一眼,都悄悄出来。 “还是叫个大夫进来瞧瞧吧!”赵姨娘用手帕抹了额头的细汗,拉着林盈袖在拐角处悄悄地道:“好歹她也是老太太的侄女儿,若是在咱们手底下出了什么差错,没法交代。” 林盈袖也是这个意思,方才王红衣的话只说了一半,瞧着她倒是知道不少事情,找个机会该细问问她才对。 赵姨娘见林盈袖出神,勉强笑道:“姐姐没在侯府里呆过,咱们这里还好说,那府里闹的才凶,就和那天姐姐说别家的闲事儿,比这些还狠的多呢!” 她叹息一声,眸里闪烁着光芒,偏过头去,哽咽地道:“我是最早跟二爷的,从前有过孩子,老太太说正室没进门屋里人怀上不光彩,这才没了。后来一次月事过了许久不来,我求了太太叫大夫来瞧,那大夫说不是有孕,月事不调开了活血的药,吃下去没多久便觉腹痛如同刀搅。” 说到这里,赵姨娘哭的泣不成声。 林盈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才张嘴要说话,赵姨娘身边的丫鬟采莲接着说道:“姨奶奶痛的死去活来,偏府门关了,直到第二天晌午才请了大夫来看,说是我们姨奶奶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往后再不能生育子嗣。” 林盈袖闻言大惊,上下打量了赵姨娘,看着也不像是伤了身子的人。 “姐姐只看我年纪不小,却容光焕发是不是?莫说旁人,连我也以为是那药的缘故,我在府里闹过,求过,那药里根本没有半点绝育的东西......” 在侯府的时候,周氏都没有管家的资格,里头规矩全按照当初老祖宗定下来的。赵姨娘吃了不好的东西嚷着腹痛,求了周氏,周氏打发人去开门,偏府里世子夫人说了算,管家的要回大太太和老太太。 耽搁了许久才请来大夫,赵姨娘疑惑是周氏下毒害她,和周氏撕破了脸皮,谁知道周氏也不是好欺负的。请了御医上门,那药根本没半点不对,赵姨娘被老太太厌弃,连带着下人都说她为了邀宠,陷害当家主母。 按照侯府规矩,这样的妾是要被打发出门的,赵姨娘反正已经发了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闹下去。最后在她的胭脂膏里,还有香粉里都掺和了绝育的药,等醒悟过来,赵姨娘才察觉被人摆了一道。 胭脂水粉里加那个东西再寻常不过,这是许多正室们秘传的御下方子,给家中的妾室和貌美的丫鬟用这些东西,看着一个个越来越美,却断了这些妾室们的后路。 赵姨娘遭了上头的厌弃,在侯府的日子也是十分难过,连带着裴垣也厌弃了她,好歹念在从小伺候的情分,才没赶出侯府。 林盈袖听了暗暗纳罕,只知道赵姨娘是绵里针,不想她过去也有这样的遭遇。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妾,年轻貌美还好,若年老色衰在主家哪还有立足之地? 看她哭成这样,林盈袖心里也不好受,拍了拍她的肩膀,“妹妹也别太伤心,那药也不见得真这么霸道,不若请外头郎中看看?” 赵姨娘抹了一把眼睛,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四处,压低了嗓音道:“我也不是没看过大夫,只大夫说了机会不大,我比二爷还年长三岁,此生大概别指望能自己生孩子。不过,妹妹可知道为何王姨娘为什么不能生?还有咱们太太为何生了孩子后一直缠绵病榻?” 林盈袖从裴垣处听说过,不过她也想知道赵姨娘说的和裴垣说的是否一致。 周氏从小体弱,因此国公爷和翁主当宝贝一般捧在手心里,就是裴家求亲,那也是先说明白了才定下来。进门第三天老太太借口说周氏身子不好,多放几个人在屋里伺候,也说明白了,周氏的身子可能不能生孩子,因此定了一个贵妾,那边是王姨娘。 但周氏也不是好欺负的,生生压了王姨娘一头,贵妾变成贱妾,原本该和周氏互称姐妹,成了主仆,王姨娘如何不恨? 那时候的王红衣有老太太撑腰,连侯府世子夫人也要让一二分,周氏有孕时,王红衣不仅当面挤兑,还下了毒手。 只周氏身边有长公主派来的医女,毒药没进周氏的嘴,反倒是王红衣自食其果。 周氏当着老太太的面,狠狠地责打了王红衣,周氏怀的是嫡子,就是老太太也不好维护。不过老太太却让大着肚子的周氏日日晨昏定省,半点错便当着家中姑娘妯娌冷眼讽刺。 第110章:归宁 也不知道是心病,还是服侍辛苦,周氏早产诞下一对龙凤胎。裴垣和老太太闹了一场,回来便说周氏要请安与他一同才行,否者谁说话都不必理会。 月子里周氏还是出了事,突然大红,险些没抢救过来,自此身子便慢慢掏空了。 “姐姐别看咱们太太这样,当年可是京中有名的大美人,曾经皇上还夸赞她容貌胜过西子呢!” 这个自然,裴垣曾因周氏容貌才求娶,若不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少年探花郎如何会登门。 裴垣和老太太斗,牺牲品自然就是夹在中间的王红衣,老太太对她好,裴垣便冷落她,闹厉害了直接不许王红衣出门,也不许给她好衣服好头面。 王红衣后来明白过来,开始讨好裴垣,日子才渐渐好过。 “妹妹可真是好运气,没在侯府过一天,我们就不成了,大家里头规矩多,人多心眼儿自然也会多。” 两个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到了赵姨娘的屋子,赵姨娘请林盈袖屋里坐。 林盈袖才要推脱,赵姨娘直接拉了她进屋里去,赵姨娘的屋子多崇尚富丽堂皇,虽只小小的五间屋子,屋里的摆设却都是一等一的。 小环被打发出去后,又添了两个二等丫鬟,秋菊和秋枝两个,赵姨娘这里的丫鬟都是中规中矩,容貌也不十分地出众,行为举止也都是规规矩矩,不像林盈袖那边的小丫头,一个个主子来恨不得把林盈袖也给挤开去。 “姐姐尝尝我这里的茶可还好。” 林盈袖与赵姨娘对坐,尝了一口,这茶色清亮,香味扑鼻,果然是好茶。 “早年二爷与了我一些田地收租,本来是给我做嫁妆,我不肯离开二爷,这才留下来。姐姐的嫁妆也不少,都是太太给的吧!” 林盈袖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好茶,这个不像是咱们家平时喝的吧!” 赵姨娘唇角勾起,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姐姐所用的东西都是公中,可我见姐姐除了娘家送来的,怎么都是太太赏的东西?”说着凑近林盈袖,用两个人的声音道:“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姐姐该当心才是。” 这话可是没法接,接了得罪周氏,不接这赵姨娘这话又惹她不高兴。 “天也不早了,今儿二爷准我回娘家去看看,改日再来看妹妹。” 林盈袖起身告辞,早就要回去看看的,只家里一向事儿多,好容易派丫鬟去回明白了周氏和裴垣,得了半天的功夫回去。 除了周氏赏的东西,别的林盈袖一概不带,领着丫鬟婆子便回娘家去,现在林氏和林婶子以及张老娘都在后边一条街上住着,屋子也是裴垣给他们置办的。 为不张扬,从后门进去,这里只三个小厮,一个赶车,两个看门的老仆。内一个厨娘,林氏身边一个丫头,林婶子身边两个,张老娘身边也有一个,才生的小哥儿叫林弘峰,有奶娘和丫鬟看护着。 院子也不大,只十来间屋子,张老娘居正房,林氏和晓峰住右边,林二婶和孩子居左边,用饭都在张老娘屋里。 大家相安无事倒也自在,下午天气好,奶娘和丫鬟抱着弘峰在廊下逗雀儿晒太阳。林氏妯娌两个在一处做针线活儿,听见丫鬟一声通传,一同起身。 “姑奶奶怎么这会子回来,快,搬小几,叫门房出去买些果子和酱鸭子回来。”林二婶子吩咐丫鬟出去买些东西回去,亲自扶着林盈袖的手到跟前坐下。 林氏端了茶水放在林盈袖跟前,问她,“之前你弟弟得了秀才,我寻思着你该回来,咱们一家子庆贺庆贺,怎又不曾回来?” 林盈袖放下茶,“家里事儿多,太太病着,我们要伺候太太,还要照管二爷,不得空。” 又问了张老娘好,将周氏赏的东西拿来分给众人。 看弘峰白白胖胖十分喜人,伸手抱了过来,那弘峰也不认生,竟然冲着林盈袖笑了起来。 众人都被逗乐了,林二婶笑道:“果然是姐弟有缘,这才头一次见便喜欢。袖姐儿,前日我托人送你的南菜,味道怎么样?冬日里槽下来的,可是配了好些小鱼进去。” “快别说那菜,正巧那日二爷在我那里,说那菜好,连罐子都叫人抱走,谁知道三殿下吃着也喜欢,打发人来问,我哪里会那个。”林盈袖掩口笑了起来。 张老娘念了一句佛,“不值得什么,来年我多做些给府上去。早知道府里主子爱吃,我该多做些,那菜最是下饭可口,就是费些功夫罢了。” “那我先谢过老娘,家里一切都好?二叔可来过信儿?” 林二婶往自己屋里拿了信来,书上说一切都好,东西都贩给了海外一个小国,那边的正缺少丝绸茶叶瓷器等物,一下船东西一售而空,价钱也还好,那般的金子最不值钱,因此卖了货物全换了金器。 “大约什么时候回来?不是在外国么?这信怎么回来的?” 林二婶笑了起来,“你二叔还没走,东西卖完了,叫船回来再拉些货物去,这信叫别人送回来的。” 林盈袖这才点点头,看样子没走也没走多远,不过海行风险大,平安就好。 “可带了那边咱们没有的食物?别只顾着赚钱,二爷帮衬着也不是为赚银子。” “放心,有呢!你二叔办事你只管放心。” 一会儿工夫,丫鬟捧来果盘,是各色干果,林盈袖捡了两个,太甜腻了些便不吃了。 “回头给我带些回去,里头大姑娘最喜欢吃这个。” 林氏赶紧叫小丫鬟出去买些,见林盈袖不吃东西,又将一盘酱鸭捧到林盈袖跟前,“你回娘家一趟,也该吃些东西才是。” “要不拿点酒来,我们家酿了好些果酒,大约姐儿也喜欢。” 丫鬟果然去打酒来,都是家中自己酿的果子酒,酒味儿淡,味道香香甜甜的。 林盈袖果然喝了几口酒,又瞧了弘峰,逗他一回。 一会儿晓峰下学归来,见姐姐回来,高兴地什么似得,说自己得了秀才,往后还会好好读书。 第111章:说亲 “方才姐夫叫我去衙门里,又问了我学问,旁边一位大人也看了我文章,说就是有些孩子气,不够老成,还问我名字来着。” 林盈袖想了一下,细问那位大人的相貌,竟然是住在裴府上的三皇子。 三皇子进裴府住着,少不了要打听着喜好,相貌,免得冲撞了贵人。 “往后可不许随便叫姐夫。”林盈袖有些心酸,本不忍扫兴,为免祸端,还是说教林晓峰,“你今儿见的大人是裴二爷正室夫人娘家的亲戚,让他听见岂不是笑话咱们没规矩。” 林晓峰有些委屈,一字一顿地道,“外人跟前我都叫裴大人,或者是二爷,我知道自己个的身份,不敢高攀。” 一家子脸上都淡淡的,林盈袖在裴府一切都好,也不受委屈,只是这个身份大家难免觉得难过。 “好了,弟弟好生读书,将来出息了姐姐在婆家也抬得起头来做人不是。”林盈袖说了几句兴头话,又哄得大家高兴起来。 如今林晓峰在整个柳州城也算有名了,十二岁中秀才,这可十分稀罕。 又说起了林晓峰的亲事,才中秀才,便有本地的乡绅上门说亲。林氏看上了几个,一个是前守备家的小姐,年芳十四,虽大了些,不过姑娘十分整齐,守备家也是读书人家。 还有一个是柳州府知府的大舅子家,姑娘才九岁,生得也不错,只那家就一个小姐,若是将来没子嗣便要入赘。 剩下的都是些财主,不过看着林晓峰学问好,想多添些嫁妆。 林氏也不敢做主,都推说等林二叔回来做主,今儿特意问林盈袖的主意。 十二三岁定亲在我朝也是常有的事儿,不过这几家林盈袖都不怎么看上,门第不配,这些高门大户的小姐们进门林氏和晓峰反倒要看儿媳妇脸色。 “兄弟还小,不急着,不若等中了举那时候看上哪家姑娘,咱们上门提亲也是风光。” 林氏闻言点头称有理,正说话,外头丫鬟说唐娘子过来浆洗衣服。 林氏叫丫鬟带林娘子来,怕林盈袖多心,就说她,“前些日子唐秀才的功名恢复,再三说前头的事情丢开手,我也不愿与她结怨。” 林盈袖没说话,就见丫鬟领着一个年轻的媳妇进来,这媳妇生的也有几分颜色,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主儿。 过来给长辈们请了安,说是过来帮着浆洗衣服。 唐墨行的父亲在乡下办了学堂,一年也有十来两银子,只家里开销大,这媳妇儿少不了要自寻活计赚几个银子。 林盈袖看她双手通红,身上穿着粗布衣裳,这还不知道是那年做的。 看她这个样子,不免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告诉林氏,“阿娘,既然是嫂子帮忙,比别人不同,多添几个钱也使得。” 那媳妇不卑不亢地朝林盈袖屈了屈膝,直言道:“多谢小奶奶好意,我们是读书人家,旁的没有,骨气却有,该收的会收,不该拿的绝对不多拿。” 林二婶见状,让丫鬟带了她去后头浆洗衣裳,又宽慰了林盈袖两句。 “这是哪家的女儿?这等骨气怕不是小可人家的孩子。” 方才唐娘子分明是嫌弃林盈袖的银子不干净,虽唐突,林盈袖却不气恼,反倒觉得这位娘子十分有骨气。 “她呀,是前头石头街老张家的女儿,上过女学。听说是唐秀才自己看上的,花了二十两银子彩礼娶进门,只脾气不大好,时常和唐婶子斗气,你是没看见,这媳妇才上了身子,还出来浆洗衣服。”林二婶说着,也不由得觉得酸,拉着林盈袖的手,朝林氏说道:“幸好咱们家的姑娘没嫁过去,要这样我可是要心疼死。” 林氏也是一脸羞愧,之前还一直觉得唐家好,自从唐墨行娶了亲,那媳妇受尽挫磨,总算明白过来。也侥幸,林盈袖没嫁过去。 说了会子闲话,便催林晓峰去念书。 “那唐家秀才前几日因为留恋烟花,宵禁闹事被官府拿了,唐婶子求上门我没理会。当初这等作践我家姐儿,如今还有脸求我是看不上这样的,一顿好骂赶出家门去。” 用过晚饭林盈袖才回去,到上房问了周氏好,将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分给周氏和赵姨娘,以及周家姑娘。 那周家姑娘道了谢,和林盈袖赵姨娘一起出来。 风大,一盏灯笼吹走,丫鬟们赶紧上去扑灭,只周姑娘的裙子黑了一块。 急的周姑娘着急落泪,手不住地拍那块黑的地方。 不过一条裙子,急成这样大家反倒觉得奇怪了,又不好多问。 赵姨娘只说,“姑娘心疼裙子,恰好我也有一条差不多的,因小了没穿过,不若姑娘到我屋里换上。” 周姑娘道了谢,这才和大家说,“这是进府时堂姐赏给我的,这才第二回就烧坏了,让堂姐知道我这么糟蹋,往后哪里还肯给我做东西。” 林盈袖没说话,裴垣这些日子不禁内宅里,这周姑娘的衣服首饰也次了下去,前些时日还打扮的跟朵花儿似得,今儿竟然和她身边的小丫鬟差不多。 就那条裙子还看得过去,周氏也不是没求过裴垣,裴垣借口忙着没答应,说得了空见了人再说。 之前林盈袖进门也没经过裴垣许可,也得了名分的,怎么到了周姑娘反倒不给了? 回自己屋里,见桌子上放了好些东西,一问才知道是裴垣给她买的。 裴垣虽每日没来,却也惦记着,时常叫人送东西来,或是嘱咐她早些睡,别累着了。 不过都是些玩意儿,只里头一封裴垣亲笔写的书信,无非是说如何思念林盈袖,林盈袖看着不觉笑了,将才做好的荷包打开,随手拿了剪刀,抓着一缕头发剪下来,打了个同心结放在里头。让采苹出去亲手交给裴垣去,不许第二个人看见了。 采苹知道,将荷包藏好,只说出去摘几朵花回来插瓶。 裴垣这回要陪同着三皇子到外头公干几日,在上房嘱咐了周氏几句,又叮嘱赵姨娘小心门户,夜里巡逻的下人再添上些。 第112章:王红衣有孕 外头男人们的事儿林盈袖也不便多问,只嘱咐跟去的人多带些衣服,小心服侍,并无别话。 裴垣不在家,家中这些姬妾们都闲了下来,聚在一处说话做活儿。 不知道是哪个说了一句,西边小院儿的王红衣有了身孕,昨儿二爷走太太不叫说,怕担心,这儿两日已经安排人过去伺候,连医女也拨了一个过去。 “几个月了?怎么都不知道。” 林盈袖捏着绣框出神,她记得裴垣之前多数时间都在她屋里,王红衣怀孕是怎么一回事儿? “足四个月,那不正是年后么?那段时间咱们家可是出了大事,林姐姐中了毒,也是她运气好,跟了二爷六七年,这还是头一回。” 一干姬妾们个个称羡,约着回头给王红衣道喜去。 林盈袖不知道心里怎么,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这些女人都是裴垣的姬妾,他和哪个好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又想起他说的话,当初说了有肌肤之亲的往后只她一个,现在—— 一阵风过,枝头干枯的残花落下,下了一阵花瓣雨,林盈袖伸手接住了几块,低头时就见湖中波光粼粼,自己的身影也跟着湖水晃动。 只觉自己的人生也如那晃动的影子一般,随风摇曳。又似枝头花朵,红颜尽便随风吹走,飘零到哪儿这边到了哪儿。 赵姨娘等人约着往王红衣屋里给她道喜气,人已经走了好远,林盈袖见跟不上,索性不去了。 到晚上请安,那王红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丫鬟,只微微屈了屈膝,对周氏说道,“妾身身子重,太太见谅。” 周氏也没说什么,让她只管坐着,别多礼才好。 她轻蔑地瞥了赵姨娘和林盈袖,下颚微抬,又瞥见周姑娘在林盈袖前头坐着,笑着问:“又来了位妹妹,还没给妹妹道喜呢!” 周姑娘起来见了个半礼,也不等王红衣说话,便道:“这位姑娘说差了,我是太太的堂妹,不是府上的姨娘。” 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能乱了。 王红衣有些不悦,不过很快脸上的笑容又恢复了过来,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她没有名分,不过等孩子生下来要什么没有? 家里难得有喜事,周氏少不了敲打了众人,便各自散去。 林盈袖心里不痛快,也不大出去逛,在屋里发了两日的呆。 再说那有了孕的王红衣,先是说屋子小住的闷,要换屋子住,又说厨房做的饭不好,每天都一样,又讨要了小厨房。 闹了三四天,不知怎么突然腹痛不止,周氏慌了神,大半夜叫人去外头请大夫来瞧,竟见了红,又是请大夫,又是请稳婆来,供奉胎神。 闹得合家不得安宁,转眼到了五月里,裴垣着人送了信回来,让家里端午还照往年的过,因陪着三皇子公干,在外头回不来。 周氏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让赵姨娘安排,又说添了喜事,比往年该热闹些才是。 “阿娘,我想吃这个姨娘做的糖藕饼子。” “我要那个野菜肉包子,还有姥姥送来的炸鹌鹑。” 大姑娘和小爷不等别人安排,先报了菜。 周氏笑了,噌了几句调皮鬼,让林盈袖去安排,又道:“如今你家二叔帮咱们家办事儿,丢下了她们母子两个在家,合该把你娘和婶子一并请家来才是。” 林盈袖答应着,“我把那个糖藕饼子教给厨娘做,往后姑娘要吃,我不在跟前也不会闹腾。” 端午前后周氏要打发人情来往,赵姨娘和林盈袖两个商量着,宴席定在西暖阁里,家里一个常年病着,一个怀着孕,风又大,还是在暖阁里。 规矩五个席面,主子们一桌,姨娘们一桌,林盈袖娘家人又是一桌,剩下的一桌给通房丫鬟,剩下的是给来府上唱曲儿的还有女先儿们。 各处门窗上插菖蒲挂艾草,家中上下人都换上艾叶荷包。 林盈袖一早下厨房做了艾叶饼,艾叶糖送到上房给周氏和小爷大姑娘们。 到晌午,唱的和女先儿接到府里,给主子姨娘们磕头。 周氏先点了曲儿,让先唱,那唱的到屏风后头坐着,怀抱琵琶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林盈袖陪着娘家人一桌,听着曲儿,喝了两杯雄黄酒,酒有些烈,便放下不喝了,陪着林氏说闲话。 林氏脸上也淡淡的,等落后出来走走,林盈袖推说更衣,也陪着。 这才知道家中遇着事儿,那唐墨行的娘子在林家浆洗衣服时,竟然摔倒,见了大红。当时林氏和林二婶就叫请大夫来看。 胎是保不住了,林氏让人给唐氏开了药,让她在屋里好生歇着,又安排轿子送她家去。 谁知道唐家知道反倒不肯开门,说让唐氏在林家养好了身子再说道说道这个小产的事儿,看情形这是要讹钱的打算。 林氏本不想和唐家有太多瓜葛,到这个份上不想管也不成了。 那唐氏现在林家养着,日日好吃好喝待着,那媳妇倒没话说,也没怪林家的意思。可唐家不依不饶,上门吵过几回。 “都怪我,一时心软,看那媳妇不容易,在家里不赚钱连饭都没得吃,我可怜她。现在好了,谁可怜咱们?你只说我不带丫鬟来,要不是唐家不知道,我都来不了。” 这样的事情的确糟心,换了别人家,谁管一个浆洗媳妇的闲事?甚至还嫌忌讳的。 唐家分明是知道林氏好性儿,这才把个人送到林家养着。 这件事林盈袖也不好管,裴垣不在家,她和上房的又生份了,也找不到人帮衬。 “先把人照顾好了,出了月子再送回去,不过给几两银子也说得过去。如今二爷不在府里,就是在,您也知道咱们家有贵人在府上住着,这样的事情也不好管。” 林氏闻言也只得罢了,林二婶也是这个意思,唐家当初生事儿,连带着林盈袖在裴家也没脸。这事儿便说不让告诉林盈袖,大不了给唐氏养一个月,再给几个银子补偿。 林氏又问林盈袖在裴家怎样,也是看林盈袖没什么兴致,周氏也不如往常亲热。 第113章:置办产业 席面上添了一位新人,那新人打扮也不同家里的姨娘们,只比周氏次了几分。 林盈袖也不肯说,只说早些回去用饭,免得让人疑心。 入席陪着大家伙儿说会话,席面散了,周氏带着大家到花园里头逛去,唱的跟在后头抱着琵琶跟着,或唱曲儿,或说笑话逗引大家。 王红衣没走几步就说累,周氏也不敢让她走太远,着人拿小轿送她回屋里歇着,走了好些时候还吩咐人过去问候。 林氏悄悄说林盈袖,“你看王姨奶奶,有了身子何等的尊贵,连太太都要让她五分,你也该惦记着这事,有个孩子,也算有了依靠。” 林二婶也点点头,表示认同林氏的话,这才多少日子,又添了新人,还是周氏的堂妹,这才进门多久,再这么林盈袖哪里还有地位? 林盈袖敷衍着,她上辈子也是差不到这个岁数怀上的,难产差点没死了,产婆说她年纪太小,伤了身子落下病根。 又因为是个女儿,月子也没做成,怀第二个的时候又是难产,大出血,整个人都虚脱了。 这辈子便不打算早早的生育子嗣,死过一次的人可不想再不明不白的送了命。 她刻意落后几步,和林氏和林二婶道:“如今家里也富裕了,前几日我和赵姨娘说话,这府里的姨娘们都有陪嫁的产业,唯独我没有。我也不求家里为我置办些什么,想着我卖身那银子与我一半,买个宅子或者是铺子,每个月也有些进益,公中给咱们的是有限。” 这些日子林盈袖想过了,裴垣迟早要回京里,侯府里人更多规矩也大,往后想吃什么,要个什么都得花银子。 林氏再没个不同意的,当下说把西大街的铺子给林盈袖当做嫁妆,那田庄便留着给林晓峰。 “按理说这些我该全给你才对,只你是为你弟弟才进来的,我也晓得全给你你也不见得会要。” 林盈袖也是这么想来,自己一个铺子也够了,每年有一二百两银子,加上每个月月钱四两银子,省着用也够了。 “阿娘说的是,我也没打算多要,之前婶子进门也给我了压箱底的银子,赚的银子我再凑些再置办别的产业也是一样的。” 本来只想要个庄子,不过林氏给了这个那自然是好的,银子多每年多补贴些娘家也就是了。 “明日我叫人把地契送来,另外往后姐儿要吃干果,买胭脂水粉只管咱们娘家铺子里拿去,外头买的不干净,我给姐儿预备好的。” 林盈袖想起赵姨娘的话,点头答应,她倒是没打算白拿,横竖别家也是买,倒不如自己家里的,好歹还放心些。 逛到黄昏,林氏一家告辞离去,周氏也不多留,打发人送她们出去,往日打发走都准备了厚礼,这回可是什么也没有。 林氏虽没见过世面,也知道林盈袖的势头过了,上头不喜欢,底下的还能浮上水去? 回去再三思量,除了那铺子,连庄子也要分一半给林盈袖,问了林晓峰,林晓峰也是这个意思,宁可她们母子缺衣少食,也不能让林盈袖在裴家受委屈。 林盈袖收了地契,到上房求了周氏,要出去看看。周氏先是笑了,后又说:“原是该放妹妹出去的,只二爷临走时叫我小心门户,袖姐儿,你耐烦些,横竖不差这一两日的功夫,等二爷回来你就是天天出去我不说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盈袖也不好再坚持,二月那会儿裴垣和周氏说,林盈袖既然是良妾,该去官府拿了文书。 当时周氏也答应了,林盈袖的籍契连同卖身契都在周氏手中,要文书还需拿了籍契去。一直到现在也没把卖身契和籍契帖子拿出来。 上回别人在周氏跟前挑唆的事儿,大约在周氏心里存了心的,这种事情林盈袖也不好解释,就怕自己去说,周氏更不信。 午饭后赵姨娘又来约了她去花园逛逛,在屋里无事,林盈袖便跟了一道去出去。 好几个通房还有周姑娘、蓉姨娘都在牡丹花圃旁边的亭子里做针线活儿,见她们过来都起身让座。 “论针线活功夫,还是咱们林姐姐最好,以前还是咱们家大姑娘教习呢!”蓉姨娘拉了林盈袖在自己身边坐下,将自己没做完的针线活塞到她手里,半开玩笑地道:“我正愁这花儿怎么都绣不好,你就来了。” 林盈袖也笑了,伸手推了蓉姨娘一把,“我瞧着你是越发懒了,我不来你这衣裳上的花儿就不绣,回回等着我动手,我看你干脆穿个素衣裳得了。” 说着拿起针线,一面做,一面教给蓉儿怎么撩针法。 不知道那个说起,“咱们这几日买了几个女人回来,你们可知道?” 大家都摇头,买人的事情都是上房的或是赵姨娘办的,没到跟前伺候,知道谁是谁? “二爷的奶嫂子裴五家的买回来的,说是会做汤水,我看了妖妖调调的不成个体统,还好是厨房里伺候,要放跟前儿,我就是不要人伺候,也不要这样的人。”蓉姨娘厌恶地撇了撇嘴。 “那三四个女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咱们家就不该买这样的人进来,没得教坏了孩子们?”赵姨娘喝了口茶,让丫鬟将才摘来的花端上来,一一给姐妹们分了。 “我恍惚听着像是那王春买的女人,之前这王春不是赶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二爷可是为此事生了大气,连老太太的面子都没给。” 林盈袖也觉得奇怪,人已经赶走了,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 大家又说起了王红衣的胎,在场的除了赵姨娘,都是没怀过的年轻妇人和姑娘,也不大懂得这个。 王红衣这阵子倒没作妖,也不怎么出门,说是身子重了懒怠出来。 “倒是很能吃的,我瞧她的肚子比寻常的都大,莫不也是双生吧!” 赵姨娘掩口轻笑,“那就不知道了,采买的这几日跟我抱怨,王家的屋里每天领的吃食比别人多好几倍,每日的燕窝三四两,鱼虾各一斤,偶尔还要鸡汤或鸭子,我瞧着她也太能吃了。对了,昨儿还找太太要老山参,果然是有福气的,我当初有孕,吃不了喝不了的。” 第114章:有人动手脚了 林盈袖听了暗暗纳罕,怀孕的人这么能吃实在罕见,而且这么吃胎儿大了,到时候只怕有她的苦头吃。妇女生产,本就是和阎王抢命,自己不保养着,作死能怪谁去? 虽和王红衣不对付,到底也狠不下心来看她受折磨。坐了一回就说困了出去走走,带了采苹往王红衣的屋子去,现在王红衣的屋子翻新过,里头的摆设也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屋里伺候的好些人都是才从庄子上调来的,八九个丫头,还有三四个婆子,产婆,奶娘,连大夫也养在家里预备着。 下人过来请安,并不让林盈袖进门,自去通报。 林盈袖好笑起来,感情这位是把自己当太太了,就是当家的赵姨娘也不敢这样。 一会儿丫鬟出来,说她们姨奶奶正在喝安胎的药,让林盈袖略等等。 来都来了自然要等着,大约站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请林盈袖到里屋去坐,一进门看见王红衣,林盈袖惊呆了,这王姨娘的脸整整大了一圈,才五个月的肚子高高隆起,像是八个月大的一般。 整个人圆圆乎乎的,哪里还有往日的娇媚,活脱脱一个肥婆。 “哟,我当谁呢!”王红衣上下打量了林盈袖两眼,眼神里明显带着轻视,“真是稀客,自你进家门起便不轻易到别人屋里去,也不大跟我们来往,怎么上赶着往我屋里来?” 林盈袖随意地坐下,茶也没有,倒是闻着屋里头一股子参味儿。 廊下丫鬟用了小炉子正在炖着燕窝粥,厨房里也冒着烟。 “妹妹这里像是才喝了参汤?” 前阵子和张老娘闲话,说起那参,年轻人该少用些,效果是好,可年轻用惯了,身子适应了参,老了再用那便是和喝茶水似得。 王红衣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薄被,轻哼一声,神色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是咱们贤惠太太娘家送来的上等西洋参,不是咱们平时用的,最是温和。太太给了不少,你若要,我给你一两根儿尝尝?” 正说着话,丫鬟进来回话,说燕窝好了。 王红衣扯着脖子叫的道:“该多炖些,没见家里来了客人?难不成叫姐姐看着我吃,岂不嘴馋?”说着她学了赵姨娘的样子,抿嘴轻笑。 这一笑,脸上的肉都跟着颤抖,林盈袖忍着笑,摆手道:“妹妹不用客气,我这会子不吃东西。” 王红衣也就不跟林盈袖客气,端着燕窝就吃了起来。 看着现在已经胖得都没脖子的王红衣,林盈袖在心里叹息,她本来是好意来劝王红衣,可王红衣开口就刺她,只怕说了反倒让王红衣疑心。 便坐了会子,出来时正好撞见医女,便拉她一边说话,“王家的这一个月就这么吃?怎么胖成这样?” 医女也是一脸担忧,“我从前是周国公府的,专门伺候府上的太太和奶奶们,后派了跟着咱们太太,内宅里妇人怀孕,最忌讳大补。我也和王姨奶奶说过,她反倒说我是替主子省事儿,不让吃的偏吃,不让喝的偏要喝。您见着的还是少的。每日早晚喝参汤,燕窝当饭一般的吃,一天到晚除了吃便是睡,谁看了不揪心?” “那大夫怎么说?” 大夫应该也懂得这些,难道不劝? “大夫也说过此事,但王姨奶奶反问大夫,孩儿胎里养的好,生下来身子自然健壮,好养活。说多了也不过是应付着,等过后照样吃喝。” 林盈袖点点头,便不说话了。 扶着采苹的手两个出来,走在花园里,见无人处在湖心亭中坐下歇歇脚,“方才你可看见了?” 采苹挨着林盈袖坐下,拍拍胸口,“怎么不见,那王姨奶奶见了吃的,跟饿死鬼似得。就这么吃,孩子就算生下来,只怕人也毁了。” 林盈袖如何不知道?只是王红衣根本不听人劝,连大夫的都不听,何况她去说? “按理说,王姨奶奶不该这么吃,即便不知道,难道为了肚里孩子就什么也不顾不管了?”采苹见四周没人,方才说起旧事,“大约以前咱们太太有孕不能吃的缘故,太太初次有孕,吃不好,睡不香的,生产时人瘦的皮包骨。生产时更别提多凶险了,太医院的太医来了四五位,这才保住了性命,那小爷和大姑娘更是小猫崽子似得,亏得太太娘家是国公府出身,换了别人哪里还能保住命?” 即便是这样,也不该这样吃才是。瞧着那吃法,哪里像正常人,就是有孕胃口好的,也不是这样。 “别人的事儿,咱们也别去操心。您忘了?当初您才进门儿,王姨娘是怎么作弄你来?她有好到不了咱们跟前,当家那会子饭都不给咱们吃饱。” 王红衣没少挤兑林盈袖,就是林盈袖中毒那会子,天天到处和人说报应不爽,就差没求神拜佛还原了。林盈袖命大给救了回来,这位在自己家门口烧纸诅咒,跳脚骂。 “你说的对,别人的事儿咱们也不去多管,过几日太太要带咱们去姑子庵里还愿,到时候你跟了我一道出去逛逛。该准备些银子,别到时候看上什么都买不起。” 恍惚间听到远处有人叫,原来是周姑娘和几个姬妾在前边下棋,叫林盈袖过去。 林盈袖过去,见周姨娘和一个丫鬟在斗棋,那丫鬟要输了,连忙央告林盈袖,“好奶奶儿,快帮帮我,咱们商议着,输的人要拿银子出来,姑娘赢了我好些,小奶奶快帮帮我,回头我替奶奶做双鞋。” 林盈袖真个坐过去,让采苹回去取银子来,玩笑道:“既然要玩,少不了咱们姐妹一起,干脆定个规矩,赢了的拿银子做个东道如何?” 赵姨娘附和,“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怕上房的知道不好。” 林盈袖想了下,“大不了晚上吃酒叫上太太,也是一样的。二爷不在家里头,咱们总不能关起门来各自过各自的,多没意思。” 大家也觉得妥当,一起下棋,林盈袖棋艺不精,输了好些,最后算起来,竟然是赵姨娘赢的最多。 第115章:穿小鞋 “准备几十碟果子,不要咱们家做的,去外头买家里都吃腻了。” 林盈袖跟着道:“另外我娘家送来的果酒拿出来兑着蜜露喝,再拿些银子到厨房配大家爱吃的菜预备着。我前些日子回去,吃着那酒果然香甜,只有些酸气,给姐妹们都尝尝。” 晚饭的功夫,蓉姨娘和赵姨娘两个请安时会明白了此事,请周氏一并过去坐坐,周氏倒没说什么只吩咐少吃些酒,别闹事。 说了会子话,众人起身告辞,周氏独把林盈袖给留了下来,说道:“家里几个妾都侯府里跟来的,知道那府里规矩,独你是外头聘来的,如今侯府里人时常往来,怕人看见会笑话,如今你跟着学着些,免得将来回去吃苦头。” 这是敲打的意思了,林盈袖应着。 厨房里送晚饭过来,林盈袖跟着布菜,香草在一旁看着,还道:“小奶奶,按照府上的规矩,太太梳洗,用饭,甚至起卧处洒扫都氏妾室们的责任。咱们太太是好性儿,平日里都不让姨娘们来,不过不来规矩也是该知道的。” 林盈袖答应一声,她跟着教养嬷嬷学了小半年规矩,这些多少还是知道的。 周氏喝药时,林盈袖在一旁捧着痰盂,香草又道:“按照规矩,小奶奶应该跪着,今儿免了,下回可要记得,别错了规矩。” 然后漱口洗手,递上手帕,半点也错不得。 用饭时,周氏也不说话,林盈袖只看着眼色行事,盛饭盛汤。用过饭后伺候洗漱,有时错了周氏也不说,那香草拿了戒尺,错了便是一下。 到夜里,香草叫采苹将林盈袖的被褥送来,就屋里床榻边打了地铺,叫她夜里别睡太死,若是太太要茶要水,要听着。 清晨一早伺候梳洗,收拾屋子,一连着五日,坐卧不得片刻安宁,好不辛苦。到最后这天,周氏还留林盈袖说话,问她可是觉得委屈了。 林盈袖哪里敢委屈,周氏让她跟前坐下,“前些日子我病重,大夫说怕是不成了。好些人在我跟前说,我去了只怕你要顶我的窝儿。” 林盈袖赶紧跪下,“奴婢怎敢有这等妄想,太太明鉴,奴婢是什么身份心里还是明白的。” 周氏亲自拉她起来,自愧道:“我何尝不知道你的为人?只那些日子病重糊涂,又想着二爷待你好,我的两个孩子和你也亲近,心里存了疑惑。” “妹妹快些坐着,你我姐妹间不必如此。” “这几日特叫你来伺候,也是做给别人看的。”周氏让香草拿香茶来,一处吃茶,“听说你这些日子和赵家的走得近,还去看了王家的?” 林盈袖知道瞒不过,答应着,说不过是去看看王红衣。 “王家的最近要的东西多,吃的也多,我派过去伺候的人都回过我说她不妥。”周氏叹息一声,慢慢的躺下,靠在软枕上,“这样的事情我也是闻所未闻,有听说过给孕妇下堕胎药的,没听说过让孕妇能吃的,我瞧着不好,着人劝了,她反倒寻死觅活地闹,便由着她去。” 果然—— “不瞒你说,在我跟前嚼蛆说你不是的便是王家那个,也是怪我病糊涂了识人不清,妹妹别怪我。” 周氏说了几句交心的话,打发林盈袖回去好些歇着,这些日子不必过来了,往后真回了侯府,不过应个景儿。 从上房出来,曦月的奶娘拉了她往大姑娘的屋子去。 “小奶奶只当真是太太想明白了?这都是咱们姑娘在背后替您说情呢!姑娘说,知道姨娘没那心,是真心待太太和哥哥,不愿意看您委屈。” 林盈袖先恍然大悟,难怪周氏突然就放她离开。 再三谢了奶娘,又要去谢曦月,那奶娘又道:“谢就不必了,姑娘说了姨娘往后多护着她和小爷就成。” 林盈袖也不推辞,扶着丫鬟回自己屋里好生歇息几日,还好她从前做惯了活儿的,换旁人早累倒了,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还要小心服侍,再伺候几天只怕她也是不成的。 不日一家子出府去姑子庵还愿,为裴垣和周氏的病,另外家中添人口也是喜事,也是要祈福的。 周氏是八抬大轿,裴建章兄妹并奶娘一个马车,林盈袖和蓉姨娘一起,周姑娘和赵姨娘一个马车,剩下陪着一去的丫鬟媳妇们一共三个马车。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姑子庵去,路上蓉姨娘和林盈袖说起王红衣的事儿,也觉得不妥。 “你怎么也不劝劝?我瞧着她就一个月胖了好一大圈,看着实在吓人。”蓉姨娘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紧紧地拉着林盈袖的手,林盈袖吃疼却也没说。 “劝?”蓉姨娘拍拍林盈袖的手,“我的姐姐,我只说了一个字,她便说我嫉妒她有孩子。连太太去说,她还说苛待了她和孩子,谁敢怎么样?” 林盈袖倒没说出自己的疑惑来,周氏也只和她一人说过,大家都在替王红衣担心。估摸着她自己心里也知道些,只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罢了。 “横竖不与咱们相干,管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一会儿到庵子里,因为刘婆子的事儿,查了好些寺庙并庵子,这个姑子庵倒还算干净。 周氏再不许家中和僧道来往,只每年节下里来烧香捐些香火钱罢了。 拜了菩萨之后,周氏让妾室们在庵子里四处走走逛逛,这庵子附近是周氏的庄子,所以即便出去也是不怕的。 正值初夏,庄头摘了好些新鲜的杏桃奉上,杏黄橙橙的,桃子白中带红,看着便让人垂涎欲滴。便放了几个在菩萨面前供奉着,剩下的分给跟随的人和姑子们尝尝鲜儿。 无人在跟前时,周氏才说,她叫人偷偷查了,王红衣的饮食里被人放了开胃的药,而且是提炼过,王红衣想管住自己的嘴都不行的。 不但现在能吃,只怕生产之后胃口也会大增,人成了这样怕是毁了。 “这为什么没人看出来?” 周氏睨了林盈袖一眼,轻轻推了她一把噌道:“若是下了毒自然能查到的,就说从前的周姨娘,她是自己作死,假孕才不能让我安排医女盯着。” 第116章:真相 “家里头从哥儿被人下药,再是你,现在王家的被弄成这样,咱们家是该好好查点才是。否者,还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林盈袖没说话,她被人下毒那次刘婆子是什么也没说,哪怕是在牢里也没能说出到底是谁让她买的药。裴垣亲自问过话,那婆子说林盈袖是第一个在她这里找那东西的。 源头不是刘婆子,说明下药的人有自己的路子,这件事她一直压在心里,慢慢查,等着凶手露出狐狸尾巴。 吃桃子的时候,林盈袖想起赵姨娘的话,问起周氏。 周氏有些吃惊,用力抓住林盈袖的手,质问她,“赵家的真和你这么说?” 林盈袖点点头,当时采苹也在,她并没有添油加醋。 “这个女人好心计啊!你可知道用了胭脂水粉不能生孩子的是谁?”周氏冷笑几声,朝香草使了个眼色,香草会意,放下茶盏,出去带上了角门。 “我怀孕那会儿,知道二爷挑剔,托我娘家人弄了两个女人进来,这两个女人是勾栏瓦舍里从小养大的,学得都是伺候人的功夫,才养大没见过外人的买了来。这二人月琴琵琶弹的好,二爷倒喜欢。可有一日其中一个害呕吐,月事又拖延了好久,我只当有喜了,叫了大夫来看,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个妾被人下了药,再不能生育,老太太知道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十分愤怒,叫查。不查还好,一查赵姨娘和另外一个得宠的妾的胭脂里也被下了那种东西,那赵姨娘顿时闹了起来,哭天抢地,闹的合家不安宁,非说是周氏做的。 当时的证据也都指向了周氏,当时怀着孕,老太太没发作。满月后,老太太便以嫉妒和残害妾室为名,要将周氏赶出家门,裴垣坚信周氏没有做这样的事情,不允。母子倆才有了分歧,老太太把恨转在周氏身上,裴垣见嫡妻在侯府日子不好过,这才求了外任。 “若无这些事情,我还没觉得有什么,如今想来——”周氏红了眼圈,滴泪道:“好妹妹,我自问就算不喜欢哪个妾,大不了就打发出去,也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周氏的性格,林盈袖自问还是有些了解的,且裴垣也说,周氏为人最是正派。 “她一心求子嗣,应该不会给自己下这样的东西吧!” 周氏细想了很久,摇头说了声“不对!” “妹妹,我记得当时那小妾出事,老太太只让人搜查屋子,只知道赵姨娘那盒用了一半的胭脂里有那个东西,并不知道她的身子到底有没有事,如今想来,那胭脂到底用没有还是谜呢!” 赵姨娘在裴家和谁关系都不远不近的,又一贯以柔弱的面孔示人。且又没有证据,就林盈袖中毒和王红衣被下药一事,东西是外头采买,然后王红衣屋里的丫鬟去库房领,饭菜也是王红衣的小厨房做的。 林盈袖中毒也是,手帕是外头采买回来的,采买的人是裴垣的亲信,身边还有下人跟着。东西也是直接送到每人手里,就连怎么被人调换了都不知道。 还有王红衣的,一旦东西出了差错,换到了别人的膳食里,一定会被查出来,到那时候她脱不了干系。 这赵姨娘做了这么多事情,竟然是半点坏形都没露。 “太太,您看能不能想个办法,查一查赵姨娘的来历。她一个姨娘无权无势的,怎么懂得用这些下作手段去害人呢?” 周氏也有此意,她轻轻拍了拍林盈袖的肩膀,让她就当今天说的事情不存在,回去再不要透露一个字。 林盈袖自然是不会说的,她早就知道家中有人在背后搞鬼。赵姨娘说的话她也一直都疑惑着,只不好对人,周氏说起王红衣不妥这才说出来。 周氏出身名门贵族,心高气傲,她一双儿女,即便是王红衣生下儿女,也撼动不了她正室地位分毫。她犯不着赌上自己的名声和地位,去对付一个贱妾。 至于王红衣,她说话尖酸刻薄了些,顶多也就是在别人失势时踩几脚。且她好容易才得了身孕,将来生下的哪怕是个姑娘,见面三分情,裴垣多少都要顾忌孩子。 她胖成这样,容貌也毁了,等于把自己的终身荣宠都毁了,就为了除掉一个敌人,很犯不着这样。 才要说话,听见外头脚步声,林盈袖赶忙住了口,拿了个才洗干净的桃儿递给周氏,“太太您尝尝这桃儿,可甜呢!今年雨水少,果子比往年也香甜些。” 话才说完,就见赵姨娘和蓉姨娘两个手里拿了好几枝半开的芙蓉花儿,有说有笑地进来。 “花还没开你们就摘了,可见是浪费。”周氏招手叫蓉姨娘拿一朵过来。 蓉姨娘直接将花儿给周氏插在鬓角上,仔细打量了两眼,复笑了,“这半开的才好看,全开了那么大戴在头上成媒婆了。” 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赵姨娘分了林盈袖一支,嘻嘻笑道:“姐姐你没去看,那后院的里好些花儿草儿,我疑心着,这些姑子又没有头发,种这么些花儿是往哪里戴?” 周氏横了她一眼,噌道:“你是个顽皮的,人家出家人六根清净,什么花儿草儿不过是为来的人观看罢了。” 赵姨娘笑着不说话,捡了个桃子就吃。 两个孩子跟了奶娘丫鬟婆子们在外头放风筝,扑蝴蝶儿。 周氏带了妾室们也到庄子里走走,庄子上早早备下晚饭,都是乡间的野味儿。 山庄里洼田碧绿,鹅儿湖中自在油,好些田地里种着新鲜瓜果,见主子们来,顺手摘下新鲜的奉上,两个孩子只吃了两块便不用了。 周氏一向身子不好,不大吃生的,那蓉姨娘和赵姨娘倒吃了好些,还开玩笑似得道:“太太的东西偏了咱们,这是地里才出的,新鲜且是香甜呢!” “现在是夏日,若是冬日里来这里,咱们烤野兔和鹿肉吃才好呢!”周氏也来了兴致,“从前在娘家时,我父亲每年冬日带着咱们就在雪地里赏梅烤肉吃。” 第117章:孩子不是我的 众人听着觉得新鲜,求着周氏等冬日里也带了她们烤肉吃。 用过晚饭,一家子才打道回府里去,可巧跟裴垣的小厮来回话儿,说二爷和三皇子已经往回赶,请家里预备着为裴垣和三皇子接风洗尘。 众人闻言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自从裴垣陪着三皇子出去,家里的妇人们都闲着,日子都过得懒懒散散。 听了这消息,大家伙儿都打扮起来,单等着裴垣回来。 三皇子在江南一带走了大半,果然南边地方与众不同,富庶非北地可比。 这一路也有不少百姓举报地方官为官不正,三皇子都一一按国法处置,人人都道三皇子贤德。不过三皇子为人低调,一路上乡绅官僚一概不见,任何人的席面也一概不去。 裴垣这些日子也惦记着家里,小厮传信来说王红衣有孕,脸上闪过一丝薄怒,若非有公务在身务必立刻回去,又担心着林盈袖会吃心。 到裴垣回府的日子,那王红衣的肚子已经六个月大,那肚子像是要撑破了似得,周氏悄悄问过大夫,是否双生胎,都已经这个月份,男女也能把脉知道。 双生倒不是,不过说应该是位小姐。 王红衣知道又哭闹了一场,该吃还是吃,现在胖的跟林盈袖前头的婶子似得,衣服是隔段时间换一身儿。 人倒是白嫩了许多,只走路时身上的肉都跟着颤抖,哪里还有往日的风情。 才请安出来,也不知是哪个推了林盈袖一下,正好撞到了王红衣。 王红衣倒没摔倒,反倒林盈袖跌在了地上,丫鬟们赶忙将人扶起来,倒没伤着哪里,只是手蹭破了点皮。 “作死呢你!”王姨娘双手叉腰,立起两个眼睛瞪着林盈袖骂道:“小贱人,打量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主意?想害我和孩子?也不看看你那几斤几两的骨头!” 林盈袖正揉着受伤的手,见王红衣不依不饶起来,不禁回了一句,“王妹妹,我也不是故意撞你,况且摔的人是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出口伤人呢?” 王红衣哼了一声,指着林盈袖的鼻子道:“你摔着是你活该,撞了人就是你的不是!我怀的可是二爷的孩子,想想你几个脑袋赔得起。” 还是赵姨娘和香草两个拉开,这才没打起来。 林盈袖也是郁闷,平白地惹了这场闲气,气闷闷地家去,因问采苹,“方才你可看见谁推我来着?” 采苹满脸诧异,不是听林盈袖说,还真不知道是有人推的。 林盈袖叹了口气,就知道这家里没个安生日子。这王红衣也是,好几个月都没到上房请安,大家也都避着她,谁知道今儿会撞见。 “还好王家的发了福,一个人当两个我,否则这一撞倒下的她,我可是裴家的大罪人了。” 采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前王姨娘下巴尖尖,看着有些怕人,如今养的圆圆脸儿,圆圆的身子,倒没那么吓人了。奶奶快些走,那手上伤虽没见血,油皮噌了,还是上点药才是。” 一会儿周氏派人过来说了林盈袖一顿,无非是说她不仔细,撞着了孩子。 林盈袖心里也疑惑着,后面就那个三四个人,会是谁推得她呢?赵姨娘,还是周姑娘,又或者是蓉姨娘?偏生采苹没看见,她拿什么为自己辩解? 这一日林盈袖也是坐卧不得安宁,直到天黑还叫人打听着王红衣的动静。 一夜不曾好睡,直到次日晌午才迷糊睡下,偏裴垣回来了,周氏让所有人都到二门门口等着。 大家伙儿伸着脖子盯着门口,眼巴巴地望着。 终于,听到脚步声,几个人恨不得扑过去。 裴建章和曦月两个先跑到门口,见了裴垣,一个抱着一边腿,可怜巴巴地叫了声:“父亲。” 裴垣伸手抱孩子,笑道:“沉了不少,在家里可想父亲?” 抬腿跨进门口,见一干妻妾跪下,先将周氏扶起来,道了声辛苦,又叫众人起来,目光落到林盈袖身上。 人果然清减了好些,他想过去和她说会儿话,偏这么多人在跟前,少不了先忍着,带了众人先到上房。大家一处坐着吃茶,那王红衣等不得别人,先凑到裴垣跟前,学着赵姨娘眼圈红红,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爷——”声音拖得老长,像是吃了几斤蜜糖似得。 偏她撒娇时,浑身肥肉颤抖,看着就像是肥猪。 裴垣厌烦地挪开眼,端起茶盏挡住自己的脸。 众人暗笑,胖得都变了形,偏还没有自知之明,只管往跟前凑。 问了周氏的身子,再是孩子们的功课,便叫散了。 林盈袖也知道不好说话,纵然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也不好说。 回屋里把给裴垣做的夏衣都收拾出来,准备着晚些时候叫个人给裴垣送去。 正收拾着,突然一只手放在肩膀上,林盈袖只当是采苹,说她:“别只管闹腾,如今二爷回来了,家里头该严谨些,别混闹。” 男人笑出了声,伸手搂着她的腰,“好人,我不在家你可想我不想?” 林盈袖不知怎么的,眼前一酸,泪滚滚而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二爷不去看看孩子,来我这里做什么?”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来裴垣的脸色就冷了下来,旁边躺椅上坐了,半晌才道:“那段时间我心里惦记着你,也就是哪天喝醉了酒在她屋里睡一会儿,有没有做什么我还不清楚?王红衣从到咱们家,我连手指头都没碰过她一下,哪来的孩子?” 林盈袖将信将疑,亲自捧了茶递到裴垣跟前,裴家内宅门第甚严,二门内都是女眷,就是二门也是婆子轮番看着,外男根本进不来。 “那个王春,我着人打听了,根本不是王家亲生的,王家只两个姑娘,儿子是认养来的。” 裴垣恨得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这回他是哑巴吃黄连,公然处置了王红衣,还让他成了全城的笑柄? 可要留着,这口气如何能咽的下? 门外的丫鬟们听见里头动静,赶忙进来看,林盈袖让丫鬟们出去,亲自拾起地上的碎片。 第118章:交心 “二爷也不必气恼,这个孩子只怕是生不下来的,这话也就我敢和你说。”林盈袖走到窗边,见两个丫鬟在廊上做针线活儿,便叫她们去厨房传晚饭,要加几个裴垣喜欢的菜。 看着人走了,才搬了个小几在裴垣跟前坐下,低声说道:“王姨娘不知给谁算计了,吃了开胃的东西,不但自己肥胖了,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大,大夫前儿悄悄告诉太太,怕是生不下来,让咱们早做准备。” 其实不用大夫说,生养过的人都知道,只是谁敢当着王红衣说这话? 裴垣眉头一挑,早知道家里这些女人不安生,没想到敢下这样的毒手,都是些绵里针的货色 女人靠在他的腿上,手握着手,“我知道二爷生气难过,只贵人还在府上,不便声张。横竖她成了这样,也算是报应,京里和王家咱们也好交代不是?” 裴垣手揉着林盈袖的秀发,叹息一声,眉宇间露出一丝心疼之色:“我听说了王红衣怀孕的消息,心里惦记着你,虽说我是清白的,我不能在旁边解释,就怕你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林盈袖有些语塞,那段时间她的心里的确怪过裴垣,但也想明白过来,要裴垣只守着自己一个是不可能的。连周氏那样高贵的出身,不也照样要容忍,她又算什么呢? “二爷——” 林盈袖低垂着眼帘,语气诚恳地道:“如果妾身年老色衰,求二爷念在昔日的情分,不敢奢求厚待,给我一个容身之地就好。” 裴垣听着这话心里好笑起来,捧着林盈袖的脸,四目相对,突然没由来地伤感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对跟随身边的人都无情无义?” 林盈袖慌了神,才要解释,男人有些惆怅地轻叹一声,接着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不过我会证明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才两三个月不见,林盈袖竟然变得这等疏离。 裴垣心中有些懊恼,早知道留她在家会胡思乱想,就该带着一块儿去。 “二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林盈袖咬了下唇,斟酌片刻,正要解释时,男人一把勾住她的腰肢,直接抱起。 女人吓得惊呼一声,蜷缩在男人的怀里,双手捏着男人的衣领。 “青天白日的,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看着她的眼神顿时幽深起来,缓缓说道:“咱们都这么久没在一起了,难道你还拒绝。” 林盈袖顿时脸发起烫来,将脑袋埋在男人的胸口,她知道今晚裴垣是要歇在上房的,周氏身子不好,早就不服侍,不过是盖上被子纯睡觉而已,便不在推辞。 一炷香之后,女人脸色绯红地偎依在男人怀里,男人意犹未尽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周氏虽然不能服侍,不过周氏屋里还有几个通房丫头,所以林盈袖还是不打算便宜别的女人。 “回头家里的几个通房全打发出去,留着人白耽了虚名,王红衣的事儿也要严查一番才好......”裴垣早就有这个打算,但一直找不到机会,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这些通房都打发了。 林盈袖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打趣似得道:“这些小娇娘个个美艳无比,二爷也舍得?” 男人轻笑了一下,将人按在身下,满脸疼惜,“我自然是舍不得美娇娘的。” 这一闹又是一个时辰。 男人其实并未满足,但他却也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只能意犹未尽地放过了林盈袖。 穿好自己的衣服,又替女人穿了中衣,替她盖好被子,轻声哄道:“晚饭我再回来吃,先睡会儿。”说着,又在女人额头亲了好几口。 男人有些不舍,不过大白天的到底不好一直在内宅里厮混。 林盈袖睡到黄昏才换了衣服,身上又酸又疼,像是跑了几百路似得,采苹去库房领月钱,如曼如兰姐妹两个进来伺候林盈袖梳洗。 梳头时,如曼打开林盈袖的首饰匣子,选了一套虫草头面,问林盈袖,“今儿请三皇子殿下,该是好好打扮打扮,咱们家几位姨奶奶,就属您拔尖儿,您总不爱打扮,您看赵姨奶奶,二十好几的人了,穿得跟小姑娘似得。” 林盈袖没接话,反问着如曼,“你们在五房时跟得哪位主子?” “我们是五老太太娘家大太太的义女,五老太太见我们姐妹机灵,带了家去,后又与了二爷这里伺候。” 如曼话里的意思,她们可不是普通的丫鬟,这样身份进来的自然是给裴垣做姨娘的,让林盈袖要知道分寸,别得罪人了还不知道。 林盈袖却不接这茬儿,让拿往常穿的织金裙子,裙子上用金银线勾的花儿,看起来不会太奢华,颜色上也不会抢了上房正室的风头。 “是看着你们姐妹与众不同,原来是有来历的,不过这里也是有规矩的,主子说话让你们听的才能听,不让的远远避了。” 林盈袖索性把话挑明儿说,“二爷也是见过你们姐妹的,真要看上了我也拦不住,看不上我也不可能逼着二爷收你们。你们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若是你们存着别的心思,趁早另谋高就。” 如曼才要说话,如兰扯了她的袖子一下,二人不答话,继续为林盈袖梳头。 林盈袖也不逼着,话她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这两人肯安分守己,她自然会提拔的,这二人年纪也不小了,不听话的还是趁早打发了好。 晚些时候,上房传话过来,说是今晚宴请三皇子,让所有人务必到场。 林盈袖有些闷闷的,原本还有一肚子话要和裴垣说,这下倒好,今儿是别指望能说上话。 周氏和三皇子算是表兄妹,也就不必避讳着,主子们一桌,妾室们一桌用屏风隔开。 寒暄一阵之后,大家入座,三皇子主位,裴垣夫妇相陪。 酒过三巡,三皇子说起最近让朝廷头疼的事情,最近许多落榜学子成立了各种盟会,有些专门写文讽古刺今。 这些人中不乏也有名流之士,若要镇压,只怕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古有秦始皇焚书坑儒,而今我朝建国百余年,正是国泰民安。倘或镇压这些学子,势必要用非常手段,一旦动起手来局势动荡,百姓也不得安宁,于国于民都是一场不小的劫难。 第119章:大胆提议 林盈袖听着心脏一阵猛跳,她想起来了,就在今年夏开始到明年年底,朝廷抓了数万读书人,闹最凶时还有连坐,前后十几万人死于非命。 当时为了不被牵连,唐家的学堂关门,连带着唐墨行都把头巾摘了下来。 文字狱之后,又有西边岐王造反,一连八九年也不得安生,许多人卖儿卖女,唐家也险些饿死,差点没把她的大女儿给卖到窑子里去。 “殿下,奴婢有个低微的见识。”林盈袖也不顾得规矩不规矩,跪在屏风后头。 周氏立刻喝住,让人将林盈袖拉下去。 三皇子摆手,“无妨,既然有主意,无论是否可用,都该听一听。” 林盈袖松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当年文字狱也是岐王弄的阴谋,无非是让当今失了人心好见机起事。 她的主意也是曾经唐秀才的愿望,让所有人都有读书的机会。 这些秀才无非是科举不成,又或者是成了不得重用,无所事事这才满府牢骚。 三皇子听了,觉着有些新鲜,“你说的不错,虽三年一选,能被朝廷选中用的只是少数,依你说该如何?” 林盈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在乡下一个教书先生每年也就是一二十两银子一年,若是每乡每县都有私塾,这些秀才为朝廷录选为地方先生,给予品级,按照教授的学生成就排等级。如此这些落榜的学子也有了生活着落。 “这个主意是好,只这么多私塾需花费多少银子?” 林盈袖也没算过这个账目,私塾可以请当地乡绅出银子,提供书籍等等,可以用那位乡绅的名字命明私塾。 学生只在朝廷办的学堂里免读三年或者五年,愿意再读书的需自己出资,每年只需半担粮食。这笔银子可以作为补贴先生的薪资,如此朝廷又可省上一大笔银子。 裴垣赞许地点点头,要不是有三皇子在,他真想亲自去扶林盈袖起来。 三皇子连连点头,听完后扭头对裴垣道:“此事本王提起不妥,还需裴兄拟制一套完整的方案出来。”又问林盈袖,“你叫什么名字?” 林盈袖愣住了,她的身份实在不便多说。 “这是下官小妾,名讳实在不便提起,还望皇子殿下见谅。”裴垣代答道。 三皇子没再多问,只吩咐林盈袖起来。 夜里,裴垣顺理成章地到林盈袖屋里歇着,准备将林盈袖提出的主意拟定好呈报朝廷,包括每年花费等等都必须要完整。 此事也拖延不得,朝中已经有不少人提出镇压这些学子,若迟了只怕白费了一番心思。 “今儿你怎么这样大胆,不怕得罪皇子么?” 林盈袖有些害羞,“我知道,别人肯定以为我是哗众取宠。我却有我的意思,万一这个说法惹的上头不喜,我不过是个妾,也带累不到二爷和侯府头上去,朝廷也不见得会跟我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 裴垣欢喜地抱着林盈袖亲了一口,他自然是明白林盈袖的心思,只是欢喜她能想得如此周到。 这个全国办学堂的事情利国利民,而且还能解决朝廷眼下的困境。 “你这个小脑袋怎么想到的?满朝文武数百乃至上千人,都没有人想到这么好的主意,你可知道一路上我和三皇子二人满脑子都想着这事儿,脑袋都快炸了。” “二爷不怪我擅自做主么?”从前唐墨行在学堂里和同窗高谈阔论,林盈袖只是说了自己的见解,那唐墨行当时没说什么,回家后险些没和她打起来。 裴垣笑骂了一句傻瓜,“你是为我朝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不谢你,如何能怪你?” 女人靠在男人的怀抱里,娇笑道:“若是我把这个主意告诉你,由你和三皇子说岂不更好?”她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由裴垣去说差别可就打多了。如果三皇子不认可,最多不过是她挨一顿板子,裴垣去说的意义又不同了,事关文字狱,那可是灭顶之灾。 即便奏折是裴垣呈上去,三皇子也是知情,并且让递折子,出事也要单一部分的责任。三皇子为人最是稳重,必定也是知道可行的。 “一旦闹文字狱,全国上下人心惶惶的,谁也不得安生。我不过是微末见识罢了,我想就算说错了不过是逗爷们一笑,万一蒙对了,多少人免了灭顶之灾。” 裴垣把玩着女人的手,没有说话。 此事也就是昨晚提起,也没有说闹的多凶,裴家一向不许下人讨论外头的事儿,林盈袖一个内宅妇人如何知道朝廷准备兴起文字狱? 林盈袖和寻常十三四岁的女子不同,做事老道成熟,就拿办学堂的事儿来说。这些学子们寒窗苦读,为的是博取功名,报效朝廷。 学堂的先生有官职,成立一个官署,对于这些落榜的读书人来说,这又是另外一条出路。学里先生最受人爱戴,又有官职在身,不比在别的职位差多少。 一个普通家庭二十两银子已经够用一年了,如此又有多少家庭免于饥荒?私塾和书本都是乡绅提供,甚至部分地方乡绅愿意提供先生薪资,给予其受功勋。 “这么一来,朝廷的职位是否太多了些?” 林盈袖点点头,她早想到了这个问题,学里的先生们有官职。但没有任何实权,只见地方官不跪,唯一特权是他们科举时可向朝廷支取银两,一路地方官护送等等。 薪资比朝廷地方官还低,但待遇并不差,且还受人尊敬,比起在外头游手好闲,岂不强太多? “这倒是不错,不过这些人的薪资不必朝廷开支,由地方官发放岂不更好?” 林盈袖神色略有些玩味,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二爷也别问我,好歹事儿成了人家都知道是你出的主意,您好歹也费些神。” 男人掬起女人的一缕长发,放到鼻端轻嗅,并不是那种头油的味道,而是一种淡淡的清香,不由笑道:“我瞧着你越发合我心意了,就连三皇子都说,红颜容易,知己难求,可见我是天下最后福气的。”说着,眼神也变得幽暗起来,“我们安置罢?” 第120章:重赏 一宿无话,裴府上也有许多替裴垣谋划的清客相公,这件事情交给他们做再好不过,等方案成熟,再由裴垣斟酌删减,才呈给朝廷。 林盈袖这回可是风光了,三皇子不好明着赏赐她东西,以三皇子妃的名义,赐了珍珠一斗,宫缎十匹,黄金一百两。 就这赏赐比林盈袖的身家还贵三倍,林盈袖可是乐坏了。 珍珠一半送给了周氏,宫缎选了两匹出来给裴建章和曦月做衣裳,剩下的每位姨娘一人一对珍珠,家中通房们每人是一方手帕。 那金子准备换成银子,在再凑点买个庄子。 林氏手里的庄子地处偏远,又是在饥荒时买的,只七百两银子,现在好些的都是一千多两银子。 还好剩下些珍珠和宫缎,拿出去变卖了也得几十两银子,再凑些也就够了。 她不太懂得买东西,家里唯一打过交道的也就只有裴五家的,她负责外头庄子,还有丫鬟采买,管教等等,她男人在外头。 先把采买庄子的事儿和裴五家的细细说了,问大约能买个什么样的田庄。 “一千两银子买地倒是容易,只还需上下打点,大约也需要一百左右,还有中人。您娘家买时大约是您二叔出面,这笔银子便没收您的。这个其实也容易,只说是咱们家的,官府省了不少。” 这笔银子自然要省,她不是财主,况且价钱也没打算狠压。 “那不错,官府那边拿了二爷的帖子就成,外头该给的一个子儿也不能少,价钱也按别压太狠,别让二爷担麻烦。” 裴五家的答应,第二天便有消息,有两个庄子要买,一个一千五百两银子,什么都齐全的,土地肥沃。家主过世,因无子,族中侄辈们卖了这庄子平分银子。另外一个是家主在外地做官,犯了事,准备卖了家产打点,这个庄子比前一个小些,急着出手,要现银一千三百五十两银子。 裴五家的补充一句,“那个小些的一千三百两银子也够了,我家那口子也去看过,一年收成大约也有二三百两银子。庄子上有七个户佃户,十五个年轻汉子,媳妇也有二十来个。庄子在汤山村,且是不错的。” “既然嫂子说好,那就这个,只银子我还需凑凑。” 她盘算着把自己名下用不着的东西先当了,等收了点钱在赎回来。 裴五家的答应,这就出去交了定钱,林盈袖还差三百两银子,其实她和裴垣开口这银子也不是要不到,只银子从库房领,不免闹的人尽皆知。 想来想去,便厚着脸皮求了周氏。 周氏听说是买庄子,二话没说叫香草拿钥匙取银票去,连借条都不用写。 “我还怕你跑了不曾,你有自己的产业是好事,虽说家里什么都有,到底不如自己的用的便宜。我也不收你利息,每年有好的果子蔬菜给我些就成。” 林盈袖满心感激,没有不答应的。 将三百两给了裴五家的,又给了五十两银子的辛苦费,并八十两银子打点地方保甲等等。 拿了地契,林盈袖高兴的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别看只是个小小的庄子,一年二三百收成,十年就是几千两银子,在上辈子她替人浆洗衣服,一个月撑死了也就三百个钱,一年到头手泡烂了也就三四两银子。对于林盈袖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 趁着裴垣在家,林盈袖和裴垣商议,想去庄子上看看。 裴垣陪着三皇子忙活了好一阵子,正好抽空歇息,便应允,只单带了林盈袖出去反倒不好,因问周氏。周氏又不傻,这两人约着,她搀和进去岂不是讨人嫌? 裴垣的沐休日,林盈袖便陪着一同出门,庄子也没多远,出门大约四五十里路。 初夏时还不十分的热,林盈袖还带了夹层的衣裳去,庄子上的管事姓田,两口子照管这个庄子有二三十年了,一家子卖身契也一并在林盈袖手上。 到了庄子上,林盈袖的地儿种了好大一片西瓜,田管事的亲自选了个好大西瓜送来给主子尝尝鲜。 透过帘子,林盈袖见这田管事的倒是老实巴交,只不知道底细到底如何,她现在也没有第二个人选,让田管事的带了庄子上所有的佃户过来,一一见过,每人赏了二百个钱,让他们好生照看,做得好将来每年里都有打赏。 佃户们倒都是老实人,林盈袖也有心在自己的庄子上选两个丫鬟回去服侍,她身边就这么几个丫头,稳妥的也就这么两个,其余的都是奔着姨娘的位置来。 这片庄子种了十几亩稻谷,这片西瓜是之前的主人预备着自己家里吃,地里豆子还没熟,除了地,还有一大片果林子,一个小山坡,种茶叶用的,池塘也有一个,种着莲藕,水塘里也养了好些鱼虾。 林盈袖忙活完了陪着裴垣往小山坡上走走,这里风景秀丽,山坡下还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 溪水叮咚,群雀枝头嬉戏,青草蓝天,好个所在。 那庄子之前的主人也是个文雅的,屋子虽只有三四间,却极优雅,院子里种了各色竹子,都是名贵珍品,就连屋子里的摆的盆景,也都不是俗物。尤其是那两盆银杏,形态也好,看裴垣喜欢便让人搬上车带回家去。 还有两盆水仙也不错,装水仙用的盆也是上等的官窑,这两盆也带回去送给周氏。 “这院子真不错,只可惜太远了,不然真想在这里住着。” 别说林盈袖,就是裴垣也看得上这个院子。 四间屋子,卧室和客厅的门拆下来的,放着整块的木雕屏风,书房的门口是紫竹雕。书房里满满四个架子的书,虽没有古籍,也都是不错的。 剩下一件厨房,还有一间是杂屋,里头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怪不得连裴五家的都说这个好,银子还是其次,就这些东西都不是俗物。 林盈袖打起帘子,将从家里带来的褥子垫在窗前的罗汉榻上,笑嘻嘻地道:“二爷请坐,想要什么书我给您寻去。” 第121章:丫鬟反水 裴垣摆摆手,这书架子上的书都是寻常见的,他早就看过,难得出来逛逛,看什么书? “咱们该出去钓鱼才是,这鱼烤着吃才香。叫他们准备一个火盆儿,一个烤架,再弄一盆上好的碳并油盐酱醋,葱花还有辣子。” 林盈袖也来了兴致,亲自去准备鱼竿,现挖的野生莲藕,地里摘的新鲜瓜果一盘放在旁边。 二人在湖边钓鱼,林盈袖见四周没人,脱了鞋袜走到浅水边摘了一个藕叶戴在男人头上,又摘了好些没开的荷花放在水盆。 不到半天的功夫,裴垣钓上来好几条鱼,林盈袖的鱼竿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钓鱼需得心平气和,你走来走去,片刻都坐不稳,那鱼吃饱了便走了,哪里还等你。” 林盈袖吐了吐舌头,兜了两条鱼让人杀了准备烤肉吃,索性不钓了,在一旁烤鱼吃,正好佃户们将抓来的野兔杀了也送来。 一会儿湖边烤肉香味四溢,旁边还起了个小炉子,摘了嫩的莲叶煮进粥里。 烤肉配着小粥,又新鲜,味道也好。烤肉火气最重,莲叶恰好是解热毒的,配着再好不过。 收了鱼竿,两人吃了个半饱就在湖边逛逛去,喝的茶也是自己山里采来,更觉新鲜。 “你这庄子太阳足,在山坡上,我倒是觉得不若种些葡萄,桑叶。” 林盈袖想了许久,她不大懂得这个,不过她记得前世在五年以后往海外去的商人带回来好些西洋葡萄酒,那酒十分稀罕,之前听一个大户人家说起过,就是葡萄汁子。 很多人都会酿果酒,估摸着葡萄酒的酿制方法也差不多,若是能自己酿制葡萄酒,那可比做粮食划算多了。 林二叔上回来信说带了西洋的番薯和玉黍,番薯产量高,口感也不错,对土地要求也不高,像这边一年可以种两季。玉黍产量也不错,产量也比寻常的高粱米高不少,做玉黍面,玉黍饼子加菜叶子和糖都不错。 还有一个月左右种子就送了来,林盈袖正好有个庄子,准备先试种,果然好再向朝廷举荐。 走在路上,碰巧看到一些新鲜的水芹菜,这是野菜,五年前闹饥荒时吃过,只用水煮了也吃不出什么滋味。 林盈袖动了心思,掐了好大一把,让裴垣给兜着回去。 水煮的哪怕是肉也不好吃,更别说野菜。 该回去试试,果然好也是一盘好菜。 在林盈袖几岁时在乡下还有房子,山里有不少野菜,野果子,就裴建章兄妹最喜欢的冰糖葫芦就是山里摘的山楂做成。 带回去便让人炒了,自己先尝了,味道果然不错,让裴垣也试试。 比家中寻常吃的青菜味道还好些,“我让丫鬟们摘些带家去,保证大家都喜欢。” 裴垣宠溺地揉了揉林盈袖的头,这东西他也是见过,只是没吃过,闹饥荒时,这个菜最常见,无论城里乡下不少人靠这个活命。林盈袖必然是吃过的,不然不会知道这野草也能吃。 “做泡菜也不错,煮鱼更香,烧汤、炒肉也行。” 裴垣颔首,这野菜也好养活,有水便能长的极好,而且长得也快。 林盈袖有个想法,这菜味道也不错,不若大面积种植,遇到闹饥荒,这菜还能保命。 “你这地要试种外来的物种,还要种野菜,还想种葡萄,太贪心了些。先别急,规划好了慢慢来。”裴垣倒是觉得林盈袖想法很好,如果大面积种,那怕遇到旱灾,百姓也不用背井离乡。 林盈袖楞了一下,突然笑了,只可惜她的庄子太小,能种的东西有限,不然真想把这些都种上才好,“无妨,试种而已,果真好咱们再大量种也无妨。” 在庄子上歇了一个晚上,到次日清晨摘了好些蔬菜瓜果带了家去,那些书林盈袖打算等私塾盖起来后,全部赠给学里。 裴垣从回来便一直围着林盈袖转,家中几个妾早嫉妒得红了眼睛,纷纷在周氏跟前告状,说林盈袖霸着裴垣不松手。 周氏也不好说什么,那学堂的事儿是林盈袖提出来的,裴垣要和她探讨,总不能让外头的清客相公问林盈袖吧! “就算是为那学堂的事儿,可拐着二爷出去又是几个意思?”王红衣有意无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咬牙切齿地恨恨道:“这狐媚子迷惑得二爷连孩子都不管不顾了,我怀的可是二爷的骨肉,她分明是不让二爷管咱们母子。” 周氏轻哼一声,白了王红衣一眼,“当初我怀孕时,老太太说我不便伺候,让你伺候着二爷。我记得从我怀孕到小月儿,你都缠着二爷。怎么?你使得,别人就不行了?” 王红衣被说得急了,脱口便道:“那怎么能一样,况且那是老太太说的。” 周氏顿时沉下脸来,茶盏重重地搁在桌上,“你的意思,你的孩子比我的孩子金贵,你一个贱妾比我这个长公主外孙女正室精贵?” 王红衣扶着丫鬟的手艰难地站起来,身子本家就重,又因为胖的缘故双腿肿胀。 “太太这话,妾身可不当不起,当时的确是老太太吩咐我伺候二爷的,您不服气大可去问老太太去,何必为难我呢?” 周氏怒了,“你这是拿老太太压我?既然你惦记老太太,等生下孩子,你就回去服侍老太太去,横竖二爷还说人多要打发些人走。” 王红衣憋地一张脸阵红阵白,半晌才憋出一句,“妾身知道错了。” 赵姨娘朝蓉姨娘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站起来朝周氏福了福身,赵姨娘道:“太太,妾身们也不是为这事儿闹,只上回五老太太送来的两个丫头您可还记得?” 周氏自然是记得,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分到了林盈袖的屋子里。 按理说,周氏也不会管姨娘们屋里的丫头,更别说赵姨娘。 赵姨娘抿嘴轻笑,“那两个丫鬟昨儿跟我这里说,当初五老太太派她们来,是为了服侍二爷。可林姐姐跟她们说了,让她们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本分,别心存妄想。这两个丫鬟不乐意了,求到我跟前,我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所以来回太太。” 第122章:王红衣作死了 “就是,毕竟都是亲戚给的,万一让五房的知道,咱们可是得罪人了。” 家里头商议着怎么安置如曼姐妹两个,林盈袖在乡下陪着裴垣下棋,或跟着裴垣学弹琴。 她的棋也是特臭,哪怕是裴垣让十个子儿都能输。 赌的是衣裳鞋袜,输一局便做一样东西,林盈袖偏偏是输急了,不肯罢手,非要赢一把不可。 “我瞧着你是打算把我三年的衣服都做了?”裴垣都不忍心再赢,一个上午林盈袖就没赢过一回,他都没有成就感了,林盈袖却是越战越勇。 输急了的林盈袖伸出一只手,手指张开,央求道:“裴垣,再来一把,我要是输了再加五双袜子,五双好不好?” 裴垣摇头,收起棋子,“下回得了空我教你,今儿就这么着吧!我也累了,下午我教你弹琴。” 林盈袖央求了数遍,男人说什么也不乐意,便扫兴地收起棋子。 男人见她气鼓鼓的,像个被人抢了糖的孩子,伸手搂她到怀里,哄着她。 林盈袖哼了一声,她是那种轻易被人两句好话就哄住的吗? “下午咱们去看皮影戏好不好?喜欢什么戏,给你买一套家去戏耍?” 林盈袖考虑再三,“那好,我要一套武松打虎的,可不许骗我。”说完又补充一句,“衣服我只做三套,多了也做不成的。” 商议好,叫人准备套车,预备着下午去集市上散心一日。 偏偏下午又下了雨,入夏里第一场雨,雷声滚滚,天空乌云密布,那雨好似倾盆一般。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这雨是停不了的,二人被困在屋里,林盈袖又嚷着要下棋,裴垣推说困,二人便在窗前的罗汉榻上相拥而睡。 一会儿好些蛾子飞进来,林盈袖便悄悄起身挥舞着手帕赶走那些蛾子,又是活捉住便掐了翅膀,让它们在地上挣扎。 裴垣半睁着眼睛看着林盈袖满屋子跳,那模样真像个被掐了翅膀的花大蛾子,正满屋子乱跳挣扎着起飞。 突然一声惊雷,吓得林盈袖一声尖叫,跳到床榻上,躲在裴垣的怀里。 “不好好睡觉,乱跳什么?吓着自己个儿倒值多了。” 男人起身将帘子放下来,这帘子是用竹条编织,透风好,不透光书房用正好。 “二爷,京城里老太太必然是知道王红衣怀孕的事儿,您这么不管不问,不怕老太太怪罪么?”自从裴垣回来,一次也没去过王红衣屋里,万一上头知道了,将来王红衣有什么事儿岂不怪罪? 裴垣没说话,林盈袖也知道这事儿就像是吞了苍蝇,怎么都恶心。让他装样子去关心红杏出墙出墙的女人,换谁也做不到。 到傍晚时分雨才停,林盈袖睡起来人有些昏昏沉沉,便不肯在出去,睡在床上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上方。 厨房里正预备着晚饭,便有一个裴府门房上的小厮骑着快马来,连滚带爬地跑进院子,叫道:“二爷,快些回去,家里出大事儿。” 林盈袖翻身起来,走到门口,见小厮风尘仆仆的,叫他起来慢慢说什么事儿。 “家中王姨奶奶害肚疼,满床打滚,又不肯叫大夫看,太太没法子叫奴才来请接回去。” 这还不到生的时候,而且她的胎一向好得很,好好的怎么会肚子疼? 无论怎么样,裴垣还得先回去,便回屋里去请裴垣回去。 裴垣也知道不回去只怕家中疑心,但让他连夜回去是不能了,至于王红衣要拿她自己个的命开玩笑,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与别人无关。 林盈袖也不深劝,让那小厮在这里住着,明日一早一同回去。 到次日下午才赶回家里,王红衣已经看过大夫,现在厨房熬着安胎药。 林盈袖和裴垣一同到王红衣屋里,王红衣躺在床榻上哼唧,旁边还剩下半碗参汤,地上还有好些果皮,都是新鲜的,应该是才吃的,丫鬟婆子们来不及清扫。 桌子上还有一盆热腾腾的猪蹄儿,满屋子的油腻味儿,林盈袖忍不住用手帕捂住了鼻子,低声问道:“我在这里不方便,要不改日再来看妹妹。” 裴垣微微点了点头,等林盈袖出去把跟前的丫鬟也打发了出去,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下。 “二爷,您快救救我,我是被人害才这样。”王红衣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伸手去拉裴垣,偏裴垣坐的位置远,便不住地挥手。 男人厌恶地挪开眼睛,嗓音冰冷,“当初你执意给我做妾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 王红衣顿时禁声了。 “当初你说你无家可归,在裴府寄人篱下。就算我母亲给你找了婆家也会因为你是落魄户家的女儿看不起,与其这样,倒不如得个姨娘的名分,在我这里讨个饭吃,是不是这样?” 王红衣双眼泛红,咬着唇半晌不说话。 “我因为母亲逼着纳妾,和你说得清清楚楚才许你过门,你这肚子,怎么说?” 王红衣双手握紧,哭的泣不成声,抽噎半晌才道:“表哥这话什么意思?那天您是知道的呀,你说让我给您做挡箭牌,我也规规矩矩地做了。那天您和我一处吃饭,因为心里有事儿,便喝了点酒,然后我们就......我这肚子自然是二爷的骨肉啊!” 裴垣冷笑几声,看着王红衣唱演俱佳,唇角勾着嘲讽的幅度。 见男人没说话,王红衣心里有些发虚,“家中门户最严,小厮们连二门都不能进,外男也是一概不许见的。这孩子不是二爷的,还能是谁?” “二爷,妾身心里只有您,你要相信我啊!” 裴垣听得不耐烦,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的女人,其实他在回来的路上想清楚了,王红衣如果大大方方地承认。念在她为自己打掩护的份上,可以给她一笔银子让她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可偏偏这顶帽子非要强给他戴上,那就怨不得他不顾这些年的情分。 林盈袖在外头和伺候王红衣的婆子闲聊起来,问起王红衣被关押的那几天都谁来看过,谁来的勤,都做了什么。 第123章:求赏 那婆子先还敷衍着,后多问几句蓉姨奶奶来过几次,每次都给王红衣带了些吃食过来,呆的也不久,就一会儿工夫。 蓉姨娘?林盈袖记得蓉姨娘之前和她说起此事,不过当时没去在意,加上蓉姨娘说看王红衣可怜。若只是看看,也就罢了,为何总送吃的去? 王红衣应该不是一朝一夕吃了那些开胃的东西就胖成这样,必定是长期吃那些药所致。 她抬头看了屋里,看样子裴垣这会儿也不会出来,便先回去,找蓉姨娘探探底儿,蓉姨娘是周氏的丫鬟,后来裴垣搬到外书房住,赵姨娘和周氏打擂台,便将这丫头派到裴垣身边伺候。 蓉姨娘在裴垣身边,从不挑拨离间,对裴垣也算忠心。因此深得裴垣信任,跟前的丫鬟中只她能出入裴垣的书房,那绿芙等一干人是再不许进书房里。 裴垣信任的人林盈袖是真不想去怀疑,走在花园里,远处看曦月的奶娘正掐花儿,旁边几个小丫鬟陪着曦月在亭子里头做针线。 林盈袖便上去,见了个礼儿,勾起一丝笑容道:“大姑娘好?今儿怎么有空逛花园,小爷呢?” 曦月也问了好,请林盈袖一处坐坐,将自己做的活儿拿给林盈袖看,“自从搬到阿娘这里,都荒废了好些,姨娘看看这花儿可还成么?” 林盈袖接过来,见针法还成,就是有几处错了,有些杂乱,不过裴曦月小小年纪,能绣成这样,也算不错了。 纠正了错处,将针线活儿递给曦月,笑道:“倒也不算荒废,姑娘的针线活儿也不差了,我像姑娘这么大还不见得绣得这样好。” “姨娘夸我呢!”曦月笑的越发矜持了,说道:“昨儿阿娘还说给我找个女红先生,如今哥哥在外头书房跟着学究念书,我一个人在家里闷死了。” 这兄妹两个从来都是在一处的,今儿少个人,原来是在外书房念书呢! “姨娘,你这是从王姨娘屋子的方向来?” 提起王红衣,曦月脸上有些不悦,想必是怕多个弟弟妹妹。 林盈袖点点头,答应说是,“你父亲才回去,去看看王姨娘,怎么了?” 曦月哼了一声,将手中捡来的花瓣都扔到了水渠里,忽然回头,皱着眉头,冷哼一声道:“我不喜欢王姨娘,更不喜欢她肚里的孩子,姨娘不知道,前几天我在这里做针线活儿,她过来说将来父亲有了弟弟,就不喜欢我了。” 林盈袖微微楞了一下,王红衣也太大胆了些,怎么敢跟大姑娘说这些? “那是王姨娘哄你呢!姑娘是二爷心中的宝贝,就算有别的弟弟妹妹,姑娘的地位永远撼动不了。” 曦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伸出小手摸了摸林盈袖的肚子,望着林盈袖,“那姨娘有了自己的孩子,还疼曦月吗?” 林盈袖轻蹙眉头,上次曦月替她向周氏求情,便知道这孩子懂事,只没想到会有人给姑娘说这些话。她半蹲着,平时着曦月的眼睛,诚恳地道:“不管姨娘有没有自己的孩子,我都会一直疼着曦月。好姑娘,别听人胡说,你是裴家嫡小姐,人人敬爱。” 曦月点点头, 从袖子里拿了一个新荷包出来,上头绣着林盈袖喜欢的茶靡花,有些地方针脚都没藏好,递给林盈袖,有些害羞的道:“这是我给姨娘做的荷包,早就要给姨娘来着,只是不方便。她们说,我如今大了不便与父亲的姨娘们多走动。” 林盈袖只觉得那荷包有些沉重,接过荷包,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姨娘快些收好,别让人看见了议论。” 林盈袖会意,赶紧把荷包放在怀里,拉着曦月的双手,“好姑娘,难为你还惦记着我。”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曦月笑容一团和气,“姨娘待我们兄妹好,我们都知道的。在曦月的心里,您就如同母亲一般,只是人前我只能和姨娘疏远着,姨娘知道我的心就好。” 林盈袖连连点头,檫干眼泪,拉着曦月一同坐下,又教她做针线。 呆了一会儿,估摸着裴垣差不多出来,和曦月告辞回去。 回自己屋里,裴垣倒没过来,听人说是去了书房。 这时候过去必定是为了公务,林盈袖也不便去打扰,到上房周氏屋里坐坐。 出门时,心下奇怪,因问采苹,“你绝不觉着咱们屋里有些安静,好像少了人似得?” 采苹回头看了屋门一眼,道:“刚才太太跟前的采菊过来说,咱们不在家的时候我们屋里的如曼姐妹到赵姨奶奶跟前告状,说您嫉妒成性,容不下她们。人已经跟了赵姨奶奶去,太太说改日给小奶奶挑好的来伺候。” 这倒是合了林盈袖的心思,她早就不想留着这对祸患在身边,刚好自己庄子上也有年轻的丫鬟。她身边的丫鬟们卖身契都在公中,到底效忠的哪个主子,谁也不知道。 采苹倒是个信得过,红袖也还不错,那几个就不成个体统。留在身边也是个祸患,还是趁早打发了的好。 到上房里头,将外头挑来的新鲜瓜果奉上,周氏不怎么爱这些,让人给小爷送些去,又分了些给大姑娘,那野菜让厨房炒了来。 “你倒是有眼力界儿,这菜可是稀罕物,京里头卖的可贵。只地里种的到底不如野生的香,你那庄子几时也请我去逛逛?” 林盈袖闻言,顿时笑着凑趣道:“我倒是有心请太太,只怕太太不肯赏脸,那庄子不大,地方倒是不错,二爷去看过说别具风格。太太哪天有工夫,知会一声罢了,另外妾身这些日子嘴馋,想吃些酸酸凉凉的果子,想求太太——” 周氏放下茶盏,诧异地打量了林盈袖两眼,压低了嗓音笑问道:“可是有了身子?那可小心着,酸能吃,凉的可不能碰。” 第124章:一品夫人 林盈袖脸上淡淡地起了一丝红晕,“太太这打趣,哪里那么容易就有了身子。今儿和大姑娘碰见,她正难过,也不知道哪个说二爷有了弟弟妹妹便不疼姑娘,惹的姑娘不快。二爷因为这个,发了好大的火,连着王红衣都不搭理了,叫不许给她好吃好穿呢!” 周氏轻哼了一声,目光飘远,像是在回忆许多年前的事情,半晌才收回目光,放下茶盏,叫丫鬟去冰窖取些葡萄来,“你瞧着你二爷跟前姬妾众多,最在意的还是我这个正室,即便我现在身子骨不好,家下里的无论有多少庶出孩子,都赶不上嫡出。我这话不是冲着你,那些人仗着有了身子,轻狂地不成个样子,我便看不上这样的。” 林盈袖低眉顺目地答应一声,见采菊拿水晶盘捧了好大一盘葡萄,颗颗红润富有光泽。 “就剩这么些,这可是贡品,长公主府来的别人家可没有只管拿去吃。” 林盈袖再三道了谢,让丫鬟接过葡萄,又说起丫头的事儿,求着周氏,在自己庄子上选两三个丫鬟进来伺候,“卖身契交到太太手上,保证不给您添麻烦。” 周氏有些为难,一来是没这规矩,二来别的姨娘知道了会说她偏心,闹起来周氏还要担着不是。 香草见周氏不说话,林盈袖又不肯走,便没好气,“小奶奶好没眼色,这样的事情也敢求,不想想咱们家有没有这规矩,给太太出这样的难题。” 林盈袖起身跪下赔罪,周氏叫丫鬟扶她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罪,说话好好的怎么跪下了。既然这样,卖身契你交我这里,人问起来我也好说。” 林盈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谢过太太大恩,太太待我真是恩比天高,妾身无以为报 ——” “行了,跟我就不必说这些了。你和五房那两个丫头斗气,家里闹的也不太平。给了赵家的也好,求个清净,选了丫头先给我过过目,咱们家可是要本分的。” 林盈袖爽快答应,让裴五家的到她庄子上选几个丫头,也不必带到她跟前,只给周氏看了,选上的卖身契也一并交给周氏。 周氏其实最好说话的,只要别在她跟前弄鬼,万事都好说。 卖身契给周氏,林盈袖还是很放心的。 裴垣在外头拟定好全国办学堂的章程后,递交朝廷,大约三个月后朝廷颁布新令,命地方官选本地有学绅士预备着学堂,再将当地秀才全部集中考核,便可在学中授课,每三年一选,三年之后由专门的部门考核,新家学政部。 林盈袖看了皇榜好几遍,念了几句佛,总算是免了这场劫难。 裴垣虽没有得到明面上的嘉奖,不过朝廷派人送来不少奖赏,封周氏为一品诰命,裴曦月为县主,裴建章待回京之后可为皇子孙陪读。 家中伺候的姬妾奴仆每人赏银二十,家丁每人十两。 朝廷以嘉奖国公府的名义,给内眷奖赏,不过裴家上下都知道是为什么。 周氏也是满心欢喜,有勋爵的人家虽随夫家都有诰命,到底不如皇上下旨来的风光。且裴家只老太太是正一品,裴垣不是长子,不继承爵位,她的诰命全靠夫君给她争取来的。 “妹妹,多谢你呀!” 这个一品诰命周氏知道是怎么来的,将诰命服放下,郑重其事地给林盈袖道谢。 林盈袖避开,怎敢受周氏的礼? “恭喜太太了。”家中下人齐齐跪下给周氏贺喜。 周氏命赏一个月月钱,诰命虽没有实权,不过有诰命在身,到底光辉些。 当下柳州城里与裴家有来往的都送上贺礼,大到藩王府,小到林盈袖的娘家。周氏收下贺礼,重赏来人,将礼物选出来,挑出几件好的叫人送到林盈袖的屋子里去。 裴垣这几日也歇在林盈袖屋里,周氏也不加以苛责,赵姨娘等人早积了一肚子的酸气,是敢怒不敢言。那王红衣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被吓着了,每日只躲在屋子里。吃食上却加了不少,每日两个肘子,燕窝、人参什么的流水一样送去。 林盈袖白天或在周氏屋里说会儿话,或和丫鬟们一起做针线,晚些时候和裴垣一处用饭,两人在一处相处也越来越随意,如蜜里调油一般。 裴垣的吃食上林盈袖都亲力亲为,研磨做衣裳鞋袜都是自己动手。 家里会做这些的通房姨娘也不少,以前裴垣还觉得可用,如今看着,颜色也不好,花样子也不好,样式也不如林盈袖的好看。 别人做的裴垣虽都收下,但都没上过身。 “二爷你天天过来,不怕你家的小娘们吃醋?前些日子你陪我出去逛逛,家里的人都说我独霸着你。太太都被罗唣的不行。” 裴垣正替林盈袖调胭脂,听见她说,恍惚间想起他已经许久不见那些姬妾,随即笑开了,“横竖都是摆摆样子的,你管她们做什么?倒是你太太时常劝我多来你屋子里。” 林盈袖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周氏前儿送来的礼里头有个信封,本来以为是卖身契,结果却是一千两银票。看样子周氏还不是十分的信任她,不过是感激她的情罢了。 也是,诰命是皇上赏的,和林盈袖没太大的关系。周氏的赏赐够多了,她一个妾就算朝廷知道主意是她的,赏也不过这些东西。 她是奴,周氏是主,奴有功皆在其主,主子高兴便给奴赏赐,没有什么恩情不恩情可言。 “试试这个胭脂,用珍珠和玫瑰花瓣调的,用花瓣上的露蒸,这珍珠末儿可淘了好几十遍,保证最细腻的。” 林盈袖见装胭脂膏子的盒子大约鸡蛋大小,白瓷上点着水墨,倒十分精致。 “且是好,下回加点羊油进去,冬日干燥起皮用上了可是滋润。” 男人伸手一把勾住女人的腰肢,轻声道:“不早了,安置罢!明儿我给你带个好东西回来。” 鸳鸯交颈,被翻红浪,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第125章:难产 林盈袖早起做饭,一个媳妇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没多一会儿又一群人疯跑,林盈袖叫住一个,问什么事儿。 “王姨奶奶难产了,正打发人请二爷太太过去瞧瞧。” 林盈袖赶紧回去,叫裴垣起来,“王姨娘的时辰到了,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裴垣捏了一把林盈袖的手,冷冷淡淡地道:“你去瞧瞧就罢了,一个庶出的孩子,别弄的多金贵似得,也不许打扰太太。” 林盈袖答应着, 临出门时候叫丫鬟们准备好早饭。 周氏那边的香草香汾两个早在王红衣的门口等着,惨叫声听着渗人,林盈袖前世生养过两个孩子,也见过不少妇人生产,没一个这样的。 那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来,血腥气扑面而来,林盈袖问一个出来的产婆到底如何了。 “姨奶奶的胎儿太大,只怕生不出来啊!主家二爷和太太怎么还不过来?该拿个主意,若是晚了些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林盈袖点点头,说进去看看。 赵姨娘和蓉姨娘也要跟着进去,林盈袖拦住,让她们等会儿再进去。 林盈袖进去的时候将人都打发了出来,那王红衣痛的面容狰狞,双手紧握着枕头,恨不得将枕头给掐碎了去。 “二爷呢?为什么二爷不来,是不是你这贱人在二爷跟前说了什么?” 林盈袖淡淡一笑,“我劝你省些力气,跟我这里吼是没用的。满府上下谁不知道你生孩子,二爷真要来早过来了,可惜孩子不是咱们裴家的。” 王红衣满头大汗,听到这句不禁变了脸色。 “我给你个机会,你是要孩子活还是你,你活着孩子就别指望了,你死了孩子活着她会是裴家的二小姐。” 王红衣咬着牙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想好了,咱们太太身子不好,一个庶出怕是照顾不来,家里谁说了算不用我说你心里清楚。这孩子落我手里,需得看你怎么说。” 王红衣挣扎了半天,一字一顿地道:“唐墨行是我叫人带进来的,林盈袖别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不过是个饿不死的乞丐婆子,我姨妈是侯夫人,我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我哪点比不上你?” 林盈袖眯眼扫了王红衣一眼,微微颔首道:“ 原来以为你只说嘴毒了些,原来心里有算成的。” “那晚船上的事情我人不在,发生的事儿我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没想到,二爷竟然会维护你,哼哼,林盈袖你真以为我守在二爷身边给她做挡箭牌只为了口饭?可笑,只你这饿不死才为了讨口饭吃卖自家的身子。”王红衣一脸鄙夷地道。 林盈袖也不生气,“除了这个事情,旁的呢?” “上回和七老太太家的媳妇合伙给上房的崽子下药也是我做的,你屋里的丫头也是我收买了换掉你的手帕,不过那丫头以为是赵姨娘罢了。” “太太的药呢?” “除了我,你以为还有谁?我知道周氏有那个病,早就给她准备好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都是我做的。” 林盈袖没说话,从产房出来,见了大夫和产婆,只说了四个字便走了。 大约到黄昏的时候王姨娘生下一个女孩儿,胖乎乎的十分可爱,王姨娘大出血去了,妾室没有资格葬入裴家祖坟。 产婆和奶娘带着孩子到周氏屋里给周氏瞧瞧,周氏才听林盈袖说完正在感慨。 看了孩子,周氏半晌也不说话,让她给仇人养孩子,谁乐意?她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压抑住到嘴边的咳嗽。 “姐儿比寻常的孩子大了许多,胖胖乎乎的且是可爱呢!”产婆满口子地夸赞婴儿,企图讨个赏钱。 这婴儿的确可爱,只是周氏怎么看都觉得膈应,叫奶娘抱下去喂养,叫个人带了产婆去领赏去。 周氏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看着林盈袖的脸色斟酌着说道:“你可要想着孩子?虽说是个姐儿,我瞧着二爷挺喜欢小丫头的。” 此时赵姨娘和蓉姨娘正在商量给王姨娘停灵,在外头寻地儿。 林盈袖摇头,她倒没有养这个孩子的打算。这孩子不是裴垣的,放在跟前岂不是叫裴垣看着膈应? “也是你还年轻,再说那王家的害过你,反倒把她的孩子养着。”说着,周氏用团扇挡着自己的脸,“你觉着那些事情真是王红衣做的?” 林盈袖心里也有这个疑惑,她问什么王红衣答什么,还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只怕再问别的,也会一口应承,王红衣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帮着真正的凶手隐瞒她有什么好处? “药的事儿我倒觉得是王红衣做的。”周氏想起来了,“王红衣的外祖家祖上做过太医,就算她不懂,跟她来的李嬷嬷必定知道。” 周氏说的有道理,林盈袖也觉得可能是从前小瞧了王红衣,她是老太太派过来和这个出身高贵的儿媳妇打擂台的,又是老太太娘家唯一的侄女儿,自然是补贴些嫁妆,以及安排稳妥的人在身边。 王红衣一向心气高傲,除了裴垣谁也不放在眼里。她身边伺候的除了丫鬟,还有两个嬷嬷,一个是王家陪嫁来的,一个是老太太赏的。 平时王红衣也不带这个两个嬷嬷出来,二人也不大出来走动,所以也没人注意到她们。 除了娘家带来的李嬷嬷,另一个是张嬷嬷那是老太太跟前伺候过的老人,在裴府没少帮着王红衣挤兑周氏,后来跟着放了外任便老实了,三年前放出去荣养,如今在后边住着,她儿子是裴垣的随从,儿媳妇是府里管花园的。 张嬷嬷的儿子日日外出,想买那些害人的药,或者是打听什么事儿也容易。买了药再通过他媳妇传递进来,也是十分容易的事儿。 “太太可是要查?” 周氏点点头,突然又摇头,“这样的事儿要是大张旗鼓地查,只怕名声不好听,才死了人就满家里查,外头还只当咱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且放一放,横竖这一家子是咱们家家生的,跑不掉。” 第126章:孩子问题 从上房出来,正好碰到家里赵姨娘来,她眼圈红肿,头上戴着素白珍珠攒的珠花,身上衣服素素的,如弱柳扶风姿态,林盈袖是女人都觉得有些心动之意。 赵姨娘上下打量了林盈袖两眼,有些诧异地道:“姐姐不知道王家姐姐没了吗?” 看着赵姨娘,林盈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做事雷厉风行,一个姨娘管家,还能压制住府里头这些管事嬷嬷们,可见不是简单的。 这样的一个人,亲信丫鬟回被人收买? “一直在太太屋里,没时间换衣裳。” 赵姨娘点点头,便进周氏屋里去。 王红衣是妾,即便是死了也不必满府上下挂白,只王红衣的屋子,还有伺候她的下人穿孝也就罢了。 林盈袖家去也换了身素色衣裳,头上的朱钗也都换了素白银器,今儿衙门里头事儿多裴垣到夜里才回来。 先看了一眼孩子,道了声可惜,对周氏道:“你身子不好,再照顾个孩子岂不累着你了?她娘为她去的,便让这孩子出家,为她娘祈福去。” 周氏听着这话奇怪,这孩子就算是王红衣亲生的,也该叫正室为母。 而且这才生下来的孩子就送去出家,不合规矩啊! 林盈袖朝周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劝。 那赵姨娘跪下,哭哭啼啼地为王红衣的孩子求情,“二爷,姐儿还没满月,即便二爷心疼王家姐姐,也要顾及孩子啊!” 林盈袖翻了个白眼,这赵姨娘哪只眼睛看到裴垣为王红衣伤心了? 要不是她求情,王红衣还能活着生下这个孩子? 裴垣歪靠在软枕上,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似漫不经心地道:“那依你看,这孩子该怎么着?” 赵姨娘听着这话有些不对,抬起头看着裴垣,犹犹豫豫地道:“要不然给林家姐姐养着?横竖家中奶娘丫鬟都有的......”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赵姨娘被裴垣犀利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慌。 裴垣又看着站在周氏身边奉茶的林盈袖,“你养这孩子吗?” 林盈袖摆摆手,像是生怕裴垣会把这孩子给她似得,“二爷还说我淘气,像小孩子,小爷和大姑娘那么大的孩子还能一处玩,这么小的我是没能耐的。” 裴垣不做声,又问蓉姨娘,蓉姨娘有些想法,但看了赵姨娘一眼,弱弱地道:“我没资格养王家姐姐的孩子。” “行,那赵姨娘养着吧!你带了她即刻出去,到姑子庵里头,好生照顾孩子!” 裴垣让厨房摆放,似笑非笑地道:“既然赵姨娘要走,咱们也该给她践行。” 赵姨娘吓得瘫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裴垣周氏等人早去了厅上。 丫鬟扶着赵姨娘起来,小声道:“姨奶奶快些过去吧,厅上摆饭,二爷不高兴您再不去伺候,只怕家里头真没您的立足之地了。” 赵姨娘虽有丫鬟扶着,还是有些腿软。别看裴垣是个书生,可是最冷最无情的,哪怕是跟在身边多年说赶出去就赶出去。 没走两步便晕倒了,丫鬟叫嚷起来,几个人将赵姨娘扶到耳房歇息。 屋里大家谁也没去看赵姨娘,一会儿下人来报,说赵姨娘是积劳成疾,需要静养。 这病可真来的巧,周氏也没说什么,只让大夫给赵姨娘开方子,好好调养一阵子,管家的事儿暂且不用她操心。 裴垣听见周氏的安排,放下筷子,端详了周氏半日。 周氏被看的心里不自在,起身赔笑问道:“二爷只管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安排的不妥?” “王红衣死的不明不白,太太想过将来怎么和老太太交代?” 周氏脸上有些尴尬,她见裴垣对王红衣的死不闻不问,对孩子也十分地不上心,便不当一回事儿,谁知道裴垣竟然问了起来,显然是她这个做正室的没当好家。 “那依二爷怎么说呢?” 林盈袖神色淡淡地坐在一旁喝茶,冷眼旁观,根本不上去凑这个热闹。 横竖不与她相干,何必多事呢? 裴垣看了周氏一眼,没说话继续用饭,将自己的饭碗递给林盈袖,“腌笋鸡尖汤。” 林盈袖双手接过碗,半碗鸡汤盛好,先吹了下,试试不烫了才递过去。 林盈袖看着裴垣喝汤,扯了扯周氏的袖子,柔声说道:“不管怎么样,人在咱们家去的,也该查出来死因给故去的妹妹一个交代,另外老太太那边也会问起的。” 下药的人肯定不会是王红衣自己,有哪个女人不爱惜自己容貌的?况且胎儿大了不好生大夫也和王红衣说过。 周氏听了林盈袖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委屈,屈了屈膝对裴垣说道:“王家妹妹的事儿我心里也难过,多年的姐妹,说没就没了。这女人生产的事儿呀,不都是一脚在鬼门关里头,二爷突然问这话,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周氏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汤又喝了一口递给林盈袖,道:“太太,有些事儿说明白了没意思,家里连门房的小厮都知道了,就不用我明说。” 周氏闻言脸一下子就黑了,屈膝答应,“是,妾身一定办好。” 用过饭裴垣在耳房休息,蓉姨娘和如曼姐妹一旁伺候打扇,林盈袖被周氏留了下来,商议着查查谁给王红衣下了药。 裴垣都亲自过问了,事情不办妥当了连她这个正室的脸面可没地儿搁。 这事儿要查不难,从当家的赵姨娘查起,她有直接的关联。 然后是采买的,还有王红衣身边伺候的,挨个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周氏的意思,让林盈袖帮着查,陪着笑脸央告道:“好妹妹,我这里事儿多,你帮衬着些,回头姐姐谢你。” 林盈袖哪里敢要周氏的谢,况且周氏待她不错,上回借周氏三百两银子周氏也没叫还,有银子给送去周氏说什么也不肯收,只说自家姐妹不必如此。 这个忙,她是要帮的。 从上房出来,即刻让人绑王红衣屋里的人全带来问话。要查,少不了先从王红衣屋里的丫鬟婆子查起,别人倒还好,只那张嬷嬷骂骂咧咧,开口闭口就说自己是老太太屋里的人,谁也没资格动她。 第127章:审问 廊下坐着喝茶,身边两个丫鬟打扇,镇定自若地看着张嬷嬷闹,闹得厉害了便朝裴五家的使了个眼色。 那裴五家的上去就是两个耳刮子,沉声斥道:“你仔细,小奶奶是奉太太的命,拿你们问话。人命关天,莫说你是老太太屋里的,就是宫里伺候的也是问得的。” 裴五家的是裴垣的奶嫂子,拿裴五管着家中几个庄子,又是裴垣的亲信,谁敢得罪? 张嬷嬷住了口,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不忿地道:“即便是问话,我早不当王姨奶奶屋里的差,有话也该问李嬷嬷和那几个丫头。” “忙什么?”林盈袖让人将其余的丫鬟婆子带到柴房关押,特别吩咐看仔细了,有逃走自杀的责任在看守的人身上。 等人押走,先是上上下下打量起张嬷嬷来,这婆子身上穿着往年的旧衣,手上戴了两个素银镯子,双手粗糙,显然即便是退了出去也要为生计忙活。 “张嬷嬷从前在老太太屋里是做什么的?” 问起前事,张嬷嬷挺直了腰板,“老婆子我从前是老太太屋里管茶水的,老太太屋里的茶可不是妾室们喝的那些,那可是大有学问的。” 林盈袖点点头,接着又问道:“王红衣死前说她托你买药害我,药你儿子从外头买回来,你儿媳妇带到内宅里,可有此事?” 那婆子瞬间焉了下去,吓得连连摆手,“小奶奶可别听信王姨奶奶胡说,我们一家子都是老实人,怎么会干这样的事情。” “那是谁去找唐家的女人,让她家儿子上咱们家闹来着?”林盈袖又补充了一句,“二爷可是拿了那唐家人,在衙门里头问什么答什么,你若瞒着我,不但你,连同你孙子都没好日子过。” 张婆子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 林盈袖也不着急,等着张婆子自己交代。 那张婆子很快就镇定下来,朝林盈袖磕头道:“小奶奶,这是没有的事儿,我们家人口多,平日我在外头接些活计做,宅里的事儿我真是一概不知啊!” 林盈袖也不再逼问,让人将张婆子带下去单独关押。 又让人带了李嬷嬷来,这李婆子朝林盈袖福了福身。 “听说你懂些药理儿?” 李婆子先答了是,然后又说不是,“只是懂些皮毛而已,姨奶奶保胎有大夫,还有太太派来的医女,轮不到婆子我。” 林盈袖闻言,心里冷笑一声,再次提醒,“那张婆子可说一切都是你和王红衣指使的,你们姨奶奶是死了的,那便是你的主谋,你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可都会受到牵连。” 李婆子慌了,跪下举着手掌,“天地良心,小奶奶,我是懂些药理的东西,可我没帮着王姨奶奶害人啊!我是姨奶奶从娘家带来的,可姨奶奶和张婆子走得最近,有什么事儿也只和张婆子说。您别看张婆子如今出去了,每个月王姨奶奶可送了不少银子给她使。” 这就算拉开一道口子了,林盈袖点点头,让人带李婆子下去细说,叫一个会写字的丫鬟,一笔一笔写下来让李婆子画押。 搜查李婆子的丫鬟们回来,拿了一包银子,看到包银子的包袱,林盈袖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块绢布是她娘家送她的,样式也是外头的,林盈袖记得这料子还没上身做衣裳,怎么就到了李婆子手上?银子堆在桌子上,林盈袖将绢布递给身边的采苹。 采苹也是吓了一大跳,林盈袖的嫁妆都是她保管着,锁在阁楼上,钥匙就她一把,林盈袖一把。 “奶奶,这钥匙一直都在我身上,没人碰过。” 林盈袖点点头,她记得只给过采苹和红袖两个,赏给她们做衣裳,并没有给过别人。 这块布大约两块手帕大小,裁剪的整整齐齐,像是专门剪下来似得。 这一包银子也不少,大约六十多两,若是买丫头,一等的可以买三四个,小丫头可以买七八个了,寻常人家一年二十来两银子就够过一年的。 李婆子这样的,一年月银也不过四五两银子,得存多少年才有这么些? 另外还有一些金银首饰,加起来大约也有二三十两银子,只这些东西都没个标志,府里主子们赏的东西都是一样,比如这珠花,几乎是每人一支。 “这个要查也不难,哪位没有那边是哪位赏的李婆子。” 林盈袖没答话,这东西又没刻上名字,一句被偷了不就赖过去,还是不打草惊蛇的好。 然后是王红衣屋里伺候的丫鬟们,问完了话都是单独关着,拿了李婆子的供词给周氏交差。 李婆子倒是招了些,在裴府里给周氏下药,收买周氏屋里的人换了周氏的药,还有怂恿唐墨行母子在裴家闹等等,唯独少了川乌头的事儿还有这次王红衣被人下药的事儿。 周氏看着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拿着供词看了又看,脸上也露出了欢喜之色,“我就知道你是个能办事儿的,这事儿果然妥当。” 林盈袖看到周氏这副表情,也不忍心泼她凉水,心里不由得轻叹一声。 不过也还好,那凶手也并非是完全把自己摘干净。 王红衣也算是自食其果,她害别人,也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不过到底没说是谁给她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还需查清楚,我今儿把赵家的给关了起来,她身边的丫鬟都交给上夜的看守。” 林盈袖眉头微锁,半晌之后,才说道:“太太也不要声张供词的事儿,今儿看管的,还有在跟前听着的都是从二爷庄子上调来的人,我都打过招呼,谁也不会多嘴。” 周氏也是这个意思,把跟前的丫鬟全部打发出去,“今儿蓉儿出来,如曼姐妹两个勾搭二爷,惹了二爷不快,若别的丫头也就罢了,可这两个是上头打发来的,你可有个主意?” 这事儿还真不好办,裴垣没有收房的意思,若是别的丫头大不了赏了小厮,可送两个丫鬟来的人说了,这是五老太太娘家侄女儿。 第128章:手帕风波 真要把五老太太的侄女儿配小厮,还不惹人家闲话,说周氏嫉妒,说裴垣不敬长辈。 这要传出去还得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五老太太的亲女儿又是王府侧妃,这要是闹大了搞不好丢官都是有的。 前朝一御史的夫人对同族寒门长辈不敬,被人告上朝廷,丢了官不说,连累全族的侄辈都不好说亲,这一大家子在京城里也待不住,后来搬到什么地方去就不知道了。 所以哪怕周氏和裴垣再不喜欢这对丫头,也都容忍了下来。 “太太,我听说朝廷选秀,官宦人家也可以推荐人去,这二位姑娘花容月貌,不若问问她们愿意不愿意?倘或愿意去选秀,对她们来说岂不是比在咱们家更好出头?” 周氏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 林盈袖笑着奉承了两句,今儿从下午忙得半晌休息的功夫都没有,差不多了便下去休息。 不单她,就是采苹和红袖两个丫头也一直在想到底谁拿走的那块布,这种布外头比较常见,许多中等人家的娘子都穿着这样的料子做的衣裳。 裴家采买回来的没这样的料子,周氏用的都是贡缎,家中姨娘姬妾都是上等的料子,下人用的料子也用不上这么好的。 只林盈袖这里有,这两个丫头倒是做了衣裳,只怎么也想不起来还给过谁。 这样的好料子对丫鬟来说,应该不舍得送人才对。 “会不是如曼那两个丫头,还有碧荷,这三个打发出去的说不定就是外贼。” 这三个丫头林盈袖也怀疑过,有时候做针线活儿的时候有什么事儿也不能将东西拿自己房里锁着,一时间别人剪一块下来也不是没可能。 但也不太可能,要突然少了这么一大块,两人该有所察觉才是。 “想想有没有送人的?又或者是哪个小丫头找你们要块做手帕的?” 两个丫鬟想了许久,才想起来外书房伺候的丫鬟,一个叫小红。都好长一段时间的事儿,过来给林盈袖送东西,看见那块料子好,求了采苹。 因这丫鬟是书房里的,所以采苹给了她一大块。 “这么说来这块布倒是有影了,这样你过去叫她来,什么也不许说。” 采苹答应出门叫了个婆子去传话,自回来打水给林盈袖洗脸。 林盈袖最是怕热和蚊子,这屋子窗户之前是细纱的窗帘,现在也换了竹帘,透气好也不太热,只蚊虫不免多了些。 洗了脸,三个小丫鬟打了井水来,将床上的凉席擦一遍,家中姬妾的冰是有限的,加上周氏说用冰不好,所以放了井水在屋里解暑气。 夜里绿豆汤也没有,都供在午饭后,夜里只外头小厮们才有解暑气的汤或者粥。 喝了半碗水,打着扇,门外听见有脚步声,叫采苹拿了两块手帕来,那小红进来请安,问道:“小奶奶唤我什么事儿?” 林盈袖假意笑道:“也没什么,听说你会做手帕?” “是,不过是粗浅功夫,小奶奶您可是要做手帕?” 林盈袖招招手让采苹将准备好的手帕拿来赏给小红,那采苹出来假意道:“怎么是你?上回我给你的料子都能做两块手帕,怎么还好意思收我们小奶奶的东西。” 小红接过手帕,笑嘻嘻地央告道:“好姐姐,快别提了上回的料子小蓉姨奶奶说看着稀罕,她拿两块旧手帕换了,您赏了妹妹我,改天我帮姐姐带手帕汗巾子。” 采苹这才给了她,自觉出去不提。 “这两块手帕也不是白给你,我这两块是五嫂子外头买来的,我嫌弃花样子不好。我拿两块料子,你照着做,新做出来的你给我,这两块你拿着自己用,都是新的。” 小红见这两块手帕做工精巧,帕子上还坠着一块玉佩,欢喜地答应。 林盈袖随便选了两块缎子,交给小红时刻意又问了一句,“那块料子真是你们蓉姨奶奶拿走的?她真看上我这里又不是没有,怎么没找我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小红抓了抓头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天二爷使我给奶奶您送东西,回去的时候蓉姨奶奶看到这块布说好看。她要做荷包,我想也不是什么顶好的料子,便给了姨奶奶,平日里姨奶奶叫我做手帕什么的,都给得不少,也没好意思不给。” “我今儿托你做手帕的事儿可别让人知道,不然五嫂子该生我气,做得好了我赏你。” 小红欢欢喜喜地拿了东西下去。 林盈袖变了脸色,蓉姨娘是周氏的丫鬟,后来做了裴垣屋里人,她从来不拈酸吃醋。从来都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该多问的从不多问,不该说的也从不多嘴。 曾经还是交心的姐妹,想起王红衣那副模样,林盈袖不由得心寒。 王红衣犯了错,求情最多的是蓉姨娘,去送吃食衣服最多的也是蓉姨娘,连家中几个通房都怀疑过,唯独没有怀疑过蓉姨娘。 当夜怎么也睡不着,三更天的功夫起来,打了灯笼到关押李婆子的柴房去。 李婆子睡得正香,林盈袖一脚叫人提醒。 林盈袖居高临下的盯着李婆子看,那李婆子被看的心里发毛,缩在角落里。 “你之前招认的事儿且不说,先说说你跟蓉姨娘害王姨娘和我的事儿,若是不说这罪你自己担着,我这就叫人送去你衙门里头问罪,正好还有两三个月入秋,问斩的时间也近。” 那婆子吓得“哎呀”叫了一声,慌得跪下,不住地给林盈袖磕头,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奶奶,都是蓉姨奶奶让我干的,我只是听从主子行事,我没想害” 林盈袖气的浑身发抖,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对李婆子道:“好的很!你趁早了说,我念着你服侍王姨娘一场,在二爷和太太跟前求个情,留你一条命,另外蓉姨娘给你的银子,我给你留一半。” “是,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姨奶奶犯了错关起来,蓉姨娘过来看了我们姨奶奶,出来之后说要调我去倒夜香。我一把年纪了,便和她求情。” 第129章:林氏转性了 也难过周氏什么也不肯说,这样的事情他的确不便知道。 “另外王红衣做的事儿她也有影子,给王红衣下药也不过是想让她变胖变丑了自暴自弃。我的手帕,太太的药都是她们两个合谋做下的。” 裴垣点点头,蓉儿这么做无非是嫉妒周氏,同样是国公之女,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一品诰命,一个却只是个丫头。如果蓉儿她娘有个正经的名分,也不至于看人脸色大半辈子。 说到底还是上一辈做下的孽,这蓉儿就算心里不平衡也不该去害别人。 从小红那儿拿到的布也是为了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好嫁祸给林盈袖,当初蓉儿争上这个姨娘的位置,裴垣还是看她人本分,又和林盈袖关系好才提拔。 谁能想到,她反倒害林盈袖? 林盈袖也有别的想法,若只是为身份的事儿不平衡,和王红衣联手害了周氏之后,害王红衣可能是为了杀人灭口。就不该对还有自己下毒手,蓉儿看裴垣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大约是为情吧! “倒看不出来这丫头这般狠,把事情解决了也好,算是对死去的人还有对有个交代。吃饭,一会儿咱们去湖心亭里头歇息,那里凉快。” 林盈袖早饿了,巴不得早些用饭。说起王红衣的孩子,裴垣说给赵姨娘养着,只一个小丫头也费不了多少事儿,权当做好事。 二姑娘起名曦宁,给赵姨娘养着,赵姨娘刚开始还战战兢兢的不敢答应,见裴垣给起了名字,这才放下心来收养了这个孩子。 一个月以后给孩子办满月酒,林氏来了不免又念叨几句。 林盈袖见林氏强颜欢笑,人也憔悴了不少,便问着那唐氏的事儿,林氏支支吾吾地只是不肯说。 这里头必然是有鬼的,林盈袖问了跟来的丫头才知道,因为朝廷要考核先生,唐家发了话,要让唐氏不追究流产的事儿也不难,给唐墨行父子一人拿一个名额。 林盈袖听着林氏说,并不插话,等人说完了,才问上一句,“那母亲怎么看?” 林氏一脸恨意,咬牙切齿地道:“这回要听他们摆布,将来只怕更难缠,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和她打一场官司去,该多少我赔,在咱们家养了大半年,人也养胖了不少,还要如何?惹急了我还告他呢!好袖姐儿,此事你莫要操心,我自有主意。” 这倒是稀罕了,难得林氏还有刚强的时候。不过也是好事,去年为这些事儿母女俩没少闹,要不是二婶子和张老娘,只怕到现在还有隔阂。 “今儿是你家二姑娘满月,怎么太太和二爷都没露面?” 请的人也不多,不过是平时里来往的几家亲戚,周氏说身子不好,让林盈袖和赵姨娘张罗着。来的亲戚也只三四家,如今都在上房看姐儿。 “这些事儿少打听,为这些事儿咱们家少了多少人?” 林氏便不问了,说庄子上新摘了好些果子送来,上房的奶娘说哥儿姐儿喜欢,便多给了上房分些,留给林盈袖反倒不多。 倒不是林氏不心疼女儿,不过是想着让周氏看在她们一家子恭敬的份上,对林盈袖好一点。说起庄子上的事儿,林盈袖让林氏将二叔带回来的种子全给她,准备试种。 林氏的庄子比林盈袖的大不少,不过收成不如林盈袖庄子的一半。 “阿娘,我前些日子到我自己的庄子上摘了些野菜回来,就是之前咱们摘了腌咸菜的那个,炒着吃味道不错,我寻思您那庄子上有几块地又不见阳光,不如种些野菜,城里头好人人家都喜欢呢!” 林氏这一二年里也有了长进,和一些中等人家来往着,涨了见识。林盈袖说的自然也都信,“那回头我去逛逛,就算种野菜也要知道别人喜欢什么,外头卖的什么价钱值不值得都需打听清楚了。” “这个自然。” 看着如今的林氏,林盈袖总算放心,问起林晓峰,林氏也是一脸自豪,还在守备家的学堂里,前些日子先生夸赞,让三年后下场,必定能有小成就。 林盈袖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心酸,将来她的身份要是让别人知道,就是林晓峰的污点。 不过,她不后悔,前世赔上自己的一生,换来的是却是众叛亲离。只要阿娘和弟弟好,她就算名声差点,给人做小也无所谓了。 林氏看她这样,也知道林盈袖为身份的事儿困扰,握着女儿的手,哽咽地道:“好孩子,你是为了家里才给人家做小。你弟弟说了,就算他将来为官做宰的,也不会不认姐姐。袖姐儿,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女儿,晓峰的姐姐。” 林盈袖忍泪含笑道:“我是高兴,有什么难过的,二爷和太太待我极好。以前邻里的王姐儿给财主家做妾,三天两头一顿打。你看我这里,比好些大户人家的太太娘子日子都好过,不过名分差了些罢了。” 林氏也知道林盈袖安慰她,便岔开话题,说些别的。 用过晚饭林氏和张老娘等回去,林盈袖这一天也累着了,今儿看了曦宁,长得粉粉嫩嫩,一双眼水灵灵的,别提多可人疼了。 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后悔,早知道还不如自己求了裴垣,养在跟前也好。 天色暗了下来,裴垣今晚歇在了赵姨娘的屋里,今儿是孩子满月,无论如何样子都要做做。 林盈袖早早熟悉了,打量着妆奁镜中的自己,细眉长睫,剪水双瞳,鼻若悬胆,素齿朱唇,养的雪人儿一般。不禁摸了自己的脸,想起当年嫁到唐家,虽说是正室,外头人叫一声娘子,可自己过的什么日子?一双手在水里泡烂了,每日出去给人做活儿,哪里还像个女人。 唐墨行高中时,谁不说唐娘子熬出头了,可到头来呢? 就在林盈袖感慨时,卧室的珠帘掀开,采苹进来,见林盈袖还不睡,笑着走过来,先放了一把香在炉子里,道:“二爷今晚大约是不会过来了,小奶奶还是早些睡下,别熬伤了眼睛,仔细明儿别人笑话!” 第130章:有女万事足 外头虫蛙齐鸣,往日听着还觉得尚可,不知今日有些心烦。 采苹到床榻边伸手摸了一下,道:“我去打盆水来擦擦,今年格外热些,这都九月里头了,听说小爷中暑,太太可是急的不行呢!跟前的奶妈妈和丫鬟小厮都挨了打,奶奶也要仔细着些才是。” 林盈袖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床榻边坐下,伸手抓了好几下才摸到帘子,放了一半,心里总是不自在。 等采苹回来,因问她,“你是什么时候跟着太太?” 采苹闻言诧异地看着林盈袖,随即笑开了,“我是太太嫁过来就分到二爷屋里伺候,那时候是三等丫鬟,后来二爷得了外任,跟了来才得了二等丫鬟的份例,好好的问这个干什么?” 林盈袖招手让采苹一块儿躺床榻上说话。 采苹说拿自己的被褥来,转身出去拿了自己的东西进来,盖上被子。 林盈袖细细的打量了采苹一会儿,这丫头容貌也算不错,做事也勤快,只做个三等丫鬟太委屈了些,“二爷待太太怎么样?我也不是吃醋,就是好奇。” 采苹想了一会儿,“二爷待太太那是没得说,家中老太太不喜欢咱们太太,但老太太要是给咱们太太委屈受,二爷就不高兴。老太太总不好跟二爷较劲,所以便让着了,二爷最护着太太,哪怕是太太的身子不能在生育子嗣,也从未有过娶平妻或者是二房的念头,家里几个姨娘也都是强塞进来的,不管是老太太给的,还是太太自己选进来的,二爷都不喜欢......” 林盈袖闻言,语气平和地道:“其实说起来我也是太太塞到二爷身边,刚来那会儿二爷对我也不过当成丫鬟似得。每日帮着研磨,或者是写帖子,不过是看我人老实些,才留在身边。那时候倒没什么烦恼,不过是偶尔被王姨娘她们几个讽刺几句,哪像现在这么烦恼。” 采苹翻过身来,看着林盈袖,轻叹一声,“其实二爷待你也挺好的,除了不能给您正室的身份,还有什么差了的?别人都说二爷最纵着赵姨奶奶,如今看着,也是一般。何苦自寻烦恼呢?” 林盈袖想了一下,想了一会儿,“也不是自寻烦恼,只是想着,二爷身边这么些人,心得掰成多少瓣儿?” 采苹忍不住笑出了声,捂着嘴,好久才止了笑,道:“也就是你敢这么打趣,之前有个姨娘仗着二爷喜欢,便有些张狂,当着太太的面说二爷心里只有她,这姨娘便被赶出了侯府。从此,家里的姨娘通房谁还敢放肆,你别看二爷不声不响的,小打小闹的他或许不会理会,倘或闹大了可没好果子吃。之前的绿芙还有周姨奶奶,虽说留了命,谁家小老婆赶出门去能落了好的?” 这倒是事实,女人要是死了男人再嫁倒没什么,要是给人做小老婆赶出家门的,那可是跌了。即便是能找到好人,什么贩夫走卒,哪里有在裴家日子好过。 “罢了,也没甚么意思,早些睡吧!” 到第二天请安的时候,赵姨娘可是得意了,抱着孩子和周姑娘说话,说二爷如何喜欢她养的二姑娘,又将裴垣赏的头面给大家伙儿看。 林盈袖走到跟前,果然赵姨娘容光焕发,怀中的小孩儿见人就笑,别提多可爱了。 “林姐姐今儿这身杏黄的衣裳倒是不错,像是去年做的吧!” 林盈袖见赵姨娘有些得意,脸上淡淡的,缓缓地数道:“衣服哪年的不要紧,要紧的是衣裳合身。去年穿着觉得有些大,今年穿着正好。” 赵姨娘脸上讪讪的,如今家里就她们两个姨娘,余下一些通房丫头,也因王红衣的事儿打发了好些出去,如今只剩下芙蓉,春琴,拂霜,香惠四个。这四个都是老实的,平日里没主子传唤,都做好自己的本分,从不出来惹事儿。 她是有孩子的,凭什么让林盈袖一个无所出的人压自己一头? “姐姐年纪小,去年来的时候大约就这么高,头发枯黄的,如今养着人倒是出挑了不少。长得倒是快,昨儿二爷还说家里头就姐姐的衣裳难做呢!” 说着赵姨娘掩口笑了起来。 林盈袖正要说话,见上房的软帘打起,便住了口,上前一步,站到了赵姨娘前面去。 上房里四个通房站在门口,打起帘子请诸位进去给周氏请安。 林盈袖先一步跨进门,周氏才梳洗了,正在用饭。便蹲下身去,口里道:“给太太请安。” 周氏见林盈袖忍不住笑道:“你今儿可是来迟了一步,你娘家送来的好东西都让两个猴儿给分走了。” 林盈袖闻言也笑了起来,亲自替周氏盛粥,道:“这原是我阿娘孝敬太太和小爷大姑娘的,太太这里不够,我让再送些来就是了。” “我稀罕你的东西?”周氏让林盈袖坐着一起用饭,又叫赵姨娘也一起,“我庄子里送来的好东西不少,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看你小气的,明儿我庄子上的出来了,我分你些就是。” 看样子周氏的心情不错,林盈袖也跟着凑趣儿,等用了早饭。周氏不过嘱咐赵姨娘好生看管孩子,别的倒什么也没说。 单独留下林盈袖来,跟她说话。 “香草给你奶奶倒茶,再拿些咱们庄子上的好东西来。” 等人出去了,才细细问林晓峰的生辰八字,问完了又满口夸他好。 看这意思,像是要说亲,林盈袖便说自己和林氏的意思,周氏的门第多高,别说林晓峰只是个秀才,就是中了状元那也是高攀不起的。 “我大嫂子娘家有个姑娘,年纪和你弟弟差不多,不过她亲爹过世了,如今家中当家的是二房,二叔父要把姑娘许给人家做填房,我娘家嫂子心疼侄女儿,托我给她寻个亲事,不求门第,只要女婿好就成,姑娘如今就在扬州在外祖父家。你若有心,我写信叫她们过来看看如何?” 林盈袖倒没什么,一来弟弟年纪小,二来林氏性子软须得要个厉害些的弟妹把持家业才好。 第131章:周氏说亲 林盈袖正在出神,周氏又道:“那家子门第也不是很高,也是读书人家,姑娘的父亲之前在翰林院任职,祖父早过世,祖母是个继室。姑娘我是见过的,品貌是没得说,若是让她那继祖母和二叔糟蹋了,实在可惜。” “太太既然觉得好,那边请姑娘过来看看,若是不成权当走亲戚一场,合适定下来也不是不能的。” 林盈袖对那姑娘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周氏都觉得好的姑娘,那必然不会太差。 说起来还是林家高攀,翰林家的千金,又是周氏做的保山,怎么都是林家占了便宜。不过,林盈袖也不敢应承下来,婚姻大事儿,还需两家人相看,敲定了再说。 周氏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这些年她和娘家都没什么来往,虽说是隔亲,到底也算是娘家人。更可况,她有那个自信,林家必定能看上那姑娘,也算了娘家哥哥嫂子一桩心事。 一连着两日裴垣都去了赵姨娘屋里,那赵姨娘开始抖起来了,每日做衣裳,打头面,连怀里的小人儿也打了赤金的长命锁。 日日在林盈袖跟前显摆孩子,夸有孩子的好处。 林盈袖对孩子的事儿不怎么在意,只裴垣的态度让她有些难受。往日哪怕是去上房,也会派人送信来,或者送东西过来,这几日歇在别人那里是一句话也没有。 这难道是腻了自己,还是因为蓉姨娘的事儿,觉着自己心狠了? 她何尝愿意这样?蓉姨娘还是林盈袖的好姐妹,即便知道她害人,林盈袖也没想过要她的命。但周氏那里说了,家族里最不好姑息养奸。 裴垣倒没和周氏生气,反倒和林盈袖这里闹了别扭。当初二人何等的要好,就算是情分淡了,也该说一声,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算个什么事儿? 正在花园里摘些新鲜的莲子回去吃,谁知道碰见王喜家的带了好些丫鬟,一人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往周姑娘屋子的方向去。 林盈袖见状,蹙了蹙眉,有些疑惑,洗了手,悄悄跟了去。 便听见丫鬟们悄悄议论起来,好像说是今晚裴垣要去周姑娘的屋子。 只听了这一句,林盈袖只觉五雷轰顶一般,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在风口里站了半日,还是采苹来找她,才勉强笑道:“没什么,才看到王喜家的送东西过去,本来想跟着去看热闹,结果一对雀儿打架,看呆了去。” 采苹没说什么,见她脸色不好看只当是受了暑热,拽了林盈袖回去,着人去厨房要解暑的汤来。 小丫头去了半日才回来空着手,气哼哼地朝采苹道:“我原说咱们屋里省事儿的,从来不要东西,都是别人上赶着来。如今要点东西要不找不说,还给人一顿排揎。” 这个丫头是庄子上才选上来的,有些不大懂规矩,平时很少派出去。 采苹知道林盈袖这些日子有些失落,拉了那小丫头到外头说去。 小丫头的声音不大,但声音林盈袖都听得一清二楚。 “厨房里的说,家里再没有随便要东要西的规矩,我问为什么赵姨奶奶屋里可以随便领?人家说了赵姨奶奶人家屋里有二姑娘,那是主子,主子要什么她们这些底下人自然要应承。你们小奶奶不过是个半主儿,要东西还需主子们点头才成。” “这不是明摆着说咱们奶奶失了宠,这起小人拜高踩低的,想当初咱们这里得宠,不等去要便自己送了来,还说咱们这里要什么只管说......” 采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叫小丫头不许在林盈袖跟前胡说。 正在训斥小丫头,瞅见地上一个人影,回头见林盈袖站在那里,便慌了神,正要解释。 林盈袖倚在门口,语气平和地说道:“也不值得为这样的小事生气,咱们这里有小厨房,回头采买那边我给些银子,要什么叫采买的一并带回来就是了,自己想吃什么自己做,也方便。” 采苹咬着唇,摆手让小丫头下去,自己上台阶去扶林盈袖。 林盈袖推开采苹的手,说是屋里太闷要出去走走,也不要人跟着。 自己拿了盏灯笼便往花园里头逛逛,夜里风凉,满天星光闪烁,虫鸣声不知疲倦地叫着。 正走着,突然一道黑影落在旁边,林盈袖吓得心跳慢了半拍,看了四处并不见一个人,连忙熄了灯,躲到花丛中去。 谁知道那脚步声越来越重,林盈袖捂着自己的口鼻,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让那人看见。谁知道越慌张反倒越容易出错,不小心踩到了枯枝。 噼啪—— 那人的脚步声加快朝她这里来,林盈袖不敢多想,本打算往有灯的地方去,又怕那人看见,便往假山的山洞里头去。 这山洞里过去便是大姑娘的屋子,内宅里除了周氏,就这里伺候的人最多。 跑了一半又怕人跟了来伤害曦月,正在犹豫之后,突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林盈袖挣扎了几下,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别怕,是我。” 男人的手环着女人的腰,胸膛贴着女人的后背,语气带了几分戏谐,“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我只当你天不怕地不怕的。” 女人听了这句,不知道是气恼,还是不自在,又挣扎了起来。 男人没松手,凑过去亲了女人的脸颊好几口,捂住她嘴的手往下挪,在腰间捏了两把,“大半夜的你倒有兴致出来闲逛。” 林盈袖唇角微微翘起,心还砰砰乱跳着。 “你平白的吓唬人做什么?”语气里带了一丝娇意。 男人确定了林盈袖不叫嚷也不跑才松开了她,山坞里一片漆黑,只依稀看到人影在跟前。 林盈袖不知怎么又生起气来,作势打了男人一下,气呼呼地道:“二爷今晚有新人,怎么和我一般在花园里闲逛,莫不是有什么佳人等着呢?” 男人搂着女人,吻了吻她的唇,轻叹道:“我倒是想等个佳人呢,就怕佳人懒不肯出门。” 第132章:心都给你了 林盈袖闻言,轻哼一声说道:“合着是我打扰了二爷的好事,我这就走。”说着转身就走,她早就知道,裴垣必定是有了别的女人。 说什么她不一样,不过是哄她罢了。 眼圈不由得一酸,一步一步挪着步子,走得极慢,若咱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他必定会上来解释清楚。若果真是有了新欢那从此以后丢开手,她就把自己当成和赵姨娘一样的人罢了。 都走到了山洞口男人也没追上来,不觉泪珠滚了下来,这男人果真是无情无义,亏了她这些天还为他辩解,只怕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也哄过不少人。 “我这几天不去找你,你就不管我死活了是吗?” 男人的声音还带着回忆,林盈袖不觉住了脚,站在那里,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而过。 裴垣走上前,伸手将人拉住,伸手将人拥着,半晌也不说话。 林盈袖的泪不住地往外滚,想推开却又没力气,想问却又怕男人听出来自己再哭。 “前些天你阿娘来,我碰巧路过听到你们说的话,我气你,明明说好咱们情投意合别的不要再提。可你还为身份的事儿耿耿于怀,我再想,你是不是后悔了,又或者对我不是真心,只是哄着我。” 裴垣是去看了赵姨娘和孩子,不过是做做样子,那天事儿多也就忘了和林盈袖说。谁知道她没事儿一般,想到她和林氏说的那番话,不免心里疑惑。 他对林盈袖一向都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真可以说是差点没放在手心里捂着。就算周氏,裴垣和她也不过是互相敬着。 唯独林盈袖不同,即便是妾,裴垣从没小看过。周氏有的她有,周氏没有的她也有,除了名分上差了些。 偏这丫头娇气的不行,一点儿不如心意便生气不理人。 没人再怀,男人却没想往常那般动情,“我把心掏给了你,你呢?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放在你的心上?” 林盈袖哭的泣不成声,“你只说把心给了我,为什么在赵姨娘屋里歇着?就算做做样子也没必要真在她屋里歇着不是?我看你和她是旧情复燃。还有今晚的周姑娘,我是不是应该给二爷道喜?” 听着林盈袖的质问,男人好笑起来,掰过林盈袖的身子来,不怒反笑起来,“你连问都不问我一句,就说我和她怎么了?况且今晚的事儿你从何处说起?” 林盈袖瞪大了眼睛,裴垣的人可是实实在在地在这里。 “二爷这话好笑,我是什么人?哪里敢来问你,我连你面儿都见不着!”林盈袖冷笑了两声,推开男人的手,抹了一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连厨房的婆子都在背后说我失了宠,连喝完汤都不配,我敢问谁去?” 裴垣捏着女人的手,被女人甩开,又去拉着,只不放手。 两个闹了一回,林盈袖反倒没了脾气,一阵风吹过,林盈袖打起了冷颤,这才想起来出门时没带件衣服,有些冷。 男人伸手将人揽入怀里,亲了亲女人的额头,“是我的不是,我原来是吓唬吓唬你。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女人吸了吸鼻子,抓着男人胸膛前的衣服,叹息一声,“你也误会我了,即便我对名分的事儿耿耿于怀,我既然跟了你,一心一意自然都在你的身上。” 林盈袖也知道,以裴垣的身份要他守着一个女人,是不可能的。即便裴垣愿意,周氏没有错总不能为了她无缘无故和离。 所以,即便是对裴垣有心,也不过是一半一半儿。前世她把心掏给了唐墨行的下场,那是刻骨铭心,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犯。 有时候看到裴垣对她的好,心里不免也愧疚,裴垣对她那是用了心的。她却怎么也做不到,真正的信任,真正的一心一意。 “外头冷,咱们家去歇着好不好?” 女人温顺的应了一声。 回到屋里,男人小心翼翼地将女人放在床榻上,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亮,只是在最深处有裴垣看不懂的哀伤和隐忍。 将人抱在腿上坐着,将她脸颊旁边的头发顺了顺,没关系人在身边总有捂热的一天。 “二爷,我没有和你生气,就是想二爷既然有了别人,我便安分守己地呆在二爷身边。总少不了一碗饭吃,可是见了二爷又舍不得。”林盈袖伸手搂着男人的脖子,用哭腔说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怪自己不争气,这几天可是每天想着怎么学赵姨娘,谁知见了二爷什么都忘了。” 听到这里,男人不禁心疼起这个傻丫头来。 就算他身边有再多的女人又怎么样,不是心里的那个,他自然不会管她们的死活,可林盈袖的喜怒哀乐他都在乎。 她学赵姨娘,那不是那刀戳他的心窝子么? “我一时不来你就这样了?你看太太,我们可是从她怀孕之后就没有了夫妻之事,人家都好好的,偏你——”男人也是无奈了,别的女人哪怕是在他跟前寻死觅活也见有半分心疼。 她只是哭了,或是不理了都会心疼的不行。 林盈袖松开手,心情大好地凑到男人唇边轻轻点了一下。 男人楞了一下,将女人放在床榻上,凑上去...... 林盈袖羞的不行,手握着男人的肩膀,含羞带笑道:“二爷每次都这样急,我在外头走了一遭满身汗,先去沐浴,再回来好好服侍二爷。” 男人哪里见过她这般,眼神越发幽深,伸手将女人抱起来,轻轻咬着女人的耳垂,“我刚抱你回来也走一身汗,咱们两个一起去洗。” 林盈袖伸手推了男人一把,挣扎了几下便没敢做声,她这里离周氏的屋子又近,就是外头丫鬟婆子听见也不好。 二人一夜缠绵,更觉恩爱有加。 等林盈袖醒来时,身旁早没了男人的踪迹,看了外头一眼,已经大亮,揉了揉头她竟然睡得这样死,连人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穿好中衣叫丫鬟们进来伺候,洗了脸,问采苹谁伺候的裴垣。 第133章:分发银子 采苹偷笑,主子在屋里,规矩的丫头谁敢进去? 请安的时辰早过了,林盈袖知道裴垣一定会着人去知会周氏一声,索性不去了。 早饭送来,前几日还是白粥,今儿倒换了粳米粥,小菜也都换了林盈袖喜欢的菜式,不像前些日子送来的菜那么敷衍,一半是好的,一半还是头日吃剩下来的。 怪不得内宅里这些人个个乌鸡眼似得,别的不说,得宠了出门都能多看到几个笑脸儿。 昨晚上裴垣答应让林盈袖回娘家一天,到上房回了周氏,便让外头准备马车出门,今儿是种前几日带回来的马铃薯,她得过去看看。 马铃薯的产量也非常高,信里说做菜做粮食都不错,而且还是可以种两季。 赶到庄子上,按照信上说的将有窝眼的地方切下来,伤口撒上木灰,再种进土里,因马铃薯怕冷,用稻草搭棚盖住。 林盈袖选了三亩地全种上马铃薯,剩下的还照旧种小麦。 “东家,都切成这样,还能活吗?”佃户们不禁担忧起来,他们是靠地养活一大家子,要这么多地种的东西没了收成,来年他们拿什么过日子? 林盈袖让采苹将准备好的碎银子拿来,让那佃户去通知整个庄子上有地的人都来,每家每户都给了过冬的银两,这些佃户们感动地跪下给林盈袖磕头。 别的庄子上就算没收成东家逼着交粮的也不少,哪有东家倒贴银子给佃户们的? “谢就免了,你们好生照看着,将来若是有了收成,咱们大家都得了好。若不能也就是我对不住大家伙儿,老王头你们几个有女儿在内服侍的,今儿出门没带你们闺女出来,有什么东西需要带给你们孩子的我给你们带去。” 几个有女儿在内宅里伺候的出来给林盈袖道谢,他们家的女儿都在裴府当差,每个月都有二百钱,在里头有吃有喝的,还能学些规矩,岂不比在庄子上强十倍? 这才进去几个月就托人送了银子出来,这样好的东家哪里去找? 林盈袖将信中的所说的种植方法一一嘱咐佃户们,让他们万万不能错了。 匆忙安排好,准备回家,偏偏天公不作美,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马铃薯也还有好些没种下,叫大家不用急,把剩下的马铃薯都收起来。 庄子上的媳妇们将上房收拾两三间出来,预备着给林盈袖和府里来的丫鬟婆子们暂且住着。 倚在窗前看着外头,不禁叹息一声,回头对采苹道:“今儿这雨来的怪,也不知道你二爷今儿可淋了雨没有?” 说完,林盈袖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从前她没进裴家,裴垣不照样过得好好的么?怎么到她这里,就有操不完的心。 除了这马铃薯,还有别的种子,林二叔信中说的十分清楚,什么时节种,什么时节施肥,什么时节丰收都写的一清二楚。 还有一种叫做番茄的种子,林二叔特别注明,这个东西在海外一个小国种植广泛,可生吃,也可以做菜。春天播种,夏中摘果,果实鲜红。 只可惜季节不对,光看信上,林盈袖都有些期待了。 烟草林二叔也带了些回来,林盈袖对那东西没什么好感,便放在一边。林盈袖吃过买不到粮食挨饿的苦,一心想得是如何帮着穷人吃饱饭,别的一概不想。 外头一阵吵嚷,不知听谁说了一句“二爷来了。” 林盈袖连鞋也来不及穿,直奔门口,果然见两个小厮高举着大油伞,男人笑吟吟地看着女人,朝她道:“放你出来,便乐得不肯回家,亏得我这卦算的好,否则今儿我是见不着人了。” 林盈袖一脸惊喜地跑出门,挽着男人的手臂,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撒娇地道:“我原是要家去的,雨这样大,你忍心让我淋雨?” 男人宠溺地捏了女人的手一把,二人进屋里,林盈袖赶紧吩咐下人准备饭菜。 裴垣不大喝酒,不过赶了这么远的路,林盈袖让人温了酒拿来,先替裴垣满杯,又自己倒上,举杯道:“虽说乡下的酒不如家里藏的好,不过解解乏还是可以的。” 用过饭,林盈袖亲自伺候裴垣梳洗了,二人躺在床榻上,林盈袖开玩笑似得道:“我听说我叔叔给二爷拉了一船的金子回来,这回二爷可是赚大发了?” 裴垣笑着捏了一下林盈袖的脸蛋,“还了太太的银子之前,另外也分了红给她。我只要个本金,其余的还给你二叔,外头带来的种子我也都看了,已经着县令发下去试种。这还多亏了你的主意,你放心给你的那份早预备着,只今儿没带来。” 林盈袖心里乐开了花,找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上哼了一声。 “二爷,我也不是稀罕那银子,只试种需要不少的田庄,我想多买几个庄子罢了。你的庄子我又不好去,毕竟你要养活老婆孩子,一大家子。” 裴垣却不怎么在意地道:“你的心思我明白。” 在内宅里的姨娘太太们向来不为生计的事儿去费心,虽说妾室们的本职是为生儿育女,服侍好主子。裴垣从小在家见识过这些姬妾们为了争宠,什么狠毒手段都用上。 这些妾室每日吃饱了没事做儿,又没有倚靠,这才日日想着如何害人争宠。 裴垣当初也着过父辈姬妾的道儿,因此自己的妾室们打理自己的产业,裴垣也从未反对过,反倒每个月给她们几天时间去照看自己的产业。 林盈袖有自己一份产业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她自己有个依靠,二来有事做也不会被困在内宅里太过无聊。 “盈儿,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孩子就好了,家中只建章一个子嗣,长房也只有一个姐儿,到底子嗣单薄了些。” 林盈袖略一沉吟,她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只上辈子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让她吃了不少苦头。虽说现在锦衣玉食,但好容易才捡回一条命,自然不会轻易冒险。再者说,她还是不想一辈子依附男人,靠男人的恩宠过日子,只要有了自己的产业,而且她就算为了孩子也该挣一份产业才是。 第134章:借庄子 她的孩子是庶出,如果是儿子还好,如果是个女儿,按照侯府规矩也就一二千两银子,在京里的官宦人家,这点银子也只够买小宅院的。 高嫁固然是荣耀,若是没有丰厚的嫁妆,在婆家也难以立足。远了不说,周氏出嫁那是真正的十里红妆,而且低嫁。即便上头有个世子夫人,也不敢轻视了。 反之,侯府的世子夫人刘氏,这是老太太娘家侄女,刘家当年也是名门望族,祖上曾经是锦乡侯,与裴家也是门当户对。不过老太太的兄长资质平息,家道中落,老太太一则为扶持娘家,二来亲上加亲,便娶了刘氏做长房。原本计划着把王红衣许给裴垣,只可惜后来王家贪墨,贬了官职。裴垣又高中探花,王红衣自然是配不上,原本刘氏在侯府日子也算如意,可谁知裴垣娶了翁主嫡女,又是国公千金,身份比不上也就算了,刘氏进门时二十四抬嫁妆。周氏过门足足一百零八抬,不但如此,还有宫里的,公主府的,以及朝廷还有后宫的。 刘氏便有些不自在了,过门之后处处在周氏面前摆嫡长的架子,那周氏岂是谁都能压一头的?周氏从小出入宫中,什么规矩不懂?世子夫人和周氏斗,刘氏败了,老太太脸上也是无光,即便往裴垣身边送了无数美姬去,也无一人能撼动周氏的位置。 这就是有嫁妆的好处,即便是儿子,将来弟兄分家,庶出是要出去另过的,分给他们的也只是少数。 两世为人,林盈袖算是看明白,想要日子过得舒坦要么有权,要么有钱,她一个妾权力就别想了,唯独能做到的就只有多赚钱。 “我见太太年少生子,伤了身子她那样高贵的身份,什么好药好大夫都有,现在身子也是不好。我想着等我年岁大些再——如果二爷真想要个孩子。” 林盈袖说着抬起眼帘,不禁勾起唇角,男人竟然睡着了。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林盈袖伸手要去摸男人的眉头,又怕把人弄醒,放下手靠在男人的身边闭上双眼。 第二日是裴垣沐休,两人便留在庄子上,林盈袖看着佃户们种马铃薯。 除了种的,还剩下好些,林盈袖让人拿回去做菜。 庄子上也不懂大懂得怎么做菜,只蒸熟了端上来,裴垣尝了味道还尚可,但美味却是说不上的。 林盈袖记得前世,有马铃薯饼,还有马铃薯炒着,红烧味道都不错。 “等丰收了我亲自给二爷做,另外有一事想求二爷帮忙。” 裴垣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盈袖,放下筷子,“你几时跟我客气过?尽管说。” 林盈袖说了种烟草的种子想法,别看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却是带回来的东西向中最赚钱的东西。 信里说烟草可以提神醒脑,也可以用于杀虫,带回来的烟草裹成卷,一个佃户试过,果然有提神的功效,的确不错。 现在全国开办私塾,教书的先生们每日可以用烟草提神,还有朝廷办公的,有时候需连夜工干,这烟便派上了用场。 裴垣也觉得这烟不错,“你是要借我的庄子?” 林盈袖点点头,怕裴垣不答应,“我可以按照你庄子原来的收成补给你现银如何?” 裴垣轻轻拨了下林盈袖的耳坠子,亲昵地道:“我要收了你银子,还不给人笑话死,这回你二叔出去赚了有好几万两银子,还不差你这点。” 林盈袖轻笑一声,缓和了口气说道:“二爷是不差这点,就怕家里头别人知道,该说二爷偏心我。家里人多,最不好坏了规矩。” 裴垣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在他把心都掏给了林盈袖,区区一个庄子又算什么? 不过林盈袖执意不肯也就算了,林盈袖身边也有好几千两银子,来年还有得赚,不差这么点,再说将来不够用再给她些也是一样。 “庄子你自己选一个,烟草出来之后铺子就不好走公中。赚了银子你分我几成?” 林盈袖推了男人一下,待要说什么,见采苹进来便住了口。 采苹回话说是马车已经套好了,问林盈袖几时出发。 林盈袖拉了裴垣的手求着家去,今儿要再不回去只怕回去不好说,周氏虽然宽厚,林盈袖也不敢太放松了。 裴垣陪着林盈袖坐马车,裴垣来时骑马,因赶路也没好生休息,便在马车里躺着歇息会。 这马车一个人还好,两个人便嫌拥挤了些,林盈袖盘算着该换个马车才是,之前陪着周氏去烧香,回来时留她马车里伺候,那马车大得跟个小房间似得。 马车里可躺可卧,还有茶水糕点,别提多舒服了。 往后出门的日子多,马车还是弄舒服些才好,不然出门颠来颠去,头都晕了还怎么管账目。 此时外头炎热,还要林盈袖早有准备,马车里预备着几个冰盆,也不会太热。 “今年都入了秋还这样热,前些日子你是没见,小爷的肉肉儿卧在水池里,谁叫都不肯起来,最后丫头们无法,请了大姑娘才把肉肉叫起来。” 说到这里,林盈袖不禁笑出了声,那豹子从水里起来甩甩身子,把好些丫鬟婆子弄了一身的泥。 这事儿裴垣自然知道的,他一脸淡定地看着林盈袖,看她笑得花枝乱颤,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是不是还把太太弄了一身泥?太太嚷着要打,外头小厮们只当打哪个丫头,谁知道看见肉肉,吓得屁滚尿流了是不是?” 林盈袖越发笑个不住,周氏一向端庄持重,人前从无失礼之处,唯独这回闹了笑话,偏惹事的骂不懂,打不过,只好忍了这口气。 裴垣头枕在女人的腿上,半眯着眼睛,叫林盈袖打扇,自己睡会。 林盈袖便不说话了,轻摇团扇,替裴垣打扇驱暑。 到天擦黑才到家里,林盈袖先回屋里换了衣服才往周氏屋里请安。林二叔让人带回来的黄金除了她自己该得的,其余的全送到了裴府里。 第134章:借庄子 她的孩子是庶出,如果是儿子还好,如果是个女儿,按照侯府规矩也就一二千两银子,在京里的官宦人家,这点银子也只够买小宅院的。 高嫁固然是荣耀,若是没有丰厚的嫁妆,在婆家也难以立足。远了不说,周氏出嫁那是真正的十里红妆,而且低嫁。即便上头有个世子夫人,也不敢轻视了。 反之,侯府的世子夫人刘氏,这是老太太娘家侄女,刘家当年也是名门望族,祖上曾经是锦乡侯,与裴家也是门当户对。不过老太太的兄长资质平息,家道中落,老太太一则为扶持娘家,二来亲上加亲,便娶了刘氏做长房。原本计划着把王红衣许给裴垣,只可惜后来王家贪墨,贬了官职。裴垣又高中探花,王红衣自然是配不上,原本刘氏在侯府日子也算如意,可谁知裴垣娶了翁主嫡女,又是国公千金,身份比不上也就算了,刘氏进门时二十四抬嫁妆。周氏过门足足一百零八抬,不但如此,还有宫里的,公主府的,以及朝廷还有后宫的。 刘氏便有些不自在了,过门之后处处在周氏面前摆嫡长的架子,那周氏岂是谁都能压一头的?周氏从小出入宫中,什么规矩不懂?世子夫人和周氏斗,刘氏败了,老太太脸上也是无光,即便往裴垣身边送了无数美姬去,也无一人能撼动周氏的位置。 这就是有嫁妆的好处,即便是儿子,将来弟兄分家,庶出是要出去另过的,分给他们的也只是少数。 两世为人,林盈袖算是看明白,想要日子过得舒坦要么有权,要么有钱,她一个妾权力就别想了,唯独能做到的就只有多赚钱。 “我见太太年少生子,伤了身子她那样高贵的身份,什么好药好大夫都有,现在身子也是不好。我想着等我年岁大些再——如果二爷真想要个孩子。” 林盈袖说着抬起眼帘,不禁勾起唇角,男人竟然睡着了。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林盈袖伸手要去摸男人的眉头,又怕把人弄醒,放下手靠在男人的身边闭上双眼。 第二日是裴垣沐休,两人便留在庄子上,林盈袖看着佃户们种马铃薯。 除了种的,还剩下好些,林盈袖让人拿回去做菜。 庄子上也不懂大懂得怎么做菜,只蒸熟了端上来,裴垣尝了味道还尚可,但美味却是说不上的。 林盈袖记得前世,有马铃薯饼,还有马铃薯炒着,红烧味道都不错。 “等丰收了我亲自给二爷做,另外有一事想求二爷帮忙。” 裴垣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盈袖,放下筷子,“你几时跟我客气过?尽管说。” 林盈袖说了种烟草的种子想法,别看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却是带回来的东西向中最赚钱的东西。 信里说烟草可以提神醒脑,也可以用于杀虫,带回来的烟草裹成卷,一个佃户试过,果然有提神的功效,的确不错。 现在全国开办私塾,教书的先生们每日可以用烟草提神,还有朝廷办公的,有时候需连夜工干,这烟便派上了用场。 裴垣也觉得这烟不错,“你是要借我的庄子?” 林盈袖点点头,怕裴垣不答应,“我可以按照你庄子原来的收成补给你现银如何?” 裴垣轻轻拨了下林盈袖的耳坠子,亲昵地道:“我要收了你银子,还不给人笑话死,这回你二叔出去赚了有好几万两银子,还不差你这点。” 林盈袖轻笑一声,缓和了口气说道:“二爷是不差这点,就怕家里头别人知道,该说二爷偏心我。家里人多,最不好坏了规矩。” 裴垣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在他把心都掏给了林盈袖,区区一个庄子又算什么? 不过林盈袖执意不肯也就算了,林盈袖身边也有好几千两银子,来年还有得赚,不差这么点,再说将来不够用再给她些也是一样。 “庄子你自己选一个,烟草出来之后铺子就不好走公中。赚了银子你分我几成?” 林盈袖推了男人一下,待要说什么,见采苹进来便住了口。 采苹回话说是马车已经套好了,问林盈袖几时出发。 林盈袖拉了裴垣的手求着家去,今儿要再不回去只怕回去不好说,周氏虽然宽厚,林盈袖也不敢太放松了。 裴垣陪着林盈袖坐马车,裴垣来时骑马,因赶路也没好生休息,便在马车里躺着歇息会。 这马车一个人还好,两个人便嫌拥挤了些,林盈袖盘算着该换个马车才是,之前陪着周氏去烧香,回来时留她马车里伺候,那马车大得跟个小房间似得。 马车里可躺可卧,还有茶水糕点,别提多舒服了。 往后出门的日子多,马车还是弄舒服些才好,不然出门颠来颠去,头都晕了还怎么管账目。 此时外头炎热,还要林盈袖早有准备,马车里预备着几个冰盆,也不会太热。 “今年都入了秋还这样热,前些日子你是没见,小爷的肉肉儿卧在水池里,谁叫都不肯起来,最后丫头们无法,请了大姑娘才把肉肉叫起来。” 说到这里,林盈袖不禁笑出了声,那豹子从水里起来甩甩身子,把好些丫鬟婆子弄了一身的泥。 这事儿裴垣自然知道的,他一脸淡定地看着林盈袖,看她笑得花枝乱颤,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是不是还把太太弄了一身泥?太太嚷着要打,外头小厮们只当打哪个丫头,谁知道看见肉肉,吓得屁滚尿流了是不是?” 林盈袖越发笑个不住,周氏一向端庄持重,人前从无失礼之处,唯独这回闹了笑话,偏惹事的骂不懂,打不过,只好忍了这口气。 裴垣头枕在女人的腿上,半眯着眼睛,叫林盈袖打扇,自己睡会。 林盈袖便不说话了,轻摇团扇,替裴垣打扇驱暑。 到天擦黑才到家里,林盈袖先回屋里换了衣服才往周氏屋里请安。林二叔让人带回来的黄金除了她自己该得的,其余的全送到了裴府里。 第135章:嫌隙 周氏拿了大部分,虽说她不缺银子,不过这一笔比她外头里所有的产业加起来一年都赚得多。 她也不贪,拿了部分给裴垣,毕竟是当初裴垣让她投给林二叔的。 谁知道去了外书房,下人们说二爷没回来,去了庄子。周氏不是个蠢人,下人虽未说是去找林盈袖,大约也猜着了,裴垣一向不理俗物,怎可能会管庄子上的事儿? 回去的路上,周氏忍不住问了跟在身边的香草,“二爷对林家的倒是不错,这要不是咱们自己人,我还真有些害怕。” 香草说了个是便没再多说什么,林盈袖对上房的丫鬟们都还不错,每次孝敬上房的东西,她们是都有份的。加上,林盈袖也的确不是个歪门邪道,对周氏恭敬,对小爷和大姑娘也都很好。 周氏叹息一声,“我家里的堂妹来了也有一段时间,到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还好是个老实的,不然闹起来我也是脸上无光。” 香草也在纳闷,她在这个家里头也不是一日两日,家中什么样的姨娘都有,老实本分的不在少数,也没见裴垣对谁有多好。唯独林盈袖,模样不算最好,看着温柔,却从未吃过谁的亏,偏裴垣对她不同于别人。 “太太也不用去多想了,横竖与咱们无益,您也给了姑娘家中不少银两,她家本来就穷,您不接了人来无论到谁家有这样好日子过?机会太太又不是没给她,是她自己不讨二爷喜欢咱们又什么法子?” 周氏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她比赵姨娘还小,就因为生产双胎后遭人暗算,缠绵病榻数年,以至于容貌受损,看起来比赵姨娘还老了十岁不止。 若她还有当年容貌,又何须一再给裴垣身边放人巩固自己的地位? 林盈袖请安时,恰好周姑娘也在,见林盈袖进来她反倒先站了起来。周氏不禁诧异地看向了二人。 林盈袖知道周氏的意思,即便周姑娘站起来了,也抢先给给周姑娘问好。 周姑娘有些拘束,她来之前家里人便说了,在裴府她是除了周氏之外最尊贵的妾室。来了好几个月,裴垣倒是去过她的屋里,却还没有得被宠幸过。周氏也多次暗示过她,要学着讨好裴垣,可裴垣对她一向客气,根本无处下手。 林盈袖虽和她年纪相当,但只要不是瞎子都应该看得出来,林盈袖是最得宠的一个。即便她是周氏的妹子,也不得不在林盈袖面前低头。 周氏对林盈袖的态度很满意,周姑娘哪怕没有名分,也是她娘家人,林盈袖便要敬着,否者就是不敬她这个主母。 林盈袖原本也没想和周氏分庭抗礼,当然不会去算计这些。 说了一会儿闲话,从上房出来,一个小丫头追上林盈袖,说周氏昨儿个找二爷,说起周姑娘的事儿。 林盈袖心里有了谱,往后见到周姑娘还要越发地敬重才好。 大约七八日的功夫,马铃薯发芽,长出新嫩的叶子,虽然只是见了芽,林盈袖已经开心得不行,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裴垣还是按照规矩,初一十五都在周氏的上房,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在林盈袖这里,赵姨娘有了二姑娘当成宝贝一样养着,也歇了争宠的心思。 家里还算太平,大约是第二年四月里林二叔回柳州,林家上下欢喜起来,林二叔在海上漂流了一年多,也算是涨了见识。 裴垣特意地摆下酒席为林二叔接风,顺道也让裴建章听听海外风俗,也算长长见识。 林盈袖和周姑娘并几个大丫头好奇躲在屏风后头偷听。 大约知道走了哪些国家,听到有个小岛上的全是金子,不禁捂住了嘴。 林盈袖知道林二叔还没走多远,听说在遥远的海外之国有金发碧眼的人们,风土民情与我国不同。 不过林二叔也算有所收获,买了两进的大宅院儿,买奴仆,替林二婶打首饰,好不热闹。 林盈袖这里庄子上的马铃薯也丰收了,足足装满了三个仓库。 之前还瞅着卖不出去,好在林二叔回来,研究了好些吃法,连名字也给改了个,叫做土豆。价钱公道,一开始大家伙儿还不知道怎么吃,林二叔弄了个酒楼,现做出来请百姓们尝尝,顿时一抢而空。 就这三个仓库的土豆林盈袖就赚了二百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大收入,她那个庄子小,一年最多也就四五百两银子。若是全种这个,少说也要赚七八百两银子。 林盈袖也没有藏私,在卖给别人的时候,也告诉别人的种植方法。 卖完了土豆,就等着苞米和番薯,苞米已经长了半人高,番薯长势也还好。番薯的味道林盈袖觉得更好些,尤其是蒸着吃,且是香甜可口。 晚上和裴垣说起来,裴垣还打趣她是等着天天数银子的地主婆。 “我有个事情想和你说,你二叔出海外一趟虽说赚了不少。但商贾的身份到底低了些,不若将这些种子献给朝廷,横竖你也没打算独吞,给你二叔谋取个一官半职如何?” 林盈袖早有此意,巴不得如此。 “我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我们人微言轻朝廷没人,二爷既然懂不如提拔提拔我二叔?” 裴垣闻言,用筷子敲了下林盈袖的手,“我说你今儿又是做好吃的,又是给我夹菜,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林盈袖掩口轻笑,起身将男人面前的酒杯倒满了酒,“说到底我二叔是二爷一手提拔,若得了一官半职,二爷脸上也有光不是?这于二爷也是有好处,怎么能说是我在这里等着二爷开口呢?” 裴垣含笑看着林盈袖,换做别的姨娘这样早不理会了,不过林盈袖说话怎么都好,哪怕是放肆了也觉得是娇俏可人。 裴垣这个人喜恶分明,喜欢一个人,哪怕是有再多的毛病,那都是优点。不喜欢的,哪怕千好万好都看不上眼的。 这些日子周氏没少在他跟前吹耳旁风,为她娘家妹子说好话,希望裴垣能给她个面子。 第136章:软玉温存 裴垣倒无所谓的,如果只是要个名分,他自然会给嫡妻一个面子。可那位周姑娘可不是一个姨娘的名分就能糊弄,而且一旦收下,也是给自己惹麻烦。 林盈袖多次被人陷害,他装不知道不代表心里没数,不过是给大家留条路。 “罢了,明儿我和你二叔商量,不过估计也就是个六七品的小官儿,你也别灰心。听二叔的意思,还打算再出娶海外走走,他从外头带来一些外国的奴隶,正在研究做大船,估计做出来了可能跑远些。” 这事儿林盈袖也是知道的,林二叔这次回来给她也带了不少土仪,顺道也说了还打算去的意思。林盈袖自然希望二叔多娶外头走走,前头二婶虽然不敢找林家的麻烦,但早放了话,让林二叔在这里做不了生意。 林家没有打算倚强凌弱的想法,加上尝到了出海的甜头,自然是要出去的。 “那二爷的意思呢?” 说起此事,裴垣也饿来了几分精神,他虽然管着盐道,也知道我国大抵民情,能和外邦来往取长补短自然是有利无害的事情。 就说这回林二叔出去带回来一种比我国更先进的织布机,比以往更织布更快,还有海外的工匠,他们做东西的理论和咱们不同,有些落后的,也有更先进的。 于私,他自然希望林盈袖的娘家更强大,将来他任满回京,在侯府林盈袖也不至于被人小看了。 “你二叔有鸿浩之志当然好事,我的意思,能再出去自然是好。” 林盈袖闻言,心中顿时升起了意思甜蜜来,脸上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二爷都说好,那自然是好的。” 她举杯敬裴垣,自己先喝了一口。 裴垣夺了她的酒杯,将剩下的一口饮尽,拉她坐下一道用了饭去花园走走。 上回两人对饮,林盈袖也就喝了两三杯竟然醉了,两人大半夜在花园里闹腾起来,也幸好没人看见。到第二天起来,又心疼自己的衣裳沾了青草汁子,怪裴垣灌醉她。 至今还怀疑裴垣是不是在草地上对她做了什么不轨的举动,分明那只心怀不轨的人是她,反倒倒打一耙。 这回可不敢让她那么喝,现在尚早,花园里还有人。再喝醉了将自己按在草地上,那才真要出丑。而且,传出去也不好听。 用过饭,两人手挽着手到花园中散步,走到一处水渠前,上了拱桥,周围着垂柳,水中倒映着两人身影并一只在水渠中觅食的仙鹤。此时各处已经掌灯,周围十分幽静,只有风吹动柳叶的声音在沙沙作响。 一阵冷风吹过,林盈袖酒醒了一大半,方才发烫的脸凉了不少,不禁伸手捂着自己的脸。 男人见状,贴心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女人身上,将人搂在怀里。 林盈袖忍着笑,柔声说道:“二爷,我不冷,您别冻着自己了才是。” 裴垣搂着人,挺直了腰板,一本正经地道:“冷了爷不是大事,可若是冻着了你,爷心疼比冻着可大多了。” 林盈袖啐了男人一口,像鸵鸟一般将发烫的脸埋在男人的怀里。 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啊! 别看林盈袖两世为人,上辈子竟忙着养家糊口,和唐墨行之间相处,一直都是以卑微的态度,而唐墨行也从未体贴关怀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林盈袖病了也从不过问,二人之间虽有亲密,但沟通却少。 和裴垣两个一起,最开始的时候林盈袖只是当成东家,敬着,惧着。后来两人好了,裴垣最开始还好,二人也都相安无事,越相处,裴垣越发的没脸没皮起来。说这些话脸不红心不跳,哪里还有半分读圣贤书的模样。 “二爷也不怕人听见了笑话。” 男人得意地笑了两声,修长的手指轻佻,一寸寸沿着她腰间的曲线往上,落在最细处用力一捏。 林盈袖只觉心跳加速,推了下男人的胸膛,扬了扬唇:“在外头咱们还是规规矩矩说话,让人瞧见了像个什么样子?太太的病还没好传她耳朵里岂不会加重了她的病气?” 男人眼角透着慵懒的情欲,听到这话之后,不禁减了几分,这话极不合时宜,男人手搭在女人的肩膀上,轻轻的冲着她的耳边吹着气,“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你觉得合适么?” 林盈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反而学着赵姨娘勾搭人的模样,狐媚着小脸,拽过丝巾,舔了下薄唇,做出勾引人的韵味:“瞧二爷说的,我若一味缠着你,别人该说我狐媚子,迷惑得你不顾嫡妻。” 面对这样露骨的诱惑,男人只觉咽喉发干,握着腰肢的手紧了紧,故意说的暧昧不清:“你不迷惑人,我能对你这样,那样?” 林盈袖知道自己惹了火,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生怕把这团火拨旺了,示弱地说道:“二爷,我也不是要把你往别的女人身边推,只是太太那边您多少要顾着些才是。” 裴垣眨了眨眼,笑的意味深长,“你是想报答她对你的恩情是吧!” 林盈袖承认,她对周氏愧疚,但不代表她就会把裴垣推走。 “二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有什么话在屋里说不得,非得花园里点眼惹人不快呢?” 别看裴垣年长十几岁,性子却和小孩子一般,须得哄着劝着,闹起别扭来,也是难缠的很。上回两个为一件小事儿闹起来,林盈袖是什么招都用遍了才哄好了,饶是这样还时常提起来。 “二爷,我有些冷,咱们回去好不好?” 男人眯起狭长的眸子,漫步尽心地“嗯”一声算是答应了。 这些日子周氏的病情加重了不少,大夫说熬过六月若是还不行只怕有危险,因此才一心想扶持周姑娘起来。想趁着自己还有力气,为曦月和建章兄妹找个妥当的人照顾。 无疑,最合适的还是周家的姑娘,国公爷只有两个嫡女,都已经出嫁。裴垣将来势必要娶继室,周家没人,只能扶一个得力的人帮着照看她一双儿女。 第137章:抢人 偏这回裴垣说什么也不答应,而且裴垣的理由也让她无从反驳。说是家中闹好几处事故,都是姬妾太多的缘故,他忙于公务,哪有工夫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放在屋里。 况且已有子嗣,娶那么多小老婆做什么? 周姑娘人已经来了一年多,还无名无分的,这一年大二年小,再耽搁下去只怕将来想打发出去都不好打发。 是夜,周氏喝了药精神也好了许多,睁开眼睛看着伺候在一旁的周姑娘,不觉泛起了红,招手叫她来身边坐下,“连日伺候我你也辛苦。”说罢,又问香草,“白天不是林家的在这里么,怎么晚上就不过来了,打量着我死了不成?” 香草忍着泪劝她,“太太,是二爷叫小奶奶过去。虽说她应该在这里伺候,可二爷跟前也不能少了人不是?况且这几日大姑娘风寒,她也是两头伺候,实在辛苦。” 周氏听了这才罢了,拉着周姑娘的手,虚弱地道:“好妹妹,是姐姐没本事。” 周姑娘看着也心酸,然她有什么办法?周氏这病已经这样,她就算是想用自己的命换也是不能的。 “香草,你去准备一叠二爷爱吃的果子,陪着姑娘到林家的屋里,就说是我的话,让周姑娘伺候二爷。林家的伺候我一向伺候惯了的,她不在我睡不着。” 香草有些犹豫,想劝见周氏咳嗽的厉害,赶紧下去安排,一会儿厨房送了东西来,又刻意去上房请示周氏。 “你们去吧,我这里还有香汾香玉她们几个。” 周氏也知道这不和规矩,但适当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林盈袖是她扶持起来的,这些日子也不少和她说,让她劝二爷收了周姑娘,偏林盈袖装傻充愣,说自己人微言轻在裴垣跟前说不上话。 这都是哄傻子的,有时候在上房一起用饭,这两人眉来眼去打量别人都是死人。 周氏是不介意哪个姨娘得宠,只要给她这个正室该有的尊重便好。林盈袖不听话,那便是不尊重主母。 有时候,周氏也在后悔,如果她不安排这些妾在裴垣身边,他们的关系是不是不会变的这么陌生?二人刚成亲那会儿,两人也是亲密无间,裴垣待她也是极好。 没有不在公婆跟前受气受苦的儿媳妇,偏她没有,老太太刁难裴垣会第一时间站在她这边,不管她对还是错。裴垣说,她是才过门的新媳妇儿,年轻不懂事照顾不周,让老太太和他说便好。每每回娘家,说起日常,嫂子和出嫁的姊妹们总是羡慕不已。 老太太往屋里塞人,裴垣总是拒绝,谁也不肯收下。那时候她为了自己的名声,十分大度地收下这些妾室,因为身子不好怕不能子嗣,甚至亲自给裴垣选买妾室。 裴垣不喜欢这些妾,她会买新的回来,有哪个得裴垣另眼相待,她都会扶持。 谁知道,越大度,反而把裴垣推的越远,他们之间现在只有客客气气地相互问好,连关心都透着客气。夫妻之事更不用说,周氏一向要强,她容貌有损,觉得配不上裴垣,便不肯再遇裴垣同房。 现在两人之间唯一的牵扯除了名分,大约只有就只有两个孩子了。 林盈袖屋里,两人一处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叫了水,靠在男人身旁喘息着。身上的力气早被耗尽,这人看着斯斯文文,在这方面却像是喂不饱的饿狼。 男人贴心地给她盖上被子,看她实在累狠了,有些得意地道:“小妖精,看你下回还撩拨人不?” 林盈袖裹着被子翻过身去,她可是再不敢招惹裴垣。这人要是发了狠,她这一夜是真别指望再能睡的,白天要伺候周氏,还要照顾大姑娘。 裴垣也知道,周氏自从去年十月里病着,林盈袖便一日清闲日子都没有。裴垣固然是心疼,但林盈袖执意要在周氏跟前执妾礼,他也不好干涉。 昨天去看过周氏,两人之间陌生了很多,从前二人之事竟像是做梦一般。 即便二人之间早没了夫妻之情,但裴垣也做不到对她不管不问。 如林盈袖所说,她是妾,是周氏的奴婢,理应伺候周氏。裴垣也知道,林盈袖一向心气高傲,她愿意低头也是为了自己。 两人收拾妥当,刚睡下就听见人敲门,林盈袖有些不耐烦,冲着门口喊道:“大半夜都不睡觉的么?” 门外的人半晌没说话,林盈袖便躺下继续睡觉,谁知道刚躺下,就听见外头人说,“小奶奶,太太叫您过去呢!” 林盈袖恨的牙根痒痒,也不知这周氏是犯了什么轴,白天她伺候了一日,晚上要伺候也该早就才是。况且明知道裴垣在这里,分明是故意的。 没法子,只得起身更衣,轻手轻脚地起身。 裴垣分明听见,却没说话,他心里也正纳闷,周氏一向是守礼的,而且大半夜从夫主房中叫妾室也不合乎规矩。 只这也是头一次,便不好去计较。 林盈袖开门,见香草和周姑娘两个站在廊下,不禁疑惑起来。 香草脸上带着笑,“小奶奶,太太夜里睡不着,又嫌弃我们伺候的不好,请您过去。二爷这里有小周姨娘伺候。” 林盈袖倚在门口穿鞋,一声儿也不吭,穿好后走到台阶下,眼神挑剔地打量了周姑娘几眼,只看得人把头低下,她指着盘中的糕点果子,“姑娘大概不知道吧!二爷夜里一向不吃东西,你这果子怕是只能留着赏给下人们了。” 周姑娘有些尴尬,咬着唇,尴尬的低下头。 林盈袖轻笑两声,跟了香草取上房伺候着。 到上房这边,周氏早睡下了,香草便在周氏床铺下给林盈袖打了个地铺,将就些睡下。 林盈袖哪里睡得着?周氏如此明目张胆地针对她,她要是还睡得着就成了没心没肺了,她悄悄看了帐幔里头,周氏倒是睡得安稳,看样子是估摸着周姑娘已经得逞。 第138章:周氏疑心 林盈袖悄悄起身,走到窗前,外头上夜伺候的婆子们早都睡熟,她那边的屋子灯还亮着。 不禁叹息一声,睡之前裴垣说起,周氏希望把周姑娘收下,说是她这一年病两年好的,不能伺候夫君,也照顾不了孩子,须得一个身份体面的妾室在内宅里镇压着。 之前周氏求着裴垣收纳林盈袖的时候也是这样说,裴垣也没答应,只是夜里凑巧遇见了,又是认识的这才肯收下。 这周姑娘性子软弱,虽是周家的姑娘,莫说比周氏,就是赵姨娘也比不上。裴垣一向喜欢有主见的女子,这样的断然不会收下。 在官宦人家里,哪个不是妻妾成群?若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保护要他的子嗣,这样的妾有何用? 所以,林盈袖断定裴垣不会收下了周姑娘,那怕是周氏求情。周氏只顾着要外头的名声,却从未想过她每次给裴垣塞妾室,裴垣的表情和脸色。 一个蓉儿,一个佩儿,周姨娘,裴府里还有两个从青楼买回来的清倌人,再加上她,这么多人,早就把裴垣的耐心耗光。 这回周氏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但周姑娘会被裴垣厌弃,就连她自己也惹得裴垣不喜。 真不知道周氏到底图啥,她一个皇室宗亲,身份高贵,哪怕是一个妾没有,谁敢说话?非要这个虚名。前头说是和老太太打擂台,那现在又是和谁争? 其实也是周氏自己魔怔,裴垣若果真是那等朝三暮四,还用得着她费心,家里头不知多少姬妾。 横竖这样的事情她也不好劝,干脆装不知道。 一直瞪着眼睛到天将亮,听见周氏咳嗽立刻翻身起来走在床边,轻声问了一声,“太太,您可是要喝水?” 周氏没说话,咳嗽了好一会儿,叫林盈袖扶她起来作者。 林盈袖顾不得收拾被褥,先打起帘子,扶着周氏起来,在后背上垫上软枕。 周氏抬起眼帘,细细打量着林盈袖,还记得林盈袖刚进家门的时候,容貌不算上等的,等多算是清秀。如今张开了,加上衣服头面相称,生得娇媚婀娜,皮肤白皙似凝脂,红唇不点而朱,一双含情美目,端的是无双佳人。 周氏猛地一窒,家中不缺美艳的姬妾,但唯独这个是入了裴垣眼的。她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在娘家族人里头选个年纪相当的姑娘为妾才对,何至于为自己培养一个劲敌? 林盈袖笑容可掬,亲切地问道:“太太,妾身伺候您更衣。” 周氏回过神来,点点头。 林盈袖到后头橱柜里找了周氏常穿的衣裳来,替周氏穿上,拿鞋袜时,周氏摆手,“不必了,你让丫鬟们进来替我穿鞋袜。” 林盈袖没说话,替周氏穿上,扶着周氏起身,这才去开门叫人打水进来,先替周氏梳头。 等洗脸水打来,周氏先洗了脸,虽周氏一向病着,却日日都要精致打扮。夜里敷的上等的珍珠粉和茉莉花粉,白日用的也是上等的花粉做的水粉。 因周氏面色不好,化妆需要大半个时辰。 熟悉打扮好天刚亮,外头妾室通房等人进来问安,周氏也不急,先喝了药,这才缓缓动身往厅上去。 赵姨娘抱着二姑娘,周姑娘,还有其余几个通房等人等周氏来了,齐刷刷地跪下,磕两个头,道:“给太太请安。” 周氏坐下先喝了水,再慢慢地放下来,才叫起。 赵姨娘脸上带着笑,朝周氏又福了福身,“二姑娘给母亲请安,祝愿母亲福寿安康。” 周氏看了她怀中的婴儿,脸上带着慈母的笑容,“好孩子,免礼,又大了些。今儿进得可还香么?” 赵姨娘客套了一句,大家又给林盈袖见礼,林盈袖回了半礼,她这一夜没睡,还早早地起来伺候周氏熟悉打扮,也没甚么精神应付。 周氏目光落在周姑娘身上,她眼圈泛青,看着有些憔悴,不过没有半点被宠幸过的痕迹,不免心中失望。又看了身边站着的林盈袖,大约也猜着了,便有些不悦。 一会儿裴建章兄妹两个进来请安,周氏看着这两个孩子如看到了宝贝一般,一手拉了一个在跟前,怎么看都不够。 裴曦月跟了教养嬷嬷学规矩,面容精致,气度很是不凡,身上穿着缎绣红色菊花交领褙子,胸前戴着赤金记名符锁片的项圈,颇有几分侯府小姐的尊贵。 周氏和大家说了些闲话,叫大家各自回去,单留下林盈袖在跟前。 用过早饭,大夫进来看脉,一句话没说,只开了药方子,叫人照着新的方子熬药,不可劳动了,更不可费心费神。 林盈袖接过药房,淡淡的瞟了正房门口一眼,将方子给了王喜家的,让她亲自去抓药。 周氏心心念念都想要周姑娘取代她的位置,要她不费心费神怕是不能的。 曦月下了学也过来伺候,周氏害怕让孩子过了病气,执意不肯。曦月只得在外头悄悄嘱咐林盈袖,要她多费些心。 林盈袖没有不答应的,一团和气地道:“大姑娘放心,即便大姑娘不吩咐,我也会尽我的本分。” 曦月点点头,见周围没人朝林盈袖道了万福,抿嘴笑了笑道:“如今姨娘和我也生份起来了,往后无人时候姨娘还是叫我的名字好了。除了父亲和阿娘,就你对我们最好,我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阿娘一样对待。” 林盈袖心中感动,拉着曦月的双手,“好姑娘,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只管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你和小爷,还有太太。” 曦月点点头,她虽然年纪小,从小也是见识过内宅里妻妾相争,知道林盈袖是个正直的。 说了会闲话,曦月告辞回去,林盈袖亲自守着炉子煎药,药好了先端进去给周氏服下,除了汤药之外,还有太医开的丹药。 一日里用的药比吃得饭还多,可这许多药下去如石沉大海一般,到五月里周氏已经不能下床,几个姬妾都在跟前伺候。 第139章:周氏的打算 家中不能没有长辈照看,那七老太太毛遂自荐,上门给裴垣掌家。 七老太太这回事一个人来的,裴垣也不好赶长辈走。 这日,周氏吐了两次血,京中长公主在四月里请了位太医过来,太医才到,为周氏仔细诊脉,出来见裴垣时摇摇头。 裴垣变了脸色,朝太医长鞠一躬,“大人,贱内的病真就不——” 太医叹息一声,“二公子,我家与裴家也算世交,且又是公主托付,自当尽心尽力。只夫人的病下官实在无力回天。” 周氏的病是胎里带来的,二十多年前翁主有孕,恰逢九龙夺嫡国公府受牵连,翁主从怀孕到生育都在牢里。不免担惊受怕,周氏从生下来便有心疾,当今登基,为周家平反,国公爷和翁主对周氏爱若珍宝,养到二十岁还不肯轻易许亲。 裴垣知道周氏有这个病症,和国公爷说明,哪怕是没有嫡出子女也会护着周氏一世周全。 偏周氏是个争强好胜的,偷偷停了药,替裴垣生育了一双儿女。因此裴垣更是愧疚,家中无论多少妾,都只当摆设而已。 若非是周氏为他找妾室上瘾,夫妻二人也不至于如此。 裴垣失魂落魄地进么内室,他望着床榻上脸色蜡黄的周氏,心如刀搅一般的疼。周氏这般,他难辞其咎。 夫妻对望,周氏勾起唇角,手伸出来要拉裴垣的手。 裴垣立刻过去,握住周氏的手,“棠儿,我在这里。” 周氏泪光盈盈,紧握着裴垣的手,断断续续地道:“夫君不要难过,妾身今生能遇见你,已经是天大的福气。我陪伴夫君将近十年,夫君待我咳咳......实在没得说,我都知道这些妾室们不过是个摆设。可妾身不愿意二爷孤单,妾身身子不好不能服侍,只盼着她们能为二爷解忧一二才好。” 裴垣胸口又闷又疼,将周氏搂在怀中,楠楠地道:“当初提亲我便在岳父母跟前发过誓,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辜负你。你为何非要把我推到别人身边去?” 一阵撕心裂肺的低咳声连续不断的响起,让人忍不住为此人而内心担忧。 裴垣连忙为周氏拍了拍背,自后悔道:“我该死胡说了,你别多心,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就辞官,带你去外头游山玩水,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周氏自去年冬日起,一直卧病在床,这些日子病情加重。面色苍白得可怕,身体干瘦,眼中带着明显的血丝,整张脸完全瘦脱了形,显得一双无神的眼睛更大了。 “夫君。”周氏靠在男人的怀中,“你多抱我一会儿,昨天夜里我梦见咱们两个刚成亲时,你在婆母跟前护着我时的模样了。”两道晶莹的泪水顺着枯瘦的脸庞留了下来。 她抬头望着男人俊美的面庞,恋恋不舍地地道:“夫君还是这般英俊潇洒,妾身却形如槁木实在无颜面君。” 裴垣是有名的才子,自古才子配佳人,周氏有自知之明,她这副模样日日霸占着裴垣,也不过是让男人增添厌恶罢了。 两个孩子都已经七岁,他们几年没有过夫妻之实,不敢奢求裴垣还待她如当初,她大度贤惠,不过是想让男人惦记着她一个好罢了。 林盈袖在外头熬药,里头的话虽然不是故意,却也听了一言半语。她轻叹一声,她认识的人中最羡慕的还是周氏,夫君敬重,出身高贵,即便不贤惠大度,她为裴垣生育了一双儿女,底气也有。 “等你好了,能恢复往日容貌姿色,夫人不用担心。” 周氏闻言更是哭得泣不成声,她如何不知自己已经是油尽灯枯。 “二爷,妾身有一请求,将来二爷少不了要娶一位继室夫人,两个孩子就托付给我族妹照管。妾身与林氏姨娘情同姐妹,想来新人新气象,少不了要添新人,求二爷准林家妹妹带发修行,为妾身和二爷祈福。” 林盈袖闻言如遭雷击一般,脸色顿时灰败,她没想到自己对周氏恭恭敬敬,即便有夫主宠爱,也没有半分不敬。为什么周氏要日常对待她? 裴垣的脸色也变了,强忍着怒气,冷冷看着周氏说道:“夫人到底是为我还是为了你的族妹呢?真是姐妹情深,你何故扣着她的籍契?” 周氏的脸色顿时惨白,她望着神色冷淡的裴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即便是她命人打死了蓉儿,裴垣也是无二话的,甚至还说妾等同奴婢,主母可任意处置。 为什么到了林盈袖这里,他的态度会变成这样? 还有籍契一事,林盈袖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和裴垣说,难道裴垣他—— “二爷宠爱林家的妾身知道,可二爷别忘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妾将来新主母岂能容忍?与其让别人折辱,不如我先打发了干净,也全了姐妹的情分。”周氏打定了主意,即便将来裴垣娶了继室,她也不敢对周姑娘如何。唯独林盈袖不能留在裴垣身边,林盈袖是除了她之外,裴垣最看重的女人,就冲这一点便容不得她。 有林盈袖在,裴垣看不到周家的族妹。 周姑娘出不了头,又如何照看她的两个孩子? 裴垣松开了周氏的手,让她躺下,盖好被子,方才说道:“别的事情都好说,唯独这件事,你明知道林盈袖是我身边重要的人。” 男人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周氏在心中暗暗叹气,心中也着实后悔,但要她退步却是不能的,“二爷为何不问问林家的,或许她愿意也说不定呢?” 林盈袖听到裴垣的话才稍稍安心,她从未在意过名分之事,只求能在裴垣身边。至于以后有了新主母,她只要恪守本分,相信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听到里头传话,林盈袖赶紧倒了碗才熬好的药进去。 低着头,不敢去看这夫妇二人的脸色,屈膝道:“太太,药才熬好的。” 周氏让她放下,对她道:“我方才和二爷商议,将来新主母来,势必要换二爷跟前的人。你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不忍心看你在新主母跟前受人摆布,想让你带发修行替我和你二爷祈福如何?” 第140章:发落 赵姨娘站起来答应,陪着笑脸道:“太太高兴,这病自然也去得快些,我合该准备着。” 这个小周姨娘赵姨娘还不放在眼里,裴垣真要看得上早还不收房了?而且周氏从裴垣屋里叫人,早惹裴垣不快,不过是碍于周国公和翁主的面子罢了。 所以,无论周氏怎么抬举小周姨娘,赵姨娘都不会放在心上。 而且周氏现在找林盈袖的麻烦,她乐的看戏还来不及,哪里会掺和进去? 林盈袖对小周姨娘自然也没放在心上,周氏一头扣着她,一头安排小周姨娘到裴垣跟前去。明知道裴垣不愿意,非要逼着裴垣收下,以往裴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周氏回回都这样,不免恼了。 她能在裴垣身边也是缘分,二人之前就认识的。二来,林盈袖对了裴垣的脾气,这才肯收下。那小周姨娘比从前的周姨娘还怯弱没主见,裴垣向来不喜欢这样的木头美人,加上周氏逼着。 大操大办反倒惹了裴垣厌恶,周氏只怕不知道为何她安排的妾室都不如赵姨娘这般,无论多少新人,她永远都是头一份的道理。 这个小周姨娘可以说是棋差一招,所以周氏无论怎么捧小周姨娘,林盈袖都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有些同情小周姨娘,算起来她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不过是家族落魄了,若不然嫁个小官小宦人家也好过如今这样。 “妾身也觉得,家中有了喜事太太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周氏一脸喜事,连看林盈袖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只在眸深处有林盈袖看不懂的担忧。 小周姨娘的屋子安排在大姑娘旁边的阁楼,当初抬举林盈袖时候也不过是给了三四间屋子,两个丫鬟伺候着。到后来才给了六个丫鬟并十来间屋子。那小周姨娘的全按照林盈袖如今的来,而且还添了好些,差不多都快与周氏比肩。 赵姨娘和林盈袖两个自然是没话说的,其余的通房们地位低下,也就只有羡慕的份。 第三日里,裴垣说是和中山王爷外出些时日,家中中馈交给林盈袖和赵姨娘管着。谁知道裴垣前脚刚走,周氏说林盈袖要伺候她,便让小周姨娘管家,赵姨娘协助 。 小周姨娘没有服众的本事,不过她是周氏的妹子,谁敢惹事儿。 看小周姨娘管家不错,周氏越发地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对的。这日周氏说身子好了些要出去给菩萨还愿,别人一概不带,只让林盈袖跟着去,还不许她带丫鬟跟着。 且,说完立刻就走,也不用她收拾东西。 林盈袖心里觉得不好,想找个人给裴垣报信都不能,本来想找个借口收买丫鬟报信去,哪里知道两个嬷嬷直接将她押到小轿上。 走出二门,林盈袖打起帘子想叫个小厮,两边都有周氏的亲信盯着。 “我劝小奶奶还是歇了心思,太太不想让人知道,自然您也找不到人帮您报信的。” 林盈袖脑袋一阵眩晕,开始绝望起来。 她早就察觉周氏这些日子不对,只是她太大意了,在裴家上下人都知道她是贵妾,但她忽略了一点,她没有纳妾文书,和赵姨娘一样,主母可以任意发卖的。 周氏怎么会容忍自己占着小周姨娘的位置,只怕周氏这回是连裴垣的心思都顾不上,一心地扶持自己娘家人替代自己的位置。 只是不知周氏会将她卖到什么地方去? 一路上林盈袖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办法都想不到,她好不容易才和裴垣走到一起。若是真卖给别人做妾,或者是卖给别人做媳妇,她宁愿自尽也不愿意再受人磋磨。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小轿停了下来,两个嬷嬷过来打起帘子,林盈袖从轿子里出来,抬头见是一处宅子的后门,周围都是周氏的人。 香草和香汾两个搀着周氏走在前头,她回头居高临下地看了林盈袖一眼,语气冷漠地道:“我知道你心中恨我,但当初不是我买你来,你在别家的日子不见得这么好过,所以你恨不着我。” 说完令人将林盈袖押进去, 进门才知道这是一处尼姑庵子,里头的姑子一个也不认得,但那老尼姑和周氏却是相熟的,二人寒暄一阵便入内厅。 林盈袖被押着跪在地上,周氏和庵主分主次坐下。 “这是我们家中一个妾,我不喜欢,所以打发了出来给你做徒弟,你看可好?” 庵主捏着林盈袖的下巴左右看看,又看了看手,有些不情不愿地道:“夫人,不是老尼不肯帮忙,这位姨娘年轻貌美,又细皮嫩肉的,只怕是个吃不得苦,您打发到我这里怕是不妥。” 这老尼姑也不是个傻子,林盈袖不过十四五岁,正是青春貌美,怕是正得宠的,正室妒忌打发了出来。这样的事情以前不是没有,主家的找来,连她这个老尼姑还担了不是。 周氏的夫家背景老尼姑可是打听过的,这等惹不起的人,她是说什么都不敢收。 周氏喝着茶不说话,那王喜家的塞了个红包给那老尼姑,挺直了腰板朗声说道:“我们夫人可是当朝一品夫人,是长公主外孙,我们翁主是当今天子的表妹。” 老尼姑闻言脸色变了又变,换做一脸谄媚的笑容,亲自捧了茶递上周氏跟前,躬身道:“夫人气度不凡,老尼虽猜着了是官宦人家,不曾想竟是皇室宗亲,失敬失敬。” 顿了顿,接着问道:“收下这小奶奶做徒弟倒是不难,只是贵主家——” 周氏摆了摆手,打断老尼姑的话,“你只管放心收下,倘或找来有我担着。若是砸了你这庵子我陪你十个便是。” 老尼姑捏了捏荷包,分量不轻,着实让她心动。 到底还是不敢轻易应承下来。 林盈袖满头大汗,这庵子在荒山野岭之中,即便是喊叫或者是逃跑只怕都走不远,只得低着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好想个法子救救自己。 幸好周氏是个不缺银子的,换了别人只怕恨不得卖到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一来断了后路,二来也可以赚几个银子。 此时她也不敢闹,万一惹恼了周氏,真卖到那人间地狱里头去,还不如在这里出家呢! 王喜家的又奉上一套上等的衣裳并几个银锭子,那老尼姑一口答应,“我看这位小奶奶俗缘未了,只怕守不住,既然有夫人做保,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林盈袖挣脱按着自己的嬷嬷,抬头看着周氏,目光冷静,“好歹我伺候太太一场,从今日以后你我便再不得见,我有几句话想和太太说。” “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王喜家的抬手就要打,周氏拦住她,叫跟前的人都下去。 王喜家的犹豫了下,领着丫鬟和尼姑们出去,临走时用警告的眼神盯着林盈袖,道:“太太放心,奴婢们都在门口候着,太太有话尽管吩咐便是。” 言下之意是警告林盈袖别轻举妄动。 林盈袖暗笑王喜家的这番话多余,即便她有那个想法也不敢对周氏怎么样,毕竟她的母亲兄弟还有二叔一家都在哪里。 等人都走了,林盈袖才起身在周氏对面坐下,自端了茶水喝了起来。 “你以为弄走我,二爷就会对你妹妹另眼相待?” 从周氏有了打发她的想法起,她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尤其是现在,她更不欠周氏一分一毫,自然也用不着恭恭敬敬的。 周氏丝毫不在意林盈袖对她的态度,淡然一笑,“这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有时候我都在怀疑你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心,裴垣从求娶你开始便想着要和你一心一意过。可你呢?你要名声,还要在他身边安插为你说好话的人,你的心里可曾将他当成你的夫君和良人?” 周氏用一种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林盈袖,突然笑了起来,端起茶盏却又放了下来,道:“我很想将这茶泼在你脸上,不过毕竟你只是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不懂得我也没必要与你一般见识。” 她自豪地抬起下巴,“我是堂堂国公府嫡女,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国公府和皇室的颜面。若和你这样小门小户的女儿一样脑子里只有情爱,大概早就活不到今日。林盈袖,你以为我不想和二爷白头偕老吗?你以为我愿意为夫君纳妾?我告诉你,没有哪个女人愿意看着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有半点暧昧。” 林盈袖咬着唇,她有些看不懂周氏了。 “都说帝王家无情,其实大户人家里都是无情的。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裴二爷和我说的那些话,只怕不知和多少女人说过。在男人眼里,你这样的女人不过是玩意儿,我这样出身高贵的也不过是装点门面罢了。我若是真相信男人的话,能有我今日?裴家早没我容身之地,你有今日也只怪你自己。” 林盈袖勾起唇角看着周氏,不知为何她觉得周氏有些可怜,又有些可悲。她固然是出身高贵,衣食无忧,却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信不过。 第141章:打赌 可笑裴垣曾经是那样一心一意对待她,原来在周氏这里,不过是哄人罢了。 真不知道这话让裴垣听见,他会不会伤心难过。 “我信他,你敢不敢和我打赌,就算没我,裴垣也不会正眼看你哪个族妹一眼!” 周氏笑得眼泪都滚了出来,仿佛这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家宅里这样愚蠢的女人,裴垣身边姬妾无数,家中哪怕是丫鬟也都没有一个丑的。林盈袖哪来的自信,让堂堂侯爵公子对她一心一意? “是吗?那你就在这里对着佛祖祈祷,祈祷他多记得你些日子。” 周氏冷哼一声,命人进来服侍她准备出门,天色尚早,裴垣不在家她不好在外头过夜。 等周氏的人走了,那老尼姑才进来,上下打量了林盈袖一圈,道了声:“造孽。”安排人准备剃度仪式,预备着给林盈袖剃度。 林盈袖也不吵不闹,跟了那些尼姑到大堂去,对着菩萨跪下。 等老尼姑们准备好,才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全交给那老尼姑,诚恳地道:“老师太,我今日被家中主母打发出来,并未得到家中夫主许可。家主回来必定寻我的,还请师太行个方便。” 老尼姑有些为难,数着佛珠,眼角的余光却盯着林盈袖的钗环首饰。 “我也不是让老师太送我回去,只求您许我在这里代发修行便可,我愿意做个粗使唤丫头伺候您老人家。”到了这个地步,林盈袖少不了将姿态放低些,裴垣临走前打发人进来知会过她一声,这次出门少则十日,多则半个月便回来。 她不信裴垣会为了维护周氏的尊严和体面,任由周氏处置自己。 “这好说,我们这里虽然小,做粗活的人却也有,我看你这模样也做不得粗活儿。”老尼姑虽贪,却也不傻,若打发来的人年纪大些,姿色差了些或许就听了周氏的话。 偏偏林盈袖如花朵一般,万一夫主找上门,她们岂不是自断生路?倒不如给人一个方便,即便将来夫主没找来,她也没亏了,周氏那边问起,大不了就说日子不对也就是了。 林盈袖道家中也是读过书的,会写字,老尼姑便欢喜了,让林盈袖抄写经书,这些都是一些富贵人家要的。林盈袖既然是读书人家出身,字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等尼姑送林盈袖到后边屋子去,寻了个朝南的屋子给她,交代抄写多少经书便离去了。 林盈袖暗暗松了一口气,桌上堆了一叠人高的经书,虽说苦了些到底比剃了头发做尼姑强上许多。 一会儿一个小尼姑拿了两套干净的僧衣来,让林盈袖换上,这衣服虽是旧的,林盈袖也不嫌弃,将自己的衣服换下来。 那小尼姑抱了林盈袖的衣服欢欢喜喜地离开了,这身衣裳少说也值几十两银子,才穿第二次,只能在心里暗暗可惜了。 从抄写经书开始已经是黄昏,抄了大概几篇,又有尼姑送晚饭过来,不过是两个馒头并一碗清水。自从到裴家,林盈袖几时吃过这样的东西?落到了这一步,也只好将就着。 吃饱准备走走歇息,才放下碗筷,那尼姑便刺儿她,“你如今不是大户人家的主子姨娘,还想着从前的好日子那便错了主意,从今儿起,一日一本书,抄不完不许睡觉。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才有饭吃,若是不老实,仔细你的皮!” 林盈袖还待要求情,谁知那尼姑见林盈袖不动手,抄起门口的扫帚朝林盈袖腿上就是几下。 庵子里的扫帚可不比裴府里头的细软,全是用细竹条绑的,打在身上别提多疼了。 林盈袖连忙求饶,不顾酸疼的手指赶紧抄去。 裴府内宅里,采苹当日就觉得不对,若是去庵子里烧香还愿,林盈袖不可能不带着她,问上房以前的姐妹,这些人都三缄其口。 不免有些担心,偏裴家规矩多,丫鬟不许和外头小厮有来往,思来想去找了裴建章的丫鬟,给了她两块手帕,让她打听打听消息去。 一直到周氏回来,也不见林盈袖的影子,心里暗道不好! 想起前些日子林盈袖从上房伺候回来,总是垂头丧气的,要知道林盈袖可是周氏跟前的红人儿,从来没这样过。 偏裴建章身边的丫鬟也没探听到消息,只说上头下了死命令,不许对人透露一个字,谁敢说一概打死。 采苹只听了这句,顿时三魂不见了七魄,吓得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没多一会儿就有周氏屋里的婆子传话,让采苹几个赶紧收拾了回到原来的做事的地方去。外头来的让裴五家的全部带出去发卖。 采苹赶紧回去,先自作主张开了林盈袖的箱子拿了一个十两的元宝并两根簪子 ,悄悄给了门房一个婆子,让她找裴垣的奶哥裴五,想法子知会裴垣一声,林盈袖被周氏带出去发卖了。 那十两银子便是给裴五的谢礼。 安排好便收拾了自己的包袱到周氏屋里去,她原本就是周氏屋里三等丫鬟,伺候洒扫的,自然还领原来的差事。 林盈袖屋子里的东西小周姨娘让人全部搬到了她的屋子去,旧的衣服鞋袜都赏赐给了丫鬟婆子们,又请工匠将屋子重新修整一番。 家中人人猜测,不过周氏有话在先,谁也不敢过问。 那七老太太这回在府中客房住着,一概不问一概不管,倒也相安无事。只林盈袖被送走之后,过来见周氏,说了什么也无人知道,不过第二日七老太太身边一个一等丫鬟给周氏敬了茶 。 裴垣人不在家中,少一个妾,多了一个通房。 外头裴五收了十两银子,与其娘子商议后快马加鞭追上裴垣。 裴垣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击一般,随后,心里又是悔恨又是后怕,连公务都顾不上立刻赶回柳州。 林盈袖的屋子空空如也,别说人,就连她 第142章:夫妻撕破脸 此时周氏正在用药,看见裴垣怒气冲冲地进来,也不予理会先喝了药,漱口。 男人身上的云锦阔袖卍字纹夏衣蒙上一层灰尘,变得暗淡无光,额头上大颗大颗汗水滚下。 “你把人弄哪儿去了?” 周氏扶着丫鬟的手缓缓地起身,笑颜温润了病容,嗓音温润如往常,“二爷回来了,妾身这就让人准备更换的衣裳,跟去的小厮们也太不当心了些——” “我问你把人弄哪儿去了?” 周氏面色不改,仔细打量了裴垣一番反问道:“二爷问谁?” 裴垣几乎都要气炸了胸膛,周氏这幅淡定自如的模样,好像是打发了一个猫儿狗儿一般。 也怪自己大意了,周氏对妾室们是宽容大度,就算是赵姨娘几次挑衅,也不过是发几句牢骚,从未有过打发出去的念头。 如果他警惕些把林盈袖带在身边,又或者是警告周氏一番。说到底还是他太宽容了,否则周氏怎么敢把他心坎上的人打发出去。 周氏闻言反倒躺下了,头靠在软枕上,叫小丫头捶腿。 裴垣一脚将那丫头踹倒,一双锐利如刀般的眼角牢牢地盯着周氏,眼中带着冷意和怒火,咬牙质问道:“周氏,我问的谁你心知肚明,别以为有国公府撑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周氏闻言,不由大吃一惊,捂住胸口不敢置信地问道:“二爷为了区区一个贱妾这么和妾身说话,合适吗?” 裴垣听不得贱妾两个字,脸色阴沉地几乎要滴出水来,神色十分可怕,怒不可遏地说道:“周氏你信不信,我以七出之条休了你!” 周氏被气得咳了好几声,脸色都涨红了,一边伸出手来捶着自己的胸口,一边质问裴垣,“那二爷宠妾灭妻又怎么说?林盈袖不过是我花银子买回来的贱妾罢了,我打发自己买来的人,就算二爷也无权过问!” 周氏也没想到裴垣的反应这么大,家中也不是第一次打发妾室,从前的蓉姨娘那也是裴垣心坎上的人,打死了也不过是夫妻两个几日不说话而已。 果然,她做对了,趁早打发走了林盈袖,也免得小周姨娘在内宅里多一个劲敌。 “她对我不敬,已经着媒婆拉出去配了人,听说是外来的商人,想买几个屋里伺候的人。现在人还在不在柳州,我便不知道了,不过人已经跟过去三四日,清白之身是别指望了。” 裴垣心中顿时而被各种情绪包围,愤怒,伤心,震惊,一股又一股的疼痛从胸腔蔓延开,仿佛是钝刀一点一点割着身上的肉一般。此时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周氏的话如走马灯一般在脑子里回放,突然一道激灵在脑子里闪过,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把人找回来。 裴垣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直接往外走去。 周氏见裴垣往外走,顿时满脸惊愕,心中立即升起一丝邪火,想质问裴垣,却又被裴垣那冷漠的眼神吓住了。 等周氏回过神来,早不见了男人的踪影,看着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丫鬟。顿觉难堪起来,周氏地位尊贵,就算在京中,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叫她一声县主娘娘。 从小都是高高在上,突然被裴垣当着丫鬟的面指着鼻子质问,比直接给她一个耳光还要过分。 “拉出去打发到庄子上配人。” 那丫鬟连求饶都来不及就被人堵上嘴拖了出去。 裴垣将裴家所有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找人,甚至还动用了官府的力量,将最近几日在柳州的商人全部盘问。 林盈袖的人如石沉大海一般,不止是外来的,就是本地的也都盘问过,凡是最近买过人的都要挨个搜查。找遍了全城,裴垣害怕了,心疼了。 裴垣的心如刀绞一般,想到林盈袖落到别的男人手上,那种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他再也顾不得周氏的体面,将周氏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和陪房全部拿下一一盘问,这些人先是不肯开口,裴垣无法,把这些人交给裴五家的处置。 周氏的陪房下人等他没资格发卖,但作为裴府的主子,要处置奴婢的权利还是有的。 到了第二天一个婆子终于忍不住招认了,三天三夜没合眼的裴垣听到这个消息,也顾不得叫下人,自己去马房牵马出来,直奔庵子去。 林盈袖在庵子里的日子十分难过,刚开始这些姑子还客客气气的,到后头几天,慢了就要打要罚的。林盈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让人搜刮了去,也没银子贿赂这些姑子,少不了受着这些姑子的气,好在老姑子看在她老实,字写的也漂亮,便不让她做粗活,只让替贵人抄写经书。 林盈袖从小吃过苦来的,做这些倒还能撑着住,只是不免有些失落,她把自己的人和心都交给了裴垣,不想到了关键的时候,却只能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连日劳作,让她明白一个道理,除了自己,想依靠别人都是徒劳。 裴垣一路狂奔,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纵容家中那些女人动林盈袖一根汗毛,哪怕是周氏,也绝对不可以。 赶到庵子里,庵主吓得屁滚尿流,连连磕头求饶。 裴垣哪里耐烦听她啰嗦,直问林盈袖的下落,那老姑子指着后面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庵子里念经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烦躁不安,裴垣挨个屋子搜查,吓得那些尼姑们个个脸色煞白,一个个畏畏缩缩地躲在墙角,哪里还有往日欺负林盈袖的威风劲。 那老尼姑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说出来,“贵府的小奶奶在后面的柴房里。” 裴垣将鞭子朝那老尼姑身上砸去,大步往柴房的方向去。 林盈袖抄完了书,这个时候准备着要休息,听到前头吵,像是来了什么男人,慌得赶忙熄灯藏起来。 只听见老尼姑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喊道:“大人,老爷,我们庵子小,屋檐低怕府上奶奶让人瞧见了才藏在那个肮脏地方,我们也是没法子啊!” 第143章:约定 当脚步声靠近时,林盈袖的心跳不禁加速,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不过了。 是裴垣,一定是裴垣! 她想去开门,然后扑到裴垣的怀里,却激动地连迈出一步都难。 门缓缓地被推开,裴垣的目光在柴火堆里搜索,很快便找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她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蜷缩着身子,胆怯地盯着门口。 “盈儿,你在里面吗?” 听到这声,林盈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女人的哭声像个无助的孩子,让人没由来地心疼,男人再也顾不得什么,快步进去。 “你别过来——” 男人顿住,“别怕,我来接你回去。” 林盈袖警惕地盯着男人,不许他靠近自己一步。 这几天她夜夜噩梦,每一次跌入深渊,都不见裴垣拉自己一把,她害怕了。 “咱们家去好不好?” 看到女人这样,男人的心疼到了极点,都怪自己顾虑太多,这才没有保护好。这三天里,裴垣脑子里闪过无数个他们相见的画面,哪怕是她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娘,他也要不顾一切将人抢回来。 “盈儿,我们家去,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再不会让人伤害你,别怕。” 林盈袖听到这句反倒哭的更伤心了,半晌才道:“就算二爷带我回去,我哪里还有立足之地?与其回去触怒主母,倒不如留在这里,好歹还有一碗饭吃。” 这话有几分赌气的意思,不过林盈袖真这么想过,她的卖身契还在周氏手中,裴垣不可能将她拴裤腰带上,迟早也会被卖。这里虽说苦了些,到底还有一碗清静饭吃,好过给卖给别人作妾做丫鬟看人脸色。 裴垣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再不顾哄人,快步过去,一把将人抱住。 怀中的女人挣扎了几下,反搂着他的脖子,越发哭得伤心起来。男人轻像是哄孩子一般地轻拍着她的后背,任凭她在自己怀里哭得昏天暗地,心里涌出来一种又疼又酸的感觉,不由轻轻一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怜惜地在她的额间轻轻印了一吻,说道:“乖,别哭了,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或者是打我出气都行。” 林盈袖不知道哭了多久,才终于停了下来,虽然不哭了,身体却依旧在抽噎着。 裴垣一点也没有不耐烦,依旧轻抚着她的后背,耐心地等着林盈袖平复下来。 等情绪平复了,林盈袖挣扎着从男人的怀里出来,后退几步,转身过去留给男人一个消瘦的背影,“二爷还是回去吧!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裴垣知道女人还在耍小孩脾气,耐着性子哄道:“你不走我也不走,你若是出家做了姑子,我就在你对面修个庙做和尚去!” 林盈袖被逗乐了,破涕而笑,“哪有姑子庵对着和尚庙的,还不叫人家笑话死,越发会胡说了。” 男人伸手拦着女人的腰肢,含笑道:“好人,为了找你,我这三日都疯了,你还只管为难我,从知道你被周氏打发出来,我丢下公务就回来,好歹可怜可怜我。” 林盈袖听不得这一句,立刻又心疼起来,转过身来,看着裴垣肩膀上湿了一大块,又觉得难为情起来。 抬头望着男人的面庞,男人的眼睑下一片淤青,显然是没睡好,头发也有些乱。 “你这个人,从前没我也不知怎么过来的,家中丫鬟婆子一堆里,偏连个爷都没照顾好。” 男人握着女人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点了下,看着女人又俏皮又可怜的模样,不禁失笑,调侃着说道:“倒不是她们不好,是你太好了,显得她们没用罢了。” 林盈袖闻言不禁想起从前二人在一处是何等的甜蜜,叹息一声,又捶了下男人的胸口,沉默了一阵,随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太太怕是不肯放过我的,我的卖身契还在她手上。” 男人听了这话,不禁也认真了起来,低头看着她柔声说道:“一切有我,就算卖身契在她手上也不要紧。为了周家的声誉,她不会明着对你怎么样。” 林盈袖闻言,这才勉强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容来,点头答应。 她害怕回去,但她别无选择。留在这里被人折磨死,那就不是她林盈袖的个性。 裴垣高兴地搂着女人亲了又亲,再次将人紧紧的抱住,只有真正地将人留在身边他才是真的安心。 林盈袖看到一向稳重的裴垣,此刻高兴地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感动。大约此生除了裴垣,也不会再有别人这样把她放在心坎上。 同样也为自己胡思乱想感到羞愧,她在这里想的不是两人如何,却是觉着谁也靠不住。 才到门口,就见老尼姑双手捧着林盈袖的衣裙跪在门口,身后的姑子捧着林盈袖来时戴的钗环。 林盈袖叹息一声,亲自扶了老尼姑起来,笑道:“当日我说过把这些东西送给老师太,岂有再要回去的道理?这些时日多谢师太的照顾,这些就当我给菩萨的供奉吧!” 说罢抬头看着裴垣,“二爷,您觉得怎么样?” 裴垣冲她一笑,宠溺地道:“都依你。” 只有一匹马,林盈袖摇晃着男人的胳膊,“您就这么接我啊!” 裴垣亲自扶着林盈袖上马去,自己去牵马绳,吓得林盈袖双腿发软,险些没从马上跌下来。 “别乱动下山路不好走,掉下来可要摔疼的。” 林盈袖紧张的抱着马脖子,有些胆怯地道:“哪有夫主给妾牵马的,您也不怕折煞我了。” 裴垣拉着马走在山道上,清风拂面,带着山中才有的幽香,一路听风赏月。 “你我之间还说这个?” 找林盈袖这几天里,裴垣想了很多,他从小便循规蹈矩,只求娶周氏时放肆过一回,那时年轻气盛,也不曾考虑过未来会怎样。 和林盈袖在一起,最开始也不是因为感情。他也是个人,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男人,在累了的时候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144章:同族不同心 一开始裴垣也是这样想的,直到这次,他赶回裴府,看到林盈袖空空的屋子,只感觉自己的心仿佛都被掏空了一般。 他决定,就算不年轻也再放纵自己一回,否则真会后悔一辈子。 “回去之后,我想个法子把你的卖身契弄到手,以后你也不必在忌惮她。” 男人的声音很轻,却铿锵有力,林盈袖心里暖暖的,看着男人的背影,不禁勾起唇角,“有二爷在,我什么都不怕。” 林盈袖也知道,这次回去也算和周氏撕破了脸。 论地位,周氏和她,一个是天,一个是地,根本连比都没得比。以前或许她没有这个胆子,现在她也没有,不过为了裴垣,她不会再退让。 “二爷,我刚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好怕,太太走之前说,我走了以后二爷会不记得我这个人。” 男人的心不禁猛地抽了一下,手中的马缰不禁握紧,立即笑道:“大约在她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吧!那你呢?” 林盈袖得意地笑出了声,“我说二爷不会忘了我,太太说我天真,我觉得她才是天真。二爷最重感情,连小狮子救过你都不忘,又怎么会忘了我呢?” 林盈袖这番话,让裴垣很是感动,在他身边的女人不少,但这些人和周氏的想法一样。 当年探花郎求娶京中第一才女时,别人都以为裴垣是个看重外貌的肤浅男子,周氏是京中第一美人的嫡亲妹妹,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周氏这么想,别的姬妾自然也是这样想,如果他在周氏等人面前夸别的女人,她们哪怕嫉妒的要命也会跟着夸赞那个女子。 唯独林盈袖不同,她会问有我好吗?二爷喜欢谁多一点呢? 林盈袖不会把他当成种马,在自己不方便的都安排别的女人伺候。 “我不会忘了你的。” “我也不会忘了二爷,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 两人一路走着说着,不知不觉便下了山,裴垣便翻身上马搂着林盈袖一道走。这个时候想进城是不能,二人只得找个驿站将就歇息一夜,等明日再家去。 这里自然是你侬我侬,裴府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家中好些奴仆都挨了打受了罚,裴垣一向宽厚,即便下人有错,只要不太过都不会轻易处置。 这回不但周氏身边的大丫鬟受了罚,就连陪房王喜家的也被狠狠地责罚了一顿。裴垣这么做无疑是在打周氏的脸面,府里谁不知道裴垣最重规矩,家中无论哪个得宠,都越不过周氏去,是以,即便赵姨娘当家,谁也不敢不敬周氏这个主母。 周氏的病情不免家中了几分,赵姨娘管家,又要照顾个孩子,没空过来,只剩一个小周姨娘在跟前伺候。 前儿算是和裴垣撕破了脸,裴垣一向敬重周氏,这回竟然说出了要休妻的话来,家中上下人谁不知道。这些个姬妾不免有些怠慢起来。 看着小周姨娘规规矩矩的,周氏看着越发得觉得心酸,让小周姨娘放下药,有气无力地道:“难为你还肯在我身边伺候,你看我这里,连通房丫头都不肯近身,生怕被我给带累了一块儿休出去。” 小周姨娘本就是个老实的,裴垣不待见她,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就算躲着避着周氏也不见得裴垣能另眼相待。索性也不求什么,勉强笑道:“姐姐说笑了,不管是作为妹妹还是妾室,我都该服侍你。她们大约是有别的事情做,您也不必太伤感了,等病好了什么都好说。那日姐夫的话也不过是在气头上,当不得真的。” 周氏自然是知道裴垣是气头上的话,他们夫妻多年,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妾室说休就休的。 只是到底心里和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无论在娘家还是在婆家,一向受人尊敬,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对待裴垣,周氏自问是问心无愧了,对家中不满意了立刻添上新人,无论宠幸哪一个,只要不越过她这个正室这里,都不过问。 试问有哪个做妻子的,能做到她这一步? 这几日病成这样,裴垣不管不问,一心只想着把林盈袖找回来。即便是铁做的心,只怕也能划上两道痕,更何况是个病中的女人? “话说,你的模样,家世,才学都比那个林盈袖好,怎么就没想过法子在二爷跟前得脸?”周氏气哼哼地说道,早知道小周姨娘这么不中用,就不该弄了来。 小周姨娘来这里,少说也有一年余,周氏也给制造了不少机会,偏偏就是不得裴垣喜欢。那几日为了她,不惜冒犯裴垣,将林盈袖支开,单留小周姨娘一个人在跟前伺候,谁知道到现在小周姨娘还还是个透明人。 小周姨娘也百思不得其解,她娘家虽然落魄了,好歹比林盈袖强上几分,从小也是见识过的,偏偏在裴垣跟前卖弄才学时,而被嫌弃罗唣。学丫鬟们做小服低时,又被嫌弃笨手笨脚。 为此,小周姨娘暗暗观察过赵姨娘和林盈袖,那赵姨娘妖调粗鄙,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罢了。而林盈袖,论才学,诗词歌赋全然不会,论模样,就小周姨娘看来,不过是赵姨娘一般,怎么看怎么都是再普通不过的。 实在看不出来,到底林盈袖哪点值得她去学。可偏她就输给了这样的人,心里实在不服。 思来想去,小周姨娘觉着,自己应该是被周氏给带累的。首先,周氏和裴垣之间的关系,小周姨娘来了这一年里,这夫妻二人看似和睦,却早不是一条心的。周氏弄了她来,不过是想她将来得脸,好在裴垣跟前为她说话罢了。第二,别看家中姬妾成群,裴垣初一十五都是按着规矩歇在上房,其余日子一半在林盈袖屋里,一半却都在外书房里。这便说明了裴垣并非传说中那样的好色之徒,求娶一直有病的周氏,大约是为了自己仕途罢了。 一定 是这样,说到底她也是因为裴垣对周氏不满才被牵连,并非是她自己不好。 第145章:拉拢妾室 想到这些,小周姨娘便宽了心,听着周氏责备,便道:“二爷不喜欢,谁又能强迫他收下我不成?姐姐还是安心养病吧!” 以前小周姨娘也没生这许多心思,自从有了名分,家中这些下人分了三六九等对待,心里不免也有了争强好胜之心。 每日的菜除了周氏是独一份的,那时谁也比不过。赵姨娘跟前有二姑娘,虽是个贱妾,但二姑娘可是正经的主子,何况赵姨娘还是当家的。林盈袖更是不用说的,那时裴垣心坎上的人,明面上的菜和用度,虽比不上周氏和赵姨娘的,但实际的只怕还好些。 尤其是使唤人做什么事情,林盈袖还没说,这些人就捧了来孝敬。不得宠,又没孩子的姨娘,要个什么,答应的倒是爽快,只半晌送不来,要么就是送些不能用的来。 还有姨娘们每年四季衣裳每人是两套,那林盈袖只怕每年做七八套都有。 有了对比,小周姨娘自然是不能平衡的了,少不了也想着争一争。 如今她在裴府地位实在尴尬,若不是有周氏,早让这些人给吃了去,有周氏一日还好,没有周氏,哪天被人打发出去只怕也有的。 周氏没再说什么,她也知道裴垣的脾气,真不顺着脾气来,只怕她们夫妻的关系也会弄僵,那位可是连老太太的面子都不会给的。 “行了,你也不用在跟前伺候,多则两三日,少则明日只怕林盈袖就会回来。到那时候,只怕我也要让她几分,你自己不想着出头,我也没法子。” 小周姨娘也不敢多留,嘱咐了香草几个小心伺候,自回去歇息不提。 别看周氏好说话,私下里脾气也是有的,这些天与裴垣不睦,便把气撒在她的身上,也不打不骂,就是这棉里针让人难受的很。 一连服侍好几日,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次日晌午林盈袖和裴垣才回来,裴垣立刻让收拾屋里出来,还是照旧从前的屋子,从前伺候的还回来,又添了两个,一个叫月桂,一个叫秋月,这都是裴府管事家的女儿。 屋里的摆设按照周氏屋里的来,没有的在库房里拿别的添上就是了。 当初周氏给的嫁妆一概不许送来,裴垣让自己的亲信通知林家一声,立刻补送一份嫁妆过来,按照正室的礼,一样也不要少。 这是明晃晃地当周氏死了啊! 换做以前林盈袖少不了要劝的,不过已经和周氏撕破了脸,就算她上赶着讨好,别人也不见得领情,何苦自轻自贱? 换了衣裳,林盈袖亲自下厨预备着裴垣晚上过来用饭,也不去上房请安。 人才到一会儿,下人来报说赵姨娘和小周姨娘过来给小奶奶请安。 林盈袖想了下,请二位进来。 以往给周氏面子,和小周姨娘都是见平礼,如今这些功夫自然不用再做。 那小周姨娘与赵姨娘一同打扮的花朵一般,望着林盈袖拜了两拜,口称:“给姐姐请安。” 林盈袖也是一团和气,叫起,请二位入座,说道:“我该给小周姐姐请安才是。” 那小周姨娘慌地连忙起身,屈膝道:“姐姐这话可是真真是折煞我了,您是二爷说明白的侧室,又是先过门的。自然是我给姐姐请安,以后姐姐万万不可再说给妹妹请安的话,妹妹当不起。” 林盈袖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实了些,请二位喝茶。一会儿家中的通房们也来请安,林盈袖叫都进来,屋子里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这些个姬妾个个面带惧色,如往常见了周氏一般。 林盈袖假装不知道,对待这些也都是姐姐妹妹亲切地喊着,并不越矩。 “前些日子我娘家送来一些从外国带来的玛瑙臂串,虽不如咱们的精致,不过是图个新鲜,诸位妹妹留在赏人吧!” 说着,丫鬟们捧着托盘过来,那臂串都是金串镶嵌着玛瑙石、宝石,金碧辉煌十分耀眼。 众人起身道谢,接过臂串都戴在手上。 这东西虽然不精致,东西却是实打实的,这么大一块金子对通房丫头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林盈袖端着茶挡住唇角的笑,赵姨娘和小周姨娘接了她的赏赐,也就是认同了她侧室的身份。至于周氏承认不承认不要紧,反正裴垣承认了就好。 “到底是小奶奶怜惜咱们,这样的好东西往日我们也就只配看一眼罢了。” 说话的通房有些脸生,还是小周姨娘说明身份,“这是七老太太那边送来的,叫琴儿。” 那琴儿从新给林盈袖见礼,林盈袖点点头算是还了礼,又叫人拿了一对珍珠串的珠花和一套水仙色湘裙单送给琴儿,笑道:“怪道觉得妹妹脸生,这是给妹妹的见面礼,还望妹妹不要嫌弃才好。” 向来只有正室给妾赏赐东西,林盈袖赏赐东西算什么? 琴儿非但没恼,反倒欢欢喜喜地接了林盈袖的赏赐,当下戴在头上,奉承道:“我正愁没有一对珠花,多谢小奶奶。” 林盈袖抿了口茶,“不值得什么,不过是一对珠花罢了,不值得什么。妹妹往后缺什么只管来找我,诸位妹妹也是一样,我这里虽比不得太太,只要能做到的,也绝对不会委屈了妹妹们。” 众人要起身道谢,林盈袖摆手,“自家姐妹说话,何必如此,只管坐着就是。” 赵姨娘只笑不语,林盈袖今儿这番做作无非是笼络人心罢了。早些年她也这么做过,不过是一时痛快罢了,那比跟前有个孩子好? 大家坐了一会子,便约着告辞离去,等人走了林盈袖才松了一口气,叫人给这些妾室们每人送两匹锦缎并两方手帕去,家中的丫鬟奴仆每人赏赐两个月的月钱。 只周氏的人没有,到傍晚时分裴垣忙完了公务过来,二人对坐。 裴垣将自己的梯己尽数交给林盈袖,这些都是他平时预备下在外头请客吃酒用的,并不归在公中。看着几万两银票,林盈袖有些惊讶。 第146章:正面交锋 “整个家都是二爷的,您还用得着藏私房钱?” 裴垣指着那一堆银票,“原也有你一份的,赵姨娘从小服侍我一场,我给了她一千二百两银子,让她给自己留条后路。你的因为太太给过你,加上我也没打算不管你因此没给,如今咱们一心一意过活,少不了把我的都给你。”说着用调侃地语气说道:“这往后你可别小气,男人在外头应酬是必须要的。” 林盈袖听说,这才收了银子往卧房去放在匣子里上了锁。 出来陪着男人吃酒,因说起庄子上的事儿,她庄子上如今还种着番薯,朝廷那边也拿了好些去分配给一些庄子上试种。 这些都是林二叔的功劳,现在林二叔在家等着朝廷的消息。 “我着家中大哥问过,现在朝廷还忙着学里的事儿,咱们这里说全国各地开学堂容易,做起来却也难,好些地方穷困,找个愿意修建学堂的乡绅都难,更别说捐献书籍。那些地方需要向朝廷申报,朝廷审批下来,再做另外的安排。且所有的先生都需要考核,教学的先生可不是儿戏,选一些误人子弟的,咱们上对不起朝廷,下对不起百姓。“ 听到这里,林盈袖只当事儿不成了,不免有些失落。 “你也不用担心,你叔叔的事儿也快成了,往后你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不必事事都低人一等。”裴垣自然是知道今儿林盈袖给众姬妾下马威的事儿,虽说有些不合规矩,但在这里他的话就是规矩。 只要裴垣不说什么,别人也挑不了林盈袖的毛病。 林盈袖闻言这才高兴起来,“我倒不是为了身份,只是想万一不成也不能耽误了二叔不是?他这些日子忙着,当初祖父的产业都卖了,到底根在那里,二叔打算捐一万两银子给咱们柳州各乡上县里盖几间学堂,也不枉二爷提携一场。” 一万两银子不算少了,就是朝中一品大员好几个月的俸禄。 “这是好事,到时候你叔叔的官下来,别人也不会说他是仗着关系的。” 顺带也是鼓励这些乡绅多为地方做贡献。 林二叔当初也是这个意思,既然打算为林家两个孩子谋出路,出点银子也算不得什么。 “这笔银子放在这里也生不了崽,我想着最次的打算就是多买些庄子,别的生意咱们也不太懂得,另外二爷庄子上的烟草,咱们也要准备铺子才是。” 这些裴垣都不理会,让林盈袖自去安排,就算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的马车给你用,出门只派人知会太太一声就是,也不用等她同意 。” 能自由出门那是再好不过的,林盈袖自己的产业也不方面管,外头有庄头管着,到底不是自己人,还是不能太放心的。 用过饭,丫鬟婆子们进来收拾桌子,二人沐浴歇下不提。 裴垣好些天都没去衙门,要忙的事情还很多,没等林盈袖睡醒便早早地去了衙门里。 林盈袖起来梳洗后着人去打听着,等所有人都去请安了这才到上房去。 虽说只是些无关痛痒小事,不过是为了告诉周氏,往后想发卖她需得好好掂量掂量。 上房已经聚满了人,这些人请安后还在这里等着,只要一个人没到,请安就算没完。只听见下人通传一声—— “小奶奶过来给太太请安。” 众人齐刷刷地盯着门口,林盈袖穿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发髻上多了一支进门时,周氏赏赐的簪子。 周氏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撇嘴轻哼了一声,根本不把林盈袖放在眼里。 林盈袖进门时,众人都站了起来。 “给太太请安,太太今儿的气色不错,想必是见着咱们姐妹心情不错?” 周氏因为被裴垣斥责病了好些日子,林盈袖这话分明是在讽刺周氏。 周氏也不叫起,笑容合度,像是没听懂林盈袖的话似的,开口说道:“见着妹妹安然无恙,我自然是高兴的。只瞧着妹妹像是清瘦了不少,怕是在庵子里日子不太好过吧!” 林盈袖自己起了身,朝周氏下手第一个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先闻了一下,问道:“太太这是养生茶罢!难怪这茶里有一股子药味儿,二爷最不喜欢药,我那里有上好的碧螺春,要不送太太一些?” 周氏微微皱了下眉头,很快又松开,笑道:“我记得二爷从前喜欢普洱,现在改成喝碧螺春了?这男人嘛,就是图个新鲜。像茶这玩意儿吧,可有可无的东西,也不在意喝什么,那天不喜欢了也不过是泡了浇花。” 明着说茶,实际却在说人,林盈袖也不恼,冷着脸说道:“人的口味时有变化,不过有些东西却不会变的。” 众妾见二人唇枪舌战,便找话岔开。 赵姨娘说天儿热,二姑娘不怎么吃东西,要小心照顾着,管家的事儿先辞了去。 小周姨娘见状,也说自己这些日子有些头痛脑热的,也管不了家。周氏给气笑了,知道这些人是避林盈袖的风头。 别人还好说,但小周姨娘是她同族的妹子,竟然怕到这种地步,将来林盈袖岂不是要骑到她这个正室头上去? “诸位的意思都不愿意管家?林家的你觉着谁管家合适?” 林盈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自然是太太最合适,我们不过都是妾,出门会客,家中事情大小谁也不敢自作主张。” 周氏颔首,但她的身子哪里吃得消,思来想去,便叫人请大姑娘来。 裴曦月以后是要嫁到王府做王妃,少不了也要管家,在娘家历练历练将来也不至于出丑。 林盈袖对管家这事儿本就没多大兴趣,这活儿得罪人不讨好,而且周氏还等着挑刺儿,倒不如寻个清闲的好。 裴曦月过来,先给周氏请安,然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林盈袖两眼,暗暗松了一口气。 周氏这才说起管家的事儿,家中有病的有病,要带孩子的带孩子,所以只有裴曦月出面最合适不过的。 裴曦月到底是个几岁的孩子,如何做的来,不过是安个菩萨在厅上坐镇罢,有什么大事只管回周氏现安排就成。 商议妥当,众妾告辞出来,没走多远裴曦月追了出来,亲热地叫林盈袖姨娘,塞给林盈袖一个荷包。 “姨娘没在家中刺绣也没人教我,那些木头人儿,彩泥人也没人给咱们买,菜盒子,还有肉饼,糖果子厨房做的也没姨娘做的好吃。” 说着裴曦月都红了眼圈,林盈袖看着实在心疼。和周氏不睦,到底和孩子们没关系。 况且周氏一向有病,两个孩子养在奶娘跟前,与生母的感情实在淡薄,和林盈袖反倒亲近些。 “我这些时日也没什么事情事情做,倒是可以去姑娘屋里请安,只是怕人看见说不合规矩。” 裴曦月叹了口气,她虽然不懂这些规矩,不过阿娘说她是尊贵的小姐,这些姨娘们都是奴婢,主子和奴婢来往太近会让人家笑话。 但在裴曦月眼中,林盈袖俨然是他们兄妹的老师一般。 “不过,我做了好吃的,让丫鬟们给姑娘这里送一份还是成的,针线活儿有女先儿也是一样,姑娘觉着不喜欢也不用费心。” 裴曦月闻言,这才欢喜起来,道:“那我等着姨娘的好消息。” 奶娘催着,只好和林盈袖告辞。 林盈袖目送裴曦月离开,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她倒是十分喜欢两个孩子,只是身份摆在这里,也不能来往的太过亲密。 莫说嫡出的女儿,就是庶出的和亲姨娘来往亲密也会叫人家笑话。 裴曦月和裴建章两个孩子还小,这些道理不懂,不过是谁对她们好,便和谁来往亲密些罢了。 “小奶奶,我瞧着姑娘对您倒比对太太还亲近些。” 林盈袖闻言回头狠狠地瞪了那丫头一眼,斥道:“别胡说八道,叫人听了仔细撕了你的嘴!姑娘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那丫鬟委屈的低下头,林盈袖朝跟前的秋月使了个眼色。 秋月会意,等着回去再好好教教这些丫鬟规矩。 今儿是林盈袖回府第一次请安,因为要给自己撑门面,便把所有的丫鬟都带着,谁知道这个丫头竟然这等不懂规矩。 姑娘将来是王妃,即便和她亲近,也不过是她姑娘家宽厚热情,若是说和嫡母不亲反倒和姨娘亲近,这成什么了? 今天的事儿算是过了,林盈袖心里盘算着裴垣给的几万两银子该 做些什么,也不能白放着发霉。 如今最好的打算,还是多买几个庄子种上马铃薯还有玉米红薯,这些外来的作物产量高,而且也好卖,比种咱们本地的反倒赚的更多。 第147章:堂妹归来(上) 裴垣给的银子可以买不少铺子,不过这些银子也不能轻易动,裴垣外头应酬也需要银子,眼下还是考虑烟草的问题。 这是外来的东西,随便放在世面上卖只怕无人问津,还需得有人推荐。 裴垣不好出面,现在和周氏算是撕破了脸,也没有指望,想来想去还是只有找林二叔。 林二叔这些日子为建学堂,没少和先生们打交道,这些日子定书,给先生准备下处。裴垣给了林盈袖一辆马车,门房那边也打过招呼,她只需要知会周氏一边,便可以出去。 这件事不便在裴府里说,还是去林二叔的宅子里,现在林二叔买了大宅,连林氏母子也一起接了过去。 着人去和周氏说一声便带了下人出门,按侯府出门的规矩,林盈袖出门带了四个嬷嬷,三个大丫鬟,七八个小厮。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林二叔的宅子去,林二叔才从庄子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带着一家老小在门口迎接。林盈袖下马车才看到多了一个人。 也没多问什么,跟着林氏与二叔一家子进正厅。 大家分主次坐下,丫鬟上茶后,林二叔这才和林盈袖解释道:“之前咱们家穷,她不让我带走玉儿,现在咱们家好些了,我便把她接来。” 林蕴玉起身重新给林盈袖见礼,眸子里闪过别人看不懂的嫉妒,只一二年不见,林盈袖出落得跟朵娇花似得。而且这周身的打扮竟然比她见得寻常官家太太还要体面,心里越发地不平衡了,她的年纪也到了说亲的时候。在自己亲娘那里不过是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富商,要不然就是一些小官小宦做填房。 她是千金小姐,林盈袖是平民丫头,要是连她都比不过去,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我也一直想跟父亲还有伯母姐姐弟弟们团聚,只是之前阿娘不让。姐姐你莫要生我气,我也是没办法。”林蕴玉一脸委屈地说道。 林盈袖神色平淡,喝了口茶假意笑道:“我也犯不着为这样的事情生气,你回你自己的家是应该的。” 林二婶脸色不大好看,只张老娘乐呵呵的,和往常一年热情地对林盈袖嘘寒问暖。 “我这次来找二叔,是有件事情想和二叔商量。” 林氏和林二婶等人便起身回避,那林蕴玉只管坐着不动身。 林二叔尴尬地咳嗽两声,那林蕴玉却故作不懂,故作大方地对林盈袖道:“姐姐有什么话只管说,我们能帮上忙的,尽量帮你。” 林二婶转身回来将林蕴玉拉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地道:“大姑娘,外头的事情你就无须操心了,跟我去后头学些女人该做的事情才对。” 林蕴玉有些不情愿,但见林二叔没开口,还是跟了林二叔去内堂。 林盈袖这才让人拿了烟和烟杆出来,让林二叔找个声望不错的先生试试。林二叔有些诧异,他带回来的种子不少,没曾想林盈袖竟然大部分都种活了。 土豆和番薯都大获丰收,林盈袖做为试种得到了朝廷的褒奖。经地方向朝廷举荐,已经全面推广,全国大量种植,本来还说林盈袖做了亏本生意,没想到她还留了一手。 这烟草在海外可是暴利,价钱不高,可是多人的必备品,而且目前林盈袖是独一份,那更是—— “你多拿些,我这里有十来个先生,让他们先试试。” 林盈袖答应着,她带的样品也多,其余的还在庄子的库房里。 “二叔,我的意思,再买些地大量种植。往后的果蔬只够家里吃就是了,您看怎么样?” 林二叔也有这样的想法,不但现有的庄子,还该大量买些庄子种植烟草,我朝历经数百年,早已国泰民安,百姓富庶,现在追求的是不仅仅是温饱。 学堂遍地之后,读书人增加不少,秉烛夜游,吸烟提神再好不过的。 这倒是想到一处去了,和二叔商议好后,林盈袖到底是女眷,也不便在这里久坐,便往林氏的屋里去,这次回来给林氏做了两套衣裳,还给林晓峰带了好些书。 林氏看着消瘦了好些的林盈袖,眼圈泛着红,拉着林盈袖的手哭出了声,“我的儿啊!你怎这等命苦,自从知道你出事,我是日夜难安,险些没去见了你父亲.......” 林盈袖也红了眼圈,勉强笑着安慰林氏道:“阿娘,我这不都好好的么?您也不用太过担心,二爷也不会让我这么平白无故就没了。” 劝了好久,林氏才道:“你们兄妹两个都要好好的,我才有脸下去见你们的父亲。那你现在在裴家怎么样了?” 问完这句,林氏自己都笑了,要是不好林盈袖又怎么能出门呢? “那个林蕴玉怎么回来了?” 提起这个林氏一脸厌恶,这林蕴玉当初不来还不是嫌弃林二叔穷,现在看林二叔发达了,便凑过来。仗着自己是原配女儿,不把人放在眼里,不但林二婶,就是林氏也跟着受了不少闲气。 前阵子,林盈袖出了事儿,林蕴玉在林氏门外冷嘲热讽,差点没把林氏气出病来。 林盈袖没事了,又上赶着巴结,要和林氏去裴府看林盈袖,林氏早知道林蕴玉打的什么主意。之前林氏被亲情蒙蔽了双眼,现在可不敢再犯糊涂。 “你别管她,晓峰准备下场,先生也是这个意思,说他有很大把握。我也不指望能做多大的官儿,不给你和二爷丢人就很好了。” 林盈袖也跟着高兴,林晓峰去年定了亲事,姑娘是周氏娘家嫂子的侄女儿,人品不错,是个有主见的姑娘。说起来还是林家高攀,林晓峰能高中,那时也不会让林晓峰抬不起头。 “果真能中自然是好的,不中阿娘也别责备弟弟,到底还小呢!” 林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毕竟林晓峰才十几岁,多少人考了一辈子也只是个秀才而已。 说了一会子话,林盈袖知道裴垣晚上会到她屋里去,也不好留在娘家太晚,拿了些外头的特产,以及大姑娘和小爷 第148章:堂妹归来(下) 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照旧有周氏一份,香草香汾等人也是一份外带二两银子,这两位原是不肯收来着,林盈袖好说歹说,这二位才收下。 周氏东西也收下了,还叫人双倍回了林盈袖一份礼,来人道:“多谢姨娘想着,姨娘若真心敬着主母,就不该私自出门,更不该收买太太跟前的人。” 这话当着多人的面说,换做前世,林盈袖还不得羞死,但她却一脸若无其事,仿佛周氏训斥的人不是她一般。 等人走了,才和小周姨娘,以及赵姨娘等人笑着说道:“太太这话真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不过是人情罢了,不但太太身边的人,就是你们几位不都有么?” 众人知道林盈袖现在和周氏打擂台都不说话,谁也不得罪。 林盈袖接着说道:“罢了,她是太太,说什么咱们只有听着的道理,断然没有反驳的道理不是?” 赵姨娘刚要说话,二姑娘突然哭了起来,连忙从奶娘手里接过二姑娘过来哄着。 “这二姑娘真像王姨娘,看着眉眼儿,活脱脱一个模子。” 赵姨娘哄着孩子,突然仔细看着二姑娘,脸色大变,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 “母女,像很正常,再说孩子小,哪里就看得出来像谁不像呢!” 林盈袖笑笑不说破,这样的事情谁敢乱说,姐妹们说了一会子话,听到守在二门口听信的丫鬟来报说裴垣回来了。 姐妹几个这才散去,各自回自己的屋里。 林盈袖早泡好了裴垣平时喝的茶,屋子里也换了茉莉香,她屋里的丫头都是裴垣着人选来的,只要主子没叫,绝对不会往主子跟前凑。 裴垣今儿没过来用饭,说是有重要的公文,林盈袖便不等,用过晚饭先到周氏屋里请安。 等了久,一个小丫鬟才出来悄悄告诉林盈袖,今儿太太身子不好,让姨娘回去歇着。 屋里的咳嗽声没断过,以往家中只一个大夫,如今添了两个太医,看样子周氏的身子是真在耗日子了。 这些不是林盈袖该操心的,还是早些回去歇着才是,在外头跑了半天骨头都快散架。 才回自己屋里,就见庄子上刘庄头的媳妇等着她。 “东家,可是不好了,今儿来了好些穿官服的人,把庄子上的人都打了,贴了封条把咱们全赶出来。如今其他人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盈袖让人准备银子,叫她别慌,慢慢说,“可有公文?说了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砸咱们的庄子?” 那媳妇喝了水才缓缓地说道:“来人说是那庄子还有官司,其余小的就不知道了。” 林盈袖叫人请了裴五家的过来,给她三十两银子,二十两给庄子上佃户们安排下处,剩下十两算是给裴五家的好处。 这个庄子是犯事的官宦人家卖出来的,卖庄子的人有地契和佃户们的卖身契,又有地方保甲作为见证。就算有问题也应该不大,且先把底下人安排妥当了再说。 晚些时候裴垣过来,林盈袖也不提此事,伺候裴垣歇息。 裴五夫妻是裴垣跟前得力的人,有什么事情裴垣是不知道的?不过林盈袖不提,想来她能处理好,也不便多事。 “今儿我给那边七婶子请安,婶子说起太太的病,这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家中的事情还好说,外头人情不能没个人。” 这事儿的确犯难,总不好叫个姨娘出去交际,虽说是裴垣是长官,也不好开罪下属。 大姑娘还小,再者说也没有叫个姑娘家出去应酬的道理。 七老太太主动说,想必是有主意的,虽说七老太太是为着自己,不过于裴垣来说,七老太太能出面是再好不过的。 林盈袖笑了一下,“老太太能出面也好,她是客人,又是长辈,若她不愿意咱们也不好强求。如今老太太愿意,咱们自然得敬着,捧着才好。” 裴垣赞地点点头,这事儿他先和上房的说,上房的说七老太太不合适,因着是客人,而且上回七房闹的事儿太难看,怕七老太太在外头给他们这房抹黑。 周氏和往常一样,都喜欢举荐自己的亲信,推荐的是小周姨娘,说小周姨娘好歹官宦人家出身,也不至于太丢面儿。 但姨娘毕竟是姨娘,让个姨娘出去和官太太们交际,这不等于打别人的脸么? 以往周氏出去交际,小官小宦的太太自是不必见,不过有些盐运的同僚少不了要见的。周氏是皇亲国戚,别人自然要哄着捧着,断然没有得罪的道理。周氏一向也没把这些人当回事儿,小周姨娘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还是她周家的姑娘,觉得别人自然也会高看一眼,不会在意小周姨娘的身份。 但周氏忘了,裴垣是盐运使的长官,在盐运的同僚才是应该笼络好的。 “我瞧着家里的下人懒散了好多,月儿到底还小,周氏精神不济,我看你帮衬着些......” 话还没说话,林盈袖就打断了裴垣的话,当家可不是个便宜活儿,得罪人还不讨好,“可别,我外头的事儿忙的头疼,再说家里的事儿我也不大懂得,你不如让赵姨娘协理的好。” 赵姨娘毕竟当了几年的家,即便周氏不喜欢,她有二姑娘,到底也不敢太过为难。 裴垣也知道林盈袖忙着庄子上的事儿,番薯和土豆全国推行,朝廷给予林盈袖庄子褒奖,准三年免税。林二叔得了个户部六品主事的管事,正六品的官职也不算低了,地方县官也只七品而已。 林盈袖起身向裴垣敬酒,“这还是二爷的提拔,我二叔才有今日。我这里一杯薄酒,算是谢谢二爷。” 裴垣接过酒,喝了一口,剩下的递给林盈袖。 因明日还有公务,裴垣都不会多喝,以免误事。 二人歇下不提,次日大家齐聚周氏屋里用饭,裴垣说起外头会客应酬交给七老太太,内还是交给赵姨娘。 周氏闻言脸色变了几变,半晌才笑道:“我原也说赵家的合适,只她身边有二姑娘,孩子小离不开人的。林家的要服侍你,就剩下一个闲人。” 第149章:庄子被抄(上) 裴垣给的银子可以买不少铺子,不过这些银子也不能轻易动,裴垣外头应酬也需要银子,眼下还是考虑烟草的问题。 这是外来的东西,随便放在世面上卖只怕无人问津,还需得有人推荐。 裴垣不好出面,现在和周氏算是撕破了脸,也没有指望,想来想去还是只有找林二叔。 林二叔这些日子为建学堂,没少和先生们打交道,这些日子定书,给先生准备下处。裴垣给了林盈袖一辆马车,门房那边也打过招呼,她只需要知会周氏一边,便可以出去。 这件事不便在裴府里说,还是去林二叔的宅子里,现在林二叔买了大宅,连林氏母子也一起接了过去。 着人去和周氏说一声便带了下人出门,按侯府出门的规矩,林盈袖出门带了四个嬷嬷,三个大丫鬟,七八个小厮。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林二叔的宅子去,林二叔才从庄子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带着一家老小在门口迎接。林盈袖下马车才看到多了一个人。 也没多问什么,跟着林氏与二叔一家子进正厅。 大家分主次坐下,丫鬟上茶后,林二叔这才和林盈袖解释道:“之前咱们家穷,她不让我带走玉儿,现在咱们家好些了,我便把她接来。” 林蕴玉起身重新给林盈袖见礼,眸子里闪过别人看不懂的嫉妒,只一二年不见,林盈袖出落得跟朵娇花似得。而且这周身的打扮竟然比她见得寻常官家太太还要体面,心里越发地不平衡了,她的年纪也到了说亲的时候。在自己亲娘那里不过是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富商,要不然就是一些小官小宦做填房。 她是千金小姐,林盈袖是平民丫头,要是连她都比不过去,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我也一直想跟父亲还有伯母姐姐弟弟们团聚,只是之前阿娘不让。姐姐你莫要生我气,我也是没办法。”林蕴玉一脸委屈地说道。 林盈袖神色平淡,喝了口茶假意笑道:“我也犯不着为这样的事情生气,你回你自己的家是应该的。” 林二婶脸色不大好看,只张老娘乐呵呵的,和往常一年热情地对林盈袖嘘寒问暖。 “我这次来找二叔,是有件事情想和二叔商量。” 林氏和林二婶等人便起身回避,那林蕴玉只管坐着不动身。 林二叔尴尬地咳嗽两声,那林蕴玉却故作不懂,故作大方地对林盈袖道:“姐姐有什么话只管说,我们能帮上忙的,尽量帮你。” 林二婶转身回来将林蕴玉拉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地道:“大姑娘,外头的事情你就无须操心了,跟我去后头学些女人该做的事情才对。” 林蕴玉有些不情愿,但见林二叔没开口,还是跟了林二叔去内堂。 林盈袖这才让人拿了烟和烟杆出来,让林二叔找个声望不错的先生试试。林二叔有些诧异,他带回来的种子不少,没曾想林盈袖竟然大部分都种活了。 土豆和番薯都大获丰收,林盈袖做为试种得到了朝廷的褒奖。经地方向朝廷举荐,已经全面推广,全国大量种植,本来还说林盈袖做了亏本生意,没想到她还留了一手。 这烟草在海外可是暴利,价钱不高,可是多人的必备品,而且目前林盈袖是独一份,那更是—— “你多拿些,我这里有十来个先生,让他们先试试。” 林盈袖答应着,她带的样品也多,其余的还在庄子的库房里。 “二叔,我的意思,再买些地大量种植。往后的果蔬只够家里吃就是了,您看怎么样?” 林二叔也有这样的想法,不但现有的庄子,还该大量买些庄子种植烟草,我朝历经数百年,早已国泰民安,百姓富庶,现在追求的是不仅仅是温饱。 学堂遍地之后,读书人增加不少,秉烛夜游,吸烟提神再好不过的。 这倒是想到一处去了,和二叔商议好后,林盈袖到底是女眷,也不便在这里久坐,便往林氏的屋里去,这次回来给林氏做了两套衣裳,还给林晓峰带了好些书。 林氏看着消瘦了好些的林盈袖,眼圈泛着红,拉着林盈袖的手哭出了声,“我的儿啊!你怎这等命苦,自从知道你出事,我是日夜难安,险些没去见了你父亲.......” 林盈袖也红了眼圈,勉强笑着安慰林氏道:“阿娘,我这不都好好的么?您也不用太过担心,二爷也不会让我这么平白无故就没了。” 劝了好久,林氏才道:“你们兄妹两个都要好好的,我才有脸下去见你们的父亲。那你现在在裴家怎么样了?” 问完这句,林氏自己都笑了,要是不好林盈袖又怎么能出门呢? “那个林蕴玉怎么回来了?” 提起这个林氏一脸厌恶,这林蕴玉当初不来还不是嫌弃林二叔穷,现在看林二叔发达了,便凑过来。仗着自己是原配女儿,不把人放在眼里,不但林二婶,就是林氏也跟着受了不少闲气。 前阵子,林盈袖出了事儿,林蕴玉在林氏门外冷嘲热讽,差点没把林氏气出病来。 林盈袖没事了,又上赶着巴结,要和林氏去裴府看林盈袖,林氏早知道林蕴玉打的什么主意。之前林氏被亲情蒙蔽了双眼,现在可不敢再犯糊涂。 “你别管她,晓峰准备下场,先生也是这个意思,说他有很大把握。我也不指望能做多大的官儿,不给你和二爷丢人就很好了。” 林盈袖也跟着高兴,林晓峰去年定了亲事,姑娘是周氏娘家嫂子的侄女儿,人品不错,是个有主见的姑娘。说起来还是林家高攀,林晓峰能高中,那时也不会让林晓峰抬不起头。 “果真能中自然是好的,不中阿娘也别责备弟弟,到底还小呢!” 林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毕竟林晓峰才十几岁,多少人考了一辈子也只是个秀才而已。 说了一会子话,林盈袖知道裴垣晚上会到她屋里去,也不好留在娘家太晚,拿了些外头的特产,以及大姑娘和小爷 第150章:庄子被抄(下) 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照旧有周氏一份,香草香汾等人也是一份外带二两银子,这两位原是不肯收来着,林盈袖好说歹说,这二位才收下。 周氏东西也收下了,还叫人双倍回了林盈袖一份礼,来人道:“多谢姨娘想着,姨娘若真心敬着主母,就不该私自出门,更不该收买太太跟前的人。” 这话当着多人的面说,换做前世,林盈袖还不得羞死,但她却一脸若无其事,仿佛周氏训斥的人不是她一般。 等人走了,才和小周姨娘,以及赵姨娘等人笑着说道:“太太这话真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不过是人情罢了,不但太太身边的人,就是你们几位不都有么?” 众人知道林盈袖现在和周氏打擂台都不说话,谁也不得罪。 林盈袖接着说道:“罢了,她是太太,说什么咱们只有听着的道理,断然没有反驳的道理不是?” 赵姨娘刚要说话,二姑娘突然哭了起来,连忙从奶娘手里接过二姑娘过来哄着。 “这二姑娘真像王姨娘,看着眉眼儿,活脱脱一个模子。” 赵姨娘哄着孩子,突然仔细看着二姑娘,脸色大变,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 “母女,像很正常,再说孩子小,哪里就看得出来像谁不像呢!” 林盈袖笑笑不说破,这样的事情谁敢乱说,姐妹们说了一会子话,听到守在二门口听信的丫鬟来报说裴垣回来了。 姐妹几个这才散去,各自回自己的屋里。 林盈袖早泡好了裴垣平时喝的茶,屋子里也换了茉莉香,她屋里的丫头都是裴垣着人选来的,只要主子没叫,绝对不会往主子跟前凑。 裴垣今儿没过来用饭,说是有重要的公文,林盈袖便不等,用过晚饭先到周氏屋里请安。 等了久,一个小丫鬟才出来悄悄告诉林盈袖,今儿太太身子不好,让姨娘回去歇着。 屋里的咳嗽声没断过,以往家中只一个大夫,如今添了两个太医,看样子周氏的身子是真在耗日子了。 这些不是林盈袖该操心的,还是早些回去歇着才是,在外头跑了半天骨头都快散架。 才回自己屋里,就见庄子上刘庄头的媳妇等着她。 “东家,可是不好了,今儿来了好些穿官服的人,把庄子上的人都打了,贴了封条把咱们全赶出来。如今其他人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盈袖让人准备银子,叫她别慌,慢慢说,“可有公文?说了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砸咱们的庄子?” 那媳妇喝了水才缓缓地说道:“来人说是那庄子还有官司,其余小的就不知道了。” 林盈袖叫人请了裴五家的过来,给她三十两银子,二十两给庄子上佃户们安排下处,剩下十两算是给裴五家的好处。 这个庄子是犯事的官宦人家卖出来的,卖庄子的人有地契和佃户们的卖身契,又有地方保甲作为见证。就算有问题也应该不大,且先把底下人安排妥当了再说。 晚些时候裴垣过来,林盈袖也不提此事,伺候裴垣歇息。 裴五夫妻是裴垣跟前得力的人,有什么事情裴垣是不知道的?不过林盈袖不提,想来她能处理好,也不便多事。 “今儿我给那边七婶子请安,婶子说起太太的病,这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家中的事情还好说,外头人情不能没个人。” 这事儿的确犯难,总不好叫个姨娘出去交际,虽说是裴垣是长官,也不好开罪下属。 大姑娘还小,再者说也没有叫个姑娘家出去应酬的道理。 七老太太主动说,想必是有主意的,虽说七老太太是为着自己,不过于裴垣来说,七老太太能出面是再好不过的。 林盈袖笑了一下,“老太太能出面也好,她是客人,又是长辈,若她不愿意咱们也不好强求。如今老太太愿意,咱们自然得敬着,捧着才好。” 裴垣赞地点点头,这事儿他先和上房的说,上房的说七老太太不合适,因着是客人,而且上回七房闹的事儿太难看,怕七老太太在外头给他们这房抹黑。 周氏和往常一样,都喜欢举荐自己的亲信,推荐的是小周姨娘,说小周姨娘好歹官宦人家出身,也不至于太丢面儿。 但姨娘毕竟是姨娘,让个姨娘出去和官太太们交际,这不等于打别人的脸么? 以往周氏出去交际,小官小宦的太太自是不必见,不过有些盐运的同僚少不了要见的。周氏是皇亲国戚,别人自然要哄着捧着,断然没有得罪的道理。周氏一向也没把这些人当回事儿,小周姨娘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还是她周家的姑娘,觉得别人自然也会高看一眼,不会在意小周姨娘的身份。 但周氏忘了,裴垣是盐运使的长官,在盐运的同僚才是应该笼络好的。 “我瞧着家里的下人懒散了好多,月儿到底还小,周氏精神不济,我看你帮衬着些......” 话还没说话,林盈袖就打断了裴垣的话,当家可不是个便宜活儿,得罪人还不讨好,“可别,我外头的事儿忙的头疼,再说家里的事儿我也不大懂得,你不如让赵姨娘协理的好。” 赵姨娘毕竟当了几年的家,即便周氏不喜欢,她有二姑娘,到底也不敢太过为难。 裴垣也知道林盈袖忙着庄子上的事儿,番薯和土豆全国推行,朝廷给予林盈袖庄子褒奖,准三年免税。林二叔得了个户部六品主事的管事,正六品的官职也不算低了,地方县官也只七品而已。 林盈袖起身向裴垣敬酒,“这还是二爷的提拔,我二叔才有今日。我这里一杯薄酒,算是谢谢二爷。” 裴垣接过酒,喝了一口,剩下的递给林盈袖。 因明日还有公务,裴垣都不会多喝,以免误事。 二人歇下不提,次日大家齐聚周氏屋里用饭,裴垣说起外头会客应酬交给七老太太,内还是交给赵姨娘。 周氏闻言脸色变了几变,半晌才笑道:“我原也说赵家的合适,只她身边有二姑娘,孩子小离不开人的。林家的要服侍你,就剩下一个闲人。” 第151章:周氏病重 裴垣将碗递给身后的香汾,没理会周氏,目光落在大姑娘身上,招手叫她过来,问她,“饭是自己吃的,还是别人喂的?” 裴曦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父亲笑话女儿,早就自己吃饭了。我今儿吃了半碗呢!父亲,你什么时候带我和阿娘出去玩啊!” 裴垣看着曦月粉雕玉琢,十分可爱,看着也欢喜,软了语气哄道:“好孩子,爹爹最近忙,等你阿娘病好了咱们一起去。” 旁边在奶娘抱着的二姑娘张开双手,奶声奶气地求裴垣抱,裴垣脸色淡淡的,让人将二姑娘抱到赵姨娘身边去。 周氏见状,脸上露出了一个慈母的笑容,叫奶娘把二姑娘抱到跟前来,逗问她:“小人儿,你今早吃了多少?” 二姑娘如今还不到一岁,不会说话,看周氏发髻上的绒花好看,伸手要抓,咿咿呀呀地叫着。 赵姨娘赶紧说道:“好姑娘,那是太太的东西,可不随便要!” 一朵绒花周氏还不放在眼里,直,我接从头上拔了下来逗二姑娘玩,那孩子拿着绒花便也不闹了。 “将二姑娘抱下去,小孩子身子弱,别过了病气。”说着,周氏叹息一声,“咱们家到底冷清了些,家里只三个孩子,我身子不好便罢了,你们几个,尤其是林家的,你来家也好几年了,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找个大夫看看才是?” 林盈袖低着头只夹菜不说话,最开始他们之间没什么,后来因自己年纪小便没有生育的打算,便避着,今年才开始停了药,她的身子没问题,这样的事情也急不得。 只是裴垣那里,也不知道他介意不介意。 用过饭,一干妻妾送裴垣到二门口,裴垣才出门,周氏突然倒了下去。一群人赶紧将人扶起,抬到上房,请家中大夫诊脉。 大夫没说什么,先扎了针,让人醒来,还叫拿素日吃的丸药用黄酒送下去。 谁知道才吞下去,周氏立刻吐了出来,还混了好些血。 林盈袖和赵姨娘等人在外里看着丫鬟捧着痰盒出来,里面好些血,看着让人心惊。 三人也不敢擅自做主,大姑娘和小爷还是孩子,这样的事情他们年幼也做不得主,再说吓着孩子们她们也担待不起。 “要不然去请七老太太过来?” 三人都知道周氏厌恶七老太太,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便一起到客房外请七老太太过来坐镇。 七老太太还拿乔,说她一个客人不便管主家的闲事。 三人再三说,这才勉强答应,来的路上对三妾道:“你们家的事情我是不太愿意多嘴的,看在亲侄儿的面上,少不得要分担些。” 三人一声儿也不言语,带着老太太到周氏的屋里,七老太太只在厅上坐着,叫人细细问明了大夫周氏的病情,然后让妾室们轮流在跟前伺候。 周氏一向久病,也不怎么在意,只着人好生照看着。 林盈袖答应晚上值夜,白天要出去忙外头庄子上的事儿,周氏病成这样,便着人知会了管家的赵姨娘一声。赵姨娘自然不敢拦着林盈袖,只吩咐二门落锁之前务必要回来才好。 外头裴五出去打听了庄子上的事儿,先去客栈见了佃户们,只几个受了些轻伤,林盈袖叫人拿了药,再补贴了好些银子。 外头生意倒没受影响,直到下午裴五回来说,庄子原来的主人没有子嗣,这庄子是他老安人卖了。族中几个侄儿不服,打了官司,也没打听买家是谁,先把庄子给抢了。 “已经叫那伙人送到了官府,咱们这里原没办错的,小奶奶只管放心。” 林盈袖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奇怪,“原主在咱们柳州并没有族亲,怎么那伙子人就知道了?”而且庄子上的二管事老糊涂宠一家子也没被赶出来。 裴五家的闻言面色微变,片刻才陪着笑脸回道:“此事我正要回奶奶,那老胡原来是庄子上的庄头,我见他不老实,所以提拔了旁人,我家那位打听消息才知道这老胡原来是老东家从家里带出来的。加上奶奶您上回选女使,偏又没选上他家的孩子,这才悄悄写信告了状。” 林盈袖闻言冷笑几声,早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叫人把佃户们带回庄子上,每人给一笔银子算作安抚,那老糊涂虫一家即刻拉出去发卖。 庄子上砸坏的东西找那帮人原样赔,此事也就这么了了。 到傍晚才回裴府,下人悄悄告诉她,周氏今儿又吐了几次血,人也昏迷着,汤药也是一口都吃不进去。 七老太太着人收拾周氏正院的耳房出来,留着两位大夫在内方便诊脉。 林盈袖到里头请安,见周氏面白如纸,唇色惨白,看这情形像是不好,叫了两声,周氏只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并不说话。 周氏都气息弱了下去,加上又多疑多思,费了心神,之前无事不过是用尽最好的补药吊着命罢了。 才走到门口,周氏突然叫住了林盈袖,回头时又不说话。 林盈袖会意,叫屋里的人都下去,这才走到周氏跟前。 “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林家的往后该你得意了。” 林盈袖一脸平静地看着喘息不已的周氏,无半分怜悯之心,“太太这话可是在说笑了,我一个妾,不过是主子们的奴婢,得意不得意还需得看主子们的意思。” 周氏知道林盈袖还为打发她去庙里的事情记恨,喘息了好一阵子,才道:“林家的,当初是我不够心狠,想着为孩子们积福。也是你命不该绝,如今我到这个地步,也不能对你怎样,我只求你护着我的两个孩子,我便——” 话还没说完,听外头不知谁喊了一声:“二爷来了。” 林盈袖忙到门口,替裴垣打起帘子,二人对视一眼,林盈袖低下头去。 裴垣先看了周氏,果然脸色不好,多年夫妻不免有些悲恸,“怎么不着人叫我,衙门里的事儿再重要,也不比你重要。” 第152章:周氏崩世 周氏攥着裴垣的手,两眼泪直流,哭道:“二爷,是妾身无福,往后不能再服侍二爷了。” 裴垣闻言心里越发地难受,少不了要安抚周氏一番,“你别乱想,好好养病,咱们的孩子还小,离不开亲娘呢!” 听到这里,林盈袖一声儿言语也没有,悄悄出来,见外头下人等忙乱乱的,也插不上手,便回自己的屋里等消息 。 烟丝经过林二叔推荐,很快被人接受,价钱公道,最要的是晚上夜读也不会担心没精神。 好在只推荐给了相熟的人,否则就那几十亩地的烟根本不够卖的,林二叔那边送信过来,烟草铺子准备开业,准备明年再多种些。 这个时候让林盈袖出去是不能了,只托人给林二叔捎信,让他帮着选几个庄子,预备着多买些庄子。 最初时周氏还能勉强吃些东西,不到半月的功夫,人眼眶也塌了,唇也干了,话也不说,看着裴垣和两个孩子只顾着流泪。 直到六月里,周氏还不见好转,又恐人嫌弃腥臭,每日用浓香熏着屋子,又疑心别人害她,除了小周姨娘,别位姨娘一概不到她的屋子里去,更不碰她的东西。 某日,周氏突然梳洗打扮起来,众人见她面带红光,心里知道是不祥之兆。 周氏命人准备宴席,笑着对众人道:“我这些日子病着,你们辛苦,今儿我好些了,想请二爷与诸位姐妹一同用个饭。” 众人谁敢说什么? 裴垣这些日子内外忙碌着,周氏这样,心里自是难过,也怪自己当初年少轻狂,为一时之气求娶,又没有好好待她。周氏这样,多少也有些责任。 夫妻二人上坐,林盈袖和小周姨娘打横,赵姨娘陪坐。 周氏咳嗽两声,只觉下身一股热流涌过,想站起来挣扎了几下,叹息一声,面上带着笑,眸子泛着盈光,“妾身想给二爷倒酒却是不能了,二爷别见怪才好。” 裴垣拍拍她的手帕,让人扶着周氏,怕她跌倒。 “我知道,当初夫君求娶妾身,不过是听人说妾身容貌国色,不是真看上妾身。但,夫君一向爱重,妾身此生也满足了。” 裴垣只觉心酸不已,刚要劝周氏接着道:“妾身到了今日的地步,也是早有预料。我的嫁妆将来留给两个孩子,我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香草香汾给曦月,另外香菱一向忠心,人也老实,想留下来替妾身服侍二爷,还望二爷恩准。” 这话听着觉着不好,裴垣此事心乱如麻。 周氏见裴垣不做声,扶着丫鬟就要跪下。 “都依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病,以后你想做什么都成,好不好?” 周氏脸上带着戚戚的笑容,握着裴垣的手,泪珠止不住地往外滚,“妾身只舍不得你和孩子.....若是能有来生,我多希望能陪在二爷身边。” 众妾低头不言,只觉心酸不已。 平心而论,周氏是个非常宽厚的主母,出手也大方,就算是有错,也不会太过苛责。 若是换了别的主母,不见得有这么好说话,动辄打骂,甚至发卖出去也不是没有。 以裴垣的身份,将来必定也会娶一位门第高的官宦的主母回来,她们这帮人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将来新主母有自己的亲信一干人,她们这些人只怕没好日子过了。 赵姨娘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及时将二姑娘养在跟前,即便将来新主母过门,少不了也要看姑娘面子高看她一眼。 林盈袖心里也十分不安,她的卖身契将来还不知道落在谁的手上,等同自己的命落在别人的手上一般。 只不知道周氏会把卖身契给小周姨娘,还是给大姑娘。若是给大姑娘还好说,给了小周姨娘,她这辈子岂不是处处要看一个身份不如她的人脸色? 她悄悄打量了裴垣两眼,此时裴垣一颗心都在周氏身上,也没注意到林盈袖。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低着头和别位妾室一同佯哭。 周氏走的十分安详,板儿是早备下的,举家换上孝服,在正厅停灵,请阴阳先生查看阴阳秘书。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这四十九日里,单请九十九个众僧道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又有一百女僧在内院念往生咒,打四十九日解冤洗业醮。 内里一切都是赵姨娘安排,请裁缝赶制帷幕、帐子、桌围,并入殓衣衾缠带,外命妇亲友祭奠有七老太太作陪。 灵前供用执事等物俱按三品职例,灵牌疏上皆写"天朝诰授裴门周氏恭人之灵位"。 府里忙乱乱的,林盈袖陪着大姑娘和小爷灵前供奉,十分辛苦。也不知道裴垣如何,又不好到跟前去,只让丫鬟日夜送精细吃食到书房里。 到第四日清晨,才见裴垣,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穿戴白唐巾孝冠孝衣白履鞋,絰带随身。 两个孩子一见父亲,哭的死去活来,还是奶娘抱开,小爷还好,大姑娘哭晕了过去,那二姑娘也在灵前,别人哭她也哭,倒惹人疼。 到第三日,众僧道先念倒头经,铺排来收拾道场,悬挂佛像,小殓等等。 外头本府各衙门,长官都来吊问,上纸祭奠者,不论其数。 做了水陆,因家中孝子年幼,无人送周氏灵柩回京,裴垣便决意自己亲送周氏回祖安葬,虽已是九月里,天气尚热,周氏的遗体日日用寒冰冻着,倒也无事。 内还托七老太太和赵姨娘共同照管,将大姑娘和小爷托付给林盈袖照管着,两个孩子守孝三年,姬妾等一干人守孝为一年。 裴垣这一来一去少说两三个月,家中的姬妾丫鬟们不免闲了下来,加上主子不在,没了约束不免生事。 为照顾两个孩子,周氏将大姑娘和小爷挪到一处,仍然教两个孩子读书写字,功课一日也没落下。 裴垣没走几日,七老太太搬到周氏的上房耳房住着,每日在议事厅里坐着,听赵姨娘处理家中大小事务。刚开始还没什么,到后来,两人起了分歧。 第153章:老太太敲打 赵姨娘不免不忿,二人虽明面上没什么,到底还是撕破了脸。 这日上房请安,七老太太说是收到京里长房来信,打算给裴垣续弦,正在选人,让七老太太约束着家中姬妾们,不可生事。 赵姨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当初裴垣对周氏相当看重,这人才过世,按照赵姨娘想的,怎么也要个一二年才会续弦。她还指望着先站稳了脚跟,到那时即便新主母迎娶过门她和二姑娘也不用过的太清苦。 七老太太不屑地轻哼一声,端起茶盏,又放了下来,“我知道你们嫌弃我这个老婆子多事,我也不愿多管别人家的闲事,不过是看在侄儿和去了的侄儿媳妇份上。你们服也好不服也好,横竖就这两三个月的时间,大家都少些事儿罢了。” 说完看着林盈袖,那眼神看的林盈袖心里一阵恶寒。 “林小奶奶,我知道在家里你是独特的,不过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往后见着主子,也该收敛些才是,别让新主母笑话。” 林盈袖才要解释,那小周姨娘陪着笑脸儿,抢先答道:“老太太不知道,林姐姐也是官家的小姐,她叔叔是.......” “妾就是妾!”七老太太冷声打断小周姨娘的话,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林盈袖等几个,那眼神就像是看自己家的奴婢一般,“想要体面就不该给人做妾,正经地做正头夫妻去。” 林盈袖听到这句,便不说话了。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哪儿得罪了这位老太太,否者也不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将人踩进泥里。 七老太太毕竟是客,还是裴垣的长辈,她若是公然顶撞,传到京里侯府,无论是她还是裴垣都是罪过不小。 小周姨娘故作害怕地低下了头,那赵姨娘佯装喝茶没听见,香菱偷偷暗笑。 众人像是约好了一般,故意看七老太太排揎。 不过也是,这样的事情就是自己也不会轻易出头,这个亏林盈袖也只能吃下。 按照规矩,家中上下人等茹素三个月,家中不过节宴席。 七老太太喜热闹,午饭都是一处吃,按照家中规矩,七老太太上首,小爷和大姑娘二姑娘陪坐,众妾室一桌。但林盈袖是裴垣二房,也该在主桌上才对,可七老太太故意不给林盈袖座位。 那小周姨娘故作诧异地问道:“林姐姐怎么和我们一桌?您不是该在上边陪坐么?” 啪! 七老太太板着一张老脸,皱纹都挤在一处,喝道:“方才我的话你没听见?裴家的规矩还要我来教你们不成?” 小周姨娘被呵斥的眼圈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的坐下。 林盈袖一脸坦然,心里早已明了,不动声色地吃饭,饭后大家在厅上坐着,七老太太没发话,谁敢轻易离开? 丫鬟上茶,七老太太喝了两口,才说:“这茶水太淡了些,该换上等的普洱才是。” 今儿七老太太摆这么大的谱,分明是想翻身做主人。 赵姨娘看林盈袖不说话,心里暗骂了一句“废物”,笑道:“七老太太大约不知道,长房祖上早有规矩,家中主子过世,一年内不用茶,因您在才用这茶,我们几个的都是白水。” 七老太太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半晌也没说话,茶也不喝,突然干笑了两声,“我那嫂子自从侄儿媳妇病重,便留心了各家的姑娘,京中文家的嫡次女,还有杭家的姑娘,都是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 林盈袖和香菱倒没什么,那小周姨娘先变了脸色,低头扭着手帕。赵姨娘唇角抽搐了两下,这二位小姐闺阁中出了名的悍。 殴打庶妹,欺辱姨娘,家中奴仆任意打骂。 那杭家姑娘之前定过亲,谁知道那家的小爷因为身边有了通房丫头,且还有了身孕,主母过门之前家中妾侍怀孕的确不该。不过也不是容不下,容不下的也就通知男方悄悄处理掉,偏这位当着那家小爷的面将有孕的妾活活打死。 那家小爷当场吓出了病,那家宁愿坏了名声也要退亲,可见对这位杭家小姐有多畏惧。 这些事儿还是三四年前的,这两位小姐到如今还没嫁出去,可见这二位在京城可谓是悍名远播。 不过,很快赵姨娘的脸色又恢复了过来,自笑了一声,凑到林盈袖耳边悄悄地道:“别看七老太太在咱们跟前说的好像她能做主似得,只怕到了京城见侯府里大太太和老太太大气都不敢哼一声。” 林盈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就算她没见过,大概也能猜着。在周氏跟前,这老太太那副讨好嘴脸还历历在目,更别说在侯府里老太太跟前了。 老太太和世子夫人是正一品诰命,裴垣是自己有本事,不然也只是个白身或者是五品左右的诰命。即便娘家强势,到底没有侯爵在身。 所以七老太太有些看轻了周氏,故而不如在老太太跟前一般。 小周姨娘闻言看了过来,抿了抿嘴,没说什么,一副怕事的样子。 她的一举一动林盈袖看在眼里,暗自在心里笑了一下,扭头对赵姨娘道:“我庄子上送来一百个鸽子蛋,我瞧着给二姑娘吃正好,一会儿我给妹妹送去。” 赵姨娘闻言,笑的眼没缝儿,甜甜地道:“那就多谢姐姐了,二姑娘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虽有几个铺子,只外头买的也不放心。” “小事而已,妹妹不必客气,对了上次妹妹的胭脂不错,给我点儿。” 七老太太正和管家说话,突然回头见二人在窃窃私语,骂了一句:“没规矩的东西!”便继续和管家商议事儿,说完才道:“这两个,革三个月的月钱,主子跟前也敢这么放肆!” 周四家的和王喜家的相互看了一眼,没答话,看着林盈袖。 七老太太眼睛不瞎,自然看到这两个体面的大管事在看林盈袖的脸色,气不打一处来,正要训斥。 第154章:嫡庶区别 林盈袖低下头去,这个时候她和七老太太分庭抗礼是不理智的。 “是,这就记下了。”王喜家的赶紧答话,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把这几个月月钱给两位送去。 她不傻,得罪林盈袖等同拿自己一家子的前途开玩笑。赵姨娘虽不如从前,不过人家跟前有二姑娘,那可是正经的主子。 七老太太这才平息了怒火,说了几句闲话,便叫众人散了。 林盈袖先让人拿了鸽子蛋,还有一些小孩儿爱吃的东西,并两三件首饰大张旗鼓地往赵姨娘的屋子去。 二人说话也不避着外人,不过是打听七老太太在京城里的事儿。 别看这老太太敢在这里撒泼撒野,到侯府里,凳子也只敢挨屁股半边儿,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 别说正经主子,连管事的,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都要陪着笑脸,也只在这里敢充主子亲戚....... 裴家也是大家族,在京城只剩下大房和五房,剩下的在北边还有几家,做官的也就大房和五房还成。北边的一个正四品的武职,一个正三品,其余的大部分或务农,或从商。 七老太太这一房算是废了,稳步成武不就,每年还要靠长房接济。虽然长子还算成器,与长房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 将来裴垣兄弟也是要分家的,嫡子比庶出自然好多,不过是多些产业,若想前途上还需的靠自己。侯爷的胞弟二老太爷也是碌碌无为,买了一个五品闲职,如今家中几个儿子都在读书,还没有功名在身,连说亲事上也差了一大截。 侯府的世子夫人是老太太娘家嫡亲侄女儿,那也是正经的侯府千金。裴垣更不消说,周氏是皇亲。 再看看二老太爷的长子,娶的是南宁府守备次女,次子是内宦御膳房管事花太监的侄女儿,与侯府两位爷的岳家简直是天壤之别。 七房更不用说,七老太爷是庶出,家产分的不多,又没谋到一官半职,从前在京城靠帮衬侯府里过活。 七老太太也是一小官宦家的庶女,岳家也没指望,小儿子的媳妇不过是个富商之女。 “那咱们家的姑太太、姑奶奶们呢?” 说起这个,赵姨娘一脸欣慰,侯府的小姐们还是不错的,哪怕是庶出,家中也会选合适的人家,断然不会像别家的主母,为着彩礼或者是前程把个姑娘往火坑里推。 林盈袖点点头,怪不得裴垣对裴建章的学业十分看重,照着赵姨娘这么说,将来裴建章的前途还需得靠自己才行。 这么看来庶出还是女儿好,嫡出分的家产多,岳家也有助力。庶子分的家产有限,人脉和关系也不如嫡出。庶出的女儿就不同了,只要夫家好,倒不用操心太多。 “京里真给二爷说亲来着?” 赵姨娘目光暗淡下来,随即又自嘲起来,“从前太太在的时候,我总巴不得她死了,可细想想太太对咱们算是好的。” 这话林盈袖听着也是一头雾水,赵姨娘可没少给周氏使绊子,从前周姨娘和蓉姨娘的事儿都有赵姨娘的影子,还有当初的王姨娘。 这会子人死了,反倒伤感起来。 “今儿七老太太提起的那两位可都不是善茬儿,起先我还以为是七老太太吓唬。但随后想想,七老太太认识的不过是些贩夫走卒,老太太眼高于顶怎么可能会给她写信?保不齐真有提起这二位,所以七老太太才知道的。” 林盈袖闻言不禁颦眉,连赵姨娘都这么说,必定是不好相处的主儿。 前世,林盈袖也是见识过的,唐墨行为了前程,不惜贬妻为妾,那位年轻貌美,却还容不得自己,可想而知新主母过门,她们这些人哪里还有活路。 “你也不用太担心,二爷不会娶那样的女人。”赵姨娘在安慰林盈袖,也是在安慰自己。 论身份,即便能匹配得过,但裴垣的性子,多少还是了解的。即便对这些妾没多少情义,也要顾忌周氏的一双儿女。 林盈袖逗弄了二姑娘一会儿,便回去照顾裴曦月兄妹两个,她挪到西厢房,东厢房给大姑娘,正厅给小爷用着。 才回屋里,就见桌上三包银子,问起来。 采苹取笑道:“今儿屋里人说奶奶被罚月钱,都担心的不行,谁知道王大娘送了三个月的过来,这包是大姑娘叫人送来,还有那个匣子也是大姑娘给的,说是等奶奶回来看。” 林盈袖没过问银子,先打开匣子,只看了一眼,顿时紧张起来,抓着采苹的手,连声问道:“匣子真是大姑娘叫送来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采苹被抓的手疼,心里虽然奇怪,不过没多问,“才送过来,是大姑娘的奶娘送来的。” 林盈袖松开了采苹的手,抱着匣子便往东厢房去。 裴曦月正和王喜家的说什么,见林盈袖来,主动让座,故意笑道:“听见说姨娘给二妹妹送了好东西,我心里还道姨娘偏心。不想这会子竟然过来了,到底更疼我些。” 裴曦月是主,林盈袖是奴,不过裴曦月没有半点不敬的意思。 有外人在,林盈袖规规矩矩地给大姑娘请安,陪着笑脸,没有丝毫拿大的意思。 丫鬟上茶,请林盈袖坐下喝茶,林盈袖谦让了一阵这才坐下,王喜家的是周氏陪房,和翁主国公爷通着气儿。以往周氏在,还不必这么小心,可如今周氏没了对小爷和大姑娘更要恭敬,这才不至于让裴垣失去了周家这个助力。 “大姑娘这话我怎么担当的起?”林盈袖笑着和王喜家的道:“嫂子方才送的东西都看了,多谢,刚才来碰到你家媳妇儿,我见她身上衣裳不好怕丢了咱们家的脸,你到我屋里拿两匹回去给她做身衣裳去。” 王喜家的见这样说,赶忙起身道谢,“小奶奶想的周到,我家那儿媳妇儿才从庄子上回来,给主子请安,只怕没梳洗,往后叫她注意着就是,不敢让奶奶破费。” 第155章:裴曦月的算计 林盈袖也不勉强,王喜家的也不多呆,找个借口告辞离开。 林盈袖见跟前没人了才将匣子奉上,裴曦月还小,大约不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周氏把这东西交给她,摆明了是让自己保护裴曦月兄妹。 在大姑娘手上,林盈袖自然放心。 裴曦月笑面如花,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疑惑,“姨娘这是做什么?” 林盈袖自然知道裴曦月将这个东西交给自己是为了卖自己一个人情,将来嫡母入府,他们兄妹的地位岌岌可危,林盈袖得宠能护着他们,不得宠这东西留着也没太大的用处。 索性在继母入府前先卖自己一个人情,不过裴曦月想太多了些,即便没有这东西,看在裴垣的份上,又或者说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会护着他们兄妹。 “我就明说了吧!我信姨娘会护着我直到我出阁。只是您是长辈,这东西在我手上于理不合,且传出去也是笑话,所以才交给姨娘。”裴曦月浑不在意的挥挥手,一脸的烂漫。 裴曦月从小在周氏身边见识内宅里不少勾心斗角,周氏在她地位稳固,周氏去了继母岂容得下她和哥哥? 阻止不了继母入府,索性便拉拢裴垣跟前得宠的妾。 当初周氏把这东西给她,是想让她辖制着林盈袖,不过裴曦月从小受林盈袖教导,还有情义在,加上她仔细想过,辖制着林盈袖倒不如拉拢。 “姨娘只管拿去,我是断然不会要这样的东西。” 裴曦月执意不收,林盈袖才一脸感激地将东西收下,也没说谢,只说:“当初姑娘的亲事是我和太太商议,王府那边一切都很好,世子十分的人物儿。这话有些冒犯,不过是让姑娘安心,往后即便有别人也撼动不了你的位置。” 这算是林盈袖给裴曦月的承诺,也算是交易吧! “我知道姨娘对我好,姨娘也放心,将来我也不会忘了姨娘对我的好,哥哥也是。” 二人会心一笑,心里的阴影瞬息间散去。 回自己屋里,采苹说把准备好的缎子给了王喜家的,银子还在桌上,没林盈袖的吩咐也不敢动。这笔银子自然不是王喜家的或者是周四家的掏自己的腰包,大家也都心里有数,别看现在七老太太一副欺男霸女的样子,她和裴家这一房可是没半点关系。 裴垣对林盈袖如何,满府都是知道的。当初周氏在,哪怕得宠如赵姨娘也没见她放在心上,反倒是林盈袖让周氏忌惮几分。 别的不说,那小周姨娘屋里也就三个丫鬟,两个婆子。赵姨娘屋里六个,四个婆子,还是有二姑娘。但林盈袖屋里单伺候的丫鬟就八个,和周氏是一样的,只屋里少了厨房使唤的和浆洗的。 可想而知林盈袖的地位如何,为一个七老太太得罪裴垣跟前红人,不值当啊! “王喜家的可去过赵姨娘屋里?” “自然是去过的,二姑娘那可是咱们家的正经主子,不去才是奇怪了。”采苹伺候林盈袖用过晚饭,洗澡水也早备下。 夜里香菱过来,正赶上用饭的时候,便一起吃。 这香菱的性子沉稳,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原先林盈袖以为周氏会把香草给了裴垣做妾,毕竟香草是她一手调教,且又得人心。 这香菱是个拜高踩低的主儿,又眼高于顶,除了正经主子,别位一概不放在眼里。因周氏的丧事,不然也该提做姨娘,眼下虽然是个通房,也分了一个三间屋子的小院儿给她,身边也是两三个丫鬟服侍,比姨娘也不差了。 用过饭,香菱也没有走的意思,和林盈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看样子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知怎么开口。 香菱在周氏屋里伺候时,对林盈袖这些姨娘们说话一向是不亢不卑,有些看不起她们的意思。倒不如香草和香汾两个,无论谁也不得罪,更不讨好。 裴垣一走,赵姨娘可没少挤兑香菱,扣份例银子,屋里用度也是扣着。 香菱也理论过,那赵姨娘倒是一团和气地说话,“不是我克扣香菱妹子,你想必也知道,主子不在,我也不好擅自做主。东西要添,但得讨了主子的示下。如今二爷不在,我劝妹妹忍耐些,横竖二爷两三个月就回来。” 这话是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香菱没法子,只得忍气吞声,这一忍不要紧。连底下的婆子也欺负她来,夜香不倒她们院里的,衣服也不洗她们的,连洗澡水也是送冷的来。屋里的丫鬟自己动手,少不了要支取东西,库房那边没有赵姨娘的手令也不肯给,一连几日连身边的丫鬟也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妹妹有什么话只管说,不必藏着掖着的。” 林盈袖还想着去大姑娘屋里坐坐,哪里有时间陪着香菱在这里打哑谜。 香菱闻言,先红了眼圈,缓缓地站了起来,蹲下身去,用带着哭腔的嗓音说道:“姐姐,我实在艰难,求姐姐开恩,收留我一阵子,等二爷回来我便搬走。” 林盈袖知道实情,但这事儿她不好插手,一来香菱从前没少仗着周氏欺负赵姨娘,二来收留香菱必定要得罪赵姨娘。 与香菱也没什么交情,犯不着为她得罪人。 “原来是这个,香菱妹妹,不是我不肯和你同住,你也看见了。二爷分派我伺候姑娘,小爷也在这里,实在不便。另则,你也看见了,这里屋子不够住,我自己的屋子连我都不方便去。” 林盈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当初给周氏请安,香菱当班伺候,都是让她院子等着,无论天冷天热都是如此。有时等上半个时辰,冬日里必定要吃上一两副药才好。 林盈袖没踩上一脚,算是仁慈了。 突然,香菱“扑通”一声跪在林盈袖跟前,痛哭起来,“小奶奶,当初是我年轻不懂事,为难了您。如今我知道错了,求小奶奶超生,救救妾身吧!屋里少东西,丫鬟们取不来,便抱怨我这个主子,每日好饭好菜都吃不上一口。” 第156章:通房打上门 说着,双手抱着林盈袖的腿,生怕她走了一般。 林盈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义正言辞地道:“妹妹这话可是怪七老太太太克扣了?咱们家的规矩想必妹妹不知道,姨娘们有姨娘的份例,通房有通房的,半分错不得。即便是老太太有些严厉了些,你也不该说这样的话,让人听了,岂不是怪裴家刻薄?” 香菱紧了紧衣袖下的拳头,嗫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张了张嘴,却又没敢说出口。 内里是赵姨娘当家,可赵姨娘开口闭口就是规矩,并没有半点公报私仇的痕迹。而且底下人怠慢,赵姨娘也申斥过。 她若是说赵姨娘的不是,裴垣才走十来日,还有两个多月的功夫,那赵姨娘还不得活撕了自己? 香菱半垂着小脸,眼睛都是红的,这次她失算了,裴垣的这些妾,属林盈袖最大方,对下人也是极好,原本想让她出头。 如今家中除了小周姨娘,便是林盈袖最尊贵,她出面哪怕是为自己说上一句半句,这些底下人也不敢太过怠慢了去。 谁知道林盈袖表面是个仁慈贤惠的,不想也和赵姨娘一样。 香菱也是没有了法子,才会到林盈袖跟前示弱,抬眼望向林盈袖,眼中飞快的划过一抹晦暗,咬着牙冷声问道:“姐姐当真是要见死不救?” 林盈袖柳眉倒竖,满脸怒火,直直地盯着香菱的眼睛,启口道:“妹妹这话严重了,下人不服管教,你该找七老太太或者是赵姨娘,我这里管不到妹妹的事儿。且裴家一向宽厚待人,别说爷们收用过的,就是粗使的也没说死呀活,你若再不知道好歹,我便让赵姨娘领你回去!” 香菱咬咬牙,一狠心擦干眼泪,豁然站了起来,阴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林盈袖,“但愿小奶奶能长长久久的这么硬气。” 说完便跑了出去,将送茶进来的丫鬟撞倒在地,抬起手就要打那丫头。 林盈袖正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她,口里呵斥那丫鬟,“也不看着点,撞着你香菱姐姐了,亏得是我屋里,别人屋里伺候也是这么毛躁,大耳刮子扇你呢!” 香菱突然冷硬起来,放下手臂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林盈袖的院子。 林盈袖自然没放在心上,先去裴建章屋里,丫鬟们还算勤谨,跟前服侍的小幺儿有些不大懂规矩,好在有奶娘嬷嬷们看着,倒也无妨。 嘱咐下人们一番,便去了大姑娘屋里,裴曦月还没睡,见林盈袖进来起身让座。 “姨娘来的正好,我这里正犯愁呢!” 林盈袖也不推辞,在裴曦月身边坐下。 “方才香菱过来,说是请安,我瞧着她好像哭过,不知为什么事情。” 林盈袖闻言笑了一下,“姑娘是家中娇客,她一个丫头能有什么事情,和自己屋里的丫鬟置气,方才到我这里也闹过,我申斥了几句,大约不服气才到姑娘跟前,姑娘不必理会。” 裴曦月便不过问了,正如林盈袖说的这般,香菱是她父亲屋里人,她一个未嫁的女儿若是搀和进去,只会让人议论。 说了会子话,林盈袖告辞回屋里歇着,门帘打起,就见赵姨娘坐在屋里头,身上穿着月白细沙湘妃裙,脸上脂粉全无,素白着一张小脸儿,头发松松的挽着,只戴了一支茉莉花儿,看着十分清雅别致。 见林盈袖回来,赵姨娘缓缓地起身,脸上带着笑,“姐姐这里好热闹,可惜我来迟了。” 林盈袖走进屋里,自坐下,将团扇放下,叫丫鬟们拿冰镇的瓜果来。 “不忙,大晚上谁吃那些甜腻腻的东西。我问你,香菱那丫头来你这里告状?” 林盈袖知道瞒不过赵姨娘,坦率地道:“是有这么回事儿,跟我闹了一场,我瞧着这丫头大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提醒她一两句。这不,才去了大姑娘屋里,只怕我们都没落个好。” 赵姨娘啐了一口,骂了一句不知死活,随即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解释道:“姐姐,不是我为难她,你也知道二爷的脾气。那丫头是太太临终逼着二爷收下,本就为纳妾的事儿二爷不痛快,我这会子把她当菩萨供着,岂不是明摆着和二爷作对不是?” 林盈袖端着茶盏出神半日,这个香菱的确不足为惧,不过赵姨娘还是太过了些。 “你也好歹给人留条活路,你自己也说了,她是太太临终给二爷的,二爷多少也要顾忌着太太的情分不是?” 赵姨娘冷哼一声,斜眼睨了林盈袖一眼,随即又笑了,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姐”道:“我每日还是照着通房丫鬟的份例给她送的,没克扣她一星半点,至于她屋里的丫头不服管教——姐姐,我屋里丫头闹事儿您会管么?谁管别人屋里的事儿去。” 林盈袖会心的点点头,赵姨娘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就算是香菱有一百张嘴也说不出赵姨娘半点不是来。 “你既然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莫不是怕我给她撑腰?” 赵姨娘抿嘴笑笑,将一个精美的盒子拿了出来,这盒子做工极好,上边的花纹都是用金线描成,十分好看。 林盈袖接过打开,只觉一股子花香扑面而来,里面的胭脂膏子细腻颜色鲜艳。 “哪里来的好东西,我还没见过这样好的胭脂。” 赵姨娘又将一张方子拿了出来,摆在桌上,“这胭脂是内里自己做的,外头哪里买得到。这方子是从前侯府里老姑太太弄的,用的是花蜜调成,不但不伤肌肤反倒可以调理。现在家里有孝用不得,不过咱们可以学着,将来用自己做着用,岂不是比外头买的干净?” 林盈袖看了方子,都是一些花粉、花蜜还有骆驼油等,的确是个好东西。 “另外,我再求姐姐一件事情,姐姐的嫡亲叔叔不是在户部任职么?我在侯府有个干娘,干娘待我极好,求着我给兄弟找个活计。我心想着侯府的她都不愿意,估计着是想赎身出来,我外头虽然有两个小铺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二爷又不管这些事儿,想求求姐姐说说情,下回您叔叔出海多带上这么一两个人出去就成。” 第157章:闹鬼 这事儿倒不难办,林盈袖答应下来。 赵姨娘这才欢喜了,向林盈袖谢了又谢,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 这点银子前世林盈袖一辈子都赚不来的,现在一天也不止这个数,哪里肯看在眼里,到底不收。 推让了一番,赵姨娘也不强着,回去叫人拿了两身新做的衣裳并一套头面过来。林盈袖知道,赵姨娘不给心里不安,便留了下来。 夜里突然雷声大作,雨点哗啦啦地撒落,林盈袖惊醒,看见窗门没关,起身关窗,谁知道才起身就见一道黑影在窗前一闪而过。 “谁!” 林盈袖惊问一声,突然闪电劈下,身影再次闪过。 心跳突然猛地加速,手脚也止不住地颤抖,鬼神之说从前她是不信的。但她自己死而复生,可见还是有迹可循的。 但是好好的,怎么会—— 也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怎么,次日林盈袖只说头晕的很,东西也懒怠吃。 赵姨娘命人请大夫来看,只说是思虑过重,让好生歇着。 一连数日,林盈袖总是看见鬼影在窗前晃,落后竟然看见鬼影在床榻边。 夜里林盈袖也不敢睡着,两三丫鬟在屋里陪着,外头几个嬷嬷守着。 刚开始只是林盈袖看见,落后丫鬟们也说都看得真真儿的,看见一个白衣长头发的女鬼,下人们以讹传讹,说是林盈袖当初得罪了太太,如今来报仇的。 原本林盈袖还不在意,突然听见下人说这样的话,便有些疑心起来。 她和周氏不睦这是家里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周氏把她的卖身契给了裴曦月,摆明了是指望着将来林盈袖能护着她的一双儿女。 既然如此,又何来报仇一说? 卖身契的事情也就王喜家的,大姑娘知道,别人一概不知,可见这鬼是个活鬼。 她不动声色,闹的比往常还凶些,满口太太饶命,众人越发信了这个说词,连七老太太都在背后说,家中妾太骄纵了,便是个祸害。 今儿熬的药也悄悄地倒掉,谁知道这药不吃,反倒精神头儿好了多,头也不怎么昏,也觉得饿了起来。 果然这药弄了鬼,林盈袖心里想着是谁要害自己,赵姨娘不大可能,她求自己个的事儿还没办成,就算有仇这个时候也不会动手。 香菱,她那天的眼神阴狠的像毒蛇一般,别看她现在落魄,到底是周氏跟前的旧人儿,人脉和关系还是有的。 小周姨娘,她那天故意在七老太太跟前拨火儿,摆明了是想用七老太太打压自己的气焰,周氏在,小周姨娘还是贵妾,体面和尊贵都有。但周氏不在了,她的地位尴尬的很,新主母会把她当成眼中钉,如果巴结上大姑娘和小爷,她的地位稳固。偏偏裴垣指了林盈袖照管大姑娘和小爷,若是除掉林盈袖,小周姨娘补救顺利成长地照顾小爷和大姑娘? 但这两人,谁的可能性大些?小周姨娘人懦弱无能,不太像是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那香菱,按理说没这个胆子才对,且那天她在自己屋里放了狠话,别人可都是听见的。 只要不蠢,应该不会做的这么明目张胆才对。 天将黑,林盈袖着人回了七老太太的话,搬回原来的住所,怕过了病气给小爷还有大姑娘。 七老太太阴阳怪气地讽刺了几句,还是答应让林盈袖搬回原来的住所。 搬回去的当晚,林盈袖让人将屋里屋外都贴满了符纸,晚上院门也不用关,将所有的灯都点着,所有下人都在她的屋里守着。 她和屋里一个三等丫鬟小鱼儿互换了衣裳,小鱼儿在屋里躺着睡觉,自己则出去守院门。 夜风淅淅,月移星耀,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就听见墙头上呜呜咽咽的哭声。 那声音甚是凄厉,细细听着却又没了。 林盈袖打着灯笼,低着头走出院门顺着哭声走去。 一直走到周氏的正房门口,哭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自从周氏亡故之后这里便再无人住,院子封着。 林盈袖没有钥匙,便围着院子围墙走了一遭都没发现什么,但哭声的确是从屋里传出来的。心里正疑惑着,突然一个白色的黑影从头上飞了过去。 林盈袖差点没吓死过去,她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那黑影像是从前边的柳树上飞过,便大着胆子往柳树那边去。 哭声越来越凄惨,林盈袖听得头皮发麻,不过她越发的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厉鬼。 走到一颗柳树下,见树根处一团湿漉漉的,伸手抹了一把,抬手一看心里毛毛的,竟然摸了一手的血! 林盈袖有些站不住,定了定神,扶着树干看了看四周。 因连着几日闹鬼,家中下人夜里也不敢出来巡夜,四处一片漆黑,树影狰狞,加上阴风阵阵,越发觉得恐惧。 林盈袖吓得双腿发软,却要强作镇定,在心里安慰自己,挪着脚一步一步往自己屋子方向去。 一路上,又害怕又不敢回头,呜呜咽咽的风声为这诡异的夜色更添了几分恐怖气氛。 林盈袖几乎是小跑着往自己屋子方向去,直到看到光亮,悬着的心这才落下,大口喘气。这几日病着也没吃什么东西,体力早支撑不住。 喘均了气才慢慢走过去,门房只一个老嬷嬷在打盹儿,见屋里都还好也就放心,到采苹屋里睡下。 这十来天里,也就今儿晚上睡得安稳些。 次日一早采苹带了几个丫头找到林盈袖说的地方找到血迹,将那柳树挖开,下边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倒是那血可疑的很,周围的丫鬟婆子吓得变了脸色,一个个窃窃私语起来。 周氏当初是吐血而亡,这些人都说是周氏回来了。 采苹呵斥了众人几句,带着人直冲到厨房里,如今厨房里管事儿的还是柳家的。见采苹过来,放下手里的活计,上前赔笑问好。 见采苹身后带着一群人,脸色不大好看,因问道:“姐姐今儿贵脚踏贱地,不知是小奶奶有什么吩咐?” 第158章:搜查厨房 采苹冷笑着在厨房里走了一遭,问柳家的,“嫂子,家里规矩,不用荤腥,我怎么闻到厨房里有一股子腥气?” 柳家的吓得面色如土,陪着笑脸道:“姑娘,家里主子们的饭菜都是素的,谁敢用荤腥。姑娘闻差了,没有的事儿。” 采苹笑了两声,厉声说道:“柳嫂子,若有趁早拿出来,看在你往日的功劳上,我可以不告诉上头,若是让我搜出来,可别怪我不给您面子。” 柳家的面色不改,扭头叫厨房里所有伺候的下人都过来。 等人站好了,才对采苹道:“姐姐不信,大可自己搜查,若有该怎么我自去赵姨奶奶屋里领。” 采苹吩咐身后的丫鬟搜,将厨房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半点荤腥,就是养着的鸽子、鸡鸭鹅鱼也都没有半点伤口。 采苹不信,又挨个检查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可疑的东西。 柳家的见状,得意地笑出了声,问道:“我说采苹姑娘,您倒是给句话,我们还得预备着上头的午饭呢!” 采苹扭头看着柳家的等人,每个人都打量了两眼,才沉声道:“有人在花园里找到一团血,说是看见有人吃荤腥,我奉命过来查探一番。没有更好,若是查到即刻赶出去再不用,诸位好自为之吧!” 说罢,采苹带着众人离开厨房,柳家的走到门口看着采苹走远了,扭头对厨房一干人等说道:“你们这些日子可消停些,让人拿住了把柄,连我也不得好果子吃!” 采苹回去向林盈袖先复命,那血的确不是人血,是动物的血迹,周围虽然没找到可疑的东西,不过可以确定是人为。 林盈袖没说什么,外头的谣言传的更夸张,有人还说是她害死了周氏,周氏回来找她复仇的。 这话简直是诛心,林盈袖是什么身份,周氏是什么身份。周氏的东西林盈袖连碰都碰不到。即便贴身伺候,林盈袖除非是不要命了敢对周氏下手。 外头传的跟每个人亲眼看见的一般,林盈袖怎么下的毒,甚至还有的说,裴垣发现连夜审问林盈袖,但林盈袖巧言诡辩,没让裴垣抓住把柄等等。 这样的谣言,对林盈袖来说可不是好事。不管事情真假,小爷和大姑娘必定疑心,还有国公府的翁主还有国公爷能容得了她? “你过来,这事儿这么办......” 采苹答应着,午饭的时候故意和小丫鬟们讨论此事,说夜里亲眼看见有鬼影。 这些个小丫头们也都说听见了鬼哭,心里头害怕的很。 采苹也跟着说,只裴垣送来的两个,还有庄子上来的两个大丫鬟没说话,其余人都在议论。只是比外头说的隐晦些,就差没直接说周氏是来索命的。 “话可不乱说,咱们奶奶是那样的人么?再说,太太屋里多少人?真要下毒,别人会看不见?别的不说,你们在奶奶这里伺候就该知道的。” 众人都低下了头去,再不敢乱说一句。 “现在这都不说了,奶奶今儿又发昏了,东西也吃不下,今晚我瞧着少些人守夜才是。大家白天都有活儿做,晚上还熬着,只怕受不住。” 采苹是屋里的大丫鬟,最得林盈袖信任,她的话别的丫鬟自然不敢说闲话。 “这样,今晚就小鱼儿和你两个守着屋里,其他人都歇着,明儿换两个人守着,大家轮流歇息才是。” 丫鬟们犹豫了,林盈袖之前吩咐的,所有人晚上必须值夜。 再说她们都在床边打了地铺,也不算熬着,就是睡得不好罢了。 “放心,奶奶问起我自有话说,你们只管休息就是。” 众人这才答应,夜里只留了两个丫鬟在林盈袖床前打地铺。 林盈袖将发髻散了,换上丫鬟们的双丫髻,穿着素衣等众人睡输了才出门,采苹早在外头等着林盈袖。 主仆二人悄悄地往周氏的屋子去,此时整个裴府内宅里一片寂静,半个人影都无。 采苹将藏在花丛里的椅子搬了出来,搭在围墙之上,上面又放了一个小几。 林盈袖扶着椅子就要爬上去,采苹拦住了她,道:“小奶奶您可别上去,我去,摔着可疼呢!” 林盈袖先哪里肯,她今儿晚上定要把这个装神弄鬼的人给抓着不可。 采苹只好在下面扶着,林盈袖踩着小几,手扒着墙头,借着力气爬了上去,身子往下一滚,落在地上,砸得身上生疼,她捂着嘴,哼也没哼一声。 轻声喊采苹下来,等采苹过来,熄了灯笼,悄悄往正房屋里去,周氏的院落极大,有十来间屋子。 前厅三间是周氏用来会客所用,平时都在后面的暖阁里,左右两边的耳房,左边之前是大姑娘和小爷住的。右边是几个通房丫头住着,如今人都搬了出来,里头不过是些杂物。 不过人搬出来没多久,里头只是阴森了些,两人随便找了个屋子等着,等那装神弄鬼的人来,这便抓了个正着。 林盈袖变戏法似得变了两根棒槌出来,给了一根采苹,小声说道:“一会儿看到那人,咱们也别问是谁,直接往死里打,打一顿再吵嚷起来,就说抓了贼。” 采苹答应,“这倒是个好主意,让她吓唬咱们,打一顿出气也好。” 两人安静地等着,不知不觉竟然睡过了头去,等二人醒来,天已露鱼白。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得先回去,等明日再来蹲着。 采苹刻意打听了,丫鬟们都说昨晚睡的格外香甜,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更没有看见什么鬼影,这倒奇了怪,她们的计划就只她主仆知道,如果不是走漏风声,那必定是那人察觉到了什么。 林盈袖也觉得奇怪,她倒没怀疑过采苹,让她不动声色,就当昨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今晚采苹和另一个小丫头值夜。 今晚林盈袖不打算出去,她倒要看看这人还敢不敢出来装。 第159章:将计就计 下午赵姨娘约了小周姨娘还有香菱过来看望,林盈袖化了妆,弄出一副病容出来,话也不说,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几个人坐了一会儿,便走了,林盈袖见赵姨娘没什么要说,也不好问。 赵姨娘在家里算是人脉最广的,那人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信她一点儿都不知道,显然是在她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 赵姨娘不打算说,林盈袖也不好打听。 采苹用了晚饭早早地把铺盖抱了来,又叫人抬来一架罗汉榻摆在窗前,铺上被褥。 倒了一壶好茶并一盘瓜子,并两盘果子在屋里。 林盈袖连日装病,躺着也难受,索性和采苹一起嗑瓜子等着那人落网。 她这里倒没什么事儿,那香菱屋里突然叫嚷起来。 采苹叫个人过去瞧瞧,半晌那丫头回来说是香菱姑娘看见一个黑影飘来飘去,给吓着了。 这倒奇了,她这里等着鬼反而不见,那边倒是露了头。 “不是说太太是找我报仇来着,那香菱可是太太的陪嫁丫鬟,还是太太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怎么会找上她呢?” 采苹闻言不禁笑出了声,噌道:“人家就怕这样的流言,鬼跑香菱那边去,那些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么?你反倒在这里疑惑,真不知道您是没心没脑的,还是不怕事儿的。” 林盈袖笑了两声,昨儿晚上她抓那个鬼没抓着,今儿就跑到香菱哪儿去,不免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 本来,这事儿如果那人消停了,流言继续这么传着,林盈袖反倒拿她没辙,偏偏这人不死心,如今倒是弄巧成拙了。 “行了,今儿晚上咱们好好睡觉,明儿咱们也瞧瞧香菱去!” 这几日香菱日日过来看她笑话,如今也该轮到她过去看笑话了。 也就今儿晚上,林盈袖这边上下人都睡了个安稳觉。林盈袖用了饭一大早叫丫鬟拿了两本《驱魔心经》《金刚金》还有两叠厚厚的符纸,两把安神香叫上屋里的丫鬟浩浩荡荡地往香菱房里去。 还没进院门就听见香菱又喊又哭,像是受了多大的惊吓似得。 林盈袖忍着笑故意叹息一声,叫丫鬟婆子们将屋子的窗户全关上,贴好符纸,这才进去。 就见香菱容颜憔悴,蜷缩在床榻的一角,神情也恍惚着。 “香菱妹妹,昨儿晚上你瞧见什么了?” 一连问了三回,香菱才缓缓地回过神来,看见林盈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跪爬着到林盈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是太太,太太她回来了,她怪我没照看好大姑娘和小爷,要打我呢!” 林盈袖也吓了一大跳,“哎呀!”夸张地叫了一声,叫人赶紧把经书拿来。 “快,这可如何是好?前几日把我吓了个半死,如今又是妹妹。不治着怕是不行了,到时候大家都吓出病,家里岂不是要乱了套。” 香菱又怪叫一声,指着屏风后头,“太太,太太在那里看着我,满脸是血。啊!不要,太太不是我害的你......” 林盈袖收起脸上的惶恐,冷眼看着香菱表演。 从前只知道是个势力不过的丫头,不曾想这戏演的也是如此出色,倒是个人物。 “太太有没有告诉你,是谁害的她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太太你饶了我吧!” 香菱不住地朝她指着的那个方向磕头,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像是真看见了周氏一般。 林盈袖将两本经书狠狠地朝香菱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香菱吃痛抬起头来,目光凶狠地瞪着林盈袖。 林盈袖满脸关切,故作惊讶地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香菱收回目光,低下头躲开林盈袖审视的目光,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林盈袖在心里冷笑起来,也不点破,只叫人好好服侍香菱。 出来时对她屋里的二等丫鬟秋芸说道:“昨儿晚上除了你香菱姐姐,可还有谁看见了?” 那丫鬟想了想,摇摇头。 采苹见跟前没人,塞了一只银镯子在秋芸手中,慎重其事地对她道:“好妹妹,我们小奶奶不是审问你,不过是想知道香菱姐姐好好的怎么变成这幅模样,将来二爷回来也好有个交代。” 秋芸收下镯子,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这几日香菱姐姐老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们害怕都不敢靠近。谁知道昨儿晚上睡得好好的,突然尖叫起来,说是看见了太太,其余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林盈袖不禁蹙起了眉头,这么说香菱见鬼的事儿就她一个人知道了,那她的嫌疑便更大。 想查香菱不难,但现在当家的是赵姨娘,上夜的人只怕调派不动。赵姨娘也没有插手此事的打算,七老太太老年人更信这些,日日将自己关在佛堂,生怕受了牵连。 如果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只怕不好收场。 “秋芸,我看你是个伶俐的,我倒想把你调到我屋里伺候,又不好和香菱说,不知你怎么想,若是愿意我就和二爷说说。” 秋芸大喜,谁不知道林盈袖屋里的丫鬟多,活儿少,而且林盈袖脾气也好轻易不会训斥哪个。 “小奶奶肯提拔,那是再好不过的,奴婢愿意跟了去。” 林盈袖点点头,朝采苹使了个眼色。 采苹会意,拉了秋芸到一边说话。 这个秋芸不见得是靠得住的,不过眼下也只走一步看一步了。 没多一会儿采苹回来,说香菱这些日子并没有外出过,不过前两日托人在外头买了纸钱,香烛等东西,东西还在她屋里。 这倒真相是被吓住了,如果不是香菱,那又会是谁呢? 林盈袖又让人打听小周姨娘最近在做什么,小周姨娘身边的丫鬟都是周氏指派,不比香菱,不过是问问,能有消息那是最好,没有那就只能等凶手露出马脚了。 转眼中秋,因孝期未满不能过节,加上闹鬼人心惶惶,也没心思过节。不过外头一些来往的同僚送人情,七老太太按照规矩,回了礼。 第160章:裴曦月病倒 不过今年补上了两份厚礼,一份给七老太太的长子,另一份给了七老太太的小儿子。 七老太太说闹的太凶,自己害怕,加上年事已高,将自己儿媳并两个孙子接到了府上一起同住。众人虽厌恶那位,但毕竟来者是客,也不好阻拦。 七老太太的儿子和南城一个商客合伙做生意,如今往北边去,身边带了心爱的小妾,留着原配在家伺候老娘照看孩子,因此没有跟来。 那边母子几个大约三四日便搬过来,林盈袖想着那位是个事儿多的,不弱趁现在把那个装神弄鬼的揪出来,以免那位来坏了事儿。 香菱自那日受了惊吓,越发地疯了,没事就在湖边烧纸,嘴里嘀嘀咕咕,看谁不顺眼。无事便到周氏的院子门口磕头,求周氏做主,弄的人人厌恶,她却只当别人害怕,反倒得意起来。 那小周姨娘这几日躲了起来,不跟着人闹,也不在背后说什么,像是什么事儿都不知道一般。 林盈袖早吩咐了底下人,无论什么事儿都不往小爷和大姑娘身边去胡说。但还是听到一星半点儿,小爷还好,大姑娘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耐不住暑气,竟然发起高热。 没法子,林盈袖只得亲自照顾,叫人将小爷和大姑娘的屋子日夜把守,药也是放在廊下,奶娘亲眼看着熬好了进来。 喝了药,林盈袖抹了一把裴曦月的额头,还是烫,再这么烧下去怕是不好,便让人拿冰盆进来。 冰盆里加些水,将汗巾湿透便往裴曦月的额头上放去。 还没落下,手叫人重重的打了一下,汗巾子落在地上,林盈袖给吓了一跳,抬头就见裴曦月身边一个二等丫鬟采菱满脸怒意地瞪着自己。 “小奶奶,我们太太差点要了您的小命儿,你还亲自伺候姑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多菩萨心肠呢!” 采菱冷嘲热讽起来。 林盈袖缓缓地站了起来,若是别的丫鬟她早就一耳刮子打了过去。 偏偏这是裴曦月的丫鬟,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姑娘是主子,就是她屋里的猫儿狗儿她这个姨娘也轻易碰不得的。 “采菱姑娘有什么话咱们外头说去,别让姑娘听着烦心才好。” 说着吩咐奶娘好生照看姐儿,自去外边厅上,轻声细语地问道:“采菱姑娘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这丫头是周氏身边派过来的来,为人忠厚耿直,也是靠得住才派到裴曦月身边来。 采菱立起两个眼睛,瞪着林盈袖,冷笑了几声,“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当初太太嫌弃你狐狸精,将你打发到庵里,不是二爷,只怕早让那些姑子弄死了,我不信你这么好心会帮着咱们姑娘。” 林盈袖给气笑了,当初裴垣将她接回来时,人都瘦了一大圈,她是恨过周氏。但即便要害,也该是裴建章,怎么可能对一个姑娘下手? 况且,害了裴曦月就是报仇了?这采菱怕是听了外头的谣言,疑心刚才是在害人。 “你一心为主子,我也不说什么了,一会儿医女过来你问问她便是。” 说着林盈袖就要往里屋去,裴曦月这烧倘或退不下去,那可是大麻烦。 从前林盈袖亲眼看见,同住一个院子,那家的儿媳妇发高热,家中又穷请不起大夫,结果烧成了傻子。 “不你进去!”采菱三步并作两步越过林盈袖,双手张开拦在门口。 她可是牢牢记得太太的吩咐,家里头除了二爷,别人谁都信不过,尤其是这些姨娘恨她们母子恨的牙根痒痒,无论说什么都不能信的。 林盈袖在心里叹息一声,叫了窗外一个洒扫院落的丫鬟,让她请医女过来。 这丫头说什么都不让,只好坐了回去,横竖医女也离的不远。 一会儿医女过来,林盈袖也不开口,让采菱自己问。 医女闻言,颔首道:“小奶奶说的不错,发高热用冰降温的确可以帮助退热,比用药还快些。”又一脸诧异地问道:“小奶奶是从何处学来?” 林盈袖没接话,反问采菱,“我现在可以进去了照顾大姑娘了吧!” 采菱不说话,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不过却也没再拦着林盈袖。 为了让这屋子里上下人等放心,林盈袖让医女片刻也不要离开,姑娘的药和吃食都亲自验过,还要当着大家说没有问题才给姑娘用。 到半夜,香菱处又开始闹起了鬼来,又哭又叫,吓得丫鬟们都不敢在那屋里歇着。 林盈袖听说,也不方便过去,叫人知会赵姨娘,不香菱再闹,否则即刻送到庄子上去。 这么闹下去,传到外头去,还只当裴家无法无天了,连主母都敢害。 果然一会让,香菱就安静了下来,林盈袖这里守到鸡鸣,裴曦月的高热才退,赶紧让人熬细粥,配上清淡的小菜预备着。 果然到早晨,裴曦月嚷着饿了。 用了些饭,精神也好了多,只说什么都不肯吃药。 林盈袖耐心地哄着,这才喝了两口,又不肯喝。 “有没有丸药?要不然让大夫开丸药,这汤药这么喝下去,哪里还吃得下什么东西。” 采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闭了嘴。 林盈袖照顾的这两日,事事都让医女查验,分明是避嫌。丸药是大夫开的,想必她也动不了手脚,这才没出声。 大夫过来,林盈袖带着年轻的丫鬟们回避,婆子们抬了屏风过来,又放下帘子。一个婆子领了进来,也不敢抬头。 帐幔前放了小几,小几旁边放着脚踏。 大夫先请了安,才在脚踏坐下,背对着床榻,嬷嬷掀起帘子的一角,将裴曦月的手露出来,用手帕盖住。 等嬷嬷说“好了。”这才回头,替裴曦月诊脉。 凡大家里规矩,别说夫人小姐们,就是丫鬟也是外头轻易见不到面容的。 诊脉后又问嬷嬷,有没有吃东西。 听说用了早饭,方才道:“既然能吃东西,可见是好了,不过还需用药巩固才好。方才小奶奶吩咐用丸药,倒也可以,只按时记得服用才好。” 第161章:抓贼 送了大夫出门,小厮将药方子先给赵姨娘看了,然后库房那边登记造册,记录几时请的哪位大夫,用的什么药,再给开方子的大夫签字画押,然后才让取药走,并不能有半点错漏。 这个规矩是周氏立下来的,从前周氏的外祖长公主被驸马的小妾陷害,虽然不能撼动公主地位分毫,但夫妻情分便淡了下来。 长公主发了怒,立下这条规矩,往后再有人陷害,也能拿出证据,翁主和国公爷恩爱,家中不曾有妾,不过为了防范未然,这条规矩也传了下来。 周氏身子不好,裴垣正值壮年,身边不能没有人,有了妾便易生事,所以这条规矩也立了起来。 虽说裴曦月病情缓解,林盈袖还是不放心,依旧在身边守着,夜里在裴曦月卧房摆了个榻方便夜里照看着。 那采菱也跟着一起伺候,本不该她当班的,只不放心林盈袖这才跟着。 林盈袖也不理会,裴曦月身边也该有些忠心的人才好,只这丫头脾气有些火爆,该调教一番,将来或还能带到王府中去。 因一脸着好些日这屋里的丫鬟婆子伺候辛苦,除了林盈袖和当班的丫鬟,其余人都叫打发回去歇着。 夜深人静,今晚皓月当空,外头只闻一片虫鸣之声。 那周氏的院子里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这又开始了—— 林盈袖翻身坐起来,推醒采菱,让她好生照看姑娘,自出门去。 周氏的院落被一干小厮团团围住,灯笼也没点,单等林盈袖过来。 除了风声,便是那呜呜咽咽的哭声,莫说姑娘媳妇,就是这些年轻胆大的小厮们听着,也觉得瘆得慌。 林盈袖扶着采苹的手过来,问一直守在这里的瑞子,“可看见什么人进去了?” 这小厮是裴垣的书童,因林盈袖在书房伺候了一段时间,平素传话都是这小厮。因见他机灵,林盈袖有什么话都吩咐他。 “小奶奶,我从早晨就在这颗树上躲着,等人进去了才下来的。” 林盈袖着人拿了梯子过来,小厮们进去,她着人叫了赵姨娘拿上房钥匙过来。 哭声中还夹杂着几句“还我命来。”纸钱随风飘扬,原本就阴森毫无人气的院儿,更增添了几分诡异。 等赵姨娘过来,林盈袖也不说别的,叫她打开院落的大门。 赵姨娘见林盈袖面色严肃,不似往常,也没多问,亲自开了锁。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冲进去,灯火通明,里头的小厮这才将人押了出来。 那人身材微丰,披头散发,脸上和脖子上敷着厚厚的粉,那嘴涂着鲜艳的胭脂,活像一个鬼。 赵姨娘吓了一大跳,躲在林盈袖背后看了又看,诧异地道:“这不是小爷屋里的常妈妈么!” 林盈袖仔细看,这模样的确是裴建章屋里奶娘中的一个常嬷嬷,这个嬷嬷是周氏在本地买来的,因京里带来的嬷嬷奶不够。 这位生了个丫头,婆家嫌弃,后男人又死在外头,才生了孩子就被婆母发卖。周氏可怜,这才将她买了回来奶着哥儿,来时抱着一个没满月的孩子,还她将女儿带过来一起养着。 她家大女儿就是从前周姨娘屋里的小丫头,周姨娘犯了事被打发出去,小丫头们也被打发到庄子上嫁人。 当初的事儿和林盈袖毫不相干,这常妈妈是抽的哪门子风? 小厮们提了一桶水将那常嬷嬷从头淋到脚,身上的粉洗刷干净,才露出一张干净的脸出来。 赵姨娘怒了,上前就是两个耳刮子打的常嬷嬷嘴唇出血,“二爷不在家,你打量我们都是死人呢!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常嬷嬷一脸畏惧,她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将嘴里的血吐了出来。 “行了,先带下去关柴房里,明日再做处置。” 人赃俱获,就算是宋太太来想必也没话好说,林盈袖自然不相信一个奶妈子敢作妖,背后必定有指使的人。 赵姨娘刚才的举动有些奇怪,家里头风言风语虽然没能压住,不过也没碍着她什么事儿。 而且她看到林盈袖抓住装鬼的人,也没有半点吃惊的样子,显然是早就知道的,那刚才打人又是几个意思? 不过这个事儿也不好再追究下去,裴垣不在,家里就几个妾,即便是抓着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有些人还是别明面得罪了好。 赵姨娘看林盈袖一脸平静,心里泛着嘀咕,前些日子看林盈袖吓的不轻,现在也还在吃着药,怎么抓着了凶手反倒不怎么在意了? 难道她根本没被吓住,只是装的样子?还是早就知道有人装神弄鬼,在这里戏弄小丑呢? “姐姐,您就这么放过了她?” 林盈袖挑起眉头,反问道:“你那只眼睛看我放过她了?” 赵姨娘唇角扯出一抹尴尬的笑,亲热地挽着林盈袖的手,委委屈屈地道:“我这还不是看不过她如此欺负姐姐,为姐姐不平来着。” 林盈袖不着痕迹地撇开赵姨娘的手,“妹妹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她到底是小爷的奶娘,我也不好处置,得等二爷回来再说。” 赵姨娘便没话好说了,叫人把常嬷嬷押下去好生看管,切不可走失逃亡寻了短见。 天也晚了,赵姨娘的屋子远,便跟了林盈袖一起走。 “姐姐以为,真是常嬷嬷吓唬姐姐,我瞧着倒是不像。她一个奶妈,将来奶的哥儿大了,自然要荣养的,身份又体面又尊贵,何苦做这样的事?” 林盈袖没接这话,她和常嬷嬷无冤无仇,就算有也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 能使唤动常嬷嬷的人,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是谁。 走到一半,林盈袖转身面对着赵姨娘,脸上戴着虚假的笑容,“妹妹还是早些回去歇着,二姑娘也离不开你,加上明儿宋太太入府,咱们也该出去迎接才是。” 赵姨娘本还想跟着打探消息,林盈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不好再跟着。 两人分开走,采苹时不时回头看看,等赵姨娘走远了,才悄悄地和林盈袖说道:“奶奶,我看那赵姨奶奶可疑的很,说不定就是她,您怎么还跟她这么客气。” 第162章:接宋太太 林盈袖看了采苹一眼,问道:“你真觉得是赵姨娘?” 采苹想了一会儿,确信地点点头,“她在咱们家里,是权势最大的,我看必定是她以常嬷嬷的女儿要挟。” 林盈袖呵呵笑了两声,赵姨娘可不傻,她一直有管家大权在身,又有个二姑娘在手。倘或裴垣娶继室,必定会拿旧人开刀,比起照管小爷和大姑娘的林盈袖,她那个管家的身份就不怎么起眼了。 她若是除掉了林盈袖,岂不是把自己推给新主母做箭靶子? 刚才她这么做,无非是想混淆视听,原本林盈袖也怀疑她的,直到她说常嬷嬷的背后有人指使,这才明白赵姨娘的意图。 林盈袖在这个时候越张扬,也就越危险。 所以这回,林盈袖也只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当然了,明日宋太太进府,这又是一个转机,她不便动手处置,但宋太太可以。 裴垣还有一个半月才回来,这一个半月里,宋太太必定会在裴家逞逞威风,那常嬷嬷必定会被宋太太拿来开刀。 背后那个人姑且先放过,其实她不用去查,也都知道背后那人是谁。 香菱、赵姨娘也是知情人,不过一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个是推波助澜罢了。 “好了,明儿你拿三两银子给瑞子,请帮忙的小厮吃酒,这件事不再提起。” 平心而论,这件事闹大对林盈袖有好处,但是对裴家没有任何益处,闹出丑闻也只能让人笑话。为着裴垣着想,这件事也只能息事宁人。 宋太太到下午才进府,住的地方远,还是赵姨娘安排车驾去接。七老太太一家在郊外,柳州的宅院就是一进一出也要三四百两银子。郊外只需一二百,家中下人只六个人,一个门房老张头,厨房是老张头的媳妇。 两个小丫头,一个媳妇子,再无别人。 留了老张头夫妻看家,其余人跟了来这边府里,接人的小厮说刚开始宋太太还嫌弃马车不好,想用周氏以前的小厮说要讨二爷的话,这才肯坐了车来。 一进门见林盈袖等人带着家中体面的大丫鬟、媳妇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迎接,顿觉骨头都轻了二两,便挺直了腰板,正眼也不看这些人直接走到内堂议事厅上。 从前议事厅都在周氏院子的正厅,裴垣怕睹物思人,便让人封了周氏的正院。 如今用的议事厅是一个别院,在赵姨娘屋子的后边,为的是方便赵姨娘处理家中事物,收拾了出来做了议事所用。 王喜家的快人一步追上宋太太,请她先去客房,给七老太太请了安,再请她到议事厅去。 请安后,将两个孩子安置在七老太太住的院落偏房内,跟了众人往议事厅去。 这宋太太出身小门小户,却又爱摆架子,众人请安时居然说了一句“平身”,连小丫鬟都给逗乐了。 尤其是伺候周氏的人,她们以前跟着周氏去过长公主府、国公府,王府和宫里也不是没去过,哪怕是亲王也没有说平身的。 这宋太太还真敢说啊! 众人起身,赵姨娘落落大方地屈膝道:“家中二爷不在,委屈了太太,太太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和我们几个说。” 宋太太正在品茶,也没理会赵姨娘,也不知道喝出什么味儿来没有,瞪了好久才道:“恩,家中没个主子,的确不成样子,往后我看还是该立起规矩来。” 她冷眼扫过林盈袖和赵姨娘等人,心里不免有些不痛快。她一个做太太的人,还不如几个妾穿戴的好。 看到宋太太的脸色不好,眸底妒火熊熊,就知道这位又犯轴了。 “身子的孝期还没过,你们几个打扮的妖精似得给谁看?知道的是咱们府上的姨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粉头呢!” 一句未了,众姨娘都变了脸色,只碍于宋氏的身份,不好当场翻脸罢了。 赵姨娘不尴不尬地笑了笑,回头打量了众姐妹,都是按照规矩,穿戴素净,并没有半点不妥的地方。 “宋太太这话差了,我们虽说是妾,那都是好人家的儿女,什么粉头面头的,大约也只太太懂得,我们并不知道。”小周姨娘到底沉不住气,直接回怼了一句。 赵姨娘斜着眼看着林盈袖,软着语调,“正是呢!咱们家周姐姐,还有林姐姐,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您这话说的太重了些。” 宋氏被这几人说得面红耳赤,不住地拍桌子,面红耳赤地道:“怎么,说你们几个又怎么了?真好人家的女儿就不该给人做妾,高高在上地做太太去!瞧瞧你们穿的那是正经妇人的衣服么?” 众人见她这样说,再分辨就没意思了,到底是客人。 林盈袖笑吟吟地道:“这是家中按照份例给咱们姐妹做的,至于别的我们也不知道。太太来,自然也该按照家中的规矩来。” 说着回头对王喜家的道:“一会儿按照咱们家的规矩,给宋太太送两匹月白缎子,两套素银头面,二十两银子,太太家中的二位小爷也照着咱们家小爷的份例来。吩咐底下人不小看了那边的两位小爷,若让我知道可是要打板子的。” 王喜家的答应,说是已经预备下了。 林盈袖眼珠滴溜溜地一转,“慢着,方才太太嫌弃这衣裳和头面不好,便免了吧!” 宋氏闻言才欢喜了,听见林盈袖说不给了,急的站了起来,连连摆手,“哎呀,小奶奶这是跟我赌气了不是?我刚才是和姨奶奶们开玩笑,你那能当真呢!” 林盈袖在心里暗暗笑了,这宋氏一股子小家气,又想摆主子架子,又要贪财。 “太太方才说的这般严重,又是粉头又是面头的,我们几个是妾让人笑话不打紧,让太太给人笑话了那可是我等的罪过。” 宋氏眼睁睁看着上好的缎子和头面没了,心跟油煎一般地难受,放下脸面来,好言好语道:“这话是我胡说,您大人大量何必与我一般见识?好奶奶,您就当我是放了个屁。” 第163章:烟草大卖 话说得有些粗糙,众人面上虽没什么,心里都在嫌弃着。 林盈袖趁热打铁,将常嬷嬷的事儿细细和宋氏说了,请宋氏处置。 宋氏一心想着缎子和头面,见问只说自己是客,不肯出头。 “那常嬷嬷是小爷的奶妈,我们是半主,实在不要阶跃。”林盈袖招手,丫鬟捧了头面和缎子来,那缎子光洁泛着盈盈宝光,头面虽然是银子的,做工都是最好的,十分精美。 才刚上来宋氏的眼睛立刻被吸引了,直勾勾地盯着托盘里的头面和缎子。 “太太,您虽然是客,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按照府中的规矩,这常嬷嬷该打四十板子,打发出去。” 宋氏一心在东西上,很随意地道:“既然有规矩,那就按照规矩办吧!” 林盈袖这才让人将东西奉上,这点东西便能将常嬷嬷打发了出去,当然是值得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小周姨娘,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这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目前还没有对付那个幕后黑手的打算。 让她害怕几天也尝尝被吓唬的滋味,算是给自己报了仇。 至于香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林盈袖还没放在心上,她不过是顺水推舟跟着一起装神弄鬼,借机报复罢了。 “太太是要外头自己做衣裳,还是家里的裁缝都成,别的也没什么了,都是按照规矩来,也不用辛苦太太。” 宋氏满心欢喜地看着已经到手的缎子和头面,听到赵姨娘的话不禁抬头,质问道:“不是说叫我来管家,如果是这样,要我来做什么?” 赵姨娘闻言,不禁勾起唇角,笑容一团和气,“二爷不在家,我年轻又不是正经主子压不住人,这才请了太太过来坐镇。也不过是让底下人知道有主子在,不敢放肆,方才您也是听见的,那常嬷嬷在家里装神弄鬼,弄的人心惶惶,再闹出事儿来吓着老太太反倒不好,这才请了太太过来。” 宋氏无力反驳,原先想着当一两个月的家捞点油水也好,谁知人家竟然是将她当泥菩萨。 “是啊!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和我们二爷到底是隔房的,就是亲兄弟也谣避嫌不是?”小周姨娘阴阳怪气地道。 这小周姨娘是周氏的族妹,虽然父亲做官,到底只是个芝麻大的小官职,且她又是个庶出的。生母正是她父亲从丽春院赎的,还不是清倌人,因为身份一直被人诟病,最恨人说她粉头。 这宋氏来时本想给下马威,并不知道这一节,小周姨娘便记恨上了。 宋氏有些恼火,但也知道小周姨娘是周氏娘家的妹子,骨子里对公侯家带着畏惧,便忍了这口气。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乐的清闲。” 宋氏赌气回去,跑到老太太跟前哭诉,老太太早就知道宋氏不是裴垣这几个姨娘的对手,劝她宽宽心,安分守己的好。 这话自然是传到了内院来,赵姨娘倒是没说什么,叫人好吃好喝地给宋氏送去,厨房那边也放了话,要什么只管答应着,不过分的都按规矩给做了去。 宋氏见自己威行重,这几个妾都恭恭敬敬,也就没再争什么,日日想着好吃好喝的,没功夫找她们的麻烦。 到十月里林氏的生日,因家中也没什么大事,和老太太知会一声,便准备了马车出府。 如今外头的生意还算顺风顺水,虽不是日进斗金,也是如今的柳州城里生意数一数二好的营生。 那烟丝,从一开始只提供给一些教书先生试用,谁知道格外好用,如今贩夫走卒人人都买上一点,价钱公道,人都买得起。 只是供不应求,林盈袖不得不限量限人购买,以保不会断货。 靠自己庄子种的那么点哪里够,林二叔早安排人出海购买些回来,他自己手头的生意都交给了林二婶打理,拿了公文入京复命。 老太太虽不满,但早知道裴垣给了林盈袖马车,她自由出入,也不好说什么。 回林家,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尤其是恒娘和林氏,那强颜欢笑的模样,一眼就看得出来。 倒是那林蕴玉,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尤其是看林盈袖的眼神,就好比当初周氏第一次见她那副情形。 林盈袖有些厌恶,只不好说,进里屋去才悄悄问林氏。 林氏支支吾吾半晌,才知道林蕴玉闹着让林二叔托人给裴垣,她想给裴垣做继室,在家里闹了好些时日。 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是小儿科,更可怕的是给幼弟下蛊,说了她什么时候做了裴垣的继室,什么时候给解药。 二叔也在为难,若是别家还好说,裴家是什么样的门第?裴垣神仙一般的人物,又深得当今器重,哪怕是继室只怕不少公侯人家抢着提亲。林家算什么?一个商贾出身,职微官小,做个贵妾还差不多,正室想都不用想。 可那是二叔唯一的儿子,又不能不顾,因此林二叔先好话稳住林蕴玉,然后再想个法子把解药弄到手。 林蕴玉得意,也是因为二叔说上京顺便找侯府提亲。 这会儿诰命夫人的美梦正做着,每日里吆五喝六,全然不把林氏和二婶子当一回事儿。 林盈袖闻言不禁娥眉倒立,这林蕴玉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往年林氏过生日,不管怎么都小办一场,今年反倒当没事儿,二婶子的为人林盈袖还是知道的,断然不会为一个生日宴小气的道理,必定是那林蕴玉从中作怪了。 “阿娘怎么想?这么闹也不是个事儿。” 林氏犹豫了片刻,叫身边的小丫鬟出去,才和林盈袖说道:“袖姐儿,你弟弟准备明年下场,师父也说他机会大,家里日日闹成这样,我想还是分家住。若明年你弟弟中了举,我想着把媳妇娶过门。” 那姑娘在娘家的日子更难过,家中长辈刻薄,孤儿寡母十分艰难。林氏没和林盈袖说,前几日还托人给那边亲家送了一百两银子过去。 第164章:朱氏曼娘 当初弟兄分了家,不过二婶怀着孕,二叔不在林氏帮着照顾罢了。如今林家长房也有了起色,自己也能过活,何必挤在一块儿。 林盈袖也知道二叔家的事情她不好插手,搬出去也好,将来弟弟也要娶媳妇,不好一处住着。 “既然这样,那阿娘好好和二婶子说,不若先买了宅院,让晓峰先搬过去,只安排两三个人照看着也就是了。落后等弟弟下场考试,您再搬出去就说照顾,也顺理成章。” 林氏欲言又止,憋了半晌才道:“这话原不该和你说,那蕴玉太不像话了些,那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妖妖调调的丫头,给你弟弟送汤。你弟弟晚上不喝汤的,便倒给了旺财......” 林氏说一半一半没说,林盈袖大概也猜着了林蕴玉的意图,顿时杀了林蕴玉的心都有。林晓峰才多大年纪,竟然用这样的手段,从前只听裴垣说过,没曾想她家里就闹了出来。 “那您没问她?” 林氏叹息一声,害她都能容忍,但对晓峰下毒手是万万忍不了的。当下抓住那丫头到林蕴玉的屋子里去质问,那林蕴玉反倒说林氏一顿,将人赶出来。 因为这事儿,林氏和二房便生分了多,二婶记着林氏生辰,但林氏说什么也不肯办。 林盈袖再不劝林氏一句,叫采苹进来,通知跟车的管事嬷嬷,立刻将从前裴垣安排给林氏她们住的屋子收拾出来,把家里缺的都买上。 林氏拉着林盈袖的手,她自己也知道这些糟心的事儿不该和林盈袖说,只是她实在找不到人可以帮忙。 之前一直想缓和唐家的关系,无非是想有个帮衬或者是说心事的人,奈何唐家只是将她当成傻子作弄。 如今二叔一家闹成这样,她也不好一直白住在别人家里讨人嫌。 用中饭,二婶和张老娘一道过来,见着林盈袖明显心虚。林盈袖也知道二婶是个好的,也不好抱怨什么。 如今林晓峰已经是个小大人的模样,学识也有长进,早不是上辈子那个被人骂饿不死的叫花子。 林盈袖看在眼里,心里十分欣慰。 用了饭,林氏陪着二婶和张老娘说话,林盈袖和林晓峰到书法里姐弟说说闲话,如今林盈袖也是十八岁,林晓峰小三岁,也是十五六岁的上头。 “听阿娘说师父夸你来着?” 林晓峰害羞地红了脸皮,没答话。 “你身上这件衣裳面生的很,谁给你做的?”林盈袖见过未来弟妇,二人还一起做过针线,她的针线活儿林盈袖还是能看出来的。 林晓峰越发地害羞起来,“阿姊再打趣,我可要走了。” “行了,我也不是笑话你,是觉着你有福气。这么好一个姑娘,你可要善待她。” 提起未婚妻,林晓峰虽然害羞,却认真地点头,“阿姊放心,我知道她好,阿娘也喜欢她,等将来过了门我会好好对待她。只是今儿师父突然要给我说亲,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位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朱家的为人我也不大喜欢,听说他家小姐朱曼娘性子很不好,家中还打死过丫鬟。” 当听到那个名字,林盈袖脸色顿时黑了下去,她就算是死一百次也记得那个女人的名字。 当初唐墨行为了攀附权贵,迎合那个女人,不顾她奉养公婆生儿育女。 “那你想如何?” 林盈袖眸光冷冽如刀,仿佛要吃人一般。林晓峰吓了一大跳,站起来弱弱地道:“我自然不会辜负她,若我真想攀附权贵,当初就不会下亲事,既然是我自己同意的,不管她如何,我都会善待她。” 林盈袖暖了笑容,一脸欣慰地拉着林晓峰坐下。 又问了功课,林晓峰对答如流,还将最近做的文章拿了出来给林盈袖瞧。 呆到日头偏西,林盈袖告辞家去,林家也知道裴府的规矩,也不多留,只这一次什么东西也没带回。 回去的路上,林盈袖心里萌生了一种无力感,她很想拿把刀直接闯到那个女人的家中,亲手杀了那个贱人以报当年夺命羞辱之仇! 只她若是这么做,连累的不只林家,还有裴垣。 更有可能,仇没报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林盈袖心里那个恨哪,要她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快活,实难做到。 没走多远,因采苹几个丫头买针线,便停在路边,林盈袖打起帘子的一角,可巧看见唐墨行现在的娘子在街边上卖自己做的糖果。 那娘子与自己年纪相当,却是皮肤蜡黄,身材消瘦,虽模样还算周正,只为生活所累,早熬得不成人形。 林盈袖叫了一个跟车的小厮,让他把唐家娘子请过来。 记得上回在林家小产,唐家可是讹了林家不少银两,怎么还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唐娘子这幅模样也是因才生了孩子,才出月子,家里活儿又多,因生的是个丫头,公婆不待见,因此只能自己赚点银子给孩子花销。 她跟了小厮过来,朝马车里的人道了万福。 林盈袖打起帘子,唐氏先是露出惊愕的表情,随后变作嫉妒,自行惭愧地低下了头去。 “你这糖倒是做的不错,是藕粉还是什么?” “里面用麦芽糖做的,外头抹了一层藕粉,再裹上一层糖水。”唐氏声音极低,不知是不是生孩子的时候喊伤了嗓子,有些沙哑,和林盈袖那如出谷黄莺般的声音比,简直难听至极。 “倒是挺精致的,我阿娘说给了你一百两银子,唐家开销不大应该富裕才对,怎么还要你出来做这些?” 唐氏有些恼,又有些伤感,明明自甘堕落的是林盈袖,为什么自卑的人却是自己? “给她五百个钱,这篮子糖我全要了,拿回去给小丫头们吃。” 这篮子糖果最多也就是一二百个钱,林盈袖现在也不差钱儿,自然也不会和唐氏斤斤计较。 唐氏闻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又埋怨自己没骨气。 第165章:计划开始 “我肚子不争气,没给唐家添上一男半女,银子也用不到我身上,多谢小奶奶。” 拿了银子,唐氏就要走。 林盈袖又叫住了她,打量了她一圈,“看样子你才生了孩子,若每日这样辛苦,我看你倒不如找个事儿做,我家里缺一个厨房使唤的。看在你孩子的面上,不用你卖身,每个月三百个钱如何,你和你孩子吃住都在裴家,什么时候想走都成。” 唐氏沉默了半晌,没答话。 “想来到后门找宋嬷嬷,你若担心名节一事,多余了你看看我家三等的丫鬟,不说花容月貌,那也有五分颜色。” 话说到这里,林盈袖也不再多劝,放下帘子,叫马车走。 一百两银子在大户人家不算什么,但在小门小户里,可以买个好点的房子,或者是一两间铺子做生意。 这唐氏不是个蠢人,若她为自己和孩子打算,只有自己给的路可选。 又想了想,叫个去小厮去打听打听现在唐家是个什么情况。 朱曼娘的伯父是宫里头一个小管事,花了银子给朱曼娘父亲捐了官,又娶了凉州守备的千金,这才爬了起来,得了个从五品的武职。 朱曼娘出生时,朱家正巴结着岳家,便对朱曼娘爱若珍宝,要一奉十,十分溺爱。这才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格,莫说丫鬟,就是她爹的妾要打要杀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如今朱曼娘正值十五岁,说亲的妙龄,奈何悍名在外,无人敢求娶。即便有攀龙附凤的人,那朱曼娘看不上也就拖了下去,直到遇到了唐墨行。 如今全柳州都知道唐墨行得罪了裴家,谁都不敢笼络,想入仕途也不行,那朱曼娘心高气傲,只怕是不能成的。 她还想亲眼看着狗男女的下场,要是不凑到一起这哪里能成。 左思右想,顿时心生一计,叫了瑞子进来,给了他五百两银子,叫他打扮成公子哥儿,对外说是京城里来的内宦人家的子侄,来柳州逛。 瑞子向来听话,没有不答应的。 第三日上,唐氏在门外求见,林盈袖故意让她等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让她进来。 唐氏进门也不敢乱看,只觉如到了云端一般,轻帘如雾,香烟缭绕,丫鬟仆妇俱是衣着体面。 林盈袖在偏厅里坐着,旁边小丫鬟打着扇,旁边小几上摆着两三个水晶果盘,地上汉白玉雕着精美的图案,墙上挂着几幅画,都是精品。 唐氏这一刻真的自卑了,想起当初自己还嘲笑林盈袖,看到林盈袖在裴家养尊处优。突然自嘲起来,她自问是正头娘子,可又怎样呢? 还比不上林盈袖身边一个丫鬟,有什么尊严可言? “给小奶奶请安。” 唐氏跪下,给林盈袖拜了两拜。 林盈袖知道唐氏一向看不上自己,今儿这拜也是有缘由的。那天卖了糖果早些回去,谁知道她婆婆看见一把将钱抢了去,她哀求婆婆还她点,给孩子买件衣服穿。 让婆婆大口啐,给狠骂一顿,饭也不给吃。 饿的唐氏也没奶水喂养孩子,晚上等唐墨行回来,以为他会看在女儿的份上求求情,谁知道唐墨行却说她不争气。 唐氏这才死了心,愿意来裴家做下人养活自己和孩子。 这些都是林盈袖派去的下人打听的消息,林盈袖不知道的是,唐墨行夫妻在夜里床榻上时,说唐氏丑陋,不及林盈袖一个脚趾头,看着恶心。 被自己夫君嫌弃,这才是莫大的羞辱。 “你愿意来自然是好,不过你的身份不对人说,只说是乡下来的。孩子明儿你带来,我让丫鬟带你去库房登记造册,领衣服和分派屋子,规矩会有人跟你说。” 唐氏答应,谢了林盈袖救命之恩。 跟着一个婆子先到库房,领得两身衣裳,这衣裳对于唐氏来说都是极好的料子,嫁到唐家两三年,只做了两身衣裳,其余都是婆婆的旧衣裳。 领了衣裳,便分了房就在厨房的后边,与另外一个守寡的婆子同住。 唐氏有些犹豫,她心里还是想着回唐家才好,就算这里再好到底不是自己家,女人还是以夫家为重。 林盈袖知道也不勉强,让她在厨房帮着切菜,洗菜等,家中剩下的饭菜也可以带些回去。 她在唐家吃了几年的剩饭,也该让唐家吃吃她的剩饭。 那瑞子每日带着小厮在烟花柳巷闲逛,每日大把银子花销,引得多小人吹捧跟随,瑞子也是来者不拒。 对人说是亲叔叔宫里头某个得宠娘娘的管事太监,这个身份不高不低,内官们也无从查起,但谁也得罪不起。 瑞子虽是个书童,却很少跟裴垣出门,加上裴垣从不去那些地方,更不结交纨绔。所以即便有和裴家来往的,也不知道这瑞子的身份。 很快,瑞子便认识了那朱曼娘的弟弟朱邰,这一个也是脂粉堆里的一个主儿,见瑞子是内相家的亲戚,手里有钱,巴不得结交。 一二来去二人称兄道弟,打的火热。瑞子告诉朱邰,叔叔打算给他捐一个官,原定在扬州,他叔叔伺候的那位娘娘娘家便是扬州的通判,他也算是娘娘亲信,过去帮把手。 又说还有一个六品的位置,虽然品阶不高,不过是个肥差。 那朱邰听了有些心动,不过到底没答应,瑞子也不拉拢,一处吃酒耍钱,到二更天里,一辆裴府的马车靠在院儿背后,下来一个体面的管事和两个小厮,直接进阁楼上。 到瑞子旁边,单膝跪下,道:“给秦爷请安,小的是裴府二等管事,奉我家主之命,请秦爷到府上一叙。” 瑞子抬起眼皮看了地上的周四一眼,打了个哈气,“我出京之前拜会过你家侯爷,原不想打扰二爷,可如今你家二爷不在,我怎好登门?” “秦爷放心,家主得知秦爷路过,特命家中早预备下客房,总归是相交一场,还望秦爷不要外道才好。” 瑞子跟了周四家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马车,直接回裴府。 第166章:计划 别看周四只是个管家,柳州城里体面人家都是脸熟的,裴垣是这里的盐运使,又是公侯之后,地方官哪怕是官职比裴垣高些的也要给裴家几分薄面。 那朱家虽和裴家无来往,不过朱邰也知道周四的,顿觉有了希望。 这头朱邰上了勾,又说寻一个从事官,这消息顺理成章地落到了唐墨行的耳朵里,他如今走科举无望,自然要想别的法子出头。 瑞子将今日的战果回了林盈袖,林盈袖早就算到,这二人必定上勾。 “你也不用太过为难那姓唐的,回头朱家请你上门做客,你带了去,按照计划行事。” 瑞子知道林盈袖因唐墨行吃了大亏,想报复唐墨行也没什么,只不懂为何要选中朱家的小姐。 不过主子的吩咐,他自然不敢有二话。 知道朱家的人日日躲在暗处张望,瑞子便知道林盈袖安排的事情已经成了大半,故意几天都不出门,等那朱邰不耐烦了,才溜出门请他吃酒,少不了带着唐墨行一起。 酒过三巡,便开始抱怨裴家规矩多,顺道也和朱邰表白自己叔叔和裴侯爷的关系,这让朱邰更加巴结。 有爵的人家可非寻常官宦人家可比,哪怕是做到宰相的位置,到了告老还乡,那也是一介白身,那比得过世袭的公侯? 虽这瑞子的身份不是公侯,但能和侯府交好,可见那位公公的权势多大。这样的人,朱邰自然是要上赶着巴结,甚至于连他爹都知晓瑞子的存在。 这内相家的谁敢去查,谁又能查得到?再说朝廷最忌讳大臣勾结内相。 朱邰见有门路,这便邀请瑞子家中做客。 瑞子推辞不过,叫下人到裴府取自己的行李,搬到朱家去。那唐墨行自然也要跟着去,准备再玩些时日便上任去。 唐墨行从瑞子这里拿了二百两银子,欢欢喜喜地家去取东西,和父母告辞准备跟随瑞子往扬州去。 那唐氏娘子虽然在裴家做粗活,倒比在唐家过的安稳些,一日三餐不缺,衣着体面,活儿也不重,也不会被主子打骂。 她的女儿才两个月大,婆母嫌弃是个丫头不肯照顾,唐氏带着孩子上工,厨房里的管事可怜她,还给了不少牛奶让她喂孩子。 唐墨行要走,唐氏巴不得出去,将来唐墨行在外头谋得一官半职,她也好跟了去,免得在这里受婆母欺辱。 送走唐墨行,唐氏便回明了婆母,只说在一个财主家做粗活,家中只有女主子,并没有男主子。 那唐大婶见儿子做了官,心里早看不上微末出身的唐氏,巴不得找机会赶她母女走。满口答应,还假模假样吩咐她在别人家小心。 这对夫妻一个在朱家,一个在裴家住着,却不知一切都在林盈袖的算计之中。 瑞子去了朱家,他本就是侯府下人出身,对京城的人事了若指掌。朱家一问,对答如流,众人便信他是内相的侄子,那朱父更是放下身段,亲自敬酒。 唐墨行见情形,更加信服自己是跟对了人。 很快,瑞子摸熟了朱家的门路,因朱家连日请客,便回请一回,拿了银子给朱邰,让他帮着置办。 夜里大家饮酒作乐,等众人喝的半酣时,瑞子说大家赌钱耍,叫唐墨行跟了自己的小厮去屋里拿银子。 唐墨行应允,与小厮一道回客房别院去,走在半路上那小厮打晕了唐墨行,将他弄到内院朱曼娘的阁楼中去。 小厮事成之后和瑞子打了个信号,瑞子装醉闹了起来,又说不赌钱要去丽春院中喝花酒去。 到丽春院,瑞子和带来的小厮们悄悄从后门溜走家去和林盈袖复命,这些小厮只瑞子是裴府的,其余的都是在外头雇来,事成之后拿银子离开柳州。 到第二日,朱府内宅里发出一声惊悚的尖叫声,那朱曼娘裸着身子和一个陌生男子同塌而眠。 朱曼娘惊醒后一脚将唐墨行踹到了床底下,因动静太大将下人都惊动,闯进来时看到这一幕,纷纷尖叫起来。 那朱父气的浑身颤抖,命人将唐墨行抓住狠狠打了一顿,又不敢送官查办。 朱曼娘何等的骄傲,如今叫这样的一个男人玷污了去,如何咽的下这口气。朱父也觉得蹊跷,命人寻回朱邰与瑞子等人。 那朱邰搂着花娘睡到日上三竿,得知家中变故,立刻寻瑞子,哪里还有瑞子的踪迹,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家去查点瑞子的包袱行礼。 进府时看到的两包银子变成了石头,分明是人设下了全套。 朱邰见受骗,心里怒火中烧,采了唐墨行又是一顿拷打,让他说出瑞子等人的底细。 唐墨行也是在烟花柳巷认识的瑞子,哪里知道什么真相。 按照朱家的意思,不过是一条不值钱的贱命,杀了便可保得住朱曼娘的清白。谁知道消息早传扬遍了柳州城,甚至于说书的都编排了一段风流韵事。 说朱曼娘不忍闺房寂寞,勾搭轻浮秀才入宅中行苟且之事,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仿佛亲眼看见似的。 朱父险些被气死过去,即刻着人查,哪里找得到踪迹?至于人看见瑞子曾经出入过裴府,裴家什么身份,朱家又是什么身份,敢上门去问?悠悠众口也是堵不住,没奈何只得去查唐墨行的身份底细。 这一查,自然就查到了唐氏的头上,唐墨行那个娘知道儿子闯祸,心里又怕又气,后听说朱家打算让唐墨行入赘为婿,当场气的昏死过去。 林盈袖得知后持之以恒,前世唐墨行高中,被编选入翰林院。如今只是个落魄且还有家室的穷秀才。 朱家逼不得已将女儿嫁给她,可也不见得日子就能好过,当初公婆最仰仗的就是儿子,开口闭口她儿子是秀才相公。 她如今就让她看看,她最仪仗的儿子沦为看别人脸色的狗。 唐墨行一心想着攀高枝儿,还未中举时便嫌弃林盈袖出身寒微,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助力。 第167章:成全了狗男女 这一世,她成全他,只是高枝儿上这碗饭的滋味如何,那就让他自己体会了。 唐墨行被打了个半死,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不应该在上任的路上么? 为什么会和朱家小姐睡在一起?为什么那位秦爷不救他? “这位小哥,能不能给碗水喝,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唐墨行爬到门口,拍了拍门。 门外的小厮怒目圆瞪,喝骂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还想喝水?等着喝孟婆汤吧!” 另一个劝道:“算了,给他一碗水也不碍事,如今老爷已经派人寻他家人,外头闹的沸沸扬扬,这门亲事怕是要成的。” 唐墨行听了这一句,身上也不疼了,也不觉得饥渴,心中萌生了希冀。他仔细回想,那朱家小姐虽然凶悍了一点,却也是个花容月貌的美人,朱父又是朝廷命官,职位不低,将来迎娶了朱家小姐,还怕岳丈不扶持? 那朱曼娘受了这样的羞辱,哪里肯依,死活不愿意成亲。 朱家长辈们只得好言相劝,朱曼娘才勉强答应,要去看看那唐墨行是个什么样的人。 透过窗户,见唐墨行如野狗一般躺在地上,顿时心生厌恶,立刻叫小厮开门,拿了鞭子要打死唐墨行。 门被一脚踹开,唐墨行正做着美梦,突然两鞭子抽在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就见一张花容带着怒意,等恶狠狠地瞪着他。 “小姐饶命,小生原是无意冒犯小姐,只小姐美貌如仙,令人实在情难自禁——哎哟,小姐饶命哪!” 朱曼娘听了气的浑身发抖,想她堂堂千金小姐竟然叫这样的轻浮小人玷污,往后哪还有脸出去见人! 想着越大越凶,还是小厮听着不好叫了朱邰来才将人拉走。 朱邰知道婚事是铁定的,加上满城风雨,若是人不明不白的死了怕带累父母,叫了人将已经昏死的唐墨行抬出去。 那唐氏听说丈夫被朱家扣留,原本想上门去闹,为夫婿讨回公道,哪里知道还没出门呢就让公婆给挡住。 两公婆数落唐氏的不是,有的没得添油加醋,闹狠了直接将唐氏的东西全丢到大街上去,引得千人看万人瞧。 唐氏羞愤欲死,哀求公婆看在孩子的份上。 那唐家老夫妻反倒将门牢牢关着,任由唐氏在外哭闹不止。 有些人看不过去,才告诉唐氏,“娘子,那秀才相公就要做朱大人的女婿,这是要赶你走呢!” 众人也都跟着附和,唐氏不是蠢人,自然知道唐家的意图,只心里不甘。为唐墨行安心读书,她主动挑起家里的担子,伺候公婆。 可到头来她算什么? 背上的婴孩哇哇大哭,唐氏疼的不已,在这柳州城里除了唐家她再无去处。 她放下尊严,跪在门口,手拍着门,求婆母给孩子一条活路。 但门纹丝不动,里头半点动静都没有。 敲了半晌,一辆马车路过,下来两个衣着体面的嬷嬷,扶了唐氏上马车去,马车扬长而去,在城里转了一大圈,确定没人跟着才从裴家的后门下车。 林盈袖看着唐氏,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若我今儿不派人接你,你将如何?” 唐氏哭的肝肠寸断,她不敢想如果没有林盈袖她该怎么办。 “行了,哭也没用,不如想想你该怎么办!朱家你争不过,人家官家小姐不可能屈居你之下。” 唐氏决绝地抹了一把眼泪,坚定地道:“我要上衙门告状,相公必定是被逼的......” 林盈袖突然笑出了声,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唐氏,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她坐下。 又让丫头给唐氏倒茶,柔声细语地安慰她,“我看你也是个聪明的,即便你相公被逼的,你能告得过朱家,你又怎么知道唐家不乐意娶朱家小姐?” 唐氏咬着唇不说话,眼圈红肿着,突然给林盈袖跪下,“小奶奶,从前我听婆母毁谤,才以为你是那种轻浮之辈。我才知道,小奶奶是真诚之人,求小奶奶救救我。” 林盈袖亲自扶了唐氏起来,心里不免有些不忍,“如今保住你和孩子的性命才是要紧的,唐家把你赶出来,你若再纠缠对你对孩子都不好,不如跟唐墨行谈谈,让他给你点银子,连孩子也一并让你带走。那官家小姐必定不愿意养别人的孩子。你带着她拿了银子做个小本买卖,比起在唐家日子好过千倍。” 唐氏闻言顿时豁然开朗,起身朝林盈袖福了福身,真诚地道谢。 林盈袖将林氏安顿好,外头让人打听着唐家和朱家的消息,一面知会林氏,让他她找个人和唐家谈谈,原指望着唐家和离,将来唐氏再嫁也不至于被人诟病是被休弃的。 那唐大婶执意不肯,只愿意给休书,那派去的人好生与她说,“唐太太,您将来要娶尊贵儿媳,那唐氏并未犯七出之条,若是闹起来对您和秀才郎也不好,我瞧着倒不如依了大娘子,和离,再给上些银子让她带着姐儿,这样新媳妇过门也不至于和您置气。” 唐大婶嚷嚷起来,“她还有脸和离,一个妇人夜里不回家,这是歇在哪个野汉子家中?这等不贤良不知廉耻的妇人,我唐家要不起,还敢要和离和银子,我看是反了,这就告诉亲家,写了帖子给知府大人,拉出去打一顿,再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看她还要不要银子。” “哎哟哟,您可不能给秀才郎头上抹黑,现在她还是你唐家的媳妇,真闹大了大家都不好收场。”劝唐大婶的是林氏请的一位媒婆,早从林盈袖这里知道事情原委,那朱家可没把这个亲家当回事儿,人没放回来,也没一句话,还不知道死活,在别人这里仗腰子充太太。 好说歹说,才答应给唐氏八十两银子,两家和离,孩子跟了唐氏走。 自此,唐氏才算见了天日,改了原来的姓,小名月娘,女儿也改姓张。带了孩子来给林盈袖磕头,谢她救命之恩。 第168章:裴垣归来 林盈袖知道月氏有些手艺,又做过生意,让她到林氏的胭脂铺子做个掌柜的。 月娘感恩,拜了林氏做干娘,林盈袖为姐姐,一家子和和睦睦。 时光如梭,三个月很快过去,唐墨行如何林盈袖也不得空打听,裴垣来信说还有两三日就到柳州。 家里的忙着收拾了屋子,眼巴巴地盼着裴垣回来。 到回来这天,一屋子的姬妾打扮的如花朵一般,站在二门口迎接。 等到下午,才听见开门声,众人伸着脖子,裴垣手背在背上,冷着一张俊脸。 人倒是消瘦了些,林盈袖心里盘算着该做些什么好吃的给他补补才好。 一进门女人们扑了上去,一个个拉着裴垣的袖子,衣角哭了起来,只林盈袖站在一边。 裴垣安抚了众人,先到七老太太的屋里磕头请安,谢她照管家里。 说了会子话,才和一干妾室们到厅上用饭。 裴垣连日赶路,风尘仆仆,见家里都好,问了两个孩子功课,对林盈袖道:“我不在家里,累你操心了。” 说罢,也慰问了赵姨娘。 随便用了些饭,便到林盈袖屋里洗漱,裴垣不在家,林盈袖闲着给他做了好几身衣裳鞋袜,秋日里的有,冬日的也有。 二人分开久,如久旱逢甘霖,尤胜新婚。 事毕,林盈袖问起继室一事,裴垣沉默了半晌,母亲已经在为他挑选未来继室人选,只他不太中意。 这次回京顺便也面见了皇上和三皇子,三皇子的岳家,关中侯有意和裴家结亲,关中侯的嫡长女是三皇子妃,嫡次女仍待字闺中。 裴垣虽是个樵夫,但难得一表人才,又为朝廷重用,自然是上上人选。 另外,还有永昌伯的妹子,前岳家周国公也有推荐。 “怎么也要等上一年才考虑继室的事情,我倒不怎么在意,只是家中没有个主母不成体统,还有曦月也不能没有嫡母教导。” 林盈袖咬了下唇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在裴垣心目中和别的妾室不一样,但也从未肖想过那个位置。 就裴垣说的这几个,都是仕宦大族,不是寻常官家小姐。 “怎么了?”男人意犹未尽地抚摸着女人光洁的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林盈袖看着柔弱,其实有自己的主见。 刚才那话也不是裴垣的意思,是父母在他临走前说来,裴曦月是订了亲也就罢了,但裴建章是裴垣唯一的嫡子,若以后说亲的时候被人诟病。 裴垣一心在林盈袖身上,他在女色上没有太大的兴趣,正妻于他来说不过是个管家,又不是非要举案齐眉不可。 林盈袖有些抵触,连她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你放心,你若是能给我生个一男半女,我就让你做二房如何?”裴垣不是没想过将林盈袖扶正。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首先父母那一关就过不了,其次我朝早有明令,妾不能扶正,以妾为妻者,罚牢役三年,并更正。 林盈袖不爱和别的妾侍打擂台,又不喜欢管家,二房这个位置正好。不用在正室面前做小伏低,又体面,还自由。 “二爷说笑呢!这话咱们两个一起还可以说说,让别人听见了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你别乱摸,我都快给你弄散架了。” 林盈袖推开男人的手,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心里乱乱的,哪里睡得早,不过实在没心情和男人缠绵。 裴垣的手落在女人的腰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沉默了良久,“你若不喜欢,我不娶便是了,横竖在这里他们也管不到,不过是一年几封信,我不理论就是了,你若不理我,早晚得害相思病......” 话还没说完,女人转过身来,捂住男人的嘴,噌道:“胡说八道些什么?不娶亲哪能行,你不在家里都乱套了,闹了好些笑话,还不是没人辖制住。不胡闹,真要这样老太太哪里还容得下我,我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男人顺手将人按在身下,手捏着女人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四目相对,女人的眸底多了他看不懂的神色。 “我有时候真想敲开你的小脑瓜子看看,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我娶继室你不高兴,我不娶了你也不高兴,我——” 林盈袖偏过头去,心里酸酸的,幽幽的叹息一声,“我只是心里头难过,但你还是要娶亲的,我没事你也不用想太多,好好歇着,明儿还要公务忙。” 裴垣没再说什么,林盈袖说的是事实,娶不娶继室由不得他说。 现在承诺什么,林盈袖也不会安心,倒不如以后好好待她。 一宿无话,裴垣早早的去衙门,林盈袖收拾了到花园里和一众姐妹说说闲话,做针线活儿。 才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目光中有羡慕,嫉妒,还有不屑。 只赵姨娘还和以前一样,没事人一般亲热地叫姐姐,迎着她一块儿坐下,道:“二姑娘一早吃了两个鸽子蛋,可是香甜。” 林盈袖假笑笑道:“那便好,我见大姑娘和小爷喜欢,心想二姑娘也会喜欢,吃完了只管找我。” 香菱昨儿得了裴垣的话,封为姨娘,搬到从前王姨娘的屋子住,另外侯府里老太太那边送来一个丫头,安排到从前周姨娘屋子住着,叫绿薇,因她是老太太送来的,虽然没有姨娘的名分,不过也安排了两个人伺候她。 妾室中林盈袖最得宠,又是贵妾,众人都要礼让几分。 见她来,纷纷站起来让座,香姨娘上下打量了林盈袖两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就好奇了,咱们一众姐妹里,年纪小的有,有才情的也有,怎么二爷就单单喜欢姐姐你呢?” 绿薇掩口轻笑,等林盈袖坐下才道:“大约二爷是看小奶奶照顾小爷和大姑娘辛苦,这才过去慰问慰问。别看咱们二爷年轻,骨子里最重规矩的,当初在府里,无论哪个妾得宠,都越不过太太去。” 第169章:误解 这话说得众人纷纷侧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正房太太呢! “琴妹妹说的是,妹妹从前是贴身伺候老太太的,想必知道咱们二爷的亲事,说的是谁家的小姐?” 小周姨娘正在做针线活儿,闻言不禁抬头看着绿薇。 绿薇抿嘴笑笑,叹息了一声,“咱们二爷一表人才,即便是继室,也有不少有爵位的人家愿意结亲,老太太也愁呢!” 林盈袖一脸的无所谓,不管哪个主母过门都和她没有太大的干系。虽说有些抵触情绪,不过她若闹,对谁都没有好处。 “横竖都要有主母进府的,咱们安分守己,想必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小周姨娘有些尴尬,论身份她和林盈袖都是贵妾,但她的身份还是周氏的族妹,就这身份就足够惹新主母注意的。 “今儿有个奇怪的事情,那朱家给咱们下了帖子,说十二月里请咱们吃酒,是朱家大姑娘的喜事。”赵姨娘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看了林盈袖一眼,见她面色不改,也没有明说出来。 林盈袖的事情赵姨娘都在留心着,不过她本人并没有出面,也就没必要拿出来说事儿。 香菱有些好奇,扯着赵姨娘的袖子,“赵姐姐,你说的可是城南的朱家,他和咱们家又没来往,下什么帖子?” 赵姨娘抿着嘴只管笑,却一个字也不说。 这帖子自然不是给裴垣的,是给家中二等管事周四的。 林盈袖为了让朱家的人上钩,特意让周四出去露了面,就算裴垣的官职高,也不能让人家白白断送了女儿的前途。 若是周四不能圆场,只怕朱家会找到裴垣这里。 林盈袖眉心一挑,看样子朱曼娘和唐墨行的婚事是势在必行了,帖子如果给裴垣这里,看样子她疏忽了朱家对朱曼娘的看重,还需和裴垣解释清楚才好。 “这种小门小户根基浅的,也配给咱们下帖子,赵家姐姐不会是还想把帖子给二爷,让二爷去吧!”绿薇满脸不屑,区区从五品的一个武职,若是在侯府,亲自到门口磕头也不见得能送个帖子进去。 赵姨娘不尴不尬地笑了笑,没接绿薇这话。 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一向心气高,别说裴垣的姨娘,就是太太也不见得当回事儿。只这绿薇还当自己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不把人放在眼里,这样肤浅不知高低的人,赵姨娘也就没必要当回事儿。 这才刚相处,这绿薇处处拿乔占上风,林盈袖见赵姨娘不理会,也没理会,看小周姨娘做针线活儿。 按照规矩,今晚裴垣应该会去小周姨娘或者是赵姨娘屋里歇着。 林盈袖也没在意,她若是现在风头太盛,只怕会犯了众怒。毕竟新主母什么性情谁也不知道,万一有人在她跟前挑唆,那自己哪里还有活路。 “周家妹妹,二爷喜欢颜色淡雅些的荷包,你这个虽好,太繁复了些。” 小周姨娘抬头看着林盈袖,有些诧异,她这个荷包分明是女人用的,林盈袖这话叫她摸不着头脑。 赵姨娘轻哼一声,接过小周姨娘的针线活儿看了两眼,笑道:“若针线功夫,还是林姐姐的最好,我上回看见二爷的腰带竟然是双面绣,我还好奇呢!二爷说是姐姐做的。” 双面绣十分难得,就是在市面上也要卖个百十两银子。 林盈袖这手艺还是前世学的,当初为了让唐墨行上个赶考,特意跟人学,费了好几个功夫才绣成一副赚了几十两银子。 绿薇闻言侧目打量着林盈袖,林盈袖年纪与她差不多大,听说双面绣没有个十来年是学不会的。她这个年纪怕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也不见得能拿得出手。 林盈袖浑然不在意绿薇的目光,推了赵姨娘一把,用嘲笑的口吻说道,“你就和我顶缸,也是二爷多口,我一共就绣了三幅,给了大姑娘一条汗巾子,二爷的腰带,剩下最后一副还给你做了扇子。连我自己都没有,还不知足?” 赵姨娘撒娇讨好,“知道姐姐对我好,我这不过是刺激刺激妹妹们,大家对二爷多上心,也不至于让姐姐一个人劳累。” 小周姨娘这才回过神来,欢欢喜喜地和众人告辞,回去收拾屋子,打扮起来。 林盈袖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找了个借口离开,往大姑娘的屋子去,给裴曦月请安。 下午裴垣回来,叫人把周氏从前的屋子给收拾了出来,今晚留在上房里,没叫一个妾侍伺候。 这倒叫众人摸不着头脑了,以前周氏在,裴垣大多数时间住在周氏的屋里。现在周氏没了,裴垣去,谁照顾? 赵姨娘先着人送了裴垣最爱吃的松鼠鳜鱼去,接着小周姨娘和绿薇也送了东西过去,东西裴垣倒是都收下却没叫一个人过去。 连身边伺候的人都只带了两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而已。 香菱打听到消息,叫人立刻将釵环卸下,拆了发髻,仍还是周氏跟前服侍时的丫头打扮,不叫丫鬟跟着自己拿了灯笼往周氏的院子去。 以往周氏在世时,裴垣每个月除了初一十五之外,有十来日在书房里,剩下十几日有一半时候在周氏屋里,剩下的多半在林盈袖的屋里。 周氏的地位一直稳,香菱也确信,裴垣必定是缅怀周氏。若是她这个时候去,和裴垣多聊聊周氏从前的事情,必定能让裴垣另眼相待。 裴垣正在屋里用饭,心里闷闷的。从衙门回来时,存了一肚子的话想和林盈袖说,谁知道她派人过来说,今儿不用去她的屋里。 她一向小心谨慎,家中现在有侯府老太太的亲信,也有从前周氏留下来的人,怕风头太盛。 但裴垣就不明白了,无论哪个妾都只是他的女人,难道他和谁睡还要看别人脸色? 奈何昨晚惹了林盈袖不高兴,怕今儿去她在恼了反倒不好,别的女人那里那就更别说了,他也没那个想法。 第170章:误解 “二爷睡了没有?” 裴垣还没说话,香菱进来,她穿着杏黄湘妃长裙,梳着双丫髻,头上戴了几支素白银钗,本就生的不俗,这一装扮,更觉清丽可人。 裴垣招手叫她到跟前来,香菱暗喜,到跟前为裴垣倒酒,娇滴滴地叫了一声二爷,端起酒喂到男人唇边。 裴垣面无表情的叫香菱身边坐下,接过她的酒杯放下,问她:“我不是说了不让人打扰,你过来做什么?” 香菱佯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轻轻叹息一声,眉宇间带了几分愁,神情哀婉,凄迷动人,“妾身不是来打扰二爷,只是心里惦记太太,过来这里看看,回想起当日太太在的情绪,心里就——” 从香菱进来,裴垣便知道她的心思,见她装模作样,心里越发瞧不上。 真想周氏怎么不学着香荷、香茵姐妹守灵,在这里装出怀念旧主的样子给谁看? “既然是这样,那你替我收拾床铺。” 香菱大喜,没想到事情能成这么快,连忙应下,出门拐到东厢房,领着小丫鬟们熏了被褥,焚上百合香,预备好香汤,准备沐浴所用。 一切准备妥当,自换了小衣,躲在被窝里等着裴垣回来。 裴垣用过晚饭,叫人去东厢房看看,那小丫头没一会儿回来说香姨娘已经准备好,请二爷早些过去歇息。 裴垣一拂袖子抬脚走出门,径直往门外去。 越想越觉得气盛,走出周氏的院子突然朝守在门口的婆子道:“既然她缅怀主子,那就让她在这里好好缅怀,没我的可,不出来。” 婆子答应,将院门锁上,里头的香菱还在做着美梦。 林盈袖此时在屋里也没睡着,问了裴垣今晚有谁伺候,她心里头一面希望裴垣不要宠别的女人,又希望裴垣少招惹自己。 听见说香菱进去伺候还没出来,越发觉得心如油煎一般。 采苹见林盈袖唉声叹气,心里知道也不点破,倒了一碗安神汤来,让她喝了早些睡下,“奶奶若是把眼睛熬红了,明日只怕别人笑话。” 明明是个通透不过的人,为什么碰到二爷的事情就想不明白了,采苹也不好说破。 林盈袖拿了剪刀将烛花剪去,听见外头梆子声,点点头,接过安神汤一口喝下,让 采苹早些回去歇着。 采苹知道林盈袖今晚大约是睡不着了,裴垣走的那点时间几乎有小半个月没睡好,好容易盼着人回来,话没说上几句又分开,哪有不惦记的道理。 裴垣在林盈袖的门口站了一会儿,也没惊动人,见里头的灯一直不肯熄了,知道林盈袖大约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了,别的妾侍巴不得和她厮守一生,她反倒顾虑重重。 裴垣将从京里带回来的发钗放在窗口,也没和林盈袖说什么,便去书房歇息着一夜,等明儿她心情好些再过来瞧瞧。 香菱闹了大笑话,如今还给关在正院里,每日只给两餐。裴垣早发了话,若是在里头闹,那就别指望还能走出正院儿。 香菱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当是周氏在的时候,裴垣多少会给几分薄面。 不过闹了这一出,绿薇和小周姨娘争宠的心思歇了多,本分地在自己屋子里,并不敢再轻举妄动。 林盈袖早起看见窗台上的石榴宝钗,便知道是裴垣来过,心里一阵柔情蜜意,就知道裴垣不是个薄情的人。 叫了丫鬟打水洗脸,那绿蕊端了水进来,脸上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放下洗脸水,撒上花瓣。 “奶奶,告诉您一个好笑的事儿,昨儿二爷歇在正房里,吩咐了人不打扰。那香姨娘大约觉得自己不同,非去,叫二爷锁在上房,再不出来。” 林盈袖有些诧异,香菱也是府里的老人了,难道还不知道裴垣的性情? 别看裴垣温文尔雅,一副谦谦君子模样,若惹着了势必是要吃些苦头的。这香菱以前不是没见过私自勾搭裴垣那些妾侍落得什么下场,还敢去,这不是嫌自己命长么? 也没理会,先洗漱了到花园问问其他知情的姐妹便知道原委了。 没了正室主母,一干妾室照着规矩到周氏的灵位前磕三个头,而后才用饭,因嫌麻烦便都在厅上一处用了早饭。 林盈袖佯装不知道,问香菱怎么不来请安? 赵姨娘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她俏皮的伸出一指,指着香菱之前的座位,“ 我们香姨奶奶自觉着自己个跟别人不一样,昨儿晚上自荐枕席,结果惹恼了二爷,现在关禁闭呢!” 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小奶奶大约睡的早,不知道。那香菱半夜里惨叫,我们还只当她挨了打,原来是给吓的。” 林盈袖有些好奇,“她是伺候前头太太的,还不知道咱二爷的脾气?” 赵姨娘扯了扯唇角,拍了一下林盈袖的肩膀,意味不明的笑了下:“你是不知道,那个香菱在太太身边的,大约是见二爷尊重太太,想着她是太太指派的人,自然也会被高看。” “太太是太太,她是个什么东西!”小周姨娘鄙夷地道。 周氏是裴垣嫡妻,就算是继室在周氏的灵位前也是要执妾礼,更何况是一个贱奴爬上来的姨娘。 “毕竟是国公府的丫头,弄不好家里老子娘还伺候过长公主。” 这个香菱一向气性高,当初是周氏的丫鬟,有时候传个什么话,或者是在裴垣跟前做事。即便错了,或者惹裴垣不快,裴垣从不指责。 大约是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故而昨晚才那样大胆。至于绿薇,那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见识自然不会浅薄了,多少也要做点功夫。 “我听丫头们说,太太的屋子之前闹过鬼,不管真假,里头没人始终阴深深的。”绿薇说着人打了个冷颤。 林盈袖喝着热粥,将一路来的冷气驱散了不少,香菱这回是吃了大亏,里头不人伺候,还不知道关到什么时候去。 第171章:胭脂生意 运气好或能在年前出来,若是运气不好—— 从前除了周氏,裴垣的话谁敢不当回事儿? 横竖与自己无关,如今是番薯丰收的季节,如今番薯可是个值钱的东西,全部作为种子卖给北方来的客人。 今年南边有几个城市闹旱灾,除了番薯和马铃薯,其余的全死了。虽损失不小,不过至少还不会饿死人。 朝廷便命林二叔准备,再次出海,将我国的丝绸、布匹还有茶叶、陶瓷等贩卖给外国,从海外之国带一些我国没有的物种回来。 这回有朝廷的支持,比上回要好了很多,还成立了部门,今年还在准备中,看样子林二叔的官儿只怕还有得升。 如果轨迹和前朝一样,那林二叔应该顶替了前世的那个人封爵位。 今儿约了客人商谈番薯价钱,种植番薯的地只有一个庄子,裴垣的庄子全种的烟草,如今烟草的市场稳定,明年自己的庄子也要规划着种植烟草才好。 前世在林盈袖过世时烟草盛行,因为是暴利,引起不小纷争,所以林盈袖的烟丝没有对外过。 不过也有蔓延的趋势,林盈袖打算再开发一些地出来,打算将生意让出去,只负责种植,生意还是交给别人去做。 另外昨儿月娘进来请安,说起想自己做胭脂水粉,林盈袖今早逛花园,见家中丫鬟们每日都替主子取花露,摘新鲜花瓣。 便想着,倒不如多种些花儿,弄一个小工坊,专门做胭脂水粉,岂不比自己做强? 用过早饭,也就没和这些姐妹们闲聊,准备了马车出城去。 路上和裴五家的闲聊,城附近的庄子林盈袖倒是没什么想法,价钱贵,运气好的,也得好几年才能回本。 不好那便不用说了,到庄子上林盈袖先去仓库看了,收成倒是不错。佃户们发明了好几种吃法,最香甜的还是烤番薯,吸引了不少人,还有些佃户们在外头卖烤番薯和番薯饼,都很好卖。 野菜在偏僻的地方种植,产量也不错,专供给几个酒楼里,连青楼也在这里定菜,林盈袖这个庄子原本不赚钱的,如今倒成了香饽饽。 买下来到如今也就两年的功夫,已经回了大半的本。 到庄子上,老庄头过来给林盈袖磕头,那位北边来的客人以及贩货的马车已经准备好,就等着林盈来交涉。 林盈袖一介妇人,也不好见外客,只让裴五代为转达,林盈袖在正厅里头,用屏风隔开,就是跟前的丫鬟和年轻的仆妇也不轻易露面。 那客人也知道庄子的主人是妇人,也不多计较。这位客人姓刘,也是官商,负责将这边收购的番薯种和马铃薯种运送到北边去。 因是官府推荐,林盈袖的价钱比别人低了多,整个庄子收成大约有二百多担番薯,一两银子可以买一担大米,番薯却可以买两担,也就有一百多两银子。这个价钱是林盈袖给的北边价钱,价钱不高不过朝廷免三年赋税,这个比什么都强。 “这位太太,我听说您这里有一种烟草,不知道种子能不能——” 林盈袖有些意外,北边不比南方富裕,原本以为那边粮食缺乏应该不稀罕这玩意儿,看来是想错了。 我国北方土地占三,南方为二,但那边粮食缺乏,这边的粮食运过去价钱及其昂贵。 林盈袖没答应,只说水土不同,北边怕种不了,如果有兴趣,来年可以直接在林盈袖手中买,价钱绝对走官中的,不敢多赚一个子儿。 北地种植棉花多,林盈袖想着让这位刘舍人用棉花换烟草,如此大家互利。 番薯只收刘舍人一百两银子,余剩算是赠送,毕竟这笔生意刘舍人也不是为赚钱来的,不过为北边的百姓谋取福利。 林盈袖收这点银子也不过是为庄子上的佃户们赚几个辛苦钱,横竖番薯对别的庄稼影响不是太大。 “太太是个爽快人,我堂堂男子汉,若在计较那真要羞愧死。这样,我送夫人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刘舍人让人呈上来一个盒子,林盈袖打开盒子,里头是一些黄豆大小的珍珠。在裴家这样的珍珠自然是不稀罕,不过在外头这百十来颗珍珠也要三四两银子。 “我们老家不似你们南边有花粉花蜜,妇人们都用珍珠碾碎敷面,使得肌肤雪白。我来时本想贩卖些珍珠,做脂粉又不够细腻,做首饰成色不好,奈何这边看不上这样的次品,便送给太太赏赐下人。” 林盈袖听着动了想心思,打听处方,这刘舍人如何懂得这个?叫了跟来的一个女人,将北边珍珠粉的法子写下来。 林盈袖大喜,早听说北边的气候不如南边养人,但那边的姑娘个个肌肤白皙,且也没见北边的妇人有暗疮,书上有记载,珍珠有作用。 南人喜好奢侈,讲究排场体面,这样小的珍珠也只配入药。脂粉多数用铅粉,花粉做的却是极少。 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是西域那边一个青楼花娘。 刘舍人见林盈袖十分喜欢这花娘,便将这位花娘送给林盈袖做个使唤人。 这便合了林盈袖的心意,刘舍人在林盈袖的庄子上一共买了一千多两的东西,林盈袖只收下一个整数,零散的一百多两银子算是买花娘的银子,另外再给了二百两银子定珍珠。 这珍珠的价钱不高,一两银子大约半斤,一百斤珍珠可是比大生意。 商议好之后双方签下合约,因林盈袖是女流之辈,也不便留刘舍人在这里住下,着裴五陪着到城中款待。 花娘虽是西域人士,却精通汉语,又会制作奇香,落在别人手中只是个以色侍人的玩物,在林盈袖这里作用却大。 林盈袖将花娘暂且安置在庄子上,留下一个婆子照顾,让裴五家的托人寻做脂粉的方子,最好是买几个手巧的回来做。 天色将晚,正预备着回去,老庄头带着佃户们磕头。 第172章:佃户反了 “还有一个月里便是新年,我们伺候主子一场,还求主子赏个体面才好。” 林盈袖闻言顿觉心中不快,都知道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除掉本金,根本没几个赚头。而且别的庄子上也没听说过,东家赚钱还要分给佃户们的道理。 这回要是答应,以后怕是每年都少不了。今年因事儿多,庄子上照管的少,收成少了将近一半不说,还贴补了些给他们盖房子买家伙什。 若是这回再赏,怕是以后这庄子上只怕都是他们的天下。 林盈袖转过身来,低眸看着那老庄头,问他:“你们都是庄子上的老人了,以前主子家有这条规矩?” 老庄子磕了两个头,“以前也有这个规矩,每年年里东家都会给咱们一份年礼。只多少都是主子说了算,小的们也不敢多要,只求主子赏一份体面。” 这是妥妥儿的要挟之意,还好她这庄子上只种了些家中吃的果蔬并粮食,没有种烟草。 裴五家的见林盈袖不说话,连忙呵斥那老庄头,“你可别不知道好歹,年里你们前东家过来惹事,房子砸坏多少,人打伤多少?全都是东家给你们置办,前后花费上百两银子你们怎么不提。换别的东西有这样的好事?” 老庄头还待要说话,林盈袖抢先说道:“你家媳妇和你儿媳妇如今也体面,我瞧着不像是个农妇,倒像是个太太,大约觉得我这里不好,明年你们另谋高就吧!” 老庄头一脸诚惶诚恐,领着一众佃户磕头,拦住林盈袖的马车不让走。 林盈袖看了跪在后边的众人,与老庄头那身绸子衣裳相比,简直不够看的,她暗暗在心里叹息一声。 叫裴五家的,“年下里给他们家孩子一人做一身过冬的衣裳,银子今年是说什么也没有赏,整个庄子上,除了菜和粮食,就这么一百两银子,菜除了府上吃的,剩下的和粮食卖了五百多两银子,其中二百两银子用在这里,你们自己算算我一年到头才落几个。银子大家赚才有继续做下去的道理,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若是一个子儿都捞不着,我何必费事儿?” 老庄子那婆子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坐在地上,手拍着地,“哎唷,这是不给咱们活路了,要杀人咯!” 这一嚷嚷起来,林盈袖吓了一跳,她前世见过妇人撒泼打滚,这一世养尊处优惯了,别说这么嚎,就是大声说话也没有。 裴五家的怕耽误时辰,准备叫人将这些佃户们赶着。 也是林盈袖好性儿,隔壁的庄子上佃户们连饭都吃不饱,只林盈袖这里又是给银子,又是做衣裳,这里的东西还紧着他们吃喝。 换了别人,敢这么放肆? 林盈袖见情形也知道今儿怕是不好走脱,便回上房里去,身边伺候的一个小丫鬟是庄子上老王头的亲孙女儿,今儿带头闹事的是老张头,老王头并不见人。叫她出去打听打听,看到底是谁弄的鬼。 月桂性子有些急躁,卷起袖子,“让我把这群刁民给打一顿,看他们还敢不敢拦咱们的路。” 秋月拉住她,“别给咱们奶奶添乱,真要打也轮不到咱们去。” 这两个丫鬟从前是裴垣身边伺候的,虽是二等丫鬟,不过父母是侯府管事,身份可妃一般的丫鬟能比。 小丫鬟去了没多久回来,说闹事起头的就是老张头,上回林盈袖派人给大家伙儿修缮屋舍,老张头半点油水没捞着,便借着过年生事儿,不过是仗着林盈是个妇人,不便照管庄子上。 那老王头劝过,但老张头不听劝,煽动着佃户闹事,等分到东西,一半给佃户们,一半就落入老张头的口袋里。 果然是一笔好如意算盘,林盈袖气笑了,看来还是她的错了,之前想着佃户们都不容易,所以每年除了比别家多分一担粮食之外,银钱也多一贯钱。 这些人反倒不知足,估摸着她把庄子叫出来这些人也不见得知足。 林盈袖叫裴五家的,衣裳也不给做了,将裴府庄子上的规矩拿了出来,仔细看了再对比她自己的庄子,这才知道这里头的门路。 也是她什么都不懂,才养了这一帮刁奴。 “行了,叫个人把老张头和老王头给叫来。”林盈袖觉着,是不能再放纵下去,她买这庄子也是为了没有后顾之忧。 除了去年赚了点银子,今年竟然是白替别人效力,长此以往只怕本儿都回不来。 先叫了老王头进来,老王头在屏风的一旁给林盈袖磕了两个头,问了好,并没有起身。 林盈袖叫起,让人给老王头搬了一把小几,倒了茶。 “庄子到我手里也就两年的功夫,当初买来的银子还没转到手,如今反倒亏空了不少。你看这庄子,若是我现在卖了,应该还有得赚吧!” 吓得老王头茶水都险些洒了,诚惶诚恐地道:“东家这是打小的老脸,小的兄弟在隔壁庄子上,这一二年里,那边赚的没咱们多,交上去的却多一成,可见东家您是慈善人。是小的失职,让东家您失望了。” 林盈袖叫人拿了几两银子给老张头,“无论这庄子我做还是卖给别人,这银子算是我犒劳您和庄子上的活计们。” 老王头想说什么,嬷嬷上前请他出去,叹息一声便起身离开。 然后是见老张头,这个老张头还是裴五提起来的,说人老实可靠。刚开始的确挺老实的,谁知道这一年里人竟然变了个样。 老张头和老王头不一样,朝屏风拱了拱手,态度散漫地道:“给东家请安,东家打算赏赐咱们多少?大家伙可都在外头等着呢!” 林盈袖闻言有些想笑,知道的是下人讨赏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讨债来的。 “咱们这个庄子当初我是便宜拿下来,虽说这点银子我不放在心上,不过这赔本买卖也做不起,你看这庄子现在卖出去大约多少银子?” 老张头眸子里闪烁着算计的芒,他双手背在背上,一脸正经地道:“这庄子倒是个不错的,位置也好,若是东家买时,还能值个千把两银子。可如何——” 第173章:新庄头 老张头笑了笑,“您经手这个庄子之后,没好好经营,如今能卖个五六百两银子,回个本儿,也就是了。” 林盈袖忍着心头的怒火,一副请教的样子,“这是什么说?就是我经营不善,别人拿了去好好管着也能赚钱的不是?” 那老庄头嘿嘿笑了两声,眸底带着窃喜,“东家你不知道,赚钱的时候别人抢着要,不值钱的时候也就只能贱卖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盈袖再没耐心听下去,即刻吩咐,“既然现在我的庄子不值钱了,留下您在这里受苦,倒是我的不是了,我看张庄头另谋高就吧!” 说罢,叫人带了老张头一家子出去,即刻把东西收拾好搬出去。 那老张头瞬间傻眼了,没等他反应过来,两个小厮一边一个架着他就往外拉。 “东家,东家饶命!” 林盈袖不耐烦,那裴五家的赶紧道:“立刻打发出去,这等背主求荣的小人,我们裴家用不起。” 这一家子的哭哭啼啼地被赶出庄子,眼看天黑哪里找下处去? 庄头都被打发走了,剩下闹事的人纷纷缩着脖子,谁都不敢再出头。林盈袖揉了揉额头,今儿和刘舍人谈生意就够伤脑子了,如今还得为这帮人操心。 那老张不过是看林盈袖年纪小,又是那等人家里的,便起了贪婪之心,往后这里还需安排个稳当的人来,否则这个庄子就再没了指望。 别人信不过,自己熟悉的人又没几个,身边更需要,而且还得熟悉环境,如今看来还是在庄子上找个人才行。 只今儿天色已晚,且也累得很,让丫鬟们收拾了,凑合住下。 用饭时,突然想起出门没和裴垣说声,原本还想今儿晚上请裴垣一起用饭,再好好谢他买的礼物。 如今倒好,一声不吭地走了,只怕给自己惹了祸事。 看林盈袖吃的不香,采苹只当她还惦记着裴垣,见无人在跟前,挨着林盈袖一起坐下用饭。 “我说你人都出来了,心怎就不带出来呢?二爷在家里头有别位姨娘照顾,缺了咱们也不见得吃不好睡不着。” 这话本是无心的,可林盈袖却听了进去,没说话继续用饭。 这根簪子和以往送的不同,上头刻着林盈袖的名字,簪子上面的宝石也是裴垣一颗一颗镶嵌上去,做这个簪子的人显然是个新手。 裴垣神仙一般的人物,向来都是别人费尽心思讨好,大约也没几个人让他讨好。 只是可惜,他们两个的身份注定,即便两情相悦,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成一对儿也只好把枕头垫高一点,做梦! 裴府,裴垣本想着林盈袖收到了东西,今儿晚上应该不会避着自己。 谁知道整个院儿里都空的,连伺候她的丫鬟都跟着一道出去。 这是故意避开,还真有事儿忙? “叫赵姨娘过来伺候。” 裴垣觉得累了,他已经想好,她不喜欢,便不再领娶,反正嫡子已经有了,不娶别人也不会再说三道四。 可她却连说这话的机会都不给,昨天把他推给别的女人,现在又躲了出去,这么躲躲藏藏的有什么意思? 裴垣突然觉得,他们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说好的两情相悦,两人这么你追我赶的,真没意思。 以他裴垣的本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苦着自己? 林盈袖在庄子上也是辗转难眠,到第二日起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送了早上采的晨露过来。 给林盈袖煮茶水喝,林盈袖见那孩子可爱,叫小丫头拿了糕点过来给他,问他是哪家的孩子。 那孩子歪着脑袋看着林盈袖,问她:“那你又是谁呀!” 林盈袖给逗笑了,“那你觉得我是谁?” 孩子啃着点心,想了又想摇头。 “ 自己去玩儿吧!谢谢你的露水。”林盈袖叫秋月拿块银子给那孩子买糖吃去。 早晨庄子上的佃户们在池塘中采摘莲藕,这个时节正是采莲藕的时节,一根根白胖的莲藕从泥澡潭出来。 “东西倒是不错,这个季节卖出去价钱也贵不到哪儿去。” 佃户们将最好的莲藕奉给林盈袖,藕片甘甜可口,只有些冻牙,林盈袖吃了两块便都给了丫鬟们。 “给东家请安,小的想问问东家,这莲藕咱们庄子上大约有七百斤左右,若现在卖出去价钱怕是不好,不如等到过年或者是五月里,能多赚不少银子。” 老王头也不拿不定主意,林盈袖是准备卖庄子还是不卖,以往东家要买地都会把能卖的东西给都给卖了。 这真要卖庄子,自然不会留到年后里。 这番话林盈袖听着有些意思,问老王头,“那有什么保存的法子?若是全坏了这可是不小的损失。” 老王头沉吟片刻,“您深宅大院里大约不知道,里头要什么有什么,过了季节的东西要么是用暖棚种的,要么就是储藏起来的。” 这是老王头的儿子看到林盈袖储藏番薯时,想到储藏的莲藕。莲藕价贵,尤其是在三月之后,一两银子只得两三斤而已。 若是将莲藕放在那个时候,这七百斤莲藕也值不少银子。也可以弥补林盈袖之前的损失。 “既然是你儿子,不如让他过来见见我。” 老王头起身倒退着出来,将儿子王聪叫来,在门外给林盈袖磕头。 林盈袖透过屏风,见是个美目清秀的少年郎,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 “你说说怎么保存莲藕。” 王聪跪直了身子,“小的从前跟了一位客人到京里做活,为了保存莲藕,用大缸和沙子养在屋子里。屋里暖和,莲藕不会坏,可以保存到明年。” 林盈袖点点头,京城里年节送的好些果子都是丰收时储藏起来的,在别的季节里可是稀罕物,送人也体面。 “倒是个好法子,我看可行,既然这样,如今庄子上少一个庄头,我将人交给你如何?” 王聪赶紧磕头,“小的年轻,怕辖制不住众人,再说有我爹在,我——” 第174章:信他 林盈袖打断王聪的话,见他带着方巾,知道是个读书人,而且他推辞也不见得是真心,能有野心自然是好事。 “不必推辞,有你爹协助,就算就不懂的,你问他便知道了,年轻人也该多历练历练。”林盈袖让人将从前张庄头的屋子收拾出来,给王聪一家子住。 这王聪不再推辞,接过库房钥匙,向林盈保证,以后会好好照管庄子,绝对不会让林盈袖再有亏空。 这个庄子林盈袖也没打算靠它发家致富,现在有裴垣的几个庄子种烟草,每年只需按照庄子上原来的收成补给府上,其余的算林盈袖自己赚的。 那边一共四个庄子,一年林盈袖也有四五千两银子赚,这两年也有上万两。一万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一共寻常家庭里一年也就二十多两银子开销。 前世林盈袖一年里给人家做针线活儿,浆洗衣服,缝缝补补,能赚十来两银子就算是好的。 这个庄子只要回个本,然后里边的菜蔬一年孝敬府里些,也就没有别的要求。 林盈袖让王聪看着办,比起前年的如果有赚多分他一成,若是没有还是按照规矩。庄子上的佃户们该有的,一样不少。 王聪连考虑都没考虑下,爽快答应。 林盈袖在外头过夜,已经是坏了规矩,自然不敢再多呆,准备好马车,王聪将准备好的二十斤莲藕,五十斤干果,还有一百斤各色干蘑菇是庄子上给侯府孝敬的,另外一对活麋鹿,一对黑天鹅,白天鹅一对,四对活兔是孝敬府上的小主子们。 林盈袖收下东西,带着人和东西回裴府去。 如今没有正室,林盈袖也不需要到上房请安,将庄头孝敬曦月和建章的东西送过去。 两个孩子按规矩为亡母守孝,不过到底是孩子,也没有过分拘着。 “姨娘来了——” 裴曦月还好,但裴建章见着林盈袖格外亲热,他看了林盈袖身后的笼子,越发欢喜,先过去逗弄了天鹅。 “我就知道姨娘对我好,家里头也养了不少,不过父亲不让我动。姨娘这些必定是为了给我的。” 林盈袖看着裴建章高兴,心里也高兴,亲自将关着鹅还有麋鹿的笼子打开。 麋鹿最是怕生,见人便跳走,裴建章的心都跟着那麋鹿跑了,追上去看着麋鹿跑了好远,才又回头。 摇晃着林盈袖的手,“谢谢姨娘,姨娘这些日子不来我都快闷死了,先生讲的课我听着头晕,还是姨娘说的我能听进去。” 曦月正看着丫鬟们将关押兔子的笼子抬到自己的屋子去,听见哥哥说,鄙夷地倪了哥哥一眼,“他哪里是嫌弃先生,分明是不想做功课,父亲回来说让先生抓紧交哥哥做文章。” 原来是被拘着,林盈袖也忍不住笑了,叫丫鬟们多留心着裴建章的吃食。孩子们长的倒是快,来时还在吃母乳呢,如今已经是半大的孩子。 只怕再一二年比林盈袖还高,林盈袖伸手揉了揉裴建章的头,“小爷越发出息了,如今都做了文章,我看再等一二年就能有功名,那时候二爷才欢喜呢!” 裴建章被夸的有些害羞,“我听说小舅舅十二三岁就考中了秀才,父亲说我要能这样,那就不管我了。” 小舅舅?林盈袖仔细回想了久,周氏倒是有几个哥哥,没听说有弟弟,难不成—— 裴垣的几个妾,小周姨娘出身不低,家中也只有两个哥哥,剩下的妾,就只有自己的弟弟进学。 “姨娘,你在看什么呢!” 曦月叫了两遍,林盈袖才回过神来,微笑着摇摇头。 “姨娘,这是我给父亲做的荷包,帮我看看怎样?”裴曦月拿了一个十分精致的荷包,做工极好,不过也有些劣迹,一看便是自己做的针线活儿。 林盈袖接过看了下,裴曦月的针线活儿倒是精进不少,不过还是不够看的。 “往后姑娘可以只绣上头的花样子,做还是让绣娘们做,这缝制的有些差,只怕你父亲不嫌弃,别人也会笑话。” 林盈袖是想说以后裴曦月的夫君会嫌弃,不过当着姑娘家的面说那样的话不妥当。 香汾在一旁附和道:“小奶奶说的不错,姑娘不擅长做这个,便学着藏拙才好,上回二爷身上戴了姑娘一个荷包。太太不知道,只当咱们懒,随便拿东西糊弄。” 裴曦月想了,觉得在理,有些不快地道:“大约也就父亲阿娘还有姨娘不嫌弃我做的丑,我给哥哥打了几根络子,谁知道他竟然一次没用过。” 裴建章正追赶大鹅,听见这话,叫肉肉将麋鹿抓回来,扭头说道:“你还好意思说,还不如我房里的香蜜做的针线活儿好。” “哼,以后休想我还给你做东西。” 坐了一会儿,林盈袖回去,将带回来东西交到库房里。另外府里公中的几个庄子收成折合成银子,林盈袖也早就准备好。 一个庄子是七千两银子,这笔银子也一并归在公中,粮和每日所需要的菜鸡鸭鱼肉除了林盈袖供给,剩下的全外头买。 裴垣给的五万两银子,林盈袖本来准备买庄子,偏偏今年周氏的事儿给耽搁了,存在银庄里一年也没几个利息。 只等开年,林盈袖预备在偏远些的地方买上几个庄子,全种上烟草。 当然这要等裴垣回来商议,今年因为周氏的事儿花费不少,林盈袖不敢擅自做主。 下午,林盈袖将带回来的新鲜鸡鸭鱼肉做了菜,又温了一壶上等的茉莉酒,单等着裴垣回来。 谁知道等了久也不见人来,便让秋月去二门口看看。 大约还不知道自己回来,林盈袖让人又将做好的饭菜放在灶上温着。 等了半天,秋月气鼓鼓地回来,说是二爷回来便去了绿薇的屋里,昨儿晚上歇在赵姨娘的屋里。 林盈袖有些没回过神来,裴垣大约是和自己置气,若果真 第175章:墙倒众人推 心里这么想着,也没在意,叫人把做的饭菜送一份到绿薇屋里去,也不必说是她送的,跟以前一样。 林盈袖没在意,她还要忙着采购年货,预备着给京城里侯府还要国公府的礼。 一连好几日裴垣不是去赵姨娘的屋里,就是去绿薇或者是小周姨娘屋里,一改从前。 林盈袖白天忙着采买的事情,虽然也注意到裴垣的变化,但她每晚都会把自己做好的饭菜给他送去。 她的手艺,裴垣不是不知道,只是躲着不见罢了。 林盈袖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什么人摘走一块似得,有好几次都想冲到裴垣面前,问他是不是不再和自己好了。 当着别的女人面前,林盈袖实在难以做到。 这日将采买好的年货送到库房,等先生登记造册后,便将单子拿去赵姨娘屋里。 昨晚赵姨娘伺候,今儿便起来迟了多,家中各处管事们都到她屋里等着回话、算账支取银子买东西等等。 林盈袖来的这会儿正赶上吃午饭,门口还有一大群管事媳妇等排队等着。 采苹走到前头,对里头喊道:“赵姨奶奶,我们奶奶过来交个账本子对对账。” 里头不知道是没听见林盈袖过来,还是怎么的,一个陌生丫头的声音回道:“管你是谁,也不能打扰我们姨奶奶用饭,门口等着传唤了,你才进来。” 林盈袖这几日本就有火,闻言立刻快步走到门口,自打起了帘子,笑着问里头:“怎么,赵姨娘这般拿大,连我也要在这里候着,莫不是二爷抬举你做继室了。” 里头的丫鬟吓得面色大变,赶紧过来给林盈袖见礼,大丫鬟采棋笑着给林盈袖赔礼,“都是刚开的小丫鬟不懂事,您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您别恼了,里头坐,小豆儿上茶。” 一语未了,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林盈袖一个耳光。 林盈袖满脸怒气,指着采棋的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面子,敢在我面前弄鬼,打量我不知道你糊弄我呢!” 一屋子的丫鬟齐齐跪下,门口的管事媳妇们听见闹起来,纷纷来劝,拉林盈袖出去,“奶奶忙到这会儿,热汤也不曾喝一口,跟我们去吃些东西暖暖胃去。” 林盈袖气的发抖,将单子狠狠地砸在地上,冲着里屋道:“赵姨娘,东西摆在这里,帐也随你对不对,后儿便预备着给京城里侯府和国公府送去!” 说罢,转身就走,谁知道下台阶时竟不小心踩着石头,脚崴了一下,疼的靠在采苹怀里。 只听见背后几个小丫鬟在笑。 林盈袖咬咬牙,这些人打量着裴垣和她淡了,便跟着欺负到她头上来。 “采苹,咱们走!” 回去脱了鞋袜,只见崴的那只脚脚腕紫肿着,把丫鬟们吓得不行,因说要请大夫。 林盈袖给拦了下来,她这几天给裴垣送吃食满府里谁不知道,这才闹了那么大的笑话,这要是去请大夫,指不定那些人在背后说什么难听的话。 “拿药酒我揉揉也就是了。” 躺在床榻上,越想越觉得委屈,无人处时竟藏在被窝里大哭了一场。 到傍晚时,赵姨娘派了个丫鬟过来给林盈袖赔礼,说是晌午的时候赵姨奶奶不在屋里,丫鬟们不懂事。 “丫鬟们不懂事,赵姨娘也不懂?她这是赔礼还是打我的脸呢!” 那丫鬟脸上带着不亢不卑的笑容,毫不在意林盈袖的指责,“奶奶和咱们姨奶奶都是妾,贵妾不贵妾的都不过是个说法而已,这家里谁得宠谁就是贵,好叫奶奶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您老好生歇着,我们姨奶奶那边不需要你送吃食过去,二爷嫌弃,让喂了狗。” 林盈袖给气了个倒仰,看着那丫鬟趾高气昂离开,这口恶气闷在心里,险些快要炸了。 裴垣他竟然厌恶她至此么? 采苹在门口分明听见,心里也气恼,往日裴垣往她们这里跑,那赵姨娘是何等的亲热,姐姐长姐姐短的。如今裴垣不来,竟然这么欺负人。 “奶奶,要不我去回了二爷?” 林盈袖摇摇头,她早就该有所觉悟,男人的心难能被一个女人给拴着?她是裴垣的妾,那些女人也是。 夫主宠幸自己的妾,难道还要看她的脸色不成,别说自己,就是周氏也没有这样的权力和面子。 还是自己太痴心了 ,总想着裴垣和待她比别人不一样。 “奶奶您也是,二爷要来您躲着,二爷不来你又——”采苹虽然不懂林盈袖的意图,也知道这两人在赌气,这下过头了难过的还不是自己。 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非要生事,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林盈袖翻过身去,想到卖身契已经回到自己手上,裴垣还没有给她纳妾文书,算起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若果真两人生分了,大不了一走了之。 今儿晚上,林盈袖的饭菜迟迟没有送过来,裴垣有些不习惯,厨房做的饭菜都是千篇一律,虽说味道还算可以,总觉得少了什么。 “二爷,妾身给您赔罪。” 赵姨娘见裴垣面色不大好看,心里知道为什么,立刻跪下。 “今儿妾身去库房查点账目,不曾想林姐姐过来,跟小丫鬟怄气闹起来,我赔礼她也不肯理会,妾身不是有意怠慢姐姐,实在是分不开身哪!” 赵姨娘避重就轻,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林盈袖的身上,丝毫不提她的丫鬟羞辱林盈袖一事。 裴垣闻言面色不变,只那三个字一直在脑海中回荡,他刻意躲着她不见,每日等着她送饭菜过来,就是等着她低头,然后两人再和好。 但裴垣似乎是忘了林盈袖的特殊存在,她怎么可能会轻易低头,今儿和丫鬟们闹,必定是生自己的气。 “行了,叫厨房给你送些吃的过来,我回书房里去。” 赵姨娘的神色也有些怔怔的,眼神毫无焦距。 当裴垣起身之后,她才回过神来,脸色难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离去的背影。 第176章:怕你生气 神色渐渐冷了下去,她自问刚才没有说错话,可为什么裴垣还要走? 换了从前,她说周氏的不是,裴垣必定会好生安抚她一番,然后叫人通知周氏,改了这条规矩。 为什么到林盈袖这里就不起作用了? 赵姨娘越想,脸色越是苍白,心里的答案就越清新,面庞也开始狰狞起来。 这十来日的功夫,裴垣有六日在赵姨娘的屋里,剩下的绿薇和小周姨娘平分秋色。赵姨娘自以为与众不同,可谁知道只一句话竟然将裴垣推到了她最忌惮的林盈袖身边去。 绿薇和小周姨娘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心中大快,这几天赵姨娘风头见盛,在她们面前摆出一副当家姨娘的款儿。 林盈袖连面都没露,就抢了她的人,明儿看她哪还有脸见人。 不过大家不免还是忌惮,林盈袖是正儿八经的贵妾,在裴垣心目中也是与众不同的。不过,只要不是一家独大,众人也都不会当回事儿。 且等着明日看笑话。 林盈袖听见外头门响,也没当是裴垣过来,翻过身去继续装睡。 裴垣没惊动丫鬟们,自己进去,见人躺在床榻上,屋子里一股子药酒味儿。 “伤了哪里?” 林盈袖闻言,不禁坐了起来,男人的手放在肩膀上,人贴近后背。 “二爷怎么过来了?”林盈袖先是楞了一下,随后,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在赵姨娘的屋里歇着么? 裴垣捏着女人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掰过来,看着她的眼睛。 眸子里有一种裴垣看不懂的陌生和疏离,男人一阵心疼,将人揽入怀中,良久良久,男人才说,“我怕你生气,所以不敢过来。这几天故意惹你注意,你也不理我,今儿饭也不给我做,我怕你再不理我。” 林盈袖靠在男人的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偎依在男人怀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我怎敢生二爷的去,今儿忙到晚知道二爷早回来,也就没做怕耽误二爷休息。” 这话听着是何等的生疏,心里简直又气又疼又怜,还有些无奈,终究是轻叹一口气。 裴垣松开女人手臂,改捏着她的下巴,两人四目相对,女人的眸底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他宁愿她生气,也不愿意看到她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是不爱自己了么? 男人将人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突然离开暖暖的被窝,林盈袖不禁打了个冷战。 裴垣见屋子里冷冰冰的,声音略显冷淡地说道:“我不过几日没来,这些人敢这样怠慢,我瞧着咱们家该好好整顿整顿。” 林盈袖淡淡的瞥了一眼男人,轻叹一声道:“是人都看菜下碟儿,哪屋里不受待见,还那么好好地伺候着,岂不是浪费,横竖克扣了,也没地方告状的。” 这话听起来很不是滋味,裴垣虽然也知道家里头这些下人的德行,本以为林盈袖身份特殊,这些人会有所收敛,不想还是苛待了。 “明儿我把欺负的人全叫过来,你挨个打两个嘴巴子,然后卖出去可好?” 看着男人一脸认真的样子,林盈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伸出手指点了一下男人的额头,咬着牙恨声道:“你只管哄我,要是你心爱的姐儿得罪我,也打一顿赶出去不成?” 裴垣见她不气,欢喜地搂着亲了一口,“这家里除了我,你想把谁赶出走都行。只一样,不生气,更不不理我。” 男人在女人的腰间捏了一把,眸子幽暗,沙哑着嗓音问道:“我这几日都没好睡,你今儿晚上好好伺候我?” 女人伸手推了男人一把,噌道:“这几日家中小妾都睡了个遍,还只管......呸,谁跟你什么,我睡觉去。” 裴垣知道女人心里还有气,也不急于一时,私缠了久才得以同塌而眠。 林盈袖背对着男人,她没有妥协,不管心里有多难受,还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她一个妾,有什么资格霸占着男人? 第二天厨房送来的吃食精细了不少,连往日的短了的燕窝粥也送了过来。 月桂见送膳食过来的是柳家的,不屑地冷哼一声,冷冷说道:“我只当柳嫂子再不踏入我们这屋里半步,这怎么还亲自来了,我们可是受不起,您老捡着高枝儿攀去。” 柳嫂子被说的脸上阵青阵白,刚要解释,见林盈袖出来,赶紧过去请安,陪着笑脸谄媚地道:“给小奶奶请安,这阵子厨房里忙,没功夫过来伺候,奶奶别见怪才好。” 林盈袖脸上淡淡的,在上首坐下,端起桌上的燕窝看了一眼,“府上规矩,这燕窝只能是主子们用,之前二爷特我的份例和太太的减半,但前几日送早饭的说家中姨娘没资格用燕窝,怎么又送了来?” 柳嫂子双腿一弯就要跪下,林盈袖一把拉住柳嫂子,“您是家中的管事,我怎受得起?罢了,这燕窝的事儿我还是问问二爷,今儿先端回去我是不敢受的。” 柳嫂子吓得一哆嗦,立即跪了下来叩头,求林盈袖开恩。 林盈袖不理会,叫丫鬟将旁边的粥端来,慢慢悠悠地品尝起来,还不忘夸今儿的粥味道好。 柳嫂子见林盈袖不理会,自打起了嘴巴,“是我这个瞎眼的老婆子狗眼看人低,是我拜高踩低开罪了奶奶您,求奶奶开恩,求奶奶给哦奴才一条活路吧!” 林盈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放下粥碗,把剩下的都留给丫鬟们。 “好了,柳嫂子这是做什么,说起来柳嫂子还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算得上是自家人。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我们,你这脸上的伤——” 柳嫂子闻言眸子里闪过一抹惊喜,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是我不小心撞的,也就是那起小人才会胡乱猜疑,奶奶放心。” 林盈袖会心一笑,让柳家的出去伺候。 其实她也没真想闹到裴垣跟前去,裴垣最是不耐烦内宅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是借机告诉这些小人,她在裴垣这里还是有分量的。 第177章:撕破脸 用过早饭便到周氏灵位前磕头,冬天里都是在自己屋里用了饭才去上房请安。 “哟,林家姐姐今儿的气色可真好,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不就是二爷昨晚去了你屋里,也别得意过了头。” 赵姨娘语气里带了一丝酸气,这模样倒像是大妇在质问家中的小妾一般。 林盈袖听到这里由不得皱起了眉头,人挡在大姑娘和小爷前面,“赵姨娘你这是什么话,二位姑娘还在这里。” 赵姨娘冷哼一声,走到大姑娘面前屈膝一礼,算是赔罪。 裴建章要去上学,也就不多留。林盈袖朝裴曦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离开别参合这些事儿里。 裴曦月道了声告辞,和丫鬟们先离开。 众姐妹送到门口,赵姨娘也朝二姑娘的奶娘使眼色,让她也将二姑娘带走。 绿薇看了两人,呵呵笑了两声,“我说二位姨奶奶,都是自家姐妹,都消消气咱们伺候好二爷才是本分,谁伺候都一样,何必为这些事儿生分了。” 赵姨娘冷笑两声,对视着林盈袖的双眸,“林家姐姐不从我这里抢人,我也不说什么,只我眼里不揉沙子,这回我记下来了,咱们走着瞧!” 这是要公开挑衅的意思了,林盈袖也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抢人?林盈袖毫不示弱,反驳道。 “若是赵姨娘管得住自己的嘴,昨晚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么?” 赵姨娘被噎得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恨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盈袖环顾众人一周,“你以为我和你似得在别人屋里安插人手?我根本不需要,你昨儿在二爷跟前告状,二爷一字不差地告诉了我。赵姨娘,我可不是太太,凡事都忍着你,让着你,顾着主母的体面。” 她顿了顿逼近赵姨娘一步,“你那些小手段真够拙劣的,你当二爷不知道么?” 说罢,扬长而去,她一心求和,可不见得这些人会求和。当初她得脸时,赵姨娘那副谄媚的样子她都还没忘,一朝翻脸就爬到了她的头上欺负。 既然迟早都要撕破脸的,她也不想和这些人演什么姐妹情深。 走了好远,采苹回头看了两眼,一脸忧虑,扯了扯林盈袖的袖子,“奶奶方才不该和赵姨奶奶撕破了脸,您忘了咱们采买的东西是要送到侯府的,一旦出了纰漏,咱们可吃罪不起啊!” 林盈袖愣了一下,她刚才只图痛快,忘了这茬儿。 “算了,你刚才也看到那赵姨娘是怎么待我,我若服软只怕下次二爷到咱们屋里,她就敢打我出气。撕破脸也好,她若做了手脚也脱不了干系。” 采苹虽然担忧,也知道刚才不能让,心里想着回去该让大家伙儿留心些才好。 今年给两府送的东西比前年多了一倍,内里开销一向在赵姨娘手上,也都是按照侯府里的规矩来。外头的收入项都在林盈袖的手上,算起来林盈袖的权力还大些。 这日准备好东西,林盈袖也不叫人准备着走,等裴垣沐休了两人一起看过才往京城里送去。 送去的礼物中有四件稀罕物,一件是七尺高的大珊瑚,还有一架林二叔从外国弄来的犀牛角镂空的美人梳子,一套是十二把,难得的是这梳子做工精致,上面镶嵌着不少宝石和玛瑙石,可以做头饰用,也可以当做梳子。另外还有两幅唐画,都是国手大作,一件蓝田玉做成的摆件,玉身通透,雕工也是请的当世高人。 裴垣带着一众妾室看过之后,将东西装好,那珊瑚和画是给国公府的。虽然周氏不在了,好歹情分不能断。 梳子和玉是给侯府老太太,东西比给国公府的次了一等,不过都是难得的珍宝。裴垣虽职位不低,但毕竟得天子重用,岂能学那些贪官污吏肆意敛财。 这些东西也都花费了裴垣这边大半的收成,侯府里都是长辈亲人,又没有分家,每年是该多拿些孝敬长辈们。 剩余的不过是些地方特产,宣纸,墨和茶叶等等。 看着都是些不起眼的东西花费也不少,裴垣看了单子,赞地点点头,“难为你想的周全,前年送去的老太太和那边岳母都说极好。” 林盈袖没说话,倒是那绿薇道:“说到用心当属小奶奶了,我前儿说不习惯这边的吃食,这便送了京里的吃食过来,可见林姐姐是个心细之人。” 裴垣叫众人到厅上坐着,今年没了周氏,也是要安排着过个年,只不声张就是了。 其实死了老婆也没几个人守着,裴垣重情义,自然和别人不同。加上今年送去京城里的东西多,内里空了,少不了也要省着些才是。 “我记得去年没还太太的银子,该把那份给补上。” 周氏的嫁妆都由她的陪嫁和裴曦月掌管着,周氏早有遗言她的嫁妆分给她的两个孩子,分拨一千两银子给二姑娘作为陪嫁压箱底。 裴曦月起身道:“都是一家人,父亲这么说也太见外了些,阿娘的庄子收成还不错,若是不够,只管和孩儿说。” 裴垣很是欣慰,自从周氏故去之后,裴曦月是越来越懂事了。 让赵姨娘将银子给裴曦月补上,我朝就算是落魄户家族都不屑于用妻子的嫁妆,一旦传扬出去,一家子都抬不起头见人。 裴垣还不至于缺钱到要用亡妻的地步,这笔自然是要补上的。 “二爷,这是我二叔着人送来的礼单,我二叔一家能有今天全仰仗二爷和故去的太太扶持,还请二爷笑纳。” 书童瑞子打开礼单,念叨:“各色干果一百斤——” 刚念完这一句,那赵姨娘笑出了声,打断瑞子的话。 裴垣侧目看了赵姨娘一样,示意瑞子接着念。 “貂皮三十张,宣纸五万,锦缎一百匹,各色香料五十,金盏两套,银盏八套,珍珠五百,宝石二百,另外一对紫檀木八宝盒与长命锁镯子单送与府上嫡小姐,文房四宝一套送给小爷,长命锁并金镯子是送给府上二小姐。另外,府上每位姨奶奶轻纱五匹与彩缎两匹,祝府上主子们新年大吉大利,二爷步步高升。” 第178章:夺权 裴垣点点头,让瑞子拿上等封重赏送礼之人,“二叔有心,赵姨娘你看着回礼,不必过重,也不能太少。” 赵姨娘答应,眼嫉妒地发红,盯着林二叔送给自己的东西,只恨自己没个好娘家。 “二爷,那香菱妹妹被关了这么些时日,想必也知道错了,这都快过年还关着实在不好,求二爷开恩放了香菱妹妹出来吧!” 小周姨娘起身跪下替香菱求情。 众人少不了也跟着起身求情,这段时间香菱被独自关在周氏的院子里,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裴垣犹豫了片刻,叫把香菱放出来,保留了她姨娘的名分,只给她一个丫鬟,用度也是按照通房丫鬟的来。 又看了绿薇,叫赵姨娘,“以后绿薇的按姨娘来,到底是伺候过老太太的人,这份体面也是应该有的。” 绿薇大喜,给裴垣磕头。 赵姨娘脸上的笑容明显淡了下来,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盈袖,可林盈袖却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越发地气闷。 她上前一步,替裴垣换了茶,柔声细语道:“二爷,这可是大喜事,想必老太太知道也会欢喜,妾身有一事为难,求二爷做主。” 她总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嗓音温柔细腻,别说男人,就是女人也有几分心动之意。 “厨房柳嫂子说,按照侯府的规矩,燕窝只太太和嫡小姐们才有,其余人等都没有,但前儿林家姐姐处,底下人孝敬一份,林姐姐便要厨房每日送,您看——” 裴垣闻言看向林盈袖,这时林盈袖正和瑞子说话,没注意到。 “今年家里忙乱至此,本来以为会亏空不少,谁知道盈儿管着庄子,不但没亏空,反倒比往年多出不少。我看家里的开销虽说账目清楚,可到底多了好些,明年家中大小事交给林家的,直到继室过门。” 赵姨娘顿觉胸口又闷又疼,脸色也憋得有点紫胀,咬着牙才没有晕过去,捂着胸口强做笑颜说道:“二爷,妾身做错了什么,您要免了我的管家职权。” 裴垣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赵姨娘,指着旁边奶娘抱着的二姑娘,“孩子还小,你该好好用心照顾孩子。家里头的事情交给林家的就好,论身份,她是贵妾,又是官宦人家出身,家中她和小周姨娘身份最贵重,她当家理所当然。” 同时被点名的小周姨娘有些尴尬,明明身份相当,林盈袖是小奶奶,她却还只是个姨娘,而且别人管家,她连话语权都没有。 林盈袖不等赵姨娘答话,起身答应,她不想再有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靠着裴垣的恩宠过日子。 裴垣点点头,让赵姨娘尽快把账目交给林盈袖,两下对好账。 赵姨娘虽然不甘心,却也不能不答应,林盈袖可不是王红衣那个蠢货,轻易能骗了过去。 当着裴垣的面,林盈袖对赵姨娘道:“赵妹妹,等你的账目过来,我们先到库房对对账,不管多少总是谣交代清楚才好。厨房还有采买的价钱,除了你这里,外头我也会派人过问,价钱相差不太多就成。” 赵姨娘扯了扯唇角,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裴垣看到林盈袖朝自己做鬼脸,宠溺地笑笑,叫厨房预备着午饭,一家人一块儿用饭。先带了两个孩子去问功课,午饭摆在议事厅上,赵姨娘负责安排。 林盈袖也没话和小周姨娘、绿薇说,先去厅上看看,这一看林盈袖气笑了。 因周氏不在,底下的便将林盈袖的位置挪到了裴垣跟前,连裴曦月兄妹都要退一步。自然林盈袖还不敢这么安排,厨房的人有一半是赵姨娘的亲信,裴垣让林盈袖管家,但消息还只家中四位管事的知道,厨房那边还没来得及通知。 林盈袖看着那个位置,心里冷笑,裴垣这几日都在自己的屋里,有些人就坐不住了。就算裴垣不介意她坐在哪儿,那大姑娘和小爷怎么想? 他们是周氏嫡出的子女,且周氏生前和自己又有冲突,他们若是心里有什么,林盈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只会更尴尬。 “这底下人做事也太不当心了,即便我管家也不该把我的位置给挪到这个地方去。”林盈袖说罢,让厨房的下人把她的位置还挪到姨娘们那一桌。 婆子们有些犹豫,林盈袖哪里肯答应,让身边的丫鬟将她的碗筷挪走。 谁知姨娘那一桌以小周姨娘为首,末是绿薇的位置,也就是说她若是换到姨娘们那一桌去只能坐在通房丫头的下手。 赵姨娘果真好算计!不换得罪小爷和大姑娘,换那就是自取其辱。 她冷笑了两声,在裴垣与两位嫡出的主子来之前,命人抬了一个小几过来,将她的东西放在小几上,不任何人动。 “奶奶您是二爷钦定的贵妾,如今没了主母,那个位置——” “住口!奶奶跟前也有你说话的份?” 彩月呵斥了那婆子,留下来盯着这里再不人轻易动碗筷。 林盈袖亲自去请了裴垣过来用饭,因兄妹两个有话说走在后头,林盈袖便落后半步跟在裴垣的身后,伸手拧了男人的腰间细肉。 咬着牙低声说道:“二爷不早来,刚才厅上的笑话可是没看见!” 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管家大娘子,谁敢笑话你,往后这家里独你最尊贵,谁敢欺负你那便是欺负我。” 林盈袖啐了男人一口,刚要说话,就见赵姨娘同绿薇等人过来。 看情形,显然赵姨娘是拉拢了绿薇,两人手拉着手,头上戴着相同的发簪,好的跟姐妹似得。 林盈袖便不说话了,跟着裴垣一道进门。 赵姨娘朝林盈袖抛来一道挑衅的眸光,轻哼一声,挤开林盈袖先一步迈入厅上。 林盈袖这个时候也不会和她计较,斗起嘴来,即便讨了好处也只会惹人笑话,毕竟赵姨娘人前一向示弱,若吵起来别人也只会以为自己欺负了她。 横竖裴垣看在眼里就行了,其余的林盈袖都不在意。 第179章:给林盈袖撑腰 裴垣一进去就看见没林盈袖的位置,一回头准备质问赵姨娘,就见林盈袖走在前头,顿时心里有些不痛快了。 赵阿姨被男人挡住目光,根本不知道裴垣怎么突然变了脸色,心里正得意着。 谁知道裴垣突然质问她,“赵家的,你这是几个意思?” 赵姨娘给问的一头雾水,更不知道从何解释,想着大约还是因为位置的事儿,赶紧跪下解释道:“这事儿和妾身可没半点关系啊!您不让妾身管家,妾身便准备着交账,哪里还去管这个的闲事?” 裴垣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姨娘,眸子里不带半点感情,冷冰的嗓子质问道:“你无辜,我看你是管了几天家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赵姨娘吓得心跳都慢了半拍,忍着泪,强笑道:“二爷这话妾身怎么不明白,还请二爷明示,好叫我心服口服。” 裴垣招手叫了林盈袖到跟前来,“你自己什么身份难道还要我来提醒你?”语气冰冷地质问道,他的神情陌生又疏离。 赵姨娘惊又怒,有恨又怕,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立刻给林盈袖赔礼,“妹妹心里惦记今儿的午饭怕不合二爷胃口,这才性子急了些,还请姐姐勿怪。” 林盈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语气平静地道:“知错能改,妹妹起来吧,下回不要再犯就是了,仔细惹二爷生气。” 赵姨娘缩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指甲陷入肉里,脸上却要装出一副悔改的样子,低声答应道:“是,妹妹记住了,多谢姐姐教导。” 林盈袖挽着裴垣的手,指着席面,“厨房里的媳妇们弄错了,将我的位置挪到原来太太的位置,我见了不妥当,但那一桌没我位置,这才放在小几上。实在不关赵家妹妹的事儿,你别冲着她发火儿。” 裴垣有些无奈地看了林盈袖一眼,他怎不知道是赵姨娘弄的额鬼儿,谁料到林盈袖会棋高一着。 “是吗?” 裴垣回头看了赵姨娘一眼,吓得赵姨娘心肝颤抖。 “把你小奶奶的位置放在二姑娘下手,往后也这么办,谁再弄错我打断谁的手。” 赵姨娘险些气死过去,原本是想折辱林盈袖一番,这倒好林盈袖反倒直接上了主桌去,这往后家里哪里还有她什么事儿? 林盈袖道了谢,欢欢喜喜地在主桌坐下,周氏从前的位置依旧空着。 裴垣看着眸色黯淡了下来,叫人把周氏的碗筷仍旧放在那里,“人虽然走了,到底也不能不当回事儿,往后即便有新的太太,这个位置还是不变的。” 林盈袖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正要入座,裴曦月拉住了她的手,脸上带着热诺的笑容,“姨娘从小教导我和哥哥,在我们心里,您和母亲没什么区别,您坐我前面吧!” 众妾变了脸色,真要让林盈袖坐在嫡女前头,那不等于林盈袖成了主母了? 那绿薇才和赵姨娘认了姐妹,谁知道风向竟然转变,林盈袖和赵姨娘是死对头,作为赵姨娘的姐妹,林盈袖能让她好过了? 裴建章见状,也站了起来要给林盈袖让座。 林盈袖哪里肯,往二姑娘下手的位置走过去,也不坐,请裴建章兄妹坐下,“身份有别,即便小爷和大姑娘谦让,我也不能不忘了身份。姑娘快些坐下,这一屋子的人还等着呢!” 裴垣也说让他们坐下,不必再让。 这才入座,众人各怀心思,只裴垣在兴头上,还叫厨房里拿了酒出来喝。 “这是林家二叔带回来的葡萄酒,味道正好你们也尝尝。” 林盈袖先到裴垣跟前举杯,先自饮了,而后再满上,道:“二爷一年里辛苦,这杯酒算是妾身敬二爷的。” 裴垣喝了酒,接着是小周姨娘,轮到赵姨娘的时候,明显手抖了一下,酒撒在裴垣的手背上,赶紧跪下给裴垣擦了手背,裴垣没发话也不敢起身。 “妹妹只管跪着做什么,这是家宴,你这样不是存心给二爷找不痛快。”林盈袖不介意在这个时候踩赵姨娘一把。 想当初周氏在,赵姨娘装的跟大白兔似得,周氏才过世多久这便现了原形。在她失势的时候踩自己一脚,还好裴垣的心在这里,不然她就该是第二个香菱。 裴垣没说话,表示认可林盈袖的意思,赵姨娘闹了个大红脸,自己起身酒也不敬,赶紧起来回道自己的位置上去。 她总算意识到,林盈袖比她想象中难对付得多。 今儿她是说什么错什么,索性少说话,尽量减少存在感的好。 小周姨娘见裴垣高兴,叫人抱来了琵琶,亲自弹唱了一曲时新的曲子,歌喉婉转,不输给外头的歌姬。 裴垣喝彩,叫人拿了一个新得的手炉叫赏给小周姨娘。 这小周姨娘平时不显山露水的,不想还有这一手,不过也是,没点手段周家也不会送了来。 “周妹妹好才情,换了我可不行,我别的不成,这就去厨房给二爷做一道好菜。”林盈袖热忱地夸赞了小周姨娘一番,起身往厨房里去。 那绿薇也跟着起身,道:“二爷也知道奴婢是丫鬟出身,别的本事没有,便帮着小奶奶打个下手。” 这二人去了,就只剩下赵姨娘,那赵姨娘一连被裴垣训斥两回,心里正害怕,哪里还有心思表演才艺? 便由几个通房顶上,一起弹唱了曲子。 “年下里都是你们太太带出去逛逛,今年便让林家的带你们出去逛一日,你们一年到头也辛苦,今年年节里三倍的月例银子,另外我从京城回来时给你们都带了礼物,一会儿回房里就看见了。” 众人起身道谢,裴垣除了人严肃了些,其实也很好,家里妾侍通房从来没有亏待过。 一些小可人家里都只有四季里才按照规矩做衣裳,银子也就过年才有几个钱,哪像裴垣这里,每个月给着银子,头面衣裳除了四季里做的,主母和夫主也时常有赏赐。 这些通房们大多也不争宠,横竖都是丫头,跟了下人一年到头缺吃少穿的,也不见得好过。裴府里成亲的媳妇们都不能在内宅里伺候,尤其是主子们跟前。 第180章:装醉 从前家中一位小爷看上一个下人的媳妇,两人好上,让那下人知道,当晚守夜摸进后宅里捉拿住那对奸夫淫妇,闹了起来。 整个裴家都跟着蒙羞,自此才有了整个规矩,所有年轻媳妇们都不在主子跟前露脸。成亲的媳妇年轻的都在厨房里或者是浆洗房里伺候,只岁数大些的才可以到内宅里送东西,值夜等等。 所以,在内宅里伺候的大丫鬟多数都不愿意出去,情愿伺候主子到老。能当上通房当然是最好,即便不能长久的得主子宠爱,即便到老了,不愿意出去的府上也会荣养。 林盈袖在大厨房里,先选了食材,让厨房里的媳妇生火烧热水。才切菜就听见背后一阵脚步声,“奶奶,我来帮你。” 听见是绿薇的声音,林盈袖有些不大喜欢,这绿薇是个小冻猫子,哪儿暖和往哪里钻。刚开始巴结着小周姨娘,姐姐长姐姐短的。后来又是赵姨娘,这会子跟来意图再明显不过。 虽然这人没有大城府,性子却实在讨人厌。 林盈袖没理会,东西也不让她动,也不得罪人,“妹妹是个体面人,从小在老太太跟前贴身伺候,哪里做过这种粗活,让我自己来吧!横竖一会儿有活儿给妹妹做。” 话说的这样直白,绿薇脸上讪讪的,又实在插不上手,便在一旁和林盈袖闲聊,无非是打听裴垣的喜好。 一会儿功夫,林盈袖做好,将菜呈入食盒里,让绿薇提着两人一道回去。 绿薇见林盈袖这是给自己机会,心中欢喜,和林盈袖攀谈起来,一连奉承,也没让林盈袖吐露半个字,心里不免有些气恼。 林盈袖浑然不在意,只管前头走着。 裴垣还等着林盈袖的菜,这会儿裴建章在旁边的暖阁里做文章,裴曦月是女儿,功课上要求并没有那么多,不过是随便抄写两首诗应景。 林盈袖做的是清蒸多宝鱼,又叫年年有鱼,正好应景,加上裴垣也喜欢鱼。 裴垣看了裴建章做的文章,心里欢喜,将鱼身最嫩的一块夹给了裴建章,夸他有长进,只不骄傲。 裴曦月的字迹娟秀,有几分林盈袖的影子,裴垣看着想起林盈袖从前照顾两个孩子,心里欢喜,夸赞了裴曦月一番。 给裴曦月也是一块,二姑娘见哥哥姐姐都有,下桌子扯着裴垣的裤腿不住地摇晃,“爹爹,我也要。” 林盈袖见裴垣没说话,正要起身打圆场,裴垣一把将二姑娘抱起来,“你个小人儿,鱼刺儿多,卡着喉咙不是玩的,你旁边有蒸酥糯,让你姐姐给你夹。” 说着,让裴曦月夹了一块糕给二姑娘。 这小人儿这才高兴了,吧唧在裴垣脸上亲了一口。 裴垣有些抗拒,不过也没说什么将人交给奶娘,只说看着她吃,别噎着。 酒过三巡,裴垣让底下人换一桌菜,所有人围在一起,外头摘了一支才开的红梅,大家击鼓传花玩儿。 谁接着花或喝酒,或者即兴表演。 一直闹到半夜,裴垣醉了靠在林盈袖的肩膀上。 裴建章兄妹三个早早回去,剩下几个妾见裴垣一直粘着林盈袖,也不好公然和林盈袖抢人。一道送裴垣和林盈袖回去,也不敢提别的。 等人都走了,男人突然凑到女人脸旁吧唧一口。 “好人儿,两个孩子有长进,都是你的功劳。你说我怎么谢你好呢?” 女人侧脸看了过来,男人眸子里哪有半点醉意,分明是装的。 她没好气地推了男人一把,亏她还担心,原来在骗人。 “二爷可真好,我都叫人熬了醒酒汤,您倒好。” 男人伸手拧了女人的脸一把,手很自然地搭在林盈袖的肩膀上,用调侃的语气说道:“我若是不装醉,这么几个狼一样的人,你抢得过来?” 林盈袖闻言不禁笑出了声,“合着我这是从狼嘴里抢的肉,那要多谢二爷,让我有肉吃。” 男人手一禁,将女人带入怀中,舌尖滑过女人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 顿时女人只觉全身如电流涌过,身子也有些发软,她靠在男人的怀里,有些慌张地看了四周,“二爷别闹,仔细别人看见。” 男人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从前无人在跟前时候她会叫他的名字,但是现在叫的却是二爷。 还有她对唐墨行做的那些事儿,他不问不代表不知道。 “谁看见管谁眼瞎,走,咱们回屋里去。” “别,我有话和二爷说呢!”林盈袖想得很清楚,与其等别人在裴垣跟前告状,倒不如自己主动坦白。 从她预谋到事成,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没说她重生一事。这是她的秘密和底线,谁也不轻易说。 裴垣没问,不过是等着林盈袖自己说。 她突然如此坦白,明说是因为当初唐墨行诬陷吃了不少苦头,所以才蓄意报复,这个解释虽然也说得过去,不过只觉告诉裴垣,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 就算是因为唐墨行泼她的脏水,为什么要安顿唐墨行的妻子月娘,还有,就算是为了报复,为什么要选朱家? “朱家已经招赘姓唐的,不过朱家可没打算息事宁人,特意通过一位同僚问到我这里,我承认是有秦爷这么一个人。外头你大可放心,一切有我。” 裴垣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自问想要为林盈袖出头还是有这个能力的,她不通过自己,分明是不信任。 他们已经是最亲密的夫妻,连身体都放心交给自己,为什么就不愿意推心置腹,把她心里的担子放在他的肩膀上抗一抗? 林盈袖垂下眼睑,长长地睫羽微微颤抖,她有些慌乱,她没想到裴垣知道的那样快,也没想到朱家有这个胆子找上裴垣质问。 “那唐墨行在朱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朱大小姐的性子泼辣,原本是要找个乘龙快婿,找了这么个人。不过这唐墨行任打任骂,倒是个能伸能屈。”裴垣说这话时,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女人。 第181章:我会帮你 他知道他们有一段过往,不过林盈袖如果心里有那个男人,就不会心甘情愿做妾。 何况唐墨行当初为了讹林盈袖,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就冲这点。两个人也不存在有什么私情。 唐墨行会隐忍,林盈袖一点儿也不意外,穷怕了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如今唐墨行离迈入人上人只有一步之遥,又怎能轻易放弃? 说起来,唐墨行和自己也算是同一种人。 “多谢二爷。” 裴垣见林盈袖还是不打算将心里的秘密说出来,也没有逼问,无所谓反正时间还长,总有一天她对自己不再有任何防备。 “唐墨行这辈子想走科举入仕是不太可能。”裴垣伸手替林盈袖拉好了披风,低声说道:“你想做的事,我会帮你。” 对视着男人炙诚的目光,林盈袖有些心虚,她靠近男人,伸手揽着男人的腰,在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 她也很想相信裴垣,只是在这深宅大院里,她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香菱被放出来,整个人虚了一圈,精神也有些恍惚。众人见了都觉得难过,让丫鬟扶着她回去好好休养。 年底赵姨娘忙着查点账目,原本应该将账本交给当家主母或者是夫主,如今裴垣发了话,少不了要交到林盈袖的手上去。 账目没有做汇总,也没有去查点便送了过来,赵姨娘心里早有了打算。林盈袖若只看账本,那往后出了什么事情,那就不与她相干。 林盈袖一个小门小户出身,虽念了几本书,这些内宅里的账目不是识字就能看懂的。 库房账本交到林盈袖手上,她并没有先看,搁在桌子上,翘着腿,也不理赵姨娘。左右看看鞋,对身后的秋月说道:“这花样子不好,下回我来描样子。” 秋月抿着嘴笑,府里谁不知道林盈袖的绣工是最好的,她倒觉得不是花样子不好,是她的针线活儿林盈袖看不上眼。 赵姨娘有些不耐烦,林盈袖连坐都没让,茶水就更不用说了。 她在裴府养尊处优,又是当家的姨娘,在周氏跟前还有个小几坐坐。可到了林盈袖跟前,她跟传话的婆子和小丫头有什么区别? “姐姐您到底查不查账目,若是不查,妹妹我就不伺候了。”赵姨娘也知道跟林盈袖撕破了脸,也没有虚情假意的必要。 她当然巴不得林盈袖不查账,到时候她再揭穿林盈袖中饱私囊,那时候林盈袖只有被厌弃的份。 “妹妹急什么?”林盈袖伸手拿起账本,扬了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姨娘,“这账也不是看看就了事的,二爷既然托付了我,我若不用心岂不是辜负了二爷?” 赵姨娘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谁不知道姐姐是爷心坎上的人,何必在妹妹我跟前显摆?账你要怎么个查法?” 林盈袖笑了一下,指尖在账本封面上划过,呵呵笑出了声。 “这账自然不是你我二人就这么看过就算,开了库房,对着这上面的账目,还有人情事谱上。我想外头送来的古董玩意儿,必定不会有假吧!还有长辈们赏赐过来的,也不会有假,这需得耗费多少事儿,不着急。这里头的门道太多,昨儿晚上我请二爷从盐运那边派两个账房先生过来。” 赵姨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唇角抽了几下。 要是这么查,就算是清白无辜,只怕也查出不少毛病。 冷汗自额头滚下,赵姨娘伸手理了理自己有些散乱的发丝,陪着笑脸道:“姐姐这样查,怕是到过年也查不清楚,太麻烦了,妹妹就是有八个胆子也不敢昧家里的东西。” 林盈袖吹了下自己的指甲,缓缓地靠在椅子上,人有些慵懒懒的,用调侃的语气道:“妹妹有几个胆子我也没长在你肚子里,更不可能挖开妹妹的身子看。账还是查清楚的好,当初王姨娘交接的清清楚楚,不也是出了问题么?” 赵姨娘顿时如遭雷击,本来还想借机扳倒林盈袖,不想反倒让林盈袖拿了把柄。 真要这么查,那势必要查出事儿的。 “姐姐真不给妹妹留活路了?” 林盈袖等的就是赵姨娘服软,一脸平静地看着赵姨娘。 赵姨娘会意,从彩月手里接过茶,走到林盈袖面前,将茶盏高高举过头顶,低眉顺眼地道:“请姐姐用茶。” 林盈袖知道赵姨娘此时恨自己恨得牙根痒痒,故意等了好一会儿才接过茶,喝了一口放下。 “这账都多年了,要查有些事情也无从查起,罢了,妹妹当家也不容易,此事我自有话回二爷,妹妹起来说话吧!” 赵姨娘脸色煞白,恨得几欲扑上去撕碎了林盈袖才好。都是妾,凭什么她要被一个快饿死的臭丫头踩在脚底下。 忍下所有的怨气,赵姨娘磕了两个头。 等赵姨娘出去,林盈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些天的恶气总算出了,赵姨娘打量她做的那些事,别人都是傻子么? 等到傍晚,林盈袖叫准备晚饭,今晚裴垣会过来,少不了也要预备着他的饭菜。 谁知道等了一会儿,下人来回话说二爷去了七老太太屋里请安,那边留了饭,就不过来陪林盈袖,等晚些时候才过来。 林盈袖闷闷的,问底下人才知道是七老太太派人请裴垣过去。 因是长辈,裴垣也不好不去。 七老太太一向不打扰裴垣一家子,昨天才说换林盈袖当家,今儿就派人请裴垣过去。林盈袖可不相信,只是用饭这么简单。 用过晚饭,小周姨娘过来小坐了一会儿,话里话外都透着讨好巴结之意。 小周姨娘一向自命清高,很少和姨娘通房们来往,这回倒是难得。 外头丫鬟来报说二爷过来了,小周姨娘缓缓地起身,告辞就走也不肯多留片刻。 林盈袖倒是有些诧异,换了别人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离开?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小周姨娘动机的时候,林盈袖换了衣裳,让多加些炭火,准备热茶,自己亲自到门口迎接。 第182章:勾火的人 裴垣戴着斗篷,身上穿着蓑衣,林盈袖这才看到外头下着雨。 先替裴垣脱了蓑衣,摘了斗篷,见里头还穿着披风便问他:“刚刚可看到小周妹妹了?才出门。” 裴垣脱了披风回头看了一眼,“人才走,我让人送她回去,怎么了?” 林盈袖摇头,请裴垣进屋里炕上坐下,将暖手炉塞到男人手中,又亲自去倒了杯热茶。 跟前没人,裴垣伸手勾出女人的腰肢,轻轻一带,女人顺势坐在男人的怀里,脸上一红,噌道:“二爷这是做什么,咱们好好坐着说话还不好么?” 裴垣拥着女人柔软的身子,一阵心猿意马,昨儿晚上喝了点酒有些孟浪,虽说两人在一起也有两三年的功夫,不过林盈袖年纪小都克制着。 林盈袖有些害羞,这不肯那不乐意的,弄的人好不尽兴。 裴垣眼神微沉,伸手抬起苏婉的下颌,问道:“你今儿可想我不想?” 林盈袖凑到男人唇角轻轻点了一下,皱着眉头推了男人的肩膀,“怎么又喝酒了?”嗓音里带了点幽怨,带了点娇痴,“昨儿晚上你——我到现在全身还酸疼着,可不再闹腾了。” 男人哪里肯就满足这么一个吻,将女人抱起往里间去,温柔地将人放在床榻上,低哑着声音,喘息着地说道:“哪儿疼,我瞧瞧。” 不等女人说话,伸手替她宽衣解带,用嘴堵住了她的抗议声。 …… 事后,女人趴在裴垣的怀中怀中,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他垂在胸前的长发,看起来心情挺好。 男人任由她在他怀中作乱,看着她的眼神十分温柔,过了好一会儿在,他才出声问道:“今儿家里可有什么事儿?” 女人伸手在男人胸口画圈,媚眼如丝,“二爷是怕我欺负你家的美娇娘了,还是怕我被你家里的姨娘们给吃了?” 男人握着女人的手,不让她勾火,这个女人刚才明明哭得死去活来的求饶,等结束了又开始挑起他的火。 真不是一般的坏! “家里的事儿我不过问不代表不知道。”男人的表情略有些阴沉,沉声道:“有些女人看着人畜无害,心里有一万个主意,在主子面前扮娇弱,扮可怜,手段可是高明着。你虽说不是傻的,和她们比,还是嫩了些。” 林盈袖知道,裴垣年幼时在他父亲那些姨娘小妾手上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忌讳着内宅里姨娘们内斗。 宁可不要一个妾室,也不愿意看到她们勾心斗角。 “二爷放心,家中这些人我还辖制的住,只是将来新主母入府,你可要替我说几句好话才是。” 裴垣低头亲了女人的额头一下,今天七老太太的话他听了进去,家中妾侍不可过以宠爱,也不可过于信赖。 并且说了当年裴垣爷爷太过宠幸小姨娘,家中弄得血雨腥风,当时侯夫人险些和老太爷和离,那小姨娘害了家中无数子嗣,几欲问鼎正室之位,也是运气好,发现了她的阴谋。这才保全了长房一支,否则整个裴家都要落入贼人之手。 七老太太也不是让裴垣提防着家中妾室,只说让他别过于信任。家中只一个嫡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裴垣怎么对得起故去的周氏? 裴垣也仔细想过,不管是为了裴建章,还是为了这个家,现在还不是把不娶继室的事儿告诉林盈袖。 “好人儿,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男人翻身将人按照身下,不顾她求饶。 这回管家和以往不同,以往只能算是代管,事事需要回禀周氏,或者是周氏的陪房亲信盯着。什么都得按照周氏的意思来办,这回上头没人了,底下虽然有个赵姨娘等着抓她的把柄,不过林盈袖并不放在心上。 赵姨娘是有些手段,到底只是个跳梁小丑。 用午饭的时候,林盈袖和赵姨娘道,账目的事情不查,但是也要清点仓库,重新做账本入库。 赵姨娘如释重负,起身向林盈袖道谢。 小周姨娘看着二人没说话,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香菱的神色很不好,脸色苍白的吓人,林盈袖叫人请了家中医女替她调理一段时日。 那绿薇今儿却一反常态,不似往常见了林盈袖便凑过来。 “给奶奶请安,两位先生已经在外头候着,请奶奶示下。” 林盈袖放下碗筷便往外走,在外院厅上,隔着屏风见了两位先生。这两位都是裴垣派来的,一个王先生最是老道,在盐运做了多年,剩下一位是才来盐运的姓佟,也是本地有名的青年才俊。 这二人做事极为稳妥,林盈袖的确不懂得怎么做账,林家人口单薄,唐家的账也轮不到他们去算。 请教了二人后,便安排二位先生在外院客房住下,派了小厮照顾饮食。 不出五日,账便做好了,林盈袖这几日也跟着学了点皮毛,勉强看得懂。一对比赵姨娘原先给的账目,这才知道赵姨娘为何吓成那样。 账本上原来一些东西早就没了,当初赵姨娘就是用账本骗了王姨娘。当时查账也没人看见,不过是听赵姨娘说,谁也没认真去盘点过。 赵姨娘谨慎,当初王姨娘管家的时间不多,也不好把所有的亏空都算在她的头上,不过是银子上,还有外头进来的人情少了多。 林盈袖看着起了一身冷汗,若是她也不多个心眼儿,只怕王姨娘的下场轮到自己。王姨娘被禁足,为裴垣厌弃,这才铤而走险。 王姨娘是咎由自取,但也是赵姨娘推波助澜的原因。赵姨娘当家,难道她对王姨娘和外男私会的事会一无所知? 如果她知道,那二姑娘的身份—— 啪! 林盈袖将账本砸在桌子上,将屋里的丫头吓了一大跳,采苹放下手中的活儿赶紧过来看看。 “我刚刚想了什么,账本没拿稳,你只管做你的事情去。”林盈袖掩饰过去,这只是她的猜测,并没有证据。 知情的人打发的打发,死的死,要想抓住赵姨娘的把柄只怕不容易。 第183章:二姑娘中毒 这件事也就不好再查,不过林盈袖也有了培养自己亲信的打算。赵姨娘不管在何地步都能保全自己,除了运筹帷幄,重要的还是有人脉。 外头赵姨娘只有裴垣给的那两个铺子,但赵姨娘的开销都快赶上了周氏。 周氏是皇室之后,又有丰厚的嫁妆,就算没有庄子和铺子,想要什么自然都能有。那赵姨娘不过贱婢出身,她有什么能耐和周氏比肩? “奶奶,二姑娘发高热,赵姨奶奶说想请个大夫看看。” 林盈袖正在烦恼,听见说便让人拿了帖子请儿科大夫看看,按照规矩,所以丫鬟和年轻 媳妇都不在跟前。 等大夫看完了,将药方子先拿过来给林盈袖看看,林盈袖不大懂得这些个,便让人去库房登记造册,方才出去领药。 二姑娘是冻着了,倒不是什么大症。不知怎么,林盈袖总觉得哪里不对,心里一直不安的很。 谁知道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女人的尖叫声,“我的儿啊!” 林盈袖听着翻身坐起来,推了推裴垣。 两人听见哭声,叫了个婆子去看看。婆子去看过回来道:“二姑娘晚些时候喝了药,便呕吐不止,嚷着腹痛得紧,赵姨奶奶吓坏了,又不敢打扰二爷。” 林盈袖心里知道不好,就要更衣,裴垣按住了她,叫她:“你只管歇着,冻着你反而麻烦,我去瞧瞧就回来。” 裴垣这一去便没回来,林盈袖等了久,即刻叫人去库房看看今儿二姑娘的方子,再将拿了《千金方》一一对比。 奇怪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又叫人去收了药渣过来,留个心眼儿,婆子去了久才空着手回来,药渣赵姨娘早在二姑娘昏迷就拿了去。 好快的动作!林盈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赵姨娘好手段,明知道裴垣最忌讳什么,便要将她往那条路上推。 药方子没问题,药渣有问题,又是怎么说?现在库房的先生还是从前赵姨娘的亲信。若是登记在册的药少了那么一两味,她可是百口莫辩了。 思来想去,林盈袖让人拿了对牌,连夜将白天给二姑娘看病的大夫请了来,让他重写一张药方子,再亲自领着过去给二姑娘看看。 大夫的药方子倒和库房登记的一样,如果有问题大约就在抓药的小厮,厨房里熬药的婆子,还有送药的人身上。 这要一层一层查起,谈何容易? 大夫过去把脉,而后又检查了药渣,立刻变了脸色,指着药渣对裴垣道:“大人,天地良心,我并未给府上小姐来这虎狼之药,这药里怎么会平白无故多了一味醉仙翁!幸好小姐服食不多,否者性命堪忧啊!” 林盈袖在橱柜后头听得一清二楚,也被吓了一大跳,她虽不懂药理,可大夫说的清楚,是要人性命的东西。 那害人的东西在药渣里,只能是厨房和抓药的小厮下的手。 裴家有药房不用到外头抓药,药单子在库房都是存了档的,不会是药房里出的问题。 等大夫走了,赵姨娘先一步跑出去,跪在裴垣跟前,肩膀抽搐着,披头散发,眼圈红肿着,好不可怜见。 “二爷,您可要为二姑娘做主啊!” 裴垣心中不忍,二姑娘虽然不是亲生,但那孩子嘴甜,见了裴垣父亲长,父亲短,极讨人喜欢。只是个姑娘,裴垣便留了她下来,权当自己的女儿养着。 看着孩子在床榻上,早不似往日老远见了扑上来求抱,心里不免难过。 “将经手的人挨个盘问,务必要查明原因。” 林盈袖缓缓地从里头走出来,朝裴垣跪下,垂首低声说道:“二姑娘中毒,妾身责无旁贷,求二爷处置。” 赵姨娘什么也没说,但任谁都会觉得是自己要害二姑娘,且也的确是自己监管不利的缘故,无论怎么说都是有错。 裴垣直接越过赵姨娘,亲自将林盈袖扶起来,他侧目看了跪在地上痛哭的赵姨娘一眼,沉声说道:“既然这样,那你戴罪立功尽快找到害人的东西。” 林盈袖感激地看着裴垣,她没有想到裴垣连一点怀疑她的意思都没有,可见他是了解、信任自己的。 “二爷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那凶手!” 这个时候裴垣也不好去林盈袖屋里歇着,便在赵姨娘屋里歇下。 赵姨娘本想进去服侍,被林盈袖一把扯住。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赵姨娘狠狠地瞪着林盈袖,眸子里流淌着毒意。 林盈袖朝暖阁床榻上的二姑娘努了努嘴,微微一笑,说道:“妹妹身为人母,这个时候不关心二姑娘,反倒惦记着伺候二爷,难道你今儿还有那心思?” 赵姨娘羞愤欲死,咬着牙,半晌才叫了外头的通房,“宝珠、春琴你们两个进去服侍二爷。” 林盈袖看着几乎要吐血的赵姨娘,掩口轻笑,叹息一声,“真是难为妹妹了,我刚才过来看见有小厨房。为了二姑娘的安危,这就叫人拿一应家伙什来,厨娘你自己看着选一个过来服侍。” 赵姨娘的这点小心思林盈袖还是能看穿的,二姑娘是中毒不错,不过毒下得不多,没有性命之忧,倘或她运气好,得了个子嗣,那时候局面又扳了回去。 她和赵姨娘已经撕破了脸皮,若是到时候赵姨娘掌控局面,哪里还有她林盈袖的立足之地? 闹到这个时辰,林盈袖哪里还有心思睡觉,回去洗漱了命人将接触过二姑娘药的人全部拿下审问,挨个审问。 并且让王喜家的告诉众人,举报者重赏,知情不报者一旦查出来立刻发卖。 第一个先审问了厨房里接触过二姑娘药的几个婆子,张婆子和沈婆子,这两人负责二姑娘的药。 这二人一步也不能离开药,直到将药送到赵姨娘的屋里。 熬药期间,任何人都不能碰。厨房里和这两个婆子的住处都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 连熬药的瓦罐还有井水都一一验过,没有任何异常。 第184章:说客上门 林盈袖记得家里好像有一条规矩,主子的药需得近身伺候的人尝过才用,好像除了二姑娘,其余的人没有中毒。 这就奇了怪了,林盈袖心里泛着嘀咕,让人去赵姨娘屋里,把所有的丫鬟都带了过来,让大夫替她们把脉。 又询问过医女和外头的大夫,药下的不多,小孩儿可能会有所反应,但成年人就不一定了。 林盈袖又问过尝药的嬷嬷,问她有没有觉得身子哪儿不舒服。 嬷嬷摇头,她除了昨晚没睡觉人有些恍惚,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大夫和医女都替嬷嬷把脉,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药渣里有毒,试药的嬷嬷却没中毒。那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大夫昨儿一看药渣就说有醉仙翁,那为什么试药嬷嬷喝着没毒,到二姑娘这里就有毒了? 又或者是—— 林盈袖立刻让人将昨天替二姑娘把脉的大夫给带了来,一经查证,加上二姑娘现在的药,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正预备着将这些证据拿了去找赵姨娘,门口通传,七老太太和宋太太过来了。 林盈袖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起身给七老太太和宋太太见礼,请二位上坐,并且亲自奉茶。 这二位第二次过来小住,这次来一向不多管闲事,今日来必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七老太太让林盈袖坐下,问她:“听说你们二姑娘昨儿中毒?” 林盈袖答应,说已经有了眉目。 七老太太摆摆手,“我不是来问你凶手是谁,查这个事情查得怎么样。” 林盈袖起身屈膝静听七老太太训斥,其实想想也好笑,一个庶出的婶娘管嫡出家侄儿家事,估计也就是七老太太做得出来。 “你在侄儿屋里算是最体面的,你们太太在世,你也是侄儿身边第一得意人儿。主子抬举,也该谣知道自己的身份,妾就是妾,不该管的不管,不该说的话别说。我怎么听说,你还让赵姨娘给你跪下了?” 林盈袖满头黑线,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七老太太叹息一声,拐杖点了点地,痛心疾首地道:“俗话说,家和万事兴,虽说你是外头聘的良妾,可身份摆在那里,同样是妾,你和赵姨娘是姐妹,她比你先在侄儿身边,又是立过大功的,托大叫你一声妹妹也是使得的,你怎么能——” 林盈袖正要解释,那宋太太接着说道:“我瞧着二叔家里如今闹这样,心里也十分难过,最可怜的还是孩子。”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拿了手帕擦眼泪。 林盈袖等这对婆媳戏演足了,才抬起头来,一脸好奇的样子问道:“那你二位担心二姑娘,怎么不去赵姨娘屋里看看?” 七老太太被噎住了,合着说了半天林盈袖没听懂? 宋太太脸色变得有些青白,拍了下桌子,“我婆婆是说你不该越俎代庖,你一个小门小户出身哪里管得了裴家的事儿。趁早自己推掉,安分做你的姨娘,别给二叔添乱。” “哦——”林盈袖一副才听懂了的样子,“原来老太太和太太是这个意思啊!” 宋太太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多,点点头,说了一句,“算你老实!” 林盈袖缓缓地坐下,端起茶盏闻了一下搁下对丫鬟们说茶凉了。 等丫鬟换了茶,林盈袖呵斥丫鬟们没眼色,不知道给七老太太和宋太太换茶,“这等没颜色也配在这里呆着?没看见客人在,你这是存心让人家在背后说二爷糊涂了,选了不晓事儿的人当家是不是?” 说得那七老太太和宋太太面红耳赤,林盈袖这话分明是在说她们在质疑裴垣。 别看这对婆媳在这里嚣张,真要闹开了送家去,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茶换了热的来,林盈袖满脸笑意,“您二位喝茶,这也是我才当家,她们打量着素日我好说话,有些懒。若是您二位屋子的丫鬟不晓事儿,只管和我说,非得拿一两个作伐子打发了出去,这些人才有个惧怕!” 这婆媳二人哪里还坐得住,说去看看二姑娘,赶紧溜走。 林盈袖看着二人背影,冷笑了两声,吩咐丫鬟,“以后这二位过来,拿寻常喝的茶水即可,这么好的茶浪费了。” 二姑娘用了药,人醒了过来,林盈袖去看时都知道叫人。 林盈袖伸手将二姑娘抱起,拿花儿逗她耍,问她昨儿可是吃了什么东西没有? “阿嬷,阿嬷给我买了糕,我还给哥哥姐姐送了糕。” 林盈袖闻言顿觉不好,叫人立刻去小爷和大姑娘屋里,不吃二姑娘送的糕。 这要是家里三个孩子都出了事那还了得,裴建章可是裴垣唯一的独苗,要是有一星半点差错,她就算是砍头一百回也不够偿命的。 阿嬷是二姑娘的奶娘,人是赵姨娘自己选来的,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才对。 丫鬟去了半日,拿了半盘蒸糕回来,说是昨儿二姑娘这里给小爷和大姑娘送去的,小爷的在书房放着,大姑娘的已经赏给了身边的玩伴小燕。 昨儿小燕身子不好,她老娘接回去养几天。 这便对上了,林盈袖当即让人请大夫过来,检查这糕点有毒无毒。 林盈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是对裴垣有个交代。 谁知道还是高兴的太早,一个大夫还有两个医女都没有检查到醉仙翁这种毒药。 “这醉仙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或是路边的野花也未可知。”采苹也觉得蹊跷,药里,还有吃食里都没有醉仙翁这种毒物,说不定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沾染上。 站在屏风后头的大夫摇头,醉仙翁这种毒物产自关外,因为花稀罕,地方有将其作为贡品上供朝廷。多人家知道有毒都不愿意种植,只有少数喜欢这种花的人才种,只怕整个柳州都找不出一株来。 醉仙翁的毒也不是来着花蕊,是胚芽和果仁。 这么说来,还是有人蓄意下毒,柳州找不到,京城里有些达官贵人就好这些稀罕物。 第185章:计中计 京城——林盈袖一拍手,她怎么就把那个人给忘了。 绿薇从京城里来,身边带了两个京城买来的丫鬟,家里头别人没机会接触到这东西,外头来的就不一定。 哄了二姑娘自己和阿嬷去玩儿,林盈袖叫采苹跟着自己去花园里逛逛去。 采苹也知道林盈袖心烦,劝她散散心,现在二姑娘的吃食都是她屋里做,就算出事儿那也是赵姨娘自己不当心。 之前林盈袖中毒,不也是不了了之么? 林盈袖没说话走到绿薇屋子门口,敲了院门,一个嬷嬷出来,“哟,小奶奶您怎么过来了?” 屋里绿薇听见 外头人说话,打起帘子出来,立刻换了一脸笑容,“姐姐您快屋里做,外头冷。” 林盈袖说是过来看看,绿薇从搬到这屋子林盈袖就没来过,她一向不轻易到哪个妾室屋里去。 这绿薇的屋子虽然小了些,不过收拾的整整齐齐,屋里的陈设都不是俗物。 “绿薇妹妹是家生子,还是外头来的?我瞧着妹妹这屋子布置的十分雅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 绿薇眼圈泛着红意,“姐姐说笑了,我和姐姐一样,都是外头来的。” 林盈袖也不在意绿薇的说法,继续闲聊,因见绿薇的簪子有些素,梳妆台上的胭脂也不多,用指甲挑了一点闻了一下,问道:“论胭脂膏子,还是赵姨娘做的最好,你们一向好,她怎么不给你点儿?这等小气。” 绿薇变了脸色,尴尬地笑笑,将自己的胭脂盒子收好,“姐姐事儿多,加上我也不常用这东西。您的胭脂倒是不错,是赵姨奶奶给的?” 林盈袖摇头,说是一个北边的客人上回过来带的特产,不过林盈袖加了好些东西在里头。 寻常的胭脂都是用鲜花汁调的,里边加点桂花油,用的时候加一点水化开。林盈袖这个用的是桃花汁加上骆驼油,少香制成膏子,用的时候用簪子挑一点儿抹在双腮,又滋润,又细腻。 “我这胭脂外头可没有,回头我娘家妹妹的铺子开门,妹妹喜欢买些就是了。” 一盒胭脂林盈袖还不放在心上,只和绿薇关系一般,给人家送礼是好意,问题别人也不敢用。 赵姨娘都敢对周氏下毒,在裴垣身边多年一点坏形都没有露,不过也不代表这些人就真信她是无辜。 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那可是天差地别。 “那好,到时候姐姐给我个准信儿就成。”绿薇也不推辞,家中几个妾,除了赵姨娘,就属林盈袖的肌肤最好,白里透红,可见是有护肤的好方子。 因见一支绢花,样式十分独特,便问绿薇,“这花是什么花,我竟然没见过,这样子可真好看。” 绿薇有些得意,将那支绢花拿在手上,“这是醉仙翁是西域和关外才有的奇花,花瓣是蓝色,花蕊中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气,气质华贵,优雅。这种花莫说柳州,就是京城也没几户人家有,可稀罕了。” 林盈袖闻言仔细看了又看,一脸羡慕地道:“到底是京城来的,今儿我算是长了见识。妹妹既然见过,想必侯府有?” “侯府倒是没有,咱们老太太和大太太的娘家,安阳侯府舅老太太种了好些。” 林盈袖遗憾叹息一声,故意说道:“若是能拿些种子来咱们种着,能见见这样的奇花也不枉此生了。” 绿薇闻言叫林盈袖等一下,到床榻后头去了一会儿,拿了一个纸包的东西给林盈袖,“我就带了三颗,一颗给了赵家姐姐,剩下的全在这里。姐姐喜欢都拿去吧!只是有一件,这东西可吃不得,有毒的。赵姐姐我也是再三提醒了,原是不该给她,她屋里养着二姑娘。” 林盈袖闻言心里便有了谱儿,道了谢拿了花种回去。 路上因采苹一句无心之言,林盈袖又有了疑惑,将给二姑娘看病的大夫叫了来,拿了那花种子给他。 “这是我二叔从海外之国托人带回来的东西,你可看得出来是什么花种?” 那大夫看了半日只说不认得,林盈袖再三问也说不认得这海外之物。 林盈袖心里这下有了谱,叫人请大夫回去歇息。 还记得那晚大夫直接看熬过的药渣,就说是醉仙翁,今儿拿来的种子是完整的,按理说比碎末的好认才对。 看样子,她想问题还是太浅显了些。 一会儿叫了医女过来,让她看看这两颗种子,这两位在长公主府伺候过的,说不定也见过这东西。 果然,其中一个医女认了出来,说是醉仙翁的种子。 林盈袖再三确认,那医女道:“错不了,虽说长公主府和翁主府没有这东西,小的从前在太医院学时曾经见过。” 在皇室主子跟前服侍,这些毒物的辨别只是基本功夫。 林盈袖让人将药渣倒出来,让那个认出醉仙翁的医女辨认一番。那医女认真看过多次,都没有找到醉仙翁的药渣。 林盈袖立刻让识字的丫鬟过来,将辨认的好的药一一写上名字并且包好。 然后再让那大夫进来在药渣里找到那个所谓的醉仙翁,这回林盈袖非要将事情明了不可。 晚饭通知除了小爷和大姑娘,全到厅上用饭,顺便将那大夫和医女,还有外头请来的五位大夫一并准备着。 赵姨娘推说照顾二姑娘不来,林盈袖也不理会。 等裴垣回来,厅上隔着帘子,先将药包给裴垣过了目,又当着裴垣的面问绿薇,醉仙翁的种子一共有多少。 大夫挨个辨认药材,这些药他们都认识的,没有醉仙翁。林盈袖又将醉仙翁单独拿了出来,那五位大夫也认不出来。 “二爷,这事儿也是蹊跷,这东西绿薇妹妹是今儿才送我,咱们柳州也找不出这样稀罕的东西。剩下就只赵姨娘那有一颗,绿薇妹妹人生地不熟,也没去厨房,那自然不会是她。” 裴垣点点头,从前只觉得林盈袖只是有几分小机灵,到看不出来还有断案的能耐。 第186章:无毒 阿嬷买来哄孩子的糕点没毒,药渣里没毒,试药嬷嬷也没有中毒,那二姑娘又吐又肚子疼是什么缘故? 那大夫直磕头,只说是自己胡乱猜的,他并不知道什么醉仙翁。只是看二姑娘的病奇怪,怕是自己的药出的问题。 裴垣不理会,着人捆了明日送到府衙门去。另外,让王喜家的将二姑娘带了来,趁着几位大夫都在,让再给把脉。 刚才将那大夫如拖狗一般拉出去,已将这几位大夫吓得胆颤。也不敢怠慢,给等二姑娘抱了来,仔细诊脉抹了一把冷汗,朝裴垣鞠躬道:“回大人的话,令嫒千金不过是积了食,才导致的腹痛呕吐。小孩子家肠胃弱,也属正常。敢问,昨日小姐可吃了些什么?” 阿嬷笑答道:“昨儿姑娘嘴馋,我出去买了两斤蒸糕,给小爷和大姑娘送了盘去,剩下小半的咱们姑娘吃了大半,余下喂了鸟儿。” 这便对上了,糕点之物最容易积食,又吃的多,小孩子家自然会闹肚子疼。 看着松了口气的众人,林盈袖回头看着赵姨娘,赵姨娘正一脸无辜地把玩着自己刚染的红指甲。 见林盈袖看过来,脸上带了一抹只有林盈袖看得懂的笑。 “好孩子,可心疼死姨娘了。” 赵姨娘滴着泪,从奶娘怀里接过二姑娘,亲了又亲。 二姑娘对谁都十分亲热,家里的几个妾,小爷和大姑娘都能抱着。家中不许提周姨娘,所以二姑娘只知道赵姨娘是她的生母,对赵姨娘自然是更加亲密。 “爹爹,我还给你留了糕呢,昨儿肚子疼就忘了。” 裴垣看着粉雕玉琢的孩子,心早溶化了,伸手接过二姑娘,哄她玩儿。 林盈袖心里始终有个结,若只是积食这么简单,那个大夫为什么要胡说八道?就算医术不精,为什么不说是别的,非得中毒。 而且这个大夫不见得知道醉仙翁这种毒药,如果她不去打听醉仙翁,不找绿薇问,只怕再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若只是积食,那大夫都看不出来,可见是个庸医。赵家姐姐,我记得这大夫是你推荐到家里服侍的。” 小周姨娘不禁深深的看了赵姨娘一眼,用怀疑的口吻说道:“我姐姐虽说有病在身,但裴家 也不是请不起好大夫,怎么说去了就去了呢?” 话音刚落,赵姨娘只觉一道寒芒朝自己射来,她打了个寒颤,将二姑娘放在地上,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然后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顿时唇角鲜血溢出,脸上几道鲜明的手指印,可见赵姨娘是下了狠手。 “二爷,奴婢错了,求二爷开恩。”赵姨娘朝裴垣磕了几个头,撞的砰砰作响。 “奴婢见二爷宠着林家姐姐,还把家交给她管着,心里嫉妒,这才花银子买通了大夫,让他说二姑娘是中毒,为的是能留住二爷在身边。奴婢知道错了,二爷,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自己的主母。” 众人不为所动,香菱冷哼一声,对裴垣道:“二爷可要好好审审她,她敢买通了大夫说二姑娘中毒,谁知道她敢不敢买通大夫害太太。” 裴垣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姨娘,用脚尖挑起赵姨娘的下巴,冷声质问她,“我记得我和太太待你都不差。当初你只是个丫头,太太可怜你让给你姨娘的名分。” 赵姨娘身子不住地颤抖,眸子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一段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 一个姨娘仗着是新宠,不把周氏放在眼里,在周氏有孕时候故意惹周氏生气,裴垣知道后命人将那姨娘带出去活活打死,所有的妾去看着那姨娘是怎么死的。 “太太就是太太,谁若是再敢放肆,这就是下场!” 那姨娘被打的皮开肉绽,浑身是血,到现在赵姨娘都忘不了。 “二爷,奴婢是放肆了,可奴婢没有胆子敢害咱们太太啊!二爷,您想想,奴婢有今天全靠太太提拔,奴婢怎敢忘恩负义?二爷,奴婢敢对天发誓,若奴婢害了太太性命,将来不得好死,将来百世投胎都做畜生。” 这样的毒誓面前,裴垣竟不为所动,他盯着赵姨娘看了好久,总觉得赵姨娘和当初拼命护主的丫头模样性情差了好多。 从前的丫鬟不会争强好胜,不懂得害人,天性纯良,曾经他也有几分心动之意。 而赵姨娘会,她用尽手段,心狠手辣。这些裴垣多少还是知道的,之所以容忍也不过是看在当初的情义。 林盈袖知道此时大家都不便在这里,起身带了众人出去。 正要关门,裴垣叫她进来。 林盈袖有些诧异,不过没有多问,端了盏热茶放在裴垣跟前,低声道:“二爷消消气,兴许是误会,赵家妹妹这样柔弱的一个人,怎么可能......” 裴垣没答话,林盈袖只得站在一旁。 “你以为京城里做的事情,我就查不到了?” 赵姨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才要说话,就听见裴垣厉声质问道。 “周氏的药包你敢说不是你换的?” 赵姨娘突然嗷的一嗓子,竟然昏死了过去。 裴垣见状,直接端起滚热的茶朝赵姨娘泼了过去。 “二爷——” 赵姨娘直啰嗦,也不敢说疼,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那眼神别提多无辜可怜了。 “你可知道,为何我一直没碰你?” 赵姨娘瞪大了眼睛,裴垣是经常去她的屋里没错,但每次都是通房丫头伺候,从不让赵姨娘靠近。 “那是我高中探花的晚上,家里兄弟几个请我喝酒,我虽然喝醉了,但是我做过什么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晚上不是我,你的孩子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赵姨娘如遭雷击一般楞在当场,她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话。 “我若是说你是和别人苟且,害了你的性命不说,连整个裴家都跟着蒙羞。所以我只能认了,横竖不差你的饭吃。” 赵姨娘摇头,跪爬到裴垣的脚边,“不是真的,二爷您骗我,当初你我青梅竹马,我们——您不能因为有了新宠,便这样对我。” 第187章:真相 裴垣冷笑几声,一脚将赵姨娘踹开,“你好好想想那个晚上,你在我的书房,我人却在外书房。相隔这么远不说,外书房伺候的瑞子一晚上守在门口,厨房熬醒酒汤送来的汤婆子......早晨有人看见一个男人从我院里翻墙出去,这些还要我一一和你说吗?” “不!”赵姨娘几近崩溃的边沿,她当时内心无限甜蜜,以她的身份做裴垣的正室是不可能的,但她是第一个伺候裴垣的人,就算将来裴垣娶了正室,她的地位也是独特的。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敢和周氏分庭抗礼。 现在,梦碎了,她成了一个不忠的女人,不过是仗着男人可怜。 “那你自己心里清楚,从那之后我何曾碰过你?” 赵姨娘双手抱着头,突然放肆地痛哭起来。 到头来,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 “我隐忍着不说,也是为顾全你的颜面,太太的事儿当初王家的承认的干脆,我心里也疑惑,只没证据。你买通的刘婆子还有张婆子,要对质吗?” “二爷——” 赵姨娘重重的磕头,也不敢求饶。 裴垣撑着下巴,眼圈泛着红。他和周氏将近十年的夫妻,周氏贤良淑德,两人虽算不得恩爱,那也是一对和睦夫妻。 更何况,周氏还给裴垣生了一对子女,就冲这一点,裴垣也不会放过对周氏下毒手的人。 “说吧!兴许我看在你从小伺候我一场的份上,饶你性命。”裴垣不耐烦地说道,赵姨娘这幅扮无辜装可怜的样子,他现在看着恶心。 林盈袖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一个是从小伺候,而且还几次救过裴垣性命的青梅竹马。 一个是结发妻子,周家是一等国公,裴垣只是二等侯爵之后,而且还不是长子,没有资格继承爵位。 以周氏的身份就是王府正室也是绰绰有余,偏她不顾父母劝阻,执意嫁给裴垣。成亲之后,周氏若为身子考虑,可以让妾室生育,她抱在身边养大充做嫡子也不是不可以。 周氏拼着自己的性命为裴垣生育一双儿女,裴垣怎会忘了周氏对他的情义? 这个时候她劝裴垣网开一面,或者是劝裴垣处死赵姨娘为周氏报仇,无论怎么做都是在裴垣的伤口撒盐。 “二爷,奴婢是痰迷了心窍,求二爷看在奴婢打小伺候您的份上,饶了奴婢吧!您还记得那年冬日里,您被老太爷屋里的姨娘推到结冰的湖里,奴婢找不到人跳下去把您拉了上来.......” 啪! 裴垣重重地拍桌打断了赵姨娘的哭诉,“够了,你这些话留着给太太说去!她何曾亏待过你了?即便你不敬她也从未在我面前说你半个不字!” 赵姨娘被吼的缩成了一团,她决绝地抹了一把眼泪,抬头望着裴垣,吃吃地笑了两声,“我被选在您身边时,别人就告诉我,我命好,将来必定是二爷的人。从那时候我就把您当成我的夫君,可您呢?那天我满怀惊喜地准备告诉您,我有孩子了。可您先告诉我,您有了中意的人,您要娶她为妻子,要和她白头到老!” “你不但不纳我,反倒给我银两让我离开。呵呵,您是怕我打扰了您和新夫人恩爱是么?” 裴垣握紧了拳头,闭上眼睛不忍再看赵姨娘一眼。 “您说当初我被人玷污,那些人也是冲着二爷您来的,说到底我不过是被您连累的可怜虫罢了。这些年您眼里何尝有过我,哪怕是半分怜悯都没有!” 裴垣喝住赵姨娘,豁然起身走到赵姨娘跟前,将她提起来,“当初我给过你选择的余地,念在你只对她下过一次毒的份上,我不会要你的性命。” “来人!” 四个婆子进来,只见赵姨娘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头发散在脑后,釵环落在地上。 “把赵姨娘带回去,以后不许再养着二姑娘,不许人伺候她,也不许走出房门半步。等年后送回去给太太守墓吧!” 赵姨娘连反抗都没反抗一下,被两个婆子拖着出去,她整个人已经麻木,裴垣对她的处置已经无所谓了。 从裴垣说出她失贞,她已经没有资格再留在裴垣的身边。 林盈袖看着赵姨娘被拖出去,走近裴垣,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裴垣握住了林盈袖的手,抬头看着林盈袖的双眸,“陪我出去走走。” 夜风淅淅,还带着淡淡的腊梅花香,冷的风,冷的香,顿时头脑便清醒了很多。 裴垣伸手要解自己的披风,林盈袖按住了他的手,“裴垣,我不冷,你要是冻出病来,才是大事。” 裴垣伸手抚摸了一下女人的脸庞,有一丝动容,“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比如为什么刚才只留一个人在跟前。” 林盈袖摇摇头,裴垣不说她也不会多问。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有没有告诉裴垣,自然也不会让裴垣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 “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和你说,罢了,今儿有点乱回去歇着,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林盈袖答应着,刚要走,裴垣拉住她,先送她回自己屋里,然后裴垣独自回周氏的屋里歇下不提。 赵姨娘算是被软禁了,二姑娘哭的不行,闹着要姨娘,也不肯吃喝。 林盈袖正忙着处理家中杂物,也没工夫照顾,别人去那二姑娘闹的更凶,裴曦月看不过去,叫人将二姑娘抱了过去。 二姑娘一向喜欢和哥哥姐姐亲近,这才没哭了,吃了些东西围着裴曦月姐姐长姐姐短的叫。 裴曦月虽然介怀王、赵两位姨娘害周氏的事儿,到底这小人儿是她的亲妹妹,加上又小什么都不懂。 只她自己也是个姑娘,没有养个庶妹在跟前的道理。 奶娘见小人儿实在吵,试探性地问裴曦月,“要不将二姑娘送给小奶奶养着,这二姑娘一点大,咱们可养不了,吵着今儿您功课也没做。” 裴曦月放下手中的笔,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别扭,从林盈袖照顾她们起。裴曦月理所当地享受着林盈袖对她的好。 第188章:二姑娘归属 周氏身子不好,也不多和她们兄妹亲近。 林盈袖对她们兄妹可是没得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他们弄。甚至亲自为她们兄妹下厨,教她们念书写字,做女红。 如果林盈袖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的心思必定是放在自己孩子身上。 “你看这是今儿早上林姨娘送来的新鲜果子,是她自己庄子上种的,只得了十来斤,哥哥喜欢,便将这十来斤全送给咱们兄妹这里。” 这话让奶娘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咱们更应该投桃报李,您送她一个依靠,必定感激......” 裴曦月扬手打断了奶娘的话,高深莫测的笑容与那张稚嫩的小脸极不相符,“阿嬷 ,你亲自请小周姨娘过来,就说二姑娘念叨着她送的吃食。” 奶娘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照做了。 小周姨娘正在屋里画画,见来的是大姑娘的奶娘,亲自起身请奶娘坐下说话,这奶娘也是周氏从娘家找来的。 也算得上是自己人。 奶娘说明来意,小周姨娘有些诧异,裴曦月一向和林盈袖亲近,有这样的好事也该轮到林盈袖,怎么反倒落她这里? 不过既然是裴曦月的意思,小周姨娘自然是乐意的,她在裴家的位置尴尬,如果能抚养二姑娘,她也算有了后靠。 “阿嬷你先回去,我这就去厨房做些姑娘喜欢吃的糕点来。” 小周姨娘亲自到厨房里,看着上灶台的媳妇做糕点,因见糕点的样式和之前林盈袖送给裴曦月的不一样。 便问了一句,媳妇说是林盈袖自己做的。 “二爷的吃食,还有小爷和大姑娘,小奶奶有空便亲自动手。我虽然也看过,只做出来的味道不一样。” 小周姨娘便不说话了,总算知道林盈袖得宠的缘故,凡事女儿,在娘家都会学着做一两道菜,只要体面些的人家都不会亲自下厨房,不过是应个景儿。 林盈袖虽说是秀才的女儿,家中贫寒,事事都要自己动手,自然是什么都会,这也是穷苦人家的好处。 东西做好,小周姨娘也不等别人动手,亲自捧着食盒往大姑娘屋子去。 走在半路上,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到议事厅去见林盈袖。 周氏在时,林盈袖在裴垣的心里就和别人不一样,裴垣不愿意纳妾,不给周氏面子。 林盈袖正在给管事们分派任何,今年不过年不过节,不过外头该走的人情一件也不能少。 上至本州王府,下至盐运处的下官等等,礼不能差错,否则得罪人的事儿可大了。 正说着,小周姨娘提着食盒进来,林盈袖起身相迎,姐妹见了礼一道坐下。 “有件事情妹妹我拿不定主意,还想讨姐姐的话。” 这小周姨娘一向不和人来往,今儿过来必定是有话说,便道:“你我姐妹,有话只管说,我能帮着你的,自然是谣帮妹妹的忙。” 小周姨娘把裴曦月找她的始末和林盈袖说一遍,“如今姐姐当家,少不得要问姐姐一句。” 林盈袖先闻言,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虽然喜欢孩子,不过现在忙得脚不沾地儿,也没功夫照管二姑娘。 “那要恭喜妹妹了,虽说是个姑娘,难得二爷喜欢,每天回来必定要见见二姑娘的。”说罢,回头对王喜家的道,“以后把二姑娘的份例让小周姨娘屋里领着,再添两个厨房使唤的媳妇过去,每日照着大姑娘的份例送东西过去。” 小周姨娘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林盈袖没话说,这件事也就没人能从她手里抢过二姑娘。 她起身慎重地向林盈袖福了福身,诚恳地道:“姐姐放心,妹妹我将来必定能投桃报李,感谢姐姐对我的恩德。” 说罢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转身便往外走。 看着小周姨娘风风火火的来去,林盈袖有些哭笑不得。小周姨娘一向小心谨慎,鲜少有这么奇怪的举动。 大约也是高兴过了头,她一向不讨裴垣的喜欢,得个姑娘在身边养着,自然是一层保障。 小周姨娘将二姑娘接到自己身边养着,对林盈袖也是恭敬有加。 二姑娘倒是比以前沉默了不少,也不像以前爱笑,大多数粘着小周姨娘。虽说是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到底也晓得事儿。 裴垣也察觉到二姑娘不对,嘱咐底下人不许在主子跟前乱说话。 转眼过年,家里头依旧戴着孝,月钱按照每年的规矩,多一倍发,算是赏钱。年夜饭提前一个晚上安排,就在西暖阁里,这回也有七老太太一大家子。 七老太太的小儿子前儿才带着妾赶回来,做生意赚了一二百两银子,妾又有了身孕,说是怀的女儿。 七老太太欢喜地合不拢嘴,这小妾貌美如花,生的女儿想必也是差不了的。家里孙子倒是两三个,但闺女却一个都没有。 凭借着老一辈的关系,将来送到王府或者是求裴垣这里帮忙随便能找个达官贵人,将来她的两个孙子还不得飞黄腾达了? 七老太太之前对裴垣夫妇有怨气还不是因为亲侄女儿被送了出去,那边侄女儿倒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因夫家官职不高,只给她儿子弄了个舍人的差,还给了一百两银子做生意。 尝到了甜头,七老太太巴不得家中多生几个孙女儿才好呢! 因过年林盈袖也不好赶人走,便多定了一桌席面,这是孝期中第一个年,林盈袖和裴垣商议着,换成全素的宴席。 到了这日,裴垣和林盈袖亲自请七老太太一家过来用饭,以往有周氏也用不着林盈袖抛头露面。 请安时,碰巧七老太太的儿子和媳妇都在,那位一见林盈袖顿时呆愣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林盈袖,口水顺着胡须往下滴。 那模样儿林盈袖有些恶心,忙躲到裴垣的后面去。 裴垣的脸色顿时也沉了下去,咳嗽两声,裴庆还没回过神来。 宋氏看见,在心里暗暗骂了几句,“狐狸精,不要脸。”然后狠狠地推了裴庆一把。 第189章:尴尬人遇尴尬事 裴庆一见林盈袖的模样顿时三魂不见了七魄,突然被人打断美梦,顿时怒了要打宋氏。 老太太喝住他,装作没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幕。 “怎好劳烦二郎?” 裴垣说得诚恳,老太太也就没再坚持,领着一家老小赴宴。 林盈袖被裴庆看得不自在,只等上面一桌入了席面才肯进门去。 还是老规矩,主子们一桌,妾室一桌。因裴庆家怀孕的小妾春娘跟了来,便让她和香菱等人一桌,在小周姨娘下首。 这位姨娘满身风情,虽腹部隆起却难掩那妩媚风姿。 小周姨娘听说是青楼里出来的,顿时觉得不好,因为是客人也不好说什么。今儿赵姨娘也被放了出来,她倒是和以往没什么差别,只是没用脂粉,脸上素素的,精神头儿尚可。 等人都入了席,林盈袖才进来,在妾室这一桌的林盈袖在主位上,刚要坐下,那春娘指着位置问道:“你又是哪个,怎么敢?” “这是我们小奶奶,二爷在外头娉的贵妾。” 那春娘身边一个嬷嬷悄悄告诉她,小周姨娘和林盈袖都是贵妾,理应主位,这才一声儿没言语,安静地坐着,时不时摸摸自己的小腹找存在感。 上桌主子们那一桌裴庆东张西望起来,冲着屏风这边看过来,问裴垣,“二弟,你说咱们家本来不多,过年还得分几桌,也太冷情了些,不如将小嫂子们挪过来?” 裴垣也为刚才的事情不自在,不说话只是存着体面。 七老太太看裴垣脸上不好,立刻喝住裴庆,“少胡说八道,没规矩不成方圆,那是你兄弟的屋里人,怎可随意抛头露面。” 裴庆一心在林盈袖身上,他老娘说话自是不敢反驳,却小声地嘀咕道:“这又没什么,一家子骨肉那么见外做什么。” 裴垣的脸彻底黑了下去,叫了宝珠、春琴两个通房过来敬酒。 这两个丫头也有七八分颜色,是赵姨娘从外头选来争宠的,能在裴垣身边伺候长久的通房,必定是老实可靠的人。 两个丫鬟上去给七老太太和裴庆夫妻倒了酒,便退下。 裴庆刚见这两个丫鬟,还以为送他的,正欢喜,就见两个丫鬟下去,指着那两个丫鬟。 “来,堂兄我敬你一杯。” 裴垣用的水酒,桌上的菜也是全素。 裴庆有些不乐意,“我说兄弟,你看你这一桌连个肉都没有,去年还有个弹唱姐儿,今天这么弄,还不如我外头吃的好呢!” 这顿饭吃得大家都尴尬极了,裴庆说了也就罢,连他的两个孩子都闹起来,嫌弃没肉。 虽有七老太太压着,哪里管得住这几张口。 那春娘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竟然也端了盏水酒起身往主桌去,林盈袖有些诧异,到底不是自己家的人,也不好约束人家。 那春娘走到裴垣跟前,一手扶着肚子,扭着腰走到裴垣跟前去,举着酒杯娇滴滴地道:“二叔,奴家敬您,祝您步步高升。” 裴垣见这春娘不是正道的人,把头低着,也不说话,自喝了酒。 春娘朝裴垣屈了屈膝,抛了一道媚眼,“听说二爷是探花出身,原以为是个老头子,不想二爷一表人才,身边又有那几位姐姐,果真是风流才子啊!” 话说得十分露骨,裴垣的几个妾都有些看不上,那小周姨娘和身后一个丫鬟悄悄说道:“叫几个嬷嬷把春姨娘扶下去,吃罪了酒的人仔细些。” 几个婆子半搀半拽着将春娘拉了出去,这顿年夜饭吃的大家都不痛快,就连往年最喜欢粘着裴垣撒娇的二姑娘也不爱说话。 七老太太见儿子如此不上道,面子里子丢了一地,心里也不痛快。那宋氏也是如此,夫君好色养小老婆也就算了,竟然还惦记着裴垣屋里的人,全然不给她这个正室娘子的脸面。 姨娘那一桌因林盈袖淡淡的,虽底下这些人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也不好说些什么。 大家干坐了一会儿,便散了席,按照规矩年里裴垣歇在正室的屋里,周氏去了,裴垣还是按照规矩在周氏屋子里歇着。 正房虽然封着,平素用的东厢房还空了出来。 裴垣每个月月初和十五都在这里歇着,也算是为周氏守着孝。 侯府那边老太太虽说急着为儿子娶亲,但裴垣执意为周氏守孝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虽说现在男人为女人守孝的极少。 说到底当初娶周氏也算是高攀了,老太太还是希望周家能再选个女儿给裴垣续弦。周家那边虽还有来往,到底不如从前周氏在时亲热。 裴垣为周氏守孝,那边国公府多少会顾惜情面,即便周家没有嫡出女儿,若是能尚了长公主家的孙女也是不错的。 如今长公主身子健朗,又是当今的嫡亲姑姑,这身份自然是又尊贵又体面。 裴垣倒是没往这方面去想,他和周氏这么都年从未红过脸,两人一向相敬如宾。即便心里有了别人,对周氏也是一如既往的敬重。 再说,裴垣现在也没有再娶的念头。将来正室过门,性子能比得上周氏的还好说,若是差的又怕林盈袖委屈了。说到底还是不娶为好。 林盈袖回去自己个生了一回闷气,知道裴垣的规矩,便早早地睡下。 家中各处都因连日忙碌辛苦,都早早睡下,只几个值夜的婆子还在四处巡夜,查点四处火烛,门窗是否锁好。 周氏在时立了规矩,和宫中一样,到入夜时分,内宅所有能出去的门全部落锁,除了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其余人一概不许在内宅里。内里需要男仆的地方,一概用十二三岁的孩子,或者是仆妇。 外头管事回话也都是通过自己的媳妇进来说,莫说外男,就是将来裴建章大了到了入夜的时辰也不许呆在内宅里头。 周氏虽然去了,这个规矩也没有废,周氏年幼时曾在宫中为公主伴读几年,家中所用的嬷嬷也是宫里出来的女官,这些规矩自然也是有存在的好处。 第190章:林氏又犯轴 此时内宅里一片寂静,只外院七老太太一家子吵嚷了起来。 那裴庆满脑子都是林盈袖的身影,他想,再好也不过是个妾。他这春娘还是朋友送的,裴垣是嫡亲堂弟,难道连个小妾都舍不得送人? 只是自己不好开口,便求了老太太,让老娘出面把林盈袖弄到手。 那宋氏听说气的当场和裴庆厮打起来,那七老太太拉又拉不动,一个是儿子,一个是自己的亲侄女儿,哪头都不好帮着,索性让他们打。 宋氏哪里是裴庆的对手,挨了几个耳光,又给裴庆踹在地上,气的放声大哭。 七老太太急的道:“罢了,咱们这是在别人家里,好生着些,叫人家笑话。” 宋氏哪里肯服气,双手拍地,寻死觅活,骂道:“我不怕人家笑话,你一个做大伯子的看上兄弟屋里人,不说悄悄的还有脸要人?你们不要脸难道还要我给你们脸子不成?” 裴庆闻言,恨的龇牙咧嘴举起拳头就要打。 “你媳妇说的对,外头脏的臭的你拉回来我管不着。你不该把手伸到亲戚家去!那姓林的小妖精是什么身份?那是你兄弟心坎上的人,也是你能打主意的?”七老太太啐了儿子一口,不说骂儿子下流不存体面,反倒怪起裴垣和林盈袖来。 “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明知道你在家,还把那小狐狸精带来。带来也就罢了,那贱人也不说悄悄的,打扮的花枝招展跟了什么似得。” 裴庆急的跺脚,发狠了要把人弄到手,“您老别说这些,你只要答应儿子这一回,以后儿子再不求您别的。您就答应儿子一回吧!” 老太太骂了一句没出息,指着裴庆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狐狸精把你迷成了这样!” 宋氏“哎哟”一声,叫嚷起来,:“我还要这条命做什么,让我死了罢了。”说着爬起来就往主子上撞了过去, 慌的屋里的丫鬟拦住,那宋氏一边哭一边骂,又说要杀了两个小崽子给裴庆滕地儿。 闹的不可开交,七老太太没法,叫人把宋氏给拉回去,再不许她哭。 这里好说歹说劝裴庆打消了这心思,裴垣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把妾送人? 裴庆死活不依,说什么也要把林盈袖弄到手方罢。 “你不认我这个娘都行,总之这件事你还是死了心好。好容易咱们攀上这层关系,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耽误孩子的前途。你看你是要老娘还是要那个女人!” 七老太太发了狠,裴庆这才息了声,嘟嘟囔囔地下去,叫了个丫头泄火。 此话略过不提,到新年这日,林氏那边早通过气儿,今儿过来林盈袖这里坐坐。 不知是从前恒娘太好,还是林氏忙着,所以这回过来只跟了一个丫头,什么礼都没带。 妾室的娘上门原也没有带礼物孝敬主家的意思,只林二叔一家,林氏还有晓峰多得裴垣和周氏照拂,既然来多少带一点也不至于让人寒心。 只是没带林盈袖也不好说什么,悄悄吩咐秋月外头各色干果买上几斤,各色糕点也买上些,每位姨娘处送上两大盘,通房们也是每位送上一对外头上好的绢花簪子。两位姑娘是外头捏的彩泥人一套,手帕两方,小爷是两方上等墨,裴垣屋里是两罐上好的茶。 林氏分明听见,有些肉痛地摇摇头,没说什么,等丫鬟出去才说林盈袖,“你也忒大方了些,自从搬出你二叔家,又添上两个人,就那么一个小铺子,一个小庄子,哪里够咱们吃喝,你若钱多给我些只怕还好。” 林盈袖脸上的笑容不改分毫,“阿娘不知道,如今这家里是我当家,今儿是大年,虽守着孝不过年,好歹也不能薄待了家中姐妹,您说是不是?” 林氏端着茶闻了闻,指着这茶叶,“月娘这些日子在家里倒腾着胭脂水粉卖,上回我同她一起出去,见着有这样的茶叶卖,一斤得三四两银子吧!” 林盈袖没言语了,今儿林氏开口闭口便说银子的事儿,娘家就她和晓峰两人,家中只两个媳妇一个丫鬟,另外一个书童和门房。林氏的铺子也是赚钱的,一年也有一二百两银子,庄子虽说小,一年到头家里吃的不用买,还有七八十两银子剩余。 如今也不过是添了月娘母女,也是够用的。林氏家中买的仆妇下人都是死契,除了裴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要给月钱,外头中等人家都没有给月钱。 “阿娘有什么话就明说了吧!” 林氏闻言放下茶盏,一副就等着这话的模样道:“你弟弟如今要上京科考,他一个小孩子家我也不放心。所以想跟了一道去,出门在外少不了银子。家里头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你在姑爷家得了意,手下银子成千上万,是不是也该给你老娘几个钱?” 林盈袖听着这话,起身走到床榻后头的一排橱柜,开了柜子拿出一包散碎银两,放在桌上,摊开。 里头大约有二百来两银子,林盈袖道:“当初父亲上京也只得一二十两银子,家中有马车,只带一个赶车的车夫,这银子也是够用的。” 林氏伸手捏了一个碎银子,皱着眉头道:“好歹你也是当家的,你看从前王姨娘当家时她兄弟在外头买宅子,养女人,怎么到你这样就——袖姐儿,你要知道,等你弟弟科考完,也到了成亲的年纪,给新人置办家伙,新媳妇儿来,买丫鬟,伺候的人一大堆事儿呢!” “那王姨娘差点给当家主母打死,身边不许用丫鬟,谣不是怀了孕只怕现在还关在屋里发霉呢!后边的赵姨娘,再过些时日送京里去,给太太守一辈子的墓。” 林盈袖将手上的赤金镯子给摘了下来,放在碎银子堆里,“就这么多了,就这些也是我省吃俭用下来的。” 林氏见状只好将银子包好,变化了脸色,轻叹道:“我也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为娘也知道你难,只这件事情是咱们家头等大事,你出了力你弟弟会知道的,将来你这样需要弟弟撑腰的时候必定也会帮着你。” 第191章:寒心 林盈袖没说话,将来就算晓峰出息了,也没什么撑腰不撑腰一说。妾的兄弟等同奴婢,主家需要给奴婢面子? “阿娘放心,将来弟弟成亲,我这里必定是要出一份银子的。只是裴家的银子我是一个子儿也不能动,我还有私产,多了给不了,三四百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 林氏闻言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拉着林盈袖的手连声叫好孩子。 这回林氏来,让林盈袖有些不快,从前一家子没钱靠给人浆洗衣裳过活的时候,从来没这么多算计。 可如今,家里日子也好过了,偏事儿也多起来。 林氏分明不缺钱,却非得在她这里打秋风,还不是想把自己的存着,能把她这里榨干就尽量榨干。 林盈袖不免觉得心寒,前世林氏为了父亲的丧事,让她抵债嫁给唐墨行。在唐家吃尽了苦头,也不说帮她一言半语,反倒指责她在婆家没地位,带累了娘家。 这辈子,她卖身到裴家原本也是想和林家也断绝了关系,但还是没能狠下心来,上辈子为了让唐墨行入京赶考,林盈袖把晓峰做苦力的钱全都拿了去。 就冲着这份情,林盈袖也狠不下心来。 送林氏走,少不了又拿了两套衣裳,一副金三事儿是给月娘的,并且告诉林氏月娘很快会接走,不会跟他们住太久。 林氏自然是欢喜的,她和唐家婶子关系最好,收留了月娘母女这不是得罪人么! 别的地方也不好安置月娘,那唐家是个小人,弄不好会找她们母女麻烦,最好的地方便是林盈袖的庄子上,虽然离城里头远,不过庄子上人口简单,只有上次留的花娘还有两个婆子在庄子上。 送过去正好,林盈袖这就派了人去林氏家里,将月娘母子接了来,与她说到庄子上安居的事儿。 月娘自是欢喜,她在林氏那里住着也是有苦说不出,虽说不缺吃喝,但前头婆婆唐婶子经常上门,林家又不像裴家这么大,每次来都藏在屋子里好半天。 这么躲着也实在不是个事儿,再加上月娘也不喜欢寄人篱下,巴不得搬出去。 林盈袖安排月娘去也不单是和林氏之间有间隙,更多的是打算让月娘学着做北边的胭脂膏子。 那花娘青楼出身,会自己做胭脂,但北方的胭脂也有缺点,北方的胭脂用的是葡萄汁调色,胭脂的颜色不显眼,涂在嘴唇上像是中了毒似得。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小题大做了些?” 月娘摇头,“姐姐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我没有这个意思。前些日子听二婶子闲聊,说京城有一家月居坊,做的胭脂都是供应达官贵人专用,咱们若是也能做到这样,不说发多大的财,一辈子吃喝不愁肯定是有了。” 林盈袖点点头,她倒不是为了吃喝。 “行,除了胭脂,你看还有什么?” 月娘见林盈袖是认真的,便说了自己的想法,“咱们这水粉也不好,水粉上等是蜜粉,次一等的是铅粉,长期用伤其肌肤。我上次见妹妹,你说用珍珠粉敷面能让肌肤细腻,我想再加一些润肤的进去那便更好了。” 林盈袖自然也是这个想法,但是珍珠的成本太低,上回和花娘聊,说是贝壳碾碎了功效和珍珠差不多,也不会伤害肌肤。 北地那边不如南边气候湿润,因此加一点猪肉进去,有滋润的效果。 “姐姐在府上都用什么法子保养肌肤?” 林盈袖年轻,一向都是素颜,鲜少用水粉,顶多也就用些胭脂。不过她在周氏屋里伺候过,周氏是用玫瑰花瓣弄的蒸馏水,再茯苓、白术研磨成粉,加上少许桂花油,蜂蜜,鸡蛋清敷面,每日早晚一次,使得肌肤白皙细腻。 不过这是周氏从娘家带来的秘方,也是林盈袖当初伺候的仔细才知道用了什么料,别人是学不了的。 月娘和林盈袖一样,出身微末都不太懂得这些东西。 不过林盈袖和花娘聊过,花娘在青楼里用的是豆腐渣敷面,洗脸用的淘米水,也能让肌肤细腻光滑。 大户人家夫人娘子养尊处优,花娘日日熬夜抛头露面,又喝酒,最是伤肌肤。而且花娘身在北地,和南方气候差别很大,肌肤却如南方的姑娘一般水灵,可见保养肌肤的法子也不都是用好的,一些寻常可见又不值钱的东西也有它的好处。 月娘点点头,无论是哪个阶层的女人都爱美,谁不希望自己漂亮? “还是姐姐想的周到,我如今闲着也没事做,带个孩子要嫁人也不容易,能自力更生是最好,也不用看人脸上。”说着月娘的眼圈都红了,她从唐家搬出来再没挨过饿,孩子也能喂饱,当初在婆家的苦处她是再也不想再走一遍。 林盈袖也是感同身受,毕竟她也是经历过的,她拍拍月娘的手,“妹妹这次过去多和花娘学学,虽说她是青楼出身,那也是家中贫困迫不得已。” 月娘答应,她自己也有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给青楼里送过菜,洗过衣服,知道那些花娘过的苦,也没有看不起的意思。 因裴垣在家也不好留在这里过夜,在入夜前便告辞离开。 林盈袖也不留她,让月娘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搬到庄子上住,庄子的契约虽然没交给月娘,不过也知会了庄子上现在的庄头王聪,庄子上有什么事情月娘也可以做主。 月娘自己身边也有几十两银子,这点银子自然不够的,林盈袖身边的现银不多。打算从裴垣这里借点,公中的不好动,只能从裴垣的私库里借几个。 晚上裴垣过来,因在外头和几个好友喝了些酒,林盈袖叫人熬了醒酒汤来。 裴垣握着林盈袖端汤的手,笑嘻嘻地看着女人,“我有件事情为难,还需你出面才好,办好了我谢你。” 林盈袖扯回自己的手指,看着裴垣的脸色有些怪,轻哼一声,“是哪位同僚给你送了美娇娘,还是外头有了外室想带回家中?” 第192章:约定 裴垣才喝的醒酒汤差点没吐了,一手指着林盈袖,好半天了才忍住笑,“你家爷是这样的人么?” 林盈袖努了努嘴,身子一扭坐到了男人怀中,手勾着男人的下巴,用撒娇的口吻道:“我不管,你若有了心爱的人只管悄悄的,别带我跟前点眼。若是带回来,我怕我迟早会变成蓉姨娘和赵姨娘那样的人。” 难得女人肯投怀送抱,裴垣自然是乐得享受,凑上去要亲林盈袖一口。 女人灵活躲开,手撑着男人的胸口,“你先说什么事儿,不说我可不答应。” “七老太太在咱们家也住了些时日,如今家里有你,外头应酬也饿不见得非得去个人,礼到了也就成。你想个法子把人赶走,哪怕是撕破脸也不要紧,毕竟我不好出手这样的事情。办好了,我着人护送你弟弟入京,并且还告诉你个事儿,今年的主考官是我大舅子,别的事情办不到,说说情也不是不可以......” 话还没说完,女人直接将他推倒,用唇堵住了男人的话。 自是鸳鸯交颈,一片春色盎然—— 一盏茶的功夫后,女人裹着被子咬着手帕,一脸幽怨地看着男人。 男人狠狠地亲了亲女人的额头,鲜少她有这么配合的时候,裴垣在这方面一向很有自制力,那也是之前周氏身子不好,不免要节制些。 之前倒也有一两个通房有过那么一两回鱼水之欢,不过总是找不到那种感觉。裴垣在这方面有些阴影,除了自己觉得可信任的人之外,其余一概不碰的。 家中所有的姨娘,通房背景裴垣都是知道底细的,但为了不让这些姨娘有二心,也都是养的摆设,横竖他自己不找,外头同僚、上级还有长辈们都会塞人进来,倒不如留着些自己信得过的。 “二爷,我若叫人直接打出去你不怪我吧!” 裴垣掰着林盈袖的脸过来,认真地问;“盈儿,你不会真这么做吧!那往后我怎么向家中长辈交代?” 林盈袖忍着笑,也是一脸正经地道:“你自己说哪怕得罪人都行,你都有了这心思,想必也是嫌弃他们一家子。横竖都是要得罪,我还不如直接把人轰走了还干净利落。” 虽说没和裴庆打过正面,上回那个猥琐的眼神她到现在还恶心。 能尽快赶走这一家人最好,林盈袖总觉得留着这一家子迟早出事儿,事关自己的名节,她不能不小心。 裴垣既然有这个打算,更好。 “那二爷想怎么做,您总得给句话不是。” 男人捏着女人的下巴,记得第一次见林盈袖的时候只觉得是个清秀的小姑娘,楚楚可怜地跪在那里。 在裴家见着她,有些傻,相貌也没仔细看过。反正能选在他身边的,莫说妾室,就是丫鬟也都差不到哪儿去。 这么细看看,肌肤比别人细腻,眼睛比别人好看,哪儿都比看别人顺眼。 可以这么说除了原配周氏,之前裴垣就没正眼看过别的女人。 “我不喜欢别人盯着你看,也不喜欢留着一个觊觎你的男人在家里头。弄的干净些,体面些,你要赶人走也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我好跟族里长辈交差。” 林盈袖羞了羞男人的脸,俏皮地道:“你只说我,那我天天看着别的女人觊觎你,我说什么了?若真放心上早就气死过去。” 男人有些气闷,翻身将人扑倒,将人禁锢在自己和床之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再说她们也是我的妾,我不去难道还不允许她们觊觎么?” 女人赌气推男人,但力气哪里能够敌得过男人。 两人闹了一阵,到深夜才睡去。 这个活儿还真不好做,要不得罪人,还得把人给弄走了。 七老太太一家子本就穷的吃不起饭,过来投靠亲戚,在大儿子家住不长,逼着买了房子搬出来。 外头买的宅子小,家中人又多挤不下,老太太这才舔着老脸在裴垣这里住下。好容易一家子在这里住着,好吃好喝的,谁还愿意出去? 林盈袖可真犯了难,家中的事儿也不多,都是按照规矩来,不过是算算账,给手令支取东西,还有外头人情往来的礼。 林盈袖也不想多事儿改动,得罪人也讨不到好。 那赵姨娘等过了正月十五就要送出去,那些人只要不蠢,就不会帮着赵姨娘和自己对着干。 家里头还算顺风顺水,只一件事让人有些不快,那春娘时常过来,说是给裴垣请安。 大家都是明眼人,知道春娘过来做什么,这样的女人裴垣是看不上,只这做派令人恶心。 家中的妾室通房,哪怕是成了亲的年轻仆妇那都是规规矩矩,再没个这样的。 香菱还有宝珠,春琴两个找林盈袖告状来着,家中没有主母,只能找当家的说道说道。 林盈袖也看不上春娘的做派,大着肚子还只管往上凑,裴垣比裴庆年轻几岁,但裴垣仪表堂堂,英俊潇洒,年纪轻轻就是三品的高官。那裴庆人物猥琐,又是个酒色之图,一个饿不死的落魄户。 春娘也不知经过几次转手才到裴庆的手中,想找个稳当的靠山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是客人,咱们也不好直接赶人走,横竖她也见不着二爷,二位妹妹只管宽心。” 这两个人是赵姨娘一手提拔上来的,赵姨娘犯了错要被送走,这二人一直提心吊胆的,林盈袖笼络了她们。 这两人是外头买进来的,扬州有一等人家,专门买穷人家的女儿,每日教她们学些伺候人的功夫,到十二三岁好好打扮,卖给富贵人家做妾。 当初这二人从老子娘手中卖出去大约也就是三四两银子,卖到裴家少说一二百,多则五六百。 要送回去也是不能,从小被卖连是何处人都不知道。 两人也不愿意出去嫁人,愿意在府中做粗使的丫头,林盈袖看她们可怜,便留在府中,仍住从前赵姨娘的屋子,从前伺候赵姨娘的丫鬟留给她们用,有两个婆子洒扫院落。另外三个通房,绿薇、馨儿、瑞香三个,绿薇是通房的身份,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姨娘来的。另外两个也挪到了宝珠春琴一处去住,从前伺候周氏的还有几个三等的丫鬟一并打发了过去。 第193章:海外之岛 剩下几个二等的全部配了家中成年的小厮,庄子上的也放回去让老子娘自行安排婚嫁。 如此家中少了十来口人,家中一等丫鬟是五百个钱,二等是三百,三等是一百。周氏身边八个一等,除了四个跟了大姑娘,剩下四个都拨到小爷屋里伺候,等开了春问问年纪大些的,合适也出去配人。二等的打发了十个,一个月就月钱也少好几两银子。 裴垣屋里四个丫鬟,其中两个是通房,婉儿和香竹在从前林盈袖住的屋子住,还有两个是二等的,负责书房内打扫,那两个通房裴垣一直用着很好,也没有要换的意思,二等的等开春也是要打发出去的。 除了裴垣屋子里的人需要补上之外,就剩下裴建章和大姑娘、二姑娘屋里添上两三个小丫头。 裴建章屋子里的丫鬟是预备着将来给裴建章做通房用的,按照规矩得预备上两个,当初裴垣的屋子里也选了两个。另外一个就是现在裴垣屋里伺候香竹,香竹人一向老实,而且模样也不如赵姨娘那般出挑。 赵姨娘虽说还保留着裴垣妾室的名分,相信有个窝必定是会有人补进来的。与其这样,倒不如提拔一个老实不惹事的来。 家中通房能提上来的也就是绿薇和香竹,这几年打发了不少通房姨娘出去,不过裴垣没有外头选人的意思,所以还是家中提拔一个为好。 晚些时候说起,裴垣考虑了下,说把那个位置给香竹,家中还需再选些丫鬟进来,也不必外头买,庄子上选上十来个进来也是一样的。 家中姨娘身边丫鬟都是两人,林盈袖身边之前有八个,但也使唤不上这么多,只留下采苹,秋月、月桂三个大的,小丫鬟杜若,迎春两个,其余的也都打发了出去。 听着林盈袖说了这么一大串,裴垣忍不住掰开女人的嘴,“我你这口齿越发地伶俐起来,香竹提拔起来,那绿薇只怕不好和老太太交代,横竖也不多她一个。你这当家一回,家里人都快被打发空了,绿薇是长辈打发来的,也抬举她,明儿你带着她们给太太磕头,家里难得有喜事,也不用外头叫人进来,让春琴和宝珠两个唱个曲儿助兴也就是了。 林盈袖答应,裴垣给的银子买下的庄子全种的烟草,剩下一两万两银子林盈袖还没动用。预备着裴垣平时开支,林盈袖打算再买一两个庄子,家中六七个庄子上全部种的烟草。 每个庄子上有一二百人,这么些人吃喝也需不少银子。 去年才买的庄子想赚钱是没多大的指望,因此林盈袖想不如用一个庄子种粮食,也可以少些开销。 裴垣对这些俗务一向不上心,自然是林盈袖说什么是什么,去年种烟草比往年多赚三倍多的银子,这也证明林盈袖是有当家的能力。 林二叔这次航海,有朝廷的支持,便宜不少,朝廷成立专门部门,负责向海外宣传我邦礼仪,并且向沿途各国出售我邦的丝绸、布匹、陶瓷和茶叶等等。 有朝廷的旨意,林二叔可以和海外之邦地方官员沟通,与外邦互利互惠合作。 上次林二叔出去说过在海外有不少无人荒岛,最大的有柳州一半多大,小的比裴府的后宅还小。 而且都是无人岛屿,林盈袖便有个想法,若是能将一些岛屿合理利用起来种植烟草,那时候可以全国推广,并且她还有第一手货源。 这个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林盈袖把这个想法和裴垣说了,首先那些岛屿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领地,开发出来用可以向朝廷申请。我朝早有律令,鼓励开荒,开垦荒地五年内免所有的税收。 所以,林盈袖现在先一步开荒,再向朝廷申请,将开荒的岛屿并入我国土地,而且作为林盈袖的私产。 柳州这么大的一块地,想想都让人激动。 “这件事二爷出力,我分你一半如何?” 林盈袖半撒娇半商量的语气说道,裴家不缺银子,换周氏必定会答应,裴垣就不一定了。 读书人一向嫌弃银子有铜臭味儿,一些书生甚至连这两个字都不许人提起。比如唐墨行,从来不许林盈袖在他面前说缺银子的话,嫌弃脏了自己的书。 林盈袖前世为银子愁得二十来岁就白了头,这一辈子是有赚钱的地方一个也不能放过。 “我也不分你的,把本金还我就成,外头人情还有户部那边我给京城些一封信去能办成。看样子你是准备要出海?” 自然是要去的,那么大一块地,就算将来裴垣不做官,跑那海外去做个地主,那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二爷,我想在岛上盖一个大宅子,一个阁楼藏书,全是二爷最喜欢的,还有二爷的老虎,小爷的肉肉儿都盖个小屋子给它们。”林盈袖偎依在男人的怀抱里,把玩着男人腰间挂着的玉佩,用调侃的语气笑道:“横竖二爷身边也不缺我照顾,出去走一遭,一则为见识,二则这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 裴垣倒没想着让家中女人做出多大的事业来,安分守己之余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也免得生事。 “好,多带些人去,公中你拿两万银子,加上我自己的一万,你自己身边我瞧着没一万也有七八千两银子,你看如何?” 林盈袖抬起下巴亲了男人的脸一下,趁热打铁道:“还有一事,若是二爷答应,我一总谢您。” 林盈袖想从衙门牢房里借一些囚犯,当然也不是白借,他们的工钱补给官府,如果随行押送的官差也是以礼相待。 在牢狱中的囚犯都会被安排出去做苦力,林盈袖要开的岛屿太大了,单靠自己买人这手笔别说裴垣,就是柳州也找不出这么有实力的富户来。 所以还是跟官府合作,一来省钱,二来也是为朝廷减轻负担。 裴垣自然不会拒绝,说做就做,林盈袖还是找裴五出面办这事儿,瑞子最近看上了林盈袖身边的采苹,采苹性子沉稳,两人从前也是相熟。 第194章:新妾 想跟着裴五出去历练历练,将来混个小管事儿,也好向月桂的老子娘提亲。 林盈袖见他有这心,答应让裴五带了他去。 这次去是确定位置,开荒之后再向朝廷申报,这荒地是无主之地,林盈袖拿下来也不用花银子,只需在开垦之前向朝廷申报。 其实这个地方林盈袖不申报朝廷也查不到,只是为了免得日后别人眼红,所以先一步把这块地的地产办下来。 裴五和瑞子在外头找出过海的伙计,买了船只便跟着林二叔画的地图找离我邦最近最大的岛屿。 不出一个月的功夫便找到那个岛屿,果然是极大一个岛屿,裴五等人在岛屿上走了几天也没走到对岸。 做了记号,一行人回去复命。 此事后话,一早林盈袖和众姨娘通房给周氏灵位磕头,林盈袖向绿薇和香竹道喜,“二爷说了,你二位从今儿起就是姨娘了,一会儿牙婆带了丫鬟让二位妹妹选。” 众人有失望的,也有嫉妒的,都强颜欢笑给这二位道喜。 绿薇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她抬举做姨娘是迟早的事情,老太太选她来时就和裴垣说明了她的身份。 她是侯府大管事的侄女儿,父亲也是个秀才,兄长虽然只是个小官,但比裴垣屋里除了小周姨娘之外,算是出身最好的。 裴垣自己也说会善待她,所以这个位置是迟早的。 香菱扯了扯唇角,有些嫉妒地看了绿薇一眼,阴阳怪气地道:“真是要恭喜妹妹了,今早之前还只是个没有名分的丫头,如今就和咱们平起平坐,也不知道妹妹能不能适应这个身份啊!” 小周姨娘现在是有女万事足,加上她本身就不爱惹事儿,因此家中的事儿是能不说话的尽量不说话。 那竹姨娘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一心只知道伺候好裴垣,再没有别的心思。往年周氏在的时候,她的赏赐也都是按照姨娘的份给。 先如今也就是香菱的性子古怪了些,她和小周姨娘一样都是正室太太提拔的。小周姨娘更不招裴垣待见,可裴垣去过小周姨娘屋子两三次,而她到现在,裴垣也没正眼看她一眼,更别说去她的屋里。 “竹妹妹还是住在外书房后边的屋子,二爷习惯你伺候。绿薇妹妹的丫鬟人数是够的,便用不着再加人,今儿这样的喜事,咱们姐妹不如凑个份子,大家聚一聚,另外也请一请咱们二爷。” 众人答应,林盈袖是当家的,又是妾室里第一得意人。便出了一两银子,小周姨娘有周氏置办的嫁妆,也是个财主,也是一两。 剩下的每人是五百个钱,通房们也说二百个钱。 林盈袖摆手道:“你们每个月月银不多,这银子我替你们出,晚上姐妹们好好吃喝也就是了。” 通房们闻言也就不再坚持了,家中姨娘们是二两银子一个月,她们是一等丫鬟的月银,每月只五百个钱。 二百银子对林盈袖她们来说不算什么,对通房们来说那可是将近半个月的月钱。 凑起来将近五两银子,林盈袖干脆添了些,凑够五两银子交给厨房柳家的,让她置办一桌酒席。又让人出去买了些大家喜欢的果子蜜饯和板鸭,二斤上等的绍兴酒。 酒宴摆在花园中东边的书斋里,那书斋只三间屋子,周围种了好些竹子,屋子里也暖和,那个地方正好。 厨房柳家的将五两银子的东西预备妥当,有二三十个菜,廊上摆着两个炉子热菜煮茶用。 廊上的帘子放了下来,点上灯笼,这书斋的后头是假山,前边种了一大片竹林,进书斋只有一条鹅卵石路,路绕着屋子一圈,两边磊高,当中溪水细流,不时还有鱼儿游过。 这水自后边假山泻下,过石桥洞,直通园中湖里。 有山有水,竹林中只种了一些寻常可见的野花野草,大有田园之风。 这地方原是给裴垣做书房所用,又因家中姬妾颇多,夜里读书,不是有人在附近唱歌,便是有人弹琴。 便觉吵杂,便搬到了二门之外,将一处客房收拾出来作为书房所用。 这里也没荒废,周氏让收拾出来,左边屋子窗前放了一张大理石书桌,书桌上放着笔架,笔墨纸砚并两本书。后边是两排书柜,里头满满地摆着各类藏书,三面墙壁上挂着五副画,后边挂着孔子的画像,面前是案台,上边放着香炉。左边是红梅傲雪凌霜,另一幅是卧冰求鲤,右边是悬崖松柏迎风而立,一副百竹图。 门口小几上放着两盆水仙,厅上是用饭会客所用,右边的屋子是卧室。 厅上摆着一张大圆酸梨木桌,门口放着小炉子温着两壶酒。 预备着四十几个菜,这些人也吃不了这许多,分了些给小爷和大姑娘,还有二姑娘跟前的奶娘去。 裴垣占了主位,林盈袖和小周姨娘打横,余下香姨娘,竹姨娘,绿薇姓金,便称为金姨娘,宝珠、春琴、馨儿、瑞香、婉儿等陪坐。 先敬了裴垣,然后再敬竹姨娘和金姨娘两个。 “宝珠春琴两个会月琴和琵琶,你们弹一曲儿给咱们助助兴,要不然这么喝干酒有什么意思?” 两人答应,早准备好的乐器叫丫鬟抱了来,两个弹唱起来。当初赵姨娘选这两个,也是看她们有这才艺在身上。 裴垣侧身和林盈袖说了两句话,林盈袖没说什么,和旁边的竹姨娘说话。 竹姨娘年纪最大,因她也不愿意出去,二则当初周氏过门时裴垣身边就两人,若是这两个都打发了,岂不是落人口实? 因此一来二去也就耽误了,到这个年纪竹姨娘再放出去也不好,给了这份体面相信只要她本分,这辈子吃喝是不用愁的。 “竹姐姐,你这手帕不错,比外头买的还好些。” 竹姨娘最是朴素,往年周氏也赏给她不少好料子,都没见她做衣裳穿,今儿是她的好日子,穿的衣裳还是去年年下里做的。 第195章:春娘中计 听见林盈袖说喜欢,不但没生气,反倒欢喜起来,立刻将手帕塞到林盈袖的手中,笑道:“这是我自己做的,您喜欢,这个您先用着,回头我给您再做两块。” 林盈袖也不推辞,道了谢收下,她倒不不稀罕这两块手帕,不过是想拉拢竹姨娘,以便知道外书房的消息。 而且竹姨娘是个老实人,不给给她找麻烦添乱,这样的人自然是要笼络好的。 “我也不能白收姐姐的东西,回头姐姐屋里选人的时候,我让牙婆给姐姐带些从外头买的,底子干净些。” 竹姨娘自是欢喜,她和赵姨娘不同,是裴家的家生子,知道这选丫头的门道。家里头选的一般都是在家生子,只有少数从外头买来,家生子关系复杂,保不齐父母兄弟姐妹或者叔叔婶子就是给别位当差的。 这样的丫鬟放在身边也不敢当做心腹培养,通房是没有丫鬟,但姨娘有。如今竹姨娘的身份也该培养个心腹。 林盈袖只顾和竹姨娘说话,那绿薇频频和裴垣敬酒,或卖弄自己的才学,一会儿要和小周姨娘对对子,一会儿要联诗词。 裴垣的学问自然是不消说的,看二妾斗词儿也起了兴头,跟她们两个玩作一处。 林盈袖从小跟着林秀才学的不过是四书五经,那些诗词歌赋从未涉及,自然是不肯出这个丑。 竹姨娘和赵姨娘一道伺候裴垣的时候,赵姨娘抓拐卖俏缠着裴垣学着认了几年字,竹姨娘只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分。香菱和金姨娘都不识字,底下的通房自然也是这样,只能傻笑看着她们。 这三人正玩的高兴,突然门外听到门口一阵叫嚷声,林盈袖依稀听到一个声音好像是春娘,便起身去门口看看,果然见春娘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插着腰正在那里骂小丫头。 林盈袖站在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春娘,还没过正月十五,这春娘便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春衫,除了那肚子,身段还算看得过去。 脸上画着浓妆,妖妖调调大不成个体统。 “你们都给我让开,是二爷请我过来的,再敢碰我,仔细你们的皮。” 林盈袖有些看不上这狂样子,出声道:“这不是小嫂子么,这么晚了您过来做什么,怎么丫鬟也不带一个。” 春娘这才看见林盈袖,有些疑惑地打量了她两眼,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二爷呢?” 这个称呼让人听着不禁蹙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裴垣的妾。 林盈袖让丫鬟婆子放她过来,回头瞥了一眼屋里,将进门的路堵着,轻声对春娘道:“小嫂子,今儿晚上是我们几个妾凑份子请二爷吃饭,你穿这身大晚上过来不太合适。还是早些回去歇着,以防人闲话。” 春娘轻蔑地哼了一声,用手指点了点林盈袖的肩膀,尖锐地道:“你蒙谁呢?姓林的,你在这里跟我装什么清高?打量你干的那些事儿别人不知道,我们家那爷们都弄出病来了,跟我这里立什么贞洁烈妇。” “给我让开,二爷叫我来的,得罪了我往后可没你的好日子过。” 林盈袖后退数步,一招手,几个婆子过来将春娘按住。 那春娘大叫大嚷起来,吵的通房们都出来看。 林盈袖就在这等着,扶着采苹的手,指着春娘道:“我好言劝你不听,自古叔嫂不通面,你不自重,也不该带累咱们二爷。” 说罢,回头对诸位姐妹道:“妹妹们,你们评评理,她说是二爷找她在这里约会,合着把咱们姐妹当死人呢!” 宝珠上回被春娘挤兑过,因为春娘是客加上就是那样的场合便忍下来,今儿春娘自闯来,便新仇旧恨一道算,“哟,真当自己是天仙?还是当咱们这地儿是什么脏的臭的都能进这门儿。这是三品大员的内宅家,可不是窑子,哪儿来回哪儿去,别脏了咱们姐妹的地方。” 春琴和宝珠是姐妹,一道选进来的,上回的事儿自然也记恨着,对林盈袖道:“奶奶就该好好审审她,谁知道是进来干什么?偷东西是小事。保不齐带坏咱们家孩子,家中二十来个没老婆的小厮那都是老实孩子,可别让这样的人弄出什么脏病来,污了咱们家的门楣。” 春娘气的胸膛起伏,挣扎着要去撕这对姐妹的嘴。 婆子们哪里肯放开?春娘满口污言秽语地骂。 林盈袖哪里容她放这些话,叫人拿抹布堵上她的嘴。 “妹妹们说的很是,咱们园子里空,有好几处都是没人住的屋子,是该仔细搜查一番。”说罢,让人请王喜家的过来,让人搜园子去,只说是二姑娘的金锁不见了,并不提春娘半句。 那春娘让人押到值夜的屋里看管着,不许她自裁,也不许伤了她,屋子里弄两个火盆不叫她冻着。 安排好领着姐妹们回去继续饮酒作乐,不必提起此事。 裴垣深深的看了林盈袖一眼,伸手搂着她的肩膀,凑过去悄悄地道:“你越发的厉害了,闹这一出七房不搬走也不成,只为什么拿我说事儿。” 回来时就看见书房里服侍的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就知道没好事儿,原来在这里等着。 手段虽说不光彩,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七房自己的过失,即便裴垣不赶他们走,他们自己也没脸呆在这里。 要不是有人在这里,裴垣都要为林盈袖喝彩了,这小妮子的手段也忒狭促了些。 林盈袖悄悄掐了男人腰间的细肉一下,轻哼一声,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还不是二爷吩咐的,让想个法子把人弄走,还不能让人有闲话。我这也是没法子,这春娘为人轻浮,她不上钩我这计谋也是用不上,如此才好省的我另想主意。” 说到底还是春娘自己起了邪念,她不来别人也陷害不到她去。请人的丫头来回话是就让裴五家的连夜送到庄子上伺候月娘去,换了另外一个丫头在那边伺候。 第196章:名正言顺赶人 到时候即便对质,找不到传话的丫头,春娘自己百口莫辩,看七房还有什么好说! 其实林盈袖不知道的是,前儿裴垣没到内宅里来歇着,那春娘便打扮的妖妖调调的摸到书房来,那书房除了里面伺候的人,就只剩下林盈袖可以随意出入。 人是没进去,在门口唱小曲儿,什么郎有情妾有意,裴垣听不过去,让人直接将人“请”走。 这事情不大,七老太太要安抚宋氏,裴庆得不到林盈袖,又去了外头和一帮狐朋狗友在外头寻花问柳,也是银子没花完不归家的,七房竟无一人知道。 春娘今儿得了消息,裴垣请她在花园中小竹林里一聚,欢喜异常,老早打扮的乔模乔样。在二门落锁前先进花园,因那时候厨房各处送饭,便躲在东边的一排屋子里,那边离周氏的屋子最近,鲜少有人过去。 等到过了各处用饭的时候之后,再悄悄出来往竹林这边来。 过来时候见屋子里灯火通明,门口丫鬟婆子一大堆便觉得不对,正要躲开,谁知道被丫鬟发现这才闹了起来。 林盈袖也不担心露馅,她让那丫头告诉春娘,这里人来人往,让她晚些时候过来,先找个偏僻的地方躲着。 周氏屋子的左边是林盈袖的院子,旁边的小阁楼是大姑娘的屋子,前边是小周姨娘的院子。 能躲能藏人的地方也就剩下周氏院子右边的小屋舍,那个地方原来是周氏用来堆放杂物的,现在屋子还锁着,除了家中摆宴席需开了门拿东西,平时也没人往那边去。 金姨娘和香姨娘的屋子在那个方向不过都是绕着正花园过来,她们出门跟的人少,加上那个地方没人房屋空置着有些阴沉,多少还是有些忌讳。 等到第二天晌午了,宋氏才找到林盈袖这里,说是春娘不见了,脱口便说林盈袖不会当家,让个大肚子的女人平白消失。 林盈袖早在这里等着,今儿不似从前还起身给宋氏见礼,直接大摇大摆地坐着。 那宋氏更是恼羞成怒,重重地拍桌子,怒目圆瞪喝骂道:“你一个小小的妾室敢在太太面前坐着,还有没有规矩了,来人——” 林盈袖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宋氏真当叫她太太,就把自己个当这家的女主人了? 宋氏见没人,又叫了一声,“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奴才给我拖出去痛打三十鞭子!” 底下人谁敢动?纷纷低着头佯装没看见。 宋氏这几天本来就有气,见底下人不动,竟然一不做二不休举起手就要朝林盈袖脸上扇过去。 林盈袖面色不改,也不避不躲,十分平静地道:“你可想明白了,这一巴掌下来你该怎么和我们家二爷交代?” 宋氏生生收回了手,虽说没把林盈袖当回事儿,到底还是不敢打。 裴家规矩,打人不打脸,即便是小丫头犯了错,也不过打手心儿或者是抽几鞭子,再没有打脸的。 更何况,林盈袖还是裴垣的宠妾。 “我敬你是客人,尊称你一声太太,你也该自重才是。” 林盈袖慢里斯条地品着茶,她可不是周氏,事事要顾着情面。宋氏自己都不顾体面,她又何必端着敬着? 宋氏恨不得撕了林盈袖的嘴,她在裴府里一向受人敬重,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半晌,才咬牙切齿地道:“裴家就是这样对待客人?小贱人,你真当你当家就是太太了,你不过是我们家的奴才,少给我在这里充当家娘子!” 林盈袖嗤笑,不理会,叫王喜家的把春娘带上来。 那春娘一夜没睡,脸也白了,唇也干了,脸上的妆容花的跟鬼似得。 一见宋氏,“哎哟”一声哭了起来,口里称:“太太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不等春娘说话,王喜家的就用帕子把她的嘴地上,将昨晚的前因后果和宋氏说了一遍,并且还有几位姨娘和通房作证,二爷也是亲耳听到的。 那宋氏总算明白林盈袖为何如此嚣张,真是又气又愧,抬手就要打春娘,让站在一旁的婆子给拦住。 王喜家的笑嘻嘻地道:“太太您先别急着打,带回去要打多少咱们看不见。这人怀着身孕,要是有个好歹咱们谁也说不清楚。” 早准备好的医女过来替春娘把脉,确定胎儿无碍。 林盈袖让人将春娘好生带回去,带给七老太太看,当然昨晚的事儿自然要和七老太太说道说道。 等事情说清楚,林盈袖才对宋太太道:“咱们虽说是至亲骨肉,可到底叔嫂该避嫌不是,我们家内眷不少,大伯子在这里也实在不便。别的都还好,我们二爷的名声和大伯子的名声才是最要紧的,昨儿晚上的事情还好没闹出来,若是闹出来只怕祸事不小。您还是趁早搬出去吧,没得用的大家脸上难堪。” 宋氏不等林盈袖说完,急的跳起来,冲到林盈袖面前一连声地质问她,“你什么意思!林盈袖你这是要赶我们走?当初可是你们让人接了咱们来,现在说赶人就赶,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林盈袖被宋氏喷了一脸的口水,她憋着气别开脸,叫丫鬟赶紧打洗脸水来。 宋氏被王喜家的拉开,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劝她,“您消消气,我们奶奶也是为两家的名声想,这事儿只要瞒着过去,咱们将来还是可以走动,还是亲戚。若闹出事儿来,别说咱们二爷,就是府上也没脸面再走动不是?” 宋氏不依不饶,只管闹,要和林盈袖分辨去。 林盈袖也没工夫和宋氏闹,那宋氏的本领她早见识过,一哭二闹三上吊,她若跟她扯,岂不是自降身份? 也不理会,将人将宋氏送回客院去,只等七老太太给个交代。 若是在侯府,那府里只怕连夜就赶人走,林盈袖想七老太太毕竟也是长辈,犯不着这么咄咄逼人。 “给他们这一房的大哥送信去,事情说清楚,就说让他自己看着办,另外再给那边二百两银子。” 第197章:缓兵之计 裴庆是不要脸的,他大哥是最好面子,这样丢人的事情,还不信他坐得住。 这人送信去也要三四日的功夫,林盈袖也不着急,吃了中饭和小周姨娘说去庄子上看看,让小周姨娘照看着家里,并且嘱咐她,七老太太那边有什么话让她们等着她回来再说。 又叫了个小厮给外头会客的裴垣送信去,免得他多心。 那七老太太自然知道春娘这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但闹成这样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在心里暗骂春娘不知廉耻。 一家子若是搬到想下去,那日子哪里有在裴府逍遥快活? 所以,七老太太当机立断,找林盈袖说项,谁知一去丫鬟们说小奶奶到庄子上看春耕,人不在。 又想着小周姨娘也是贵妾,想和她说说,那小周姨娘也不是个蠢的,说自己不招裴垣待见,让她找林盈袖去。 这两人一个躲了出去,一个不能做主,找裴垣是不能,他只怕 躲着都来不及。 七老太太见一时间找不到人说项,干脆装傻充愣也不说搬走,每日家吃饱喝足带着孙子花园里闲逛去。 裴垣听说林盈袖去了庄子上,自然也不会家去,跟去了庄子上。 林盈袖倒真不止是为了躲着七老太太,月娘在这里跟着花娘,现在改名叫豆蔻学着做胭脂水粉,除了林盈袖说的,还用许多药材做的护肤品,用白杨树皮,还有木兰皮,石榴根等等研磨成粉,再加牛乳,蜂蜡做成糕状,用在肌肤上可使气血红润。 还有当归,银杏,白芨不仅用在脸上,全身用也可以令肌肤粉嫩透白。 这些中药都是月娘单独选出来,还有好些,蜂蜜、鸡蛋清等等抹在脸上本就可以滋养肌肤,再配上这些中药,效果必定事半功倍。 珍珠、贝壳牡蛎也都是上等的护肤材料,还需两人再慢慢调试,果真好准备先做了放在市面上出售。 林盈袖也觉得可行,看着两人捣鼓了许久,磨出来的粉都不如意,抹在脸上只怕是不行的。 “月娘,咱们用的胭脂都要用细沙过滤,这些也要过滤才好,另外像当归的味道也太重了些,粉也不像粉,只怕过滤也过滤不出来。” 她看着当归,突然眉心一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记得小时候过年林秀才有一年替一富贵人家写对联,人家出手大方便在路上买了猪蹄还有当归回来炖,谁知林盈袖嫌弃当归不好吃,林氏便将当归熬化了,混着猪蹄汤喝。 这个法子和月娘说了,月娘觉得可行,让林盈袖多准备几本古医书,多找一些护肤的药材。 没一会儿那王聪送些山里摘的一些野果子送来给月娘吃。 林盈袖看两人说话十分客气,那王聪脸红脖子粗的,便知道这两人的意思了。 其实王聪人也不错,有胆识,又有做大事的气魄,只不过这人品还需得再看看。月娘毕竟嫁过人,而且还带了个孩子。 等月娘回来时,见林盈袖就在门口看着,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道:“他听说姐姐你过来了,特意送些野味过来。” 林盈袖见豆蔻端水出来,便问她,“豆蔻,这庄头好好的怎么天天送东西来?” 豆蔻出身风尘,什么不知道,抿嘴笑道:“谁知道呢!自从月娘过来,那王庄头便有事没事往咱们这里来。知道的是看主子您的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王庄头看上月娘了。” 月娘给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羞的不行,捂着脸跑开了去。 “豆蔻,你多留心着,若王聪是认真也罢了,若不是你多提点着。” 豆蔻轻笑一声,将茶奉给林盈袖,看了门外一眼,“哪里还用得着您吩咐,我早留心来着,王庄子之前也是有老婆来着,那媳妇嫌弃王家穷,跟人跑了。都是清苦人家,也没那么多心思,倒是该问问月娘的心思才对。” 林盈袖没说话,横竖也不急于一时,且慢慢看看。 日头偏西,估摸着裴垣今晚说不好会来庄子上,便让人宰杀一头肥羊,将内脏摘除,豆蔻是北方人,喜欢烤肉。 正好裴垣过来,权当是请裴垣用饭。 丫鬟们找来几框上好的炭,在院子当中架起了篝火,那羊用铁架子撑开,放在火上烤。 豆蔻看着老家的烤肉,心里欢喜,叫人拿了油盐酱蜂蜜过来,一边烤肉,一边唱着北方的小曲儿。 北方人多豪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林盈袖便让大家学了北方人的方式,在一旁的葡萄架子下边铺着地毯,旁边矮脚大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大的果盘,果盘里放着各种各样的果子。旁边是一坛上好的茉莉花酒,南方女子不胜酒力,茉莉花酒酒劲小,味道甘甜,也不会喝醉。 林盈袖盘膝坐在地毯上,采苹拿了几个暖炉过来,又抱来一个小毯子给林盈袖盖上,说那豆蔻,“也不怕冻着咱们奶奶,只管带着胡闹,也是在庄子上,若在家里仔细你的皮。” 烤肉的香味令人垂涎,南方一向不喜羊肉,羊肉味臊,加上做法不同,又稀缺,便很少有人会做。 豆蔻是北地人,知道怎么做羊肉好吃。 “好香啊!” 林盈袖听到裴垣的声音,来不及穿鞋,跑到门口,亲自替裴垣脱了披风,开玩笑似得道:“咱们这里来了个西域美人,正在烤全羊呢,就等着你。” 裴垣拉着林盈袖的手进院门,见豆蔻正在烤羊肉,摆摆手让她不必多礼,脱了鞋和林盈袖到地毯上坐着。 豆蔻让两个小丫鬟翻着羊肉,自到屋里换衣裳去。 林盈袖亲自替裴垣倒了杯酒,喂到男人的唇边,男人喝了两口,剩下的林盈袖喝了,放下杯盏。 “二爷这几日没事,咱们可要在这庄子上好好乐一乐。” 那豆蔻换了身舞衣怀里抱着一把琵琶,绕着篝火翩翩起舞。 豆蔻舞姿妖娆,且有北方的豪迈之风,果然非比寻常。 裴垣怀中抱着美人,又有歌舞助兴,果觉比在家中畅快不少。 第198章:豆蔻的心思 豆蔻切了大块羊腿放在盘中,亲自送到林盈袖和裴垣跟前,“两位主子尝尝豆蔻的手艺。” 林盈袖先撕下一块给裴垣尝尝,然后才是自己的,果然肉质鲜美,入口香气四溢,果然香辣美味。 豆蔻见两位满意,继续跳舞,采苹看那豆蔻频频朝裴垣暗送秋波,看着直跺脚,看林盈袖像是没看见似得,只得在心里替她着急。 这样狐媚子似得人也不知道放在家里有什么好! 裴垣见林盈袖辣的直摆手,拿了手帕替她擦了唇角的油渍,捏捏女人的小脸儿,“你少吃些羊肉,我要不拦着你只怕整只羊都会塞你肚子里。” 林盈袖也是图个新鲜,这烤肉可比做菜好吃多了。再说羊肉趁热吃才好,若是放冷了再热就老了。 “你们也吃去,大家一起吃才香甜。” 采苹让小丫鬟们也吃去,自己去倒了才茶给裴垣和林盈袖,道:“这是才泡的铁观音,这羊肉火气大,我让厨房里预备着绿豆粥,吃些再睡觉。” 裴垣随手从林盈袖的头上随手拔了一根簪子扔给采苹,赏她做事细致。 采苹欢喜道谢,随手将簪子戴在头上。 豆蔻挨着林盈袖旁边坐着,扯了下袖子,娇笑道:“采苹姐姐得了彩头,主子也该赏我点什么。” 她这话是和林盈袖说,不过却望着裴垣。 林盈袖也不在意,脱了手腕上的一个镯子递给豆蔻,似笑非笑地道:“难得你有这本事,我原也在犯愁,该给你个什么事情做才好,如今我倒是觉得厨娘不错!” “哟——”豆蔻甜甜地道了谢,将镯子戴在手上,左右看看,道:“主子您真会说笑,我要是做厨娘您哪早该腻味了。” “二爷,你看呢?” 裴垣住笑,轻咳一声说道:“我瞧着她在这个庄子上做个管事娘子不错,若是想嫁人你做主就是了,庄子上那位管事不错,或者是咱们家的小厮们也成。” 豆蔻脸上的笑容不减,“那就要求二爷和主子做主了,豆蔻听从主子的安排。” 林盈袖深深的看了豆蔻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除了沐休一天,裴垣也告了一天假,在庄子上休息两日听家中消息。 从这晚之后,豆蔻轻易不在裴垣跟前露面的,安心专研自己的护肤方子,自己也用着试试,好的便记下来。 林盈袖在城郊买了套宅子,两进两出只一千三百两银子,里头带花园,一应家伙什都是齐全,预备着给豆蔻还有月娘两个搬过去住着,那边离城近,买什么东西方便。 再有就是这庄子上还需选个庄头出来,王聪林盈袖另有安排,一旦岛屿买成了,那边也需要一个管事的。 上回王聪回话时候说话有气魄有见识,是个能干大事的人,放在这样的小庄子上的确委屈了。 次日裴垣要带林盈袖去外头逛逛,散散心。 原本计划着带家中所有姨娘通房们一气出去,谁知道竟然出了春娘这档子事儿,自然也就去不成了。 林盈袖巴不得出去逛逛,跟了裴垣也不去城里,便往西山去,那边有个庙会,林盈袖打扮成小厮,跟在裴垣后头。 林盈袖个子比一般女子高挑些,不过身材瘦小,一看便知道是女子,便带上帷帽,这样别人也就看不出来什么了。 难得出门 一趟,林盈袖把看上的都买了下来,裴垣只是无奈地笑笑,从前她是这样孩子气,这都多少年了还是这样的孩子气,还只顾着贪玩儿。 林盈袖知道买的这些东西都是浪费银子,小时候家里穷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些东西,所以到了现在有银子便尽量的满足自己。 庙会上有各种杂耍,变戏法的,还有卖膏药等等一应俱全。 裴垣不喜热闹,先带了林盈袖往内上香,今儿是观音娘娘诞辰,香客们络绎不绝。两人便往后堂去,这里的主持和裴垣是认识的,早就预备下了一个安静的禅房给二人休息。 许多庵子寺庙里后院里都会空置下来,给达官贵人预备着上香所用。 先到里头上了香,林盈袖这才摘了帷帽,跟裴垣到后堂喝茶去。 没走几步就听见有女子的声音,声音很大,像是在骂人,这佛门清净之地,什么人敢在这里喧哗。 裴垣仿佛知道林盈袖爱看热闹似得,往声音的方向去。 走在门槛,就见腊梅花树下一年轻妇人手持鞭子,冲着跪在地上的男人骂,那个背影林盈袖再熟悉不过,是唐墨行。 “养不熟的白眼狼,敢往你娘家拿东西,你当我们朱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未经过我许可,哪怕是一根针也是偷。” 骂了那妇人仍不解恨,拿了鞭子重重的抽了男人两下。 唐墨行忍着疼,还要劝朱曼娘,“娘子息怒,仔细伤了你的手。我父母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之前为了和那女人和离,把家里的银子都赔了出去,他们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啪—— 唐墨行话音刚落,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到了他的脸上,留下几道通红的指痕。 “你家要饿死人关我什么事?”提起这些事儿朱曼娘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么个废物文不成,武不就,“你父母的事儿与我朱家有什么关系?当初若不是为了我朱家的名声,我会嫁给你这个饿不死的东西!” 听到这里,林盈袖没有再细听了,伸手挽着裴垣的手往禅房喝茶去。 想想真是可笑,上辈子她做牛做马赚钱养活唐墨行一家子,没有一天是得了好脸色。这辈子她满足了唐墨行和他父母的心愿,娶上一位出身高贵的女子,但愿他们不会后悔。 “二爷是特意带我来看这出戏?” 男人似笑非笑地睨了女人一眼,闻了闻茶,“这出戏是你排的,只看到开头,后面的好戏自然也得让你看见。” 女人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裴垣是好意,还是调侃她。 裴垣抓住了女人的手,脸上带着温馨的笑容,“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护着你,唐墨行得罪了你,我自当为你出气。” 第199章:唐墨行的报应 朱家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替唐墨行捐了一个官,上任没几多久就被抓住了把柄。银子是朱家给的,这下唐墨行的日子更不好过,当然背后也有裴垣的影子。 “多谢二爷,往后二爷叫我的小名,袖娘。”林盈袖有些害羞地道,当初刚生下来时候,奶奶正在缝补袖子,唐秀才不在家,便随口起了这个小名。 等唐秀才回来听见人叫这个名字嫌弃土,又想到古诗有暗香盈袖一句,这才起了这个名字。 “绣娘?”裴垣点点头,“你的绣工的确很好。” 林盈袖急了,她最讨厌别人拿她这个名字打趣,将唐墨行的手摊开,在他手心里写了袖字。 并且说明了来历,逗得裴垣哈哈大笑,直说有意思。 “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孩儿,将来他们的名字我让你自己取可好?” 林盈袖被男人看的脸热,打了一下男人的手心,噌道:“越发胡说,他们自有嫡母,怎么轮到姨娘取名字,二爷说笑呢!” 说到这个,裴垣不免有些失落,他不是没想过,将林盈袖扶正,只我朝没这规矩。后宫里若是皇后过世,将来的皇后也需得从外头选。 之前一位王爷因为宠爱侧妃,在王妃过世之后便请旨扶正,不但那侧妃被削了位份,连那位王爷也遭到贬斥。 “二爷在想什么呢?”林盈袖见裴垣有些不快,便说笑话哄男人开心,谁知道还没说完反而自己笑了起来。 裴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喝着茶看外头的花儿。 “给我找把剪刀过来。”林盈袖也起了顽心,要剪几支梅花回去插瓶,撇下裴垣自去花园中挑花枝儿去。 这里梅花盛开,虽都只是一般的腊梅,却都养的十分好。 不知不觉竟然走远了,林盈袖拿了几支梅花在手,又觉梅香异常,想到自己的名字,将梅枝放在石头上,摘了好些放在袖子里,又闻了闻。 偷偷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道:“怪道爹爹想了这名字,真有意思。” “林妹妹,真是你在这里。” 林盈袖听到这个声音,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拾起梅枝就要往回走。 唐墨行急了,伸手拦住林盈袖的去路。 他狼狈极了,即便满身绫罗绸缎,脸上和手背上都有鞭痕,哪有往日翩翩书生的样子。 林盈袖倒退两步,语气淡漠,“唐家公子有什么指教,只管说我家二爷还等着我。” 唐墨行眸底流露出痛心疾首的芒,语气里也带了几分伤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被家中拆散的苦情人。 “我知道妹妹不待见我,可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知道,从小我就——” “从小你就仗着家境比我好欺负我,我每日跑几里地给你送饭,你告诉同窗我是你们家的小丫头。下雨我给你送伞你拿着伞自己跑了,让我淋着雨回去,就连唯一一次对我好,也是为了让我替你家挑水,唐墨行你还要我说下去吗?” 唐墨行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又怕人看见,四处看了一番后进一步上去想要拉林盈袖的手。 可林盈袖就像防贼似得防着他,根本不给半点机会。 “林妹妹你听我解释。”唐墨行叹息一声,调整了语气,声情并茂地道:“当初我年少好胜,同窗有个富家子弟最爱欺负穷人家的孩子,我这也是为了能在学堂里呆下去,为了将来考取功名才好向你提亲。” 女人的眼神冷的不像话,早不是那个围着自己转的邻家小妹。 从前他很享受林盈袖对他的好,有时候又觉得很腻味儿,林盈袖温柔小意体贴。他唐墨行将来是要为官做宰的,家中的娘子必定要出身高贵,大方拿得出手,林盈袖最多能做个小妾罢了。 可惜,当初的想法和他背道而驰,林盈袖的确是个合格的妾,不过却是人家的。 想到她在别的男人怀里撒娇撒痴,用仰慕的眼神看着别的男人,唐墨行的心里就揪着疼。 他并不认为自己错了,相反觉得林盈袖太过无情无义。 明明当初他是好意帮助她,明明是林盈袖背信弃义,攀附权贵,怎么就成他的错了,林盈袖又有什么资格怪他? “林妹妹,就算当初是我不好,当初我阿娘也帮过你们不少,如今我阿娘病重,你看能不能帮帮她。” 林盈袖眉心一挑,爽快地答道:“好呀,正好我有空过去看看,看在你娘曾经带我出去干活赚钱的份上。” 说完就要走,唐墨行又伸手拦住了她,他上下打量了林盈袖一圈,容貌自是上乘,虽不敢说是倾国绝色,那也是无双之姿。身段比原先出挑了好些,肌肤养的细腻光洁,加上装束。莫说比前娘子,就是现在的朱曼娘,和林盈袖比起来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妹妹——” 林盈袖看他这幅痴呆的样子,顿觉恶心,随手捡了一块石头朝唐墨行砸了过去。 唐墨行吃痛“哎哟”一声,手捂着脸,林盈袖趁机便跑开了, 男人从一个假山后面出来,就刚才的情形,二人说话的一字不落都听了个遍,心中不免心疼林盈袖。 她本就是个赤诚之人,别人对她一分好,她便十分地还。 唐家必定是将她逼到了绝路上,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对付唐墨行。 林盈袖回禅房时,屋里没人,只一束才剪的腊梅花,还有一杯香雾腾腾的茶。 她回头看了看,男人正倚在柱子旁。 裴垣从背后拿了才摘的一朵花戴在林盈袖的头上,又捏着她的手,抓起来闻了闻袖子。 林盈袖羞地缩手,看了四处,小声噌道:“别动手动脚的,仔细别人看见,像什么话。” “你在袖子里藏了什么这么香?”男人分明看见,故意逗引她玩儿。 林盈袖没说话抽回手,似笑非笑地睨了男人一眼,伸手替男人把肩膀上的花瓣拍去,“二爷出门一趟怎么还沾花惹草的,现在没夫人娘子也就罢了,若是有了娘子仔细人吃醋!” 第200章:给我送饭 男人低笑几声,这小丫头心虚故意找话呢! 不过裴垣也没打算计较,人是自己带出来的,加上碰面也是偶然,谁也想不到会撞见。且,两人说话也没有半点龌龊,他若是这还计较岂不显得太小心眼儿? 一个男人征服女人,不是靠脾气,是让女人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 “前头预备了斋饭,咱们自己家的也吃腻了,换个口味。” 说着伸手搂着林盈袖往前边厅上去,这厅平时是寺庙里僧人用饭,今日来的贵客多,加上地方小,便用帘子隔开,林盈袖和裴垣这桌饭菜已经准备齐。虽说都是素菜,倒还算精致,而且还是好几个。 两人坐下,裴垣先一步给林盈袖盛了小半碗汤,“他们这里的汤和馒头做的最好,你尝尝,家中几个孩子都喜欢吃。” 这馒头和别人家的馒头也不同,个头小了很多,面也更软和些。 汤倒是比家中的更鲜美可口,素汤能做出这样的味道,的确是不容易。 能在这里的都是贵客,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哪个隔间传来女子的声音,“狗东西,这碗是给我用的么?家里奴才都知道我一向不用别人的东西,你怎么不长记性,诚心惹我是不是!” 这声音林盈袖自然不会望,她甜甜地笑了,软着语气道:“二爷,你尝尝这豆腐,刚才我听小师父说是用花生做的,可好吃了。” 那头的骂声突然中断。 林盈袖替裴垣盛了两块豆腐,其实家中做的花生豆腐味道也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朱曼娘的声音,吃东西都觉得格外香甜些。 这朱曼娘的作风可是和当初唐墨行的做派一模一样,当初唐墨行和他父母就是这么呵斥她。 从前把别人当奴才,如今自己做了奴才才晓得这其中滋味如何。 没一会儿那朱曼娘又骂了起来,嫌弃唐墨行吃太多。 “娘子,我在家一日只两顿饭,而且都不让吃饱,我还得日日伺候你,这人不吃东西哪里受得住?” 林盈袖险些没笑出声来,这话怎么那么熟悉? 还记得当初她说这话时,某个人是这样回答的,“吃吃吃,除了吃你还能不能有点别的用处?少吃点又饿不死人,给我滚。” 她有片刻的冲动,想过去问问唐墨行挨饿的滋味如何。 裴垣看林盈袖笑地如此得意,无奈地摇摇头,贴心地替她捡菜,“多吃些,咱们回去的路还远,别只顾着乐,一会饿了可别怪我。” 林盈袖吐了吐舌头,低头继续吃饭。 下午虽说也热闹,不过两人总不好在外头住着,还是回到庄子上住着。 外头比家里安静,裴垣也能静下心来看书,那小书房里找到几本孤本,有些残破,裴垣打算自己重新抄写下来,加以保存。 林盈袖知道抄书辛苦,让人打了鱼炖了。 晌午时,一个十来岁大的小厮过来传话,“二爷说让奶奶您把饭送过去,二爷不过去了。” 这是闹的哪一出?明明没几步路,怎么就要送去? 林盈袖还是找个食盒,将饭菜装好提着送到书房去。 裴垣已经在窗前的软榻上躺着休息,晒着太阳,别提多舒坦了。 林盈袖也没说什么,将食盒放在桌上,叫人抬了一个小桌放在软榻上,菜一一摆在桌上。 男人懒懒的伸手到她面前,示意女人将自己扶起来。 “二爷如今也懂得享受了,就两步路的功夫,你非得要人送。”林盈袖嘴上抱怨着,还是伸手扶着裴垣起来。 裴垣揉了揉女人的头,吃鱼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从前姓唐的吃的饭是不是你做的?” 林盈袖下意识地看了男人一眼。 “我不介意那些事情,不过——”男人抬起头看着女人的眼睛,“我希望你对我比他更好才行,不然我心里头也过不去。” “噗嗤”林盈袖笑出了声,替男人布菜,“饭是唐婶子让我送来着,送饭回来的路上有一片小树林,顺便捡些柴火回家。” 送饭是林盈袖的本意,不过那时候连饭都吃不起,一家子在城里什么都要钱,哪里能够只顾着唐墨行? “二爷也越发胡说了,咱们可是要过一辈子的,难道都不及小孩儿家时候的时光?” 男人欢喜地夹了一口菜喂到女人唇边,“这才乖,你这么想爷才放心让你出去。” 林盈袖张口,挨着裴垣坐下,两人一块儿用饭,下午林盈袖也在一旁研磨,或焚香煮茶,有时候裴垣累了,林盈袖还可以代笔。 只是那字和裴垣的比起来那就相形见绌了,裴垣的书法不说是当世大家,那也是小有名气的。 据说裴垣的字画是百金难求,不过也只裴垣年少时恃才傲物,同窗好友求写过一些,后来成亲,又做了官,便离那些风雅之事疏远了。 林盈袖奇怪地说道:“往日我觉得我的字还好,谁知道跟你一比,竟然都没法见人。” 裴垣捏了捏自己的手,叫林盈袖拿字过来看看。 林盈袖的字端正秀气,也并没有她说的那么不堪,“你喜欢我的字?” 林盈袖眨巴眼,一脸希冀地望着裴垣,她没有太高太多的要求,只要一副字画做扇面就好。 男人一脸宠溺地捏了下女人的鼻梁,“好,以后你的扇面,屋里的画我都给你包了,只一点不许耍小性子。” 林盈袖连连点头,一想到将来姐妹们一处闲聊,她的扇面—— 那些个姨娘通房们又酸又妒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身子也跟着颤抖,手中的笔上墨汁四溢。 裴垣低头看了手背,反手将墨汁抹在林盈袖的脸蛋上。 女人看到男人手背上的墨点儿,提起笔就要往男人脸上点过去,二人在屋里厮闹了一阵,弄得床榻上还有桌上到处是墨点。 到晚饭的功夫,林盈袖心里有所感触,亲自到厨房里去,只留一个烧火的媳妇,切菜,洗菜,全都自己动手。 做好了饭菜也不等裴垣发话,送到书房里头去,书房里早收拾干净。 第201章:家中闹翻天了 这二人在庄子上你侬我侬,家中却闹得不可开交。 七老太太的大儿子派了人来接,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走,两兄弟都打了起来。那裴庆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但兄长,连嫂子也推倒在地。 这一家子都是主子,又是亲戚,谁敢管这些闲事?闹的看不下去时,才去劝开。 闹一阵一家子坐在一起商议,不料宋氏和嫂子刘氏又厮打起来,那刘氏毕竟是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哪里是宋氏的对手。 给刘氏脸也抓破了,头发也拆散了,衣服还扯了一块下来。 家中的丫鬟婆子小厮们乐得看戏,谁肯去劝去拉?小周姨娘和竹姨娘是老实人,其余几个都派了丫鬟过来打听,回去当做笑话来听。 只王喜家的和大姑娘这里说,“大姑娘,您瞧瞧如今家里头乱成什么样子了,当家的小奶奶和二爷躲了出去,让亲戚在咱们家里闹,这是哪家的待客之道。” 裴曦月闻言不禁蹙眉,外头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只是一则她是个姑娘家,二则那一家子的德行她也是知道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冷哼一声道:“他们闹便由着闹几天吧!横竖有走的一天。” 旁边伺候的香草闻言欲言又止,她跟在周氏身边多年,即便周氏病着,几时乱成这样过? “王姐姐,姨娘和父亲躲出去自有他们的道理,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外头的事儿只要不出人命都别去管。”裴曦月叫丫鬟继续研磨,低头写自己的字去。 王喜家的只要住了口,她和香草想的一样,一方面希望有个主母入府,将来姑娘的婚事也不至于没个人照顾。 另一方面也希望有个人能压制住林盈袖,毕竟这是周氏一直想做又没做成的事情。 裴曦月等王喜家的出去,想了一会儿,叫个人去外头安排个小厮,将家中的情况说给林盈袖听。 “给小奶奶?为何不告诉二爷去。”香草有些不解,告诉林盈袖岂不是给她补救的机会? 裴曦月很肯定地点点头,“没错!而且还要私下告诉,对了阿娘庄子上的管事送来上好的蜜桔,给姨娘带些去,我记得她喜欢吃。” 山庄里,林盈袖得到消息,想了一下,然后在丫鬟耳边说了几句话。 丫鬟闻言有些诧异,见林盈袖点头便这么出去传的话。 里头裴垣分明是听见的,见林盈袖进来,笑着问她:“你这小精灵鬼儿又出了什么主意?” 林盈袖很随意地往裴垣身边一坐,撇嘴道:“还不是你家这些无耻的亲戚,把人逼得没法子,我这可是想破了脑袋才想到的主意。” 男人伸手将人揽着,亲了女人的脸颊一口,只觉女人身上有一股甜甜的香味,那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只觉小腹一紧,搂着女人的手不禁加重了几分力道,“你身上好香,用的是什么香?” “去。”女人用力推了一下,青天白日的她可不敢和男人一处厮混,“混闹什么,不过是寻常用的香料,这还是你家里的姨娘给我的。” 别的女人用什么香裴垣怎么知道?横竖家里头除了喜欢的,其余的不是伺候人的,就是摆设。 她们用的香,只要不太难闻或者影响到裴垣,都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这两人关系亲密,莫说香气,哪怕是掉了一根头发裴垣也会知道。 “你别乱动,我就闻闻味道而已。”男人反手将窗门带上,一手将女人腰肢扣住,往怀中一带。 将人抱在腿上坐着,林盈袖吓得更不敢乱动,回回说好不做什么,但每次都没饶过她。在家中屋舍多,加上下人都是知道规矩的,这里伺候的丫头都是庄子上才调过来,没调教过,毛手毛脚的。 万一闯了进来,那该多难堪? “别闹,晚上我让你闻个够好不好?” 裴垣看着一脸紧张的女人,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虽说没占到便宜,不过能让她自己个求着......岂不更好? “还有几日我便要回衙门里,那件事情早日办好,到时候你也清净,我也能得个清净,有些困,陪我睡会儿。” 林盈袖点头应允,收拾了床铺,两人和衣而睡。 没两日,府中的谣言又变了,原本是春娘勾引裴垣,结果变成了宋氏勾引裴垣,说得有鼻子有眼,比如裴垣在书房里歇着时,宋氏总会找借口,送汤送水。每每被婆子和小厮赶出来,还恬不知耻得贴着。 话越传越难听,家里丫鬟婆子明里暗里都在嘲笑,那宋氏半老徐老,姿色全无,说得难听得竟然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宋氏早上梳洗时,内院送来几枚镜子,都是上好铜镜。宋氏看见,一一检查了,问送镜子的丫头,“你们姨娘莫不是有什么事情求我?怎么好好的孝敬我东西?” 几个丫鬟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嘴快的说道:“我们姨娘说,想勾引咱们二爷,劳烦宋太太照照镜子。” “就是,我们姑娘也是这样意思。” “我们姑娘说,宋太太是客人,原本这些话不该说,二爷家中莫说正室,就是通房也是要容貌出挑,人品端正的。你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就别在这里凑热闹,丢了脸不说,还讨人嫌弃。” “怪不得一来就对咱们家姨奶奶和底下姑娘们吆五喝六,原来是嫉妒。” 宋太太被奚落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抓起那些镜子就朝丫鬟们身上砸了过去,骂道:“小贱蹄子,混嚼舌头。仔细老娘将你们这起烂舌头的东西卖窑子里去!” 几个丫鬟躲开,让宋太太赶出门口,听到说要发卖他们,不屑地笑道:“宋太太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卖我们?做梦的吧!” 说完嬉笑着跑开了,这一闹坐实了宋氏勾引裴垣。 这一闹七老太太一家子哪里还呆地住,连夜收拾东西搬出了裴府。 这一家子搬走,全府上下人等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老太太还好,那宋太太和两个孩子最难伺候,不少人都吃过她们的苦头。 第202章:海棠情 林盈袖只觉浑身像是被车碾压似得,说好的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说法根本是骗人的。明明都是一夜未眠,可那个男人却神清气爽地按时起床编书。 而她却连下床的困难,外头已经日上三竿,采苹和几个小丫头在门口做针线活儿。 她叫了一声,嗓子有些嘶哑,还好身上的衣服昨晚裴垣给她换过,不然她在丫鬟面前可是丢了丑。 外头采苹听到屋里有动静,吩咐丫鬟们准备洗漱用品,自己先倒了茶敲三下门才进来。 屋子里焚着百合香,林盈袖半靠在床榻上,面含春色,唇瓣干涩,脖子上好几块淤青的地方,看着好不可怜。 采苹在心里叹息着,林盈袖也不是她服侍的第一个主子,从前在太太跟前,也没见二爷这样孟浪。 “奶奶喝茶,早饭正热着,二爷不让打扰您,由着您睡。” 林盈袖点点头,还算这人有点良心。 换了衣服下床榻,只觉脚下像是踩了棉花似得,林盈袖有些不懂,不是说这样的事情累的都是男人么? “府里可以消息传来?” 采苹摇头,这人才回去一天消息哪有这么快? 梳洗毕,早饭送到房里来,林盈袖倒是真饿了,今早是按照规矩送来的燕窝粥,在这庄子上本无这么精细的东西,都是裴垣吩咐府里送来的。 吃过早膳,在床榻上躺着歇息会儿才起身往书房看看去。 男人此刻正在抄书,窗外的花瓣飘落进来也未察觉,林盈袖伸手捡起旁的花瓣。 “我还以为你怎么也得睡到中午,不想你这个时候就过来了,看来体力不错,快进来看我给你写的扇面子。” 林盈袖鼻孔出气,没理会男人,从正门进来,掀起帘子进来。 果然见桌子上画了一副海棠,旁边是裴垣题的诗,细看看,“画好,意境更好,多谢二爷。” 男人伸手摩挲着女人脖子上昨晚留下的印迹,“叫夫君。” 林盈袖抬头望着男人,眸子澄净,“只有你的正室娘子才能叫夫君,我是妾,该叫二爷,规矩摆在这里,我不敢望。” 这话原本一点错处都没有,不知为何听着就是觉得不舒服。 男人放下了手,也没说话,翻开扇面子,下面一副是替林盈袖描的花样子。 “你看看喜欢吗?” 林盈袖咬了下唇,点点头,故作轻松地道:“那还用说,二爷给的什么我都喜欢,二爷咱们出去逛逛可好?我瞧着七老太太一家子应该也就这一两日搬走,您回去忙着也没功夫陪我。” “好。” 正好缓解下尴尬的气氛。 此时别的地方花还都为开,只这院子里有一颗梨树,比别的早了一两个月,满树梨白,有时风过,花瓣飞舞,仿佛雪落。 二人站在树下,林盈袖明显落后半步,女人裙带随风摇曳美感十足,男人衣袂飘飘金冠玉带,俊美非常。 林盈袖抬头看见一支梨花似开不开,插瓶最好,便伸手去抓,无奈个子太小,便一手提起裙子,跳着去抓那花枝。 裴垣回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跟没长翅膀的小鸟,上下扑腾。 林盈袖跳了好一阵,都不能摘下那支梨花,实在太累了才停下来,正看见男人在瞅着她笑,不免恼了。 “二爷,你这是在笑话我?” 裴垣面含微笑,随手摘下那支林盈袖看上的梨花,塞到她手中。 男人双手背在背上,后退数步,看着梨花树下的女人。只觉全天下里,没有比她更好看的女人。 林盈袖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用梨花枝挡住了自己的面容。 “你今儿这打扮分外好看,往后就穿这个颜色,我回头让人给你多买些这个颜色的缎子。” 林盈袖轻哼一声,走到男人跟前,伸手掐了男人腰间的肉,“二爷要是喜欢,回头我给你自己做两身自己穿岂不更好?” 看着女人气的像只胖青蛙,男人忍不住举手求饶,“好娘子,我错了。我只说,这衣裳能穿在你身上,是它的福气。” 林盈袖松开了手,害羞地避开了男人。 裴垣很少会叫她娘子,只在玩笑时才会这样叫,林盈袖有时候想,要是两人能一直在这庄子上,男耕女织他叫她娘子,她叫他夫君该有多好。 不过也只是偶尔想想,裴垣是何等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做个妾已经是上辈子积的福,哪里还敢有别的奢想。 “你以后能不能.......” “奶奶,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送过来还是——” 林盈袖听见直跺脚,快步走到采苹跟前,埋怨她,“你这没眼力见的丫头,没看我跟你二爷在这里么,只管大呼小叫的。” 采苹抓了抓自己的头,有些不解地回头看看,这二人分明是在树下看花。他们两人在屋里她可从没打扰过。 “快走!” 林盈袖拉了采苹往厨房方向去,现在裴垣可是矫情,非得她亲自送饭不可。 这庄子上的厨娘刚开始做的菜都是大鱼大肉,十分粗糙,林盈袖亲自到厨房里指点了几日,这才好些。 否则裴垣哪里吃得惯这些东西,裴垣那是侯府嫡子,从小金尊玉贵的养着,吃食上十分精细,这些乡下做法自然是入不得眼的。 送到书房门口时,刚要掀起珠帘,却见裴垣拿着那副海棠发呆,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情。周氏的闺名里有个棠字。 这会子裴垣在看海棠花发呆,不知是思念故人,还是有别的意思。 她敲了敲门,看裴垣回头这才进去,假装没看见那副海棠画,强做欢笑,“画不是都好了么,还看什么,茶不思饭不想的。莫不是这海棠花儿还有什么典故不成?” 裴垣仿佛没听见似得,看着插在花瓶中的梨花,“我今儿看见你拿着梨花很美,我想着海棠不适合你,所以想给你重新画。” 林盈袖也不点破,只说好,周氏已经过世,她犯不上吃一个死人的醋。 “明儿我要回城一趟,有公务要办,晚上估计回不来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 第203章:御下之道 林盈袖漫不经心地答应着,横竖这两日那府里也该有结果。 用过午饭裴垣便赶回了城里,那豆蔻等裴垣一走便跪在门口请罪,林盈袖知道豆蔻为什么请罪。 叫她进来。 豆蔻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主子,奴婢有罪,求主子饶恕。” 林盈袖喝着茶,居高临下地看着豆蔻,故意问道:“你这是何意?我怎么不明白。” “奴婢勾引二爷,企图和主子您争宠,奴婢该死。” 林盈袖将桌旁的匣子拍在地上,淡淡地道:“你打开看看。” 豆蔻跪爬了过去,打开匣子,里边竟然是她的卖身契和贱籍,豆蔻激动的心肝颤抖,她只要撕毁这东西便是自由之身了。 以她的美貌,想要找个达官贵人不难。 豆蔻将东西放回匣子里,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诚惶诚恐地道:“主子,奴婢有错,求主子处置。” 林盈袖接过匣子,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香炉旁边,将里面的东西扔进去,很快霾神器和贱籍付之一炬。 她回头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惊愕的豆蔻,“以你的能力,何必要以色侍人?你和月娘两个靠这胭脂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豆蔻恍然大悟,慎重其事地对林盈袖磕了三个头。 “你从9岁上被卖入青楼,从此看尽人脸色,这里头的滋味想必你是知道的。如果你想做裴垣的妾,我举荐你入府就是死了。” “不。”豆蔻摇头,抓着林盈袖的裙角,“主子,奴婢不想给人做妾。求娘子开恩,许奴婢和月娘一起为主子做事。” 林盈袖亲自将豆蔻扶起来,她自信没有看错人,豆蔻入府做个妾的确是可惜了点。给人做妾年轻时有几分容貌尚且可以为自己争一争,等到年老色衰,莫说争,哪天被人打发出去哪里还有活路。 虽说给林盈袖做个掌柜的辛苦,但日后赚到的钱她自己用的安稳自在。 “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奴隶,我在城郊买了个宅子,名字写的是月娘,你的我准备了三百两银子,将来赚的银子我们三人我占两成,你二位每人四成。” “多谢主子,不,多谢东家。”豆蔻的眼圈都红了,她曾经被人买去做了妓,而后虽说被富人看中买做妾,不过是个随手可扔的东西一般存在。 跟着林盈袖,不说有多大的出息,至少人身是自由的,不用再看人脸色。 裴垣不在,月娘也到内宅里将才做好的护肤品奉上,林盈袖打开盒子,见里头是白色膏体,闻着味道也好。 先用在手上试试,果然抹上只觉肌肤光滑,那味道像是从肌肤里发出来的。 “果然极好,只是不知作用如何?” 月娘让林盈袖对比双手,涂了霜的只觉光滑细腻,没有的很容易区分开。 而且这里头还是用护肤的药浓缩而成,久用肌肤更加白嫩细滑。 另外还有一盒胭脂膏子,用玫瑰汁子和骆驼油调和而成,颜色比寻常胭脂鲜艳红润。用在唇上,更觉光彩照人。 脂粉用的是贝壳粉和茉莉花粉混合制成,脂粉细腻,颜色雪白,而且贴合肌肤。久用不仅不会伤害肌肤,而且还有护肤的作用。 “妹妹,只得了十套,除了这几样,还有洁面用的,也是膏体,贵妇们都用各自的秘方熬了水用,实在太过麻烦,这个随时可以取用。” 林盈袖让将这十套全部拿来,“这盒子不好看,等到了庄子上找一家好的陶瓷作坊,定做一整套好看的陶瓷罐子。” 豆蔻屈膝一礼,“我曾见过西域那边带来的画,画上的画繁复精美,我瞧着倒可以用在这瓶儿上。” 林盈袖点点头,既然打算做这门生意,名字少不了。 “不如叫驻颜坊如何?” 二人点头,虽说她们占的成分多,不过大事上还是林盈袖做主。 驻颜坊林盈袖打算开在郊外那个宅子里,再买上十来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慢慢调养着帮忙做事。 方子林盈袖也没打算找两人要,她们只要不傻就不会另起炉灶。 安排好之后让王聪将这二人送到新宅里去,这宅院有十几间屋子,后面有个阁楼,放材料最好。 王聪先暂时作为驻颜坊的管事,外头跑路月娘和豆蔻也不方便,便让王聪出面。 裴垣回去的第二日七老太太一家子搬走,裴垣的衙门里事情多,也不好再去庄子上,让人安排马车接林盈袖回来。 家中并无别事,只是马上就是元宵,裴垣答应元宵带大家出去逛逛花灯。 林盈袖还记得往年出去看花灯的规矩,三只船,花萼楼定下一个雅间。这元宵佳节人最多,府中姬妾年长的不过三十四五,年纪小的才十五六岁。 都是如花的年纪,万一叫人瞧见容貌,那都是她的罪责。 家中每位姨娘可带一个丫鬟出去,跟车的婆子两人,两位姑娘身边跟去的有六人,通房们只跟四个婆子去。 小爷那边林盈袖着人问过,裴建章不出去,他身边伺候的玲珑要出去逛逛。别的丫鬟自然没这个资格,这个玲珑是选来做裴建章的通房的,自然是有这个资格。 除了婆子,出门的女眷有二十来个,林盈袖和竹姨娘一辆马车,小周姨娘和二姑娘,大姑娘带着玲珑一辆马车,香菱和绿薇一辆马车,其余通房两辆马车,丫鬟们三个马车。 每辆车跟着的婆子两人,小厮数人,裴垣的轿子走在前头。 定的席面都有家中医女亲自去查验过,确定没有问题才敢给主子们用。 家中没剩下几个人,林盈袖让都在外书房好生伺候。 马车浩浩荡荡地往灯会方向出发,裴家如今还没有一位当家的主母,加上又在孝中也不便拜见贵客。 只听说中山王妃携家眷在阁楼上,裴曦月便带了二姑娘过去请安见礼。 回来时二姑娘裴曦宁脖子上还有手上都有东西,应该是王府中王妃、侧妃赏赐的。小周姨娘见状欢喜异常,起身和裴曦月谢了又谢。 第204章:绿薇酸了 许多正室夫人都不会让家中庶女轻易出头,一来怕庶女不懂规矩坏了家风,二来庶女在外头会让别的夫人小姐以为有轻视之意。 裴曦月此举可以说是在为二姑娘铺路啊,将来就算有嫡母入府,倘或嫡母小气的,如果将来大姑娘出阁,那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妃,带着妹妹出去交际,就算找不到和裴曦月这样好的婚事,也比窝在家中等着嫡母安排婚事强百倍。 裴曦月倒没放在心上,家中只这一个妹妹,将来裴曦宁有门好亲事,姐妹相互扶持,也好有个照应。 外头灯会表演,今年表演的是红楼馆的头牌牡丹带领人舞灯。 裴垣自有同僚聚会,林盈袖领着众人在楼上雅间坐着,喝茶吃果子看表演。 别人就罢了,只绿薇看过表演后道:“原以为这小小柳州城的表演登不得大雅之堂,原来也有可圈可点之处。那头牌牡丹长得虽然不怎么样,那舞跳的也还不错啊!” 林盈袖用团扇挡着自己的脸,悄悄和小周姨娘道:“看样子侯府里对下人还是厚待,又不是一等丫鬟,还能出去逛花灯节。” 小周姨娘也笑了起来,对林盈袖道:“其实京城那边也不见得比柳州好,谁不说咱们江南一带多出美人呢?姐姐你看那个牡丹娘子,容貌自是上乘,这舞姿和歌喉更是一绝啊!” 绿薇哼了一声,自和香菱说话去。 这绿薇是犯官之女,被卖为奴仆,在侯府伺候的日子不多,不过是看她容貌出挑,又识文断字。长房的太太是老太太的侄女儿,老太太舍不得让侄女儿受委屈,因此将人安排到裴垣跟前。 “绿薇妹妹真是见多识广,咱们姐妹们也听听京城里的风貌,长长见识如何?” 绿薇看了林盈袖一眼,“那可是天子脚下,莫说本邦女子,就是各国的美女都有,八大胡同去年的花魁金发碧眼,那舞姿莫说男人,就是女人见了也——” 竹姨娘没说话,那香菱不屑得撇了撇嘴,“这算什么,从前翁主娘娘身边伺候的就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人,她们那些人看看就好,生个黄头发的孩子招人嫌。” 这香菱是周氏的陪嫁,背后主子的身份,那自然是香菱更胜一筹。 四个唱的抱着琵琶和琴过来磕头请安,林盈袖按照规矩赏赐这四人,其中两个是经常答应裴府的,众人自是相熟。 另外两个是丽春院才来唱的,还未接过客,先出来供唱。 “谁叫你们过来的,那边爷们跟前陪酒可有人?” 见林盈袖问,唱的陪着笑脸道:“二爷让奴们过来伺候奶奶和府中姨奶奶们,这两位是我侄女儿,年纪小,有些腼腆,奶奶莫怪。” 林盈袖一向不喜欢这些,推说过去看看裴曦月和裴曦宁那边。 姑娘和姨娘们自然是不在一起的,那边有奶娘和丫鬟们伺候着,看楼下表演,若有喜欢的花灯,让小厮们去买回来。 今年的灯没有什么新奇的,裴曦月有些懒怠,二姑娘让奶娘抱到楼下选花灯。 “姑娘可是闷了?要不我陪你楼下走走?” 裴曦月身边的小几上堆着各色新鲜果子,有好些还是贡品,想来是王府赏赐。 裴曦月让了坐,有些懒懒的道:“每年都是这些,没个新鲜的。姨娘我方才见着世子。”说着将荷包里一块玉放在林盈袖的手心里。 玉身通透,刻工精美,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林盈袖便知道了,必定是那位世子给的,挨着裴曦月在窗前坐下,叫丫鬟们出去泡茶,“姑娘是不喜欢世子么?” 见面就送贴身之物,可见那世子对裴曦月是十分中意的。 裴曦月耳根泛着红,害羞地避开林盈袖,假装看着窗外表演,扭捏地道:“也不是,姨娘大约不知道,我父亲当初也是这样求娶我阿娘,但祖母不喜欢。” 原来是怕王妃不喜欢,也是,没有几个婆婆会喜欢儿子一味地宠着自己的娘子。 加上王府的规矩更多,裴曦月又没有亲娘撑腰,怕在王府的日子不好过。亲王有四个侧妃,郡王也有三个,侧妃可不是寻常的姬妾,那是要上族谱,还有诰命的。 “姑娘这是多虑了,世子喜欢必定会保全姑娘,将来世子要纳侧妃或者是姬妾,无论谁也撼动不了您的位置,王妃也不行的。” 裴曦月叹息了一声,林盈袖最得宠的时日阿娘没少在背后叹气,明明心里酸的要命,却还要照顾好父亲的妾。 这样的日子她可是不想过。 “那如果父亲有了别的宠妾或者是新嫡母,您会怎么办呢?” 林盈袖被问愣住了,她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裴垣在女色上也不上心,她二人也是因为情投意合,并非是裴垣贪图美色或是新鲜。 她自问不算优秀,家中比她年轻的有,比她姿色好的也有。更不说外头,裴垣位高权重,想给他塞人的有得是。 如果有更让裴垣中意的,她怎么办? 想到这些,林盈袖不觉心酸起来。 裴曦月悄悄打量了发愣的林盈袖,在心里暗暗叹息着,即便大度如她的阿娘,也免不了因父亲宠别的女人生气。 “姨娘你别胡思乱想,其实这也是我想左了,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子,无论到谁家,那都是三妻四妾的。我只做好本分,夫君也不会苛待了去,对妾侍们也以礼相待——” 林盈袖回过神来,暗恼失态。勉强笑道:“好孩子,你想的倒是通透,不过姨娘有句话你放在心里。无论将来世子跟前有多少人,你永远都是她的妻子,这是别人代替不了的。” 裴曦月点点头,随手捡了一块糕点递给林盈袖,“谢谢姨娘,其实刚才问你,我是看到一位大人将刚刚跳嫦娥奔月的花魁带到父亲他们那个雅间去。” 林盈袖闻言不禁往外头凤凰台看了一眼,果然表演的人换了别位花娘,并非刚刚的花魁。 怪不得刚才裴曦月会那样问,刚刚的花魁牡丹娘子的确美艳动人,那周身的风流莫说男人,就是她见了也有几分心动之意。 第205章:温氏有求 不过也不见得是送裴垣的,里头还有中山王,还有柳州知府,以及海参将。 “你多虑了,就算是来了新人又能如何?我只做好我的本分,你父亲也不会亏待了我去!” 正说着,奶娘带了一个人进来,裴曦月和林盈袖赶紧起身。 “给小嫂子请安,大姑娘也在呢!” 来人正是温氏,怀中抱着一个三岁半的小哥儿,身后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 相互见了礼,便请温氏和那姑娘一起坐下用茶,这姑娘是前头娘子所生,这个年纪带出来交涉必定是想为亲事上。 温家倒是每年节里送礼到家中,只林盈袖和赵姨娘当家时也没亏待过。 “方才见大姑娘给王妃和侧妃们请安,我本想过去和姑娘一道磕头,不想走太慢没跟上。” 大姑娘正要接话,林盈袖抢先说道:“家中热孝,本不该过去的,只王妃传唤,非要见见姑娘,不得已才过去的。” 这温大姑娘今儿打扮的人比花娇,那王妃跟前又有世子,且除了世子妃,还有三个侧妃,四夫人的位置,这可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妾,非比寻常。 以温家的地位,莫说这些位置,就是做个姨娘都勉强,不过是想跟着裴曦月进去,打着她表姐的旗号太高身价罢了。 让裴家给她当踏脚石,林盈袖可不傻。 温氏不尴不尬地笑了,又夸裴曦月,“许久不见大姑娘,竟然出落得跟月里嫦娥一般,又有这样好的福气,真是叫人羡慕啊!” 裴曦月见林盈袖在跟前帮着她化解,适当地低头,佯装害羞。 “你家姑娘才是真真的花儿一般,多大的年纪了?在家读什么书。” 温家是小门小户,这姑娘有些畏首畏尾的,看着也上不得台面,只是颇有几分姿色罢了。林盈袖突然想起来,将来裴曦月出阁时需带上一名滕妾。 这二姑娘还小,这温大姑娘年纪倒是合适,就是不知道人品性子如何。 “姑娘多大了?怎么不跟你阿娘到府里来?” 那姑娘害羞地扭着手帕,小声答道:“刚过十二岁。” 林盈袖夸赞了一番,给了一对簪子,笑道:“今儿出门也被预备上什么,姑娘别嫌弃,拿着赏丫头们罢。” 又说温氏,“大家都是亲戚,也不说带了女孩儿多上门走动走动。” 温氏见林盈袖这般说,脸上的笑意更加真切了几分,如果温姑娘以滕妾的身份进王府,怎么着也是个三品的夫人。 “这丫头腼腆,不大出来见人,改日我带了姑娘到府上给您请安去。若您看得上调教调教,那便是我们姑娘的福气了。” 说了会子闲话,温氏说过去给小周姨娘请安,告辞过去。 等人走了,林盈袖才问裴曦月,“姑娘看那温家的姑娘如何?” 裴曦月有些诧异,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姑娘忘了,您得带八个陪嫁和一个滕妾入王府,二姑娘还小,况且家中就您两位姑娘。自然是从亲戚家中选。” 裴曦月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门口,“那温家人口简单,姑娘心思单纯,在王府怕是帮衬不了我什么。” 林盈袖见裴曦月不喜欢便不说话了,她给裴曦月选了八个年纪差不多的小丫鬟,如今在悉心教养着。这些本该是嫡母操心,只如今还没有嫡母,还有五六年裴曦月就要出阁,自然不能耽搁。 但这滕妾身份不同,将来也是裴曦月的帮手。 “如果姨娘看着好,那就让她到咱们家来,好好调教一番如何?” 裴曦月也知道林盈袖是一番好意,那温姑娘容貌不算太出挑,中规中矩的,他父亲是裴垣的下属,就凭这关系她将来得了意,她也不敢反过来对付自己。 虽说心思太过单纯在王府不易,不过也容易掌控。 “那好,改明儿我得空和你父亲说说。”林盈袖暗暗松了一口气,温姑娘无论身份还是性情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姨娘,方才世子塞玉佩的时候悄悄和我说,让我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一切有他......” “世子爷中意你那不是更好?不过你若不带滕妾会让人说裴家的姑娘不懂事。”这也是林盈袖选温家姑娘的缘故,她的家境不是很好,人也老实本分,不会给裴曦月惹事儿。 “是,我明白姨娘的好意。” 在裴曦月这里坐了一会儿,林盈袖回自己的雅间,温氏才走,姨娘们正和四个唱的玩抢红,小周姨娘输了不少钱。 见林盈袖来,赶紧让了位置。 林盈袖看小周姨娘输红了眼睛,故意笑话她,“咱们家论月钱,就你的最多。一个月是四两银子,又拿着二姑娘的,厨房里你们娘两又是头一份。这点银子急什么?” 小周姨娘摆手,她本就不会这些,也不喜欢玩这个。 林盈袖和她都是小门小户出身,也不大会玩这个,便让采苹去玩儿,自己和小周姨娘坐到窗口看外头的表演。 现在表演的是一对十来岁双胎女孩子表演杂技,这对姐妹靠的是默契和信任。 台上表演,台下的男女手提花灯,今天不仅只是出门表演,一会儿大家会将买来的花灯写好心愿,再放在河水里。 林盈袖早准备了一对花灯,原本是想和裴垣一起放,看样子是不能了。 “一会儿咱们放河灯去,妹妹可准备好了?” 小周姨姨娘依靠在窗口,“以前我是不信这个的,如今自己成了孩子的娘,不信,也要为她祈祷个好前程。” 林盈袖知道小周姨娘心心念念的只有二姑娘,她没有赵姨娘的野心,只为二姑娘好。赵姨娘虽然也喜欢二姑娘,但对二姑娘最多的是利用。 小周姨娘有自知之明,不讨裴垣的喜欢,干脆就转移视线,把心思都放在二姑娘身上。她有嫁妆,周氏遗言里也说给二姑娘一份,加上公中也有一份,算起来虽没有多少,这也够好了。 林盈袖要祈祷的太多,林晓峰高中,二叔平安,裴垣步步高升,裴建章和曦月两个....... 第206章:又得新人 她自笑了起来,她都觉得自己太贪心了点,横竖还有乞巧节。 “那咱们写好了,一会儿人少了去游湖的时候顺便放。” 丫鬟拿来笔墨,林盈袖让小周姨娘先写,她的还没有想好,无论哪一个都是她最珍惜的人。 小周姨娘也没背着林盈袖,求的是二姑娘平安。 林盈袖接过笔,想了很久,写的是祈求裴垣平平安安,步步高升。 小周姨娘看着,刚要取笑,见绿薇过来,便不说话了,两人叠好,船已经备齐,只等裴垣回来。 没坐多久,裴垣那边安排小厮过来请姑娘,姨奶奶们一道去船上游湖。 林盈袖立刻安排马车,前头小厮和嬷嬷为众人开道,避开家中主子们被人看见。林盈袖出来时刚好看见温氏上马车,叫了两个婆子过去邀请温家大姑娘一道游湖。 用的是裴曦月的名义邀请,也是告诉温家她家姑娘入王府有戏。 温氏自然不会拒绝,温家也不会拒绝。 温家姑娘只带了一个女使过来,给林盈袖和裴曦月请安,林盈袖让人带了跟姑娘去。先当做姐妹一样相处段时间,若裴曦月不喜欢大不了费些心思给她找个婆家。 裴垣找了借口把林盈袖叫过去,一把搂着女人。 见男人身边站着一个容貌出挑的女子,便知道是今晚的花魁,气的一把推开男人,拂了拂身上,赌气的口吻道:“二爷身边又不是没人服侍,叫我来,姐妹和姑娘们谁照看?” 男人身上有了酒,只管将人搂着,贴着耳朵道,“我的小心肝儿,你可想我不想?” 林盈袖见男人有些醉态,又当着别人也不好跟他闹,扶着男人先上了船,今儿的船极大,分做两层,外边是丫鬟婆子们温酒,热菜所用。 中间是主子们呆的地方,方便游湖看两岸风景。 船上有三四间屋子,将裴垣扶到里间榻上躺下,林盈袖亲自去打热水,穿上本就留这四个人在这里伺候。 给裴垣净面,又将熬好的醒酒汤给裴垣喝了半碗。 “还没恭喜二爷又得新人呢!那花魁小娘子真真是尤物,二爷有福了。”林盈袖酸溜溜地说道。 她心里明明知道这花魁是同僚所赠,裴垣推脱不掉,所以才收下来的,但她心里就是过不了这道坎儿。 男人坐在软榻上,手捏着女人的下颚,凑上去,呼吸间带着淳淳的酒香。 “上回我带绿薇回来也不见你生气,今儿这是怎么了?” 林盈袖轻哼一声,眸子一转,俏皮地问道:“那二爷说,是牡丹娘子好看,还是我好看?” 男人凑上去亲了女人一口,仔细端详了女人的面庞。她和牡丹分开来看,牡丹的美貌和风姿,是比林盈袖出挑了好些,但是,当两人放在一起比较的时候,却又不觉得林盈袖比她差哪儿。 怎么说呢?就是林盈袖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无论将她和什么人比较,她都不会显得比别人差什么,相反,很轻易地让人发现她的优点。 “初看是她美,但细细看来,还是你好些,又软又......” 女人捂住了他的嘴,满脸通红地噌道:“不许你胡说,叫人听了笑话。”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孩子气,那花魁娘子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若是让人听见了岂不笑话她自降身份。 推开男人,到里头屋子去整了妆容,出来时姐妹们都到齐了。 大家按照家中规矩坐下,唱的到屏风后头唱起了小曲儿。船四周都有窗户,众人都坐在窗口,看外头贩货的小船只,或有讨钱的小孩儿,便将身前小几盘中的铜钱抓一小把洒到人家的小船上。 看小孩们捡钱取乐,又有不少的花船经过,船里唱的请安讨赏钱的。 小周姨娘带着二姑娘,买了好些花儿,有些绢花还不如家中做的,不过样式新奇些,那二姑娘每一样都买了好些。 给姐姐,哥哥,还有姨娘们,加上她说话也讨喜,引的众人外头也不看了,都聚在一处逗她玩儿。 那花魁娘子是连卖身契一道送来的,性子有些冷淡,也不和家中姨娘、通房姬妾们说话,只呆坐在一边。 林盈袖也没理会,能送得起这样的,多半是长官,或者是王府里。送走是不能了,多半会留在府中伺候。 家中没有正室,人都归她管,她不过来反倒要当家的过去笼络她不成? 那温家姑娘叫温九月,生在九月里。性情温顺,虽未念过书,但女红厨房里的活儿样样拿手。 心思是单纯了些,不过盛在老实,裴曦月明白林盈袖的用意,浑然不在意反倒主动笼络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并没有半点拿大的意思。 两个小姐妹坐在一边聊女儿家的事情,林盈袖只叫人送了果子去,并不过去打扰。 裴垣跟前坐着香菱绿薇还有两个唱的,几个人在玩击鼓传花。 这些人输了便唱一个,或者是跳舞,裴垣若是输了身上有什么便给什么,或者是喝一杯酒。 林盈袖看玩得兴头,也不过去,招呼人酒要热热的送去。 外头有人送人情过来,林盈袖收下东西,重赏来人,又打发人去温家知会一声,让温家姑娘在裴府小住些日子。 除此之外,又叫人回去收拾下处,先按照通房的份例给牡丹收拾间屋子住着。这个时辰,唱的也给她们在外院预备下处。 等忙完了,里头吃酒的都吃得半醉,那两个清倌人醉的东倒西歪,另外两个在旁边一递一和的,大有拉拢裴垣收了那两个的意思。 见林盈袖过来,也浑然不在意。 裴垣朝林盈袖勾勾手指,让她在自己跟前坐下,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让唱的倒酒,亲自敬女人,“今儿劳烦你为了操持,这杯酒我谢你如何。” 林盈袖接过酒只喝了半口便放下了,看了这一桌子的女人,睨了男人一眼,“这不是我分内的事情么,二爷说谢便是见外了。只是,二爷今晚可还尽兴?” 第207章:整治花魁 裴垣将女人剩下的半盏酒一口喝了,悄悄说道:“回头我再谢你,明儿我陪你送兄弟入京如何?” 林盈袖没说话,看都喝的差不多,叫人准备靠岸家去,叫几个唱的,“你们几个今儿也不必家去,我们家纳了新人,保不齐要摆酒,且在家中住几日,横竖不会亏待你就是了。” 几个唱的起身答谢,叫跟来的人回去答复。 裴垣吃醉了酒,非要人伺候,自然是林盈袖跟着,那牡丹娘子看了一眼裴垣,咬着唇没说什么。 林盈袖因要服侍裴垣,指派了贴身丫鬟采苹过去照看牡丹。 两人先上了马车,裴垣躺在林盈袖的腿上,也不说话,手搂着女人。 裴垣很少喝醉,今儿也不知道在外头喝了多少,林盈袖将原本给自己预备的醒酒石喂到男人口中。 男人死死地抱着女人不肯撒手,“今儿我放了个花灯,我的愿望是你给我生几个孩子,袖娘,你说好不好?” 林盈袖有些怔怔的,昨儿夜里裴垣说许许裴建章将来高中,她说的是林晓峰高中,不想两人许的愿望都和对方有关。 “你说可好不好?” 林盈袖半晌才回过神来,唇角溢出一抹温馨的笑来,“好,答应你。” 男人抱的更紧了。 那牡丹娘子没车,安排了她跟四个唱的一起,便不肯上车。 采苹也觉得不妥,让另外安排,安排马车的管事去了好一会儿,过来给采苹赔礼,“好姐姐,不是不安排,实在挪不开地方。竹姨奶奶那边又不肯,说身份有别。” 那牡丹听见这么说,便知道家中姨娘是嫌弃她的意思了,便执意不肯,赌气道:“二爷吃醉了酒现在管不到,明儿等着他找人吧!” 采苹也为难了,姨奶奶们的位置不肯给,通房们又没有多余的位置,咬咬牙,摸了自己的荷包,给了二两银子管事的。 叫她悄悄去雇轿子,只不许让这位知道了。 这事儿就这么了了,回到家中先带了牡丹去住的地方,和春琴几个一个屋子。住的地方和青楼头牌的住所自然是天壤之别。 又不肯进去,嫌弃不好,问着采苹,“你们家奶奶住的地方也是这样?” 宝珠和春琴两个是林盈袖笼络的,听见她这样说,冷笑了几声,端着水从屋里出来,往地上一泼。 狠狠地瞪了牡丹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奶奶那是寻常人能比的?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家中莫说奶奶,就是姨奶奶那都不是这种没名没份的人可比。” 牡丹听出味儿来,上下打量了春琴一番,嗤笑一声,不屑地道:“我可是王爷送给二爷,岂是寻常人?别狗仗人势,打量我是来做丫头的么?” 采苹怕吵嚷起来打扰主子休息,对牡丹道:“好姑娘,你先委屈在这里住下,今儿二爷喝醉了怕是得等明儿再给您安排住所。这会子二爷歇下了,总不好为这点事儿打扰。” 牡丹看见林盈袖扶着裴垣走的,轻哼一声,走到采苹跟前,“二爷歇下了,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怎么就是打扰了?去,你亲自问问二爷,给我安排哪儿。” 采苹听见这样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回去请示林盈袖去。 林盈袖早伺候裴垣歇下了,秋月见她回来拉她一边说话,这牡丹的确难缠,但也不能为这点小事儿打扰主子不是? 采苹性子软,秋月叫了这里伺候的小丫鬟,春梅和迎春过去。 那牡丹穿得单薄,在风中冻得慑慑发抖,等了许久不见人来,心里暗恨采苹。 秋月分明看见,在心里暗笑,咳嗽两声过去,走到牡丹跟前,上下打量了一圈,“这位是牡丹姑娘吧!” 牡丹看来人丫鬟打扮,只这气势又不像是丫鬟。 “你是?” 秋月不亢不卑地朝牡丹福了福身,下颚微抬,看也不看牡丹一眼,“奴婢是二爷身边的丫鬟,姑娘才到家中,大约是不知道家中规矩,您没有名分,只是按通房的例算。您只能住在这里,家中除非朝廷大事或是侯府、太太的事儿可以半夜请二爷做主,其余的事儿一概当家奶奶做主。” “可是——” “姑娘若嫌弃,那您在这里等着,二爷什么时候想起您了再说。”秋月顿了顿,继续说道:“姑娘可要想明白了,家中事儿多,姨娘通房一大群人,保不齐什么时候才想起您。” 牡丹闻言有些失落,叫秋月给她安排下处,再不敢提一个字。 此事也就罢了,次日因要送林晓峰和赵姨娘回去,林盈袖早早起来,将给林晓峰做的衣裳包好,预备好马车。 赵姨娘虽说是罪有应得,到底是打小伺候裴垣,该有的体面还得给,她屋里的东西都让带回去,还叫从前服侍她的丫鬟跟了去。 摆饭的功夫,秋月将昨晚的事儿回了,林盈袖心里也有了数,让丫鬟们别得罪她。 用饭时,林盈袖问裴垣怎么安置那牡丹,王爷送来的人也不能立刻打发了出去。 裴垣对昨晚的花魁娘子还真没什么印象,昨晚回来只顾着哄林盈袖,要不是林盈袖提起估计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这种青楼出身的人做姨娘自然不行,实在上不得台面,况且这性子也得收一收才好。 还是给她通房的身份,名字让林盈袖看着办,若听管教便留着,若不听等过个一二年打发出去。 这可是柳州的花魁,到了谁家不宠着供着,到裴垣这里就成了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丫头。估计传出去多少人得骂这裴垣无情啊! 林盈袖也没打趣,个人裴垣一道出去送林晓峰和赵姨娘出了城门,这才家去。 昨儿一个应酬,一个照顾一家子,也都累着了回去休息到用晚饭时,林盈袖才叫厨房多做几个菜,一家子到厅上用饭。 裴垣晚上去了外书房,也是不愿意跟这群女人厮混的意思。 林盈袖把裴垣的意思告诉众人,不过牡丹是单独住,在西拐角的地方一个阁楼,派了两个人过去伺候着,明儿一早卯时初刻一道给周氏的灵位请安,算是过了明路。 第208章:安抚内宅 牡丹自然是不满,她就算在青楼那也是娇生惯养出来,如今给她个通房丫头的名分,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去。 加上和宝珠和春琴两个有些嫌隙,也不领林盈袖的情,赌气一拍桌子,“我是二爷的人,自然是要二爷给我名分,让个妾过来通知,这是几个意思?” 竹姨娘和小周姨娘相互看了一眼,没说话,林盈袖也是有点诧异,这姑娘怕是在青楼里让人捧太高,两脚不着地儿。 还打量着自己是在青楼里,恩客大把砸银子为博红颜一笑呢! 裴垣可不吃这套,你若是规规矩矩好吃好喝地养着,自然亏待不了,若是使性子闹脾气,那可有的苦头吃。 之前家中不是没买过人,也有使性子的,一顿板子再赶到庄子上去,不出三个月老老实实的。 “妹妹这话可是打了咱们姐妹的脸了,在这里除了这四位小娘,谁不是妾呢?”竹姨娘性子最好,怕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牡丹根本不理会她,轻瞥了竹姨娘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 竹姨娘见状脸色也不好看了,放下酒杯。 小周姨娘心里惦记二姑娘,加上她一向不多事,也就没在意。 绿薇掩口轻笑,用调侃的语气道:“新来的妹妹是有些气性,不像咱们都是乖猫似得,兴许二爷想换口味了。” 林盈袖扫了二人一眼,淡淡地道:“家中没有太太,但规矩还在呢!不管什么味儿,那也得是规规矩矩,若是都兴得。在这里还好,倘或回了侯府,那是能让咱们胡来的地儿?”说着,她亲自起身给牡丹倒了酒。 皮笑肉不笑地道:“现如今我当家,宁可得罪妹妹,这规矩也不敢乱一点儿。咱们大家将就下,倘或二爷用着妹妹好不按照家中规矩来那就是妹妹自己的本事了,谁也说不得闲话。” 牡丹便不说话了,喝了林盈袖倒的酒,半晌才起身给林盈袖先赔礼,“妾身初来乍到,不懂家中规矩,还请姐姐指点。” 林盈袖不接这酒,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这话不敢当,丑话说在前头,妹妹若是嫌弃家中规矩多,约束。我还能做个主,给你送回去如何?” 牡丹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迟疑了一下,“我不愿意回去,哪有赎了身还往里头去,叫人瞧着我也白了。” 她在青楼里也全靠人捧着,什么出淤泥而不染那都是哄人的把戏,不过是噱头罢了。有些男人就是好这口,正经的女人若端着嫌弃没滋味,外头的烟花巷的,又嫌弃轻浮。非得青楼里找个玉女端着敬着,捧着才觉得好。 若是让人赎了身,又跑回去,这白莲花还怎么装?身价跌了,和别人一样做皮肉生意,那还不如在这里呢! “不回去那就在这里好好呆着,规矩明儿安排两个嬷嬷教导你,明儿先给太太请安,然后给大姑娘和二姑娘请安去。” 小周姨娘摆手,二姑娘还小,不用这些虚礼,等大了再说。 林盈袖又说牡丹不好,她原姓金,就叫金蕊,先从小周姨娘开始敬茶,虽说妾室没有这个礼,没有正室,新人的规矩还是少不了的。 金蕊只得从命,她原以为王府送来的,加上她如此美貌,在裴家必定能独得恩宠,就算不能做太太,做个贵妾也不是没可能的。 谁料裴垣没把她当回事儿,家里头这些妾一个比一个难缠。 几个唱的说了几句兴头话,逗大家一乐,林盈袖也没打算真跟金蕊计较,让唱的捡喜庆的曲儿唱了。 金蕊从林盈袖起,挨个敬茶,叫奶奶、姨奶奶。其余通房见了平礼,互称姐妹,此事也就算这么过了。 金蕊才进门,林盈袖安排了人给她做衣裳,置办头面,采买丫鬟。 人虽性子傲了点,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儿,每日里按照规矩请安,也不吵不闹。 大约是三月里,裴五家的来信说找到了那个荒岛,离我邦也不算太远,上面无人居住。 这里林盈袖求了裴垣,托人将那片荒岛以荒山的价钱九千两银子买下来,属于林盈袖私产,并且在官府登记造册。 林盈袖又犯了愁,现在太平盛世只有卖女儿的,男丁却是极少,那么大一块地,开荒得多少人? 叫了裴五家的来商量,想个法子找些人才好。 柳州这地儿你要是找帮闲的子弟倒是不少,能干活儿老实的只怕不容易,现买一些孩子回来只怕来不及。 “要不然先花点银子带些人去开荒,出海的工价怕是不低,只也没别的法子了眼下。” 林盈袖想想,也没别的法子,现在的工价,外头一个月苦力活儿是五百个钱,出海至少给一两,三百人个月就是三百两银子,加上这么多人吃喝怎么说也得五百两银子,那荒岛这么大的地儿三百人只怕一年怕也是开不完。 不过一万多亩地也足够了,剩下一部分修盖屋舍,这也是足够了。 “一万多亩地,大约全柳州所有的地主加起来也没你多。往后我得看你的脸色吃饭了。”裴垣戏道。 林盈袖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这回把家底儿给掏空了不说,还借裴垣不少银子。虽说花的多,不过也能赚回来。 “这还得多亏了二爷,不然这地我也拿不下来,说起来还是二爷功劳最大。”林盈袖不忘夸夸男人,往他怀中一坐,用撒娇的口吻说道:“二爷,我打算在上面也盖一个园子,你若是哪天得了空也去逛逛才好呢!” 说起来那地方也算得上是世外桃源,裴垣虽有大志,心里也曾向往过归隐桃源。 裴垣怀中搂着女人,想了一会儿,才道:“现在自然是不能去的,往后得了空我去看看。” 这话有些敷衍,不过林盈袖也不放在心上,原也没指望着就带了裴垣归隐山林,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 他十六岁高中探花,如今不过三十,这就归隐了岂不白白苦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就算裴垣愿意,侯府里能让他这般任性? 第209章:出海 “我不在家,二爷打算让谁伺候呢?你家花魁娘子到如今还没去看过,不怕人家空房寂寞?”林盈袖故意戏道,前日裴垣去了小周姨娘屋里,虽说没过夜,心里还是觉着怪怪的。 裴垣恨得磨牙,就这事儿昨儿赌气一天没理他,怎么哄只不肯说话。 原也不是看小周姨娘去,二姑娘晌午得了碗蒸羊乳,自己没舍得吃,巴巴儿给裴垣留着。 二姑娘不是亲生,就这份心裴垣疼都疼不过来。 “当初我让你养着二姑娘,我看你,顺道也看看她岂不好?” 林盈袖用手指点了点男人的胸口,“我这不是怕你膈应那孩子,这事儿虽说外人不知道,你却是知道的。” 男人捏着女人的手指头,嗓音低沉了许多,“王姨娘和我又没什么,我权当养个人,二丫头别的也就罢了,那孩子小小年纪会心疼人。” 这二姑娘嘴甜,又乖巧,的确是讨人喜欢。前儿下雨,逼着自己奶娘出去给裴垣送伞,自己抱着个暖炉在二门口等着,小周姨娘看着都心疼,只说什么也不肯走。 得了什么好东西,必定是哥哥姐姐,父亲都有份的。赵姨娘临走前没说舍不得裴垣,只心心念念着二姑娘。 “小周姨娘人也不错,书香门第出身,又是故去太太的滕妾,她养二姑娘正好,也别让人家说你偏心眼儿什么都只顾着我。再说,我这也是安抚人心不是?” 裴垣将怀中的人拖到床榻上,狠狠地要了她一整夜。就连林盈袖中途求饶,男人都没停下来,直到女人累得几乎晕死过去才罢休。 次日清晨,林盈袖醒过来的时候,裴垣早已经走了,这阵子裴垣公务也忙。若不是林盈袖这几日准备出院门,裴垣都不会来内院里。 不过,裴垣昨晚要得太狠了,苏婉即便醒了,也是浑身酸软,起不了床,而且折腾了一晚,她也觉得困倦地很,略略喝了点粥,就继续睡了。 裴五家的在外头找了二百来个苦工,十来个做饭的媳妇,分做两班安排过去,山里头需要的东西另外两只船拉过去。 先开出来的荒地种些菜和粮食,海中也有鱼,裴五的信里说那小岛上有山也有水,他们在岛上月余,已经下了两场雨。 岛上有不少树,盖房子也方便,不用外头买,倒也方便。 开荒林盈袖的意思只开十分之一,剩下的山或者是树林留下也有别的用处。 好在岛上没有凶兽,只有些猴子野猫,也碍不着事儿。 先安排一班人过去岛上开荒地,盖好屋舍,搭床铺。 月娘和豆蔻的驻颜坊如今也有了起色,刚开始不太好做,不过豆蔻将东西全卖到青楼里,给里头的红牌姑娘用,果然轰动全城所有的青楼胡同巷子。 两人又加紧做了几个方子出来,底下有女孩子们帮着做,饶是这样还忙的不可开交。 生意好了,这价钱自然水涨船高,到后来还得提前两个月交了定金。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全柳州青楼贵太太们小姐们全在这里定着。 那边有王聪看着,月娘也是个稳妥的人,再没有个不放心的。 裴垣那边从官府牢里借了四百多人,加上衙役一百五十人,全部调上那岛上去,衙役们的月俸,还有这些囚犯的工钱全是林盈袖这里预先给了。 这么一来,不光是自己的,连裴垣的几万两银子都掏了出去,这还不够用的,林盈袖盘算了许久,只能先将手里的铺子抵押出去,又找了二婶子借三千两银子,算着够所有人生活开支,再带上两个大夫过去也就是了。 安排妥当四月初便出发,裴五出去时候摸不着方向,如今找到路了也好走,船上不过十来日的功夫到那岛屿上。 靠岸边,林盈袖和秋月下船,家中交代了小周姨娘还有竹姨娘管家,采苹和月桂两个帮忙。 大姑娘如今有温家姑娘这个伴儿,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林盈袖走后没几日,京中放榜,林晓峰第三十六名举人,且还是这一届年纪最小的,深得当今看重,亲自召见了,在殿中谈了半日才放出来。 封了个翰林院的五品的职务,官儿虽然不大,可林晓峰这年纪,就是放眼我朝数百年也找不出十个。 加上又是当今召见过的,翰林院的长官自然另眼相待。 等到信到柳州,已经是一个月的功夫,此话不提。 林盈袖到岛屿上,这里风景如画,即便不用种粮食,也有吃不完的鱼虾和椰子。 海风湿润,山中泉水甘甜,她来时候已经开了二百余地,除了工人居住的,在一处假山前面盖了一个小小的院子,小院子有十来间屋子,一应家伙什全都是在对岸买来,引了一个小瀑布,山脚下弄了个小水池子,那水最是甘甜可口。 院子里种的花草都是山中移栽过来,虽不是什么稀罕品种,在这荒岛上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走廊上挂着一个金丝笼子,里头关着的鹦鹉那个头可比家中寻常养的大了好些,那鹦鹉脾气也好,只要给吃的也不闹腾。 说是在这里捉来的,因好看便留着孝敬主子。 屋子虽说简陋了些,收拾的倒也干净,裴五带着几个人护送林盈袖往山里走走,这段时间在山里也清理出来一条路,山中麋鹿和山羊最多,有时候他们为解馋也去山中打猎。 小岛上也有不少芭蕉树,猴子摘了不少,剩下的工人采摘了解渴。有时路过那些麋鹿会住脚看着一行人,也不害怕。 猴子都往后边的深山林里住着,它们最是怕人,所以也不担心有猴群出没伤人。 这岛也十分有意思,原是两个岛屿,一个大,一个小,涨潮时是两个岛,退潮时候连成一片,因此工人们管这里叫葫芦岛。 “把这片山里的猴儿赶到葫芦嘴的林子去,咱们把这里围起来,林子里的鹿还有鹦鹉都带回去贩卖,只怕也值不少银子。” 第210章:裴家回京 林盈袖点头,这山只怕没半个月也走不完,里头也有不少干果子,山顶上有个天坑,深约十丈,三两间屋子大小,水清澈见底,干净异常。 往葫芦嘴方向走也有数个大坑,坑中有鱼有水,溪流顺着山顶往下落,水草绿嫩,鱼儿肥美。 果然是一个极好的所在! 走了半日,大家伙儿也累了,便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儿再走。裴五叫两个小厮去,摘了些野果子用一块芭蕉叶子包着到溪水里洗干净送来。 瑞子选了最大最好的果子送到林盈袖面前,“奶奶,这果子在咱们柳州可难得了,您看这个头比家中吃的可大了不少。” 这是杏子,柳州也有,只这杏子大如鸡蛋,比柳州的大了好些。 咬一口,酸甜多汁,十分爽口。 “你们也吃些,今儿便走到这里,下山该回去,夜里万一出来什么猛兽可是我拖累了你们。” 润了喉,等歇息够了大家伙儿原路返回。 这次来的工人里,有六个工头儿,其中有个叫卓忠的最是机灵,之前因为吃的问题上犯愁,还是他出的主意,去山里打些野味儿回来。 在工棚附近圈了个笼子,养了些山羊,鸡鸭,方便平时吃。 为省了时间,让几个工人回来将饭抬过去吃,饭碗再送回来。因此便让他做了总工头,负责整个开荒工程。 前头开出来的地,后面留一部分人种地,豆子、瓜子、花生每样都种上不少,田里撒上稻谷,坡上的地种着大片高粱。 林盈袖只过来看看,便预备着回去,谁料一连数日海上大风,出去采买货物的船只也没回来。 这一耽搁,便到了十月里,林盈袖忙忙地叫了船,将一部分到期的工人带回岸上去。剩下的一部分,有的想在这里定居的,也有一部分想到年底走。 这里的工钱都是按月给的,从来不少半个子儿。 地里的庄稼这时候正是茂盛,刚开荒的地十分肥沃,就算不施肥也长得极好。 不愿意走的百十来个人,都租给他们每人五亩地,头三年免租。愿意带上家属的更好,补贴每一户人家一年二两银子。 这些人自然愿意这样,外头租地,莫说免租三年,就是一年那也是痴心妄想。 大约一个月的功夫到柳州,这时已经是十一月的光景,林盈袖也不等换衣裳,直奔裴府,岂料前后门紧锁,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林盈袖又到后巷问林氏那边守屋子的老头,说是裴垣让朝廷召了回去,六月里举家搬回了京城里。 林盈袖闻言顿时跟丢了魂似得,好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就算走,也该留个人给她信儿,如今宅子也卖了,家中的庄子,铺子也都卖了。这是把她赶出裴家么? 如今走投无路,只得暂且在娘家的屋子住着,叫人去二婶子处打听,才知道二叔做了官,在京城里买了宅子将一家子都接了过去。 林晓峰也在翰林院任职,整个柳州只剩下她一个。 走时两人还那般的好,你侬我侬,如今一声不响地说抛弃了就抛弃了,可见男人的话都不可信的。 抹了泪水,被子蒙住头,只盼着早些睡下,睡着了心里也就不难过。 可这如何睡的着?她心里满是裴垣的影子,仿佛人就在跟前,可却抓不住也摸不着。 次日秋月打了洗脸水进来,林盈袖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眼睛肿的跟桃子似得,好不可怜见的。 “奶奶,咱们要不去京城找二爷吧!兴许是朝廷叫得急——” 林盈袖不说话,用冷水洗了脸,又坐着发了好一会儿的呆,问看门的老头儿,裴府可有什么话送来。 老头摆手,半晌又道:“那府里二爷没话,咱们家小爷明年初可是要成亲了,您不回去?” 林晓峰成亲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该回去的,饭也没心思吃,叫人收拾行李,即刻入京。 她正好也想问问裴垣,就算是两人不好了也该有句话才对,这么不声不响的把她当成什么? 柳州往京城去也得两个月的功夫,她心里急,日夜赶路,每日赶车的小厮轮流着休息,不过月余的功夫便到了京城里。 京城自然极大,前世林盈袖也算来过天子脚下一遭,只是不幸送了小命儿。 这回不同,先去了林晓峰的新府邸,在京城西城买的宅子,两进两出,也得四千两银子。家中买了十来个人使唤着,如今马上过年,家里正是忙的时候。 林氏一见林盈袖,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儿啊!我只当再不得见你了。” 林盈袖也觉心酸,晚些时候林晓峰回来。 身上穿着五品的官服,个子长了不少,一身官服更是威风凛凛。想到前世在别人家做苦力时的模样,不觉热泪盈眶,拉着林晓峰的手,哽咽地道:“不愧是我们林家的人,出息了!” 林晓峰抱着姐姐,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见林氏朝她使眼色,便没再说什么。 等哭够了,林氏拉林盈袖到里屋坐,招呼丫鬟把东边几间屋子收拾出来,对她道:“我的儿,你弟弟高中我便安排人去柳州裴家通个信儿,谁知道人家说你犯了事,让主子给卖了。” 说着林氏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林盈袖听着心里更是难过,就算裴垣有了心上人儿,大不了跟她明说,她又不能把人怎么样。要这么悄悄的走,连句话也不给人。 忍着泪安抚林氏一番。 “你弟弟心里也是难受的不行,宁可不做这官儿,也要把你找回来。阿娘心狠了,不许他走,原本预备着娶了媳妇,我这就去找你去。” 林盈袖算是知道了大概真相,侯府里给裴垣说了门好亲事,那姑娘还是三皇子妃的嫡亲妹子,出身高贵,便打发了家中一些出挑的妾侍。 回京城里来也是为着把这门亲事给做成,家中新来的牡丹娘子给打发了出去,还有她林盈袖,赵姨娘。 剩下几个都是老实人,新人进门也不用和妾打擂台。 第211章:换装 裴垣要娶继室,她也没怪的意思,就算是因为新太太容不下,难道和她说一声,她会赖在裴家不走不成? 闹成这样,真没意思!林盈袖只觉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压着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很想找裴垣问问,他们之间那些点点滴滴算什么? 她在裴垣眼里又算什么? 只可惜,她连想知道真相都不能,侯门大院岂是她一个五品官的家眷能进去的? 好在晓峰出息了,二叔也封了官职,府邸就在隔壁,等过了年,两个院子之间的围墙开一个月亮门,也就在一处了。 次日一早,丫鬟过来说,奉太太的命,给姑娘换装。 林盈袖摸了摸自己的鬓发,裴垣都不要她了,还梳着妇人头算什么? “换吧!” 成了亲的妇女和未婚女装扮不同,成亲之后都会把额前留的发梳拢上去,或者是剪了,林盈袖把头发放下来。 首饰虽说不如裴府的,不过也都不算太差。 穿戴打扮好到正厅上一处用饭,林氏看她穿着一身桃红色撒花长袄,粉蓝色中衣,银红色水仙湘妃裙,头上插着一支珍珠累金丝凤簪,并一支粉绢沙堆的宫花。 虽素了些,却难掩绝丽姿容。 林氏拉着上下看了又看,道:“我儿这般容貌,将来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林盈袖本想说她不想再成亲,只是现在说怕扫了林氏的兴头。二叔人虽不在家,二婶子也叫人送了东西过来。 东边屋子本该给林晓峰的,但林晓峰执意不肯,说他有今天,林家有今天都是林盈袖换来的。 林氏也是这样说,原本预备给新房的东西也都弄了些过来。 伺候的丫鬟林盈袖身边只带了秋月一个,林氏给了一个海棠和巧灵两个丫头, 这两个丫头原本是给新人预备的,因为林盈袖回来便将人送了这里来,等新人进门她选自己中意的丫头去。 用过早饭,原该林盈袖给二婶子和张老娘请安,张老娘从前也没少帮她,理该过去。 谁知才准备走,二婶子带着幼子和林蕴玉过来。 母女两个亲自将二婶子和林蕴玉三人迎到正厅坐,林盈袖亲自给二婶子倒茶。 二婶子拉着她,“姑娘不用忙,我给你准备了几声过冬的衣裳,还有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和婶子说。” 林蕴玉这回比往常安静了不少,听说是之前眼高手低,想着要找个比裴垣更好的夫君,闹了笑话,二叔发了火,让好生管教。 二婶子拿了一个匣子出来,放在林盈袖面前,笑道:“姑娘,你为我和你二叔费了不少心思,这是我们的一点子心意,你别嫌弃少。” 林盈袖打开匣子看了下,里头是五张银票,一张一千两银子。 这么大一笔,林盈袖可不敢收,除了前两次出海林二叔赚了不少。后面做了官,都是给朝廷办事,虽说也有油水,只不如以往的多。 二婶子强塞到林盈袖手中,“姑娘,若是不收那就是嫌弃少了,我们往后可没脸再来姑娘这里。”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林盈袖只好收下,大不了等以后幼弟成亲,再添上些还个人情就是了。 那林蕴玉伸着脖子看见匣子里是银票,虽说不知道有多少,但无论多少都是她二房的银子。 “姐姐你还是收下吧!往后家中有了弟妇,日子还长着,总不好一直跟在这里住着。” 林氏的脸色顿时变了,她从前在林蕴玉跟前一向抬不起头来,如今她儿子是翰林院的大官人,天子看重的臣子,还会怕区区一个商贾的侄女儿。 “玉儿,你这话几个意思?你阿娘叫你姐姐是姑娘,哪家姑娘在娘家住一辈子?我瞧着年里你这是咒我们的意思不是?” 林氏可不客气,要不是她女儿付出这么多,牺牲这么大,她二房能有今天? 林蕴玉正要反驳,二婶子把扯了她一把,起身给林盈袖赔礼,当着林盈袖的面没训斥林蕴玉,不过却也打定了主意,回家该好好教教她规矩。 省的将来出了门让人婆家上门指着鼻子骂,她还有个幼子,肚子里还有一个将来也要说亲事的。 “阿娘,妹妹一向玩笑惯了,你也别当真。” 林盈袖只得打圆场,林蕴玉的话她也没放在心上过,横竖她也没嫁人的打算。实在逼急了,大不了就跑到葫芦岛上去,再没人说嘴。 留了二婶子一家在这里用了中饭,林盈袖也帮着操办过年里需要置办的东西,大年十五日子好,预备着接新人进门。 今年这年林盈袖过的很不是滋味,她在裴家过了四个年,每一年都是裴垣陪着。如今家中老母和弟弟虽然亲热,只心里到底还是空落落的。 守岁时,帮着林氏包饺子,林氏说起林蕴玉的婚事。 “之前说的是前街的张家,出身和咱们家差不多。人家孩子也是老实,家中只一个没出门的妹子,父母也都是和气不过的。那玉姐儿嫌弃人家是穷人出身,有穷酸气。你二叔是个商户,虽说封了官,到底不是正经科举入仕,能找到这门亲事还是看你弟弟的面子。” 听着的确是一门好亲事,人口简单,嫁过去日子也不算难过。 若是还在柳州,还在她亲娘跟前,这样的亲事都已经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林盈袖知道林蕴玉还惦记着裴垣,若是愿意做个妾倒还好说,裴垣身居要职,又是侯府嫡子。加上年少时高中探花,即便是继室那也是往公侯千金里挑。 林晓峰现在只是个闲差,说好听了是储备的丞相,那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轮到林晓峰头上去 。 就算选中了,人家也不见得看得上,公侯大家族讲究的是根基,林家没有根基又只是闲差,莫说公侯,家世好点的都看不上。 “阿娘也别为人家操心,咱们过好自己的。您哪,等着做婆婆就好。” 提起新妇,林氏脸上笑开了花,直夸新媳妇儿是个好孩子。将来过了门,她也就能放心了,只心里还惦记着林盈袖的亲事。 第212章:相亲 说起来林盈袖年纪也不小了,翻过年就十九岁,亲事上怕是不好找。 林氏和林二婶商议过,就算给人做填房也好,还是原配也好,总是要找个人品性子都好的来。 否者就真对不起林盈袖为林家付出了这么多。 林盈袖敷衍着,假说累了回自己屋里歇着去,出门时已经是泪流满面,还记得去年包饺子的时候,裴垣在跟前,两人闹成一团,弄的满身面粉。 两人还约定了,今年一起包饺子,裴垣保证不捣乱。 听说裴垣一家子是7月回的京城,也不知道亲事谈妥了没有?裴垣重规矩,是不是心里如今只惦记着新妇,早忘记了她这么个人。 相处四年,她早把裴垣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即便是做妾做丫头她都认了。自从周氏故去,裴垣要娶继室,她便想着万一新主母容不下,她就当自己是裴垣的丫头,只呆在她身边好好照顾他就行。 可裴垣不声不响的,一家子搬走,连一句话也不给留下,甚至连娘家来人问候竟然还能说打发了出去。 他是怕她回京城里找上门去,这才断了她的念想么? 多想无益,林盈袖洗了脸,从新梳妆打扮好,不让人看出破绽。 年初二便有林晓峰同窗的请帖,二婶子和林氏便带了各家的女孩儿出去交涉,两个姑娘一辆马车,两个妇人一辆马车,林晓峰的轿子打前头走着。 今儿请客的西巷王家,这王家与别家不同,王大郎和林晓峰是同窗。他有个姐姐选进了宫里,才封了婕妤。 有这层关系在,京中好些人家都给他家几分面子。 来的人虽公侯之家没有,三品以下的都有来往,这二位带女出门也是为寻个妥当的亲事。 进门是王大郎的母亲亲自接待,见后面马车上下来两个标志的姑娘,又见大些的更出挑些,便问林氏,“这是您家的小姐吧!出落得跟朵花儿似得。” 说着拉着姐妹两个,问年纪。 林氏看王太太有点意思,王大郎年纪相当,虽定过亲事但那姑娘还没过门便去了,因此亲事也就耽搁了。 林盈袖容貌出挑,加上行事大方,待人一团和气。旁边的骄傲了些,不过还是个清白女儿身,王太太便打听林蕴玉来。 林蕴玉往日是不爱和这些太太们交涉,今儿不知怎么的,上赶着讨好王太太。 大家厅上坐着说话,今儿来的太太有翰林梅家,尚书府陆家,曹国舅的亲家赵家,还有太子少傅邢家等等。 只梅翰林和赵家带了女孩儿,都是十六七岁,加上张家和王家,一共七个女孩儿。 大家一比,王家的幼女生的玉面金容,体态婀娜,气若幽兰。一双美丽的眼睛,似乎蒙上一层水雾,宛如水中望月,雾里看花,朦朦胧胧,九天仙女也不过如此了。 林盈袖虽无惊艳之色,但将两人放在一处比较,却并没有逊色的感觉,相反还略胜那王家女一筹。 就连见多识广的赵家也觉林盈袖与众不同,频频与林氏交谈起来,大有求娶之意。赵家是故去皇后嫂子的娘家人,家中有一幼子,现在是太子陪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年纪和林盈袖相当,之前也娶过亲的,只留下一个女孩儿,身边妾室有两三房人,都不成个体统。 需得一个得体的正室娘子当家才能成,赵太太此来原本是想求娶王家的幼女,但两相比较,还是觉得林盈袖更适合做当家主母。 那王家姑娘容貌自然是上层,只少了那种气势,做个美妾还成,正室娘子还是差了许多。 这赵家的姑娘是秦王府郡主身边的女官,如今放了出来,今儿虽说也来了,不过她这身份可不是一般人能高攀得上。 太太们聚在一处看戏,便让王家姑娘带着一众小姐往花园里逛去,也是来这里一遭。这花园不算大,比从前裴家的小了三倍不止。京城的地儿是寸土寸金小官小宦的能有个花园就已经是很体面的,那赵家姑娘也留心着林盈袖,见她在花园里从容应对,即便有一两处惊奇之处,也不见改了脸色。 心里便对林盈袖多了几分欣赏,她哥哥是太子的陪读,将来也是天子近臣,若是娶的娘子不上台面,那还不让人笑话? 林蕴玉见身份最高的赵家姑娘只顾着和林盈袖说话,心里早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只在场的都是官宦人家小姐,也不好发作。 因说姐妹几个去暖阁下棋,林蕴玉故意说道:“若说下棋只怕你们都不是我姐姐的对手,她可是有高人指点过的,那位可是十年前赫赫有名的探花郎。” 我朝三年一次会考,每一届都有探花,论起来都不如裴垣。裴垣少年中探花,又是公侯子弟,更是轰动。 这几位小姐自然也都听说过,那赵家姑娘知道这里头有门道,见林盈袖面子不改,一脸坦然,心里暗暗称奇。 换做别人,被揭了短还不得跟人急? 不过即便是这样,赵家姑娘也想着要打听清楚才好。 说话间便走到了暖阁门口,大家进去,里头早准备好了茶和糕点,大家按次序入座,在这里歇息一回,喝茶吃点心。 几个人说干坐无趣,便约着几个斗诗词玩儿,几个下棋,剩余的几个说是去逗雀儿。 林盈袖下棋一向臭,诗词上也不十分上心,便和几个姑娘去逗雀儿,喂廊上的金鱼玩去。今儿这场面她也没打算出风头,没打算再嫁人,自然也犯不着上赶着去讨好这些个小姐们。 “林姐姐,你身上用的什么香,味道这样好闻?” 云家姑娘最小,也是最活泼的一个,嫌弃在屋里闷的慌,跟着林盈袖到外头逗雀儿玩耍,贴近林盈袖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味道清淡,像是真正的花一般。 “这是我从柳州带来的,是一家叫做驻颜坊弄的润肤膏,味道香,对肌肤也好,妹妹若是 第213章:王家郎有意 说起护肤的东西,几个小姐都凑了过来,今儿林盈袖也上了妆,只是不凑近了细看是压根儿看不出来的。 林盈袖今儿化妆过来也是为了让驻颜坊在京城立个招牌,叫海棠出去马车里拿她带的脂粉来。 王家小姐叫人搬来一面铜镜,那云家姑娘真个洗了脸上的妆容,用林盈袖的脂粉重新上妆。 果然轻白红透,整个人不仅精神了很多,脸上的肌肤更觉细腻光滑。不仅脸上,就是手上也有润肤的膏。装这些润肤膏的盒子都是特别定制,一看就知价格不凡。 众人称奇,问林盈袖京城有没有驻颜坊,若有也定了自己用,或送人也好。 “京城下个月才有,还需提前交了定金,听说身上用的也有,晚上全身用上,不出两个月,全身肌肤都好许多。” 众人看林盈袖肌肤细腻,白皙如剥壳的鸡蛋一般,心里也是羡慕。让林盈袖有消息立刻通知她们,价钱多少都无所谓的。 北地天寒地冻的,好些人都冻着了脸,红一块白一块的,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孩儿肌肤也需得细心保养,饶是这样,肌肤也有些粗糙。 林盈袖这次来京城走的匆忙,也没带多少,送了云家姑娘,王家姑娘,还有赵家姑娘,余下的说是家去给每人取一样土仪。 一时间众小姐们都围着林盈袖转,刚才林蕴玉趁她出来,可没少在这些人跟前说林盈袖的不是。 包括给裴垣做妾被人赶了出来。 众人不知道缘由,有些人不齿林盈袖嫁过人还出来,也有人看不上林蕴玉揭自己嫡亲姐妹的短。 大家族里,姐妹兄弟就是在家里斗的头破血流,在外头那都是兄友弟恭姐妹情深。连自己亲姐妹坏话的人,人品能好到哪儿去? 再看林盈袖,明知道林蕴玉说她的不是,却一句没反驳,也不争执,还待林蕴玉一如既往。 就这份从容气度,就是宫里娘娘也不见得有。 前厅通知过去用饭,今儿是说是请客叙旧,其实也是相亲的意思,男女客人席面用帘子隔开,若是有中意的可以偷偷相看一番。 赵家姑娘将自己知道的告诉赵太太,赵太太听说是嫁过人的,心思便淡了,虽说她儿子是娶继室,那也得要清白的姑娘。 赵姑娘却不这么看,林盈袖这周身的气度可不是寻常人家姑娘有的,将来出去应酬,也能为赵家增一份光。 赵太太没说话,叫个丫鬟通知赵家三郎,让他一会儿相看相看,若看得上此事便妥。若是不成,只好作罢。 林氏也是这个意思,叫跟前的人把一朵红色绢花戴在林盈袖的头上。 王家也有求娶的意思,不过听说林盈袖给人做过妾便打了退堂鼓,她看上的是云家的小姐。 云姑娘虽说年纪小,也是大方得体,还有梅翰林家的千金也不错。 当然也有不少相中林蕴玉的,各自都带上准备好的绢花,方便自己家儿郎相看姑娘。 太太们在一个席面,姑娘们又是一个席面,隔着帘子外头是儿郎们,只姑娘和儿郎们一桌近些。 林盈袖性子安静,不爱说话,人缘不算多好,只和云家姑娘,梅翰林家的姑娘走的近。这梅家姑娘也是个安静的人,只云姑娘性子活泼,加上说话又诙谐幽默,最是讨人喜欢。 酒过三巡,林盈袖有些头晕,以往在裴府喝酒,里面都是用的甜水汁子,就是喝上两三杯也不会太醉人。这酒可是实打实的,北地冬日里下雪,喝的酒要烈些,可以驱寒。 因有些醉,便让丫鬟扶她到旁边的暖阁休息,众人见她酡红,越发显得人比花娇,一笑之下,更是多了几分娇媚妖娆之色,醉态极为撩人。 外头又有郎君们在,便让她早些去休息,也是怕人看见反倒不好。 两个丫鬟扶着林盈袖起身,穿上披风往暖阁休息去,她其实还能坚持得住,只是看刚才的阵仗就知道是做什么。 索性躲开,她外头有地,有生意,自己一个人日子也过的逍遥快活,何必非得找个人呢! 走在一片红梅花圃,里头红梅开的正好,在这冰天雪地里,红艳可人。林盈袖不禁看住了,伸手去摘一支准备插鬓间。 刚伸手,就听见背后一男子道:“姑娘小心些,我帮你摘。” 林盈袖吓得缩手,退后数步就见一个少年过来,伸手替林盈袖将她看上的那支梅花摘了下来。 这少年大约十八九岁,生的面如冠玉,生得俊朗出尘,满身的风流倜傥的风姿。披着暗青色的披风,头束青玉冠,更显得其俊眉星目,超尘脱俗,给人一种高贵清雅感。 “给——” 林盈袖屈膝道谢,伸手接过梅花,“多谢郎君。” 那少年还了半礼,“姑娘是林兄长姐?久仰芳名,在下姓王。” 这边是王家的哥儿,当今身边婕妤娘娘的兄弟,王靖晨,和林晓峰算是同窗。 “原来是王家郎君,郎君怎么离了席?可是不胜酒力?” 这王郎君见林盈袖关心,原本就有些脸红,竟更红了起来,他虽也见过几位同窗家的姐妹,可没有哪一个如林盈袖这般落落大方的。 “正是呢!在下平时不喝酒的,不过是为了应酬。姑娘莫不也是不胜酒力出来走走,可早些入席,外头冷。” 林盈袖见四周无人,也不便久呆,道:“郎君既然不擅酒力,可在饮酒前先吃点水萝卜,若只管醉了离席反倒让人觉得没意思了。郎君逛逛,小女告辞了。” 也不管王家郎君,屈了屈膝,便退后几步,转身就走。 林盈袖转身顺手将梅花给了身边的丫鬟,到暖阁换了衣裳,也不好耽误太久,只略坐坐,便往席面上去,谁知正好碰见王家郎君领着赵家郎君给王太太等长辈见礼,撞见了又不好走,只好上前大大方方的见了礼,站到太太们身后去。 那赵家郎君还好,王家郎君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林盈袖。 第214章:打脸林蕴玉 赵家本就先看上的林盈袖,见王家郎君这般,不免打趣起来:“林太太家的小姐果然是风姿绰约,不同凡响,真不是哪家郎君有福气娶了去。” 王家太太见王家郎君没看上云家和梅翰林家的小姐,反倒看上了林盈袖,心里便有些不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那是,林家大姑娘人品模样都是上上之选,赵太太您不是有意么?” 见说到亲事上,林盈袖便不好呆在这里,又不好走,只得把头低着装作没听见。 赵家郎君闻言不禁也往林盈袖看了过去,果觉姿容不俗,心里也十分中了意,便朝林氏见了长礼,含笑道:“林兄惊艳绝才,令姐自然也不会逊色,得见仙姿天颜,真是三生有幸。” 林氏谦虚地寒暄一阵,王太太叫了自己家姑娘进来,领着林盈袖出去逛逛,笑着对林氏道:“我看你家这孩子有些腼腆,大约是在长辈跟前不自在,还是跟小姑娘们一处玩儿去。” 林盈袖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走前面来给几位长辈见了礼,又给郎君们也见了礼,道了别便和王姑娘一起到暖阁与众姐妹玩去。 一进门就见几道寒光射来,还有几道鄙夷的目光,林盈袖见林蕴玉一脸得意,便知道她和这些小姐们说了什么。 也不理会,找了个位置坐下,刚才在那里站了许久也累着了。 “听说你从前是裴家的妾?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穷酸秀才?”一个容貌俏丽但有些倨傲的小姑娘走过来,咄咄逼人的问道。 林盈袖抬起头,望着那姑娘一脸平静地问:“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那小姑娘没想到林盈袖是这态度,顿时被噎了一下,恼怒起来,指着林盈袖的鼻子质问到啊:“你这人怎么脸皮这么厚,嫁过人也就罢了,怎么还敢来这样的场合,难道你不知道是来做什么吗?” 林盈袖一脸诧异,看着众人一脸愤恨的目光,“不是王家请咱们聚新年么?难道还有别的。” 相亲这种事情自然不能明说,林盈袖先把那个小姑娘气的七窍生烟,要不是因为在王家,真想打林盈袖两个耳光。 林盈袖一脸坦然,她环顾众人一周,“难道嫁过人就不能出来会客么?王太太也没有赶走我的意思。” 众人气愤不已,那林蕴玉见林盈袖被众人排斥,心里更加高兴,忙拉着刚刚质问林盈袖的姑娘,“陆姐姐,我姐姐也不是故意隐瞒,她应该不知道长辈们安排聚会是做什么。刚才我看见姐姐和一位郎君说话,姐姐很快就离开了。” 这话让众人更加鄙夷,就算是相看也是隔着帘子或者屏风偷偷看一眼而已,就是再嫁也没有直接男女双方直接相看的道理,更别说在一处说话。 林盈袖深深的看了林蕴玉一眼,“我想妹妹大概误会了,即便说话也是碰巧遇见,且我还带着丫鬟。” 赵家姑娘见林盈袖一脸坦然,便知道她不是个轻浮之人,便出声道:“诸位姐妹也不要妄自揣测,就是咱们遇到了某位郎君也不能失礼人前。” 云家姑娘刚从外头摘梅花回来,见众人围着林盈袖,连忙上去挡在林盈袖面前,愤愤不平地道:“林姐姐送你们东西,又教你们怎么上妆,你们怎么能恩将仇报。” 有几个老实的姑娘面带愧色地退开,只刚刚逼问林盈袖的一脸坦然,冷哼一声地道:“她不要脸,还怕别人说吗?若是好人家的女儿能给别人做妾去?林盈袖你有什么要狡辩的!” 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表示她们这样清白人家的女儿是绝对不会给人做妾的。 林盈袖笑了,她转头看着林蕴玉,语气很轻,“我记得当初你阿娘说是把我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银子我们只得了五十两,我是进了人家家门才知道是做妾,卖身契也在别人手上,妹妹你说是我听错了,还是我阿娘听错?” 林蕴玉脸色顿时惨白,见众人看着她,连连摆手,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云姑娘眼圈都红了,转身握着林盈袖的手,“姐姐,我就知道你是有苦衷的。” 林盈袖拍拍云姑娘的手背,安抚她一番。 误会解除了就好,至于她曾经是裴垣妾侍身份的事情她也没打算隐瞒,现在瞒着,将来被人知道反而被人不耻。 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让那些有想法结亲的人早断了想法,免得生了误会对大家都不好。 说明白了,这些小姐们从鄙视反倒变成了同情,林家是寒门崛起,为了让弟弟上学,自愿卖身做大户人家的丫鬟,岂料被自己的叔叔婶子骗了卖给别人做妾。 可见错并不在林盈袖,众人看林蕴玉的眼神都变了,虽没有说什么,不过个个都疏离了她。 林蕴玉有些急了,跺脚发狠指着林盈袖的鼻子道:“林盈袖,你在外人面前抹黑长辈,有你这样的晚辈么?” 林盈袖没理会她,权当狗叫,这林蕴玉纯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两人相安无事,偏偏林蕴玉不知道犯了什么轴,非得在外人跟前揭短,她想让自己在京城官宦人家的圈子无法立足,让林晓峰在同僚同窗前丢人,她也没必要再忍。 云姑娘可不给林蕴玉面子,翻了个白眼,“你一再揭林姐姐的短,人家不理你,你还煽动大家针对你自己的姐姐,难道还不让人家说出真相不成?” 一些小姐也转了风向,纷纷指责林蕴玉,“林二姑娘,林姐姐揭你阿娘的短那也是你自己找的,你之前没少说你姐姐,人家可没理你。” “就是,兔子急了还咬人了,再说是你自己先抹黑姐姐。” 林蕴玉气的拿手帕捂着脸跑了出去。 王家姑娘是东道主,刚刚这场面没控制住,只得去追林蕴玉回来,免得再出什么事情。 从王家回去,林盈袖和林氏一辆马车,林二婶见林蕴玉脸色怪异,便知道姐妹有事,也不说话带了林蕴玉回去再说。 第215章:表白 林氏回去便将两家求娶的事情和林盈袖还有林晓峰说,她倒无所谓,两家的孩子都不错。尤其是王家的小郎君,只小了林盈袖半岁,王家家世清白,家中也没有小妾。 赵家郎君也不错,出身好,人品也不错,身边只有两个通房丫头,赵家姑娘识大体,又是郡主陪读。 赵太太知道林盈袖的底细,也没嫌弃,就冲这一点林氏觉得赵家小郎合适些。 林盈袖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所以才问问她的意思。 这两位郎君人品贵重,人物虽不如裴垣,但也是一表人才,林盈袖出身贫寒,还嫁过人,能找到这样的郎君可以说是三生有幸。 “阿娘,咱们是女家,总不能上赶着。现在先顾好晓峰的亲事。明儿咱们买两个人回来,另外新房也要重新布置一番才好。” 林盈袖岔开话题,她对那两位都没想法,况且人家心里怎么想还不知道,何必自己一头热,到时候白欢喜一场。 说起林晓峰的亲事,林氏自然是高兴的,儿媳妇家世虽然差了些,不过人家当初可没嫌弃过林家。 “等新妇进门,袖姐儿你可要帮衬她些,人家的孩子初来乍到的。你若是摆大姑子架子欺负人,我可是不依你的。” 林盈袖装作生气的模样,对晓峰道:“你可是听见了,人还没进门呢!这就嫌弃我了,往后我可是不敢惹新妇。” 晓峰连忙安抚林盈袖,“姐姐放心,她一定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姐姐看待。” 林氏也是这样说,他们是见过未来的儿媳妇,是个明事理的人。不过是怕林盈袖要按规矩来,人才进门会害怕,怕姑嫂之间闹的不愉快。 林盈袖也没放在心上,她这里忙着安排驻颜坊入京,柳州有月娘,豆蔻到京城这边。而且两人商议好,就算是分开,利息也是大家一起算的。 林盈袖有了葫芦岛,驻颜坊的生意也就完全丢给了他们几个,柳州的庄子卖掉,这一二年里葫芦岛是没赚钱的指望,驻颜坊的利自然也是先要着。 时光如梭,很快到了娶亲前夕,林家先送聘礼过去,那边着人送了嫁妆过来,林家这边请了二婶子过来帮忙照应。 林盈袖安排人将嫁妆抬到新房里,将嫁妆摆上,方便客人闹新房的时候也看看喜气些。整个林宅张灯结彩,各处挂满红绸。 到吉日这天,迎亲队伍待黄昏时,便从正门出发,林氏在正厅等着,林盈袖和林二婶招呼宾客。 今儿来的也有云家和赵、王两家,王太太这回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对林盈袖异常的亲热。 明明是林家的事情,王太太也帮着张罗起来,又说过几日府上办花会,请林盈袖过府一叙。 王家有求娶的意思,赵家反倒不如上回亲热,只酸了王家太太几句。 礼毕,新人入洞房,林盈袖与一众太太到新房里,一位太太掀起新娘的裙角,看新娘的脚。 林盈袖是未婚女不便去闹,便悄悄出来,走到花园的凉亭坐坐,谁知才走过去迎头撞见王家郎君正面走来。 想着王家的态度,便有心避开,谁知王靖晨叫住了她。 快步走来,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抓了抓头发,“这么巧,又碰见了姑娘,可见是缘分。” 林盈袖不咸不淡地应付着,又怕人看见说闲话,心里想个法子要走。 “姑娘,我今儿出门前在花园摘的,只为避人闲话,我着人送到林兄手中,姑娘看喜欢吗?” 林盈袖道了声多谢,又道:“我在柳州长大,虽也见过红梅,只不如这雪中红梅好看。郎君不必费心,我并不是很喜欢梅花。” 王靖晨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才说服家中长辈接纳林盈袖,但林盈袖的态度有些冷淡,虽说避嫌,但两家长辈都默许了,两人亲近说说话也是无妨。 “那姑娘喜欢什么?我改日寻寻,给姑娘送来。” 林盈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王小郎一脸爱慕,心里有些无奈,王家的确是良配,只她心里一则还放不下某个人,二则也没有再嫁人的想法。 “郎君不必客气,朝中事忙,你何苦去费这心?”林盈袖回头看了一眼,众人都在新房聚着,也没人注意这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请王家郎君到凉亭坐。 王靖晨见林盈袖回头,心里知道她想什么,让林盈袖前面走,安抚道:“姑娘放心,即便是有人看见,一切有我。” 林盈袖没说话,先进凉亭,叫了两个小丫头拿了一个暖炉过来,递给王靖晨,“外头冷,郎君且将就用着。” 王靖晨大喜,只觉这手炉是暖到了心里去。 “姑娘,你的事情大概我已知晓,你也不用担心别人闲话,我不在意这个,就算从前成过亲,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并不是迂腐之人。” 林盈袖有些不知所措,她本意是想在这里和王靖晨说清楚,谁知道别人却误会她是因为从前嫁过人心里自卑才这样。 才要说话,王靖晨又打断了她,道:“我同我阿娘说了,明儿选个黄道吉日,这就着若人上门求娶。家中还有两位哥哥,到时候分家别住也成,你喜欢热闹一起也行。我阿娘人最是温和,两位嫂子也和善——” 王靖晨没有说下去,望着一脸平静的林盈袖,伸手要去拉林盈袖的手,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 林盈袖不知该怎么拒绝,这王靖晨能为她考虑的都考虑到了,试问天下有几个男人愿意为了一个妇人和自己的亲人分开别过? “郎君,不瞒你说,我曾经在裴家做妾四年有余,都无子嗣——我不好耽搁郎君,辜负郎君好意,小女自知已是罪过,若再敢欺瞒只怕天地不容。” 王靖晨闻言,松了一口气,摆手道:“子嗣上你也不用在意,我两位兄长都有几个子嗣,咱们这一房若有自然最好,若是没有也是无妨的。姑娘,你觉得如何?” 第216章:拒亲 林盈袖有些诧异看着王靖晨,子嗣是头等大事,就是林家那等贫困,也十分地看中子嗣。这郎君莫不是昏了头? 还好没别人听见,否则还不把她当成狐狸精唾骂。 “郎君莫要玩笑,亲事便作罢了,郎君大好男儿,何愁娶不上贤惠妻子?小女一介残花败柳,不足匹配。” 说罢,林盈袖起身,道:“前头还有女客需要招呼,少陪。” 王靖晨有些失落,他呆滞地望着林盈袖远去的背影,鼻尖还残留着女人身上独有的芳香。 直到背影看不见,他低头看了手中的暖炉,闻了一下抱在怀中。 “姑娘不该拒绝王家郎君,王家长女是当今身边的娘娘,自己又有前程在身上......”秋月等走到无人处时,才抱怨道。 和裴垣已经没有可能,既然这样何必还苦着自己呢? 林盈袖也有自己的打算,从前在裴垣身边只是个妾,所以许多事情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若是做了别人的正室,一则官宦人家呢向来嫌弃商贾低下,二则这些生意狐狸岛偏远,出门也不方便。 王家人口虽然简单,王靖晨身上又有前程,外头也需要当家主母交际,打点一切。 当日见面,王太太并不中意她做儿媳,现在认可也不过是不愿母子之间,因一女人生分。那王太太看着就十分精明,将来在她手下讨生活,只怕不好过。 就冲这许多缘由,林盈袖便不想嫁到王家去。 至于赵家,林盈袖更是没想过,赵家的姑娘未来夫家是询国公府嫡三子,那询国公长儿媳就是裴垣的嫡亲姐姐。 就这层关系,林盈袖也不可能嫁过去。 “行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春耕,咱们葫芦岛许多地都等着种子呢!” 她能用得到的人都安排在葫芦岛上,根本没人能用。原本是她回柳州裴府还可以求裴垣帮忙,如今谁也求不到。 有二叔家给的五千两银子,种子倒是能买不少,只没人送去,这才是最愁人的。 她原本想找二叔帮忙,偏二叔不在家。若是不耕种,这么大一片岛荒废不说,她可是亏空了好几万两银子。 裴垣给的五万两银子,除了他拿走一万两之外,剩下四万两,加上她自己的一万多两银子,全投到了葫芦岛上去。 若是今年不种,葫芦岛上那几百个人需要养活,到那时候就是卖了自己只怕也养活不了这许多人。 林盈袖心里想着,实在没人只好自己亲自出马,还好二叔是官商,相熟的商贾也不少,只需打听便能买到。 等过了三朝该去二叔家中打听打听,说不定有别的法子也说不定。 一宿过去,林盈袖早起时丫鬟打水过来洗脸,她在裴家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刚起来,就见新妇邓氏在廊下等着。 林盈袖赶紧请她到屋里来,拉着她双手,邓氏双手冰冷,便说她,“弟妹这大早的过来做什么?该再睡些时候,一会儿还得了劳累你下厨房呢!” 邓氏慎重其事地给林盈袖请安,有些害羞地道:“初次过来给姐姐请安,不敢耽搁,也是来请教姐姐,婆母的喜好。” 说着,招手叫丫鬟进来,丫鬟抱着一个包袱。邓氏当面打开,里头是一件披风,做工精巧,一看就不是外头买来的。 “这是我为姐姐准备的一点心意,姐姐别嫌弃我手笨才好。” 这邓氏落落大方,一看就是个识大体的。 林盈袖自然喜欢,接过披风,当场试了试,倒还合身,满脸笑意,“劳你费心了,我们是小门小户人家,你也不必拘束。” “是,多谢姐姐指点。” 林盈袖也不好耽搁,和邓氏一道去厨房里,新妇进门需得给新妇下厨做第一顿饭菜,这是规矩,即便是皇家,也需得走这过场。 林家自然也不会例外,与邓氏到厨房里,林盈袖帮着打下手,顺便也指点邓氏。林氏口味略重些,邓氏自小京中长大,口味与柳州不同。 做好了饭,让人捧着食盒跟着一道去上房等着,邓氏先去伺候婆母梳洗。 林晓峰也早起了,原是想跟着一起,但邓氏执意不肯只好作罢,他便亲自过去请二婶子还有宏峰过来一起用饭。 二婶子抱着孩子过来,邓氏也扶着林氏从后堂出来。 众人起身相迎,林氏在正首位坐下。邓氏与林晓峰夫妇站在一起,丫鬟捧茶,二人跪在蒲团上,给林氏敬茶。 林氏喝了新妇茶水,放下一个红包,疾言厉色地对邓氏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我们林家的人了,往后要相夫教子,尊敬长辈,照顾好姑姐,生儿育女,你可记住了?” 邓氏双手接过,诚惶诚恐地道:“儿媳初来乍到,若有不是的地方还望婆母担待。” 林氏指着恒娘,“这是你二婶子,你也见个礼儿。” 邓氏便过去,福了福身,叫了声:“新妇拜见婶子,给婶子请安。” 二婶子喝了茶,送上准备好的礼物。 接着是林盈袖,林盈袖站起来接过邓氏的茶,和颜悦色地道:“弟妇不必多礼,以后咱们是一家人。” 然后是林弘峰,林弘峰还小,只知道嬉笑,叫了声嫂子。 邓氏给林弘峰准备的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林蕴玉今儿没过来,也准备了一套头面。 看来邓氏是早打听过林家人的喜好,倒是个伶俐之人。有这样的人做林家的当家主母,林盈袖自然是放心的。 邓氏带了两个陪嫁丫鬟和一个奶娘过来,两个陪嫁容貌俏丽,看样子是准备给林晓峰做通房的。 再看林晓峰,对这二人目不斜视,看样子是没什么想法。 “好了,咱们快些入座,只怕饭菜都凉了。”二婶子拉着邓氏的手上下看看,对林氏道:“嫂子可真有福气,娶了这样好的儿媳妇,我看了都眼热,只可惜我们家孩子太小。” 林氏脸上带着不咸不淡的笑,起身和大家伙儿一起到厅上用饭。 邓氏在身后布菜,林盈袖见她虽然强打着精神,也是心疼,便叫她坐下一起用饭。原本小门小户也没这么许多规矩,况且邓氏这样的年纪,能周璇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 林氏有些不悦,只人刚进门一天,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说自己的女儿,“这是身为儿媳该守的规矩,袖姐儿,你往后也要嫁人的,也该学学。” 邓氏扯了扯林盈袖的袖子,微微摇头,她自然知道林盈袖是为她,只今儿是过门第一日,也不好惹得家中不和。 第217章:谋划亲事 林晓峰起身拉了邓氏一同坐下,对林氏说道:“阿娘,咱们小门小户没这些规矩,一家人和和气气过日子要紧 。” 见林晓峰这样说,林氏也不好说什么了,邓氏做的菜味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林氏也没能挑出毛病,只看着林晓峰如此维护新妇,林氏心里不免有些不舒坦。 林二婶是个省事的,不过打趣林晓峰几句。 用过饭,林晓峰自去外书房看书,女眷们在内堂坐着说闲话。那邓氏规规矩矩地给林氏等人奉茶,林氏见了这才满意,颔首道:“你一向是个懂规矩的,婆母今儿也不是为难你。” 叫邓氏坐下,不必站着立规矩。这门亲事林氏本就满意,只是看林晓峰如此维护儿媳,怕她恃宠而骄。 看邓氏刚刚主动奉茶,婆母不叫做,也不敢坐,知道是个懂规矩的,也觉是自己多心。 “是,儿媳初来乍到,许多事情还请婆母多指点。婆母教导儿媳,儿媳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觉得是为难。”邓氏诚恳地说道。 林二婶拍拍邓氏的手背,让她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又羡慕林氏得了个好儿媳,几句话哄的林氏心花怒放,看邓氏也越发顺眼了。 “眼下还有一桩喜事,袖姐儿,你去我房里橱柜里拿一个红色的锦盒,这是给你弟妇准备的礼物。” 林盈袖知道大约是讨论她的亲事,支开她。便答应着,起身往林氏的屋里取东西去。 等林盈袖走了,林氏才和林二婶说起林盈袖的亲事,王家已经和她通了气,求娶林盈袖做正室娘子。 过门便有个诰命在身,且大姑子又是当今身边的娘娘,只一个小姑子。王家小郎再三和林晓峰保证,若能求娶林盈袖过门,无论将来如何都不会纳妾。 王家小郎无论人品、模样还是家世,都是林盈袖高攀,所以,林氏找不出不答应的理由。 这里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林二婶摇头,“那天在王家我看袖姑娘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她身边的丫鬟说,姑娘又时常唉声叹气,只怕还惦记着那位。” 林氏不等林二婶说完,便打断她的话,“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做主,那能让她说了算?那家门第再高,再好,也不过是个妾。” 林二婶便不说话了,林氏说的在理,的确也都是为了林盈袖好。 “那大嫂的意思呢?” “袖姐儿性子刚烈,只怕她不肯答应,我的意思王家的花会,还有过几日咱们家也办个茶会。峰哥媳妇,你安排个茶会。” 邓氏起身答应,昨晚夫君也和她说过,家中最重要的大事便是林盈袖的亲事。若非林盈袖,林家一家子弄不好早饿死了去。 邓氏本就对林盈袖十分敬服,加上林盈袖待她亲厚,自然也愿意为林盈袖的亲事出一份力,巴不得能出力。 林盈袖等里头说差不多了才将东西拿进去,林氏当着林二婶和邓氏的面打开锦盒,里头是一支花开并蒂的玉头钗。 “这是我当年出嫁时我阿娘给我的,东西不值钱,不过是一点心意。往后你留给你的儿媳妇也是一样的。” 邓氏恭敬接过玉头钗,戴在发髻上。 “一家子骨肉看重的不是银钱,多谢婆母。”邓氏感动的红了眼圈,东西是其次,重点是她得到了婆母的认可。 邓家虽说门第比林家高,可难得林晓峰少年中进士,家中人口简单。当初这门亲事邓氏的阿娘还说不好,还不如给人做填房去,后来在柳州,林氏多番照拂,这才让阿娘打消了疑虑。 如今嫁进来,家中有房有地,夫婿又是个体贴的,邓氏打心里感激周氏做的保山。 “往后你跟着你大姑子叫阿娘,叫姐姐,不用一口一个婆母,听着生份。”林氏看儿媳并没有因为簪子不值钱嫌弃,心里越发地看重她。 林二婶看她们一家子和气,又是羡慕,又是欣慰。 林二叔临走时嘱咐她一定照顾大嫂一家子,凡事多帮衬些,大嫂一个人守寡,林晓峰年纪又小,他们也只这一门嫡亲兄弟。 林盈袖也巴不得她们婆媳相处的好,一家子和和气气过日子。 眨眼便到了王家的花会,林氏带着林盈袖和邓氏赴宴,自从林蕴玉上回在人前诋毁林盈袖,林二婶便不大让她出门。 今儿王家请,分明是想撮合亲事,林二婶便推说家中有事不肯过去。 初春光景,万物萌生,王家的后花园里残梅待褪,梨树枝头开了好些,梨白如雪,果觉十分可爱。 来的姑娘只有云家和文家,其中文家的姑娘和林盈袖最是亲密,那王家姑娘大约因为哥哥执意求娶的源于,对林盈袖的态度有些尴尬。 王太太倒是亲热,拉着林盈袖没口子地对众人太太夫人们夸赞。 夸的林盈袖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好拒绝,只得低头装害羞,林氏也是一个劲儿奉承王太太,生怕这门亲事做不成。 太太们说话,姑娘们便去了后花园里游玩嬉戏,林盈袖被云家姑娘缠着要她上次带的脂粉,或教她描新样式的花样子。 王家姑娘和另外几个姑娘画梨花,吟诗作对。 林盈袖并不擅长,不过应个景儿,大家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兴个彩头。 “可不敢算我,我出彩头,若是俗物没意思,我从柳州带回来一副张宗正的牡丹图,便作为彩头。” 张公乃是当时国手,他的画不下白金之数,林盈袖这一副还是从前周氏给她的。当初周氏因她得了一品的诰命,这副画便作为谢礼。 文字狱的危机已经化解,天下学子也都有了着落,这幅画再留着也只能给她徒增伤感。 “到底是林姐姐出手大方,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要全力以赴了。” 林盈袖看了题目有些难,便推说出去走走好好想想,等想好了之后再回来,那时候大可以说走丢了什么的借口。 谁知道才出门就碰见王靖晨走来。 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情?林盈袖避之不及只得上前见礼。 第218章:告白 那王靖晨见了林盈袖一脸惊喜,又有些扭捏,道:“我以为阿娘只请你一个,不想还有别的姑娘,便不好过来与姑娘说话。” 林盈袖一派落落大方,反倒是小伙子有些拘泥,他偷偷地打量了林盈袖一眼。 顿时面上滚烫,赶紧把头低着,“我......这些天脑子里都是姑娘你,我从前也有一个未婚妻,可我对她没有这样的感觉。” 林盈袖木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没想到这样一个书呆子竟然会说这样直白的情话。 她很想很直接地说不愿意,或者是心里有人,但这话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王靖晨咬了下唇,大胆地道:“我听晓峰兄弟说你是九月里的生辰,可巧我也是这个月里,我能叫你妹妹么?” “额,王家郎君,我见你有些酒在脸上,可是有外客,怎好撇下他们自己出来逛,还是快些回去吧!”林盈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提醒王靖晨早些离开。 “妹妹说的是,只我心里只惦记着你,便不管不顾起来。妹妹喜欢吃什么,我叫厨房给你预备下,还有今儿我让阿娘给你的金玉臂釧,你可喜欢,我特意让人打的。” 林盈袖满头黑线,难怪王太太给这臂釧的时候不情不愿的,原来是王靖晨的手臂。 原本王太太就没看上林盈袖,不过儿子执意,只好听从上门求了亲。 林盈袖毕竟是两世为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王太太是嘴甜心苦。别看她嘴上说的热闹,只怕将来过了门,有她的苦头吃。 “我一向不喜金玉之物,往后郎君不必费心,我......给别人做过妾,配不上郎君。”说着将臂釧拿了出来还给王靖晨。 经过裴垣,林盈袖已经没有办法再喜欢上别的男人,即便裴垣已经不要她,可心里始终忘不掉那个人。 王靖晨情窦初开,还是早早断了他的心思为好。 “林妹妹——”王靖晨生怕林盈袖走了,伸手抓住她的袖子,“你别在意这个,我都知道,我看重的是你的人,你的过去我不介意,你也别介意好吗?” 林盈袖低头看了下王靖晨的手,王靖晨立刻松开了手。 “那个,我是写不来诗,逃出来的,再不回去只怕要丢人了。”林盈袖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就算回去写不来让人笑话,也比在这里尴尬地站着好。 王靖晨点点头,将一个纸团塞到林盈袖的手里,关切地道:“我知道你不擅长这个,应付应付就好,横竖都是玩儿。” 林盈袖想拒绝,王靖晨说什么也不肯收回去,只好作罢,等人走了才打开纸条。 里面正是内里姑娘们作诗的题目,王靖晨这首诗比她想象的好,不过也不十分出挑。这王靖晨还真贴心,王靖晨的诗词从前林晓峰拿给林盈袖看过,都不是这首诗可以比的,可见这首是特意给自己写的。 拿了诗回去,林盈袖这首不算好,中等偏上,拔得头筹的是赵家的姑娘。 “林家姐姐太过谦了,我看你这首诗颇有风骨,不像是初学做诗之人。”云姑娘拿着林盈袖的诗又念了一遍, 越觉得喜欢,拿起笔抄写下来,说是拿回去做扇面。 林盈袖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她要是能写出这样的诗就不用犯愁了。 王家姑娘看了一眼诗,仿佛看出来是哥哥的手笔,似笑非笑地道:“可不是,这诗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若非亲眼看林姐姐写,还以为是个读书人写的。” “王姐姐开玩笑呢!内宅里难道还有男人进来不成?”赵姑娘让人将画带走,笑嘻嘻地对林盈袖道:“多谢你的画了,也多谢诸位姐妹承让。” 第一名的得了画,其余姐妹都是一方杭州来的丝巾。 比针线活儿,林盈袖是做针线活儿养活一家子的,自然别人不能比。 林盈袖的针线活儿刚做好,就让云家的姑娘抢走,拿去做手帕用。 赵家姑娘开玩笑道:“云妹妹,林姐姐的针线活儿应该给王家姐姐才对,你细想想去!” 众人都知道王家有意求娶林盈袖一事,若是亲事成了,林盈袖是新嫁娘,要给婆母和小姑子做针线活儿,刚好林盈袖做了一块手帕,这才打趣。 王家姑娘脸上带着不尴不尬的笑,拿着赵姑娘的针线活儿,取笑道:“我倒是喜欢赵家姐姐的针线活儿,本来想要,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言下之意,她更中意赵姑娘做嫂子。 赵家不仅是名门望族,赵家姑娘还是郡主陪读,莫说普通官宦人家,就是勋贵人家也是配得上的。 林盈袖故意和丫鬟们说话,佯装没有听到这两人的对话。 赵家姑娘也装作没听懂,大方地将东西给王姑娘,“不过是一个手帕,姐姐喜欢只管拿去便是,大家都是姐妹,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 说笑一阵,前头叫过去吃饭,大家姐妹一起到厅上去。 王太太让人拿来一个匣子,里头是上等的宫花,给每人一对,“这是婕妤娘娘赏的,送给姑娘们戴戴,图个新鲜。” 宫花是用金银线勾成,宫里的样式与外头不同,都是吉祥如意的寓意。 林盈袖也得了一对,花太过艳丽,她一向不喜欢大红大紫的东西,心里想着给豆蔻或者是月娘倒是不错。 用过饭,大家略坐坐便告辞要走,王太太苦留不住,送众人到门口。 林氏对众人道:“下月初城郊外的万福庵做斋饭,我早预定下来,到时候请诸位太太和小姐们赏光。” 诸位太太都是慈悲之人,巴不得去供奉菩萨,自然是答应的。 回马车里,林盈袖看见多了个匣子,便问跟出门的绿枝,绿枝道:“这是王家郎君亲自送来的,说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我便收下交给姑娘处置。” 林盈袖唇角抽了两下,这王靖晨还真王八咬人,死不撒嘴啊! 她都说的那么清楚,这人却一个字没听进去,照样该送东西送东西,若非是林氏知道自己的脾气,只怕这门亲事就定下来。 第219章:林晓峰大婚 打开匣子,里头的确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些南方的糕点。 在席面上,她没怎么吃东西,北方的吃食她不太习惯,所以只是略动了动筷子,不想某人竟然放在了心上。 “姑娘,我看王家郎君是个知冷知热的,这样的人可不好找,若是错过,将来怕是不好找。” 林盈袖点点头,看林氏的意思,是非把她嫁出去不可。看王靖晨也是个可靠的人,倒是不妨考虑考虑,不过要她现在就答应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林氏让她别再挑拣,说是再嫁之身合适就成了。她的意思,就是因为再嫁才要更谨慎才好。 官太太们每日里吃酒看戏赴宴过日子,她手里还有三笔大生意,如今烟草逐渐走出江南一带,大有往全国蔓延的趋势。 胭脂水粉在京城官宦人家里也开始热卖,葫芦岛才开荒出来,她把身家都投入了葫芦岛,无论将来是否嫁人,葫芦岛都是她的身家性命。 所以,葫芦岛才是头等大事。 点心味道还行,就是没有南边的那种味道,多了些北方的味道。 剩下的都给了跟车的两个丫头,回到家里,邓氏和林氏都到林盈袖的屋里,问她对王家郎君印象如何? 林盈袖看两人期盼的眼神,在心里叹息一声,道:“人品自然是没得说,我的意思也不急着一时,王家门第高过咱们,只怕求娶还有别的缘故,再看看也是无妨。” 林氏才要说话,邓氏拦住了她,陪着笑脸道:“姐姐思虑周全,是这个道理,我也着人正打听着呢!姐姐只管放心,我这里有消息就通知你。” “那若是没有你猜的那些东西呢?”林氏有些急了,林盈袖已经十九,算是大龄未婚女,别人家十八九的女儿都孩子一两个。 “那自然是答应了,王家人口简单,况且和弟弟又是相熟的。阿娘放心,我不傻,若果真好我自然是不会放手的。” 林氏这才放心地点头,在她心里若是林晓峰也看上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她是一百个不乐意的。有人肯求娶,林氏巴不得即刻就答应下来。 “阿娘,姐姐以后能过好日子才是最好,您看月娘,她在唐家过的什么日子,到头来还逼着她和离。咱们不敢求别的,只求姐姐在婆家能好是不是?”邓氏安抚林氏一番,夫君告诉她,姐姐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邓氏自己也知道,林家当初几乎都快饿死,公爹连烧埋的钱都没有。唐家上门求娶时,林盈袖断然拒绝,到裴府做了妾,这才提携了林晓峰到守备府念书。 换了邓氏自己,只怕都没这样的气魄,做妾比给人做奴婢都不如。偏林盈袖即便给人做妾,还给娘家赚了一份家业,还能让裴家的主母另眼相待。 可见,不能把林盈袖当成一般女子看待,她不肯立刻答应,必定是有她的道理。 林氏见她这样说,心里也认可,嘴上噌道:“你呀!不说帮我劝着你姐姐,反倒说教我。合着我会把你姐姐往火坑里推似得,若不好我会答应?” 邓氏知道林氏没有别的意思,嬉笑道:“知道阿娘是好心,只是阿娘心里急,只看平头正脸些都觉得好。殊不知配不上咱们家的女孩子呢!” 母女婆媳三人说笑一阵,让林盈袖好好歇着,过几日预备着去万福庵里吃斋饭去。 林盈袖有些头疼,林晓峰如今在朝廷做官,家中女眷少不了要应承,邓氏如今还年轻需得林氏带着一起出去。但她跟着去算什么事儿? 这要没玩没了的应付,她什么时候才能出门? 月底太子被当今训斥,说他昏庸有余,德行不配。又夸了七皇子,封为秦王,二皇子为雍王,四皇子为康王,五皇子封为安王,六皇子睿王,只三皇子和九皇子只封了个郡王。 九皇子年幼封个郡王倒也没甚么,只三皇子,这些年为朝廷出力,虽不十分出色,却没有一件事办砸了。只好些事儿都是得罪人的活儿。 就比如林盈袖提议的开设学堂,朝廷需要一大笔银子用于培养人才,地方官和乡绅也需花费不少。虽许多百姓称赞,然而上头的人都得罪完了。 从前寒门子弟鲜少有能出头的,如今不论出身,无论家世都可以出相入仕。对许多世家子弟来说,无疑是增添了他们入仕的难度。 得罪了这些人,不少人在朝中挤兑三皇子,就是三皇子的岳家也遭到挤兑,如今明升暗降调了个外任。可以说,三皇子在朝中孤立无援,三皇子的生母不得宠,到死了才追封的婕妤,如今今上看三皇子勤谨,才追封了庶妃。 七皇子的母妃是当今的贵妃,上头又无皇后,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妃得宠,七皇子又素有贤名在外,若非太子占了嫡位,只怕早就换了人。 朝中大臣纷纷站队,闹的人心惶惶,七皇子膝下只有两个郡主,而太子却有两子一女。就冲这一点,太子的位置还算稳固。 当今一向宽厚,对太子虽说严厉,但在众臣跟前还是第一次训斥太子。 这对朝臣们来说,就是废太子的前兆。 但七皇子无子,三皇子不得宠,四皇子平庸,就剩五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年幼。五皇子也有子,其母出身高贵,又是当今的亲表妹,也是炙手可热。 七皇子今日广发请帖,邀请朝中勋贵,而五皇子却请了朝中文官,林晓峰自然在五皇子的邀请之列。 林盈袖记得,前世她死的那年,三皇子登基,七皇子与五皇子都遭到贬斥,连带着一些依附二王大臣都贬斥的贬斥,流放的流放。 林家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不能毁了。她打听得消息,亲自到书房问问林晓峰。 林晓峰也正为此事犯愁,若赴宴便是站了队,他一个小小五品闲差,何苦掺和到夺位里头去。 “只是不好推脱。” 林盈袖点点头,亲自给林晓峰倒了茶,让他坐下,道:“你看朝中几位王爷,谁更有机会?” 第220章:风筝局 林晓峰犹豫再三,摇头,“这些事情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考虑,姐姐为何这样问?” 林盈袖也是这样意思,这些事情虽不该去想,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听说南平郡王新诞了郡主,明日办三朝,恰好这两位宴请朝中群臣。横竖也没帖子到咱们府上,不如明儿你哪儿都不去,着人给南平郡王府送上一份礼。礼也不必太重,只送些小孩儿的吉祥物,至于二位王爷处,不用送礼。横竖你只是个闲差,那二位也未必看得见。” 林盈袖来的路上想的很清楚,若是巴结的太明显,反倒让人看不起,不如中平些。 林晓峰犹豫了许久,从这次今上大封诸位皇子来看,南平郡王显然没多大的希望,若是明儿不去,以后怎么办?还能继续躲着。 “以后想个法子放个外任吧!这几年京中不太平,出去放个外任历练历练也好。” 林晓峰点头说知晓,让林盈袖回内宅里去,外头的事情不必操心。 到第二日,两亲王府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几乎无人知道南平郡王府那位小郡主的三朝,南平郡王府一片冷清。 王妃看了门外叹息一声,今儿来的只有侧妃的娘家人,等了许久也不见一个人来,便叫人准备开席。 这是南平郡王府第一个郡主,虽说王妃和王爷看重,可那两位选今日分明是故意的。 “启禀王妃,翰林院林家着人送来一份贺礼,说是大人着了些风寒,不便过来,请王爷王妃恕罪。” 王妃听着也不十分在意,着人赏赐来人,道:“多谢林大人想着。” 南平郡王叫住来人,问他,“你家主子除了叫你送礼,可有说些什么?” 派来的人自是机灵,见王爷问,低头答道:“家主并无别话,只吩咐小的送上贺礼,按理家主是没有资格入王府的席面,只是从前家中大小姐与王爷有一面之缘,这才斗胆送上贺礼。这份贺礼是我们小姐着人送上,并非是家主的意思。” 林晓峰的官职可不够资格给郡王府送礼,加上没有站队的打算,便以女眷的名义送。 正说着,南平郡王的目光落到了门口,脸上扬起了笑容,亲自迎了上去。 裴垣盯着林家的来人,没理会南平郡王,走到那人跟前,沉声质问:“你说的小姐是谁?” 那小厮吓得慑慑发抖,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家就这么几个人,自然都见过裴垣的,两家都已经断了来往,这么一问是几个意思。 “是......我家大人的长姐。” 裴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连问了好几遍。 南平郡王觉着奇怪,伸手推了裴垣一把,“好好的打听别人家的小姐做什么,若是喜欢只管叫人上门提亲去,今儿可是我闺女的好日子,你可得陪我喝几杯。” 林盈袖在家做针线活时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心绪不宁,好几次扎了自己的手,便放了下来。 两个小丫鬟捧着一束迎春花和嫩柳条进来插瓶,对林盈袖道:“姑娘,方才看见那边大姑娘放风筝,小哥儿也在一处呢!姑娘要不要也去看看?” 林蕴玉不是一向不喜欢林弘峰么?怎么会突然带着他一起玩耍,只怕其中有诈。 跟过去看看去,两家只一个围墙,中间开了一道门,除了晚上平时都是开着,过去也方便,不用走正门。 果然林蕴玉正在放风筝,林弘峰正在后面追着,“姐姐等等我,姐姐等我。” 林盈袖见状便没上去,悄悄叫个嬷嬷来,让她去叫二婶子过来把人抱走。这林蕴玉一向没安好心,上回在二叔跟前重伤二婶子和弟弟,说这孩子来历不明,怕不是二叔亲生。 让二叔接了她亲哥哥过来,就当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一样养着。 也是因为此时,二叔才恼怒了,让二婶子好好管教林蕴玉,再胡闹就算打死了他也不在乎,权当没这个女儿。 正跑着,那风筝突然断了线,林蕴玉有些扫兴,指着林弘峰道:“都是你,都说了放风筝慢慢地跑,你急什么!快,去那边把风筝捡回来。” 那孩子老实,真个去捡风筝,风筝飞到假山上,小孩子家够爬那么高也太危险了些。 林盈袖提起裙角赶紧过去,正巧看见林蕴玉跟悄悄跟在弟弟后头,也准备上山呢!顿时心跳加速,扬声喊道:“快些下来,姐姐那儿还有个更好的风筝,掉了就不要了。” 这一喊小的没吓着,倒是把大的给吓了一大跳,回头时林盈袖看见她的脸都白了。 林盈袖叫丫鬟赶紧过去接着孩子,抱下来,对林蕴玉道:“山上可不是玩的,你们两个出门也该带着丫头婆子。” 林蕴玉小心翼翼地下来,饶是这样也滑了一脚,把手心蹭破了皮。 “他叫的急,这才一个人没带,姐姐说的好像我有心似得。”林蕴玉心虚地避开了林盈袖的眼睛,拍拍手,说回去更衣去。 林盈袖叫人送弟弟回二婶子那里,低声嘱咐护送的丫鬟,“叫婶子仔细些,别让孩子乱跑。” 这么高的山上若是摔下来,就算保得住性命,那也得落个伤残。记得前世有个大户人家,就这么一个宝贝蛋,从假山上摔下来成了傻子,产业给了姐姐姐夫,落后这傻子不小心落入井中死了。 到下午的时候,二婶带了孩子过来亲自给林盈袖道谢,将跟前的人打发出去,拉着林盈袖的手,哽咽地道:“好姑娘,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可真没脸去见你叔叔。” 原来那假山的石子上还抹了油,倘或没站稳,那人摔下去可就—— 林盈袖也是吓了一大跳,原还觉得林蕴玉只是娇气了些,不想她竟是如此歹毒。 “我本来想叫人过去问问,想到那丫头的性子,只怕问不出什么来反倒闹起来,你说这可怎么办?你二叔不在,姥姥最近身子不好,我也分不开身。” 林盈袖点点头,叫了弟弟在跟前,问他,“你想不想念书,跟哥哥那样?” 第221章:请客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林盈袖笑着对二婶子说道:“我瞧着弟弟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不如让他跟着我学着认几个字,将来请先生教习也不至于做个睁眼的瞎子不是?” 二婶眼前一亮,顿时明白林盈袖的用意。 “那便好呢!姑娘的学问我是知道的,那就请姑娘多费心了。” 二婶自回去料理家务,叫人将奶娘和伺候的丫鬟带了东西过来。 这孩子倒也乖巧,只缠着姐姐要放风筝,要吃点心,并不哭闹,十分好带。 给平南王府送礼的人回来先去林氏屋里复命,说起遇到裴垣一事。林氏没说什么,只说不必在姑娘跟前提一个字。 林盈袖这里什么也不知道,只细心带着孩子,每日教他念三字经,千字文,并不关心家中事物。 家中有林氏和邓氏操持,本就没几个人也不值得她去费心。 外头的胭脂水粉生意自然是越来越好,每个月都有两三千两银子的进益,到林盈袖手里也有不少,烟草更是不用说,那是稳赚的生意。 银子大部分都拨到了葫芦岛上所用,只有胭脂水粉的收益在林盈袖手中,以备平日所用。 海外来信说,二叔不日将回京城,人已在葫芦岛休息,岛上一切都好,种的麦子快要抽穗。种的菜都能够葫芦岛上所用,岛上的开销每个月减少不少,预备着盖些圈养些家畜。 这消息一到,二婶子心定了不少,家中孩子险些出事,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寝食难安。 林盈袖听到岛上消息,自然也是高兴的,忙活了这么久总算看到点收获,葫芦岛的土地开了不到一半,剩下的全是丛林,里头虽无猛虎野兽,却也有毒蛇出没,也不敢过去。 信里头让安排两个大夫过去,春里葫芦岛上有好几个人病倒,并且有好些在岛上安家落户之人带了女眷过去。 岛上有人安家,的确是需要几个大夫,只这大夫怕是不好找,林盈袖让家中小厮出去寻上两个可靠的大夫,许以重金,哪怕多上几倍都成。 小厮出去好几天都没寻到人,林盈袖不免有些着急上火,在葫芦岛上有不少年轻媳妇,万一有生产的,又该如何? 她这里急的焦头烂额,林氏那却安排着去万福庵打斋一事,先叫人给了五百两银子过去,到那日不许一个外人靠近。 里头姑子拿了这五百两银子预备斋饭,果子,里头服侍的小尼姑。 这万福庵后面有个极大的花园,这是从前太宗皇帝端惠长公主出家的地方,这万福庵多次修缮,虽如今不比从前有朝廷修缮,却因风景别致,许多大官贵妇闲来时都会到这里逛逛,添些香油钱,观赏观赏风景。 林盈袖一向不喜欢僧道,不过林氏和邓氏苦心安排,便不好扫兴。 这回来的人比上次在王家还多,邓氏的几个堂姐妹也都来了,当然少不了王太太一家。 今儿来的郎君不多,庵子里本不接待男客,因今儿客人多,便让男客走后边的一个小花园。 端惠长公主喜欢菊花,整个庵子里种着上百种稀有的菊,新年预备着来的贵客,培育出不少名贵珍品,才含苞待放,花瓣舒展,十分喜人。 众人先到菩萨面前行礼,而后到后头佛堂听姑子讲经,年轻的姑娘们都不爱这个,自去花园里闲逛逛,寻亲觅友去。 邓氏还有两个族妹还未出阁,知道林盈袖是稳妥之人,将两个妹妹交给她照看,自己需得在婆母跟前服侍。 林盈袖带了两位邓姑娘,还有素日交好的云姑娘,赵姑娘,梅姑娘几个。 “林姐姐,我前日叫人给你送的蜜饯可吃了没?”云姑娘亲热的挽着林盈袖的手,两个好的像是亲姐妹一般。 林盈袖也喜欢云姑娘活泼,拍拍她的手,噌道:“这里围墙窄,仔细郎君们看到,像什么样子?咱们规规矩矩地岂不好么?” 云姑娘吐了吐舌头,“我许久都没见姐姐,心里惦记着姐姐呢!姐姐让人送的玫瑰香我用着好,只可惜只用了一回便让人抢了去。” 云家嫡母在生育幼子时去世,现在的主母是继母,云姑娘还有个嫡妹,性子骄矜,专横了些,她这个做长姐少不了要受些委屈。 林盈袖也知道云姑娘云锦儿日子不好过,悄悄告诉她,“你若是喜欢,我再送些给你就是了。” 云锦又欢喜起来,叽叽喳喳地说话。 林蕴玉觉得有些无趣,伸着脖子看向围墙那边,那边的郎君们都在吟诗作对,其中几位郎君风度翩翩,神韵独特。 “那位好像是王家的郎君,果然与众不同,听说他又升官了?”林蕴玉有些羡慕地看着林盈袖问道,林二婶不让她出门,不代表她什么事情不知道。 林盈袖没理她,莫说亲事还没定,就是定下来了也该避嫌。 “你该问王姐姐,怎么反倒问林姐姐?”云锦向来不喜欢林蕴玉,讨厌她装模作样,背地里中伤自己的姐姐,这和她那个继母所生的妹妹有什么区别? 林蕴玉冷笑两声,便不说话了,和云家二小姐云蕙说道:“蕙妹妹,我看你这簪子很好看,是哪儿来的,不像是外头买来的。“ 云蕙一脸得意,傲娇地摸了摸自己的簪子,瞥了一眼林蕴玉,“那是当然,我姑妈是城宣王府的妃子,这东西是后宫贵妃娘娘赏赐,姑妈给了我,莫说外头,就是内造的也比不上。” 林蕴玉扯了扯唇角,没说话,林二叔这几年虽说做了官每年赚的也不少,什么好东西都有,只是不如人家这个内造的珍贵,便有些不忿。 她今儿头上戴的簪子是用上好的和田玉,本来想借着夸云蕙的簪子让大家注意到自己,可人家一句贵妃赏的便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这也没甚么,我姐姐有一个臂釧,听说是宫里婕妤娘娘赏赐的。只不知道贵妃赏赐的好些,还是婕妤赏赐的好些呢?”林蕴玉很快将目标转到林盈袖这里,现在京城里谁不知道后宫最得宠的是王婕妤。 第222章:亲事受阻 年里王婕妤有孕,听说准备在三月里位份还要往上提一提,照如今这个得宠的程度,将来无论诞下公主还是皇子,还怕没有晋封? 那云蕙顿时沉下脸来,她目光咄咄地逼视着林盈袖,冷笑两声道:“难怪你敢小看我呢!原来背后有婕妤娘娘撑腰,一个臂釧还是别人转手的,有什么了不起!” 林盈袖看云蕙满脸怒容,也不跟她一般见识,语气平静地道:“云三姑娘误会了,我没有什么臂釧,舍妹跟你玩笑呢!都是天家赏赐,哪有什么高低之分。” 云蕙一向不忿林盈袖和云锦交好,听了这句像是拿住了什么把柄似得,快步上前,指着林盈袖的鼻子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贵妃和婕妤没有高低之分么?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妹妹,林姐姐没有那个意思,是说天家赏赐的东西没有高低之分,并非是——”云锦怕林盈袖吃亏,加上今儿是林家请客,若是伤了和气反倒不好。 众位姐妹也都劝云蕙少说一句,只王家姑娘不说话,婕妤是她的亲姐姐,这样的是非她自然不好开口,以免给婕妤带麻烦。 云蕙伸手推了林盈袖一把,冷声斥道:“林盈袖,打量别人怕你,就当所有人都怕了你?我知道你,从前不过是淮阳侯二郎君的妾,被人赶了出来。如今打扮的妖精似得,勾引王家郎君,我劝你趁早歇了心,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会捡你这只破鞋,不要脸!” 这话声音极大,莫说附近逛的姑娘小姐,就是隔壁宅院里的郎君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些人都看了过来,一些好事的更是围着这里,看二人吵些什么。 林盈袖看云蕙这模样大概也猜着了几分,云家先主母和王家是亲戚,故而两家有走动。大约这姑娘是看上了王靖晨,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姑娘不敢把气撒在郎君身上,所以才拿自己做筏子。 “妹妹,快别胡说!”云锦喝住云蕙,林盈袖那点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不该拿在明面上说,家中都有郎君在翰林院,又是同科,怎好如此打人家的脸面。 林盈袖一脸坦然,“云三姑娘这话我不敢认同,既然大家都知道我的底细,想必王家也不是聋子瞎子。既然大家都知道,那便是你情我愿,有什么可说的?若是不愿意我也不是非嫁人不可的,三姑娘一个闺阁女儿说话该慎重些,知道的是三姑娘为王家打抱不平,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姑娘专挖人隐私。” 云蕙气的浑身发抖,不想林盈袖如此牙尖嘴利,换做别人早躲着不敢见人,她倒好,像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一般,一点在意的意思都没有。 林盈袖也没想和这个小姑娘在这里纠缠下去,说前头预备了歇脚的地方,请诸位姐妹过去用茶。 此事也就算了了,大家一道过去,路上找些别话来玩笑,将刚才的事情岔了过去。 林蕴玉和王家姑娘走在后头,说起簪子的时候王家姑娘看到林蕴玉的发髻上的簪子,便问她怎么做的。 两人聊到了一处,王家姑娘为刚才的事情膈应,悄悄问林蕴玉,“玉妹妹,你家这位堂姐一向如此?” 林蕴玉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要说又害怕说的样子。 王姑娘会意,将人拉到无人处,“咱们姐妹两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好妹妹,你也知道我哥哥执意要娶你家姐姐。我母亲和姐姐都是不肯的,你告诉我,她究竟如何?” 林蕴玉叹息一声,拉着王家姑娘的手,谨慎地看了四周,才道:“这话原是不该说的,王家郎君与我哥哥是同窗,我也不忍见——我姐姐原来是定过亲的。那家穷,所以我姐姐才通过我阿娘给裴家做了妾,后来裴家因为她犯了错,便打发了出来。” 王家姑娘闻言急的跺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也是有自己的苦衷。”林蕴玉装模作样地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当初林家穷的都快吃不起饭,她给人家做妾也是为了伯母和哥哥着想。” 穷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抛弃定过亲的人么? “那位唐家哥哥原本我们柳州有名的学子,因为气不过姐姐悔婚,找机会问她,让裴家知道,把他当成登徒浪子,告到学里把个功名给丢了......” 林盈袖陪着一众小姐们在厅上喝茶,这茶里带了一种清苦的味道,与寻常喝的茶不一样。入口时觉得有些泛苦,入喉却觉甘甜可口。 姑子说这茶不是外头买来,是一个懂茶的人告诉她来。 林盈袖手不禁抖了一下,这茶的泡法只有她和裴垣知道,当初她刚到书房里伺候给裴垣泡茶,因茶特别裴垣问起。 难道他告诉了新婚的妻子? 想到这里,这茶不仅入口苦,更是苦的无法下咽。 她以为自己在裴垣心目中是与众不同的,原来和别人的姨娘通房没什么区别。 “这茶倒是有点意思,想必是哪位夫人和小姐奇思妙想来的?” 女子心思细腻,才会去想怎么泡茶,况且也说了这茶的作用,很显然是女子为自己读书的夫君所泡。 姑子道:“是一位大人,他说这茶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想来,因二人有些误会,这才错过。那位大人说,若有机会,他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迎娶那位小姐过门。” “倒没想到这茶还有这样的故事,果然稀罕。” 林盈袖低头不言,裴垣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抛弃自己在先,难道现在觉得自己还有点用,又想领回去,当她是什么? 上的糕点也是这庵子里姑子所做,说是在菩萨面前供奉过,吃了有福气。 别人的都是一样,唯独林盈袖的面前多了一叠南方的糕点。众人知道林盈袖是南方过来的,饮食上有差异,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林盈袖知道,有几样糕点的做法是出自她的手艺,不用说也知道必定是裴垣的安排。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会儿下人来回话,说是王姑娘身子不适,已经和王太太一道家去。 第223章:责问林二婶 刚才还好好的,大家都在小声议论,王家有意求娶林盈袖,今日是林家做东道主,王家多少也该给林家几分薄面才对,怎么会提前离席。 莫不是因为刚才云蕙的那几句话? 众人不免向云蕙看了过去。 “看我做什么!还不是你自己说话让人讨厌,人家王家是读书人家,怎么可能肯娶你这样的人。”云蕙心虚地道。 林盈袖早察觉到林蕴玉没跟着众人一起,就猜着她必定是在王姑娘跟前说了什么,这位王姑娘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只怕林蕴玉说了什么她才急着家去。 “云三姑娘,做事别这么咄咄逼人,林家姐姐从来没有欺瞒过任何人。就算是去谁家做客也都是规规矩矩和女眷们在一起,何曾和郎君们接触过?你便这样肆意中伤。” 梅家的姑娘有些看不下去,直接怼了起来。 林盈袖拦住梅家姑娘,让她不必再多说。若果真王家因为这个不愿意再结亲,她也没甚么好说,以后总会有人提起这些事情,到那时候反目,对谁都不好。 “我可没说她和郎君们接触,谁让她说贵妃娘娘的不是!” 合着都是她的不是了,这云三姑娘的话真让人无语,明明那句话是两边不得罪,不知道为何到了云蕙的嘴里,成了她对贵妃不敬。 闹成这样,大家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林盈袖让丫鬟将准备给诸位小姐的胭脂水粉拿了来,这是豆蔻才研究出来的新品,不但有滋润肌肤的作用,而且里头带着香味。 这个需要预定,每个人喜欢的味道不同,所以需要专门定制。 林盈袖拿来的是每个花香味做了一套,让诸位小姐们选自己喜欢的,这是试用,若喜欢可以预定。 诸位小姐抹在手背上,只觉那香味像是从骨子里传出来似得。 “果然是好东西!以后再也不用熏香,这可简单多了。” 林盈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她当真是捡到了宝贝,这个豆蔻的脑子可不是一般的好用,这才多久就弄了好几套出来,什么祛痘的,淡化斑点的,让肌肤变得白皙的,现在多了一个又滋润又有香味的东西。这些东西足以让她们的生意在京中立足。 “诸位姐妹用得好就行,我也是用着好才想着给诸位姐妹试试。” 虽说卖给青楼的赚钱些,不过到底是不入流,东西还是越稀罕的好,牌面比什么都重要。 王太太离席,林氏也觉得奇怪,王太太走的匆忙,又是里头姑娘送信过来,必定有什么事儿,便找个借口离开。 林氏叫了林盈袖的丫鬟出来,问她里头的事儿,碰巧这丫鬟在争吵的时候不在,反倒看到林蕴玉和王家姑娘躲起来说话。 听到丫鬟的话,林氏恨的咬牙切齿,早就知道二房这丫头没好心,只没想到她竟然这样的恶毒。她不动声色,回到阐房,继续听姑子们讲经。 今儿带林蕴玉出来是林盈袖的意思,上回林蕴玉害人的事儿林氏也是知道的,林氏也知道那是二房唯一的子嗣,没有个不答应的。 谁知道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当初给林蕴玉说亲,也不是没考虑过王家,是林蕴玉自己嫌弃,分明是损人不利己。 晚些时候回去,林氏让林蕴玉过去,将二婶子叫了过来。自从林二婶过门之后,有什么事情林氏都是过去,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 林二婶在照顾张老娘,听见林氏找,见家里姑娘回来歇着,也没疑心什么亲自过来。 就见林氏在堂上坐着,身后站着邓氏,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便站着问:“嫂子叫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林氏冷笑了两声,豁然起身,快步走到二婶跟前,质问她:“我家姐儿对你们二房如何?” 这话问的奇怪,林二婶觉得不好,扯了扯唇角,“自然是恩重如山。” “你们还知道恩重如山,我们姐儿念着是一家人,掏心掏肺的为你们好,可你们呢?恩将仇报!我家姐儿就算对你们没有恩,你们也不该坏她的亲事,做这等事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袖姐儿嫁不出去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这一叠声的质问,把林二婶问的云里雾里 。 邓氏见状,扶着自家婆母坐下,柔声细语地安慰她,“阿娘,你这么说二婶子只怕都不知道什么事儿,您也别急,二姑娘一向和咱们家不对付,和二婶子也不对付呢!” 说罢,邓氏请二婶坐下,亲自给她倒了茶,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告诉二婶。 林二婶不听则已,一听也是气的浑身发抖,骂了一句,“这个贱人!” 林氏也是气的跌足捶胸,这门亲事眼看要成了,却因为林蕴玉几句挑拨黄了,往后林盈袖这亲事上头可怎么好? “嫂嫂,都是我管教不严,带累了袖姐,您放心,我这就回去恨恨教训教训那丫头,等二叔回来必定给您和袖姐一个交代。”事闹到了这个地步,林二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就算打死林蕴玉,也不能挽回林盈袖这桩亲事。 邓氏安抚着林氏,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兴许王家有别的地方也犹未可知。 林二婶也只好跟着邓氏一起安抚林氏。 晚些时候回去,本想狠狠罚林蕴玉一顿,转念想到林二叔不日归家,便将此事压下,装作没事人一样,照样好吃好喝地养着林蕴玉。 回家不到三天的功夫,赵家的姑娘下帖子请,说是去大相国寺游玩一日。 林盈袖本想推脱,但林氏非让她去不可,原本说好王家该过来提亲的,可王家那头态度不明,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所以便让邓氏给她盛装打扮了,丫鬟婆子服侍着先往赵家去。 赵家姑娘如今也是许了亲的,但到底是哪家林盈袖也没去打听。 原本以为是赵家举家出行,原来只二位姑娘一道出去。林盈袖心里疑惑,不过赵姑娘一向稳重,要不然赵家也不会放心让一个姑娘去大相国寺。 两个姑娘一辆马车,赵家姑娘上下打量了林盈袖一番,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我还担心你不来呢!” 第224章:相遇 上回的事情闹得那样大,换谁也受不了,可林盈袖面色如常,丝毫没有变化。 林盈袖坦然一笑,若是为这样的小事就伤神那也太不值得了。再说,她难过,她伤心也只会让别人笑话罢了。 这样的态度倒让赵家姑娘觉得她更与众不同,拍拍她的手,“林姐姐,你这样想是不错的,为这样的事情难过不值得的。” 林盈袖掀起车帘的一角,看了下外头,跟车人不少,看着阵仗—— “今儿你怎么想起去相国寺?” 女眷如果没有郎君都去庵子里,男僧也不便招待女客。 “也没什么,我指给了南平郡王做侧妃,今儿去祈福,下回咱们再见面怕是难了。” 难怪,赵家今儿出行的阵仗简直和公侯有的一比,赵家一向低调行事,今儿只是个姑娘出门上香,跟去的家丁就有三四十个,丫鬟婆子也是十几个。 这样的阵仗林盈袖只见过中山王妃和周氏,别人家的女眷出门可没这样的阵仗。 南平郡王只有一位侧妃,赵家虽门第不高,不过文官清流,门风又好,加上赵家姑娘自小在郡主身边做陪读。选为侧妃,也是理所当然。 做侧室的苦林盈袖也是吃过的,南平郡王妃出身不算高贵,不过有贤明在外。在诸位王爷中,南平郡王府中姬妾最少,只一正妃和侧妃,夫人两位,姬妾七八个人。 侧妃也是有诰命在身,想必日子也会太难过。 “我只以礼待人,女眷多了难免事情也多,我在王府也是见识过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大约两三个时辰便到了大相国寺,大相国寺乃是皇家寺庙。前朝宣文皇帝耗尽半个国库建造,庄严巍峨,一片金碧辉煌。在山外看去,大佛庄严肃穆,香烟缭绕,佛音空前,真有西天雷音寺的光景。 丫鬟婆子将马车围个水泄不通,两个丫鬟扶着两位姑娘下马车。 迎接两位的是大相国寺主持,一众僧人都是十三岁以下的孩子,其余众僧都赶到后堂去。 二人进寺中,先参拜了佛祖好,二人到禅房喝茶,大相国寺后山有一泉水,叫灵泉,那水甘甜无比,还是进贡宫中之物。 来的贵客才有资格喝上一杯灵泉泡的茶水,林盈袖早听人说起,今儿能喝上还是沾了赵姑娘的光。 两人正说话,赵家的下人来回话,说平南君王妃在前厅,请赵家姑娘过去说话。 赵姑娘只得让林盈袖在这里坐一会儿,先到前头去给王妃请安。 林盈袖呆坐无趣,起身到外头的小花园里转转,这花园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假山亭台,小桥流水,颇有几分江南精致。 “姑娘,倒看不出来这些和尚倒有这样的闲情雅致,这花园布置的真好看。” 林盈袖刚要说话,就听见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你若喜欢,我给你布置一个一模一样的。” 心像是被谁揪着一般,疼的让她说不出来话。 她想大口的呼吸,可心口疼的让她不敢。 男人慢慢地靠近。 “你别过来!” 林盈袖忍着泪,尖着嗓子喊道。 她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更不想听到他的花言巧语。 裴垣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女人的后背,她消瘦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在岛上过的清苦,还是因为误会他难过而消瘦了。 “我那天在南平王府知道你的消息,当时便想到你家找你。我怕你不愿意见我,所以才在万福庵——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滚,林盈袖吸了吸鼻子,仰面看天,不让泪落下。 “袖娘,你回头看看我可好?” 林盈袖死死咬着颤抖的唇瓣,“你......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还有什么可说的。男女有别,郎君请回避吧!” 还没等女人反应过来,男人从后面抱住了她。 “才十来个月不见你就这样生份?袖娘,林家人说你死在了海上,我那些日子茶饭不思,向朝廷递交了请辞,准备去海上找你。谁知道朝廷把我调回京城,我已经着人去海上找你——” 林盈袖想推开男人,却狠不下心来,泪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她狠狠地痛哭一场,把这些日子的委屈通通发泄了出来。 男人抱着她,耐心地等着,等她发泄够了再慢慢叙旧情。 女人哭够了,回过头来,狠狠地推了男人一把,恨声说道:“你这个人!”又想起刚才裴垣说,林家告诉裴垣,她的船在海上翻了。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回来就娶新娘子,闹的满城风雨。” 裴垣看她不生气了,伸手替她擦了眼泪,“胡说,我什么时候娶了新娘子?”他从回京城到现在都没同意续弦。 他辜负了周氏,本想和林盈袖厮守一生,又听说林盈袖出了事,早已心力憔悴,哪里还有工夫找别的女人。 林盈袖抬头看着男人,此时的他,身上穿了一身云白软绸阔袖滚回字纹兰花长锦衣,袖口处用银线绣着回字纹,青莲紫镶银边的莲花,人还如从前一般风度翩翩,只整个人都廋了一大圈,也憔悴了不少,便信了裴垣几分。 “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在海上出事?” 原来,林盈袖走后没多久,裴垣心里实在惦记便叫人去接。谁知道去接的人听说有船回来,便去林家问,林氏说林盈袖写了信说回来,谁知道船出事,被海浪卷走,人也不知所踪。 裴垣当时又急又心痛,当场吐了口血,要亲自去找人,谁知朝廷将他召回去,不得已只得先回京城,又派人继续找人。 原本计划着过了年亲自出海,便得知了林盈袖还活着的消息,原本只是疑惑。那天在南平王府听见林家的小厮说话,裴垣当时没问,回去便派人去查。 这才有了今天的安排。 林盈袖点点头,大约猜着了林氏的用意,林晓峰高中,林氏觉着有个给人做妾的女儿丢了人,这才用了计谋。 这么说起来,她这些日子怨和恨都只是个误会而已。 想起来还真觉得可笑,林盈袖伸手摸了男人的下巴,胡子拉碴,眼圈也是一片乌青。不觉又心疼起来,“我听人说你娶了新娘子,都是高门权贵的千金,心里想你该是有人照顾的,每日娇妻美妾不知该有多快活——” 第225章:误会解开 她没有说下去,忍着泪垂下头去。 裴垣何尝又不心疼呢?林盈袖一向娇气,需得哄着,宠着。他捧在手心儿的人,若是磕着碰着可怎么好? “好了,以后我日日陪着你画眉斗蝶可好?我们再也不分开。” 林盈袖推开了男人,转身背对着他,长长的叹息一声。 她舍不得裴垣,可也不愿意毁了林晓峰的大好前程,他如今不到十六岁,已经是翰林院的侍讲。 若是将来被人诟病,是靠姐姐给人做妾发的家,他又有何颜面在世间立足? “二爷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只既然已经丢开了手,不如就此作罢。您就算现在不娶妻子,那后来呢?我也不愿意在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二爷果真为我好,便放手吧!” 听到林盈袖的话,宛如被人泼了一桶凉水,从头凉到脚,被浇了个透心凉,几乎浇灭了他所有的热情和冲动,更浇灭了他心中的火热。 裴垣“呵呵”冷笑了两声,为她好就得放手?她是不是是打量着,他性子好,对他好,所以需要的时候就凑到他跟前来。现在不需要了,一句话就想打发了他? 有这么好的事情? 男人捏着女人下颚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男人的眸子里一片冰凉,再也找不到本分柔情蜜意。 男人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林盈袖,我以为我是冷血不过的人,原来最无情的还是你!利用完了我,就想把我一脚踢开是么?”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得裴垣如此震怒,林盈袖害怕地挪开了双眼,不敢和男人对视,眉宇间闪过一丝犹豫,略显慌乱地道:“我不是无情,我不想你为难......” 听了女人的解释男人神色稍缓,依旧冷冰着嗓音道:“为我想就是离开我?林盈袖你把我当三岁孩子么?分明你心里没我——” “我心里没你还能有谁?家中逼我嫁人,我还想着躲到葫芦岛上去一辈子不见人。” 听了这话,男人亦是一愣,随后,冰冷而又愤怒的神色,竟如冰雪初融一般,一点点地融化,渐渐染上了点点笑意,放软了语气,手轻轻拍着女人的后背,安抚她道:“我没打算再让你做妾,你若是还惦记着我们之间的一点情分,就别在胡闹。你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为我想,往后就老老实实呆着我身边。” 在柳州时,裴垣就没打算让她在屈居人下,再做小伏低。 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裴垣只能走那一步,林盈袖和他之间没有纳妾文书,当初周氏将人抬进来时,裴垣并没有将人放在心上。有没有文书也不曾在意,后来两人虽两情相悦,裴垣自己没有纳过妾,根本不知道有文书一事。 还是临回京城之前才知道有这个东西,没有文书,他们之间就什么都没有。 现在没有最好,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将人娶回家去,往后两人绑在一起,再没有人能将她从身边夺走。 女人身体僵硬着,她有些抗拒和男人亲近。 但男人丝毫不以为意,低头亲了亲女人的额头,“以后你做我的太太。” “二爷说什么?”林盈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裴垣要迎娶她做正室?这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裴垣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哪怕是林晓峰爬到宰相的位置,也高攀不起公侯之家。 裴垣亲昵地捏了下女人的耳垂,“回去乖乖的等着,王家那边不会再和你们谈亲事,别家也不会。” “可是,我这个身份。”林盈袖脸上火辣辣的,别过脸随手摘了个柳条挡住自己的脸。 裴垣扶着她的手在旁边的小几上坐下,贴心地道:“身份的事情你就不必担心了,横竖我就是不放外任,将来也是要分府另过,一切有我。” 林盈袖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从前在柳州她就应付不来,更何况是侯府,来往的可都是勋爵人家,稍有不慎便会招惹祸端。 “我也不便在这里呆太久,袖娘,葫芦岛的事儿我派了王喜过去与裴五一道管着,不必担心。家里三个孩子都惦记你,我想着快些安排好咱们两个的事情,你可不许胡思乱想。” 林盈袖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她不知道自己该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是为难了裴垣,不答应两人的情分便会生份。 今儿每一件事对她来说都是不小的冲击,好容易才接受被裴垣抛弃的事实,现在又告诉她,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隔阂。 他们会重新在一起,裴垣要迎娶她做正室。 无论哪一件,一时间林盈袖都接受不了。 “行了,我该回去,这些时日只怕不能相见。”裴垣将自己的玉佩塞到林盈袖的手心里,深深的看了女人一眼,狠心离开。 林盈袖握着玉佩发呆,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心犹如一团乱麻。 裴垣前脚一走,那赵姑娘后脚就回来了,看林盈袖眼圈红红的,在心里叹息一声。走到林盈袖跟前时,屈膝给林盈袖请罪。 这件事是郡王吩咐,她不得不从,况且于林盈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上回的事儿官宦人家里传的沸沸扬扬,林盈袖的名声有碍,亲事上十分艰难,倒不如还跟了裴垣去好歹不用被人诟病。 “妹妹何必如此,我也知道你是受人所托。”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避是不能了,该想着怎么面对吧! 马车上,赵姑娘说起裴家的人事,如今爵位还在老侯爷手中,世子因继承爵位,未入科举,如今任了一个品阶不高的差事。夫人是老太太的嫡亲内侄女儿,只可惜过门这么些年都无子嗣,只前年得了一个姑娘。 按照规矩应该是长房长子继承世子之位,只长房无子,只怕这爵位是要落在二郎君身上。裴垣深得当今重用,于爵位上怕是不怎么上心。 只长房却忌惮着,那大太太自己生不出儿子,又不许纳妾,大爷跟前只两三个妾都已过了生育最佳的年纪。 第226章:真心还是假意 老太太虽然也急,可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自己的内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便不忍心给他们夫妻添堵。 二房自不用说,林盈袖是知道的。 老太太的娘家东伯侯莫家也是公侯门第,只是早落魄了,家中姑娘要挑个好夫婿也是不容易,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才将娘家的嫡女许了自己长子,稳稳的一品侯夫人。 “如今国公府和那边可还有联系?” “自然是有的,虽嫡夫人去世,不是还有小爷和大姑娘么?自然还有来往,不但如此,听说小爷已经定了亲事,还是长公主的亲孙女儿宁璇县主。” 林盈袖点点头,看了外头的风景,离家还远着,便道:“只怕周家也不愿意继室夫人门第太高,压过两个嫡出的孩子。” 是这个理儿,赵姑娘拉着林盈袖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姐姐,你我虽交情浅,我却知道你是个热心肠的人。我帮你也算是帮我自己,那位大人人品贵重,对你又是痴心一片。王家虽好,你也是看到了——” 王家当初是何等热情,一有闲言碎语立刻躲着,连句话都没有。可见,说什么真心都是假的,而裴家门第又高,从不计较细枝末节。 林盈袖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让她嫁给裴垣,只怕太为难裴垣了,裴家长辈会答应?外头又该怎么说他? “姐姐顾虑什么呢?” 林盈袖靠在车壁上,她若答应便是太自私了些,不答应,裴垣的态度她是知道的,只怕不会轻易罢手。 真真是让她为难啊! “今日见着王妃了?” 赵姑娘点点头,将发髻上一支才得的金簪拔了下来,这是王妃的赏赐。 “王妃倒是不错,只是才生了郡主那位不是好相与的。她是贵妃的侄女儿,出身高贵,偏只得了侧妃的位置,连王妃都得让她三分。” 今儿侧妃没来,却叫人赏了东西,两人地位相当,都是侧妃,平叙姐妹情也就罢了。她故意赏东西来分明是想压着自己一头,赵姑娘狡黠地笑了,“她给我赏赐东西,我自然也给她赏赐了东西。就算她有贵妃撑腰,我若是低了一头,将来岂不是要看她的脸色。” 林盈袖有些羡慕赵姑娘,她是郡主陪读,背后有王府和郡主。就算在郡王妃面前,也是有底气的,可她有什么? 一介寒门出身,莫说裴垣,就是裴家的庶子都配不上。 赵家先送林盈袖回林家,赵姑娘再三叮嘱,下个月中她出嫁,请林盈袖务必过来,以叙姐妹之义 。 回家里,林盈袖先到林氏屋里去,她要问个清楚。 走到一半遇见邓氏,邓氏笑嘻嘻地拉林盈袖到凉亭里坐,伸手摸了林盈袖身上一把,“姐姐今儿怎么穿的这样单薄?虽说已经入春,还是有些冷,别冻着了。” “你这是从阿娘屋里来,可是家中有什么事儿?” 邓氏叫丫鬟退下,挨着林盈袖坐下,“今儿有人上门提亲,提的是二姑娘,两位太太都觉得不错,只等二叔服回来便来下聘礼。” “这可奇了,她不是一门心思想嫁到公侯府,谁家求娶她?她能答应了?”不是林盈袖贬低林蕴玉,从前在柳州时林蕴玉就有这心思。 如今成了官家小姐,眼睛只差没落到宫里去。 邓氏轻笑一声,同为大姑子,那位她可是连见上一面都不愿意。 “都依着她?咱们这日子还要不要过?姐姐今儿不在家,她带着一帮丫鬟要把小叔抢回去。我拦着,把我一顿呛白,当着下人面给我没脸,就差打我了。” 看邓氏这样,想必也没吃亏,那林蕴玉空长了一个脑子,实则有勇无谋的。以前在林二叔跟前要让他的哥哥做承嗣,说二婶生的孩子不是亲生,真把人都当傻子是么? 还有逼着二叔上裴家,让裴垣娶她做正室的事儿那就更不用说。 “我还知道一个消息,二叔前头的娘子带着一家老小来了京城,我瞧着那边大姑娘只怕还不死心,姐姐,虽说各门各户,可我到底不忍心,小叔他还那么小。” 林盈袖自然知道林蕴玉的心思,安抚邓氏道:“二房的事儿咱们能帮衬就帮衬,帮不过来咱们也别去操心。听说你把你的陪嫁丫鬟放在屋里,谁的意思?” 说起此事,邓氏脸色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她过门不到三个月的功夫。上回小日子来,林氏便念叨着儿子没人照顾,要把她身边的丫鬟给她,说是伺候他们夫妇两个。 说白了也就是当妾的,邓氏自然不肯,便说把自己的陪嫁放在屋里伺候。婆母这才肯作罢,没再提起这些事儿。 按理说林盈袖一个未嫁女不该掺和弟弟屋里的事儿,她也知道林氏的脾气,新媳妇才过门就念叨着孙子。 就是再急,也要等上两三年的功夫。 “你们新婚,哪里用得着这样急?”林盈袖拍拍邓氏的手,“我和母亲说,你以后别什么都听她的,你与晓峰和和气气过日子要紧。” 邓氏感激地道了谢,姑嫂两个坐了一会儿,听说邓氏的母亲接到家中,林盈袖便亲自过去请安。 林二婶选中的未来亲家是城西北的杜家,郎君现在在户部,虽然只是个小官,父母从前是种地的,都是老实人,郎君人品端正,又是科举出身。 这门亲事实在没得挑,林二婶虽然不喜林蕴玉,到底没在这里算计她。 想必二叔回来必定也会同意的。 林蕴玉的事儿林盈袖自然不会多操心,林氏最近有些犯了轴病,横竖都看邓氏不顺眼,挑她的刺儿。 邓氏也不肯把这些事情告诉林晓峰,林盈袖看不过帮着周璇。那林氏越发连她都怪上,说她不中用,张家那样好的一门亲事都给放走了。 很快到了赵姑娘出阁的日子,林盈袖和几个姐妹往赵家去,给她添妆。 今儿来的有好些公侯世家的夫人,其中就有裴家侯老夫人和大夫人。这老夫人六十上下,一头乌发梳着高髻,端得是雍容华贵,一身一品夫人的诰命服更显威仪。 第227章:初见婆母 那大夫人四十来岁,生的圆润,一双丹凤眼透着几分凌厉,想来是个厉害的。身上也穿着诰命服,气势却比老夫人差太多了。 林盈袖和赵姑娘一起到厅上给众位夫人见礼,拜见裴老夫人和大夫人时,只觉一道凌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 而后淡淡地道了一句,“模样倒是挺周正的,读书人家的姑娘斯斯文文,不比咱们家的孩子。” 身后的裴三姑娘害羞地低下了头去,这裴三姑娘是裴垣的嫡亲妹子,老夫人在将近五十岁上有了她,侯爷爱的跟什么似得,一直娇养着。 林蕴玉福了福身,甜甜地道:“侯夫人家的小姐秀外慧中,金玉一般的人物。方才花园里远远地看见,还以为是月中嫦娥呢!” 裴老夫人谦和地笑了下,上下打量了林蕴玉一圈,客套了两句,便别过脸去和别人说话。显然,是没把林家这对姐妹放在心上。 倒是那周国公夫人对林盈袖多看了两眼,叫她在跟前,一脸慈爱地问她,“几岁了,好可怜见的孩子。你兄弟前些日子到我那亲家家中请安,好个孩子,十四岁中了殿试,我朝还没几个人!” 这位周国公夫人便是周氏的母亲,长公主嫡女,身份贵重。 连她都夸赞,别人自然也跟着浮上水去。 “可不是,我家老爷还时常拿着你家郎君教训我家的小哥儿们,还是寒门出身,咱们只看他轻松高中,却不知人家背地里怎样苦呢!” 林盈袖谦虚了几句,裴大夫人有些不屑地笑了两声。 外头的传言她可是听说了,一个不入流的妾摇身一变成了官家小姐罢了,有什么可稀罕的。 周国公夫人是赵姑娘的十全老人,虽说是侧妃,也是要入册的,婚礼比正室的次一等,不过流程都是差不多的。 正室是黄昏的婚礼,妾是早上。 头一天出嫁娘的姐妹添妆,请十全夫人入府为新人添福气。 没人在跟前时,赵姑娘悄悄说林盈袖不该带了林蕴玉来,林蕴玉和别人说自己亲堂姐的坏话也就罢了,方才上赶着去巴结这些公侯夫人们,偏别人看不上,自己却不知道,只顾着在人前点眼。 别的姑娘小姐都在她这里扎堆,她倒好,凑到夫人们跟前去。莫说公侯夫人们看不上,就是小门小户也看不上她这样的做派。 林盈袖也有些尴尬,人可不是她带来的,是云家三姑娘和她通了信,这才厚着脸皮跟过来。 “罢了,也就是这一回,林姐姐,上回你不在跟前,她可是没说过你一句好话。”赵姑娘可不是别的千金小姐那么无知好糊弄,从第一回见就知道林蕴玉不是个正经人。 贬低自己的姐姐损人不利己,拜高踩低,这人不仅恶毒,还是个没脑子的。谁跟她好,都只有被拉下水的份。 “方才好像看到郡王妃的母家,这位可真给面子。” 按理说,王妃的母家就不应该来,这不是明摆着给赵家撑场子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王妃在巴结未过门的侧室,让人家笑话。 赵姨娘脸上带着羞意,推了林盈袖一下,没说话。 这王妃倒是八面玲珑,人还没过门,先把人笼络住,别的不说就让母家给侧室送贺礼,足以让妾室们对她敬服。 林盈袖也不点破,与大家一起观礼。 那林蕴玉在裴老夫人跟前百般奉承,对大夫人也是俯首帖耳,让好些人都看不上。那老夫人也是不厌其烦,不过是敷衍着不至于失了礼数。 林蕴玉却丝毫没看懂裴家两位夫人的厌恶和不喜,反倒更加热情。 莫氏看林蕴玉这身打扮,表面虽然不屑,心里却有几分羡慕,她出嫁时娘家败落,给她的嫁妆莫说和周氏比,就是和老太太比也差了一大截。 林蕴玉见莫氏盯着她的首饰,心里猜着了几分,故意趁莫氏更衣时候过去,将一对赤金镯子并一只赤金镶宝石的簪子送上。 莫氏一见不免有些心动,嘴上却强硬地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林蕴玉将东西强塞到莫氏的手上,笑嘻嘻地道:“世子夫人放心,这里没外人,您只管收下。这是见面礼,像这样的东西我们林家要一百件也有。” 莫氏看了四周,没人赶紧一把接过东西藏在袖子里,冷冰冰沉甸甸的,捏在手里别提多高兴了。 “你倒是比你那个姐姐聪慧些,不过我也不白拿你东西。你一直巴结着我婆婆,想必是为了我那小叔的亲事?”金子喜欢归喜欢,莫氏也不是傻子,方才的情形是个人都看出来了。 她对林蕴玉有些鄙夷,一个商贾出身的,还想嫁进公侯世家里做夫人,简直异想天开。 林蕴玉最喜欢的就是和莫氏这样的人打交道,“怪道人说世子夫人是个通透不过的人,今儿一见果然如此。夫人既然知道我的心思,还望夫人在老太太跟前替我多美言几句,日后必有重谢。” 银子能办到的事儿,那便再简单不过,林蕴玉撤下自己的荷包,里头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到莫氏手中。 “这事儿还真有些难办!”莫氏欢欢喜喜地收下银票,朝林蕴玉勾勾手指头,“不过,也不是绝对不成。我婆母也是我姑妈,她最听我的。你要成,给我两万两银子,保你稳稳地坐上裴府二夫人的宝座。不过——以后你可别跟我打擂台呀!” 收下银票,莫氏的心绕了几个弯儿。从前裴垣娶了周氏,虽说她是世子夫人,长嫂。可人家出身高贵,压根没把她这个世子夫人放在眼里,处处压自己一头。 给裴垣弄个出身低微的媳妇,将来二房才不会翻了天去。这林蕴玉不过家中有几个臭钱,人却不够聪明,正好合了莫氏的心意。 “那是自然,您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我是您提携起来的,一切以您马首是瞻。” 林蕴玉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连连奉承莫氏,把个莫氏哄的全身骨头的酥软了,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莫氏将裴老夫人的喜好一一告诉林蕴玉,林蕴玉也答应,回去之后先给莫氏三千两银子,剩下的定亲时再给。 第228章:云泥身份 观礼回去,林蕴玉竟然破天荒地要林二婶给她找个教养嬷嬷,说是要学规矩,还嘱咐林弘峰要好好读书,将来科举入仕。 没几日,裴家下帖子来请林家太太并小姐入府一叙。 林氏看了帖子,发了许久的呆,等林晓峰回来把帖子递给他看。裴家可不比寻常的官宦人家,他们请必定有别的意思。 林氏就怕裴家还想让林盈袖回去做妾,那她做的这一切不都白费功夫了么? 林晓峰看着请帖,难掩一脸愧疚,请林氏坐下说话,自己一旁相陪,“阿娘,自从姐姐回来,你可见她开心过?” 林氏叹息一声,别看林盈袖成天没事人一般,她自己的女儿,还是知道些的。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前几日她屋里的丫鬟还说,姑娘夜里睡的不好。 虽林氏心里也后悔,看着儿子一身官袍,“我也知道咱们这么做不好,可是峰儿,你可想过没有,若是将来你——” 林晓峰摆手打断林氏的话,他真不在意这个,反问林氏,“阿娘可曾想过,倘或当初姐姐自私一点,嫁到唐家去,你我又该如何?” 林氏被问住了,林秀才去世时唐家上门,当时说的好听,等林盈袖过了门,让林晓峰到他们的私塾念书去,就和自己家的孩子一般照顾。 别的不说,就看月娘大着肚子还得自己出来找活儿做,就知道唐家对儿媳妇有多刻薄。林晓峰想念书是不能够的,她自己不过还帮着别人浆洗缝补衣裳过活,林晓峰大约也是给人家做苦力。 “姐姐当初给人做妾也是为了咱们,我们如今翻身了,富贵了,就让她苦着一辈子?您于心何忍?我就算是做到了一品大员的位置,又于心何安?” 林氏沉默了半晌,红着眼圈勉强笑道:“那你的意思,让你姐姐回去?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林晓峰立起身来,给林氏做揖道:“阿娘,若裴家只想把人带回去就不会下帖子,直接来几个人把人接走便是,裴二爷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咱们不妨先静观其变。我觉着,裴二爷大约是要娶姐姐做正室,虽我不贪图裴家什么,只要姐姐过得好就成了。” 林氏闻言,心思又活动了几分,能嫁给裴垣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前几日她和王太太商议两个孩子的亲事,王太太推三阻四,说是算过命她家小郎君命里不该早娶,意思再等个两三年。 王靖晨等得起,林盈袖能等得起吗? 想起之前赵家也有心思,又问了赵家,可赵家一直跟她打马虎眼儿,装傻充愣。 看样子这两家都没有这个打算,想必其余相熟的几家也没想法,林盈袖已经十九,翻过年就成了老姑娘,到那时候只能给人家做填房去。不知根知底的,反倒害了林盈袖一生。 裴垣对林盈袖如何,他们是知道的,若非是还有情,又怎么会巴巴儿地下帖子来请? “罢了,莫说正室,能让你姐过的好,我也顾不上颜面不颜面了!” 林氏虽然一心为着儿子,只手心手背都是肉,像林晓峰所说,为了这个家林盈袖付出那么多,她实在狠不下心来让林盈袖孤独一生。 淮阳侯府,老侯爷将世子裴文轩、裴垣两个叫到书房中。 老侯爷一脸疲惫地坐在上首,捏着鼻梁,老太太望着裴垣,“二郎,以你的身份,莫说再找个周氏那样的,就是寻常的公侯千金也不是不能,为何你偏偏非要看上那暴发富家的。不过是有几分姿色,也不知道你图什么。” 这样的岳家对裴垣的前程可以说是半点助益都没有,而且外头的传言老太太也是听说过的,这不是把个丑名揽自己头上么? “侯爷,您倒是说句话呀!” 裴文轩看了看裴垣,对老太太道:“阿娘,二弟不是贪恋美色之人,他这么做必定是有缘故的。” 老太太瞪了裴文轩一眼,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就算有别的缘故,找个清白的姑娘也强过那个林盈袖十分!我是不中意这样小门小户的出身。” 老侯爷微微颔首,表示认可老太太的意思,虽说娶妻娶贤,可门第上也不能不看,那林晓峰虽说有前朝在身上,到底根基浅了些。 “那父亲可想过周国公和长公主府那边?”裴垣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前几日岳母着人接两个孩子过去,话里话外让我就算再娶,也别和周家断了。我心里也是这个意思,咱们不妨听听那边的意思。” 老侯爷捏着胡须,沉吟片刻,“前几日国公爷和我闲聊起来,也是这个意思,如今国公爷和世子深得当今重用,的确不宜得罪。但林家——我看还需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可以考虑别家的嫡次女,甚至庶女都成。” 说白了,还是看不上林家的出身。 “先也别急着否定了,横竖看看人再说。”老太太也不愿意和儿子闹的太僵,横竖来的千金又不是林盈袖一个,她还不信没人能比得上那林盈袖。 事情算是定下,裴垣回自己的屋子去,侯府的宅院还不如柳州的大,京城的地儿是寸土寸金,加上还有规格限制。 侯府里正院是老太太住着,东边是裴文轩一家,左边是裴垣,后边花园里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中还有两三个庶出的姑娘。 从前在柳州妾室们还能有个单独的屋子,如今都挤在一个院子里,只正房一直空着。 裴建章搬到了外院居住,裴曦月和几个姑姑在后边花园里,一个单独的小阁楼住,每日早晨家中太太爷们到正厅给长辈请安,一处用早饭,然后再各自回去,晚饭再去。午饭或有客,众人也会过去。 妾室们没有资格给老太太请安,自然也没资格和主子们一起用饭,也不许到前厅去。 在柳州妾室们只需早晚给主母请安,早饭也是和主母一起,用过饭后自行安排,比在侯府里可自由多了。 “姑娘让人送了个荷包过来,说看见二老爷您身上的荷包还是去年的。” 第229章:侯府请帖 裴垣接过荷包,看上面的花样子还是从前林盈袖给的,心里欢喜,随手系上,见跟前服侍的是采苹,让她准备灯笼,准备进去看看两个女儿。 采苹没动身,“老爷,这可是在侯府,掌灯的时节不许到花园里去,姑娘说前儿在国公府和那边外祖母提起过我们奶奶。” 裴垣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采苹见状,便悄悄地退了下去,往小厨房去打热水,自从林盈袖走了之后,裴垣跟前一概不要姨娘通房服侍。 采苹和从前伺候林盈袖的都调到这屋里来伺候,也不肯遣出去,最近说林盈袖要回来。连日让人将正房收拾了出来,里头还是裴垣亲自布置的,里头的陈设都是按照林盈袖的喜好来。 她倒是巴不得新主母是林盈袖,林盈袖对她们底下人自然是没得说,采苹从前是周氏屋里的二等丫鬟,平时连进里屋伺候的资格都没有。刚到林盈袖屋里伺候时候,做错不少事儿,换做别位,一顿骂是少不了的。 林盈袖只说让她当心些,若是再弄坏东西那可是要扣月钱的。即便是这样说,也很少扣过,即便扣也是她一半,丫鬟们一半。 “苹姐姐,二爷屋里亮着灯,还没睡呢?”香姨娘屋里的丫鬟过来打探消息,这些日子裴垣总不去姨娘屋里,虽人前不敢说什么,背地里嘀嘀咕咕。 厉害的还总拿自己的丫鬟撒气,这个小丫头在香姨娘身边服侍,外人不知道怎样,采苹却是知道的。香姨娘一向不得宠,有气便往自己身边的丫鬟身上撒,这丫头也是没少挨打。 采苹拉了那小丫鬟到一边去,悄悄说她:“二爷的脾气你们不是不知道,莫说你我,就是前儿小周姨奶奶亲自过来请,还惹二爷生气呢!” 现在人都住在一个院子,有什么事情是大家都不知道的?香姨娘让个小丫鬟来请,分明是为难人,采苹看着她也觉可怜,叹息一声,让她回去,“你告诉香姨奶奶,新年里应酬多,二爷让姨奶奶早歇着,今晚就在书房歇着。” 小丫鬟有些害怕,看了看屋里,答应采苹的话,乖乖回去。 香姨娘听说裴垣在书房忙着,原来是不信的,亲自出来,看书房灯亮着也不好说什么,自回去生闷气不提。 也不怪这些姨娘们现在有争宠的心思,老太太让人留在京里,无非是想寻个好的亲事。遇着周氏那样好脾气的主母倒也罢了,若是换了大太太那样的,还想有好日子过? 倒不如趁着新人没进门,先笼络住裴垣,万一得个一男半女,即便新太太入府,也不敢拿有孩子的妾室怎么着。 这主意倒是不错,只可惜裴垣日日住在书房里,再不许妾室们靠近。 只小周姨娘和二姑娘时常还能陪着用个饭,或者是一起出去逛逛。这边是有孩子的好处了,小周姨娘一向不怎么如裴垣的意,就因为身边有个孩子,裴垣就算不为小周姨娘,也时常要去看看孩子。 在柳州还不短吃喝,这里的都是看人下菜碟儿,这里想加个菜给银子还不见得拿了好的来。那小周姨娘屋里谁敢短什么? 第二天几个姨娘逛花园的时候,碰巧遇着大太太,大太太正在安排人收拾暖阁出来,说是明儿请客,请的是官家小姐。 一看到这一群莺莺燕燕,莫氏就觉得心烦,脸上皮笑肉不笑,“这些小姐中往后有一位可是你们的主子,明儿你们几个可别乱出来逛,若是让人看见二叔屋里这么些人,亲事不成老太太可是要生气的。”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答应明儿不出门,都老实在自己屋里呆着。 莫氏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也不知道来的都是哪些人家的姑娘,之前不是说定下了谁家的,怎么又要相看?” 小周姨娘对这些事儿一向不上心,她知道自己不讨裴垣喜欢,索性把心都放在二姑娘身上,随口说了一句,“咱们二爷一向是个有主意的,说不定是想找个可心人。” 从前的两个通房闻言变了脸色,她们和竹姨娘一样,都是在裴垣身边的老人了。当初裴垣娶周氏那也是自己的主意,周家门第虽高,但周氏这身子不好,不是长久之计。 可裴垣不听,执意娶了周氏过门,周氏性情温顺,对上恭敬,与裴垣相敬如宾。她们底下这些人老实安分的还好, 不老实的不等周氏出手,裴垣先将她们打发了出去。 如今也不知道裴垣看上什么样的人,若是周氏那样的性子也就罢了,换个厉害些的,只怕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只可惜大太太一向看不上咱们这些做妾的,不然该打听打听。” 金姨娘听了这话,心思活动了起来,她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出身,在侯府人脉还有有些的,要弄到请客的名单还不算难。 “行了,大家伙儿回去,今儿晚上就知道消息。” 裴家请客用的是裴家七姑娘的名义,来的有东阳侯的嫡女,镇国公府的嫡次女,还有淮阳侯的外甥女,还有惠宣王的庶女永宁县主,然后是林盈袖姐妹,还有今年状元的嫡亲妹子苏婉君,贵妃的亲侄女儿茜兮县主。 还有几家同僚家的女儿,出身不高不低,都是未婚女子。 这还是林盈袖姐妹第一次进公侯府邸,这府邸是开国时圣祖皇帝赏赐,花园比起柳州的裴府来说不算大,胜在底蕴。 里头有好些奇花异草是柳州裴府没有的,进门时无数穿浅黄色比甲,嫩绿色裙子的丫鬟们站在两旁,个个屏声静气,规规矩矩站着,虽人多也不见谁发出一点声音。 相互见了礼,大家到花园里头去,裴曦月和林盈袖对视了一眼,假装不认识,过来给林盈袖见礼,称林姑娘,并不提别话。 林蕴玉本来想点破,但又想到林二婶临出门前说的话,便咽了下去。看着一群贵女,心中更是得意,别看这些人出身高贵,也不过是给她做陪衬罢了。 莫氏得了银子,再三给林蕴玉保证,裴家二太太的位置一定是她的。 第230章:相亲的姑娘们 今儿林蕴玉进门时拜见老太太,果然见老太太看她的眼神都格外和蔼,对她也是与众不同,可见莫氏是用了心的。 众人到花园里暖阁坐,丫鬟上茶,裴七姑娘大约十四五岁的光景,正在待选,故而还没有定亲。容貌上和裴垣有几分相似,五官俏丽,眉若初春柳叶,脸似如三月桃花,身段初长成,尚不足形容。 六姑娘和八、九姑娘是庶出,容貌姿色虽也不差,只是六姑娘有些怯弱,那八姑娘有些呆傻,只九姑娘颇有才气,想巴结几位贵女,又恃才傲物,目中无尘。 七姑娘倒是个伶俐的,不管熟悉不熟悉的,都是一般的对待,并不因为出身不同小看了谁。 “这茶味道很特别,像是南边的口味,莫不是你家曦月大姑娘泡的茶?”这里身份最高的是永宁县主,虽说是王府庶女,颇得王爷喜爱,请旨封为县主。 “味道也没什么,倒是有些小家子气。”另一位茜兮县主却不怎么喜欢这茶,她从小养在宫中,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对外头的东西难免挑剔了些。 这二人来自然也是为了裴垣,裴垣虽说年长,却添上了一种成熟的魅力。更何况他还是天子看重的臣子,前途不可限量。 这两位都有封诰在身,出身却不够看的,那些老牌贵族嫌弃她们庶出不愿意求娶,若是寻常的官宦人家,又觉得太亏,所以选了裴垣。 当初裴垣未出去做官时,那可是京中万千少女心中的未来夫婿人选,如今历练回来,正一品的官职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是女儿家们喝的,也不用那些好茶。我倒是觉得好,早听人说江南一带的水养人,看曦月姑娘跟水葱似得。”永宁县主拉着曦月的手没口子的夸,曦月是定了亲的姑娘,中山王又是这位县主的表兄,算起来还沾亲带故的,自然格外亲近。 那茜兮县主看着两人亲近说话,不免有些急,只她是县主身份,怎好纡尊降贵去巴结大臣之女。 只自己也想着讨好了裴曦月,让她在裴垣跟前替自己多说好话。 她随手从自己的发髻上拔下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起身递给裴曦月,语气软和了许多,“第一次见面,不能失礼。这是我姑妈赏给我的,我瞧着这步摇适合你,便赠与你,这步摇可是从前太后娘娘赏赐我姑妈的。” 这样珍贵的东西,裴曦月怎敢收,推辞了,“多谢县主好意,家中长辈教导,无功不受禄。且东西还是太后赏赐,小女更不敢收了。” 说什么也不肯收下。 茜兮县主便作罢,和别人说话去,林盈袖与这几位千金都不熟,也不过听人家说话,图个新鲜。 暖阁里放着好几盆牡丹花,其中最好的一盆是黑牡丹,花色黑如墨汁,边沿是金色。高贵中带着神秘,全无寻常俗花的媚态。 “好稀罕的黑牡丹,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吧!千金易得,牡丹难求。” 连两个县主都说稀罕,那必定是稀罕之物。 七姑娘谦和地道:“家中能拿得出手的,大约也就是这盆黑牡丹,这是我二哥哥托人从外头带回来的,只这一盆便送给了我。” 因是初春开花,想也知道必定是暖阁里培养出来的,只得两三朵花,更觉稀罕。 众人都在夸这黑牡丹好,那林蕴玉却悄悄和林盈袖道:“也不知道她们这些人看着这黑不溜秋的花儿什么,那些粉的红的牡丹怎么都比这个好看。” 林盈袖抿嘴偷笑,并不理会林蕴玉,这黑牡丹少见,而且难培养,比墨菊还珍贵许多。林蕴玉只知道那些大红大紫的好看,却并不知道这黑牡丹珍贵。 幸好她没和别人说这话,否则真让人笑掉大牙。 “林大姑娘,这是南方的糕点,您尝尝——” 裴曦月亲自捧了一盘果子送到林盈袖跟前,趁着众人说话没注意这里,悄悄和她说道:“父亲要娶亲,我情愿是您。” 说完又招呼别人姑娘用些点心,都是南边的做法,给众人尝个鲜。 林盈袖面前的糕点是从前她做给裴曦月吃的,她的与别人不同,想必是特意来示好的。因糕点多,每个人面前的不一样,所以也没人怀疑什么。 午膳时,莫氏过来照看,叫了一班伶人过来伺候。 众人怎好让莫氏照顾,请她自去歇着,这里不用她照看,也省得立规矩,大家都不自在。 莫氏便将自己的女儿裴玉瓶送到这里,让她跟着姑娘们一处玩耍。 这玉瓶与曦月年纪相当,只还未许亲,莫氏想着照顾娘家兄弟,裴家自然不肯让长房唯一的嫡女嫁到落魄户儿家里去。 林盈袖看这玉瓶生的倒是不错,玉人一般,只有些呆气,众人见她老实不多话,也不多逗她。 用过午膳,大家到花园里,三五个一起,或钓鱼,或一处逛花园。 裴曦月身边自然不少人,林盈袖便和莫家的几个姑娘、裴家三个庶出的姑娘一起游园。 林蕴玉本在裴曦月跟前凑趣儿,无奈那两位县主看不上,几次呛白,自觉没趣追上林盈袖等人一起逛花园。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京城里长了见识,林蕴玉倒没多说话。 这几个莫家的姑娘在那几位面前说不上话,在这里声音却响亮的很,对林盈袖姐妹说话带了几分轻视之意。 “听说柳州那边喜欢用香薰?到底小地方的人和咱们京城的不一样,熏的再香,把个衣服都弄的一股子烟味儿,要是再不小心把衣服烧焦了可不好。林姑娘,你们熏衣服不嫌麻烦?” 一口一个咱们京城,对林盈袖一口一个小地方来的。 林盈袖装老实,“我们倒没用上香,那京城都用什么?咱们也学着试试看。” “你听三姐姐哄你,咱们倒不知道底下人是熏香,还是香囊,只知道用罢了,前边有个湖,里头好些漂亮的鱼,咱们过去瞧瞧去。” 方才说话的见自己姐姐说话不对,拿话岔过去。 一行人走到湖边去,远远的看见裴垣和一个年岁稍长些的郎君在对面走着,除了林盈袖姐妹,其余的姑娘们都是裴家的亲戚,自然不用回避。 第231章:林蕴玉又作死了 这几个人忽略了这对姐妹,两人也不好乱走,便跟着众人一起闲逛。 “若是有小船便好了,咱们还可以游湖。”林蕴玉叹息一声,她记得在柳州裴家花园里的湖比这里的大了几倍。 林盈袖带着她坐船看花园中的风景,比自己这么走着看有趣多了。 裴六姑娘赶忙答道:“船是有的,只今儿人少,便没让抬出来,姑娘喜欢那次咱们预备着。” 显而易见,六姑娘不得宠,内里要什么只怕说不上话。 这位的亲事还没有着落,一则还小,二则姨娘养的想必老太太也不怎么上心,便耽搁着。 八姑娘不爱说话,别人笑便跟着笑,问她什么,也都没个主意。 九姑娘一路走着,看什么风景念两句诗,对景倒是对得上,只是在场的不是庶出,便是小门小户里的,姑娘家也没学什么诗啊干的。 没让人觉得她多有才,反倒觉得酸的不行。 这一行人也没谁跟九姑娘说得到一块儿,只林蕴玉听说是裴家的幼女,便奉承着。 “大哥哥,二哥哥好。” 看裴文轩兄弟往另个方向走,九姑娘叫住二人,小跑过去问好。 裴垣只瞥了一眼众人,便板着脸说九姑娘,“家中有女眷,我等避还不及,你乱喊做什么?” 九姑娘委屈地红了眼圈,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我和别人说不上话,心想和二哥哥说说,你凶我做什么,我最敬服二哥哥,只想和您学学......” 裴垣见众人都来了,只好作罢,问了众人好,目光只在林盈袖面门上停留半刻。 林蕴玉满心欢喜地望着裴垣,几年不见这人仿佛不会老似得,她家中有两个哥哥,年岁和裴垣差不多,却老态必现,哪有半分风采。 这裴垣俊美非常,又增添了几分成熟的美感,对于这些少女来说,成熟的男人比年轻的郎君们更具有吸引力。 好几个姑娘看呆了去,林盈袖打量了裴垣两眼,凑巧男人也看了过来,只微微一笑,女人立刻低下了头去。 男人的眼睛带着炽热的芒,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似得。 林盈袖耳根发烫,前几日还胡子拉碴,乌青的眼圈,今儿神采飞扬,生得俊朗出尘,满身的风流倜傥的风姿。一身宽袖月白袍子上用金线描的麒麟,头束青玉冠,更显得其俊眉星目,超尘脱俗。 方才女人看他时,眼睛不经意地流露出风情,就让他的心极为触动。男人勾起唇角,脸上带着人愉悦的表情,看女人羞地低着头,越发觉得心痒难耐,若非跟前有人,真想将人揽在怀中,好好地疼爱一番。 这二人一个娇羞,一个得意,都被林蕴玉看在眼里,她心中不免又急又恨,一双眼睛宛如利箭一般恨恨刺向林盈袖,突然脸上扬起一抹自认为可以颠倒众生的笑容,上前朝裴垣屈膝一礼,娇滴滴地道:“小女见过郎君。” 裴文轩打量着人群中两个陌生的女子,随后调侃地道:“罢了,罢了,看样子我是多余的,早知道我不该随二弟出来逛,连问候都只看得见二弟一人。” 裴垣先是一愣,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林蕴玉是谁,只随口说了一句好,便吩咐六姑娘好生招待客人,便要走。 “郎君,您不记得小女了么?从前您还——” 林蕴玉叫人要走,顿时急了追上去喊道。 两个丫鬟拦住她,低声劝她:“姑娘请自重, 侯府规矩,姑娘不宜与郎君们会面,更不能说话。” 林蕴玉气的浑身发抖,推开两个丫鬟,没好气地冲着二人吼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么?得罪了我,将来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林盈袖怕林蕴玉口没遮拦,连忙拉住她,低声劝她,“妹妹,咱们是客,理当遵守主人家的规矩,快别声张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林蕴玉一向张扬,她给莫氏送礼的事儿林家不少人知道,人还没过门呢,这就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 家丑不可外扬,林盈袖可不愿意闹这笑话。 林蕴玉闻言这才罢了,冲着两个丫鬟道:“你们两个给我记着!” 莫家的几个姑娘窃窃私语起来看林蕴玉的眼神都变了,本来想套话,六姑娘说去前边与其他的姑娘们汇合。 这才罢了,这些茶会花会,不过是妇人们聚集在一处说话看戏玩笑罢了,也都没什么区别。 落后到长辈屋里坐坐,老太太与两个县主说话态度倒没多亲密,倒是见了林蕴玉,多问了几句,问她年纪多少,家中有什么人等等,大有求娶的意思。 来的人大多是冲着裴垣来的,不禁变化了脸色,看林蕴玉的眼神都带了刺。 林蕴玉享受着众人羡慕的目光,在老太太跟前卖乖耍巧,只管哄着老太太开心,全然不顾别人的脸色如何。 落后,又叫了林盈袖上前问话,林盈袖规规矩矩回答,并不多说一句,多行一步。 老太太没说什么,倒是那莫氏悄悄在老太太跟前说了什么,老太太点点头,和颜悦色地对众位小姐道:“今儿怠慢诸位小姐,让诸位委屈,莫要见怪。” 众人起身道了声叨扰了,只林蕴玉陪着笑脸,“虽说第一次来侯府,却觉得像是故地重游似得,与府上诸位小姐相处,感觉和自己家的姐妹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老太太眉心一挑,刚要呵斥,见莫氏拉着林蕴玉没口子的夸,“好个伶俐的姑娘,真真是讨人喜欢。”说着,莫氏还回头对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咱们从前的二太太虽说好,只是性子太安静了些,如今来了位活泼的小姐,真真觉得家里热闹了许多,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虽然心里不高兴,也不能当众打自己儿媳妇的脸,顺口答了一句。 在场的除了这两位,都是年轻姑娘家,姑娘们腼腆,所以莫氏插诙打谐,卖弄口才,一面捧着老太太,又不动声色地夸赞林蕴玉。 这些姑娘们都不是傻子,心里知道裴家大约是看上了林蕴玉,也没兴趣给人当陪衬,纷纷告辞。 第232章:树大招风 莫氏与裴家的小姐们送诸位姐妹出门,林盈袖姐妹也不便久呆,也跟着一道出门去。 马车上林蕴玉卖弄得的好东西,斜眼看着林盈袖,一脸得意地问道:“今儿裴家二郎君看你来着?” 林盈袖得的东西与其他小姐的一样,都让丫鬟收了起来,自己吃着东西,在裴家人多,得顾着体面,也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子倒有些饿了。 “我告诉你,往后自己尊重些,可别总想着你从前是二郎君的妾。”林蕴玉见林盈袖不说话,越发得了意,摆出一副太太训诫小妾的模样说教起来。 林盈袖只是看了林蕴玉一眼,见她还摆弄着老太太赏赐的东西,又想起曦月的话,在心里暗笑林蕴玉是个傻子。 只是一点东西,就当自己是内定的裴家二太太,也未免太肤浅了些。 裴家大约不想与这几家结亲,这是变着法子拒绝。不过拿林蕴玉当个顶缸的,把他裴家摘的干干净净。 这林蕴玉竟然一点没察觉,反倒在这里得意卖弄,真是愚不可及。 “只顾着吃,方才在席面上还没吃够呢,真上不得台面。”林蕴玉看林盈袖不说话,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住了口。 下马车时,林蕴玉自以为将来是高做诰命夫人的,抢在林盈袖的前头下车。 等她一走,跟车的小厮奉上一个锦盒,道:“大姑娘,这是二老爷让奴才给您的东西。” 跟车的是林家长房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林盈袖放心接过锦盒,在马车里打开,里面只一封信,还有一束头发 。 信上写着:“袖娘卿卿,见字如见吾,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林盈袖不觉脸红,将信叠好放在锦盒里,准备下车那小厮拦着,“姑娘,那边二老爷说了,您收了礼,该回个礼才是。” 林盈袖在心里骂了几句轻狂人,笑骂道:“忙什么,你谁家下人,不帮着主子,反倒帮着外人,等主子回来,看打你不打。” 说着下马车进府门去,回去之后,将自己的头发剪下一束来,与裴垣的那缕头发打成络子,编成同心结,又拿了一块自己用过的旧手帕包好,就刚才那个锦盒装着,着身边亲近的丫鬟送出去,还让那个小厮送给裴垣去,与了他一两银子,叫他不许声张,否则打死。 裴垣得了这个同心结欢喜的什么似得,贴身带着,连那块手帕也都好好收藏不许人碰。 晚些时候老太太着人请过去用饭,大约是谈裴垣的亲事,三月一过,大约裴垣就会放外任。老太太怕这一出去又是几年,怕亲事上耽搁,所以急匆匆地安排此事。 裴垣一进内厅,先给父母兄长问安,因男女有别,嫂子莫氏只在屏风后头给二叔问好。 说起亲事,裴垣借口如今朝中站队拉人,不愿娶高门大户的小姐,以免连带着裴家,故而选林盈袖。 她弟弟是当今新宠,听说今儿陛下召见林晓峰入宫去亲自问学问功课,又当众夸他是忠义之臣,可堪大用。 大约因为年纪小,所以才没外放。 “要娶林家的姑娘,我瞧着她那个妹妹反倒好些。”老太太知道林盈袖和裴垣有过一段,大约心里舍不得。 便苦劝道:“我知道那林盈袖美貌,你舍不得,你想要美貌的姑娘天底下多的是。我给你寻了便是,自古娶妻娶贤,纳妾才看重美色。若你真舍不得,不如纳做贵妾你看如何?” 老侯爷也是这个意思,当初二人的事儿外头传的沸沸扬扬,再娶家里做大妇。莫说外头如何,家里这些妾室又该如何相处?还有三个孩子。 裴垣听了半晌,捏着自己的玉扳指,“她从前不过是我家孩子的教习,内宅里一切都是太太照管,外头的谣言大约也是嫉妒林家小哥儿高中。” “娶的妻子原是跟我过日子,若不如我意的,哪怕是月里嫦娥也不中意。” 老太太听了这话,一声儿也没言语,半晌想起裴垣两个孩子,“那你不为别人想,也该想想孩子才是。” 裴垣的性子老太太是知道的,他要是中意了只怕主意难改。 但林盈袖的性子她是一百个不乐意,门户也就不说了,三针都戳不动的主儿,往后内眷里如何交涉? 那林蕴玉虽说有些肤浅,性子张狂了些,但说话得趣,会讨人喜欢,在内眷里也能说上话。从前周氏性子安静,人家身份摆在那里,人家会上赶着巴结。 那林盈袖有什么?不过空有一张好看的脸蛋罢了。 老太太心里最看不上就是这样的人,从前的周氏就看不上,好歹人家是豪门贵族出身,林盈袖这身份给裴垣提鞋还嫌弃三分,更别说说正室太太。 “从前周氏我就不满意,如今还想我依着你是不能了,罢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做父母的岂会害你。” 这林蕴玉只顾着得意,却不知道得罪了人,外头把她家的底儿都给扒了出来,外头说的风言风语。当初勾搭刘守备的公子,又想给陆家大郎君做太太。 满城风雨,更有甚的,还说她给人做过妾。 林蕴玉在家中,谁也不敢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传到她耳朵里头去。 林氏等人反倒为她着急,原本与那家通了气,预备着花神节就要结亲,谁知道那边竟没了消息。 多半因着这些风言风语,林二叔回来知道生了一场闷气,把林蕴玉和林盈袖姐妹两个叫到跟前来。 请嫂子上坐,自己和林二婶两个打横。 一进门林蕴玉就要坐下,被林二叔喝住,指着林盈袖,“你看看你姐姐,长辈没叫坐,谁敢坐,谁教你的规矩!给我跪下。” 林蕴玉乖乖地站在林盈袖身边,却不肯跪下,立起两个眼睛质问林二婶,“一定是你,是你在我爹爹面前挑唆了什么,爹最疼我,怎么舍得让我跪下。” 林二婶偏过头去不说话,横竖有林二叔在,也轮不到她一个后娘说话。 “怎么同你母亲说话?我看你就是欠管家,袖姐儿你说在侯府里的事儿,一字也不许落下。”林二叔直接叫林盈袖的小名,不像从前按照规矩叫的大姑娘,可见是真动了气。 第233章:二叔责问 林盈袖也不敢隐瞒,把在裴府的事儿一字不添的和林二叔说了。 啪! 林二叔抓起一个茶盏狠狠地砸到林蕴玉跟前,骂了一句,“混账东西,林家的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林二婶赶紧站起来,劝他消消气。 “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在内胡作非为也就罢了,竟敢在外头中伤姐姐,败坏门风。今日我若再饶了你,往后我都没脸去见祖宗。”骂了一回,林二叔叫人拿了家法来。 “好孩子,你是个老实的。你且坐下,虽说二房的事情与你们无关,既然来了就坐坐。”林二叔招呼林盈袖坐下,不必站规矩。 林盈袖是未嫁女,家中没了父亲,叔父管教自是应当。 “是。”林盈袖也没给林蕴玉求情,别的不说,就是害林弘峰的事儿已经出格,是该好好教导,否则出了嫁,别人可不会纵容着。 林蕴玉看拿来了藤条,吓得尖叫,“父亲,你不能打我,人家侯府里看上我,不日就要上门求娶,您打我,便是不给侯府面子。” 林二叔气的发抖,“别说你没嫁过去,就算嫁了过去我也打得你!” 说完让两个婆子扯回来,按着凳子上,堵上嘴狠狠地打了一顿。 林二婶不忍心,夺了藤条,哭道:“毕竟是个娇养的孩子,你就是生气也别往死里打,有什么话好好和孩子说也就是了。” 林弘峰也哭着拽着林二叔的衣角,哭着求着不让打姐姐。 林二叔自己也气着了,将藤条扔在地上,气急败坏地坐下,林盈袖赶紧倒了茶过去,劝二叔消消气。 “你母亲给你选的亲事也被你给闹没了,千挑万选的好人家,你惦记哪儿不好,非要惦记着公侯府的郎君们。” 林蕴玉疼的只顾着哭,也不分辨,躲在自己奶娘怀里,“什么好人家,区区一个小破官儿又穷又酸气,有什么好!” 林二叔又给气上了头,推开林盈袖的茶,起身要去拿藤条,口里嚷嚷着要打死了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林盈袖险些没给茶水烫着,赶紧拉住二叔,“二叔再打,可真就把妹妹给打死了,有话您好好说,外头的闲言碎语也不必听,且消消气才是。” 依二婶的脾气,应该没把林蕴玉害林弘峰的事儿说出来,否则就不是一顿打就解决的。 上回她在二叔跟前说林弘峰不是亲生,给林二叔一顿打,关家里两个月,认了错才让出门。若是还敢害弟弟,只怕二叔真会下死手。 “爹爹,我想找个好人家光耀门楣难道有错吗?”林蕴玉哭着冲着二叔喊道,推开奶娘,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林二叔看了她这样,心里更加难受,自悔没有教导好孩子。 “你只听这个狐狸精在你耳边说我的不是,你怎么也不为我想想?当初阿娘在,你何曾打过我?” “混账东西!”林二叔冲上去一脚将林蕴玉踹倒在地,饶是如此还不解恨,啐了一口,“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都是你那个好娘教坏了你,还敢说。” 林二婶也不敢再劝,抱了林弘峰回后边去,再不理会前头这些事儿。 林氏想劝,又不好劝。上回林蕴玉害林弘峰的事儿她都是知道底细的,若她心软害了二房唯一的子嗣,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林二叔让人将林蕴玉关到柴房去,又亲自给嫂子请安赔罪。 林氏摆摆手,让林二叔坐下消消气,让林盈袖给叔叔倒茶,“按理说,我不该说这话的,上回我们大姐儿的亲事,若非你家姐儿多口,怎会到现在还没着落。” 林二叔闻言,哪里还敢坐着,连忙给嫂子赔不是,“千错万错都是我二房的不是,嫂子看在故去的哥哥还有父母的面上,担待一回,往后我定严加管教,再不敢出任何差错。” 林盈袖也朝林氏使眼色,不让她再拨火儿。 只怕二叔这里什么都知道,这一顿打也是做给她们看的。 “家中添了人,该给二叔请安,人在外头,等着给叔父磕头呢!” 林二叔闻言,让人赶紧收拾了正厅,自己整理了衣服,在堂上坐下,请新妇进来拜见。 邓氏早在外头等候,听见里头说请才端着茶进来,走在正厅当中,团蒲上跪下,往上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口里称:“侄妇邓氏拜见叔父,给叔父请安。” 林二叔看邓氏是个规矩的好孩子,心里也欢喜,喝了茶叫起,和颜悦色地对邓氏说道:“生受你,原这茶应该你公爹喝,我既然接了这茶,也多句口。进了门,往后姑嫂和睦,孝敬长辈,与晓峰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的。” 邓氏答应,接过二叔的红包。 “今儿本想请叔父过去用饭,想叔父才回家家中事多,便改日请叔父,还请叔父不要见怪。”邓氏恭敬地说道。 林二叔让邓氏不用拘礼,一家人自在说话。 说了会子话,婆媳母女三人回自己家,路上林氏拉着林盈袖的手夸她,“与那丫头比,你乖巧多了,只可怜你受了那么些苦哟。” 林盈袖安抚了林氏,也没说别的,只让她别去掺和二房的事儿。本二叔那边事儿就复杂,后娘继母本就不和,她们长房掺和进去哪边都不讨好,干脆装聋作哑,什么都不管。 “我知道,我就是气不过那丫头在外头欺负你,你也是为何不当众说她?” 林盈袖扶着林氏的手,宽慰道:“阿娘,我们姐妹在外头打得头破血流,能有什么好处?也不过是人家笑话罢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来,我不说也不见得就吃了亏,阿娘也别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 邓氏也附和,说道:“还是咱们家的姑娘识大体,阿娘放心,姐姐是个有分寸的。” 林氏自然知道林盈袖是个再稳妥不过的,只看不得自己家女儿吃亏。今儿明明能出气,反而帮着那欺负她的人说好话,林氏心里就不平衡。 “峰儿媳妇,你既然打算请二叔一家子用饭,合该准备着。” 裴垣在家里整日的不安分,满心里只有一个林盈袖,别的事情一概不放在心上,把玩着林盈袖给的同心结。 第234章:为父的打算 整日不自在,因打发人问七姑娘外头哪家有宴会,可有请林家的姑娘,人出去没一会儿来回话,七姑娘不自在,外头的请帖都没出去,让给了曦月姑娘。 自己姑娘那边当然不好去问,裴垣心里着实烦恼,心里跟个猫儿抓了一般。 裴曦月自然也安排人打听着这边消息,听见裴垣打听七姑娘有没有出门,便留了心,着人讨父亲示下。说是后儿想回外祖母家,给外祖母请安,外祖母那边要出去上香,想在那边小住几日。 裴家要娶继室,也不愿意和国公府那边生份了,有姑娘去自然最好。不但裴垣准备了厚礼,就是老太太那边也让莫氏预备一份厚礼,给亲家老太太带过去。 莫氏答应着,而后又说道:“老太太,咱们这里要给二叔娶继室,准备再厚的礼物,只怕那边也膈应。” 老太太知道莫氏心里想些什么,也不怪她,她出阁的时候娘家还好。到了莫氏出阁时,连她一半的嫁妆都不够,莫氏穷惯了,把银子看太重也属正常不过。 “你呀,说你上不得台面,你还不承认。周氏虽然是去了,不还有一个哥儿和姐儿,那边不还得念及外孙的情分?每年二房给家中的银子不少,缺这点,还是少这点了?”老太太心里虽然偏心长房多些,也不过是看在裴文轩不如裴垣得朝廷重用。 裴文轩占了嫡长,按理说家中更重视才对,偏那时候老太太忙着和老侯爷的妾室斗,和家中妯娌争锋。家中婆母又喜爱长孙,养在跟前不免溺爱了些,弄的文不成武不就。到了十六七岁的时候,捐了个官职,熬到今天也不过是个正五品的闲差,等着日后继承爵位。 那裴垣少年中探花,又娶了一门好亲事,这才三十几岁,官职与他父亲平级。老的可怜大儿子,有什么好事也多偏袒些,但并不见得就扶着一个踩着一个。 莫氏被堵的无话可说,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和丫鬟们抱怨老太太偏心二房。 “你去,让咱们姑娘也回外祖母家去。礼按照给二房那丫头带回去的一样,我看老太太有什么好说。” 底下人不答话,莫氏与大姑娘回娘家,哪次带的东西少了? 裴曦月得了上头的信儿,又叫奶娘亲自将自己写的请帖,给林盈袖送去,让她也一起去相国寺逛逛,散散心。 奶娘是周氏选上来的人,心里知道自家姑娘盘算什么,便劝道:“姑娘,您何苦操心这些事儿,再过几年您都是要出阁的人,那小.....林家姑娘从前是个什么身份?难道要姑娘纡尊降贵去给她磕头叫母亲不成?” 裴曦月笑了,叫屋里的丫鬟倒茶,只留奶娘一个在屋里,“妈妈前几日也见到了,换个厉害些的嫡母,倒不如林盈袖,她出身虽然差了些,难得品行端正,对我和哥哥也从没有什么坏心眼子。正好,也合了父亲的心意,一举两得,我帮了父亲,即便嫡母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还能记得我的好。” 奶娘明白过来,亲自将信送出去, 林家因二叔回来,也热闹了起来。林二叔这回差事办的好,得了当今夸赞,虽未加官进爵,却给林二婶封了个诰命。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林晓峰高中时曾言家中有一寡母。当今感念寡母养育幼子不易,当初便封了个诰命。 家中两位诰命,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家中便设宴庆贺,请的都是家中相熟的几个官宦人家,并不敢张扬。 林二叔这回从海外带回来的东西分了一半给长房,一半交给了二婶子。因家中请客,不好关着林蕴玉,让外人知道笑话。 林蕴玉听说父亲带回来的东西一半给了长房,一半给了后母,心里越发不忿。又不敢声张,只在心里生闷气,和奶娘抱怨父亲忘恩负义。 这奶娘是先头娘子安排过来的,也是个愚蠢不堪的人,听见主子抱怨,不说劝反倒添火。 “当初他们林家是饿不死的落魄户儿,要不是咱们太太帮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要饭。现在风光了,不念咱们太太的好,反倒只顾着那狐狸精和长房的人。” 越说林蕴玉越气,叫人准备马车要出门。 当初父母和离,林二叔连双袜子都没带出来,若说恩情也不过是那些年帮着那家做生意,学了点做生意的门道。 十来年在那家当牛做马,卑躬屈膝,却是连半分家业都和林二叔无关。 林盈袖和林氏得了许多东西,心里也念着二叔的好,准备了厚礼给林二婶带过去。林二婶哪里肯收,只说大姑娘对林弘峰有活命之恩,多重的礼都是应该。 林二婶上次有孕,也是遭了算计,她心里早恨上林蕴玉,若非是看她是个姑娘,迟早要嫁出去的,那些事儿早和林二叔说。 这日林二叔的宴席,来的读书人家倒没几个,二叔是商贾出身,虽得了一官半职,但还是个商户,读书人清贵,除了王家,便再无别的读书清流。 林盈袖现在清闲了,一切都有邓氏照应,不过偶尔邓氏照看不到的指点一二。家中有当家的主母,她一个未嫁女实在不好越俎代庖。 林二婶与林氏婆媳亲密无间,两家人有什么都是相互照应着。林二婶带着邓氏在前面招呼女眷,林氏便在后宅里看着厨房预备席面,林盈袖与林蕴玉照顾来的姑娘小姐们。 不过林盈袖向来不是个多话的,既然林蕴玉是主人,自然不会摆主人家的款儿,不过跟着大家一起吃喝说笑。 外头男客唱的大戏,里头请了四个唱的伺候太太夫人们。 太太们纷纷夸赞对方家的女儿好,许多人都知道林蕴玉是前头娘子所生,便夸林二婶会调教人。 林蕴玉听了,冷哼一声,“我生的好,教养好,也和她没关系,我自有我的亲娘。” 许多人只当林二叔是没了前头娘子后娶来的,听见这话正要安抚,却又听见林蕴玉道:“今儿家中请客,我阿娘也想拜见拜见诸位夫人太太。” 第235章:我娘才是正室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头闹腾起来,众人都觉得好奇,仔细听。 只听见人吵嚷,“你们这些狗奴才,我阿娘是你们老爷的正头娘子,正儿八经的诰命夫人,你们也敢拦着,看看你们有几条狗命!” 林蕴玉听了这声音顿时欢喜起来,提起裙角快步朝门口去。 众人听见有热闹可看,巴不得凑上去,明儿才有话题可聊,否则干坐着百般无趣。 林二婶听到那个声音,自然知道是谁,顿时铁青着脸,悄悄叫个人去知会林二叔与晓峰一声,又叫人看好林弘峰与林盈袖。 自己整了整妆容,带着人一起到前头去。 林二叔前头的娘子姓龚,与前夫所生两个儿子,也是不成器,这才招了林二叔做上门女婿,看着家业,照顾外头生意。 有人照管生意,这兄弟二人只顾享乐,每日走鸡斗狗,卧柳眠花,竟是一件正经事情也不做。后来见家中生意做大,这兄弟两人怕林二叔仗着自己侄女儿在裴家做妾,想谋夺家产,逼着二叔交出生意。 这龚氏自然站在儿子这边,生意给了这兄弟两个,林二叔每日无事便在外闲逛,这才认识了现在的娘子恒娘。 林二叔与恒娘成亲这几年,也发达了起来,而龚家两个儿子不会做生意,底下的管事半骗半拐,这几年也没剩多少。 龚氏见家产败落,心里也是后悔,不该听儿子的话赶走林二叔。将家中田产铺子房子卖了,来京城里先找林蕴玉,指望她在林二叔跟前说情。 林盈袖叫人把林弘峰带到内宅里交给林氏,嘱咐务必看好孩子。 又担心林二婶软弱,吃了那龚氏的亏,自己也跟了过去。 林蕴玉喝住下人,将这母子三人迎进家门,手挽着龚氏的胳膊,一脸得意地对众人介绍道:“这就是我的亲娘,我父亲的原配正室。” 林二婶赶到,看见林蕴玉这般,立刻沉下脸来,质问林蕴玉,“玉姐儿,你这是做什么?” 龚氏比林二婶年长十几岁,又是常年做惯了太太的,冷清一声,上下打量了林二婶两眼,不冷不淡地问道:“你就是庄家的?好大的胆子,敢冒充夫人。” 众宾客窃窃私语起来,她们只知道这林二婶是正室娘子,还没见过这位龚氏。 “诸位太太请屋里坐,招呼不周,是妾身的不是。”龚氏喧宾夺主,抢在林二婶前招呼客人,一副当家主母的气势。 “我看您是我家夫主的前头娘子,便叫你一声姐姐。当初你与我家夫主是和离的,连一针一线都没带你的东西出来,如今我家老爷发迹,你上门闹也是于事无补。”林二婶也不甘示弱,将当年的事情都道了出来。 那龚家大郎见状,就要上来殴打林二婶,好歹下人拦着。 “贱人,你个外室有什么资格议论主人家的事情,还不快快跪下与我阿娘赔罪,方才有你一碗饭吃。” 林二婶吓得倒退数步,脸色也变了。 林盈袖伸手扶住林二婶,正要说话,见二叔过来,便住了口。 龚氏母子见二叔来,也不凶悍了,一群人跪在林二叔跟前,抱腿的抱腿,磕头认错。 林二叔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嘴里说当初和离了,两家再没关系。 “父亲,当初你投身我们家,我与哥哥从未把你当做外人,家产都交给你管着。如今你做了官,不能不管儿子啊!” 一个又是,“夫君,当初我不让你纳妾,是妾身的不是,可妾身有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的。您可不能忘了当初的恩情不是?” 林盈袖悄悄和林二婶道:“今儿闹成这样,只怕不能善了,你去找找当初的和离书,这家子是无赖,必得拿了真凭实据出来。” “何人胆敢在我林家闹事?来人,与我拿下,全部送官。” 林晓峰带了人过来,喝住几人,叫下人将他们拉开。 林二叔这才和众位宾客致歉,来的都是素日的好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请二叔专心处理好家务。 龚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当初如何扶持林二叔,庄氏一个外室如何勾引二叔,如何骗他背弃糟糠。 在堂的都是正室,与自家夫主也是从苦到甜,更是感同身受,虽未明着站在龚氏这边,却都对龚氏抛去同情的目光。 一会儿家中下人来回话,说是和离书不见了,林二婶大惊失色,看林蕴玉一脸得意,便知道是她弄的鬼儿,只恨自己心软,没能收拾住林蕴玉。 没有和离书,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要林二婶眼看着要从正妻变成妾室,如何使得?且朝廷的诰命圣旨已经下来,若是成了妾,岂不是欺君? 这可是灭族的大罪啊! 林盈袖看龚氏闹的不成样子,心里也着急,突然眼睛一转,上前对龚氏母子说道:“既然是家事,您说您当初扶持二叔,既然是这样,今日就不该闹的二叔颜面扫地,有话大家好好说才是,您说是这个道理不是?” 龚氏如今落魄了,人也老了许多,看林二婶穿着诰命服,嫉妒地出了火,正要斥责林盈袖忘恩负义,旁边林蕴玉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多话。 自己红了眼圈,一脸委屈地道:“大姑娘说的是,外头不让我进来,我才闹的,夫主的名声比我母子四人的性命还重要,我怎敢坏?” 大家商议定,内由林氏主持,外头还是林二叔与林晓峰两个,将这母子四人带到后院去。 林二婶母子两个安排到大房那边去。 晚些时候送走客人,林二叔过来与林氏等人商议此事,和离书被林蕴玉偷了去,没了证据,只怕说破天去那龚氏也是不肯的。 林家是庄稼人,老实,哪里是龚家母子的对手? 如今龚氏搬到正房居住,打着骂着家中丫鬟小厮,叫夫人太太,管她的两个儿子叫大爷,二爷,还想着给两个儿子改了姓。 当初改姓林二叔是想也不敢想,现在上赶着改姓,还不是图谋林二叔赚来的产业。 林二叔也是头疼的不行。 第236章:死缠烂打 “方才那边给我家儿媳妇送来一对珠花,说是婶娘给的见面礼,那孩子到底不敢收,叫我带来给叔叔。” 林氏的丫鬟捧来一个匣子,交给林二叔。 林二叔叹息一声,看林二婶泪光盈盈,着实心痛。 “叔叔,我记得和离是否需要见证人,而且在衙门里还有文书是不是?” 林二叔点点头,只人都在柳州,这一来一去至少也得两三个月,这么些日子谁受得了? “既然有这些东西,不妨和那位谈谈,若是愿意收几个银子也就罢了,若是不能,也只能先拖着,等拿了东西去官府闹上一场。” 林晓峰也是这个意思,今日他将人喝住,那人反倒说他倚强凌弱,欺压百姓。 “那恒娘和孩子就先在这里,嫂子照顾着些,那边我也少过去,横竖朝廷事儿多,我便躲着些尽量别见面就是了。” 林盈袖忙道:“二叔回去哪有不见面的道理?我瞧着二叔不如搬到衙门里头去,这些日子先忍耐着,横竖二叔和弟弟也不曾和人结怨,应该不会告到朝廷上去。” 正说着话,那边的下人来传龚氏的话,“那边太太说,要姨.....把诰命的文书和服冠送过去。” “真是反了天了!她是不是还想要我的命?” 林二婶起身就要去那边和龚氏拼命去,林盈袖忙拦着她,“婶子不看二叔,也该看看弘峰弟弟。” 林二叔也是在一旁赔不是,再三保证不会让林二婶受委屈。 “阿娘,明儿你请那边龚氏和玉姐儿过来,咱们好好和她说,若果真非要撕破脸闹一场,咱们也好做最坏的打算。” 林二叔已经连夜安排人去柳州那边拿朝廷留的底,预备着与龚氏打官司。 还在林盈袖有先见之明,在闹起来的时候让林二婶把家中值钱的东西带了过来,否则家里还不知这些人如何糟蹋。 “二叔先用饭吧!儿媳妇让人准备了膳食,知道叔叔没好好用饭。” 遇到这样的事儿,谁吃得下东西,不过都沾沾筷子,也就罢了。 裴曦月给林盈袖的帖子才送到跟前,后日倒没什么事情,林盈袖想了想,叫把两家之间的角门锁上,若是那边有什么话,让绕一圈过来回话就是。 家中再添些使唤的婆子,都在林二婶跟前守着,一步也不能离开人。 到第二天预备下席面,请那边龚氏和林蕴玉过来用饭,外头男客也请了龚家兄弟两个,林弘峰作陪。 这回龚氏再没以前的傲慢,穿着一身素色衣裳,手上也不似从前戴着戒指,头发挽着只一支玉簪子,虽还和从前一般胖,只人看着舒服干净了不少。 “给嫂嫂请安,嫂嫂快些坐,我也不是外人。” 龚氏恭恭敬敬地给林氏见礼,请林氏上坐,然后自己才坐下。 酒过三巡,林盈袖便直接将自己和二叔的意思说明白了,“当初可是有中人,还有文书在官府,当初和离也是您的意思,这么闹下去谁都讨不到好。” “呵呵,姐姐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们说和离,那和离文书呢?现在家里做了官,俗话说官官相护,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买通了柳州的官府?” 林氏闻言不禁看了林蕴玉一眼,“玉姐儿,你可不能睁眼说瞎话,当初和离你可是知道的,今儿怎么能不认了?你帮着你娘,怎么也不想想你爹当初在龚家过的什么日子?” 龚氏闻言,立刻红了眼圈,“嫂子说的是,当初是我不懂事,仗着夫主疼爱就胡作非为。如今我也是知道错了,若夫主肯回心转意,我也不是善妒吃醋的人,就让庄家妹妹给夫主做平妻,我与她互称姐妹,平起平坐。俗话说,长嫂如母,您就看在从前我为袖姐儿出过力,为我做一回主吧!” 平妻也算是妻,也能得诰命,只是林二婶是个老实人,哪里是龚氏这等破皮的对手? “我阿娘让到了这个地步,那位也该见好就收,果真闹起来大家都没脸,于父亲的事情也无益处,何苦来?” 林二婶在里头听见,气的浑身颤抖,要不是丫鬟婆子拦着,定要出去与那对母女分辨不可。 “当初你家两个儿子长大成人,便嫌弃二叔无用,如今他发迹也是靠庄氏婶婶娘家的家私。您细想想,她做到了这一步,早得了二叔的心,您与二叔不睦已久,即便做了正室......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说,二叔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龚氏竟然还不肯松口,只说领庄氏妹妹的情,必定以亲妹妹相待。 林盈袖和林氏相互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让她们母女吃饭,心里想着不知道外头林晓峰那边谈的如何。 这母女吃饱喝足,临走前让林氏告诉林二婶,让她早些回去,一同服侍夫主才是头等大事,莫躲在亲戚家中,跟个外室似得。 林二婶听了这句,险些没气晕过去。 一会儿林晓峰喝的半醉回来,邓氏替他端来醒酒的茶,喝了两口,摆手道:“不中意,那两个不肯吐口,还想求着我,给寻个一官半职。我看二叔家这官司是跑不了,可恨这一家子无赖,是打定了主意,赖在家里。”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二婶从后面出来,哭着说道:“实在不行,就依了她们,横竖保住你二叔叔,真闹起来把你二叔的前程丢了可怎么好。” 邓氏劝住二婶,到后面去洗脸。 林盈袖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咱们家好容易才过几天安生日子,不能让这泼妇给搅和了。果真不肯也只能她做二房,婶子为正,不为别的,就为两个孩子。” 也是当初林二叔没有根基,投靠她,所以龚氏占了一个糟糠之名。 和离文书没了,虽有中人,这一家子胡搅蛮缠,只怕也是混说不清楚,反倒连累二叔被人诟病。 只是那龚氏如何愿意屈就她人之下? “等二叔回来再商议,今儿你兄弟媳妇叫人给你二叔送衣服被褥过去,正好问问他的意思。”林氏也不好做二房的主。 第237章:翁主有请 林晓峰点头,认可林氏的主意。 林蕴玉自此得意起来,让人把家中私库打点出来,交给龚氏保管,家中只剩些不值钱的东西。别人还可,那龚家兄弟两个胡作非为惯了,没银子如何过的下去。 便要去衙门里头寻林二叔要银子,找不到林二叔,就到翰林院等着林晓峰回来。 林晓峰也是苦不堪言,回来和林盈袖等人抱怨,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那翁主娘娘带着一家老小往相国寺烧香祈福,原本是打算带着外孙子和外孙女的,长女乃是宫中的贤妃,膝下只两个公主和四五岁的十一皇子。嫡次女前些年封了郡主,和亲外邦,只剩下周氏的两个孩子。裴建章这几日跟着家学里念书,没空出来,只裴曦月带着庶出的妹妹来。 周国公夫妇最疼幼女,周氏故去,夫妇二人如同割肉一般,裴垣带了一双子女回京相见,那裴曦月容貌与周氏有四五分相似,看着又是心疼,又是爱不过。 若非周氏没有姐妹,否则真会安排一个过来给裴垣做继室,方便照顾孩子。 裴曦月要林盈袖作陪,翁主没有个不答应的,叫人安排马车去接林盈袖一道去相国寺。 接人的下人先到林氏屋里请安,说明来意,林氏不知缘故,叫林盈袖梳妆打扮了往国公府去。 自己心里也是纳闷,王家拒绝了亲事,林氏急的不行。谁知道先是侯府下帖子请,这才没几天的功夫,又是国公府。 周国公家有两个嫡出的儿子,长子袭爵,孙辈中也有几位小爷,长孙已经娶亲。 林氏心里想着该打听打听莫不是国公府有庶出的孙辈要议亲,国公家家风甚好,周国公尚了翁主之后,身边只两个通房。世子身边也只两三个人,不过都是个摆设,这许多年里只一个庶子,还都养在正室太太的膝下。二爷从小娇生惯养,身边伺候的人倒是多,只两个庶女,一个庶女。 这里林氏揣测国公府请林盈袖用意,林盈袖坐着周家的马车与国公府女眷汇合,周家只带了两位太太,三个孙女并一个外孙女。 林盈袖先给翁主并两位太太请安,老太太从前是见过林盈袖的,也知道林盈袖的底细。论理她不该掺和裴家的家事,只为着两个外孙,不得已才出的面。 “倒是个整齐的孩子,性情也温顺。”老太太看着林盈袖的举止,有几分周氏的影子,看林盈袖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 安排林盈袖、裴曦月与她一辆马车,并不用大轿。 周家一向低调,即便是皇亲国戚,除非是进宫,出行都是轻装简行。 “将近一年不见,姑娘倒是长高了好些,我前日让人给你送的花样子可还喜欢?”林盈袖也没打算在翁主跟前隐瞒自己的出身。 裴曦月道了声多谢,偎依在祖母跟前,撒娇似得道:“外祖母不知道,我的女红、还有我与哥哥开蒙都是这位师父教导的。” 裴垣对外只说在柳州时请林盈袖做过女先儿,教导过家中女孩子,并没有纳为妾室,且没有文书,更没有卖身一说。 裴曦月既然想要林盈袖做裴垣的继室,自然也不会提过往。 “姑娘这是抬举我,都是从前太太指点,我不过是应个景儿。姑娘喜欢便好,我原不该送东西,只是姑娘从前让我准备来着,我也不好失信于人。”林盈袖一脸谦和地答道。 翁主听说,问了林盈袖几句话,不过是读什么书,家中有什么人。 看林盈袖举止端庄,虽说从前是个妾,却没有半点歪门邪道。周氏的陪房也说过,两个孩子一向都是这个林盈袖在教导。 裴建章聪慧好学,裴曦月也是个有主见的,原本还担心一个妾教导嫡子女,会教坏了孩子。如今看着,两个孩子竟然不比一些亲娘养的孩子差。 之前在裴家做客,那长房所出的嫡女,一股子小家子气,简直上不得台面。看看裴曦月,不是翁主看着自己家孩子好,那规矩体统就是宫里的公主也是能比得上的。 “你既是出身寒微,我瞧着你刚刚请安的礼都是宫里的规矩,必定也是学过的?” 裴曦月偎依在老祖母身边,“人家是女先儿,若不懂得规矩,如何敢到高门大户教导小姐?外祖母别只管问,只说好不好?” “外祖母也不过是看她好,才问的。你这孩子,害怕外祖母欺负你的女先儿?”翁主拍拍裴曦月的肩膀,心里也算是认可了林盈袖。 林盈袖没有家世,也不怕她敢欺负她的两个外孙。 这回是国公府祈福,相国寺方丈亲自接待,迎着众女眷进去。 林盈袖不骄不躁,走在诸位太太后面,与家中的姑娘们走在一起,在丫鬟婆子的前头。别人不问她,也不逞能,没有巴结,也没有自轻自贱的意思。 若非是知道底细,跟国公府里的千金站在一块儿,还以为是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呢! 行礼毕,众人聚在一处,听佛音,品茶。 翁主见林盈袖行事大方,心里也喜欢,叫了来跟前坐着说话。 “我瞧着这姑娘性子倒是沉稳,只是有些老实,方才我问她喜欢吃什么,好叫厨房预备着。咱们家几个孩子都报了名,只她说没什么喜欢的,只不劳烦人就好。”世子夫人邓太太见婆母喜欢,也跟着浮上水去,夸起林盈袖来。 翁主笑眯眯地看着林盈袖和裴曦月两个,裴曦月在林盈袖跟前才有个孩子样,缠着要这个那个,说话也是一团孩子气。 林盈袖与裴曦月相处了几年,两人自是亲密无间。 当初林盈袖刚到两个孩子身边,那是她们兄妹两个和她的孩子一般年纪,便把他们当真自己的孩子疼爱。 事事留心,裴曦月又是遇上风寒,林盈袖更是整夜守着,大夫开的药也要自己先试过才给她喝。因为她喜欢泥人,总是想方设法让人在外头买了各种各样的泥人回来。 这些事情,林盈袖从来不在别人跟前提半个字,可见是真心对裴曦月好。 第238章:鱼跃龙门 周氏一向体弱,不便照顾孩子,林盈袖充当了这个位置。从前两个孩子私底下叫她阿娘,林盈袖还再三提醒她们,他们是嫡出的孩子可不能乱叫。又在他们跟前说周氏心里如何心疼他们,为了他们才病到如此地步。 这些裴曦月都知道,也是因为林盈袖是真心对待他们,这才有帮着裴垣将林盈袖娶回去做继母的念头。 “你在裴家五年了?” 翁主想起来林盈袖还能回娘家去,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没有子嗣,裴垣执意要求娶林盈袖,加上这副模样,可见是个得宠的。 若是没有孩子,只怕是有什么缘故。大户人家从来不嫌弃嫡出子女多,但于翁主来说,巴不得裴垣的继室无所出,这才会对她的外孙女外孙子好,以求将来有靠。 “回翁主娘娘的话,是五年了。”林盈袖心里也嘀咕,翁主打听这个做什么?若说求亲大约是不能的。 周国公府门第高,即便是庶出的孩子也不可能求娶她这样的。门第配不上,加上还是知道底细的,这就更不可能了。 “怪道有大家姑娘的风范,原来是有这个缘故在里头。”邓氏是个眼明心亮的,看婆母的态度大约也猜着了她的心思。 听了会子佛音,便让姑娘们自己去玩耍。 林盈袖暗暗松了一口气,让裴曦月带着妹妹和周家姑娘一道玩耍。姑娘们在娘家日子不多,将来出阁想再自由自在是不能了。 眼看着曦月渐渐大了,林盈袖也不忍心拘束着她。 二姑娘年幼,虽然也知道林盈袖,不过出门前教导过,以后不许叫姨娘,大姐姐叫什么,自己就叫什么。 这孩子虽然小,却机灵不过的,今儿自然也没有当众点破林盈袖的身份。 林盈袖带着丫鬟独自在禅房后面闲逛,要爬铁塔上看对面的风景。 相国寺与云景里山之间只一条溪水,山间彩云缥缈,瀑布横流,偶尔有鱼飞跃凌空,犹如鲤鱼飞跃出龙门。 据说能看到红鲤飞跃的人会有大造化,故而许多人来这相国寺铁塔上等着看红鲤。 这个季节京城里还冷,看不到鱼,便鲜少有人来。 林盈袖倒不在乎看什么红鲤,走到一半,因手帕丢了,让丫鬟去找。自己往塔顶爬去,因累爬到七层,便驻足休息片刻。 谁知道这时竟有一大片红鲤飞跃出水面,在阳光下红光耀眼,林盈袖呆愣了片刻。从前以为是传言,这回总算是信了。 鱼连跳跃两次,便落入水中,欢快游着。 “阿弥陀佛,施主面带贵气,红鲤连飞三次,可见施主是个有大造化之人,可喜可贺啊!” 林盈袖回头,见是一老僧,上前见了礼,嫣然一笑,“兴许这鲤鱼是为大师飞跳也未可知,我一介闺阁女子,造化也不过是相夫教子罢了,当不起这样的吉兆。” 那老僧念了几句佛,“人说相由心生,命由人定,施主的命不就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何必妄自菲薄?” 林盈袖在心里琢磨着老僧的话,等她回过神来时早不见了老僧的踪迹,正心里疑惑,听见脚步声,只当是自己的丫鬟,转过身刚要说几句,看清楚人时却愣住了。 “林妹妹,我这些日子原想去看你,家中母亲不让。我心里着实惦记你,忍不住逃了出来——” 王靖晨整个人消瘦了许多,早不见了往日的神采。 自从第一次见林盈袖,王靖晨便笃定这是自己要娶的人,可后来因为一些闲言碎语,王太太执意不肯,且发了狠,宁可王靖晨娶不上,也绝对不娶林盈袖过门! 把王靖晨身边的一些下人都打发了出去,不许王靖晨再找林盈袖。 老母以死相逼,王靖晨也实在没办法,只能先妥协,等王太太气消了再商议。 林盈袖倒退数步,惊的半晌也说不出话来,看了四周无人,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担心,“王家郎君,你是怎么进来的?” 王靖晨望着林盈袖傻傻的笑了,“我今儿看见马车接了你去国公府,心里惦记,便悄悄跟了来,山门进不来,便从那边山底爬上来,我心想妹妹一定会来这里,不巧妹妹先来了。老天可怜,得见妹妹一命便是救了我的命。” 林盈袖也不知道说王靖晨什么好,“王家哥哥,你与我兄弟是同窗,便如同我的亲哥哥一般。我心里感激你照顾弟弟,只我的底细你也是知道的。王家哥哥你这样的人,应该娶个家世清白,贤惠的妻子,我......配不上你,往后你还是别来找我了,仔细王太太伤心。” 王靖晨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他深深的望着林盈袖,心口像钝器戳着般疼。 “妹妹,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盈袖慎重地朝王靖晨屈膝一礼,“王家哥哥厚爱,我实在没这福气,往后别再提起此事,于你,于我都不好。” 王靖晨呆愣在那里,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林盈袖知道对王靖晨说这些话,会让他难以接受。但如果不说明白,对谁都不好,无论她和裴垣有没有可能,都不该和王靖晨再有牵扯。 她悄悄地下楼,以后瓜田李下,还是避讳些。 “林妹妹,你若愿意,我便带你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去——” 林盈袖听到这里住了脚,有些胆怯地望着迎头朝自己走来的男人,赶紧低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大人这是要诱拐良家女子去哪儿?”裴垣声色俱厉,从林盈袖身边走过,抓住她的手走到王靖晨面前。 王靖晨看见裴垣,眼睛顿时红了,沉下脸来,朝裴垣拱了拱手道:“裴大人说是我诱拐,那大人你公然拉扯好人家的姑娘,又是做什么?” 裴垣闻言不禁笑出了声,没理会王靖晨的质问,回头看着林盈袖,柔声道:“你素来怕冷风,怎么来这么高的地方?” 林盈袖撇开男人的手,拉拢了披风,面朝着瀑布,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其实她和王靖晨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让裴垣看见,心里发虚,像是做了贼似得。 第239章:私会 王靖晨挡在林盈袖的面前,四目相对,只觉刀光剑影,暗藏涌流。 很快,王靖晨败下阵来,裴垣身上带着一种令人臣服的霸气。他一介书生,即便做官,也不过在翰林院供职,与书本打交道,并无半点官威。 “当初是你不要她,赶她回来,现在又来招惹她做什么?裴大人位高权重,也不能戏弄一个弱女子。” “你别说了,王家哥哥,我知道你为我出头,你若为我好就别——”林盈袖瞥了裴垣一眼,看他腰间还挂着用两人头发做的同心结,又低下头去。 王靖晨手颤抖了一下,林盈袖看裴垣的眼神刺痛了他的心脏。 林盈袖对他从来都是礼敬有加,从无半分亲密。只一个眼神,便知道林盈袖对这个男人还难忘旧情。 他们有几年的情分在,他怎么看都是输了,也罢,他又何苦在这里做个恶人。 “妹妹,我就在楼上,有事叫我。” 王靖晨避开裴垣犀利的眼神,往楼上走去,既然不能做她的心上人,那就做守护她的人。 裴垣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女人的身上,又摸了摸她的手,一脸疼惜地道:“我不在身边,你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冷成这样还只顾着跟别的小郎君说话。” 想起王靖晨那小白脸的样子,裴垣心里就膈应着,他今年三十六岁,林盈袖不到二十,大了十几岁。以前不在意,人是自己的,围着自己转。 现在不同,林家随手可以把她嫁给别人,这才有了危机感。 林盈袖闻到一股子酸气,没好气地白了男人一眼,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又来做什么?方才你那岳母审贼似得审我,你跑这里来私会我,让她看见还不得生吃了我。” 裴垣看女人娇俏可人,不觉情动,忍不住伸手搂她到怀里,“我原是不来的,心里实在想你,这才冒险翻墙进来。不曾想你竟然和别的男人在这里说话,我若不来只怕人就拐走了你。” 林盈袖吸了吸鼻子,僵硬着身子,有些不自在地道:“你快松开我,我的丫鬟就来找我,看见像什么样子!” 裴垣一身白衣翩翩,自是风流倜傥,哪有半点翻过墙的痕迹。只怕是裴曦月安排好的,让他们两个有机会见上一面。 裴垣哪里肯松开,不为别的,楼上还有个惦记着的人。 “我阿娘之前看上王家,觉得他家好,有许亲的意思。后来王太太不答应,这才断了来往,今儿人家也没别的意思,想着说开了大家日后好相见......”林盈袖说完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了,她如今和裴垣再无半点瓜葛,跟他解释算什么? 告诉他,自己为他还守着么? 裴垣没把王家放在心上,只心里膈应他们两个私自见面。要知道从前林盈袖的眼里心里可只有他一个,何尝与别的男人说这么多的话。 “我不管这个,反正你以后不许见他,也不许同别的男人说话。我不允!再有下次,直接抢你家去,非罚你给我生七八个孩子不可。” 林盈袖闻言又羞又恼,恨的捶了男人一下,“你这人偌大的年纪,又是做官的,怎么说话没脸没皮的?谁要给你生孩子。” 男人眸低带着笑意,捏着女人的手指,咬了一下嫩白的指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暧昧意味,“上回是谁,变着法子想弄个孩子,差点没把我的腰给弄——” 这等私房话都说了出来,女人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生气要走,嚷嚷着再不愿意见裴垣一面。 男人服软,不许她走,压低了嗓音道,“谁让我说我偌大的年纪,嫌弃我老,我这不是想证明给你看,我可比那些毛头小子强多了。” 裴垣这年纪正值壮年,他又不是贪恋女色之徒,又懂得保养,比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更有男人味道。只刚才吃了味,这才耿耿于怀。 林盈袖别过身去,背对着男人,半晌才问他,“只怕你家老太太不肯答应这门亲事,你可想过怎么着了?若是这里钓着我,那头娶别人,我可是不答应的。” 裴垣也认真了起来,“你放心,若果真咱们成不了,我断然不会让你此生无靠。外头关于咱们的流言蜚语我都已平息,只说你是家中姑娘的女先儿,我这里成不了你愿意便可寻个妥当的人嫁了,我不拦着你。只你给我些时间,今年里若娶不了你,我再不纠缠。” 林盈袖听着鼻子发酸,裴垣话里话外都是为着她打算,若换了自私些的,若是成不了便败坏了她的名声,又或者是强将人带回去。 “我......总之你别为难自己,能成皆大欢喜,若不成我也不会嫁给别人。” 裴垣拥着林盈袖,心被塞地满满当当。 “走,咱们去外头用饭去,这里头的饭菜不好吃,人多也不自在。” 林盈袖执意不肯,怕翁主知道怪罪,二则传出去两人名声也不好听。 裴垣拉着她,让她只管放心先去前头郡主那边和曦月汇合,会有正当的法子接她出去。 林盈袖半推半就跟着下楼,可巧自己的丫头拿着手帕坐在门口等着,显然是早就在这里。林盈袖接过手帕,回头看男人额头有细汗,便将手帕扔到男人的怀里。 “你可仔细些,别让人看见。” 嘱咐了裴垣,扶着丫鬟的手往前头寻郡主等人去。 裴曦月也是才回来,正在郡主跟前凑趣儿,便上去给郡主等人见礼,说是走远了些。 “无妨,这里头只留了几个小沙弥,并无外男。女孩子家少出门,难得有机会逛逛。”大太太拉了她入席坐下,预备着吃中饭。 林盈袖与周家姑娘们一桌,佛堂里的东西都是佛前供奉过的,味道如何不知道,只说吃了如何好。 林盈袖一贯不喜和僧道打交道,不过吃了两筷子觉得不好便放下了。 没多一会儿,外头下人传话说裴家小爷进来给外祖母和舅母请安,翁主命人快请,让两个妥当的嬷嬷去接。 裴建章与自己的奶娘进来,单膝跪下,给外祖母和舅母请安。 第240章:醋意 “这猴儿来的正好,咱们这里正开席,快过来跟咱们一起吃些。” 裴建章到翁主身边,看了桌上的东西,摇头说不喜欢,想出去吃些好的。 到底只是几岁的孩子,翁主也不放心他自己出去乱逛。只不肯放出去,无奈裴建章闹脾气不肯吃,非要出去,说好容易出门吃这些还不如在家里拘束着。 翁主也知道孩子读书辛苦,便不忍心,多叫些人跟着,不许骑马,不许去人多的地方。 裴曦月便要和哥哥一道出去,让林盈袖跟着去,有个照应。翁主被缠着不行,便许了他们出去,又安排了许多人跟着。 山门口停着两辆马车,林盈袖寻思着自己和裴曦月一辆马车,谁知裴曦月却和裴建章一辆。 这倒是奇怪了,大家规矩七岁上男女就要分席,今儿怎么反倒一辆马车坐着。 自己扶着丫鬟的手踩着小几上马车,迎头就见男人在马车里半躺着看书,因有周家的下人在,也不好说什么,上马车里规矩坐着。 男人放下书,伸手将人抱在自己的腿上坐着,“别乱动,仔细外头人听见了。” 林盈袖翻了个白眼,到底谁不老实,她也不敢乱挣扎,悄悄地在男人耳畔道:“你这主意也没什么新意的,万一翁主不放人,那你岂不是在这马车里饿着等?” 男人的手扣在林盈袖腰间,这腰肢倒是细了不少,就是身上摸着没以前手感好。 “京城里有一家南边吃食做的好的人家,我瞧着你瘦了不少,必定是京城里的饮食不习惯。”还得趁早娶回去,养的白白胖胖才好。 女人撇开那双不老实的手,在对面坐下,伸手掀起车帘,见这边跟车的都是裴垣的亲信,这才放下心来。 “有件事情想求你帮个忙,如今我家里闹的都要疯了。”林盈袖也是实在找不到人,林家下人虽也有,只都是些老实呆笨的,实在没那个胆子。 男人似笑非笑地睨了女人一眼,将林盈袖之前给他的手帕递了过去,让她替自己擦擦汗水。 “要帮什么?” 女人挨了过来坐着,“也没什么,你帮我盯着几个人,有什么消息只管告诉我去。” 能盯人的小厮家丁裴家还能找得出来,这是小事,横竖闲人也多。 “我如今升了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只怕得留在京中,我心里倒是想出去放个外任,不拘几品,总归是自由自在的。” 林盈袖闻言瞪大了眼睛,户部尚书,那可是天下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位置。我朝数百年里不到五十岁上那个位置的只怕找不出五个出来。 “难怪刚才王家哥哥见了你,那样忌惮,原来是尚书大人。” 话还没说完,裴垣扯着女人的袖子,问她:“你刚才说什么?”王家哥哥?好亲密的称呼。 林盈袖见男人还为此耿耿于怀,推了他一把,“你呀,他是我弟弟的同窗,我叫一声哥哥,也不过是尊敬的意思。” 裴垣伸手替林盈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她如今未嫁女的装扮,倒是比从前少了几分风情,多了几分稚嫩,嫩的如花蕊一般,令人爱不释手。 “若非是我与王家通了气,你以为就凭几句闲言碎语,王家就放了手?那王靖晨心里还惦记着你,怎叫我放得下心让你在外头。” 林盈袖望着男人,咬了下唇,眸子里满是幽怨。 “你别生气,我也没说什么,只让人告诉王家太太,让她上我家提亲去。” 裴家六姑娘的亲事还没有着落,虽说是个庶女,到底是公侯家的千金,比林盈袖的身份不知高出多少。 王家太太只要不傻,自然知道取舍,明知道这亲事不成,便得罪了林家也是在所不惜。 林盈袖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本以为裴垣是用手中权势威胁,不料竟然只是一句话便试探出了王家的人品。 “你就不怕王家不放手?” 王太太本来就没看上自己,有高门大户家的小姐,那自然是比了下去。 但若是王太太溺爱儿子,拒绝了裴家,答应求娶那裴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裴垣闻言,握着林盈袖的手,脸上带着温煦的笑容,“果真是这样,那我就来问你,我不信我们几年的情分,会敌不过一个你见过几面的男人。” 林盈袖记得今年废黜太子,朝中与太子来往过密的人都受到牵连,太子妃与皇长孙在东宫自尽。 裴垣从前在外地做官也就罢了,如今在朝中任要职,免不了要和诸位皇子打交道。 “二爷,我问你,诸位皇子中你觉着谁能继承大宝?” 到底谁登基林盈袖一个妇人自然不知道,不过不会是太子和秦王睿王,到底是谁,这个时候可不敢轻易站队,否则牵连的可是整个裴家。 裴垣会心一笑,心中暗自得意,林盈袖关心他,自然也是接纳了他的意思。 “这话我只和你说,当今将我放在这个位置,就是因为我与诸位皇子都无瓜葛。皇后母家势弱,太子昏聩无能,储君之位多悬,你家夫君不傻。” 林盈袖这才放了心,只听到最后一句,打了不老实的手一下,“什么我家夫君,八字还没一撇呢!” 马车在一处僻静的阁楼前停下,林盈袖戴上帷帽,先下马车去后头照顾两个孩子,裴垣早定下了雅间,因有周家的人不方便,便先一步进去。 没人在跟前,裴建章一把抱住林盈袖,眼圈红红的,“我可想你了,你也不回来看我,好狠心。” 林盈袖也是心疼不已,哽咽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还是跟前的丫鬟婆子劝住,三人一同到雅间去。 “以后可不许叫姨娘了。”裴垣看她们三人和睦,心里着实欣慰,语重心长地对两个孩子说道:“你阿娘故去,我原本不准备再娶,无奈家中不允。若娶了别人只恐对你们兄妹不好,我心里不安,所以才娶一个对你们好的女子做你们的母亲。” 裴曦月点点头,起身对裴垣一礼,懂事地道:“父亲用心良苦,女儿感激不尽。女儿也 第241章:投靠翁主府 裴建章也是这个意思,裴曦月自小懂事,与周氏亲近。周氏对裴建章寄予厚望,不免严厉了些,加上鲜少亲近,所以裴建章一向把林盈袖当成自己的亲娘一般看待。 “父亲,别人问起林姑姑,我都说是我的女先儿,并不说别的。” 裴垣揉了揉孩子的头,亲自给她夹菜,夸赞她聪慧。 林盈袖感激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裴垣替两个孩子夹菜,悄悄和两个孩子说了什么,两个孩子起身到林盈袖跟前,亲自给林盈袖夹菜,添饭。 “儿子(女儿)伺候母亲用饭。” 林盈袖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用求救的眼神看着裴垣。 裴垣笑吟吟地看着她,男人一脸期待等着女人答应,哪里肯帮她。 林盈袖不忍心看着孩子捧着滚热的饭碗,接过碗饭,“好好坐着用饭,只管乱走也不怕摔着。” “多谢母亲体恤,我们一家人坐着吃饭,肉肉也在等着母亲家去,还有采苹姐姐。上回母亲给我买的......” 裴建章索性坐到林盈袖的身边去,当初听说林盈袖出事,他是最难过的。林盈袖不在,他每日在书房念书,想要个什么玩意儿,家中下人虽说也会去寻,只到底不如林盈袖懂他的心思。 “二爷也是,教他们乱喊什么?让人听见还不得笑话我。” 一家人说说笑笑,别提多温馨了。 用饭毕,林盈袖和裴曦月三个还要去翁主身边走一遭,做晚辈的不能不告而别,否则便失了礼数。 两人虽舍不得,却也不愿意失礼人前。 与翁主一家在城门口遇见,林盈袖带了三个孩子请罪,翁主看两个外孙脸上有了笑容,心里也欢喜,让她三人一起回国公府去。 裴建章只顾着缠着林盈袖说话,人前只叫姑姑,并不提别话。 在别人面前,裴建章一向规矩,沉稳。连长公主都夸他有其父之风,将自己最宠的孙女许配给裴建章为妻。 这顽皮的样子翁主还是第一次见,故意取笑,“这孩子一向是个沉稳的,见了你姑姑,便这等顽皮,可见你是纵容的。” 林盈袖拍拍裴建章的手,也不加呵责,对翁主道:“小哥儿天性纯良,男孩子顽皮也是正常,只人前不失礼数,过得去也就是了。” 说着扭头问裴建章的学问如何,让他背一段书给翁主听。 “姑姑,这文章两年前你教的我,早背熟了,前日先生教我作诗来着。”说着背了书,又让林盈袖出题,他要作诗。 翁主见状更加喜欢的什么似得,随口出了个五言的题让裴建章试试。 裴建章沉吟了片刻,便做出了一首诗。 林盈袖在诗词上不怎么下功夫,听着也还好,只有些稚嫩。 这个年纪却也是难得,翁主笑的前仰后合,夸了几句,又夸林盈袖,“从前我家姑娘写信说请了人教导两个孩子,我心里还担心。这才求了我娘家,安排两个人过去照看,后来听说你把她们两个安排给了月姐儿?” 林盈袖想了一会儿,是有这么个事情,因当着裴曦月的面,有些话也不好说,便道:“那两位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专教导贵人规矩。我心想给姑娘跟前放着,时常提点着规矩,约束着身边的丫鬟们也是好的。” 翁主闻言点头赞许,周氏过世,林盈袖与嫡出的孩子好,换做别人应该是把周氏的亲信打发出去才是。 她倒把人都放在了两个孩子身边,只打发了二等和三等的丫鬟婆子。 且周氏的裴家也都是入了册子,两个孩子身边一人一份,还有一份随着去年的礼送到了翁主手上。 林盈袖话虽没明说,翁主也猜着了,裴曦月将来是中山王府的世子妃,上头王妃与周氏交好,自然不怕她为难。但家中还有几个侧妃,只怕为难,带着两个宫里出来的规矩嬷嬷提点着,也不怕人挑刺儿。 这是实打实地为两个孩子考虑,翁主由此也就放心了。 回到国公府,当着两个儿媳的面,对林盈袖说道:“我养了三个女孩儿,只幼女命苦,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与这林家这姑娘一见如故,想收为义女,你们觉得如何?” 不过是个义女,只不娶进家门,再没有个不答应的。 两位太太道贺,那世子夫人邓氏拉着林盈袖的手凑趣儿,“我就说这个姑娘和咱们家有缘,您看这通身的气派,谁敢说不像是咱们家的女孩儿,只怕说是亲生的也有人信。” 翁主看林盈袖站在那里,不骄不躁的样子,便笑话她,“还不快给你两个嫂嫂见礼?” 丫鬟仆妇拿了团蒲过来,林盈袖摆手推辞,“我怎敢高攀翁主娘娘与诸位夫人?实在是当不起呀!” 翁主板着脸,“好呀,你分明是看不上我家,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拿话搪塞我罢了。” 邓氏知道翁主的脾气,拉着林盈袖的手劝道:“好妹妹,我们老太太失了幼女,心里难过,想着你和我家小姑的孩子有缘,才收做女儿,权当是小姑还在一般......” 林盈袖也知道翁主的意思,不过是为了给她充点门面,不让裴家老太太嫌弃出身低微的意思。只现在朝中局势不明,怕随便认亲给裴垣和林晓峰惹麻烦。 但转念想到裴垣的态度,便大方跪下给翁主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自称女儿,管翁主叫母亲。 翁主看着眼圈发红,想起周氏来,叫林盈袖到跟前,“好孩子,我知道你与我家的女孩儿有嫌隙,她也是病中糊涂。看在我和两个孩子的面上,别把从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以后你是个有福气的,该大度些才是。” 林盈袖屈膝一礼,诚恳地说道:“先太太待我恩重如山,若非太太只怕我和林家都不会有今日。我感激还感激不过来,怎会有嫌隙?” 翁主知道林盈袖是个正经人,也没打算再敲打,横竖她没孩子只能依靠她的两个外孙。 说了一会子话,天色已晚,便留了林盈袖与裴家三个孩子在府上住着。邓氏早让人将周氏从前住的屋子给收拾了出来,让这四人搬了进去住。 第242章:林蕴玉坑自己 林盈袖将正厅空着,自己与两个女孩儿住在西厢房,东厢房给了裴建章。用晚饭前,先到周氏的正房里上了香。 这些,翁主都是知道的。 到第二日裴家着人接二位姑娘和小爷回去,林盈袖也跟着告辞家去。 翁主将准备好的礼物让林盈袖给带回去,有给林氏的,也有给林晓峰夫妻的。让林盈袖预备着,她准备寻个好日子,摆下宴席,到时候让大家都知道她是国公府的义女。 林盈袖感激翁主的好意,自然是答应的。 回林家,林氏昨儿晚上也没睡着,满心惦记着林盈袖,怕她不懂规矩,得罪公侯,又怕出什么意外。 人回来才安了心,听说翁主要收她做义女,更是意外之喜。 但又说起龚氏的两个儿子砸门找林二婶讨要银子,又犯了愁。 “阿娘也不用着急,我已经有了主意,不出十日必定会有结果。您也劝婶婶宽宽心,不用理会那一家子。” 龚氏昨儿还派人过来说话,叫林氏后日过去用饭,她打算请与林家交好的亲朋好友,把自己的身份告知天下。 这龚氏对外只说是林二叔的糟糠,在老家为林二叔守孝。 颠倒了黑白,她反倒成了苦主。 “那阿娘怎么说?” 林氏本就厌恶龚氏,自然不会答应过去。 “那就罢了,我回去歇会儿,在那边也没睡好,昨儿晚上几个孩子拉着我说了半宿的话。”林盈袖伸了伸懒腰,起身往后宅歇息去不提。 才睡一会儿,就被吵醒,隔墙那边唱着南曲儿,欢歌笑语好不快活。 秋月气不过,捡了石头砸了过去,听见哎哟一声,朝那头骂道:“青天白日的,闹什么呢!要闹别闹的合家不得安宁。” 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反倒变本加厉。 林盈袖把秋月叫回屋里去,让她不必和她们一般见识。 这头裴垣安排了人查龚家兄弟两个的底细,这二人有了做官的便宜父亲,更是高乐不了,每日走鸡斗狗,包养歌妓,在外头欠了不少债,逼急了才找林晓峰和林二叔要银子。 消息送过来,连带着几个人也都交给林盈袖使唤,林盈袖看都是柳州旧人,自然也放心用。让人告诉债主,就说这兄弟两个背着官司,不日要被赶出林家去,让他们想法子把银子要到手,否则就只能到牢里要去。 裴垣安排过来的人,让他们保护好每日出门的两位主君,不许那两个无赖打扰了。 果然第三日,那兄弟两个被赌坊的人扣住,不拿银子赎人,这就卖到宫里伺候去。龚氏得了信,与两个媳妇哭成一团,要寻林二叔拿银子,家中小厮使唤不动,自己妇人家也不好上衙门去。 没办法,只得过来求林氏。 林氏听见消息,与邓氏两个说那是报应。 林盈袖和二婶商议了,只等龚氏婆媳母女过来,端着架子,只说手中没银子,就是有也得二叔发了话才敢给。 林蕴玉向来不把这个软弱的继母放在眼里,鼻孔朝天,尖着嗓音叫嚣道:“你少来,打量蒙得了谁,我父亲赚来的家私都交你手里,你敢说你没银子?你给林盈袖银子的时候,我父亲可知道了?趁早把银子拿出来,我阿娘还留你一席之地。” 林二婶给气笑了,她一个正室,需要一个和离的女人给一席之地? “就算银子在我手里,我不给又怎样?拿林家的银子救不相干的人,亏玉姐儿说得出口。家里的事情,姑娘家不便插口,你退一边去!” 为着自己的孩子,林二婶这回说什么也不会退让。 “你——”林蕴玉气的跳了起来,就要打林二婶。 林盈袖抓住林蕴玉的手,心平气和地劝她,“妹妹仔细些,她是长辈,可没有你动手的道理。为你两个哥哥,心平气和地说话。” 龚氏担心两个儿子真会送到宫里去,心里疼得猫抓似得,叫林蕴玉坐下。 哭着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不看别的,就看我当初扶持二郎的份上,救救我那不成器的两个儿子吧!” 林二婶端着架子,冷笑了两声,“龚家姐姐,您与二郎有恩情,与我可没有。求也求不到我这里,您求二郎去,再说这些日子你在我家里住着,二郎也不到嫂嫂这里来,求我也没用。除非......你还是我林家的人,只我与夫主那是有合婚贴的,你呢?没有合婚贴,那就是无名无分,我若插手,别人还指不定在背后说什么。” 林盈袖深深的看了林二婶一眼,她明明可以拿一银子打发了,为何非要这样说? 龚氏闻言便不说话了,林蕴玉气不忿,要和林二婶分辨,偏林盈袖在跟前拦着,便说道:“林家的规矩,姑娘家不便插口家事,你算什么,给我起开。” “玉姐,你堂姐好心劝你,你反倒拉扯这些,既然谈不上,那我也没办法,您几位请回吧!”林二婶闻言,索性也把话挑明了说。 林盈袖这里早准备了人手,若是敢闹只管打出去。 两边站着健壮的仆妇,门外又有拿绳子板子的小厮,这四人自然不敢闹事,灰头土脸地回去。 等人走了,林盈袖刚要说话,林二婶抢先说道:“姑娘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怕现在她答应不闹,等回头那两个混账东西出来不肯善罢甘休。若是有了纳妾文书,龚氏成了妾,他们回来再想闹,有了文书,也翻不出天来。重要的是,你叔叔的前程要紧,欺君可是大罪。” 林盈袖闻言便不好说什么了,林二婶这是想息事宁人,也罢,横竖都是二房的家事,且外头有谣言,让龚氏进了门,也可以平息谣言。 没两日的功夫,龚氏过来磕头,愿意做小,称林二婶为主母。 林二婶将早准备好的文书拿出来,当着林二叔还有林氏的面,让她按手印,以后就是林二叔的妾室。 林二叔原本是不肯的,但林二婶好说歹说,看在往日的恩情,勉强点头答应。 三千两银子一半将那两人给弄了出来,一半在京郊外买了一处小小的庄子,让龚氏带着两个儿子,并儿媳妇一起搬过去。 第243章:义女 龚氏看两个儿子打的遍体鳞伤的出来,心疼不已,加上名分已定,只得听从安排。 她那两个儿子知道母亲做妾,气的暴跳如雷,要和二叔分辨,林二婶一拍桌子,发狠说道:“若是要闹,我可直接将你母亲卖到贱籍去,老实些还有你们一碗饭吃,若不老实那你们只管闹,打官司谁怕谁?” 龚氏的纳妾文书还在林二婶手中,妾同买卖。龚氏母子也无可奈何了,只得认可了林二叔夫妇的安排,带了人到庄子去住。 林蕴玉写信将母亲兄长接来,原本是给自己撑腰的,不想自己反倒吃了一大亏,成了庶女,将来说亲别人也会小看。 气的病倒在床,也没心思再闹。 这回林二婶留了个心眼,将那纳妾文书好好收藏起来,不让第二个人知道。 林盈袖感激裴垣的情,亲自给他做了一套夏季的衣裳,着人送去。 到四月里,国公世子夫人邓氏的生辰,下了帖子给林家,偏林氏身子不爽,便让邓氏带了林盈袖做客去。 那林蕴玉听见说是国公府,也闹着要去。 邓氏为息事宁人,加上都是姊妹,便一同带了她去,只不许她生事。 这回林蕴玉倒是乖巧,跟在邓氏和林盈袖身后,她出了这样大的丑,本都没脸出来见人的,为着能有见裴垣一面的机会,这才跟了来。 国公府的席面自然与别家不同,来的都是王孙贵族,相与的都是公侯世家。 翁主将林盈袖带在跟前,只说是自己的女儿。 周国公那是朝中肱骨之臣,翁主又是长公主嫡女,深受天恩,朝中上下谁不给三分面子。林盈袖跟着,倒是得了好些礼物。 裴家三位郎君,并两位太太、几位姑娘都在席面上。 老太太本就不喜林盈袖,看翁主如今的情形,知道大约是想成全这门亲事,虽说不欢喜但也不好驳国公家的面子。 那莫氏悄悄和林蕴玉使眼色,二人到角落里嘀咕了一阵,然后各自走开。 林蕴玉故意贴着林盈袖,跟在翁主身边,翁主见状,也不打她的脸,叫个人过来招呼了她到别桌坐下吃酒。 林蕴玉一向脸皮厚,见状又要贴上去,国公府家几个孙辈的媳妇拉着她一起喝酒,不让她到前头去。 用过饭,花园里请了一班戏子唱曲儿,夫人太太们听戏去。 姑娘们聚在一起,插花斗柳,吟诗作对。 今日来的还有裴建章的未婚妻,长公主的孙女雍成县主,还有几家王府的郡主,千金。林盈袖 与众位姑娘一道,因着翁主的颜面,也没谁敢拿身份说事儿。 周家大姑娘说前头池塘里开了荷花,领着大家乘船去赏花去,顺道看看府中风景。 周家有上百年的底蕴,乃是开国功臣,府邸是太祖皇帝赏赐,是前朝的王府。景色比别的公侯家不同,草木繁荣,阁楼巍峨,一副兴旺鼎盛。 家中仆妇早准备了船只,分做两船在湖中游玩,有一两个顽皮的采了莲花簪在发髻上。 林蕴玉和别人不熟,跟着林盈袖一起,只说坐船有些头晕,里头闷的慌,便在船头坐着,也不用人跟着。 不添乱,林盈袖也不会约束,便任由她去。 没走多远,便听见落水声,大家相互看了身边的伙伴,都没少过一个人。 刚还要说兴许是仙鹤下水捉鱼,就听见有人高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哪!” 众人唬的变了脸色,纷纷走出来看,那林蕴玉在湖中挣扎,幸好湖水不深,只淹过肩膀的位置。 她的双手在湖面上拍打,朝岸上的郎君们求救。 林盈袖沉下脸来,若只是落水应该在船旁边才是,怎会落到离船那么远?分明是她想攀高枝,自己跳了下去。 国公府来往的都不是小可人家,无论攀上哪位,那都是高嫁。 岸上倒是有许多郎君,但并不见一人动手,直到听人叫嚷起来,一位身穿紫色锦袍的男人跳下水来,游到林蕴玉跟前将人带了上去。 林盈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大庭广众之下与郎君搂搂抱抱,林蕴玉要么嫁给那位,要么就只有以死明志了。 林蕴玉在水里也是冻的不行,人晕晕乎乎的,只察觉有人将自己救了上来,依稀看着那人的穿戴不似下人,又朝人脸上看去。 恍惚间,好像是裴垣,林蕴玉心中暗喜,索性装晕,省了许多事情。 出了这样的事情,谁还敢游湖,都上了岸。 前头邓氏得了消息,气急败坏地敢过来,人若死了便开罪了国公府,若是林蕴玉没死那林家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林盈袖与邓氏汇合,悄悄告诉她,林蕴玉是故意的。但现在不管故意,还是不故意的,林蕴玉都只有两条路走。 “姐姐先带了她回去,真晕也好,装晕也罢,横竖是别在这里丢人。”邓氏现在也不好走,得去打听打听救林蕴玉的郎君是哪家的,看人家是否愿意接纳林蕴玉,做妾也好,做丫鬟也罢,好歹能保全了名声和性命。 林盈袖答应,亲自去前头与翁主告罪,先带了人回去。 衣服也没来得及换,直接架上马车。 到马车里,林蕴玉冷的受不了,才睁开眼睛坐起来,见林盈袖在旁边,立起两个眼睛,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盈袖冷笑两声,凌厉的目光扫了她两眼,“你打量着是哪位?” 林蕴玉想起那个有力的臂膀,脸上带了一抹娇羞。那位必定是心悦她,才会出手相救,想必这几日应该会上门求亲。 “大姑娘,听说是裴家的老爷救咱们二姑娘。”车外跟车的小厮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林盈袖。 裴家的老爷?林盈袖大约猜着是谁了,裴垣不会水,要他下去救个人是不能的。裴垣虽也有庶出的兄弟,可不在京城中。 那就只剩下一个大老爷裴文轩,想起林蕴玉给莫氏送银子,让她帮着在老太太跟前说好话,能嫁给裴垣,不想大老爷竟然救了林蕴玉。 这下,莫氏只怕觉得林蕴玉的银子烫手。 林蕴玉满心欢喜,心想能救她的必定是裴垣了,她与裴府大老爷素未谋面,老侯爷年岁大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第244章:有喜 “林盈袖,往后我可是公侯夫人,你别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若好生巴结我,我还考虑给你找个好的亲事,若是不好,可别怨我这个做妹妹的对你不好。”林蕴玉裹着毯子,脸上的妆也花了,头发也散着,心里乐的开了花。 她嫁给裴垣,那可是稳当的正二品诰命夫人,就算做不了侯夫人,自己挣来的可比世袭的还强。 林盈袖没理会林蕴玉,让她且做做美梦去,也是她辛苦筹划一场。 回了林家,将人交给林二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林二婶,嘱咐她,“二婶也犯不着和她生气,横竖是个庶女,那边要便送去,不要便打发去道观出家去。” 林二婶虽然气,可到底还是没声张,叫人将林蕴玉看管起来,不许她多走一步,等着裴家的消息。 出了这样的事情,周家也是有责任的,世子夫人邓氏审问了船娘和伺候的人,都说是林蕴玉自己落下去的,没人推她。 话虽没明说,但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是林蕴玉自己看见岸边有郎君们路过,故意跳下去的。 世子夫人将审问的消息悄悄告诉翁主,当着宾客的面翁主沉下脸来,呵斥道:“底下这些人也太不仔细了,船上有青苔也不弄干净,都拉出去打死。” 众人听见,都劝翁主息怒,看在今日是世子夫人诞辰的份上,饶过那几个做事不当心的下人。 翁主这才罢了,让先捆起来,等事情过后再发落。 邓氏也觉没脸,等到晚上宴席散了才给姑母磕头赔罪。 世子夫人也没说邓氏什么,只说以后别随便带人出门,带累了大家。 邓氏自然是知道的,又给翁主磕头,翁主知道邓氏是周氏做的保山,看她是个稳重的,也不肯苛责,好生打发她回来。 林晓峰知道出事,怕邓氏被国公府为难,早在门口等着。 看见邓氏平安无事地出来,满心欢喜地上去迎着,邓氏让上了马车再说。 林晓峰扶着邓氏的手,两个上马车里。 “是咱们姐姐出事,我只听见一言半语,急的不行。” 邓氏抿唇轻笑,给林晓峰盖上毯子,“咱们姐姐是那等轻浮没轻重的人?我刚听到消息就知道是二房里的那位,您忙了一日又在风地里站着,仔细着凉,先喝口热茶我慢慢告诉你。” 救林盈袖的果然是裴文轩,裴家大老爷。据周家的郎君说,当时人命关天,除了裴家大老爷别人都不会水。 裴文轩有嫡妻,且还是裴家老太太的嫡亲侄女儿,不过裴文轩将近不惑之年,还无子嗣。林蕴玉好歹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不说二房,怎么也得是个贵妾。 就看那老太太和莫氏有没有纳妾的打算,若是没有那林蕴玉只能出家或者是自尽了事,否则林家再无脸面在京城做官。 林晓峰叹息一声,握着邓氏的手,“娘子,当初进门时我同你说,若是没有姐姐,便无我林晓峰今日。故而要你无论如何都善待姐姐,倘或今日出事的真是姐姐,我是说什么也不忍心让姐姐受委屈。” 邓氏点头,她刚嫁过来本来还担心大姑子不好相处,谁知林盈袖通情达理,待她如亲妹妹一般。凡事都帮着她谋划,婆母跟前也都只夸她的好处,有不当的地方也是私下提点。 “夫君不说,妾身也会维护自己姐姐。只恨二房那个,自己什么身份没点自知之明,眼高于顶,坑了自己不说,还带累咱们家的名声。” 林晓峰安抚了邓氏一阵,夫妻两个携手回府。 到半夜里,邓氏身子不爽,嚷着肚子疼。 慌得林氏叫人连夜请了大夫来看,林盈袖听见闹腾也跟着起来,心里想着大约在国公府受了委屈,一直憋着气。 谁知道才到门口,就听见人说邓氏有喜,才月余,腹痛是劳累了。 林氏面带喜色,亲自到屋里看视,让邓氏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管。家中横竖还有长辈,再不然还有林盈袖。 “对,只管好好养着,那林蕴玉的事儿横竖是二房的人。阿娘,明日将邓太太接到府上陪陪弟妹,您看如何?” 邓太太只这一个女儿,邓氏嫁过来的时候,原本是想让邓太太跟着女儿一起过来。邓太太不肯,邓氏和林晓峰便时常过去看望。 如今邓氏才有孕,若是经常出去走动只怕利于养胎。 林氏也是这个意思,她当初守着儿子还好些,若只一个女儿嫁了出去,膝下空空只怕寂寞。 “我巴不得有人过来作伴,既然这样,明儿峰儿去请你岳母过来,我这里收拾好上房出来。大夫没说这肚子疼要紧不要紧?” 林氏紧张的不行,邓氏才过门三个月余就有了身孕,年纪又小,原本指望过个一二年再说,这说有就有了,连个准备都没有。 “大夫说不打紧,想是昨天累着了。出了那样的事情,国公府怪罪,她自己又脸皮薄。” 林氏恨的又骂了林蕴玉几句,只说媳妇要是有个好歹,定要和那边拼命不可。 林盈袖让林晓峰照顾着邓氏好生歇息,自己陪着林氏回去歇息。 回屋里的路上,林氏让林盈袖帮着照管几日家里,邓氏年纪小才有孕,得好生养着才是。 林氏自己没当过家,什么也不懂,之前娶了媳妇,便指望儿媳妇,如今人才有孕,只好让林盈袖一个未嫁女操持着。 不用林氏说,林盈袖也有这个意思,总不好让一个胎都没坐稳的操持家里。 到第二天,亲家母还没上门,林氏将自己屋里一个丫鬟让邓氏带回去,她有孕,不便照顾林晓峰,让这丫头跟去伺候。 头三个月两夫妻不便同房,另外准备了房间,叫丫鬟伺候着。 林盈袖闻言,拉着林氏的手,“阿娘,人小夫妻成亲才多久,你就给屋里塞人?还不让人笑话,如今好好养着才是,您也不怕弟妹心里不好受,你嫌弃这丫鬟不好便给我使唤,我屋里只一个秋月和绿枝得力,其余的竟是添乱来的。” 第245章:下定 邓氏感激地朝林盈袖看了一眼,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低声道:“儿媳没事,听从母亲的安排。” “你别管这些,好好养胎才是要紧的,阿娘还等着抱孙子孙女呢!” 林氏被林盈袖的话给堵了回去, 前厅又说邓太太的马车到了门口,便不好再说什么,起身亲自接人去。 邓太太身边只带了两个嬷嬷,一个丫鬟过来,林盈袖上前请安。 亲家相见了,邓太太满心欢喜地拉着邓氏的手,“好孩子,你是个有福气的。”扭头和颜悦色地打量了林盈袖两眼。 “得了这么好的姑姐和婆母,好姑娘,听说你喜欢柳州的面酥,我特意给你带了好些。” 林盈袖道了谢,请亲家太太屋里坐。 一家子到厅上坐着,丫鬟上茶,邓太太看邓氏手里的茶与她们的不同,对林盈袖道:“姑娘费心了,我这女孩儿自小养的娇,什么都不懂得。难为您这么个好人,肯照顾她。” “亲家太太说笑了,弟妹嫁过来,那就是我们林家的人,弟妹虽年纪小我几岁,也是个稳妥的人,我心疼她也是她配人心疼。” 林氏当着邓太太的面也夸邓氏好,孝顺。 “我带的两个婆子,一个是产婆,一个从前是医女,这都是费了好大功夫寻来的。亲家,卖身契都在这里,您仔细收好。”邓太太主动将带来的两个人卖身契交给林氏,这儿是明着说放心林氏的意思。 林氏哪里肯收,将卖身契交给邓氏,只说:“我原本也着人在外头寻两个人照顾媳妇的胎,多谢亲家想着,既然有了妥当的人,亲家难得来一回,就在府上住着也省了孩子们担心不是。” 邓太太推辞不过,便答应下来,两进两出的院子,东边是邓氏的,当中当初盖了两个正房,为的是将邓太太母亲接来一起养老。 西边与二叔家只一道围墙,林盈袖的屋子就在这边。 邓太太见女婿不拿自己当外人,也就放心住下,也不多事,每日多半去邓氏屋里照顾。 因见女婿在书房一个人住着,便私下说她女儿,不懂事,该给夫君安排个伺候的人才是。 邓氏悄悄告诉邓太太,林晓峰不要人服侍,婆母安排也让家中大姑娘给驳回了。 邓太太便没再多说什么,当初这门亲事邓太太嫌弃林家太贫困了些,为着家里逼迫,便应准。谁知不过一二年的功夫,林晓峰高中,才十五六岁便做了官。 本还怕女儿在这边委屈,一直不肯过来,见林氏不是个难缠的,唯一的大姑姐又是个明白事理。 “姐儿,我瞧着一家子倒是个好的,但你凡事还得立起来,刚过门小夫妻情热原是有的,那以后呢?” 邓氏低着头,一句话没说。夫君告诉她,除非到了情非得已的时候,他是决对不会纳妾,即便有妾,也会护着她一生。 “好姐儿,你家夫郎将来前途无量,姑姐虽然护着你,将来也是要出门。你那夫君从小是寡母养大,倘或你婆母嫌弃你善妒,你到时候怎么说?倒不如你自己安排几个老实些的,能拿捏得住的丫头放在屋里,到那时候即便婆母刁难,你也有话说。” “阿娘,不是我不安排,之前身上不快,我让我的陪嫁丫鬟服侍,夫主反倒埋怨我一顿,将那丫头打发了出去。夫君不愿意,婆母也不会勉强,何苦给咱们自己找不痛快。” 邓太太见如此,邓氏又才有了胎气,也不好再说什么。 林二叔回来知道林蕴玉做出那样的事情,拉到厅上恨恨骂一顿,那裴家是什么样的门户,那边没动静,林家也不好登门去求。 本要一根绳子勒死,又舍不得,林二婶便让人安排马车送到庄子上交给龚家的管教。 林蕴玉还做着二品夫人的美梦,哪里肯去庄子上,吵嚷起来,只说裴垣不日就会过来提亲,宁死也不肯去庄子上。 林二叔气的没法,让人关到柴房里去,家中就两个孩子,林二婶上回小产养到至今,还没见胎气。 裴家也是闹的不可开交,莫氏起先还得意,那林蕴玉空有几分美貌,却是个没脑子的,将来做了二房嫡母,还不任由她拿捏? 一听说是自家夫主救的,气的暴跳如雷,当着公婆面就厮打起来。 老太爷和老夫人喝住二人,事情都已经出了,总该想个法子补救,依着莫氏的意思就装聋作哑,横竖出丑的是林家人。 量他们也没胆子敢上这里来闹。 只事情是在周国公府闹出来,若裴家真个看着人家姑娘自尽,岂不让人在后面说裴家铁石心肠么? “老太爷,您看怎么着?” 大老爷的意思好歹是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总不好看着人去死,那等于没救人家么? “你是不是看上那个狐狸精了,我就知道你起了这样的心,想当初我——” “够了!”老太爷喝住二人,铁青着额脸质问裴文轩,“你是为那女子的美色,还是真只为救人?” 裴文轩起身撩起衣袍跪下,“父亲,儿子当时看无人救人,心里怜惜那是人命,隔着那么远也没想到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只当是个丫鬟,大不了收在跟前。” 老太爷点点头,叫人将大老爷扶起来,对老太太道:“儿子到了这个年岁,我当初都是三四个孩子的人,他们夫妇两个只一个女儿在身边,也是该安排两个能生养的人在身边。” 老太太欲言又止,看了儿媳妇一眼,狠下心来,点头称是,“我原叫人在外头相看好人家的女子,儿媳妇也再外头找。既然太爷说,那林家的姑娘就纳进门便是了。” 裴文轩赶忙道:“人家是个正经人家的女子,只怕委屈了人家,依儿子的意思,就是二房也使得。” 只这一句险些没把莫氏给气死过去,抓着裴文轩的衣襟不住地摇晃,“天杀的泼才,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二房!除非我死了。” 老太爷捏了捏鼻梁,冷冷的看了老太太一眼,沉吟了片刻,方才道:“二房就罢了,许她个贵妾,若果是个好命的,将来扶持她起来也不迟。” 第246章:提亲 老太太答应,喝住莫氏,不许她胡闹。 “既然是贵妾,她父亲兄弟又是当今看重之人,就你们老太太亲自去提亲,林家得了脸面,也没什么好说。” 事情也就算商议妥当,裴文轩虽说当日没细看林蕴玉,只觉得自己既然玷污了姑娘的名声,就该对人家负责。 “只不过一个妾,何须母亲上门提亲,我去就是。”莫氏怕老太太提亲,长了林蕴玉的脸,倒不如她去,名声也好听些。 老太太刚要答应,本来纳妾也不用她这个婆母出头。 说到底莫氏是她侄女儿,哪怕帮着外人欺压自己侄女的道理。 “顺道给二郎提亲,今日周亲家找我出说话,想有个人照顾哥儿和姐儿,最好继室还是周家的孩子。翁主娘娘收了个义女,国公府愿意给上一份丰厚的嫁妆,如今大郎在国公世子手下差事,咱们为这两房孩子,就娶了林家的长女,横竖清流人家的女孩子,也勉强配得上。” 老国公和长公主两边都发了话,老侯爷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再说,人家是以国公府的小姐嫁过来,也不用怕人笑话。 老太太那天与亲家说话,翁主也有这个意思。国公府要为裴建章兄妹打算,加上裴垣又执意求娶,就算再不喜欢,也只得点头答应。 到花神节后,老太太亲自登林家大门求娶林盈袖,送上一份厚礼。 林氏知道林盈袖的亲事,为之前的所作所为也是后悔,侯府求娶,巴不得如此,点头应允下来。 二房那边只送了一个帖子与林二婶,纳林蕴玉为贵妾,说是等将来有福生育了子嗣,便扶做二房。 林二婶急了好几日,才得了消息贵妾已经是意外之喜,点头答应,问明那边几时接人,自去准备嫁妆,派人通知龚家的。 纳妾的规矩不多,只一纸纳妾文书,找个吉利的日子抬过去也就是了。 林蕴玉得见天日,又见院子里摆着几台礼,以为是裴垣来求娶了,欢喜地打扮一番,到嫡母跟前去耀武扬威。 林二婶正在安排林蕴玉的嫁妆和陪嫁丫鬟,听她冷嘲热讽,冷笑一声,“姑娘过去虽说有个正室主母,到底不是卖身过去,将来有什么事情还得指望娘家兄弟撑腰。你这会子说这些,是不是看自己攀了高枝,看不上娘家了?人家长房的大姑娘嫁过去做正室的都没你这样。” 林蕴玉双手叉腰正要骂,突然回过神来,“妾室?谁做妾,咱们是官宦人家,岂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看了林二婶递过来的纳妾文书,林蕴玉激动和兴奋顿时僵在了脸上,羞愤、难堪、嫉妒在胸腔里翻滚不已,连带着一张俏脸都变得有些扭曲了。 林二婶翻了个白眼,“官宦人家的嫡出小姐自然不会给人做妾,庶出的不就是给人做妾的?给嫡出姊妹做陪嫁也不是没有的。” 这就是报应不爽,林蕴玉当初为了挤兑她,偷了和离文书,以为这样可以让龚家的回来做夫人。结果把自己弄成了庶女,莫说寻常人家,就是皇帝家,嫡出的是公主,庶出的是帝姬,也是云泥之别。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再骗我!”林蕴玉气的小脸都扭曲了,莫氏不是说她定力劝老太太,求娶她做正室,怎么突然成了妾? 即便是贵妾,那也是半奴,连自己的儿女都得管别人叫母亲。 “还有别老惦记着裴家二老爷,你是大老爷屋里的人,若是还只管胡闹,仔细那边的主君主母打你。”林二婶还不忘再刺激刺激林蕴玉。 自从接了林蕴玉回来,她也是到了今天才畅快一回。 林蕴玉闻言,气的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来,那裴文轩年纪与二叔相当,都是能做林蕴玉父亲的人。 这个年纪的人,做正室林蕴玉都嫌弃,更何况只是个妾? 晚些时候二叔回来,林蕴玉又闹了起来,林二叔巴不得早点把这个祸害送出门,骂了一顿。又让龚家的两个媳妇劝她。 大儿媳当着公婆的面,拉着林蕴玉的手劝她,“大妹妹,你让他瞧了身子,他若不娶别人家也不肯娶,好歹那也是公侯家的世子爷,他只一个女儿,你过门后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那侯府家的一份家业还不是你的?” 二儿媳也跟着劝,“母亲给你准备了不少嫁妆,虽说是妾,也不比别人家的正室娘子差。那世子夫人半老徐娘,也争不过妹妹你呀!” 林蕴玉知道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反倒觉得两个嫂嫂说的话有点道理,抹了一把眼泪,点头答应。 林二婶这才松了一口气,让人知会长房那边,侯府那边后日要抬人走,明日便预备着席面,请长房一家一道用饭。 看在二叔的面子,林盈袖也准备了一些首饰给林蕴玉添妆。 过来时,龚家的两位奶奶正陪着林蕴玉,见林盈袖来,起身让座,陪着笑脸道:“大妹妹过来了,快些屋里坐,仔细外头冷。” 林盈袖将东西搁在林蕴玉的身旁,打开匣子,里头有两套赤金头面,还有三千两银票垫底。 林蕴玉看了东西,不免有些愧疚,将东西往林盈袖身旁一推,赌气道:“我知道你马上就是二品诰命夫人,我也不稀罕,你也别来炫耀。” 龚家大奶奶赶紧劝她,“姑娘,大妹妹是好意,你这是做什么?即便不收,也该说声谢谢才是。” 林盈袖看了龚大奶奶一眼,知道她是个好的,对林蕴玉道:“总归我们姐妹一场,往后又在一个屋檐下。做人妾室矮人三分,我是经过来的,只劝你改了从前的性子,往后好好服侍夫主,也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林蕴玉听了半晌没说话,默默地将林盈袖带来的东西收下,取出其中两千两银票,一千给了龚大奶奶,吩咐她:“嫂子,这一千两你和二嫂对半分了,做个小本买卖。剩下一千两给宏峰,算是我给他赔罪。” 然后才对林盈袖说,“以后好不好都是我的造化,你今日的情我领了,你到端午才成亲,你也稀罕我的东西。” 第247章:林蕴玉出嫁 龚大奶奶看林蕴玉还这样,心里那个急啊,同林盈袖说好话。 “嫂子说的我明白,罢了横竖日子好坏都要过,妹妹将来吃了亏就知道好歹。”和林蕴玉横竖也没什么姐妹情可叙,便去长辈屋里说话吃茶。 两位奶奶也和这个妹妹没什么好说,一同往嫡母屋里去。 也是不巧,这几日林二婶身上觉得不快,请了大夫来瞧,说是旧疾犯了。家中有喜事,也不便操持,那边长房邓氏还没坐稳胎气,也不方便照管。 龚大奶奶来请安说话,见她好,便留在家中帮衬几日。 林盈袖知道,林二婶是不愿意出面,找的借口罢了,也不点破。 给林蕴玉带过去的陪嫁两个丫鬟都是外头买来的,模样都是上上等的,林二婶亲自挑选。陪嫁的丫鬟也是预备着在自家主子不方便时,伺候夫主所用。 这两个容貌这等,只怕不用等着不方便就得伺候夫主。 龚大奶奶看了嫁妆单子,庄子一个,铺子也有两三个,一房家人跟着过去服侍,压箱底的银子有两千两,头面十来套,一应屋里用的,使的都有,且都是中等。 林二婶躺在软榻上,慢慢悠悠的说道:“这是打听了那边正室太太的嫁妆给准备的,多了怕打了太太的脸,你妹子过去也不安生。” 龚大奶奶起身答应,陪着笑脸道:“母亲安排的很妥当,母亲肯这样费心,让儿媳等人感激不尽。” 林二婶让龚大奶奶坐下说话,不用拘束,说着闲话。 这龚大奶奶倒是恭恭敬敬的,就是要茶添水也是亲力亲为,真如亲儿媳一般。 林盈袖冷眼看着,倒可惜了这么个好人,那龚家大儿子是个混账东西,每日只知玩乐。 “端午的时候只怕长房那边还得辛苦你,你虽然不是我们林家的儿媳妇,到底你姨娘是咱们老爷的人,说不得劳烦你,等事儿了了,我谢你。” 林盈袖成亲的日子急,邓氏有了身子,里头只林氏还得照顾邓氏,林二婶自己家女儿的事情没操持,也不好管林盈袖的事儿,便都交给龚大奶奶照管着。 “都是自己家的事情,不过是照看一二,哪里说得上辛苦。只怕办不好,给家中惹了笑话,母亲别怪罪才是。” 林盈袖看林二婶是有提拔这龚大奶奶的意思,二房的事情也不便说。 外头人来说云家姑娘来给姑娘添妆,龚家两个奶奶起身往外头去迎接来人。 “大姑娘来我这里坐,我有话和你说。” 刚才有龚家的人在,林二婶也不好和林盈袖说旁的。人走了,林二婶才和林盈袖说道,“那丫头的害你弟弟的事儿,我没和你二叔说,所以,我给弄了两个丫头。” 那两个一看就不是做丫鬟的,那娇滴滴的模样,那满身的风情,莫说男人,就是女人看了也有几分心动之意。 林二婶这是给林蕴玉使绊子呢! 林盈袖捧着茶只是笑了笑,没说话,林二婶到底是个心善之人,弄两个貌美的丫头,虽说夺了林蕴玉的恩宠,也是帮着把人留在她屋里。 换狠心点的,给她下个绝子汤,断了林蕴玉的后路。 “她到底是你二叔的嫡亲女儿,当初你二叔只她一个孩子,便溺爱些。我若做的太过,你二叔嘴上不说,也会心疼我,你看她出嫁带了许多嫁妆,你二叔只会感激我。好姑娘,这是我教给你的,有时候要妻妾儿女对阵,不见得退让就输了,你是继室,前头娘子有一双子女,她娘家家世显赫你别事事都争强,明白么?” 林盈袖知道林二婶是为她好,这些话就是林氏也不会说。 “龚家虽说儿子不成器,儿媳妇却都是好的,我让她们两个跟着我。也是拉拢她们一家子的意思,你弟弟还小,我不能没有个膀臂。” 林盈袖这才察觉二婶不是不争,她的高明处就在,无论谁看都是她软弱吃了亏。可说白了林蕴玉是个姑娘,将来总是要嫁人的,在家里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性子。到了婆家,莫说做妾,就是正室也是矮人三分,处处得小心,稍有不慎被婆家拿住把柄。 小门小户还尤可,要是在大户人家里,妻妾成群,难免就会生事端,一旦被人拿出把柄,轻则赶出家门,重则性命不保。 林蕴玉在娘家跋扈惯了,在婆家受不得委屈,迟早是要为她在娘家这些行为付出代价。 林二婶这一招才是真正的高明,二叔把她的委屈都看在眼里,自然会加倍地补偿回来,即便将来二叔身边纳了妾,也会因为愧疚而对她格外不同。 “我明白了,多谢二婶。” 龚氏年纪大了,又带了两个拖油瓶,林二叔虽与她有几年情分,早就被消磨光,养着也不过是怕她再生事端。 林二婶拉拢她,也是想多个朋友,少个敌人。 回去的路上林盈袖觉得奇怪,问送她出来的嬷嬷,“家里是不是添了人,我瞧着婶婶今儿说话与往常不同。” 嬷嬷扶着林盈袖的手,叹息一声,“老爷前日与同僚吃酒,回来带了两个女人,说是同僚送的,不好不收。” 原来是这个,怪道二婶今儿这样。 外头送的人,只能好好对待,只要不出什么大错,便不能轻易打发出去。 “那人呢?” 人安排在后院里住着,林二婶安排了丫鬟婆子去服侍,二叔虽然还没有去过她们屋里,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情。 长辈的事情,林盈袖也不好插手。 到次日清晨,林蕴玉被抬了过去。我朝娶正室是晚上,纳妾都是早晨出门。 龚大奶奶打发了人出门,便过来给林氏请安,商议林盈袖的嫁妆。 林盈袖自己的产业都带去,家中虽然没什么银子,也要风光出嫁才是。林二叔那边给了两处庄子,四个铺面,都是这几年置办的,林氏这边也给了一处庄子和两个铺面,两房家人陪嫁过去。 这些都不算什么,林盈袖自己的只葫芦岛一个,月娘和豆蔻是合作的关系,不能算做陪嫁。之前的庄子虽然赎回来,还有烟草的生意都有裴垣一份,不能写在陪嫁单子上。 第248章:彩礼事宜 周国公府也给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加起来也有不少。 不过,就葫芦岛一个就够看了,三万亩良田,五万多亩的树林,就是皇家的田庄都没有这么多。 二叔回来说今年葫芦岛上必定丰收,两年投进去的银子必定能回本。这也是林盈袖有先见之明,若是等到开好荒地再和朝廷汇报,当初那点银子只怕再添上一百倍一千倍都买不上。 有朝廷的文书,加上地方偏远,虽记在最近的地方下,不过地方长官也不可能大费周章地派人去检查。 当初荒岛的面积报上去,因是个无用之地,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些银子。 荒地本就不值钱,海中岛屿那就更不用说,之前也有人买过荒岛,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林盈袖运气那么好。 有人看着好的荒岛,买下来是上半年淹在海水中,下半年又好好的。这样的荒岛买下来其实什么用处都没有。 陪嫁单子送到老太太与莫氏手上时,两人看着都吓了一大跳。当初周氏的陪嫁已经是够让人嫉妒了,可林盈袖这陪嫁单子上三万亩良田加上五万亩树林,简直能把人心吓得跳出来。 陪嫁十万两银子不稀奇,毕竟在官宦人家里银子都不算什么。但田庄就不同了,算是根基。 老太太让人将嫁妆单子留下,晚些时候给老侯爷看看。 林家这么丰厚的陪嫁,原本想林家小门小户,随便给个一二百两银子彩礼也就够了。可如今看来,一二百两银子只怕不妥当。 莫氏听见不禁扯了扯唇角,她屋里才来的小妖精陪嫁也不少,现在二房的陪嫁比她这个长房儿媳妇还多,这分明是打她这个世子夫人的脸面。 想了一会儿,莫氏陪着笑脸对老太太道,“母亲,这门亲事咱们也是迫不得已答应,她们那边大约也是知道门不当户不对,这才多多的陪嫁。若是咱们彩礼给多了,只怕新弟妹还当咱们贪财呢!” 陪嫁都属于私人的东西,即便再多,也和侯府没有半点关系。 侯府答应这门亲事,也是迫于长公主府和国公府的压力,裴垣官居正二品,年轻有为,莫说小可人家,就是郡主也配得上。 娶这么一个儿媳妇,老太太和老侯爷是一百个不满意。 彩礼给这么点,也是告诉林盈袖,即便她找了周家做靠山,但婆家对她是不满意的。 老太太自然有老太太的思量,进门当天,来的宾客会看新娘的陪嫁,姑娘出嫁除了娘家准备嫁妆之外,彩礼也会一道陪嫁过来。 原本以为林家穷,怕没多少嫁妆,到时候这二百两银子也不少。谁知道林盈袖的陪嫁竟然有这么多,若是让别人看见堂堂侯府,只二百两彩礼,叫别人怎么看? “行了,二房的事情你不必操心,有我和侯爷做主。” 莫氏还要说什么,看见家中姑娘们进来请安,便起身相迎。 六姑娘许了王家,七姑娘是嫡出,是老侯爷最疼爱的女儿,亲事上自然要细细挑选个最好的。剩下的八姑娘和九姑娘都是庶出,八姑娘的生母难产去了,养在嫡母身边。九姑娘的姨娘是犯官之女,从小卖到青楼,因有几分姿色,便教养着,请人教她琴棋书画,还没来得及接客便被老侯爷看上,买回来做了妾。 这位姨娘每日对花落泪,伤秋悲月。娇滴滴,柔柔弱弱的,十分讨侯爷喜欢。那九姑娘也有几分生母的习性,这副样子除了男人,也没几个人会喜欢。 请安后,几位姑娘坐下喝茶,闲聊起来。 莫氏便出去准备午膳,刚到厨房里,就看见林蕴玉的陪嫁丫鬟绯烟和婆子说话,像是要什么东西。 这丫头也是个狐狸精,和林蕴玉请安的时候,当着她的面都敢勾引主君。 “哟,你家姨娘这又是要吃什么?” 府中规矩,每个人都是有份例的,若要别的需得自己给银子算作买的。 林蕴玉自己带了厨子过来,因为是姨娘,没有小厨房,所以自己出银子点菜,她这个做主母的都没这么奢侈。 绯烟看见莫氏,屈膝一礼,“我们姨奶奶说,晚饭要个紫参汤,老爷公务繁忙,身子需得好好保养才好。” 莫氏恨的磨牙,这小贱人倒真懂得讨好人,老爷要吃什么只需一句话的事情,哪里需要她一个妾出银子买? 这不是明摆着打她这个做太太的脸么? 不过,莫氏巴不得林蕴玉最好别花裴府一分钱,冷笑了两声,“你们姨奶奶有银子尽管使,横竖你们商贾人家,最不差的就是银子。” 绯烟低着头不敢反驳。 莫氏从绯烟身边撞了过去,差点没把绯烟撞到。 走进厨房,莫氏又想到了什么,叫住绯烟,“既然是给老爷的汤,你只过来一趟就好,不用日日出来乱跑。你才来的,别人不认得,仔细拿了你。” 绯烟答应,这就回了林蕴玉的屋子里。 进门一连三日裴文轩都歇在林蕴玉的屋子里,一则是新鲜,二则是莫氏年纪大了,家中另外两个通房也是三十上的年纪。裴文轩没有子嗣,心里也是着急。林蕴玉正是生育最佳的年纪,少不了要多来几回。 林蕴玉虽说有些小性子,却有少女的活力,和她在一起裴文轩只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很多。 晚饭的时候,莫氏在上房里伺候老太太用饭,裴文轩便直接去了林蕴玉的屋子里。 “老爷,您可算回来了,我一个人在家无聊死了。”林蕴玉上来直接搂着裴文轩的脖子,当着丫鬟的面毫不避讳。 美娇娘一脸期盼,裴文轩的心便软了,也没忍心呵斥她不懂规矩。 两人进里屋,下人摆饭,这两个丫头在林蕴玉跟前倒是规规矩矩,只是偶尔暗送个秋波,又或者是袖子上故意熏香。 不过裴文轩不是个好色之徒,一心惦记着让林蕴玉给他添个子嗣,也就没顾着怜惜这两个美貌的丫鬟。 “老爷,这是我特意让人给您做的汤,您多喝些。” 林蕴玉将汤喂到男人的嘴边,娇滴滴地道:“老爷,我瞧着您才四十出头,都有白头发了,需得好好调养才好。我让厨房日日都做一份给老爷,您为这个家,为玉儿操持,玉儿心疼。” 第249章:预备嫁妆 三两句话触动了男人的心房,莫氏跋扈,又多疑,每次去她屋里哪怕是和丫鬟多一句话也都会酸半晌。 难得有人肯把他放在心上,如何不心动? 喝了汤,不知为何今日格外情热,二人一夜颠龙倒凤,好不快活。 一连着几日,裴文轩只觉得在林蕴玉屋里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一到她屋里就觉情难自禁。 也不知道是喜欢,还是汤的缘故。 林家,龚大奶奶把一切料理的十分稳妥,即便有不懂的或者不敢做主的都问过长辈,或者是林盈袖。 陪嫁的家伙什也都是精心挑选,银子是让人到掌柜的上门收钱,自己不经手。 看她这样,林二婶反倒喜欢起来,让人将她的孩子也接到府中一起住着,也是给林弘峰做个伴。 林盈袖每日只在屋里做针线活儿,新嫁娘要给公婆,小姑子做鞋袜。给夫君做一套衣裳,还有自己的嫁衣。 虽说大多是让绣娘做,自己不过绣个一两针应景,嫁衣林盈袖说什么都要亲自做。 林盈袖陪嫁的丫鬟带四个过去,秋月和绿枝两个,另外两个是国公府安排过来的。国公府安排的两个丫鬟模样俊俏,还曾读过书,倒不像是做丫鬟的,另外还有两个嬷嬷。看样子翁主也不是完全信任她,这四个人卖身契是国公府的,她若是有什么必定是会告诉国公府的。 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任谁也会不舒服,林盈袖即便不满,现在也不得不忍耐下来。 就算没这四人,裴曦月身边的香汾香草等人,还有管事王喜家的都是周氏陪嫁,他们自然是向着国公府,而不是她这个新主母。 这门亲事仰仗着国公府才成的,这四个人她还得欢天喜地收下。 并且国公府给的陪嫁也打点出来,交给周嬷嬷管着,等裴曦月出嫁时给她添妆,国公府的东西她也不好收,横竖嫡母给女儿陪嫁也是应该的。 “姑娘,这是采买回来的家伙什,我和你二嫂嫂看过,若是还需添些什么,只管说。” 林盈袖接过单子,挨个看,大到家具床榻,小到一针一线都准备的齐全。只最后一夜,有二百两散碎银子,还有银裸子五十个,新样式的手帕五十方,荷包五十个等等。 “姑娘不知道了吧!你新人初来乍到,哪里不用打赏人?长房当家,人在屋檐下若是一个子儿不给,只怕人笑话。这后面的首饰都是赏给姑爷的妾室们,东西便不是成套的,这套书是给小爷准备,这套和田玉头面是单给六姑娘,彩缎是给其余的小姑子们,那套赤金头面是送给大太太。碎银子是打赏屋里使唤的,裸子和荷包、手帕是赏给上头婆母嫂子传话人。” 林盈袖点点头,倒难为龚大奶奶想的周到,换做是她,断然想不到这些。 “难为嫂嫂想的周全,这便很好,屋里的家具怎么是酸梨木,只怕花费不少银子吧!” 龚大奶奶翻开了第一页,屋里都是用酸梨木,原本她是想用红木,但现在京中流行酸梨木,所以才选了酸梨木。 “这都不算什么,伯母说既然是高嫁,嫁妆上不能让人挑拣。对了,姑娘,那边二姑娘的礼物——” 林盈袖想了一下,让准备些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也不用太过贵重。 “是,二房二姑娘年纪小,送头面缎子只怕不喜欢,还是姑娘想的周到,这是一套陶瓷娃娃,还有布偶都是给二姑娘的。” 龚大奶奶早有准备,只是这话得林盈袖自己说才行。 东西都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带去侯府怕人笑话,若是林盈袖自己觉着好,那就怪不到她头上。 林盈袖知道龚大奶奶顾虑,拉她坐下,噌道:“虽说和姨娘有嫌隙,可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嫂嫂的为人我是信得过,何必处处小心?昨儿二婶还说,打算留小侄儿们在家中与弟弟一同念书呢!” 龚大奶奶闻言十分欢喜,巴不得孩子从小跟着长房的小爷学好。 “妹妹这样说,真叫我无地自容了,既然这样那我这就准备着。日子也太急了些,姑娘有什么需要添的,只管和我说,只怕准备的不够周全委屈了姑娘。” 姑娘家的陪嫁,屋子里使唤的,穿的戴的,从进门到老了都有。龚氏准备的很周全,给府里人送的东西都是投其所好。 光阴荏苒,一转眼便到了五月里,过完端午,裴家送来聘礼,林家请来十全太太为林盈袖开脸梳妆。 王家的姑娘还有赵侧妃,云家、梅家家的姑娘都有过来添妆,月娘送来各色香料,熏香,豆蔻也送了一份贺礼。 看着家中红绸飘扬,林盈袖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 她这辈子都没奢望过,还能有一日能穿上大红嫁衣,更没有想到能嫁给裴垣。 她端坐在梳妆台前,听着十全太太说着吉祥话,给她梳头,开脸。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回想起上世出嫁,没有聘礼,也没有嫁妆,只是一个人两套衣裳跟了去。 那两套衣裳是她十年里唯一的新衣,唐家出了二十两银子安葬林秀才,所以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二十两银子买来的奴隶。 恍惚间,一切都是在做梦,她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十年的记忆都只是一场梦。 “姐姐真好看,像仙女一般的美。”云锦双手撑着下巴,望着在梳妆的林盈袖,傻呆呆地道:“这身嫁衣真好看,要是我也能有一套多好?” “你这小丫头好不知羞,你可是看见林姐姐嫁人了,你心里也想嫁人了不是?” 众人纷纷拿云家姑娘逗趣儿,云锦羞地拿枕头挡着自己的脸。 云蕙冷笑两声,没说话,一脸嫉妒地望着林盈袖,阴阳怪气地道:“林家姐姐还真是好运气,多少人盯着裴家二郎,连王府都有联姻的心思,偏就便宜了你。” 林盈袖怔了一下,随后笑道,“是呀!我也没想到会是我,姻缘天定,谁又能猜到呢!” “是天定还是人为,谁都不知道。倒是知道蕴玉姐姐得了裴府老太太 第250章:大婚 林蕴玉性子张狂,有什么事儿都藏不住,事情还没成,便四处嚷嚷。 云蕙和林蕴玉要好,林蕴玉突然成了妾,云蕙便猜是林盈袖陷害的,这是替自己的好姐妹鸣不平呢! “你可别胡说,那天船上那么多人,她自己不小心怪谁?” 云蕙白了替林盈袖说话的姑娘一眼,正要说话可巧人事嬷嬷进来,便住了嘴,与众人一道出去。 用过晚饭,小姐们告辞家去。 天不亮,几个丫鬟便把林盈袖叫起,先到祠堂给祖先上香,用过饭便回屋里沐浴,换了妇人的发髻,簪花戴凤冠霞帔。 足足忙到下午,黄昏时外头乐声响起,林家放鞭炮,表示新郎来接。 等到第三次鞭炮时,才给林盈袖盖上盖头,喜娘请过三遍,众人才扶着新娘走出房门。 从林盈袖的闺房到门口都有红地毯,新娘脚不能沾地,走过花园。林晓峰在那里等着,眼圈红红的,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激动。 姐姐总算是苦尽甘来,往后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卑躬屈膝地活着。 林晓峰将林盈袖背到轿子里,有些不舍地看了她一会儿,回头朝裴垣躬身一礼,诚恳地道:“二爷,我只这一个姐姐,我——” 裴垣一身吉服,高束的发髻简单的用碧玉簪簪住,脸部轮廓冷硬,眉目锋锐,果然气势逼人。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回了林晓峰的礼,“兄弟不说我也知道,我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嫁妆前头走着,足足一百零八抬,裴垣的前头太太周氏有一百八十八抬,林盈袖是继室,自然要次一等。 轿子绕着走大街一圈,一路撒喜钱,送喜饼。 到黄昏时轿子从正门进,喜娘将新娘的手交给裴垣,二人一同夸过火盆,马鞍。 门口放鞭炮,迎新人入府,拜过天地,送新人入洞房,撒帐,喝交杯酒,这才除了盖头。 裴垣偷偷打量着林盈袖,凤冠霞帔,显得美丽端庄、而又尊贵,一身红衣更衬的她人比花娇。 “新娘子真好看,新郎官都看呆了。” 裴垣叫人重赏,这些人得了赏讨了喜才退出新房。 裴垣挨着女人坐下,有些拘束,虽说不是第一次成亲,却比第一次还紧张。 “我要出去敬酒,你不用等我,一会儿让人把冠除了,换上便服。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小食,多少吃些,别饿着。” 林盈袖害羞地点点头,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一会儿小姑子和内眷们会过来,这是她第一次大婚,担心会失了礼数,让人笑话。 男人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吩咐人好生照看太太。 裴垣走后,嬷嬷过来照旧替她盖上红盖头。 闹洞房的女眷一会儿要过来,妆还不能卸下。 脑袋上的凤冠十分沉重,压得脖子都要断了,客人还没走,林盈袖便不能除去。 采苹与安排过来伺候的丫鬟们进来拜见主母,将一个小匣子放在林盈袖怀中,悄悄地道:“太太吃些点心垫垫肚子,老太太和大太太还在前头吃酒,只怕一会儿就过来。” 林盈袖打开匣子,里头的点心都是热的,从早晨一直忙到现在,也没顾得上吃东西。 陪嫁的嬷嬷给来请安的人都赏了二两银子,和颜悦色地众人道:“往后咱们都在太太跟前伺候,大家便相互照应着,这是太太赏给格外的。” 众人道了谢,都在外头伺候。 一会儿老太太与众女眷过来看院子里的嫁妆,纷纷夸赞新娘子好家世,陪嫁好。 “这些都不算什么,庄子和地才多呢!这新妇陪嫁过来地都是好几万亩,老太太好福气啊!”女眷们挨着看嫁妆,整个院子里堆得满满当当,还有的放到了阁楼去。 没说多久一群人进来,说着吉利话,又有人掀起新娘子的衣裙,看看鞋脚,“瞧瞧这鞋面做的,真是精致,好个心灵手巧的媳妇。” “新娘子身段也好,这腰肢细的能一把握住,真是个标志的好孩子,你家二郎好福气呀!” 来这里的除了本家的亲戚,其余都是与裴家关系不错的,才留下来闹一闹。 “好了,新人脸皮儿薄,大家前头吃茶去,新娘子一家是南边人,带了南边上等的茶面果子,大家也去尝尝鲜。”一个本家的媳妇打圆场,哄了大家到前头吃茶去。 等人陆续走了,林盈袖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掀开盖头,就见几个姑娘笑吟吟地看着她,慌得连忙放下盖头。 不都前头吃茶去了么,怎么姑娘们还在。 “嫂子不用怕,只我们几个人,给嫂子道喜了。” 在场的是六姑娘、七姑娘、八姑娘还有九姑娘,裴曦月没过来,长房的大姑娘裴曦嫦倒是来了,还有其余几房的姑娘们。 “新人给姑娘们一人一个大荷包,谢谢姑娘们暖新房,来年添了小侄子、小兄弟再给姑娘们道谢。”喜娘捧着托盘,给讨喜钱的姑娘们一人一个荷包。 荷包上用金线绣着牡丹花,里头装着一对金葫芦和一对玉葫芦,寓意新人金玉满堂。 “那就多谢嫂嫂(婶婶),等来年再讨嫂嫂(婶婶)的大红包。” 八姑娘和九姑娘是裴垣放外任后才生育的,这两人与二房不熟,得了东西也不多话与别人一同出来。 六姑娘和七姑娘陪着林盈袖说了会子话,无非是让她不要紧张,有什么需要让周四家的和大太太说一声就是。 等前头叫,姐妹两个这才出去。 一会儿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厮扶着裴垣来新房,人喝的半醉,走路也是跌跌撞撞,两个丫鬟立刻扶了裴垣到新房去。 林盈袖刚刚去了冠,正要卸妆,就看人被架了进来,赶紧过去将人扶住。 裴垣让丫鬟们出去,带好门,房中红烛照的灯火通明,红红的火苗照在脸上,暖烘烘的。 男人倒在床榻上,林盈袖上去给他脱了鞋袜,将腿往床上抬,这双腿对于林盈袖来说有些沉,双腿抱住用尽了力气才扶到床上。 突然腰间被一双大手勾住,她惊呼一声,便落到了男人的怀中。 第251章:新婚 男人眸子亮如星辰,哪里半点醉态?他凑到女人耳畔咬了下她的耳垂,眼中的些微戏谑之色,“太太可是等着急了?我若再迟些只怕得睡新房门口。” 林盈袖咬着嘴唇,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调皮地对男人眨了眨眼睛,矜持一笑道:“我怎敢让老爷睡门口,冠太重,方才闹新房的人过来呆了许久,我脖子都快断了。” 男人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幽怨,“那你怎么不躺好了等我,你可知道这半年,我想你想的心都痛了。” 身下的娇躯微微一颤,身子柔软如水,秀发间淡淡的香味令人着迷。男人迫不及待地解开女人的腰带...... “老爷先等等,交杯酒还没喝呢!” 裴垣狠狠地啄了女人一口,将人双手举过头顶,按住,“好,今晚你可得好好陪我。” 女人羞的脸颊酡红,轻捶了下男人胸口,推男人起来。 门外喜娘敲门,两人端坐在床边。 喝了交杯酒,丫鬟们上来给两位新人宽衣,换了厚重的礼服,林盈袖轻松了不少。 换了便服,男人一把将人搂在怀中,在她的脸颊上亲了又亲,“还是你做的衣裳穿的舒服,你之前给我做的衣裳,虽说旧了我都留着。” 林盈袖没吃什么东西,只三杯酒便觉得有些晕,靠在男人怀中,醉眼星朦,媚态百出。 裴垣捏着她的下颚往上抬,女人望着他傻笑。 男人眼神越发幽深了,深吸了一口气,将人按在床榻上,红帐垂下,红烛摇曳,可以隐隐看到两个朦胧的、交叠的身影。 次日清晨,上房的两个嬷嬷早在这里等候。 林盈袖揉了揉眼睛,身上像是被车碾压过似得,一旁的男人却是神清气爽,女人抛来一个幽怨的眼神。他立即伸手环住女人,眼中满是笑意,唇边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都怨你!” 林盈袖远是计划好了早起的时间,可谁知道这人是要了一遍又一遍,根本不顾她求饶。 这下可好,都这个时辰,只怕请安晚了。 她身上有好几处印记,不好给丫头们看见,便自己穿了中衣才叫丫鬟们进来。 裴垣伸手将她的头发放在后面,亲自拿了衣裳给她穿上,莫说她,裴垣也觉得昨晚闹的狠了些,只昨儿林盈袖那样,实在叫人难以自持。 穿好衣裳,丫鬟进来给新人道喜,嬷嬷到床榻上收了西帕,上面点点猩红,顿时嬷嬷喜笑颜开给二人新人报喜。 新婚第二日婆母长辈要检验新娘是否贞洁,若无便要用一头驴子让新娘倒骑着送回去,有便在门口放鞭炮。 娘家那边得了信儿,便准备着喜酒喜饼送人。 林盈袖和裴垣在一起五年多,自然没有,不过门面功夫也需要做的。 “给老爷、太太道喜了。” 丫鬟们进来给林盈袖梳洗打扮,里头穿着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外罩着一件正红吉服,云鬓高挽,戴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翠梅花钿儿,赤金红宝石蝴蝶花簪,耳朵上带着一对镂空金葫芦耳坠,左手上戴着翠玉手镯,翠玉戒指,端的是富贵华丽。 林盈袖对着镜子左右看看,笑道:“果然是人靠衣装,这一身打扮倒是像个太太了。” 裴垣从后面伸手搂着她,头靠在女人的肩膀上,私语道:“你穿了衣服别有一番滋味,要不别去上房了?” 这两个人暧昧着,把一屋子的下人羞的不行,纷纷退出门去。 “别闹。”女人红了脸,伸手捏了男人一下,“今儿几房的婶婶嫂子都在,我怎好迟,叫人家说我不懂规矩。” 好在她素日养的好,这肌肤白嫩的跟婴儿一般,便没用粉,只摸了一点胭脂,要是用了粉裴垣这么揉,早花了妆容。 裴垣也知道她第一次拜见长辈,也不好总缠着,放她先去前头请安。 林盈袖带着丫鬟们出门,廊下站着一干姬妾,见她出来都把头低着,只两三个是不认识的,其余都是熟人。 没理会,先去上房里给老太太请安。 新人头三天还尚可,没有规定时辰,三日后就按照规矩晨昏定省。 上房里裴家的女眷都到了,一见她进来纷纷看了过来。 “新妇给婆母请安。” 两个婆子拿了团蒲来,林盈袖跪下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方才是奉茶,口里道:“儿媳请婆母安,婆母纳福。” 老太太目光犀利地扫了林盈袖两眼,接过茶象征性地押了一口。 “以后进了我家的门,就是一家人了,规矩你都是知道的,我也懒得啰嗦。”放下茶,给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谢婆母赏赐。”林盈袖无视老太太的态度,欢欢喜喜地接过红包,转身给丫鬟收下。 “这是儿媳叔父从海外请回来的一尊冰种翡翠观音,听说来自天竺,由大师开光,很是灵验,这是儿媳孝敬老太太的。” 两个下人抬了一尊观音进来,这观音雕刻的栩栩如生,连头发丝儿都清晰可见。 老太太是见过世面的,这尊观音高约四五岁小孩身量,且还是一整块翡翠雕刻而成,可见是有多稀罕。 “难为你一片孝心,快将观音请进佛堂。”老太太也动了容,让人将观音送到后面佛堂去。 莫氏眸光闪了闪,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弟妹好大手笔,这玉观音得值不少银子吧!商户人家银子如流水,可见是真。”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莫氏一眼,“新人才过门儿,你拿她开什么玩笑,没得叫人说你这个做嫂子的欺负兄弟媳妇。” 莫氏面色有些讪讪的,但也不好反驳,老太太最好面子,林盈袖又是以国公府义女的身份嫁过来,她当面揭穿这不等于打了老太太的脸面么? 老太太指着其余几位老太太,分别是二婶子,三姑老太太,三房不在京中,四房老太太没来,五老太太也在。 分别见过之后,接着是同辈分的妯娌,五房人丁兴旺,有七八个儿媳妇。 第252章:拜见长辈 然后是几家的姑娘,分别送到见面礼,家中未嫁的以七姑娘为尊,七姑娘比别人多一套首饰,都是上等的美玉打造而成。 老太太得了面子,也得了里子,也没太为难林盈袖。 长房唯一的嫡女裴曦嫦和七姑娘的是一样,只是首饰不同。 拜见了长辈,便预备着用饭,林盈袖是媳妇,跟着莫氏一起为长辈布菜盛汤。 等长辈和姑娘们用过饭,才轮到家中的儿媳妇,莫氏与林盈袖一起用饭,其他几房的儿媳妇是客人,自然不用守着规矩。 用过饭后林盈袖和裴垣一道去给老侯爷见礼请安。老侯爷对新儿媳妇虽然不满,不过面上不显,只说了两句勉励的话,让二人去祠堂拜了祖宗。 回屋里才坐下,王喜家的来回话,说姑娘和小爷来给太太请安。 林盈袖让快请,二房这边两位姑娘和小爷来给林盈袖磕头,口里称母亲。人都是认识的,也不肖说什么,赏赐了东西让三人坐着吃茶。 接着是姨娘和通房妾室们给主母敬茶,除了之前在柳州这几位,还有两三个没名分的,一个是老太太给的,另外两个是外头送来的。 姨娘们上来敬茶,林盈袖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现在跟前没旁人也不用虚礼,林盈袖给每人赏赐了一件首饰,道:“诸位都是旧人,我也不用说别的。现在名分已定,大家也该有个分寸,我这个人你们也是知道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是,谨记太太教导,奴婢们定当谨守本分,服侍好老爷和太太。” 接着是通房,通房每人赏赐了一块手帕,手帕上吊着一颗大珍珠挂件,东西不算多贵重,也颇过的去了。 这一房林盈袖一共四个大丫鬟,六个二等的,还有八个三等的,洒扫和浆洗婆子四个。 姨娘们身边只得两个人,小周姨娘屋里多了三四个,二姑娘还小,还得在姨娘身边养活几年。住在一个院子里不免有些拥挤了些,但也没法子,侯府的规格就这么大。 裴垣人在放外任时,每年也要给家中不少银子东西孝敬,但回到侯府里,一应开销都是侯府里给的。 长房大太太当家,莫氏一向是个抠门的,家中每个月月钱都延后一个月才发。 林盈袖这边刚送了月钱过来,偏没有林盈袖和她陪嫁的六个人的份。送月银的婆子说,大太太说这是发上个月的,林盈袖她们还没过来,也就用不着发。 林盈袖看了众人,叹息一声,端着茶闻了闻,这是去年的旧茶,虽说保存的好却不如新茶的味道,便放下了。 “既然是发上个月的,府上规矩我也不能坏,只也不好委屈了你们。秋月,开了我的箱子,取五十两银子来,给每位姨娘五两银子,其余人每人一两,底下婆子们每人五百个钱。” 众人大喜,起身向林盈袖道谢。 在柳州她们自由自在多了,每个月月钱从来不短,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和周氏说,周氏也从来没有苛待过任何人。 在这里,没有当家主母,裴垣又不管内院里的事情。 “太太体恤,奴婢们感激不尽,这茶也是库房那边拨过来的,太太想是吃不惯。我那里得了老太太赏的,我便送给太太。”金姨娘卖弄她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比太太有体面。 林盈袖知道她的性子,只是笑笑,“那倒不至于,侯府里不比在柳州,不过茶叶我还是有的,还不至于要姨娘的东西,你自己留着用吧!” 金姨娘撇了撇嘴,坐了一会子各自回去。 厨房来请,让太太去厨房做两个菜,新儿媳需得下厨给婆母做一顿饭。不过是应个景儿,翻炒两下也就过去了。 裴家除了老太太屋里,还有后边花园里、大太太屋里有小厨房,其余都没有。林盈袖便选了条新鲜的鱼给裴垣单独做一道菜,裴垣喜欢鱼,裴建章和大姑娘也喜欢,晚饭便留着他们到屋里一起吃饭。 午饭给老太太布了菜,莫氏也跟着帮忙。 “你们也坐吧!有你们弟媳妇们,你们站着,反倒拘束了她们。” 老太太发了话,妯娌两个这才坐下,莫氏尝了尝菜,笑道:“林家会教女儿,我屋里的林姨娘就很会做东西,每日里给大老爷做汤水儿,大老爷喜欢的什么似得。二太太这菜也是不错,听说二太太单独留了条鱼,这是给咱们二叔留的吧!” 厨房里少不了有莫氏的亲信,知道厨房里的动静不奇怪。 林盈袖和和气气地回了一句,“林家是寒门出身,家中母亲教导,要为夫郎儿女缝制衣裳,下厨房。我手艺不佳,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嫂嫂尝尝味道如何?” 莫氏果真尝尝,片刻后皱眉道:“我屋里那位的我倒不知道如何,只你这个怕是不如她的。我家大老爷自从吃了那位的饭菜,真跟上瘾了一般。” “好了,你们能为你们夫郎做饭菜,他们的心也是肉做的,知道好歹。别总是说些有的没的,老二媳妇,晚饭既然只做了二郎的,那你就不必过来了。” 老太太脸色冷冷淡淡的,没夸好,只那菜尝了两三筷子,显然没有不满的意思。 林盈袖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婆母没挑毛病,那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用了饭陪着这些婶娘们说了一会子闲话,最先开口的是五房的老太太,她家老爷是嫡出,又有个女儿是亲王侧妃,自然是和别人不同。 “长房的事情我这个婶娘不该说话,只不忍心看两个侄子膝下空空。长房纳了个贵妾,也急不来。倒是二房——人数倒是不少,七八个,只得了两个姑娘,一个小爷,也忒单薄了些。” 老太太没说话,做眼观鼻,有些话她不好说,自然是别人开口最合适。 “新媳妇才进门,也太急了些。”说话的这位老姑太太是嫡出,身份也十分贵重,嫁给了魏国公府,虽不是国公夫人,也是位诰命。 老姑太太就是老太太也得让三分,她说了话,别人就不好说什么了。 第253章:塞人 “二郎媳妇,虽说不用急,不过也该要上心才是。长房没有子嗣,二房就该多添几个孩子。”老姑太太白了莫氏一眼。 老姑太太一向看不上莫氏,门第就别说了,娘家没有一个够看的。 长子继承爵位,原本可以找个家世好,娘家兄弟姊妹能帮得上忙,可莫氏的娘家除了打秋风也没别的用处。 虽说老姑太太也不喜欢林盈袖,可人家兄弟争气,小小年纪就进了翰林院,就前些日子林晓峰还被当今单独召见。 家世虽然低了些,可人家娘家人有本事,不会扯锦乡侯府的后腿。 相比起来,看林盈袖也就顺眼多了。 莫氏被说的脸上阵青阵白,这些年这个老姑太太没少往她屋里塞人,不过她都有借口打发出去,即便留下来也都是喝了药,确保无疑的。 如今老姑太太拿这个说项,还当着好几房的妯娌,摆明了不给她这个世子夫人脸面。 “她屋里不是才纳了个贵妾,姐姐也别着急,怎么也得等上一些时候。二郎媳妇才更应该抓紧些,二郎如今位高权重,咱们家在朝堂上能说上话的就二郎一个。” 裴文轩品级低,而且还只是个闲差,老侯爷在宗人府任职,到底不如裴垣在户部尚书有权势。五房的两个嫡子虽也有官职,到底不如裴垣出息。 现在的裴垣是整个裴家最出息的孩子,户部掌管天下土地户籍,赋税,货币朝廷官员俸禄等等。 盯着裴垣这一房也是正常不过的。 林盈袖诚惶诚恐地道:“姑妈说的是,今儿我们老爷说起此事,如今新官上任,更得小心谨慎才是。他才到户部,虽说是长官,也是才去的新人,万事马虎不得。妾身也觉得,官人在外谨慎,我们在内也该如此。” 她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听见人说老姑太太带了两个美貌的女子过来,别看老姑太太说话像是维护她,实际上是想往她这里塞人呢! 裴垣身边四个姨娘,还有七八个通房,这人数都快赶上老太爷屋里,人多了也是给自己惹麻烦。 “正是这样,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抠门,还是为着二叔的官声着想。很该这样,二叔外任多年,我也知道多少都有些家底儿,不缺银子使唤,不过也该低调着些,免得让人知道。不好!”莫氏接着林盈袖的话,显然是在说林盈袖今儿赏赐的大手笔。 林盈袖点点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是呀!还好二爷跟前伺候的人不多,否则我就是有再多的陪嫁也不够使的。” 今儿厨房里所有人也都赏赐了东西,她屋里伺候的自然也都少不了。 莫氏这是怕她收买人心,在这里提点呢!她就坡下驴,也断了这些人的心思。 老姑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说了一会子闲话,王喜家的来请,说是二老爷喝多了,让太太回去伺候去。 林盈袖没动身,问怎么没叫屋里人伺候? 王喜家的没答话,只站在门口也不肯走。 老太太见状,便叫林盈袖回去,“二郎叫你,你便早些过去,晚饭也不用过来,才新婚,我若给你立规矩成什么了?” 林盈袖答应着,跟王喜家的回去,路上碰见不少下人,这里头服侍的人大半都是家生子,训练有素,看到她都站在一旁低着头,若有家丁都是背过脸去。 “来之前还说侯府人多事儿多,我瞧着一家子说话和和气气的,哪有太太说的那样凶险。”绿枝是林家外头买来的,有几分机灵便带了来。 林盈袖噗嗤一声笑了,回头刮了她的鼻子一下,笑话她,“感情刚才的话你是一个字没听明白么?” 旁边的采苹拍拍胸口,扯了下绿枝的袖子,低声说道:“好妹子,方才那老姑太太要给咱们这里塞人呢!大太太嫌弃我们二房到处撒钱,怕咱们抢了他们的风头,在夹枪带棒的警告呢!” 这丫头抓了抓头发,细想了半日,还是没想明白。 林盈袖给逗笑了,林家买上来的都是乡下丫头,什么事儿也不懂,哪里见识过这些弯弯绕绕。 回屋里,裴垣是喝了点酒,躺在软榻上休息,不过也没到要人照顾的地步。 林盈袖端着浓茶进来,挨着裴垣坐下。 男人捏了女人的下巴,“在上房里都听了什么?” 林盈袖拿手帕抹了一把额间的汗水,沉吟了片刻,“我今儿算是长了见识,你家那个嫂子又酸又臭。家里头其他几位老太太也不是省心的,咱们老太太倒是什么没说。” 裴垣伸手揽着女人的腰肢,头枕着她的大腿,“当初周氏都在老太太那儿讨不着好,长房大太太你也不用理会她,横竖将来分府别过的。老太太处若是要塞人,一切有我。” 周氏的性格,林盈袖还是知道几分的。多一两个人,少一两个人她都不在意,横竖也就是赏赐多给一份。 碍不着她的事儿,一百个妾周氏都能容得下,若是事儿多不安分的,她自会拿出太太的款儿将人赶出去。 不过她不是周氏,可没那么大的底气。 “今儿老姑太太塞人,老太太没说话可见是认可的,还得多亏了大嫂,否则这两人还不见得能打发走。” 回来的路上,林盈袖打听了老姑太太带来的两个姑娘,一个是她屋里的庶女,一个是她女婿的庶妹。 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带家来怎么着也是个贵妾,还是长辈赏赐,轻易打骂不得的。 老姑太太没塞到二房,要么带回去,要么给长房。不过人家长房是老太太的亲侄女儿,自然会帮她搪塞过去。 “好了,你让我睡会,只管放心,有我在,什么人都送不到你跟前来。” 昨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反正她是真撑不住了。 裴垣起身,将人按在软榻上,替她盖好被子,放下帘子,哄她睡着。 这一觉林盈袖睡的格外香甜,到天黑裴垣将她叫起,林盈袖揉揉眼睛,叫人拿了水洗把脸。 晚饭她叫了三个孩子过来一起用饭,一道松鼠鳜鱼,一道糖醋排骨,还有一个水晶肘子都是他们几个 第254章:折辱 二姑娘虽还小,不叫上反倒让人觉得她这个嫡母只看得上嫡出的孩子,看不到庶出的孩子。 大多数的菜都是林盈袖亲手做的,厨房热好了送来。 难得一家子一起用饭,十分温馨。 金姨娘几个在门口站着,看着里头一片欢声笑语,心里早浸了一缸醋,悄悄对身边的竹姨娘说道:“姐姐,我听人说前头太太用饭,可从来没这规矩,咱们这位新太太这是给咱们没脸呢!” 竹姨娘一向是个老实本分的,没理会金姨娘,倒是一旁的香姨娘不屑地轻哼一声,小声说道,“咱们这位太太从前和咱们一样,如今翻身做主,自然要在咱们跟前显摆显摆。” 秋月正巧送热汤来,走在廊下听到里头的话便咳嗽了两声。 香姨娘便不说话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的秋月可是太太跟前的一等大丫鬟,比她们这些个姨娘还体面些。 秋月狠狠地瞪了香姨娘一眼,进里屋去放下汤,悄悄在林盈袖耳边说了两句话。 妾室伺候主母原是分内的事情,这几位大约打量林盈袖从前和她们的身份一样,没资格让她们服侍。 “你告诉她们,头三天这规矩就免了,各自回去歇着。” 裴垣没说什么,正给林盈袖夹菜,这些妾室原本就是各种各样的缘由塞进来的人,于裴垣来说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夫妇两一早起来,准备好了带回去的礼物。先到上房给公婆请安,回明了归宁,正预备着出门,谁知莫氏的亲信余明家过来请二太太过去。 这个时候,莫氏怎能这样失礼? “什么要紧的事情,明儿我回来再过去和你们太太说话。” 余明家的带了几个婆子拦着林盈袖,躬身道:“太太,我们太太说务必请您过去,这事儿可关系到您娘家的名声。” 林盈袖闻言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叫人出去知会裴垣一声,再等等。 莫氏的屋子在东边,院子比二房的大上许多,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头莫氏才咆哮,叫嚷着喊打喊杀。 怎么着也是公侯府出身的,怎么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气息。 院子们才打开,就一个东西朝她袭来,还好丫鬟们挡着,否则真破相了不可。 林蕴玉穿着中衣跪在地上,脸上头发上都是湿漉漉的,想必是昨儿晚上就在这里跪着。 “姐姐救我,我们太太要撕了我吃肉呢!”林蕴玉一看到林盈袖过来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看到这样,林盈袖本不想管的,可莫氏非叫她,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进来了。 莫氏才从林蕴玉的屋子里出来,看林蕴玉哭哭啼啼,喝骂道:“小贱人,老爷不在你装可怜扮娇羞给谁看?” 林蕴玉越发哭的厉害,“我冤枉啊!太太不能不分是非黑白就处置我。” 莫氏叫人把林蕴玉的嘴堵上,带出去打死。 林盈袖实在看不下去,叫秋月拿了披风给林蕴玉裹上,对莫氏道:“大太太,她到底是个有文书的贵妾,并非是贱妾可以任凭主母发落的。做错了只管教导,哪有直接将人打死的道理。” 莫氏从廊上气势汹汹地走下来,冷笑了两声,“弟妹来了,可巧你把人给我带回去,我这里容不下这样的贱人。” 林盈袖看莫氏连自己都说上,顿时给气笑了,亲自将林蕴玉拉起来,反问着莫氏,“嫂子这话可真问着人了,大伯子屋里的事儿你问小婶子,这是谁家的规矩?即便她是我娘家的妹子,出嫁从夫,断然没有让娘家人来骂的道理?” 莫氏气的暴跳如雷,瞪着眼睛红着脸道:“二太太,人是你家的,我自然得问着你。谁跟你论亲疏远近来着?” 林蕴玉越发哭个没完,靠在采苹的身上,断断续续地道:“我没有给老爷下药,东西都是大厨房拿来的,我连碰都没碰过。” 下药? 林盈袖黛眉微颦,怎么都闹到了这一步。 莫氏闻言,满是怒火的双眼不禁现出一抹讥讽来,“真真是下作东西,用这种东西争宠,哪家容得下这样的妾?” 林盈袖看了林盈袖一眼,摇头,她一个刚过门的贵妾,年轻貌美最是得宠的时候,怎么会用这样的手段? “姐,你信我,我只是拿银子叫厨房里熬了汤送来,东西我连碰都没碰过怎么可能用那样的东西?再说......太太,你把我的屋子都找我,我身边的丫头你也都问过的。” 林盈袖叫几个丫鬟扶了林蕴玉回屋里穿好衣服,莫氏管家,有时外头的男仆也会过来回话,看见像个什么样子。 莫氏哪里肯,上去拉扯林蕴玉,这林蕴玉也是个不怕事的,两个扭打成一团。 众人赶忙上去拉开二人,林盈袖也喝住林蕴玉,本来林蕴玉是占理的。可这么一打,再有理都成了没理的。 “你们大老爷呢?” 闹成这样,大老爷昨晚就该把这事儿给弹压下去才对。 上房的都不说话,还是绯烟答道:“大老爷听见闹,昨晚便在书房睡下,没来咱们这里。” 妻妾闹起来,这大老爷也是真心宽,真要出点什么事儿,也指望不上他。 几个婆子拦住林蕴玉,不许她过去,叫嚷起来,“谁家的小老婆敢跟主母打架,今儿这件事情不说清楚,谁都别想走。” 莫氏趾高气昂的冷哼一声,扭头质问林盈袖,“你自己说说,该怎么办吧!这么不服管教的妾我还是头一次遇着。” 林盈袖扶着莫氏的手,心平气和地劝道:“大太太,说到底也是内房私事,一会儿来回话的下人过来看着,也是丢大老爷的脸面。先让她把衣服穿好,谁家当太太的罚妾室是脱了衣裳打来着?” 莫氏一声儿也没言语,底下人便放林蕴玉自回去穿衣裳。 林盈袖也叫人服侍莫氏回屋里重新更衣换妆容,等打扮好了,在上房里坐着,叫人将林蕴玉绑了来,咬牙切齿地道:“这等下作东西我家里是留不得,既然二太太不肯带回去,即刻打死!” 第255章:归宁 林盈袖只管坐着,也不管这莫氏如何发狠,她要是真敢打死昨晚上就该动了手,这是在做给她看,想当众给她没脸呢! 一会儿外头又叫嚷起来,莫氏端着茶却偷偷打量起林盈袖来,见她不为所动,反倒心里犯了嘀咕。 这两人不和她是知道的,但毕竟是姐妹,随便哪个出了丑,那都是林家的名声。 打死林蕴玉,那就坐实了林蕴玉给大老爷下药,她能看着林家名声受损不管? 林盈袖笑吟吟地望着莫氏,一副满不在乎地样子答道:“既然大太太有了处置的法子,那我就走了,二老爷还在外头等着我吃饭呢!” 说着起身要走,她可没功夫在这里听莫氏训斥,她和莫氏是妯娌,又不是婆媳,凭什么要在这里看她脸上。 一看林盈袖走了,莫氏急了,跟着出来,朝林盈袖质问道:“二弟妹戏看完了,这就走了,这人可是你林家的人。” 林盈袖表情淡淡的,语气也十分平静,反倒是莫氏如同泼妇一般,这令莫氏更加地难堪。她原本就是要看林盈袖的笑话,反倒让别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林盈袖回眸看着莫氏,她的眸子黑而亮,倒映出莫氏老态毕出的面孔。“出嫁从夫,这个道理大太太不懂么?大伯子屋里要处置妾室,问弟媳妇?大太太,我看你是嫂子的份上才容忍你胡闹到现在。” 人多了,林盈袖义正言辞地说道。 这个时候府中的大小管事都在外头等着回莫氏的话,支取东西等等。 莫氏等着看她的笑话,她便反其道而行之。 林蕴玉刚开始还在心里暗骂林盈袖见死不救,回去换衣服的时候采苹悄悄和她说了几句话,便明白过来。 冲着围墙喊道:“太太,就算我有什么过错,你让我跪了一个晚上,骂也骂了。要打就打,何苦拉着二房的太太过来?莫不是我一个人犯错,连带着家中姐妹兄弟都要连坐不成?” 莫氏急了,她特意选今天将事挑出来,就是想下一下二房的威风。这姐妹两个里应外合,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大嫂还有什么事情要说,若是你屋里大小老婆的事儿我想你该和大老爷说。” 说着她扶着丫鬟的手缓缓地走下台阶,路过林蕴玉身边时候,朝她眨眨眼。 林蕴玉会意,突然哎哟叫了一声,然后捂着肚子,嚷着肚子疼的厉害,扯着莫氏的陪房,一脸恐慌的样子质问她,“你对我做了什么?我肚子好痛呀!” 余明家的吓得满脸惨白,她想摔开林蕴玉,偏动作大了人顺势跌倒在地上。 林蕴玉叫的更厉害,莫氏冷哼一声,叫人将林蕴玉关进柴房里,一脸平静地对众人说,这些妾的小把戏她见多了,别把她当傻子。 林盈袖揉了揉额头,她这些日子本就没睡好,又来这里听了半日的闲话,心里也是不痛快。她和大房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知道她怎么招惹了这大太太,非得在今天找不痛快。 坐着轿子到二门口,马车在这里等着,七八个婆子将她团团围住,不让一个外男瞧见了容貌。 裴垣早在马车里等着,看林盈袖的脸色不好,拉着她到自己跟前坐下,“长房的事情你没必要操心,何苦自己找不自在。” 林盈袖偎依在男人的怀中,她是不想管长房的事儿,偏莫氏一口一个你们林家家教不好,事关林家,她总不能不管。 “我让人拦着你也是有道理的,妇人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对了,其他几房都分了出去,为何咱们没有分家?” 莫氏是个蛮不讲理的,心里惯会算计,跟她处在一块儿迟早会出事,倒不如早些分开,也免得闹出事来,外头颜面都顾不上。 京城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哪家要是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满京城里都会知道。妇人还好,在朝里做官的人,轻则被人耻笑,重则丢官。 林氏与龚家两位奶奶等人早在门口等候,家中两个姑娘,只林盈袖有资格回门,自然要隆重些。 远远地看见马车过来,林二叔与林晓峰宏峰三人上前迎着,因不见裴垣,叔侄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马车在他们旁边停下。 两个婆子上去打起帘子,裴垣从马车里下来。 这二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躬身一礼,“姑爷大喜。” 裴垣还了礼,叫二叔和弟弟,与最小的宏峰一个大大的红包和几块糖。 这孩子的了糖欢喜的什么似得,抱着裴垣的腿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夫。 龚大奶奶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的有七八岁,最小的才四岁多点,二奶奶只两个儿子,都还小,人胆怯没敢过来。 还是林二婶教他们喊姑父,这才弱弱地叫了一声。 三位奶奶见过礼,便进里头回避。 裴垣与林盈袖到正厅重新给长辈见礼,林氏亲自将二人扶起,见林盈袖满头珠翠,穿着宫缎衣裳,身边服侍的都有十来个人,一派正室娘子的气势,心里也欢喜。 分主次入了坐,林氏和林二叔反倒有些拘束起来,裴垣做官多年,身上威势极重,再加上身材高大,即便收敛了身上的气势,也会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林盈袖和裴垣朝夕相对,自然没这种感觉。对林二叔和林晓峰来说却觉得浑身不自在,裴垣官居正二品,又是掌管户部,而林二叔又是户部下属,心里慌也是有的。 林盈袖自在说话,给林氏带的是一株大珊瑚,有半人高,很是稀罕。邓氏的是送子观音,恰巧她怀着身孕,送的算应景。 两位龚氏嫂子每人一对赤金手钏,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林晓峰和林弘峰是一整套书,龚氏的几个孩子是每人一个赤金长命锁。 三位奶奶在屏风后头给姑父和姑太太道了谢,说是席面已经准备好。大家便入席去,男女有别,家里人也不多便只用帘子隔开。 林二叔频频劝酒,女眷们一桌用的是果酒,酒味芳香,喝起来也是甜腻腻的不醉人。 林盈袖容光焕发,不似在家中模样,林氏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想起从前一家子租住破庙的情形,不禁落泪,对一桌子的人说道:“咱们家有今日也是全仰仗姑爷扶持,袖姐儿在姑爷跟前得脸,咱们一家子也跟着浮上水去。看着你们这些孩子们好,你父亲也能瞑目了。” 第256章:赔罪 “说起来,那些年的日子虽说难过,一家子为柴米油盐犯愁,却也都是开开心心的。如今苦尽甘来,大家也该高兴才是,我这杯敬伯母和姐姐,也敬母亲。” 林盈袖起身也敬林氏,林晓峰有今日也不都是靠裴垣照拂,还是林氏教导的好。 林氏喝完,站起身来朝屏风那头举杯,一脸羞愧地道:“这杯是老身给姑爷赔罪,当初姐儿出海没几日,我便收到哥儿高中的消息。我一时糊涂才会说姐儿掉海里死了,不敢求姑爷原谅,只求你看在姐儿的面子上,不与我这个糊涂婆子一般见识才好。” 裴垣欠了欠身,恭敬地道:“岳母也是为了妻弟和袖娘打算小婿也是为人父,自然明白岳母的心意。岳母也算是成全了小婿,小婿还未感激岳母一片苦心,怎敢说原谅?” 林盈袖起身去请林氏坐下,低声道:“那有岳母给女婿敬酒的道理,阿娘快些坐下。” 裴垣也是这样说,再三请林氏坐下。 林氏拉着林盈袖的手,对她道:“姑爷待你一片赤诚,往后你做事要以夫婿为主,万不可像从前任性妄为。待孩子们也要和亲生的一般看待,这才是我林家的女儿,你明白么?” 林盈袖眼圈一红,点点头。 林氏这才回去坐了,让大家吃菜喝酒,不必拘束。 裴垣高兴难免多喝了点,好在家中没有别的姑娘,安排了裴垣去林盈袖的出阁前的屋子歇着。 龚大奶奶早叫人抬了小炉子放在廊下,蹲着茶水,方便伺候屋里的姑太太和姑爷。 裴垣喝了浓茶,还觉着头晕,在罗汉榻上躺着,五月里的天儿不冷不热,正是歇着的好时候 。 林盈袖将丫鬟们打发了出去,自己在一旁照看着。 国公府来的丫鬟春婵和春兰两个一会儿送茶水,一会儿送鲜花进来,又或者是糕点,眼睛总是不安分地往床榻上瞥。 林盈袖看在眼里,并没有吭声,让她们动作轻些,别吵醒了老爷。 这两个丫头本来就是国公府送过来做妾的,她们有这个想头,林盈袖也不怪罪,只她过门才第三天,未免心急了些。 等春兰进来,悄悄吩咐她,“你去寻我家堂嫂,告诉她出去买些干果子回来,每一样都拿一点儿,家中孩子们喜欢,内里做的不如外头的好吃。” 春兰看了屋里头一眼,犹犹豫豫了半晌,“二老爷可准允了?外头的东西带进去无事还好,若有事可是太太的责任。” 林盈袖正坐在软榻上剥榛子,听见春兰这样说,自笑了起来,问她,“要不你给做主安排?” 春兰只觉林盈袖的眼神如刀子一般,赶紧低下了头,避开林盈袖的眼睛,低低地道:“我怎敢做太太的主。” “那还不去?这是等着我自己去传话不成?” 春兰立刻跑了出去叫个小丫头知会龚大奶奶一声,自己躲起来哭了一场。 用过晚饭,夫妇两个告辞家去,林氏红着眼圈带着笑送两人出门,这一去可真就是别人家的人,好便好,不好娘家人也管不得。 裴垣和林盈袖在马车上闲聊,说起家常话,除了长房,五房人丁最是兴旺,底下侄儿辈里也只五房的有几个做官的。 长房无子,按照家中规矩,要么在晚辈里过继一个,要么爵位就让出来。 依着莫氏的脾气自然不会让出爵位来,与五房的三爷走的近,三爷膝下子嗣最多,有四个嫡出的孩子,庶出也有五六个。 大约是想实在没人,便过继五房一个孩子。 五房人口多,将来老一辈的去了也是要分家,三爷虽也是嫡出,只分家出来只怕日子也难过,巴不得过继一个出去。 家中除了裴垣是正二品之外,老侯爷正一品,老太爷从前也是从二品,只前年去了。五房大老爷是正三品,就只五房大爷是个从四品的差事,还有三爷是从四品。 其余的或在外头做官,或有从商的,在京城的只这么几位,不过年中节下聚聚,平日也没什么来往。五房的四爷和五爷帮衬着长房里,两位的奶奶也经常来府里奉承。估摸着这两天就会过来请安,林盈袖是长辈,少不了要准备两份礼物。 老姑太太婆家显赫,她家长子在太子跟前陪读,唯一的嫡女也是太子侧妃,所以在娘家也很说得上话。 她最近常常上门也是想求娶七姑娘为儿媳,也是亲上加亲的意思。 老太太虽然有这个意思,不过老侯爷可没这打算。如今太子势单力薄,太子妃前几日入宫朝贺贵妃,因失礼被贵妃训斥,连带着太子也被当今责骂一场。 再加上又是为嫡次子求娶,老侯爷宝贝女儿,一直没答应。老侯爷看重的是安阳侯的六子,也是科举出身,人品贵重。 老太太嫌弃不是长子,两夫妻就这么僵持着。 老侯爷身边得宠的姨娘不少,除了生育九姑娘的,就剩如今怀孕的良妾芳姨娘。芳姨娘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又有着五六个月的身孕,如今独院住着,也该准备一份礼送过去才是。 林盈袖听着有些头疼,老侯爷也是五六十的人了,身边七八个年轻姨娘,这还有个大肚子的,若是林文轩早生孩子,只怕孙子都该有了,这老侯爷倒不顾体面,只管宠着小姨娘。 “到你家来倒成了散财童子,这里要送礼,那里也要送,我瞧着怕是家底儿都得掏空了去。” 裴垣拍拍她的手背,他早有打算,一家子挤在一起也不自在。 “咱们隔壁的屋子是从前礼部尚书的宅子,他犯了事抄了家,我想把那个院子买下来,横竖只一墙之隔,咱们也学岳母家,开个月亮门,两府并做一府。” 林盈袖巴不得如此,她一个太太,只得三间屋里,院里还住着四个姨娘,每人又是两个丫鬟。裴建章还有几年成亲,将来大奶奶和裴建章的妾室通房也得一个院子。 “老侯爷和老太太那边也得先回明白了,咱们并不是分府别过,别让公婆以为咱们不耐烦和他们一起住呢!” 第257章:有了 隔壁李府的宅子不大,当初那礼部尚书家中人口不多,规格比侯府小了将近一半。裴垣一家子过去也是够了,只把正门的牌匾给摘了,改小了充作后门也就是了。 “可见是好,二爷的几个庄子听说给卖了,得了不少银子,买个院子自然不在话下。”林盈袖想起来那院子是抄家的,如今还归在朝廷,院子不大朝廷不会留着赏赐皇亲国戚,应该还得发卖出来。 以裴垣的官职,要托人买下这个院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裴垣笑了笑没说话,庄子虽然卖了,不过烟草都分给当初为他办差几个官商,每年拿些利息,也是几万两银子。 银子裴垣不缺,不过这样的事情还需得向上头说明白。 分开住不单是为了家宅和睦,也是因为那边大老爷一心巴结着秦王,裴垣劝过多次,大老爷只是不听,反倒说他是嫉妒。 分开住也是向当今表明他不愿站队的决心。 回家里先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有些懒怠,也没心思问她话,叫她跟前坐下,叹息一声,“你大嫂性子也太急躁了些,才坐下胎的人哪能这样折腾。” 林盈袖听着有些奇怪,还是老太太身边的莫大嬷嬷解释:“长房的林姨娘有了,受了些惊吓,太医说只怕保不住。” 林蕴玉有了?竟然这样快! “那孩子——” “保是保住了,可那林姨娘只说主母害她,怕孩子保不住。二太太,你是林姨娘家的堂姐,帮我好好劝劝。”老太太心里也是着急,大太太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两个人撕破了脸皮,只怕这孩子是保不住的。 长房没有子嗣,二房也只得一个孩子,眼看长房凋零,如何不急? 林盈袖闻言面色不改,笑了一下,“婆母吩咐,我也不好推辞,只到底是大伯子屋里头的事儿,我怕是不好说话吧!” 她若是冒冒失失地过去劝,还不知道怎么得罪人呢! 出门前大太太对林蕴玉恨成什么样子了,她还敢插手进去? “你就当是见见自己的妹子又有何妨?长房有了子嗣,于你们也是有好处的。你今日乏了,明日就把此事放在心上,保住了孩子,你们林家也脸上有光。”老太太不耐烦地摆摆手,让林盈袖下去。 林盈袖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林盈袖坐在轿子上,心里不免生了闷气,老太太这分明是为难她,劝林蕴玉什么?让她一个正室太太往大伯子姨娘屋里说嘴,这又成了什么? 走在半路上,才想起从娘家带回来东西还没送给长辈,此时若是回去也是惹老太太厌恶,只得罢了。 回自己屋里,见金姨娘几个在门口等着,等她下轿时亲自过来迎接。 喝了茶,林盈袖将娘家带回来的一些礼物分给众位姨娘,叫了竹姨娘留下,其余众人回去歇着。 将老太太的吩咐告诉竹姨娘,让她多和那边林姨娘多走动走动。 竹姨娘是个老实人,听了林盈袖的吩咐,便答应着,说明儿就过去,请太太放心。 林盈袖歪靠在榻上,叫丫鬟按按头,买那边宅院的事儿还没想到法子和老太太说,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竹姨娘看林盈袖没说话,便起身告辞。 裴垣从老侯爷书房过来,林盈袖上前伺候裴垣换了常服,说起林蕴玉有孕,和那边大太太闹僵。 裴垣正在吃酒,听了这话放下杯盏,看林盈袖愁眉不暂,因笑道:“刚大婚,想必你也忙的头晕,今晚早些休息,我也不折腾你,明儿的事情明日再说。” 林盈袖知道,裴垣重规矩,内宅的事儿一向不多口,也就罢了。 用过晚饭,撤了席,叫丫鬟打了水进来,春兰知道裴垣睡前沐浴,赶紧接过东西,走在林盈袖的前头,要服侍裴垣沐浴。 林盈袖没做声,也没抢,自在外头看着小丫鬟将娘家带来的各色干果分出来,给姑娘和小爷送去,因想起长房那边,叫也送一份过去。 还没分完,春兰和春婵两个就被赶了出来,秋月也是,林盈袖的陪嫁,看她两个碰了一鼻子灰,不觉笑了起来。 “早起叫你们屋子要打扫干净,只顾着不听,这下好了,弄的灰头土脸的,还不叫人笑话!” 这两人越发觉得难过,掩面下去不提。 林盈袖看了也没多话,自进屋里服侍裴垣歇着。 这一夜也是不能好生睡,长房屋里一会儿闹肚子疼,一会儿做了噩梦。请太医,熬夜忙个没完没了。 莫氏看裴文轩为林蕴玉忙活,恨的磨牙,哪里睡的着,穿了衣裳在廊下站在看那屋里头。 裴文轩自从得了大姐儿,屋里再不见喜讯,如今四十上头又见喜事,如何不高兴,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去想法子。 等裴文轩送大夫出门,莫氏从廊下飞快地走到裴文轩跟前,扯住他的袖子,“老爷明日还要早朝,你这样下去几时能睡?依我说,恒顺由着那小......林家的闹去,左不过是她犯了错,这是撒娇撒痴,想让你免了她的罪过呢!” 裴文轩哪里肯歇下,撇开莫氏,十分不耐烦地道:“你要歇着,只管歇着去,就算她有天大的罪过,如今有了身孕,连母亲都不说什么,你还只管拈酸吃醋失了分寸。” 莫氏被推了一跤,险些没跌倒,看着裴文轩远去的背影,在心里暗骂了数遍。才要回屋里去,又听见林蕴玉说不舒坦,越发愤恨不已。 跟前的亲信劝了莫氏回屋里歇着,西屋的林蕴玉是真得了意,当初裴家求亲时许诺过她,若能诞下子嗣,便提拔她做二房。 她过门不过月余,便有了身孕,可见连老天都眷顾她。 东屋那位年过四十,比老爷还大一两岁,哪里能和她比?即便将来自己成不了侯夫人,也能成为侯太夫人。 林蕴玉一脸得意,手放在小腹上,看屋里几个忙碌的丫头,叫绯烟,“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如今有着身孕,也不方便伺候老爷,往后你可别忘恩负义才是啊。” 第258章:林蕴玉变聪明了 绯烟自然明白林蕴玉的意思,赶紧跪下,给林蕴玉磕了两个头,“姑娘明鉴,奴婢是姑娘娘家带来的,自然事事以姑娘马首是瞻。” 林蕴玉懒懒的叫她起来,让她只管坐着说话。 汤的事儿林蕴玉细细想过,她那个嫡母不蠢,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绯烟虽说有心思,她一个丫头也买不起那样的东西。 剩下就只上房那个蠢货陷害,谁知道歪打正着,反倒让她有了身孕。 听见外头抱怨几句,或者骂几声,林蕴玉听着笑出了声,笑声张扬放肆,她走到窗前说了一声,“老爷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我能给他添个儿子,这都是那参汤里东西的功劳,我还得多谢害我的那个人呢!” 昨儿在柴房里林蕴玉突然晕倒,莫氏只当她装晕,叫人打发出去。 闹的太凶,谁知道惊动了老太太那边,毕竟是良妾,不能轻易打发了。老太太也是经历过这些的,只当林蕴玉是装晕,叫了大夫来,果真在装便重重责罚一顿。 大夫一把脉便说像是有了身孕,老太太虽疼爱侄女儿,也想儿子多子多福,立刻拿了自己的帖子请宫中太医过来看视。 果然是有了身孕,不过月余,又受了些气,只怕不好。 老太太当场将自己身边的月嬷嬷和张嬷嬷赏赐给林蕴玉这边,只叫好生服侍,连莫氏的小厨房都赏赐给了她,要吃什么只要库房里拿,若是没有的只管外头买去。 莫氏本来想抓住林蕴玉的把柄,再好好惩治一番,谁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莫氏气的险些吐了血。 老太太再三警告莫氏,无论如何都要林蕴玉为长房生下子嗣。 莫氏情愿养外人的孩子,也不愿意养个妾室的孩子,若是贱妾她还可以随便找个由头给打发了出去。 良妾却不同了,是正儿八经抬进来的人,就算犯了错也断然没有轻易打发出去的道理。 莫氏不愿意,老太太却巴不得林蕴玉一举得男,长房有后。为了保全娘家,她不顾侯府的体面,娶了莫氏为长房儿媳,莫氏只生了一个女儿,长房膝下空空,每每见到长子,心中愧疚,巴不得能弥补一二。 老太太盯着,莫氏自然不敢太过。 林蕴玉叫人请老爷过来,只说身子好些,让老爷早些歇下,叫了绯烟服侍着。 到第二日,竹姨娘带了些东西亲自过来看过林蕴玉,又劝她仔细保养,切不可动怒,养胎最是要紧。 林盈袖还是亲自过来,先到上房见了莫氏。 莫氏正含酸吃醋,也没功夫理会林盈袖,冷言冷语地讽刺了几句。 林盈袖转身到林蕴玉的屋里,林盈袖身边的阵仗都快赶上了她这个正室太太,见了林盈袖进来也不起身,只懒懒的躺在床榻上,道:“老太太说我胎气还未坐稳,静养为主,就不给二太太见礼了。” 林盈袖哪里还敢挑礼数,挨着床榻边上的小几坐下。 秋月几个将带来的礼物摆在桌子上,一一给医女看过。林蕴玉冷眼看着,“二太太何必这样小心?害了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我虽然不喜欢你,不过也知道现在在侯府也就你一个依靠。” 话是这样说,倘或真出了事,谁说的清楚? “才有身孕,谨慎些也是应该,妹妹有什么需要只管往我哪里要去。” 她环顾一周,这屋子里的陈设都还不错,是按照莫氏屋里的减半,倒是合乎规矩。“妹妹这屋子倒是不错,只妹妹东西多,只怕是堆不下。” 虽是取笑之言,林蕴玉却留了心思。 “方才去看过老太太那边的姨奶奶,她大着肚子,屋里头的东西还不如你这里多。可见上头有多重视你这一胎,老太太赏的两位嬷嬷也都是照顾过好几胎的,你有什么多问问嬷嬷们。” 林蕴玉冷笑一声,抬头望着林盈袖,指着那些东西,“这都算什么?人家姨奶奶屋里的东西有地方放,我就这么两间屋子,还有陪嫁的东西,这些难不成堆床上去?二太太何苦来取笑我。” 林盈袖闻言便不好再说什么,起身告辞,门口正巧碰到五房的四奶奶和五奶奶来莫氏这里请安。 这两人望着林盈袖不端不正地朝她一礼,“二婶子这是从婶婶屋里出来?” 她成亲这么些时日,这两个都没说过来请安,倒是日日来莫氏这里。 “大太太在屋里,你们进去吧!” 这两个是五房庶出,身上没差事,便在裴文轩跟前听差,这两个人自然是也在大太太身边奉承着。 裴垣虽然位高权重,到底在京城中呆的日子不多,根基浅,而且裴文轩是要继承爵位的,将来正一品的位置是跑不掉。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带着亲热的笑容,“本来要去婶婶屋里请安,又怕婶子才过门事儿多不耐烦。” 林盈袖敷衍着,见这两个跟着一起,脸上也带着热络的笑容,“我昨儿归宁,也给你们妯娌几个带了东西,正好你们带回去。” 这两人答应着,走了许久,才启齿问道:“二叔如今得了户部的差事,该是恭喜婶婶了。昨儿我们太太还说,家中诸位叔伯就二叔叔有实权,想必二婶子诰命不日也该下来了。” 从前周氏破例的正一品诰命,林盈袖虽是继室,一个正二品的诰命也是跑不了的。 不过裴垣私下同她说了,诰命的事儿先不急,他才到任,事儿正多。 “这也得看上头的意思,我要去老太太屋里请安,你们可要过去?”林盈袖知道这两个人是奉承莫氏的,哪里是真心恭喜,只怕是过来打探消息的。 诰命有没有,林盈袖都不在意,横竖这诰命也没什么实权,不过是每年多一点月俸。她手底下自己的庄子,还有葫芦岛都是赚钱的,不差那么点儿。 况且她才过门裴垣去求诰命,会让周家寒心,也会让婆母不喜。 “我们还有话求大婶婶办,就不陪着二婶婶了,婶子好走。” 这两人今日特意进来,若是让莫氏知道她们不去,只怕会不高兴,因此也不多跟着林盈袖这里打探消息。 第259章:求告差事 林盈袖到上房回了老太太的话,只说林蕴玉一切都好。 老太太念了几句佛,回头看林盈袖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便叫她坐下,和颜悦色地对她道:“ 今儿五房的人你见了?可曾说什么没有。” 林盈袖说了实话,毕竟是初次见面,那两个人想必也不会就求到她跟前来。 “二郎今日去办差,也是朝中事儿多,你也别在意。毕竟户部是天下大事,马虎不得,只可惜二郎身边没个稳妥的人帮衬。” 林盈袖听了,心口猛地一跳,低眉顺眼地答道:“老太太说的是,所以二老爷新婚第三日就去了衙门里。” 见林盈袖答非所问,老太太有些闷气,片刻后又道:“大老爷跟前有五房的两个帮衬,我的意思你也该找两个人帮衬些才是。男子汉在外头,你这个做媳妇的也该多替她分忧些才是。” “是,儿媳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人。户部的事儿儿媳也不懂,外头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便每日替他做些喜欢的吃食预备着,断不会叫老爷在外头忙累着,回家里来没人照顾。” 老太太盯着林盈袖先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只说留着她在这里吃中饭。 说是吃饭,还不如说是给林盈袖立规矩,婆母用饭,站在一旁端茶递水,等用完了饭才能吃上。 用过之后又是伺候用茶和午睡,林盈袖在一旁打扇,等人睡着也不敢走,老太太睡着没多久外头莫大嬷嬷说东伯侯府的大奶奶过来了。 东波侯府是老太太和大太太的娘家,与老太太同辈的都过世了,今儿来的是东伯侯长媳,想是过来给老太太和大太太请安。 老太太没起来,林盈袖便叫人好生看着,自己去前头接东伯侯府的大奶奶。 东伯侯府如今没落,莫氏长兄袭爵,到下一辈便没了,东伯侯身上也没个差事,想给儿子争取什么也争取不到,所以求到锦乡侯府里。 东伯侯府的大奶奶年纪与林盈袖相当,见林盈袖来,先愣了一下,随后便给林盈袖请安,道:“妾身见过太太,太太安好。” 这东伯侯大奶奶秦氏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看她一身打扮还不如龚氏,可见是东伯侯是真落魄了。 “这会子怎么过来了,坐吧!老太太刚刚歇下,你可是从大太太那边过来?” 秦氏道了谢,在右下手第一个位置坐下,陪着笑脸说道:“正是呢!本来说给老太太请安后就过去拜见太太,不想太太在这里,倒是省了我多走一趟。” 林盈袖喝着茶,因笑道:“可见是缘分,秦大奶奶难得过来,便多留些日子,咱们娘俩好说说话,文哥儿今儿可是过来了?” “来了,给二老爷请安,本想进来请安,二老爷留他问话,便晚些时候给您请安。” 林盈袖想起方才老太太听见传话,手动了下,想必是醒着,大约是想让她来应付这秦氏,便笑了一下,“一家子也不用这么外道,我刚过门儿,预备着给晚辈们一份礼物,可巧你来,便顺路带回去,另外你屋里才生了个姐儿,我这里也预备着红包。” 说着,叫秋月回去,悄悄告诉她拿二百两银子,并两匹缎子,一副头面,一副金三事儿过来。 一会儿银子和缎子都拿来,慌的秦氏起身向林盈袖道谢,“太太这么重的礼,晚辈真是担当不起呀!” 林盈袖也不在意,只叫她收下,这也是打听了往日来老太太是怎么打发他们,也就照着一样再添上些也就是了。 说了会子闲话,估摸着老太太该醒了,便打发秦氏到后边花园去见见几个姑姑。 果真人才一走,前头就说老太太起来,请二太太过去。 林盈袖放下茶盏,立刻到老太太屋里去,老太太最是重规矩,她若不到跟前服侍,只怕会挑剔她的毛病。 亲自端了热水进去,放上平日用的香膏,香乳,先伺候老太太簌了口,洗脸。 “方才是我娘家来人了?” 林盈袖答应着,随后又道:“儿媳初次见秦大奶奶,也没准备好礼物,便拿了些现银子,缎子与她,算是见面礼。” 老太太听说,半晌才叫她起来,“咱们家没有直接给现银子的道理,让人家以为咱们家连赏人的东西都没有。” “是,儿媳多谢婆母教导,还好是老太太的娘家,换了旁人只怕我该丢人了。”林盈袖故意说道,看老太太的脸色便知道,她做对了。 东伯侯府早落魄了,家中正愁吃穿,巴不得得了现银子。 老太太方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不在林盈袖面前失了东伯侯府的颜面罢了。 “这些小辈儿也是年轻,该长辈提点着,他们家爵位世袭到这一辈,下一辈的你们这些做长辈的该多加提点才是。没了进项少不了要寻到你们这些做表叔表婶头上,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老二媳妇你说是么?” 林盈袖闻言,点头称是,“方才说哥儿在书房见二老爷,想必有要紧话说。如今二爷才上任,多少人盯着,也是忙碌,没有功夫提点子侄辈。” 老太太看了林盈袖半晌,摆手让她回去,晚上不用过来。 林盈袖才松了一口气,万一老太太真逼着让她说情,那时才难做,这情说或者是不说都是难做人的。 不说得罪老太太,说让裴垣难做人不说,也会让人诟病。 回去没多久,秦氏就亲自过来拜见,说话比之前亲热了许多,不知道是老太太授意,还是得了银子,故意卖好。 只坐了一会儿,裴垣回来秦氏便告辞离去。 “你在外头和人说些什么?怎么也不回来看看我。”林盈袖歪靠在榻上,叫人捏捏腰,她在老太太跟前站了半晌的规矩,吃没吃好,别提多难受了。 裴垣叫丫鬟们下去,亲自帮她捏,“老太太的娘家人,人过来了总不好不理,委屈你在老太太跟前站那么些时候,又白送了打秋风的人好几百两银子。” 林盈袖轻哼一声,人都说做正室好,不用看人脸色。谁知道还不如做妾呢!不说别的,小周姨娘几个每日只在她这里点卯,然后自在歇着。她呢?晨昏定省,老太太高兴顶多让她站半日的规矩,若不高兴了就是半夜叫她过去,那也得去。 第260章:给娇妻撑腰 男人手上的力度刚刚好,也是困了,不知不觉竟然睡着。 裴垣轻轻说了一句,“矫情的小东西!” 林盈袖对内宅里的事情还算处理的恰到好处,若是莫家的孩子优秀,他自会提拔,可实在平庸,若是提拔了只会惹祸。 裴垣亲自给林盈袖盖上被子,自去老太太屋里请安。 今儿老太太把文哥儿和秦氏一家子留下来,老侯爷只初一十五按照规矩在老太太屋里,其余时间都在姨娘们屋里。 裴垣过来,秦氏本该回避,只老太太拦着不让。 “二老爷怎么过来了?你那太太可是与你说些什么?” 老太太今儿在林盈袖这里碰了钉子,心里不舒坦,毕竟儿媳才过门不便轻易训斥,便拿了自己儿子出气。 “太太歇下了,儿子今儿来是有事找文哥儿。” 文哥儿起身向裴垣长鞠一躬,诚恳地道:“侄儿请老爷训斥。” 裴垣在老太太身旁坐下,也没叫起,说他,“你也老大不小了,只这么文不成武不就,爵位没了,你这一家子怎么养活?” 秦氏闻言,立刻跪下给裴垣磕头,“今日婶婶也是这样说,侄儿不成器,带累叔叔婶婶,是侄儿的错。只求叔叔婶婶看在长辈们的面子,赏侄儿一口饭吃吧!” 裴垣揉了揉额头,问着文哥儿,“今儿让你媳妇到婶子跟前下跪求情,那明日你差事办不好,是不是又让你媳妇进来求你婶子?” 老太太听着这话,瞬间会意,劝裴垣道:“孩子们有什么过错你只管打骂,他老子不成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孩子却有几分机灵,你看着合适给他寻个差事。” 裴垣没理会老太太,问文哥,“给你个差事,你知道该怎么办?” 文哥磕头,“侄儿只听表叔安排,绝不敢给叔叔丢人。” 裴垣点头,叫夫妇两个起来,“回去你婶子就鼓噪,明日到户部来,如今缺着一个差事,品阶不高,若你肯用心做,不怕没有升迁的时候。若是一味好吃懒做,给你再好的差事,你也是做不来的。” “是,多谢叔叔开恩,明儿我一早过去。” 说完差事,老太太留他一同用饭,“今儿你媳妇在这里说闲话,我瞧着她小门小户出身的,说话行事有些不得体,也不知道她怎么同你说,本来是好事,怎么看你反倒不高兴?” 按照老太太想的,裴垣才到户部任职,就该安排些自己的人帮衬些才是。林盈袖今儿在她面前说话,滴水不漏,装聋作哑,分明是躲着。 裴垣来不分青红皂白先训斥一通,必定是林盈袖在他跟前说了什么。 “母亲,外头的事情你也不用同她说,她性子软,搁不住别人几句好话。今儿原本我是不答应的,她非得说给老太太面子,我才答应。”裴垣叫了那两口子坐着用饭,不用拘束着,在内还是一家子。 五房的两个跟着裴文轩,到现在也不过是在府里办事。裴垣这里能在外头寻个官府的差事,也算是十分体面了。 裴垣点了一个从七品的官职给文哥儿,官职虽然不大,胜在手中有实权,若好将来不怕没有升迁的机会。 “罢了,明日还得早朝,母亲也早些休息。” 裴垣怕林盈袖醒来找不到人,回头又该埋怨。 一会儿裴垣跟前的小厮送来东西,给了个七品的职位,老太太看了发愣,原本以为怎么着也该给了从五品的位置才对。 转念一向,户部一向朝廷看重,那些位置只怕不容易。 让文哥收好,又吩咐秦氏,“明日你早些过去给二太太请安,也该学着我们家五房那两个庶出的,人家知道该怎么讨好。” 秦氏答应,老太太不吩咐,她也打算这么做。她早先也巴结大太太来着,只大老爷自己才是个五品的官职,又没有实权,想出力也是不行。 二老爷虽然不能继承爵位,可他如今就是正二品的官职,手握实权,还怕将来没有往更高的地方升迁? 自然是要紧着巴结,只秦氏有些意外,林盈袖当她的面是什么也没说,谁知背后反倒求了情,可见是个好说话的。 莫氏一向拿乔,不把她这个正儿八经的侄儿媳妇当回事儿,反倒是林盈袖跟前,说话一团和气,待人也是极好的。 林盈袖带着孩子们等裴垣回来用饭,早饭几个孩子不用过来,晚饭却是都要一起的。裴垣只觉如今的日子十分踏实温馨,每日有娇妻和孩子相伴,即便累也觉得是值得。 用过晚饭,林盈袖忙着收拾屋子,预备着人送孩子们回去,裴垣便问裴建章的功课。裴建章的性子有些老成,不爱玩笑,书也读的极好。 裴家虽也有家学,只家学里先生年迈,十有八九都请假,只让孩子们温习。裴垣问过老侯爷,先生是老侯爷的旧友,又是前朝的国子监,不好轻易辞了。 裴垣得了空都会亲自教导,如今户部的差事忙,每日忙的天不黑不回家。 临睡前,便说起先生一事,老侯爷不上心。他们二房可不能不上心,老侯爷让求老姑太太,只太子如今年长,也不大去念书,去了反倒耽误学业。 “我瞧着弟弟事儿不多,不如让他教导着,正巧我娘家也有几个孩子开蒙。”林盈袖早有这个打算,只是她是继室,不好管前头太太的嫡子。 裴垣也有这个想法,谁知林盈袖先提了出来,便道:“你弟弟倒是不错,虽人年轻了些,倒也是个稳重的。昨日皇上还夸他来着,我看怕是要委以重任,再选旁人。” 林盈袖便不好说什么了,读书人家林家相与的倒是不少,都是新贵。 “送到就近的学堂去,别人在学堂里能出人头地,咱们家的孩子自然也能。” 一宿无话,因老太太发了话,不让林盈袖这些日子过去,倒是乐的清闲。 家中的姨娘们每日闲了不是做针线活儿,就是几个人约着斗叶子牌,林盈袖也难得清闲,便看她们几个玩牌。 “赢了的咱们几个准备一桌席面,请太太赏光才好。” 第261章:打秋风来的 林盈袖倒巴不得如此,也不是小气,每日闷在屋里又不能像别家,请人唱曲儿看戏。外头虽也有应酬,大太太那边一力承担,根本不用她去。 聚一聚也好,权当解闷儿。 “今儿你们请我,改日我请你们也是一样,大家都困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也该寻些乐子才是。若是在外头,我还能带你们出去逛逛,如今事事都要请示老太太,要大太太那边许可。” 正说着话,门口下人来报,说秦大奶奶同四奶奶五奶奶过来给太太请安。 这倒是奇怪了,这些人不都是聚在大太太屋里奉承,怎么今日反倒来了她这里? 有外客来,林盈袖也不好和这些妾室们厮混,叫她们只管在屋里玩儿,自己去上房厅上,叫人准备上等的茶水和果子。 这三个媳妇进来请安,便坐下了,这秦大奶奶也是南边的人,送了些南边的酱菜。一口一个婶娘,帮着做针线,奉茶。 另外两个看着有些坐不住,便告辞家去。 裴垣中午打发了人回来,今日在衙门里头忙,就不回来用饭了。 林盈袖闻言,便叫人准备食盒,带了裴垣爱吃的东西过去,又见天空乌云密布,只怕今日有雨,一并让带了斗篷雨伞和厚些的衣服过去。 秦大奶奶便在这里,伺候林盈袖跟前用饭,如同嫡亲的儿媳妇一般。 二人年纪相当,她这般做小伏低,林盈袖反倒有些不自在。 用了饭,秦大奶奶奉上茶,又替林盈袖捶背捏腿,一团和气地道:“早几日就想来婶娘这里,只二叔在家,不方便。” “一家子,莫说这些见外的话。有什么话只管说,既然都叫我婶子,也就不要把自己当外人。”林盈袖不着痕迹地推开秦大奶奶的手,这位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 两口子这是还想在她这里捞些好处呢! “是,婶娘快人快语,听说婶娘娘家的兄弟在翰林院任职?” 林盈袖抬起眼皮看了秦氏一眼,又垂下头来继续看张本恶。 “我娘家也有个兄弟,如今二十岁上,身上也有一个功名,想谋求个差事......” 林盈袖将勾画出来的让采苹看,让底下的把这个账目从新做,又问金姨娘在做什么,让她过来帮着做针线活儿。 “如今咱们屋里的人虽多,却都是充数的不成!” 林盈袖屋里头伺候的人数倒是不少,但只十来个人在这院子里,其中还有姨娘们的丫头。 除了亲信,其余的头三天还来点卯,后几日不是有这样的事情不来,就是那边大太太有吩咐。 秦氏见林盈袖这样,脸上只觉火辣辣的,赶紧地又道:“婶娘放心,这回的事儿不让您白操心,您看——” 林盈袖笑着看着秦氏,放下账本,“你开了口,我原是不该拒绝的,只是你也知道我兄弟年纪小,性子刚直,只怕是不肯,倒不如等你家文哥儿在户部站稳了脚跟,再把你家兄弟安插过去,岂不比你这样四处求人强?” 秦氏想了一会儿,像是想明白过来,起身道了谢,又见林盈袖懒懒的,不爱说话,只好告辞离去。 几个姨娘等人走了才进屋里来,在林盈袖跟前说话服侍。 “人家说家中妻妾不和,我瞧着,我倒情愿和你们说话,也不愿意和这些太太奶奶们说话。” 众人取笑了一会儿,说是香姨娘赢了,自己添上些,今晚月圆之夜,叫小厨房备上几个大家爱吃的菜,就在这花园里摆上两桌酒席。 按照规矩,妾室们是没资格和主君、主母一桌,林盈袖嫌弃人少不够热闹,再说一家子关起门来,谁敢说什么。 裴垣今儿回来的很晚,一回到自己屋里,就见妻妾儿女成群地等着他。 金姨娘和香姨娘两个上前替裴垣换了衣裳,两个通房打了水给裴垣洗脸,换了家常衣裳,才入座。 “今儿你们怎么有这样好的兴致?这酒,采苹你去拿你太太陪嫁的好酒来,这酒到底不如咱们自己酿的香。” 林盈袖点点头,让拿了从林家带来的好酒来。 这酒是龚大奶奶家里自酿的,龚大奶奶娘家是开酒坊的,自存了些好酒在,林盈袖出阁时给了十几坛好酒。 去了泥封,果然酒香四溢,闻之令人心醉。 “只怕咱们喝不了这个,用前日的葡萄汁儿兑上,香香甜甜的。” 林盈袖吩咐人拿了葡萄汁来,裴建章贪玩儿,只尝了一口,才一会儿就头晕,躺在林盈袖的怀里。 “阿娘,我头晕。” 林盈袖赶紧让丫鬟将裴建章送到耳房休息,在人前裴建章兄妹都叫林盈袖母亲,只私下才叫阿娘。 当着人面,林盈袖笑道:“这孩子醉成这样,还不忘了姐姐,可见是个好孩子,也难为他,从小不在姐姐跟前养着,心里都还惦记着。” 在场的人都知道,周氏生下孩子之后身子一向不好,孩子小的时候都是乳母细心养着,后来 林盈袖过了门,裴垣不喜欢周氏便打发她去照看两个孩子。 虽林盈袖素日细心照顾,两个孩子每日也只是去周氏屋里请安,若是周氏早死了,兴许就当林盈袖是生母,如今是不能了。 闲话少提,去拿葡萄汁的丫头回来,女眷们的兑上葡萄汁。裴垣酒量一向不错,也不用兑着,与妻妾同饮。 选了雅俗共赏的玩法,一直玩到半夜,大家都喝的半醉,裴垣将林盈袖抱到内室休息,其余一干妾室也让丫鬟们扶回自己的屋里歇着。 醉了一夜林盈袖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身上竟不着片衣,顿觉恼羞,穿了衣裳叫丫鬟们打水进来沐浴。 “老爷在书房里,叫人来瞧了三四遍,说是等太太醒了,预备着今儿出去逛逛。” 林盈袖恨的磨牙,这人昨晚趁她醉了胡作非为,他倒是高兴了。 “书房里都谁服侍?” 采苹和秋月两个相互看了一眼,只香兰嘴快,“回太太的话,金姨娘一早就过去书房里帮着老爷研磨。” 林盈袖道了声知道,洗漱后方才用早膳,果然进来请安的人少了香姨娘和金姨娘,便知道这二人一定是到裴垣书房里头。 第262章:正室难为 “太太知道了么?那边大太太和她那边的姨娘闹了起来,大太太嫌弃姨娘占用了厨房,说她仗着有肚子不分尊卑,连老太太都惊动了。” 林盈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想起老侯爷屋里的芳姨娘月份大,身子重,便问着:“如今老太爷屋里芳姨奶奶在哪儿住着?” 老太太的屋子居中,几个姨娘的屋子便在后边的几个院子,与姑娘们居住的花园只一墙之隔,方便她进出花园。 这芳姨娘有身孕,又得老侯爷喜欢,住的地方自然与众不同。 王喜家的细细想了一会儿,回话道:“在老太太屋子的左侧,那个院子极大,伺候的人也不少。瞧着是按照二房的规矩来的,只是名分上还是姨娘,只怕生了孩子就是咱们家的小奶奶了。” 林盈袖应了一声,看样子还得过去瞧瞧。 今儿裴垣沐休,看芳姨娘的事儿以后再说,横竖有的是机会见面。 用过早饭,换了衣裳,她如今是太太,自然要尊重些,再不能像从前一般。 换了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云鬓高挽,只斜戴了一支家常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耳上戴了一对双蝶喜相逢耳坠,越发显得秀丽端庄,娇艳动人。 带去的丫鬟只采苹和秋月两个,春兰和春婵两个轻浮便留她们看家,才准备出门,门口珠帘作响。 “四奶奶和五奶奶给太太请安来了。” 林盈袖闻言不免有些扫兴,但人都来了,便往厅上去。 二人上来见礼,看林盈袖衣着华丽,眉目艳丽,肌肤白嫩的好似新生儿一般,眉眼间带着风情,体态风流,美艳不可方物。 她们与林盈袖年纪相当,看起来却比她老了好几岁,家中姨娘成群,每日与这些姨娘争宠,还要为家中打算,不知多少烦恼。可林盈袖有丰厚嫁妆,裴垣又是个重规矩的,尊重正室太太,不容妾室们争宠。 二人嫉妒的眼神看得林盈袖有些恼怒,顿时沉下脸来,不冷不热地问道:“两位奶奶这会子不在大太太屋里听差,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两人这才觉得自己的眼神不妥,赶紧收回眼神,佯装喝茶。 五奶奶一脸恭敬地道:“也没什么事情,特意过来给二婶婶请安,太太今儿这身衣裳十分别致,看着不像是外头做的?” 四奶奶故意看了五奶奶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太太的衣裳自然都是好的,说什么外头里头,难道在你眼里,太太家里寻不出好针线活的人,只配在外头买成衣不成?” “好了,不过是随口说说,衣服好坏都无所谓,只人穿的好,这衣裳自然是好的了。”林盈袖知道这两个人面和心不合,怕她们在这里吵起来,外头裴垣还等着呢! 五奶奶自悔说错话,正要告罪,见林盈袖这样说,便笑道:“正是这话,太太这身衣裳的料子少见,看着好才多嘴问一句,不想嫂子多心。还好太太不是个多心的,否则我可真要委屈死了。” 林盈袖望着茶盏出了半天的神,也不和这二人说话。 “太太,我们五爷昨儿晚上吩咐我过来给您和二叔请安,今儿二叔也在,不知道今儿可否赏脸,到侄儿屋里坐坐?” 四奶奶闻言赶紧道:“我们四爷也和我说来着,家中得了一副上好的古画,我们也不懂得,想请二叔鉴赏鉴赏——” 林盈袖摸了下自己的发髻,笑道:“可是不巧,二爷这几日累了,不愿出门,两位小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改日再去。” 两人见林盈袖不肯去,只得作罢,略坐坐便起身告辞。 林盈袖赶紧到二门去,再耽搁又不知道谁会过来,只怕忙到晚上都走不成。 才到门口,就看见莫氏的马车前头走着,后边跟了不少人,心里觉着奇怪,问王喜家的。 王喜家的说是宁远侯府长孙周岁,发了帖子过来请老太太和太太们,老太太昨儿睡的晚不自在便没去。 这倒是奇怪了,裴垣并非白身,按理说也应该请她才对。 怎么只莫氏一个人去赴宴,不过转念一想,大约因为没分家,没必要送人家两份礼物,也就只去一个。 她也是官眷,裴垣在京城做官,她也需出去交涉才行。 今儿也就罢了,改日再和老太太提起。 到书房门口,林盈袖亲自捧了茶,叫丫鬟们在外头等着,自己亲自送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女子嬉笑声,便住了脚,裴垣一向是个稳重的。即便当初和自己有情,也从未在书房有不轨的事,如今和这两个在书房打闹。 林盈袖只觉心里堵的慌,她过门不过十来日,裴垣便这般,连她的体面都不给。回想当初。裴垣为了周氏,半年都不曾去看过一个妾。 在门口呆愣了片刻,还是丫鬟叫她,这才回过神来,只觉手酸,叫个人把茶端下去。 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叫采苹扶自己回去歇歇。 裴垣听见外头动静,起身往门口去看,谁知门口只一个煮茶的丫头,便问她,“方才谁来了?” 那小丫头看了屋里头两个姨娘,待说不说的。 裴垣叫了一个门口的小厮,让他赶紧请太太过来。这小厮答道:“太太方才过来送茶,听见屋里动静,已经回去了。” 她这两日抱怨在家里闷的慌,怎么说走就走了? 裴垣知道林盈袖的性子,若让下人去请只怕是不来的,叫人预备下马车,自己亲自到内院去请林盈袖一道出门。 从书房回来,林盈袖便觉得心里难受,也不要人伺候,把自己关在屋里,炕上还有做了一半的针线活儿。 她做的针线大多是裴垣和裴建章兄妹的,鲜少有给自己。 想起前世,自己劳苦一生,最后落得个那个的下场——如今,也是这样,不知道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裴垣过来,看见两个大丫头在廊下坐着,几个小的在收拾花儿。 春兰过来请安,悄悄告诉裴垣,“太太在生气呢!不许人去上房。” 第263章:新宅 裴垣没理会,顺手摘了一朵半开的芙蓉,叫人不用跟着,自己打起帘子便到了里屋去。 几个姨娘听见动静,都悄悄出来看。 这两人从前在柳州就好的蜜里调油一般,难得看林盈袖和裴垣生气,裴垣的性子这几个人都是知道的。 连当初周氏都不给面子,更别说林盈袖一个继室。 林盈袖正坐在发呆,听见声音,也不回头,不耐烦地道:“我不是说了,没我的话谁都不能进来。” 裴垣也是难得见林盈袖发脾气,人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唇角含笑,“袖娘,我得了一朵好的花儿,给你送来。” 林盈袖闻言楞了一下,回头看男人衣裳整齐,手里拿了一朵芙蓉,心中的气不觉少了一大半,冷冷的问道:“老爷这会子不在屋里陪着美娇娘,来我这里献什么殷勤?” 裴垣听了这话,走进屋里,挨着林盈袖坐下,将花簪在她的发髻上。自拿了镜子,让她看看。 这花儿一戴上,更显娇嫩,林盈袖挨着男人坐着,看他穿着自己才做的月白色绣碧绿色竹纹的广袖大袍,头上带着白金冠,他的相貌本就十分白净、清秀,一身儒袍,更觉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男人俊美的脸庞上噙着一丝温柔的笑容,伸手捏了一下女人的耳坠子,亲昵地道:“美娇娘在这里,我才过来陪着,哪里又再跑出来个美娇娘?” 林盈袖脸上发烫,叹息一声,握住男人的手,“我也不是那等拈酸吃醋的人,只是我才过来,老爷真喜欢哪个,再等上一两个月,你便是再不来我屋子也使得。只好歹给我留几分体面,免得我难做人。” 裴垣闻言,脸色骤然一冷,他第一个妻子大度宽厚,给他添置了十来个妾室。周氏身子不好,不能服侍也就罢了,如今林盈袖身子好,她只要正室的体面,就不顾他的心了? 林盈袖察觉到男人的神色,伸手握住他的手,苦笑道:“我刚从书房过来,听见你和那两个在屋里闹,我也不是非得——” 眼前一黑,唇就被人给狠狠地吻住了。说是吻也不准确,或许说是啃咬更加合适。男人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报复,狠狠地咬着女人的唇瓣,直到铁锈般的腥味涌入口中,方才放开了女人。 女人疼地皱起了眉头,双手开始用力地推拒男人。 男人尝到了腥甜的味道,这才主动放开了女人,只双手也钳制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躲避自己。 林盈袖立即拿了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只是依旧微微低着头,避开男人灼灼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女人才拿开了帕子,手帕上只淡淡的血丝痕迹,她原本好看红润的唇,此刻却有些伤痕累累的,看起来红肿了些许,微微一扯动唇角,就会有血珠冒出来。 男人见状,心中的怒火少了许多,反而是多了几分心疼和怜惜,凑过去舌尖轻轻掠过女人的唇瓣。 “还只管胡说不胡说?” 女人有些羞恼,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 “那些人你若不喜欢,我又何尝喜欢?”裴垣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不少,恨恨地道:“她们两个来书房伺候,只是研磨,并没有别的。大约是说了几句话,又没有旁的事情,昨晚我也累着了,你当我这身子铁打的不成?” 林盈袖不禁想起昨晚上的事情,更加羞恼不已,推开男人,“你不许再说了,今儿要带我出门,还只管在这里胡扯,你出去,我换身衣裳就来。” 女人娇羞动人,令人心醉,裴垣虽想和她独处一会儿,只今日答应出去也不好再耽搁。 身上这身衣裳给男人揉的皱巴巴的,便换了寻常裴垣喜欢的蜜荷色苏绣月华锦衫,唇上破了一点,还好不是很明显,便抹些胭脂。 一行人从侧门出去,马车上夫妻两个说起家中琐事,六姑娘的好日子定了下来,入秋便要出阁。 只是个庶出,事情可大可小,都有莫氏和老太太做主,也不需林盈袖操心。 林盈袖倒是惦记着搬出来的事儿,她在侯府里什么都不能做,想多走一步也不行,吃什么去厨房吩咐,人家都说让请示大太太。 家中无论什么事儿都不许过问,前些日子还好,如今服侍她的家生子都有些怠慢。 只怕再这么下去,她这个太太怕是连家中的管事婆子都不如了。 “我和父亲提过,他只说一家子住着热闹些,那边院子已经拿了下来,只等回明白,咱们才好搬过去。” 今儿就是带林盈袖过去看看那边院子,因出门人多便绕一圈。 院子的牌匾已经摘了去,门口只一个老仆看管门房,二人入府去,这院子四进四出,正门进去,当中放着一架十二幅湘妃竹屏风,绕过屏风便是正厅。 正厅三间,正面悬挂着一副孔子授学图,桌上摆着一个天蓝色佛肚宝瓶,当中插了一支鲜花。 一应的摆设都是上等的红木,大圈椅上放着猩红百鸟争鸣图案的四方团垫,两旁的座位之间小几上放着汝窑美人觚。门房处垂着厚重的帘子,内里是一层珍珠挂帘,窗台下方的小几上摆着一色迎客松盆景。当中西洋地毯上摆着一个仙鹤青龙炉鼎,内并无焚香,仙鹤口衔着一盏七彩琉璃灯。 从正厅往后走过一段回廊,花园中只种着几株芭蕉,廊下摆了许多盆景,上挂着金丝笼子,里头雀儿叽喳。 左右两边耳房空着,往后头一堵围墙后便是内宅了。 正院大约十来间屋子,左右两侧的小院子比正院次了一等,后边花园几处阁楼是家中未出阁的女孩儿住所。 这所宅子虽小,花园却修饰精致,屋舍中陈设装修也极为讲究,花罩隔扇都用镂雕、镶嵌工艺,器具摆设亦是不俗,正院里还有一副双面绣的屏风。 那花园中养了许多孔雀,阳光下,羽毛蓝光闪烁,十分好看。 果然是个极好的所在,林盈袖看着这里样样精致,又紧挨着侯府,只怕得花不少银子,不免有些肉痛,“这院子比那边还要精致,只怕老太太知道不好。” 第264章:被克扣 裴垣拉了她往正院的内室去,内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八步床,浅粉罗圈帐幔,外一圈五彩苏绣幔帐,窗台前挂着淡青色蟋虫纹窗纱,里面还设梳妆台,灯架、鼓凳等物。两旁耳房相连,一间是放着马桶,一间放着浴桶、脸盆等物,一间是更衣间,里头放着林盈袖的衣服。 后边一排屋子,几间是堆放东西,剩下的是亲近丫鬟们住所,紧挨着一间小厨房,方便给主子平时炖茶水所用。 前头当中是正院的客厅,方便主母见客所用,陈设与正厅相似,但多了几分柔和,左右次间一边是方便来客更衣方便,一边是暖阁。 后边廊上养着一只雪白鹦鹉,叽喳学语,十分乖巧。当中没有花园,只掏了个小池子,池中一座假山,水自山顶泄下,水中各色金鱼欢快游摆,时而咬扯莲叶,时而摆尾嬉戏。 廊挂着一排湘妃竹帘,朝内一面刻画的是山水图,外是仿的清明上河图,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林盈袖看了连连叹息,这才算是长了见识,不说别的,就这正厅几幅帘子已不下千金之数。 裴垣也觉这里是个极好所在,内敛低调,装饰尽显读书人风骨。 “前头的李家因贪污腐败才落了马,这宅子别人嫌晦气没人肯要,银子只花费了五千余,价钱倒是不错。做官能否长久,不在宅子。”裴垣觉得还成,只要林盈袖喜欢就好,买个宅子总是要一家子都喜欢,否则住着也会生事儿。 话刚说完,跟随裴垣的小厮将房契和地契奉上。 林盈袖知道裴垣不在意这个,收下东西,只盼望着早些能搬过来才好。 两人略坐坐,便去外头用饭,裴家每个人的菜都是按照规矩来的,老太太是十二个菜,太太们八个,姑娘们和小爷们都是六个。 虽说是这个规矩,但时好时坏,有时候想要吃个什么,还得自己花银子买才成。 两人在外头用饭便随便了很多,裴垣早安排人定下了雅间,菜也都是林盈袖喜欢的菜式。这玉楼斋专门预备贵人的席面,不但有雅间,带女客的都是侍女服侍,里头用的厨师都是各地来的翘首,主厨还是从宫里退出来的御厨。 味道自然不用说,用的碗筷都是银做的。雅间里的摆设也都是名品,墙上的画也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林盈袖尝了尝燕窝,便放下了,因问起来,“我记得我每日早上也有一碗燕窝粥,今儿早上厨房说你的俸禄没给家中,给我停了。” 裴垣也觉得奇怪,大老爷的俸禄也没给公中,家中所用的都是家中别的进项,不但大老爷,就是老侯爷的也都是自己收着。 “咱们这位大嫂最是节省,连老太太都夸她家当的好。横竖咱们院子里有个小厨房,自己买些吃也就是了。” 毕竟往后这个家业都是长房的,总不好为了这点吃食得罪,裴垣的俸禄不少,真要吵嚷起来把大家伙的俸禄都放在公中,还是他们二房吃亏。 林盈袖脸上一红,“我倒不是为了这点吃的,只是这会子少个燕窝,明儿少个那样,姑娘请安时也和我说来着。咱们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女儿家在娘家也没多少日子,还委屈着,别人该说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 裴垣点点头,只这件事情他不好插手,“那你有什么打算?” 林盈袖一时间还没什么头绪,不过是闲来无事说说罢了,便给裴垣添了半碗汤,“咱们早些回去,也该去老太太屋里请安才是。” 出来逛逛,林盈袖也没觉得闷了,毕竟不是小孩子,凡事都得按照规矩来。 掌灯时分,夫妻两个才回来,先到老太太屋里请安,不巧老太太请了三老太太和老姑太太几个来斗牌。 林盈袖便不好就走,在婆母身后伺候,端茶倒水。 一会儿功夫,大太太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她的笑声。 进来时林盈袖细细打量了,满面红光,眉眼间带了春色,显而易见是在外头喝了酒回来的。 “哎呀,我回来迟了,竟未能在几位老太太跟前服侍。” 老姑太太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不冷不热的问道:“你从宁远侯府回来了?侯夫人这回可是得意,她那儿媳也是三十上头的人,才第一胎,幸而是个儿子,否则白得意了那么久。” 宁远侯夫人是老姑太太的小姑子,两人一向不对付,今儿老姑太太是故意不去观礼。 莫氏闻言,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亲自给老姑太太奉茶,陪着笑脸道:“也不过那样,今儿倒是见了位贵人,是长公主的儿媳安国公世子夫人。她家的女孩儿真真是仙女儿一般,听说已经封了县主?” 林盈袖知道这位,是裴建章的未婚妻,年纪与裴建章相当,论这身份裴建章也是高攀了。不过长公主看重裴建章,世子夫人也愿意,便定下了这门亲事。 “正是呢!之前随世子夫人进宫,当今夸她好,给了公主陪读,封为县主。”老太太难掩脸上的笑意,方才三老太太说起自己做侧妃的女儿,正得意,如今也轮到她得意了。 三老太太收敛了笑容,没说什么,抬头看见林盈袖,“二太太今儿怎么没一道去?说起来你更应该出门交涉才对,你家老爷如今可是户部尚书,外头多少人想巴结都没地儿巴结,炙手可热啊!” 莫氏扯了扯唇角,没说话。 老太太看了林盈袖一眼,看她神色无常,便道:“一家子去一个就是了,去那么多人讨人嫌么?” 说罢让林盈袖回去歇着,不用她在这里伺候。 林盈袖巴不得早些回去,裴垣明儿还要上朝,她该回去伺候着。 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说,“小门小户的,出去没得丢了我锦乡侯府的脸面,我都不让她到我这里来,万一有客人来看见了我这脸往哪儿搁。” 林盈袖听着只觉心灰了一大半,原还以为婆母慈爱,不让她日日立规矩,原来是嫌弃她丢人。 第265章:婆母找茬 采苹也听到了老太太的话,心里也替林盈袖不平,只不好说什么,见林盈袖失魂落魄的,赶紧将她扶住。 林盈袖半晌才回过神来,叫人点了灯笼早些回去。 在裴垣跟前也是只字不提,服侍着早些睡下,一夜却是怎么也没睡着。 果然,给她的菜一日不如一日,晚上裴垣在家倒没少什么,午膳时越发连个肉都不见了。叫人问了裴曦月和小周姨娘屋里,也是如此。 若是为了点吃的去闹,只怕更讨婆母嫌,林盈袖只得让人去厨房定菜,一日裴曦月屋里和小周姨娘屋里,加上自己的,得一二两银子。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林盈袖准备了一份礼物到芳姨娘的屋里去。 芳姨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出身,虽是庶出,也自幼开蒙,她的屋子如同书房一般,屋里使唤的丫头名字也是与众不同,颇有诗意。 “太太屋里坐,我身子不便就不给太太见礼了。” 林盈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扶住芳姨娘,一脸和气地道:“姨奶奶不用客套,你身子重只管坐着。” 芳姨娘叫丫鬟上茶,自嘲道:“我这里没什么好茶,太太将就喝着。” 林盈袖道了声客气,芳姨娘这屋子的布置的确和老太太的差不了多少,且她是个读书人家出身,所用的东西都是文雅精致。 “本该早些过来看看姨奶奶,一来事儿多,二来怕打扰姨奶奶休息。” 芳姨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慈母的光晕,“老太爷自然是待我极好,太太今儿送来的料子极好,十分柔软,想必价值不菲?” 林盈袖闻言心里觉得奇怪,芳姨娘虽说家世一般,但毕竟是老太爷跟前得宠的,这样的料子竟没见过? 芳姨娘将林盈袖的表情看在眼里,掩口笑了一下,“咱们那位大太太的做派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总不能连件衣裳也跟老太爷要去?知道的是被人刻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的眼皮子有多浅。” 林盈袖没接这话,想来也是她这个正经太太的东西都扣,更何况姨娘们的?老太爷屋里姨娘多,哪里会盯着她们的衣裳头面看。 “姨奶奶喜欢,那就是这些缎子的福气了,秋月,你回去再拿十匹过来给姨奶奶。”说着,扭头对芳姨娘道:“往后缺什么只管找我要去,老太爷老来得子,自然是宝贝得紧。” 芳姨娘道了谢声,问林盈袖可是从老太太屋里过来? 林盈袖道:“还没去老太太屋里,才从大太太那边过来,听说在给姨奶奶和她屋里的姨娘找稳婆和奶母。” 芳姨娘听了半晌没说话,林盈袖见状也不好久坐,告辞出来。 到第二天燕窝也有了,午膳也是按照规矩来的,看样子是那几匹缎子的功劳了。 王喜家的和周四家的进来请安,林盈袖便留着她们两个一同吃饭,玩笑似得道:“如今我这里不比从前了,难得今儿菜好,坐吧!” 这两人也是不客气,在脚踏上坐了,陪着笑脸道:“侯府里是大太太当家,自然是一切都按照侯府的规矩来。” “可是呢!”这两个都是周氏和裴垣的亲信,说话自然是小心得体。 “吃完了我有话吩咐你们两个,周四儿家的,你家才有喜事,我准备了一份礼,你给带家去。” 周四家的要给林盈袖磕头,让采苹给拦住。 用过饭,林盈袖让王喜家的去外头买几个人回来,不用带家里来,全送到隔壁宅子里头去。要一两个厨娘,四五个打杂的婆子,七八个丫鬟。 周四儿到柳州去,到九月里带了租子,将庄子上的收成变卖了折合成现银拿回来。 “请太太示下,大姑娘叫我来问太太一句话。” 听见是香汾,林盈袖叫她进来,香汾也是问柳州周氏的庄子还有铺面上的事儿。 “姑娘怎么说来着?我这里是要派人去收,折合成现银带回来,京城里也该置办些田产才是。” 香汾屈膝道:“姑娘说,太太一向避嫌不肯管着前头太太的嫁妆,柳州远姑娘也不方便过去,就请太太派了人一并折合现银带回来。” 裴曦月兄妹毕竟还小,她也不好真什么都不管,只好答应。 眼看就要入夏,家中还没做衣裳的动静,少不了开了自己的库房,给裴垣还有孩子们,跟着伺候的丫鬟们做几身衣裳。 “太太,京城里热,不比在柳州,只怕还得预备下绿豆汤解暑才好。” 林盈袖答应,自嘲道:“别人说咱们在这里白吃白住,沾了多少光,哪里知道我这里的苦。” 打秋风的侄儿媳妇,上头长辈处还得孝敬,裴垣虽说有俸禄,哪里能够? 还好她自己有产业,否则在侯府里不知还得受多少人的白眼。 “太太,这是大太太让我送来的请帖。” 这倒是奇怪了,外头的请帖莫氏一向忽视了林盈袖,怎么会送来。 打发走了送帖子的,林盈袖看了帖子,后儿是南平郡王府王妃的生辰。林盈袖记得,裴垣和南平郡王关系不错,但南平郡王不得当今喜欢,所以莫氏才把帖子送来。 出去走走也好,接下帖子,让周四家的准备下礼物,预备下马车后日去南平郡王府恭贺王妃生辰。 “衣裳也别忘了,你找那边大舅奶奶,她知道哪儿裁缝好,家中老爷、大姑娘二姑娘,小爷每人六身衣裳,姨娘们每人三套,底下的通房做两身,余下的每人一身衣裳也就够了。你家里头的小子也给做两身,媳妇儿改明儿带过来我瞧瞧,年轻一辈的也该历练着。” 王喜家的答应,给林盈袖磕头道谢。 安排妥当,拿了帖子去老太太屋里回话。 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来时林盈袖就知道了,芳姨娘前两日在老侯爷跟前说衣裳不好,穿着身上不自在,又说二太太送人的料子都比她的好。 老侯爷给了老太太没脸,老太太不敢和芳姨娘斗气,自然得拿送好料子的人出气。 一进门,林盈袖就察觉了老太太不对,便把姿态放低了许多,将请帖主动送上,说是莫氏送来的。 老太太没接帖子,叫她跪下,质问道:“你可知道南平郡王是什么人?” “是当今的皇子。” “你还知道是皇子,当今的几位皇子,除了未成年的都封了亲王,唯独这位。分明是......你上赶着去送什么礼?你家大业大我管不住,只是有什么事不许带累我们锦乡侯府。” 老太太鲜少这么疾言厉色地训斥儿媳,吓得屋里一干姨娘丫鬟婆子都跪了下来。 林盈袖诚惶诚恐地求婆母息怒,“这帖子儿媳拿不定主意,这才拿了来请老太太的示下。” 老太太抢过帖子就要往林盈袖的脸上砸去,谁知就见芳姨娘挺着肚子进来,便将帖子拍在桌上,冷哼一声,“你不好好在屋里养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第266章:浑水 老太爷屋里的姨娘众多,不乏年轻貌美的,但唯独不喜欢这个芳姨娘。因她有孕,老太太没少被人耻笑。 她两个儿媳妇,长房只一个姑娘,如今已十二三岁,二房一儿两女还算凑合。本该儿辈们多添子嗣才好,可添人的却是老爷子,外头人都说小一辈的不济事,老太爷老当益壮这是要弥补空缺啊! 芳姨娘朝门口招招手,两个婆子提来了食盒,当着老太太的面打开,里头的吃食还算精致,也没看出来什么。 “当着二太太的面原不该说,只此事不说不行了,老太太您看看这菜。” 一共八个菜,两个汤,林盈袖看着并没有觉得苛待了。 老太太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耐烦地道:“你要挑刺儿,也该往老太爷跟前去,在我这里是准备自讨没趣儿?” 芳姨娘一手扶着自己的腰,叫嬷嬷挑了那菜给老太太看,皮笑肉不笑的道:“我知道大太太是老太太的亲侄女儿,什么事儿都是以老太太您为表率。只有些事儿别做太过,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她指着甜汤,“这里头加了不少的山楂,山楂有活血通瘀和缩宫的效果。” 然后又指着旁边的一盘,“这肉是酒腌制过的,这酒味儿熏得我现在头还晕着,其余的菜还要我一一和您说吗?” 老太太气的面色发青,拍桌道:“杜家的,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即便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个男丁,不过一个庶出,我犯得着为他动心思?” “动没动心思这个只有您知道了,这些可不是一日两日,只这些东西孕妇也不能长久服用,您不在意这么个庶子,罢了那我告诉老太爷去。” 说着,让人将东西抬出去,看旁边站着的二太太,呵呵笑了两声,“我知道二太太是小门小户里的出身,这些东西大约是没见识过吧!让太太看笑话了。” 林盈袖真是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今儿算是来的不巧了,老太太气头上,她是说什么错什么,只这下走只怕也不容易。 等芳姨娘走了,老太太气的靠在软枕上,话也不说。旁边的嬷嬷帮着按按,劝道:“老太太宽心,这芳姨奶奶仗着有身子,一向如此您别放在心上。” 林盈袖赶紧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亲自奉上,“老太太您且消消气,不必跟她一般见识,气着您了才是事大。就是公爹,也不过是心疼孩子,也并非是看重一个姨娘。” 老太太听了这话气消了不少,接过林盈袖的茶水时又看到了桌子上的请帖,问她,“这帖子怎么来的?” 林盈袖老实,“是大太太送我屋里的,说是她忙,让我去赴约。我拿不定主意,这才送婆母跟前来。” 老太太怎不知道莫氏的意图,只到底是她亲侄女儿,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道:“你问问你们老爷,这大太太屋里姨娘有了身孕,大约事儿忙。厨房那块儿是要紧的差事,我瞧着不如交给你,也好让她腾出手来照顾姨娘。” 林盈袖有些受宠若惊,“婆母这是要我管家吗?” 老太太眉心一挑,正要说话,听见林盈袖接着道:“儿媳知道婆母是想历练我,只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只怕会给家里添乱,怕是不成的。” 首先锦乡侯府以后都是长房的,她就是管家管的再好也不过是白效力,更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一旦有任何差错,那都是她这个管家的罪过。 这趟浑水谁趟,谁是傻子。 老太太自然没这个打算,不过是最近芳姨娘和莫氏不对付,三天两头请大夫,换菜品,闹的人不得安生。这才想起林盈袖来,让她管个厨房,芳姨娘要闹便随她闹去,横竖不与莫氏相干,不在她跟前抱怨就成。 “你是太太,迟早也是要当家做主的,先给你厨房历练历练,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不过自己家人也不至于出了丑。” 林盈袖点头称是,想了一回,又问道:“我们府上我记得每日的蔬菜瓜果肉品家禽都是每日现买回来,如今夏日里都大厨房里送,小厨房冬日里才做各自屋里的。家中您与老太爷乃至大太太、小爷和诸位姑娘们屋里都是按照规矩做。” 老太太听着不禁蹙眉,看着林盈袖没说话。 “既然都是按照规矩来,不知道儿媳该做些什么呢?” 这倒是把老太太给问住了,厨房里有管事的婆子安排膳食,到了时辰安排人送到各房里去。菜都是买办的负责采买,若是让林盈袖管,那就只能是当家了。 可若是让二房当家,又不妥当。当初的周氏何等精明,尚且在侯府一日家没当过,林盈袖一个继室初来咋到就当家,莫说底下人怎么看,就是莫氏和裴文轩处她也没法说服。 思来想去,只得作罢,让她管好自己屋里的人。 林盈袖知道老太太不喜欢自己,也不久待,起身告辞。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就见裴曦月屋里的大丫头香汾捧着几支半开的荷花来,想必是送给老太太的。 “姑娘如今在屋里做什么?” 香汾见了礼,“回太太的话,我们姑娘如今在屋里做针线活儿,有时候也和大太太那边的姑娘一起闲逛。” “恩,姑娘体弱,夏日里的膳食要仔细着些,屋里少用些冰。”林盈袖嘱咐道,因侯府规矩,裴曦月屋里两个伺候的嬷嬷给裁减了出去,只留了年轻的丫鬟们,少不了林盈袖自己费心。 那小周姨娘屋里生怕姐儿热着,早早地用了冰,哪里知道女儿家最是怕冷畏寒,只那孩子在人家名下,她虽是嫡母,也不好多管闲事。 “是,奴婢都记下了,咱们屋里冰倒是没用着,姑娘今儿摘了新鲜的莲子送太太屋里,晚饭与太太一道用饭。” 林盈袖点点头,让香汾先进去,自回去准备晚饭去。 她屋里的吃食除了厨房那边送来的,也让自己屋里的王喜家的去外头,买些裴垣和两个孩子爱吃的东西来。 第267章:母亲情深 前日莫氏还笑话她,小门小户的出身,就靠讨好嫡子女过日子。 林盈袖倒没有讨好的意思,只尽到一个母亲该尽的心罢了。裴垣对周氏有愧,人已经走了,想补偿是不能的,所以她多费些心思照顾两个孩子,也是让裴垣对地下的周氏有个交代。 果然,裴曦月在她房里,正坐在厅上与采苹一起剥莲子。 她在窗外听见采苹劝她,“姑娘,您放着奴婢们来就是了,仔细伤了手。” “天热,我瞧着母亲屋里也没用冰,昨儿的菜有些辛辣,我怕她燥热,吃些新鲜的莲子正好,再说我只摘这莲心,都你们在剥,也伤不了。” 林盈袖听着,激动地捂着唇,叫丫鬟们不必声张,她转身叫秋月拿钥匙开库房的门,拿出嫁前翁主给的血燕来,叫人生火炖了,每日给裴曦月和裴建章送去。 “您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林盈袖轻轻拧了一下秋月的脸颊,让她快些去,别说嘴。 血燕是贡品,只怕这锦乡侯府里都没有,现天热给两个孩子吃最好不过。 林盈袖这才回屋里去,看剥了许多,便叫拿井水镇着,给小爷送一盘去,再给老太太和老太爷屋里送些。 自己尝了尝,笑道:“味道正是清甜,难为姑娘想的周到。” 裴曦月看林盈袖喜欢,心里也高兴,道:“母亲喜欢就好,莲芯我给摘了出来,留着泡茶喝清热解暑气最好。” “姑娘,昨儿中山王妃送了东西过来,长房那边说外头拜访的礼物都收在公中,还礼也是在公中。不是我不和长房争辩,你父亲说,凡事家和万事兴,少不了咱们忍耐些。” “是,女儿明白,东西是其次,横竖咱们和王府素有往来,也不是长房一两回就能抢走的。” 难得裴曦月明白,换了旁人只怕早抱怨了。 天热困乏,林盈袖安排了人放几盆井水在耳房中,母女两个睡午觉。 窗外蝉叫此起彼伏,就连笼子里的鸟儿也有些恹恹的,伺候的小丫头们靠在墙角打盹儿。 采苹看了时辰钟,叫人泡好茶,放在井水盆里。 长房那边叫人送来两个枕头大的西瓜,才冰镇过,最是凉爽。她叫人将一个拿到屋里去,一个叫个婆子切了,这房伺候的都有一份。 等到林盈袖和裴曦月起床,才回了西瓜的事儿,裴曦月听说底下人已经分吃了,不免觉得林盈袖有些放纵底下人了。 林盈袖却一脸不在意,反倒夸采苹做的好,“回头该买些绿豆回来熬粥喝,长房那边没安排,咱们不能亏待了自己人。” 采苹答应着,笑道:“柳州比京城可是热多了,咱们屋里好些人都是柳州过来,倒还能适应。只是以前在柳州府上每年夏日里都有,如今没了我还担心这些人会背后说道呢!” 林盈袖也是这个意思,在柳州是赵姨娘当家,尚且不曾苛待过,她一个做太太的自然也不能太小气。 这一份一年也花不了几个钱,只是这个头也不好随便开,侯府里没这规矩。 “一会儿你把她们都叫来,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秋月,去拿盘蜜瓜和荔枝来,给姑娘吃。”顺道让人叫姨娘们过来一起吃西瓜。 这几天底下的姨娘们没少在背地里抱怨,份例被克扣,月银从没按时发。莫氏当家本是这个月发上个月的月银,谁知现在还延后了半个月。 几个人一会儿来屋里,先给林盈袖见了礼,再给裴曦月见了礼,四个姨娘先坐下,其余通房们只在姨娘们身后的小几上坐下。 西瓜才冰镇过,正是爽口。 “难得有好东西送到咱们跟前来,多谢太太想着。”金姨娘看了桌上的西瓜,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 林盈袖也没怪她出言莽撞,实在莫氏太过了些。姨娘们每个月就二两银子,太太有二十两银子,虽说伺候的人少,但二两银子未免也太少了些。 加上每日里吃食衣服头面乃至于头油都有克扣,就那么二两银子哪里够补贴的? “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太太给咱们的东西还少了么?”竹姨娘替林盈袖打抱不平起来,她和金姨娘对门住着,两人不睦已久。 “好了,我也知道你们日子艰难,莫说你们,就我和老爷两个也是短这个少那个的。罢了,你们月钱少,我这里每个月多给你们一份,以后咱们这里用的头油胭脂水粉让王喜家的买,你们三求四告的花了银子也不见得有好东西。” “太太对咱们可真是无话可说,您自己都短了用的,只想着咱们。就送来的西瓜,咱们院子里每个人都有份,谁不说太太体恤怜下。”小周姨娘得的东西一向都是双份,对林盈袖也是感觉,话自然也说的十分好听。 林盈袖看着满堂和气,心里也知道不过是面和心不合,上房那边林蕴玉有孕。便安排了自己身边的绯烟服侍大老爷,绯烟是二婶子从外头买回来,专会这种伺候男人的功夫,如今大老爷是住在林蕴玉的屋子里不肯走。那莫氏脾气越发暴躁,林蕴玉是有孩子的动不得,那绯烟专门在大老爷抓乖卖俏,撒娇撒痴。 莫氏与大老爷两个关系越来越差,前儿从老太太屋里听训回来,将自己身边一个丫头抬举做了妾。偏又找了个模样不如绯烟的,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新来的妾不讨大老爷喜欢,莫氏又到老太太屋里哭诉,老太太把大老爷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夫妻两个感情冰裂,两个如今见面话都不说了。 对待这些妾室,林盈袖从周氏那里学了不少,莫氏仗着是老太太的侄女儿,加上大老爷性子软弱,跋扈惯了,如今两人之间夹着两个美妾,一个性子柔弱惹人怜爱,一个容貌出众,又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正值青春年少,换做哪个男人不往妾室那边倒? “今儿叫你们来,也是有事商议。” 等这屋里伺候的下人们到了,林盈袖才将自己的想法和众人说了。 “从前在柳州夏日里每日都有解暑的汤,这府里没这规矩,我若单给你们。只怕那边太太没脸,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把这银子分给你们自己,你们自己拿了银子厨房熬也好,外头买了也好横竖不得罪人,不知道你们怎么说?” 第268章:收服下人 从六月到九月里,每个月每人三百个钱。这屋里除了伺候的,还有姨娘们的,一个月也是不少的花销。 不给底下人抱怨,给了得罪莫氏。 “太太说的很是,只是侯府既然没这样的规矩,您又何苦自掏腰包?” 底下人原本以为没有,心里都不痛快,见林盈袖自己补贴,心下里更加敬服林盈袖。 金姨娘轻哼一声,悄悄和身边的香姨娘说道:“可不得多掏银子么?她以前和咱们一样都是妾罢了,不把人嘴堵上,不怕人揭短?” 香姨娘偷偷地笑了起来。 林盈袖分明看见,别过头去装没看见,“你们都是伺候跟二老爷几年的老人了,我从前不当家,也就想不到这些,如今当家了总不能让你们都委屈着,叫人笑话我这个做太太的,反倒不如一个姨娘。” 说完,她叫了裴曦宁到身边来,问她西瓜好吃不好吃? “好吃,母亲我还想要一块。” 这孩子将近四岁,人胖乎乎的别提多可爱了。 “好姐儿,西瓜可不能多吃,我叫人外头买一个,给你留着晚上吃可好?” 裴曦宁回头看了小周姨娘,没敢说要。 “太太可别惯着她,昨儿到二爷书房去耍,看见蜜瓜,整个一盘都吃光了。二爷也说,二姑娘抱着沉了好些,不该吃这么多东西。” 林盈袖闻言伸手抱了孩子,果然比之前沉了好多,笑道:“不妨事,她才多大,咱们总不好短了孩子们吃的。你少什么只管我屋里拿,倒不是抬举你,姑娘家也就在娘家有自在日子过,往后到了别人家还不知受多少罪。” 小周姨娘起身答应,叫裴曦宁下来,别弄皱了母亲的衣裳。 “说起来太太受宠最多,怎么还没动静?从前跟咱们一样就不说了,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太太,也该下帖子请个太医看看。” 林盈袖看了一眼香姨娘,从前她还是周氏的丫头时,就看不上她们这些姨娘,如今自己成了姨娘,还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莫说在姨娘们这里,就是在林盈袖面前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咱们二老爷有的是嫡子,嫡女,我倒是不急。有是锦上添花,无将来也有儿女养老送终。”林盈袖笑吟吟地看着香姨娘,话里有话地道,“香菱你说是么?” 香菱的脸色顿时变了,还不等她说话,裴曦月先道:“母亲待我们如同亲生,儿女自当终身奉养母亲终老。” 林盈袖点点头,让姑娘先坐下,手里把玩着茶盏,嘴角噙着笑,“当初我也是给人家做妾的,最开始的时候咱们老爷也不待见我。反倒是太太对我不错,其实做半奴半主的,效忠谁不是效忠?日子过的好,比什么都重要。” “是,太太教训的是,奴婢们定当好好服侍老爷太太。” 林盈袖让底下人各自忙去,妾室们在这里闲聊,在侯府里可比在柳州无聊多了,她们想要买什么,用什么都得花钱找人出去买。 哪里像在柳州,叫自己屋里的一个婆子出去就成。 出门是不方便,但住的地方宽敞,哪里像现在都挤在一起。 闷在自己的屋里每日做针线活儿,莫说她们,就是丫鬟们都觉得这日子难熬。 聊了一会子,说老爷回来了。 这些个姨娘通房一脸期盼地望着门口,林盈袖也不在意,带领着大伙儿到门口去接。人在她屋里,也不好赶人走。 裴垣一看到这大群人,也没说什么,先到林盈袖屋里换了便服,出来竹姨娘捧着水盆,香姨娘捧着茶盏,金姨娘端着痰盂。 伺候漱口洗手,便叫个人去厨房拿今晚的饭菜过来。 林盈袖叫住,笑道:“忙什么,姐妹们都在这里,不如等一会儿咱们摆在院子里吃,岂不比在屋里好些。” 他们这院子在西边,到傍晚的时候屋里最热,现在又不是用冰的时候。 “好,那你安排,两个姑娘都在这里,让章儿也过来一起用饭。” 林盈袖答应着,亲自捧了瓜果过来,让裴垣也吃些。 这个月那边就送了两回瓜果过来,林盈袖倒是自己叫人日日出去买了晚上送过来。 这样的事情裴垣自然是不能够知道,也不好管的。 屋里几个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两个姑娘在也都不好说什么。裴垣又只管和两个孩子说话,大姑娘从小是林盈袖教导过,后面又请了教习嬷嬷,自然不是二姑娘能比。 “回头该让这孩子也学着读书认字,女儿家虽不做学问,也不能做睁眼瞎。”裴垣让个嬷嬷把二姑娘抱下去。 小周姨娘答应,又试探性地问道:“我才疏学浅,要不让太太亲自教导?” 裴垣没说话,正好裴建章过来请安,便叫他去书房里问学问。 满屋子的脂粉气都快让他喘不过气来,明明都是一样的女人,为何林盈袖看起来就格外的赏心悦目,相处着也是格外轻松。跟这群女人一块儿,只觉得特别无趣,特别的累。 林盈袖让厨房多做几个菜,不过是先吩咐后做菜,谁知道厨房里的婆子一听说让做菜,立起两个眼睛,冲着传话的小丫头一同训斥。 那小丫头到底是主子身边服侍的,哪里肯听一个厨房伺候的婆子排揎,反驳闹了起来。 莫氏因裴文轩不肯到她屋里用饭,正在生气,听说厨房闹起来,立刻带了人过去将二人喝住,也不问情况,直接叫人拿了那丫头,明儿卖出去。 林盈袖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又叫个人去催,叫秋月亲自去,秋月正准备出门呢!就见厨房的送东西来,摆在桌上,这些人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叫人看着好生奇怪,去厨房的小丫头没回来,林盈袖总觉得有事儿。 叫住了一个婆子,问她那个小丫头,谁知这婆子竟然冷笑了起来,“太太要人,别问我们厨房的,该问大太太去!” 说完,这婆子便转身走了。 秋月动了气,要去和那个婆子分辨,林盈袖叫住了她。 让采苹去打听那小丫头,领着大家先吃饭。 第269章:家计 用过晚饭,裴垣打发人送两个孩子回去歇息,屋里这一干妾室还不没走,方才用饭幸好无酒,否则今晚还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去。 “咱们出去走走。” 林盈袖答应,叫丫鬟们准备好洗澡水,两人往花园里去走走。 无人处时,男人拉着她的手,戏道:“你如今也贤惠了起来,要不是孩子们在身边,她们非吞了我不可。你倒好,只管忙你自己去,也不知道救我一救。” 林盈袖甩开男人的手,背对着他,“二爷这话可真不知道让我说什么好,都是你的妾,我若说什么又该说我拈酸吃醋。这女人可真真难做,从前在你跟前还能吃个醋,你跟别人说话可以不高兴,可现在自己成了太太,就算心里再酸还得装大度。” 裴垣也知道在侯府里做儿媳的难处,新婚第二天塞人不成,惹老姑太太不快,老太太那里也有闲言碎语。 “我不过是玩笑话,你便有一车的话等着我,我虽然不待见他们,也不好明说,毕竟人都在我这里。这几个要打发走也不难,我是怕打发走这群,又安排一群来,安分守己的也就罢了,若是不好的还不如她们。” 林盈袖也知道裴垣不是打趣她,叹息一声,“这家里头的事儿也太多了些,如今连你的俸禄也要算在公中,我们屋里的姨奶奶、丫鬟婆子都指望着我补贴。” 她虽有私产,可也不能一直这么贴下去,否则迟早把自己的家底给贴进去。 裴垣亲了亲女人的额头,林盈袖不说他也知道,他们的日常开销有一半都是林盈袖补贴的。 林盈袖外头的产业也就葫芦岛,烟草分为三分,林盈袖、一位背地的官商,还有裴垣的一份。现在那位官商占主要部分,每年给分红给两人十万两余。 这是当初商议好的,这笔银子到今年才开始给,裴垣以前虽然也置办了一些地,这是老太太和老太爷当初给的,算是和长房分家所得。 加上裴垣自己的,有三个庄子,六七个铺面,每年进益大约五六千两银子。 算下来也是不少,但裴垣每年挪了两千两银子给柳州那边学堂置办书籍笔墨所用,剩下的外头有时应酬,俸禄给了公中,也就没银子再补贴家中。 裴垣心中也有些愧疚,家中凡事都林盈袖操心也就罢了,这一家子人开销都是林盈袖的陪嫁补贴。 “回头那笔银子送来便你不用给我,算是我补偿你,多余的也不用给我。” 林盈袖咬着唇笑,她倒不怎么在乎银子,就是外头豆蔻几次送信来,说想来拜见,偏门房那边不是他们的人,不肯轻易放人。 月娘刚成亲有了身孕,外头的事儿豆蔻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想请示林盈袖。 每个月铺子赚钱也不少,单林盈袖这里就能分好几百两银子,比裴垣外头的几个铺子可赚钱多了。赚钱的如今忙不过来,偏又安排不了人出去,这才着急。 “不如把赵姨娘给放出去?她也会做胭脂水粉,正好帮忙。” 到底赵姨娘和裴垣有打小的情分,关了一两年她也知道教训,况且这么多年她守着空房也是可怜。 林盈袖心里还膈应着,她害人无数,和自己又是死敌,让她给自己帮忙,可是一万个不愿意。这些胭脂水粉都是给贵人用,赵姨娘万一疯魔了,她这铺子还要不要开? 明日裴垣也要去王府,两人出门应酬的礼看样子公中也不打算出,林盈袖带来的没什么好东西,不过都是些金银细软。 王府怎会缺这样的东西?王妃出身不高,父亲不过是个五品文官。文官清流,送金玉之物只怕不讨喜。 林盈袖想了许久,还是采苹提醒才想起自己的陪嫁里有一份上等的东阿阿胶,还有几株粉珊瑚,正好送给王妃。 记得前世她死的那年,三皇子登基因王妃无所出而被废为庶妃,这位王妃虽未谋面,也听闻过她的贤明。 加上林盈袖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也有心帮她一回。 裴垣沐浴出来,看见林盈袖准备好了明日送的礼,心疼地拉她到床榻上,帮她按了按肩膀。 今儿大约是真累着了,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等醒来身上的衣服早换了,这人—— 看了时辰,今儿是她嫁给裴垣以后头一次出门会客,原该家中长辈或者成亲的女眷带领着。莫氏说不得空,老太太说身上不好,只得自己出门。 她换了一身杏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头上戴了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一对羊脂色茉莉小簪,耳朵上带着一对赤金镶翡翠水滴坠儿。本就生得娇媚婀娜,皮肤白皙似凝脂,这一身打扮更显其曲线玲珑有致,云鬓高挽,自有一身大家风范。 她昨晚便知会了裴曦月和裴曦宁姐妹两个,让她们盛装打扮着跟着一道出门会客。 小周姨娘巴不得如此,跟着出去多认识一些夫人小姐们,将来的亲事上也不会盲目抓瞎。 裴曦月是定过亲的,出去或者不出去都无所谓,不过出去多和这些官宦人家亲眷多熟悉,将来即便出阁也不至于再来做功课。 见了两个孩子,都打扮的十分整齐,只二姑娘素了些,林盈袖看着笑话小周姨娘,“你一般也有不少陪嫁,怎么给姑娘打扮的这么素净?也太小气了点。” 说着,叫人去开她的库房拿个金锁来。 采苹从里屋出来,捧着一个小托盘,托盘上的长命金锁金光灿灿,上面点缀着几颗红宝石,一看就知十分贵重。 “哎呀,这可当不起。”小周姨娘推辞,这可是林盈袖娘家的陪嫁之物,预备着林盈袖生了子嗣给她的孩子戴上。 林盈袖可不理她,给二姑娘戴上,问王喜家的可准备好了马车。 再带着孩子们到上房给老太太磕头,说出去的事儿。 老太太今儿比昨天更阴阳怪气,林盈袖只好装傻充愣糊弄过去,这才带了人出二门,上马车。 她还不是诰命,所以穿着常服。 第270章:王府 郡王府的规格比亲王府次了一等,府上王妃一位,侧妃两位,赵妃和林盈袖是闺中旧友,她才有孕不便见客。 林盈袖只见了王妃与袁妃,王妃穿着碧霞云纹霞帔,如意蟒缎五彩祥云朝服,头戴四凤冠。年不过二十五六,端得是雍容华贵,天家威仪威仪尽显。她挺直而坐,五官柔和中带着威严,目光平易近人却又蕴含着锐利。 旁边站着的袁妃二十五六上下,穿着三品诰命朝服,长相明艳,秀眉高挑,自有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 林盈袖带着孩子给王妃磕头,与袁妃见了平礼。袁妃也是福气好,膝下有一儿一女,幼女不过三四个月大,却已经破例封为郡主。 “裴夫人不必多礼,这二位是令千金,好个模样儿。”王妃亲热地招呼林盈袖到她旁边坐,满口不住地夸两个女孩子好,又赏了两个孩子每人一串黑珍珠做的手钏。 林盈袖起身刚要跪下谢恩,王妃一把拉住,“裴大人与我家王爷是旧友,你又何必如此客气?”说完又介绍了袁妃的两个孩子。 林盈袖来之前也是做了功课,给两个孩子准备了礼物。 一会儿是长公主府和周国公府,还有其它几家有爵位的人家,来的人倒是不多,都是清贵之流。 寒暄一阵后,便往清凉亭去,王府的布局自然非一般的人家可比。花园中开着各色牡丹,其中还有最稀罕的黑牡丹。 这清凉亭在湖中,这亭子极大,有三两间屋子,与对面的戏楼遥遥相对。 亭子中央放着一个大冰盆,周围挂着的竹帘,此时竹帘打起,对面戏台上已经布置好。今儿翁主没来,世子夫人邓氏带了两个姑娘过来。 算起来林盈袖也是周家的姑太太,两人自然是相熟的,还有长公主的儿子章氏带了几个女孩过来。 姑娘们自然是一桌,几个相熟的太太们也是一桌。今儿林盈袖倒是认识了不少人,威远侯的夫人,还有礼部尚书夫人。 宫里只贵妃送了一份礼物过来,太子妃也送过一份礼物,其余人等都没有再送。 不过长公主府给了面子,南平郡王妃脸上也有了光辉,用过宴席,便是喝茶看戏,点戏时先请长公主府的章太太,算起来她的辈分最高。 章夫人谦让了一回,点了一出,接着便是王妃点了一出。接着让周国公世子夫人,那世子夫人不肯非让林盈袖,“姑太太先点,我横竖也不懂得看戏,只好跟着你们点。” 不得已,林盈袖也是点了一出喜气的戏文,刚要将戏单子给别位夫人,那袁妃却接了过去,点了一出《南柯一梦》。 王妃顿时变了脸色,也没说什么,和娘家嫂子道:“你推荐的小戏班子倒是不错,就是这戏好比人,得对了景才讨人喜欢。” 袁妃看了王妃一眼,摸了摸自己的鬓角,笑容可掬,“姐姐说的是,这南柯一梦才是对景呢!有些人眼看着花团锦簇,也不过是为她人做嫁妆罢了,何苦来你说是不是啊!裴夫人?” 林盈袖愣了下,转念明白过来,“我是个内宅妇人,也不大懂得这些。我只知道,将来老了孩子们也需得尽着对我这个嫡母该有的孝心,这花儿好不好,横竖都有落的时候。” 王妃闻言不禁笑出了声,嗓音里带着几分愉悦的意味,“夫人这话说到我的心坎儿上了,正是这话,嫡母就是嫡母,无论谁生的,谁养的,都大不过礼法。” 袁妃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下午是斗牌,林盈袖昨儿夜里没睡好有些犯困,加上本就不太会,输了好些。 王妃见状,叫人准备了小船,笑道:“夫人有午睡的习惯,倒是我的不是了,那边别院已经预备下,夫人可以去午睡。” 林盈袖道了谢,让人找了自己家的两个姑娘一并带过去午休。 上了船,二姑娘就嚷着吃不消了,把长命锁摘了下来,交给林盈袖保管着。 “好姑娘,忍耐些,吃了晚饭咱们就回去。”林盈袖搂着二姑娘,也难为这个孩子了,今儿一天摆着得体的笑容,身上戴的东西又多,她自己尚且受不了,更何况孩子? 裴曦月倒还支撑的住,没嚷着累,到底大些,要比小的懂事许多。 “母亲,我想回家,我想我姨娘了。” 二姑娘眼圈红红的,她从抱到小周姨娘身边便再没离开过,小周姨娘当眼珠子一般的看待,感情自然是极好的。 “姐儿不急,还有一会儿,你看姐姐头上戴的比你还多,她也累呢!” 裴曦宁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乖乖的挨着林盈袖坐下。 午休也不可能真的睡,只略躺了会,梳洗了便准备着过去。裴曦宁百般不乐意,少不了哄着,答应回去的路上给她买些瓜果回去这才肯过去。 才上穿就见王妃贴身服侍的嬷嬷过来,林盈袖陪着笑脸,“怎么嬷嬷亲自过来接,可是折杀妾身了。” 能在王妃身边服侍的嬷嬷要么是娘家陪嫁,要么就是宫里的规矩嬷嬷。 “夫人客气,王妃说本该亲自过来,因前头还有客,让奴婢过来接夫人与两位小姐,怠慢了夫人与二位小姐,请勿怪罪。” 林盈袖扶着嬷嬷的手上船,给了她几颗金瓜子算是赏赐。 别看林盈袖给的大方,心里肉痛的紧,如今不知道在侯府住多久,每日里开销就得好几两,出门一应花销还是自己的呢! 上了清凉亭,众夫人还在斗牌,今儿王妃赢了不少,还戏道:“合该我做个东道,请诸位夫人和小姐们再吃一回宴席才是。” 因让林盈袖,林盈袖少不了过去,邓夫人和林盈袖最熟,笑话她,“我瞧着姑太太才是正儿八经的散财童子,就之前那么一会儿就输了二百多,快来,再与我送些。” 章夫人也跟着笑了,推了邓夫人一把,“也亏得你说得出口,你赢了别人的也就罢了,怎么就赶着自己家的人欺负。” 林盈袖坐下,让人将金豆子都拿来,故作大方地道:“横竖是自己家嫂子,就是输了我还敢说心疼不成?也就请嫂子高抬贵手。要是直接给你哪怕一箱子都不嫌多,可若是输了这许多豆子,没得让我回去睡不着觉呀!” 第271章:同病相怜 一句话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邓夫人伸手拧了她的脸颊一把,笑着数落道:“亏得还是姑太太,这么小气,我赢了回头把这豆子赏你如何?” 两人互相调侃了一回,果然还是林盈袖输,好在没打多少圈,晚宴比午膳又有意思的。以荷为主题,用的杯盏碗碟都是各式各样的荷叶形,吃的虽是素宴,在这炎炎夏日里却让人胃口大开。 用过晚饭众人方才告辞家去,林盈袖走在众人之后,王妃拉着她的双手,“今儿你送来的东西我很是喜欢,王爷与大人是好友,我年长你几岁,你也别见外叫我嫂子即可。” “妾身高攀了,王妃娘娘性子最是和善,妾身也早有心结交,奈何初次见面也不好轻易开口。王妃既然这么说,那真是妾身的荣幸。” 林盈袖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声嫂子,让身边的人先伺候两位姑娘上车。 王妃见林盈袖支开身边的人,便知道要说体己的话,也打发了自己身边的人。 “嫂子,妾娘家叔叔从前是个商贾,在外行走,认识一位极好的妇科圣手。许多不孕的妇人只他一剂药便好了,王妃正值当年,何不也让这位瞧瞧?” 这个陈斌的确是妇科圣手,现在却只是个无名小卒,大约四五年之后才享有盛名。 之前林盈袖要聘用一两个大夫往葫芦岛上去,碰巧遇到这个陈斌,这位大夫现在还十分落魄,林二婶也是吃了他的药才有了身孕,如今刚好两个月。 不但如此,那位陈大夫还说,莫说生育的药,就是要双生子的药他也能有。 因此重金留着,林盈袖答应等到时机成熟,给他开个医药馆坐馆。 “果真么?”王妃的眼圈都红了,抓着林盈袖的手不知不觉重了些。她盼怀孕不知盼了多少年,连新进府的侧妃都有了身孕偏偏她怀不上,袁妃出身比她好,又有儿女,如何不急? 林盈袖吃痛,“自然是真。”她看了四周,知道妇人家最是忌讳说这方面的问题,悄悄地道:“王妃等信期过后,找个日子出门,咱们就说出去游玩一日,悄悄地请大夫看看。” “好,多谢妹妹替我想着,那过些时日我在和妹妹商议。” 王妃亲自送林盈袖出了二门,马车里两个孩子已经躺下,林盈袖亲自给她们两个打扇。 还好今儿不算太热,否则非中暑不可。 裴垣在前头坐着轿子,早着人过来问过几次。因马车里有孩子,便没让裴垣过来。 前脚回到王府,后脚南平郡王府的礼也送了过来,是单独给林盈袖的东西。 林盈袖收下东西,回到屋里当着裴垣的面才打开,是一匣子南海的珍珠,这可是贡品。 “今儿王爷可说什么了?” 裴垣捏了捏林盈袖的脸颊,笑道:“就知道这珍珠必定是有来历的,郡王提起膝下没有嫡子,心里正烦闷。” 林盈袖点点头,便不说什么了,收好珍珠。先伺候裴垣沐浴,因说起:“今儿席面上人家笑话我是替她人做嫁衣,我想着这回我与王妃一同去看看,总归还是要有个孩子堵住别人的嘴。” 男人握住她的手,和林盈袖也是好几年的情分,加上有嫡子,林盈袖若能再生一儿半女自然是最好不过。 若是没有,他也必定会周全她一生。 “你也不用将此事放在心上,过好咱们的日子才是正经的。外头若是说什么,一切有我呢!” 林盈袖知道裴垣的意思,心里也十分触动,没有哪个男人嫌弃自己的子嗣多。裴垣连不是自己亲生的二姑娘都当宝贝一样疼,可见是有多喜欢孩子。 “恩,我明白,老爷早些安置,明儿还得去衙门里头。” 裴垣换了中衣,先回卧室等着,林盈袖让人收拾了正准备进屋里,就听见有人敲院门。 一个婆子打开门,就见府上大管事赵大家的领着一群人过来。 林盈袖从里屋出来,赵大家的带着一群媳妇请安,道:“我们太太请您过去,那边林姨奶奶小产了。” 小产? 林盈袖让她们等着,回屋里让裴垣先睡下,自己换了衣裳带了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就跟了过去。 林蕴玉这胎连老太太格外看重,吃食上都是和莫氏的一样的,屋里伺候的也添了三四个,两个婆子,两个丫头。她自己带来的两个都服侍了大老爷,虽未有名分,身边也都有小丫头服侍。 还没到莫氏的院子门口,就听见莫氏在嚎啕大哭,要死要活的。 才敲门,就听见莫氏尖叫了一声:“杀人凶手!” 林盈袖吓得后退数步,门打开了,就见莫氏披头散发地冲了出来,伸手就要掐她。 “是你,一定是你!” 还好有下人拦着,否则林盈袖哪是莫氏的对手。 几个婆子将莫氏拉开,林盈袖这才进屋里去,就见老太太和老太爷在上房坐着。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林盈袖请了安,规矩地站在一边去。 老太太让林盈袖过去看看林蕴玉,叹息一声道:“你好好安抚她,人还年轻,将来还会有孩子。” 林盈袖答应着,转身往西边屋子去见林蕴玉,西边廊下还熬着药,推门而入,屋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打起帘子,就见林蕴玉躺在床榻上,唇瓣有些发白,脸上还有泪痕。 “妹妹——” 林蕴玉才睁开眼睛,看见林盈袖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来了。” “大夫怎么说?”林盈袖安抚地拍了拍林蕴玉的手,扭头问跟前伺候的丫鬟婆子。 林蕴玉的身子一向康健,加上人又年轻,应该没那么容易流产。 “昨儿厨房送来的吃食,咱们这里做的饭菜,姨奶奶吃了没多久便嚷着肚子疼,到昨晚上疼的厉害,我们也去回过太太,太太说让白天请大夫,晚上请大夫打扰了老爷休息。白天疼痛缓解了不少,直到用晚饭的功夫见了大红,惊动了我们老爷,这才请的大夫。” 林盈袖点点头,拿手帕替林蕴玉擦泪,林蕴玉躲开了她的手帕,眼神里带了几分怀疑,“你说,是不是你要害我?” 第272章:罚跪 林盈袖慌得起身,“妹妹,你是长房的人,我是二房的,我害你图谋什么!” “你图谋什么,还要别人说出来不曾?”莫氏人未至,声音却先传了进来,她一甩帘子,冲上了林盈袖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道:“二太太,你果真是好算计啊!打量着我们长房无子,你们二房就得了便宜是不是?” 采苹和秋月立刻挡在林盈袖的面前,生怕她伤了人。 “大太太这话也只好哄我这个傻妹妹罢了,我二房也只一个男丁。即便长房无子要过继,也该从别房过继。断然不会把我们二老爷独子过继给你,伤和气的话就不要说了,咱们是妯娌闹起来仔细别人笑话。” 莫氏闻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揪着这话不放,“你害我长房子嗣,断我长房的根,我跟你是不共戴天的仇,还谈什么和气?你怕人笑话就别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儿。”说着就要朝林盈袖扑来。 林盈袖到底年轻个十几岁,灵活地躲开。 老太太那边听见吵嚷,亲自带了人过来,喝住莫氏,把一群人都叫出去,自己安抚了林蕴玉一番,这才出来。 林盈袖和莫氏两个在房中并排跪着,老太太先骂了一通,而后先是质问林盈袖,“昨儿你让丫头去厨房做什么?” “回婆母的话,昨儿我们屋里姨娘们都聚在一起,所以想添几个菜,大家关起门来热闹些。” 莫氏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就见老太太一道凌厉的目光朝她扫来,便住了嘴。 “既然只是要添菜,怎么就闹起来了?家中有两个有孕的,你不知道避嫌。你一个正室带着小妾奴婢胡闹也就罢了,既然弄的合家不得安宁。” 林盈袖把头低着,因人晚上被带走,第二日又是王妃诞辰,便没功夫过问,谁知道会闹出这么些事儿来。 横竖她这亏都是要吃的,索性早些认错,也免得老太太拿住把柄。 “婆母说的是,都是儿媳御下不严之过,往后必定约束好下人。” 老太太轻哼一声,“你倒是懂得避重就轻。” “老太太明鉴,大老爷是我的大伯子,林姨娘是我嫡亲的堂妹。我害人又图谋个什么呢?方才大太太说是我图谋爵位,我二房也只一个孩子。” 老太太数着佛珠,半晌没有开口,莫氏鼻孔出气,哼了一声道:“就算你不是有心,那也是你屋里的丫头——” “好了!”老太太叫了莫氏起来,冷声对林盈袖道:“虽说此事无从查起,确是因为你的丫头在厨房闹,给了人可乘之机。我罚你这个月每日祠堂罚跪三个时辰,你可服气?” 老太太这是明摆着偏袒,但谁让被人抓住了把柄呢? “是,儿媳心服口服。” 老太太点点头,喝道:“既然如此,这就给我跪着去,跪够了三个时辰你自己来上房服侍,也是我看你小门小户出身的,为人应该小心谨慎,这才纵了你。今儿起每日晨昏定省,该有的规矩一点都不能少。” 林盈袖只得低头答应,做妇人的可以忤逆丈夫,唯独公婆的话大过天,若是不听不但带累自己和儿女被人唾弃,就是娘家的姊妹都会被人看不起。 祠堂一片阴深,老太太又不许人跟着,外头冷风呜咽,对面数百灵位,烛光颤抖,四周一片漆黑,别提说吓人了。 林盈袖叹息一声,捏了捏自己的腿,老太太分明是接着发落她平息此事。倘或和老太太唱对台戏,怎么都是自己吃亏。 去传话的丫头老太太为着积福,从轻发落在她去之前就已经打发出去。 说起来也是她自己死无对证,能怎么着? 其实要查只怕也不好查,厨房里的人都是莫氏的亲信,林蕴玉有孕不过三个月,滑胎的东西不仅仅是药,还有不少吃食。 那丫头在厨房吵嚷的时候,正巧分给林蕴玉屋里的菜蔬。 事儿就这么凑巧遇上了,也是合该她倒霉。 跪三个时辰等起来的时候,林盈袖只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还好没人看见她打了一会儿盹。两个婆子架着她往上房去准备着服侍老太太梳洗。 到老太太院里,却见裴垣穿戴整齐,在老太太的正房的廊下跪着。 林盈袖心里又是疼又是气,过去挨着裴垣跪下,“你不好好在屋里睡,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打紧的老太太气头上,等天明看我勤谨气消了也就放我回去。” 裴垣伸手替她揉了揉腿,认真地看着女人的眼睛,“你我夫妇本是一体,你受罚我怎能安心在屋里睡觉,我陪你一起。” 林盈袖吸了吸鼻子,被老太太骂的时候,和罚跪的时候都没有觉得委屈过,只这一下竟然委屈的想哭。 “好了。”裴垣轻轻地拍了拍女人的背,柔声道:“别怕,一切有我呢!老太太罚你跪三个时辰,我就跪两个时辰,剩下一个时辰你跪可好?” 林盈袖破涕而笑,握着男人的手,悄悄说道:“你疼我放在心里就好了,让老太太看见,可是会怪罪我勾引坏了你。” 裴垣没说话,他是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护着,那还算什么男人? 等到天将亮,老太太叫人,林盈袖扶着台阶慢慢的站了起来,领着门口等着的丫鬟们一道进屋里去。 屋里的灯点了三四盏,林盈袖到床榻前先请安,“婆母安好,已经预备下洗漱之物,请问婆母可是要更衣?” “拿水来。” 林盈袖立刻将准备好的茶水捧着,两个丫鬟打起帘子,贴身伺候的婆子扶着老太太坐起来,林盈袖跪下将茶捧过头顶。 老太太先拿着茶漱了口,第二杯才是喝茶。 接着更衣,梳洗,虽不要林盈袖动手,却也要在一旁帮着递釵环,端茶倒水等等。 直到天明才梳洗完毕,老太太贴身的嬷嬷悄悄回了老太太说二老爷在廊下跪着。老太太闻言险些没跳了起来。 板着脸质问林盈袖,“林氏你安的什么心?” 林盈袖才要答话,就听见窗外的裴垣道:“母亲别怪她,是我自己过来替林氏代过的。” 第273章:夫妻同心 老太太急的什么似得,亲自动身到门口把人扶起来,“你呀!她做错了事情,我罚她原是应该,错又不在意,你替了她,难道她就长记性了?” 裴垣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往上房去,请她坐下。 问明昨晚罚林盈袖的来龙去脉,等说明白了,才道:“事关子嗣,自然要说明白。咱们不能冤屈了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儿子已经让人请大哥大嫂过来,厨房里当差的昨晚已经全部扣下,大夫也一并留在府中。” 老太太端着茶盏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才道:“你们兄弟两个还要上朝,再说事情我已经处理妥当了,吵嚷起来叫外人听见了岂不笑话咱们裴家家宅不宁?” 裴垣笑了一声,指着一脸疲惫的林盈袖,“那您就让我们二房的主母背这个锅?她是孩子们的母亲,是儿子的妻子。不明不白背这么个锅,你让她如何做人?” 老太太被噎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母亲,听儿子一言,虽说息事宁人是好事,但也要稍稍顾及儿子的颜面。”裴垣和颜悦色地道:“儿子才升迁,不知多少人盯着我这个位置,只等我出了错。若是传扬出去我的夫人谋害长房子嗣,只怕不出三日弹劾我的折子就递到了当今面前。” “这——”老太太听着有些害怕了,她在一帮老姐妹面前能说得起响亮话,无非是有个户部尚书的儿子。 裴垣年少有为,不但她脸上有光,就是整个裴家也跟着沾光不少。 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儿让裴垣的官儿掉了,莫说老太爷不会轻饶了她,就是她自己心里又何尝过意的去? “不过是小事,况且我说了是因为林氏御下不严。” 老太太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放下茶盏搓了搓手,又理直气壮地指责林盈袖,“自古妻贤夫祸少,林氏倘或我儿子因你被弹劾丢了官,你就自请下堂吧!我裴家没你这样的媳妇。” 林盈袖慌的起身,低头道:“儿媳不敢。” 老太太冷哼一声,长了长嘴,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头说大老爷和大太太过来了,便住了口。 两人进来时,裴垣和林盈袖起身相迎,给两位见了礼,等二人坐下方才入座。 裴垣喝了口茶,问明昨晚的事儿,将涉及此事的丫鬟奴仆都带了进来,一一查问。 大夫说林蕴玉是吃了滑胎的东西,小厨房伺候的厨娘说送来的东西都用井水洗过,剩下的菜都底下的人分食,并没有异常的地方。 大厨房那边的人说明吵架的缘由,两人的确是在厨房里吵,至于做没做什么都说没看见。 然后是林蕴玉屋里伺候的四个人,林蕴玉最喜欢的是一个叫春梅的丫头,平时只留她在身边伺候,其余几个都在外头服侍。 这春梅是家生子,老娘做长房的浆洗活儿,她爹是后边喂马的。 因这丫头有几分聪慧,又勤快便选到屋里做细活儿。 “回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的话,我们姨奶奶的确是吃了饭没多久就嚷着肚子疼,当时一块儿还有绯烟姑娘。” 春梅战战兢兢地说道。 裴垣没说话,叫了大夫问话,“滑胎的药吃下去大概多久见效?” 大夫答道:“回大人,快,只胎儿一天一夜才下来,说明量并不多。若早些看大夫,兴许还能保得住孩子。” 又问刚开始有没有见大红,春梅摇头,说只是说腹痛并没有见红。 因夜里疼的厉害,没睡好,次日早晨吃的东西不多,直到下午方才见了大红,着人请大夫来,偏家中用的大夫不在又回来请示,这才耽搁。 “你是大夫,你来说。” 大夫点点头,又问了春梅几个问题,最后才肯定,“大人,这么看来前日的饭菜问题不大,问题就是昨日的吃食。” 裴垣站起来, 朝老太太鞠躬道:“母亲,事情都弄清楚了,您还认为是我们二房太太的过失吗?” 老太太被问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看着裴文轩半晌,叹息一声没说话。 裴文轩也是急的一夜没睡,昨晚陪在林蕴玉身边也是一宿没睡,一早起来还得听莫氏发牢骚。 “母亲,既然和弟妹无关,也就没必要再罚弟妹......” “胡说,不是她还有谁!”莫氏急的红了眼圈,跺了跺脚,指着林盈袖沉声质问道:“你敢说不是你做的?你昨天是不在家,可你屋里的人都在,我看就该全拿了来挨个盘问。” “够了!”裴垣低喝一声打断了莫氏的话,他威严的目光一扫众人,“证据摆在面前,前日说是我们二房的人去了厨房。昨日可有人去过厨房?没有证据有何理由盘问无辜之人?” 裴垣掷地有声,句句在理,饶是莫氏想泼脏水,却也无从反驳。 “行了,为一个妾闹的合家不宁,你们是不是非要气死我不可?”老太太重重地拍桌,正要训斥林盈袖不识大体,却看到裴垣冷冰的神色,心虚地避开。 “事情如何我们二房不便插手,母亲若觉得是我们夫妇的过错,又或者是大哥大嫂嫌弃我们在这里住着碍事,大可明说,我这便带着家眷搬出去便是。” 裴垣虽不管家里头这些事儿,可也不见得就真不知道,最近这些时日林盈袖也忍够了,他也忍得够了。 “二弟千万别这样说,你能在家里住着我这个做哥哥的高兴还来不及呢!”裴文轩回头喝住莫氏,不许她再胡乱猜测,让她给林盈袖和裴垣赔礼道歉,此事就此作罢。 莫氏委屈的落泪,望着老太太双膝一弯跪下,“老太太,我可是在这个家里没活路了呀!”说着放声大哭起来。 裴垣带着林盈袖朝老太太行了礼,便退下了。 林盈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追上裴垣,“二老爷你等等我。” 男人停了步子,等着女人追上来,拉着她的手,两人贴近说话,“大太太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父亲当年也不怎么赞同这门亲事,奈何是老太太的娘家。从前周氏在她手底下吃不少亏,如今欺负到你头上,咱们再一味的忍让,往后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么?” 第274章:谢谢你 林盈袖双手抱着男人的胳膊,用讨好的语气道:“老爷,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是想说谢谢你。要不是你只怕我得累脱一层皮。”做人媳妇矮三分,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纵然林盈袖知道婆母偏袒,倘或她去分辨或者是不听婆母训斥,就算有理也成了没理,闹起来世人也只会说她忤逆不孝,顶撞婆母。 这顶帽子扣下来,莫说她和林家的女孩儿名声受损,就连裴垣也会受到牵连。此事若是裴垣出面,就算话不让长辈觉得中听,他们也不会计较。 男人宠溺的捏了捏女人的手,凑到她耳畔轻轻地道:“你呀,从前担惊受怕,时常与我闹别扭。如今成了我的夫人,还这么生疏?” 林盈袖红了脸,她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加上疑心病又重,所以耍性子,闹别扭。今儿这话是真感激,老太太罚她一个月,每日跪三个时辰,还得在婆母跟前服侍。 真一个月,她就算不死也得累脱一层皮。 她别过脸去,不理男人,心里盘算着做些什么好吃的犒劳裴垣。 两人回自己屋里去,三个孩子都在屋里等着,一看到林盈袖平安无事都松了一口气。 林盈袖故作轻松地拉着孩子们的手,和颜悦色地三个孩子道:“祖母昨晚心情不好,母亲在上房陪着,一夜,没睡所以父亲来接,不是什么大事。” 小的自然能哄,大的都懂事儿了,自然明白昨晚林盈袖到底是在陪着老太太还是受了罚。 “母亲好生歇着,孩儿们就不打扰了,女儿告退。” 几个孩子也知道林盈袖累着了,也不敢久呆,横竖人是平安回来的。 等人走了,林盈袖到里屋换衣裳,白天裴垣大多在书房办公,采苹看见林盈袖的两个膝盖红肿的不成样子,心疼地道。 “咱们这位老太太就算要偏袒大太太,也不敢拿你顶缸。这要是传扬出去,别人还真以为咱们是恶毒的,柿子惯会捡着软和的捏,若换了先太太,她还敢这么做么?” 林盈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周氏出身显贵,莫说罚跪,只怕重话也不敢轻易说一句。 她的出身的确是不够看的,即便是冤枉了娘家也没个撑腰的人。 “咱们二老爷不是那等愚孝之辈,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另外你选一套首饰给大房那边林姨娘送去,吃食上咱们一概别碰。” 采苹答应,选了一套给林盈袖看过,又道:“今儿外头豆蔻娘子着人送了上半年的利过来,有两千多两银子,我已经收下了。” 林盈袖点点头,采苹她自然是信得过的,因想起来前些日子豆蔻找她要个帮手,家中她身边得力的就采苹和秋月两个。 采苹年纪大些,虽说做丫鬟大些才放出去,不过在侯府里也不过是配家中小厮,体面的配个小管事。将来孩子还是为奴为婢,没有任何前途可言。 秋月是外头买来的还好说,这采苹是家生子,她父母如今一个在林盈袖这院子里管花草,一个分了林盈袖这屋里跟车出门的活儿。 前些日子采苹的娘提起过亲事,看上了老太太屋里伺候的孙婆子家。 孙婆子是老太太屋里体面的婆子,儿子又是个管事,这亲事倒是不错,不过林盈袖打听过,这孙婆子的儿子虽是个奴才,在外头走鸡斗狗包养戏子,真不是良配,便说再留几年。 当初替她办事的瑞子倒是不错,只父母在府里都没个体面的差事,如今瑞子自己做了管事,等过几年回来想必采苹的老子娘也没什么好嫌弃。 “采苹,豆蔻那边的事儿也多,养着好几十个女孩子做胭脂水粉的,缺个管事儿。我想着家中也就你适合过去,月钱每个月按照管事的来,十两银子。四季的衣裳各三套,满三年给你身契,到时候出去自己找个平民岂不比在这里好?” 采苹闻言,立刻跪下给林盈袖磕头,“太太提携,奴婢感激不尽,只怕办不好这差事。” 林盈袖亲自拉她起来,笑道:“凡事都需历练着,谁也不是天生就是做管事的。只是有句话需得嘱咐你。” “豆蔻的出身你是知道,但她的能力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在那边你多听听她的,她也不是个胡搅蛮缠之人。” 采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太太放心,我只管着女孩子们做工,其余的事儿若豆蔻娘子有安排我便去做,若无我只做好自己的本分。” 林盈袖闻言便放宽了心,从手腕上摘下一个手镯给了采苹,算是给她的补偿。 秋月和另外两个陪嫁,那两个上次在她信期时勾搭裴垣被申斥一顿,如今也老实了。她屋里四个大丫鬟,还需再添上一个才使得。 采苹在她屋里算是管家,林盈袖阁楼的钥匙,还有外头生意都有过手。秋月负责内宅里丫鬟婆子的们管束,其余两个负责针线活儿和传话安排。 采苹这活儿人选还真不容易,需得从家生子中选一个才行。 采苹的事儿便对她娘说了,钱婆子闻言喜得给林盈袖重重地磕了四个头,十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四房五房的太太只怕每个月还没这么多。 两三年下来买个宅子,采苹将来又是自由身,岂不比在这里强? 今日便放了采苹半日的假,明日便走马上任,钱老头和钱婆子不便跟着去,便让他家儿子钱六儿跟着过去,照看门户。 人才打发出去,整个院子里的丫鬟都羡慕的不行,也有不少有女儿的婆子过来献殷勤,送礼。 林盈袖也知道这些人的用意,采苹的位置至关重要,秋月人虽然忠心,却有些马虎。新来一个又不熟悉品行如何,思来想去还是先让秋月暂时领着采苹的差事。 人选了王喜家的外甥女甘露,这丫头也见过几回,性子沉稳生得不俗,先看一段时日,若好便顶了采苹的差事。 王喜是周氏的陪房,在外打理着周氏的陪嫁田产和铺面。王喜家的负责林盈袖屋子里的买办和传送东西,她这外甥女也是府中家生子,父母是打扫祠堂的,在家里算是关系单纯的。 第275章:风波起 甘露与她爹娘一同过来给林盈袖磕头谢恩,秋月告诉甘露这屋子里的规矩。 “在这里屋里只一个耳朵,半张嘴。一个耳朵听主子的吩咐,半张嘴是不该说的话别往外说。虽说是你们的女儿,往后在太太跟前服侍,不该问的别问。” 三人答应,林盈袖上下打量了甘露一圈,笑道:“这身衣服倒不像是做大丫鬟的,你娘今儿也不说给你弄两套体面的衣裳。” 叫秋月寻了她两套素日不穿的衣裳赏给了甘露,又给了三四根银簪子,四朵绢花,让秋月带她去打扮好了过去。 秋月笑着将人拉了下去,一会儿过来,这一打扮倒有几分大丫鬟的样子了。 掌灯时分,林盈袖带着甘露和两三个人往上房去请安,老太太仰着脸不理人,显然还在气头上。林盈袖也不在意,横竖她把礼尽到了就成。 回去时因嫌四处需要开门麻烦,便穿过花园,直接回去,谁知走在半路上听见呜呜咽咽的哭声。 甘露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安抚林盈袖道:“怕是哪个受了主子罚的小丫头在这里哭呢!太太莫怕,我这就把灯笼举高些。” 林盈袖先没说话,这丫头倒是心细,有几分采苹的做事风格。 没走多远,就看到假山那个地方恍惚有两个人,林盈袖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随手从花坛里捡起一个石子朝那个地方扔了过去。 喝问道:“是哪个屋里的奴才,知不知道规矩,大半夜还在花园里闲逛,还不走我就叫管事婆子过来拿了狠狠打一顿。” 那两人惊得做鸟兽散。 林盈袖不做理会,带着人回自己的屋里去。 第二天林盈袖从上房请安回来,就听见人说昨夜花园里有人私会外男,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花园是裴家姑娘们住的地方,十二岁以上的男丁都不能进花园里头去,怎么可能有外男,而且还是半夜里? 林盈袖让秋月传话给她院里的所有人不许人议论此事,一个字也不许提起。 屋里的姨娘们也是如此,不许乱说一个字。 可到中午,老太太还是派人请林盈袖过去。 这大热天林盈袖打了伞从花园里往老太太正房去,到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午睡,少不得在厅上等着。 老太太只睡了一个时辰,林盈袖服侍着老太太梳洗了,奉上茶。老太太让她坐下说话,看着倒是没有为难的意思。 “我听说昨儿你请安之后走的花园,可曾看见过什么人没有?” 林盈袖早在等着的时候就想好了怎么应付老太太,答道:“是碰见了人,不过是两个拌嘴的小丫头,我骂了她们一顿。” 老太太点点头,“姑娘们都大了,六丫头虽然打发了,还有八丫头和九丫头,你大嫂忙着家里的事儿,这两个丫头的亲事你这个做嫂子的可不能不上心。” 七姑娘是待选的秀女,又是老太太的幼女,自然不必林盈袖费心。 “不知道婆母大约要选什么样的人家?儿媳也要裁度着办,方才不辜负婆母的心意。” 只要不是为了昨晚的事情都好说,昨晚的事儿林盈袖只能一口咬定只看见了两个丫头,别的什么也不敢多说。 “两个庶出的丫头,还指望多好的人家,你公爹最喜九丫头,那丫头给她姨娘教养的不成个体统,你替我约束几日。人家你看着办,给我早早打发了才是要紧的。” 林盈袖答应着,八姑娘老实,九姑娘性子骄纵,什么都比照着七姑娘来,是难缠了些。 “既然昨儿晚上你去巡查了花园,今儿开始你也照看着些,一会儿我让大太太把花园里的钥匙给你送来。” “是,儿媳领命,必定照看好小姑和姑娘们。” 老太太没说几话,就说四奶奶和五奶奶过来请安,老太太最烦这两人来,让林盈袖看着办,自己躲屋里装睡觉去。 没办法,少不得请人进来坐坐。 两人进来先给林盈袖请安,问起老太太。 “午睡还没起呢!你们这是从大太太处过来?”林盈袖让两人坐下说话,这两人一直在莫氏手底下办差,大多数时间都在大太太屋里奉承。 老太太不喜欢,来五次最多见一回。 “正是,本想着给老太太请安后就往二婶婶屋里去,可巧婶子在这里倒省了我们过去。” 林盈袖漫不经心地答应着,这两人也没少往她屋里凑,不过是想求差事,老太太娘家的侄孙子得了好差事,他们有这个想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婶子,昨晚的事儿可是真?这可得好好查一查,花园里好几位姑娘,还有好几十个服侍的丫鬟呢!名声——” “昨晚两个丫头拌嘴怎么你们都知道了?”林盈袖忍着怒,笑着问道。 “不是说有人私会外男么?怎么成了——” “四嫂,别胡说,婶子昨晚就经过花园,自然是知道里头到底什么事儿,下人们以讹传讹,这话岂能真信?”五奶奶扯了扯四奶奶的袖子,示意她别乱说话。 四奶奶嘴快,“家里都传遍了,怎么不真?” 林盈袖脸沉了下来,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搁在桌上,一字一顿地问四奶奶,“照你的意思。我看见的都不真,人家传言的就真的了?” 四奶奶这才反应过来,缓缓地站了起来,迟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事关裴氏一族所有女孩子的清誉,我这才多嘴,我也是好心哪!” 五奶奶也是一脸身同感受的凝重,“婶子,四嫂心直口快,没这意思,您别把她的话当回事儿。” 林盈袖冷笑了一声,唇角勾勒出一抹讥讽的弧度:“东西可以乱吃,话是能乱说的?你听见下人胡言乱语不抽她嘴巴子,反倒跟着起哄。” 甘露赶紧过去劝,林盈袖哪里肯就这么放过了,林盈袖叫了个婆子来,让叫人去请五房的大太太过来。 这两人听见说请她们婆婆过来,吓得慌忙跪下求饶。 林盈袖哪里肯听她们两个的话,仰着头不理会。此事可非同小可,她非得拿个人做筏子,否则此事不能善了。 第276章:立威 不过两三盏茶的功夫,五房的大太太过来,林盈袖只略欠了欠身,并不起身相迎。 大太太一看自家两个儿媳跪在地上,便知道多大是惹了祸事。不等林盈袖叫坐,就站着问:“弟妹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林盈袖不说话,旁边的甘露将事情的原委一字不差地告诉了五房大太太。 “大嫂子你评评理,本就是个小事情,你家这媳妇胡言乱语,是怕咱们家名声太好了么?长房究竟和你们有什么仇,你们要传这样的谣言害我长房的姑娘们?” 五房大太太也吓了一大跳,狠狠地剜了跪在地上的两个媳妇一眼,咬牙道:“这两个混账东西竟敢说这样的话,我也不好偏袒,听从弟妹发落。您就是打死了她们两个,我五房也绝无半点怨言。” 林盈袖点点头,叫人请了家法,把府中几个大管事都叫了来。 当着这些人的面,亲自打了这二人一顿手板子,打完后对众人道:“昨晚我请安家去晚了便走的花园路过,不但我亲眼看见两个丫头拌嘴吵架,连跟着的人都看见。家中一些好惹事儿的,便胡乱嚼舌头,这两个是听了底下人的话学给我听,这边是下场。” 众人躬身称是,五房太太摸了一把汗水,把头低着。今儿她算是出了大丑,自家儿媳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别人打,自己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告诉底下人,谁要是再敢多嘴多舌的,这舌头也别要了!” “是,奴才们这就回去约束好底下人。”管事们诚惶诚恐地答道。 林盈袖暗暗松了一口气,叫两个媳妇起来,又给五房太太赔礼,“嫂子勿怪,老太太正为此事生气,说给我听,底下无论谁敢玷污家中名声一概打死了。不得已,这才打了您家中两位奶奶,还请嫂子和两位奶奶别放在心上。” 五房太太哪里敢说话,扶住林盈袖,一脸谦和地道:“看弟妹说的哪儿的话,此事也是她们两个多口,合该挨打。弟妹替我教训儿媳,我感激还来不及,哪里有怪的道理。” 都把老太太搬出来了,五房太太还能说什么? 况且这两人多半是来老太太这里搬弄是非,那位不肯得罪人,这才让林盈袖处置,这才有了这顿打。 林盈袖这才继续坐着,喝了口茶,皮笑肉不笑的对这婆媳三人道:“也幸亏是我在这里,倘或二位奶奶气着了老太太,这个罪名可就大了。我也知道,我人微言轻,两位奶奶不服气,所以才叫了嫂子过来。” 意思,打你们是你们婆母同意的,这顿打就算打错了也得心甘情愿地给我受着。 两人又羞又气,恨不得找个地缝儿给钻进去。 “婶娘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您是长辈,您愿意赏脸教训她们,那是她们的福气。”五房太太欠了欠身,恭敬地道。 她从来到现在一直站着,连口茶都没给,这下马威可是给的够够了。 林盈袖仿佛才看见五房太太站着,叫她坐下吃茶,“嫂子难得来一趟,要不然等一会儿老太太醒来咱们陪着老太太说会儿话?” 五房太太才要坐下,听见这话,连连摆手,“不了,这两个闯祸的我带家去好好教训,就不惹老太太生气了。弟妹您坐,我这就回了。” 说着,朝两个儿媳使眼色,这就走。 林盈袖还假装挽留,送三人到门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下可是把五房的人给得罪了。”甘露苦着脸说道。 林盈袖笑了笑没说话,那两个人说这话分明是冲着她来的。倘或坐实了,昨晚谁开了园子的门那就是谁的罪过。 真闹大了,老太太还能饶了她林盈袖? 这二人设计自己,大约也是因为上回求她的事儿没应准,这是怀恨在心呢! 人家都上门打脸来了,她要是再缩着脖子,往后这家里只怕连粗使唤的下人,都可以踩到她这个太太头上去。 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芳宁来请,林盈袖便跟了往后头去。 这里发生的事儿自然逃脱不了老太太的眼睛,不过林盈袖也没打算瞒着。 一进屋,抬头看见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脸上也没有半点怒意,便放心大胆地过去。 “此事你处理的极好,我倒是小瞧了你。” “我小门小户出身,哪里懂得这些,不过是跟着老太太学了些皮毛,让您笑话了。” 老太太让林盈袖坐,又叫芳宁,“给你太太端一盏莲子汤喝,别用冰的。” 林盈袖挨着老太太坐下,笑道:“婆母不愿意见她们两个,多半也是不想听这些闲话,我便裁度着处置了。原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偏那位不知好歹非得说里头的是非。” 老太太颔首,表示认可林盈袖的做法。 裴垣给了她娘家侄孙子差事,那是看孩子好,这两人隔三差五地到林盈袖屋里,就算老太太耳朵没长在二房屋里,大约也知道说些什么。 真当户部就是她家二郎开的了? “事关家族声誉,你做的极好,也是因为你稳妥,我才让你关照那两个丫头的亲事。我记得你家姑娘屋里有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 林盈袖想了一下,随即笑道:“婆母是想让七妹妹也熟悉宫里的规矩?这个自然是好的,只是当今年迈,咱们姑娘花儿一样的年纪送宫里可惜了。” 老太太摆手,“当今如今也不纳妃嫔,多是为亲王们选,行了这个我与老太爷自有安排,你让那嬷嬷一同教导着两位嫡出姑娘就是了。” “是,儿媳明白。”林盈袖便不再多问,老太太今儿高兴,留她多说了会子话,临走时拿了两盒雪蛤赏给她。 流言蜚语自从止住,第二日九姑娘的姨娘带了礼物亲自过来拜见,说了两车的好话。 那九姑娘却仰着个脸,爱理不理的样子。 林盈袖也不在意,反正是两个庶出的姑子,只要亲事不太难看,想必老太太和老太爷也没话说。 一会儿八姑娘和奶娘也过来拜见,八姑娘人一向老实,坐在这里也十分拘束。她姨娘走的早,一向爹不亲,嫡母不爱。 第277章:雷雨 亲事上林盈袖暂时还没有头绪,这两个的性情做当家主母实在为难了些。一个怯弱不堪,一个傲慢没有脑子。 若是选小可人家,只怕老太太也看不上。 林盈袖想了许久,叫个人去请那边秦大奶奶过来。 莫家虽然没了爵位,认识的人也不少,此事若是让她帮忙,就算有什么不妥老太太看在娘家人的面子上,也不会怪罪。 秦大奶奶得了帖子也顾不得天热,便坐车赶了过来,先到老太太屋里请了安,然后才过林盈袖这边来。 谁家里都有庶女,秦大奶奶写了几个中等人家的名单,林盈袖拣选出了五个人,两个是庶子,但一个是举人,一个是武职。剩下三个都是嫡次子,家中还算富裕,将来分的家产也够一辈子用。 这五个人年纪相当,家世也不错,重点是人品也不错。 “到底是婶婶心善,换了旁人哪有这么好心。想必婶婶也要相看?此事不劳婶婶费心,我找个机会安排。” 林盈袖巴不得如此,道了谢。 突然外头雷声滚滚,风声大作,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林盈袖便留了秦大奶奶在家住着,她这里拥挤不便,便安排到了裴曦月的屋里暂且住着。 莫家秦氏这一辈有八房,其余几房都靠吃老本儿,又或者是投亲靠友帮衬。只她夫郎这一枝稍好些,自己谋取了一份差事。 家中到底也不宽裕,林盈袖让秋月拿了一百两银子给秦大奶奶送去。 不到天黑的时辰,大雨倾盆而下,院子里积满了水,几个丫头便将躲在廊下躲雨的鸳鸯赶到水中嬉戏。 林盈袖在门口看着,天黑压压的,时而闪电劈过,十分骇人。 “已经派人给老爷送伞和斗篷过去了,太太不用担心,这门口湿气重仔细伤了您的身子。” 林盈袖这才罢了,又叫个人拿了干净衣服去门口等着,万一裴垣衣服湿透了还能及时换上。 没多一会儿裴垣回来,林盈袖这才放下心来,叫摆饭,传了许久的饭才送来,婆子赔罪,“上房老姑太太来了,要添上些菜,这才迟了。” 这个时候老姑太太来做什么? 林盈袖心里泛着嘀咕,也没多过问,与裴垣一同用饭。 雨下了一整夜,到第二天不但没减,反倒越下越大。看样子,这一两天是停不了雨。 屋里的衣服拿出来都是湿润润的,只怕再下几天的雨,干透的衣服都没得穿。 好在她这里预备了一些碳,把湿润的衣服烤着,不至于发霉坏掉。 一连着下了七天方才雨停,只怕今年的收成是没多大的指望了,下着暴雨,家中的吃食也差了许多。就连王喜家的也说,外头东西贵了许多,甚至有银子也买不上东西。 只怕附近的庄子都遭了水患,只怕菜蔬价钱还有得涨。 到晚上裴垣回来方才说黄河决了堤,朝廷要派人出去治理水患。如今不少灾民往京城聚集,朝廷准备着开设粥棚,有爵位的人家自然也会跟风。 裴家也办过几次,往年是老太太亲自督办,今年事儿多只怕得林盈袖出面。 林盈袖闻言有些不乐意,“家中银钱出入不都是大太太的事儿,让我出面算什么?再说这可是博美名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她世子夫人出面。” 裴垣也笑了,莫氏把银子看的极重,这点子名字能和银子比?之前莫氏也办过,险些将裴垣的名声给弄坏了。 故而之后有什么花银子不讨好的事儿都老太太亲自出面,如今老太太信任林盈袖,少不了这样的事情也会交给她。 “我可不会这些,从前太太倒是办过,可到底没让我经手过,如何能办得来?” 想到这里,林盈袖饭都吃不下去,放下筷子,将裴垣今儿换下来的鞋拿到耳房去,交给丫鬟们烤干。这每日里鞋子就没干过,裴垣从衙门回来,脚都泡白了。 夜里裴垣告诉她流程,以裴垣在朝中的地位,也不用她去抛头露面,只需每日将买来的米熬成粥给灾民发放。 话是这么简单,若是满京城的勋贵都买粮,粮食只怕不够,还需得在外地采买。 这得费多少人力和银子? “找二叔帮忙,他在这里头有熟人,只是可惜你葫芦岛上的粮食运不过来,否则除了朝廷谁还比得过你。” 这话倒是让林盈袖动了心思,她葫芦岛上的粮食去年只比安县少一半,算起来也不少,能养活一两万人月余不是问题。 次日天晴,烈日炎炎,只觉比以往热了不少。 也不知道外头到底如何,晌午时,老太太着人来请,说是五老太太过来了,请她过去说话。 五老太太?林盈袖坐着小轿便往老太太屋里去。这大中午的五老太太赶过来,只怕是来者不善。 横竖这事儿是老太太默许的,五房太太在她面前不硬气,那也是因为没有硬气的资本,五老爷如今不过在翰林院不过和林晓峰同职,而裴垣,位高权重,年纪不过与五房大爷差不多。 到上房里,屋里黑压压的坐了一群人,老太太,老姑太太,五老太太,五房大太太,五房大姑太太裴妃,还有四奶奶和五奶奶。 “给婆母,姑母,婶子请安。” 见她进来,除了四奶奶和五奶奶其余人都没站起来。 老姑太太一脸平静的叫了起,“太太只管坐,不过叫你来说说妇人的闲话罢了。” 林盈袖答应,在五房大姑太太下手的位置坐下,出嫁的姑娘是娇客,加上她是王府侧妃,自然要给几分薄面。 刚坐下,那裴妃似笑非笑地睨了林盈袖一眼,“弟妹真是好大的排场,听说你威风都耍到我们五房的头上来了?” 林盈袖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却装喝茶像是没听见似得。 裴妃见林盈袖没说话,下颚微抬,拢了拢耳畔的碎发,用教训的口吻继续说道:“虽说这两个是小辈,可也不是你们长房的人。就算是,那也是各门各户,拿我们家撒什么气?” 老姑太太一脸和蔼的打圆场,“此事二郎媳妇做的是有些欠妥当,五房的小辈不好你大可告诉她们老太太。其实一家子和气才是最重要的,今儿你就当着你大姑太太的面,给这两个媳妇赔个礼,此事就此作罢谁也不许再说。” 第278章:问罪 老姑太太说了这话,五房的两个儿媳妇挺了挺胸胸膛,脸上带了得意之色。 林盈袖看了这些人,再看看老太太的态度,整个人凉了半截。 “姑母这话差了,当初处置之前可是请了大嫂过来,大嫂,你当时怎么说来着?” 五房太太被问,缩了缩脖子,陪着笑脸对老姑太太道:“当时弟妹发了好大的火,我哪里还敢说话,不过都是弟妹您说什么是什么。” 林盈袖点点头,“原来嫂子是怕人发火,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难怪这两个媳妇子想说什么说什么。” 五房太太低着头便不说话了。 “那伯母怎么说呢?总不能白打了我们家的人吧!” 老姑太太叫住了裴妃,“大嫂最是公正,她不说话也是等着二郎媳妇给个交代。” 林盈袖缓缓地站了起来,对老姑太太福了福身,义正言辞地对众人说道:“若是为别的事情莫说低个头,就是让我下跪我也使得。但事关我裴家所有姑娘的名声,她二人还敢胡言乱语,我照样也是一顿打!” 说罢她回头盯着裴妃,“大姑娘,你是出嫁的,倘或王府里别人在你跟前说你娘家内宅里半夜有外男出入,你脸上可有光了?” 裴妃气的脸上通红,豁然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道:“既然是没有的事儿,我又何须畏惧人言?倒是你,像是做贼心虚啊!莫不是那晚你放了什么人进去?” 林盈袖叹息一声,缓缓地站起身来,对着老太太跪下,腰板挺直,低声说道:“老太太也是知道我的底细,蒙受先太太恩德,我才有今日。她的两个孩子,我就算拼命也要保护好。大姑太太和府中别位姑娘不畏惧人言,但我的姑娘畏惧,她早定了亲事,若是因为流言退亲我没法对死去的姐姐交代。为着我家姑娘的名声,我这就带着孩子们搬出裴府。” 说完站了起来,到了声告辞就往外走。 谁说问心无愧就保证不会背负着丑名?她前世就是因为未替父守孝出嫁,落了个不孝的骂名,一辈子低人一等。 谣言只会越穿越难听。 “大嫂,你看看你家这儿媳妇!”五老太太气的脸色发青,指着远去的林盈袖,“长辈在这里,抬脚就走,哪家的儿媳妇敢这样?” 老太太能说什么?人家都把周氏给搬出来说话,她若是还让林盈袖赔礼,她自己的女儿还在院子里头,而且周国公府那边只怕也有话说。 “她说的话你们也是听见了,咱们家的名声能用一顿打挽回,我瞧着也值得。”人家一个继母都知道为女儿想,她一个亲妈若是为了两个媳妇的面子不顾女儿的声誉,将来孩子怎么看她? 老姑太太点点头,“你家这媳妇也太硬气了些,也没说她打的不对,只咱们是骨肉血亲,内里不过是让她给五房赔个礼,让大家没了隔阂。” 裴妃也是自讨了没趣,她家里几个嫂子都捧着她,就是莫氏也要高看她几分,谁曾想这林盈袖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 虽说她是王府的侧妃,谁都得高看一眼,可王妃和侧妃虽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侧妃只是个正三品的诰命,林盈袖虽还没有诰命,却也是正二品大员之妻。 她若是得罪了,莫说王妃,就是王爷哪里也不会轻易饶了她。 “伯娘就这样维护你家儿媳么?真不把我们五房当回事儿?真不把我这个亲王侧妃当回事儿?” 这口气裴妃是怎么也咽不下去,林盈袖不在,她只能冲着老太太质问。 今儿若是不能为五房讨回公道,她以后还有脸回娘家?王府里别人知道了还不把她给奚落死。 老姑太太也不说话了,几个人都看着老太太,这裴妃都拿身份压制了,若是不给个交代,这不是明摆着把五房往死里得罪。 老太太犹豫了好久,“今儿咱们人多,显得欺负了人家小门小户的女子,改明儿我让她带了厚礼亲自到五房,给弟妹和侄儿媳妇赔礼去,裴妃娘娘您看如何?” 五房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太太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们倘或还咄咄逼人,只怕老太太也不依了。 要知道两房都是公侯之后,但长房才是侯府,其余不过是旁支而已。更何况长房还出了一个裴垣,谁得罪的起? “既然嫂子都这样说了,此事也就罢了,就如老姑太太说的,我也不是真要和二郎媳妇过不去。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们五房往后只怕都抬不起头来。不过是一家子关起门让她说两句客套话罢了。” 林盈袖气的胸膛都快炸了,这要是换了周氏或者是莫氏,老太太还会装聋作哑么? 分明是欺软怕硬,她今儿要是真道歉,往后小辈儿都敢踩在她的头上去。 “太太,真要收拾东西搬走么?”甘露奉上一碗解暑的汤,林盈袖刚才顶着大太阳回来,又在气头上,她自然得小心伺候着。 旁边的秋月瞪了她一眼,没说话,到里屋去收拾林盈袖的东西。 都让人这样欺负了,还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甘露挨着林盈袖旁边的脚踏上坐下,耐心地劝道:“太太这一走倒像是在和老太太赌气似得,此事咱们占理,就算要走也该是光明正大的走。” 林盈袖喝了两口解暑的汤,心情也平复了很多,想了想甘露说的有道理。 其实从进屋就知道,莫氏不在,这是老太太再给她留颜面。但此事老太太是认可的,可到了关键时刻老太太却连一句话都没有。 这才是她生气的,给老太太娘家人谋取差事,没给五房那两个,这才得罪了人。 此事原本是那两个说给老太太听,可老太太却把她架到火上烤,如何不气。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她的出身。 没一会儿,林盈袖觉得头晕,便到里屋躺着去,这一躺便到了天黑。 裴垣回来看见屋里一片漆黑,往日回来林盈袖都在院子门口等着,便自己进里屋瞧瞧去。 “老爷,今儿太太受了些闲气,您说话缓和些。” 第279章:苦差事 林盈袖的性子裴垣自问还是知道几分,从前爱耍小性子,如今做了太太凡事都是大局为重,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便叫了甘露出来,将事情的原委问个清楚。 打起帘子,看着床榻上躺着的人儿,裴垣说不出有多心疼,叫人请大夫去。 林盈袖听见东西,才要起来裴垣按住她,“你的身体重要,还是两个小辈的面子重要?下回这样的事情宁可不去,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林盈袖扑到男人的怀里,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稳些,“谁知道这样热,罢了我让人服侍老爷用饭。” 裴垣将人抱在自己的腿上坐着,“你现在还只管惦记我,一会儿大夫过来,好好吃药,其余的事儿一概别管。” 请大夫少不了惊动莫氏和老太太,因是裴垣的话,也就不好说什么。 老太太却有几分不喜,只对身边服侍的几个姨娘说道,“这二太太也太娇贵了些,不过是几句话就病着了?她也就能哄我家那个傻二郎。” 莫氏在旁边听着却觉心酸不已,她每日操持着家里,裴文轩却只顾着流产的林蕴玉和她屋里的两个狐媚子。她病了,裴文轩何曾问候过一句? 裴垣在屋里又叫了大夫,自然不能提让林盈袖给五房赔礼的事儿。 老太太让她屋里的两个姨娘带了些东西过去看看,临走时吩咐他们也去看看金姨娘,不必叫人知道。 大夫来看过,不过是中了些暑气,吃一贴药就好了,没有什么大事。 裴垣叫了人在廊下熬了药,亲自给她喂下,又让熬了小粥给留着预备晚上好些时才喝。 自己在外用饭,只留了老实的竹姨娘和小周姨娘在身边服侍。 一会儿老太太屋里的人来问候过后,那金姨娘竟然不请自来,看见裴垣和两个姨娘吃饭,便坐了过去,唉声叹气起来,也不吃东西。 裴垣心里担心林盈袖,也没心思理会。 金姨娘脸上讪讪的,“老爷,您可知道咱们太太今儿惹了多大的祸事,顶撞老太太和老姑太太,把五房的得罪了个遍。您说太太这办的叫什么事儿呀!不知道给老爷分忧,反倒给您惹麻烦。” 裴垣重重的放下筷子,吓得身旁的竹姨娘和小周姨娘赶紧站了起来。 “金妹妹,快别胡说了,上头的事儿岂是咱们可以议论的?你若是用了饭就到里头服侍太太去。”小周姨娘虽和裴垣相处不多,也知道他的脾气,赶紧劝住金姨娘。 金姨娘张了张嘴,才要说什么,就被裴垣冷冽的眼神吓住了,慌忙起身说:“我去服侍太太。”慌忙逃了。 此次洪灾比往年更凶猛,裴垣叫人收拾了衣服,得搬到衙门里住上几日。 林盈袖只是有些头晕,帮着收拾东西,又亲自到正厅用帘子隔开嘱咐了跟去的小厮们好生服侍着。 “我每日叫人给你送两餐去,忙也该注意自己的身子,孩子们我会照顾好。”两人自成亲起便没分开过,纵然不舍,林盈袖也不敢形于表面。 两人腻歪了一阵,上床榻上休息。 请了大夫,林盈袖索性向老太太告了假,在屋里多休息几日,省得日日上房请安。 不出两日,老太太让她和莫氏过去,商议着赈灾设粥棚一事,老太太自己拿了三千两银子,莫氏先开口道:“婆母也知道,我没什么体己,不比二弟妹。就出一千——一千五百两银子,还是按照往年的规矩,公中出五千。” 林盈袖也想出一千五百两银子,但还没说话老太太就替她做了主,“二郎媳妇陪嫁多,那就和我一样三千两银子。另外,二郎媳妇,你大嫂忙着家里,此事就你负责。” “我的出身您二位也都知道,嫁妆单子上虽然多,大多也都是国公府陪过来给两个孩子的。东西都在大姑娘手中,我们老爷的俸禄又入了公账,我这里一千五已经是勉强,既然如此那就少不了当些东西尽量凑够了。”换了之前林盈袖或许还会帮着多出些,只老太太既然没把她当成一家人看待,她也没必要去填补这个窟窿眼儿。 老太太闻言抬起眼皮深深的看了林盈袖一眼,迟疑了一回,“罢了,你们妯娌两个都一样出一千五,其余几房我也知会过,五房一共出了三千两银子,还有四房和六房他们一起五百两银子。” 再加上府中大管事们出的,满打满算一万五千两银子。 “我也没主持过这样的事情,只怕办不好。”林盈袖也不想给自己惹事儿,她现在在裴家是说什么错什么,做什么错什么,还不如躲着事儿。 “弟妹,横竖都是咱们一家子的事儿,总不好让旁支去办,若是有什么不懂只管问我,又或者是请教老太太也使得。” 老太太颔首,“采买有外头的管事,你看着点就是了,也不用你亲自动手,劳动不了你。” 林盈袖先推脱不得,只好答应下来。 说起闲话,朝廷除了开国库之外,也向文武百官募捐,后宫的娘娘以及命妇们都有份。老太太昨日进宫硬着头皮给了一万两银子,莫氏也是五千。那些王妃国公夫人更多,这回里子面子都给得人人肉痛。 “二太太,你娘家二叔可是商贾出身,家中有金山银山,怎么没听说你们家给了多少?我娘家虽然不济,也是为国出了一份力气的。”莫氏一脸鄙夷地道,摇摇头,说了一句,“怪道人说商人眼里只认银子。” 林盈袖冷笑了一下,睨了莫氏一眼,“我娘家自然不敢和大太太的娘家比,我二叔不过是捐了十万担马铃薯而已,不比您娘家清贵,捐的起银子。” 老太太闻言手指颤抖了一下,十万担马铃薯这得多少银子? “好了,多少都是尽咱们臣子的心意。二郎媳妇劳动你了,等此事了解咱们一家子置办个酒席给你接风。” 林盈袖知道老太太说的客套话,应付了一句便下去着手准备着。 第280章:请命 外头如今的粮食价钱早涨了十倍,这点银子只怕支撑不了几日。老太太的意思既然好看,又不能让别的公侯家比下去。 林盈袖打听了安阳侯府,人家出了整整二十万两银子,她这里就一万五,想不被比下去这分明是给人挖坑不是。 贴钱林盈袖倒是没这想法,好是整个裴家的荣耀,若是办差了就是她一个人的罪过。 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儿扔给她,摆明了是给她小鞋穿。 林盈袖与老太太的关系虽表面上维持着,私下里却已经到了冰裂的地步。 “太太,我有个主意。” 甘露跪下,笑嘻嘻地道:“这样的大事原没我这样的下人说话,只分到了太太这里,太太又抬举,理当为太太分忧。” 甘露有个亲戚去年家乡也是遭了灾,朝廷发的米粮不够,便混合了野菜马铃薯一起煮着吃,那马铃薯比野菜味道好,还能抗饿。 倒是个好主意,南边马铃薯已经大量种植,价钱比别的粮食便宜。都快要饿死的人,谁在乎吃的是白米饭,还是马铃薯,只要能填饱肚子活下去就好。 这个道理哪是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夫人们懂得! 就这么办!林盈袖叫了采买的管事来,给了五千两银子买米,剩下的让人出去交给二叔家,让二叔采买一万两银子的马铃薯回来。 前脚给采买的银子,后脚老太太屋里的芳宁就来传老太太的话敲打,言外之意这是做好事,让林盈袖别贪的太过,吃个几千两银子大家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盈袖也没计较,打发走了芳宁,自己也敲打了采买的管事。 大约十来日的功夫,两边都准备好,便在城门外架了大锅,日日熬粥赠与灾民。 一万两银子现在能买千余担马铃薯,而小米却只得三百余担。别家为了体面,便多放水,粥稀却吃不饱。林盈袖这里虽不如别家的粥好,却能管饱。 前几天老太太还把林盈袖叫去教训,说她擅自做主,丢了公侯府的体面。 饿极了的人只要能吃饱还能在乎给的是什么?这些大户人家只顾着名声和体面,却不懂得这些人要的是什么。 河口灾情得到缓解,林盈袖想着这些灾民吃饱便躺着无事可做,心里想了个主意,便上书朝廷,给这些灾民发放马铃薯种苗,让他们回乡重建家园。 陈情表送到当今手上,当今觉得甚有道理,见身边只有南平郡王,便将表给他,问他:“此事你是如何看待?” 南平郡王跪下细看陈情表,虽文字粗浅,却句句在理。 “回父皇,儿臣以为虽是妇人之言,却道出民心。如今京城聚集十万余灾民,吃饱的还可,吃不饱的便生事,长此以往京城必乱。儿臣有一主意,不如让一大臣带领这些灾民返乡,朝廷拨款给灾民吃住,让他们在当地重建家园。” 当今闻言虽未决定,却微微颔首。 河口虽洪水退去,但疫情爆发,好在得到及时控制,相信这些灾民返回之际疫情必定能解决。 林盈袖这里眼看要支持不住,朝廷终于颁布新令,封南平郡王为巡河御史,带领所有灾民返回家园。 如行军打仗一般,带着锅碗沿途安营扎寨。 灾民一走,京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也亏得当今圣明,安排一位王爷送这些灾民回去,若换了个小官小宦,这些百姓哪里肯信。皇帝让自己的亲儿子出面,足以表示朝廷对这些百姓的重视。 林盈袖交差,老太太脸上才有了笑容,“难为你想的周到,比我想的多撑了二十天。” 毕竟就那么点银子,老太太心里也有数,别人这么久至少是五万两银子,裴家就给了这么点,能撑到现在还不出乱子也算林盈袖的本事了。 “还有一个事情也需你去办。” 林盈袖才松口气听到这句,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上回老姑太太为五房出面的事儿你也是知道的,连裴妃都出了面,若你不低头只怕咱们连王府都得罪了。二郎才上任不久,不好得罪太多人,此事虽你在理,但强权之下,只能委屈你了。”老太太面无表情地说道。 林盈袖一脸震惊地望着老太太那张冷漠的脸。 老太太避开林盈袖的目光,沉声道:“这是命令,别仗着二郎护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忤逆婆母就是不孝,就是告上朝廷谁也保不了你。” 林盈袖迟疑了一会儿,只得答应。 裴垣人不在家,也找不到人商议,才到自己屋里,想着晚饭的时候给裴垣送饭顺道带个信儿,谁曾想老太太安排了四个人过来。 “老太太说,让我们几个服侍太太到五房那边去,礼物也不用您准备,老太太呀,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林盈袖闻言气的发昏,自嘲道:“老太太连自家人都信不过,我瞧着今儿不去怕是要吃我的肉呢!” 说着叫人预备下马车,这就去五房给那边五老太太和五房太太奶奶们赔不是去。老太太强压着自己家儿媳妇送给五房去羞辱,这和羞辱她自己有什么区别? 今儿出门只带了甘露,秋月性子急,只怕等会儿受不了五房的羞辱,闹起来反倒成了她的不是。这甘露虽说是新来的,却难得的沉稳。 “太太也别和老太太置气,一会儿若是五房真不给面子,咱们忍这一时之气,明儿就搬出去。”甘露饶是好性子,也被老太太给气倒了,就算不给林盈袖面子,好歹也要顾及裴垣的面子不是? 堂堂正二品大员的妻子要给家中的小辈儿上门赔礼,传扬出去别人怎么看? 林盈袖没说话,她也正有此意,上次不搬走是怕人诟病,这回她不会再忍了。 五房老太爷再世时也有官职在身,后面五老爷是个裴垣一样,从科举入仕,只大老爷本分,所以这么多年也没有升迁。 五房的大爷倒是出息,放了外任,回来的时候自然有升迁的机会。 这四爷和五爷一直在长房帮衬,每年长房给几百两银子补贴,也能养活一家子。 五房因为他们老太太还在,所以还没分家,吃住都是一起,每年每一房人给公中交多少银两,加上外头庄子和铺子补贴着也够了。 第281章:折辱 宅子就在锦乡侯府的后头西街,一个三进三出的宅子。这宅子还是当初分家得来,因五房人多,所以分了最宽敞最大的宅子去。 马车到了门口,跟车的婆子叫门,一个老仆开门让马车从后门进去,直接进二门。 林盈袖也没在意,让从后门进去。 算起来她也不是贵客,没必要让五房这边开了正门迎接。 马车在门口停下,林盈袖下马车,却没见来迎接的小轿,只两个三等的仆妇,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太太,我们老太太请您进去。” 林盈袖笑了一下,对身边的人道:“怪道别人说五房穷,罢了客随主意。” 说着,让那两个仆妇带路,跨过几道门槛,便到了一个花垂门前,从这里进去便是内宅女眷们的住所了。 人才到,从里头出来两个管事婆子的模样,趾高气昂的对林盈袖道:“传老太太的话,那边太太既然是请罪,那就在这里跪着,让咱们老太太看看太太是否诚心过来道歉。” 好算计呀!这里人来人往,大房的二太太在这里跪着,只怕不肖一炷香的功夫,全五房所有人都该知道了。 两个婆子搬来一个香炉放在门槛中央,香点着。 看样子是打算让她在这里跪上一炷香,林盈袖冷笑了一下,威严的目光在这些仆妇面门上扫过,“要我跪容易,若是无缘无故的跪,五房可想过怎么和我们二老爷交代?” 几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太太这话等进去了和我们老太太说去,我们不过是个下人。” 林盈袖今儿要是跪了,也不用活着走出这道门,她转身时,老太太屋里的四个婆子拦住了她,阴阳怪气地说道:“太太,今儿咱们是来赔礼的,您就别端着太太的架子了,谁让您惹祸得罪了亲戚呢!” 甘露拦在林盈袖的面前,张开双手,“你们这是想仗势欺人么?” 林盈袖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怒道:“今儿我不跪,你们又当如何?” “那婶子今儿就别指望走了。”四奶奶从花垂门走了出来,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道:“太太的威风也耍够了,这里可没人护着你。” 说着,老太太跟来的婆子两个拉开甘露,两个按着林盈袖的手臂。 四奶奶得意洋洋地走到了林盈袖面前,让人拿了瓦片渣子过来,“跪就要有诚意,等我们五房气消了自然会放婶子回去,以后大房和五房的嫌隙就没了。” 林盈袖挣扎着,说什么也不能跪,这跪下去双腿必定会受伤,受伤还是其次,重要的是面子。 她一脚踹在四奶奶的肚子上。 “哎哟,快给我按住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贱人,竟敢踹我!” 四奶奶痛的扭曲了一张脸,要不是身后有人扶住,必定跌倒不可。 她揉了揉肚子,好半天才恢复了神色,走过去,抬起手臂就往林盈袖的脸上招呼去。 “你们放开太太,四奶奶,好歹我们太太也是你的长辈,这一巴掌打下去我看你怎么和我们长房交代!”甘露急了,死命挣扎,要替林盈袖挡着。 四奶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颜色,那丫鬟过去就是给甘露两个嘴巴。 甘露的脸颊立刻红肿起来,她却不顾疼,依旧挣扎地去保护林盈袖。 林盈袖喝道:“住手,我跪就是了,大家宅里头犯不着这么押人。” 两个婆子得到四奶奶的示意,松开了手,林盈袖趁此机会朝旁边的柱子撞了过去。 “不好!” 四奶奶发现林盈袖意图的时候已经晚了,人已经撞上,额头血液溢出,人缓缓地倒了下来。 甘露吓得一声尖叫,趁两个婆子失神的当口,过去扶住林盈袖,额头虽然有血,却没见伤口,见林盈袖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又闭上眼睛装昏迷。 甘露立刻明白过来,大喊大叫道:“五房打死人了!五房逼死我们太太了。” 这么一喊,不但这些下人,就是四奶奶也慌了神,后退数步,逃也似得跑回了内宅里。 这几个下人看主子走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们几个,逼死我们太太,就是告御状,也非要你们偿命不可。”甘露挤出几滴眼泪,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林盈袖可真是为难到她了,她本就老实不会骗人,偏林盈袖还来这招。 不过除了这个法子,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摆脱五房的刁难。 一会儿五老太太和这房的几个太太都亲自过来,让人赶紧将林盈袖扶进去,请大夫来看。 五老太太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只想给林盈袖难堪,顺道也给五房长长脸。谁知道林盈袖竟然这等气硬,宁愿死也不跪。 林盈袖出身低微,不过是因为国公府和翁主的面子才娶回来做继室,老太太不待见。裴垣若是待见她早为她求了诰命,怎会到现在还只是个白身,分明就是嫌弃她。 故而五老太太才会用这法子羞辱,家里大家看不起是一回事儿,若是把人逼死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林盈袖好歹是正二品大员之妻。就算长房不追究,朝廷追究怎么办? 五房有两三个做官的,倘或和他们家有嫌隙的向朝廷表述,说他们逼死大臣之妻—— “抬到上房去,小心着些。” 五老太太亲自陪着,看着人小心翼翼地将林盈袖抬到小轿上,看见跟来的只一个丫头是林盈袖的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救活,此事长房老太太会替她遮掩,毕竟此事她也有份。 甘露低着头只顾着抹泪,一句话也不敢说。 “快,请我们太太回去,朝廷封诰的圣旨下来了。” 人还没抬进内宅里,一个小厮匆匆跑来,朝五老太太打千儿,气喘吁吁道:“快,请我们太太家去,朝廷的封诰下来了。” 五老太太的身形晃了晃,险些没晕倒。 “你说什么?”五房大太太闻言慌了神,人才在她这里撞柱,圣旨就下来了,这旨怎么办?要是让传旨的太监看见,万一—— 第282章:二品诰命 完了,五房这下是踢到了铁板上。 五老太太也是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还是旁边的四太太咬着牙说道:“能怎么办,她自己撞的柱子,和我们有什么相干。” 甘露呵呵笑了两声,反驳道:“不是四奶奶逼着我们太太跪碎瓦片渣子,我们太太会撞柱么?” 五太太闻言顿时脸色铁青,转身照着四奶奶的脸狠狠地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四奶奶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轿子里的林盈袖早听了个清楚,这一耳光也算给甘露报了仇,她也不好继续装晕,“哎呀,好疼呀!” 她揉着额头慢慢的醒转过来。 众人听见如得了宝一般,赶紧围拢过去五太太扶着林盈袖的手,“弟妹可还好?您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改日我带了她过去给您磕头赔礼。” 又是赔礼,林盈袖不客气地推开了她的手,“可是不敢,这瓦片渣子我还是跪着吧!要不然今儿我们老爷可得饿着肚子。” “婶子息怒。”五老太太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用讨好的语气说道:“这事儿我不知道,都是这小贱人自作主张,怎么着也不能饿着二郎。再说这圣旨都到了家里,您先接旨,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可还好?” 林盈袖招手让甘露过来,扶着自己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也罢! 什么事儿都没有圣旨重要。 诰命虽然没有实权,不过有俸禄,正三品以上可以进宫朝贺贵人,最重要的是往后家中婆母或者是长辈要责罚,也要掂量掂量。 这圣旨也是来的及时,否则大夫来看,发现她顶多是晕倒,五房必定还会为难。 五老太太的说词她是一个字也不会信,不过是和她一样,有事儿推出一个软柿子出来顶包罢了。 回到侯府,老太太和莫氏都穿着诰命服,正堂焚香,就是府中丫鬟一个个都穿戴整齐准备迎接圣旨。 林盈袖回来,额头还带着血,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暗骂五房不给她脸。面上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上去拉林盈袖的手,“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可要紧不要紧?” 林盈袖不着痕迹地推开老太太的手,向宣旨的太监福了福身道:“大人请宣旨,臣妇尚可支持。” 在宫里当差的人都有几个心眼子,看林盈袖这冷漠的表情,再看看老太太和莫氏心怀鬼胎的样子就知道裴家必定是欺辱林氏出身低微,却不知林家入了当今的眼。 “夫人,要不咱家请太医过来看看?” 林盈袖道了谢,和老太太莫氏等人跪下接旨。 圣旨不过是一段赞美之词,说明什么原因封的诰命。一身正二品诰命服和冠,比起莫氏那个正五品的华丽了许多。 另外还有额外的赏赐,“赐贞夫人黄金千两,宫缎五十匹,彩缎五十匹,珍珠一斗,蜜瓜两筐,钦此谢恩。” 我朝诰命还是头一位得了旁边的赏赐,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传旨太监笑眯眯地将圣旨交给林盈袖,“恭喜贞夫人,贺喜贞夫人,陛下昨日召见令弟,夸赞大人年幼胸中却有丘壑,已经封为刑部员外郎,不日上任。又说起令堂寡母养育一双子女不容易,那边林府也颁了诰命圣旨。” 芳宁将一个荷包塞到传旨太监的荷包里,恭敬地道:“这是我们老太太和二位太太请大人吃酒,屋里已经准备泡好公公喜欢的碧螺春,请公公屋里坐。” 太监捏了捏荷包,收下道了谢,“多谢老太太,咱家还要回去复命,这茶改日再来,改日。” 苦留不住,婆媳三人便送到门口。 家中下人都跪下道贺,家中三诰命,老太太是正一品的诰命,林盈袖正二品,莫氏虽然现在只是个正五品的,不过将来大老爷继承爵位,也是正一品的诰命。 老太太又是欢喜,又是心酸,她认定林盈袖的诰命必定是裴垣求的,否则朝廷怎会无缘无故地下旨封诰。 欢喜的是,家中多一个诰命,等于多一份荣耀。 “家中所有人等赏月银一个月,大太太选个好日子,咱们也该庆贺庆贺。” 莫氏答应,酸溜溜地说了几句恭喜的话。 林盈袖说头晕,让人带了东西回自己屋里。老太太见她还带着伤,让她回去好好歇着,明儿穿着诰命服到祠堂给老祖宗磕头去。 有了诰命,往后老太太就不敢再逼着她给人道歉去。 “快,给我换诰命服,马车里放上两盆冰,多带些人,不对,换轿子,八抬大轿。老太太问起就说我回娘家。” 那个伤口只是碰破了点皮,血是她自己刺破手指摸上去的,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事儿都没有。 林盈袖让甘露几个赶紧给自己梳头换装,这诰命怎么来的林盈袖大约也知道,南平郡王带了人回河口,说明朝廷认可她那封请表,皇帝亲自赏赐诰命,又赏了不少东西,很明显是冲着请表来的。 今儿这场羞辱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秋月,准备些瓦片渣子一会儿带过去,还有香炉别忘了,选支大些的香,也不用好的,寻常的就好。” 这冠儿往头上一戴,只觉整个脑袋都不是自己的,重的险些没摔倒。 两个丫鬟扶着,林盈袖往镜子里看了看,简直如做梦一般,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穿上诰命的朝服。 “我看别位太太穿着十分老气,您穿着却觉衬得您更美艳了。” “胡说八道。”林盈袖嘴上虽然这么说,自己也觉得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很好看,不但没有丝毫老气,反而衬得她更加端庄华贵。 只是这朝服又厚又重,穿在身上简直不要太难受,不过今儿说什么也要忍着。外头轿子已经准备好,老太太听说是回娘家,叫准备了一份礼物给带回去。 东西林盈袖也一并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饶了一大圈往后边五房去。 好在准备了冰盆,坐在轿子里也不觉得热,我朝只有正从二品以上才能称为诰命夫人,从正三品叫淑人,再往下是四品是恭人,五品是宜人,六品是安人,七品以下是孺人。 第283章:自作自受 而且也只有三品以上才能用八抬大轿,诰命夫人可以戴五尾凤钗,宫里也只贵妃能戴,只外命妇的凤嘴衔的是宝石,贵妃的是明珠。 轿子还没到正门口,大门已经敞开着,连同五老太太一道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站着迎接。 这个时候太阳偏西,余温扔在,这些人脸上全是汗水,却都顾不得去擦。 “给夫人请安,恭迎夫人。” 林盈袖明晃晃地坐着八抬大轿来,分明是来找五房的麻烦,她们只得按照国法迎接。 五房老夫人是正四品的恭人,也是诰命,且还是长辈,大可不必如此,只今儿的事儿五房不拿出一个态度来,以后林盈袖能轻饶了她们? 林盈袖等了一会儿才从轿子里下来,环顾着拘着礼的众人,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神色看起来十分平和,“都起吧!” 众人齐声道:“谢夫人。” 五老太太擦了脸上的汗水,躬身道:“屋里已经准备好茶和瓜果,请夫人堂上坐。” 林盈袖摆摆手,道:“不忙,我是奉老太太的命,来给五房的诸位太太奶奶们赔礼道歉来了。” “不敢。”五老太太诚惶诚恐地道。 大太太和两个媳妇更是吓得跪了下来,穿着正二品夫人的诰命朝服赔礼,谁受得起? “那就到里头说去,这大街上你们五房不要脸面,我这年纪轻轻的媳妇可不愿意在这里抛头露面。”林盈袖扶着两个丫鬟走在众人前头先进府门。 五老太太这回是真后悔了,回头狠狠地剜了大太太和身后的两个孙子媳妇一眼。若林盈袖今儿气消了还好,倘或记仇,只怕连裴妃都会被记恨上。 虽说裴妃是王府的人,当今经历过皇子夺位,对嫡亲的兄弟多有忌惮,虽享有亲王之尊,却无实权。三年前一位王爷被一文官弹劾,说他用了贡品,当今立刻下旨抄家,不过是个外地官员送了一个花瓶,当今仍然震怒,削了爵位,亲王成了郡王。 林盈袖的弟弟是文官出身,倘或他弹劾王爷纵然家眷欺辱朝廷重臣之妻—— 五老太太连想都不敢去想裴妃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咬着牙低声对这三人道:“一会儿要打要罚你们自己受着,若是得罪了她,我可不饶你们!” 林盈袖到五房正厅上首坐着,好在屋里都放了冰盆,也不会热。 等人来齐了,秋月将瓦片渣子摆在大厅门口,香炉也摆在旁边,来的路上都听甘露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仇还真是非报不可,否则林盈袖在裴家别指望能抬得起头来。 四奶奶和五奶奶不等林盈袖吩咐,一个跪在瓦片渣子上,一个跪着捧着香炉,甘露将准备好的香插在炉子里,点上。 那烟味儿可不比屋里用的熏香,还有些刺鼻的味道。 五奶奶咳嗽起来,旁边的丫鬟看不过多嘴说了一句,“就算您是诰命,也不能这么折磨人吧!” 甘露闻言快步过去,照着那丫头的脸就是两个嘴巴,斥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该质疑我们夫人做事?” 五老太太连看也没看那两人一眼,直接进屋里,叫倒茶。 大太太让人将那丫头拉出去狠狠打一顿,自己亲自奉茶给林盈袖,陪着笑脸道:“婶子,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当嫂子的错,没管教好儿媳,更是猪油蒙了心,挑唆我们老太太和姑太太寻您的不是。您要打要罚都使得,千万别坏了骨肉捡的情分。” 这个时候知道说情分了,林盈袖指着那香炉,又指了指瓦片渣子,眨眨眼问道:“那贵府让一个晚辈过来,强押着我捧着香炉跪瓦片渣子,可曾想过这句话呢?” 大太太汗水大颗大颗的滚落,沉吟了片刻,起身就要给林盈袖跪下。 跟前的绿枝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笑嘻嘻地道:“你是堂嫂,可是跪不得的,我们太太不是个胡搅蛮缠的,这回过来一则是赔礼,二则是问问这边的长辈是几个意思,让两个小辈当众羞辱长辈。” 这顶帽子扣下,莫说大太太,连五老太太险些没跪下了。 当时这么做,不过是仗着林盈袖没人撑腰,就算打了骂了也只能自己忍气吞声。谁能想到,眨眼间林盈袖就成了诰命夫人。 这回五房是真栽了,有了诰命就算没有显赫的娘家,也不是她们能得罪的。 “行了,跪够一个时辰,此事就此作罢。我也不是非要和两个小辈为难,只你们都欺负到了我的头上,我岂能再忍?” 五老太太称是,陪着十二万分小心,“孩子们不定时,都是我这个老婆子管教不严,日后一定严加管教。” “恩。”林盈袖满意的点了点头,吃着瓜果,别说还挺甜的,只是不知道比御赐的贡品如何。 五老太太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林盈袖只羞辱了两个小辈,要是非得拿她出气,往后她可真没脸见人了。 林盈袖自然不会对长辈出手,顶多也就是言语上羞辱,不会真罚,否则落个欺辱长辈的名声。 教训晚辈就不同了,做长辈的只要不下死手,朝廷是不会管的,外人更是无权过问。 门口的两人又羞又气,脸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滚,捧着香炉的双手发酸,不过强撑着,旁边跪在瓦片上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觉双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跪够了时辰,林盈袖放二人起来,搀扶着坐在脚踏上。 “得了,请个大夫来看看,别说我不疼惜晚辈。”林盈袖看着楚楚可怜的二人,心里却无半分同情之意,倘或她没有诰命,她的下场只会比他们更惨。 五老太太哪里敢请大夫,连忙说道:“这两个孽障是咎由自取,就应该让她们吃吃苦头。” 林盈袖也不勉强,看了那两个媳妇一眼,让屋里的下人都出去。 五老太太见她这般,便知道是有话说,让所有人都走远些,不许偷听。 “你们两个也不是不知深浅的,老实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跑到我们老太太跟前去说嘴?” 第284章:真相 这两人闻言顿时瞳孔放大数倍,仿佛见了鬼似得,一脸惊恐地望着林盈袖。 五老太太和大太太相互看了一眼,顿时明白过来,尤其是大太太立刻站起来,走到两个人跟前,一人给了一个耳光,咬着牙沉声道:“你婶子打发走下人,就是想保住你二人,还不快说么?” 这两人眼圈发红,犹豫了好久,才道了出来,“是大房的大太太,她说二太太看不起我们,情愿帮外人,也不帮我们。我们心里也气不忿,此事也是那边大太太告诉我们,您晚上开了园子的门,必定是你放了外男进去。我们原本不是想在老太太跟前说,只是想威胁您——”说着,两人羞愧地低下了头去。 林盈袖点头,她大概也猜着了是莫氏所为,这两个人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敢羞辱长房的太太。 她倒是小看了这位,以为只会卖苦撒泼仗着老太太的势胡作非为,原来还有这等心计。此事成与不成,莫氏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糊涂东西!”五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 这是给那位当枪使呢! “是大太太说,那边二老爷不待见二太太,就算她出事也不会管......”这两个人声音越来越低,裴垣给继室都求了诰命,而且还是与自己同品,可见不但待见,还喜欢的紧。 “好了,五婶,嫂子,我为难她们两个是因为她们当众羞辱我。我不为难五房,是不想被人利用,我出身不高,不愿意和你们结怨,也是为着求和的意思。” 五老太太一向精明,怎么不知道林盈袖的意思,神色变得和蔼了许多,“侄儿媳妇不说,这个道理老婆子我也明白。” 五太太教训起两个儿媳,“你们也是够蠢的,长房的事情也是你们能插手的?也不想想,她和二房斗,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得罪人的是我们五房,她一点事儿都没有。此事闹到这个田地,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传扬出去,整个五房在族里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就我和老太太也会落个不是。” 这两人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但一转念,“我们两个在那边太太手下当差,不听她的也会给我们小鞋穿,能怎么办?” 五太太叹息一声,“行了,那边的差事你们能做就做,不能就罢了,横竖家里也有你们的饭吃。” 林盈袖等的就是这句话,“罢了,这种事情我以后再不想碰到,我给你们个帖子,拿了去找我娘家二叔,他手底下有几个差事,品阶虽然不高,也好过在长房看人脸上过日子。”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的道理林盈袖还是知道的。 五老太太闻言大喜,她家里人口最多,开销也大,若是能有差事,也能分几房人出去。 “婶子大恩,侄儿和侄媳妇没齿难忘!” 这两个媳妇也顾不得疼了,起身要给林盈袖磕头。 林盈袖起身拦住他们两个,她也不是真好心帮着这两个,莫氏拉拢着这两个媳妇,等于拉拢了五房。只要五房不受她牵制,便是自己少了个敌人。 “我二叔手下的差事想必你们也知道几分,别的不行,赚钱养活一家子是足够的。若是嫌弃,就当我没说这话。” 这两个媳妇简直是喜出望外,有品级那就是朝廷命官,无论有没有升迁的机会,也比在长房做个帮闲的强,而且林家是商贾出身,如今管着海外的商贸,那简直是肥差啊! “二婶提携,我们要是嫌弃,那简直是不识抬举。明日便去,大恩不言谢,等侄儿出息了必当登门给叔叔婶子磕头道谢。” 林盈袖把准备好的帖子和推荐信交给二人,四爷和五爷也不过是帮着长房打理家中生意,送去二叔处帮忙更好。 虽然都是帮人,林二叔哪里是拿俸禄,比在长房看人家施舍强。 五老太太见天色已晚,便留林盈袖在这里用了晚饭再走,一家子其乐融融,别提多温馨和谐了。 相比起五房,大房却要压抑了很多,林盈袖能猜到是莫氏所为,自然老太太能猜得到。不过她还不愿意得罪族人,所以把所有的事情让林盈袖一个扛了下来。 可谁知道会来这一出,林盈袖有了诰命,她大张旗鼓地去了五房分明是找麻烦。 五房万一顶不住林盈袖逼问,万一把莫氏指使的话说出来,莫氏不但把裴垣夫妻给得罪了,还把五房给得罪了。 如今族中族长是五房三老爷,倘或五房闹出来,他们长房可是在族中丢尽了颜面。 “婆母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她们没那么大胆子敢把我说出来,除非是想一家子饿死了不成。再说就算林氏知道又怎么样?”莫氏哼哼两声,双眼微微眯起,就算正二品诰命,也改变不了林氏低微的出身。她才是侯府未来的侯夫人,就算拿了她的错,二房夫妻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愚昧!”老太太骂了一句,“我们长房虽有一庶子,却是个病入膏肓的废物,家中就兄弟二人。我不指望你们妯娌能亲如姐妹,好歹别闹出什么乱子让人家笑话手足相残。可你都做了什么?林氏能威胁到你吗?” 莫氏呵呵笑了两声,眸底带了怨恨之色,她是世子夫人没错。从前裴垣娶了周氏,周氏出身高贵,她需得礼让三分。 周氏形式做派处处显摆她是国公之后,宗室之孙,全然不把她这个大嫂当回事儿。 好容易熬到周氏死了,莫氏费尽心机替裴垣找个出身不怎么好,人也不怎么聪明的妻子。裴垣也算如她所愿,选了个出身微末的女子为正室。 可林盈袖依然不把她当回事儿,对她这个大嫂也没多尊敬不说,还帮着她屋里的妾对付自己,她岂能容忍? “你家大老爷已经答应,不管哪个妾生了子嗣都养在你名下,你还要如何?这么多年族老对你不满,都是我替你压着,老太爷对你也多有不满。当初周氏过门之前你极力反对,说她身子不好只恐不能生育,人家儿女双全。可你呢?”老太太对莫氏也是忍到了极点,她心里何尝不后悔,要不是父母力劝,她又怎会让莫氏进门? 第285章:中秋 “婆母这是怪我?”莫氏冷笑着望着老太太,眸子里满是恨意,她嘴角勾起了讥讽的弧度,“我生玉姐儿之后,要不是钟姨娘那个贱人,我会失去生育能力吗?这不都是老太太您的功劳。” 钟姨娘是老太爷最宠爱的姨娘,也是淮阳侯府唯一庶子的生母,老太太容不下那孩子,对那孩子下了药。钟姨娘没能抓住老太太的把柄,所以对莫氏下了手,让莫氏再无生育能力。 此事老太太为了自己不与老太爷之间有嫌隙,也是为了莫氏的名声着想,弄死了钟姨娘,将事情按了下来。 之后莫氏也是以此作为把柄,不让老太太和族中长辈塞人进来。 原本她已经决定好,等到她四十五岁,便过继五房一个小孩子作为嗣子。 谁料老太爷突然插手,给裴文轩纳了一房贵妾不说,连林蕴玉的丫头也成了裴文轩的屋里人。一切都是因为林盈袖,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林蕴玉现在是二房的太太,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二太太! 凭什么,林盈袖这样的出身也可以比她过得好。 老太太看到自己的侄女儿变成这样,不觉悲从心中来。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做这门亲,害了裴文轩不说,莫氏这么多年何尝也不是在煎熬中度过。 莫氏性子要强,处处欺压着裴文轩,裴文轩虽然让着,两人虽未发生过争执,却是形同莫离。没有妾室裴文轩大部分时候一个人歇在书房,只有不得已的时候才进莫氏的屋里歇着,即便如此,夫妻两个却无话可说。 纳了林蕴玉之后,虽林蕴玉的性子与莫氏有七八分相似,但林蕴玉知道自己的身份,陪着十二万分小心,在裴文轩跟前又是一贯温柔似水。 裴文轩才回的内宅里,作为母亲巴不得自己的孙子越来越多,可作为姑母,却不忍心看着侄女儿过着熬油般的日子。 老太太脸上有了几分疲惫之意,她靠在靠枕上,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觉得,当初的决定,害了两个最亲密的孩子。 “罢了,此事我替你遮掩过去,林氏那边你以前如何,以后也是如何。总之她威胁不到你的地位,以后别给我惹祸。” 莫氏没说话,屈了屈膝从上房出来。 走在半路上,回头望着老太太的院子,对身边的贴身丫鬟芳珠道:“老太太一向自以为是,总觉得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林盈袖在五房吃过晚饭换了便服才回来,那身诰命服她也支撑不了多久。 回到侯府里,她照样该请安请安,该问好的问好,装什么事儿没发生似得。林盈袖不提,老太太和莫氏自然也不会替。 只那两个媳妇称病在家不肯出来,连带着她们的夫郎也都找借口不出来。 大约到九月初裴垣才从衙门里搬回来,家里的事儿也知道个大概,五房的事儿林盈袖的确不好说,便趁着中秋之夜,与老太爷说起。 老太爷闻言自然说好,裴家儿孙能够自食其力,对长房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林氏,昨儿我遇见令弟,聊过一回,果然是个有才学的。听说林家办了家学?何必如此麻烦,我们家学里请了一位老夫子,从前担任国子监。如今退下来也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林家的孩子们也送这里来上学,一家人何须外道。” 林盈袖难得见到老太爷如此和颜悦色说话,朝屏风处屈膝一礼,恭敬地道:“公爹抬举,是林家和儿媳的福气,儿媳在这里替家中弟弟和侄儿多谢公爹。” 老太爷说了几句客套话,无非是说家族和睦,兴旺百世一类的话。 家中其余几房都在这里,女客这边长房和五房一桌,其余人等都在别桌。 众人先敬了老太太,落后莫氏皮笑肉不笑的对五房的四奶奶和五年道:“两位奶奶攀了高枝,连我这里都不来走动,莫不是哪里得罪了你们两个?”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不快之意。 “哪有这样的事情,我们四郎和五郎两个忙着公务,我这些日子身子又不好她们两个都在家里照顾。”五房大太太面色和平地说道。 莫氏冷哼一声,还待要说什么,五老太太朝林盈袖举杯,一脸和善地道:“说起来还未恭喜二郎媳妇得了诰命。” 林盈袖双手捧着,“该是侄儿媳妇给您敬酒才是。” “到底是大嫂好福气,大郎媳妇精明能干,二郎媳妇聪明贤惠。若是我家这几个能赶上一星半点儿,我也能少为她们操些心了。”五老太太朝老太太奉承道,这话是奉承不假,也是在告诉长房,上回莫氏挑唆她家几个孙子媳妇闹的事儿她是知道的。 老太太眉心一挑,客套地道:“我倒是希望笨笨的才好,各人有各人的长处,五弟妹您说是不是?” 五房的媳妇一直在婆母身后伺候,她家两个媳妇,她免了莫氏,林盈袖却没免,但是林盈袖却没站着,和莫氏一样坐着。 虽说都是儿媳妇,林盈袖哪里能够和莫氏比?莫说出身,莫氏是她嫡亲侄女儿,林盈袖算什么?这话老太太不好说出口。 林盈袖知道这话冲着她来的,不过莫氏没站规矩,她自然也没必要站着。老太太没把她当儿媳,她自然也没必要把老太太放在心里敬着,只当是个寻常的长辈,该尽着有的礼节罢了。 “你也坐下吧,小辈们在你站着规矩她们也拘着,一家子骨肉和气最重要。规矩多了,显得太生分,小辈们战战兢兢的,还能有什么趣儿。”五老太太叫自己家中的儿媳和孙媳妇只管坐着用饭。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太太更加不好叫林盈袖站规矩。 用过晚饭,此时月正居正中。 皓月当空,家中女眷们在高山上献上瓜果月饼祭拜月神,这山坡上有个小小亭子,赏月的席面摆在亭中。 一班家乐弹奏乐曲,众人聚在一处闲话家常。 “听说二郎媳妇陪嫁的庄子有一个城池大小,不知道一年收成如何呢?” 第286章:送礼 说话的是二房老太太,他家老太爷虽然与侯府是堂兄弟,不过二老太爷军中出身,如今在兵部任职,手中也有实权,颇得朝廷器重。 二房家大老爷也是武举出身,在外地做了个从五品的守备,二老爷从商,家中虽不敢和大房比肩,却是庶出中最好的。 “海外之岛,虽大不过是好看罢了,对了岛上带回来好些鹦鹉,都是驯化过的,送给各位婶婶和嫂子。”林盈袖一拍手,十几个下人提来金丝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有一只鹦鹉。 众人看着纷纷叫奇,这鹦鹉的个头比寻常的大上许多,而且毛色鲜艳,十分可爱。 其中有一只毛色雪白,与别的鹦鹉不同,林盈袖接过笼子那鹦鹉便跳了出来,站在林盈袖的面前摇晃了下脑袋。 鹦鹉动作灵活可爱,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林盈袖随手抓了一把瓜子喂给鹦鹉,那鹦鹉说了一声谢谢,才低头嗑瓜子。 “果然海外之物与众不同,这东西在宫里倒是见过,王府却没看见,这一只怕得上百金,二郎媳妇好大的手臂。”五老太太选了一只自己看的顺眼的,仔细看了又看,称羡道。 林盈袖脸上笑眯眯,那个岛上有很多坚果,这样的鹦鹉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也没觉得有多稀罕。裴五来信说今年丰收,这些小玩意儿在岛上不喜欢,在京城却稀罕的紧,所以弄了些养着等有船回京孝敬主子们。 这里就长房和五房进过宫,别人没见过,听见五老太太这样说,都也觉得稀罕,看个不停。 莫氏虽然不屑,也选了一只喜爱的,左右看看也没觉得这鹦鹉有什么稀罕的,不过是比寻常的大了些而已。 “哎呀,这鹦鹉可真重,比寻常的大了十几倍吧!”五房大太太将她选的鹦鹉从笼子里抱了出来,要不是坐着险些抱不动。 这些鹦鹉都是从小养的,对人类很亲近,若野生的就不好说了,这东西也是能要人命的。 “不过是小玩意儿,喜欢便养着玩儿,听人说这鹦鹉十分聪慧,也亲近主人。”老太太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仿佛鹦鹉是她送的一般。 林盈袖也不在意,反正她也养不了这么许多。 除了这里,林盈袖也给了南平郡王妃和赵妃一只,还有云家姑娘也给了一只。 林盈袖自己养了一只,不过裴垣喜欢,便挂在书房内,如今都会念书,裴垣没事的时候顺道教它念诗,如今三四首诗随口就来。 老太爷今早就得了一只,选的是一只最聪慧最漂亮,要不然老太爷今儿也不会当着族人的面邀请她娘家的人来裴家上学。 “什么时候能去二婶的岛上逛逛才好呢!听说海外景色与我们这里不同,能养育出这样好看的鹦鹉,可见必定还有旁的。” 二房二太太也是商贾出身,虽然没出过海,也听人说过。 林盈袖举着酒杯,喝了一口,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听回来的管事说,岛上四季如春,只是那里的气候与咱们不同,夏日里潮湿,冬日和南边差不多。” “好了,听曲子罢,方才五弟妹点了一出时新的曲子,咱们也听个新鲜。” 女眷们这里吃点心听曲赏月,外头郎君们那边唱大戏,对诗词做文章。家中小辈颇多,裴家重视子嗣,无论是哪房的男丁在下场之前都可以到家学中学习,所有的开销由长房出资。 裴家论才学,自然没人能比得过裴垣,酒喝到一半裴垣着人将林晓峰也请了来。家中小辈们对景做诗,年纪大些的试着做文章。 “我这妻弟少年高中,才学不在我之前,今日便我们两个评选,来人,上彩头。” 老太爷将自己的折扇放在彩头里,鼓励小辈们大展才华。 林晓峰谦虚了一阵,半推半就地坐到裴垣的旁边,今晚本来是陪着家人团圆,只家中也让他过来,顺道看看姐姐。 林盈袖在内宅里听见说林晓峰来,心里也十分激动,只家中规矩,长辈们跟前也不好说什么。 老太太叫人将新蒸的螃蟹选几只大的,并上好的桂花酒送去,吩咐送东西的婆子,“舅老爷赏光,请他只管吃酒,就是醉了家中客房还是有的。” 婆子答应,带着东西下去不提。 老太太对众人道:“我这亲家虽年轻守寡,难得却养出舅老爷这样好的孩子,十三岁中秀才,十五岁中举,就是多少世家子弟只怕也没这本事啊!” 老太太说这话无非也是为了给自己找面子,家中就是庶出家的媳妇出身也比林盈袖强,老太太因为林盈袖的出身一直觉得在族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好在林家还不算太拿不出手,林晓峰虽官职不高,却得当今喜欢,时常召到宫中当今亲自教导。我朝许多官员的夫人和母亲都是自己请封诰命,只林晓峰的母亲不是请,而是陛下恩赐。 家中的女眷大多都是有儿子的,听说心里顿觉酸涩不已,儿子有出息的还好,没出息的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林家穷的都快饿死了,偏人家孩子出息,能高中。 “二郎媳妇,你弟弟多少名来着?” 林盈袖唇角扯出一抹轻笑,“三十二名,大约是考官见他年幼,爱惜他。”她心里自然是认可林晓峰的,不过没必要在这里拉仇恨。 众人听着酸酸地夸赞了一回。 家中的几个姑娘正在联对,要找长辈们讨彩头,老太太毕竟是六十上头的人,虽身边也有好东西,到底年轻人喜欢的不同。 莫氏一贯小气,拿了一对金缠丝手镯,众姑娘都看着林盈袖。 林盈袖暗暗叹息,叫甘露把她收藏的团扇拿来。 “二嫂子也太小气了些,扇子谁没有啊!亏得你家还是商贾出身,家里还缺值钱的东西不成?”九姑娘一向心直口快,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直接说了出来。 林盈袖自然也不能和小姑娘一般见识,轻笑了一下。 七姑娘和九姑娘一向不和,听见她这么说,哼了一声,“九妹妹咱们上学不是为了银子,联诗也不是为了赚好东西。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样市侩起来?满口说别人商贾,我看你才更像商人。” 第287章:背主 九姑娘气的眼圈都红了,当着嫡母的面就闹了起来,“你就知道欺负人,不就是仗着从太太肚子里爬出来么?有什么了不起!” 林盈袖哄住九姑娘,老太太也喝住七姑娘,叫自己的丫鬟回去拿了一对玉兔吊坠来。 姐妹两个这才罢了,其余几房也有姑娘,大家也帮着劝两人。 一会儿甘露拿来一个匣子,里头的扇子做工精巧,尤其是扇子面竟然还是双面绣,扇柄也是玉石做成,触手冰凉。 双面绣的扇子怎么也要一二百两银子,也算是大手笔了。 九姑娘不免多看了两眼,咽了咽口水,虽说她姨娘得宠,屋里好东西不少不过双面绣还真没有,也就是在老太太屋里见过。 可见这双面绣有多稀罕了。 “我就说二嫂不是小气的人,这双面绣只怕你姨娘也求不来。” 这是翁主府那边给的陪嫁,原本是给了裴曦月,但她留了一部分给林盈袖这里,这把扇子太惹眼,所以林盈袖一直没拿出来用。 莫氏深深的看了林盈袖一眼,毫不掩饰她的嫉妒。 十来只大鹦鹉也就罢了,连彩头竟然也要抢她的风头,简直不把她这个世子夫人放在眼里。 林盈袖暗暗苦笑,并非是她非要出这个风头,倘或她拿的东西差了这些姑娘们也看不上。再说,她家世不好,总不好在这些人面前太寒酸了吧! 中秋之前老太太就警告过她,不管她多不满林盈袖,都不会在族人面前表现出来。 莫氏一仰脖子喝了一杯酒,她起身走到姑娘门那一桌去,悄悄地对玉瓶道:“你要是输了,我打死你!” 玉瓶吓得手抖了一下,墨汁落到莫氏的裙子上。 顿时莫氏的脸黑了下去,握紧拳头,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没说什么,转身笑着和长辈们说一声去更衣。 林盈袖分明看在眼里,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玉瓶比裴曦月还大几岁,性子却十分柔弱,遇到什么事情也拿不出个主意。也是生母太强势的缘故,长房无子,就这么一个姑娘,按理来说夫妻两个应该把她当成宝贝才对。裴文轩对玉瓶也说不上多好,大约也是因为不喜欢莫氏的原因吧! 这孩子明明是侯府嫡长女,过的却连个庶出的九姑娘都不如。 “太太,二老爷吃醉了酒,让您早些回去呢!”林盈袖屋里的两个媳妇来请林盈袖回去。 当着这么多人,林盈袖有些不好意思。 “你去吧!我着人收拾了一个院子出来,伺候的人也有。” 有了婆母的吩咐,林盈袖与众人告辞,一路上月光皎皎,就算没灯笼也能看得清路。 “太太放心,舅老爷那边是我安排的人过去服侍的,林家也已经知会过,您不用担心。”甘露拿扇子的时候,正好遇见人打扫客院,便叫了绿枝亲自过去。 绿枝是林盈袖的裴家,她去正好合适。 林盈袖自然是放心甘露的,她来的时间不长,做事最稳妥。 “王府那边今儿送了帖子,后日请太太出去逛逛。” 是了,南平郡王妃大约也是才忙完赈灾一事,正好她也是一直忙着,也就中秋之后才得空。 回到屋里,就见屋里灯只亮着一盏,其余的丫鬟们都不在。林盈袖觉得奇怪,也没叫人,轻手轻脚地进屋里去。 顿时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裴垣躺在床榻上,春兰正在脱自己的衣服。 “春兰,你放肆!”秋月一见立刻冲过去,将春兰从床榻上扯了下来。 林盈袖面色发青,也没说什么,走到床榻边,裴垣是真醉了,竟然连她回来都没半点反应。 秋月扯着春兰的衣襟就往外扯,“老爷救我,太太要杀了我呢!” 春兰大声喊叫,林盈袖彻底被激怒了,喝命:“堵上嘴,给我关到柴房去!” 秋月将人拉到院子里,先打了两个嘴巴,拿了抹布堵上嘴,叫两个守夜的婆子带上柴房里绑着,不许给她饭吃,更不许放开。 林盈袖叹息一声,推了推男人,他却半分醒转的意思都没有。 裴垣的酒量林盈袖是知道的,他很少会让自己醉,难道—— 她看到桌上的碗,里头还剩了些醒酒汤,双眼微微眯起,叫了甘露进来。 甘露也觉羞愧,这屋里除了秋月,林盈袖最信任她,将这一房的丫鬟婆子都交给她管教,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 “太太。”甘露进屋里直接跪下请罪。 林盈袖将碗交给她,“你立刻拿出去,让你哥哥送到外头让大夫看看,此事就你我还有你哥哥知道,明白吗?” 甘露慎重地点点头,双手接过碗,这个差事她说什么也要办好了。 林盈袖打发甘露出去,要不是裴垣叫她回来,今晚说不定那丫头就得逞了,若是光明正大纳妾还好说,偏偏是用这样的手段,简直是打她这个太太的脸。 背主的丫头她说什么也容不下的。 裴垣睡的很死,看情形那醒酒汤里多半是有蹊跷。 横竖明儿就有消息,到次日裴垣醒来还嚷着头晕头痛,林盈袖知道也问不出来什么,叫个人去衙门里告了假。 春兰那丫头不能放,只等拿到证据,就算是国公府派来的她也同样不会留。 今儿她敢背主,等她进了门,还不得把家里闹个天翻地覆。 用过早饭,林盈袖让人给春兰点吃的,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在没拿到证据之前林盈袖不会要她的命。 裴垣觉得头重脚轻的,整个人有气无力便知道昨晚必定发生了什么,林盈袖的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推说去书房,叫了秋月过去问话。 林盈袖也不好冲着裴垣生气,他若有心,这两个早就过了明路。 但心里头却横着一根刺,裴垣去书房也好,省得万一她控制不住,夫妻两个吵起来,反倒让别人看笑话。 “太太,春兰不见了!” 林盈袖闻言立刻变了脸色,豁然起身往柴房去看,果然绳子被割断,哪里还有春兰的影子? “看守的做什么吃的?”林盈袖沉声质问道。 两个媳妇吓了一大跳,慌忙跪下磕头,她们不过是吃个饭的功夫,谁知道人竟然会逃走,按理说门口也有人守着,怎么会跑的这么顺利? 第288章:交心 “给我找,若是找不到你们两个也不用回来了。” 就算春兰对裴垣下了药,那也得拿到证据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再处置,倘或人走失或者逃亡那都是她的过错。 说好听的顶多说她容不下人,若是难听那就是杀人灭口,就算是春兰下药不对,那也没有随便杀人的道理。 传扬出去,她这诰命也是做到了头。 两个媳妇立刻出门去找人,甘露也知道此事若是闹大了对林盈袖不好,亲自带了两个丫鬟出去找人。 春兰一个人不可能跑得掉,多半有个帮凶,林盈袖立刻叫人把春婵给叫来。 春婵与春兰两个都是国公府陪嫁来的,当初给国公府面子,所以也算他们两个是一等,每个月都是一两银子的月钱。 这两人刚开始心思活跃,被裴垣训斥过一回,便消停了许久,谁知道昨晚竟然会趁着她不在房里做这样的事情。 她们只怕就没消停不过,不过是在等待机会罢了。 一会儿找人的来回话,春婵也不见了。 很好!林盈袖给气笑了,她倒是小看了这两个人。 “传话给各个门口的小厮,若是看到这两个丫头,立刻给我带来!” 林盈袖算过了,这两人要想活命,要么求裴垣,要么就回国公府搬救兵。裴垣不可能答应她们什么,老太太不管这些小事,况且都是做主母的,最是痛恨丫鬟叛主。 莫氏一向不理小妾们,她屋里从前勾搭大老爷的,那都是活活打死的。 她们两个就算有心,也绝对没这胆子去求那两位帮忙。 不过也说不定会求到莫氏那边去,莫氏从林盈袖进门开始,有事没事儿找林盈袖的麻烦,哪怕是她晚上走了那条路她都记着。 这样的事情落她手里,还不得捅破了天闹? “上回大舅奶奶叫人送了茶过来,正好你去泡上,我给老爷送去。” 此事还得当事人出面才说得清楚,当时进屋里两人的确还没什么,但春兰毕竟是姑娘家,又是国公府的人。保不齐老太太就愿意给周家面子,让裴垣纳了她进门。 当然,裴垣若是不愿意,春兰就是请了翁主来,也是枉然。 端着茶,林盈袖往书房去,见门口坐着竹姨娘,此刻也没在屋里伺候。 过去时,竹姨娘起身放下针线活儿,给林盈袖见礼,悄悄地道:“老爷心情不大好,舅老爷今早走都只大老爷送,咱们老爷没亲自过去。” 林盈袖点点头,昨晚裴垣从她屋里出来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旁人自然以为这对夫妻有了嫌隙。 两个通房打起帘子,林盈袖进去,见裴垣正在看书,精神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 将茶放在裴垣的桌上,站到裴垣身后去,替他捏肩膀。手才放在去,男人捉住了她的手,语气平静,“你生气是不是以为我和那丫头怎么样了?” 林盈袖愣了一下,她过来是准备道歉,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 “那你要是和那个丫头真怎么样了,打算怎么办?” 林盈袖说完,想想又觉得不对,补充了一句,“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裴垣放下书,拉了林盈袖到里屋说话去,二人面对面坐着。 “如果我跟那丫头真怎么样了,那你又打算怎么办呢?”男人一脸认真地问道。 “我——”林盈袖的呼吸顿住,她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裴垣不是多情的人,但若是他真和谁有了什么,必定会负责到底。 那她该怎么办?容许春兰进门,等她生下子嗣踩到自己的头上耀武扬威? 不,这样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第二次。 “若是老爷看上谁直接说,妾不是拈酸吃醋的人,但若是背着妾身......恕妾身不能容忍。即便是春兰有了你的孩子,我和她只能留一个!” 男人闻言笑了,他心疼地拂去女人的泪水,“既然你都有了答案,还问我做什么?咱们多年的情分,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丫头赶走自己的夫人。” 女人的眼泪反倒来的更汹涌了,她用力擦干自己的眼泪,把脸颊都给揉红了。 男人推开她的手,柔软的丝巾轻轻地擦拭着女人的眼角,赌气似得道:“气消了便好,只是以后若在这样,我便搬到这里来住。横竖你心里有什么也不对我说,我在你屋里也只讨你嫌弃。” 女人吸了吸鼻子,好半天才平复了心情。冷静下来想想,的确是自己的不是,算起来裴垣还是受害者,她不安抚,不请大夫看看不说,反倒不理他,给他甩脸子。 回想起曾经在唐家那副卑微的样子,林盈袖越发自责了,“对不起,我当时失去理智了,你别放在心上。” 男人笑了一下,手指亲昵地刮了下女人的鼻尖。 林盈袖脸上微微发烫,低着头,“我下回再不敢了,你别搬到这里来,好歹赏我点颜面。” 男人伸手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戏道:“你也有害怕的时候,罢了,我若是真想搬出来,直接叫人搬东西就是。我倒没为你给我脸色看不高兴,是气你心里有事也不与我说,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等好色之辈?” 林盈袖摇头,也是自己一时糊涂,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春兰很有可能是找莫氏做了靠山。 这要是闹起来,老太太必定会为了家中名声,让裴垣纳了春兰进门。 纳个妾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若是春兰这样的,这不明摆着打她这个正室的脸么?不但外头笑话,家中那些不安分的丫头也会跟着效仿。 “老爷也不希望您每次回家吃饭喝水都被人下了药吧!我也不想被人笑话不能约束丫头,这事儿您可得帮帮我。” 难得见女人服软,裴垣有心想逗弄一番,又怕她急了,“罢了,你也别急,人先要回来再说,回头打发出去就是了。” 林盈袖一拍手,果然人在气头上脑子也不够使,就算老太太让那个丫头过了明路,一个通房丫头,她这个当家主母想怎么处置,还不是随着自己的心意。 第289章:挟持 “我帮了你的大忙,那你又该怎么谢我?” 女人红着脸抽回自己的手,眼瞟了一眼还在门口的两个通房。 “我想起来今儿叫了两个姑娘到我屋里学做针线活儿,我先回去了,晚上我请二爷吃酒赔罪。”林盈袖逃也似得离开书房,要她在两个通房跟前服侍裴垣,简直太难为情了。 竹姨娘在门口等着,万一这两人吵起来,好歹也能帮着劝一劝。林盈袖看似柔顺,其实却是最烈性的。 见林盈袖出来时脸上泛着红,便知道二人无事,陪着笑脸道:“今早听说太太动了气,奴婢心里正担心着,太太无事就好。” 林盈袖说无事,看了两个通房一眼,和颜悦色地对她二人说道:“虽说入了秋,也热呢!无事也不用这么多人在门口,你们轮流伺候着就好。” 这两人答应着,又请林盈袖喝茶。 林盈袖摆摆手,只怕一会儿上房该有人请了,她在书房呆着不合适。 谁知道等了许久,也不见上房那边有消息,这倒是奇怪了,这两人难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罢了,此事也不必再去多想,安排郡王妃看诊的事情更为重要,她的命运改变了,也不希望和自己有着相同命运的人,还继续前世的悲惨命运。 陈斌虽然不愿意偷偷摸摸给人看病,但林盈袖承诺了,给王妃看诊之后,便开馆,医药馆让陈斌全权做主,即便是她这个东家也不过是挂名而已。 次日一早回过老太太便出门,她先和王妃去护国寺门口走一遭,然后再换马车去陈斌的住所。 林盈袖给陈斌买了个宅子,也是方便给贵客看病。 里头服侍的小厮都是丫鬟女扮男装,内虽不精致,胜在十分安静。 陈斌与王妃隔着帘子把脉,片刻后方才对王妃道:“这位贵客,你可时常感觉小腹冰冷,每月月事少,腹痛难忍,精神不济喜睡?” 王妃一听,连连点头,道:“大夫果然是神,虽看过不少名医,从来不曾像您说的这么痛快准确的。的确是这样,不知我可还有机会——” “你这不是什么大事,只少不得要服用半年左右的药,正好到三月适合有孕的日子,只每次的药不同,需得贵人亲自出府把脉,您看如何?” 王妃有些犹豫,她出门不容易,若是还得经常出来,只怕不行。 “不知大夫可愿意到寒舍,诊金好说。” 陈斌便不说话了,林盈袖解释道:“大夫不喜与权贵交涉,还得您亲自过来才行。” 王妃有些犹豫,她倒不是怕吃药,这些年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半年的药不算什么。 陈斌轻哼一声,“我敢说这话,自然敢保证贵人的病绝对能好。”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陈斌立刻开药,郡王妃是宫寒体质,加上素日操劳,这才越见严重,湿热带下,需得好好调养,好在王妃岁数也不算很大,还在适合生育的年纪。 大约十来日的药,便见了效果,第二次出来看诊时,林盈袖见她肌肤白皙了不少,泛着健康的光泽,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王妃的药林盈袖看着头皮发麻,内服的除了汤药,还有不少丸药,外用的也有好几种。 “娘娘十日之后还得来一遭,只怕不容易呢!” 王妃苦笑,她只盼着能早些怀上子嗣,才不辜负了王爷和父母的期望。 无子的正室不过是个空架子,她若是错过了机会,这个位置迟早有人取代她。才进府不过半年的侧妃都有了,她与王爷十来年夫妻,却从未有过消息。 “咱们先回相国寺,我送妹妹先回侯府里。” 两人在马车里换了衣裳,马车往相国寺去,走在半路上,突然听见街上忽然骚乱了起来,尖叫奔跑声不绝于耳。 她们的马也受到惊吓,马车左右剧烈晃动,险些不曾翻车,林盈袖赶紧扶着王妃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人群中,竟是有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男人,手持长刀,正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而后面一队官兵正在紧追不舍。 那人一见到被家丁护卫重重保护的林盈袖与郡王妃两个,顿时眼睛顿时爆发了一阵精光,竟是不管不顾,直接提着刀向她们这边冲了过来。 虽然两府的家丁护卫虽然加起来六、七人,但手里没有武器,那些家丁虽然都是挑选的十分强壮的下人,但是,却也只是空有几分蛮力,并没有功夫在身,很快便都挂了采。 林盈袖虽然也吓得不轻,但还是紧紧地将郡王妃护在身后,人是她带出来的,即便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倘或王妃有事她也难辞其咎。 所幸,这时候那一队官兵已经越来越近了,那壮汉见状,猛一咬牙,刀法越发凌厉了几分。 原本这壮汉见到这两个妇人前呼后拥的这么多人,穿着打扮都极为不俗,地位应该不低,心中一动,就想要拿她当人质,要挟官兵放了自己。 突然,不知身后哪个丫鬟叫了一声,“王妃快走!” 那壮汉听见,竟然直接杀了挡在林盈袖面前一个家丁,朝她这里冲来。 林盈袖暗叫不好,她转身推了王妃一把,沉声道:“放肆!你竟敢躲在本王妃的身后,还有没有规矩了?” 王妃还来不及反应,就看着林盈袖被壮汉一把抓住。 刀架在了林盈袖的脖子上,他面目狰狞地冲着包围过来的官兵喊道:“给我让开,否则我就杀了这个王妃!” 林盈袖只觉自己的脖颈间一凉,令她寒毛直竖,她平息一下情绪,尽量平静地道:“这位壮士,你想要什么只管说,我们王府不差这点银子。” 地上的郡王妃被身后的丫鬟扶起来,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看着代替自己被绑架的林盈袖,不由面露焦急之色,冲着绑架林盈袖的壮汉喊道:“你别杀她,要什么都好说。” 刀进肉一分,林盈袖疼得直冒冷汗,却是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壮汉冲着官兵道:“后退,都给老子后退,否则我就杀了这小娘们,看你们怎么向朝廷交代。” 第290章:受伤 官兵虽然不知道林盈袖的身份,看她这身打扮也知道是个官宦人家的内眷,虽然人在后退,却也在做部署。 壮汉回头看了一下马车旁边的人,叫了一声滚,将林盈袖绑着双手,绳子的一头栓在缰绳上,扔到马车里,自己跳上马车长鞭一挥,驱赶着马车就往城门口逃去。 马车颠簸的十分厉害,林盈袖脖子上的伤口不深倒还无碍,只额头被撞了几次,只觉头疼难忍,胃里翻滚,好几次险些没吐了。 咻咻—— 只听见人倒地的声音,林盈袖缩在角落里吓得不敢动弹。 “快控制马车救人。” 马车还在快速地奔跑着,听声音应该是那人被箭射中,但马儿受了惊吓。 林盈袖尽量护着自己的头,避免再次受到伤害,突然马车遭到剧烈的撞击,林盈袖整个人也受到强烈的撞击。 马连同马车跌落山崖,林盈袖吓得尖叫了一声,这要是掉下去只怕摔个粉身碎骨。 风声在耳边呼啸,她闭上了双眼,纵然有太多的不甘心,也只得认命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眼前有些模糊。 一个模糊的人影给她喂了点睡,又让她躺下。她想说话却觉得嗓子干的发疼,看样子对方应该没有恶意,便又休息了一会儿。 全身都疼的厉害,林盈袖实在没有力气起床。 不知又睡了多久,再次睁眼时就见郡王妃坐在床榻前,泪光盈盈地看着自己,“好妹妹,你总算醒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与裴尚书交代。” 林盈袖咳嗽一声,勉强笑道:“我无事,让王妃担心了。” 王妃亲自捧了药来,喂给林盈袖喝下,噌道:“说什么傻话,要不是你,我的性命难保,我多谢你还来不及呢!” 马车差点掉下悬崖,也是林盈袖运气好,那贼子怕林盈袖逃走用绳子拴住她,也是因为那绳子才保住的性命。 林盈袖想起来了,掉到一半的时候绳子卡在悬崖上一处石头缝里。 之后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老天还是眷顾她的。 她的身上有十几处不同程度的伤,脸上有两处擦伤,最严重的右腿小腿折了,还有手腕上,被吊在悬崖上,绳子勒出深深的血痕,还有腰上,膝盖处被撞伤多处。 “妾身无碍,劳烦王妃关心了。” 王妃一把按住她,不让她起来,“你伤的这样重,大夫说需得多休息,我已经着人知会淮阳侯,只因你不好挪动,加上王爷不在家,内宅里都是女眷也不方便你家尚书过来。养几日能挪动了,我亲自送你回去。” 林盈袖闻言这才放心,王妃拿了一个小玉瓶来,是外伤的药,看这瓶子也知道东西十分珍贵。只不肯用,推辞了一回。 王妃赌气似得道:“我是拿你当妹子看待,你却和我这样生分,你这脸上脖子还有手上不用药,将来 脸上留疤,我看你怎么办!” 没有哪个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抹上药脸上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减轻不少。 一连着几日都是王妃和太医亲自照料,伤很快恢复,本早要走,王妃苦留,非要看着她伤好些才送回裴府。 王妃亲自送,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老太太和莫氏亲自到门口迎接,给王妃请安之后,老太太打量了林盈袖两眼,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满脸关切地道:“你无事就好。” 林盈袖知道老太太也不是真的关心,还是朝老太太福了福身,恭敬地道:“多谢婆母关心,儿媳无事。” 进府里,王妃没口子地夸赞了林盈袖,认做义妹,希望日后两家多多走动。 王妃知道裴家内宅里的猫腻,给裴家送的礼物是一份,送林盈袖的是悄悄走的后门,直接送到林盈袖的院子里。 莫氏的为人京城贵族里和她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几分,即便在人前也毫不掩饰她吝啬的一面。 不用想也知道,林盈袖在她手底下的日子不太好过。 所以这礼是两份,一份是装点门面给侯府,一份却是她给林盈袖的。 送王妃出门后,林盈袖便说回去休息,老太太叫住了她,当着莫氏的面毫不留情面的斥责。 “林氏,我原以为你是个好的,不曾想你竟然嫉妒成性,连人命都敢害。” 林盈袖一脸惊愕地望着二人,她这几天都在王府,几时害过人命?这话从何说起呢? 不等她问,一旁的莫氏哼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睛,“春兰那丫头总算找到了,只人是国公府的,咱们怎么和翁主交代呀!” 春兰死了?林盈袖有些不敢相信,那丫头不动声色地蛰伏了这么久,就算用下作手段被发现,因着陪嫁的身份林盈袖也不会要了她的命。 那丫头怎么可能会寻死? 老太太用厌恶的眼神看了林盈袖一眼,“那丫头叛主,就是打死也不为过,可你暗地里将人弄死,这算什么?枉顾人命,林氏你自己的名声不要了,难道我们侯府的名声也不要了么?” 林盈袖看着莫氏,莫氏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幅度,一拍手,春婵被人带了上来。 春婵跪下,向老太太诉说,春兰如何入了二老爷的眼,林盈袖发现之后亲自处死了春兰,她因为害怕才逃了出来,到大太太跟前寻求庇护。 好算计啊!林盈袖冷笑着,她倒是小瞧了大太太的手段。 人死了,自然得怪到她头上来,若是公开打死了没人有话说,可若是私自弄死,那就是杀人了。这罪名可大可小,打死奴仆坐监一年,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会要坐过牢的媳妇? “太太,不是奴仆要背叛您,奴婢不想落得跟春婵一样的下场啊!”春婵重重地朝林盈袖磕头,说得林盈袖都快信了。 “即刻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吩咐,不许离开房门半步。春婵也不用跟你回去了,交给大太太安置。”老太太连反驳的机会也没给,直接将林盈袖软禁起来。 虽说只是个毛丫头,保不齐就是国公府派来监视二房的,林盈袖过门也好几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说不定是国公府那边做了手脚。 第291章:给莫氏添堵 虽然老太太对国公府不满,也是为了孙子的前途才忍了这口气。但忍了国公府,不见得就看得上林盈袖。 林盈袖若是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呆在屋子里,少出来惹事点眼,她还能容忍,偏偏她要惹出这许多事来,那就怪不得她这个做婆母的拿出手段来。 “是,儿媳这就回去。” 林盈袖没有反抗,横竖她身上有伤不便出门,且就算是说什么老太太也不会信,还不如不说。 她深深的看了跪在地上的春婵一眼,轻叹一声,“ 虽说跟我时间不长,好歹是我屋里出来的人,以后好自为之吧!” 跟着莫氏,以后日子好不好过,那就得看天意了。 回到自己屋里,林盈袖问秋月方才知道春兰跳了井,家中底下人都在说是林盈袖嫉妒春兰得宠,将人扔到了井里淹死。 谣言林盈袖大约也猜着是谁先说的,不过就凭一个丫头想扳倒太太,莫氏就想太多了。 “太太,为何没把春婵那贱婢带回来,这种陷害主子的东西早该打死了。” 林盈袖笑了一下,若她果真打死春婵,只怕真真坐实了她是因为嫉妒杀了自己家的丫头。 女人的名声比性命还要重要,此时无论莫氏怎么说,没有实际的证据也奈何不得,倘或真要打死春婵,岂不成了她杀人灭口? 不过,林盈袖不动手,不见得莫氏不会动手,林盈袖左思右想,突然眼前一亮,叫甘露来,“春兰和春婵的东西你搜过没有?” 甘露点头,有些难为情地道:“东西还在那里,有些见不得人的,还放着等您处置。” 林盈袖让把东西都拿来,除了衣服釵环之外,还有两包奇怪的药粉。林盈袖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叫了一个大夫进来问问。 一包竟然是迷药,一包是迷情药,迷药是春兰的,那迷情药竟然是春婵的东西。 果然这两个东西不安分! “甘露,我记得你的姨妈是大太太屋里的浆洗婆子?” 甘露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老实回答,“是,我姨妈在大太太房里做浆洗的活儿,姨妈的四儿是咱们屋里的,五丫头是那边太太屋里洒扫丫鬟。” 林盈袖从手上摘下一个镯子,交给甘露,“有件事情交给你去办,若是成了,你四妹妹就是我们房里的二等丫鬟,若不成也没关系,你还是我屋里的一等。” 甘露慌忙跪下,双手接过镯子,附耳过去。 “是,奴婢明白!” 林盈袖躺在窗前的躺椅上,旁边焚着香,拿了一本书解闷儿,等着长房的好消息。 她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只三个孩子并林蕴玉叫人送了东西来,五房那边是第二天才送的东西过来。林家那边因两个有孕的走不开,也送了东西过来。 裴垣傍晚才回来,看见林盈袖到处是伤,心疼地不行。 虽说人在王府见不着,裴垣每天也亲自过去问问,确定人平安的,直到人回来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都是小伤,倒是老爷憔悴了不少。” 裴垣掰着林盈袖的下巴,咬着牙问道:“你知不知道你那天在做些什么?为什么要冒充南平郡王妃被人抓走?万一你出事你让我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 林盈袖咬着唇,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只知道万一王妃出事,不但裴家,林家也会受到牵连。因为她的重生,大家的命运都改变了,尤其是林晓峰他前途无量,不能因为她被毁。 林盈袖伸手拉着男人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道:“我怕我连累你,连累孩子们。所以——” “所以你一个人扛着么?”男人怒了,“你可知道曦月听见你受伤无法回家,急的哭了很久,每天都过来问,每日抄写经书替你祈福。章儿也在屋里不吃不喝的抄写经书,你觉得你出事大家会好过吗?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一起承担的?” 林盈袖被问的哑口无言,她只是想着保护他们,却从未想过他们失去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伤痛。 “你弟弟最在意的人是你,他说过,哪怕是穷点,苦一点,只要姐姐好就成。你出事他就算是官居一品,也换不来一个姐姐!” 林盈袖扑进了男人的怀里,良久良久才说了一句,“对不起。” 以后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裴垣只说孩子们如何,她弟弟如何,却从未说过自己。裴垣眼都凹了下去,胡子拉碴,憔悴的不成样子。 裴垣紧紧地抱着女人,生怕一松手人就会消失似得。 “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许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好吗?” 不用裴垣说,她也不会这样做,只是那种情形她没有别的选择。叫王妃的那个人分明是在她们身边的丫鬟,林盈袖出门只带了绿枝和甘露两个。她们不会做这样的蠢事,那就只有王府的人,若是王妃出事,陷害王妃的人一定会把事情都推到她头上。 那时候,就算她能侥幸活命,得罪未来的皇帝,裴家和林家的命运会如何? 她不能拿两个家族的命去赌,所以牺牲她一个是最好的选择。 “恩,我再也不会乱来了,夫君对不起。” 看着人平安,这就够了。 厨房送饭过来,裴垣不肯放开人,丫鬟们不好意思在屋里伺候,人不在这两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林盈袖的手腕上有伤,吃饭不太方便,男人将人抱在怀里一口一口的喂。林盈袖有些难为情,躲不过只好顺着男人的意思。 回到家里林盈袖觉得轻松了不少,在王府的时候心里惦记着家里,在别人家总是不自在。 只是腿上有伤,活动不便,裴垣在还好,裴垣不在家就只能在屋里躺着,更衣都得丫鬟们扶着才行。 不过大夫说了,最多一个月就能恢复,也不能太过心急。 没几日,长房就出事儿了,那春婵竟然和裴文轩睡到了一起,还让莫氏逮个正着! 莫氏上去扯了春婵下来就是一顿暴打,骂的整个院里的人都听见了,裴文轩怕不好看上去劝,谁知道莫氏上去就是两爪子。 第292章:敌人的敌人 裴文轩的脸上和脖子上都被抓伤,好几道血口子,裴文轩当场怒了,拉着春婵就往书房去,说了给春婵过明路,往后就是这屋里的通房了。 莫氏气的当场昏倒,偏偏喜事成双,这边才添了一个通房,那边绯烟竟然有孕,而且一个月有余了。 老太太看着裴文轩脸上的伤,心里又是气又是疼。当初她让莫氏把春婵这丫头打发出去,偏不听,这回好了。 合家都躲着看笑话,通房有孕自然是喜事,老太太也是半喜半忧。莫氏才和裴文轩两个因为通房的事儿闹翻,这会儿添喜这不等于火烧眉毛么?长房今年添了两次喜事,虽第一次不成,不过有也总算是一个指望。 林盈袖也叫人送了礼物过去,算是表表心意。 老太太房里的芳姨娘昨日诞下一个男孩,也是裴垣这辈里最小的一个,老太爷老来得子,自然十分欢喜。 虽因莫氏动了气,却也没显露出来,赏了林蕴玉一百两银子。 绯烟的卖身契林二婶早给了林蕴玉,自从做了长房的妾室。裴曦月在莫氏手里吃了好几次亏,如今也改过自新,和娘家关系逐渐也好了起来。 老太太安抚了莫氏,答应绯烟若是能诞下子嗣,就抱到她身边养着。 “姐姐这伤可真是时候,要是没好只怕连你也受牵连。”林蕴玉趁着莫氏找春婵的麻烦,抽空到林盈袖屋里来坐坐。 林盈袖轻笑一声,请林蕴玉坐,笑道:“这可不是我往你那房塞人,你家太太要了那丫头过去本就不安好心。” 林蕴玉“嗯。”了一声,指着带来的礼物,“我比不得你嫁妆多,这算是我怕的心意。我又不是来问罪,这也是她自找的,明知道那丫头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还巴巴养在院子的。” 春婵虽不比绯烟姿色,但也算得上是个美人,加上受了这场委屈和惊吓,裴文轩难免会多疼她些。 “妹妹,那春婵虽说有脑子,却没出身,她和莫氏闹成这样,两人成了死敌。不如你笼络了她,一来有个助力,二来也省得她找你的事儿。” “到底是姐妹,多谢姐姐了。”林蕴玉今儿来也是这个意思,人已经到了长房,就算再不喜欢也是过了明路的,倒不如拿住这丫头的卖身契,就算她做了姨娘,卖身契在自己手上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林盈袖没有不答应的,莫氏欺负到她头上来,她很乐意给莫氏也添堵。 卖身契是裴曦月从国公府拿出来的,原本是孝敬林盈袖,给林蕴玉正好。 到林盈袖腿好的时候,林蕴玉拉拢了春婵,如今长房的几个妾,除了两个岁数大的通房是莫氏的人,其余年轻的都在林蕴玉这边。 春婵也是有几分手段的,和莫氏几番较量都没有落下风。 郡王妃今儿出去看诊,顺道过来看看林盈袖,王妃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皮肤泛着光泽,身上带着妇人独有的成熟韵味,看着像是一颗刚刚成熟的蜜桃,别提多诱人了。 两个平叙姐妹,王妃仔细打量了林盈袖屋子的布置,虽看着还行,但以一个正二品夫人来说寒酸了些。 这屋里的陈设看着还行,却没有一件是精品,家具虽还看得过去,但摆设的玩意儿没一件是古董或者是珍品。 “你这里也太寒酸了点,回头我给你送几件好的来。” 林盈袖摆手,她对这些不在意,这屋里的摆设都是莫氏安排,有几幅画因不喜欢,把裴垣随手画的都拿出来挂上。 “你们侯府隔壁那个宅子不错,我瞧着你们住的地方也太差了些。你去瞧瞧你那大嫂的,这可不是我说闲话,去年到她的住所去过一次,屋里的东西件件都是好的,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个,今儿来的是我,倘或别人岂不笑话你?” 林盈袖知道王妃是真心为她好,凑到王妃跟前,“姐姐放心,我早有打算,隔壁那个宅子是我名下的,只是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搬过去。” 王妃点了点林盈袖的额头,轻笑道:“就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罢了,我也不好插手你们家的事儿。上回的事儿,已经有了眉目,只是那个人出身显贵,只怕会不了了之。”提起此事,王妃心里有些不舒服,虽说两个人有惊无险,但要她日日和要自己命的人朝夕相对,是真的别扭。 林盈袖也知道王妃出身不高,又无子嗣,当今选这位是看重她的贤德。我朝自太祖起,皇后的出身都是看德行,而非家族。相反妃妾的出身反倒更高贵,就是太子妃出身也不会太过高贵。 袁妃有一子一女,容貌出众,出身汾阳王的孙女,更是南平郡王最宠爱的侧妃,王妃想要撼动她,实在不易。 这点林盈袖早有预料,此事虽说她是受牵连的,但责任也在她这里。 说话时,外头突然吵了起来,听着声音像是金姨娘和绿枝,绿枝浮躁了些,但还不至于和姨娘吵架。不等她吩咐,秋月出去喝住二人。 “让王妃见笑了。” 王妃没说什么,妻妾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不吵闹才怪。 裴家的宅子本来就不大,还两房人住在一起,的确是太拥挤了些。 乌云到晌午还没散去,上房来请说是已经准备好宴席,请王妃赏光用个便饭。 南平郡王这回的差事办的非常好,河口洪水退去,除了被水冲走的数千人外,再无伤亡。百姓也在最短的时间恢复作息,当今早朝时多次夸赞南平郡王。 虽南平郡王生母出身低微,但人也是天潢贵胄,处事稳重。太子占了嫡长,五皇子有贤王之名,但不代表别的皇子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王妃起身,“咱们还是去上头用饭去,虽说我是过来看你,但也不能不顾别人。” 林盈袖陪同一起过去,王妃走在前头,林盈袖低声对秋月道:“看好这屋子里的人,难得来位贵客,怎么就闹了乱子?” 秋月留下,甘露和新挑来的绿梅,四儿一道去上房里。 老太太和莫氏以及五房老太太都等着,见王妃过来就要见礼,王妃一把扶住两位老人,“您二位是长辈,不可行此大礼,今日我特来给侯夫人请安,顺道看看我这个妹妹。” 第293章:秋收 大家客套了一回,请王妃上了主位,老太太和五房老太太相陪,林盈袖与莫氏两个打横。有小半个月没见莫氏,莫氏憔悴了不少,大约是被屋里的几个妾闹的。 以往长房以她为尊,虽有两个通房,无论姿色容貌还不如她。如今来了四个年轻貌美的妾,又被裴文轩嫌弃,怎会不憔悴? “怎么不见府中诸位小姐?” 老太太答道:“她们在学里。”说罢回头叫嬷嬷去请七姑娘,长房大姑娘,二房的裴曦月三个过来拜见王妃。 “你家这二位小姐可有许配人家?” 老太太正为此事苦恼,老太爷看中了这届状元,家中虽清贫,胜在人品不错,想许配玉瓶。老太太却嫌弃那家没有根基,看中了镇国公杜家嫡长孙,杜家小郎君人品贵重,又是一等国公之后,裴家算是高攀了。 但莫氏这两个都看不上,裴垣这一房的嫡女许配了亲王弟子,她的女儿是长房嫡女凭什么就要低一等嫁个国公长孙? 老太太也知道莫氏的性子,可人家是冲着周国公府和翁主来的,就是裴建章的亲事那也是长公主定的,若是裴家找亲事,这样的亲事自然是高攀不上的。 三个姑娘过来拜见,七姑娘人物标志,身段初成,自有一番少女的青涩和傲气。玉瓶与七姑娘差不多大,肌肤雪白,人呆板了些,模样也算得上是上等。 最小的是裴曦月,出落的也花儿一般,身上戴着和姐姐姑姑一样的项圈,粉面如桃花般娇艳欲滴,嘴角噙着一抹端庄的笑容。虽年纪最小,却是行事最大方得体的一个。 林盈袖看着三位姑娘,满意地点点头。 王妃没口子地夸三个姑娘好,指着裴曦月笑道,“我在你母亲家里坐,你也不说过来见见,还只管等着我请,下回见了姨妈非得说道说道。” 王妃说的姑姑便是国公府的姨妈,长公主是当今的姑母。 裴曦月上前赔罪,“娘娘必定与我母亲说私房话,我不敢去打扰,娘娘不说感谢我不打扰,反倒要告状,真真是让人委屈死。” 裴曦月说话风趣,把众人都逗笑了,王妃噌道:“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这个做母亲的巧言善辩,女儿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我只和你说。” 留着姑娘们一起用饭,下午便下起了细雨,王妃因还要去看诊,便告辞离去,经上回之事后王妃出门多带了侍卫。 眼看入冬,只怕不日就要下雪。 买办的采买了过冬要用的碳,此时正在分发给各房,按照规矩,老太太和太太们屋里每个月是百斤银霜炭,姑娘们屋里是红萝碳百斤。每位屋里普通的松碳二百斤,冬日下雪用热水不方便,所以各房自己烧热水。 林盈袖正在查点今年庄子上的收成,今年葫芦岛丰收,除了免费给佃户种的,剩下的折成现银有十六万三千六百余两银子,有五百担粮食储了粮仓,另外孝敬林盈袖二十只熊皮,狐狸皮二百张,三百颗拇指大小的珍珠,一人高的珊瑚十对,贝壳做的玩意儿五百个。 林盈袖收下银子,三千两是给裴五家的,狐狸岛一直是她们一家子管着,瑞子出力也不少,给了一千两银子。剩下两千两银子交给裴五家的,赏赐给狐狸岛上的佃户们。 珊瑚给了国公府两对,南平郡王府王妃一对,赵妃是二十颗珍珠,狐狸皮十张。熊皮一半给了娘家,娘家两个嫂子,一弟妹每人白银五百,珍珠十对。老太太和老太爷是熊皮十张,珊瑚一座,珍珠五十。府中姑娘们无论嫡出庶出都是两对珍珠,外头用贝壳雕刻或者拼成的首饰,玩意儿每人十对。自己屋里的姨娘们每人赏做两套衣裳,两方手帕,小周姨娘是贵妾,又养着姑娘,多做了一套衣裳之外,还给做了一套首饰。 五房那边是狐狸皮三十张,珍珠一百颗,各色干果二十斤。二房和老姑太太等人处比着五房,莫氏屋里是狐狸皮十张,一支实心的金簪。 莫氏的庄子今日也送了东西进来,只送了老太太金裸子二十对,看见众人都往林盈袖处道谢,在老太太屋里,当着家中别房妯娌的面儿酸道:“到底是土财主,送的东西都与别人不同。这满府里像是闹了多少年饥荒似得,每人打发一点儿,知道说是分给咱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显摆自己银子多呢!” 老太太喝住莫氏,半开玩笑半警告的语气道:“你这里说话,也不管别人怎么想,虽说你们妯娌关系好,别人可不这么看。” 莫氏轻哼一声,就为这么点东西,族中别房的妯娌,晚辈都站到了林盈袖那边去。这回二房的几个晚辈过来请安,虽说还是以她为先,却在林盈袖屋里吃过午饭才回去。 她这里不是没饭吃,分明是想多亲近林盈袖。 几个妯娌没说话,心里却有数,虽说莫氏是长房长媳,将来长房继承爵位。但林盈袖这一房也不会差,甚至已经超过长房。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为人,莫氏一向小气抠门,族中的产业虽然分给各房名下,不过每年族中会拿出一部分银子补助一些没有收益的,在莫氏手底下领五十两银子她要抽取一份。不但如此,还得看她的脸色才能分到东西。 林盈袖分的东西虽然不多,却是主动给的,而非她们讨要。平日里往林盈袖屋里,说话亲近,不像莫氏端着架子,而且实在贫寒的多少都会给点。 就冲这一点,这些人也愿意和林盈袖亲近。 老太太心里也是有数的,每年孝敬族中都是裴垣这一房最多,也算是弥补了莫氏克扣族人。 正说着话,听见外头帘子作响,丫鬟通传,“二太太过来了。” 两个丫鬟打起帘子,林盈袖进屋里,脱了披风,换了手炉才进里屋,迎头看见家中同辈的妯娌们都在。 脸上带了一抹得体的笑容,朝上拜了拜,“儿媳给婆母请安,见过诸位嫂子。” 老太太在人前还是十分给林盈袖面子,叫了起,因问她:“你的事儿可都忙完了?” 第294章:眼红 林盈袖在莫氏下手坐下,答道:“哪里就忙活完了,前头周姐姐的收成还在路上,大姑娘和小爷也交给我打理。我们老爷的收成大约明儿能到。” 老太太听着心里都有些嫉妒裴垣这一房,周氏的陪嫁丰厚可比公主。她的嫁妆留给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偏那两个都十分信任林盈袖,嫁妆都交给林盈袖代为保管。林盈袖的陪嫁也比莫氏多一半多,这一年里他们夫妻少说也有三四十万两银子。 “前头二太太的嫁妆也在你这里?那要恭喜二太太了,这一年里那位的只怕不下二十万,加上你自己的,这一大家子养活都不成问题。” 林盈袖闻言眉毛轻轻挑起,正要反驳就见老太太手中握着一串金刚菩提的佛珠,这是上个月莫氏孝敬老太太的,说是在佛前供奉过,而且还有三代高僧日日戴着念经。 她笑了一下,语气出奇的平和,“不过是姑娘和小爷信任,暂时交给我管着,日后她们出阁成亲都给他们,每年收益多少也都会交给他们,方才不辜负孩子们对我的信任。” 莫氏轻哼一声,林盈袖这话大约也就她自己能信,周氏的嫁妆谁不眼红。当初她本来想以侯府当家人的身份接受,那两个小崽子不答应,而且还让翁主出了面。 “你这会子过来做什么?”老太太怕莫氏再说出什么来,把话岔开。 林盈袖来上房自然是有事,头一件就是碳火的问题,她屋里送来三个月的碳火,但银霜炭只一百斤,按理说三百斤才对,松碳数量倒是多出二百。 只家中这么多人,她要说了莫氏固然丢人,但老太太面上不好看她就是说错了话。 第二件就是二房往年在外地,每年要孝敬族里若干,现在人在京城任职,月俸归在公中,这个规矩只怕是要改一改。 “有件事情想请示老太太并诸位嫂子弟妹们。”林盈袖想着第二件事情还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清楚比较好,“我记得每房都分了产业收益,不知道诸位每年给公中多少?” 老太太闻言立刻琢磨出了林盈袖话里的意思,往年都是裴垣这一房出的,长房出的并不多,可如果免了裴垣这一房的话,那就得按照规矩来。 若是比往年少,族人抱怨。若是全由长房出,莫氏不答应,家中日子也难过。 她有些不耐烦地瞥了林盈袖一眼,“每房负责自己底下那一支没收益的子弟们,没有给公中规矩的。咱们长房有爵位,所以给没有收益的子弟们都补充一份。学里每年也有三四百两银子的开销,这也是长房出。” 她顿了顿,接着道:“长房并没有分家,所以他们兄弟两个谁多出一份都是看各人。” 也就是说这银子是自愿出,并非是强迫的。 林盈袖点点头,回头看着莫氏,问道:“我记得大老爷的俸禄是归在大太太屋里,还有大太太的也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的也是在各人名下。我们二老爷的俸禄归在公中,主要是因为当初老爷放外任时,老太太将自己的私产分一分部给了我们老爷,可是有这事?” 莫氏也有些不耐烦,在心里骂了一句“小家子气。”点点头,“这是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的私产除了留给七姑娘,便是长房和二房的,我们那一份还没给。虽有俸禄,每个月银子却也不多。” 林盈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照这么说还是我们占了便宜。” 莫氏轻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话还是说明白才知道,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我欺负你们二房,实在上吃亏的还是我们大房。” 林盈袖点头称是,裴垣手底下的几个庄子每年都是三五万两银子的收入,俸禄每个月也不过九百多两银子,归在公中也是占了便宜的。 “我们自然不能让大老爷一房吃亏,既然这样,我就把除了归在公中的除掉,每年我们二房再补给族里一万,直到老太太把给大房的那一份分给大房为止。” 老太太和莫氏两个顿时变了脸色,相互看了一眼,老太太没说话,莫氏却尖着嗓子问道:“二太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盈袖眨眨眼,“这不是大太太您说长房吃了亏么?我这不是把那一份给您补上?” 莫氏拍桌跳起,指着林盈袖的鼻子,片刻又坐下,冷笑道:“二太太真是好算计,往年二房至少给家中三万,到你这里就只剩下这么点?况且这是你自己说的补给,和你们二房应该给族中的是两回事儿,你算在一起给是几个意思?” 林盈袖笑笑不说话,老太太当初给裴垣的并不多,刚去柳州时也就够个开销,周氏自己贴补了不少进去。 这几年往京城里送的只怕都超过老太太给的,月俸给了公中,每年还得按照往年的补给,似乎有些过分了。 她的嫁妆和周氏的嫁妆都算做私产,裴垣手里的若都给出来,这一房的银子只怕都掏空了。裴垣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变卖了出去,全部投到烟草的生意里。 烟草那边之前给他们夫妻两个十万余,裴垣人在京城,柳州那边也照管不到,因此变卖了全部投入烟草行。 那边每年给十六万两银子,其中十一万是裴垣的,五万是林盈袖的。 若是给公中三万,剩下外头应酬的每年五万两银子,家中这几十个人的开销怎么办?公中每年给每房都有定例。 老太太只管数着佛珠,公中给的分例都是不够用,各房才有私产,长房没有分到产业,所以俸禄没有归在公中。 裴文轩官职不高,每个月只一百多两银子,夫妻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两,但整个侯府将来都是他们夫妻,也就没什么好分的。 莫氏管家,需要什么都可以向公中支取,他们夫妻的银子根本没地方使。老太爷每个月俸禄八百多,二等侯每个月也是一千二百两,加上老太太的一千两,他们的银子只多不会少。 所以家中花销最大的还是裴垣这一房,俸禄给了公中,若是连私产还得给出来一大半,的确是有点说不过去。 第295章:分家 “婆母,儿媳想,我们这一房既然分了产业,按规矩是不能侯府住着,因此将隔壁那个宅子买了下来。二则我们这一房人多,都挤在一起也不方便。想请婆母示下,看看我们什么时候能搬过去,当然了也并非分府,两府之间的墙开个月亮门,我们老爷的俸禄还是归在公中,那边的一应开销就不麻烦大太太这里了。” 老太太半眯着的眼睛缓缓地睁开,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盈袖,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她那个庶子虽说是个病秧子,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让给他买宅子,老太太一百个不愿意。 莫氏犹豫了片刻,问林盈袖,“那你们每年给公中多少?” 林盈袖给气笑了,这是不打算给二房活路,裴垣的私产给族里,月俸给公中,他们这一房喝西北风吗? “那大太太您给算算,我们二房这许多人吃什么用什么?银子都给了长房里。” 莫氏翻了个白眼,“二太太,你二房前头太太的陪嫁每年有二十万两银子收益,你自己的只怕也有这个数,还说吃什么?天天山珍海味都够吃的。这点子都不能掏出来,也太抠门了些。” 老太太皱了皱眉头,莫氏这话听着似乎有些不妥。 不过她没打算开口,侯府一年到头也不过二十来万两银子,还得补贴族里,家中祭祀,满府下人二三百人,还有人情来往—— 若非裴垣补贴,只怕内早掏空了,裴垣放外任这几年攒下十几万两银子倒是添上些田地,也不够家里开销的。 林盈袖若愿意把她们那一房的费用包了,她也乐见其成。 “只怕我愿意,我们老爷也不愿。他堂堂尚书还要靠一个女人的嫁妆养活,只怕都没脸出去见人。”林盈袖冷笑着说道。 莫氏刚要反驳,老太太却打断了她的话,“既然这样,那就这么说定了,宅子只怕还得修缮,等过了年你们再搬过去也不迟。但话说明白了,二房那边该分的家产已经分到,以后可别说我们偏心大房。” 林盈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起身答应,只要能搬出去,也不算吃亏。 傍晚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雪,来往的仆妇们撑着油伞往各处送东西,传主子们的话。 林盈袖将吵架的两人叫来,廊下跪着。 金姨娘不服气,不肯跪,朝着林盈袖说道:“太太要罚就该罚这个不知尊卑的丫头,我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就是太太要处置我也该回老太太一句。” 林盈袖正在看甘露做针线活儿,听见金姨娘这一句,顿时笑了,看来她还是对这些人太好了。 “姨奶奶大约不知道那边大太太是怎么处置妾室的,听说每日姨奶奶们要到太太屋里伺候,倒恭桶,打扫屋子。咱们太太宽厚,倘或认真起来,就是到老太太跟前,这些规矩只怕姨奶奶也得守着。”甘露毫不客气地道。 这甘露和她娘一直在祠堂里做洒扫的活儿,祠堂时常有主子们在里头被罚或者是被训斥,多少学了些。 金姨娘虽然不服气,还是乖乖的跪下。 林盈袖叫人搬来一个炉子,不教他们两个两个冻着,旁边焚着香。 “绿枝,你来说怎么一回事儿?” 金姨娘听见林盈袖先问自己的丫头,更加不服气,正要说话就见林盈袖看了她一眼。 绿枝将前因后果说明白,王妃在这屋里做客,所以厨房预备着热水,金姨娘走过来就说她屋里的汤婆子没水,要把预备着给上房的水拿走,因此吵了起来。 林盈袖闻言喝道:“糊涂!” 绿枝不服气地低头,趴在地上不说话了。 “她要热水你给她就是了,闹什么?总不能让人冻死在屋里不是?” “灶上正热着水,姨奶奶不肯等,我又怕屋里要茶没水。” 金姨娘轻哼一声,不服气地道:“太太和王妃哪里就喝得了这么多茶水,绿枝姑娘分明是欺负我们这些没时运的姨娘。” 林盈袖喝住二人,说起来两个都有错,因此两个一起罚,并不偏袒。 一炷香后,叫小丫鬟将二人扶起来,又看了一眼看热闹的姨娘和丫鬟们,道:“我今日回明了老太太,年后咱们搬到隔壁的宅子去,往后不用挤在一起。抢东西的事儿我希望不会再看到,否则无论谁,下回跪两个时辰,再有犯的四个时辰!” 众人欢喜起来,隔壁的宅子她们也有所耳闻,若是能搬过去,哪怕不像在柳州一人一个小院子,也好好过所有人挤在一处。 林盈袖让二人回去好好反省,厨房早早的送来饭菜,因裴垣还没回来,便放在炉子上热着。 既然决定了搬的日子,那边也要收拾出来才好。首先是里头该刷油漆的刷好,还有开月亮门。 那边宅子不大,但也需安排妥当才好,想了整整三日,才将那边宅子每人的住所安排下来。前边两边街房给值夜的下人们用,影壁改为男客房。二院改做书房,正厅裴垣会客所用。左右厢房一边是书房,一边是裴垣的起居室。三进院为内宅,左右两边厢房分给金姨娘香姨娘竹姨娘每人三间屋子,余下的给了家中通房们,林盈袖占了正房,左边耳房改成女客房。右边与正房相通,用做卧室或书房。 三进院当中花园有三处阁楼,最大的一处给了裴曦月,还有一处给了小周姨娘和裴曦宁住着,剩下一处楼上做了库房,堆放家中值钱的物件,楼下是宴会厅。在三进院的右侧围墙开了一个月亮门,与隔壁的侯府后花园连接着。 厨房在二进院后边左侧的三间屋舍,右边是议事厅,方便林盈袖平时处理家务所用。 后边四进的十来间屋子给了裴建章,就算以后裴建章娶了妻房,也够住的。后罩房给了家中下人居住,再往后就是马棚和杂物间。 林盈袖安排好,将这屋里的姨娘们都叫了来,在图纸上指明她们的住所,姨娘们自然欢喜,在这里每人只一间屋子,东西没地方放不说,就是说话也得小心着。 那边每人三间屋子,当中还隔开了两三间屋子。通房们一人一间屋子,再不用和这边一般几个人挤在一起。 “怎么小周姐姐住在花园里,阁楼楼下三间,楼上也是三间,比咱们可多了一倍。” 第296章:心比天高 林盈袖就知道有人不服气,便道:“楼上是二姑娘的住所,按照规矩应该楼下也是二姑娘的,只姑娘还小,等大些小周姨娘才搬出花园。” 众人闻言也就罢了,谁让人家是贵妾,身边有姑娘呢! 既然搬出了侯府,她这房伺候的下人加上姨娘们的也就二十来个,只怕还得再添上几房人才够。 裴五一家子在葫芦岛上,那边人手不够,便添上他哥哥一家子。甘露的父母也调过去,她爹年岁大了,留在前头看门房,两个哥哥一个在外院值夜,一个在后面养马。 小厮需得再采买十来个,厨房里也需三四个厨娘,打杂的也需几个。各处洒扫的婆子丫鬟还得添上几个,还有浆洗婆子们。 差不多得添上三十来个人,听闻搬家,五房送来四个小厮,老太太那边分了两房家人过来。这府里一等管事还是王喜夫妻,厨房给了王喜家的儿媳,采买周四家的。 每个姨娘屋里再添上一个丫鬟,每人两个人服侍,小周姨娘屋里一向都是四个人,加上姑娘的一共八个。 裴曦月身边六个服侍,两个大的,剩余四个做屋里的洒扫活儿,阁楼地方宽敞,还得再添上几个才行。 丫头林盈袖不想在家生子里挑,让王喜家的在外头买几个回来。 “以后家里姨娘们照旧二两银子,这府里每个月胭脂水粉的银子一两,以后胭脂水粉的银子交给你们自己,要买什么让婆子去,就不经过账房。你们身边服侍的丫鬟每人二百钱,其余的还是按照这里的规矩来。” 几个姨娘相互看了看,有些不太情愿。 “咱们现在是在京城里,一举一动别人都看着,若是过了头让老太太出面管教,那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们留情面。” 分好地方,林盈袖着人请工匠安排,把各处都收拾出来,只等年后便搬进去。 采买回来的丫鬟都是粗使唤,也都要本分老实些的才好,也不能年纪太大的,否则要不了多久就得放出去配人。 她自己的屋里还得补上几个,打发走两个才补上一个,周四家的昨儿带着她家女孩儿过来请安,看情形是打算送到林盈袖屋里来。 大管事家的女孩儿怎么也得一两银子,剩下两三个外头买就是了。 老太太那边打发了两个二等的丫鬟过来,这两个模样倒是一等,看情形只怕也是不得用的。长辈所赐,轻易打骂不得,便当做通房一般养着,横竖屋子也是有的。 算起来也有六个一两银子的丫鬟,八个五百钱的,剩下四五个二百钱的。 晚上等裴垣回来,与裴垣商议,裴垣听后点点头,林盈袖安排的还算妥当,也难为了她,这么大一家子都得周全。 “烟草那边的银子才送来,除了我自己留下的五万,给长房一万,剩下的都在这里。” 林盈袖收下银票,因当初葫芦岛裴垣也出过力,烟草行的银子林盈袖便归在了公中,算作家用。年下家中做衣裳,虽公中有,但这一房林盈袖私自给每人添上一套。 丫鬟们每人一套,两对绒花,姨娘们多一件大毛的披风,一套头面,姑娘们每人四套衣裳,两套头面。 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林盈袖私下里又给了一套。 新来的这两个白薇和白灵两个份例和通房是一样,这两个老太太送来做什么林盈袖心知肚明,不过裴垣没添人的意思,她也犯不着博贤惠的名声。 金姨娘自从上回受了罚,到老太太屋里哭诉过几回,老太太虽不能为一个妾对林盈袖怎么样,还是敲打了一回。 林盈袖不过是把老太太的话当成耳旁风,金姨娘是个丫鬟出身,也是贱妾,与竹姨娘,香姨娘是一样,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太太,九姑娘过来了。” 林盈袖闻言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相迎。 九姑娘没好气地瞪了林盈袖,自顾自地往炕上坐着,抱着林盈袖的暖手炉,翻了个白眼,看见桌子上一堆东西,顿时火起将小几上一个茶盏扔到地上。 林盈袖险些被砸重,吓得心跳都快了好些,在九姑娘对面坐了,脸上淡淡地道:“姑娘这是在哪儿受了气跑我这来?” 九姑娘冷哼一声,拍了一下桌子,质问林盈袖,“我听说老太太让你给我和八姑娘找婆家来着?” 林盈袖端着热茶吹了一下,颔首,“是有这样一回事儿。”随后笑了一下,道:“这事儿姑娘就别问了,老太太说过必定得替姑娘选个好人家。” 九姑娘的年纪与裴曦月差不多,庶出的姑娘一般定亲比嫡出的早,裴曦月是两家长辈交好才早早定下。 “那我问你,你选的那个什么礼部给事中是什么意思?你家的女孩儿就定王府,我就只配小门小户出身的,林盈袖你也太会羞辱人了吧!” 原来是为这事儿,九姑娘一向自视清高,不屑于俗物,原来也有急的时候。不过这门亲事也是得到老太爷首肯的,那家虽然只是小官宦人家,胜在家世清白,姑爷人品端正。 八姑娘定的裴垣一个同窗,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胜在人品不错,上头还有兄长,底下还有兄弟,八姑娘人老实不适合当家,所以选了这门亲事。 两个女孩儿过去都是做正室,家中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八姑娘对亲事甚为满意,但九姑娘性子骄傲,事事都比着嫡女,如今亲事上自然也要和嫡女比个高低。 “姑娘,先不说别的,我们家大姑娘亲事是前头太太和王妃交好,大家愿意才定下的。而且大姑娘的陪嫁丰厚,又是尚书嫡女——”林盈袖没敢说太直白,就是七姑娘的亲事老太太和老太爷都没比着裴曦月来。 一个庶出的姑娘竟然肖想王妃,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 林盈袖一句话把九姑娘的幻想拉回了现实,她的姨娘没有几个嫁妆,老太太虽假装丰厚,那是给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给庶出的孩子? “若是能给我找一门好亲事,父亲必定会多多的陪嫁,父亲最疼我必定舍不得让我嫁给那个穷官。二嫂子,这门亲事我不乐意,你给我选个好的来,就算不要你家姑娘那样的,那也得是门当户对!” 第297章:新年 九姑娘用命令的口气说道,她才不要这样的亲事,族里一些穷亲戚来,虽下人管她们叫太太奶奶,但没一个人看得起她们。 嫁到了这样的人家,往后回门是不是也要看家中这些下人的脸色? 林盈袖眉心一挑,虽未变脸色,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姑娘以为这是儿戏么?亲事是老太太和老太爷点头,双方认可。若是退了亲,莫说门当户对的,就是比这门亲事次一等的只怕都找不到。”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费心了,又是讨人情,又是出银子的。若是随便找个门第差不多的庶子,相信九姑娘还无话可说。 “你——你敢这门跟我说话,林盈袖别以为我叫你一声嫂子,你就真是我们裴家的人了。我才是真正裴家的小姐,你有什么资格轻视我?” 林盈袖有些头疼,九姑娘毕竟是小姑子,若认真起来反倒没意思了。 “这件事求我也没用,还是让你姨娘问问老太爷那边的意思,毕竟我也只是听从长辈们的意思安排。”林盈袖不耐烦地叫甘露送客,她没本事也没有替九姑娘操心的必要。 九姑娘临走前还狠狠地剜了林盈袖一眼,咬牙切齿地道:“若是让我查到是你和老太太联合起来算计我,定让二哥哥休了你不可!” 林盈袖头疼不已,老太太还真会给她找麻烦,这种得罪人不讨好的事儿下回就是得罪老太太,也不愿意再去应承。 光阴似箭,很快到了深冬,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整个京城一片白茫茫的,天地融为一色。各房屋子里都早用上暖炉,银霜炭的事儿因准备搬家,也就没再提起。 这些都是小事,补上碳也花不了几个银子,犯不着为了小事惹老太太和莫氏不痛快。 每日在屋子里待着虽说闷了些,看着裴垣每日顶着霜雪回来,相比起来还是在家里守着暖炉和丫鬟们说说笑笑的好。 年下里各处送礼,人情往来莫氏全力张罗,只南平郡王府还有周国公府以及长公主送的礼有林盈袖这一房的,其余都归在公账里。 大年年一日举家先到祠堂拜祭祖先,老太爷主祭,大老爷与二老爷等带着家子子侄随后。 等男丁们祭祀之后,方才是女眷,供奉祖先的菜品再由媳妇们亲捧奉上。 过后方才是过年,明日是二房,年初一文武百官领宫宴,女眷们朝贺贵妃,家中有四五个诰命,绝早起来按品级换上朝服,再依次入宫拜见宫中贵人。 这也是林盈袖第一次会见京中所有世家勋贵,嫁到裴家半年里,除了南平郡王府,林盈袖还没见过别家的夫人们。 林氏虽也是诰命,但还没有进宫朝贺的资格。 除了翁主还有世子夫人邓氏,南平郡王妃和中山王妃,长公主府以外,其余基本都不认识。 老太太和莫氏怕林盈袖的出身让侯府蒙羞,都躲的远远的,自顾自地和相熟的夫人们打招呼。邓氏都看在眼里,拉了林盈袖在身边,向她介绍和国公府交好的几个世家,裴建章未婚妻宁璇县主外祖安国公夫人,还有骠骑大将军夫人,镇国公杜家老太太没来,来的是世子夫人于氏,还有好几位二等公侯家。 虽林盈袖出身不起眼,在众多诰命里年纪相当的,她却是最年轻一个。有些人看不上她的出身,看翁主和邓氏待她亲厚,也都浮上水去。 林盈袖大方得体,并不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自行惭愧,身份高的也不去刻意巴结,身份低微的说话也一样谦和,人缘倒是不错,比大太太莫氏还更得人心。 吉时到,众诰命按照品级进殿拜见,这位贵妃有一子两女,长女和亲外邦,次女尚在闺中,照理说,贵妃少说也是三十五到四十的年纪,与莫氏差不多。 可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相反还有一种成熟之美,将一旁的公主都比了下去。 朝拜之后便领宫宴,内命妇在右侧,外命妇在左侧,林盈袖便与长公主和王妃等人分开。那镇国公世子夫人于氏出身武将人家,性子最是爽利,上回老太爷看中的杜家嫡长孙就是于氏的孩子。 于氏也想知道裴家的姑娘如何,不好直接和莫氏说,便与林盈袖这里一起坐着,管林盈袖叫了声妹妹。 虽说不熟悉,林盈袖也应付着,林家没有根基底蕴,她也没打算与这些夫人们深交。况且,也不好主动去讨好,后年新帝登基,上位便以铁腕手段清洗朝中一些老权贵。 谁知道这些贵族里谁家是太子党或者是秦王一党,还是谨慎些的好。裴垣位列户部尚书,靠的是实力不是家世,她也没有去巴结这些人的必要。 莫氏的为人于氏多少都知道些,见她这弟媳林氏温柔,举手投足间毫无小家子的做派,心里生了几分亲近之意。 “前些日子我家老太太生辰,怎么夫人不肯赏光?” 林盈袖有些恍惚,镇国公老太太生辰她还真不知道,老太太嫌弃她出身低微,这样的宴席不肯让她出门,因此她也没去关注。 外人并不知道裴家这规矩,若是白身也就罢了,现在林盈袖也是诰命,按理说也应该出来走动才对。只人家不来,也不好强求。 “那日身子不适,怕扫了国公老夫人的兴,便不好出面,我这里给世子夫人陪个不是。”林盈袖朝于氏举杯,这里头的缘故自然不好对外说,只好随意扯了个慌。 于氏举杯,她的帖子上自然是写了邀请二品诰命贞夫人几个字才问,“十四那日家中宴席还请夫人务必赏光,妾身与夫人一见如故,只恨从前无缘,往后还望夫人不要外道才好。” 对方都亲自邀请,林盈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这是自然,妾身在二月二日移府别居,到时候也请世子夫人指点一二。” 两个相互邀请,算是结识,除了于氏,那边安国公夫人也过来敬酒,县主将来是林盈袖的儿媳,虽说不是正经婆母,将来也要在林盈袖手底下讨生活。 第298章:酸 现在多了解林盈袖的秉性如何,将来县主嫁过去,好歹知晓婆母的脾气如何。这两家都是有心结交,林盈袖也给安国公夫人那边下了帖子。 其余几家不算太熟,林盈袖也邀请了,有的几家应承,也有几家敷衍着,林盈袖都记在心上,等下帖子的时候便有了分寸。 下帖子邀请的不来,主人脸上难堪,受邀请的也为难,所以请客也是一门学问。 这些都是方才悄悄请教邓氏来着,这些事儿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事情。 宫宴上的菜看着虽然精美,但味道如何就不太好说了,基本上菜都是冷的,而且也不能像家里一样自在。 随时听着上头娘娘们说话,娘娘们动筷子,底下跟着动筷子,上头放下底下也要跟着放下。这顿饭吃的实在不是个滋味,林盈袖不禁替几位年纪大的担心,她都险些支撑不住,更何况这些老人家? 宫宴以后,各自回府,三品以上的都是大轿走在前头,后面是三品以下,五品以上的马车走在后头。林盈袖只有几个相熟的,互相道了别,先服侍着老太太上轿,而后才自己上轿。 回到家里,老太太让先别走,叫住林盈袖问话。 “听说你给好几位夫人家都下了帖子,你搬迁的日子请了人?” 看老太太的脸色不好,林盈袖陪着笑脸说道:“我一向与这些夫人们走动少,邀请她们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往日在这里院子窄小,不好请人,今儿镇国公世子夫人还问起来,我随意扯了个慌圆过去。一次两次还好,若是都不来往只怕别人说咱们裴家托大。” 一席话把老太太堵的哑口无言,好半晌才道:“你搬那边本是小事情,悄悄的也就罢了,怎么反倒四处嚷嚷,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家容不下人。” 林盈袖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若是觉着二房出息碍着长房长子的眼,大可直接明说,这么藏着掖着她也只好装听不懂。 其实老太太应该没这样的想法,毕竟裴垣也是她的亲儿子,今儿在宫宴上不少人恭维老太太,也是说她有个尚书的儿子。 “婆母大约是觉得我的出身会让二老爷和侯府蒙羞,所以才不让我出去见人,也不让我结交这些夫人们。” “但是婆母可曾想过,我们二老爷迟早要分出去,现在还有大太太出去,往后大家都知道我托大拿乔不与人接触。于二老爷的前途是大大的不利,二老爷自幼苦读,又在老太爷屋里的姨娘、您的妯娌们重重算计中吃过不少的苦头,您难道非要他一生碌碌无为?” 老太太低眸看着还戴着正二品冠的林盈袖,一字一顿地道:“我不过白问问,你反倒说这一车挑拨我们母子的话。我若不想二郎出息,他能有今日?林氏,你穿着诰命服我就不罚你,哪怕你家二老爷将来官居一品,你也得敬着家中长辈,我做什么还没你说话的资格。” 林盈袖福了福身,道了声告辞,准备着回屋里换衣裳,今儿真是累狠了,头上的冠儿比她这个小脑袋还要重,身上的朝服也重的不行。 林盈袖才走到门口,就见莫氏换了便装过来,她看林盈袖的眼神有些古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让林盈袖先回去。 几个婆子正在扫道上的积雪,两个丫鬟搀着林盈袖往她的屋子去,这么走什么时候才能到? 偏老太太连换衣裳的时间都不给,直接进门就叫过来训话。 “要不然往那边芳姨娘屋里坐坐,我去叫小轿过来接太太?” 老太爷也是才回来,没往老太太屋里去,多半是去了芳姨娘屋里,她这会子去倘或遇见该多尴尬? “罢了,我慢慢走罢了。” 老太太才训斥说她张扬,要是知道她巴巴儿等着轿子来接,不知道在背地里又会怎么说。 谁知道才说完,就见她屋里的四儿领着几个粗使的婆子抬着小轿过来,迎头看见林盈袖,笑道:“可是巧了,老爷见太太没家去,猜是从老太太屋里来,还真猜着了。” 看着轿子,林盈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扶着丫鬟的手上了轿子,接过四儿递过来的暖手炉。 这个四儿虽然有些淘气,大事上还是不失体统,又是家生子,家中打听什么消息派给她,保管能打听出来。 除了宫宴,宫里也赏赐了东西,林盈袖领到两筐进贡的葡萄,金银裸子各一百,红珊瑚珠手钏四对。东西虽然不多,但这是宫里的赏赐,自然稀罕。 明儿是初二,家中女眷们都要回娘家,林盈袖除了要回林家之外,周家也是要去一趟才好。那边虽说是先头太太的娘家,不过邓氏在宴席上嘱咐她了,初三务必过来。 回到屋里换了衣裳,秋月带着两个丫头捧着匣子过来,说是五房四奶奶和五奶奶私自孝敬的。林盈袖打开看了一下,一个匣子是外头卖的荷包,大约有四五十个,另一个是各色香料。 那两房是庶出,本就不受重视,即便分家也分不到多少东西,难为她们有这份心。 林盈袖让收下,问秋月,“那边怎么说来着?” “两位奶奶说,本该过来给婶子磕头,知道婶子年下里忙不敢过来打扰。东西不是什么精贵之物,留着给您赏人。” 秋月顿了顿,接着道:“送东西的嬷嬷和两个小厮我都赏了一吊钱,另外每位奶奶给了两匹缎子,两个荷包里各装了二十两银票,金银裸子各一个 打发回去了。” 林盈袖点点头,秋月如今也历练出来了。 还有一张礼单,这是老太太娘家的秦大奶奶送来的,各色干果两斤,熏干的野猪一口,两盆水仙,还有一只外国来的波斯猫,两对缠丝玛瑙手钏是送给林盈袖这边的两位姑娘,文房四宝一套给了裴建章。 这秦大奶奶倒是有点意思,林盈袖见秋月不说话,便知道她没给那边回礼,想了一下,叫秋月记下,“那边三位姑娘每人百合玉簪一对,荷包里装上金银裸子一个,上回的珍珠不是做了几对耳坠子,放一对。哥儿们文房四宝一套,上次回来的大海螺每人给上两对。彩缎四匹,织金衣裳一套,今儿得的珊瑚手钏给一对。” 第299章:被忽略了 秋月答应,自去安排人准备礼物给秦大奶奶送去,家中小辈们林盈袖早有准备,每人也是一个荷包,,一块手帕,一只金麒麟,一对金银裸子。同族里晚辈们荷包里只手帕和裸子,再加了两颗银瓜子。 晚上家宴时给了众人,当着面自然没人会打开,回去后,三个孩子顺便到林盈袖这里一起守夜。打开荷包,老太太给的最重,一对金镶玉的孔雀金鱼儿,一只小金猪,一朵宫纱堆成的绢花。 莫氏的不算好,也不算差,比林盈袖的次了些,不过也还说得过去。 最差的就是二老太太给的荷包,一对镀金圈子,一对铜铃铛。二房家中最是富裕,说话又是最敞亮的,但二房给的东西却连庶出的几房都比不上。 没开几个荷包,两个姑娘就没兴趣再看了,吵嚷着让林盈袖给荷包。 林盈袖早有准备,给自己家孩子的自然是别人不能比的,每人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一件孔雀氅,波斯猫只一只,七姑娘最喜欢这些小猫小狗,叫人送给了姑娘。给裴建章的是一副颜大家的真迹,两套林盈袖亲自做的衣裳鞋袜。 “一件就当不起了,太太么宠坏了孩子。”小周姨娘诚惶诚恐地道,执意不肯收那孔雀氅。 孔雀氅太长,裴曦宁现在也穿不了,再说这东西实在太珍贵了,嫡出姑娘也就罢了,倘或别人知道庶出的姑娘也这样,怕人闲话。 林盈袖可不理她这一套,庶出的女孩儿亲事上就被人压一头,倘或在家里还要处处低人一等。不懂事的也就罢了,懂事的自然也要和嫡女一般的对待。 外头小厮们放烟花,三个孩子听见立刻跑了出去,林盈袖也想跟着去,裴垣拉住了她的手,朝小周姨娘和竹姨娘使了个眼色。 这两人暧昧地笑了笑,一同退了出去。 林盈袖白了男人一眼,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屋里的丫鬟不知何时都跑了出去,陪着几个小主子看烟火。 男人捏着女人的双肩,贴着女人的背,嗓音里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你给孩子们准备了礼物,为夫的呢?” 林盈袖一脸诧异地看着男人,“你可是老爷,怎么能和孩子们争风吃醋,不怕人笑话么?” 裴垣人前一向是个铁面无私的,家学里的孩子怕他跟避猫鼠似得,才分过来的丫鬟没见着之前还有几分心思,等见着了本人,莫说勾搭,就是离了这里的心都有。 有个丫头大胆,裴垣在书房时,送茶顺便送了一道秋波,再佯装裙子不小心扯破了。裴垣立刻叫了两个小厮将人送走,将管书房的大丫鬟拉到书房门口跪着。 偏在林盈袖跟前却是个最温柔体贴的。 男人一脸期盼地看着女人,他记得前儿看见炕上放着一双没做完的男靴,家里能让林盈袖亲自动手的除了裴建章,那就是自己的。 林盈袖轻哼一声,今年过年家中每个姨娘通房都给裴垣做了东西,加上忙所以裴垣的东西也就搁下了。横竖有人做,她也没必要去凑个热闹。 “老爷,年下里我忙着那边宅子搬家,又是各处人情送礼,还有——” 没等她说完,男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也就是说没有他的? 林盈袖手搭在男人的手背上,语气里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虽说我没做,不过老爷收了三套衣裳,四双鞋袜,还有汗巾子,荷包也有不少。我想着不缺这些,所以想给你送一份特别的礼物。” 男人掰过女人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盯着她的眼睛,“特别的礼物?” 林盈袖点点头,让裴垣等着,到耳房里翻了好久,也没找到一件比较有意义而且特殊的东西,怎么办? 看情形裴垣是没礼物不会罢休,别看他是别人面前一家之主,在林盈袖这里只是个无比傲娇的男人。 唉!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前世她只需要努力赚钱,多接一些缝补浆洗的活儿就好。这辈子不但要哄好孩子,还得哄好男人。 每日为了哄这四人,变着花样做饭,只要说一句喜欢,恨不得用刀可再脑子里。 可这四个呢?明明过年谁也没给自己准备东西,哪怕是经手别人的送来做做样子的都没有?凭什么!孩子又不是她生的,男人也是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 凭什么她哄着他们,他们却没一个给她准备点什么哄她高兴? 想着想着,心里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滚。突然觉得自己好孤单,外头越热闹,心里就越难过。 从一个匣子里找到他们分离那段日子,用两人头发串着金珠子打的同心结出来。头发是从前在柳州替裴垣梳头收集来的落发。 原本是给自己留个念想,谁能想到裴垣会用八抬大轿将她抬回裴家,这东西跟了过来,只过了许久林盈袖都忘了这个东西的存在。 摸了摸眼睛,拿着同心结,果然男人还在等着,看着两手空空的男人,林盈袖吸了吸鼻子,将东西递过去。 裴垣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接了过来,女人眼睛红红的分明是哭过。 好好的她哭什么? “守岁要吃饺子,你——” 林盈袖赌气似得哼了一声,往炕上坐着,“我不想包饺子,你让丫头们包吧!”凭什么只她一个人付出,他们几个坐享其成?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举起同心结,“我把这个日日带在身上,这就找个东西装起来。” 连一句谢谢都没有,林盈袖独自坐在炕头叹气。 “母亲。” 二姑娘一个人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一只手藏在背后。 林盈袖回过神来,看跟前没人跟着,立刻起身打起帘子让孩子先进来。 “你的奶妈子做什么去了?怎么连个小人儿都看不住,回头必定狠狠打一顿才是。” 二姑娘凑到了林盈袖的脸庞,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将藏在背后的小胖手伸了出来,手心里是一颗糖果。 “我的一切都是母亲给的,这个是我自己的,我想送给母亲。” 第300章:都记得你 顿时泪水模糊了双眼,二姑娘伸手替林盈袖擦了擦眼睛,懂事地道:“母亲不哭了,我下回少吃糖,多给母亲留些。” 林盈袖接过糖果,这糖甜到了心里去。 “这颗莫不是你在老太太屋里偷来的,咱们家可没这样。” 二姑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老太太屋里的糖比姨娘给我的好,我就拿了三个,姐姐一个,我一个,嘿嘿。” 林盈袖温柔地点了一下小丫头的额头,老太太屋里的糖果要精致许多,难怪小丫头喜欢。这糖是太子妃赏赐,林盈袖也得了一匣子,搁在屋里忘了拿出来吃。 “来,陪母亲在这里剥些栗子,给哥哥姐姐们留着好不好。” “还要给父亲母亲留着。” 林盈袖将小丫头抱起,重了好些,只怕下次都抱不动了。 将人放在炕上坐着,替她脱了鞋袜,林盈袖挨着她一起剥栗子解闷儿。 “母亲,今儿听见九姑姑说什么嫡出庶出,还有很多我听不懂的话,问姨娘她也说不知道,那母亲知道吗?” 今儿人多,林盈袖一直在长辈那边服侍,姑娘这边是二房的六奶奶照看,事儿应该不大,九姑娘一向敏感,大约因为和某个姐妹吵起来。 “我也不懂的,不过宁姐儿,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记住,父亲母亲,姨娘还有哥哥姐姐都是最疼你的,明白吗?” 孩子还这样小,这些话不应该让她知道,况且二姑娘最是乖巧,不像九姑娘事事抓尖要强。 裴曦宁撇了撇嘴,“母亲不说我也知道,姐姐和哥哥是正室生的叫嫡出,我是姨娘生的庶出。姨娘说,让我安分守己,不要抢姐姐的风头,我都记着的。” 这孩子—— “不管我是谁生的,母亲疼我就够了。” 两人相视而笑,林盈袖搂着小人儿亲了又亲,“真是母亲的好孩子。” 她语重心长地对二姑娘道:“因为你懂事听话父亲母亲疼你,并不会因为你是谁生的而小看你,明白么?” 裴曦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自己嗑好的一把瓜子喂到林盈袖的嘴边。 “母亲,吃饺子咯!” 帘子作响,就见两个小花猫端着饺子进来,热腾腾香喷喷的饺子令人食指大动。 林盈袖接过饺子放在炕桌上,心疼地替两个孩子将脸上的面粉擦掉,笑道:“你们两个也是会玩儿的,也不怕弄脏了新衣服,谁带着你们来,也不说收拾收拾。” 裴垣乐呵呵地走进来,身上也有面粉,将碗筷分给林盈袖和孩子们,对孩子们戏道:“方才你们母亲因为咱们没给她准备礼物,一个人偷偷哭,等会儿多喂她两个。” 林盈袖打了男人一下,含笑对孩子们说道:“别听父亲胡说,母亲是找东西迷了眼睛,你们包的饺子?我可要尝尝。” 裴曦月将自己包的推到林盈袖面前,一共三盘,虽然散了几个,不过他们知道林盈袖不会介意。 林盈袖尝了一口,皮有些厚,不过味道还好。重点是这是孩子们为她包的,这里面有孩子们对她的心意。 “哎呀——” 林盈袖将铜钱吐了出来,放在桌上。 “恭喜母亲了,我还以为哥哥还是父亲能吃到呢!原来母亲拿了头筹。” 林盈袖感激地看了裴垣一眼,低头吃饺子,他刚才出去原本是安排这个。其实冷静下来想想,还是自己多心了,他们也不是一味的索取,每一次老太太为难,裴垣都会站在她这边。无论莫氏怎么挑拨,孩子们都选择相信她这个继母。 她怎么能为这么点小事就去胡思乱想呢? 裴垣贴心地给女人夹了一个自己亲手包的饺子,认真地道:“这一年里都是你照顾我们,这饺子是我们几个特意为你包的。你的好,咱们都记得,往后有什么事情跟我们说,别放在心上,更别耍小孩儿脾气。” 林盈袖低头咬了一口饺子,没有说话。 “咱们吃完了饺子到隔壁的园子里放烟花去,快吃,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隔壁的宅子已经维修好,月亮门在花园墙角。因花园里住着女眷,月亮门上了一道铁门,晚上都锁着。 林盈袖有钥匙,正好带大家过去逛逛。 临走前叫上妾室们一起,人少了显得冷清,外头采买的丫鬟还有几房家人都已经安排过去,先洒扫屋子。 别房伺候的人手都够,裴建章屋里只四个丫鬟,两个婆子,跟前服侍的小厮只一个十来岁的小童,还得再添上一两个才够。 四个婆子前头打着灯笼,林盈袖有裴垣陪着,后边的主子和姨娘们带着各自的贴身丫鬟从花园的角门进那边宅子,绕过一道围墙,再开一道门便直接进了内宅里。 宅子里廊下都点着灯,花园里积雪早打扫干净,只红梅上枝上还残留着少许的堆雪。 干枯的枝头上挂着各色剪纸,彩缎扎的花朵,廊下摆着好几个炉子,就是院子里也不会太冷。 两个十来岁的小厮过来请安,林盈袖赏了一把铜钱,让他们远远地放烟花看,裴建章闹着要跟着去,林盈袖让多几个人跟着。 几个姨娘也跟着四处看看,宅子虽还没有柳州一半大,不过胜在精致,一草一木都是精心栽培。就裴曦月阁楼门口那几株绿梅,听说还是宫里的赏赐。 二姑娘门口的几株红蕉也是番邦进贡来的,还有几株不知道是什么,此时枝头挂满了如红豆大小的果实,鲜红夺目,十分可爱。 先看了林盈袖的上房,屋里件件都是精品,好些就是有银子也买不来的东西。 然后去了姨娘们住的厢房,屋里陈设虽不敢和林盈袖的上房比,不过也还算精致,里头所用的家具都是上等的红木,橱柜上摆设的玩意儿大多是官窑精品。 床榻上,还有窗帘,门帘都是林盈袖从库房里拿的,门帘两重,一重是厚帘,一重是珠帘。珠子全是黄豆大小的珍珠串成。 炉鼎全是青铜瑞兽,墙壁上的画也都是选好的。 窗台前摆着的盆景是外头皇商进贡朝廷时孝敬林二叔,林二叔便都送给了林盈袖这里。这些盆景造型各异,都有各自的风骨。 第301章:妻妾和睦 “这些盆景可是孝敬宫里,王府的,那边喜欢用鲜花盆景,只冬天门窗都关着,花儿太香,反倒闷的慌。” 小周姨娘奉承道:“是太太想的周到,这盆景也好,虽说开花的放在屋里里好看,睡觉的时候太香反倒睡不好。” 这些姨娘们里,只小周姨娘的屋子最为精致,她屋里伺候的人也比别人多一半多。 虽然知道是养着二姑娘的缘故,但别家养着孩子的姨娘可没这么好的待遇,林盈袖看重她为人老实不惹事儿。 小周姨娘从进裴家开始就不得裴垣喜欢,即便偶尔去她屋里坐坐也只是为了看孩子。小周姨娘娘家得到周家关照,日子也好过了很多。 她很知足了,在裴家林盈袖待她也不错,二姑娘虽然不是亲生,胜在听话。家里不少她的东西,等到二姑娘出阁,以后的日子也会更好。 香姨娘和金姨娘两个相互看了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太太还是真大方,这样的东西虽说不稀罕,但放在咱们屋里算得上是稀罕玩意儿。” 裴垣带着孩子在正房问书,难怪这两个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和林盈袖说话。 林盈袖睨了金姨娘一眼,笑道:“你不喜欢的让丫鬟们搬出来,横竖你房里也有自家的东西。我想着二姑娘屋子宽敞,给她添置了东西,怕你们说我偏心小周家的。”说罢,对另外三个姨娘还有通房们道:“你们也是一样,不喜欢的东西都搬出来,我放阁楼去。” 金姨娘便不说话了,香姨娘赶忙道:“喜欢,太太这样费心给奴婢们布置屋子,奴婢们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喜欢,多谢太太费心。” 几个姨娘也跟着附和,她们屋里的东西进府时莫氏给置办的,东西看着还好,却都是次等的。搬进去小半年了油漆还有味道。 林盈袖给的家具不说是上等,那也是中等的。摆设也都是好的,不像在那边全是些充数的东西,而且还都是新买的。 没有几个正室能给妾室费这心思,像竹姨娘、小周姨娘等人都知足了。 通房们有几个也悄悄地去看了自己的房间,虽说她们也是裴垣的女人,但没有名分,主人可以随时打发出去配小厮,或者是发卖出去。 莫说比半奴的姨娘,她们的身份比丫鬟还要低一等。丫鬟出去嫁人好歹是个清白姑娘,她们连清白都没有,将来嫁人也有可能被夫家嫌弃。 她们的屋子不大,不过比在那边好太多了,四个在外书房伺候的虽然没看到她们的屋舍,不过两个内宅里住的已经很好,想必她们的差不到哪儿去。 “咱们太太待人真好,咱们的屋子根本不像丫头的。”春琴感慨地道,她刚刚看了自己的床榻,里头的锦被都是新的,还有橱柜里几套衣裳,也都是上好的缎子。 瑞香轻哼一声,望着对面姨娘们的屋子,嫉妒的磨牙,同样是妾,她们的还不到姨娘的一半。林盈袖这么区别对待,不就是因为她自己姨娘出身,感同身受么? “眼皮子浅的丫头,这点东西你就感激成这样,要是分到了小周姨奶奶那些,你还不得把头剁下来给太太?” 春琴翻了个白眼,“人家是前头太太的陪嫁滕妾,身份和咱们不一样,你比着她?只怕这辈子都别指望。” 瑞香没说话,野心勃勃地看着在花园里逛的林盈袖等人,握紧了拳头。 只逛了一半,林盈袖带着众人到上房去,早叫人准备了两桌席面,叫大家进去吃一杯热酒暖暖。 “席面外头定的,这边厨房里没买东西,席面一半柳州的菜式,一半京城的口味。”林盈袖亲自去请了裴垣,带了三个孩子过来。 因只有两个席面,便让姨娘们和主子们一桌,通房和奶妈以及林盈袖屋里的几个大丫鬟一桌。 裴垣尝了尝酒便放下了,这是内宅里妇人们喝的酒,没多少酒味,甜丝丝的。 林盈袖见状,叫人换了竹叶青来。 廊下的嬷嬷们热酒热菜,也跟着一块儿吃着。 “就这么吃酒无趣,春琴你来唱一个柳州的小曲儿。” 春琴果真放下酒杯,唱了一首柳州的小曲,曲调细腻,嗓音妍媚,众人听着如痴如醉。 一曲末了片刻众人才喝彩,宝珠和馨儿两个一个捧着酒杯,一个执壶,满杯给春琴奉上,笑道:“春琴姐姐这嗓子我看比京城的花魁还好呢!” 春琴接过酒并没有喝,走到林盈袖跟前跪下,笑嘻嘻地道:“这都是太太调教的好,奴婢一心一体都是太太的,请太太满饮此杯。” 林盈袖接过酒,叫春琴起来,只喝了一口,瞥了裴垣一眼,“你们合该敬主子才是,我这酒量不行还只管在我这里凑。” 春琴将林盈袖喝剩下的酒端起来,一口喝下,对众人道:“倒不是不去敬老爷,只咱们这酒老爷喝不惯的,内宅里都是太太说了算,自然该先敬太太,再是老爷。” 裴垣随手从林盈袖的发髻上摘了一支朱钗扔给春琴,语气与往常一般不冷不热,“说的好,这是赏你的。” 几个通房见状,纷纷起哄要讨林盈袖的酒。 闹了一阵,宝珠叫人拿了琵琶过来,细细地弹唱了一曲。 闹到快天明,众人才回那边宅子里,林盈袖领着一家子先到祠堂里给周氏磕头,而后请示老太太准备回门。 老太太客套地请亲家太太过来做客,让莫氏将准备送给亲家的东西交给林盈袖。 得了婆母许可,林盈袖带了家中的孩子们上了马车,裴垣的轿子走在前头一家子高高兴兴地往林家去。 邓氏月份渐大,行动也不方便,好在龚家两个奶奶都在府里帮衬着。 自从龚氏被赶到乡下之后,两个儿子过不了清苦的日子,回来闹过两回,林二叔狠狠地教训几次,也改变了很多,帮着家中打理生意。 龚姨娘不愿意回林家,仍在乡下荣养,两个儿子并媳妇都回了林家。 林氏在京城还不太习惯,冬日里病了好几次,今日林盈袖回门也不过勉强撑着。 第302章:子嗣 林二叔纳的两个妾虽折腾过几次,不过二叔可没把这两个妾当回事儿,更不可能为了她们为难自己的糟糠。 两个如今也老实了,二婶怀着孕,人虽没来,却叫人送来了林盈袖喜欢的东西,并裴垣这里三个小辈的见面礼。 用过饭,裴垣先带着三个孩子去周家,林盈袖陪着林氏和邓氏闲话家常。 大夫说邓氏这胎多半是个女儿,林氏便有些不痛快,她盼着邓氏多生几个子嗣,好壮大家族,谁知道第一胎就让林氏失望了。 林盈袖看林氏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劝道:“阿娘,先开花后结果也好呢!将来姐姐照顾弟弟,您和弟妹也省了许多烦恼。” 林氏这才笑了,又看着林盈袖的肚子,不免也担忧起来,林盈袖在柳州跟了裴垣几年,如今又嫁给了裴垣做正室。 以前还好说,现在若是没有子嗣只怕上头婆母会说闲话。 林家没有根基,原本就没指望去高攀,只想找个随意的人家,没个子嗣傍身只怕在侯府日子更难。 “上回给二婶看的那个大夫,姐姐要不也试试?趁着年轻早些要个孩子,不管女儿还是儿子,总归有个依靠。”邓氏也在替林盈袖担心,上回龚大奶奶亲自给林盈袖送年礼,回来悄悄和邓氏说那边下人都敢轻视林盈袖。 多半还是因为没有子嗣的缘故,邓氏早就想和林盈袖说这话,只她有身子,加上也不愿意轻易登侯府的门,所以一直耽搁着。 林盈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大约老天惩罚她抛弃了两个孩子,这辈子才夺走了她的生育能力。 不过还好裴垣有个嫡子,也不在乎她能不能再添一个儿子,而且就算将来没有裴建章兄妹也必定会厚待她。 林盈袖刚要说话,听见帘子响,说那边大爷和大奶奶过来了。 那边大爷就是龚姨娘与前夫的长子,如今帮衬着家里,林二叔和二婶也没把他们当外人,家中下人也不许提旁的,只当是自己家的孩子一般对待。 两人进来时,林盈袖缓缓地起身,刚要见礼,龚大奶奶快步过来扶住林盈袖,笑道:“妹妹莫要如此,都是一家人。” 那龚大哥身材微胖,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看着倒是个老实人。 “妹子快坐,我刚从外头回来,没能来接妹妹,该是我给妹妹赔罪才是。”说着,龚大哥朝林盈袖长鞠一躬。 林盈袖还了半礼,请龚大哥夫妻坐下喝茶。 龚大哥让人捧来一个托盘,揭开盖着的红布,上面是两块玉佩,道:“这是我送与家中两位妹妹的,舍妹在那府里不得出来,劳烦堂妹替我带给她。” 这玉佩成色一般,不过看着像是有些年头,林盈袖拿起一块闻了闻这玉上面竟然有一种淡淡的香味,而且香味沁人心脾。 “这是我们当铺收来的东西,因稀罕便留下来送给两位妹妹。妹妹只管放心,我拿给大夫看过,东西是好东西,不会伤及主人。” 林盈袖见他夫妻一片好意,收下道了谢系在腰间。 龚大奶奶看林盈袖收下,由衷地笑了,起身道:“还有一个事情想求求大妹妹。” 林二叔虽说不拿他们当外人,但到底是外姓的,将来这家里的一切都是林弘峰的,即便林二叔会分一份给他们,到底不如自己挣来的心安理得。 他们夫妻想着林盈袖手底下那个葫芦岛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想先租些地,若能买自然更好。虽说在那个地方苦了些,最重要的是让龚大哥戒掉赌瘾,在岛上赚点钱回来夫妻两个做点小本生意也是好的。 林盈袖闻言,笑道:“我正缺人手,大哥肯去再好不过的,那边地你看需要多少,是自家人也不用说什么租不租的。” 夫妻两个大喜,再三向林盈袖道谢。 林氏让两人坐下说话,不必拘束,“都是自家人,你们也太外道了些,我们家事儿多全靠你们夫妻帮衬着。” 林盈袖也是如此说,她原本打算让他们夫妻去岛上做管事的,但他们执意不肯,便分了十亩地给他们夫妻,还是和别的佃户一样,前三年不收租子。 龚家二哥夫妻去了乡下陪龚姨娘,要明日才回,林盈袖等不了,将给他们的礼物留下。国公府那边马车来接,林盈袖便和林氏等人告辞,往国公府去。 国公府那边对林家也多有照拂,年里也送了人情过来,只林氏不肯往国公府去,只叫人送了人情过去。 裴家也是,有什么宴席林氏也都推脱不肯去。 林盈袖搬家好说歹说,才答应去。 马车缓缓地在街上走着,突然马车停了下来,甘露掀起帘子的一角。 车夫道:“姑太太,前面有个男人被人丢下马车,正好拦着咱们的路。” 马车里丢个男人出来?林盈袖掀起帘子偷偷瞧了一眼,那人穿着体面,人十分消瘦,看了好久林盈袖才想起来。 那人正是唐墨行,不到两年的时间,人怎么变成这副德行? 唐墨行抱着马腿,哀求着马车里的人。 “给我滚远一点,废物东西,除了给我找麻烦,你还有什么用!” 这是朱曼娘的声音,唐墨行如今文不成武不就,大约因为如此被朱家嫌弃。林盈袖勾起唇角,唐墨行总算尝到了自己当年所受的委屈。 玷污了朱家小姐被接纳,和当年被迫嫁到唐家的她有什么区别? “曼娘,我真的尽力了,父亲安排的差事我都好好的去做,只是军中太过劳累,我实在是——” 朱曼娘嫌弃帘子,用鄙夷的眼光盯着跪在脚下的男人,“说到底你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我父亲和哥哥都是军中出身,你不肯从军便让你科举,偏偏也是不成。今儿归宁,你还让我丢尽了颜面,我还要你做什么?别带坏了孩子。” 林盈袖放下帘子,对甘露道:“拿我的帖子去,叫他们让路。” 她对唐墨行早没了恨意,她有需要爱护的人,唐墨行只是一个不重要的过客而已。 帖子送去,这两个人也不敢再闹,立刻让开路。 第303章:九姑娘作妖了 国公府的马车,车里正二品的诰命夫人,这是朱家得罪不起的人物。 在国公府用过晚饭,因明日还有宴席,一家子告辞离开国公府,林盈袖将那玉给了裴垣,玉上的香味有提神醒脑的作用,给裴垣用最好。 那一块给林蕴玉送了去,初六之后老太太便不耐烦出去应酬,只让莫氏去。到初十日才消停下来,过了年八姑娘和九姑娘的亲事便准备定下。 老太太难得夸奖林盈袖一回,这两门亲事怎么看都没有问题,老太爷也非常满意,那两家家世清白,小郎君人品端正。 初五日府中请客,这两家都在邀请之列,老太爷亲自检验过,都是好孩子。 听说九姑娘的姨娘听说准备下定,当场就晕倒了,老太爷急的请了两个大夫进府,那姨娘寻死觅活的闹。 老太爷被闹的没法,把林盈袖和莫氏两个叫过去劝,莫氏称病不来,林盈袖本也不想过去,莫氏不去她若不去不好。 换了衣裳便往姨娘的屋里去,林盈袖这回带了秋月和四儿过去,想了想把屋里教姑娘规矩的嬷嬷也一并叫上,坐着小轿到了老太太这边,先给老太太请安。 “婆母,这亲事莫不是哪里不妥?姨娘和姑娘也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管好好说,何必闹的合家不宁呢!” 老太太也气的不轻,她不过劝劝老太爷,谁知道老太爷反倒怪罪起她来,说她不会约束妾室,不能管教庶女。 明明是老太爷自己纵着那对母女,如今对这房的姨娘淡了,就把罪责推到她这个正室头上。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还用得着我说?” 林盈袖见状也不敢多问,告辞出来往九姑娘和姨娘的屋子去,这九姑娘的姨娘原是花楼里的清倌人,叫月华,生的不俗,老鸨便请了人教她读书认字,养到十六七岁上头方才让她见人。 老太爷一眼看上娶回家来,当时可是专房专宠,封做姨娘,又生了九姑娘。连老太太都要让她两三分,直到芳姨娘入府,这才分了些恩宠。 才到月姨娘屋子的门口,就听见里头在砸东西,哭闹不止。 听着声音,应该是九姑娘,这姑娘在父亲和两个哥哥面前伴柔弱,装可怜,在女眷们面前一向抓尖要强。 一个小丫头先去叫门,屋里的动静这才消停,但屋里的主人面都没露,非但如此,连这屋的大丫鬟也没出来一个。 秋月正要去质问,林盈袖拉住了她,今儿来这里少不了要受些闲气,若认真起来就没意思,进屋里去,就见月姨娘和九姑娘上头坐着,也不说过来请安问好。 地上满地的碎瓷片,林盈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 “我娘让你坐了嘛,没规矩的东西!” 林盈袖嗤笑一声,平静地看着九姑娘,“你娘?她一个贱妾,见着主子太太不说到门口跪接,我没怪罪,你反倒先问我。” 月姨娘重重的拍桌,柳眉倒立,猛地一窒,而后讥讽的笑了笑,“主子太太,就算你是太太。我是老太爷屋里的人,也是长辈,谁家长辈跪迎晚辈了?二太太你还真把自己当碟子菜了?” 秋月大怒,正要呵斥,林盈袖瞪了她一眼,一脸平和,竟无暴怒的样子,而后笑容可掬道:“月姨娘原来就是这么教导孩子的,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在外头倘或这样说,可是要杀头的。姨娘青楼出身,老鸨只教姨娘怎么讨好人,却没教你规矩。” “今儿我就教教九姑娘,良妾有纳妾文书,但贱妾通买卖。莫说老太太,就是我也有资格卖了你姨娘,主仆有别,即便今儿我发卖了月姨娘老太爷最多也是训斥我一顿。若是为了一个奴婢休我,莫说我娘家会不服气,就是朝廷也会问罪于老太爷。” 这句话刺痛了月姨娘的耳朵,让她眼睛顿时红了起来。她豁然起身,冲着林盈袖抬起手臂,巴掌就朝林盈袖的脸招呼过来。 秋月哪里肯容她如此欺负主子,一脚狠狠地踹在月姨娘的膝盖上,月姨娘吃痛跪了下去。 “啊!” 虽然穿着厚厚的衣袍和裤子,但这么直挺挺地跪下,难免也会扎着疼。 九姑娘见状就要去厮打林盈袖,一旁的嬷嬷喝住九姑娘,朗声道:“姑娘别坏了规矩,即便你是府中的姑娘,断然没有对嫂子动手的道理。” 这些姑娘们最惧怕的就是规矩嬷嬷,家中生母嫡母不能轻易责罚姑娘,但规矩嬷嬷可以。倘或谁家姑娘被规矩嬷嬷打了,家里人不但不能怪罪,反倒要给嬷嬷送礼道谢。 “是她先动手打我姨娘!”九姑娘不服气地大吼大叫起来,“就是我们老太太也不敢打我姨娘,她一个小辈儿凭什么?” 规矩嬷嬷朝九姑娘见了半礼,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方才太太说的很清楚,莫说是月姨娘以下犯上,就是没有缘故太太教训姨娘也没错。” 压制住这二人,林盈袖才办差事,问二人,“你们对亲事不满,要什么样的亲事先与我说说,办不办得到先不说,权当说笑解闷儿。” 月姨娘气的险些要吐血了,秋月按着她的肩膀不让起来,想她进裴家这么些日子,什么时候受过这些的气。 老太爷不在,屋里这些丫鬟也是个不顶事儿的。 九姑娘翻了个白眼,嘲讽地道:“早明说了也省得我父亲生气,我也没要多好的,门当户对的就成。” “噗嗤”林盈袖笑了,这大约是新年里听到最好笑的笑话,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的庶子倒也不错,将来分家出去—— “门当户对的庶子也成吧!” “你故意的吧!”九姑娘怒了,跺脚道:“谁要嫁给庶子了?还不如现在这门亲事呢!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娘子。” 林盈袖点点头,表示听懂,用调侃的语气问道:“姑娘说门当户对,那自然是与裴家门第相当的庶子呀!难不成还想匹配嫡子?就是我们愿意,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不?” 第304章:十五 “不、不会……”九姑娘的声音都变了调,她一脸惊恐地看着林盈袖,似自语一般地道:“不会,我是家中姑娘最优秀的,我明明比嫡女还要优秀,她们一定不是肤浅之辈,只看嫡庶。” 林盈袖笑了笑,她从没看出九姑娘哪里优秀了,娶正室是为了打理家务,这九姑娘和生母学了一手风花雪月。 自古娶妻娶贤,纳妾才看色,正室会这些讨巧的东西那是锦上添花,若是不会,也无伤大雅。反倒一个不会打理家务的主母,那真是连贱妾都不如了。 “你看谁家的主母只会吟诗作对,不理俗物的?”林盈袖冷哼一声,缓缓地站起身来,让那规矩嬷嬷留下,“好好教教九姑娘规矩,十五日定亲之前若是姑娘还是不满意这门亲事,那就在世家中选一个庶子嫁过去。” 规矩嬷嬷答应,送林盈袖出门。 秋月扶着林盈袖的手,用两个人才能听得到声音问道:“太太,这月姨娘和九姑娘是老太爷心坎上的人,咱们得罪她们,不怕老太爷不高兴么?” 林盈袖没答话,扶着丫鬟的手上了小轿,告状随便告去,他们这一房已经完全不用依附侯府。老太太也就罢了,那是正儿八经的婆母,就是打了骂了林盈袖也得忍着。若是让一个姨娘和庶出的小姑子欺负了去,她这个太太岂不成了笑话。 眨眼到了十五这日,元宵佳节,家中挂满了花灯,裴垣从外头带来好些花灯,家中的孩子们每人分到一个,花灯照亮孩子们的前程,这是父母对孩子的期许。 趁着月圆的日子,八姑娘和九姑娘的亲事定下,换了庚帖,庶出的姑娘成亲早,今年两个一个才十四岁,一个才十一岁,过个一两年成亲也不迟。 家族中只有嫡出的姑娘慢慢挑人选,庶出的要选好人家不容易。大多数都是给嫡女做了陪嫁滕妾,只有少数是选了对娘家有助力的嫁出去。庶女要么嫁给嫡子做妾,要么给庶子做正妻,裴家对庶女算是宽厚了。 九姑娘这回倒是老实了许多,没有再闹,两边孩子偷偷看了一眼,那边小郎君对九姑娘倒十分满意。家中的几个姑娘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又是公侯千金,这两家在京中没有根基,平头百姓家的女儿又看不上,官宦人家的又看不上他们。 因此耽搁了下来,这两个姑娘虽然是庶女,但裴府家教甚严,都是规规矩矩的,见识可比小门小户的嫡女强多了。 六姑娘今日没来,说是才有了身子,家中婆母不让出门。让两个媳妇送了礼物过来,林盈袖听着心中只觉酸涩不已,与她差不多前后成亲的都有了身孕,年初一时南平郡王妃也说有了刚身孕,唯独她一个至今都还没有消息。 好在有客人在,老太太也只是多看了她一眼而已,并没有说什么。 “我们家这六丫头倒是个有福气的,大太太,准备一份厚礼给亲家那边送去。另外准备两个产婆,奶母就那边亲家安排,劳烦你们两位管事嬷嬷替我请亲家好生照看六姑娘。” 打发走两个媳妇,众人都道:“到底是侯夫人宽厚,对庶出的女儿也这般看重。” 老太太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看了一眼身边的三个月姑娘,“女孩子们都可人疼的,家里就这么几个孩子,我都一处教养着,没有区分什么嫡出庶出,都一般看待。” 众人称是,莫氏凑趣儿说道:“可是呢!咱们家六姑太太出阁后,我们老太太日日都在我跟前念叨着。如今六姑太太有了喜事,只怕我这耳根子怕是没个清净的。” 老太太笑着要撕莫氏的嘴,闹做一团,一家子其乐融融,别提多和气了。 “我们家大郎新得了一个庄子,里头有个温泉,我们年前去过,过了这几日不忙了,嫂子和两个侄儿媳妇改日也去逛逛,权当解闷儿。”老姑太太目光最后落在林盈袖的面门上,家中的外客走了,她才开口,也是给足了面子。 “二郎媳妇,你这身子如何?这里都是长辈,没有外人,什么话不妨大胆直说。” 老太太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林盈袖的肚子, 林盈袖在心里叹气,看样子回头也该看看大夫去,否则家中这些长辈会没玩没了地往她屋里塞人。 “是,前些日子王府送了不少阿胶膏,正吃着呢!” 老太太闻言不免有些失望,语气不免严厉了几分,“虽说二房已经有了建章,不过只一个未免也太单薄了些,我听说二郎大多数都在你的屋子里?” 林盈袖额间冒着细细的汗水,老太太竟然连她们夫妻私密的事儿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们新婚,亲密些也是正常不过。只子嗣是大事,按照家中规矩,初一和十五必须在正室屋里,其余的都是郎君们自己定,你也该多劝劝二郎去妾室们屋里,不管嫡出庶出,家族昌盛,也要靠后辈们。”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道。 莫氏扯着唇角笑了两声,“我屋里如今人也是多,两个姨娘,三四个通房。” 老姑太太差异的看了莫氏一眼,没说什么,她也没少操心长房的事儿人,只这婆媳两个都敷衍着,她也就没再多说。 裴垣这一房还好说,毕竟有一子两女,比长房好了不少。 “二郎屋里四个姨娘,好些个通房,人都不是个事儿,重点是子嗣,大太太屋里有个怀孕的通房,还得好生照顾呀!” 这老姑太太是真操心娘家的事儿,不过也是长房继承爵位,二房是老太爷的嫡亲堂兄弟,其余几房都是庶出。 老姑太太怎么忍心看着长房无后,让庶出的占尽便宜。 莫氏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要不是娘家败落,她真想任性一回,直接走出这个屋里,再不听老姑太太在这里装腔作势。 莫氏外祖也是国公之后,因获罪削了爵位,连累了老太太长兄东伯侯,莫氏的父亲也被削了爵位,虽为东伯侯家平凡,只给了爵位,莫氏的父亲郁郁而终。莫家也只剩了一个空壳子,基本都不能维持。 第305章:赵姨娘回归 “姑母教训的是。”莫氏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林盈袖也跟着莫氏说了一声。 老姑太太碰了软钉子,叹了口气,叫了两个丫鬟进来,一个叫玉娘,一个叫丽娘的,分给让这对妯娌带回去。 “这两个都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也不指望你们抬举,若能有福气为你们生下儿女,赏她们一口饭吃就是了。” 莫氏和林盈袖不约而同地望着对方,莫氏看林盈袖没有拒绝的意思,便道:“我屋里也不差她一口饭吃,只是您也知道我屋里有怀孕的,若是带个人回去只怕会吃心啊!不利于养胎。要是我们夫妇有十个八个儿子,我倒不管一个庶出的死活,这个有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子嗣,要不然你把这个给二太太带回去。下回您要塞人,我再收着?” 林盈袖眼皮子跳了一下,她赶紧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家里实在没地方住,要不然您等我们老爷买个宅子,分家再说?” 老姑太太给气笑了,合着她这里说教半天,感情这两人都当成了耳旁风? 老太太也是一脸为难,她让林盈袖收下人,那林盈袖势必会把莫氏扯进来说事儿,莫氏屋里收了这么些,已经够大度,她实在不好再让莫氏把这个添上,所以她这里是左右为难。 老姑太太看老太太装聋作哑,顿时怒了,“人已经带来了,你们看着办吧!若实在不能那就放在老太爷屋里也成!” 林盈袖险些没崩住,做妹子的给哥哥屋里塞人,这叫什么事儿? 老太太正在喝茶,听到这一句险些没吐了莫氏一脸的茶,老太爷都是快六十的人,还纳妾生儿子,这老姑太太也太没个正经了。 “既然是好人家的姑娘,姑母既然把人都带来了,断然没有再带回去的道理。不如,给两个妹妹做陪嫁滕妾吧!”七姑娘朝长辈们见了一个礼,笑吟吟地道。 林盈袖感激地看了七姑娘一眼,倘或老姑太太非得硬塞进去,那她还真没法拒绝。她屋里人够多了,裴垣又不喜欢妾,放在屋里也只当摆设而已。 裴垣不喜欢妾室一则是嫌弃女人多了事儿多,二则他受老太太屋里的妾室算计,险些丧命,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走他的老路。 做裴垣的妾虽一生衣食无忧,但还是违背了这些人的初衷,自然,林盈袖也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再走进她们夫妇的生活。 “这——”方才老姑太太也是赌气的话,正愁找不到台阶下,听到七姑娘这话,扭头问老太太,“我只知道是官宦人家,不知是?” 林盈袖介绍了这两家,她还是有这个自信这两门亲事老姑太太绝对会满意。 果然,老姑太太点了点,“你虽说是个小门小户的,办事还算妥当,既然是这样,那两位姑娘就把人带回去,将来做陪嫁腾女。” 莫氏和林盈袖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老姑太太没有执意将人塞她们屋里,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因为送妾一事,屋里的气氛变得尴尬了很多,莫氏也没功夫说笑逗长辈们开心。 五老太太感激林盈袖对五房帮助,便开口打破尴尬,“姐姐,上回二郎媳妇送你的珊瑚可还好看?我只听大嫂提过一回,还没见识过。” 老姑太太瞥了林盈袖一眼,奇怪地开口,“怎么她连这个也没送你?” 林盈袖听着眉心一挑,“这珊瑚高约一人,又是海外之物十分稀罕,我倒是想每人送一株,只可惜东西太稀罕,只得了这么些。” 老姑太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刚才也不过是想排揎林盈袖,岂料碰了钉子。那样大的珊瑚,只怕王府也找不出两株来,林盈袖给她也是因为身份的缘故。 五房是庶出,家中除了长子有官职,第二个帮着打理族中生意,林盈袖送的东西次一等也实属正常的。 本来这样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偏她为了一时之气给说了出来,这不明摆着打五房的脸面嘛? 五房掌管着家里一半的生意,就是长房也要让几分,她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得罪,似乎不太好。 五老太太呵呵笑了,一脸不在意,“二郎媳妇也送了不少好东西给我,虽说不如姐姐得的东西珍贵,毕竟是二太太一番心意。说起来家中哪位太太没有点陪嫁庄子,也只她记得我这个庶出的婶子,可见是个不错的媳妇。” 林盈袖不骄不躁地道:“不过是些土仪,婶子过奖了。” 五房人多,一株珊瑚岂不是让人家家中起争执?倒不如那大颗大颗的珍珠实在。 老姑太太勉强扯了一抹笑容,“这倒是,不管东西好坏,难得的是她一片心意。我当时得了珊瑚,还在想,这二郎媳妇家该有多富贵,这样稀罕的东西随手送人。” 其余几个媳妇也都拿话岔开,一会儿丫鬟进来请示,晚饭摆在什么地方。 林盈袖盯着那丫头的脸,脸色渐渐变化了,这是从前的赵姨娘,虽说换了丫鬟的衣裳,那张脸却和从前一样没半点变化。 看样子赵姨娘回来比在柳州的日子过的还要滋润。 老太太注意到了林盈袖的表情,叫赵姨娘过去,对她道:“这是你家老爷屋里原来服侍的姨娘,因做错了事情被打发回来,她打小服侍二郎,知道他的喜好。如今也知道错,你将人带回去服侍二郎。” 林盈袖刚要说话,赵姨娘朝她磕了四个头,恭恭敬敬地道:“奴婢见过太太,给太太请安。” 推了一个,若是再推掉第二个,只怕说不过去。 但要她带赵姨娘回去,还不如把那两个带回去。 赵姨娘失贞不说,害了周氏,还害了蓉姨娘,为了争宠故意让二姑娘生病。给林盈袖下毒,陷害家中姨娘等等。 这些种种,她都没法接受。 “人毕竟是二郎收用过的,想来你也做不得主,先让人回去再说,是走是留二郎说了算!”老太太就这么决定了。 赵姨娘乖巧地站到林盈袖身后去,眸低满满的挑衅意味。 第306章:卖可怜 林盈袖没理会赵姨娘,吃过晚饭,赵姨娘自觉跟在林盈袖的轿子后面,林盈袖只觉得多看赵姨娘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回到她这边,家中几个姨娘都在她的屋里等着,请安时看到赵姨娘一个个也都跟见了鬼似得。 赵姨娘当家时对这些人也十分苛刻,且竹姨娘也曾被赵姨娘下过药,这还是去年才知道,竹姨娘去年腹痛不止,叫了大夫来看才知道被下了息子药。 周氏要给妾室喝这东西,直接光明正大的来就好,谁也不敢拒绝。 不是周氏,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林盈袖直接到炕上坐着,小周姨娘奉上热茶,也都当没看见赵姨娘这人,陪着笑脸道:“我们姐妹几个也预备了酒席请老爷和太太一同过元宵佳节,谁知道太太在上头吃了酒回来。” 林盈袖簌了口,接着才是吃茶,赵姨娘从另一个通房手里接过茶,跪在林盈袖脚边将茶高高举起,恭恭敬敬地道:“奴婢请太太喝茶。” 妾室都需给正室敬茶,正室喝了茶才算得到了认可。 林盈袖叫四儿过来揉揉头,慵懒懒地道:“今儿酒够了,宴席我心领,老爷呢?” 四儿答道:“老爷去了书房里,那边有春琴她们服侍,老爷吃醉了酒。在书房睡下,让太太不用等。” 林盈袖没说什么,叫秋月收拾了她也准备睡下。 旁边的赵姨娘还跪在那里,高高举着茶盏,等着林盈袖认可她。 林盈袖瞥了她一眼,扶着丫鬟的手缓缓地起身,往里屋走去,今儿一天也都累着了。 “请太太喝茶,这是老太太的意思。”赵姨娘的手有些颤抖,她不甘心地再叫一声,让林盈袖不要忘了这是婆母的意思。 林盈袖先笑了一下,回头居高临下地看了赵姨娘一眼,“我不是先头太太,你还是省省心吧!老太太只说让我带你回来啊,可没有说让我一定喝你的茶。” 屋里的妾室道了一声告退,放下帘子便都各自回屋里歇息。 林盈袖一向不用妾室服侍,她们也都乐得清闲,卸了釵环洗漱后便回炕上躺着去。 甘露指挥着丫鬟服侍林盈袖睡下,走出来时见赵姨娘还跪在这里,叹息一声。她也是丫头出身,与王红衣不同的是,她是从出世起就是裴家的下人。 赵姨娘八岁才进来的,因为容貌出众,所以被选在裴垣身边服侍。 那时候多少人羡慕赵姨娘,做主子身边的大丫鬟,月钱比别人多,可以穿好衣服。最重要的,赵姨娘可以一步登天,将来成为小爷身边的妾室,若能生下一儿半女,这一生便有靠了。 可看到赵姨娘这副模样,她又觉得可怜,同样是主子身边的大丫鬟,采苹三月成亲,嫁给从前裴垣身边的书童瑞子。瑞子的卖身契年下便赏给了他,如今外头买了宅子丫鬟仆妇等人预备着成亲。 采苹虽不如在这里府里做姨娘锦衣玉食,却不用屈居人下,看尽脸色。 想想,做丫鬟就要守着丫鬟的本分,否则下场必定和赵姨娘一般。 “赵姑娘,您还是去歇息吧!太太已经歇下,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赵姨娘陪着笑脸道谢,“多谢甘露姑娘,太太没叫起,我怎敢起来,等明日太太气消必定会放我起来。” 甘露便不好再说什么,悄悄出来安排两个人守夜。 次日一早起来裴垣要过来用饭,就算歇在外书房裴垣也会过来用早饭,甘露替林盈袖更衣时顺便说了赵姨娘在厅上跪了一夜的事情。 林盈袖与赵姨娘认识不是一两日,当初能与周氏平分秋色全靠这身能屈能伸的本事。 今儿没有应酬,林盈袖便换了家常衣裳,头上戴了一套草虫头面,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别人看着这些贵夫人打扮华丽,每日宴会应酬不知道有多快乐。只有在宴会上的人才知道有多累,昨儿老太太们斗牌,她们这些小辈儿一旁站着服侍,吃饭也是一旁服侍着,等长辈们用完之后才能吃饭。 厨房送来膳食,林盈袖见今儿送了好几样小粥过来,小菜也是好些样,比往常多了一半。便问厨房的,“今儿怎么这么多菜?” 厨房的婆子躬身答道:“知道您屋里添了人,大太太说同您道喜呢!” 林盈袖打发走厨房的婆子,还在旁边跪着的赵姨娘摇摇欲坠,想必跪一夜的滋味不好受。昨晚若是换了周氏,必定会留下赵姨娘,反正多一个人对她来说是无所谓的。 一声老爷来了,林盈袖起身相迎,两个姨娘打起帘子,裴垣进来就看见跪在地上的赵姨娘,没说话上去拉着林盈袖的手,“昨晚真是醉了怕过来打扰你休息,昨儿睡的可还好?” 林盈袖刚要说话,就听见扑通一声,赵姨娘晕倒在地。 她抽回手,在主位上坐下,裴垣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地上,叫人将赵姨娘拖出去。 用饭时,两人都不说话,赵姨娘的事儿老太太不只一次在裴垣面前说,不是赵姨娘当初舍命相救,哪有裴垣的今日,诸如此类的言语。 当初也是看在赵姨娘救过他的份上,才没要她的性命,否则就害正室一项罪名,就足够让赵姨娘下去给周氏赔罪了。 “妾身也不是容不得人的,别人都好说,只她我容不下。当初周姐姐,还有别位姨娘,通房,她害了多少人?老爷常说,不希望咱们家的孩子们再经历您经历过的事儿,趁早把这惹事儿的打发出去。” 林盈袖这回是真动了气,咬牙切齿地道:“你要真难忘旧情,把她安置出去给你做个外室,怎么着都不能放在我面前。” 难得见女人生气,男人亲昵地将人搂在坏里,柔声说道:“我从进来到现在也没说让你接受她,又或者怎么安置她,你倒先急了。” 林盈袖轻哼一声,夹了一筷子菜喂到男人嘴里,堵住他的嘴。 “你上次还求情让放她出来,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罢了,有你这话就成,只是老太太那边怕是不好说,且先留着,只不许给她名分,也不许她再亲近二姐儿。” 第307章:贬为丫头 裴垣亲昵地捏了一下女人的手,内宅里的事情有太太处理就好,赵姨娘他已经不欠她什么,留她一条命就成。 用过饭,林盈袖亲自给裴垣换上官袍,送到二门口才回来。 赵姨娘早醒过来,不过秋月带了人拦住她不许打扰裴垣和林盈袖,赵姨娘当初的人脉要么在柳州卖了,要么打发到别的地方去。 这里都是林盈袖的人,要么就是说不上话的人。 等裴垣走了,妾室们才往林盈袖屋里请安,看着齐刷刷跪着的人,林盈袖心中感慨想当初她也和她们一样守在正室的门口,等着正室太太用过饭才能过去请安。 “你们先去用饭,一会儿再过来,咱们说会子话。”为妾者最是可怜,林盈袖也不想太为难这些妾室,只要她们安分守己,还是可以做姐妹,一起过日子的。 妾室们用了饭便过来,除了新来的两个通房,其余人等都在赵姨娘手里讨过生活。赵姨娘是个软刀子,看着人畜无害,出手却是要人性命的。 她们过习惯了安稳日子,每日到主母跟前点个卯,每个季节主母都会赏赐衣裳首饰,若是日日勾心斗角只怕没几个人会愿意。 “老爷的意思,给她一口饭吃,横竖不让别人挑毛病就是了。你们怎么看?” 金姨娘闻言笑道:“怎么安排还不是太太说了算,老太太那边又不能把您怎么着,我们说了自然是更不能算数,太太又问什么呢!” 林盈袖见她这样说,“我瞧着你和她倒是合得来,那就放在你屋里去,横竖姨娘身边有服侍老爷的人也不是什么怪事儿。” 金姨娘一脸悲愤,站起身来,“太太这是什么意思,赵家的和我一样,都是姨娘。你把人放在我屋里做丫头,这不是明摆着挑唆我们嘛!” 林盈袖坐直了身子,冷笑一声,“我竟然不知道这屋里是你金家的说了算,老爷和我都没说让姓赵的做姨娘,倒是你一来便封她做了姨娘。” 金姨娘被堵得无话可说,沉默了良久,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太太这是打算一手遮天,昨儿老太太说她是姨娘,怎么到太太这里就成了个丫头?” 林盈袖微一颔首,对众人道:“看样子还需本人来才行,看看她是要做老太太说的姨娘,还是做丫鬟。” 赵姨娘等了好久,两个丫鬟才带她去上房。她一脸愤恨地瞪了两个丫鬟一眼,心里憋着一口恶气。 原本她是想让裴垣看到被林盈袖折磨的她,然后心疼接受。她再好好和裴垣重提旧事,就算当年她和裴垣没有什么,那么多年的情分也足以让她重新坐回宠妾的位置。 岂料失算了,裴垣眼里只有林盈袖,丝毫没有把她当回事儿。不过赵姨娘也没打算就此罢手,裴垣没叫人她赶出去,说明心里还是有她的,只不过碍于正室的面子罢了。 只要留在这屋里,她就还有机会重回以前的无限风光。 自然,这一夜也不是真跪着,无人时赵姨娘躺着歇息,屋里又有暖炉,也不用担心冻着。早上那一脸疲惫的样子,自然也是做给别人看的。 两个丫鬟搀扶着往上房去,迎头看见林盈袖坐在上头的位置,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心里别提多恨了。 她收敛心神,规规矩矩地跪下,口称:“奴婢见过太太,给太太请安。” 林盈袖端着茶,吹了下,对竹姨娘说道:“这茶我记得你喜欢,一会儿带些回去。” 竹姨娘闻言端起茶盏也喝了一口,点点头,这茶味道很轻,她在书房伺候时一直喝着裴垣的茶,赵姨娘那时候说她喝不惯,所以送了些茶叶给她。 就是那茶让她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裴垣虽只把她当成摆设,但也不见得日后没有机会。就算没有,谁能容忍害自己的人? “太太的茶,我倒是敢喝,若是赵姑娘的太太还是不喝的好,谁知道这茶里有什么脏东西。”竹姨娘似笑非笑地看了赵姨娘一眼,语气出奇的平静。 赵姨娘朝林盈袖磕头,痛哭道:“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奴婢在祠堂两年日日为先头太太祈福,奴婢已经知道错了,求太太给我一个机会。” 林盈袖等她磕够了,才说道:“给你机会也不是不可以,我们这一房一共四个姨娘,人数我和老爷不打算再添。不过,祠堂里的赵姨娘还有,这里却没有,你看?” 赵姨娘恨不得扑上去撕了林盈袖,但现在她只能忍气吞声,“奴婢身心俱是太太的,只要太太给我一席容身之地,哪怕是做个粗使唤的丫头服侍太太也好,求太太陈全。” 林盈袖看了金姨娘一眼,点点头,“今儿起改个名字,往后你就到金姨奶奶屋里去,若是老爷顾着你们往日的情分,哪天你生下一子半女,有你的好日子。” 这回轮到金姨娘的脸色不好看了,她忌惮地看了赵姨娘一眼,“以后改名叫秋玉,虽说你是老爷的人,但丫头就是丫头,得按照规矩来。” 林盈袖脸上一副和善的笑容,顺道还赏了金姨娘一副金手镯,笑眯眯地道:“往后秋玉你费心照看着,既然是老爷的人,也不能亏待了。你们姨娘每个月是二两银子,身边服侍的丫鬟二百个钱,加起来一个二两四百钱。她的月钱就这么算吧!” 既然都是老太太的人,那就凑到一块儿去,若是有什么事儿那就和她无关了。 香姨娘虽说和赵姨娘没过节,但赵姨娘那些手段她也是知道的,所以别的事情她会帮着金姨娘挤兑林盈袖,唯独这件事情,她巴不得赵姨娘被赶出去才好。 没曾想林盈袖也是个不中用的,竟然为了报仇将这个祸害给留了下来。 她瞥了金姨娘一眼,但愿金姨娘不要糊涂,想着和秋玉一起联手对付林盈袖。 “太太,这么做似乎不太妥当,她一个丫头和姨娘的份例一样,这不是明摆着打我们的脸么?”金姨娘看了站在身边一脸楚楚可怜的秋玉一眼,“若是这样,我那屋里到底她是主,还是我是主?她一个做错了事情的人,能给她一碗饭吃就不错了。” 第308章:请客 “正是呢!家里通房都没这么多月钱,太太不要偏心,否则大家都不会服气。” 不但姨娘们,连通房们都站了出来反对,林盈袖见状轻轻地叹息一声,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堵住老太太的嘴,顺便再给金姨娘找点事儿做,省得她不安分。 不过有人反对,她总不好不听,便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按照通房的份例给她吧!总归是老太太安排过来的人,若真当丫头看待老太太哪里只怕要找我说话了。”她故意看了金姨娘一眼,说她,“你也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想必老太太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金姨娘这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怨不得她做的不地道。 金姨娘听了林盈袖这话,心下终于明白过来,她不禁后悔起来。裴垣不待见她,林盈袖也是处处压制着她,所以便到老太太屋里抱怨起来。 本来想着让老太太压制林盈袖,她才有出头的机会。可谁知道老太太竟然嫌弃她不中意,将秋玉安排了过来。 重点是,她自以为她的事儿林盈袖不知道,看来林盈袖比她想象中知道的还多。 “你们先忍耐着,凑合一间屋子一张床用着,等搬过去,你分一间半间屋子给秋玉就是了。”林盈袖看着金姨娘吃瘪的表情别提多开心了,事情就这么办吧!她的耳根子也能清净好多。 打发走妾室们,林盈袖安排人先将库房的东西搬过去。裴曦月那边也得盯着点,姑娘家没经历过这些,总是要帮衬着些。 裴曦月屋里好些丫鬟年纪都大了,一些是周氏从前的陪嫁丫头,趁着搬家的时候也都打发一些出去。大些的像香汾几个每人给二十两银子叫了亲人领回去,小的服侍的好的留下,不好的也打发出去。 屋里之前选来陪嫁的四个预备陪嫁的只留下两个,剩下的两个人选还得慢慢挑才行。打发走这许多人,屋子太空姑娘也害怕,便叫了人牙子来,再买些使唤的丫头回来。 “母亲,我屋里的丫鬟比您屋里还多,只怕不妥,要不然就这几个也够了。”裴曦月也知道,那边七姑娘身边也只有两个大的,四个小的。 她这屋里十几个丫鬟,排场也太大了些。 林盈袖取笑道:“将来身边人还更多,到时候姑娘也就习惯了。罢了,明儿人进来选,姑娘可要看仔细了,你身边服侍的丫鬟不用太聪明,也不用太笨,总归得你能收服的才好。” 裴曦月知道林盈袖是真心,脸微微红了红,小声答应。 一连着几日都在忙着搬家,不但林盈袖忙,就是她这一房的姨娘们也忙的不行,搬家打扫屋子。 老太爷打算把院子给家中唯一的庶子裴禹,三老爷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如今病更重了些,老太爷打算给他说门亲事冲冲喜才好。 院子腾出来刚好给三老爷成亲用,所以老太太那边才答应的那么爽快。 到最后这日东西才搬空,住在这边心里舒坦了很多,不用担心吃食被克扣。因住的院子太远,老太太让初一十五过去请安即可,不用日日过去。 这么一来也没了约束,林盈袖欢喜地恨不得放十里炮仗。 后儿是宴请众诰命和亲眷的日子,林盈袖这里一时间准备不过来,便在外头定了四十桌席面。这些夫人都是冲着林盈袖的面子来的,并不是为了这点吃食。 林氏以及龚家两位奶奶早一日来这边帮衬着,林氏在那边府里陪着老太太闲话家常,老太太看不上林家不假,但对林氏还是十分敬服的。 林盈袖留了娘家两位嫂子,还有秦大奶奶帮忙照看着席面。 到这日,南平郡王妃才有孕没有过来,不过袁妃陪同着郡王过来,还有中山王妃的娘家诚国公夫人,裴建章未婚妻宁璇县主外祖安国公夫人,还有骠骑大将军夫人,镇国公世子夫人,长公主府两位太太,还有周国公府的邓氏,章氏,梅家姑娘和云家姑娘等陆续到来。 林盈袖招呼众位夫人入席,一脸谦和地道:“原本是不肯声张的,只是一向承诸位夫人的情,所以找个借口请诸位夫人到寒舍坐坐。” 邓氏与林盈袖最熟,笑话她,“姑太太也太会找借口了,我还早想过你这边逛逛。” 这花园修整过,改动的地方不大,倒是温馨了很多。 贵客这里都是邓氏帮衬着招呼着,老夫人那边有老太太陪着在暖阁听戏,莫氏原本想看林盈袖的笑话,她一个小门小户出身哪里主持过这样的宴席。 谁知道周国公的世子夫人竟然帮着她张罗,邓氏的祖父是三朝元老,朝中谁不卖邓氏几分面子?她闷闷的坐着,来的夫人们一个个围着林盈袖奉承讨好,完全没把她这个侯府世子夫人放在眼里。 族中的亲戚也都在,五老太太和那边大太太负责招待,姑娘们有裴曦月和七姑娘两个照顾,林盈袖也很放心。 外头席面有裴垣,也不用她去操心。 总得来说,今日的宴会相当顺利,用过饭,领着内眷们到四处逛逛,然后到花厅看戏。外头也有专门奉承内眷们的女戏班子,林盈袖选了好些天才选中这一家。 这是外头来的,所有的戏曲和京里的不一样,戏听也就是图个新鲜。 从宴席到戏曲儿都是林盈袖精心准备的,虽说没有多新奇,好歹没有出丑。 夫人们看戏,姑娘们自然有自己的乐趣。林盈袖不放心,特意让她几个大丫鬟跟着,好歹今日不能出错。 岂料戏才看到一半,裴曦月身边一个小丫头过来找林盈袖,悄悄告诉她九姑娘出事儿了。 林盈袖心里咯噔一下,九姑娘一向自视甚高,莫不是和那位小姐闹了分歧? 邓氏看她和丫鬟嘀嘀咕咕,便拉她到无人处,也没问缘由,说道:“你只管忙去,这里有我呢!横竖乱子是出不了的。” 林盈袖再三道了谢,扶着丫鬟的手往姑娘们那边阁楼去。 裴曦月的奶娘早在门口迎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林盈袖,原来这九姑娘嫌弃这些小姐们俗气,要自己一边玩耍去。 第309章:出事 裴曦月派人跟了去,谁知道没多一会儿跟去的人回来说出了事,九姑娘竟然跌在杜国公府小郎君的怀里。 杜家郎君本要赔罪息事宁人的,谁知九姑娘性子烈竟然直接跳了湖。 “人是救回来了,但这事儿也就闹大了。” 林盈袖脸色发青,若真是不小心也就罢,两个年岁不大赔个礼也就是,大家悄悄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人跳了湖。 显然,此事早有预谋。 家里来的郎君不少,怎么就偏偏撞到杜家郎君。 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林盈袖先去了安置九姑娘的别苑,先不让找月姨娘,叫了两个婆子将此事告知老太爷和老太太先。 “九姑娘身边的丫鬟全都给我拉到雪地里跪上一个时辰,奶娘也拉出去打死。” 林盈袖一语未了,所有服侍九姑娘的下人齐齐跪下,求林盈袖饶恕。 关系到家族名声,林盈袖可不然心软。 屋里九姑娘还在装昏迷中,刚才睫毛颤抖,大夫也说没什么大事。 林盈袖冷笑着看了一眼,“姑娘是自己起来,还是我叫人把你拖起来?” 九姑娘睁开眼睛,直接坐了起来,看林盈袖这副表情,轻哼一声,“出了这样的事情,二嫂你难辞其咎,还不想着法子在老太太跟前脱罪,反倒来寻我的不是。” 林盈袖气了个倒仰,直接冲上去给了九姑娘一个耳刮子,沉声斥道:“你一个姑娘家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知道羞愧,反倒在这里得意。给我下来,别脏了我的地儿!” 说着两个媳妇上去将九姑娘给拖了下来,堵着嘴拉回她自己的住所去。 眼下客人还在,不宜声张,还是等宴会结束和老太太商议。 于夫人很快也知道了此事,事关两家她自然也不好先走,留了下来。原本这于家想定下七姑娘,闹出这样事儿,不过加一个陪嫁的滕妾罢了,但亲事还没有定下,该有的礼数还得有。 等客人们都走了,与夫人亲自给老夫人赔礼道歉,绝口不提九姑娘和裴家的不是,把责任都揽在杜家郎君身上。 “都是妾身教导不善,给侯夫人添麻烦了。” 老太太虽说也气的不轻,但两家的关系总不能因为一个庶女就断了的道理。 好言好语送了于夫人于世子等人出门,回到家里立刻叫人将九姑娘押来,见裴曦月跪在地上,心疼地叫人将她扶起来。 “你是个好孩子,都是那个没脸皮的姑姑惹祸,快些起来。” 裴曦月将事情的始末一一和老太太说了,安排跟九姑娘的丫鬟在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什么都招了。 九姑娘给了外头粗使唤的婆子银子,盯着于家郎君并且找机会弄脏杜郎君的衣裳,在人换衣裳回去的路上等着,假装不小心。 杜郎君出于好意扶了九姑娘起来,她便说自己被轻薄了没脸见人,跑到湖边跳了下去。 杜郎君就是扶九姑娘也没有碰到过肌肤,都是扶的胳膊。冬天穿的这么厚,何来轻薄一说? 老太太气的将月姨娘也叫了来,训斥了一顿仍不解恨,叫人拉出去打死。 月姨娘哪里肯,把一切都推到林盈袖的身上,寻死觅活。 老太爷也是气的不行,进来喝住月姨娘,“事情闹到这一步,打死她也无益,还是想想怎么处置九丫头吧!” 原本定的亲事自然得退了,老太爷让林盈袖想个法子,最好别得罪人。 那边还好说,问题在镇国公府。若是人家不接纳九姑娘,那人要么一根绳子吊死,要么就只能送去做尼姑了。 “老太爷,您可得为咱们的孩子做主啊!”月姨娘抱着老太爷的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道:“当初为生这个孩子,我险些去了半条命,您也说必定要善待咱们的孩子。” 老太太厌恶地别开了眼,莫氏和林盈袖都低着头不敢看。 “那你要怎么着?”老太爷咳嗽两声缓解了尴尬,让人将月姨娘拉开。 林盈袖见状起身告辞要走,老太爷叫住了她,“二郎媳妇不用回避,事情在你们宅子里发生的,你也有责任,想个法子怎么安排吧!” 公爹都发话了,林盈袖只好老实坐着。 “此事自然得哪位太太亲自去提亲才成,亲事定下来咱们家才不会丢人。” 老太太眉心一挑,冷哼一声,“提亲?你这是打杜家的脸,还是打我们裴家的脸?一个庶女做个贵妾已经是人家抬举了,还想去提亲?” 月姨娘闻言跪下可怜兮兮地道:“我知道老太太看不上我们母女,可九姑娘到底是老太爷亲生,老太爷,您看到忍心看她给人为奴为婢吗?” 老太太手底下是有些御下手段,不过这些年岁数大了,而且孩子们都出息,犯不着为这些猫儿狗儿一般的人物和老太爷闹。 她轻蔑地看了跪在地上装可怜的月姨娘,继续闭着眼睛数自己的佛珠,横竖有人操心,她也犯不着在讨人嫌。 莫氏看了林盈袖一眼,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按理说姑娘和外头爷们的席面是分开的,怎么人就凑到了一起了?” 林盈袖知道莫氏想祸水东引,依旧是神情淡然,不卑不亢的道:“若是个懂事的,就算只隔了一层帘子也会主动避着。若是有心,就算是隔着千山万水也会想法子。现在说这个也是于事无补,倒不如想想怎么给镇国公府一个交代吧!” 镇国公府和裴家来往不多,那府里老太太又是个极重规矩的,正室还没过门断然不会先纳妾的。 若是那边不要,那九姑娘就只能两条路可选了。 “姨娘,不是我们不肯替姑娘打算,实在是别人不要。莫说国公府,就是二等三等世家也断然不会要庶出的媳妇。老太太没这么大的面子,大太太和我也没这么大的面子。” 月姨娘没理会林盈袖,眼巴巴的望着老太爷,见老太爷没说话想必是认可了林盈袖的意思,不觉落泪,哭的犹如梨花带雨一般。 抽泣了一会儿,才说道:“奴婢也不是有心为难家中的主子们,听说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长公主的嫡亲外甥女,若是长公主去——” 第310章:咎由自取 “住口!”老太太冷冷的打断了月姨娘的话,让长公主出面这分明是异想天开! “你怎么不说请圣上赐婚呢?” 谁逼着人家娶一个庶女做当家主母,那是得罪人的事儿,镇国公那是爵位之首,又是朝廷重臣,就是当今也不会开这样的口。 “那您就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么?老太爷您好狠的心哪!” “够了,林氏你可有什么法子圆满此事。”老太爷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事到如今也只能想个法子让杜郎君收了九姑娘在身边,否则真要她去侍奉青灯古佛,老太爷还真狠不下心来。 “只怕不容易,于夫人临走前与婆母说了许多话,绝口不提如何安置咱们家姑娘。若是强逼着,只怕两家成不了亲家,反倒成了仇人。”就家族利益而言,自然不能为了一个庶女得罪杜家。 “现在有两个办法,要么许一个嫡出的姑娘过去,九姑娘作为陪嫁滕妾,这样倒可两全其美。但是——”林盈袖望着一言不发的老太太,家中能嫁的嫡女就七姑娘一个,九姑娘是玉瓶的长辈,总不好让长辈给晚辈做陪嫁滕妾的吧! “不,我不要给七姐姐做陪嫁,我不要!”九姑娘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月姨娘一口一个“苦命的儿。”也是哭的如泪人一般。 九姑娘一向要强,与嫡出的七姑娘争锋,若是让她低人一等只怕还不如让她去死。 “还有一个法子,把九妹妹过继给别房,咱们这一房便除了名。咱们在外地也有几房族人,京城里事情传遍了不好找亲家,那就只有去外地,寻个踏实的人家......” “就这么办吧!”老太爷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就算让七姑娘嫁到国公府去,九姑娘也不会愿意做滕妾。 老太爷一向疼爱幼女,也不忍心看她做妾。 “老太爷!” 月姨娘满脸悲愤,甚是愤怒,本来白净的小脸因为愤怒而显得有几分扭曲,眼角挂着泪水。不显得狰狞,倒是平添了几分可怜来。 把女儿过继出去,那不等于割她的肉吗? 九姑娘脸色白得吓人,跪爬到老太爷腿边,“爹爹,你不要我了吗?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把我送给别人。” 老太太早不耐烦,叫两个人将九姑娘拖出去,对老太爷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对外说九丫头病故,咱们在柳州有七房,在云州有堂叔一脉,还有二房三郎家,这都不错的。” 无论哪一房都远比不上国公府。 “七房太乱,她那小儿子不成器罢了,堂叔那边和地方藩王府关系匪浅,不好。三郎家.....” 莫氏起身答道:“三叔家虽说是商贾,却掌管着咱们族里大部分的生意。若是九妹妹过继过去,三叔带到外地去也能寻一门好亲事。” 月姨娘一听说商人二字,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国公府小姐和商贾人家的女儿,那可是天差地比,任谁也会晕过去。 林盈袖看着这对母女的下场,心里怎么也同情不起来,原本安分守己,有老太爷的关照,嫁到那家去,婆家也要高看一眼。偏偏自己作死,小可人家兴许人家也就认了,国公府嫡子,人家若是有夫人的,勉强收了做妾,偏这母女心大想做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 国公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高攀上的,就算人家要结亲,那也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嫡女,断然不会找个庶女。 所以这事儿裴家只能认栽,这对母女也只能自食其果。 老太太看老太爷不说话,想必是觉得门第太低了些,便故作大度地道:“要么还有两条路,我娘家虽说不比从前,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二等侯府,要么就是二郎媳妇的娘家,那边亲家老太太说想回柳州老家一趟祭拜祖先,让她把九丫头带去嫁了人也是一样。” 林盈袖脸色有些发白,若是别的姑娘还好说,偏是九姑娘。这姑娘只会惹祸,林家小门小户的,可给她背负不起。 “我们家也只几门穷亲戚,只怕姑娘看不上,反倒是个麻烦事儿。” 老太爷也觉得不妥,“林家是实诚人家,结交的人都是不错,只是咱们这九丫头娇身惯养的,只怕吃不了这苦头。要不然还是夫人你娘家吧!我也不求给她寻个多好的亲事,能凑合得过就好。” 事情就这么定下,到第二日就说九姑娘受了风寒,家中一脸请了四个大夫,都说十分凶险只怕只有半个月的功夫。 小姑娘 老太太趁着老太爷对月姨娘淡了的功夫,叫了个人牙子来把月姨娘发卖了出去,帮着月姨娘和九姑娘的奴仆全部打死。九姑娘送到了东伯侯莫家,只说是东伯侯的嫡生女儿,从小养在乡下养病,才回京中。 老太太肯替庶女收拾烂摊子,合家上下谁不说老太太慈爱怜下。三月里秦大奶奶过来说给九姑娘定了门亲事。 定的理国公府世子,那世子因有腿疾,性情残暴,前头两个太太都是被生生折磨死的。京中只要爱惜女儿的,都不愿意和理国公结亲。 “这门亲事是你们老太太定下的,理国公给的彩礼可是够我们东伯侯吃喝三辈子了。原本我还可怜这姑娘,她到家来没一日安宁,也是她自己找的。” 林盈袖就知道,老太太必定会把九姑娘卖个好价钱,倒没想到会选这样的亲事。 理国公世子第一任太太有了身子,被世子活活打死,第二任受不了世子的折磨上吊自尽的。这理国公掌管军中要职,世子虽在內帷不妥,却是我朝难得的猛将。 东伯侯府早已败落,自然是要寻个靠山,秦大奶奶这一房虽说也是嫡子,却非长,家中能分到的财产不多。 巴结上理国公府,九姑娘的嫁妆自然是老太爷这里出。那边的彩礼东伯侯府长房和秦大奶奶这一房分配。 “那老太爷这边怎么说?” “就说是理国公府的旁支,婶子您可别戳穿我们。” 林盈袖自然不会说出去,这一切都是九姑娘咎由自取,和她没关系。她到老太爷跟前说嘴,除了得罪婆母,还能落个什么好处? 第311章:有孕 “你呀!我还信不过?昨儿你家哥儿在我们这里上学,我着人给他准备了客房,若是功课多可以在我这里住着,只管放心。” 秦大奶奶谢了又谢,林盈袖对她家两个小子多番照顾,下雪送衣服送暖手炉,下雨天安排车,这些林盈袖不提她也是知道的。 “来的时候听您身边伺候的姐姐们说,这几日身上不好,可有叫大夫来看过?” 林盈袖摇头,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觉得乏得很,不想动弹。大约是犯了春困的缘故,若为这个请大夫又不知生多少事儿。 秦大奶奶神秘地笑了笑,“我看还是得请大夫瞧瞧,说不定是好事儿。” 林盈袖没理会她,林氏在家里留了些日子,给那边老太太解闷儿,因邓氏怀的是女胎,心里正郁闷,在这里散散心也好。 一会儿林氏回来,林盈袖便留了秦大奶奶作陪,三人在一处用饭。 “给老太太孝敬了两道菜,一道是鹿肉,还有一道是鲈鱼。” 林盈袖点点头,又吩咐,“那碗蒸羊乳给芳姨娘屋里送去,她养着四老爷,吃这正合适。” 厨房的媳妇答应,自送东西过去。 “这大奶奶也不是外人,有句话我得说你,袖姐儿,你这每日都不到公婆跟前敬孝,可是不好。生为儿媳,理应尽到儿媳的责任才对。” 林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莫说林盈袖,就是秦大奶奶也觉得诧异。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不被婆母拘束着,这林太太反倒让自己的女儿主动去婆母跟前。 “老太太,这也不能说婶子不尽心,婶子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到老太太屋里请安。而且您也看见了,方才还让送吃食过去,不是最好的都不敢送。” 林氏一脸担忧地道:“大奶奶,道理我也明白。只你年轻不懂,身为儿媳不在长辈跟前尽孝会让人说我们林家没教养。”说着,她朝林盈袖说教。 “我是个寡妇,养育你们兄妹不容易,你也该懂事不要给林家惹麻烦才对。” 林盈袖听着这话便不说什么了,看着桌上的菜突然胃里翻滚,忍不住竟然吐了起来。 秦大奶奶看着,赶忙过去服侍,叫人拿茶水来给林盈袖漱口。她也是生育过两个孩子的人,看着情形十有八九怕是有了,因问林盈袖。 “婶子可是看见什么东西恶心?可有想吃的东西?” 林盈袖想了又想,道:“方才看见那鸡汤觉得油腻腻的,呕——” 连想起来都觉得恶心,林盈袖实在受不了,让丫鬟扶着她到门口闻不到味道的地方去。 林氏看这模样儿,也猜到了七八分,跟着出来,扶着林盈袖的手,问她:“姐儿,你的小日子可到了没有?” 林盈袖摇头,按理说也就这两天,可身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快,请大夫,请最好的大夫来!” 林氏又欢喜起来,叫人撤走桌上的吃食,关切地问林盈袖有没有想吃的。 几个人扶着林盈袖到耳房躺着,盖上被子,林盈袖想了好久才说:“我想吃点酸酸的东西。” “好呀!我这就去厨房做去!”林氏欢喜地往厨房去,若果真有了,林盈袖便在裴家站稳了脚跟,以后也不用担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大夫还没请来,裴垣便得到了消息,不顾家中还有女客直奔林盈袖的屋里。 秦大奶奶避之不急只好躲到橱柜后头去,男人上下打量林盈袖一圈,最后落到林盈袖的小腹上,手贴上去,“真有了?” 林盈袖有些害羞,摇头道:“等大夫来了再说,都不能确定的事儿先吵嚷起来,倘或没有别人背地里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呢!”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存了影儿,前世虽也生过,那时候日夜为生计奔走,就是有什么反应也没察觉到。 一会儿大夫过来,一把脉便与裴垣道了喜,不过才月余,需得小心养着。 她一向懂得保养身子,所以也没什么大事儿。 原本应该等三个月以后才知会全家,但此事家中长辈都已知晓。老太太连念了几句佛,不喜欢林盈袖,但林盈袖肚子里的孩子却喜欢的紧。 “快供上送子观音,咱们这就去上香去。” 老太太已经多少年没见过嫡孙,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还是身边的人提醒,这才叫人准备了轿子,亲自过来看看林盈袖。 她就两个儿子,长房只一个女孩儿,还有一个庶出尚且不知男女,不管林盈袖这一胎是男是女总归是她的孙辈儿,谁不希望自己子孙后代繁荣昌盛。 一时间林盈袖这里热闹起来,先是老太太亲自来看过,嘱咐她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只管要,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老太爷虽什么也没说,却亲自去了祠堂拜祭了祖先。 莫氏虽气,却也亲自过来说了几句不酸不妒的话,算是祝贺。 林盈袖也觉得不可思议,她都已经对孩子的事儿不报希望,谁知道突然就来了。 裴垣欢喜地跟孩子似得,抱着林盈袖转了好几圈,他们终于有孩子。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总归是有一个,也不至于遗憾终身。 林氏等裴垣走后才进来,嘱咐她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儿,方才有孕,夫妻两个需得分房。还有吃食上,很多东西孕妇是吃不得的。 老太爷给太医院一个相熟的太医下了帖子,请他按时过来诊脉,又请了两个大夫,四个产婆,六个医女家中住着,伺候林盈袖生产后位为止。 林盈袖的吃食上都要医女先检查过,确定没有问题才能吃。 她这里有了身孕,底下的妾室们便不安分起来,裴垣不能与林盈袖同房,这身边总得要人服侍。除了小周姨娘和竹姨娘,这些人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每日在林盈袖这里晃悠,只等裴垣回来看着。 林盈袖一心在这个孩子身上,这个孩子是她和裴垣的希望,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保护好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也特别能折腾,林盈袖每日疲惫的不行,东西也吃不下去,有时候想到了什么要吃的,等到了跟前偏又吃不下去。 又吐的不行,不到半个月的功夫人不见胖反倒是瘦了一大圈。 老太太看这模样,也得急的上火,叫人将林盈袖挪到她这边暖阁里,准备亲自照料。 第312章:流言 莫氏听着老太太的决定,阴恻恻地笑了一声,“老太太还真是个亘古难得一见的好婆婆,亲自伺候儿媳,也不怕那孩子承受不起?” 老太太白了莫氏一眼,叫跟前的人退下,斥责她,“你满口胡说些什么,你不能给我生个孙子,难道还不让别人生了?再敢胡言乱语,别到我跟前来。” 莫氏气的脸都扭曲了,怏怏地从上房出来。 林盈袖也不想搬到上房去,她屋里这些小妖精一个个准备着蹦跶,她不盯着只怕她这孩子刚生下来,又要准备着庶子女降生。 无奈老太太执意要接她过去,只得答应先去三个月,等胎像稳了再搬回自己屋里去。 老太太这边屋子已经准备好,小厨房也都是老太太的亲信,半点错漏都没有,无奈林盈袖只是吃不下去东西。 “就算不为你的身子,你也该为了孩子着想,多少吃些。” 林盈袖哭笑不得,看着老太太着急的样子,只得忍着恶心再吃些。 好容易熬过了三个月,林盈袖也不怎么害口,只还是胃口没变,一直想吃些酸辣的东西。 老太太心里琢磨着,莫不又是个龙凤胎。当年周氏也是这样,酸的辣的动喜欢吃。 此时三月中旬,枝头冒着嫩芽,花骨朵一个个也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开花的倒只有迎春花,林盈袖看着高兴,叫人摘了好些,叫送一瓶儿给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每日为她在送子观音前念经祈福,照顾她的饮食,也是辛苦。 一瓶送给那边裴曦月,她们那边没有迎春花,给她看着也高兴些。 走了一段便觉得乏了,到旁边的亭子歇息片刻,几个丫鬟先过去放下帘子,摆上炉鼎,石凳子上铺着厚厚的褥子。 秋月奉上一盏才泡好的红枣茶,林盈袖压了一口,道:“太甜了些。” 自从有孕她就不爱吃甜食,因为喜欢酸辣的东西,裴垣满京城里找川蜀的厨子,还是长公主府那边送了一个过来。 “听说了吗?大夫说二太太怀的多半是个嫡子。” “哎呀,这回老太太得偿所愿了,二太太这回该得意。听说二太太和二老爷成亲之前两人就是旧识,如今孩子还没出世,老爷就当眼珠子一般。等生下来那二房的大爷怕是日子难过咯!” “何止日子难过,你当二太太是真疼前头太太的孩子?还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 林盈袖听着手中的手帕不觉扭成了一股,旁边的秋月看着不好,带起帘子喝住那两个胡说八道的婆子,告诉管事的带出去打一顿。 甘露在一旁劝林盈袖不要多心,好好养胎才是要紧的。林盈袖自然不会和两个下人去计较,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告诉甘露好好照看着小爷和两位姑娘。 过三个月才告知家中亲戚,林盈袖这边中馈交给了裴曦月主持,小周姨娘协助着。家中送来的贺礼一连着三日盘点才盘点清楚。 看着肚子一天天鼓起来,林盈袖才知道不是做梦。 裴垣这些日子虽不能歇在林盈袖屋里,心里却一直都惦记着,每日都要去看看她们母子。 夜里歇在书房,这边只三四个老实的通房服侍,他本就不是个滥情之人,加上外头公务忙,也没这些心思。 当今将废太子的事儿已经提上日辰,太子平庸荒淫无道,太子妃跋扈对贵妃无礼,废储君之位降为宣平郡王,囚于幽州,太子妃赐死。 朝中一直新太子人选争辩不下,当今一向宠爱秦王,但秦王膝下无子,睿王倒是不错,大臣们主张立贤,也有说立长。 南平郡王又放了外任,上回的差事办的不错,很得当今信任。这回派的差事是青海那边一个藩王被地方官检举贪污,越制。 这样的差事简直就是烫手山芋,王府的事儿谁也不敢轻易去沾染,青海那位王爷是南平郡王的长辈,更不好轻易冒犯。 南平郡王出使前三日朝廷又下了执意,裴垣协同南平郡王一同前往青海。 两人家中都有孕妻,心里纵然割舍不下,但公事要紧,少不了回家收拾了行礼往青海去。 林盈袖倒巴不得裴垣出去,省得家里这些人惦记。又害怕裴垣不在家,有什么事情找不到人商量。少不了亲自带着人收拾裴垣的东西,带出去的小厮们都是亲自挑选。 裴垣出去,家中这些妾不免希望落了空,转头又盯着林盈袖这里。 四个月已经显怀,林盈袖胎像安稳,大夫说要适当走动,便趁着暖和到花园逛逛去。 裴曦月虽然年纪不大,有王喜家的和周四家的两个帮衬,家里打点的都还好。把这些交给裴曦月,也是历练她的意思,裴曦月是未来的世子妃,这些事情也是免不了的。 小周姨娘协助,也是让她身边的二姑娘跟着长长见识,虽说是个庶女,将来寻不到多好的亲事,林盈袖也没有将她随意打发的意思,将来也是要当家做主母,这些也该学着点。 “大姑娘过来请安了。” 林盈袖叫快请,就见嬷嬷扶着裴曦月进来,不等人到跟前来就叫看茶。 “给母亲请安,母亲今日可还好?” 林盈袖让她在身边坐下,如今月份不算大,也没什么麻烦的,笑着说道:“都挺好的,咱们这边倒不如那边惹,这会子过来做什么?” “那边三老爷定下了亲事,是城南那边京兆伊的侄女儿,我来请母亲示下,咱们该送何样的礼物?” 三老爷是庶出不说,还一身的病,如今病重了些,老太爷便给定上一门亲事冲一冲。姑娘母家是商贾人家,一心想着摆脱了商贾的身份,因此才将这如花似玉的姑娘送来。 “依姑娘怎么说?” 林盈袖心里早有了主意,只是想看看裴曦月这些日子历练的如何。 裴曦月想了又想,她父亲不在,嫡母有孕,只怕到时候都不方便露面,这礼自然得重些才对。 “比上次给六姑姑的多一半,或者再添上一些也使得。” 第313章:无心人说有心事 “姑娘如今处理家务越发老练了起来,我瞧着比太太还果决些。”甘露将外头送来的果子奉上裴曦月跟前,这果子可是裴垣特意让人送给林盈袖吃的。 裴垣走的时候林盈袖才三个月,那时候正吐的厉害,只能吃一些瓜果,裴垣便记在了心上,特意叫人送了回来。 裴曦月看着这些新鲜的瓜果,先是一愣,随后笑道:“父亲果真疼母亲和弟弟,这瓜果咱们这里老太太跟前都没见过,想是快马加鞭送回来的。” 林盈袖闻言,不禁想起家中这几日的流言,慎重地道:“姑娘,不管我腹中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在我和你父亲都是和你们一样的看待,断然不会厚此薄彼。” 自从她有孕之后,家中便有人说前头太太的儿女有了后母,亲爹也会变成后爹,将来日子不好过。 因为是底下的奴仆们胡言乱语,她自己又日日难受的厉害,便没去过问,只听见了便现罚,其余的没听见便没当回事儿。 谁知道裴曦月竟然会上了心,她心思细腻,又是个有主意的,有什么都会放在心上。 姑娘还好,嫁出去的,若是裴建章心里有个什么,这一大家子人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这怎么能过好日子? 看来, 她是小看了这些流言。 “母亲说的是,女儿不过是玩笑话罢了。”裴曦月起身道歉。 林盈袖让她坐下,只说母女间不可如此,叫人将裴垣送来的瓜果分出三份给裴建章他们兄妹三人送去。 看了一屋子伺候的下人,说道:“不管我这里如何,万不可委屈了小爷和姑娘们,若让我知道谁在背后轻慢主子,断是不饶的。” 裴曦月也没说什么,她的嫁妆单子年前林盈袖开始准备,周氏的嫁妆给了她一半,剩下一半留着给裴建章,林盈袖自己的嫁妆也给了一些。她这嫡母算是很厚道了,当初长房的莫氏一门心思在她亲娘的嫁妆上,没少生事儿,就是老太太也曾暗示她拿出一份出来。 若非如此,裴曦月也不会帮着裴垣将林盈袖娶进家门来。 刚才的话的确有试探林盈袖的意思,看她诚惶诚恐的模样,裴曦月又自悔不已。她这嫡母一向待她们兄妹亲近,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她这一试探反倒让林盈袖多了心。 “母亲千万不要理那些闲言碎语,我和哥哥都巴不得家里再添几个弟弟,兄弟间也好有个帮衬。若是妹妹,我这做姐姐的也会好好待她,绝对没有争风吃醋的心思。” 林盈袖摆摆手,让裴曦月不必如此,让她坐下说话。 最近为着莫氏那边大姑娘玉瓶的亲事,家里也是忙乱乱,老太太之前不是关系特别好的都不轻易出面,如今不管谁家的帖子都会带着裴玉瓶出去交涉,希望能找个好人家。 老太太对九姑娘那样,可对自己嫡亲的孙女那是真的好,上回有人说起某家的孩子可匹配,老太太暗地里打听了许久,知道那家子不妥,无论如何都没答应的。 莫氏这回倒不领老太太的情,她看上的是秦王侧妃,秦王府只一个正室,一个侧妃,亲王原该有三个侧妃,所以还有名额。 秦王如今炙手可热,倘或一步登天,那裴玉瓶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妃,秦王妃无所出,若是运气好将来可是太后—— 她与老太太是姑侄,又是婆媳,关系原该十分和睦才对,如今为亲事也闹的面和心不合。 秦王侧妃虽说不错,可如今还不知道什么形式,睿王素有贤明,生母是元后的亲妹,出身也是高贵。还有如今的南平郡王,生母出身不高,但如今差事办的好,入了当今的眼。 废太子一家的下场满京城都是看见的,太子妃与侧妃全部处死,母家流放的流放,收押的收押。废太子身边只一个夫人陪着,走时好不凄凉。 这还是当今的手段,好歹念着父子情,若换了新帝,哪里还能保住性命? 裴家能走到今日,岂会去冒这样的风险。 老太太虽说惦记着荣耀,但老太爷不说话,也是做不得主,故而亲事上还有待斟酌。 那边的事儿林盈袖更不会去操心,她手里如今有十几万两银子,也该置办些什么,银子放在手里也不能下崽儿。 从前裴五家的做惯了这些事情,如今只好换了周四家的,周四儿是前头太太的陪房,他娘子却是府里二等管事家的女儿,也是信得过的。 叫了周四家的来说闲话,顺道问问京城郊外哪儿有庄子卖。 周四家的道:“这还得细细去打听,我听说废太子手中圈了不少地,如今朝廷盘点出来只怕要卖掉一部分庄子。” 这倒是不错,废太子手底下据说有十几个庄子,是废太子授意侧妃卖官所得。林盈袖虽不曾见过,就是老姑太太买的那个有温泉的庄子,就是废太子见坏了事情偷卖出来。 裴垣不惯俗物,这些事儿也不曾去关注,因此错过了良机。 但若是买庄子总不能挂着她和裴垣的名下,林盈袖的葫芦岛都是挂在林二叔的名下,后来作为陪嫁带了来。 “这个其实也不难,哪家官眷太太不买几个庄子,您的名下就两个庄子,外头那个岛不能算,就是买上两三个也没人敢说闲话。” 林盈袖闻言,便让周四家的去办,挑一两处地好的,一处离京城近些的也就是了。 银子都好说,但要地方好。 这几个庄子将来留着给孩子们陪嫁也是很好的,裴曦月是远嫁,庄子用不上,多给些银子她自己去那边置办也好。 “舅奶奶来了。” 林盈袖叫请,来的是龚大奶奶,今儿来一则是辞行,二则是过来送些吃食。 孕妇大多都害口,林氏在家做了些她爱吃的东西叫龚大奶奶送来,顺便也说一声回柳州的事儿。 林氏想着当年家里没银子只一口薄棺葬了林秀才,如今儿女出息,也该给林秀才修个坟,让他泉下有知也高兴高兴。 邓氏的女儿如今已有四个月,起初林氏不 第314章:真相 龚大奶奶这是第二回来裴家,上回跟着林氏过来的,这回过来是他们已经准备好去葫芦岛,二叔领了出海的差事,便一道走。 林二叔这回带了龚家二哥一道出去,二奶奶留在家中照顾二婶。龚氏如今得了林二婶的放行书,自己找了个富户嫁了过去。 两个儿子仍留在林家,管林二叔叫父亲,叫林二婶为嫡母,家中还算和睦。 “我这次过来一则是送东西给妹妹,二则有句话放在妹妹心里。” 林盈袖看她使眼色,便让屋里的丫鬟都下去。 龚大奶奶这才小声和林盈袖说道:“原本这话不该我说,只从上回回去想起来我便睡不着,昨儿和你哥哥说来,让我务必告诉你。” “上回伯娘在这里多住了些日子,我的丫鬟也留着伺候伯娘,那丫头有一次陪着伯娘从上房回来,发现自己的东西掉了,便偷偷回去找。” 那丫头找东西时不小心走到老太太的佛堂,亲耳听到老太太和身边的亲近人说,若是林盈袖生的是个男孩,就直接过继给大房。 从小过继的和养母亲近,和生母也断的干净。 林盈袖闻言吓得手脚冰凉,她这下才明白为什么老太太那么殷勤,老太爷那么重视,原来是这个打算。 合着是帮别人生儿子。 龚大奶奶见她这样,握住她的双手,“好妹妹,我一直不敢说也是怕你心里急,可若不说又怕妹妹将来吃亏。” 她叹息一声,早知道就该让她男人出面,和裴垣说。 偏偏她当时没明白过来,拖到现在裴垣不在,她们两口子也准备出海。 “嫂子是为我好,我心里明白。”林盈袖凄惨一笑,道了声,“罢了,我不愿意也没有强按头的道理。” 龚大奶奶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劝了林盈袖几句,便往林蕴玉屋里去。 林蕴玉这些日子也不太好过,从前仗着有身子没少和莫氏唱对台戏,如今没了孩子,莫氏想着法儿折腾。 前些日子寻了个错,将她屋里怀孕的绯烟带了上房去。 林蕴玉本想养着绯烟的孩子,将来母凭子贵,谁知道莫氏竟然也打这个孩子的主意。 如今已经快到临盆,若她再抢不回来那就真没了指望。 莫氏是正室,家中所有的庶子女都归她养着,林蕴玉这么些日子用尽手段也没能将人抢回来。 林蕴玉这里更不好久呆,林盈袖看着差不多便叫人请龚大奶奶过来坐坐。 细想想,老太太有这心思也正常,长房若果真无子,爵位只要还是自己的亲孙子都好,旁系哪怕千好万好都不如自己的嫡亲孙子好。 可这孩子是她唯一的倚靠,有了这孩子林盈袖才算在裴家站稳了脚跟。别说莫氏那个德行,就是换了好的,林盈袖也是无法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 他们这一房也只一个子嗣,就算这个是儿子那也只两个,就算她肯,裴垣断然也不会答应。 横竖还有六个月,她现在不敢也不能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用中饭,叫了家中的孩子们过来一起用饭,现在孩子们是敏感时期,她娘家来人也该一视同仁。 裴建章如今大了也懂事,不像从前那般和林盈袖亲近,不过有时会看林盈袖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龚大奶奶看着,故意取笑,“哥儿是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裴建章脸上微红,躲开探究的目光,“都好,我昨天碰见伯娘屋里的绯烟,她的肚子好大,嬷嬷说可能是个堂妹,我......” 林盈袖伸手要去揉他的头,想着人大了也不好太过亲密怕人说闲话。 “这孩子,若是弟弟将来让他跟着哥哥念书,若是妹妹,往后可要多疼她些。” 用过饭安排了龚大奶奶去耳房歇息,裴建章说不困想和母亲说说话。 林盈袖也想和孩子们多沟通,这些日子的流言想必他们也听了不少,裴曦月那边还好说,这家里将来是裴建章的,以后相处的日子也长。 母子两个在廊下,半放着帘子,旁边放着一个冰盆。 林盈袖接过丫鬟手中的扇子,叫她们自去休息,亲自替裴建章打扇子。 裴建章站了起来,躬身道:“合该我伺候母亲才是,怎好劳动母亲?” 林盈袖有些诧异,裴建章和她更为亲近,小的时候还管林盈袖叫阿娘,可见母子关系不一般,今日虽客套却也显得疏离。 “哥儿坐下说话,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裴建章咬着唇欲言又止。 “是不是听人说母亲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疼你了?” 裴建章低着头避开林盈袖的目光。 “哥儿觉得母亲如何?若是母亲心里真有别的想头,今儿也不会直接和你说这样的话。哥儿是我看着长大,当初哥儿不到六岁,太太身子不好,不便照顾,便让我和奶娘一起照顾哥儿和姐儿。我自己也没读过几年书,有些时候还得现学现卖。” “别人说我之前对你们好,是因为自己没孩子,其实我对你们好无关自己有没有孩子。”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平心而论,你是信外人的话,还是信母亲呢?” 裴建章想了又想,“其实我还是信母亲的,只是心里害怕,害怕以后母亲不疼我了。” 林盈袖说了一句“傻孩子。”她自然懂得裴建章的心思,她拉着裴建章的手,覆到小腹上,笑道:“那以后母亲不那么疼弟弟妹妹,只疼你,那你照顾弟弟妹妹可好?” 裴建章感觉到了小腹微微的跳动,望着林盈袖期盼的眼神,他慎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和裴曦月不同的是,裴曦月担心林盈袖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谋夺家产,而裴建章担心的是林盈袖先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忽略他的存在。 其实两个人担心都是多余的,就算她想这么做,裴垣也不会不管裴建章兄妹。何况,她也没这么想过,这两个孩子虽然和她没半点关系,但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把这两个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她爱自己腹中的孩子,同样对这两个孩子的爱也不会亚于自己的孩子。 第315章:敲打奶娘 “那以后我教弟弟妹妹读书写字,带他一起玩,有好吃的一起吃,母亲说好不好?”裴建章说着竟有几分期待的意思。 林盈袖点点头,叫人将放凉了的绿豆汤给裴建章端来。 前头周氏的两个孩子都很好,很聪明懂事。大姑娘跟在周氏身边学了掌家,理事。小爷的父亲是名列三甲的探花,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喝完了绿豆汤叫了她屋里嬷嬷周四家的带他到耳房歇息,将裴建章的奶妈叫了过来。 裴建章两个奶妈,除了打发走的那个,这一个是从前老太太安排过来的,又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因此一家子从柳州搬来也带了回来。 “太太您叫我?” 林盈袖指着旁边的脚踏,让奶娘坐下说话。 “费妈妈,你在哥跟前服侍这么些年,着实辛苦。哥虽说大了,用不着奶妈,但这哺育的恩情却是断不得的,您说是不是?” 费妈妈刚听林盈袖前半句的意思,还以为要打发她,心里正忐忑,听到下半句不觉骨头都轻了几斤。 林盈袖说罢叫人端来一盏茶给费婆子吃,看她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继续说道:“小爷是咱们这一房的嫡长子,我与老爷最是看重,身边服侍的人自然也是要最好的。” 费妈妈见是甘露亲自倒茶,起身接了茶,连连道谢。 扭头又对林盈袖说道:“ 太太如今身子重,理当好好保养才是,爷屋里头有老婆子我盯着呢!那屋里的小丫头子们但凡有轻浮狂傲,伺候不到的我都会好好教导,太太大可放心。” 裴建章屋里的丫头们都是林盈袖亲自挑选来的,有无不妥还不知道?听到这里林盈袖对这婆子便有几分不喜欢了。 “别的还是其次,就是一些有的没得不该在哥儿面前说,我是有了身子不管家事,可也不是瞎了聋了。通过就这么一个儿子,岂能让底下人教坏了去!” 费婆子听着这话不好,吓得手抖差点没砸了手中的茶盏。 “既然丫头们不好,我屋里头有个四儿,还有一个五儿最是妥当的,先派过去照料些时日。” 林盈袖说完,甘露就带了四儿和五儿过来,这两个都是她屋里二等的,四儿的表姐就是甘露,一家子老子娘都在这里服侍,也是亲信。 五儿是才选来没几日的,还不知底细如何,放裴建章屋里去也是看看,没主子约束着是个什么模样儿。 果真好便与四儿一起选做一等的丫头。 她屋里如今只两个一等的,还差两个才成,四儿不用说,虽年幼不如甘露妥当,却胜在忠心,又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儿。 这五儿是犯官之女,被卖了出来,一同买进来的有她自己的丫鬟和亲娘。采买丫鬟的原本想买五儿给大姑娘作伴,可裴曦月看不上,便留在林盈袖屋里伺候。 她娘会做针线活儿和那个小丫头也在这屋里做针线活,林盈袖屋里一共四个大的,管主子屋里头的差事,二等的现如今有六个,还有一些小的做洒扫的粗活。婆子也是六个,传话的两个,剩下四个和丫鬟们做这屋里的针线活儿。 “你们两个到小爷屋里伺候几日,等我出了月子你们再回来,约束好屋里的小丫头们,不可多事,有什么事儿回过大姑娘,知道吗?” 两个磕了头,这就去收拾东西往小爷屋里去。 十来岁的年纪对男女之事才懵懂,就怕屋里头一些不知道好歹的丫鬟起了心,她们两个过去照看着,也免得出错。 大户人家虽说不拘束多少妾,但大妇未过门之前是断不可有妾的。即便是教小爷人事的,那也只是丫头的名分,等主母过了门是打发出去,还是留着过了明路伺候那都得看主母的意思。 裴建章定的是长公主府的重孙女儿宁璇县主,两家又是亲戚,倘或闹出什么笑话来,不但得罪了长公主,只怕周国公府也会埋怨。 费婆子脸上有些讪讪的,林盈袖这分明是不信任她才叫了亲信去,可笑还以为是要倚重的意思,打算摆摆谱儿。 甘露看林盈袖懒懒的不说话,便说:“太太屋里歇息会儿,您还说要检查小爷的功课呢!” 林盈袖扶着丫鬟的手缓缓地起身,看费婆子还在这里,便笑道:“以后你多费些心思,好好照看我将来赏你。” 费婆子脸上扯出一个笑脸,躬身道:“是,这是奴婢分内的事儿。” 这费婆子虽说是这屋里伺候的,她女儿却是那边大太太屋里的小丫头,儿子是也是那边门房的。 因着是奶妈也不好认真去计较,只是敲打一番,若是还敢在裴建章面前胡说八道,那时候就别怪她不给情面了。 裴建章在她屋里歇着,便在厅上的塌上小睡了一会儿,甘露叫了个小丫头打扇,自己出去那边回大姑娘的话去。 没睡一会儿,那边老太太传了话来,老姑太太来了,请二太太过去说会儿话。 还送来好些个外头边疆来的蜜瓜,林盈袖看着这些瓜个个黄金一般,叫每个屋里都送些去,又叫给邓氏送两个尝尝鲜儿。 这会子也不太热,叫了小竹轿子走花园里过去,避着些阳光。 这老姑太太最是爱管闲事儿,每次过来不是叫她过去训话,就是叫了大太太训话。上回还险些给老太太屋里塞人,不过仗着自己是嫡出,在娘家有几分体面罢了。 家里头别位老姑太太再不像她这么多事儿的。 到老太太这边院子,还没进去就听见里头好热闹,怕是家里近的长辈们都过了来。 两个媳妇打起珠帘,林盈袖现在月份还不太大,走动些也没什么。 一进屋里,还没拜下去,老姑太太叫人扶住,叫人将冰盆挪开些,从外头热热的才进来若是突然太冷只怕会中暑。 “看二郎媳妇这肚子,想必是个男孩儿?” 老太太也笑眯眯地看看林盈袖的肚子,满意地点点头。 林盈袖在大太太这边坐下,摸着肚子笑道:“倒不拘男孩儿还是姑娘,我们这房有个哥儿,多一个便是锦上添花,若是姑娘也是不错的。” 第316章:再提过继 “还是男孩儿,我们这一辈儿老太爷有七八个兄弟姐妹,到你们这一辈也是三个兄弟,几个姑娘。”老姑太太又看了一眼大太太,轻轻地叹息一声。 她屋里有个月份大的,可惜前儿摔一跤,早产了,也是个姑娘,还有些不足之症,大太太也不稀罕,便养在姨娘跟前。 老姑太太想了又想,和颜悦色地问林盈袖,“二郎媳妇,我怎么听人说你与你们嫂子关系不睦?” 这话放在明面上问便有些打人脸面了。 大太太只顾着喝茶不说话,林盈袖陪着笑脸说道:“这是什么话,我与嫂子各门各户的过日子,有什么不睦的?” 老姑太太与大太太对望了一眼,笑道:“下人们都在议论纷纷,连我也听了一耳朵。若再这么闹下去,只怕外人看笑话。依我说你们还是像个法子和好才是,一家子就这么几个弟兄妯娌,也该和和气气地过日子。” “这是自然。”林盈袖答应着起身朝大太太福了福身,诚恳地道:“我这人一向心直口快,嘴里没个遮拦,倘或有得罪的地方,嫂子您多多担待些。” 大太太一脸假笑,“我持家太严,不免得罪了二太太,你也不要计较才是,让人看了笑话,只当是我容不得人,撵你们这一房出去似得。” 老姑太太叫两人都坐下,当着这许多人,语重心长地和林盈袖说道:“二郎媳妇,我细细问过替你看脉息的太医,都说你这一胎必定是个男孩儿。” “长房无子,这诺大的家业该交给谁去?他们是嫡亲的兄弟,都是你婆母嫡亲的孙儿。想必她也愿意,你就把这孩子过继给长房,将来继承爵位,你的面上也风光些不是?” 老太太也是一脸期盼地望着林盈袖的小腹,劝道:“你还年轻,不愁将来没有子嗣,即便没有,我和你公公也不会怪罪你。只要长房后继有人,我们就是到下面去对祖先也有了交代不是?建章那孩子与你也十分亲厚,将来也不怕没人照看你。” 林盈袖扶着腰缓缓地站了起来,“此事儿媳也做不得主,需得等老爷回来商议,若我们老爷点头,那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老姑太太一想觉得在理,林盈袖一个小门小户出身,儿子能继承爵位自然会答应的,便没多说什么,一家子说了一会儿闲话。 又提起了家中两个嫡出孩子的亲事,七姑娘是嫡出,生的又好,又稳重端庄。求娶的人不少,老太太都不太中意,故而还拖着。 玉瓶的亲事大太太非要比二房的姑娘风光,哪里去找去? 选来选去都不中意,又说起了三老爷娶亲的事儿,新人比三老爷还年长几岁,性格模样都不错,只那边想攀个好亲事帮衬着家里,这才将一个好好的姑娘送来冲喜。 大太太道:“新房已经布置好了,若是姑妈喜欢便过去看看,有不妥的地方您也指点指点,该添置的添置些。” 正好,老太太也想去看看那边,当着家中这么许多亲戚巴不得显摆她贤惠,叫众人一起跟了过去。 天热林盈袖本不想走动,无奈大家都说去,便也跟着过去。 三老爷成亲的屋子就是从前他们这一房人住的地方,大太太一向抠门,能布置精致到哪儿去? 一家子女眷坐轿子的坐轿子,走路的走路,林盈袖是晚辈不过体谅她有孕,也跟着老太太们坐轿子。 新房这里在林盈袖搬走之后也没修整,毕竟裴垣成亲不久,在这里也只住了小半年便搬走,屋里的家具摆设是才从外头买回来的。 屋里摆设也都还算整齐,只是有多精致就说不上了。 三老爷屋里有两个使唤的大丫头,都是爷们收用过的人,新人那边嫁妆单子送了来,陪嫁只两个丫鬟,一个奶妈。人也不多,够他们住的。 按照裴家的规矩,成亲的庶子应该搬出家里的,但老太爷说三老爷身子不好,前程上是不指望了,就仰仗着家里兄长。 老太太能容下也是想万一三老爷去了,只留下一个寡妇,也需人照料才是,因此才点了头同意三老爷不用搬出家去。 一起里里外外都看了,老太太点点头嘴上说简陋了些。 “把那套碎花官窑换成内造的,方才看那帘子好像是二郎媳妇送的珍珠?这倒是不错。” 大太太陪着笑脸道:“正是呢!二太太还送了些大海螺,样式也好看,只怕三弟妹嫌弃寒酸,我便都摆到我屋里去了,这里竟不敢留着。” 众人笑了,老姑太太取笑道:“你倒是会讨巧儿,二郎媳妇送了我好些,家中你几个妹妹回来,都给我拿走了,我心里还惦记着改日找二郎媳妇再要些。” “小巧东西不值一提,不过图个新鲜罢了。”老太太指着花园里芭蕉,叫人换了桂花,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大太太说道,“我前儿叫你寻的那套头面可找到了?” 大太太闻言立刻叫人去开了库房拿了来,老太太接过匣子,当着大家伙的面打开,里头是一支大凤钗,凤嘴衔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凤尾镶嵌着无数宝石,十分奢华。 老太太合上匣子,对两个儿媳妇说道:“这是我出阁时家里头长辈给的,从前给了你大太太一对手镯,这个便给你。早些时候我忘了,如今三房的媳妇过门,我也给她准备了好东西。” 林盈袖看老太太说是特意留给儿媳妇的,双手接下,这东西沉甸甸的,“多谢婆母赏赐。” 大太太看着匣子恍惚了一会儿,随后笑道:“东西说不上多稀罕,只是长辈传下来的,便比什么都珍贵了。” 话是这样说,可林盈袖总觉得这凤钗有些烫手。 “那边厨房已经预备好晚饭,不知摆在什么地方?”大太太和两个婆子嘀咕了一阵便过来回话。 老太太叫摆在花园去,那边离林盈袖和姑娘们住的地方都近。 第317章:三房有喜 一行人往那边吃饭,走在路上还不忘嘱咐大太太林盈袖有身孕,吃食上该当心些。 “错不了,您只管放心,我屋里才生了二姑娘,半点差错都没出。” 这话也是掩耳盗铃,长房这边的事儿林盈袖多少也知道些,人怎么摔着的?踩了泼过油的地方滑到,那孩子如今还不知道养不养的活。 也是因为这事儿,裴文轩还打了大太太两个嘴巴子,不许她去看孩子,更不许她过问家中姨娘通房们的事儿。当着许多下人和姬妾的面,大太太险些没和裴文轩对打起来。 这里头的丑事儿林盈袖也不会去点破,反正她身边有两个懂事儿的,加上过了四个月,也用不着十分小心。 用饭时,老姑太太又问起林盈袖胎像的事儿,看她进的还算香,便说道:“我当初怀哥儿的时候胃口还不如二郎媳妇好呢!这妇人有身子就是受罪。” 大太太看着林盈袖的脸,心里有些嫉妒,她怀大姑娘的时候脸上长了不少妊娠斑。林盈袖如今也是几个月的身子,不但没有斑,反倒比未曾怀孕的时候还光洁了不少。 “二太太,妇人有孕脸上身上长些什么也是再正常不过,可别只顾着美貌不顾着肚子呀!” 必定是用了什么秘方护着这张脸,大太太鄙夷地轻哼一声,到底是小门小户没根基的,要不然也不会想法设法保护着这张脸。 旁边的老太太照顾了林盈袖一段时日,林盈袖的身体如何也是知道些,对众人道:“头三个月也是什么都吃不下去,每日也没个精神,那些时日我和老太爷急的上火,只恨不得掰开她的嘴喂了。” 众人都逗笑了。 “还是过了三个月才好了些,能吃得了东西,如今看着她越发的好了,我和老太爷也才跟着吃得下东西。” 林盈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也是这些时日才觉得好些,往日家也是,有时候心里想什么吃的,一时间叫人去做,去买了来,又不想吃了。 前几日想吃橘子,这个季节哪里有?还是一个老嬷嬷想起芳姨娘之前也爱吃酸,芳姨娘将她之前腌的橘子拿了一盘吃了,这才睡得着。 今儿桌上的菜式都是素的,要是有一点儿荤腥的也是吃不下去。 五房的大太太看林盈袖说的也不多,便说道:“二弟妹喜欢吃酸?你三侄儿媳妇也才有身子,她娘家送了不少酸杏儿来,回头分一坛子给弟妹尝尝。” 林盈袖正想这个吃,先道了谢,又客套,“三奶奶也有喜了?可是喜事,该是我这个做长辈的给她送点什么,怎好候着脸皮反要侄儿媳妇的东西?” 说着回头吩咐甘露准备一份厚礼给五房那边送去。 莫氏听不得“有喜”二字,脸瞬间黑了下去,她年纪也不算很大,当初老太太也是她这个年纪生的七姑娘。可见这个年纪也不是不能生,便偷偷叫人配了不少坐胎的药,日日吃着。 林蕴玉屋里那个绯烟没生孩子之前还好,裴文轩初一十五还会到她屋里去,可如今他们夫妻见面也不说话,吃再多的药也生不了孩子。 家族里说得上话的长辈无论谁见了她,都会提起子嗣的事儿,不免看着别人怀孕生孩子,心里嫉妒。 五房如今一家子都投靠了林盈袖这边,莫氏和这一房走的也远了些,不过林盈袖送了礼,也跟着叫人送了一份礼物过去。 吃过了饭,门口两个婆子来回话说大姑娘使唤过来接人回去。 家里头都知道那边是姑娘当家,老姑太太听见说是大姑娘来接,便问老太太,“统共就两个儿子,你还分家不曾?” 老太太还没答话,莫氏便接口说道:“我们二太太觉着跟咱们一起吃了亏,这边分了,您看今晚的菜,有一些是二房那边孝敬来的。每日老太太这边需要什么她们那边孝敬,我穷,不敢跟他们比。” “这就过了些,二郎媳妇,你那边东西再好,冷冰冰的送过来老太太偌大的年纪能吃不成?一个家还是要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你家大姑娘才十来岁的年纪,就要辛苦管家,别人知道也只会说后娘刻薄。” 林盈袖压着火气,强扯出一个笑脸来,“这是当初婆母同意的,这边厨房离我们那边远,您也是知道我屋里好些个人,这边没地方住。我们老爷早些年放外任,老太太怕他在外头吃苦了,将自己的嫁妆分了好大一部分给我们老爷,因此这家里的一切都和咱们没关系,还在这里住着便不大妥当。虽说内分了家,两府之间开了个月亮门,外头也只当是咱们府里扩了宅子而已,姑母大可放心。” 这老姑太太未免管的太宽了点,这家的老太爷都没说什么,她一个外嫁的女儿便管这么多。 和众人道了声告辞,便坐着轿子回去。下回这老姑太太来还是避着些为好,否则她迟早一天会忍不了老姑太太的训诫。 “咱们这位老姑太太也是可怜呢!” 打灯笼的一个老嬷嬷叹息一声说道,林盈袖听着好奇,叫那老嬷嬷说说。 原来这老姑太太的夫家人口众多,婆母和嫂子也是极尖酸刻薄的,好容易熬到儿子长大,偏又作妖。与儿媳妇不睦,把个有孕八个月的儿媳逼着一根绳子吊死了,儿子也恨她。为了给儿子谋个前程,把女儿送去做侧室。 之前裴建章定亲之前,老姑太太想把她的一个小庶女嫁过来,翁主娘娘不肯答应,否则就定了那么一个未婚妻。 林盈袖这才明白为何老姑太太事事要针对他们这一房,原本是为亲事不成,记恨上了。另一则是在夫家不如意,便回到娘家摆长辈的款儿。 其实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只是她每回娘家就作妖,未免就成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老姑太太夫家虽说显赫,也与林盈袖这一房差不多,嫡次子,爵位落不到头上,偏夫君又不如裴垣,是个争气的。 第318章:三太太钱氏 “以后老姑太太过来,能不见就不见罢了,我瞧着回回来都欺负咱们太太。”秋月小声嘀咕道。 林盈袖也是这个意思,能不见就不见省得受闲气。 回到这边,林盈袖叫人打了水来,这一路出了一身的汗,那三老爷的院子最热,去年她在那边住着也中暑过,只可惜三老爷那病秧子不知道如何住得了。 婚事定下七月之前,为着冲喜,日子也没去认真选。 新人过府这边家中十分热闹,三个孩子都去了那边,林盈袖大着肚子不便过去,只等到第二天新人拜见家中长辈这才过去。 一屋子的长辈在厅上坐着,只等两位新人过来敬茶。 林盈袖到没多一会儿,下人通报三太太给婆母敬茶,三老爷病着不便走动怕过了暑气,因此免了他的礼。 新人穿着一身颜色衣裳,模样倒十分整齐,两个丫鬟扶着进来,婆子放下一个团垫,三太太钱氏跪下,高高奉上一盏茶,低头口称:“儿媳钱氏给婆母请安,愿婆母万福万寿。” 老太太接过茶,三老爷是庶出,这儿媳妇她也没多稀罕,喝了茶放下一个红包一个物件儿。 然后是给族中的长辈见礼,先见过了莫氏,然后是林盈袖这里。 林盈袖要还礼,钱氏扶住她,“嫂子身子重,这虚礼就罢了,往后咱们妯娌有见面的时候。” 这钱氏倒是个明白人,说话也十分爽利。 “这新媳妇儿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听说给你们这边老太爷送了一份古玩,老太爷可是高兴呢!”旁边五房的大太太悄悄告诉林盈袖。 这事儿林盈袖倒是不知道,不过三房是庶出,知道怎么都巴结不上老太太,便在老太爷这边下功夫,也是个有头脑的。 “横竖与咱们不相干,你瞧我们老太太脸上淡淡的,多半老太爷又给三房什么了。” 两人笑了,钱氏敬了一圈茶,在莫氏下手坐着,脸上不见丝毫疲惫之态,见林盈袖打量她,笑了笑。 “你那边若是缺什么就和我这里说,丫鬟们用着可还好?”莫氏故作亲热地问道。 钱氏微微颔首,又特意道了谢,“一切都好,多谢大嫂。我听人说屋子是大嫂布置,劳您费心了。”说着,钱氏又站了起来,朝老太太屈膝一礼。 “儿媳听说我们老爷是庶出,虽说姨娘不是母,到底生养过我们老爷,儿媳想给姨娘磕个头,尽一尽心。” 众人有些诧异,看了看钱氏,又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面上依旧带着和蔼的笑容,“你有这样的心自然很好,既然如此你先去磕头,一会儿过来吃饭。” 钱氏答应,跟着一个婆子出去。 莫氏看着人离去的背影,似笑非笑地道:“真不是这三太太是真蠢,还是装的,这样的日子去给一个姨娘磕头,一个太太给姨娘磕头,真是不懂规矩。” 老太太剜了莫氏一眼,没理会她,回头问林盈袖可还支撑得住。 林盈袖反倒觉得这钱氏聪明的很,今儿这日子她原是不该去给三老爷的生母磕头,但她去了,虽说让老太太不喜,可三老爷会高兴,老太爷和家中有儿女的姨娘们会高兴。 钱氏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老太太喜欢,索性不去讨好。 看样子以后这府里会热闹起来了。 用过早饭,老太太不许林盈袖过去,怕她路上过了暑气,加上她的三个孩子都在这边,便到花园里一处幽静的阁楼休息去。 没一会儿功夫,七姑娘着人送了些瓜果过来,说用过中饭,姑娘过来看看太太。 这七姑娘倒是个有意思的,家中都在为她的亲事揪心,她倒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只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针线活儿。 这些瓜果都是拣选过,估摸着是打听过她不吃什么,只选了林盈袖爱吃的送来。 中饭前七姑娘过来,林盈袖起身相迎,对这小姑子林盈袖十分敬服,处事大方,又懂得人情世故,向来不仗着自己是小姑欺负她这个出身不高的嫂子。 “二嫂你坐,我来陪你说说闲话。”七姑娘扶着林盈袖先坐下,然后自己才坐。 林盈袖叫人倒了茶,笑道:“我也是无事做,正做针线活儿呢!” 在没见七姑娘之前,林盈袖觉得自己的针线活儿还不错,见了七姑娘才知道,什么叫做针线活儿。七姑娘做得一手好针线,文墨也是极通,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家规矩。 七姑娘拿了林盈袖的针线活儿看了下,顺手做了起来,“嫂子还是多休息才是,不为你自己的身子,也要为孩子想想。” “只躺着坐着怪闷的,姑娘这些时日在做什么?怎么不往我那边逛逛去。” 七姑娘叹气一声,“父母为了我的事儿烦恼,我一个女儿家也不好去管这些事儿,只是看他们一把年纪还要为我操心,实在不安得很,哪有心思去闲逛呢!” 林盈袖有些诧异,她和七姑娘算不上关系多好,今儿这话说的也太亲密了些。 “老太爷和老太太也是希望姑娘有个好归宿,姑娘也不不必烦恼,每日多去老太太屋里走动,多给老太爷做几双鞋袜也就罢了。” 七姑娘轻笑,“是这个道理,我前些日子做了两双鞋送给二哥哥,二哥哥有嫂子做的我的自然看不上,倒是爹爹十分喜欢我做的鞋子,旧了也没舍得扔。” 七姑娘这样乖巧,难怪家中长辈喜欢,外头提亲的人也多是提七姑娘。玉瓶虽说是嫡长女,然性子太过软弱,不如姑姑和堂妹出彩,反倒落了下风。 “嫂子这是给侄儿做的?我回头也做些,只手艺不如嫂子的好,不过是一点心意罢了。” 林盈袖自然欢喜,说了一会子闲话,看七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有事儿求人一般,想着平日七姑娘对她们这一房还算照顾,想着只要七姑娘开口能帮忙的尽量多帮些。 偏七姑娘又不提旁的事儿,只说闲话。 闲聊了一阵七姑娘离开,林盈袖便让甘露去打听打听,是不是七姑娘有什么事儿。 第319章:老姑太太的好事 那甘露去了半日才回来,从老太太那边的芳姨娘处打听到,姑老太太的儿子不是前些年死了正室夫人,打算再娶,偏姑老太太那脾气出了名。她若是愿意低娶也就罢了,偏又要门第相当的,拖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这边看中了七姑娘。 老太太自然是不愿意的,那姑老太太到老太爷跟前去求,老太爷虽未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七姑娘自然不愿意嫁到姑老太太家去,就怕老太爷一时顾念兄妹之情,答应这门亲事。九姑娘的生母和几个姨娘知道,在背后怂恿老太爷答应。 难怪七姑娘愁容满面,原来是为这个。因这事儿姑老太太只和老太爷说过,只几个在老太爷屋里伺候的姨娘知道。七姑娘对人好,才有人悄悄和她说来着。 林盈袖想了好一会儿,等到黄昏便往老太太屋里坐着,只等客人走了,才和老太太说起姑老太太求亲一事。 老太太闻言差点没气死过去,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么可能给人做继室填房。 “今儿见姑娘满脸愁容,便多心打听着,谁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儿。儿媳不敢隐瞒婆母,更不愿见着妹妹受苦,这才来禀明婆母。” 林盈袖帮着芳宁几个给老太太掐人中,按额头。 老太太素来有心疾,吃了药缓和了一会儿才好些,叫跟前服侍的人都滚出去,只留林盈袖一个人在这里。 老太太一把抓住林盈袖的手腕,沉声问她:“你可打听明白了,老太爷定下没有?” 林盈袖摇头,宽慰了老太太一会儿,压低了嗓音说道:“若是定下也要知会您一声,如今趁着老太爷还没有被老姑太太说服,先找门亲事定下,那时候就算老姑太太说破了天去也是无用。” 老太太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她感激地对林盈袖说道:“也亏了你有这心思,倘或差一点儿的,或者是没心没肺的就当没看见,这么好一个孩子就送到那样的人家去我还不得心疼死。” 林盈袖何尝不是可惜七姑娘的人品和才貌,老姑太太前头的儿媳说起来还是远房侄女儿,媳妇娘家想是亲戚应该多有照拂,谁知道人根本不管什么亲戚不亲戚的,照样摆婆婆架子,百般折磨儿媳。 “这件事儿也不必张扬,好孩子等此事了了,我再谢你。七丫头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将来必定也会记得你这个嫂子的好。” 不出半个月,老太太选中了国公府杜家,就是上回九姑娘想栽派的那位小郎君,小郎君年纪与七姑娘相当,又是门当户对。 老太太瞒着老太爷两家交换了庚帖,老太爷也不好说什么。那杜家小郎君是国公爷嫡长孙,世子爷是武将出身,小郎君却是走的科举,因打小也在军营中混着,如今在御前任二等龙禁尉,也算是少年有为。 亲事定下来的第二天七姑娘那边叫人送了好些针线活儿来,有小孩儿家的肚兜,也有小衣服和小鞋子都是给婴儿做的。 做工相当精巧,可见七姑娘是用了心的。 林盈袖收下东西,叫人放在柜里好生收藏着,四儿和五儿两个丫头刚去还算安分,可没过几日这五儿便有些松懈了下来。 五儿如今也是十二三岁,原来叫什么不知道,因生的模样不错,又知书识字,林盈袖抬举做了二等丫鬟,因排行第五个,便叫做五儿。 五儿只在裴建章跟前献殷勤,若裴建章不在,莫说四儿使唤不动,就是奶妈费妈妈也使唤不动。因上回的敲打,加上是太太屋里出来的,连费妈妈也不好说她什么,便由着她去。 这日裴建章下学回来,还没进门就见五儿在门口等着,“大爷,今儿下学怎么迟了,害我在这里等了许久。” 裴建章对林盈袖屋里这些服侍的丫鬟们都带了一二分敬意,见五儿过来接东西,笑道:“先生让背书便迟了些,劳烦姐姐等着。” 进屋里去,两个小丫头抬了洗澡水到耳房去,夏日里热裴建章都是先沐浴,后用晚饭。 原本伺候沐浴是四儿的活儿,四儿也只在门口站着,里头要什么隔着屏风送进去。裴建章也不惯丫鬟们看着,偏这回五儿抢在前头先拿了换洗的衣服站在浴桶旁边。 裴建章更衣也忙去动手,陪着笑脸,“大爷,您这么点年纪哪里就忌讳这个,还是让奴婢服侍您。” 裴建章推开五儿的手,想着是母亲打发过来的也不好发火,便道:“你是我母亲屋里的丫鬟,这些粗活很是用不着你,快些出去吧!” 四儿在门口分明听见,气了个倒仰,亲自进来将五儿给拽了出去,拉到后边,当着好些个丫鬟的面给了五儿一个嘴巴子。 “小贱蹄子,还有没有点规矩了?爷屋里沐浴,你跑去做什么呢?” 五儿被打的眼泪直滚,她是才来的加上四儿姐姐是林盈袖屋里最体面的大丫鬟,也不敢还手,不服气地道:“姐姐这话是在诬蔑人,爷不过十来岁,还只是个小孩子家罢了。我也是正经官宦人家小姐出身,家里遭了难才落到这里,哪里知道这些龌蹉事儿,或许姐姐知道这才拿了来骂人呢!” 四儿闻言气了个倒仰,“你给我住口!”冷声怒斥道,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愤怒和警告,“太太打发咱们来服侍爷,你就给我安分守己着,将来有你的好处,倘或坏了规矩,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四儿姐姐吓唬谁呢!打量谁不知道,咱们这位太太从前不过是老爷的妾,仗着老爷喜欢才爬到太太的位置。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太太,你以为能吓得到谁去!” 四儿点点头,指了周围的小丫鬟,“你们都听着呢!” 说着便要去林盈袖屋里告状去,一个老嬷嬷拦住了她,劝道:“罢了姑娘们,太太有身子连老太太都说不许气着她老人家,这本是小事,何苦让太太不高兴呢!” 第320章: 莫氏挑拨 四儿想了,是这个道理,便忍了下来。 经此一事后,那五儿更加嚣张起来,连四儿也不放在眼里,一心讨好裴建章,希图做个姨娘,有时候和一些粗使唤的丫头们说话,都是—— “咱们那位太太都可以从姨娘爬上去,为什么别人不能?” 这些话说多了,家中下人们都以为五儿是裴建章收用过的,加上老太太吩咐不许家里头的琐事劳累着太太,也没人敢往林盈袖跟前说一言半语。 月份渐渐大了,林盈袖的双腿有些肿,走路也不便,大夫说可以肯定是个男胎。 越是到了快生产的时间,林盈袖也越焦虑,万一裴垣心软了让大房将孩子抱走怎么办?莫氏一向跟她不睦,谁知道会不会欺负这个孩子? 她盼星星盼月亮得的这个宝贝,哪里舍得送人。 有了心思,人也没睡好,到上房请安走路也十分艰难,老太太看着便让她不用来上房请安,好好养着。 “婆母,儿媳是舍不得这个孩子。” 林盈袖落泪,裴垣不在身边她一个人是半点主意都没有。 老太太沉吟了片刻,想到当初七姑娘的事儿,自己听着是何等的心疼,将心比心。便叹息一声,“罢了,孩子还是你自己养着,长房那边林姨娘又有了身子,我瞧着那个倒是能生的,或许能得一子也未可知。” 林盈袖听老太太这么说,心里也欢喜起来,连声向老太太道了谢。 “七妹妹的好日子在十二月里,恰逢我生产。我想着那时候怕不好添妆,便提前准备了一份送给七妹妹。”说着将单子拿了出来,交给老太太看看。 单子上是锦缎百匹,苏缎二百,狐狸皮三十张,玉如意两柄,压箱底银票三千两,还有三套头面,碎银子五百两。 “你有心了。”这份添妆单子老太太看着都有些心动,虽没有实际的田庄地契,却是最内宅里最实用的东西。“昨儿老姑太太过来,我瞧着她脸色不好,便说你身上不痛快,没让请。往后你躲着她些,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知道是你坏的事儿。” 经过七姑娘的事儿,老太太也是看明白了,莫氏当家会不知道家里几个姨娘联手要把七姑娘推到火坑的事儿?分明是不想管闲事儿。 七姑娘好歹也是莫氏的嫡亲表妹,却这样见死不救。 也是因为对莫氏心寒了,老太太这才答应让林盈袖自己养孩子。 自此林盈袖也把心放在了肚里,家中一切都好,只莫氏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上回老太太屋里回来第二天,她便有事儿没事儿过来坐坐。 毕竟是嫂子,林盈袖也不好不搭理,亲自陪着。 她和莫氏也没什么好说,莫氏偏又爱在这里坐着,每回过来还非要给林盈袖送点什么汤水儿。她的东西林盈袖自是不敢喝的,绯烟怎么早产,家里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 “有件事情二太太可是听说了没有?” 林盈袖正在出神,听见一声问,笑道:“我月份大了之后公婆便不许我外出,外头的事情一概是不知道的。” 莫氏轻笑两声,悄悄儿说道:“咱们那位老姑太太看上了七姑娘,舔着老脸在老太爷跟前说亲,原本亲上加亲也是不错的。偏老太太知道了,瞒着老太爷定了国公府杜家,老姑太太在老太爷屋里哭闹了好一阵子呢!” 林盈袖故作诧异地道:“老姑太太家那个不是之前有夫人么?咱们七姑娘是嫡出,又是老太爷的心肝宝贝,怎么舍得嫁过去?” 老姑太太那儿子比裴垣还年长些,虽这些年没娶正室,屋里小老婆都是十几二十个。 “嗨,老姑太太还觉得咱们七姑娘年幼般配不上,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才上门求的。”莫氏打量着林盈袖的神色,接着又说道:“老姑太太还说了,要是让她知道谁坏了事儿,定要报仇不可。” 林盈袖冷笑一声,莫氏早把她和老太太商议着给七姑娘定下亲和老姑太太说了,还在她这里装模作样。 “是我说来着,不是我跟她老人家作对,是她老人家作践咱们家姑娘。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给她家一个三十几岁白丁儿子做继室填房,她也有脸开口,要报仇尽管来就是了。” “快别生气了!”莫氏假意劝道,“二太太心直口快,我是做不来的,当初知道一点儿,想着老太爷迟早会和老太太说,横竖这是长辈们的事儿,便没多口。咱们是妯娌,老姑太太找你的麻烦和找我的一样,即便是看在这孩子的份上,我也会帮着你。” 孩子? 林盈袖一挑眉头,想问什么,立刻又改了口,“那就多谢大太太了。” 老太太答应不把她这孩子过继的事儿只怕也没和莫氏说,那边的事儿她也多少知道一点,上回和老太太说老姑太太求亲的事儿,她前脚一走,老太太立刻叫了莫氏过去。 之后大老爷哪怕和莫氏打起来,老太太再不过问一个字,林蕴玉有孕老太太还特意拨了一个小院子给她单独住着。 林蕴玉过去,裴文轩自然也跟着搬了过去。 差不多半个月夫妻两个面都没见过,她屋里的那些莺莺燕燕也是都到林蕴玉身边奉承,再不来她这个正室屋里行走。 莫氏不知道老太太不给她抱养这个孩子,还指不定打什么坏主意,倒不如装不知道,等老太太自己和她说去。 绯烟的孩子因为林蕴玉使了些小手段,裴文轩便说让将这孩子养在林蕴玉身边,莫氏这才铤而走险害那丫头早产。 那姑娘前些日子才看过,养的还成,也亏了一屋子的丫鬟奶妈日夜盯着。 “二太太也太客套了些,我前儿叫秦氏送来的酸梅子吃着可还好?” 这莫氏可真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她叫?秦氏一向不和她来往,不过是面子情走走,东西也是秦氏特特地托人从外地买来的。 “好呢!多谢大太太想着,你娘家的东西都偏了我这里。” 第321章:处置 那边莫大爷在户部差事做的好,说是再过一年半载会升官,那边感激裴垣的提携之恩,有什么好的都往林盈袖这里送,正经的姑姑和姑婆那边不过应个景儿。 林盈袖这里有什么事儿也多找亲事帮忙,得了好东西也都往那边送过。这些老太太也是知道的,裴文轩是个闲差,虽才升了官,要照顾她娘家也不容易,所以秦氏巴结林盈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了一会儿闲话,莫氏要去看裴建章,林盈袖忙道:“他一个小孩儿家该过来给您请安才是,怎好您一个长辈去看他的道理。” 说着,叫人去请大爷。 莫氏笑眯眯地坐着喝茶,也没真动身。 裴建章因之前莫氏在他面前说林盈袖的不是,对莫氏也有几分不喜,到底是长辈,也进来请了安。 “这孩子真是不错,这样热的天儿还出去念书,可见是二太太和二老爷教导的好。” 裴建章规规矩矩地答话,并不多说一句话,莫氏觉得无趣,便起身告辞。 林盈袖叫丫鬟们送到门口,这大太太隔三差五地过来,说是解闷儿,林盈袖反倒觉得更累。 五房那边与她关系还算好,都只一个月半个月两个奶奶过来请安,再没走这么勤的。 都知道她没安好心,偏还得应付着,如何不累? 秋月去回裴曦月的话才进来,对林盈袖说道:“方才我看见金姨娘屋里的丫头和大太太悄悄说什么,太太可要留些神儿。” 赵家的虽在金姨娘屋里服侍,裴垣不在倒也安分,倒没想到她竟敢和大太太那边勾搭上。 “你们留心看着她,对了,四儿和五儿两个服侍的怎么样?” 裴建章红了红脸,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再问反倒借故跑了。 林盈袖觉着奇怪,叫人去带了四儿过来问话。 四儿原本不待说的,林盈袖说要赶她出去,这才肯说实话。 林盈袖听了沉默许久,叫了五儿和她娘张婆子过来。 两个就在院子里廊下跪着,跪够了时辰再来问话。那张婆子一向老实,五儿刚到她屋里服侍也还算用心,因此才放心安排过去。 谁知道她们竟然起了这样的心肠。 五儿没跪多久,便忍受不了了,冲着屋里喊道:“太太,奴婢不知道犯了什么样的罪过,您要责罚奴婢。奴婢心里不服!” 甘露在屋里伺候林盈袖用晚饭,听见叫嚷直接出来,照着五儿的脸就是两个嘴巴。 “主子做什么容不得你服不服,老实跪着,一会儿自会告诉你犯了什么罪。” 林盈袖在屋里用过晚饭,跟裴垣去的一个小厮回来,说是老爷能回来过中秋,带了一封信还有一些吃食回来。 看过了信,林盈袖才叫人把五儿和她娘带进来,屋里金姨娘等人都在。 “你跟人说我是妾扶上来的,你还是官家小姐出身,必定比我更适合做主子是不是?” 五儿眼神一闪,直挺挺地跪着,狡辩道:“太太明鉴,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林盈袖点点头,“那你要服侍小爷沐浴,又是什么道理?连指给小爷的丫鬟们都没动手,你反倒要亲自动手,是何道理?” 张婆子羞得面红耳赤,扭头给了五儿一个嘴巴,骂了一句没廉耻。 那五儿知道事情败露,林盈袖怕是留不得她,也不叫太太了,瞪着眼睛叫嚷起来,“我服侍小爷有什么错了,你还不如我呢!也只好在我们面前摆太太的款儿,底子还不如这家里的姨娘。你能爬上去,只当别人不能么?” “放肆!”甘露喝住五儿,两个婆子上去按住五儿,用麻布堵住嘴。 林盈袖也不生气,搬过来没多久便有了身子,才买回来的丫鬟也没去好好教导,还好不曾酿成大祸,否则她这个后娘真成了千古罪人。 不过这丫头在小爷屋里服侍了这么久,突然发卖了出去,只怕惹人猜忌。 “这五儿大了,也有了心思,咱们庄子上还有不少等着娶亲的小子,打发过去配人。这张婆子既然得了女婿,也跟着过去,不用在我这里伺候了。” 林盈袖也懒怠再问,叫人将这两个先关到柴房去,明儿送到庄子上配个佃户,远远地打发了。 还好裴建章年纪小还不懂得人事,否则真叫这起子丫鬟勾引坏了。 五儿还在呜呜咽咽地说些什么,帕子堵着也听不清楚。张婆子又羞又愧,给林盈袖磕了一个头下去。 五儿走了,她的缺便让再选人上来就是。 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林盈袖不放心,怕五儿带坏了裴建章屋里服侍的丫鬟们,便叫人掌灯,她亲自过去,将屋里的丫鬟们挨个看了,但凡有出格的一并打发出去。 那两个预备着给裴建章做屋里人的倒是本分,明知道她们是正儿八经赐过来做通房做妾,却还守着本分。 林盈袖将其余人打发出去,只留她们两个在跟前,耐心教导她们,“你们两个是我和老爷选了来预备着,等小爷大了服侍的,如今小爷还小还用不着,不过是想着你们从小服侍,有感情在,小爷用着也习惯。断不可错了主意,你们明白么?” 两个丫鬟给林盈袖磕头,“太太提携,奴婢们明白,不敢不用心服侍。” 林盈袖敲打了一阵,告诉周四家的,这两个丫鬟的月钱和她屋里的几个通房一样,“就算到时候娶了奶奶过门,要打发你们,我也会给你们找个好去处,给你们预备着嫁妆。” 两人再次磕头谢恩,自此在这屋里再没有个不尽心尽力的。 转眼八月里,家中预备着过节也是忙碌碌的,家里突又传来喜事,才过门的钱氏竟然有了身孕。 老太爷欢喜,赏了两个庄子给钱氏,夸她福气好。 自从钱氏过门,三老爷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如今只是虚弱了些,病却好了一大半。 老太爷还说,等三老爷好了再给他寻个差事,将来即便分家出去,三房也不至于太落魄寒酸。 第322章:差事 老太太着人请林盈袖过去说话,差不多半个月林盈袖没去上房请安,过去看看也好。 钱氏才有孕,还需好好养着老太太也免了她的规矩。 到老太太这边,老太太正和几个丫鬟翻箱倒柜,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林盈袖将从她这边花园摘的芙蓉交给芳宁插在花瓶里,扶着肚子看老太太找东西,凑趣儿道:“老太太这是藏了什么好宝贝,这么一群人还没找到,巴巴地打发人叫我来找。” 老太太叹气一声,叫人继续找,与林盈袖到厅上坐着,“为着你七妹妹的亲事,大太太忙着,老太爷让钱氏张罗,偏那个又有了身子。” 林盈袖知道,老太太是最疼七姑娘的,若非是老姑太太使坏,也不会忙忙地定了亲。 “我如今还能撑得住,家里大姑娘也能帮上忙,还差些什么?” 老太太让人将准备好的嫁妆单子拿了出来,七姑娘的嫁妆自是丰厚,上等的庄子也是十几个,陪嫁过去的两房家人,四个使唤的丫头,两个老嬷嬷。 其余的自不消说,老太太自己的嫁妆分成三分,给了七姑娘这一份最是丰厚,侯府中也给了不少。但依莫氏的性格,哪里肯让带这么许多东西过去。 “老爷知道七妹妹定了亲,吩咐儿媳也给妹妹准备了一份嫁妆。” 甘露将一个匣子放在桌上,林盈袖打开,里头是两个庄子的地契,都在京城,这还是今年置办的。除了地契,还有两个铺面,两万两银子。 老太太看了不禁动容,“你已经给了许多添妆,怎么还给这么多?” 要知道莫氏只是一千两银票,还有两套头面罢了。连刚过门的钱氏也是一千五百两银票,四套头面,十匹缎子,那还是个隔母的嫂子。 “七姑娘是我们嫡亲的妹妹,这些都觉得少呢!再说妹妹嫁到国公府,若是嫁妆少了不好看。七妹妹自从我过门以来,从未为难我这个嫂子,她不当我是外人,我自当她是嫡亲妹妹一般的看待,您就别跟儿媳客气,这些都是应该的。” 老太太将东西收下,叫屋里的丫鬟都出去,才对林盈袖说道:“大房的意思,七丫头出阁不必带太多东西去,比照着老姑太太的就是了。我和你的意思一样,她是高嫁,嫁妆多些才好。” 裴文轩和裴垣一样,不管内宅里的事情,多半是莫氏的意思。老太太心疼侄女儿没错,但侄女儿和女儿比起来又差了一层。 老太太生七姑娘已经是高龄,自是对七姑娘百般喜爱,亲事上已觉得委屈,嫁妆上是说什么也不肯委屈的。 也是知道这一点,林盈袖才大大方方给了这许多东西。 “你家大姑娘的嫁妆听说也准备好了?” 林盈袖点点头,“前头姐姐的嫁妆分做两半,一半给大姑娘陪嫁过去,一半留给小爷。我自己带来的给大姑娘预备五万两银子置办,小爷的五万,二姑娘三万。我们老爷那边准备个二三万左右也就是了。” 裴曦月嫁的王府,嫁妆多点别人也无话可说。裴建章娶的是县主,也该丰厚些。 老太太有些佩服林盈袖的气度,换了旁人必定把前头太太的嫁妆捏得死死的,对继子女也不过面子情。她反倒是真心打算,陪嫁的嬷嬷里一个宫里出来的规矩嬷嬷,两个医女,陪嫁的丫头卖身契也都在手中,滕妾也是裴垣和周氏一手提拔的。 “罢了,此事也只你去做最好,七丫头的陪嫁物件摆设还差些,我的意思再采买些。你叔叔管着出使各国的差事和生意,也不是笑话你家,有些事儿还需得生意人才能做得好,咱们出面别人一听什么夫人,那价钱不用说,东西还不见得好。” 林二叔才出了海没几个月,人还没回来,少不得林盈袖自己去办。 首先是屋里的一套家具,林盈袖也不好自作主张,叫了七姑娘到她屋里商议。 七姑娘虽说害羞,也知道是大事,交给林盈袖她还放心些。 选了一套上等的花梨木,屋里摆的古董字画瓷器便从林盈袖自己库房选了一些折价算,七姑娘倒是看上裴垣画的一副画,要了带去。 外头的找了林二婶子,恰好林二叔去年从外国带回来好些西洋玩意儿等着卖,有好些金银家伙,做工风格与咱们的不同,也是新鲜。 满打满地凑了将近十万两的东西,在中秋之前交了差事。 东西摆满了老太太这边的库房,东西一半古色古香,一半金碧辉煌富贵大气。 老太太看着十分满意,当着几个妯娌和媳妇侄儿媳妇夸赞,“我这二儿媳妇倒是个实心眼的,我只给了八万两,她自己倒是陪了不少出来。” 五太太玩笑道:“这感情好呀,下回有什么差事便都交给二弟妹去做,您又省了银子,又得了体面,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些东西林二叔从外头带来的,算的比外头便宜,比如那实心的赤金麒麟摆件足足三斤重,在这边自要不少银子,林二叔知道一些海外小国黄金不值钱,不过拿些吃的换了来的。因是亲戚,林二婶也只按照银子的价钱卖给林盈袖。 莫氏有些别扭,以往这样的事情老太太都交给她做,或有什么大事也只找她说话,如今都是林盈袖一手帮衬了。 她随手拿了一件金器,似笑非笑地道:“东西倒是沉甸甸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纯金,不会是掺了黄铜在里面吧!” 林盈袖坦然笑道:“这个放心,虽说是从我娘家拿来的,还是叫人都看过。” 她叫人打开一个箱子,里头全是宝石玛瑙镶嵌的物件,还有旁边一对玉瓶,“这些都是让鉴宝斋的大师看过,金银家伙一些都切开查验过。” “也不是都切开了,谁知道呢!” 七姑娘怕林盈袖面上不好看,立刻过去扶她坐下,“嫂子身子重,快别站着了,嫁妆事小,你的身子要紧。” 老太太和五老太太挨个看完,到厅上一起坐着喝茶吃点心。 第323章: 老太太反口 无论是家具还是摆件,老太太都十分满意,叫人开了箱子拿三千两银子给林盈袖。 林盈袖给的已经够多,不好再亏了她的。这样的事情若是让莫氏办,莫说自己贴补,只求她少黑些就念佛了。 “难为那边亲家太太费心费力,这是我谢那边亲家太太的,你也不必推辞,也不是给你的。”老太太知道若是给林盈袖,她必定是不要的,倒不如直接补偿她娘家。 当着莫氏的面,林盈袖也不好收下,只说:“将来七妹妹大礼,家中母亲和婶娘过来吃酒就是了,这个很是不必,也没帮上多大的忙。” 莫氏也道:“也是这个礼,咱们给银子倒是让那边亲家太太以为咱们小瞧了他们。” 老太太也只好罢了,只说到时候必定请亲家阖府过来吃酒。 今儿家里几位长辈都在,莫氏再提旧事,为抱养林盈袖腹中孩儿一事,长房无子过继别房的老太太和老太爷不乐意。二房也是老太太所出,所以最合适不过。 林盈袖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不用林盈袖提醒,说道:“你屋里的小姨娘有了身孕,尚且不知男女,若是个子嗣,你们夫妻也有了后。终归是你们大老爷的骨肉,岂不比抱养来的好,再说二老爷也只一个子嗣,加上这个才第二个,我也不忍心。” 莫氏变化了脸色,急了也就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冲着老太太说道:“若是那是个安分的主儿我也不说什么了,撺掇着老爷把二丫头养她跟前,还说这个孩子也归她自己养,我算哪门子嫡母?即便亲生与我又有何干系?” 老太太脸色也不大好看,她素来要面子,几时被晚辈这般顶撞过。 偏莫氏又是自己娘家的侄女儿,自己千挑万选的儿媳妇。 莫氏看老太太不说话,又回头盯着林盈袖,一双眼仿佛带着刺,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二太太又是几个意思呢?” 林盈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自然是听婆母和公爹的,大老爷有自己的子嗣自然最好,咱们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即便我把孩子给你们,心里岂有不惦记的道理?” 莫氏气笑了,指着林盈袖,红着眼圈愤恨地道:“好,好得很!原来之前你们都在哄着我。” 林盈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低着头假装没听见。 她从未点头答应把孩子过继给长房,之前长辈们也只是提了提,并没有定下来,也就说不上什么哄啊骗的。 老太太见状,让人拉了她去后边厢房里歇息去。 今儿没请老姑太太过来,也是为着避嫌,家里的这些妯娌也都不管长房的事儿,也没什么好说。 莫氏去休息,这里不能没人照应,少不了林盈袖自己去厨房安排。 这个时节瓜果多,林盈袖在厨房这边搬了把椅子看着,见灶上单独炖了好些海鲜,心里奇怪,便问厨房,“这个是单独给谁做来着?” “是三太太的,太太老家习俗有孕多吃鱼虾孩子会聪明。” 林盈袖便没过去上手,只叫人小心看着。 一会儿三太太的丫鬟过来传话,说是要到老太太上房里用饭,不用单独送去。三太太不讨老太太喜欢是一回事儿,但这种场合连面都不露一个也不合适。 午饭摆在老太太屋里,今儿到现在还不见太阳,看样子这一两天多半要下雨。 在厨房闷出了一声汗,林盈袖到老太太卧房换身衣服去,甘露要去看着摆饭,身边只跟了秋月和两个小的。 换好了衣服才出门转角处看见莫氏坐在树下,肩膀抽动,像是在哭的样子。 从另一个角度想,莫氏也是可怜人,小时候娘家败落,出了闺阁有姑母宠着虽没受过苦,却也没得到过夫君半点疼爱。 没有子嗣在族中抬不起头,偏偏家中几个弟妹都有孕。众人互相道贺,婆母也只关心有孕的儿媳,莫氏明面上虽故潇洒,心里只怕也难过的很。 林盈袖不好过去,绕了一圈去上房厅上。 几个长辈正在斗骨牌,二老太太赢了好些,笑嘻嘻地对身后的三太太钱氏说道:“到底是有身孕带着福,我前面输了好些,你往这里一站,便赢回来。” “那二嫂子回头该给我这小孙子一份厚礼才是。” 二老太太自豪地道:“那是,不为别的,就为赢了这些也该给。” 林盈袖进来请众位老太太并诸位太太到厅上用饭,今儿只两桌席面,一桌是老太太并姑娘们,一桌是太太们。 老太太看莫氏不在,叫人去请。 林盈袖和钱氏两个在身后立规矩,老太太叫林盈袖挨着她坐下,道:“你身子重,又劳动这许久,快坐下用饭,一家子也不用你们站规矩。” 林盈袖道了谢,心安理得地坐下。 其余几房的儿媳妇都站在自己的婆母身后端茶倒水,添饭布菜。 姑娘们那一桌只七姑娘和裴曦月、裴玉瓶三个,其余几房的没过来,裴曦宁这两日着了凉,连日请大夫吃药也不没过来。 一会儿功夫,莫氏过来也不说规矩,竟直接坐下用饭。 老太太不知道是过意不去,还是别的缘故,回头叫钱氏也坐下一起用饭,“你还没有坐稳胎,也不该劳动你,都坐下吃饭吧!” 其余几房也都叫自家儿媳坐下一起用饭。 钱氏才有孕胃口也不大好,好些东西看着都吐得厉害,她有些羡慕林盈袖的胃口,“二太太也是初次有孕,我瞧着是什么都能吃,我却是除了水什么也喝不下去。” 林盈袖笑道:“当初我也和你一般,不过好好调养了一阵子,这才好些,三弟妹也不用急,等过了头三个月就好些了。” 其实这个也说不准的,有些妇人是三个月之后才有妊娠反应。 林盈袖当初也多亏了老太太细心照顾,不管当初老太太是什么心,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钱氏虽说才有孕也难受,到底三老爷不是老太太亲生,照顾是不能了。 二老太太笑道:“当初你这二嫂害喜比你还厉害些,把你婆母急的都接到了跟前自己亲自照顾,养到了三个月才肯放人离开。老姐儿几个什么法子没想?且看看你们老太太供奉的菩萨就知道了。” 第324章: 钱氏人情 自从林盈袖有孕之后,老太太屋里还添了一尊胎神,日日上香祈求保佑林盈袖母子平安。 这些事儿家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钱氏还好,莫氏却有些吃心,当初她有孕还得操持家中,老太太虽关心,却不如对林盈袖这般。 “不就是怀个孩子,就格外精贵了,当初我怀孕那会儿,家里大小事务还不都我打理着,我瞧着我们大姐儿不好好的?养孩子太娇惯了也不见得是好事情。” 莫氏的声音不大,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谁都知道莫氏心里不痛快,也不和她多计较。 钱氏还是不怎么吃得下去东西,她心里泛着酸意,有些羡慕林盈袖有婆母,家翁照顾。她的夫君只是庶出,本就不受重视,庶子的孩子当然跟着也不受重视。 林盈袖想起自己那还有不少酸杏,是老太太娘家秦大奶奶送来的,便对钱氏说道:“吃些酸的或许会好些,之前秦大奶奶送了我好些酸杏,我如今也不怎么害口,便都给你罢了。” 钱氏道谢,她最近也就是酸的,没有油的东西还能吃些。娘家人只当她卖了出来,根本不管不问,哪里指望送东西来。 林盈袖就不一样了,除了娘家,连老太太的娘家都格外关照她。 用过中饭,钱氏请她过去她屋里坐坐,林盈袖无事加上这里有莫氏,她就不在这里碍眼,妯娌两个一同过去。 钱氏回这边小厨房给做了鱼汤,一点油也没搁,只熬白了把鱼扔掉端来。 喝了小半碗,钱氏忍着恶心放下碗,苦笑道:“也不知是怎么的,别的都吃不下,就这汤还勉强能喝下。” 林盈袖屋里的小丫头拿了酸杏过来,还剩下一小罐子,钱氏看着咽口水,却没吃。 “这酸杏做的可真好,都这么久颜色还这么漂亮,莫不是放了什么吧!” 这话林盈袖算是听明白了,合着是害怕她下了药。 林盈袖随手在小罐里捡了两颗放在嘴里,“我就是喜欢这酸味儿,这个怎么做的那就要秦大奶奶,这可是人家亲自做的,也是我与她关系好才有,我分了好些给郡王妃,就剩这些在没有多的。” 话不投机,林盈袖找了借口告辞准备还回上房去。 “嫂子再坐坐,我有话和您说呢!” 钱氏拉住林盈袖,朝她的丫头使了个颜色。 林盈袖便略等等,那钱氏的丫头进去一会儿,拿了五百两银票出来,放在林盈袖的面前。 “二老爷如今在户部当值,我兄长碰巧也在户部,只是官不大,求二老爷多多关照。” 林盈袖目光落到那五百两银子上,这是在侮辱她吗? 她抬头看着钱氏,“三太太这是何意?” 钱氏看林盈袖不收银子,心里有些疑惑,进门之前家中两位嫡出的太太都是打听过的,二太太出身寒微,只一个兄弟走的科举,还有一个做生意的叔叔。 像这种出身的其实比别人更贪,她为什么关照老太太的娘家,除了讨好婆母,只怕也是收了那边的好处。 钱氏的哥哥官职与莫家大爷差不多,想着五百两让提拔提拔,并非是买官,也是够了的。 再多那还就不值当的,钱氏只当林盈袖想要的更多,却不知林盈袖根本没把这五百两银子放在眼里。 “嫂子大概是会错了意,我的意思是让二老爷在官员考核时说说好话,并没有别的意思。”钱氏有些鄙夷地打量了林盈袖两眼,还是正儿八经的诰命夫人呢!这般做派。 林盈袖怒了,将银票推到钱氏面前,板着脸道:“往后这样的话三太太不必在我跟前说了,我们老爷一向公正廉明,因是亲戚才更不好开口。” 说着扶着丫鬟的手起身,抬脚走出门槛。 钱氏等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此时人已经走远,她才想起来二房前头太太是长公主之孙,国公之女,陪嫁相当丰厚。二房不缺银子,这五百两自然是看不上的。 林盈袖一肚子气从三房出来,也不好去上房便往花园里七姑娘处略坐了坐。 晚饭也不去上房,只说累着了再不提旁的。 秋雨缠绵,京城门口停着好几辆马车,就在林盈袖初次上京等人来接的位置。 此时门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她有些焦急,时不时掀开车帘望着远处。 说好的是今天回来,怎么这个时候还不见人影? 两人一分开便是这许久,虽说有时候夫妻也不在一个屋里,在家到底还不至于担心。人在外头去了这么久,身边也没个人服侍,如何不挂念? 甘露怕林盈袖急着,便寻了闲话来说,“听人说,三太太在背地里说咱们的闲话来着?” 林盈袖本就没把三房当回事儿,将来庶出也是要分家的,不好便少些来往,随口说道:“她说让她说去,横竖咱们也求不着她。” 甘露接着说道:“还不是为那五百两银子的事儿,说咱们这边只捡着高枝儿飞,我瞧着她怕是不知道谁是高枝原先还觉着三太太好,如今看来也不是个省事儿的。” 林盈袖回过头来,冷笑了两声,“她最近和大房的走得近,若是个有心的就知道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该说。小瞧了上房那位。” 喝了口茶,再打起帘子看时,迎头看见裴林裴庆两个骑在马上往这边赶。 这是当初跟裴垣出门的,林盈袖面露喜色,知道这是该到了。 那两人看见是裴家的马车,朝这边过来,翻身下马,朝马车打千儿,口称:“小的们见过太太,咱们老爷和王爷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林盈袖道了声辛苦,叫两个小厮替他们牵马,城里云康坊预备了接风的席面,让他们两个先过去。 果然只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南平郡王和裴垣过来,林盈袖不好下马车,便在车里给两位请安。 南平郡王和颜悦色地道:“夫人不用客气,请起,小王府中还有事,就不叨扰二位了。” 裴垣先让南平郡王,而后自己才将马交给小厮,自己上了马车。 第325章:宝宝认得父亲 女人如今丰盈了不少,小腹高高挺起,男人伸手摸了摸小腹,突然明显地感觉到手心像是被踢了一脚似得。 “这孩子刚刚好像踢了我。” 林盈袖握着男人的手,脸上有些羞涩,“大约是知道父亲,这是给父亲问好呢!” 男人伸手将人抱在怀中,在女人的脸上亲了又亲,在耳畔说道:“我可是一直都想着你,你可想我不想?” 幸好丫鬟们都下马车,否则真会把人羞愧死。 女人剜了男人一眼不说话,说想太矫情,说不想又太伤感情。 聊起了家里的事情,林盈袖只字不提长房想过继孩子的事儿,只说家中的好事。她如今和婆母关系日益见好,也是多亏了这孩子的功劳。 裴垣听着也高兴,老太太能认可林盈袖,足可见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多少婆媳都是面和心不合,即便是长房莫氏和老太太也是有嫌隙,林盈袖算是误打误撞,老太太当初对她好那是为了给莫氏抱养孩子。 又因为七姑娘的事儿,老太太心疼了,算是还人情也算是体谅才不让她过继孩子。 七姑娘的嫁妆办的好,老太太觉得她本分,可靠才信任的。 “还有个事儿,七老太太一家子不日到京城里,只怕需得咱们多照料些,你给月儿选的陪嫁滕妾那孩子也跟着来了京城。” 提起七房,林盈袖便有些不自在,那一家子简直就是吸血虫子,一旦贴上不吸足了血是不会放手。 “有长房照顾,与咱们有什么相干?那孩子接到府中给大姑娘作伴就是了。”林盈袖双手搂着男人的脖子,用撒娇的口吻说道。 “老爷不知道,这孩子可是能折腾,每日早晨晚上都会踹我几脚,还只等你回来了好好管教?” 周氏从前也怀过孩子,但周氏一向庄重,两人何尝有过亲密的举动?即便是怀着孩子,两人也是你敬着我,我敬着你。 裴垣闻言,顿觉心痒难耐,将女人放下,蹲着将脸贴近女人的小腹,细细听着。 但这时候那小宝贝儿却又不踢了。 “盈儿,这孩子大约也怕我,才说完让我管教,这边乖乖的。” 林盈袖看着男人一团孩子气,不觉笑出了声,“大约是真怕父亲,这才说一句这边吓唬住了,可见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好孩子,别折腾你阿娘,仔细她不疼你。” 先回了家里,给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安,又给裴文轩和莫氏请了安。裴家的规矩,长兄如父,做兄弟的就该敬着。 裴垣请了安才回自己屋里更衣,换朝服向皇帝复命去。 林盈袖如今月份大,只在旁边看着,屋里两个姨娘帮着更衣。 他不时回头看着林盈袖,有着身孕人反倒添了几分妇人的成熟风韵,更觉撩人。 “晚上等我回来。” 当着几个姨娘面,林盈袖别过身去,不理会。 男人轻笑了一声,捏了一下女人的手,这才肯出去。 只怕老太太和老太爷屋里会预备接风酒席,林盈袖便不安排。 一会儿功夫,四房那边送了东西过来,说晚些时候过来给二老爷接风,秦大奶奶、八姑娘家,还有六姑娘家都着人送了礼过来。 只老姑太太那边没消息,多半还记恨着,听说前几日定了亲,也不知是谁家的千金,多半也是不怎么显赫的人家,否则以老姑太太的脾气早就出来显摆显摆。 叫人准备了轿子,便往老太太屋里去,果然裴家几房的人都到了,秦氏与林盈袖最熟,在门口接着她。 “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好兴师动众的,连你也都过来了。你那边不是一个侄儿纳贵妾,你过来做什么?” 秦氏扶着林盈袖的手,悄悄儿说道:“不就是纳妾么?二叔父辛苦一场,我们过来看看也是晚辈的心,前儿我们家那猴儿给婶子添了麻烦,先给您陪个不是。” “去。”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去,上头长辈们坐了一圈,林盈袖先去见了礼,平辈的道了万福。 “二太太这肚子还有多久?” 林盈袖算了时间,大约在年里,皱眉道:“正是日子不太好,只怕得到过年,只盼着早些或者迟些才好,否则家里忙乱乱的,谁还有功夫管这些闲事儿。” 说到日子,她还记得那边郡王妃是十月分生产,该记得准备一份厚礼才是。 “二老爷这回差事办的好,若是再升,那就是从一品了,咱们家只老侯爷是正一品,如今再添上二老爷,越发好了。” 老太太谦虚了一阵,“只怕没这么快,一则年轻,二则这回王爷功劳也不小,他不过是跟着去见识见识罢了。” 林盈袖也知道,裴垣这回怕是也不足以升官,从一品的位置是别去想,能得个褒奖就不错。 “正是这话,为朝廷效力,这是臣子本责,做一点子事儿哪里就敢要朝廷封赏的道理?”林盈袖接着老太太的话说道。 二人相似而笑,两人间不知不觉也有了默契。 “大嫂真是好福气,你家二郎年少有为,我们家大郎不知费了多少精神还没赶上你家二郎一点零头,真叫人羡慕。” 老太太也颇为自豪,她养的这些儿女,老大老实,七姑娘倒有二郎的几分聪明,只可惜是个女儿。二郎当年高中探花就已经轰动惊动,放了外任几年,如今回来更是官居正二品,如今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何愁将来没有升迁的机会? 故而在人前格外的低调。 众人又是羡慕,又觉自豪,一说起是谁的亲戚,都会知道裴垣事迹。 老太太客套地留众人在这里用饭,吩咐莫氏去准备晚上的席面,虽说十四日月还不算圆,但为着一家子团聚,也不在意天气如何,人团圆即可。 林盈袖知道裴家的规矩,过中秋都是提前一日过,第二日是一家子单独团圆。家中需聚会的节日就两个,一个是中秋,另一个便是过年了。 晚饭摆在花园里,连八姑娘和六姑娘也都要回门,九姑娘早之前称了“亡故”,加上夫家又不在京城,所以没有回来。 第326章:和睦 换做以往莫氏操心这些事儿还乐此不疲,如今却有些不乐意,这些人冲着二房来的,来的人都只看着二房风光,二房的好处,他们长房连问都没人问起,就冲这一点便不想效力。 莫氏也不好推脱,打发了人去厨房吩咐一声,准备席面,请戏子并弹唱的姐儿们。 一众人挪到花园里,此时秋高气爽,花园里开了好些木芙蓉,又有不少莲子和菱角才熟,树枝上也有不少果子,石榴、秋梨等果子,跟着一道四处逛逛,自己摘了喜欢的果子吃,十分有趣。 人群中不知哪家的媳妇说了一句:“老太太如今一举得了两个孙儿,正如这枝头上的石榴,红红火火,多子多福呢!” 众人也都跟着说是,莫氏的脸上不自在起来,老太太三个儿媳,独她是没有身子的。 林盈袖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扶着丫鬟,看见枝头上的石榴,想起林蕴玉也有孕,她是妾,这样的席面不能出来,便对一个婆子说道:“该是摘几个给大太太屋里的玉姨娘送些过去,那边的秋梨摘些个给老太爷,用陈皮和贝母还有冰糖熬了喝。早起请安听见老太爷咳嗽,这个甜丝丝的喝着正好。” 婆子答应,几个人去摘果子。 “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记得二郎也喜欢梨,你多摘些家去。”老太太和颜悦色地道。 林盈袖答应,这一幕在莫氏看来分外刺眼,冷哼一声没说话。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见老太太这样说,顺着奉承起来,“二太太虽说年轻,却事事周到,去年她庄子上得了好东西,家中谁没跟着占些便宜?可见是个真心实意孝敬长辈的。” 老太太对林盈袖也是十分满意,只顾着莫氏的颜面,夸三个都好。莫氏在族人中,怕她的居多,这些族人有在长房当差的,也有依附长房的,都得看莫氏的脸上。 莫氏的为人林盈袖也是知道几分,把银子看的紧,能省一个那绝对不会少一个角。 不免当家太严,让这些人又怕又恨。 林盈袖不当家,得罪这些族人也是有限,所以这些人也就没什么抱怨她的。 “正是呢!大太太精明能干,这么大一个家也亏了她操持。三太太才过门便有身子,可见是有福气的。” 莫氏回头看了那个说话的,笑嘻嘻地道:“还是你会说话,一个也不得罪。” 众人走累了,到花园西拐角的厅上歇息,下人捧了好些新鲜的瓜果来,其中一盘橘子是林盈袖那边送来的。 “花园还是二太太那边的精致,不如咱们也去逛逛去,上回大家伙儿去还没仔细看看呢!” 老太太答应,说坐坐就过去。 林盈袖朝甘露使了个眼色,甘露会意,自悄悄地下去回那边安排茶水和糕点果子。 没多一会儿几十个妇人往林盈袖这边院子去,她这边只裴曦宁屋子旁边种着各色芙蓉,此时花正开的好,裴曦月命人摘了好些过来送给诸位长辈们戴。 小周姨娘领着二姑娘进来给长辈们磕头,二姑娘还吃着药没什么精神,老太太便让人抱下去好生照看着。 裴曦月站在林盈袖身边,安排着底下人上茶水果子。 “给那边长公主府,还有周国公府的中秋礼可送去了?” 裴曦月道:“不但这两家送了去,连莫家,还有两位姑父家,外祖林家、梅翰林家,南平郡王府等都送了去,都是看着往日这几家送来的礼猜度着送。” 林盈袖点点头,让把礼单登记了。 裴曦月笑道:“知道母亲的规矩,都记着呢!” 林盈袖这才罢了,裴曦月越发地历练出来了,前些日子她屋里打发走了两个人,第二日裴曦月立刻叫人送了两个人过来。 两个丫鬟,一个家生子,一个外头买回来的,都会做针线活儿。 这样杀伐果决,将来到了王府里当家也是不会吃亏的。 “这边大姑娘这么小的年纪就当家了?”五房大太太有些诧异地问道。 老太太正喝着茶,一听立刻放下,笑眯眯地道:“她母亲有身子不便操劳,便让这孩子学着管家。起初也闹了不少乱子和笑话,如今比大人也不差什么。” “哎哟哟,我们家的丫头比大姑娘还大一二岁,只会一味地疯玩儿。”五房太太拉了裴曦月仔细看,称羡道:“若是有大姑娘一半的本事,我就念佛咯!” 莫氏狠狠地剜了玉瓶一眼,什么也没说。 老太太又问起裴建章,林盈袖问底下人,说是上学还没回来。 林盈袖叫人赶紧去请,和学里告个假去。 人去了半日才回来说道:“那边林舅老爷今儿得了空,接了大爷过去写文章去。” 老太太知道林晓峰相交的都是些读书人,不乏也有考官在里头,赶忙道:“罢罢罢,既然是去了舅舅家,那就不要去接,没得打扰那边亲家太太。” 邓氏也得了一个诰命,如今也称做太太,家里底下人称林氏为老太太。 林氏回柳州还没回来,写信来说不日便回来。 一行人在林盈袖上房坐了一会儿,又去花园里头转转。 不知不觉走到了裴建章这里,他的院子里周围种了不少佛肚竹,又引了一支小溪环绕着院子,小溪里肥硕的鱼儿笨笨的摇晃着身子,溪边矮小的水草丛生。 走过小桥才到院子门口,院子里头只种了几株红蕉,廊下摆着各种松柏盆景,门口挂着一个大大的笼子,上回带回来的大鹦鹉在里头叽叽喳喳背着诗词。 廊上帘子半垂,进正厅,这屋里的一桌一椅都是上等的红木,小几上摆着水仙,并无别的古玩,正上方挂着孔子画像,香炉中焚着香,一派读书人的气息。 厅两边一边是裴建章的卧房,一边是书房,里头满满的好几架子的书。 “这才是读书人的屋子。”老太太头一次来看裴建章的书房,满意地点点头,裴建章是她唯一的孙儿,最是关心,看他如此刻苦,也就放了心。 众人逛了一会儿,便准备回去,走在门口时,听见围墙外头不知是哪个丫鬟在和别人说话。 第327章:出丑 “咱们这屋里的事儿你不是不知道,太太派来的五儿姐姐就因为对爷细心了些,都被打发了出去配人。我是不敢的,小爷虽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但我不想被打发出去配人。” 另一个说道:“你已经是爷的人了,就算是太太也不过是个继母,大不了闹到老太太跟前去,不怕她不依。” 林盈袖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喝命人去拿了两个丫鬟进来。 老太太脸色也异常难看,她瞥了林盈袖一眼,叫人去立刻去林家接裴建章回来。 众人见状,纷纷说要去哪儿看看什么,都走开了。 唯独莫氏和林盈袖、钱氏三人留在这里。 老太太在正厅坐着,当着莫氏和钱氏两人的面训斥林盈袖,“我只当你是个好的,不想你却这等心毒!” 林盈袖也顾不得肚子慌忙跪下。 婆子们押着那两个丫鬟进来,两人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那孩子才多大,你就安排了人在他屋里,你这分明是想害我孙子!” 老太太恨的咬牙切齿,要不是看林盈袖肚子有她的孙子,立刻叫人拉出去恨恨打一顿才解恨。 林盈袖看了那两个丫鬟都是三等的,连进小爷屋子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可能让裴建章收房,便解释道:“婆母,您听儿媳一言,这两个并不是房中服侍的丫鬟,只怕连小爷的面都没见过几回,怎么可能收房呢!” 费婆子端茶赶巧过来,看老太太发怒,林盈袖跪着,自己也老实跪下。 “你说这屋里怎么一回事儿?” 费婆子给老太太磕了两个头,道:“前些时日太太打发了两个丫鬟过来,说是服侍小爷的。一个是咱们家的家生子,另一个外头买来的妖妖调调大不成体统,又不服我管教。我想是太太打发来的,也就没过问,那丫头每日活儿也不做,只晓得勾引爷们。” “你做的好事!”老太太狠狠地瞪了林盈袖一眼。 费婆子接着说道:“那丫头闹的太过,没多久便被太太打发了出去,这两个虽说是三等的,也是两个眼睛只在小爷身上,去了一个大的,这两人便一同给小爷值夜,至于有没有收房便不得而知了。太太嫌弃我是老太太屋里打发过来的,不许我接近小爷,所以屋里的事情一概不知。” 老太太骂了一句“无用!”义正言辞地的训斥道:“你是听我的还是太太的?这家里有我一日,还轮不到她做主!” 说罢,又骂林盈袖,“贱妇狠毒!他才多大,你就让人这么糟践他?大户人家就算安排通房服侍的人,也没有才十来岁就让进小爷屋里服侍的。贱妇,你是安心了要害我孙儿。” 说着,叫人:“你们二老爷回来,即刻让他过来,休了这恶毒的女人。” 林盈袖百口莫辩,这费婆子毕竟是老太太的人加上这两个丫鬟的证词,她简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白。 “这两个东西还不给我拉出去打死!”莫氏指着地上的两个丫鬟,喝命道。 四个媳妇过来拉那两个丫鬟出去,那两个丫鬟吓的尖叫起来,挣扎着要跑,莫氏使了个眼色,婆子拿了帕子堵住两人的嘴,没死没活的拉出去。 林盈袖跪在地上,怎么看这里头都有莫氏的影子。 这里的事儿她虽说没事事盯着,却也让四儿看着,加上还有两个拿通房月钱的丫鬟的,有什么事儿她们也是知道。 而且这两个丫头什么时候不说私房话,偏偏在老太太过来的时候,倒像是特意说给老太太听似得。 事儿太过巧合,不是莫氏安排,林盈袖说什么都不信,是她提议来这边逛逛,一路上也是她引着大家往这边走。 除了莫氏,林盈袖也想不到第二个要害自己的人。 不过一切也不是定死了,只等裴垣和裴建章回来便可真相大白。 老太太骂了一阵把自己也气着了,莫氏得意起来,在一旁宽慰,假意劝道:“我想二太太也不是故意,大约是不知道大家里的规矩,只当有人服侍便没去过问别的。” 钱氏只在一旁看笑话,不替谁说一句话。 林盈袖朝老太太磕了两个头,“婆母息怒,千万顾着您的身子。此事究竟如何,还需等小爷回来方才知道真相,儿媳自问待前头姐姐的孩子并无半点私心,并不敢教唆丫鬟勾引。” 莫氏冷笑两声,手指着林盈袖,“二太太这话大约你自己都不信吧!问孩子,他哪有这么厚的脸皮当大家的面说这样的事情?” 林盈袖骤然抬头,平视着莫氏的眼睛,冷着嗓音说道:“此事要查也不难,那两个丫头虽说打死了,也并非是死无对证。叫个嬷嬷查验是否还是女儿身即可,我自己家的孩子品行如何我还是知道几分的。” 这么一说,老太太才察觉到刚才气恼过盛,没仔细盘问那两个丫头,又或者是检验。 莫氏神色暗了暗,狡辩道:“还用得着查么?那丫头亲口承认的,难道还有假不成?” 林盈袖便不和她对答了,横竖尸体还在外头,要查也是极容易的事儿。莫氏以为打死两个丫鬟就没事人了一般。 四儿在外头才回来,听说里头的事儿,叫了那两个预备的通房丫头过来,只等老太太气消了些才送茶过去。 那两个上去奉茶,老太太看她们穿戴与别的丫鬟不同,便叫二人留下,问她们:“你们在小爷屋里做什么的?方才来客怎么不过来服侍?” 两个给老太太磕头,道:“奴婢们是服侍小爷研磨铺纸,因今儿库房买了好些宣纸和墨回来,奴婢们去选墨,还有传小爷的晚饭,因此没过来服侍。” “大约这屋里出了妖精你们也是知道的?” 这两个姿色上等,且品貌端庄,不像是那等轻浮歪门邪道的货,老太太更存了几分疑心。 “上回五儿的事儿,已经回明太太。” 莫氏见状,插口质问道:“既然你们是这屋里伺候的,为什么两个小丫鬟会爬到小爷床榻上去?可见你们也是个不当心伺候的,合该打发出去。” 第328章:真相 两个丫鬟闻言,一脸疑惑地看了对方,她们两个是这屋里的大丫鬟,底下的丫鬟也都只听她们的命令,连过了明路的她们两个都还没有服侍过,底下的怎敢? 林盈袖看她们两个这样,便提醒道:“费妈妈说那两个丫鬟替小爷值夜,可有这样的事情?” 两个丫鬟头摇的拨浪鼓似得,坚定地说道:“没有这样的事情,这屋里是我们两个,还有四儿姐姐三人轮流值夜,外头还有嬷嬷们,哪里有爬床这样的事情。若是老太太不信,可以叫这屋里别位服侍的嬷嬷们一问就知道。” 另一个说道:“这屋里值夜都是有安排的,我们也都记下名字,某日谁值夜,外头是哪两位嬷嬷。” 这两个丫鬟说话有条不紊,且都是有根有据,由不得人不信。 林盈袖让她们两个将守宫砂给老太太看看,又叫四儿进来,手臂上也是有守宫砂的。 不是她多心,也是怕服侍小爷的人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这里内房服侍都是点了守宫砂,谁突然没了那是大罪。 屋里伺候的二等丫鬟也等叫了来,全部都点过守宫砂,没有一个漏掉。 那费婆子的脸瞬间白了,呆坐在地上。 “费婆子,你不是说那两个丫鬟给小爷值夜,你说是那一日,我即刻叫人来和你对质。”林盈袖虽然还跪在地上,气势却不减分毫。 这种背主的东西,合该打死才对! 老太太叹了口气,叫人扶林盈袖起来。 “看在你奶小爷一场,打发去做倒恭桶,以后不许在主子身边服侍。”老太太选择了息事宁人,这费婆子是她派过来的,公然诬陷主子原本是容不得的。 只这里头怕是还有内幕,倘或一并打死了,指使她们诬陷林盈袖的人该是得意了。 她忽而看向在一旁怡然自得喝茶的钱氏,只觉分外刺眼。 三老爷不是病的都快死了,这才娶了妻房冲喜,怎么这喜冲的不但三老爷病好了不少,还让妻子有了身孕? 老太太才感觉到自己也被人算计了,鼻孔出气,轻哼一声,问钱氏,“老三媳妇,今儿的事情你怎么看?” 钱氏见婆母问,抬头看着老太太,一脸好笑地道:“这是二老爷屋里的事儿,我一个弟妹怎好随便张口?你只问二太太就是,再不然问大太太也成,我不过是个庶出的儿媳妇,在您跟前没有说话的资格。” 老太太冷哼一声,没理会钱氏,叫林盈袖好生教导这屋里的丫头,断不可再出今儿这样的事情。 林盈袖心里知道老太太是包庇背后指使之人,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门户不严,才有了这种背主的东西。 闹了这样的事情,林盈袖哪还有心思去过节,便叫人回了上头说不痛快,费嬷嬷和那两个丫鬟都处置了,她这个做太太的反倒一点主都做不得? 在屋里生了好一会子闷气,晚饭也不吃,到半夜裴垣才回来,看见女人面朝墙这边。 甘露进来不说话,摇摇手指了指耳房那边。 裴垣自过去,那边准备了洗澡水,衣服也是甘露拿来的。 往日这样的事情都是林盈袖亲自做,即便有孕那会儿,也是看着丫头们服侍妥当。 “你们太太今儿是怎么了?” 甘露在门口做针线,听见老爷问,叹气一声,说道:“这屋里出了内贼,还当众出了这样的丑,老爷也不用太过担心,事儿都了了。” 裴垣便没再多问,沐浴了才出来,就见金姨娘屋里的丫头过来,在台阶下跪下,哭诉道:“我们姨奶奶病了,请老爷过去看看。” 甘露放下针线活儿,问那丫头,“姨奶奶身上不好,怎么不来上房回话?合该请大夫瞧瞧才是。” 裴垣心里惦记着林盈袖,叫甘露过去看看,若果真病的重这就开门请大夫去,自己去了正房屋里。 林盈袖心里有事儿也没睡着,心里正不耐烦,听见金姨娘都到她屋里叫人,心里越发恼了,起身正要出门问问去。 裴垣正从外头进来,四目相对,一个情深意切,一个却是满目恼怒。 “可见刚才是装睡,我回来你也不说理我了。”男人过去挨着女人坐下,搂着她的肩膀,用哄小孩子般的口吻说道:“你呀,都是快做娘的人了,气性还这么大。为那些个小事儿气着了可划算?” 林盈袖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才觉得心安了好些。 感觉女人好了些,裴垣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在她耳边说道:“我让你等我,也没说就不让你出门了。” 林盈袖推了男人一把,自去倒茶吃去。裴垣见状,按住她,自己起身去倒水,先试试冷热,吹了几下,合适了才递给林盈袖吃。 男人身上穿着家常苏绣月华锦衫,容貌俊美,然而唇边又带着一丝笑意,一派书生的儒雅风流。 林盈袖不觉看红了脸,低头喝水。 女人这副害羞的模样,简直越看越喜欢,恨不得立即将她抱到怀里狠狠疼爱一番。裴垣接过茶盏的时候捏了下女人的指尖,看着她的眼神顿时幽深起来,低头凑到女人的耳畔,“好人,你可想我不想。” 林盈袖也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姑娘,自然明白男人的意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声音压低了,“不方便,若是......你去她们几个屋里去?” “别怕,我会小心着。”男人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将女人搂在怀中,心疼地说道:“这么久不见,你舍得把我推给别人,我却不舍得你。” 这一闹,便是将近一个时辰。 女人疲倦地靠在男人的怀里,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男人意犹未尽地亲了亲女人的额头,他其实并未满足,只是顾忌着孩子,也不敢太过孟浪了。 “家里的事儿我都知道,往后这里使唤的人都仔细着些,老太太今儿和我说,让你别多心,她知道你是正经人,错怪了你。” 林盈袖轻轻地咬了男人的胳膊一口,噌怨道:“爷只管说,也不说体谅我怀孕辛苦,只管跟我这里闹.......亏得还是做老爷的人呢!” 第329章:滕妾 男人得意地轻笑了几声,替女人盖好被子,自去熄了灯。 本还想和娇妻说些什么,偏人累了不到一会儿功夫便睡着,便搂着她睡。 次日家里的姨娘通房们来请安,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裴垣很少去妾室们的屋里,林盈袖月份大了不方便服侍,她们也是想抓着机会,若是运气好能得一子半女的,才算是站稳了脚跟。 小周姨娘每回请安必定带着二姑娘过来,裴垣对二姑娘也十分喜欢,叫到跟前来,问她药苦不苦。 裴曦宁摇摇头,俏皮地道:“母亲给我买了好些蜜枣。”说着又跑到林盈袖跟前,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小弟弟在这里面吗?什么时候出来呀,我好想弟弟。” 小周姨娘拉了二姑娘到身边,陪着笑脸道:“她没有个伴儿,一心想着要带弟弟,日日惦记着。” 林盈袖叫这些姨娘们也坐下,一块儿用饭。 这一个个的都在裴垣这里搔首弄姿,就算在她跟前服侍不是送个秋波,就是笑一下的。还不如让她们安分吃饭,林盈袖也不是嫉妒,只这屋里也该有规矩,谁许在主子跟前做这些姿态来? “老爷,您一路辛苦,原该给您接风,无奈昨日老太太的席面,我这里——” 裴垣正给林盈袖夹菜,低声和她说什么,香菱干举着茶水,男人连看都没看一眼,只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十分尴尬。 “拿粥给老爷接风么?”竹姨娘取笑道,拉了她坐下。 “今晚上咱们屋里也是要过节的,你还怕没功夫给老爷递酒去?巴巴儿这个时候敬茶接风。” 众人取笑了一阵,用过早饭,裴垣今儿也不去书房,这回的差事办的相当好,当今高兴,封了郡王为亲王,加上王妃又有了身子,夸他中用,让亲王在吏部历练着。 裴垣也得了褒奖,宫里赏下的节日礼也比往年多了好些,林盈袖让将朝廷赏赐的送了好些去上房老太太屋里,还有那边五房的大太太。 自从有孕之后,多亏了这二位照顾。 因裴垣在这里,裴曦月也不方便过来商议今晚宴席的事儿。 和家中四个管事媳妇商议着,按照往年的规矩又添了好些,一则为裴垣接风,二则也是顾着林盈袖有孕,吃食上用了些心。 叫了四个唱的进来服侍,宴席定在西边的一处阁楼下,那边凉快,风景也好。 裴垣只陪着林盈袖,看她给孩子做衣裳,或者是说些外头的风土人情、笑话给她解闷取乐。 两人在屋里玩笑,在这里服侍的香姨娘和金姨娘两个听着别提多堵心了,往日林盈袖一个人霸占着老爷也就罢了,如今大着肚子还只管留着爷们在屋里。 这两人便接着倒茶送点心的功夫,时不时在两人跟前晃悠,又或故意到跟前咳嗽一声,或者是说个什么话。 林盈袖知道这两个人的意思,也不理论,反而缠着裴垣,哄他说笑话听,故意做给她们两个看。 中秋一过,渐渐凉爽,家中花园树叶渐落,只芙蓉开的最是鲜亮明艳,婆子和丫鬟们收拾落叶,修剪枝条。附近的庄子上丰收,各处送人情,分果子蔬菜。 长房那边却不见动静,老太太是长辈,自然不用分,可莫氏和钱氏两个是晚辈,却只收了众人的,连一根草也没拿出来。 林盈袖虽不在意,可家里规矩摆在这里,往后是给她们送还是不送?送觉得自己做了冤大头,不送,又怕上头怪罪。 倒是二房那边送了好些过来,五房那边次了一等,不过也是不少。 晚些时候裴垣去上房请安,五房大太太过来寻林盈袖说话,五大太太一向嘴笨,也不太会说话。 林盈袖倒是看出来了,七姑娘缺一个陪嫁的滕妾,五大太太膝下有四五个庶女,想打发一两个过去。做滕妾用不上多少陪嫁,更不用置办酒席请客。 这倒是省钱的好法子,也不是人心狠,又不是自己的女儿,即便给寻好亲事,嫁好了记得报答她亲娘,甚至帮着亲娘给嫡母使绊子也有。 别人不把嫡母当回事儿,做正室的又何必去白效力? 给国公府做滕妾,也不算辱没了。五大太太原本求莫氏,不曾想给莫氏呛白了一阵,说她心毒,让自己家女儿做妾,所以又求到了林盈袖这里。 这件事其实也不难办,老太太心疼女儿不肯带妾过去,林盈袖知道妾是不可避免的,自己安排的总好过爷们自己找的强。 这事儿还得与七姑娘说说,她自己愿意带去,老太太也没什么话说。 她这里裴曦月也安排了一个,想着带两个妥当些,因此说道:“你家十一姑娘与我家姑娘年纪差不多,送我这里来给我这大姑娘作伴吧!王府里也辱没不了她,倘或好还能混个夫人。” 五大太太巴不得如此,连声道了谢。 一下子打发了三个姑娘出门,只剩下一个也花费不了多少。 她屋里庶出的子女不少,要不是因为这些家里也不至于穷了。 十一姑娘闺名叫做琴娘,也是十岁的年纪,模样中等,又老实自然是好掌握的。 另外两个模样不算多出挑,她们的生母是贱妾,如此即便在国公府得脸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不会给七姑娘惹事儿。 再说,这里还有老太太呢! 五大太太回去便把三个人送了来,先见过老太太。 老太太看这三人还成,只是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女孩儿,叫了起,悄悄问林盈袖,“我记得你是最疼你家的女孩儿,怎么舍得给她安排两个?” 林盈袖叫人安排三人去姑娘们屋里去见见,和老太太说道:“若是一个没有,别人会说咱们家不知道礼数,大姑娘屋里之前那一个年底就到,没了亲娘,是继母打发出来的,人老实。这一个她的生母在五房大嫂子手里拿捏着,若是有一点儿不是,这便卖了她亲娘。七妹妹这边也是这样,知根知底比外头寻的好。” 第330章:王府双胎 老太太何尝不知道这里理,当初自己出嫁足足带了四个,两个庶妹,两个堂庶妹。只轮到自己的女儿却是不忍心,要不是七姑娘自己说带两个人过去,她是一万个不肯的。 当年老太太年轻气盛,又有家世,没少吃这些姨娘的亏。后来娘家败落,若非是有两个儿子,只怕早被这些人算计得下了堂。 七姑娘有家世,兄长又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就冲这些其实在婆家也吃不了大亏。 那边纵然会纳妾,也要顾忌着七姑娘的娘家,自己安排了两个妾,那边自己也有一两个通房,若是没有正当的理由也是不能随意纳妾的。 就是莫氏当初过门,也是带了一两个人过来。就因为周氏没带,这才让家中婆母今日塞一个,明日塞一个,自己带过来的拿捏得住,婆母塞过来的人可没自己的人好说话。 就比如说林盈袖屋里的,那金姨娘是好相处的? 小周姨娘是贵妾,反倒安分守己,抚养着一个姑娘安安分分,裴垣去她屋里也从不张扬,裴垣不去也不轻易争宠。 “罢了,这事儿你不用过问了。” 林盈袖答应一声,带了琴娘到她这边去。 裴曦月见了也不说别的,只叫她妹妹,赏了一个物件,算是认可她。 林盈袖也怕裴曦月的多心,留她在屋里说话。 不等林盈袖开口,裴曦月先说道:“母亲是为我好,我心里都明白,这姑娘不错,人也老实,带过去也合适。” 林盈袖闻言心里也放心了许多,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将来这些事情也要说明白的。她和裴垣感情这样要好,家里也放了这些个人作为摆设,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 做人儿媳便矮一等,若好的便不过问儿子屋里的事儿,但大多都会往儿子屋里塞人,就是林氏也往林晓峰屋里送过妾室,无外乎是打着为了儿子好的旗,插手儿子屋里事儿。 邓氏没有姊妹,只带了两个陪嫁丫鬟,也是为了放在屋里服侍的。 大户人家里正室都会带滕妾,除非是没有家世的,也会带两个貌美的陪嫁丫鬟给夫君放在屋里服侍。 就算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也要为防着婆家塞人预备上。 王府那边有正经婆母王妃,侧妃是庶母,也有资格塞人,她自己带了去也可以堵着这些人的嘴。裴曦月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当初她还小,问过周氏为何要买妾,周氏告诉她,她若不准备,别人就会把害她们母子的人塞进来。 林盈袖为她安排的人都是老实可靠的,裴曦月哪里会怨恨,感激还来不及呢! 琴娘的卖身契不日也跟着送到林盈袖这里来,林盈袖当着琴娘的面给了裴曦月,当面和颜悦色地对琴娘道:“虽说是妾,但王府的妾也分三六九等,侧妃、庶妃、夫人,美人最次。以你的身份庶妃怕是不能,不过夫人也是有诰命在身的。” 琴娘跪下答应说是,老老实实地道:“出门的事情我阿娘和母亲都说了,我只要好好服侍两位主子,主子必定也不会亏待了我。” 裴曦月亲自动身扶琴娘起来,温言道:“如今在裴家,你我还是姐妹,不必如此多礼,妹妹只管放心,只要你一心跟着姐姐,姐姐也必定保全你富贵。” 等琴娘走了,林盈袖悄悄问裴曦月要不要给这两个喝了绝子汤。 裴曦月倒是觉着没必要,就算有孕又如何?庶出的女儿大多是给嫡女做滕妾。庶子也是要分家出去,就比如三老爷,即便因为生病,这不病一有好转,老太太便提出将三房分出去。 家中的财产嫡长子占大部分,嫡次子次之,庶子像三老爷能分一两个庄子,铺面就算不错了。 老太爷给了三老爷这一房两个庄子,也就是说他们再分不到旁的东西。 长房得了八个庄子,还有侯府的爵位袭承,铺面若干,侯府这个大宅子,余下还有不少旁的东西就不一一说。 裴垣这一房当初放外任便分了四五个庄子,而且即便分了家,他们这一房也可以住在侯府里,但庶出的就得看嫡母和长兄肯不肯了。 裴垣在家休息了几日,依旧回户部当值,到九月初王府传来好消息,王妃诞下一对龙凤胎,母子三人均安。 当今大喜,亲自为郡主和世子赐名,这还是当今膝下唯一的嫡孙,其余几个孙子都是庶出。 林盈袖不便过去,也着人送了厚礼过去,到满月酒才过去吃席面。 王妃生产时大出血,虽救活过来,身子也虚了不少,还在做双月子,林盈袖到屋里看她,外头有袁侧妃看着,她只在屋里,或者有闺中好友来才见上一见。 姐妹数月不见,都红了眼圈,王妃拉着林盈袖的手,勉强笑道:“都这么大了还只管到处走,你家大人怕是要心疼的。” 林盈袖道了声不妨事,挨着王妃坐下,看她脸色还有些苍白,因说道:“怎么不叫上次看的大夫给你瞧瞧?他看妇人的病最好不过。” 王妃坐起来,道:“才请了他,让好好养着,说过一二年还可再有孕。” 如今是有子万事足,王妃感激地道:“多亏了妹妹你,要不然我哪有今日的好事。”自从王妃有孕以来,王爷大多歇在她屋里,夫妻感情也日渐增进。 虽说庶子也是一样,到底不如嫡子惹人喜爱。 今儿孩子满月,皇上一早叫人将世子抱宫里,人催了三四遍才肯撒手,还叫王妃和两个孩子搬到宫里去住。 亲王也是因为这个嫡子才有的,南平王如何不喜爱? 林盈袖也不敢久呆,如今都到了十一月,她本不该出门,只是听说王妃见了大红,心里不放心才过来看看。前世王妃因为无子被打入冷宫里,没几日就自尽身亡,林盈袖生怕是因为自己改变历史轨迹,害了王妃和孩子。 马车没走多远便拔了缝,因修车,便到附近月娘家坐坐,月娘也生了一个儿子,如今才几个月,有乳母丫鬟一堆人照顾着,也是十分可爱。 月娘扶着林盈袖到暖阁坐着,噌道:“你这么大的月份还敢随意出门,自己的身子也该当心些。” 第331章:生产将至 林盈袖闻言取笑道:“当初你还没出月子便日日出门,怎么这会子反倒说我?” 月娘也笑了,当初和离她心里也十分害怕。若非是为了自己和女儿的活路,断然是不肯和离的,不曾想还有今日,婆母和公爹对她的女儿也是极好,也没嫌弃过她。 林盈袖看了孩子,粉粉嫩嫩的十分可爱,逗了一会儿。 月娘说起唐家,“他们一家子也来了京城,只是日子不大好过,前些日子碰见唐娘子,日子还成,唐秀才给一个大户人家做先生,只是见不着儿子。” 儿子成了别人的,因此想抢孙女儿养在膝下,两家还闹了起来,唐家当初断的那样干净,如今来也只自取其辱罢了。 “当初倘或对我女儿好一点儿,兴许我可怜他们,给几个银子。偏他们心狠,瞧不上女儿,一心要儿子,他们就等着儿子出息了孝敬吧!” 唐墨行在朱家抬不起头来,自己日子也难过,前些日子朱小姐诞下一个男孩。去吃酒席的人都说,这对夫妻两个肌肤白皙,那孩子却如昆仑奴一般黑。 丑名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孩子姓朱,唐墨行只是个挂名的父亲而已。 林盈袖早放下了当初的恨和怨,也没去关注唐墨行的事儿,只听了家中妇人的闲话才知道。 这也是唐墨行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若非他一心攀高枝儿,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 没多久门房传话裴家二老爷来接太太家去,林盈袖先才动身,还好裴垣细心,否则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 上马车里,男人解下披风披在女人的身上,他喝了两口酒也不便凑上去熏了人。 “若非是看见你的车拉出去修,还不知道你在外头呢!” 林盈袖偷笑了一下,突然肚子又被踹了几脚,让裴垣赶紧扶住她,“脚抽筋了,疼的厉害。” 男人闻言,蹲下身去,将女人的鞋袜脱了下来,放在膝盖上,轻轻地揉着。 “下次不许出门了,你看看这脚都肿成什么样子,还只管乱走。” 林盈袖偷笑了一下,这短时间裴垣越发紧张,恨不得日日守着她才好。其实她也没这么娇贵,前世快临盆了还接了不少针线活儿来做。 只是看着裴垣这么宝贝自己,心里别提多甜了。 家里忙着过年,葫芦岛上半个月前好些佃户们回来了,如今的葫芦岛可是热闹,有人在上面做了买卖,也有百来户人在葫芦岛上安了家。 如今岛上有街道,有茶房,酒庄,布匹,柴米油盐菜市等等,不少生意人往岛上往来贩卖货物。林二叔做主卖了不少的地出去,岛上大部分的地还是林盈袖的。 岛上有不少珍贵之物,岛屿周边的海里生产珍珠和珊瑚。岛上不少珍稀药草,所出瓜果,瓜大且甜美,还有一个玉矿。 玉矿还未开采,林二叔事忙,岛上的管事们也不敢擅自做主,需得回明了林盈袖才成。 今年岛上进益比去年又多了一倍,实在管不过来才卖了三分之一的地出去,饶是这样还有这许多收成。卖地的银子只等林二叔回来再交给林盈袖,这么一来,林盈袖可是真有钱了。 龚家大哥大嫂在岛上先是种地,后来觉得种地也没多大出息,改行做了行船外贸的生意,银子还是林二叔出的。只负责将岛上的粮食运到周边去贩卖,再将岛上需要的东西运送回去。 这才岛上才有了一个小城的感觉。 今年林盈袖赚的多,除了自己留下一些,剩下的捐给育婴堂二十万两银子,国学里十万两银子。她有今日也是上天眷顾,也该多做一些善事才对 。 眨眼便到了十二月里,林盈袖每日在屋里等着,家中请了大夫和产婆只等发动。 偏偏到年底了还没消息,不免着急,一家子过年,林盈袖在上房便一大堆人跟了去,回自己这边这些人又跟着过来。 就连裴垣也都日日跟着,生怕出半点意外。 这日过年,林盈袖正和几个妯娌闲聊,钱氏也是有五个月的身子,众妯娌私下议论说肚子看着像怀的女儿。 七老太太一家子也到了京城,今日也在上房这边。 从前这七老太太在柳州裴府里耀武扬威,到了莫氏跟前却不敢称大,赶着莫氏一口一个大太太,再不敢端着长辈的架子。 她那两个和裴建章打架的孙儿今日也在,也是十分淘气的。 林盈袖看了害怕都远远的躲着,只七老太太最疼的儿子和儿媳没过来,说是忙着置办屋子。 因是来投靠,族中也分了四五间屋子给他们,只需得自己收拾和置办过活的家伙什儿。七房的长子在外头做官不得回京城来,故而也没跟着回来。 原先定给裴曦月的滕女来了京城,因名字不好叫,裴曦月改成棋娘,两个跟在裴曦月身边,打扮起来倒也是可人疼的小姑娘。 先祭拜了祖宗,才是正席,老太太们一桌,诸位太太们是一桌,姑娘们又是一桌。男丁们用帘子隔开,也是按照辈分分了桌。 家里放鞭炮,烟花,处处挂着灯笼,戏台子上唱着大戏,人来人往别提多热闹了。 众人举杯,林盈袖突觉肚子疼,半晌也没起来,因要走旁边的莫氏向她敬酒,“今年得了二太太好些东西,合该我敬你一杯才是。” 林盈袖摆手,只说腹痛,怕是要生不敢饮酒。 “不碍事的,这是果酒,甜甜的。昨儿我问了大夫,只说你这一胎还有几日。”莫氏劝道。 林盈袖不得已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叫身边的丫头快去回老太太去。 那莫氏只顾拦着,再三劝酒,噌道:“二太太好小气,只这么一口,大过年的可别扫大家的兴,只喝两杯罢了,醉不到人的。” 等老太太过来看时,已经喝了四五杯酒,疼的眉头都挤到了一处,莫氏还不管不顾地劝,偏自己的丫头一个也不在身边。 五大太太看着不好,劝莫氏别再让林盈袖喝,莫氏哪里肯听。 第332章:难产 这一杯刚端到林盈袖跟前,老太太一把抓住莫氏的手,看林盈袖这样,关切地问道:“可是疼的厉害?” 林盈袖忍着疼点点头。 老太太赶紧叫人,将她抬到里屋去,叫了两个产婆去守着。前头席面不能少人,加上林盈袖疼过三四回,也就没放在心上。 甘露和产婆守着,因羊水破了,产婆说已经发动。 自古没有儿媳在婆母屋里生产的,便去叫软轿,林盈袖只觉身上像是撕扯一般的疼。 等了好久软轿才来,抬到林盈袖自己的屋里去时,已经见了红。 几个婆子烧水,因喝了酒红来的厉害,折腾了许久产婆出来叫去请大夫去,林盈袖胎向不正,需得大夫在这里。 丫鬟婆子们又去上房叫大夫,寻了半日才知道大夫叫那边几个管事的拉去灌了酒,醉的人事不知。 这可如何是好! 不得已甘露只得去回了裴垣,裴垣大惊顾不得有族中亲长在,立刻带了小厮家丁们出去寻大夫。 妇人生产等于一脚在鬼门关,偏偏家中几个大夫哪日不吃酒,偏今日吃。 林盈袖疼的几次险些昏死过去,叫人拿参切了含在嘴里吊着精神。 裴建章和两个女儿听说也都没心思吃酒,都赶了回来,听到林盈袖撕心裂肺的叫声,三个孩子在门口心疼地落泪。 足足找了一个半时辰才找到一个大夫,先替林盈袖把脉,婆子已经正了胎位。 裴垣也是急的眼圈都红了,大夫出来时拉着问情况如何。 大夫叹气,“就算要好时辰,也不该用如此烈性的催生药,又喝了酒,也不好用药。幸而夫人底子好,只怕是要吃不少的苦头!” 催生药?一旁的裴曦月听着多了一个心眼儿,叫了亲信去那边把林盈袖用过的东西悄悄收捡了,又叫人去那边厨房看着。 裴垣听说吃不少苦头,越发地害怕了,也顾不得什么忌讳,直接冲到产房里陪着。 林盈袖只觉得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爪子从身体里剥离出来,疼的她几乎痛不欲生,这样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哇”的一声婴孩啼哭。 她缓缓地合上的双眼...... 她好累,好困,身上一点痛都感觉不到。 只觉得身子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她害怕了,想看一看孩子,看一看裴垣,偏眼皮子好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盈袖听到耳边一声婴儿的啼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好几张脸,裴垣、裴曦月还有七姑娘,甘露,奶妈。 这些人都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快请大夫来快快,太太醒了。” 林盈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咽喉疼的厉害,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裴垣却看懂了,叫拿茶水来,自己亲自捧到林盈袖跟前,拿小勺子喂林盈袖。 喝了小半碗便摇头不喝了,外头嬷嬷传话,大夫进来了,唬的一屋子姑娘们都躲到了橱柜后头去。 两个嬷嬷进来放下帘子,又用屏风隔开,手上用两块帕子隔开,这才请大夫进来。 这大夫进门先给裴垣请安,然后才是请脉,一会儿功夫便到厅上与裴垣说病情。 “尊夫人只是产后虚弱,再开两副方子,吃过之后再好好的调养一阵,只想再有身孕,需得再等一二年。” 裴垣闻言这才放了心,再三道谢,亲自送到二门口才回来。 家里让出去抓药熬了。 裴曦月从屋里出来,叫住去抓药的人,嘱咐她。“你亲自去,谁都不许碰药一下,拿回来交这里甘露她们几个,就这里现看着熬。” 裴垣微微颔首,进来还照看林盈袖。 林盈袖看了孩子才放心,身上仿佛棉花一般,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孩子生下来六斤八两,男孩儿,生在大年初一卯时,虽合家欢喜,但林盈袖见了大红,又昏迷了两日,也没敢声张。 直到林盈袖醒来,众人才欢喜起来,小哥儿是老太爷起的名字,叫做建业,小名玉成。 因是年初三,外头有请帖,宴席不少,都在外头。 老太太听说人醒来才放心,叫身边的两个嬷嬷过来看过才放心。 吃着大夫的药,林盈袖一日好似一日,家中每日用上等燕窝调养着,加上人年轻,没几日也就恢复了过来。 玉成生下来粉粉嫩嫩的,每日吃了奶睡的最香,林盈袖每日让奶娘喂了奶抱到身边,自己带着睡,醒了逗弄孩子玩儿。 因还在月子里,也不用出去应酬,原想着让裴曦月姐妹两个跟着老太太一起出门去,裴曦月说家里离不开人,二姑娘怕冷也不肯去。 这些时日她屋里熬药吃的都是裴曦月亲自看着熬了,林盈袖看在眼里,虽没说什么,心里也有了计较。 看林盈袖不用服药,裴曦月这才将自己的疑惑先和裴垣说了,生产那日她亲耳听见大夫说是喝了催产药的缘故才发动。 那日莫氏又灌了林盈袖不少酒,她是个晚辈,这些事儿也不好过问,又不好和林盈袖说,只得先和裴垣说了。 这样的事情必然要追究的,这是林盈袖运气好,运气倘或差一点儿只怕是一尸两命。事关二房的主母和小爷,岂可轻易善罢甘休? 当日吃的都让留了一份,林盈袖用过的杯盏碗筷都收了起来,还没动过。 林盈袖也听大夫说了是催产药的缘故,那药十分凶猛,又因那酒的缘故。其实果酒也没什么,只那日的酒喝着有些不对,但到底哪儿不对林盈袖也说不上来。 出了月子,家中又办满月酒,头一日老太爷夸她中用,亲自带了她和玉成到祠堂拜祭了祖先。 满月酒这日林盈袖推说身子没好全,都是莫氏操办,裴曦月一心只在幼弟身上,生怕出了一点子意外。好在人多,又有老太太在跟前,这才没出什么乱子。 到第二日,林盈袖带着玉成还有那些东西一并往老太太屋里请安,当着家中亲戚们求老太太做主。 林盈袖所用的杯盏里都抹了催产的东西,那酒壶虽然空了,但还未清洗过,里头残留的酒也让人查验过,酒里用活血化瘀的东西浸泡过。 第333章:讨公道 这分明是要害她们母子的性命,如何能饶? 裴垣那边也回过老太爷,老太爷震怒,着人传话进来,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是谁要害他的孙子和儿媳。 老太太心里有了谱,只是心里颇为不忍,七姑娘出阁不久,在身边的亲人已经不多。 林盈袖也清楚是谁做的手脚,要查也不难,只看老太太肯不肯罢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裴垣才会去找老太爷提起此事。家中男丁稀少,老太爷自然不会不过问。 “老太太,奴才有话要说。” 门外头传来林蕴玉的声音,老太太沉下脸来,即刻叫叉出去,又说一旁的莫氏,“你也太不懂规矩了,一个姨娘也敢上这样来说话。” 莫氏得意地瞥了林盈袖一眼,轻哼一声,“这还不是仗着有个做太太的姐姐,觉着能生孩子的了不起,便不把人放在眼里。” 这话一语双关,明着说自己屋里的妾,实际在说林盈袖。 两个媳妇过去要拉林蕴玉走,听见一声咳嗽,吓得屋里众女眷都起了身,帘子打起,就见老太爷进来。 众人见了礼,等老太爷坐下,方才敢落坐,晚一辈的都站着。 老太爷让林盈袖坐下,问站在厅上的林蕴玉,“你有什么话只管说,我在这里没人敢说你。” 林蕴玉跪下,说过年之前亲眼看到大太太屋里的嬷嬷出去买药,她疑心重怕大太太害怕,因此叫人跟着,那人也是机灵,买了一副和莫氏要的药。 后来二太太出事,林蕴玉越想越怕,又不敢对人说,直到今儿才鼓起勇气想和老太太说说。 她腹中也怀着孩子,生怕有朝一日也遭人害了。 老太爷闻言面色阴沉了下去,叫人给林姨娘看个坐。 “当初我屋里那绯烟丫头怀孕也是,厨房送饭菜都是走正路,怎么会把油泼在花树底下去?去过的人都知道,不是故意怎么可能泼在那里。” 莫氏气的暴跳如雷,起身朝林蕴玉快步走过去,“混账奴才,你也敢来诬陷我,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老太爷一声咳嗽,吓得莫氏腿发抖,再不敢过去一步。 林蕴玉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低着头再不敢说话。 林盈袖起身朝老太爷福了福身,沉声道:“公爹,若是为了儿媳一个,自不敢惊动长辈,只玉成是我们二爷的孩子,您的孙子,儿媳不敢有所隐瞒。” 说着,让人将证据呈上,还有那日找来的大夫并接生婆,另外那日灌醉家中大夫的小厮,也都招认了,是有人指使他们去灌醉大夫。 莫氏脸色铁青着,虽有心狡辩,却被老太爷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老太爷着人去请大老爷回来,又下了帖子去请一个御医到家中来。 老太太看事情要闹大,语重心长地道:“太爷,若是请御医,此事传扬出去,对家中名声不好。” 老太爷看重孙子,但更在意家族名声。 “这位太医不是多口之辈,不必担心传扬出去,我在这里,看谁要害我的孙子!” 一会儿大老爷过来,看莫氏一脸沮丧地站着,家里还有几位族亲,老太爷脸色也不大好看,知道大约是有事,先请了安便问事情缘由。 听完之后朝林盈袖躬身道歉,“你这嫂子一向是个心直口快,若说她嘴上得罪弟妹,我是信的,若是这些阴私手段我却是不信,怕是有什么误会,还是明说开了好。” 林盈袖还了半礼,倒不意外裴文轩会维护莫氏,毕竟夫妻多年,即便没有情分,但夫妻一体,谁有了罪过那都是夫妇两个的事情。 “是呀!我也在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从过门到现在也不曾当家,更不曾得罪过大哥大嫂屋里人,怎么好好的大嫂屋里的婆子就要买药害我呢?” 下药,灌醉大夫,酒用活血化瘀的东西泡过,这可不像是一个下人能做到的。 老太爷不说话,只等太医来,老太太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有别的缘故,一直不看去看林盈袖的眼睛,只数着佛珠念佛。 林盈袖安静地坐着,只等待老太爷给一个交代。 一会儿功夫,太医进来,先给老太爷请安,然后检查了那些酒器杯盏,再来回话,除了酒壶,那些筷子杯盏都是先用催产药先煮过,再用药粉抹在杯盏上。 药下了十足十的量,加上那活血化瘀的酒,药效更是加了十倍。 老太爷让裴垣送太医出门,看了屋里众人,手指敲了敲桌面,“把那几个灌大夫酒的全部拉来。” 又着人将林蕴玉和钱氏两个扶到后边耳房休息,两个家丁被押上来,裴垣先拷打了一番,才问出实情。老太爷垂目,等这两人说出实情,着人拉出去打死。 莫氏吓得瘫坐在椅子上,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买药的婆子,还有负责端酒的丫鬟婆子们都拉了来,让她们几个先看了小厮被打死,然后才拉到厅上来问话。 果然是问什么答什么,再不敢有所隐瞒的。 莫氏百口莫辩,跪在老太太腿边,痛哭起来,“老太太,儿媳冤枉啊!儿媳真不知情,求老太太、太爷为儿媳做主啊!” 冤枉? 老太爷冷笑两声,一字一顿地道:“从前许多事情我不过问,总归是你们这一房的事儿,但如今闹到二房兄弟兄弟媳妇身上,若是在不管只怕我这一脉就要断了后。” 老太太起身也向老太爷跪下了,垂泪道:“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求太爷看在妾身的份上,给这孩子一条活路吧!再说玉姐儿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她娘出事,外头人怎么议论,您这不是断了孙女儿的路么?” 这么多证据摆在面前,裴文轩也是气的手发抖,绯烟的事儿他心里多少有些数,只是看在莫氏为家操持的份上,加上人又无大碍,也就没有去认真追究。 可如今谋害二房嫡子、弟妹,这可是大罪过呀! “她做这样的事情想过玉姐儿,想过你这个当姑母的面子?”老太爷怒了,重重地拍桌,几乎用咆哮的口吻吼道:“她不能生育子嗣,这些我都忍了,只不该还去害旁人。我给你们莫家留的余地够多,真要绝我这一房的后你们才甘心是不是?” 第334章:处置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站了起来,二房老太太劝道:“为这些晚辈气着了您自己也不值当,一家子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 老姑太太也道:“正是这话,大郎媳妇也是一时糊涂,她自从过门当这家,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不看她,就看大嫂的面子吧!” 突然婴儿“哇——”的一声啼哭,林盈袖也顾不得,起身照顾孩子去。 “依我说,就让大郎媳妇给二郎媳妇陪个礼,此事也就罢了。”老姑太太轻描淡写地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再说二太太不也没事么?” 林盈袖抱着孩子过来,冷笑两声,正要说话,外头传话进来,说是林舅老爷和舅太太来了。 裴垣立刻起身出去陪,老太爷叹气一声,也跟着出去迎客,老太太见状也跟着一道过去。 临走时还不忘喝命莫氏,“你就在这里好好跪着,等我回来再处置!” 虽说老太爷是长辈,但娘家人这个时候过来分明是来问罪的,所以亲自给人家娘家人一个交代。 林晓峰这回是一个人过来的,林氏还不知道此事,不过是不想长辈担心罢了。 一到厅上,林晓峰夫妇两个站了起来,给两位长辈见了大礼,然后才见过姐夫。 不等裴家三人说话,邓氏开口问道:“我家姐姐身子一向很好,为何会难产?且那日听大夫说是吃了催产药,敢问世翁是何缘故?” 不等老太爷开口,邓氏又质问道:“我家姐姐嫁过来是否有过错,不恭不孝,不贤不蕙?若是有只管说给我们,林家虽不济,管教出嫁女的手段还是有。不至于像贵府,用这样的手段让一个产妇吃苦头。” 老太太虽觉得不中听,却也少不得忍气吞声,陪着笑脸道:“舅太太切莫动怒,都是我这老婆子的不是,没照顾好令姐。林氏自入我家门,对长辈孝顺,对下体贴关怀,合族大小无不夸赞她好。这妇人生产的事儿,那都是一脚在鬼门关,用了催产药也是大夫的意思,我不是大夫也不大懂得。” 老太爷朝林晓峰拱拱手道:“世兄,是我等照顾不周,此事我必定定会给令姐一个交代。都是妇人之间的小事,也不用犯肝火。虽是世兄之姐,却是我三个孙儿的母亲,我岂会让她白受委屈。” 说着,让裴垣请舅弟往厅上吃酒去,老太太也请舅太太暖阁里坐坐。 两边拉着拽着分别带到席面上去,半哄半劝,务必让两位娘家人消了气。 那头莫氏还跪在殿上,等到那头一家子送走了亲家老爷和太太,才回过头来商议处置莫氏。 虽说有大老爷和玉瓶说情,事关子嗣,老太爷哪里肯轻易饶恕。 林盈袖并未置一词,她无事,孩子也无事,老太爷总要顾着莫家,顾着大老爷和老太爷的颜面。 裴垣的性子一向沉稳,老太爷还没发话,他断不会轻易开口。 老太爷先问了老太太的意思。 若只是不痛不痒的赔罪,断然是不肯的。 人家娘家都来过问了,若是不能平息怒气,只怕闹到朝堂上去,那时候裴家里子面子都过不去。 裴文轩不等老太太说话,上前跪下给老太爷磕头,“我也不敢求情,她犯了这样的大罪原该死罪,只为家中幼女,少不得留她一命,就赶到庄子上去如何?” 只留个名分,人在庄子上穷苦一生,也算是重惩了。 老太爷没说话,那老姑太太叹气说了声可怜见。 “我不去庄子!”莫氏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豁然站了起来,指了指老太太,又指了指裴文轩,似疯魔了一般吼叫道:“你们当初说好了给我过继个孩子,不会因为没有孩子看不起我,可你们怎么做来着?” “你,眼里除了林盈袖那个肚子还有什么?能生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是你嫡亲的侄女儿,当初做亲你何曾问过我的意思?要给我过继孩子,也是哄我。” “还有你,你眼里除了这两个小狐狸精还有谁?今日宿在这个姨娘那里,明日那个通房,负心薄幸,你只怪我不能生儿子,可你呢?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还想着有嫡子,做梦!” 老太爷怒了,让人将莫氏拖出去,“再闹,即刻让她出家。” 送去庄子上这是最好的处置,林盈袖也没意见,只长房这边也不能没了人。 因大夫说林蕴玉这胎八成是个儿子,老太爷让林盈袖暂时接管家里的中馈,莫氏立刻送出府去,那几个帮着她做事的打死的打死,卖的卖,此事算是平息过去。 林盈袖才生育不久也不便劳累,让裴曦月帮衬着些,上面也有老太太提醒。 起初老太太不大搭理林盈袖,怨恨她不给莫氏求情,就是玉瓶也十分别扭,看着她只行礼并不叫人。 莫氏是称病是去庄子上调养,此事本就是莫氏作孽,莫家也无人替她出头。 当了家林盈袖查点了账目才知道家里亏空了不少,外头虽好看,可底子却亏着。 还有底下这些管事媳妇婆子们,一个个都长了好几个心,仗着林盈袖素日好脾气,来回话或说半截,或者是欺上瞒下。 当家不出三日,偷懒的偷懒,迟到的迟到。 这些人都是莫氏的手下,莫氏对下人一向苛刻,这些人才有个惧怕。 老太太责问了林盈袖几回,上回七姑娘和新姑老爷来家中做客,上的茶水不好不说,菜还有一两个是头天剩下的。 七姑娘看着大不像个样子,私下说林盈袖,“嫂子,今日是我,若换了别人岂不是得罪了人,这些底下人你若给个好脸色,就得欺负到你的头上,还得恩威并施才好。” 林盈袖早有这个意思,只是一时间没找到一个大事,若只小事不痛不痒地打一顿只怕这些人不服气。 今儿抓住机会,等客人一走,林盈袖在厅上叫了家中四个大管事媳妇过来,另外厨房的,买办的,上夜的管事全都叫了过来,在门口等着。 四个管事媳妇不等林盈袖吩咐便坐下,大管事莫大家的原是老太太的陪房,在家中有些体面,先笑着问道:“太太今儿叫我们过来做什么?” 第335章: 管家 林盈袖正在喝茶,听见一声问,冷笑了两声说道:“如今家里头都乱为王了,还问我叫你们来做什么?我是不能叫你们的了?” 几个管事的立刻站了起来,也不敢说下,屈膝福了福身,也不敢如往日一般,规矩地回话,“回太太的话,并不敢乱,都是按照规矩来的。” 林盈袖今儿是做了准备的,叫了小厮们准备好了绳子和板子,她那边的两个管事嬷嬷也都叫了过来。 “莫姐姐是老太太屋里的人,长辈屋里的人轻易动不得的。可若是乱了规矩,少不得也要问上一问了。”话说完,甘露把昨儿席面上还有剩菜的事儿说了一遍,问着四个管事。 “家里穷成这样了?国公府的贵客来都吃这样,银子还是照从前的花销。我若问厨房里,厨房只怕推说是买办的,买办的又说是门房的,如此一查只怕到过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门口几个管事媳妇听见纷纷跪下了。 这几个媳妇正要说情,只见林盈袖冷冷的扫了四人一眼,沉声说道:“来人,把门外的二等管事全拉出去打二十板子,革三个月的月钱!” 这几个人又气又愧,她们一向养尊处优即便在这里是奴才,家去了一般也有小丫头服侍的,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打一顿拉回来还得磕头谢恩,几个人依旧风口上跪着等着林盈袖说话。 “若是你们取和,好好当差,我也不至于在老太太和姑太太跟前丢丑。既然不想好过,那就别怪我拿主子太太的款儿。” 说罢,叫人把家中的账目搬了来,她那边也有两三个账房先生,这些账目要查也是容易。 又让甘露和周四的媳妇周乔家的去厨房查库存。 几个大管事的脸上也讪讪的觉得无光,躬身道:“太太饶恕,虽说是她们当差不利,原是打死也不为过。只这些人三四辈子都在这里服侍,求太太赏个体面才好。” 林盈袖正端着茶,刚要喝又想起了什么,随即笑着向众人说道:“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些事儿,家里头好些底下人都是家生子,他们也是三四辈在这里,按理说也该给她们些体面才是。” 一席话说得众人没了言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林盈袖喝了茶,半晌才放下,“这帐也可以不查,我有个主意,你们每人拿出二十两银子出来,散给家中这些年老的妈妈们,这帐我现在就烧了,若是不愿意那就只好查了。” “愿意,太太这是积德行善,我们虽不济,也是做了件好事。” 这些管事们一个个吓得心惊肉跳,她们的体面都是主子赏赐,主子若不高兴了可以直接拉出去发卖了事。这点子处罚都是轻的,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林盈袖叫人拿了火盆来,当场烧了。 她笑吟吟地看着众人,“以前的事情咱们再不许提起,从今儿过去。往后大家已经还好好当差,自有你们的好处。” 周四家的将林盈袖定的规矩与众人说了一遍,这家里原来的规矩大体改动不大,只改了从前一些弊端。比如家里头买办的如今是六个人,每人只管一样,厨房的,各处使的胭脂水粉,家里的玩意儿等等都分派给个各人。 林盈袖给改成了每个差事每人只当一个月,至于下个月轮到谁等上头分派。 上夜的虽是苦差事,但这些人夜里吃酒赌钱,竟比别的差事都要好,为防着日夜开门户,入了夜上锁之后将钥匙交给莫大家的。 这些守夜嬷嬷们吃的酒都厨房去领,每日都有定例,断不许多喝。 这些嬷嬷省了自己花钱打酒吃的银子,也免了这些人宿醉万一内宅有什么事儿也没人开门传话。 料理完了差事,林盈袖也累着了,她每日忙的脚不沾地儿,玉成不爱和奶娘一处,睡觉也需得她哄着才成,没办法,去到哪儿都带着小哥儿。 玉瓶的亲事也提上了日辰,她阿娘称病赶到了庄子上,少不得她这个婶娘操心,外头有请帖老太太不去的便她便带了玉瓶跟了去。 只玉瓶虽出身高贵,却不是个主事儿的料,在外头也是问她什么才说,不问便不说话,只跟在长辈后头,一步也不肯多行,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这样的性子就算出身再高,许多人家都看不上,当家做主母的还是要有才干才能行。 有几家为嫡次子求的,偏老太太又看不上,她孙女儿的性子她能不知道?不过是自己看自己家的孩子,怎么都是好的。 林盈袖让嬷嬷们教她规矩倒是容易学会,可管家却是不成的,早晨带了她去议事厅上,有两个媳妇打架,问她该如何处置。 她说,打架双方都有各自理由,说不上来谁对谁错,只要她们不打便撩开手去。这话惹的林盈袖和裴曦月都笑了,裴曦月问道:“若是不罚该如何服众,长此以往家里岂不是乱了套?” 裴玉瓶答道:“人也不都是不懂事的,好好的打架做什么?或有不对也有管事嬷嬷们去教导,再不然还有长辈,岂能轮到我?” 林盈袖听着这话便知道是没救了的,也不加苛责。 求亲的人家也有上门的,老太太看重一个,雍王妃的母家唐国公的世子,年刚过二十,品貌相当,重要的是雍王如今炙手可热,已经盖过了诸王的风头。 万一雍王成了储君,唐国公就是国丈。 林盈袖知道只有现在的廉亲王,也就是之前的南平郡王才是笑到最后的人,其余夺嫡的几位王爷下场都不会太好,便劝说了几次。 无奈老太太不听,执意要做这门亲。 说急了反倒说林盈袖见不得长房好,她不肯帮衬便接莫氏回来主持她女儿的亲事。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也罢了,林盈袖巴不得撇清,交了差事,仍回那边去。 不出三日老太太果然把莫氏接了回来,这回莫氏老实了很多,对老太太毕恭毕敬,就是对平辈的也是谦和有礼,才出去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些。 第336章:林家放外任 她能改自然是好事,就怕不是真心要改过。 不但林盈袖反对,裴垣也反对,雍王虽说炙手可热,但当今还在,裴家断然不能有站队的心思,否则无论哪位登基,将来都会嫌弃裴家见风使舵,反倒让人看轻了几分。 裴文轩当时没什么话说,等过了几日竟然执意要做这门亲事。 无奈,裴垣只得让人将和这边相通的门给堵上,将正门挂上牌匾,与那边断绝了来往,对外说是长房和二房没有半点关系。 那边跟谁什么人结亲或者是有什么事儿与他们这一房毫无关联。 此事闹的人尽皆知,老太太公然骂裴垣夫妻白眼狼,两个也只得忍着。 林晓峰得了一个外放的差事,不日带着妻儿老小上任。 林盈袖先少不得回娘家为母亲弟弟践行,虽说不舍,却也知道现在放外任是最好的打算。当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中诸位皇子争斗越来越惨烈,太子才去,贵妃接着出事,连累了她膝下的皇子。 雍王素有贤名,在朝中势力也颇为强大,廉亲王出身不高,一直不显山露水,但今上交代的差事办的都十分好,加上廉亲王府世子最得今上喜爱,一个月里只两三日在王府中,竟一直养在祖父跟前。 局势不明,宁可谁也不能得罪了,也不愿在这里以身家性命博个从龙之功。 “到了写封信来家里,省得我惦记。” 林盈袖再三嘱咐,原本想留林氏在京中,她心里惦记着儿子,又想着抱孙子,要跟了去说什么也不肯留在京里,林盈袖只得罢了。 不过多给些银子,让多带些人过去也就是了。 林晓峰年纪不大,还需多多历练,出去放外任也是好事。 夫妻两个送至城门口方才回府,林盈袖心里不免觉得空落落的,往日在家还有人记挂着,如今走了真不知道以后该找谁说体己话去。 这份差事是裴垣亲自求的当今,林晓峰也有此意,他的官不大,但留在这里也会成裴垣的拖累。别人拉拢不了裴垣,便会找他亲近的人下手。 再说出去走走也好,做个小京官一辈子也没多大的出息。 这回林二叔走的远,朝廷好像还有什么要紧差事要办,没个两三年怕是回不来的,林盈袖想着葫芦岛的事儿,让裴垣多安排人去看着。 三月十五日花神节,玉瓶的亲事定了下来,还是唐国公的世子,雍王妃亲自送到贺礼,莫氏和老太太两个脸上也有了光辉。 准备着在端午之前就要出阁,林盈袖知道阻止不了,也懒得过去,叫一个管事的媳妇送了添妆去。连带着裴曦月也不过去,只叫人送了东西过去也就罢了。 那边和王府结了亲,自然是门庭若市,来往拜会的人络绎不绝,反观林盈袖这边就冷清多了。 就是秦大奶奶过来,也劝她不要和那边作对,众人都只当因为莫氏的事儿林盈袖心里恼恨才和那边结怨。上门说和的人不少,老姑太太那边没少在老太太跟前说林盈袖的不是,老太太虽没有明着斥她,却也打发人来教训了两回。 廉亲王那边下来帖子,邀林盈袖去相国寺烧香去,林盈袖也想着出去走走,马车虽然也准备好,那廉亲王妃却亲自过来接。 两人一个马车,先叙了旧,说起孩子,郡主现在养在她跟前,只世子今上是一刻也不能离开的,且还封了郡王,这可是亘古少有的事儿。 只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雍亲王妃也是才有了身孕,尚且不知男女。 “你家长房和那边结亲的事儿我和王爷知道,放心你们是你们,长房是长房。你家大人与我们王爷是兄弟,你我是姐妹又是妯娌,我岂会多心。” 林盈袖松了一口气,握着王妃的手,还是玉成满月两人才见过,人多也没说上几句话。 “倒不是怕你们多心,雍王也找过我们家几回,上回王妃还问起我们家二姑娘,我只说年纪小她爹说留几年再说亲事,谁知道竟然摸到了长房大姑娘。” 廉王妃微微颔首,又见林盈袖消瘦了不少,叹气道:“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家大太太是老太太的嫡亲侄女儿,自然是向着她,不会向着你。只你家太爷也不说为子嗣多想想,统共你们膝下就四个孩子,罢了,不说这个,今儿除了烧香之外,我还有一件大事和你说说。” 两个到相国寺先拜了佛祖,然后才到后边禅房休息。 王妃打发走了跟前的人,悄悄和林盈袖说道:“前日我进宫给父皇磕头,看着脸上肉也干了,气息也弱了,太医私下里说只怕最多也就能熬到过年。” 林盈袖闻言也跟着慎重起来,拉着王妃双手,小声说道:“那可如何是好,内禁卫军可都是雍王的人,若是——郡王该如何是好?你和王爷又该怎么办?” 王妃起身朝林盈袖跪下,林盈袖慌得也跟着要跪,王妃拦住她,红着眼圈哽咽地道:“妹妹且听我说完,父皇将翰儿悄悄送出宫,但人我不知该藏在何处,也只有妹妹家最合适。” 这是要李代桃僵么? 林盈袖心中也是万分不舍,但在雍王一向气量小,倘或将来登基必定不会轻易绕过裴垣和她。 到那时候她们又该怎么办?玉成还那样小。 “妹妹,我知道此事为难你了,还有一计,你听我说完。” 从相国寺回来后林盈袖便失魂落魄的,独自把自己关在上房里,谁也不见,东西也不肯吃。就是裴垣来看,也让人挡在屋外。 一连着几日,外人都猜测是不是这对夫妇闹了什么别扭。 谁知道突然两人又好了,亲密起来。 朝中,当今突然训斥了雍王,说他私自结交大臣,图谋不轨。 臣下纷纷猜测是不是当今有心立廉亲王为储君,毕竟那样喜爱他家幼子。 当今膝下诸位皇子,除了这两位,还有最小的九皇子,其余人等都封了王打发到封地去,九皇子虽得当今 第337章:风雨前夕 就在众人以为风向转变时,当今又训斥了廉亲王一通,气急了还亲自动手打一顿,将廉亲王世子才封的郡王给撸了去。 孩子被扔出宫外,廉亲王回到王府又和王妃吵架,说她没养个好儿子博父皇喜欢。 王妃一气之下带着两个孩子离了王府,搬到乡下庄子上居住。 这一下让朝中大臣反倒摸不着头脑了。 林盈袖知道这是当今为了保全这两个孩子,用的计谋。 她和王妃交好京里不少人都知道,便亲自去看过,王妃果然只带了两个孩子,并两三个亲信出门。 世子比玉成要大几个月,也是十分乖巧的孩子,郡主虽是女孩,却十分活泼好动,林盈袖将三个孩子放在一处,笑道:“不知道的人必然看不出来的。” 王妃感激地握着林盈袖的手,“好妹妹,姐姐可是把我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你的手上了。” 林盈袖慎重地点点头,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从庄子上回来林盈袖马车里多了两个孩子,她不便直接回家恐人怀疑,便往育婴堂去了一遭。 之前她给育婴堂捐献了不少银子,那边对她也十分客气。 林盈袖说明了来意,她前几日去相国寺烧香,抽到了下下签,想多做些好事化解。 做好事除了施舍,也是想在这里领养几个婴孩回去,一则与玉成作伴,二则也是为了化解。 育婴堂巴不得有人抱养婴儿,给林盈袖抱养了十来个孩子,林盈袖也没带回家中,先回了娘家找林二婶,由她借着给王妃送些吃食为由,送了一个男婴并一个女婴过去。 其余的孩子林盈袖都带回了家中,不但如此,林盈袖屋子的后堂还请了观音回来,不但自己日日叩拜,连她屋里的人也要跟着。 自己吃斋念佛,养着孤婴闭门不出。 外人来请也只说是为了化解灾难,五月处玉瓶完婚,不得已林盈袖才出来。 这场婚礼相当盛大,玉瓶的陪嫁不如七姑娘的多,到底是侯府嫡长孙女,也差不到哪儿去。 雍王妃还在为上次下帖子请林盈袖过府赏花她不去的事儿生气,见了林盈袖便笑道:“听说夫人在家茹素?这是什么缘故,你正风华正茂,何必苦着自己呢?” 林盈袖念了一句佛,恭敬地答道:“为化解灾难,莫说茹素一年,就是十年也使得。” 雍王妃轻哼一声,趾高气昂地道:“你明知道化解之法,偏要舍近求远,只怕拜的佛不对,仔细连累全族人!” 林盈袖装傻充愣起来,又在一边嘀嘀咕咕,念起佛来。 雍王妃气笑了,当众羞辱,“之前听人说是个小门小户出身没半点见识,如今看来,不但没见识,还是个糊涂东西。想当初裴尚书前头夫人是何等的精明睿智,如今换了这么一个蠢东西!” 众人一团哄笑,林盈袖也不生气,只躲到一边去佯装没听到。 雍王妃见她不理,越发放肆起来,虽未动手,言语间却极尽羞辱之词。 这雍王妃还是有孕之人,林盈袖听着只觉得好笑,今上虽然病重,却还没有到糊涂的地步。如此羞辱重臣之妻,将来可堪皇后? 贵妇中多有供奉佛祖之人,虽明面上不敢得罪雍王妃,对她不满的也是大有人在。 雍王妃只顾着发泄不满和怨恨,却忘了在场别位命妇。这一番言论少不了传到宫里去,今上作何感情林盈袖不得而知,但之前秦王的生母贵妃就是因为不敬鬼神,在宫中诋僧蔑道,遭到今上贬斥。 当今的生母出身低微,先帝为当今名分着想,令当今生母出家为国祈福,当今得到先帝皇后母家扶持,才坐上龙椅。 虽登基之后并未对僧道嘉奖,却十分敬重。 雍王妃只顾嘴上痛快,却忘了忌讳。 林盈袖装聋作哑,好歹熬到席面结束,这才家去。回去没多一会儿,老太太着人来请她过去说话,还让带上玉成过去。 忙碌了一日老太太也不嫌累,少不得挣扎着起身过去。 老太太这边灯火通明,半点不像是忙了几天的样子,但底下人一个个疲惫不堪,这边的事情林盈袖管不到,只好装作没看见。 进去先请了安,老太太也不叫坐,只好一旁站着。 老太太不理会她,叫奶娘把玉成抱过去,看了孩子两眼,才漫步尽心问林盈袖,“你可知道你今日闯下大祸?” 林盈袖闻言跪下,诚恳地答道:“儿媳不知哪里错了,还请老太太明示。” 老太太冷哼一声,叫奶娘将玉成抱到后边耳房去。 林盈袖见状,急了起身要去抢孩子,几个婆子拦住林盈袖,劝她,“太太请自重,这是在老太太屋里呢!” 林盈袖红了眼圈,眼巴巴看着孩子离去的方向,“就算我有错,但与孩子何干?婆母非要我们母子分离不可?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太太重重地拍桌,指着林盈袖的鼻子,怒斥道:“林氏,你在王妃面前装糊涂,以为在我跟前还能装?我能信你?我问你,王妃今日说的话你为何句句驳回?若非看你大嫂的面子,你以为王妃真愿意纡尊降贵和你这样的人说话?” 原来是为这个,雍王府拉拢裴垣不成,林盈袖的娘家人放外任的放外任,在海外的在海外,找不到人做说客,这才打主意到侯府。 莫氏真是个蠢的,以为投靠了雍王府就能保住她世子夫人的地位么? 林盈袖狠了狠心肠,坚定地目光盯着老太太的双眸,沉声质问道:“婆母当成要抢玉成么?” 老太太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好好的孩子养在你这等愚妇身边,迟早会被教坏,倒不如我养着,即便没有大出息,也不至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说罢,犹不解恨,叫了人进来,指着林盈袖大声喝命道:“把这不知好歹的妇人给我叉出去,再不许进我家的门!” 林盈袖过来带的人少,哪里是老太太这边人的对手,被人连推带轰赶了出来。 第338章:告御状 灯也跌了,轿子也被砸个稀碎,林盈袖失魂落魄地站在阴冷漆黑的长街上,身边空落落的,想起玉成心里一阵揪着疼。 “他离了我,奶也不吃,睡觉也爱哭闹。” “玉成,我的儿呀!” 林盈袖在街上放声大哭,甘露看着也是心酸难过,去拍侯府的门,反倒让人打了一顿。 “太太,咱们回去求老爷想法子把二爷接回来也是一样的。你仔细着身子,地上凉,若是您病倒了谁来照顾二爷呢?” 甘露的话林盈袖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突然又笑了起来,像是疯魔了一般。 甘露看着不像个样子,万一让打更的撞见便不好了,几个人半哄半劝将林盈袖拉了回去。 一夜里林盈袖也不睡,只抱着玉成的小衣裳无声落泪。 直到天明时分,才叫人更衣,换朝服。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做主。 “我要告御状去,不能让人把玉哥儿抢了去,莫氏敢害他一次,难道不会害第二次?” 甘露才明白过来,叫人按大品上妆,给林盈袖换上正二品命妇的朝服。 马车朝宫门口行去,林盈袖眉头从昨晚回来就没松开过,这是她的命根子,万一玉成有个好歹,她也不用活着了。 到门口,甘露扶着林盈袖下马车,她望着红墙黄瓦,走到鼓前。四个守卫见她穿着朝服,也不加阻拦。 咚咚咚—— 鼓声惊动内宫,当今还在病榻之上,闻声叫人查看。 内官回了话,是户部尚书正二品诰命击鼓鸣冤,当今还记得尚书夫人为万民上请愿书一事,况且我朝还是第一次有诰命夫人击鼓,便命传进来。 林盈袖也不是第一次进宫,知道规矩,进殿也不敢抬头,走到殿中朝上头三跪九叩口称万岁。 今上命起,问起击鼓缘故。 林盈袖一一说明,哭诉道:“陛下,臣妇只此一子,夫君膝下单薄,不敢再让幼子身处险境,不得已为之,求陛下恕罪。” 当今闻言震怒,只关涉内宅,也不好处理,交由后宫德妃处理。 林盈袖再三叩谢皇恩,往后宫德妃处去。 德妃出身不高,在后宫威望甚高,颇得当今看重,如今统领后宫。 听完林盈袖诉求,让女官扶了她起来,赐座。 “本宫膝下有一公主,也知道为母之心。此事本宫必定会秉公处理,夫人大可安心。” 林盈袖再三到了谢。 德妃宣淮阳侯夫人并世子夫人婆媳进宫,因与婆母兄嫂的官司,便让林盈袖到帘子后头仔细听着。 老太太也不曾想到林盈袖竟然有这样的胆子,敢进宫里告状。 德妃来宣,少不得进宫去。 到德妃宫中并不见林盈袖,婆媳两个只得先给德妃请了安。 德妃请二位坐下,对二人说道:“今日之事想必侯夫人与世子夫人都已听说,林氏一片为母之心,本宫也感同身受。本宫听闻侯夫人也是慈悲心肠,断然不肯叫她们母子分离,即便儿媳有再大的过错,断没有夺子的惩处,于幼子无益不说,更是伤了人伦。” 老太太在心里骂了林盈袖数遍,起身恭敬回话道:“回德妃娘娘的话,并非是臣妇专断,这林氏出身低微,见识浅薄,实在不宜教养儿女。加之臣妇之前早有明言,将这孩子过继给长房为继,并非抢夺,请娘娘明鉴。” 德妃手里数着佛珠,闻言半晌才睁开眼睛,笑道:“过继可有文书?” “还不曾,等林氏生下孩子便舍不得,臣妇也是急了才出此下策,是林氏反悔在先。”老太太答道。 德妃让宫娥请林盈袖出来说话。 林盈袖走出来先给婆母见了礼,尔后才说道:“又无文书,如何说我们夫妇把孩子过继给了长房,且又无族中长辈见证。只是闲聊时说起过,我并未答应,家老爷也不曾答应。” 德妃点点头,让林盈袖也坐下,心平气和地道:“三位是一家人,何必因为些许小事闹到朝堂上来,还是该商议一个解决的法子才好。” 林盈袖起身朝德妃福了福身,“也是怪妾身,因信奉佛祖,得罪雍王妃婆母怕惹祸便夺走幼子,说是不忍看孩子身首异处......” 德妃听了这话,觉得奇怪,就是得罪王妃也不至于要一个孩子身首异处不是? “为何事得罪王妃?若只是小事本宫请王妃进来,你与王妃赔礼就是了,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有些话自然不能放在明面上说,老太太赶紧拿话搪塞。 林盈袖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告诉德妃,“其实臣妇也不知哪儿得罪了王妃,以至于连幼子都要被人夺走。”说着又哭了起来。 德妃劝了两句,雍王妃话里的意思她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如此光明正大地威胁重臣之妻站队,这可是犯了大忌讳。 这不是明摆着咒做老子的早点死么? “罢了,这都是小事,孩子交给林氏夫人带回去养着,若是为着过继也该两家好好商议,断然没有强抢的道理。” 老太太恨恨地剜了林盈袖一眼,带着莫氏拂袖而去。 林盈袖再三感激德妃,磕头谢恩准备出宫领孩子家去。 谁知德妃叫住了她,问道:“如今雍王势大,你和尚书大人就没半点要效忠的意思?” 林盈袖想了一下,“臣与臣夫君效忠的是朝廷,效忠的是陛下,岂有效忠臣子的道理?身为人臣,只尽忠一人。” 德妃没说什么,让林盈袖出宫去。 等林盈袖一走,德妃起身朝内宫欠了欠身,恭敬地道:“陛下,臣妾已将事情处理妥当。” 当今微微颔首,片刻后对德妃说道,“你陪伴朕时间最长,也是朕最信得过的人。将来新帝登基,你又当如何?” 德妃跪下,沉重的声音答道:“妾自当追随陛下。” 当今喘息了好一阵,吩咐身边的内官,“传朕旨意,廉亲王行事莽撞,皆是从小无人管教的缘故。德妃德行出众,朕将其赐给德妃为子,交由德妃好好管教约束。” 第339章:嫡 将廉亲王赐给德妃为子的圣旨很快传遍了京城,众人都不解当今是何用意。也有人猜测是为了让德妃将来能跟着亲王到封地去,不至于在后宫无人照顾。 只有林盈袖知道,当今是为了让廉亲王有一个高贵的身份,以便将来继承皇位。 果然,端午节封德妃为皇后,入主中宫。 林盈袖顺利地抱回了孩子,可孩子却不是之前那一个,虽说婴儿都差不多,但林盈袖还是能分辨得出来。 问及老太太,老太太却一口咬定抱来的就是这个,并不曾换过。 再三问,老太太反倒急了,怒斥道:“这不是你抱来的孩子,我还能从哪里给你变出一个孩子来?林氏,你让裴家蒙羞。让我和大太太出丑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反倒来质问我,这就是你的孩子,要就带回去不要留下!” 德妃被封为皇后,廉亲王便是除太子之外唯一的嫡子了,当今的用意再明显不过。 朝中一些占队的大臣也惶恐起来,廉亲王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连自己的舅兄出错也是按照朝廷法度惩处,并不徇私。 那他们这些人怎么办? 最骑虎难下的还是淮阳侯夫妇,他们的女儿才做个雍王妃嫡亲侄媳妇,还指望着将来跟着沾光。却突然峰回路转,廉亲王成了德妃的养子,德妃又成了皇后。 我朝一向是立嫡长,无嫡便以长为尊。廉亲王排在第三,雍亲王为弟,如今又是嫡子,继承皇位是毋庸置疑的。 林盈袖和老太太闹了几日,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带了那孩子回去闭门不出。 封后大典定在五月十六日,碰巧又是皇后的千秋节,顺道一同举办。这日朝中所有的内外命妇都要入宫朝贺,满朝文武百官也要入宫拜见皇后。 林盈袖因孩子的事儿闹的有些精神恍惚,每日抱着孩子一刻也不能离开身边,自己也不肯离开房门半步,无奈只好提前向宫里告了病假。 这日突然狂风大作,天空乌云密布,白日里竟如黑夜一般。 到了下午雷鸣闪电,那闪电把一个大树劈倒,倾盆大雨洗刷着整个京城。 林盈袖将自己和那些领养回来孩子关在屋里,她哼着儿歌哄着孩子们睡觉,门外传来说话声。 “宫里皇后娘娘说了,和你家二公子有缘,只是见见,叫奶娘跟着也是一样的。” 不知是甘露还是奶娘哪个回道:“不是奴婢们不肯,我家夫人如今是一刻也离不开,娘娘最是仁慈,岂会不体谅?” 那人说什么也要带走玉成,闹将起来竟然直闯林盈袖的闺房。 林盈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着发簪将尖锐的一头对着进来的人,尖着嗓子道:“别过来,谁抢我的孩子,我就扎死谁!” 进来的人虽说是内官,但皇后为何会见外臣襁褓中的婴儿,分明是有鬼! “夫人,皇后娘娘要见你家公子,还望夫人一同进宫朝贺皇后。” “走开,不许靠近我,不许靠近孩子。” 那些人看了屋里还有两个孩子,唇角带着狞笑,“只怕这两个不是夫人家的孩子吧!瞧着怎么有些像是廉亲王家的?正巧,廉亲王殿下的孩子便是皇后娘娘的亲孙子孙女,理当进宫恭贺祖母。” 一席话说的林盈袖变了脸色,强说道:“胡说,这是我外头接来的孩子。” 说着,一挥手几个宫娥上去抢孩子,甘露几个上去拦住,几个内官拉住众人,孩子们啼哭着被人强行抱走。 林盈袖赤着足冒着大雨追了出来,“把孩子还给我,来人哪!有人抢孩子拉!” 没跑多远被家中的奴仆拉了回去,换了湿透的衣裳,又喝了一碗姜汤,口里反复念叨着孩子。 甘露看着也十分不忍,将孩子抱到她的跟前,忍着悲痛强颜欢笑道:“太太,二爷就在这里,您别怕,再没人敢抢您的孩子。” 林盈袖心里知道,来抢人的绝对不是皇后,吩咐人立刻收拾东西,叫上大爷和大姑娘还有二姑娘,准备马车出城去。 “叫几个机灵的小厮到外头看看去,有什么动静立刻回来告诉我。” 周四家的下去吩咐不提,林盈袖还是不放心,叫把各处门锁上,不许一个人出去,没有主人家的许可,也不许放一个人进来。 今晚暗藏汹涌,她不能不提防着。 远在庄子上的王妃为皇后庆典也回了京城,因没有带着两个孩子,那些人才到她这里搜人,还好她早有准备。 因防着身边有眼线,故意让人以为她和王妃调换了孩子,其实真正的郡主和世子还在王妃身边。就是林二婶都以为送到王妃身边的两个孩子是育婴堂抱回来的,为的防着一些人在她们身边安插了人。 果然,在庄子上的孩子们安然无恙,反倒是林盈袖这里被抢了人。 一会儿出去打探的小厮回来,说提前宵禁,除非有雍王殿下的许可,谁都不许出门一步。 雍王的命令,这就再明显不过了。 雍王手握皇宫禁卫军,眼看廉亲王名分将正,此时不出手又待何时? 裴垣还在宫里办差没有回来,林盈袖不免有些慌了手脚,吩咐下人,“照看好门户,把家伙什都拿在手上。” 三个孩子接到了她身边来,林盈袖挨个看了,点点头,叫她们到里头换了奴仆的衣裳,自己也换上轻便的衣裳,现在出城是不指望了,好在林二婶和玉成早去了庄子上。 莫氏一直觊觎那个孩子,她不能不防着。果然那天她抱孩子过去,老太太和莫氏换了孩子。 林盈袖拉着三个孩子,问他们:“你们怕不怕?” 三个孩子点头又摇头,说不怕那是假的,林盈袖虽强作镇定,心里也是十分的害怕。她何尝经历过这样凶险的事情,为了这一屋子的人,还有这三个孩子,才说不害怕。 只盼望裴垣能平安无事就好。 不但裴垣,朝中所有大员都在大内关着,许进不许出。 第340章:宫变 突而不知哪个尖叫一声,宫里闹起了刺客,一大群当兵的将各处宫殿团团围住,不少宫娥太监惊慌乱跑,遭了这些当兵的毒手。 这些文武百官和家眷们也都吓得不行,都躲在殿里缩着谁也不敢乱走。 老太太和莫氏也在朝贺之列,看了这副情形心里竟觉得痛快,只要雍亲王登基,她们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了。不但她们两个,就是娘家也有东山再起之日。 怀里的婴孩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哇哇大哭起来,莫氏不耐烦地拍了两下。老太太看不过去,接过孩子耐心地哄着。 一会儿雍王妃出来,请众女眷坐下,对众人道:“有人刺杀陛下,为避嫌,诸位就在这殿里好好呆着,若是敢逃亡的,别怪本王妃不顾往日情面。” 说着,叫人把廉亲王妃带了上来,王妃身着素衣,被两个侍卫押着上来。 雍王妃带了王妃出去,之后的事情在殿里的诰命夫人并小姐们就不得而知了。 一阵冷风吹进殿里,风中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外头雷阵阵阵,微弱的火光在风中摇曳,似灭非灭,大殿梁上的雕画变得狰狞起来,一个个仿佛是吃人的恶兽。 一些胆小的女眷偷偷哭了起来,她们的夫君父兄有雍王党,也有廉亲王党,但谁知道谁能保住性命出去? 大殿门口尸体堆积如山,有反抗被杀的,也有无辜被牵连的,血和雨水涌进殿里,不少人的鞋袜都被血水湿透,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 风肆虐地冲刷着古老的宫殿,雷鸣如怒吼,仿佛要将这腐朽宫殿摧毁似得。 咯吱咯吱,窗门随风摇摆着,给这大殿里更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不会把我们都杀了吧!”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这些夫人慌了神,纷纷朝门口涌去,又不敢踩着尸体过去,哭喊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放了我们吧!” “我家里有钱,你们要多少都有。” “我家老爷是当朝三品大员,你要当官也成。” 一群人挤在门口冲着当兵的哀求,这些怒目金刚哪里听得,当场拔刀杀了几个人才安分了。 这些人哪里管你们是谁家的亲眷,只一刀摸了脖子了事。 这些夫人被吓破了胆子,纷纷躲起来,老太太和莫氏也傻眼了,当初雍王妃说的将来扶持雍王登基,她们有莫大的好处。 如今好处没见着,反倒有了送命的势头,如何不怕?只差没尿了裤子。 裴垣那边文官和武官都是分开关在殿里,当今昏迷之前召见了文官,说不定立太子的诏书就在某个文官的手上。 雍王命人挨个盘问,尤其是翰林院的,更是逐个搜身。 裴垣在户部任职,虽说没多大关系,但他也是天子近臣,也在嫌疑之列。 一些文官不堪屈辱当场撞柱而亡,武官也纷纷撸袖而起,但无奈家眷都在别人手上,少不得忍着屈辱。 整个京城一片腥风血雨,一些仗着雍王的势强闯民宅,借称查刺客,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林盈袖的门被砸的噼啪作响,一些下人听说是官兵要开门,被林盈袖喝住,“就是官兵,也没得见这样砸门的,无论如何不许开门,有何罪过我自去领,与你们毫无关系。” 也有爬墙进来的,都打了个半死捆在马棚里。 家中也有人埋怨林盈袖的,林盈袖一概不理会,只要敢开门的,一律拉到马棚关起来,等老爷处置。 紧邻隔壁的院子只听见里头惨叫声不断,一些胆大的小厮趴墙头看了,来回林盈袖的话,“太太,那边院里遭了大难,好些丫头被当兵按照地上行苟且之事,不少人都被杀了。” 一席话众人又慌了神,那金姨娘怪叫一声,说道:“果然有强盗,快去开门请官兵进来,否则咱们只怕也性命不保。” 说着,一行人也跟着附和,要去开门放官兵进来。 林盈袖喝住小厮们,“他们说是官兵就是官兵不成?这是官宅,天子脚下哪来的强盗?” 说着命人搬了石头过来抵住门口,“无论谁砸门,给我一并打死!” 金姨娘冷笑两声,“太太这是要造反了不成,官兵搜查你也敢阻拦,这可不是你一个妇人能顶的罪,仔细带累老爷和侯府。” 林盈袖冷冷的瞪了金姨娘一眼,叫人将金姨娘一并捆了扔马棚里。 又恐人从隔壁院墙翻过来,回去看三个孩子,都好好地躲在她的正院屋里,一步也不肯离开。把屋里照看孩子们的丫鬟婆子全部打发到隐蔽的地方去躲着。 林盈袖看这情形也不是个事儿,想起她这院子后头有口枯井,叫人拿了梯子来,除了她屋里贵重的东西之外,还有一些吃食并干净的水都亲自放在井下去。 “你们先躲下去,我会用石头盖住,不是母亲的声音,你们可千万不许出声,更不许哭,明白吗?” 裴曦宁最小,闻言吓得哭了起来,林盈袖忍不住也滴泪,叫小周姨娘和三个孩子下去,嘱咐她好好照顾孩子们。 小周姨娘跪下给林盈袖磕头,道:“还是太太带着孩子们躲起来吧!我只是个妾,别人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林盈袖骂了两句,逼着她下去。 “阿娘。”裴建章抱着林盈袖不肯撒手。 “阿娘跟我一起躲起来吧!” 林盈袖看着两个孩子哭地如泪人一般,心里如揪着一般疼,她狠了狠心抹去泪水,强颜欢笑:“母亲还得带着人赶走那些贼人,你们快些躲起来,万一被坏人抓着,阿娘就不好打坏人了。” 半哄半劝着,几个孩子才下倒井里去。 林盈袖搬来一块石板盖在上面,又回正院去坐镇,只要她在这些底下人才有主心骨。 一进门就见竹姨娘穿着她的衣裳,心中大骇,问她做什么。 竹姨娘垂泪道:“妾身自小被卖到这里,蒙老爷太太恩典,一日苦也没受过,太太更是拿我当个人看,如今正是妾身报答太太的时候了。” 第341章:得救 林盈袖给竹姨娘福了福身,劝道:“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咱们仔细门户,也不见得就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竹姨娘扶住林盈袖,握她的手紧了紧,然后点着灯,坐在正厅之中。 大雨噼啪,几乎盖过了敲门声和四处的惨叫声、喊杀声。 林盈袖让把家里所有的蜡烛和灯都点上,把整个府里照的灯火通明,粮食和菜蔬都看好,让厨房煮上肉和吃食,分给大家吃饱了才有力气看家。 “不好了,有贼人翻墙进来了。” 几个黑影从隔壁院子翻了进来,打杀了几个家丁,打开房门,一群官兵闯了进来。 年轻的丫头都藏了起来,只几个老婆子在这里,这群强盗将这些婆子家丁杀了一些,剩余老实的狠打一顿,关在屋里。 四处将值钱的东西一抢而空,一些被搜到的丫头也被这些人抢了去。 林盈袖打扮成仆妇模样,脸上又摸了些烟灰,也看不出来如何,她躲在仆妇人群之中,低着头只盼望能躲过去。 这些人进正院哄抢一通,竹姨娘也被这些人拉扯出来,她大声说道:“我乃正二品诰命,尔等岂敢碰我!” “找的就是你这诰命夫人,往日你们作威作福惯了,如今也让你们尝尝被人踩着的滋味。” 竹姨娘决绝地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簪子狠狠地朝自己的胸口刺了过去,“我岂可受你们这等人的侮辱。” 鲜血涌出,竹姨娘骤然倒地,一众妇女吓得尖叫起来。 这些喝住众人,又从马棚里救出同伙,并拉了金姨娘出来就要行不轨之事。 金姨娘吓得浑身哆嗦,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着那些官兵喊了一句,“刚刚死的那个不是太太,我知道太太是谁!” 这些人闻言拉了她到人群里,命她将林盈袖找出来,否则就当场杀了她。 林盈袖心里咯噔一声,把头死死地低着,两人也相处了好些年,只怕不容易躲过。 金姨娘挨个找,很快走到林盈袖跟前,冷笑了几声,指着林盈袖道:“就是她,她就是我们的夫人。” 林盈袖在心里叹息一声,缓缓地站了起来,就知道躲不过去的。 金姨娘被这些强人拉开,几个人要过来,林盈袖断然喝道:“不许你们碰我,我自己会出来。” 袖里藏着匕首,她就是死也不会受这些人的闲气。 “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别人不知道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么?” 林盈袖听到这个声音,只觉汗毛竖起,冷汗大颗滴落。 唐墨行身穿六品武将补服,这些强人让开,其中一个陪着笑脸上来道:“大人,这里都找过了。” 林盈袖怎么也没想到唐墨行竟然会跟了雍王,也没想到唐墨行会带了人搜查裴府。 唐墨行镀步走到林盈袖面前,用鞭子指着林盈袖,“这个女人就是当初嫌我家穷抛弃我给大户人家做妾的,不是什么夫人太太,不过是个低贱的妾罢了。” “原来是大人的仇人,合该打死才是。” 唐墨行摆手,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林盈袖,“行了,我家里还缺个烧火的婆子,我看她正好,诸位兄弟让让我可好?” 众人相让,唐墨行拉着林盈袖的袖子,悄悄和她说道:“不想死就别说话!” 让众人用封条把这里封上,自己拿绳子将林盈袖双手绑上,嬉笑道:“往后就到我家里做粗使婆子,让你也尝尝受人奚落的滋味。” 眼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林盈袖也不敢声张,只得跟了唐墨行走。 出了裴府,这些人用锁将裴府大门锁上,唐墨行让这些人挨着这一片府邸搜,弟兄们好好发财。 他带着林盈袖上了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瞧了一处宅门的后门。 开门的竟然是月娘,他一把将林盈袖推进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袖妹妹,你就在这里,千万别出来,等平安了我会亲自过来通知你。” 林盈袖内心无比复杂,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唐墨行救她的性命。 看着紧闭的大门,唐墨行松了一口气,就算在朱家他也一刻没有忘记过林盈袖。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林盈袖冒着大雨笑着将藏在怀里的吃食递到他手中。 “唐家哥哥,我是路过这里,不是来打扰你的。” 想起她害羞的模样,唐墨行才支撑到现在。 原来荣华富贵都是假,只有她在身边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活了一回。 林盈袖着了惊吓,在月娘这里发了高热,这个时候也不敢请大夫,只得自求多福。 到第二天唐墨行来看望,林盈袖先已经烧的迷迷糊糊,这样子怎么能行? 唐墨行将人接到了父母的住宅处,请了大夫看过。 唐娘子一见林盈袖便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她,你吃了多少苦头,还只管带人回来。况且儿媳妇那里,倘或知道了,你又该怎么交代?” 唐墨行满眼怜惜地望着林盈袖,叫丫鬟熬药,“当初若不是咱们起了不好的心思,让她卖身到咱们家,她也不会另嫁他人,是我欠她的。” 只要雍王登基,他便能飞黄腾达,和朱家小姐和离,再带着林盈袖回到柳州,他做个先生,一辈子宠着她,呵护着她,生儿育女...... 唐娘子也不多言,他们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可林家也帮衬了他们不少。林盈袖性子温婉,待人和善,哪里是现在这个把公婆当下人的朱小姐能比? “你且去忙,我来照顾这媳妇子。” 一连数日官兵四处搜查,因裴府被封着,才免再遭难。廉亲王在当然就逃出了京城,雍王假传圣旨,自封为太子。 天子病危,太子监国,捉拿乱党廉亲王。 廉亲王妃与侧妃等人俱被关押在天牢中,择日处死。 大臣也只放了一部分出来,裴垣还在宫中,老太太和莫氏以及老太爷,大老爷被放了出来。 回到家中,已是一片狼藉,家里头好些个姨娘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一些老弱病残还在。老太爷叹气,叫人悄悄去隔壁看看,哪有林盈袖母子几人的影子。 只将这些尸体收拾了,好好安葬,活着的安抚了,给了赏银。 第342章:出逃 莫氏冷哼一声,“当初我是那等说,那边太太不听,这下好了,连累着孩子们遭殃。” 老太太心里如被刀割了一般,疼的当场昏死过去。 如今裴垣还在宫中生死不知,裴建章和裴建业又—— 眼看长房又绝了后,如何不痛。 林蕴玉也是运气好,林二婶接她家去坐坐,因风声不好一并带了去乡下庄子上,如今倒还安全的。 老太爷只得想个法子把裴垣救出来要紧,让家中修整房舍,将那边的人也都接了过来一起住着。小周姨娘牢牢记得林盈袖的话,没她的话再不敢声张。 藏在井里的食物不少,虽难受了些也好过送了性命。 林盈袖吃了两日的药人也好了不少,惦记着孩子们,求唐家大婶让她回去。 唐娘子哪里肯放,外头乱哄哄的不说,儿子也是为了她才立起来,倘或她走了儿子又颓废了怎么办? 哄着劝着,林盈袖寝食难安,好容易等着唐墨行回来。 不等她说话,唐墨行让她坐下,看她对自己一副忌惮的模样,不觉苦笑了一声,让丫鬟们退下。 “袖妹妹,你如今都怕我了么?” 林盈袖避开男人的眼睛,福了福身道:“妾身感激大人救命之恩,只家中还有幼子小女需得我照顾,还请大人放妾身回去。” 这话听着唐墨行只觉如刀割着心口似得疼,他日思夜想的袖妹妹竟这样和他说话。 林盈袖在心里叹息一声,低声说道:“当初的恩恩怨怨还请唐家哥哥都忘了吧!我已经嫁为人妇,哥哥也已经娶了妻子,就请哥哥把我当成当初的小妹。” 当小妹!唐墨行嘲讽地笑了笑,当初林盈袖爱慕他的时候,为了不让别人笑话,说她是自己家的小妹。 他体会到了当着所有人面说林盈袖是小妹时,林盈袖当时心里的苦楚。 唐墨行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双手握紧又缓缓地松开了。 “你要回去也等局势稳定了再说,现在外头还在捕抓乱党,这里还算安全,裴家没人进去。” 唐墨行狠了狠心,让人进来日夜都跟着林盈袖。 林盈袖无奈了叹息一声,又过了几日林盈袖大好了,心里实在想念孩子们,晚上打晕了守夜的婆子,换上她的衣服逃了出来。 空旷冰冷的大街让人害怕,空气中还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鲜血腥味。 京城何其大,她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一直走,走到了天明又被唐墨行逮了回去。 唐墨行在军营中呆了一段时日,身上早没了当初的书生气息。 看着生闷气的林盈袖,唐墨行好笑了起来,调侃似得道:“妹妹如今越发出息了,还学会了逃跑,也不怕走丢了叫人贩子拐去。” 林盈袖缩在马车里,也不搭理唐墨行。 “别生气了,我今晚就去裴府给配大人那几个孩子送些吃食可好?” 林盈袖这才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唐墨行,“果真?” 唐墨行笑了笑,“你家去准备好东西,我定是要送去的,你若不家去我便不管。” 林盈袖又沉默了,她满心满脑子都是裴垣、孩子们。 这些时日她也想过,万一裴垣回不来了,她就带着孩子们想法子去葫芦岛。这是她唯一能为孩子做的,也是唯一能为裴垣做的事情。 临去宫里前,女人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柔声问道:“裴垣,我多想你也放外任,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去才好。” 裴垣捏着女人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对不起,此时让我带着你和孩子们出逃,我实在做不到,眼下到了这个关头说什么也都是枉然。只是我心里对你愧疚的很。” 林盈袖半晌都没有说话,反手握着裴垣的手,勉强笑道:“我也不过是随口那么说说,你对我这样好,老太太嫌弃我出身低微,连正经的席面都不让我去,你从未帮着人欺负我,这就够了。” 裴垣支持廉亲王一方面是两人的关系,第二两人私下里说起闲话来,也觉得该忠于君主。当今给廉亲王指一个出身高贵的养母,意图已经非常明显。 裴垣身为人臣,能让他效忠的只有一位而已。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当初我没有卖身葬父,而是为了十两银子到了唐家.......”林盈袖以另一个种方式把前世的经历告诉了裴垣。 说的那样真,裴垣不由得握紧了女人的双手,他不是没怀疑过林盈袖,每年的水灾和雪灾她都能提前知道,还有当今今年病情加重,以及立德妃为后。 只是林盈袖不肯说,他自然也不会去多问。 有时候裴垣觉得林盈袖和他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好像一个没抓住,她就会离开了自己。 所以,不是裴垣不想问,而是不敢问。 林盈袖有时候也怀疑和唐墨行那一段是不是一个梦,她现在过的很幸福,很踏实。与夫君情投意合,与孩子们相处融洽,她害怕说出来这里的一切会变成梦。 “别怕,那都是梦!”裴垣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手拍着女人的后背。 林盈袖眼圈都红了,她知道不是梦。 “不管你是谁,怎么样,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子,这就够了。以后你也不许胡思乱想,明白么?” 林盈袖点点头,望着男人的面庞,她勾起唇角,“我知道,你是我的夫君,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去想,也不会去在意。” “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也别害怕。万一这里的事情真闹的一发不可收拾,你就带着孩子们去葫芦岛上,那个地方知道的人不多,而且远在海外,不见得人人都能找到。” 到唐家,林盈袖先准备了很多东西,煮熟的肉干,还有各色果子都是孩子们喜欢吃的,水也准备好多。好在这几日都不曾再下雨,否则那枯井要是积水可怎么好。 唐墨行看着林盈袖一直忙前忙后,可以想象到她若是自己的妻子,或许也会这样,把他的事儿放在心上。 准备了大约四五日的吃食,林盈袖检查了两遍,才说道:“你把东西放下去就成,别吓唬他们,都是小孩子家经不住吓唬的。” 第343章:不会独活 唐墨行双手背在背上,唇角勾起一抹苦涩,“若是当初你嫁给了我,或许我们都不是这样这样 。” 林盈袖闻言冷笑了几声,“月娘的下场我是看见的,她还没出月子就得赚钱,你的父母嫌弃她生的是女儿,也不肯带孩子,若是我,只怕也比她好不了多少。甚至,因为你们出了安葬我父亲的银子,把我当成使唤的丫头一般对待 ,比月娘更惨也未可知。” 一席话说的唐墨行哑口无言,当初得知林秀才亡故,他们肯掏这笔银子也是有好几个打算。唐墨行万一中举,就算林盈袖是买来的妾,再娶高门大户的女儿做正室。万一不成,林盈袖是秀才的女儿也不至于辱没了门楣。 无论唐墨行能不能走仕途,林盈袖在他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那时候唐墨行又何尝真心喜欢林盈袖,不过是高不成低不就,这才想的法子。 唐墨行那时候喜欢的是书中那些名门闺秀,高贵典雅,知书识礼,不是林盈袖这种只围着夫君儿女打转的小女人。 他得到了大家闺秀,却又想起了林盈袖的好处,天冷了会给他做衣裳,下雨了会冒着大雨送雨伞来。 可笑的是,她只送了一把伞,为了不在同窗们面前丢人,竟让她独自淋着雨走了十里地。 “放心,我不会打扰他们。” 唐墨行心里酸的不行,转身走时林盈袖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 只这一下,唐墨行只觉电流在身上淌过,一阵酥麻。 他满心期待着林盈袖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们若是有个好歹,我也不会活着!” 唐墨行苦笑了两声,点头答应。 林盈袖不知道前世廉亲王到底是怎么登上帝位,但最终他是最大的赢家。裴家究竟如何,她也不曾得知,不过现在她是必定要保护好孩子,守护好他们的家,等着裴垣回来。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凭着记忆纳了一双让她几乎快要忘记尺寸的鞋垫。 听唐大婶说闲话,才知道朱家根本不拿他们当亲家,即便上门也都当叫花子一般打发了出去,唐墨行被朱家送到军中,原本想磨死他,不想机缘巧合竟然做了雍王的幕僚。如今唐墨行发达了,等到雍王登基,唐墨行便休了朱家的小姐。 林盈袖听了半晌也没说话,只是叹息一声,这双鞋垫做的有点敷衍,只是来不及了,她只想回去看一眼孩子们,哪怕是一眼都成。 等唐墨行送吃食回来,看到桌上的鞋垫顿时欣喜不已,将鞋垫放在心口,他就知道林盈袖不是个心狠的人,总有一天他会把林盈袖的心给捂热了。 林盈袖不敢去看唐墨行的眼睛,两人同处一室已觉得尴尬,若是再—— 她心里除了裴垣,已经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我想去看一眼他们,哪怕是一眼都好,虽不是我亲生,也管我叫了一年的母亲。” 唐墨行点点头,他对自己说他不是退让,只想让林盈袖高兴而已。 雍王把整个皇宫翻了个底朝天,终究是没找到皇帝立太子的诏书和玉玺。没有玉玺,即便是当今驾崩以太子的名分登基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宫里还有部分大臣没有放回,大多是不肯站队的重臣。 一则怕这些人说出实情,二则也是担心这些人知道玉玺的下落,一旦放走如同放虎归山。 裴垣虽在宫中安然无恙,心中无时无刻不惦记着林盈袖和孩子们,她那样胆小,没有自己的消息必定是吃不好睡不好。 前两日一些大臣被放出宫,也不知道有没有父亲兄长,若有还能帮着照看些。 廉亲王妃和世子郡主被关在冷宫中,准备三日之后在菜市场处死,这是为了引廉亲王出来。 事发前廉亲王和亲信逃出京城,也不知现在如何。 晚夕,林盈袖换了小厮的衣裳跟着唐墨行的人悄悄进了裴府,她费力推开压在井口的石块,朝底下喊了一声。 底下的孩子们听见顿时高兴坏了,搬来梯子,林盈袖小心翼翼地爬到下边去,挨个看了三个孩子,虽说瘦了些,却没有什么大碍。 几人相见又是惊喜又是心酸。 “那边祖父祖母都在家,你们看是在这里等父亲回来,还是先去那边?”林盈袖叹息一声,心里也有几分愧疚,她把自己的孩子送出京城,这几个孩子却是没有办法的,若是人发现家中的孩子都不见了,必定会起疑心,故而才没有将这些孩子们也一并送走。 “阿娘,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林盈袖含泪摇摇头,让他们先出来再说。 五人挨个爬出井,整个裴府一片漆黑,院子里还残留着血腥气,三个孩子看见有人缩在林盈袖的身后。 林盈袖拉了几个孩子到旁边的耳房里,让她们先吃些东西。 自己拉了小周姨娘到门口说话。 家里的姨娘死的死,让人抢走的抢走,只剩下一个小周姨娘还肯留在这里照顾孩子们。 “你若是想回娘家我给你安排。” 小周姨娘摇头,含泪道:“自是把我送到柳州去,我已经只有这一个家,还能去哪儿?” 林盈袖拉着她的双手,真诚的道了谢,安排她们暂且在这里住着,她会安排人送吃食过来,“晚上别点灯,白天也尽量别出来,那屋子旁边的墙角有个狗洞,万一有什么事儿你们爬过去躲到隔壁院子去。 小周姨娘听着,心里觉得诧异,问道:“太太您不回来么?” 林盈袖没说话,安排好一些,又进屋里去安抚了孩子们,收拾了屋子,和小周姨娘两个去她的上房将一些没被抢走的被褥都搬到了这边来。 “我在这里,先打水你们梳洗了我再走。” 小周姨娘看了在院子里站着的几个人一眼,没说一个字,听从林盈袖的安排。 唐墨行催促了几遍,林盈袖才肯走,马车里女人一言不发,看着她这副模样,唐墨行心里也十分难受。 他有些后悔还让林盈袖和裴家的人再见面,她和裴垣已经不大可能,若是还让她们见面,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第344章:放火 林盈袖仿佛看穿了唐墨行的心思,冷笑了两声,别过头去。 “三日后廉王妃与世子都会被处死,太子登基,朝廷必定会清算,你若真为他们好,我可以安排他们几个出城,但你不能再和她们来往。” 林盈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唐墨行,眸光逐渐暗淡,许久也没说话。 难道因为她,所以历史改变了么? 那岂不是她害了裴垣?害了廉亲王妃? 前世廉亲王登基,虽因皇后无子废后,但好歹衣食无缺。 所幸,廉亲王妃的一双儿女都送出了京城,好歹保住了她的骨血,否则林盈袖就是一同下去也难见王妃。 “让我亲自送她们出城去,往后别的事情再不管,唐家哥哥您看行吗?” 看着林盈袖祈求的目光,唐墨行心软了,他搓了搓手,有些腼腆地道:“袖妹妹,当初是我年少气盛,如今我知道你的好,若是......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的。” 林盈袖淡漠地看了唐墨行一眼,很想问他,若是不答应是不是不帮着她把孩子送出城去? 但这话她不敢问,安顿好了孩子们,若果真裴垣回不来她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我现在没有心思考虑别的,唐家哥哥以后也别和我说这些。我家变故这么大,我也承受不了这些。” 唐墨行闻言虽有些羞愧,但并不气馁,只要人在身边不怕没有希望。 林盈袖说累着了,让唐墨行出去,自己在屋里歇息一会儿。 她的嫁妆地契都在裴建章身上,周氏的都藏在裴府里,这些够他们安稳过上一生。 其实林盈袖也不愿意做这样的打算,但她身为母亲,不能不为他们考虑这些。 身边有个丫鬟服侍着,林盈袖想了许久,让那丫头给那边送个信去,毕竟这三个孩子都是老太爷的嫡亲孙子孙女,不会不管。 这边的丫头答应,出去半日,回来说叫了家中一个小厮去侯府送信,那边已经知道了。 林盈袖还是觉得不太放心,知会了唐墨行,便往那边去。 唐墨行不在家中,唐大婶叫了马车跟过去,临行前嘱咐她务必要早些回来,若实在不放心可以暂且接到家中养一段时日。 林盈袖没在意,上马车走后巷去了裴府。 刚天黑,林盈袖叫马车走远些,她自己进屋里寻找孩子们去,人多怕吓着他们。 进内院里,林盈袖只拿了一个小灯笼,没走几步,听见有人说话便熄灭了灯笼,也不敢仔细听赶紧找到孩子们。 小周姨娘倒是谨慎,到晚上睡觉都在井里,白天才敢出来洗漱和做些吃食。 林盈袖在房间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又四处看了看,也不敢叫嚷,虽说现在不比前几日乱,家中无主的也怕小贼闯进来。 找了一会子,林盈袖想是不是侯府那边把人给接了过去,正胡思乱想着,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围墙外走着。 林盈袖吓得一阵心跳加速,赶紧找地方躲了起来。 只听见一阵泼水声,那气味越来越浓郁,林盈袖突然明白了过来,是有人要烧屋子。 回头瞥了一眼井口,林盈袖无法,只得先找藏在这里的楼梯,偏梯子也没找到,眼看这里泼了好几次油,再不藏着只怕会被烧死。 林盈袖也不敢多想,先到井边,透过月光依稀看见楼梯在井里,也没多想,小心爬了下去。 谁知才下去就听见人呼吸声,感觉点了火折子,才松了一口气。 她被吓着了,井里的孩子们也吓得够呛。 “隔壁没人来接么?” 小周姨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摇头说道:“哪有什么人接,今儿倒是从隔壁翻进来几个强盗,把些细软都抢走了。” 林盈袖熄了火折子,心里疑惑,唐墨行若是想要这些东西当时就叫人拿走,何必半夜偷摸过来。 而且她前脚叫人通知侯府,后脚便有人搜刮东西,还放火烧宅子。 难道侯府那边已经彻底和他们断绝了关系么? 林盈袖夸小周姨娘做的好,有些担忧地看了上头,“我刚才进来,听到有人说话,还有人泼油,只怕是有人烧屋子。” 三个孩子听了吓得不敢做声,尤其是小的差点没吓哭了去。 小周姨娘耐心哄着他们,又问着林盈袖,“这可怎么好?难道真在这里过一辈子不曾?” 林盈袖搂着两个孩子坐下,“先送你们离开京城,送到我二婶子的庄子上,若是老爷回来再接你们,若是不能......万一,你们就去葫芦岛上,以后想回来等风声过了再回来也不是不能。” “那太太你呢?跟我们一起走,大家彼此好有个照料。” 林盈袖摇头,若是能一起当然是最好的,可若她跟着走只怕唐墨行没那么好心。从前的唐墨行心思一眼能看透,只是那时候她太过单纯,一心想着两人青梅竹马的情分在。 如今的唐墨行心思深沉,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为了保全孩子们她不能一起走。 “你们先走,我安排好便去找你们。” 小周姨娘闻言半晌没说话,看来林盈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她们搬到井里躲的那天,林盈袖把家中的田庄地契都放在裴建章身上。 这都是为了她们将来打算,有了这些东西她们几辈子都衣食无忧。 上边火光照的通明,井里的五个人抱团缩着。 “咱们找到的东西交一半上去就成了,这事儿咱们弟兄几个也有风险,万一上头知道指不定连命都没了,好歹落几个给家中妻儿老小。” “正是这个道理,还说这边太太陪嫁多,怎么就这么点儿。” 林盈袖听着心里一阵凄凉,这些放火的人说的是这边太太,那他们就是那边侯府的下人。 好歹裴建章是老太爷亲孙子,他怎可如此狠心? 她也不敢多说,生怕孩子们承受不住,只等这些人走了赶紧把人送走才是,在井里只怕也不安全。 火不知烧了多久,连井里都觉得有些热,五人忍耐着,也不敢声张生怕人听见。 第345章:皇帝驾崩 也不知等了多久,上面有人来灭火,又闹了好一阵子。 水几人也不敢喝太多,吃也不敢吃的太多,生怕吃完了还不能出去会饿死在井里。 因为大火,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是等火灭了人走了井口上的天还是黑的,林盈袖安抚了孩子们,先上去看看情况。 小周姨娘拦着她,“还是我去吧!太太您留下来。” 林盈袖拉住了小周姨娘,“我去,你留下来照顾孩子们,万一——往后还得靠你。” 小周姨娘神色暗淡了下来,久久没有说话,松开了林盈袖的手。 林盈袖上去,先看了四周,确定无人才爬了出来,好在这口井的位置隐蔽没人找到,否则还真不敢躲在里头。 周围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林盈袖先去上房看了一圈,她也不敢进去,谁知道里头的断壁会不会倒塌。 然后去了柴房看,那个地方有个暗阁,她把家中的房契地契都藏在里头,还有二十万两银票都在里头,这些是孩子们的根本,不能弄丢。 找到柴房,这里烧的不太严重,林盈袖冒险进去,墙壁一片漆黑,那暗阁在柴火堆后头一个石像下面,推开石像再撬开地板,东西都还在,林盈袖松了一口气。 将东西盖好,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只等唐墨行安排好孩子们走的时候给他们带上。 林盈袖觉着奇怪,按理说唐墨行早该来找她才是,可现在至少过了一天一夜也不见来找,莫不又是出了什么事情? 藏好东西,林盈袖又大着胆子到门口去看看,街道上闹哄哄的,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走在门口透过门缝悄悄往外看。 只见街上当兵的来回巡逻,队伍整齐有序,不像前些日子那么乱。 林盈袖看着心里犯嘀咕,也不敢轻易出去,仍旧回到井里。 现在外头到底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还是先回到安全的地方先等着为好。 回上房的院门,林盈袖在门口捡到一支朱钗,这只朱钗她再熟悉不过的,这是莫氏的东西,上面有她的闺名。顺手将发钗放在怀里,看样子莫氏来这边找过东西,只是没找到值钱的东西罢了。 这一夜林盈袖和小周姨娘两个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轮流睡觉。 到了白天,才敢悄悄出来一会儿晒晒太阳,打些干净的水放下去,林盈袖出去买些食物回来,顺便打探消息。 往日繁华的街道如今只三五个人在外走着,买了些熟食并烧饼,和卖烧饼的人打听,那人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只说昨日菜市口人犯被劫走了一个,剩下的全都带回去关着。 其余的也没人知道到底如何,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有人劫走了王妃,说明廉亲王那边有所行动,这么多天宫里没有消息,应该是安全的。 就是雍王再残暴,也不可能把文武百官都杀了,何况裴垣一直没有站队,就是她和廉亲王妃来往也不多,裴垣应该还是安全的。 裴府只正院和前院被烧了,后边还好,林盈袖带着小周姨娘等人到后边裴建章这边院子里,院子被翻的乱七八糟,不过还好只被烧了少部分。 夜里雷声大作,林盈袖让她们藏在屋子里,自己先去枯井,用石板盖住井口。 回到这边,林盈袖找了些柴火在里屋生了个火,烧了些开水喝,到半夜里雨哗啦啦地下,外头闪电交织。 五人挤在一张大床上,吃着热腾腾的汤饼,心里也暖和多了。 有林盈袖在,小周姨娘也仿佛有了主心骨,孩子们脸上也见了笑容。 白天出去林盈袖买了两三日的吃食,又买了些米等早晨熬些粥喝,好几日孩子们都没吃过热的东西,也该喝点热粥。 宫里,皇后和裴垣等大臣都被关在承乾殿里头,当今在床榻上已经昏迷了数日,雍王把持朝政,即便外头大臣多次请旨,太子以这些大臣侍奉当今为由拒绝放人。 皇后日夜守候在当今床榻前,雍王派人传话来说若是在当今驾崩之前这些人交不出玉玺,便陪着当今一道升天。 外头又下起了大雨,雨敲打着瓦面,地面,盖过了外头巡逻侍卫的脚步声。 趁着这个时候,皇后将一支风头簪从头上拔了下来,交给一个近臣,让他趁着下雨逃出去找廉亲王去。 那小臣朝皇后磕了个头,对一众大臣道:“我身受皇恩,自当为皇上皇后效命,今日若得命出去必当救诸位大人出去,若是不能只能先在这里与诸位大人磕头了。” 那人出去趁着巡逻队才过去偷摸出去,一会儿功夫那臣子的人头被扔了回来。 皇后吓得差点没昏死过去,身边的宫娥扶住皇后,太医上前为皇后扎了针,稳住心神。 皇后绝望的叹息一声,“难道老天真要亡我,真要将这大好江山交到乱臣贼子之手?” 众大臣齐齐跪下。 到下半夜,突然床榻上当今咳嗽了两声。 众人惊醒,太医上前探望,当今脸上红润,一看便知不是好兆头。 端了参汤喂了当今两口,当今坐起身来,看见满殿的忠臣和皇后,叹息了一声,“雍王逆子,谋害君父,残害大臣,是为乱臣贼子,给朕拿笔墨来,朕要亲自——咳咳。” 这殿里哪有笔墨,皇后将自己的内袍割了一块下来,要割破手指,当今却拦住了她,自咬破手指,历数雍王等人罪状,交给一个近卫,让他想法子送出宫去。 写下之后,当今倒下,气息不稳,到后头只剩下出气,没了进气。 大约天明时分,雨停,内宫丧钟响起—— “陛下驾崩了。” 哭声震天,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低沉的世界当中。 裴垣等人三跪九叩,皇后几次哭得昏死过去,雍王闯进殿中,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质问道:“诸位可想好了吗?是去陪先帝,还是交出玉玺,辅佐本太子登基?” 有的大臣骂,也有的哭。 裴垣看不是个事儿,起身朝雍王道:“殿下,玉玺并不在宫中,若是殿下想要臣下自信有办法找回。” 第346章:投靠雍王党 雍王呵呵笑了两声,请裴垣过去说话。 皇后及大臣们愤愤地盯着裴垣,若是眼神能杀人,裴垣早死了千百遍了。 裴垣不理这些人,跟了雍王到偏殿去。 雍王在宝座上坐着,上下打量了裴垣两眼,“从前本太子拉拢裴大人不知多少次,大人都不肯,如今怎么反倒主动投靠。” 裴垣面无表情,微微躬身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当今已经驾崩,廉亲王殿下失踪,合适登基的只有殿下一人。为人臣子理当效忠朝廷,效忠君王。” 雍王得意地大笑了起来,连说了三声好。 玉玺不在宫中,当今病重时只皇后一人在身边伺候,玉玺多半是皇后给了廉亲王,所以想要玉玺不难。 廉亲王的嫡出儿女和庶子都在雍王手中,如今大局已定,廉亲王留着玉玺也没多大用处,还不如用来换他的儿女。 “那廉亲王又当如何处置?” “廉亲王是先帝指给皇后的养子,若是殿下能说服皇后劝说廉亲王归降,当着文武百官奉您为帝。您便是名正言顺登基,至于廉亲王按照规矩,赐封地,扣留人质。” 雍王微微颔首,让裴垣亲自带了廉亲王的三个孩子到城门口去。 给廉亲王十日期限,若不立刻回京替君父守孝,便摔死这三个孩子。 除了裴垣之外,其余人等都是雍王亲信。 路过裴府时,裴垣朝内瞥了一眼,心里一阵揪着疼,一旁的武将沉声道:“大人放心,裴夫人与公子小姐安然无恙。” 裴垣没有说话,冷漠地回头带着人质朝城门口走去。 烈日炎炎,城门口贴着告示,重兵把守着城门口,城楼上弓箭手准备着。 三个孩子关在笼子里,热的哇哇大哭,裴垣看不下,叫人将孩子们带到里头去。 将士犹犹豫豫地看着孩子,“这是人质,若是放在屋里,只怕贼人看不见。” 裴垣摆手,沉声道:“即便是人质,倘或出了什么意外,拿什么换玉玺?换不回玉玺你们和殿下交代?” 这几个人考虑再三,这才将孩子们抱回屋里去。 裴垣时不时回头朝家的方向望去,尽管连家的影子都看不到,路过裴府门口时看到城墙上挂着一块白色手帕。这是他们夫妻约定的信号。 知道她们还活着,裴垣心里安稳了很多,这些时日在宫中他不怕哪天会送了性命,只是怕她和孩子们不能活下去。 她们的平安是他最大的动力。 一连着好几天,廉亲王连面都没露一个,雍王在宫里大发雷霆,没有玉玺他就没法登基。 将群臣叫到大殿之中骂了起来,裴垣等雍王骂够了才道:“虽没有玉玺,殿下想登基也不难。” 雍王一听,双眼泛着光,让裴垣说下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登基大典上需大臣奉上玉玺,这玉玺断然没有挨个检查的道理。殿下不妨先用别物代替,之后再慢慢找玉玺不迟。” 雍王笑了,“到底是探花郎,如此那就准备登基大典吧!” 裴垣面无表情地答应一声,仍旧住在宫中,半句回家也不曾提过。倒不是不想他们,只若是他回去势必有人跟着,反倒带累了林盈袖和孩子们。 先帝的诏书已经送了出去,只等廉亲王高举义旗。 裴垣不属礼户,登基大典和先帝的丧仪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带着世子郡主在城门口呆了整整三日,也算是投了诚。 雍王也不打算再为难他,正如裴垣所说,大局已定,裴垣虽不算雍王亲信,也无从龙之功,却是先帝留下的重臣,无缘无故杀大臣会引来非议。 大约一日的功夫,玉玺准备妥当,雍王先给裴垣看了,问他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这玉玺做了旧,看上去和真的没太大区别,只是雍王不知道,玉玺龙口之中少了一颗珠子。 “大殿上大臣也只是看上一眼而已,无妨,廉亲王可有眉目了?” 雍王正为此事烦恼,皇后是宁死不愿意配合,廉亲王不但没抓到,连王妃也弄丢了去。只这几个小娃娃在,还不知道究竟如何。 倘或廉亲王心狠,舍弃了这三个孩子,拿着玉玺到边关调兵遣将,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殿下多虑,即便廉亲王有真的玉玺,殿下已经登基,有几个人知道玉玺的真假与否?天下百姓只知道宫里的是皇帝,那外头带兵的又是什么?” 雍王恍然大悟,慎重地拍拍裴垣的肩膀,“爱卿真是本王的智多星啊!” 裴垣微微躬身,不卑不亢的道:“为朝廷尽忠,为百姓谋福是臣子的本分。” 雍王摆摆手,让裴垣家去看看,又道:“本王知道你受委屈了,等本王登基之后,必定不会亏待你。” 裴垣不说话,躬身告辞出来,门口早有马车等着,四个小厮单膝跪下给裴垣请安。 这些人都是宫里安排的侍卫,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是监视,裴垣直接无视这几个人上马车。 走在半路上听见外头叫卖糖水,叫住马车,让侍卫买上四份带家去。 银子也是跟车的人给,裴垣让把糖水送马车里来,“家中孩子们喜欢吃,少放糖,加些薄荷叶子。” 等裴垣的马车一走,后面的侍卫一直监视着卖糖水的小贩。 裴垣尝了一口糖水,不禁蹙眉,这糖水比林盈袖煮的可差多了。 马车在侯府门口停着,小厮叫门,这才开了正门,裴垣进去,这四个小厮便在门口等着。 裴垣将糖水赏给了家中的小厮们,自己先去书房见了老太爷,然后去见老太太。 一家子相见自是悲喜交加,裴垣问起他的四个孩子和林盈袖,老太太便不说话了,旁边站着的莫氏轻轻咳嗽了两声,压低了嗓音说道:“我们在宫里那几日,家中遭了贼,家里好些丫鬟都——那边我们仔细找回,并不见她们。” 裴垣闻言深深的看了老太太一眼,见老太太点头认可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只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儿子这几日也累,先找个地方休息。” 第347章:一切都好 裴垣告辞出来,老太太和莫氏才松了一口气,裴垣一向宠爱林盈袖,倘或他发难,她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交待。若非是看到围墙上的白布,裴垣听老太太的话非疯了不可。 家里收拾了两三间屋子给裴垣住着,一会儿服侍的人过来了,裴垣看着那张脸只觉得十分陌生。 “老爷,奴婢已经让厨房准备了您爱吃的饭菜,您先沐浴更衣,奴婢已经准备好更换的衣裳。” 裴垣叫住赵姨娘,他身上还穿着正二品的官服,在宫里呆了十几日,人憔悴了很多,那双眸子却更加犀利冰冷。 “我待你如何?” 赵姨娘被吓得脸色发白,身子瘫软在地上,半晌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奴婢打小服侍老爷,老爷待奴婢恩重如山。” “那太太去哪儿了?” 裴垣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赵姨娘却吓得半晌也不敢吱声,汗水和泪水顺着脸颊滚下。 裴垣冷笑了两声,正待要说话。 赵姨娘跪爬到裴垣的脚步,不住地磕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那日金姨奶奶使唤奴婢过来和这边的卫大娘送东西,其余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家里出事奴婢,躲在厨房的柴火堆里才逃过一劫。” 卫大娘?莫氏的亲信婆子,金姨娘和莫氏竟有往来。 “除了送东西,还有什么?” 赵姨娘犹豫了片刻,“还有一句话,太太要逃跑,细软都在马车上。” 裴垣点点头,叫赵姨娘起来,低眸看了她一眼,嗓音冷如碎冰,“从今儿起你恢复姨娘的位子,等那边安顿妥当了,你跟过去。” 赵姨娘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此时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晚些时候裴垣等人都歇下了,换了一身小厮的衣裳,避开巡夜的人从月亮门过去。 月亮门上了锁,不过这难不倒裴垣,从腰间摸出匕首将锁撬开,这边院子废了一半。裴垣四处看了看,又往后头去看。 这边能藏人的地方不多,裴垣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人,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摸出笛子,吹起了曲子。 上半夜林盈袖值夜,听见笛子声音,不禁竖起了耳朵仔细听,这是南边的曲子。 她不敢点灯,猫着腰到门口悄悄看了一眼,这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了。 “裴垣,是你么?” 裴垣听到这个身影,不禁僵住了身子,心里如猫抓了一般。 林盈袖扑了上去,从男人后背抱住了他。 女人放声大哭,发泄着心里的害怕,委屈。这些天她面上虽然镇定,心里也是怕的不行。 裴垣等女人苦累了,才转身将人搂在怀里,柔声安抚她,“别怕,别怕,我这不好好的么?” 林盈袖搂着男人的脖子,抽抽噎噎地道:“夫君,你若再不回来,送孩子们出城我就——你太坏了,我都怕死了。” 裴垣耐着性子哄了好久,林盈袖才好了些,带裴垣进去见三个孩子并小周姨娘。 孩子们听见林盈袖哭就醒了,这些日子孩子们警觉都高了起来,哪怕是睡的再熟,一有动静立马就起来了。 几个孩子见裴垣回来,顿时有了主心骨,都过去一个抱着裴垣哭了起来,裴建章是男孩子,到底矜持些没哭,眼圈红红的。 裴垣看了一圈,问起裴建业,林盈袖忍着心疼勉强笑道:“在他二外婆家养着,都好着呢!这几个孩子原本也打算送出城,不知怎的让人察觉了。” 裴垣便知道是那边府里搞的鬼,安抚了孩子们。 林盈袖说多亏了小周姨娘,否则他们还不知道怎样。 裴垣点点头没说什么,让小周姨娘带着孩子们安心睡,叫林盈袖到一旁说话。 两人出来,林盈袖靠在男人的怀里,只有在男人的怀抱里才觉得心安些。 “家里一切都好,那天遇着了唐墨行,是他救的我.......”林盈袖把这几天的事儿都和裴垣说了,至于唐墨行后面去哪儿了林盈袖也不知道。 她猜应该是有什么事儿,不然唐墨行不可能不管她的死活。 裴垣将人抱的紧紧的,哄了好久,女人才松开了手,抹了下自己的眼睛,反倒过来安慰裴垣。 “廉亲王那边已经准备妥当,多亏了你早有准备,否则事情进展的还不见得这么顺利。” 虽说有风险,到底还是成功了的,也不枉费她那些天装疯卖傻。 宫里的事儿自是凶险万分,不用裴垣说林盈袖也知道,她这里都算不得什么。 “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我,只是你也看到了,你照顾好你自己就算是在照顾我们了。” 裴垣轻轻吻了一下女人的额间,“我给你们安排了马车,一会儿上车,若是城门口盘查,你就说是城西老王家的闺女,带孩子回娘家避难。出城往西六百里换马车,到祥云居暂且住下,最多三个月我就来接你们回来。” 林盈袖点点头,“那老太爷和老太太他们呢?” 裴垣让她不用担心,“他们走不了,且目标太大,也多亏了那边大嫂不让你出去交际,认识的人不多。不用担心,侯府没人敢动。” 暗号是四个人,小周姨娘打扮成丫鬟,等到时辰一辆马车在门口,裴垣亲自送林盈袖等人上车。 五人上了马车拐到一个巷子里,到里头换了衣裳,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一辆马车来接,管着林盈袖叫大姑奶奶,说是王庄头家的人。 城门口被拦住,拉车的小厮说是哪个庄子上的,接嫁到城里的姑奶奶回娘家去。 给了这些人两包银子,又检查了马车里,只是孩子和女人,也就放了行。 出城门,赶车的小厮上车加快了速度,在天黑之前赶到交接的地方。 “太太和大爷,二位姑娘,小的就送到这里,大人说了一切都好您不必惦记。” 林盈袖让那小厮回去小心,来接她们的马车是廉亲王的人,其中一个是廉亲王妃的亲信,林盈袖见过的。 到了祥云居这几个人才算见了天日,这里服侍的人都是普通人,林盈袖也没去多打听,耐心地等着裴垣来接。 第348章:正位 这里离京城不算远,附近虽没有被波及,却也闹的人心惶惶。 直闹到九月末,新帝登基,雍王一家谋害君父,削去爵位,贬为平民发配宁南。尊嫡母为皇太后,原配为皇后,其余王府众家眷立为妃嫔,世子封为诚亲王,庶长子为安平郡王。 一切尘埃落定,压在林盈袖和所有京城里百姓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京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林盈袖也收拾着东西,只等裴垣来接。 等了两三个天,才见裴家的马车来,并不见裴垣来,当时走的时候说好亲自来接。 上马车便问来接的周四家的,周四支支吾吾半晌,才说家中说有人告林盈袖和乱党勾结,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亲眼看见林盈袖进了雍王亲信家中。 家中说林盈袖和外男同处一室,不肯再让他们进家门,如今还在闹,老太太几个要告上朝廷,让裴垣休了林盈袖。 所以裴垣不便来接林盈袖,林盈袖听了这些话气笑了,她若当世反抗到底,不但她,只怕这三个孩子和小周姨娘也活不了。 这些人不说她半点好处,反倒拿着当错处要休弃她。 一日功夫才赶到京城里,林盈袖想裴垣都不来,只怕回去连家门都没人开。 回林家这边,林二婶带着家里人都躲了出去,只留了个老头儿看门,先进去,这个地段是小官小宦们住的地方,倒没遭殃。 林二婶那边估计也是在等消息,人都没回来,先到林氏这边的屋子休息,甘露和秋月几个那日散了之后各自回了各自的家里。 林盈袖也不好去打扰,因此一直没联系上。 这几个孩子还不知道家里头的事儿,看这情形也知道多半有什么缘故。 林盈袖怕孩子们疑心,便道:“新帝登基,父亲忙着朝中的事儿,加上家里被烧了还得修整。” 哄着几人睡觉,身边也没有可用的人,周四家的几个一路赶车也是辛苦,等明日再说。 裴垣这些时日都忙着朝中的要事,实在抽不开身去接林盈袖,便安排了家中的管事们先把人接回来再说,家里烧了几处院子正在修整。 至于休林盈袖的事儿,老太太是提起过,但林盈袖毕竟是皇后的恩人,又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要休还得费点功夫。 若是点名说林盈袖是出了丑,那裴家头上这顶绿帽子可是戴的严严实实,整个裴家都成了笑话。 老太太的意思商议着让两人和离,毕竟林盈袖和外男接触有人亲眼看到的,她若是为了两家的名声,就该老老实实和离才是。 莫氏还说林蕴玉在外头谁知道有没有怎样,一定打发了才好。 跟林蕴玉一起的还有绯烟姊妹两个,要是打发了林蕴玉必定是要打发她们两个,这三人都是大老爷心坎上的人,莫氏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真的好。 老姑太太和莫氏一个意思,林盈袖在那么多人面前跟外男走,就是她们装聋作哑,可底下人跟前怎么说嘴呢!只是老太太起初还犹豫,毕竟林盈袖是为林家生育过子嗣的,再说那个时候,莫说外头,那莫氏不也跟几个当兵的拉扯过。 真要追究起来,谁都脱不了干系。 但莫氏却说:“婆母,不是我有别的意思,这二太太当众跟人走了,那可是乱党的人,这要是传扬出去那咱们家还不成了勾结乱党了。” 老姑太太一听,叫了一声,“这还了得!朝廷不正查这事儿么,若是查到咱们家,那可不把大郎和二郎都带累了。” 裴垣带着诚亲王公主等人在城门口的事儿闹的沸沸扬扬,还有当众投靠叛王。 若是再查出林盈袖和乱党有来往,裴家全族的脑袋怕是别指望还能架在脖子上。 “嫂子,你可千万别手软,去了一个林盈袖,咱们就是找个郡主,都不见得找不到,她出身就不说了,还给咱们家惹这样的乱。” 老太太还是担心裴垣那边,裴垣回来的当晚虽什么都没说,可他安排人送林盈袖母子几个出城,连一个字都没和她这个当娘的说,明显就是忌讳着。 她说和离就和离,裴垣有这么听话? “那大妹妹和二郎说?他是一向敬重您这位姑母,因为玉成的事儿,他们夫妇和我生份了,我是说不上话来的。” 老太太考虑再三,这个得罪人的活儿她是不能再做,上回听老姑太太的话抢孩子,结果呢? 那边直接把月亮门堵上,不但裴垣鲜少过来,连林盈袖也不大过来请安。这回真要闹大了,裴垣还肯认她这个母亲? 老姑太太被堵住了,半晌讪笑道:“这我哪能成呢!我毕竟是外嫁女,哪好插手娘家的事儿?” 莫氏扯了扯老姑太太的袖子,陪着笑脸说道:“姑母何必自谦呢!咱们家就您说得上话,就是在老太爷跟前也得让您一二分。” 老姑太太夫家因为巴结叛王,如果几位老爷在家中也是人心惶惶。 老太爷才递了请命书上去,准备将爵位给大老爷继承,自己荣养。眼下太后与皇上都感激裴垣忠心耿耿,对裴家的态度也格外宽厚,如今爵位落在大老爷头上,只莫氏侯夫人的诰命书还没下来,看情形也是个警告的意思。 皇上在朝堂上说有不少人空占爵位,不为朝廷效力,图谋不轨。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如今已经有两三家自觉请辞,老姑太太的夫家也有这个打算。 自己跳出去请辞总好过朝廷撸了去,当今登基不过数十日的功夫,除了和雍王有直接关系的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牵连到的大臣也只三四家被杀了头,流放的也有二三百人。 比起前朝算是好了,事情还没到结束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检举当初投靠叛王的臣子权贵之流。 裴家得当今信任也是裴垣从前的关系,老太爷心里也后悔没听裴垣的话,他是安然无恙的退了下来,可裴文轩得了爵位,官职却还在从前的位置上。 侯府的势力大不如前,也是幸亏有裴垣撑着,否则还真不知道裴家这爵位能不能保得住。 第349章:休妻 老姑太太虽还敢参合娘家的事儿,一则妇人间闲聊,另则也只是还记恨之前两家结亲,被林盈袖坏了事儿,安心在这里落井下石呢! 可让她公然得罪,却是一万个不乐意。 莫氏的话让她骨头轻了几分,却犹豫了半天也不敢答应。 莫氏故意叹息一声,“这话老太太倒是和二老爷提过,二老爷倒是没说什么话,只他那边的赵家的说二老爷把人送到庄子上就再没提过去接的事儿。” 说罢,摇摇头,“罢了,我也不去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事儿,横竖二房的事儿我大不了就厚着脸皮当没听见。” 老姑太太一听,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道:“想必二郎也是顾及幼子和夫妻情分,既然是这样,那就当我这个姑母多事儿。” 林盈袖第二日没等来裴垣,反倒等了那边老姑太太和莫氏来了。 看这阵仗,不用猜也知道是来干什么,先请两位厅上坐着。 老姑太太端着茶,略显嫌弃的看了一眼就放下了,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林盈袖两眼,这品头论足的眼神让人十分不爽。 林盈袖在一旁坐下,陪着笑脸问二位,“老姑太太和大太太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家中放了外任,也没个人服侍,别见怪。” 老姑太太皮笑肉不笑地摆摆手,打算林盈袖的话,“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林氏,我们裴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的事儿就不用我明说了,大家存些体面。” 说着一个老嬷嬷捧来一个托盘,里头是一份和离书。 林盈袖瞥了一眼,脸上的笑容还端着。 “多余的话咱们就不必说了,签了这份和离书以后咱们还好相见,若是真闹起来大家都讨不着好处。你们林家有今日也不容易,犯不着为了你一个,连举家的名声都不要了不是?” 林盈袖将和离书放在桌面上,问着二位,“这会子过来只怕还没吃饭吧!要不然吃了饭早些回去?这九月的天儿也是热,你二位在车里闷着别闷出病来。” 老姑太太板着脸,一拍桌子,“林氏,你这是什么意思?在我这里打马虎眼儿,谁稀罕吃你家的饭,赶紧签了字。” 看着老姑太太一脸嫌弃的模样,林盈袖冷笑了两声,缓缓地站起身来,“就是和离也得双方同意,然后经过官府,我好歹也是正二品的诰命,总不能你们三言两语就这么说了我就同意了。” 真当她是好欺负的,就两个人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莫氏拿手帕捂住鼻子,鄙夷地道:“二太太就别在我们这里耍横了,若非得到二老爷许可,我们能拿了这和离书过来?你当着那许多人的面跟外男走了。还不如家里的小姨娘,人家还知道要脸要皮呢!这才是我们裴家的人,你......哼哼,你这清白怕是早就不保了吧!” 林盈袖气的脸上通红,豁然起身,片刻后反唇相讥道:“别人都不清白,感情大太太就清白了,听说在夫人小姐们都关在大殿里。多少宫女和美貌的夫人小姐都遭了殃,还就在大殿里头,走廊上,您虽说年纪不小了,只怕也见着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 “你——” 莫氏气了个倒仰,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 宫里的变故也没林盈袖说的这么不堪,只是一些宫女儿,还有一些得罪过雍王妃的女眷遭了难。 但若是见着了,碰着了当兵的就算的话,只怕满京城的贵族女眷没几个能跑得了。 林盈袖看她们这样,也懒得再磨嘴皮子,起身道:“您二位既然不在这里吃饭,我还得吃饭,请便吧!” 老姑太太眼睁睁看着林盈袖扬长而去,也是气的不轻,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没准备走了,家里婆子竟上来把茶盏直接拿走。 这两人哪里还坐得住,负气而去。 老姑太太回侯府在老太太跟前发了好大的一通火,老太太无法,叫人大门口看着,等二老爷回来,请他先过来这边,老姑太太立等着他过来说话。 新帝登基,改年号,朝中一些官员调动,还有不少人死咬着叛王党,当今处置了部分,还有一些尚且在调查之中。 裴垣还在原来的差事上,当今对官员调动还在斟酌中,裴垣作为亲信,少不了也要在宫中听用。 到掌灯时分裴垣才从宫里出来,临走前还和当今说,妻儿都在外头,该给他三五日假才是。 才进大门,就见一个老太太屋里一个丫头在二门口伸着脖子等着,见了他立刻过来请安,道:“二老爷,老太太和老姑太太立等着您说话呢!” 裴垣也顾不得换衣裳,穿了朝服就过去。 还没进正厅门,就听见老姑太太在屋里发脾气,连老太太都骂上了,说她管教不严。 门帘打起,裴垣弯腰进去,老太太一见着儿子脸上才见了笑容,看他一脸疲惫,又是心疼,叫人去端参汤来,“我的儿,就是再为朝廷办事也该注意自己个的身子。” 老姑太太原本还想等着裴垣回来,好好摆摆姑母的架子,一看裴垣身上朝服,身上披着一件明黄色四爪蟒袍,顿时吓了一大跳,想说的话竟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二郎回来了。” 裴垣给两位见了礼,在左边第一个位置坐下,喝了两口茶,心平气和地问着二位,“不知母亲和姑母叫我来所谓何事?” 老太太原本想打马虎眼儿,但老姑太太哪里肯,抢先说道:“还不是为你的事儿,你家那个今儿可是好大的排场,好大的威风!” 林盈袖回来了?裴垣恍惚着想了起来,他着人去接人,怎么两三天还没回来。 “二郎啊!当初这门亲事我也不知道,否则断然不会让你娶这小门小户的女人过门。如今她做了这样的事情,你也不要顾虑什么情分,不好和她说,咱们裴家世代的清誉不能毁在这样的女人手里,该拿出手段来早早和她断了关系才是。” 裴垣正出神,那老姑太太说的话仿佛没听进去似得,反问着老太爷好。 第350章:回家 自从上回宫变,老太爷落下了病根,这才请了辞在家中荣养。 按照当今的意思原本爵位是想给裴垣,裴文轩于国事上毫无建树,又与叛王关系暧昧。不过是占了个嫡长的名分。当今因为身份不受先帝重视,一直冷落,直到几王夺嫡,他不争不抢才入了先帝的眼。 裴垣的才干自是不消说,不到三十就官居正三品,如今在户部越发老成,莫说这个位置,就是再要紧的位置他也配。 但裴老侯爷毕竟是三朝元老,又是他亲递上折子,言语上颇让当今动容。 念及裴家先祖于朝廷有功,又是素来惯例,便未做变动,只是虽裴文轩继承了爵位,官职上却未加封上,大有架空侯爵的意思。 不但裴家,连袁妃的母家也是,给了袁妃兄长爵位,却并未给个一官半职。 相比起来,裴家算好的了。 老太太说都好,老太爷打算等事情平息了,去郊外买个院子,带了几个亲信的姨娘和幼子去那边荣养,再不管家里的事儿。 这段时日大喜大悲,老太爷虽未倒下,身子却大不如前。 “陛下信任你,你也要顾念自己的身子才是。” 老姑太太气笑了,感情她一个人在这里唱独角戏呢! “二郎,林氏的事情——” 裴垣闻言微微颔首,笑道:“姑母不提醒,我差点忘了,皇后今日着人问我,问袖娘回来没有,想找她说说话呢!若非是她,保不齐登基的人就是雍王了,陛下和娘娘都感激她的情。” 一席话把个老姑太太堵得哑口无言。 “她人呢?我不是着人接了,怎么不见她过来服侍姑母和母亲?” 老姑太太听了这一句,冷笑两声,“她也有脸回来!” 说着把今儿去林家让林盈袖答应和离以及被林盈袖羞辱的话添油加醋地和裴垣说了,一脸愤恨地对裴垣埋怨道:“二郎你听听,这是她该对嫂子说的话吗?连带着我也跟着羞辱,这样的媳妇谁家要的起?” 裴垣面色微沉,只都是长辈,也不好发作,起身朝老太太等人躬身一礼。 “此事的确是我那太太性子急了些,我这里替她给姑母和嫂子赔礼,她是个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往后她有了什么不是,您二位只管跟我说,有我处置她。” 老姑太太瞪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裴垣,半晌才回过神来,冷笑了两声便不说话了。 莫氏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只见裴垣一道威严的目光朝她扫了过来,那眼神冷冽尖锐,吓得莫氏赶紧把头低着。 “正如太太所说,她是正二品诰命,咱们家除了母亲是正一品,别人还真盖不过。另则朝廷等着封赏她,这个时候咱们家和离,当今会如何看待裴家,娘娘又会如何看待裴家的女眷们?” 老太太闻言立刻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那个时候也是保住性命要紧,抛头露面那也是无法。罢了,以前的事情再不要提起,该是早些把儿媳妇接回来,你父亲当初以为孩子遭遇不测,几次差点没熬过去。看到儿媳妇和孩子们平安无事,必定会高兴起来。” 说着,命人准备马车,明日一早便将林盈袖以及几个孩子接来家中。 若不是宵禁,只怕老太太这就叫人接回。 裴垣这才罢了,老太太对林盈袖母子还是不错的,当初林盈袖有孕是老太太亲自接到身边照顾,就这一份也是任何一个婆母做不到的。 “母亲,儿子一早还要去办差,先下去歇息了。” 老太太答应一声,叫了她身边的芳宁跟着过去服侍。 裴垣身边如今只两个姨娘,一个才封的赵姨娘,还有一个香姨娘,通房走失了几个,只剩两个在身边,裴垣趁机将她们两个给打发了出去。 竹姨娘葬在先头太太周氏身边,金姨娘莫氏的意思也一并葬在周氏旁边,裴垣执意不肯,嫌弃她玷污了门楣,念在她服侍一场的份上赏了一口薄棺,葬在外头去。 赵姨娘虽恢复了姨娘的身份,裴垣待她却不如从前,身边一个丫头不给不说,更不许她到裴垣的屋里去。 芳宁从小跟着老太太,模样自不用说,是个好的,又对老太太最是忠心,安排过去再好不过。 裴垣没理会这些,那边宅子还在修缮,加上林盈袖没回来也就没过去。 次日马车来接,林盈袖推说等林二婶和林蕴玉回来,让马车先接了裴建章等人先回去。 老太太无法,又叫人把甘露四儿几个送到了林家,传话的人和颜悦色地对林盈袖道:“老太太说,太太也不用想家,家中一切都好,只是老太爷惦记您几位,着了病故,若是等了二爷和那边林姨奶奶,便早些回去罢了。” 林盈袖不知为何老太太突然服了软,不过也是好事,重赏来人,又从她的药铺里选了好些上等补药着人送到侯府孝敬老太爷。 林二婶也是今日回来,到天黑才到家里,看着林盈袖平安,林盈袖才放心,林二婶后面一胎得了个女儿,比玉成大些,生的也是粉雕玉琢。 玉成养在林二婶身边倒是胖了不少,幸好还认得人,看见林盈袖那叫一个高兴,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分开了将近好几个月,林盈袖又是心疼,又是爱,搂着儿子又哭又笑起来。 和林二婶叙了旧,便让林蕴玉准备着回侯府去。 那头都说老太爷病了,她若是再耽搁只怕人说闲话,林蕴玉这一胎也是有好几个月的肚子,大夫说十有八九是个男孩儿,回去让老太爷听着也高兴高兴。 林二婶闻言也不敢留她们姐妹还在家中住,歇息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准备好了马车,着人送她们家去。 马车上,林蕴玉道:“姐姐倒是消瘦了不少,明知道在京城里会受罪甚至送命,你怎么还敢留着。” 林盈袖望着林蕴玉的如花一般的面孔,笑了一下,当初和林蕴玉说,也是想她保住自己的性命。若她是林蕴玉,必定会带着大老爷一起出城才是。 第351章:给莫氏敲警钟 他们夫妻一荣俱荣,本就该一心一计,裴垣还在她怎可轻易离去? “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若是走了只怕连你和二婶都没法保全,索性留在京城,别人放松了警惕。” 林蕴玉恍然大悟,林盈袖可以装病,但若是离开京城必定惹人怀疑。 “倒是小看了你,从前我最是看不上你,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你倒比我们上房那位有脑子。” 说起莫氏,林盈袖想起了那跟发簪,冷笑了两声,这笔账她还跟莫氏记着呢! “妹妹也不用妄自菲薄,你那太太人老珠黄,她哪里是你的对手?” 到侯府这边,林盈袖还以为走后门,不曾想老太太竟然让走正门,问接车的卫嬷嬷,卫嬷嬷陪着笑脸道:“太太是正室,自然是走正门的。” 说着她瞥了一眼林盈袖身后的林蕴玉,皮笑肉不笑地道:“姨奶奶自然没资格走这里的,您先等等,太太先下车之后您再从后门进去。” 林蕴玉顿时变了脸色,手扶着肚子就要吐。 林盈袖不动声色,手拉着林蕴玉的手臂,“这林姨娘身怀六甲,不宜劳动不说,她这一胎可是长房独子,未来的世子,走个正门想必老太太也不会说什么吧!” 卫嬷嬷脸色微变,躬身道:“是,是,太太说的是,二位请进吧!家中老太太眼巴巴地望着呢!” 进了二门,林蕴玉原本是要先回自己的屋里,林盈袖拉着她,让她一起去老太太屋里请安去。 妾没资格进老太太屋里,但林蕴玉有这个肚子就不一样了。其实林盈袖也犯不着为林蕴玉撑腰,不过是想恶心恶心莫氏罢了。 “老太太看着这长房孙子,必定会高兴的。” 林蕴玉一想觉得在理,因尊卑有别,落后半步。 到老太太这边,众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林蕴玉,但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却无一人敢拦着。 丫鬟们打起帘子,林盈袖弯腰进去,迎头看见上头坐着几个本家的长辈,往上拜了拜,见了礼。 老太太和颜悦色地叫起,看到林蕴玉目光虽锐利起来,但落到她小腹上时,立刻叫人搬来椅子叫她坐下,问她:“几个月了,在娘家怎么反倒消瘦了些?” 林蕴玉道了谢,心安理得地坐下,笑道:“我姐姐有一个药馆,那坐镇的大夫最擅妇科,替我把过脉说胎儿安好,只是男孩子活泼爱闹腾,所以没睡好,老太太和太太不必担心。” 别的老太太一个字没听进去,只那男孩子三个字放在了心上,眼前一亮,赞许地颔首。 “你先去给老太爷磕头,回头过来说说闲话。” 林盈袖答应,跟着老太爷屋里一个姨娘往老太爷那边去。 莫氏看着林蕴玉那肚子只觉十分扎心扎眼,因在众长辈跟前也不好发作,只问林蕴玉这些日子过的如何。 林蕴玉望着莫氏脸,突然脸色变了,“我记得太太有一支簪子日日都要戴的,怎么您今儿没戴,莫不是掉哪儿了?” 这话听着没头没脑的,但莫氏却变了脸色,自从那日之后簪子再不见了,找遍了家里也不曾找到。只怕是落到了不该落的地方,这姐妹两个一起回来的,难道林盈袖知道了什么? 她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进宫那日穿着诰命服,没戴回来就没找着了,大约是丢了罢。” 京城里被抢的不止他们这一家,叛王手下那几些当兵的挑了一些中等人家抢,丢一根簪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林蕴玉端着红枣茶喝了两口,对老太太身边的丫鬟道:“太甜了些,劳烦姐姐给我换个酸梅汤来。”说罢,笑道:“少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太太心疼呢!我看二太太头上也有一根,又不是新作的,莫不是她捡着了。” 莫氏心跳加速,脸红的跟猪肝似得,脱口而出道:“她与叛王的亲信有来往,情知不是人家送她的。” 老太太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狠狠地瞪了莫氏一眼,加以警告。 “不过是跟簪子罢了,兴许这些贼人抢东西多了掉哪儿也未可知,小事情嘀嘀咕咕什么。”五老太太和林盈袖关系最好,见莫氏这话不妥,拿话岔开道。 林蕴玉便不说话了,因说困得很,老太太记挂孙子,叫人扶了赵姨娘到耳房好生歇着。 老太爷着人出来说话,林盈袖只在门口磕了两个头,恭敬地道:“公爹只管好生养着身子,外头有二位老爷,内里有儿媳。” 回过了话,林盈袖才到老太太这边来。 老姑太太今儿倒没过来,林盈袖也是听长辈们闲话才知道,朝廷要选秀女,因才登基不便大张旗鼓,只在勋贵人家中选十来位妙龄女子入宫。 老姑太太的大孙女儿刚十二,也预备着要选秀,如今四处寻人请宫里出来的教习嬷嬷教导规矩,没空过来参合娘家的闲事儿。 “当今后宫只四五位妃子,一位皇后,未免单薄了些,选贵族之女也是为了安抚人心。只可惜咱们家没有合适的人选,要不然也该送个人进去。” “没有就没有吧!皇后和咱们二郎媳妇素来交好,还有贤妃娘娘,听说贤妃出阁时二郎媳妇还去添妆来着。” 众人都望着林盈袖这边,林盈袖咳嗽了两声,“那都是多少年的旧话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怕不日朝廷封赏下来,不知有多少勋贵,又有多少人下了地狱。” 说起来有几家人和裴家素来有来往的,如今等问斩的等问斩,等流放的等流放。 “那流云县主,当初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目中无人,听说如今流落青楼里可是红倌人,成了最下贱,最低等的人。真真是报应不爽!想当初那等要强,世人都入不得她的眼。” 流云县主是雍王妃的嫡亲妹子,因家中势力,自己又尊贵一向不把人放在眼里,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被发卖成官伎,一些得罪狠了的夫人买了地痞流氓去羞辱,闹的京城中沸沸扬扬,众人都在背后笑话。 第352章:真相 林盈袖脸上淡淡的,这会子老太太笑话别人,若是当初她和裴垣脑子发热投靠了叛王,只怕现在满京城的笑料就是他们裴家。 老太爷退下来也是因为当初的决断错误,估计当今登基老太爷怕是没少做噩梦。 看着大老爷得了爵位,裴垣仍旧在户部走动,老太爷才安心荣养的。 其实也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那边宅子修缮之前先请了道士做了法,又清洗了数遍,裴垣回来第二日就开始修缮。 如今两三个月过去,修的也差不多,只是油漆味儿还没散去,住不得人的。 暂且在外院住着,那边有十来间屋子,服侍的都是二房那边的旧人,用过晚饭林盈袖回那边歇息,玉成老太爷那边接了过去,说是想小孙子了。 在上房也没吃上饭,做晚辈的不过是在一旁服侍着,吃也吃的不多,不过是点点肚子。 这边预备着裴垣的晚饭,林盈袖等人回来陪着一起吃些。 赵姨娘在门口等着林盈袖回来,林盈袖看她穿戴整齐,都快盖过了她这个太太,这边少了好些人,看着空落落的。 “妾身给太太请安,太太快屋里坐,小红,给太太倒茶。” 看赵姨娘的阵仗,她倒像是新来的,赵姨娘才是这屋里的主人。 林盈袖看小周姨娘也在,和颜悦色地对她道:“你跟着我舟车劳顿的,快去歇着。” 小周姨娘带了二姑娘自去休息不提,林盈袖看她往西边走,虽没说话,却留了个心眼,回到屋里端起茶,闻了闻觉得味道不好,便放下了,把这屋里别的丫头都打发出去,只留自己的 亲信在屋里。 赵姨娘见林盈袖不喝茶,笑吟吟地问道:“太太可是不喜欢这茶?这是上房送过来的,我瞧着不错特意给您留着。” 林盈袖看了她一眼,旁边的甘露上下打量了赵姨娘一眼,沉声道:“姨奶奶,妾室也是奴婢,太太没让坐你怎敢坐,如此无礼,哪家的规矩?” 赵姨娘有些意外,片刻缓缓地站了起来,瞥了甘露,陪着笑脸,“我想着太太一向宽容,再说从前还是姐妹相称,都给忘了。” 林盈袖沉下脸来,正要呵斥听见外头说老爷回来了,便住了口换了好颜色到门口相迎。 裴垣进门,见戴着斗篷才知道下了雨。 替他换了衣裳,命人准备晚饭,裴垣看赵姨娘在屋里,也没说什么伸手搂着林盈袖的腰肢在里屋坐下,也拉了她在身旁坐。 林盈袖有些不好意思,但裴垣一向稳重,鲜少在人前与她亲密,便没推辞。 “我本来想去接你,朝中事情实在太多。那边住的可还好?” 林盈袖微微颔首,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不过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一家子总算能过安稳日子。 甘露拿了衣服过来,林盈袖起身替裴垣换了家常衣裳,看拿来的衣服是半旧的,便说这屋里的人不当心,有新做的不拿来,偏拿这个来。 裴垣凑到女人耳畔,“这是你做的衣裳,就是再穿十年也暖心呢!” 林盈袖啐了一口,走开了,亲自到桌前布菜,赵姨娘一直低着头见林盈袖走了才上去给裴垣倒茶。 裴垣不接茶,起身到厅上用饭。 今儿晚上的菜比往日少了好些,京里这几个月闹的萧条了许多,家里又被抢了不少,节省些也是对的。 裴垣将屋里的人打发出去,叫四儿和甘露两个门口守着,不许人过来偷听。 “有个事情原不该这个时候说,只今儿陛下说给我的封赏不日下来,我瞧着多半会赏宅子,搬走之前还是把这事儿处理好。” 裴垣将莫氏和赵姨娘两个里应外合,那些贼人也是故意引到这边。 放火的人是侯府这边的,莫氏得知几个孩子还在那边府里头,也没知会老太太老太爷一声,没找到人便让卫林带人过来放火。 卫林的口供已经拿到了,放火的那几个家丁是莫氏找借口暂时安在庄子上,这起人把阁楼的家伙什都变卖了出去,细软全都在莫氏手中。 林盈袖其实也知道些,今儿才让林蕴玉在老太太跟前提了提,只凭一根簪子还扳不倒莫氏。老太太要顾着情分,老太爷要家中颜面。 不过有了这些,就算是家中想保,也保不住了。 “成,老爷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谱。” 林盈袖叫甘露进来,“你把赵家的叫来,她这姨娘是老爷给的,我也不能不给老爷面子,不过该有的规矩还得有。” 一会儿赵姨娘来,给林盈袖和裴垣请安,屈膝道:“妾身见过老爷太太,太太叫我什么事儿?” 裴垣喝了两口鲜笋汤,剩下半碗递给了林盈袖,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手,“这汤味道不错,上面的油我都替你喝了。” 林盈袖缩回了手,喝了半碗,放下碗筷,叫赵姨娘先吃了饭,收拾了碗筷让她在这里值夜。 自己跟了裴垣到里屋去,夫妻两分别这么久,方才裴垣又是使眼色,又是动手动脚的。 这一夜自是蜜里调油,次日林盈袖先日上三竿才起来,见服侍的人是甘露,让她把赵姨娘叫过来。 甘露也没多问,还没出去,赵姨娘进来服侍林盈袖洗漱更衣,收拾屋子。 其实别家的妾室都要在主母服侍服侍,做这些活儿,目的是提醒这些妾们,即便再得宠,也是主子的奴婢。林盈袖觉得不是和自己一条心的,用着不放心,便免了这个规矩。 这赵姨娘倒是个有心机的,从前在周氏跟前何等的嚣张跋扈,如今裴垣凉着她,便做小伏低巴结林盈袖。 林盈袖接过赵姨娘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问她:“老爷什么时候走的?” 赵姨娘把头低着,“妾身也记得不大清楚,都是您屋里的姐姐们服侍,我这里等着服侍太太。” 林盈袖将手帕扔在赵姨娘的怀里,“走吧,上房请安去!” 老太太免了林盈袖请安,但也不能真不去。 到这边莫氏正在回话,外头有人情往来,十月里也要准备过冬的碳火,见林盈袖笑道:“二太太来的正好,之前咱们两家都分过家的,若是让家里不管你们。莫说我们不忍心,就是外人看着也不像个样子。” 第353章:天恩 林盈袖淡淡地看了莫氏一眼,“不急,我们在这里吃喝用度我们不会让长房吃亏,大约在这边住到月底,一千两银子。” 莫氏便没说什么了。 林盈袖回老太太话说,宫里皇后和贤妃传她进宫去,她自己的马车被烧了,来借老太太的车轿。 老太太知道林盈袖和皇后关系匪浅,巴不得她多去宫里走动,点头答应,她朝莫氏使了个眼色。 莫氏会意,说是下去安排家里的事儿。 等莫氏一走,老太太拉着林盈袖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知道你们妯娌一向不睦,你这嫂子性子别扭,你不要放在心上。” “如今大老爷得了爵位,按理说莫氏就是名正言顺的侯爵夫人,可圣旨上只说了爵位继承,并没有封诰命,我心想宫里也就你说得上话。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好孩子,你帮了她这么大的忙,若是将来她再为难你,我都不依的。” 老太太说了这么多,又是婆母,林盈袖点头答应,只说试试,但成与不成就不知道了。 林盈袖答应,老太太脸上才见了笑容,留林盈袖吃了中饭,见她身边跟的是赵姨娘,不是芳宁,便让林盈袖把人给送回来。 “你妹子如今在我屋里养着,太医瞧过,也说是个男孩儿。长房有后,还是你妹子的孩子,都是一家子,你可多担待些呀!” 林盈袖没多说什么,老太太真要感激她的人情,大可直接许了好处,不过是些虚话在这里。 大宅院里头,谁也别把谁当成傻子了。 坐了一会儿,林盈袖称说准备搬家的事儿,早早回去,那边宅子里现在空空的,里头一应家伙什儿都得现买。 这回林盈袖一个人进宫,老太太叫了个嬷嬷过来嘱咐林盈袖规矩,次日天还没亮,林盈袖早早起来按大品上妆,换上诰命服。 上马车,宫里规矩只能带一个贴身的丫鬟进去,甘露和秋月两个留下,家里头放着一个不省事儿的,还需她看着。 今儿带进宫的是四儿,这丫头虽然有些虎,却也是规规矩矩的。 进了宫门之后就算是公主,那也得走着进去,下马车递上自己的名帖,两个小太监引着林盈袖走过一段长街,然后有轿子在那等着。 太监躬身道:“皇后娘娘说门口人多眼杂,怕是人闲话,劳动夫人了。” 林盈袖道了谢,四儿给这几个人一人一个大大的红包,上小轿走在长街上,迎头过来一队丽服女子。 看模样不像是宫人,问及身边的太监才知道,这是新进宫的才人。当今为安抚朝中权贵,采选了世家勋贵人家的女子入宫,这是选中的,初封为才人,等当今看过,再另行册封。 到中宫,林盈袖下轿在门口等候,里头传召,这才进去,把头低着走到正殿时才三跪九叩,“臣妾尚书内眷二品诰命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贤妃娘娘金安。” 皇后一见林盈袖顿时热泪盈眶,亲自下宝座,与贤妃两个扶林盈袖起来,含泪带笑道:“妹妹怎地如此见外,来人赐座。” 林盈袖先道谢,等两位娘娘坐下,这才就坐。 大殿和从前一样,改动也不大。 “这才还真多亏了你,否则我和皇上还不知道怎样呢!” “臣妾也是为国效力,不敢居功,娘娘如今还好?” 看皇后这模样像是有了身孕,少说也是三四个月。 皇后面带红晕,手放在小腹上,噌道:“也就这么着,你这眼睛哪,罢了,你今天来我有正事儿和你说,你家那小子与我家那个差不多大,我想让他做皇子陪读,你看如何?” 这简直是天大的恩惠啊!林盈袖起身要磕头,皇后拦住她,抿嘴笑道:“快别如此,我是想两个孩子差不多大。再说你我是姐妹,他们是弟兄,理当亲近些才是。” 当今膝下只有两个皇子,虽嫡子未封太子,不过是避免前朝早封太子,以至于唯一嫡子养得十分骄矜,不堪大用。 皇子陪读这个身份一向是亲王中选优秀的孩子担任,将来辅佐皇帝,与皇子又有打小的情分在,仕途上就算不是蒸蒸日上,那也能成举足轻重的人物。 “除了这个,另外还有一桩喜事,就等皇上下旨,我先不透露了。” 闲聊了一会儿,在宫里领了宴,林盈袖才从宫里出来,与前世不同生了庶长子的袁妃如今只封了庶妃,比贤妃还低一等。 赵贤妃膝下只一个月盈公主,她不妒不争,反倒入了当今的眼,袁妃一向争强好胜,加上她一贯在陛下跟前说长贤,惹的当今不喜,故而位份反倒不如贤妃。 今儿进宫的人还真碰到一个熟人,云蕙,林盈袖与云家出阁那位姑娘关系一向是好,这一位一向拜高踩低,眼里没人。 也不知道云家怎么想,会把这么个轻浮的人送到宫里来。 临走前林盈袖故意在贤妃跟前问起,贤妃悄悄说是她故意把人留在宫中。进了宫做才人就不指望还有出宫的日子,云蕙的模样不算出挑,又无才干,家世还一般,想出头是不能的。 当初这云蕙仗着宫里有人,没少欺负人,贤妃这是记恨上了。 林盈袖才到家,圣旨也跟着到了家中,封裴建业为驸马都尉,待公主成年后下嫁,皇子伴读。 这可是莫大的荣耀,林盈袖接旨谢恩,老太太赏了传旨太监红包,等人走后才悄悄问林盈袖,为何莫氏的诰命还没有下来。 诰命服是朝廷给的,虽说莫氏是侯夫人,可诰命服朝廷压着不给,上回只封赏侯爵,并未提及诰命。 林盈袖叹息一声,“今儿问起两位娘娘,娘娘未说话,想必还是因为长房大姑娘的事儿吧!” 唐国公在新皇登基前夕自尽,当今虽未降罪,唐家递上辞呈,一家人性命虽然保住,爵位却没有了。 老太太闻言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裴家不被牵连已经是万幸。如今玉成还封了驸马,又是诚亲王的陪读,无论哪一层身份都保全了林盈袖母子富贵。 第354章:反击 当然了,这也是裴家的荣耀。 老太爷命家中准备酒席庆贺庆贺,娶公主虽纳妾是没太多指望,但不见得非纳妾不可。再说公主下嫁会带两名侍奉驸马的女子,在公主不方便的时候服侍驸马,这已经够了。 想当初莫氏来,一个服侍的人没有,还把裴文轩屋里服侍的给打发出去。 儿子內帷的事儿,做公爹的也不好去过问,公主自然强过莫氏这样的百倍。再说,皇家恩典,谁敢说不喜? 林盈袖答应,着人去户部请裴垣早些回来。 钱氏小产如今还在屋里养着,三老爷也打算年后搬出家去,老太爷赏了两千两银子,让他们夫妇两个自己去买房子。 他们一房已经有两个铺面,有两千两银子也是因为庶子少的缘故。 钱氏这一胎没的也奇怪,那晚家里出事儿,她躲藏被人追赶受了惊吓胎儿都没事,怎么现在好好的反倒小产了。 三房的事儿林盈袖也不好过问,老太爷赏了两个丫头过去,说是照顾,其实也是给自己儿子屋里塞人。老太爷一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就是莫氏屋里也只从前给过一个人而已。 裴垣这一房还没给过人,莫氏屋里给人据说也是有缘故的,但到底是什么缘故,只怕只有家中的老人才知道。 消息很快传遍全族,家里做席面不免又要在莫氏这里牵扯,索性林盈袖叫人出去定了十几桌席面,因还在国孝期间,只叫了几个弹唱的姐儿,并清客相公数人。 家里头姑娘只裴垣这一房还有两个,花园如今也空了出来,因西边桂花开的好,便将席面定在西边。 一共十六桌席面,男女分开,用屏风隔开,在京城里的族人都来了,这样的荣耀可不是谁家都有。 来的长辈都细说要见一见驸马,林盈袖让奶娘将孩子抱来,玉成有些认生,看人多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裴建章心疼接过弟弟抱到隔壁耳房去。 “我就说这孩子是有福气的,这模样儿跟他父亲小时候一模一样。” 老太太也乐呵呵的,觉得有面子,裴家虽有爵位在身,一向和皇家不沾亲带故。如今二房长子定的是县主,长女定下了中山王府,次子定的还是当今长女。 可谓是满门荣耀,在族中谁能找到这样的亲家? “可不是,当初你家二太太做姨娘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比别个不同。”七房的宋氏笑眯眯地说道。 一句话老太太的脸黑了下去,林盈袖之前的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大家存了体面,都不提。如今林盈袖是当今和皇后跟前的红人,还提这话,不是明摆着和她过不去么? 与老太爷同父的二房老太太和七房老太太关系最好,扯了扯她的袖子。 宋氏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但没放在心上。 林盈袖知道宋氏的性子,权当没听见,今天她是主角,得伺候好长辈们才行。 宋氏和同辈们一桌,说起家中孩子们的亲事,宋氏家里有两个儿子亲事还未着落。说起来他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小门小户人家也不是找不到,只是那两个小子随了父亲的性子,文不成武不就。 家里头每年就靠族中接济一些银子过活,但凡有点骨气的人家都是看不上他们的。那些穷苦出身的,七老太太又嫌弃没有陪嫁,如此便耽搁了。 “咱们这大房的二太太算是命好了,原本家中穷的快饿死的,卖到咱们家做妾,连带娘家的兄弟姊妹都跟着立起来了。只可惜我家那小丫头没这好福气,如若不然也该提携提携她的哥哥们才是,不怕没有大官做。” 五房大太太一向和林盈袖交好,还有老太太娘家秦大奶奶也是,听了这话觉得不妥,都坐到一边去不理会她。 宋氏见没人说话,越发地起兴,“你们别看她现在风光,有哭的时候呢!我听说前些日子京里乱,叛王的手下四处抢妇女,咱们长房都受了灾难,有人亲眼看见二房的大太太跟叛王手下走了,怎么又突然回来了。只怕——” “大嫂这话是在说谁?” 林盈袖正过来招呼众位妯娌吃茶,听了这话立刻变了脸色,上前质问道。 宋氏见林盈袖恼羞成怒了,不但不禁声,反倒嚣张起来,“二太太这是做什么?我上门做客也是看长辈和侄儿面上,难不成你家的席面我们这些穷亲戚吃不起?给你脸才来的,别给脸不要脸!” 说罢,坐下冷笑道:“一个妾爬上来的,多精贵似得。” “别胡说了,宋太太莫不是酒吃醉了,这是二房的太太,可不许在胡说了。”旁边一个妯娌扯了扯宋氏的袖子,让她别在说了。 虽说这谣言传遍了家里,可谁也不敢明着说,尤其是圣旨下来,林盈袖可成了大公主的婆母,她的儿子前途无量,谁敢胡言乱语不是自己找死么? 宋氏撇开那妯娌的手,站起身来,冲着林盈袖大声说道:“二太太,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想当初在柳州,你在我跟前那做小伏低的模样只怕不少人都记得吧!何必在我们跟前装什么主子太太。” 林盈袖气了个倒仰,正要说话,突然一身扶住她的肩膀。 裴垣拍了拍林盈袖的肩膀,威严的目光环顾一周,“太太是我明媒正娶,不知嫂子这话从何说起?方才说贱内和叛王人有来往,家里为何会有这莫须有的流言,莫不是想诬陷我们夫妇?” 一语未了,惊动了老太爷和裴文轩过来,问着老太太:“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太太也变了脸色,问着莫氏怎么当家。 莫氏不以为意,当着老太爷的面竟说:“这下人的嘴媳妇也堵不上啊!况且都传到了族里,想必传的日子怕是不短。” 老太爷没说话,大老爷喝住莫氏。 “你们是不是嫌自己过得太好了?别人诬蔑对头,你们反倒诬蔑起自己人来了?” 小辈人都站了起来,低着头谁也不敢吱声。 第355章:证据确凿 今儿原本是个大好日子,闹出这样的乱子,老太爷的心情也不好了。 林盈袖趁机将烧那边院子的几个家丁全都押上来,还有外面找回的赃物,当票等等。 “剩下的赃物要取也不难,没流落出去,只在咱们家大太太屋里找就是。”林盈袖跪在老太爷跟前,郑重其事地给老太爷磕了两个头,“当时家中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哥儿就在那边府里井里,若是他们那晚出来睡,我二房岂不是只剩一颗独苗?并非儿媳针对长房,实则是忍无可忍,今日之事于我二房是灭顶之祸,儿媳实在忍不了。” 老太爷拐杖狠狠地点了点地,回头瞪着莫氏,喝命她跪下。 那几个犯事儿的小厮都说是大太太的意思,他们私自拿的东西全部都在这里。 除了家里的,裴垣说当初打劫裴家的几个叛军如今在牢里关着,要拿到莫氏内外勾结的证据不难,人裴垣私自扣了下来。一则是裴家的颜面,二则也是为这些无辜受害的人一个公道。 赵姨娘也被拉了出来,她找卫家的传递消息,消息传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就来人抢他们这边。说来也奇怪,这边侯府只伤了十几条人命,东西却一样没碰。 那边院子是人也抢了,东西也抢了,而且还是冲着她这个当家主母来的。 这就有点匪夷所思,这些当兵怎么就认定了她那边是有东西抢,侯府里没东西抢? 老太爷没说话,手里数着珠子,看了众人一眼。 半晌,才叫了裴垣和裴文轩到书房去问话,“这里你看着安排吧!” 几位爷一走,老太太才松了一口气,将这些帮着莫氏的人全部打死,赵姨娘毒哑了发卖到见的人的地方去。至于莫氏—— 还得等老太爷他们几个商议好了之后,再做决断。 家里一众亲戚看这样的大事,纷纷找借口告辞离开,老太太起身不知是猛了还是怎么着,竟然头晕,好在芳宁几个扶住,才不至摔倒。 林盈袖亲自送族人们去,说改日摆酒给长辈们赔礼。 秦大奶奶等人走了才拉住林盈袖的手,一脸担忧地道:“虽说大太太是我姑母,可真把我们当回事儿的是婶娘您,就算有什么事儿,我和爷都不会出头。” 林盈袖点点头,让她路上当心,家去也知会莫家的长辈一声。 准备回去见老太太,门口两个婆子拦住,说老太太身子不爽,不愿意见人,让她自己回去休息。 林盈袖猜多半是在里头训斥莫氏,老太太是莫氏的婆婆,也是莫氏的姑母,她们有什么话私下方便说。 回自己住的这边,裴垣还没回来,想必事情还没谈出个结果来。她虽说是小门小户出身,家里看不上。但她是公主的婆母,就冲这一点,裴家还想和上次一样是不能了。 裴家还得掂量着宫里的意思,朝廷才赐了婚,把公主下嫁到裴家做儿媳。裴家就这么欺辱外来的媳妇儿,将来公主过来,不还得受委屈? 小家伙还什么都不知道,咿咿呀呀地和林盈袖打招呼,林盈袖高兴伸手接了他过来,亲了一口,“跟哥哥玩的这么开心,往后就跟着哥哥好不好呀!” 玉成拍了拍手,仿佛听懂了一般。 裴建章也笑了,手轻轻地摸了摸弟弟的头,“玉成乖,等你会说话了,哥哥教你写字念书。” 裴曦月坐在林盈袖的床榻上正在做针线活儿,这是才跟袖娘学做虎头帽,冬天冷说是给弟弟做个小帽子。 小周姨娘和二姑娘在外头,小周姨娘一向懂规矩,林盈袖不在不会轻易进主母的屋。 林盈袖看她在外头坐着,拉她进去,“你我还是信得过,今儿我本来想和老太太提让你给老爷做二房,偏七房的跟我闹,没来得及说。” 二房可是太太,小周姨娘摆手说不敢。 “行了,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若非不得已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别的不说,那日你原本可以跟着人逃走,就冲这个,你就配当二太太。”林盈袖从手腕上褪了一个镯子给小周姨娘戴上,算是认可了小周姨娘。 “往后你可是和我一样了,咱们姐妹也该齐心才是。” 小周姨娘起身给林盈袖磕了四个头,仍旧叫林盈袖太太。 林盈袖也不是给自己添堵,这是给周家颜面,她虽说是翁主的干女儿,到底不是周家的人。裴垣屋里的妾只有两三个,怕再塞人进来,裴家这边的无外呼就是这些家生子,但周家若是塞人进来,那性质就不同了。 裴家和周家还是亲戚,周家塞的人那就是前头太太指给的人,她这个继室可是没说话的资格。扶持小周姨娘上去也是堵周家的嘴。 她和裴垣也不希望外头人进来,有个二房太太,谁还敢说什么?谁家主母大度到让自己夫君娶二房。 有私心不假,对小周姨娘来说也是好事,她是周家塞过来的人,裴垣也不好打发,只能养着她。若只是一个贵妾,将来到老了也没什么保障,她又是个实心眼的人,就算是做了二房也不会作妖。 “以后宁儿可以管你叫阿娘了,难道你不高兴?” 小周姨娘眼圈都红了,扭过头去擦了擦眼睛,哽咽地了道:“妾身多谢太太和老爷恩典,往后妾身必定会尽心尽力服侍老爷和太太。” 林盈袖拉她一道坐下,吩咐甘露几个过来给二太太磕头。往后家里她有的,都有周二太太一份,不许怠慢了她。 以后小周姨娘就是周氏,为区分便叫她做小周氏。这事儿裴垣也和老太爷说了,她保护了嫡子女,立了大功,给个二房不算过分,再说她的背后有周家。 老太爷点了头,死了的竹姨娘娘家赏银五百两,算是补偿。其余失踪的妾娘家里给二百两,丫鬟奴仆给五十两银子。 老太爷对莫氏宽容也是看在老太太和莫家的情分上,莫氏不能生育子嗣,就算不休妻,也该早早纳妾才是。那位倒好,一个妾都容不得。 如今闹出这样的事儿,再容她,只怕整个裴家都断送在这女人手中。 “必须休妻,趁朝廷还未封赏,早早把这毒妇打发出去,我知道你怕玉瓶脸上过不去,可我裴家不能因为她的脸面就等着亡族。” 第356章:问责 裴文轩闻言立刻给老太爷跪下请罪,不住地磕头道:“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带累了父母,带累了族人,儿子这里给父亲大人请罪。” 老太爷闭着眼睛没说话,裴垣扶着裴文轩起来,恭恭敬敬地见了礼,对裴文轩道:“兄长与嫂嫂多年夫妻情分,纵然是天大的错,兄长不忍,可族人呢?” 裴文轩眼睛都红了,他和莫氏不和是真,但这么多年莫氏为他付出也不少。 虽说同胞兄弟,说起淮阳侯,任谁也都说二老爷裴垣少年高中探花,二十几岁官居正三品,不到四十就已经是正二品大员。 谁还记得淮阳侯有个长子? 他这个人和不存在一般,上回莫氏执意要将女儿嫁到叛王的岳家,也是为了他将来有出头的一天,不必活在老太爷和裴垣的影子下。 莫氏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他,身为人夫若是连妻子都不能维护,还算什么男人! “父亲,真到了这个地步么?” 老太爷还是没说话,他微微睁开双眼,低眸看了裴文轩一眼。 明明是亲兄弟,一个人物风流,意气风发,一个却是颓废狼狈不堪。 老太爷在心里叹息一声,“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们全族几百人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莫氏?明日,我会请莫家的人来,此事就这么定了。” 裴文轩知道老太爷定下的事情无法回转,只得磕头退下。 裴垣和老太爷告辞准备出去安抚裴文轩去,老太爷叫人把林盈袖叫来。 上房内厅,老太太喝命莫氏跪下,厉声斥责她,“你是我亲侄女儿,当初莫家败落,我上头还有公婆,为了你我受了多少白眼?可你就是这么对我?” 莫氏冷笑了两声,抬头用冷漠的眼神望着老太太,没说话。 “你不能生育子嗣,我和老太爷虽说急却也没怪罪过你,你害你自己屋里的姨娘也就罢了,怎地连二郎家的孩子也敢吓毒手,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毒妇,当初我就不该费这心思。” 莫氏吃吃地笑了起来,唇角勾起,满脸的嘲弄,“老太太这会子还有心思跟我扯这些?当初玉瓶出嫁你可是赞同的,现在都推到我一人身上?我不能生育子嗣可是我的过错?你们是不在意,家里人说什么!周氏那个病秧子都能生儿育女,我一个好好的人却不能,这不是戳我的心窝么!” “林氏那贱人将廉亲王子嗣藏在我府,这不是明摆着和那位作对,我通风报信出去也是为了裴家好,并非是我私心。倘或登基的是——” “住口!”老太太喝住莫氏,不让她胡言乱语,如今朝中局势不明,老太爷为保住全族才退下来,避嫌还来不及,莫氏竟然口无遮拦,这不是害人么! “你还想做这家里的侯夫人,现在去祠堂跪着去,什么时候老太爷叫你起来,你才有资格起来,否则你就给我死在里头。” 老太太咬着牙说完,叫了四个嬷嬷一同跟着去。 跟前众人见老太太发了怒,谁也不敢劝,偏莫氏又不肯起身,“我没做错,凭什么要跪?她林氏押对了宝,所以你们上赶着巴结,我押错了就该死么?一样是裴家儿媳,偏就这么三六九等对待,就因为她能生孩子?” 老太太气的倒在了软榻上,费力地摆摆手。 几个婆子只好劝住二人,将莫氏拖了出去。 莫氏被半拉半劝送到了祠堂里跪着,十月里风高露重,虽然还不到用暖炉的时候,但祠堂地处偏僻,加上人迹罕至,只一个洒扫的婆子也只白天在这里。 莫氏坐在团垫上,身子蜷缩在一起,冷的慑慑发抖。 她一心是为裴家想,那个时候叛王已经知道当今的一对儿女藏在裴家,她若是不把人交出来,或者是弄死,带累的可是裴家。 莫氏不甘心地咒骂了一句,门已落锁,她叫了一声,让人拿个火盆还有被褥进来。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连半点人气儿都没有。 “改明儿我出去,非要打死这些贱人婆子不可!以为我在这里就可以任意欺负了是不是。” 莫氏嘴里嘀咕着,看着对面一排排牌位,心里不禁犯怵,低头口里念起了佛。 往日莫氏在背地里嘲笑老太太每日供着泥菩萨,如今自己也怕了起来竟然也祈求菩萨保佑。 林盈袖到书房里,先给老太爷请安,低着头。 “你嫂子的事情,你要多担待些,毕竟他们是弟兄,若真撕破脸,对谁都不是好事。” 林盈袖答应一声是,语气和平地道:“儿媳也是急了,周氏姐姐对妾身恩重如山,儿媳也是不忍心看她唯一的两个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 老太爷眼皮跳动了一下,手指微微抖了抖,那两个孩子是正儿八经周家的子孙。 周家背后还有长公主府,所以老太爷才单独叫了林盈袖过来,“若是我不处置莫氏,你是不是打算找周家或者是长公主撑腰呢?” 林盈袖用诧异的眼神看了老太爷一眼,又低下头,“若是家里纵容莫氏,我们一房会搬出侯府,另府别过。周家虽说是大姑娘和大爷的外祖家,可到底家丑不可外扬,儿媳是小门小户出身,愚笨了些,到底不是蠢人。” 她刚刚提起周家,也是让老太爷掂量掂量,她不说,不代表两个孩子,还有周家陪过来的人不会多嘴。 “你倒是个实在人,当初家中嫌弃你门第不配,如今看来你倒是最适合做裴家儿媳之人。罢了,你照顾好孩子们,长房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妇人能插手的。” 这话听着林盈袖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磕头离开。 老太爷一向不轻易对儿媳妇说太多话,更不会轻易找儿媳妇的麻烦,林盈袖也不便问太多。 回屋里,林盈袖才说扶持小周姨娘做二房,一则是不愿屋里再添人,二则也是给周家颜面,第三也是小周姨娘人好,横竖她这辈子都是裴家的人了,林盈袖不愿她一辈子为奴为婢。 第357章:和离 裴垣倒是无所谓的,但这回能保全周氏的两个孩子,的确多亏了小周姨娘,竹姨娘救主已经给了体面,小周姨娘也该重赏才是。 男人将人搂在怀里,“内宅里的事情夫人安排就好,二房是正经大事,等年后咱们搬过去再请客,如今家里就一个嫡女未免太孤单了些,咱们家玉成可想有个妹妹呢!” 林盈袖将头埋在男人的怀里,有玉成她已经心满意足,再没敢再奢想太多。 莫氏在祠堂跪了两日,老太爷还没发话,用早饭时候老太太沉不住气了,替莫氏求情。 只说莫氏年轻不懂事,如今自己去跪祠堂,想必是知道错了,求老太爷开恩放她出来,马上要过年,亲戚们看见不好看不说,家里也需要人主持中馈。 老太爷看了两个儿媳,指着钱氏,她的身子恢复的不错,让她暂时主持家中的中馈。 林盈袖膝下孩子最多,让她不用操心,但外头一应的应酬都她和老太太出面。 三老爷谋了个差事,虽职位不高,好歹比白身强。 老太太看老太爷这样,心里越发难受,这还是头一次老太爷当着一家子的晚辈不给她面子。 “大郎,你媳妇在祠堂跪了两日,你也不去看看么?” 裴文轩的干咳了两声,低头继续喝粥。 老太太有些气闷,放下碗筷,赌气似得道:“这一家子是打算逼死人怎么着?就算要她的命也该等过了年,没得大过年死人晦气!” 众小辈儿听说纷纷都站起起来。 “玉大姑娘的马车在门口了。” 玉瓶和那边夫家和离,也是那边提出来的,虽玉瓶是侯府嫡长女,但她没半点才干,又不得娘家重视,那边还指望着东山再起,听说莫氏谋害二房的孩子,怕牵连所以商议着和离了。 说是和离,其实和休妻差不多,玉瓶自己半点主见都没有,全是那边一力安排,娘家也蒙在鼓里。 莫氏不在,林盈袖和钱氏两个出去迎接,一见拉了不少箱笼回来,两人都觉得奇怪,先接了人进家门。 到上房先给长辈请安,然后才说和离的事情。 老太爷和老太太脸色变了,他们家的孙女再不好,也轮不到别人作践。 “罢了,和离书都写了,再说什么都没用。”林盈袖拉了玉瓶坐下,让她先吃点东西,看她一副不喜不悲的样子,心里暗暗纳罕。 玉瓶问起莫氏,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 还是裴文轩告诉她,莫氏犯了错,在祠堂罚跪。 玉瓶眼神十分冷漠,只是“哦”了一声,用过饭,漱口洗手时林盈袖看见玉瓶的手腕上有一道伤,仔细看了一下。 等人都走了,才叫玉瓶到身边,撇下人,悄悄问她在婆家过得如何。 玉瓶低头不言,林盈袖挽起她的袖子,雪缎般的手臂上青紫纵横交错,急的道:“我的娘,这是多狠心的人才能下这样的毒手,姑娘你还要替人瞒着不成?” 玉瓶抹了一把眼睛,哽咽地道:“因为我不肯回娘家求父亲给他谋取一官半职,所以打着逼着我,我身边的丫头全都做了他的妾,只奶娘跟着我回来。嫁妆都只剩下了箱子,我才得以逃出生天......今儿这车还是我卖了簪子租来的。” 林盈袖听着也觉得心酸,叫她到自己屋里去,给她伤口上上了药,又叫甘露拿了一千两银子并一匣子的首饰。 若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知道,只怕会气出病来,当初她就觉得那家不妥,无奈莫氏一心攀高枝儿,这才害了玉瓶。 事已至此,再多追究谁对谁错已经没太大的意义,但裴家的姑娘不能让人这么欺负。 “你身段跟我差不多,我做了几套衣裳还没穿,你拿去穿着,回头我再给你些料子,悄悄的别说话明白么?”林盈袖给这些,不过是想瞒着上头。 玉瓶感激地给林盈袖磕头,接下东西说去祠堂见莫氏去。 莫氏不好,毕竟是莫氏作孽,与玉瓶无关,林盈袖让人送玉瓶去祠堂,等人一走,叫人准备马车。 “太太这是要为那边大姑娘出头?”甘露知道林盈袖一向好心,可大姑娘自己有父母,犯不着婶娘出头,让人知道还不得说她多管闲事? 林盈袖叫人给她梳妆,也不用诰命服,就寻常的会客打扮即可,又叫人找奶娘拿了玉瓶的嫁妆单子来。 这件事儿早晚会闹出来,那时候裴家岂不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侯府还有未嫁的姑娘,将来还不得让夫家笑话? 为玉瓶撑腰,也是为裴家找回颜面。 准备妥当,林盈袖到上房回了老太太一声,上了轿子往那家去。 那家如今没了爵位,家里除了获罪的,其余人虽还住着原来的宅子,但到底不如从前,门口就一个老仆守着门口。 一个小厮先到门口下车,朝门口的老仆道:“快去通传你家主子,淮阳侯府二夫人上门拜见。” 那老仆听见是侯府,立刻回去禀报,这家里老太太病着,就只玉瓶的婆母和一个年轻媳妇主持家里。听说是前儿媳的娘家,便知道来意,不肯见面。 叫人出去说家里主子不在,底下人说是坐着八抬大轿过来的。 八抬大轿可是正二品以上的诰命夫人才能用,人家用诰命压着,要是避之门外会落一个不敬命妇之罪,少不得忍气吞声亲自到门口迎接。 林盈袖让一个小丫头看着,里头出来几位主子奶奶,人不够她是决计不会进门的。 这些人福着身子,等了半晌也不见人下轿。 那小丫头看这对婆媳不明事理,便提醒道:“轿子里可是正二品的诰命,你们全家都该出门跪迎,只来两个人敷衍了事,简直是不把人放在眼里。” 这位夫人闻言只得忍气吞声回道:“家中老太太病重,实在病重起不来,并非不敬夫人,还望这些姑娘回禀夫人。” 那丫头才去回林盈袖,林盈袖等了许久才从轿子里出来,扶着甘露的手缓步走上台阶,走过这两人身边后才漫不经心地叫她们起来。 第358章:讨要嫁妆 一路走到上房,林盈袖在主位上坐下,这家的长房太太玉瓶的前婆母亲自给林盈袖奉茶。 林盈袖端起茶,只是闻了闻,笑着对两位说道:“这茶真不错,雨前龙井,得要不少银子吧!到底是书香门第,这品味寻常人家可比不得。” 这对婆媳相互看了一眼,那大奶奶陪着笑脸,“不知夫人上门,可是有什么话说?咱们两家已经和离,按理说素日也无往来,夫人冒昧登门,想必是有什么事儿吧!” 林盈袖闻言,脸色也变了,将嫁妆单子摆在桌上,皮笑肉不笑的道:“好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和离是两家你情我愿,我们裴家的姑娘不好,你们看不上和离也是应该。只是这嫁妆你们家扣下又是几个意思呢?” 话挑开了说,这家的太太当着林盈袖的面数落玉瓶的各种不是,和离也推到玉瓶身上,说她嫌贫爱富,受不得苦闹着要和离。 她们是怕委屈了玉瓶,又觉得玉瓶成日闹家里也不安宁,所以才答应的和离。 至于嫁妆,是他们夫妇两个花费了,她们从没动过儿媳的嫁妆。 林盈袖气笑了,这是知道玉瓶的性子懦弱,把一切都推到玉瓶身上。 “都知道新过门的儿媳妇年轻,不懂事儿,你家小郎君屋里十几个妾,他们成亲还不到一年吧!你们家安排也就罢了,连陪嫁丫头也好意思都霸占了。” “我们家姑娘心眼实在,只知道不能忤逆婆母,对夫君百依百顺。可就是皇家,也没有正室进门不到半年,就塞十几个人的道理,我们裴家虽说不如府上,可也不是任人践踏的人家。罢了,都和离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也没什么意思。这嫁妆也该给我说法,你们家也不穷啊!怎么小两口就把万把银子花销了,我记得不管谁家娶了儿媳都是婆家一力承担吃穿用度,内宅里花这么多银子,是买了房子,还是置办了产业呢?” 一席话说的两个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她们说的玉瓶那些错处,林盈袖竟一个字不反驳,只问嫁妆一事,根本不接她们的茬儿。 之前听说这淮阳侯府二夫人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过世面,唯唯诺诺的老实人。 不曾想竟然比莫氏还要难缠,说的话比刀尖子还要厉害。 “夫人,他们夫妇两个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怎么能知道呢?要不我叫他过来,您问问去?” 林盈袖摆手,笑道:“太太当我是个傻子不成,内宅里的事情郎君们怎会知道,他们一年银子花了一万多,铺面和庄子都没了,少说也是三五万,就是王府一年也只两万吧!姑娘到你家,也带了两房家人陪房,人是被发卖出去了,不过本夫人想买几个下人还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我来问你,也是听人说,你是个正派人,果真带人上门查点,到底伤了和气。” 这对婆媳的脸色顿时变了,起身给林盈袖跪下赔礼,变化了刚才趾高气昂的嘴脸,低声说道:“夫人见谅,儿媳妇的银子也并非是我们贪了。家中蒙难,她公爹和爷爷都在牢狱之中,这孩子孝心把她的嫁妆都拿了出来,外头打点这才保住了家老太爷和老爷的性命。和离也是不想拖累这么个好儿媳啊!” 林盈袖点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干嚎的婆媳,似喃喃自语一般地道:“原来是这样,怪道和离呢!” 她看了外头一眼悄悄围观的下人们,缓缓地起身笑着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是我们家姑娘仁至义尽了,往后你们家可别在外头说裴家儿媳不好,若是我听见一言半语,必定到今上跟前好好分辨分辨不可。当初我敢告御状,如今也敢。甘露,把咱们家陪嫁过来的丫鬟全给我带回去!” 甘露答应一声,叫了几个婆子到后院去,把陪嫁过来的几个丫鬟全揪了出来。 “夫人,这不好吧!这都是我们家的小妾,谁——” “卖身契还在我们裴家,你白使唤我们家的丫鬟,我没问你要银子,你倒好意思把人留下!即便是我家姑娘主动拿自己嫁妆出来替你们解围,现在和离了看在夫妻情分上没要回来,已经仁至义尽了,还想如何?” 这二人是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林盈袖将儿子屋里的妾,还有一些陪嫁过来的首饰给收罗了去。 林盈袖知道,要这家子把嫁妆吐出来是不能够的,两人一会儿黑脸一会儿白脸,嫁妆的事儿都推在别人身上,前头是夫妻两个自己弄没了,后面是儿媳妇自己愿意拿出来。 总之银子到了别人嘴里,断然没有吐的道理。若是她自己的女儿还说去打官司,问题玉瓶是长房的人,她一个做婶子的能上门出出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做多了指不定还在背后说她有所图谋。 走到大门口,门口围着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林盈袖笑了一下,让人将从这家里带出来的几个小妾全站在门口,对众人道:“我乃淮阳侯府次媳,家中侄女去年嫁到这家,家中蒙难侄女将所有嫁妆填补了这家的亏空,昨日我家姑娘和离窑身回了娘家,这是当初陪嫁的几个丫鬟,做了夫主的屋里人。小郎君成亲不到一年屋里十几个小妾,并非我家姑娘不贤,非要夺人所好,只是和离断然没有把所有都赔给婆家的道理,这几个丫头便在这里当场发卖,也不求个身家银子,只求给我裴家和这前亲家存个体面。” 众人指指点点起来,都知道这是叛王王妃的岳家,家中老太爷、老爷都吃了官司。 “果真是蛇鼠一窝,莫说正室娘子,就是给妾放行书,也断然没有叫人陪嫁一样不带家去的道理。还是勋爵人家,简直比地痞流氓还要无赖!” 那对婆媳见状,赶紧躲了回去再顾不得林盈袖怪罪不怪罪。 这几个丫头也颇有姿色,陪嫁的贵妾林盈袖让发还本家,剩余的丫鬟在场人叫了价,林盈袖当场把卖身契给人,半卖半送,四个丫鬟得了五十两银子。 第359章:休妻 林盈袖带着五十两银子回去交给玉瓶,这是她自己的陪嫁,无论多少林盈袖都该给她。 玉瓶大哭起来,林盈袖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着实不忍,安抚了好一阵子。莫氏是何等的要强,出身明明不高,家里谁敢说她半个不是? 玉瓶是长房独女,按理说该学着理家主持中馈。莫氏嫌弃她是女儿,不能让她在族人面前抬得起头,便不重视,裴文轩也是个不管事儿的,因此金尊玉贵的侯府嫡长女反倒在娘家没了一席之地。 母亲强悍,父亲懦弱,这才将好好的姑娘教导成了这样。 “好孩子,他们混账与你有什么相干,为了那些人气着你才是大事,和离了也好,外头人也不敢说闲话。” 玉瓶奶娘在门口听着叹息一声,走进来给林盈袖跪下,滴泪道:“二太太您是不知道,我们姑娘为人和善,在那家半点错都不敢出,偏人家还是嫌弃。今儿见我们太太出来听见背后有人议论,说咱们姑娘是别人不要了的赶回来,姑娘受了太太的训斥,又听了这样的闲话,这才——” 林盈袖叫那奶娘起来,唤了周四家的去打听谁在背后议论大姑娘,不管是多体面的,直接带了过来。 又让人请曦月过来陪着玉瓶,今儿的事儿不能不回老太太一声,等闹出来只怕连她也有不是。 老太太正为莫氏的事儿忧心,就一夜的功夫人也憔悴了好多,眼圈乌青,整个人哪有往日的尊贵富态的侯夫人模样。 进门先上前请了安,老太太看她的眼神颇为冷淡,大约是因为没有求情的缘故。 其实设身处地想想,最难过的就是老太太,莫氏是她亲侄女儿,她不维护太无情无义,维护又伤了裴垣的心。 林盈袖也不敢瞒着,把玉瓶和离,那家扣下了所有的彩礼,她今儿去那府里怎么闹仔仔细细地和老太太说了一遍。 老太太听了一口气没上来,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跟前众人都慌了神,赶紧扶着老太太到床榻上,喂天王补心救命丹。 吃下去缓了许久,就见老太太眼角两行眼泪滚落。 林盈袖也知道自己说的太急了些,只是无法,她和上房已经撕破了脸,出这个头也是迫不得已。 一会儿裴家三位老爷和三太太、老太爷都赶了回来,太医看过说是气急攻心,需得好生养着,再不能受半点刺激。 林盈袖跪着给老太爷请罪,说了玉瓶的事儿。 老太爷闻言也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叫人将林盈袖扶了起来,“你很识大体,此事你没做错,和离也好省得带累我们淮阳侯府的名声。” 裴文轩听着心里也十分的难过,因为子嗣的缘故,觉着玉瓶女儿无用,从未想过好生教导,如今吃了这样的苦,若非林盈袖,连裴家的名声也要受损。 “父亲说的是,弟妹还肯为我们长房出头,是我们的福气。” 老太爷叫人看着老太太,和众人商议道:“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莫氏入我裴家门二十载有余,不曾生育子嗣,善妒不肯纳妾,不能教育幼女。明日请合族耆老,莫家长辈过来,休妻。” 裴文轩还待要说什么,老太爷摆手打断他的话,“你若还想这么下去,你也跟莫氏滚出淮阳侯府去!” “二郎媳妇,玉姐儿你多费些心,你为家里做的我都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你婆母为难,我也有话说,只管放心做好你为人媳,为人妻为人母的本分就好。” 老太爷难得这么和颜悦色地说话,林盈袖有些受宠若惊起来,赶紧答应一声。 钱氏只是撇了撇嘴,什么没说。 休妻的事情还得瞒着老太太,有老太爷授意,家里谁也不敢在老太太跟前透露半个字。 说玉瓶被赶出家门的婆子找到,是林蕴玉身边粗使唤的婆子,林盈袖把家中所有服侍的人叫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堵着那婆子的嘴打死。 顿时底下人被威慑住,虽说林盈袖也是有私心,只长房內帷的事情她也不好再插手了。 莫氏第二天被休,由莫氏族长带回家去,莫氏的所作所为老太爷一一告之,只说已经是存了体面,往后两家还是亲家,还能走动。 莫氏被捆着堵着嘴,挣扎的面目扭曲,又哭又嚎。 玉瓶听到消息赶来,跪下和老太爷求情,老太爷这回是铁了心的,哪里肯,让人将玉瓶拉着。 莫氏被人押着从后门上了马车,裴家族谱上划去名字,官府那边毁了婚书。 等老太太醒过神来,人已经被送走,又气病了一场。 钱氏管着侯府,三老爷在外头行走,夫妻两个也日渐抖擞起来。 老太太病好过来不知怎么,把家中两个儿媳叫来,先是说教一番,尔后说了一大堆的规矩,让二人每日晨昏定省,服侍公婆。 林盈袖过门之后除了头两个月,往后都是每日请了安便各自回去,搬到那边住也就初一十五才过来。 如今这样,不免觉得有些苦,无奈这是规矩也是无法。 每日便天没亮忙忙地往老太太屋里,打水递帕子,梳洗,两个太太比小丫鬟还苦些。 到夜里又装起病来,让二人轮流服侍,闹了半个月。 因着老太爷说起大老爷的亲事,老太太这才消停了一阵,托人打听别家的女儿。 家里头钱氏管着,外头应酬都是林盈袖一个人的事儿,家中未出阁的女孩儿林盈袖都一起带身边,玉瓶虽说和离了,想再嫁也非难事,有两三家有求娶之意,林盈袖也不敢擅自做主,都回家知会了老太太一声。 满京城人都知道林盈袖是皇后认的妹妹,谁不给给几分面子,加上她待人一向和善亲近,倒比从前莫氏在外头交际时名声还好些。 上门求娶玉瓶的人家有两家,一家是永昌侯府嫡次子,前头娘子生育子嗣亡故,膝下只有两个姑娘,身边姬妾只两三个。那郎君年不过三十,性子沉稳,如今在军中任职。 第360章:相看未来嫂子 还有一位是老太爷的舅家,郎君祖上也做过官的,小郎君去岁才中举人,家中只有一个老母,还有一个妹子,人口简单。 这两家老太爷都十分中意,永昌侯府是次子,不用主母当家理事儿。另一家虽然穷些,但玉瓶是低嫁,即便有婆母和小姑子,也不敢轻易为难。 老太太不怎么满意,只说不好,还让选。 大老爷的亲事老太爷托付了林盈袖和二房老太太着手去办,选中了四户人家,一家是城西边的中郎将的家的女儿蓝氏,蓝家姑娘如今二十出头,早定过亲,因夫家的缘故悔婚,至今未嫁。 还有一个是礼部尚书的长女,姑娘年方十八,从前是端惠长公主的陪读,刚从宫里放出来。 另外一位是福王的玉康郡主,郡主八年前和亲外邦,后两国关系破裂,郡主回京至今未嫁,年纪也只二十八九。最后一位是老太太推荐的,莫氏的堂妹,年方十六,也是寒门出身。 老太爷的意思自然不会再考虑莫家的女儿,若要出身郡主自然最好,但裴文轩性子软弱,只怕往后夫妇两个的日子又和从前莫氏一般。 适合做侯夫人的便是前头三位,只等年后找个借口,请这几位到府上做客,大家再细看看。 因莫氏的缘故,老太爷执意不肯让裴垣这一房搬走,只说钱氏年轻,怕底下人不服,还需得林盈袖帮衬着。 转眼便到年末,家里一切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林蕴玉诞下了一个小郎君,老太爷才算松了一口气,长房总算是有了一个子嗣。 家里又忙着伺候月子,安排奶娘,选丫头婆子,收拾新院子给林蕴玉母子住。 钱氏看着心里不是滋味,若非是莫氏,她生的孩子也是如此待遇。 新年因少了莫氏,老太太也没什么心思过年,宴席上大家也是淡淡的。上一回因七老太太家的儿媳宋氏与林盈袖闹了,原本是没有请她们一家子,但毕竟是族人,也都来了,只不敢再和从前一般恣意说话取笑。 今年有从外地回来的几位族亲,都是侯府安排下处,林盈袖一房住在侯府中,隔壁的宅子便空了出来,老太太的意思还是安排给外地来的族亲们暂且住着。 林盈袖没答应,也没有拒绝,大老爷迟早是要娶亲的,将来还得搬出去。 没拒绝是想着他们就去外头买个新宅子,离侯府远些,也少一些是非。没答应这宅子是他们夫妇的私产,若是就这么交出来未免也大方了些。 族中寒门也好,富户也罢,谁没点自己的私有财产,谁会无缘无故地交出来。 过了新年,林盈袖便以花会的名义请了老太爷中意的几家姑娘上门赏花,除了姑娘们以外,也有好几家相熟的夫人们。 小姐们有曦月玉瓶等姐妹相陪,林盈袖陪着夫人们在厅上吃茶看戏,老太太们又是一桌。 钱氏被老太太拘束着在那边不得空过来,其实也是不想让她出来露面的意思。一个庶出的儿媳妇,想和嫡出的一般对待显然是不能的。 “这出小戏排的可真好,也亏得夫人能寻来,我们王府也有一班小戏子,只听来听去都是那些,没个趣味。改日我家中请客,在你这里借一班人过去才好。” 说话的是福王世子妃,这次领着郡主来,也是冲着这门亲事过来的。 世子妃是长公主嫡孙女,算起来和林盈袖还是表姐妹,关系自然非同一般,说话也就比别人更加亲厚。 “你越发拿我取笑了,回头看我和长公主说是不说。这戏班子是专门唱南曲儿,你知道我们老爷在南边放了几年外任,虽说家乡的好,偶尔也换换口味尝尝鲜。” “说到戏,我们郡主从外头带来一班会变戏法的伶人,改日夫人和家中小姐们赏光才好。” “你们是姐妹,在这里嘀嘀咕咕说体己话,撇下我们去,也亏得是我不计较,否则真就走了不可。”另一位与林盈袖关系不错的夫人戏道。 众人笑了,“只怕你舍不得,这么好的戏,果子茶点,你若要走可没人拦着你。” 大家互相取笑了一回,又安排了叶子牌,林盈袖不大会这个,不过是陪着客人,输赢倒是无所谓的。 “前儿我着人送给裴夫人的两盆花可还喜欢?我看花比咱们寻常的大些,所以特送给夫人。” 林盈袖闻言道了声谢,这位夫人送的是两颗大美人蕉,花朵比寻常的大了一倍不止,鲜红夺目,十分耀眼。 “这是安平郡王妃从外头带来的,我只得了几颗,送了勤穆公府两颗,还有荣国公府。对了,上回安平郡王妃请客,姐姐你怎么没去?” “我那日有事,京城里最近才太平了,家里都忙的很。我们家有个小庶女,最近相看人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就这么三四个姑娘,她父亲不肯低就。” 林盈袖淡淡的笑了笑,这位夫人和她一样,是继室,可她家夫君宠妾灭妻,为了在家中站足脚跟,对夫君是百依百顺。家中嫡出的孩子也就罢了,连庶出的都不把她这个嫡母当回事儿。 “谁家都是这样过来的,裴夫人,你家的庶女也五六岁了,出门都带着一起,想必也是为了以后亲事?” “她的姨娘前些日子立了大功,我和老爷已经打算给她二房的名分,算起来也是嫡女。孩子还小,倒是不急,我家玉哥儿是朝廷定的,二姑娘还没寻到合适的人家。” 听到二房两个字,一桌的三位夫人不禁抬起头看了林盈袖一眼。 二房等同是妻,许多夫人出阁带的是亲姐妹,都不见得愿意让做二房,更何况还是外头来的。 当然了,各门各户的事儿,谁也不会去多问。 “咱们几桌下场的来对对,谁赢了,下次谁的东道主。” 商议好,大家的兴致更高了些。 到用晚饭的功夫,钱氏身边的大丫鬟元宵过来问饭摆在哪里,林盈袖正要答话,突然一个声音抢了先。 第361章:长房出事 “诸位夫人都在这里,自然摆在这里最好,酒要用上等的梅花酒,这是去年摘的好红梅酿的,诸位夫人会喜欢。” 林盈袖听到这一句脸色都变了,回头看着站在门口扶着两个丫鬟的林蕴玉。 林蕴玉仿佛没看见林盈袖的脸色不好似得,款步走过去与诸位夫人问了好,热切地和众位夫人说话。 大家族里的规矩,无论多得宠的妾都上不得正席面,林蕴玉公然过来代替主母招呼众位夫人,这不是明摆着打侯府的脸面么? 更何况,今儿还是给裴文轩相看继室的日子。 林盈袖是二房的太太,也不好管教林蕴玉,只淡淡的说道:“你不在屋子里好生养着,跑这里来做什么?”说着朝甘露使了个眼色。 甘露会意,转身下去。 林蕴玉脸上挂着笑,“屋里怪闷的,我出来走走,也是怕你这里忙不过来。大老爷说,毕竟是我们长房的事儿,总不好一直都让二太太操持,我也可以帮衬着些。” 一席话,几个夫人相互看了一眼,虽未说什么,却各自存了自己的心思。 既然是说亲事,那自然是什么都打听清楚的,一个有儿子的贵妾不算什么。若是这妾还十分得宠,又有出身,谁过门都是一个大威胁。 甘露去了没多一会儿,一个婆子来请林蕴玉过去,说是宝哥儿哭的厉害,请姨奶奶过去。 “这孩子真是一刻也离不开娘,罢了,二太太替我照顾好诸位夫人,我去看看哥儿。” 看着人走了,林盈袖才松了一口气,勉强笑着对众位夫人说道:“长房没太太,这些个妾才放肆了些,大家里的规矩还是有的。” 众人敷衍着,一个妾敢管小主子叫哥儿,可见是有多嚣张。 一会儿诸位小姐都过来,相看的四位小姐,郡主高贵典雅,莫姑娘小家碧玉,公主陪读的那位端庄贤惠,蓝姑娘精明。 四位姑娘都是花朵一般,十分美艳动人。 只郡主和公主陪读的那位姑娘脸色不大好看,另外两位倒是没什么。 大家等着老太太过来才一同入席,酒过三巡,林蕴玉又不知死活地闯了进来,说是过来服侍老太太。 当着这么多贵客的面也不好呵斥,只叫了两个媳妇将人弄出去,再不许她到这样的席面来。 送走客人,林盈袖也有了酒,早早回去歇息,林蕴玉刚出月子,老太太也不好处置,事情到底如何林盈袖不知道,也不想管。 东边一个小国闹事儿,当今刚刚登基,正想用雷霆手段震慑边陲小国。 开战需要做足充分的准备,如今还有不少亲王并不服气当今登基,都等着看笑话,朝廷自然不会让这些人小看了去。 裴垣还在宫中,林盈袖叫人熬了碧玉粳米粥,还有十几样精致的小菜给裴垣留着。 才刚谢谢就听见人闹了起来,林盈袖翻身起来,叫人去看看。 小周氏穿了衣裳出去瞧瞧,吵嚷声越来越大,林盈袖不耐烦地揉了揉眼睛,穿了中衣,到门口问守夜的婆子,“大半夜谁这么闹腾呢?” 小周氏从外头回头,见林盈袖穿着中衣站在风口处,忙道:“太太仔细身子,冻着可不好受,回屋里去说。” 回林盈袖屋里,小周氏先替林盈袖倒了茶,虽说她现在也是太太,也和从前一样伺候林盈袖,规矩是半点不肯错的。 “是那边林姨娘,闹梦魇了,没什么大事儿,您早些安置了。” 林盈袖闻言也就罢了,虽说是堂姐妹,但也要避嫌才好。 “你也早些睡,十五日子好,请了族里把你名字添上去。服侍的活儿有小丫鬟们,你如今也是太太了。” 小周氏答应一声,随即又笑道:“就算是太太了,也是您一手提拔,妾身不敢忘本。”说着和四儿几个丫鬟一起服侍林盈袖睡下,这才出门。 一连着两三日,林蕴玉梦魇,连长房唯一的哥儿也跟着不得安宁。 老太太也是焦急上火,不但大夫,太医也是请了好几个,都是束手无措,不知谁提醒一句,说是请个法师上门看看,是不是冲着了什么。 裴文轩的亲事原本是想定下郡主,谁知福王府说郡主才算了命,今年不宜出阁,准备再等个一二年。那位公主的陪读,又是家中长辈早相定了人选。 这都是推口话,大约为着什么林盈袖也知道,老太太没放在心上当回事儿,她更没必要操这闲心。 老太太中意的是莫家的女孩儿,如今莫家莫说和裴家比肩,就是林家也比不上。林晓峰如今是当今跟前红人,当今逃出京城后是林晓峰联络了先帝旧部,这才带兵回京,清缴乱党。 如今林晓峰受封从三品光禄寺卿,还不到二十的从三品大员,这可是我朝更鼓未有。 莫家在朝中做官的也只是前年裴垣提携的那个,如今做到了正六品的位置,官儿虽然不大,比起其余的白身却已经是好了很多。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老太太说什么也要莫家的女孩儿嫁到裴家来。 少了那两位,莫家姑娘嫁到莫家来的机会可就大了很多。 法师在林蕴玉的院子里来回转悠了一阵,然后去上房对老太太说道:“无量天尊,小哥儿是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这才哭闹不止。侯府的公子哥儿,是有神仙保护来的,只可惜无高贵的人庇护,让小鬼儿以为哥儿无人庇护,这才下了手。” 老太太一听说,顿时慌了神,连声问法师该如何做才能保住宝哥儿,这可是长房唯一的子嗣。 “简单,这孩子若是有个身份高贵的人养活,最好是至亲,必能保佑哥儿长命百岁,贫道与徒弟先做法驱除邪祟,但另一件事贫道就无能为力了。” 林盈袖听了在心中暗笑,林蕴玉也就这点手段,妾扶正,未免想的也太天真了点。 侯夫人是那么容易做的? 就算是老太太愿意,裴文轩愿意,老太爷能愿意,族人能愿意? 长房长媳,那可是裴家的颜面。 第362章:佳儿佳妇 老太太重谢法师,果然当然母子两个都睡的十分安稳。 家里头下人也在传谣,说宝哥儿出身是有来历的,只可惜投错了胎,若是到太太的肚子里,必定不会受小鬼折磨。 玉成周岁宴上,宫里赏赐了不少东西,又是未来驸马,各王府里,还有公侯伯爵不到的都送来贺礼。抓周时老太爷抱着他过来,众人围着看他在桌子上选。 一时间众人鸦雀无声,原本指望着选个笔墨纸砚,不曾想却选了弓箭。 落后,无论裴垣和建章两个无论怎么教他读书,都不怎么喜欢,反倒是喜欢骑射。 裴家本就跟着太祖皇帝马上打的天下,如今裴垣兄弟两个都是文官出身,得一武官也好,便不再强求。 玉成的性子和哥哥姐姐不同,在九个月时就已经会走路,会叫阿娘和爹爹,其余的都含糊不清,吃饭的功夫奶娘没看见,竟自己扶着墙壁走到外头去玩。 没得把奶娘和服侍的丫鬟们吓死,又或者是睡的好好的装哭,哄的人忙前忙后,他反倒大笑了起来。 这孩子实在太淘气,有时候林盈袖气不过要打,他又眼泪汪汪,装可怜,装无辜,惹的人下不去手。等到人不生气了,他又有新的淘气法儿。 虽说淘气,却十分会讨人喜欢,每次见到裴垣都伸手要抱,对老太太和老太爷也十分亲近。 周岁宴后进宫见皇后也是十分亲近,见着未婚妻月盈公主拉着不让走,人抱走公主便哭个不停,那公主虽大将近一岁,和玉成两个一见面便玩到了一处。 贤妃取笑道:“当初还怕错定了亲,如今看来竟然是佳缘天成,月儿,还不给你婆婆见礼去!” 月盈公主闻言,真个到林盈袖跟前有模有样地福了福身,慌得林盈袖起身还礼,笑道:“这可不敢当,别说没过门,就是过了门也不敢受公主的礼。” “我看你现在也是个虚伪的,从前可不是这样。”贤妃让人将两个孩子带到外头去耍,和林盈袖说起闲话来。 皇后又有了身孕,宫里一切都交给贤妃打理,皇上打算三月里找个好日子封贤妃为贵妃,从前的袁妃也有身孕,封了惠妃,不过人家从娘家弄了两个女孩儿进来。 那两个姑娘如今正得宠,进封也是指日可待。 惠妃一党人势力越发越大,加上她有皇子,如今有孕,以后只怕还有的晋封。 “娘娘自从生育公主之后便再没消息了?” 贤妃单独留下她来,必定不只为了说闲话,在宫里子嗣大过家世和恩宠,虽说皇后贤德,但凡事还得靠自己才行。 一问起来,贤妃脸上愁云密布,叹息一声,手摸着小腹,“正是呢!皇上来我这里多过去惠妃处,可能惠妃福气比我好。” “没请太医看看?” 皇后的事儿林盈袖自然不会轻易告诉第二个人,若是皇后有心自然会推荐,她犯不着几处都得罪。 “看过,都说没什么问题,偏就怀不上,给皇后娘娘看诊的太医倒是不错,只我怕找他拿药皇后会多心。” 当初林盈袖和皇后出府闹出那样大的动静,贤妃怎会不知道,不过是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都是妇人,谁没点自己的秘密,她和皇后交好,若是为这点事儿生份了,反倒不好。 林盈袖救过皇后的命,救过她的一双儿女,和皇后关系不一般,所以才会和林盈袖说。 “后宫妃嫔为皇上开枝散叶是分内之事,别的妃嫔也是如此,别位娘娘能生,娘娘自然也是能生的。您怀孕,娘娘会很高兴。” 皇后不是善妒之人,况且惠妃生得,自然贤妃也能生的。 相比起来,贤妃对皇后的威胁也不大,好过别的女人生。 “我倒是多心了,我瞧着你家小子只怕是不肯走的,留他在宫里住些时日,两个孩子多在一起往后成了亲咱们做长辈的也少操心不是。” 林盈袖问过玉成几次,都不肯走,无奈只好将人留下来,冲着贤妃自嘲道:“真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我这儿子也不要了,给你做上门女婿罢。” 玉成只顾着拉着月盈公主的手傻笑,看得周围的人一阵好笑。 从宫里出来,回老太太屋里将玉成的事儿和众人说了,老太太也逗笑了,和几个妯娌说道:“这孩子一看就是有好的。这么点大的孩子还知道亲近自己的媳妇,鬼精灵儿!将来公主入府,小夫妻更和美了。” 许多公主下嫁,与夫家不和,甚至都不住在一个府邸比比皆是。虽说娶公主是荣耀,但因夫妻不睦,得罪公主,甚至宫里人,莫说前程上,不杀头就已经是万幸。 “是,难得贤妃娘娘和皇上都喜欢,我便留他在宫里。” 吃着茶,又说起亲事来,昨儿皇帝赏赐了两个贵妾过来,是皇后娘家的庶妹。 两个都是给了长房,显然当今对他们侯府不放心。 家里头多了人,加上钱氏又不是她自己的儿媳妇,多少有些不放心。 “那蓝家姑娘和人定过亲的,咱们虽说是续娶,也不能太低了些。那莫家的姑娘,祖上也是做过官的,年纪虽小,胜在稳重,也就是家世低了些。” 何止是家世低了些,那姑娘的父兄都是酒糟烂透之人,本来分了一份丰厚的家业,若是上进,再不济也靠着亲朋好友弄个皇商也不算难事儿。 可结果呢? 家产早败光了,现在靠变卖祖产过活,要么就是靠人接济。如今她的弟弟给人帮闲,诓骗好人家的子弟往青楼里去。 这算哪门子好亲事?难怪老太爷看不上,这样的人家,就是做妾都嫌弃。 长房的事儿她一个小婶子也不好插手,便说起玉瓶的亲事来,玉瓶还是长房嫡女,即便与人和离,外头求娶的人也有不少。 老太爷执意不肯选门第太高的,所以选了永昌侯府,两家通了气,只等选个好日子才上门交换庚帖。 玉瓶也是见过那家的郎君,人实在不错,只是年纪上大些。本就图一个稳重,年纪大些也无妨,家里只有两个姑娘,只要玉瓶过去生下嫡子就再没人能威胁到她的地位。 第363章:以弱凌强 所以,这门亲事老太太也是点了头的。 “嫁妆比从前的少一半,一则是不好铺张,二则家里花销大。” 钱氏答应,玉瓶好打发,她也不争不抢。 “二太太,听说以前大太太当家时,二房的开支是二房单给了银子?虽说我只是帮忙,以后还是要交长房的,若是少了只怕不好交差。” 钱氏是个精明人,她当家没收买一个人,是知道这个家她当不长久,即便培养了自己的亲信,将来也会被清除出去,而且就算留下来也没多大用。 她的夫君是庶出,就算老太爷特别看待,也不可能在侯府长长久久住下去。 当着人的面问,也是为了撇清自己,说白了就是故意说给老太太听。所以林盈袖给不给,她都无所谓,只是问一声而已。 林盈袖有些诧异,“二老爷的月俸不都在公中么?莫不是我和几个孩子还有我们那房的每个人都还得再交一份?” 钱氏眼神闪了闪,拿手帕擦了擦嘴角,“以前的事儿我也不知道,不过问问,横竖一家人住着,给不给都没什么要紧的。” 老太太脸上有些挂不住,因为二房在这里住着的时候,前头长房儿媳莫氏可是和林盈袖斤斤计较,为家计的事儿没少嘀咕。 如今连庶出的儿媳都比莫氏会做人,她还口口声声莫家姑娘好,这不是明摆着打她的老脸么? “钱氏,你去厨房做一道蒸羊羔,正好你几位婶娘都在这里,我们一块儿吃,这东西老年人吃最好。” 钱氏答应一声自下去不提。 等人走了,老太太招呼林盈袖到跟前坐,语气十分冷淡地道:“没了外人,咱们自在说话,这媳妇老爷子让她管个家,连我屋里的事儿都盘查起来。可有少你什么东西没有?若少了只管跟我说,看我怎么收拾她!” 林盈袖连忙说没有,拿闲话岔开。 七老太太笑呵呵地问林盈袖好,最近做什么,满口子夸赞林盈袖贤惠,好福气。 “二太太的气色越发好了,看着和十几岁的小姑娘似得。” 五房老太太咳嗽两声打断七老太太的话,叫个小丫头来,那丫头手里捧着一个匣子,送到五老太太跟前打开,里头是六对绢花,用宫纱堆砌而成。 “这是家中孩子们在外头得的,我家里只有几个小子,便送来给家中诸位姑娘,你家长房大姑娘一对,剩下的给你屋里两位每人一对。剩下的给七弟妹带去,你家里最近相看媳妇,用得着。” 这花儿没什么稀罕,不过是精巧,比世面上的好看些罢了。 林盈袖道了谢,随意选了三对叫送到后面给姑娘们戴去。 七老太太闻言道了谢,收下花儿,又叹息一声,家中两个小子正在相看孙子媳妇,家中一贫如洗,想找个好人家不容易。 大孙子脾气暴躁,小的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如今靠族中补给养活。成日家的也不是安分的主儿,闹着要这要闹,逼着她和宋氏进来求这府里,给谋取个一官半职。 若是从前的林盈袖,那还用求,直接说要做什么就是了,偏人家现在是皇后亲口承认的妹妹。连国丈家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说话,她一个老婆子算什么? 刚刚本来想求,偏五老太太打断了她。 七老太太朝二老太太使了个眼色,便低头喝茶。 “她们七房孩子多,娶亲只怕是不容易,加上孩子们身上又没有个前朝。” 二老太太也不好把话说太明白了,毕竟上次宋氏把林盈袖得罪的狠。 老姑太太呵呵两声,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盈袖,“咱们二郎媳妇最是古道热肠,五房家两个孩子不是在她娘家叔叔手底下办差事?如今她亲弟弟是当今倚重的人物,要个一官半职,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林盈袖听了这话眼皮子直跳,五房两个侄儿在二叔手下办差,人家本本分分,二叔为着避嫌还不怎么提携,长官看着他们好提携起来了。 官商本就是油水衙门,如今承办了商会,这些商贾都归他们管,那两个一个不日调到外地做商会会长,掌管一个地方的商品价钱,还有贸易。 一个封了从六品执事,跟着二叔一道出海。 两个侄儿如今自己置办了宅子,带了妻儿到外头住着,初一十五都会过来请安,那穿戴打扮早不似从前,好不威风。 族中人眼热,也有不少求到林盈袖这里的,还有没资格来给林盈袖请安,托人来求,因二叔要年下才回来,便都没有答应下来。 只说是娘家当家人不在,不好说人情。 “姑母说的是,听说那边表兄如今也谋取了差事?想必手底下也有许多活儿?我叔叔不在家,不好说。不若姑母帮衬帮衬?” 一句话老姑太太的脸瞬间黑了下去,她拍桌而起,瞪着发红的眼睛问老太太,“你是怎么管教你这儿媳,哪有这么顶撞长辈的!” 老太太叫芳宁拉了老姑太太坐下,她也知道林盈袖和七房的事儿,连忙道:“二郎媳妇一向直性子,您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五老太太也劝老姑太太消消气,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儿生气。 “不是我跟她一个小辈急,你看她说的叫什么话!家里都知道她得罪了七房婶子,嫂子。我好心说和,她反倒寻起我来了,她如今是风光起来,在外头耍耍你的诰命夫人威风还成,我这里可没你威风的!” 林盈袖有些想笑,到底是她得罪了七房,还是七房得罪了她?这老姑太太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不弱。 “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二房媳妇才从宫里回来,大约也累着了,你先家去休息片刻,吃饭再来。那谁,你还不快陪你小婶子去。” 五老太太让自己家大儿媳和孙子媳妇送林盈袖出去,这老姑太太是安了心和林盈袖过不去,真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林盈袖巴不得出来,这老姑太太和七房的是安了心要吃她的肉,再呆下去没意思。 第364章:八卦 “二弟妹,刚刚的花儿是用来打岔的,我们五房单给你准备了一份厚礼,可别说不收,您娘家那边我们也着人送了去。” 林盈袖知道五房是真心实意,便道了声谢,戏道:“你安心孝敬我,我若不收岂不白瞎了你的孝心。” 五房大太太推了林盈袖一把,对自己的儿媳笑道:“你这婶娘越发个没正经,得亏了我刚刚拉她出来,早知道就该等着看她笑话才是!” 那儿媳陪着笑脸,长辈说话,她只好听着罢了。 到林盈袖这边,三人坐着喝茶,小周氏进来,那小奶奶起身请安,请小婶娘一道喝茶。 小周氏也没客气,笑吟吟地道:“五房如今置办了产业,可喜可贺啊!我们太太忙着应酬外头,家里头都我帮着搭理,也不知道送的礼合不合你们心意。” 五房大太太道了声多谢,“小弟妹有心了,三月十五,还请小弟妹一道过去逛逛。虽不如这里好,不过是请您出去散散心罢了。” 大家客套了一回,五房的两个小辈各自买了宅子后,今年在外头赚了不少,又要放外任,所以将那宅子隔壁也给买了下来,做成一个大宅子,请家中长辈住着,一则看房子,二则他们如今住的地方也太小了些。 因搬家,二则才二十来岁的孩子如此出息,家里高兴所以今儿特意来长房请老太太和林盈袖钱氏等人过去逛逛,摆上几桌席面热热闹闹搬进去。 林盈袖和五房最要好,自然是要过去的,不但林盈袖,就是林氏也会过去,邓氏身上有了,如今才四个月,不好出门。 “上头老太太可应准了?” 大太太点头,五房是长房提携的,老太太一向好显摆,怎会不去。 一会儿功夫,底下人来说秦大奶奶过来了。 莫氏虽然被休,但莫家和裴家还是亲家,来往是有的。尤其是秦氏,她家可是靠巴结林盈袖才好过些的,别说莫氏被休,就是把莫氏给杀了,照样也断不了两家的关系。 一会儿秦氏进来,先给两位太太请了安,和裴家五房的奶奶见了平礼,这才坐下。 跟秦氏来的两个丫鬟奉上各色干果两盘,秦氏笑吟吟地道:“这都是你侄儿特意买了来孝敬婶子,您尝个鲜儿。” 林盈袖一向不爱吃甜的,叫人抓了两把给小周氏屋里送去给二姑娘吃。 “我今儿过来,是有件事情和您说,贵府上老姑太太家的儿媳听说有了身孕,娘家人一听说便着人接了家去,说是前车之鉴,他们舍不得让自己家女孩儿受苦。” 难怪老姑太太今儿火气这么重,原来是这个缘故。 让儿媳妇和亲家打脸了,的确窝火,加上老姑太太中意的是他们家七姑娘,若是自己娘家的人,必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来打她的老脸。 但老姑太太也不想想,老太爷和老太太就两个女儿,头一个生产亡故,就这么一个宝贝嫡女,怎么可能会送去给人做继室填房? 不是她非要插一杆子,七姑娘人好,加上也只是想卖老太太一个人情。 老太爷和老太太一向瞧不上出身不高的林盈袖,连出门会客都不让她去,也是因为七姑娘的事情,老太太才对她有所改变。 再说,坑人坑到自己娘家来,这算什么事儿? “那他们家就让儿媳妇被接走?” 秦氏偷偷笑了,叫甘露去门口站着,莫让人听见了。 “不是我说长辈的坏话,你家姑母选儿媳妇那都是往高了攀去,只怕心里连公主都觉得配不上。她家儿媳虽不太高,可人家娘家手里有实权,姑老太太婆家又才被削了爵,人家还后悔做这门亲事呢!怕儿媳和离了,所以老太太不敢说半个不字。” “如今人接走了,老太太估计心里气不顺,她家里几个妯娌只怕都在背后笑话,这才跑回了娘家来。” “咱们这位姑母只要一回娘家不是寻这个的不是,就是找那个的错处,我只当姑母在婆家也是如此威风呢!”五房大太太痛快地说了一句。 他们五房是庶出,本就不受待见,那老姑太太对长房嫡出两个儿媳尚且如此,对庶出的侄儿媳妇那还用说?虽没送过妾,却没一次见面不训诫的。 连五老太太尚且要受气,做晚辈的也只能受着,听到这些当着觉得痛快。 曦月和曦宁姐妹两个过来给伯母和嫂子请安,大家这才住了口,说些外头新鲜有趣的故事。 大约坐了半个时辰,丫鬟们来传,上房预备着摆饭了。 慌得众人起身赶紧去上房准备着。 席面一共四桌,老太太们一桌,姑娘们一桌,剩下一桌留着太太奶奶们服侍了婆母和大小姑子们用饭后才吃。 老太太见林盈袖站着,便叫她自去坐着用饭,不用她伺候。 五房老太太也叫自己的儿媳去用饭,对众老太太道:“若是留一共这里站着,其余的也不敢去用饭,今儿二郎媳妇大早的进宫,家里头的事儿也得她费心,还是让坐着罢了,媳妇们只要知道规矩就好。” 老太太点点头,温和的眼神看着林盈袖,夸赞道:“我这儿媳一向是个规矩老实的,不瞒你们说,进门这么多年,我很少让她立规矩,她每回来也都自己知道规矩。知道就是了,何必为难自己家的孩子。” 林盈袖起身,笑吟吟地答道:“婆母夸赞,儿媳不敢当。” 老姑太太看着这一幕母慈子孝,只觉分外碍眼,冷哼一声没说话。 用饭时,林盈袖看着桌上的鱼,只觉有些恶心,但这么多人,少不了忍耐着。 谁知道越忍却越难受,赶紧起身跑门口吐去。 吐了半日,想起来都觉得恶心,实在不敢进去,叫秋月去回老太太的话,说是身上不舒服,就不用饭了。 大约是累着的缘故,卯时初刻便到宫门口候着,先在皇后宫里呆了半日,领了午膳,下午又去贤妃宫里坐了一回,回来又在上房里。 秋月回话出来,身边还跟着老太太身边的莫大嬷嬷。 第365章:有孕 嬷嬷先给林盈袖问了好,叫小丫鬟端来小几,上头垫了团垫,扶着林盈袖先坐下。 “太太可是看着桌上吃食才吐的?瞧着太太脸色也不好,还有哪里不适?” 林盈袖一想起来又开始吐了起来,摆摆手,让莫大嬷嬷别再问了。 那嬷嬷脸上顿时见了笑容,着人去熬酸梅汤,亲自扶着林盈袖到老太太这边耳房歇息,吩咐人好生伺候着。 莫大嬷嬷是子老道的,这情形还用说? 只是还不得准信儿,故而只先悄悄去告诉老太太一声。 老太太闻言念了几句佛,细细地吩咐莫大嬷嬷:“你亲自去媳妇屋里守着,她想吃什么叫厨房做,做不来外头去现买了回来。我记得她爱吃新鲜的瓜果,你拿两个过去,只不可多吃了。” 莫大嬷嬷答应,这就下去看着。 老姑太太看着,阴阳怪气起来,怪声说道:“你家儿媳也太娇贵了些,不就是进宫给娘娘们请安,弄的像是立了多大功劳似得。那玉哥儿能做驸马,还不是看咱们裴家,难不成还看她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 因还没请太医看过,老太太也不好乱说,万一不是岂不给林盈袖找麻烦,便随口糊弄道:“罢了,她身子不适何苦非拘着她在这里。” 二老太太看的真真的,林盈袖一上桌看了那鱼便吐,多半是有了,桌子底下扯了扯老姑太太的袖子,让她别多说。 “你扯我做什么?我们裴家的门风可不能就这么让她败坏了,婆母长辈在这里用饭,哪有做儿媳的不在跟前伺候的道理。不让她伺候了,就一起用个饭,还矫情起来,当真是个贱骨头!要我说就该好好的在这里站规矩,来人,把人给我押到院里跪足两个时辰才起来!” 老太太一听这话也来了脾气,沉下脸来,“老姑太太,我敬着您是出阁的人,礼让你三分,你也该自重才是。儿媳妇是我家的,我没说她什么,你一个姑母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要教训教训你自己家儿媳妇去,我家的轮不到你教训!” 老姑太太的脸顿时胀的通红发紫,真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好半晌才道:“好,好的很!” 说着,摔袖子径直离去。 众人见状心里暗暗称快,这老姑太太得罪的人不少,碍于身份,大家都不敢得罪。 可淮阳侯府毕竟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的,人家不计较那是人家大度,可老姑太太一个外嫁女跑娘家指手画脚,谁不生气? 等老姑太太走远了,二老太太才叫大家都坐下用饭,对老太太道:“也该请个大夫来看看才是,二郎媳妇到底年轻,只怕不知道。” 老太太点点头,众人这才明白,为何老太太今儿会为了一个小辈和老姑太太撕破脸,这可是裴家的子嗣。 裴家长房人丁单薄,巴不得家中能添人口,哪里由得老姑太太胡闹。 老姑太太从上房出来,心里又气又悔,她在婆家能风光也全靠娘家,如今得罪了嫂子,往后可还怎么回来? 说来说去还是怪林盈袖,一个晚辈凭什么这么横?摆明了是仗势欺人。 走到二门口,想着就这么回去也实在太窝囊了些,便转头往老太爷的书房里去。 偏最近老太爷喜欢上了古董字画,每日带了芳姨娘一道外头逛,到晚上才回。 老姑太太便在书房干坐着等,还好这里有点心茶水,倒不至于饿着。 上房用过了饭,老太太早请了大夫进来等着,客人一走,便叫大夫来看,果真是有了身孕,只才一个月余,没坐稳胎,便不宜声张。 老太太闻言大喜,重赏大夫,连林盈袖身边伺候的丫鬟每人都赏了一套衣裳,亲自进里间来问林盈袖想吃什么。 林盈袖有些恍惚,怎么说有就有了,前些年想要个孩子盼星星盼月亮似得,如今倒好,说来就来了。 “最近就想吃些酸酸辣辣的东西,不要油腻的。” 老太太赶忙叫厨房里安排两个厨娘专门服侍林盈袖,又见林盈袖屋里的丫鬟不多,叫再添上几个。 忙乱乱的一阵,林盈袖起身要家去,只怕这时候裴垣已经回来,她不在屋里冷锅冷灶的不好。 老太太才想起来这是在她屋里,不觉笑了,安排暖轿送林盈袖回她自己屋里,嘱咐她身边的丫鬟小心伺候,有什么事儿哪怕半夜也得来回一声。 却说老太爷回府,小厮来回话说老姑太太在书房等着。 老太爷来书房,却见老姑太太哭的如泪人一般,揉了揉额头,叫人换了茶。 “你家我是再不敢回来了,嫂子叫我再不得登门。” 老太爷听着头疼,芳姨娘亲自给老姑太太奉茶,劝了两句。 老姑太太这才说明缘故,“我也是好心,并非为着我自己,这倒好,成了我多管闲事,往后这家里都没我说话的份,我回来做什么。” 不等老太爷说话,老太太屋里的丫鬟进来请安。 “老太太说,二太太有了喜事,叫奴才先过来给您道喜,还说请老太爷给太医院下个帖子,请太医看看才好。” 老太爷听不得一声,欢喜地站了起来,忙叫芳姨娘把今儿买的古董挑几件好的来,赏给二房。 说着竟然要走,芳姨娘赶紧叫住,笑话道:“哪有公公往儿媳妇屋里去,只怕这时候二老爷正陪着太太,况且老姑太太在这里呢!” 老姑太太听见说有喜,在心里骂了林盈袖数遍,嘴上再不敢说半句闲话,只酸溜溜地说了一句:“原来是有喜了,只有什么不能说的,只管这么藏着掖着,倒像是我要害她似得。” 老太爷正高兴,也不跟老姑太太计较,叫人给她安排下处,“总归是家里头的喜事,你也少说两句。” 林盈袖下轿子,门口三个孩子笑嘻嘻地看着她,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着,就是小周氏也亲自拿了披风过来。 “哪里就这样了,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林盈袖也是藏不住笑容,看众人都在,只少了裴垣,不免心里有些遗憾,着个婆子叫个小厮去衙门门口等着。 第366章:都好 最近朝中事忙,裴垣大多时间都在衙门里或者是宫里。 裴垣到三更天才回家,听说消息激动地搓了搓手,快步回自己的屋里,远远的看见熄了灯,便放轻了脚步,问守夜的婆子们。 “太太身子如何?” 婆子也放轻了声音,“好呢!老太太和老太爷都赏了不少东西,拨了好些人来服侍。” 裴垣点点头,让人下去,自己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屋里没有灯,透过微弱的月光,床上的人睡的很香,怀里抱着他常用的软枕。 男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手指摩挲着女人的脸颊,目光落到她腹部的位置,唇角微微勾起。 女人突然张口咬住了男人的手指,嗓音里微微带了些埋怨和小俏皮,“人才睡着,你就来闹也不怕伤着孩子。” 男人伸手将人抱在自己的腿上坐着,手覆在女人的小腹上,“真有了?” 女人脸上发烫,手覆在男人的手背上,反问他,“那你高兴还是不高兴?想要个哥儿还是姐儿。” 裴垣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都好,若是个女儿那便更好了,必定像你这般温柔贤惠,惹人喜欢。若是小子,老太太和老太爷必定欢喜。” 林盈袖笑了一下,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她也觉得都无所谓,都是他们的宝贝儿,家里有两个小爷,她这一胎无论男女都不会有人失望。 “玉哥儿在宫里怎么样了,你去看过他没有?” 他们这个孩子出奇的淘气,这么点大的孩子,留在宫里,哪能放得下心。 “和公主太子们在一处,几个孩子差不多大,我瞧着他在宫里倒比在家好些。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一个小孩儿家能做出什么出阁的事儿,合该照顾好你才是。” 这一胎来的不太是时候,朝廷开战,宫里封了贵妃,所有的诰命都进宫去朝贺,她是贵妃未来的亲家,理应去才对,偏才有了身子不便外出。 老太太一个人去也不方便,钱氏眼巴巴地望着,可老太太想了半日,才说道:“三房的二太太我看不错,就让她随我入宫去。” 老太太和三老爷的姨娘是死敌,怎么可能带她的儿媳妇入宫。 林盈袖闻言说很好,又道:“若是见着玉哥儿,该带他回家才是,这孩子真真是成了精了,别的孩子这么大见不着自己阿娘会哭闹的,他倒好,几日不来家。” 老太太也笑了,老太爷着人打听了玉成在宫里如何,都说极好,和月盈公主一次吃住。 老人家乐见其成,巴不得他们好。 “玉成这孩子虽说有些皮,却也是最乖巧的,在哪儿都成,只是他爷爷挂念的很。往日在家,每天必定要看孙子 一回。” 说得众人都想起来玉成扯老太爷的胡子,要老太爷头上的冠儿,不禁笑了起来。 林盈袖忍着笑,“我们家章儿最近准备下场,住他舅舅家去,大姑娘让周亲家接了过去小住些时日,一下子走了三个孩子觉着空落落的。” 六房的太太不禁羡慕地看着林盈袖,她也是做继母的,前头太太的子女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林盈袖却和继子女好的跟亲生似得。 “你家章哥儿有他舅舅教导,这回去只怕要蟾宫折桂,我在这里先给二弟妹道喜了,回去就预备下贺礼,只等着这里预备下好酒好菜。” 老姑太太冷哼一声,也没说什么。 只听见门房来报,说宝哥儿来请各位祖母和婶母安。 林蕴玉的孩子小名叫宝哥儿,大名是老太爷定下的,叫建禹,小字逸尘。如今还小,养在生母跟前,奶娘都是四个,玉成跟前也只两个奶娘而已。 宝哥毕竟是长房唯一的子嗣,将来说不得还得继承爵位,家里自然是宝贝的。 林蕴玉抱着孩子进来给老太太们还有诸位太太请安,说是哥儿想祖母了,哭闹着,所以带了过来。 老太太一见着长房长孙,喜的眼睛眯成缝了,连忙叫抱到她跟前去。 这孩子养的白胖可爱,又最是爱笑,十分讨人喜欢。 林蕴玉乖巧地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拨浪鼓逗弄玉哥儿,突而眼瞥向林盈袖这边,笑道:“二太太是孩子的婶母,又是亲姨妈,你可是从来没抱过我家哥儿呢!” 听到林蕴玉的称呼,林盈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妾室和奴仆应该管小主子叫爷。就是她屋里的小周氏也是叫建章是大爷,玉成叫做小爷。 小周氏知道林盈袖一向不和长房的人来往,避嫌,便敷衍道:“我们太太才有身孕,抱不得孩子,我们二姑娘今早想抱着太太撒娇,都让老爷拦着。” 林蕴玉像是才听到消息,闻言上下打量了林盈袖两眼,脸上不见喜怒,“那先恭喜二太太了,当真是好福气呀!玉哥儿荣获恩宠,封为驸马都尉。如今二太太有了喜事,当真是双喜临门。” 林盈袖淡淡地回了一句,毕竟是她的堂妹,也不好说什么。 老太太和老姑太太只顾着逗宝哥儿,也没听她们姐妹说什么,那老姑太太逗着孩子,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这孩子倒是一脸福像,只可惜没托生到太太的肚子里,否则长房嫡孙,该有多尊贵。” 听到这句,不但老太太,连林蕴玉也变化了脸色,她铁青着脸,被堵的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好久才咽下这口气,皮笑肉不笑的道:“老姑太太说的是,当初我进门的时候老爷说等我生了儿子,就封我做太太,宝哥儿也不算庶出。” 老太太听着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当初有莫氏在,就是让林蕴玉做二房太太也没什么,只是现在长房还未有正室夫人,若是封个生子的姨娘做二房,谁还敢嫁进来? 说了几句闲话,便让人将宝哥儿抱到偏房睡觉去,又见曦宁在林盈袖身边,有时还给她捏捏肩膀,便笑眯眯地招手叫她过去。 曦宁之前是庶出,一向不受老太太待见,突然叫到身边去,曦宁有些害怕,看着自己的阿娘和嫡母。 二人让过去才敢过去,也是规规矩矩的。 第367章:长房定亲 “宁儿也知道母亲怀孕辛苦,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小孩儿家受夸奖,顿时害羞起来,回头看着林盈袖,小声地道:“母亲对宁儿最好了,有好吃的给宁儿,有好玩的也给宁儿。” 林盈袖欣慰地笑了,回道:“我家宁儿最乖。” 老太太让芳宁将桌上的果子捧来,让曦宁拣选自己喜欢的拿去吃。 这孩子从来不贪心,只拿了两个。 “还是你会教导孩子,四个孩子都不错,大姑娘稳重端庄,二姑娘乖巧懂事。两个哥儿,小的还看不出来什么,如今渊儿都准备下场,也是个有出息的。” 渊是裴建章的小字,文渊,这孩子从小酷爱读书,便起了这两个字。 说起孩子,七老太太愁了起来,最近她家大孙子定下亲事,可家里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家中娶亲总是要请族里人的。 孩子他大伯好说歹说才给了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在京里够做什么? 七老太太还想着孙子成亲热闹一场,在长房看了这些热闹想是不能够了。 “听说二郎家的大哥儿定的是长公主的重孙女儿,不知何时成亲?”二老太太问了一声,文渊的未婚妻是县主,虽不如玉成的亲事,那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县主是国公和公主之后,出身高贵,又素有才名,不知多少人羡慕。 “孩子还小,倒不用急,再过个一二年也不迟。”林盈袖隐晦地说道,长公主才去世,县主还在守孝,哪里就能娶亲了。 “还是二太太福气好,一个儿媳是公主,一个是县主,大姑娘是未来的中山郡王妃,不知二姑娘可许了人家?” 二姑娘虽说只有五六岁的光景,连玉成都有了亲事,家里头也该早早相看才是。 林盈袖倒没考虑过这个,孩子还小,现在定下也看不出来什么好歹,姑娘家比不得哥儿,若是寻的亲事不好,岂不是害了这孩子一生。 “我倒是有个人选。”老姑太太一听说没有,立刻插话进来,这话也不是和林盈袖小周氏说,竟然越过她的嫡母和养母,直接和老太太说的。 “我们家长房的三郎,嫂子您是见过的,生得一表人才,又肯上进,配给你家二姑娘最好。” 小周氏听了这话,叫丫鬟带曦宁到玉瓶屋里玩儿去。 老姑太太的婆家削了爵,但还做着官,这回朝廷打仗,他家长房长子出征,如今首战告捷,将来还有得晋封,爵位只怕也会赏下。 这门亲事也算门当户对,只是比起她的哥哥姐姐来看,是差了些。 林盈袖倒不问出身如何,老姑太太是长辈,也不好驳回,便道:“我家二姑娘您是看着长大,那边郎君也该咱们见见才是,我倒不图他能不能继承爵位,孩子好我和二老爷便愿意。” 老姑太太闻言满脸笑容,满口夸那孩子如何好,只是比曦宁大了两三岁,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老太太深深的看了林盈袖一眼没说什么,端起茶盏,又放下,说是凉了,叫人换茶。 林盈袖感觉不妥,便没说下去,合该等人走了再打听打听才是。 因她有孕,老太太便催她下去休息,不用在这里伺候。 老太太年岁大了,每日便请了家中妯娌陪着说笑,斗牌看戏,日子过的十分滋润。 只是唯一担忧的,也是大老爷的亲事,老太爷说什么也不愿意让莫氏过门,执意要定下那位蓝家姑娘。两人僵持着,裴文轩又是个没有主见的。 林蕴玉每日也是在她这里试探,想求个二房的名分。 之前林蕴玉妄想扶正,得知老太爷不答应,又想做二房太太,她为裴家长房生了子嗣,这是她该得的。 所以每日只要有客来,林蕴玉必定要带着自己的儿子到上房点眼,意在提醒老太太和族人,长房唯一的子嗣是她的儿子。 林盈袖这一胎除了见不得荤腥,倒没什么不适的,秦氏和娘家送来的酸梅子也不爱吃,反倒爱吃辣辣的东西,胃口也好了很多。 早上是红米粥,十来个精细小菜,一会儿还要吃燕窝粥。 瓜果也颇喜欢,每日都采买了许多新鲜的果子单给她一个人准备着。 到三月末,裴文轩的亲事总算定了下来,还是那位蓝氏姑娘,蓝氏年纪不算太小,也不算很大。 这姑娘林盈袖见过的,人十分精明,将来过门怕是不太好相处。大约老太爷也是看中蓝氏家中清白,姑娘精明适合做当家的主母。 亲事定在五月初,家里忙着筹备娶亲,钱氏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老太太也不放心钱氏,便接了曦月回来帮衬着管家。 曦月虽是个小姑娘,从小在生母跟前见识过,林盈袖怀玉成的时候也当过家,用她最合适不过。 林盈袖没过头三个月,老太太也不肯让她累着。 玉瓶的亲事定在六月,年末,为的是蓝氏过门,有了嫡母做主,大家也能松一口气。 长房二姑娘因出痘,连同她的姨娘一并住到后边花园里去,和宝哥儿分开,家里忙着供奉痘神,请大夫,直把个钱氏忙的脚不沾地儿。 林盈袖有孕,老太爷着人送来两个美貌的丫头,说是来分忧,其实就是送的小妾。 两个丫鬟,大的叫丽华,小的叫丽曼,年纪二十上下,生的十分颜色,尤其那丽曼,身段妖娆,颇有风情,莫说男子,就是林盈袖见了也有几分心动之意。 林盈袖看着这二人,嘴上也没说什么,安排在耳房住下,着两个婆子四个小丫鬟服侍着。 这两人实在貌美,不说她,就是屋里的两三个见了也觉得眼红。 战况越来越好,裴垣衙门里也不怎么忙,回来也都是在老太爷老太太屋里问了安,便回林盈袖这边。 林盈袖这一胎怀像好,也不用操心,只是从前怀孕没怎么陪着,这次自然要陪着才好。 一进门就见两个十分妖艳的妇人在门口等着,裴垣没多问先进屋里,小周氏在厅上做婴儿衣服鞋帽,起身问了好。 第368章:戏 林盈袖有午睡的习惯,有孕更爱睡了,用过中饭便回屋里睡觉,如今才两个多月,人已经圆润了一圈。 裴垣看人在睡,也不打扰,挨着她和衣而睡。 丽华姐妹两个打起帘子,正要进去,小周氏摆手。 甘露和秋月两个上去拉了她们两个出来,到僻静的地方教导二人规矩。 这两人还没有名分,这二人是屋里的大丫鬟,自然是能教训的。 林盈袖午睡醒来看见旁边的人,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也不叫醒男人,手撑着下巴看着男人的睡颜,真是怎么看都觉得是最好的。 谁说男人上了点年纪就又老又丑了,裴垣这些年在权势中沉浸,少了几分少年轻浮和稚嫩,倒多了几分沉稳,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仿佛只要有他在,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 裴垣不会说哄人的情话,不会甜言蜜语,却是个最实在不过的男人。他对妻子忠诚,做孩子们的慈父,没有风花雪月,给她的是最幸福的日子。 “看够了没有?” 男人没有睁眼,手握着女人的小手,不觉捏了两下,别说,这肉肉的感觉还不错。 林盈袖有些恼,要抽回手,男人却按着她的手往他的胸口处去。 “别闹!” 男人握着女人的手,拉开自己的衣裳,露出精壮结识的胸膛。 “让你看清楚一点,岂不好?”裴垣戏道,虽然头三个月要分房睡,但能多和她独处占占便宜也是好的。 他这小妻子还和刚刚在一起那会儿一样容易害羞,林盈袖不是裴垣的第一个女人,从前年少轻狂,也曾留恋烟花,却从不曾动过情。 唯独林盈袖,乖的时候像是慵懒的小猫儿,任由人揉搓,一时间闹了也是猫儿,却有尖锐的爪子,让人觉得心痒难耐。 女人不见得要漂亮新鲜,重点是知情知趣的好,就好比那点事儿,若是周氏必定是扭扭捏捏,外头的烟花虽然好风月,却太过放荡。 林盈袖有少女的娇羞,也有妇人的风情,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正对了胃口。 “别闹了,青天白日的,周妹妹还在外头,让人听见我这脸要是不要?”林盈袖脸上发烫,虽说夫妻这么些年,可有些事情还是叫人难为情。 裴垣知道女人脸皮薄,便松开了手,伸手将人搂在怀里,悄悄说道:“难得孩子们不在身边,你该好好陪陪我才是,只管躲着我,衙门里的事儿要是多起来见不着你又该抱怨了。” 林盈袖闻言也笑了,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手随意地搭在男人的腹上。 这阵子家里外头都忙,有时候两人连面都见不着,心里想念是真,只是外头不好带出来怕人笑话。 只是这回不巧,才有了身子,家中不让出门,否则两人真想到庄子上好好散几日心不可。 “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我这回不怎么吐,除了酸的不爱吃,别的都好。” 裴垣轻轻吻了一下女人的额头,家里头吃什么都觉得香,主要还是因为是自己女人做的。 “都好,今儿月儿回来,家里的事儿她也能分担些,你该让她学着点。” 林盈袖没答话,家里的事儿老太太自会安排清楚,很是不用她去费心。 两人又腻歪了一阵,才起床梳洗更衣,裴垣打发丫头出去,伸手接过眉笔替林盈袖画起了眉毛。 柳叶眉画法不难,很早裴垣就有这想法,只林盈袖不让。 林盈袖是地道的南边人,肌肤白嫩,虽不用水粉,也得胭脂润润色,这回来的胭脂是南瓜色,用在肌肤上,不会太红,看起来突兀。 在家林盈袖只戴了两对簪子,正面是赤金五凤衔珠钗,耳朵戴着滴水翡翠,因嫌戒指和手镯麻烦都没戴。 穿着杏黄湘妃裙,整个人看起来大方清爽。 两人无事去花园里头逛逛,男人也是一身家常浅绿珊,腰上一条蟒缎带,发束玉冠,手执折扇,一个风流倜傥的书生模样。 二人携手游园,丫鬟婆子们后头远远的跟着。 花园里这个时节大多花已凋谢,青涩的果实点缀枝头,葱葱碧绿,一派繁荣景象。 远远的看见曦宁和玉瓶姐妹在前边打秋千,林盈袖看了两眼,有些羡慕,“从前我就想玩这个,只是那时候不得空,如今嫁了人都做母亲的人又不好玩。” 男人听见,凑尽了悄悄说道:“你若是喜欢,等孩子出世,我给你找个地方做一个,别人都看不见。” 林盈袖看了男人一眼,没说什么指着前面的凉亭,叫过去坐坐。 身后的丫鬟们见主子往凉亭方向去,立刻到就近的地方叫茶水点心,先进去石凳上垫上厚厚的团垫,点上熏香,竹帘放下一半挡着阳光。 男人伸手扶着女人上台阶,看见凉亭四周摆着的花盆已经凋谢,便叫人撤下,“往后换了松竹摆在这里,不用鲜花,又是熏香又是花,味道不好。” 跟来的一个管事媳妇答应,连忙招呼人把那几个花盆撤下。 桌上每样瓜果只放了一两个,裴垣捡了一个桔子,剥开先尝了不酸,这才喂到林盈袖唇边去。 林盈袖有些害羞,但裴垣执意要喂,只好硬着头皮吃,男人反倒觉得有意思,把一整个桔子都给女人吃了才罢手。 “老太爷赏了两个丫鬟来,你可看见了?”想起那两个丫鬟,林盈袖突然觉得满口酸起来,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因为桔子。 裴垣没做声,端起茶盏喝了两口。 “还没给名分,只是人是老太爷送来的,我也不好推脱,大约是我们屋里人也太少的缘故。” 林盈袖自问她没做什么出阁的事儿,老太爷也没哪儿对她这个儿媳不满意的,送人过来大约是想着裴垣忙没人在跟前服侍的缘故。 况且这两个丫鬟的卖身契也一并送到她手上,老太爷赏给三房还有长房的人可都没给过卖身契。 “人你都收了下来,那就留下,只要安分守己不给咱们惹事儿就成。” 第369章:侯夫人蓝氏 裴垣一向看重正室,从前周氏安排的妾室也有不少,有一两个可入眼的便留在身边服侍一阵,若不喜欢的要么打发了出去,不能打发的权当养个闲人。 现在林盈袖有身孕,裴垣也没心肠去宠妾室,周氏是个大度的,有孕时立刻安排了妾。林盈袖就从未想过这些,所以裴垣才另眼相待。 其实裴垣要的不多,一个知道他心意,不争宠耍心机的就好。 别看大多女人大度贤惠,可心里怎么想呢?真不在意夫君有多少女人的,也会在意夫君和别的女人生多少孩子,算计恩宠,算计家产,闹的一个家没有半点家的样子,再多的女人又有什么趣儿。 林盈袖拿了手帕替男人擦手,不慢不急地道:“我若不收也不好,还好只是个丫头,若是个贵妾,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横竖也没人逼着你非得宠那两个丫头,不喜欢我便不让她在你跟前点眼就是了。” 男人反握着女人的手,欣慰地点点头。 因怕林盈袖累着,两人也不敢走太远,便回自己的屋里去,曦月回来,那边给了不少东西,有给林盈袖安胎的,也有给家中其他孩子的,林盈袖看过让都分去。 自从裴文轩定下亲事后,林蕴玉也闹过几回,但都无果,只好作罢。 很快到了正日子,新人过门,新人拜堂入了洞房。 老太太领着亲眷到新人房里,看新人嫁妆,闹洞房去。 蓝氏的娘家不算显赫,陪嫁自然也不多,不过也有足足九十九抬。 陪嫁过来的两个,一个是蓝氏堂庶妹,一个是蓝氏外祖家的妹妹,都如姣花软玉一般的人物。 五房大太太掀起蓝氏的裙角,一双脚不大不小刚好三寸半。 众人喝彩,“新媳妇果然是个貌美可人的,看这身段必定是个好生养的媳妇,老太太就等着抱大胖孙子。” 老太太笑了,叫人拿红包,请众女眷到上房吃喜酒看戏去。 外头流水席面从成亲的前夕起到成亲后新姑爷回门一直摆着,还拿了三千两银子置办了喜饼喜钱到城门口发给穷苦百姓和孩子。 裴文轩的新房自然不是三老爷能比的,满屋子都是最好的东西,酒席虽宫里没人参加,贵妃也赏赐了东西。 各王府、公侯之家莫有不来往的。 林盈袖没跟去闹,一则忌讳,二则人多。便在上房陪着几个年迈的族亲,秦氏避嫌也没过去,和林盈袖一起在上房看丫鬟们炖好茶水。 两个弹唱姐儿上来给林盈袖和秦氏请安,过来说书解闷儿。 林盈袖叫她们两个起来,赏了两人一人一盏酒吃,“厅上给老太太们解闷儿去,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二人福了福身,往厅上去。 无人在跟前时,秦氏挨着林盈袖坐下,道:“今儿见着你家二爷,我心里喜欢要抱他,这孩子竟然不认生,只是还不大会叫人。” 提起玉成,林盈袖也是一脸笑容,老太太刚把他从宫里接回来,大约知道自己不该在宫里待好几天,一回来就知道讨好阿娘,搂着林盈袖不肯放手。 “您喝茶,这是红枣茶,不碍事的。” 林盈袖端着茶刚想喝,却觉得这茶水的味道有些奇怪,便放下了,看见前头一个婆子走过,那身形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是哪家的媳妇。 便起身要跟过去,从屋里出来一个小丫头,“太太,老太太们请您过去说说话。” 林盈袖闻言便没多在意,到厅上去。这几位都是长辈,辈分最大的林盈袖该叫祖母,这几位都很少来侯府中,只有府中嫡子女大婚,或者是年祭等等。 林盈袖进去先给几位请安,老祖宗让她坐下说话。 家里都知道林盈袖有孕不足三个月,谁也不肯轻易为难。 “亲家老太太,你这闺女当真是有福气呀!今儿我看了玉哥,很好。如今又有了身子,可见是个多子多福的,往后福气还大着呢!” 林氏客套了两句,和颜悦色地道:“这都是长辈们抬爱,她这人生的笨,又老实。也只能在子嗣上出出力,您老才是真有福气的。” 众人笑了,那女先儿素日在侯府走动,裴家的事儿也是知道的,跟着众人凑趣儿。 林盈袖不骄不躁,即便长辈夸赞,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得意,反倒自谦起来。她出身不高,不过是机缘巧合搭上了皇后和贵妃这条线,若是别人早不把这些寒族亲戚当回事儿。 她倒是按规矩敬着,如此反倒更得人心,众人也都乐意和她说话。 从前的莫氏连正眼也不这些穷亲戚一眼,林盈袖对她们和别的亲戚一样对待,当初莫氏传出那样的谣言,家里这些族亲除了老姑太太没一个帮着莫氏说话。 林盈袖每次给族中送东西,每家每户都是有份,这些族亲们都看在眼里。加上莫氏不得人心,所以上回莫氏的阴谋才没得逞。 正说笑,听见人说走水了,林盈袖慌得出去看,果然她的屋子的方向火光熊熊,林盈袖再顾不得什么,提起裙角就往那边去。 往日这个时候玉成都要睡觉的,谁知奶娘有没有带他去睡。 甘露几个追在林盈袖身后,这火来的好生蹊跷,这个时节又不热,也没用上碳火,怎么好端端的就起火了呢? 幸好她的屋子在花园一角,否则这么烧,整个侯府连带着别府也会被烧起来。 赶到院子外,火势已经弱了下来。 好些小厮打水,铲沙扑火,林盈袖拉着一个小厮问:“屋里可有什么人?” “二爷和奶娘还有小二太太都在屋里呢!二爷才被救出去往前头大姑娘屋里送去,没听见哭声。” 林盈袖听不得一声,只觉天旋地转,人一头栽倒。 等醒来时看到满屋子的人,一把抓住最近的甘露,急的问道:“玉哥儿呢?” “母亲放心,弟弟吃了药已经睡下,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好好养着就成。”曦月亲自捧了药碗到床榻边坐下,柔声细语地道:“倒是您该好生歇着才是。” 第370章:起火 林盈袖知道玉成没事才放心,喝了半盏药,又要水喝。 半晌才缓过神来,看着窗外还是天黑,叹息一声,“这样好的日子,咱们家触长房的霉头,回头该给你伯母赔礼才是。” 才说完,裴垣进来,看林盈袖醒来才松了一口气,让曦月去把玉成抱来。 甘露顺势也将屋里服侍的人都带了出去,留二人自在说话。 这火显然是有人放的,而且是知道玉成在屋里才点的火,若果真只是为了烧院子,大可人都在前厅吃席的时候点。 人是冲着玉成和她来的,若是玉成有什么事儿,她若是悲伤过度小产...... 林盈袖不敢去多想,扑到男人的怀里寻求些许安慰,“裴垣,有人要害我和孩子。” 裴垣轻轻拍着女人的后背,亲了亲女人的额头,声音格外温柔,“别怕,你没事,孩子们也不会有事的。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们。” 女人死死地抓着男人的衣襟,不肯松手,她真的怕极了,还好人察觉的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裴垣面色微沉,老太爷和老太太还在前头应酬,此事他们知道,但不好声张。 他已经安排人将内宅封锁,挨着搜查,他屋里也有守夜的婆子,看到了放火之人,家里仆妇全在二门内,一个也没放出去,想必很快就有结果。 “我陪着你呢!等玉成来你看了就放心睡下。” 林盈袖点点头,靠在男人的怀抱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奶娘和曦宁曦月建章几个都过来,林盈袖一一看过,只玉成嗓子有些哑,说是吃了不少烟进去,得吃好一阵子的药。 看着玉成眼泪汪汪的模样,林盈袖接过孩子,蹭了蹭孩子的脸颊。 逗弄了玉成一会儿,把孩子们的奶娘和周四家的叫来,今晚孩子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守夜的人添上三倍,让大家警觉着。 等抓到放火之人,她们这些跟前服侍的必有重赏。 玉成的奶娘手被火烫伤了一处,大夫才给包扎过,林盈袖亲自看过,赏了三十两银子,以做褒奖。 裴垣怕林盈袖累着,让孩子们到花园阁楼里好生歇着,一大群人跟着去,林盈袖还是不放心,小周氏忙道:“太太怀着身子,可要小心些,我过去陪着小爷和姑娘们,太太和老爷早些休息。” 小周氏一走,裴垣便哄着林盈袖睡下。 这一夜林盈袖睡的并不安稳,一会儿梦见有人拿刀要杀裴垣,一会儿梦见几个孩子被人杀了。 闹了好几回才直到三更天才睡下,第二日新妇敬茶,林盈袖强撑着起来。 老太太看她脸色不好,让她坐下,“虽说是长嫂,你怀着身子,你最大。” 林盈袖告了罪,在老太太身后的小几上坐下,五老太太念了几句佛,昨晚的事儿家里闹的沸沸扬扬,玉成若是出事,连累公主成了望门寡,裴家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还好人没事,眼下先把正事儿给办了,再处置昨晚放火之人。 门口两个媳妇通报,说新妇给婆母请安来了。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门口,只见两个丫鬟扶着一个二十来岁的新妇进来,新妇生的珠圆玉润型,体态微丰,温柔稳重,却又不失威严。身上穿着正红织金缠枝纹褙子,枣红绣金襦裙,头上戴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赤金喜相逢蝴蝶簪,耳朵上戴着一对赤金柳叶耳环,双手戴着翠玉手镯,翠玉戒指,端的是富贵华丽。 两个媳妇摆在团垫,新妇跪下,接茶高高举过头顶,“儿媳蓝氏给婆母请安,婆母万安。” 老太太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满意的,但事已至此也只好接受,接过茶象征性地押了一口,放下一件首饰表示认可。 “既然已经嫁到了我们裴家,往后要恪守妇道,和睦上下,相夫教子,你可明白?” 蓝氏磕了一个头,双手接过老太太赏的首饰,转递给身后的婆子。 接着是给族中的长辈见礼,每人也都赏赐了东西,然后是平辈,先和七姑娘见了礼,然后是林盈袖见了平礼,接着八姑娘还有钱氏。 晚辈上来给伯母、母亲见礼,都得了东西。 “你们可去给老太爷请过安了?” 蓝氏福了福身,恭敬地道:“回婆母的话,一早就请过安,老爷和二老爷有要事,说晚些时候再过来给婆母请安。” 老太太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还不是为着昨晚放火的事儿。 今儿是好日子,也不便提起。 请过安方才用早饭,蓝氏倒是规矩,主动在老太太身后站规矩,见林盈袖起身,和颜悦色地道:“二弟妹有身子快些坐下,我一个人服侍就够了。” 林盈袖道了一声多谢,叫人把玉成和宝哥儿抱到老太太里屋去喂食。 宝哥还小,还在吃母乳,不过玉成在九个月大就已经吃辅食,能喝点小粥吃些肉菜。 用过早饭,家中老太太们聚在一处摸牌,林盈袖犯困早些回去歇着。 其余妯娌有蓝氏和钱氏相陪。 林盈袖细细打听了昨晚放火的人,果然和她猜想的差不多,就是莫氏。 莫氏扮作仆妇混进来,原本是想连林盈袖一块儿弄死,无奈人在上房,屋里人多不好下手。本来是想下毒万无一失,谁知昨晚玉成不喝牛乳,屋里的小丫头偷喝了去。一计不成,便铤而走险放火,想烧死玉成。 人在内院被拿,她自己也供认不讳。 如今关在柴房,只等莫家来人领,秦大奶奶知道险些没气死过去,也没脸呆在侯府,一早告辞家去。 莫氏不应该关在乡下,怎么跟来的,跟谁来的? 这些都要一一盘问,此事林盈袖便不去插手了,一则是老太太的娘家,二则只怕老太爷也容不得莫家这么坑害裴家的人。 死了的丫头也是今早才知道,因为主子家里办喜事,这样的事情也不敢回。 林盈袖知道,赏了那丫头一百两银子埋烧费,让他们不必声张。 新妯娌才过门,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事情得罪她。 也没功夫睡,叫人悄悄带她去柴房见莫氏去。 第371章:庸人自扰 林盈袖自问没有对不起莫氏的地方,自她过门以后便处处针对,想问问她究竟是为何。 若非莫氏一味针对,她们妯娌相安无事,莫氏现在还是侯府的大太太,侯府的当家主母。 柴房门口站着两个小厮,见林盈袖来,赶紧低下头。 林盈袖叫开门,这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不敢开,还是二等管事过来,先请了安,而后叫人开门。 门打开,迎面扑来一股子霉变腐朽的味道,林盈袖有些受不住,用手帕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进去。 莫氏用棉布绑在柱子上,身上还穿着仆妇的衣裳,她的嘴被堵着,一见林盈袖立刻怒目圆瞪,面容变得狰狞起来,呜呜咽咽不知的在说些什么。 小厮搬来椅子,林盈袖坐下叫人把莫氏嘴里的破布取出来。 “太太,这妇人嘴里不干不净,二老爷才让堵着。” 林盈袖摆手,道了声无妨。 刚取出来,莫氏便破口大骂起来,“林氏你这贱人,老天真瞎了眼睛,让你这个贱人和那个贱种还活在这个世上。” 秋月上去直接给了莫氏两个嘴巴,顿时莫氏的双腮肿得老高。 “我自问过门以后和你无冤无仇,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日子,你为何要处处与我作对?” 莫氏张口啐了一口,血水吐在地上,尖着嗓子道:“贱人,我和你作对?到底谁和谁作对?你这样的出身给老娘提鞋都不配!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平起平坐?” 林盈袖揉了揉额头,“从前周氏就配和你平起平坐?只怕人家也看不上你的出身,何必如此呢?我出身不高反倒衬托了你。” 莫氏又骂了一会儿,林盈袖也不理会她,莫氏骂累了才停下来,看林盈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险些没气出内伤来。 “明明我才是裴家的当家主母,不就是会生孩子,所有人都只看得到你这贱人。这么多年我矜矜业业当家,却比不过你这贱人......除了生儿子,你这贱人还有什么用?” 林盈袖让人将莫氏的嘴堵上,扶着甘露的手缓缓地起身,听完莫氏的话只觉有些好笑。莫氏做这些仅仅是因为不平衡,嫉妒而已。 她不能生,便觉得是林盈袖生了儿子让大家将她们妯娌放在一处对比。 林盈袖初次有孕那会儿,老太太也是为了让莫氏过继孩子才对她好,并非是针对莫氏。偏莫氏多了心,觉得老太太是有意做给她看。 裴家老太爷这一脉人丁单薄,莫氏已经过了生育最佳的年纪,所以老太爷对玉成另眼相待。 当初林盈袖许久不曾有喜事,也曾焦急过,那时候林盈袖先想若实在艰难,便给裴垣纳个能生养的女子,总归不会让自己成了裴家的罪人。 莫氏只有一女,原本公婆和族人答应从族中过继,又或者是妾生的儿子也记在她名下去,偏要争强好胜。玉瓶的亲事要比照着曦月来,这门亲事王府是冲着翁主娘娘来,并非是裴家,而且只要未来女婿上进,人正派,比什么家世都重要,莫氏偏就看不透。 再说,老太太无论什么事情都是偏向莫氏,林盈袖出身不高,外头应酬都是莫氏,家里银钱出入也从未让林盈袖插手,一切都维护着莫氏和长房的利益。 即便偶尔老太太信任一回,也从未让林盈袖越过,莫氏的次序去。 莫氏还有什么不满足?非闹到这个地步。 “老太太知不知道莫氏被关在这里?” 周四家的躬身道:“这事儿老太爷让瞒着老太太,因两家还有亲,只等莫家族长亲自领人,给咱们家一个交代。” 到底是老太爷足智多谋,若是裴家私自处置了,莫家若寻衅告到官府,裴家就算有理也要落个不是。可若是莫家还想要这门亲戚,就得自己给裴家一个交代。 莫氏的下场可想而知,裴家的声誉也能维护。 若是老太太知道,必定是要维护她这兄长唯一的女儿到底不可。 莫氏已经触犯了老太爷的底线,否则老太爷也不会做的这么绝情,非要莫氏的性命不可。 一切都是莫氏自作自受,怨不得谁。 “二太太在这里呢!我们太太正找您了。”迎头蓝氏身边服侍的媳妇走了过来。 林盈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问她:“你们太太什么事情巴巴儿打发人来找我,她不是在上房里陪着老太太们说笑么?” 那媳妇陪着笑脸过来扶着林盈袖的手,“我们太太知道二太太最擅长厨艺,今儿是过门第一日,合该新妇给公婆下厨做饭。家里头几位姑太太都出了阁,知道您是最得老太太心意,想请教请教您。” 林盈袖说了一句糊涂了,跟着那媳妇往大厨房去。 新妇第一天下厨这是旧例,哪怕是皇后,这规矩也是要遵守的。 不管是小门小户,还是勋爵人家,姑娘都会学着做一两道菜,女红针织同样也是要学上一点,免得将来到了婆家被人挑刺儿。 蓝氏已经在厨房里等着,听见门口脚步声重了,亲自到门口来迎接,满脸的笑容。 “原本不该劳烦弟妹,只是怕惹婆母不喜欢,少不得要求二弟妹帮衬一二了。” 林盈袖客套了两句,老太太上了年纪的人,喜欢软和些,清淡些的东西。其余的林盈袖也不敢指导,只说了家里吃食上的忌讳。 三老爷不能吃鱼虾,老太爷不吃甜的东西等等。 “弟妹呢?早晨我看你进的也不香,是不是菜不和口味?” 林盈袖只说孕中吃食上说不准,蓝氏做事倒是个谨慎的,今儿也没问旁的,就是她屋里的几个妾也都没有说半个字,按照规矩喝了妾室茶,赏赐东西。 对林蕴玉的赏赐也比别人厚重几分,说是贵妾,又是长房的功臣。 只做了四五个菜,其余都是厨房做的,一并送上去。 这样的大家族里,就算菜不好也没人会去挑拣,不过是谨慎些,怕犯了忌讳。 蓝氏和人说话都是一团和气,并不因为自己的身份就小看了别人。 第372章:二叔封官 林氏昨儿用过正席之后,便早早回去,家中邓氏有孕,又有一个襁褓中的孙女要照看,也没多呆,今儿也是用午饭的功夫才过来。 听说了昨晚的事儿,也是吓的不行。 林盈袖拍拍她的手背,让她不必紧张,等用过午饭再和她细说。 林氏见过玉成,确定平安无事才放心吃饭。 午饭后林氏便和林盈袖到她们现在住的屋子来,林氏拉着林盈袖的双手,紧张地问道:“好好的怎么会起火?你家另外三个孩子当时都在做什么?” 林盈袖知道林氏想的是什么,连忙道:“阿娘,那三个孩子最疼弟弟,听说后都吓得不行。孩子他二娘当时也在屋里,还好大家都没事,只是一个小丫头中毒死了。” 林氏拍拍林盈袖的手背,压低了嗓音说道:“你这孩子总把人想的那么简单,玉哥儿是未来的驸马,放眼京城谁不眼红?再说又有几个孩子会和后娘好?不是我多心,你也该多留个心眼儿才是。” 林盈袖叹气一声,将莫氏的事儿和林氏说了,她从未怀疑过那三个孩子,也不许别人猜忌这三个孩子。 “这个毒妇!当初我就觉得你这妯娌不是个好相处的,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何关柴房,合该送官府问罪坐监才是。”林氏骂了一句,又宽慰了林盈袖一番。 “莫家毕竟是侯府老太太的岳家,也不好闹的太难看,阿娘,弟妹怎么样了?” 提起邓氏,林氏那个愁啊!大夫说这一胎多半又是个女儿,虽说林晓峰还年轻,可若一直都是女儿,林家的香火可就断了。 偏他们夫妇两个感情好,不肯纳妾,只说能生总会有儿子的。 林氏心里着急,这次来也是让林盈袖劝邓氏,让她同意纳妾,将来就算妾生了儿子,那也是叫邓氏为母亲。 邓氏一向敬重林盈袖,她若是去劝只怕还听些。 “阿娘,他们夫妇都不担心,您又何苦去费这心,况且都还年轻,邓氏是个能生养的。先开花后结果也是一样,我给侄女儿准备了一份厚礼,正好阿娘来,您给带回去。” 林氏无奈地点点头,孩子都大了,她也管不了太多。只是心里还是焦急,比邓氏晚成亲的,人家都有孙子,唯独她只有一个孙女儿。 “我瞧你这新妯娌也是个十分精明的,从前那个你吃了多少亏,如今这个你可不能再让,好歹你也是诰命,又有儿子。” 林盈袖摸着自己的小腹,现在月份小还不显怀,家里要她多休养,裴垣也是怕她劳累,这才没有搬出去。这个家里一切都是长房的,她也不想多管闲事。 “二叔什么时候回来?我瞧着他这没几日在家呆着,反倒不如从前自在做生意强些。” 林氏一拍手,说二叔立了大功,今年走到了很远的地方,那边的物产资源丰富,喜欢二叔带去的红茶陶器还有绫罗绸缎,他们的国主已经修书上表,准备和我邦发展贸易,并且准备明年开春入我邦拜见皇帝陛下。 还有一个小国盛产草药,也愿意和我邦结为盟友,互通贸易,二叔已经出行两年,联络了四五个海外之邦。我朝新帝登基,本就想有所建树,巴不得与外国互通互惠。 已封林二叔为正二品外交使臣,与海外之国的一切贸易都由林二叔做主。 朝廷已经在沿海一带的城池修建行宫,专门迎接这些外邦使臣。 一切都在林盈袖的意料之中,只是和前世不一样,前世海外贸易的人先帝封了侯爵,林二叔封了外使官。不过能开通海上贸易,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怎么我不知道,这样的喜事也该让我知道高兴高兴才是。” 圣旨也是昨天才下达,林二婶的意思还是低调些,二则林二叔和龚家二位哥哥都不在,还得等他们人回来再宴请同僚亲眷聚聚。 现在人不在,巴巴的请客,让人看着只当他们是轻狂没见过世面的。 虽说林家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在很多人看来不过是靠着女儿嫁到裴家的暴发富罢了。 没有底蕴,这些公侯人家根本看不上。 “也是这个道理,如今咱们家也是扬眉吐气了,上回进宫谢恩,皇后娘娘留我说话来着,晓峰如今得当今器重,将来还有得升呢!周家那边咱们可还有走动?” “周家待咱们倒是不错,每次家中请客必定给咱们家下了帖子,我还问你呢!怎么你屋里的小姨娘成了二房?”林氏如今在贵族内眷中走动,也长了不少见识。 周家是皇亲国戚,即便林家发达了,也犯不着请他们,必定是有个什么缘故在里头。 林盈袖笑了一下,正巧小周氏过来陪着说话,看见林氏便要回避。 “妹妹也不用回避,这是我阿娘,也和你阿娘一般,一家子很是不用这样。”说罢,又对林氏说道:“这个妹妹是最和善不过的,性子又温柔和顺,我只觉得和我亲妹妹一般。” 林氏上下打量了小周氏一眼,请她坐下一起喝茶。 小周氏给林氏磕头,“这是太太抬举,妾身可不敢当。” 林氏亲自拉了小周氏起来,和颜悦色地对小周氏说道:“二太太也太外道了些,我家袖姐儿时常提起你,说你好。我只不信,如今一见,果然是个温顺的好孩子。” 小周氏脸上微微泛红,在林盈袖身边坐下,笑道:“往日您过来,妾身便想给老太太您磕头,只是身份低微,不敢造次。” 林盈袖听着用胳膊捅了捅小周氏,“你如今也学了这套,快别这样。这是在侯府,往后咱们分府另过也该请你娘家人上门走动走动才是。” 林氏跟来的人捧来一个小匣子,里头是一对赤金手镯,给小周氏算作见面礼。 小周氏道了谢,收下东西。林氏如今出门也都叫人准备了东西,遇着人家家中晚辈拜见,都有拿得出手的见面礼。 说了会子章:二叔封官 闲话,三人便到上头去,和老太太们一起看戏。 第373章:将计就计 用了晚饭林氏才告辞家里,林盈袖将自己给林氏还有林晓峰做的衣裳鞋袜给带了去。 老太太一向看不上林盈袖的出身,如今竟然亲自送林氏出二门。 “听说昨儿你娘家接到圣旨,可是什么事儿?” 林盈袖抿嘴笑了笑,“朝廷要和海外之国建立邦交,我二叔这些年都在外走动,因此封了他做外交大臣。因二叔和几位哥哥不在家,便没声张。” 老太太和留在侯府的族人闻言都变化了脸色,外交大臣怎么也得是个正三品。 “恭喜二太太了。” 老太太脸上也有了光辉,毕竟林家是他们正儿八经的亲家,亲家好他们自然也好。 “等摆酒那日,可别忘了请咱们去。” 林盈袖答应着,林家如今的宅子也太小了些,只怕二叔回来得换。龚家两位哥哥没有跟着自己的亲娘去,所以都在林二叔这里,虽二人从前混账,如今痛改前非,航海在外跟着二叔也帮了不少忙。 林二叔和龚氏夫妻一场,看在从前的情分也愿意照顾这两个继子,所以往后多半是在一起住着。 虽说是喜事,但林蕴玉和蓝氏也尴尬了,蓝氏的父亲中郎将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她的父亲却是正二品大员。今儿是蓝氏的好日子,她也不好说什么。 蓝氏方才听说脸色明显变了,不过转变太快别人都没看出来罢了。 一个贵妾,有儿子,父亲还是朝廷重臣,如何不忌惮。 钱氏闻言冷笑了两声,突然又阴阳怪气地对林盈袖说道:“咱们只顾着恭喜二太太,却忘了恭喜大太太屋里的林姨娘,这可是她的父亲。” 一席话,众人听出了味道,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淡了下去。 就是老太太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该扶正林蕴玉,也省了许多事儿,如今蓝氏过门,林家得朝廷重用,只怕往后的日子更艰难了。 蓝氏笑了笑,语气不骄不躁,“是该恭喜林姨娘,她父亲得朝廷重用,将来也能提携宝哥儿,就算是庶出,也没人敢小瞧她们母子去。” 二老太太拿话岔开,忙活了一日,大家都累了,各自回去歇着不提。 接着是三朝回门,蓝氏和裴文轩回门前脚刚走,林蕴玉便过来看林盈袖。 林盈袖知道她这堂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请她屋里坐下,只留了秋月一个在跟前伺候,其余人都打发了出去。 “姐姐,你这屋子和蓝氏的比起来也太寒酸了些。我记得这是从前七姑娘的屋子,怎么好些东西都没了?”林蕴玉一进屋便说起了是非来。 林盈袖笑了一下,“蓝氏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当家主母,我不过是客居在这里。将就些,况且我穷苦人出身,妹妹又不是不知道。” 林蕴玉轻哼了一声,凑到林盈袖跟前,悄悄儿说道:“蓝氏昨儿和我们老爷说,她想把宝哥儿和二姐儿抱她身边养着。说是孩子们养在嫡母身边是规矩,这才过门就抢孩子,往后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林盈袖闻言便不好说什么了,的确妾生的孩子养在嫡母跟前是规矩,主母恩惠允许才能养在生母跟前,若是不许就是夫主也没权力反驳。 看情形林蕴玉八成还不知道林二婶升迁一事,不然早该闹起来要做二房。 也是,从前林蕴玉没少给自己使绊子,原本两家都快定下来的亲事,让林蕴玉给搅和了。裴家的亲事也是如此,林蕴玉故意在裴家几位姑娘面前说她的坏话,联合莫氏想李代桃僵。 这些事儿林氏只怕到现在还膈应着,哪里会和她说这些,至于林二婶,她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家太太,女儿做妾便连她也矮了七八分。这么些年,他们夫妇从未登过裴家的门。 “长房如今有了太太,我是二房的太太,可没有小婶子管大伯子房里的事儿,妹妹和我说是解闷儿呢?还是让我出头,让我出头就免了我可不惹这是非。” 林蕴玉端着茶愣了半晌,随即又笑了起来,“也不是让姐姐出面,你在老太太那多美言几句。如今姐姐在家中分量重,连老太爷都高看你,更何况也不单是为了我,更是为了宝哥儿。” 宝哥儿是长房唯一的子嗣,但蓝氏还年轻,有子嗣是迟早的事情。蓝氏所出是嫡,继承爵位名正言顺,即便宝哥儿是长,庶长子和嫡子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三老爷是老太爷最喜欢的儿子,不也只是多分两个铺子,四老爷是老来得子,也只得了一套宅子,一处田庄,两个铺面而已。 林蕴玉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才想着为自己和宝哥做打算。 若是她成了二房,宝哥儿就是嫡长子,就算将来蓝氏诞下子嗣,宝哥儿就算不能继承爵位,嫡出能分到将近一半的家产。 林盈袖目光转了几转,二叔如今今非昔比,就算她不帮着说,只怕老太太也有此心,倒不如顺水推舟卖林蕴玉一个人情。 “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我答应你可以,只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林蕴玉连忙点头,只要她能成二房,别说一件,十件事她也会答应。 “以后蓝氏或者是长房别的姨娘通房怀孕,你不可动歪心思,若你能做二房安分守己,将来就算大老爷不提携他,玉成也不会看着嫡亲的堂兄弟受人欺负。” 论心机林蕴玉必定不是蓝氏的对手,她这么做也是保全林蕴玉,她若是让人拿住了把柄,别的不说,莫氏就是个例子。 林蕴玉犹豫了,就算她不去害人,能保得住别人不害她? “我屋里的小周氏,从来不争宠,也没有歪心思。虽说膝下只有一个姑娘,你看我屋里的姑娘爷们哪个不敬重她?就是我也得让她三分。你有儿子,嫡子将来大老爷会让她碌碌无为吗?” 林蕴玉才点头,先得了名分再说,横竖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行,新太太才过门,眼下不好说。宝哥儿上回受邪魔骚扰,虽说见好你也该去相国寺求个平安符才是。” 第374章:求诰命 林蕴玉有些摸不着头脑,愣在那里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林盈袖摇摇头,朝她勾勾手指,在她耳畔轻轻地道:“我会安排咱们家大嫂子也去庙里,到时候你跟她家去,保管不出十日便能得了二房的名分。趁着你家太太还没回来,今儿你便去回老太太去,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了吧!” 林蕴玉眼前一亮,拉着林盈袖的袖子,奉承道:“还是姐姐足智多谋,我这就去。” 打发走林蕴玉,林盈袖才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是害了林蕴玉,还是帮了她。 林蕴玉一向心术不正,和从前的莫氏是一路人,只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敢造次,也没翻出什么浪花来。 但自从有了宝哥儿,林蕴玉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如今她屋里一个姑娘,一个小爷养着。蓝氏虽是太太,却还未站稳脚跟。 左思右想,林盈袖叫人递上帖子到宫里去,准备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去。 又叫人打听林蕴玉出门的消息,只等她出门便往上房给老太太请安,顺便说说进宫请安一事。 一到上房就见老太太和屋里的几个姨娘并丫鬟媳妇们在翻箱倒柜,像是要找什么东西。 见林盈袖来了,招手叫她一处坐着,“你七妹妹有了喜事,我记得前几年得了一块暖玉,安神用最好,只不记得放在哪儿,叫她们找找,这会子你过来做什么?” 林盈袖在老太太身旁坐下,“也没什么事情,前日不是国丈夫人拉着我说话,娘娘这几日进的不香,让我进宫去和娘娘说说话,我想明儿就去。顺便还有一件事情想请示老太太。” 婆媳两个坐在廊下,五月的天儿不算热,也不冷,院子宽敞,好些箱子都搬到院子当中,顺道也好看着丫鬟们搬东西。 “你和皇后娘娘是姐妹,也该去请安。” “是这样,大嫂子不是还没有诰命么?她屋里的林姨娘父亲如今是正二品大员,若嫂子没有诰命只怕弹压不住,不知老太太有何打算呢?” 老太太闻言沉吟了片刻,又笑了,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昨儿你公爹也知道消息,原本就说林姨娘若能诞下子嗣便抬举她做个二房。如今你叔父高升,女儿给人做妾只怕脸上不好看,亲家门户也不好走动,我的意思给她平妻你觉得如何?” 林盈袖佯装想了一会儿,摇头说不妥。 “我朝没有妾室抬为平妻的先例,即便是为了子嗣,二房已经够风光了。再说,您总得顾及大太太的颜面不是?蓝氏的妹子如今在宫里服侍,谁知道将来如何?”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半点偏私都没有,老太太也听了进去,原本平妻就是试探林盈袖,不想她竟然先说不妥。 “你是想明儿求皇后娘娘恩典,给大太太一个诰命?这很好,大太太才过门,你们妯娌和睦,才是兴家之道。明儿你带上芳宁一道入宫,这丫头性子沉稳,也好照顾你。” 林盈袖答应,见人还没找到老太太的东西,便道:“周国公府送了我好些东阿阿胶,大夫说我体热不适合才吃那个,要不给七妹妹留着?” 老太太眼睛一亮,随后又道:“不好,你有身子也需要进补,还是你自己留着,我再找找,找不到开了库房随便寻些什么给她就是了。” 林盈袖噌道:“老太太疼孙子,也要疼外孙子不是?往日有什么好东西都偏了儿媳妇,也别让妹妹委屈才是。我那儿好东西不少,贵妃赏的血燕,我也不爱吃那个,都给七妹妹送去罢了。” 旁边一位姨娘陪着笑脸奉承道:“二太太大方,也省了我们再找,虽说暖玉好,到底不能吃不能喝,老太太还是依了二太太吧!” 老太太笑了,叫人将东西抬进去,瞥见一对金麒麟吊坠,叫拿了出来,一个留给宝哥儿,一个给玉成。 “那个玉佩给渊儿,可不能偏私,姑娘们就罢了。” 林盈袖道了谢,让人将麒麟拿去给玉成戴着。 说了会子闲话,林盈袖屋里的甘露几个将林盈袖送给七姑太太的东西都拿了来,老太太亲自看过,果然是好东西。 立刻叫人给亲家府上送去,还特意说上一声,“告诉姑娘,这是她二嫂子的心意,好好养着,缺什么只管来家里要。” 林盈袖这回有孕,七姑娘也着人送了不少东西,算起来也不过是还人情罢了。 老太太正要说话,底下人传话进来,说老姑太太来了。 自从上次老太太训斥了老姑太太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不来,就是长房成亲也只用过中饭便走。 这回来,必定是有什么缘故。 婆媳两个亲自去二门口迎接,老姑太太扶着小丫头的手下马车,后面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这姑娘模样还算周正,只是眉眼处透着精明的样子。 相互见了礼,老姑太太指着那姑娘道:“这是我们长房的九姑娘,小名叫云儿。” 那姑娘给老太太和林盈袖见了礼,这姑娘应该是个庶出。 迎着两位客人到正厅坐,四人喝了茶,老姑太太才对林盈袖说道:“我记得你家大姐儿定了亲事的,你和二郎两个膝下只有两个姑娘,二姑娘不打算做滕妾,不知要带几个人入王府啊!” 原来是为这个,林盈袖揉了揉额头,“按照规矩是两个,一个是七房推荐的,一个是五房的,若是再添一个只怕不成的,就是宫里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老姑太太闻言还不死心,又问起裴建章屋里可有安排人。 裴建章初次下场便中了秀才,如今正把自己关在屋里苦读,屋里人一个也没有安排。 况且,老姑太太送来的这算什么?通房又委屈了些,若是贵妾,这不是明摆着打县主的脸面么? “县主那边只怕也会安排,孩子还小,等过几年也不迟,多谢姑母费心了。”这云儿姑娘比裴建章还大好几岁,再说没成亲之前谁家先弄个贵妾了? 老姑太太闻言便罢了,冷冷淡淡地看着这婆媳两个,“我说一句,二郎媳妇便有一句等着我,好厉害的口齿。这人我是带了来,断然没有送回去的道理,您二位看着安排罢。” 老太太和林盈袖相互看了一眼,只怕老姑太太又和婆家人说了什么,这才给个人塞到娘家来。 老姑太太的家事谁也管不了,但这人谁收下?能放谁屋里去? “要不然给三郎?三太太小产之后又管着家里,只怕三郎屋里没人服侍,这云儿最是温柔体贴,我看十分妥当,大嫂你说呢?” 三老爷不是老姑太太亲生,钱氏的性子也别扭,老太太也不喜欢,巴不得送个人给他们添堵去。 “也好,每次你来不是给老大屋里添置就是给老二,给老三添个屋里人也使得。我看这孩子好,莫说二房,先做个姨娘,若好便是平妻也使得。” 老姑太太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若非是给她那个嫂子和婆母逼着,她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夫家长房的妾室最多,就女儿也是十七八个,以前还好,如今家里落魄了,这些女孩儿也没银子打发,送人做妾最好不过。 若是小可人家,又觉得亏待了,勋爵人家又看不上,因此强逼着老姑太太带了回娘家来塞。 第375章:梦 就冲着老姑太太的面子,怎么也得来个贵妾,如此一举两得。 老姑太太守寡多年,儿子和她又不亲近,女儿也过的不如意,新娶的儿媳妇又是个十分强势的。 也只有在娘家,这些人还肯待见她,拿她当长辈敬着。 老太太立刻叫人请了钱氏过来,将云儿强塞给她带回去做个贵妾。 钱氏不想收来着,老姑太太和老太太两层压力,只得喝了云儿的妾室茶,安排了两个丫鬟服侍着。 老太太见状又赏赐了云儿一套头面,两身衣裳,算是庆贺。 钱氏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再看老太太下首坐着的林盈袖,越发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方才她推脱,让给二房,老太太借口林盈袖有身孕的,屋里若是添人,万一把林盈袖气着了对胎儿不好。 摆明了这三人是串通好了的,钱氏在心里骂了林盈袖数遍,嘴上却什么也不敢说。 “老姑太太难得过来,还是从前住的屋子,准备宴席,做几个你姑母最喜欢的菜。”老太太是头一次看老姑太太顺眼,高兴起来竟然主动留老姑太太。 “正是呢!虽说只是纳妾,算起来也是亲上加亲,合该庆贺庆贺。不如请了二嫂她们一道过来,你们这一房大郎和二郎都有了子嗣,就等着三房的好消息呢!” 钱氏脸上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便下去安排今晚的宴席。 “若是大郎和大郎媳妇在家那便更热闹了,前儿安国公府诞下长孙,我听说他们家养了一班家乐,咱们家是不是也该养一班,每次家里请客宴席都是外头请。论起来咱们家也不是养不起,何必如此麻烦呢!” 林盈袖说头晕,要回去休息一会儿,老太太也不拦着。 这老姑太太还真是拧不清的,朝廷正在打仗,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在节衣缩食,现在还怂恿老太太弄一班家乐。 上次宫里宴会林盈袖有孕没去,听说是为了打仗,皇后作为表率,将自己的首饰拿出来义卖,不少达官贵人的夫人们也都跟着一起拿出自己的东西出来义卖。 这个时候谁还敢张扬? 只怕家乐前脚进门,后脚就被言官参了。 老姑太太毕竟是长辈,她一个小辈也不好处处顶撞,所以还是回避的好。 若是老太太有此心,也不用她说,大老爷和裴垣必定会阻拦。 次日林盈袖进宫去,一则请封诰命,二则也是看望皇后和贵妃,可喜的是皇后又是双生胎,太医说皇后是宜男之相。 “妹妹,昨儿我做梦,梦见我不曾生育子嗣,被陛下厌弃,废后冷宫安置。”皇后说着眼圈都红了,拉着林盈袖的手哽咽地道:“那情形仿佛真的一样,今早陛下来看我,我仍心有余悸。” 林盈袖知道那不是梦,前世真有发生过,只这种事情她也不敢随意说,“娘娘,梦是反的,如今娘娘膝下有太子和公主,腹中又有皇嗣。您倒是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千万不能胡思乱想。” 皇后含泪点点头,目光落在林盈袖的小腹上,问她:“几个月了?咱们两个倒巧,总是一前一后。从前我便想让玉成与我家的定亲,陛下说嫡出公主不用急,这回你若有女儿,便给本宫做儿媳如何?” 林盈袖连忙说不敢当,皇后的母亲国丈夫人也跟着附和,说极好。 “若非你帮衬,皇后哪有今日,我们一家都感激你的情。” 国丈夫人说的林盈袖推荐大夫的事儿,皇后之前也看过无数神医,都不见有用,林盈袖推荐的大夫,虽说脾气古怪了些,用的法子有些折磨人,但效果却异常的好。 皇后一举得了两个子嗣,这才让当今入了陛下的眼,在皇室子嗣大过一切。 “也是娘娘吃得苦才有今日的福气,想当初我听着都觉得害怕,内服的药比饭吃的还多,还有什么外用的,真真把人麻烦死。” 想起来皇后不禁苦着脸,对国丈夫人说道:“若非是妹妹举荐,本宫必定是没那个耐心,足足半年,每日六大碗的药吃的人都快吐了。” 三人相似而笑,一切都熬过来了,当今身边虽妃嫔多了不少,但对皇后还是十分敬重,不管歇在那位妃嫔宫里,每日必定是要过来看皇后的。 袁妃从前虽然也得宠,但现在即便有孕也不如从前在王府时得意。 当今不是贪恋美色之人,敬重皇后,对嫡子也十分看重。 蓝氏的诰命很快下来,侯爵夫人的诰命是从内宫下达,与朝臣的诰命有所不同,林盈袖的诰命是先帝所封,为褒奖大臣,分量自然不同。 蓝氏知道是林盈袖进宫求的皇后,但婆母也和她提起,林蕴玉二房的事儿,便明白林盈袖的用意。 嘴上还是道了谢,但这个诰命于她来说可有可无,不过是外头好看些罢了。但这个二房却如一根刺扎在心口,林蕴玉的父亲是正二品大员,又有儿子,她宁愿不要诰命,也不愿意林蕴玉做二房。 到六月战事结束,活捉了那小国的王王后,以及王子和公主,已经押解入京。 为保住性命,那位王自愿称臣,每年向我朝纳贡,当今封其为亲王,并且将先帝的东亭长公主下嫁。那位的公主入宫为妃,封为昭仪,两国和解。 举国同庆,朝廷设下宴席为回京的将士接风洗尘。前头说九姑娘嫁给了一位将士,可巧那位也是立了大功,如今在兵部任职。 宫宴上,九姑娘穿着诰命服,小腹微微隆起,别提多得意了。 林盈袖也有些意外,听人说那位残暴不堪,已经弄死了好些老婆姬妾,怎么九姑娘反倒能把这人给降伏了。 玉瓶也成了亲,今日也在此例,林盈袖看她这模样日子过的也不错,私下里问才知道,夫君反倒喜欢她温柔体贴,把好些个屋里人反倒给打发了出去。 虽说家中婆母和长嫂挑刺儿,好在夫君体贴,加上他们往后也是要分府过的,玉瓶过的也颇为满足。 九姑娘看见林盈袖主动过来说话,虽说老太爷不认这个女儿,一笔也写不出两个裴字,还是敷衍着。 第376章:我觉得你不疼我 不但九姑娘,还有好些个夫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都过来和林盈袖说话。 满京城谁不知道林盈袖是皇后认的妹妹,和贵妃又是亲家。 林盈袖都一一应付着,反倒是一旁的蓝氏被人冷落着,她倒是没一点儿不适,陪着笑脸站在林盈袖的身边。 二房膝下只有二姑娘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没有定亲事,便有好些人家上来说亲,二姑娘虽非林盈袖亲生,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女。 若能娶二姑娘,便和公主、王府攀上了亲事。 林盈袖都答应回头大家一处聚聚,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二姑娘的性子活泼了些,不如曦月稳重,好些人只是遗憾,若是能早一步定下曦月便圆满了。 “我家这二郎媳妇啊!最会做表面功夫,你只看她家几个孩子亲事都不错,那还不是原配给安排的。二姑娘的亲事却是半点儿也不上心的,分明是外头做好人。” 林盈袖听见一声,不由得朝说话的方向看了过去,竟然是老姑太太,老姑太太婆家长房嫡子是此次平西大将军,今日才封为镇国公,身份今非昔比,连老姑太太的儿子也封了一个正四品的军中副将。 自然,老姑太太也得意了起来,她娘家是侯府,婆家却是国公。 林盈袖笑了一下,对老姑太太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和亲近的夫人们闲聊。 七姑娘跟着婆母过来,林盈袖细看,只觉人好像还瘦了些,只是人前也不好多问,拉她一起坐下。 一会儿功夫,帝后出来,众人拜见后方才入席。 裴垣在对面的席面,和几位大人一起,虽未过来说话,眼睛也时不时关注着林盈袖。 过了头三个月,林盈袖也安稳了很多,只是人胖了些。 除了几位将军封赏,朝中还有好些大臣也获了封,裴垣仍然在户部,不过今儿给皇后请安。听意思也有封赏,只是席面上没说林盈袖心里犯了嘀咕,裴垣这个年纪能担任这样的重职,将来正一品是绝对跑不掉的。 只是看着别人,不免有些羡慕。 领了宫宴后,众人依次离开去,裴垣让人将轿子抬回去,自己上了林盈袖的马车,惹的两个女儿好一阵埋怨,跟了老太太的马车家去。 林盈袖的马车十分宽敞,地上垫着厚厚的地毯,桌上焚着香。 男人亲自倒茶,先尝了一口才递给林盈袖。 “听皇后娘娘说,有咱们家的封赏,怎么没消息,亏得你忙活了好几个月。” 男人亲昵地捏了下女人的鼻子,问她冠重不重。 正二品的能不重吗? 裴垣亲自替她将冠摘下来,道:“陛下不说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家风头也太盛了些,低调些也好。朝中的事儿你别操心,照顾好你和这个小宝贝儿。” 林盈袖努努嘴,主动靠近撒娇,“夫君,我觉得你现在不疼我了。” 男人捏着女人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女人的唇瓣,都快二十三岁的人,还和小女孩儿一般矫情。 女人满意地笑了下,贴着男人,今儿长公主府的夫人说起亲事,意思孩子们也不小了,该预备着亲事。文渊才十二岁,预备着,大约也有十三四岁成亲。 一成亲林盈袖就准备着要做人家的婆母,做祖母。 她才二十出头,未免太早了些,心里不乐意,想到又要养孩子又要带孙子,不免头疼。 “我不管,先分了府,若是娶儿媳妇,侯府哪里还住的下。” 男人宠溺地揉了揉女人的头,女人撒娇的小模样让他得到了满足感。 分府的事儿裴垣也有所打算,只是不巧林盈袖有了身孕,这个时候也不好搬家。 家里虽有曦月帮着管家,她毕竟是个小孩子,加上又怕搬家劳累。 “昨晚你不在我屋里,和那两个小妖精在书房做什么?家里小周妹妹不好吗?” 男人一脸哭笑不得,明明是林盈袖打发丽曼姐妹两个过来给他送点心和茶水,怎么反倒成了他和两个丫头关起门来做什么。 “夫人想知道?不如回去检查检查?” 男人的语气突然暧昧,林盈袖咬了下唇瓣,有些傻傻的问:“这要怎么检查?我一个当太太的你让我检查丫头,传出去别人还不笑话死。” 男人伸手将这可爱的大宝贝搂在怀里,咬着她的耳朵,“乖,回去我教你。” 女人似信非信地白了男人一眼,乖乖坐着不提。 一回家,男人迫不及待地将人推到卧房里,带上房门,明明都已经是五个孩子的母亲,偏还跟个小姑娘似得,怎么不让人心痒难耐。 女人只觉男人好似饿了很多的狼,那双眼冒着让她害怕的光芒。 后退数步,“你要干什么?” 男人步步逼近,最后将女人按照床榻上,呼吸加重,“你这衣裳太重,我帮你脱。” “你别闹,仔细着孩子。”林盈袖半推半就,她可不傻,真要把男人推到别人的怀里去,可别指望还能乖乖的回来。 再说,她也非过了不惑之年,夫妻之事也没必要回避,让夫君和自己离了心,往后还指望能有好日子过。 女人勾着男人的脖子,眸中闪烁着无辜天真的芒,“老爷,大夫说有身子,要小心些。” 女人这副模样最是勾人,男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动作温柔了很多,“别怕,我知道分寸。” 一炷香之后,男人一脸满足,女人温顺地靠在男人怀里,脸上是不自然的潮红,双手握成拳头,慢慢平稳了呼吸,“说好的仔细些,你每次都这样......再不许你到我屋里睡,上次也是,非要弄的人受不了。” 男人笑声中带着满足和得意,亲了亲女人的额头,若非是顾忌着腹中的孩子,他真想让女人明儿下不来床。 裴垣这个年纪正是虎狼之年,虽说妻妾成群,但他的口味早被林盈袖养刁了,小周氏木讷,那两个新来的虽说有几分姿色,却太过肤浅露骨。 “都说了,让你乖乖地配合,你偏不听,疼了又怪我,那下次你来可好?” 第377章:宁儿也想看 女人抬起眼皮看着男人一脸认真的模样,翻过身去无声地反抗着男人的建议。 男人却不死心,手搂着女人的腰肢,轻轻咬着女人的耳垂,“好人,我书房里有一本书,明儿我拿给你解闷儿,只你一个人悄悄看,看完了我可是要考你的。” 林盈袖只觉浑身像是过了电一般酥麻,不由得“嘤咛”一声。 顿时又将男人的火勾了起来,夫妻分床了三个月,早积了一团烈火。 “你这吃人的小妖精,非把你家爷给生吃了不可。” 男人咬着牙,调整了女人的姿势.......女人低声埋怨了两句,柔声颤气,曲意逢迎。 次日林盈袖起来,只觉浑身酸疼,再看床榻上哪还有行凶之人的影子,叫人打了水沐浴更衣。既然迟了便不好再去上房点眼。 在屋里本想做些针线活儿,一会儿书房服侍的丫头送了一个手帕包着的书来,说是老爷特意吩咐给太太的。 林盈袖昨晚实在累狠了,哪里还记得昨晚说的书,便接过来,打开帕子,顿时面红耳赤,慌忙用手帕捂住。旁边的曦宁还有甘露几个都在,林盈袖叫甘露去拿茶。 “母亲,父亲送的什么给您,宁儿也想看看。” 林盈袖在心里骂了裴垣一句,笑眯眯地对曦宁道:“只是一本古书,母亲还得细看看,看完了我再和你说。好孩子,你去叫你阿娘过来,咱们一起做针线活儿。” 曦宁果然起身去叫小周氏去,林盈袖赶紧将书拿到里屋藏了起来。 裴垣也真是,青天白日的送一本春宫图来,幸好曦宁坐的远,不然她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将书藏好,一会儿小周氏过来,林盈袖和她说了会子闲话。 这事儿便糊弄过去,晚些时候裴垣回来,林盈袖故意无视男人。无论他说什么都不理会,晚夕人不在跟前,男人搂着求欢,问林盈袖那书。 林盈袖推了男人一把,瞅了男人一眼,说道:“只管这么闹,若是让婆母知道,该说我轻浮不安分。你往小周氏屋里歇着去,再不然书房也成,可别招惹我。” 男人听了这话,又是赔不是,又是说情话哄着,慢慢才把女人哄转过来。 “还说你那书呢!你的丫头当着二姑娘给我送来,我只当是什么好东西,险些没丢丑。” 男人手捏着女人的腰,“那你看没看?” 女人哄着脸啐了一口,叫小丫头们预备香汤,亲自开了橱柜替男人找了更换的衣服来。 “皇上赏了我一个宅子,是从前忠郡王的宅子,比侯府的宅子还大。正院后头有个温泉池子,往后咱们一起沐浴可好?” 忠郡王从前犯了事,一家子被贬到边关,那宅子是六进六出的院子,大小还是其次,里头的布置相当精美。听说有一处绿梅园,绿梅是贡品,除了宫里,便是王府也十分少见。 “可是好事,也不枉你辛苦一场。只怕得明年才能搬进去,改日带我去瞧瞧。” 裴垣暧昧地笑了笑,没说话,两个丫鬟抬了热水进来,身后跟着丽曼姐妹,这两个进来说是过来服侍老爷。 林盈袖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坐在床榻上,放下帐幔不提。 男人张开双手,两个丫鬟替他更了衣,脱到中衣时,裴垣让二人出去。 丽曼愣了一下,陪着笑脸,躬身道:“老爷,老太爷派奴婢二人来服侍老爷,奴婢——” 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全身莫名的冷,男人就那样高高的俯视着她,冷冷的双眸里没有半丝的情绪,好看的薄唇泛起了冷意。 林盈袖知道裴垣的性子,撩起帘子,冷着嗓子道:“老爷让你们做什么便做什么,这点规矩都不知道?” 二人慌忙跪下,不说话也不肯走。 林盈袖叫人将二人拉出去,送到小周氏跟前好好教教规矩。 又哄了裴垣去沐浴,自己亲自出来让那两个丫鬟廊下跪着,叫人搬来一把椅子。 “这屋里的规矩我早和你们说过,该你们的少不了,不该你们做的事情你们也别去做,坏了规矩莫说是老太爷送来的,就是宫里来的,照样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两人慌得给林盈袖磕头,“太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奴婢们吧!奴婢知道错了。” 人毕竟是老太爷赏的,也不好真就这么打发出去。让她们两个就在院里跪足了两个时辰才起来,算是小惩大诫吧! 这姐妹两个自从过来便算作通房,虽说还是丫头,也是有人服侍的,衣食不缺,该给她们的赏赐也从未少过。若是裴垣要她们伺候那另当别论,偏裴垣又不喜欢,还只管用手段往上贴,这就让人不喜欢了。 林盈袖自回屋里歇着不提。 裴垣已经躺在床榻上手里拿着白天送来的那本书正看的津津有味,林盈袖啐了一口,带上房门。 宽了中衣,林盈袖上前夺走男人手里的书,噌道:“还只管看这混书,老爷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只管内宅里厮混成什么样子了。” 男人捏着女人的下巴掰过来对着自己,认真地问女人,“夫人可是嫌弃为夫老了?” 林盈袖看着男人的眼睛,不禁想起昨夜,脸上微微泛红,别开眼,小声的道:“也不是这样说,孩子们都大了,咱们只管这么闹,也不怕人笑话。” 男人轻笑了一声,搂着女人睡下,见她并没有不适,哄了女人脱了衣裳,当下二人如胶似漆,裴垣也是有分寸的,也不敢太过孟浪。 裴垣答应,等沐休了便带林盈袖去看看新宅子。 林盈袖早派人打听了,那宅子离侯府在城东边,自古东为贵,府邸离皇宫倒是近很多。 除了宅子,还赏赐了四户奴婢,府邸还在修缮中,牌匾早摘了下来,只等新做。 天逐渐热了起来,林盈袖住的阁楼从早晒到晚,实在忍耐不住便和老太太说,想换个地方住。 蓝氏在一旁听着,起身对老太太道:“那边阁楼的确热,弟妹有身子哪里熬得住,每日还要过来用中饭,妾身的意思,不如叫厨房每日给弟妹送过去?” 第378章:盘算 老太太重视孙嗣,点头答应,但换地方住便犯了难,林盈袖之前住的地方还未修缮好。花园里别的地方是出阁姑娘们住的,现在曦月和曦宁各搬了进去住。 空出来的屋子只有一处,但只四五间屋子,地方偏僻不说,而且那个地方潮湿,夏日还好,冬日只怕阴冷不堪。 林盈袖也觉不好,但太热实在受不住。 “要不然弟妹还住在旁边的宅子,虽说前院给了族人们住,后边却没动过,多安排些伺候的人过去也就是了。” 老太太考虑了好久,又问林盈袖,“你觉得如何?” 林盈袖点头答应,只是裴垣要多走一段路罢了。 老太太便命钱氏去安排,把前院和后宅之间的门都给封死了,多派些人上夜。 钱氏这段时间正气不顺,听了老太太的吩咐,便陪着笑脸道:“家里头艰难,大老爷娶亲,大姑娘出阁,都花费了不少。二太太若是要搬家,只怕又得花费不少。” 林盈袖深深的懒了钱氏一眼,没说话。倒是蓝氏,截口道:“为着子嗣,就算花费再多也是应当的,三弟妹就算不看我这个大嫂的面子,也该看在未出世侄儿的面子上办理了才是。” 说罢,又笑了起来,“大约弟妹觉得劳动了,要不然让管事媳妇们看着去办,你只点个头发个话。” 老太太听得这妯娌几个你来我往,有些头疼,“大郎媳妇过门也有些时日了,长房是他们夫妇的,既然三郎媳妇怕麻烦,那就交给大郎媳妇去办吧!往后外头应酬让大郎媳妇出面。袖姐儿,你大着肚子出去也不方便,你七妹妹着人送来了南边的桔子,我想你心爱吃,给你留着,你且到后头歇息去吧!” 林盈袖答应一声,扶着丫鬟的手便往后头去。 蓝氏听着老太太对妯娌三个的称呼,便可知道林盈袖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如何。 叫她们两个是媳妇,叫林盈袖是唤闺名,简直是把林盈袖当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待。 “七妹妹有孕也是辛苦,妾身出身不高,家中也没什么稀罕的东西。七妹妹的奶娘我选了几个,有两个是咱们家的家生子,还有两个是卖身到咱们家的,若是入得了妹妹的眼,便连卖身契也一并送过去。” 老太太闻言对蓝氏道了一声费心了,奶娘相当重要,若不是和主母一条心的,教坏了孩子反倒不好。 蓝氏便说改日带四个预备的奶娘过来请安。 老太太对蓝氏的态度也好了起来,钱氏坐不住便起身说还有事儿没处理好。 不出三日的功夫,那边宅子打点妥当,蓝氏亲自陪着林盈袖往那边去看,厨房里安排了四个,奶娘,还有暂留府上的接生婆,大夫等等一应俱全。 妯娌两个在上房坐下,蓝氏喝了口茶,微微蹙眉,对丫鬟们说道:“往后这边的茶要注意些,太太有孕,可别乱用。二老爷和大爷的茶都是各人喜欢的,姑娘们的茶口味要淡一些。” 林盈袖道了谢,端起茶盏,看了一眼便放下了,这茶的确不适合孕妇。 蓝氏还真是细心,连这一点都想到了,这边的屋子收拾的还算干净,虽摆设不如从前,却也算是精致。 现在当家的是钱氏,老太爷没发话,自然这家还是她当。蓝氏能布置这么些,只怕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听说弟妹在海外有一处庄子,有苏州城那么大?” 林盈袖点头说是,又道:“每年也向朝廷交粮食和税收,都是按照律法来的,耕种的地也不多,因连年忙着我也没功夫管。卖了好些出去,嫂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弟妹别多心,我只好奇随口问问,我见弟妹和老太太处养的鹦鹉个头十分大,觉着稀罕,不像是咱们这里有的,所以问问。” 原来是这个,“这是前年送来的,这东西好看是好看,也顽皮的很。上回偷了我的簪子藏起来,问起来,它反倒说是丫鬟们藏的。” 蓝氏逗笑了,一脸称羡地道:“还是弟妹有福气,儿女成群,自己又有自己的产业。” 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林盈袖和蓝氏是妯娌,但两人之前没有私交,说这些话就显得有些缘浅语深了。 林盈袖叫人取了鹦鹉来,“大嫂既然喜欢,那我就送给大嫂,横竖年底又有送来,这只我调教多日,还算听话。” 蓝氏脸上的笑容变得热切了起来,“我怎么好收二弟妹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有件事想和二弟妹商议,我嫁过来也有月余,咱们这一房除了有田产商铺之外,还有二房、三房的生意,每年咱们这三房都会拿出一部分银子给族中那些没有收益还有孤儿寡母补给。咱们这一房庶出的兄弟只有三老爷和四老爷,但三老爷老太爷打算让走仕途,四老爷还小呢!家里头这些年尚可支持,只怕今年年底没有余钱可补助族人。因此我想,二弟妹手中的地产颇多,不如按照平价出一些给我们长房?” 这个蓝氏果然是个厉害的,过门之后每日只在老太太跟前服侍,或在自己屋里插花品茶,看似不理俗物,却把裴家家底儿摸了个透。 的确,裴家年前遭了贼人抢劫,虽长房损失不多,但一连着娶亲嫁女,陪嫁出去的多,进来的少,因此家中不如往年宽裕。 只是这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未免也太过了些,她若真卖别人只会背地里说她的不是,若是白送,葫芦岛是她的嫁妆,又不是裴垣的产业。 送了没有人情,卖惹人闲话。 “嫂子提议我原不该拒绝,只是在海外转运到咱们这里花费也不少,风险也大,去年送粮食回来翻了船,不但没赚钱反倒赔了不少。” “不如,听说叛王一党被抄家后,一些田庄朝廷要出,不如买一些,离京城又近,价钱嘛也不错,您看如何?” 蓝氏勉强扯出一抹笑,“既然弟妹不肯出,那我便打听打听弟妹说的这些田庄。说到底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每位太太、奶奶都有自己的私产,公中的只怕还不及弟妹的一半呢!” 第379章:被算计了 林盈袖没接这话,就算是她嫁妆再多,那也是她娘家的陪送,婆家再穷也没有要媳妇嫁妆的道理。 “我想起来,我今儿约了二房的四太太说话,只怕这会子人该到了,我就不陪弟妹了,你好生歇着,改日我再来看你。” 蓝氏出门时脸色明显不怎么好看,林盈袖喟叹一声,叫甘露和周四家的安排人过去搬东西过来,两位姑娘就园子里住着,小周氏和几个通房都搬到这边来。 晚些时候裴垣回来,先到上房请安,回来便说起长房要置买田产一事。 公中账上银钱不多,所以裴垣给了长房三万两银子。 林盈袖闻言气笑了,合着是拿她的银子买她的地,这蓝氏可真会打算。 “可巧了,今儿大嫂说买我的地,我借口远不方便。我若是答应了,这买卖长房可真会做。” 裴垣虽未细问,大约也猜着了。这事儿是老太太亲自和他说,说是家中开销太大,只怕后续花销更多,因此想买些田产。 置办家产是好事,但老太太说公账上拿不出钱,长房又是娶亲又是嫁女儿,加上前年裴垣成亲等等。 他们二房的确不缺银子,每年林盈袖都会拿出几万两银子给育婴堂和学堂里,家里给的反倒不多,便点头答应给三万两银子。 没想到长房在这里挖了坑等着他跳。 安抚了林盈袖,裴垣叫人把银票给老太太送去,这三万给出去了,今年也不用再给家里交一分钱,权当孝敬家中长辈。 林盈袖也不好说什么,老太太都开口了,总不好因为这点银子闹的夫妻合家不得安宁。 从前莫氏也算计,只不如蓝氏精明,蓝氏打着给家中置办,合情合理,连老太太都亲自出面。 这一回他们二房算是吃了哑巴亏。 “这银子就咱们出,还是大家都出呢?” 三房庶出,分到的家产不及裴垣的一半,四老爷还小,只怕出银子的只有他们二房。 裴垣捏了捏女人的耳坠子,亲昵地道:“罢了,横竖往年我在外头也是要给家里银子,如今咱们一家子还这里住着,算来也不吃亏。你也不要把这点事儿放在心上,等咱们搬家,每年也不过是按照族规,每年给家里多少,再不会牵扯别的来。” 林盈袖想想也就罢了,她若是还说,莫说别人,只怕裴垣也觉得自己斤斤计较。 她也不是在乎这点银子,只是蓝氏这么算计,心里实在不爽。 六月十五日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家中准备大办一场,前三日便开流水席面。头一日是族中亲戚,举家给老太太拜寿。 莫氏在这之前被接了回去,已经送到莫家家庙里,莫氏这一辈子也别指望能走出庙门一步。 家中三个儿媳,蓝氏孝敬了十二幅紫檀木屏风,上头的画出自名家之手,十分稀罕。林盈袖送上的是六十颗金刚菩提子做成的佛珠。钱氏孝敬的次了一等,是一套宝石头面。 家中下人赏三个月的月钱,每日请杂耍,戏曲班子,唱曲儿的,十分热闹。 第二日是外头的亲戚,虽莫氏闹出那样的事来,但莫家毕竟是老太爷的岳家,自然也下了帖子。 林二婶带着两个儿媳也和林氏一起过来给老太太拜寿,还有长公主府,周家,以及七姑娘八姑娘九姑娘家都有登门。 国丈夫人和贵妃的母亲勋国夫人也都是这日来,那国丈夫人见林盈袖开口便叫她姑娘,管着老太太叫亲家太太,林氏叫做妹妹,并不仗着身份拿大。 这么些人来,老太太脸上也有了光辉,到正日子,朝廷赏赐了一根拐杖,二十匹宫缎,两柄玉如意。一连着三日,莫说底下人,就是陪客的主子一个个也都疲惫不堪。 林盈袖虽说有孕的,少不了也跟着帮忙,这日看底下人收拾了东西,正在屋里小睡一回儿,老太太屋里的一个嬷嬷便来请她过去,说是蓝氏小产了。 蓝氏好好的怎么小产?也没听说她有孕。 林盈袖洗把脸去了困意,便往长房去。 蓝氏的屋子聚集了不少族亲,老太太也是满脸愁色,念叨着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不做这个生日。 一会儿大夫出来,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小产。 家里头林盈袖有身子,因此家中饮食上都特别小心,凡事孕妇不宜的东西都不敢采买,她们妯娌几个都是一处用饭。 那必定是有人暗下毒手了。 老太太闻言,让人立刻去查蓝氏吃了什么。 不等去查,蓝氏的贴身丫鬟便跪在老太太腿边,“我们太太吃了那边太太送来的枣泥山药糕,一会儿便腹痛难忍,因忙着没叫厨房送吃食。” 林盈袖忙道:“那糕是我娘家送来的,我自己也吃了不少,我屋里的几个丫头,还有我家的两位姑娘都吃了。” 老太太摆手,让人将吃剩下的都拿来让大夫瞧瞧。 大夫在屏风后头仔细检查了,又让另一个大夫检查,确定里头放了滑胎的东西。 “这糕上面浇的汁子混合了不少红花,侯夫人月份小,这个量下去必定滑胎。” 老太太拐杖狠狠地点了点地,叫人即刻去查还有什么人碰过糕点,全部拉到太阳底下跪着,有人承认的或者是有线索擦给起来,无便跪到死为止。 东西是林盈袖屋里的宋嬷嬷和王嬷嬷送来的,这边蓝氏屋里的荷香和碧荷两个收着,拿到小厨房里去热,当时只有林蕴玉屋里的小雯还有刘婆子。 芳宁和莫大嬷嬷两个分别带着人搜查林盈袖和林蕴玉的屋子,两人屋里都有糕,只上面没有参红花在里头。 林盈袖有孕这些东西连碰都不会碰,按理说屋里应该是没有的,可偏偏就在她的屋里橱柜上找到一包红花,东西还不少。 林盈袖这下是百口莫辩了,她赶紧跪下,“婆母明鉴,儿媳自己也是有身孕的,怎敢碰那样的东西。再者,大嫂有孕的事儿儿媳也不知道呀!” “二太太是不知道,我们屋里的小太太却是知道的,她前几天看见我们太太干呕,还问要不要请大夫来着,谁知道是不是小太太和您说的。” 第380章:有口难辩 一旁的林蕴玉摆手,“家里谁都知道我和堂姐不和,话也很少说。我怎么可能把我们这一房的事儿和二房说,再说我最近一直在屋里照顾宝哥儿,我屋里头的丫鬟们也没去过那边,更没有和那边的人来往过。” 那蓝氏才有孕,连她身边亲近的人也是今儿才知道,林盈袖更不可能知道。 老太太叫人将林盈袖扶起来,“好孩子,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只怕是有误会,仔细再查,务必要把凶手揪出来。” 话是这样说,但老太太心里也是犯了嘀咕,蓝氏前几天告诉她,她找林盈袖买地,惹了林盈袖不高兴,还让老太太帮着说和说和。 偏她生日,忙着也没功夫说和。 林盈袖的性子软和,也善解人意。但也是个有气性的,五房欺负,她半点情面不给,直接穿着诰命的朝服过去狠狠地打了五房的脸。 老姑太太也在林盈袖这里吃瘪数次,莫氏也是个例子。 “若是自首,我会网开一面,饶那人性命,若是让我查出来不管是谁,必须严惩。” 林盈袖心中一凝,老太太这话分明是冲着她们姐妹来的,她是有身孕的,林蕴玉是生了儿子,养过姐儿的,所以老太太最多小惩大诫。 只是,桩桩件件都指向了她,林蕴玉屋里没搜出红花来,而且看她的模样分明是不知情的样子。 “行了,好生照顾大太太,其余人都给我回屋里呆着,查到谁,谁自己老实交代。” 众人只得告辞各自回自己的屋里去,林盈袖一路泛着嘀咕,问身边的几个丫头最近可有谁去过她们的屋子。 几个丫头想了很久,最近去过太太屋里的人只有大太太和两位姑娘,并小周太太,爷们都没去过里屋,只在厅上请安吃茶。 丫鬟媳妇们只有莫大嬷嬷还有秦大奶奶派人送了两盆花,老太爷屋里的芳姨娘,王姨娘来过,便再无旁人。 这倒是奇怪了,她和这些人素无仇怨,应该不会联合了蓝氏陷害她。再说扳倒了她,对这些人也没好处。 “上回大老爷前头太太怎么进的咱们家,这话我放在心里好久,一直没说也是因为那位如送到庄子上,再不能害咱们太太和爷们。如今想来,只怕是秦大奶奶——” 林盈袖摇头,秦氏没那么蠢,她夫君在裴垣手下当差,她的两个儿子都是在裴家的家学念书。莫氏能给她什么样的好处,一旦被察觉,丢官不说,还得罪了裴家。 只是这事儿未免也太蹊跷了些,蓝氏初次有孕,都来不及说,便流产。蓝氏的意思是知道一点儿,但老太太生辰在即,不好声张。 这话倒是合情合理,只是她不声张,还会有谁知道? 林蕴玉,蓝氏一旦生下男丁,那就是爵位的继承人,若是蓝氏也是个不能生的,宝哥儿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但蓝氏一向谨慎,都没告诉上头,怎么会告诉林蕴玉呢? 蓝氏自己下的药,陷害林蕴玉?也不太可能,大老爷年过四十,她若是为了陷害她们姐妹,万一以后再想有孕可不见得就那么容易了。 林盈袖摇摇头,叫走快些,她今儿实在累着了。 回屋里,一会儿得到消息,林蕴玉被拉去了祠堂关着,是老太爷的意思。 还没等林盈袖喘过气来,老太爷身边的丫头传话来说,二太太闭门思过半个月,无老太爷的话不许外出。 果然,她们姐妹都被迁怒了,这也没法子,赃物是在她屋里找到的,林蕴玉又是知情的人。 “那边大爷谁照顾?” “听说是先交给老太太照顾着,等那边小林太太出来了再说。咱们这边二爷交给小周太太照料,等您出来再说。” 林盈袖便不说话了,正好她累了也懒得出去应酬。 在屋里歇息了一阵,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小腹一阵抽痛,还不到四个月,疼成这样怕是不好,还好没见红,忍耐一阵便好多了。 老太爷才让禁足,她就请大夫,闹起来反倒说她轻狂。 甘露看着也是心疼,劝林盈袖也别太忍让了,这事儿还不知到底如何。 没做过的谁也别想冤枉了谁,林盈袖此时也没功夫过问此事,只叫人悄悄送些吃食和驱蚊虫的熏香到祠堂去,交给林蕴玉,让她暂且忍耐。 甘露答应,去了半日回来回话,林蕴玉直喊冤枉,她根本不知道蓝氏有孕,蓝氏所用的东西她的丫鬟和婆子们碰都碰不到。 这个林盈袖也想到了,林蕴玉是有几分狠,但心机却不如蓝氏深沉。她们出身小门小户,家里姊妹少,也没什么尔虞我诈,根本不会这些大宅院里的弯弯绕绕。 林蕴玉就算要害蓝氏,也不至于陷害她这个二房太太。 “行了,你给祠堂的嬷嬷几两银子,到底她是宝哥儿的亲娘,想必嬷嬷也知道分寸。” 甘露笑道:“我已经自作主张给了祠堂嬷嬷还有那边洒扫的丫头们银子,让她们好生照顾小林太太,那边悄悄准备了铺盖被褥,白日里有人看见才做做样子。” 林盈袖听见这样说,也就罢了。 她被禁足,裴垣身边不能没个可靠人伺候,丽曼姐妹轻浮,又惹裴垣嫌弃,其余两三个通房还算老实,便安排她们几个去书房服侍着。 休息了几日恢复了精神,林盈袖叫人悄悄注意着蓝氏的动静。 蓝氏安排了自己的屋里的陪嫁丫头服侍大老爷,将林蕴玉屋里绯烟两个打发了出去,说她们两个懒怠,服侍不好主子。 其实这都是借口,那姐妹两个最得大老爷宠爱,又是林蕴玉的亲信。这是想拔了林蕴玉的臂膀,这蓝氏果然是个有心计的。 “还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和您说。”周四家的看了看四周。 林盈袖将屋里人都打发了出去,叫周四家的坐下,“你虽是周姐姐的陪嫁,但我一向视你为心腹,有什么话只管说,不必见外。” 周四家的便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笑了道:“太太说的我都明白,我那亲家在浆洗房服侍,今儿送浆洗衣裳去大太太屋里,瞧着大太太气色不像是才小产的,咱们都是生产过的妇人,一看便知道。” 第381章:真相 林盈袖听了周四家的话,顿时明白过来,蓝氏若是无孕,便一些都说得过去。好一招连消带打,让大老爷对林蕴玉起了疑心,又让老太太和老太爷膈应着。 怪不得蓝氏主动要替她布置屋子,她的丫鬟虽然多,这里才收拾出来,也没去挨着检查,这才着了蓝氏的道。 “咱们没有证据,也不好胡说,你让你亲家多注意那边屋子的动静,另外你儿媳也不小了,让她过来请安,你事儿多,让她来我这里服侍,我不会亏待了她。” 周四家的给林盈袖磕头谢恩,说明儿就带了过来。 林盈袖身边的甘露年纪也不算小,过个一两年就该放出去寻亲事,甘露是家生子,林盈袖想着周四家的小儿子不错,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先让周四家的大儿媳过来跟着服侍,将来她们熟悉了往后也好相处。 在着周四家的管着前头周氏太太的嫁妆,她这里也很少走动,让她儿媳过来当差,周四那边忙着也有个送信的人。 蓝氏吃了东西腹痛,请的大夫也不是家里常用的,是蓝氏陪房从外头找来。 要查这个也不难,只是一旦查,闹出来丢脸的也是裴家,即便知道真相,她也会被老太太和老太爷厌弃。蓝氏算的好狠,算的好稳。 知道老太爷最重视家族名声,就算是查出来蓝氏势必会受罚,但让裴家丢脸的人也同样不会好过。 “来人,拿我的帖子请国丈夫人安排两个嬷嬷过来,要宫里最是老道的稳婆。” 秋月答应,这就下去找文书先生。 不出三日,果然安排了两个嬷嬷过来,先在老太太的上房喝茶,这二位是宫里服侍过太后和太妃们生产的嬷嬷。 老太太和这二位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国丈夫人说着闲话,故意问老太太,“怎么不见你家大太太和二太太出来?” 老太太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大太太身上不好,二太太怕热,既然是国丈夫人请,我这边去叫她二人过来请安。” 国丈夫人连忙摆手,说不过白问问,略坐坐便告辞家去了。 这两位嬷嬷和老太太说闲话,她们接生过无数皇子和公主,林盈袖请必定是为了将来生产。 老太太打发她们过去林盈袖屋里,着人好生照看,安排了四个小丫头服侍着,只说将来诞下哥儿或者姐儿,必定重赏。 林盈袖见了这两位嬷嬷,问了一些妇人小产的问题,并没有说别的。 因说起:“我娘家一个远方亲戚自从小产之后便淅淅沥沥的流红,虽说请大夫看过了,但之后一直不能生育,不知是何缘故?” 嬷嬷欠了欠身,答道:“大约是流产未干净,伤了身子。太太不知道,那些东西最是污秽,虽说大夫开药,到底是男人,许多也不方便。看血颜色,妇人气色我们有一套专门排除淤血的法子,再好生调养,必定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林盈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端起茶盏,朝旁边周四的儿媳周佩家的使了个眼色。 周佩家的会意,连忙说道:“我们大太太最近小产,一直吃着药,也不见好,这事儿可大可小,不如请嬷嬷看看?” 林盈袖白了那媳妇一眼,噌道:“长房的事儿怎好我去开口,再说我这里还有嫌疑呢!” “话是这样说,不若先问问老太太?” 林盈袖想了半日,便命周佩家的带嬷嬷去见老太太去。 老太太一心想着多孙多福,巴不得蓝氏身子早好了,好生一个正儿八经的嫡子,亲自请了嬷嬷一道去看蓝氏。 蓝氏慌了神,再三说身子好多了,大夫说养的极好。 这两个嬷嬷得了林盈袖的话,对蓝氏道:“太太不要忌讳,奴婢等都是妇人,莫说公侯王侯的夫人,就是当今皇后娘娘我等也是服侍过的。” 另一个道:“妇人的毛病可大可小,若是有什么好歹落下病根,这可是大事。” 老太太越听越玄乎,命人将蓝氏拉到里屋去让嬷嬷好生看看。 几个人连推带拉将蓝氏弄到里屋去,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两个嬷嬷出来,老太太看嬷嬷脸色古怪,连声问蓝氏身子如何。 两个嬷嬷看了屋里这些人,摇头说无碍,请老太太放心。 老太太也就罢了,只要蓝氏还能生育就好,若是不能少不了请她下堂去。 从蓝氏屋里出来,两个嬷嬷跟着老太太到上房,无人处时才和老太太说,“只怕大夫看走了眼,太太不像是小产过的,应该是信期才过。” 老太太大骇,问嬷嬷是否看错,这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笑道:“老侯夫人,奴婢二人做产婆二十年有余,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也不配在宫里伺候贵人了。” 老太太便不说话了,半晌才让人拿了二百两银子给两位嬷嬷,让她们别对外透露半个字,哪怕是林盈袖也不能。 二人欠身答应,“老侯夫人放心,奴婢们在宫里伺候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此事只您与奴婢三人知道,断然不会有第四人知道。” 老太太才放了心,放两位嬷嬷回去。 这二人仍在林盈袖身边服侍,林盈袖也不多问,权当不知道此事。 第二天老太太将林蕴玉放了出来,又让人送了不少东西给林盈袖,禁足也免了,只说看她有孕辛苦。至于林蕴玉,因为宝哥儿日夜啼哭,大约是亲娘不在身边的缘故。 加上对两人也是罚过了,没有证据也不好一直管着。 林蕴玉还不知道蓝氏假小产的事儿,因家族名声,林盈袖也不对她提一个字,只让她好生养着宝哥儿。 十日之后,蓝氏被叫到上房立规矩,老太太的手段林盈袖是见识过的,那是绵里针。 每日天不亮就得去等着,等老太太起了伺候梳洗,用饭的时候在一旁添汤布菜,白日老太太午睡一旁打扇,晚上也要等老太太睡下了方才能离开。 蓝氏虽然疑心,但老太太一个字不透露,加上自己心里有鬼也不敢问什么,这哑巴亏只好自己吃了。 蓝氏日日在老太太这里服侍,林蕴玉虽然失了一双臂膀,却凭借着一双儿女在大老爷跟前屹立不倒。大老爷虽然疑心过林蕴玉,但老太太都不追究,想必也是知道她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第382章:酸意 林蕴玉分了蓝氏的宠,又借机从外头买了一个人家调教过的弹唱姐儿放在身边。 等到老太太对蓝氏满意了,放她回来,林蕴玉身边又多了一个美貌的丫头,真是一刺未除又添一刺。 长房和二房斗的热闹,钱氏屋里也传来了好消息,之前老太爷赏的一个妾有了身孕,钱氏主动照顾那个妾,求老太太赏个体面摆几桌酒,封了有孕的做姨娘。 老太爷见她这样贤惠,连夸她好,命在花园里摆几桌席面,再给那个妾挑选两个丫头服侍着。 林盈袖禁足的事儿裴垣也曾要去老太爷处求情,林盈袖拦着不让,老太爷本就嫌她不够贤惠,若是裴垣求情岂不是火上浇油。让他别管,她横竖是有了主意。 裴垣多少从下人的口中知道些,便不过问,只叮嘱林盈袖千万不能动气,注意自己的身子。 钱氏要照顾有孕的妾,老太太趁机让她将管家的大权交了出来,家里能管家的自然是蓝氏,虽说上回陷害林盈袖和林蕴玉让老太太恼了,但蓝氏态度好,整整一个月老老实实在老太太屋里立规矩,加上她一向嘴甜,哄了老太太消了气。 侯府毕竟是长房的,蓝氏管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老太太又让林蕴玉帮衬着,如此谁也无话可说。 裴垣趁机也说了皇上赏赐了宅子给他们二房住,请老太太和老太爷示下。 “虽说一家子住着热闹,可也事儿多。你媳妇月份大,不能没有长辈在跟前,否则别人会说我这个做婆母的容不得儿媳。等过了新年,月子过后你们再搬出去住也是一样的。既然二房都搬了,三房也一并搬出去住吧!族里空出来的房子你们选一处,或者是你们自己买去。” 老太太说的合情合理,由不得裴垣不答应。只是钱氏的脸色大变,她自然是愿意住在侯府的,出门会客说是侯府的儿媳妇,脸上也好看些。 可二房搬走,他们这一房是庶出的,搬走也是情理之中。 “一下子都搬走也太冷清了,隔壁的宅子多少银子买的,你问你二哥二嫂买下来,将来老四娶了亲也那边住着。” 老太爷发了话,裴垣只得答应,将隔壁的宅子卖给三房和四房。 “恭喜二弟妹了,听说那是从前的郡王府,那规矩可比咱们侯府大多了,到时候可要请我过去逛逛,见识见识才好呢!” 林盈袖答应着,虽说上回的事儿膈应着蓝氏,到底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老太太答应让他们搬走,将来各家各户这样的事儿便再不会有,如此一想看蓝氏也不觉得有多可恶了。 倒是林蕴玉,她有些失落起来,虽说抬了二房,但裴家是重规矩的,她这辈子都别指望能越过蓝氏去。蓝氏又十分会讨人喜欢,不比从前的莫氏粗野,不懂得收买人心。 林盈袖在这里一日,她有什么事儿还有人帮衬,林盈袖一走她还不得任人揉圆搓扁? 分家蓝氏也有些不痛快,侯府外头看着还风光,还是因为裴垣在朝中得当今重用的缘故,后宫也只林盈袖说得上话。 想侯府恢复往日的风光,还得靠裴垣夫妇才行。 可老太太已经发了话—— 蓝氏端着酒杯还在深思还如何留住二房在侯府中才是。 “还有十来日就是中秋,这是你过门之后第一个中秋,可要好生安排。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问问你婆母或者三郎媳妇。” 蓝氏还在想什么,身旁的钱氏推了她一下,这才起身答应。 老太爷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看看家中三个孙子,长孙颇有乃父之风,次孙尚且年幼,却也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孩子,二房这两个都已定下亲事,一个是县主,一个是当今的长公主。 再看宝哥儿,还在襁褓之中,养的倒是十分好,只是不知以后如何。 裴垣身居要职,皇帝器重,这是好事。可裴文轩就逊色不少了,若非嫡长,只怕连这个正四品官都艰难。 裴文轩平庸,夫妇两个虽然器重,但裴文轩实在不是做官的料。 “虽说分府,到底是兄弟,你们也该互相提携才是。林氏,你家有今日也多是二郎提携,可不要忘本。” 林盈袖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丫鬟站起来福了福身说了声是。 又看了蓝氏和钱氏一眼,诚恳地道:“只要二位妯娌拿我当一家人看,我自然也会把她们二位当一家人。当初我主动进宫为大嫂求诰命,也是想着往后大家和睦相处,并非为了邀功。” 蓝氏闻言连忙起身郑重其事和林盈袖道谢。 钱氏也忙说必定会敬重嫂子们。 中秋是府中除了过年和元宵之外最热闹的节日,虽不用请外头的客人,但族亲们都会到侯府来一家子过节。 往年是莫氏办,今年换了蓝氏,家中又是两人有喜,自然要比往年还热闹些。 因林盈袖前院住了一家族亲,为方便,蓝氏便开了一道门,特意知会了林盈袖一声,让她安排人晚上将门锁上。 前院住了什么人林盈袖也没去打听,多半是亲近的族人才会安排在那个地方。 中秋林盈袖往相熟的亲朋好友家送了月饼过去,外头也送了不少月饼过来,宫里按照惯例也赏赐了月饼,其中林盈袖的是单独赏赐。 这份荣耀可是独一份,蓝氏看着一脸称羡地道:“弟妹是皇后娘娘的义妹,又是贵妃娘娘的未来岳家,有什么好东西都有弟妹的一份,咱们也跟着沾光,往后这光怕是沾不到了。” 老太太闻言,不觉沉思起来。 无论谁家谁都越不过嫡长子去,可他们家,裴垣可是大大地盖过了侯府。 如今林盈袖又这等风光,也难怪蓝氏会酸,换做谁不酸?明明裴文轩才是裴家最器重的一个。 “当初认识皇后娘娘的时候,她还只是郡王妃,家世也一般,咱们家和她并没有来往。也就是我与皇后娘娘私交,贵妃是我的手帕交,从前一处玩笑时便说将来我们有了孩子定娃娃亲,当初我也没想过靠在她们如何,不过是天家恩典罢了。” 第383章:求人 老太太不禁恍惚起来,当初林盈袖和皇后来往时,她还训斥过,让林盈袖不要和郡王府走得太近。 谁能相当,先帝封赏皇子,当今给的爵位最低。 这就是人的命啊!莫氏把玉瓶嫁给叛王的岳家,为的就是将来叛王登基,裴家成了外戚,谁曾想登基的会是当今。若非林盈袖和裴垣从早周璇,就凭他们和叛王的关系,裴家只怕现在还在流放徒中。 “娘娘仁厚,陛下仁厚。把这月饼放到祠堂去给祖先们过过眼,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长房自作自受,能保住爵位已经是万幸,若再想别的,寒了二房的心反倒得不偿失了。老太太看林盈袖的小腹越来越大,心里也高兴,问她可曾问过大夫男女。 提起孩儿,林盈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母爱光晕,手轻轻地搭在小腹上,“老爷说男女都好,我们有两个哥儿,若是个哥儿便是锦上添花,若是姑娘,那边凑成一个好字。” 老太太没说什么,她希望是个哥儿,毕竟谁会嫌弃嫡出的孙子多了。 再看看蓝氏,不禁在心里叹息一声,长房就宝哥儿一个,未免太单薄了些。老太爷这一辈有十来个兄弟,就是裴垣这一辈也是四个兄弟。 怎么到小一辈儿反倒越来越少了。 “大太太小产才月余,还是该好生调养着,你们婆母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呢!若说起来还是二太太有福气,虽说刚开时我们也是等了许久才有好消息。生了二爷,接着又有了,女人需得有子嗣傍身才能在婆家站稳脚跟。” 众婶娘都说很是,蓝氏心虚地低着头,不敢吱声。 她嫁过来和林盈袖差不多的年纪,因前阵子闹小产,大老爷便歇在妾室的屋里,就是最近,也只初一十五到她屋里歇着。 但都只是纯粹睡觉,并无旁的。 蓝氏还年轻,虽不如林氏姐妹姿容出色,却也算得上是美人儿。只不知为何,就是抓不住老爷的心。 林蕴玉娇俏,会小意儿,又懂得看人脸色,这些可是正室太太做不来的。蓝氏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这些东西看不上眼,与裴文轩相处起来,未免太寡淡无味。 虽说世间的男子敬重嫡妻,但夫妻之间还需有情欲才能维持长久,尤其是上了点年纪的男人,在女人身上下了多少年的功夫?什么没见识过,自然是喜欢知情知趣的女子。 妻子好比菩萨,按照规矩供着就好,妾和偏房就不同了,那是生活的调剂品。 蓝氏刚为人妇,尚且不懂得夫妻的相处之道,这边落了下风。 “不着急的,我刚刚开始也急,后来不急了反倒有了,我瞧着大嫂也是有福之相,将来必定也是儿孙满堂的。”林盈袖笑着宽慰蓝氏几句,蓝氏现在的处境比她当初好不了多少。 只怕更难过才是,长房要继承爵位,宝哥儿有母亲,不比她嫁过来前头太太留下来两个无母的孩子。 于宝哥儿没有半点情分,若是宝哥儿继承爵位,侯府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弟妹说的是,是不能急,我娘家嫂子也是,过门三年都不曾有喜,谁知道落后一连着生了四个哥儿。”蓝氏勉强笑道。 “七老太太才娶了孙子媳妇,还没给您道喜呢!” 七老太太唇角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来,“小门小户人家的孩子,本该带过来给长辈们请安,只不成个体统,怕诸位笑话。” 众人谦和了一阵,七老太太才叫了一个小丫头去叫新娶的大奶奶过来拜见尊长。 七房分的财产也不少,只七老太太儿子十分不成器,都败光了去。如今一家子靠族里养着,长子每年就给那么五十两银子,家里实在艰难。 一会儿功夫七老太太的孙子媳妇进来拜见,模样中等,只是总喜欢拿眼瞧着人,十分不成个样子。 林盈袖肉痛地从手腕上褪了一个镯子赏给那媳妇,她和七房一向不对付,若是知道今儿会带晚辈来,她就带次一等的镯子出来才是。 这个镯子是新得的,水色都是上等,也值得好几十两银子呢! 七房老太太和二房老太太是嫡亲姐妹,二房老太太有个王府侧妃的女儿,儿子又出息,所以在族中说得上话,连带着七房也跟着浮上水。 换做别的寒族能见天在侯府里吃茶做客?简直做梦! 七老太太见得了这许多值钱的东西,欢喜的眼睛迷城了一条缝,亲自道了谢。 “我看这媳妇倒有我们家三太太的品格,生的也好,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二老太太拉了那媳妇细问她年纪,家里如何,又问七老太太,“你家大哥儿如今做什么?也不见他们兄弟两个往我那儿走动走动。” 七老太太支支吾吾半晌,才说家里艰难,两个小子一事无成,本来想在裴垣这里谋个差事,偏没有门路,又没有才干,不敢开口。 二老太太皱眉,“都是一家人,说这些便外道了。怎么说也是二郎的亲侄子,就是随便指个差事,也够他们养活一家子。” 老太太闻言赶紧道:“不是我家二郎不肯拉扯亲戚,若是整个户部都是姓裴的,这让皇上怎么看,让大臣们怎么说?虽说都要提携,也不能太过了些。” 二老太太不依不饶起来,“不是还有二郎媳妇么?她亲弟弟也是当今倚重的,亲叔叔还是正二品的外交使臣呢!” 林盈袖抿嘴笑道:“我弟弟是文臣,就算想提携,怎么也得是个举人才行。二叔那边连我们老爷都说避嫌,他来往的都是外国人,不但我们家的亲戚不好过去,连二叔家里的二位兄长如今也都各自谋别的差事做。再说,五房那边四爷五爷还有三爷都在我叔父手下,我也不好把裴家人都塞过去,那是叔叔,又不是我亲爹。” 二老太太闻言深深的看了林盈袖一眼,半晌笑着对众人道:“早听说二太太好刚口,是个能说会道的,如今算是见识了。我不过是看你身孕,让你做善事,为腹中孩子积德行善罢了。” 第384章:过节 “说到积德行善,我差点忘了,周佩家的你立刻把我准备好的米和钱、月饼拿到城门口去,发放给过路的穷人。另外把替家中哥儿在相国寺捐献二百两银子,每个月再供奉一盏五十今油的大海灯。顺便把姑娘们的护身符拿回来,还有给公主和县主的也一并拿回来,我着人送到长公主府去。” 一席话说的二老太太脸都白了,老太太轻轻咳嗽了一声,对二老太太道:“二弟妹,七房的两个孩子会些什么?二房不好安排,还有我们长房呢!” 这些婆媳简直是故意的,要是会什么还用得着求人嘛! “两个孩子从小失了教养,落得个文不成武不究,没得给您丢人,不好意思说。”七老太太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老太太沉默了半晌,仿佛也没想起来能给两个侄孙子安排些什么差事做。 最后看着蓝氏和钱氏,问她们两个,“你们手下都有铺面,可有需要掌柜的?” 这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起身道:“若是有新铺子,必定给侄儿们留个位置。” 最后目光又落到林盈袖的身上,林盈袖摆手,“虽说朝廷赏了我们新宅院,您不知道,她家大哥儿打过我家渊儿,我家那个记仇,只怕再见面尴尬,反倒不好。” 二老太太横了林盈袖一眼,仿佛在说到底孩子记仇,还是你记仇。 林盈袖不做理会,她可没银钱给这两个混小子糟蹋。 积德行善的事儿她随时都能做,助纣为虐的事儿打死也不做,谁爱多管闲事,谁做去。 “要不然这样,咱们二太太之前住的屋子不是给莫氏烧了么?那地方还得盖起来,不如让七房的大侄儿带了人做?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太太您看如何?” 老太太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蓝氏的话。 七老太太闻言大喜,连声给蓝氏道谢,虽说只是做个监工,赚不了太多的银子,好歹比天天在家里窝着强十倍。 “七婶,我们长房不比二房,二老爷位高权重,二弟妹又是皇后的义妹,能帮到您的也就这些了,这小奶奶也可以在我这里帮衬着做个买办,您看如何?” 林盈袖能拉拢五房,二房虽然不好拉拢,但拉拢了七房,也等同拉拢了二房,更何况老姑太太和二房也走得近,与林盈袖不对付,这么算来也不吃亏的。 蓝氏打的什么主意林盈袖不知道,不过她是一万个不愿意招惹七房这帮人。 周氏是什么身份,尚且被七房恶心了一把,她可没那么自信能斗得过七房去。蓝氏愿意做好人,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到底是大郎媳妇心善,七房往后我便交给你了。都是晚辈,做错了什么你只管好生教导,不必给我和你七婶面子。”二老太太故意在林盈袖跟前这样说,刺一刺她。 那知林盈袖根本不接这茬儿,总之想塞人过来,就说七房的孩子打过裴建章。 侄儿再亲,能亲过自己家的孩子去? 接着是商议怎么过节,今年家中喜事颇多,加上老太爷和老太太上了年纪,喜欢热闹。所以今年不但自己家的,连外嫁出去的几位姑太太和姑奶奶姑爷,姑老爷都请家中聚一聚。 席面定在花园的西拐角阁楼上,那地方赏月正好,楼下早搬来各色菊花,此时花开的正艳,远处的山坡上又种了许多桂花。 因林盈袖的葫芦岛上送来许多大螃蟹,这螃蟹比寻常的大了好几倍,都觉得新鲜。蒸熟了配上小菜,并桂花酒,湖中用小船载着唱曲儿的,混合着水声,别有一番滋味。 族中来的也只往日亲近的族亲,余者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一等和侯府来往不多的都没来。 先到祠堂祭拜了祖先,奉上今年朝廷的赏赐,而后才上阁楼,男女只用帘子分开。女眷这边老太太们在一桌,太太们一桌,年轻一辈的奶奶们只在长辈跟前服侍。 老太爷今儿也高兴,让众人不必拘束,好生吃喝玩乐。 年轻一辈的才入了坐,林盈袖有孕不能喝酒,面前便放着红枣茶,她眼馋地看着大螃蟹,这还是她庄子上送来的,结果自己一个也吃不成。 “等明年,你想吃多少螃蟹都成,今年却是不能了,尝尝这石榴。”五房的四奶奶亲自剥了个石榴送到林盈袖跟前。 林盈袖道了声谢,让她回去坐着吃,不用管她这里。 “你这还没做婆婆,就有人服侍,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好的福气。”五太太故意酸林盈袖道。 四奶奶闻言,赶紧到婆婆跟前,倒了满杯奉上。 惹的众人都笑了,五太太拉四奶奶起来,笑道:“不过是玩笑罢了,你婶子有孕,你小心服侍也是替长辈们分忧,我若怪你,只怕老太太该不高兴了。” 老太太那里听见说话,高声道:“说什么笑话呢!怎么不到我跟前来说。” 五太太起身道:“不过是和弟妹玩笑,今年好螃蟹,只可惜小婶子只好看着咱们吃,嘴馋,我让儿媳妇给她拿帕子捂着嘴呢!” 林盈袖推了五太太一把,“你们婆媳越发地拿我取笑来了,还不小声些,爷们可都在那边。” 老太太听说,叫人把她面前的瓜果送一盘给林盈袖吃去,又让把新鲜的虾也送到林盈袖面前去,“虽说月份大了不碍事,不过也要小心些,还是吃鱼虾为好。” 林盈袖答应,她知道忌口,这些寒性重的东西是一点儿也不敢沾染。 葫芦岛上如今除了种地,也开始打渔,海里的鱼虾味道格外鲜美,个头也极大。送到外头来卖,价钱也不错,这是特意送到府上,螃蟹大虾都还是鲜活的,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 还有好些珍珠,黑珍珠倒是见过,已经是很稀罕的玩意儿,如今还弄来了粉色的珍珠,颜色粉嫩,做成耳坠子十分好看。 粉色珍珠十分难得,据说深海中才有,也是机缘巧合,一个渔户打捞了起来,便自己养殖。 第385章:故事 一年得了二百来颗,都送到林盈袖这里,按照黑珍珠的价钱给的。 珍珠每一颗都有拇指大小,圆润光泽鲜亮,便做了几对耳坠子,送给家里的姑娘还有姑太太们。 鱼虾分了一半给娘家,余下周国公、安国公,忠义侯,长公主府,国丈府,还有南安郡王府,中山王府等等都送了去。 珍珠给了长公主府县主一对,公主也是一对,余下送了皇后一匣子,贵妃一匣子,她自己也只留了一对。 只是可惜了这些大螃蟹,她还是头一次见着有海碗大小的螃蟹,看众人吃的津津有味,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一会儿女先儿进来请安,说今年的新鲜故事。 女眷们这里哪里听这个,便叫去爷们那边去,让他们选些好的来听。 才说了一个今年新编的故事,说的是一个乡下女子抛弃前夫,另嫁高门,而后害死原配自己上位。说那女子是千年狐狸精变的,惯会勾引男人...... 林盈袖听着有些不对头,比如那男子也是探花郎,夫人出身高贵,又是第一贤惠人儿,那女子先是做妾,后用狐媚手段迷惑得探花郎如何与原配生分。 这不是明摆着在编排她么? 书只说了一半,老太爷便让两个女先儿下去,这一下扫了众人的兴致,一些有心人也猜着了几分,只不敢明说罢了。 玉成突然哭了起来,林盈袖心里正不耐烦,又不好发作,只说哥儿困了,先带回去睡觉。 今晚的气氛十分古怪,明明早定了宴席,偏要改吃海鲜宴,还有说书的,这两个也是从未见过。裴家是世代勋贵,家中用的戏班子也好,陪酒的女子也好,都是家中用着好,断然没有叫脸生不懂规矩的进来。 今儿这书虽然不知道是谁安排的,若是知道裴家规矩,就是打死她们也不敢说这样的故事。 走在半路,林盈袖气不过,叫人去查那两个女先儿是何处的女子,找到先不要伸张,先盯着。 往年有莫氏虽然也需要防范着,但莫氏做事一向张狂惯了,不会用这些磨人的手段,如今倒好,连人家做了什么手脚还都是后知后觉。 往后她也不用在这个家里说话了。 林盈袖一走,小周氏也不敢久呆,叫上二姑娘借口说困回去歇着。裴垣与裴建章曦月脸上也不大好看,纷纷告辞家去。 一下子二房的人都走光了,好些想在林盈袖和裴垣跟前奉承的也都觉得没意思,本来难得见着他们夫妇,想着巴结巴结,即便不能像五房那般风光,若能捞上些好处也是不错的。 偏人又走了,不免扫兴。 小周氏过来林盈袖屋里劝,林盈袖虽说性子和顺,却也是个心细的,她又有着身子,怕有什么好歹。 林盈袖知道小周氏是好意,叫她一起坐着,“妹妹,咱们是嫡亲姐妹一般,有什么话我也不藏着掖着。今儿这事儿分明是冲着我来,长房的事儿咱们一向是让着敬着,何尝有半点和她们争的意思? 小周氏叹息一声,劝道:“太太的人品我自然是知道的,外头都说我是二太太,和您是一样的。老爷一向不待见我,若非太太,我哪有今日,有我在一日,我替您排解一日也就罢了。此事你不要管,我来处置,如何?” 林盈袖红了眼圈,拉着小周氏的手说了声谢,摸着自己的小腹,“也多亏了你,妹妹多费些心。我也不去难过,我伤了身子反倒让那人高兴了。” 小周氏说了声“省的。”听见动静,想是裴垣回来了便起身回去。 林盈袖叫甘露好生送二太太回去。 裴垣与小周氏对面撞见,小周氏福了福身,低着头让开。 两个丫头打起帘子,裴垣低头进去,就见林盈袖躺在床榻上整理婴儿的衣服,脸色也还好,便笑她:“今儿你可是把所有人都吓着了,家里头谁都说二郎媳妇性子最是温和,她都生气,可见不是小事。” 林盈袖看了男人一眼,轻哼一声没说话,这些东西是小周氏刚刚送来的,周氏的手艺还是不错。 她和自己一样出身小门小户,从小给人做针线活儿,若非是小周氏为了找个可靠的人分宠,她大约是会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做夫妻。 从前林盈袖也问过,她若愿意便放她家去,还能再嫁人。 小周氏不愿意,说情愿跟在这里过安稳日子,养大了二姑娘将来也是一样。林盈袖也明白小周氏的想法。 回去再家不见得能找个好人家,与其出去受苦,倒不如在这里过安稳快活的日子。 除了恩宠没有,其余的都和林盈袖一样,因此小周氏反倒真心对待林盈袖,两人如同姐妹一般。 “我瞧你今晚倒是喝了不少酒,怎么还只管来我屋里,也不怕熏着孩子。” 说归说,林盈袖还是打发人打水进来伺候裴垣沐浴早些睡下。 十六日裴垣约了几个同窗出去游湖赏月,家里因昨晚林盈袖离开,闹的没趣儿。 两个女先儿捆了送来,小周氏不让惊动,亲自带了去审问。 小周氏是个软和性子,问也没问出来什么,林盈袖便叫了屋里两个婆子还有甘露一道过去。 用了点手段,这二人才吐口,说是有人教她们说这个故事。 教的人是个三十左右,教书先生的模样。 画像画下来家里却没这个人,难道是莫家的人?替莫氏打抱不平来着? 也不能够啊!莫家已经落魄了不说,就算是有这心也这胆量。 这两个女先儿吐口没多久,蓝氏便到林盈袖这里赔罪,说是不知道家中规矩,想都是熟面孔大家也腻了,这才叫下人找新的进来。 找人的小厮已经打了二十棍,教规矩的两个婆子也打一顿赶了出去。 林盈袖还能说什么?“既然大嫂处置了,何必还把人押到我这里来?我若是知道断然不会让打让杀的。家里头过节理应奖赏这些下人们,反倒折磨起伺候了家里几十年的老人。” 蓝氏脸色微变,片刻才道:“我见弟妹这里绑了人,大约是疑心什么,这还不是怕弟妹多心,这说起来反成我的不是了。” 林盈袖呵呵笑了两声,捧着茶喝了一口,抬起眼皮,“她们敢编排我,难道我就不能问一声了?” 前世在唐家,林盈袖卖过菜,给人浆洗衣裳,挑水,做针线儿。有时候遇到好差事,几个婆娘抢着打架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林盈袖要是差一点儿早让人活吞了。 第386章:二姑娘议亲 蓝氏闻言赶紧道:“我可不是这意思,二弟妹不要多心才好。” 林盈袖深深的看了蓝氏一眼,又看了跪在地上的小厮和婆子们一眼,沉吟了片刻,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是个有身子的人,见不得这些,他们又是家中服侍的老人。大嫂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何必再撵出去?” 蓝氏脸色微变,唇角扯出一抹怪异的笑,“弟妹宽宏,那便留下他们罢了。” 那三人给林盈袖和蓝氏磕头谢恩,羞愧退下不提。 蓝氏也只略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出来,脸色也不大好看。 林盈袖知道今儿那几个人被黏出去,府里头这些家生子私底下还不得恨的她牙根痒痒,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儿难缠。蓝氏要接管家中,自然要拉拢这些人。 不过是拿她的事儿做筏子罢了。 只宽恕了家中的,外头的却不能绕过。这些说书的嘴上没把门儿,她若饶过,只怕这些人还真当好故事到处去说。 上辈子林盈袖吃了名声的亏,这辈子说什么也不要再走以前的老路。 前世为了葬父,她未守满三年,自己走着去了唐家。一辈子被人说不孝女,一辈子在唐家公婆跟前抬不起头来。现在的林盈袖是皇后和贵妃跟前的红人,更是朝廷重臣之妻,哪怕有半点差错,不但自己毁了,连带着她的孩子还有裴垣都得跟着蒙羞。 蓝氏这一招可真毒啊! “四儿,你去大姑娘屋里把二爷接回来,另外你大姑娘最喜欢四喜酥,国舅夫人送了一碟子过来,你顺道送去。” 四儿答应着,领着一个小丫头提着食盒便往花园里去。 林盈袖有孕不好照顾玉成,曦月便把玉成带在身边,教他念书。虽只几个月的功夫,百家姓已经会了不少,只年纪尚小,也没逼着去学。 曦月见送了好些吃食来,和玉成一起用了,嘱咐奶娘好生照顾弟弟,让四儿回去和母亲道谢,说是晚上过去请安。 玉成闹着不要奶娘抱,让四儿抱,四儿接过,那孩子在四儿脸上吧唧一口,逗的众人都笑了。 一路逗着玉成回去,谁知道走在花园里石子甬道上,听到两个小丫头躲在假山后头说闲话,只听见两句二太太狐媚子什么的,便没听清楚。 四儿记在心上,回去交差,和甘露说起此事。 甘露夸四儿做的好,因中秋的事儿林盈袖到现在还不痛快,晚上便闹肚子疼,若是再听了这些下人们的闲言碎语只怕伤了她自己。 “咱们两个若不是二太太,能拿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你哥哥跟着老爷出门的,就是家里大管事见了也得另眼相待,老子娘也不用再去看祠堂。咱们也该为太太想才是,此事还是先压着,我告诉周嫂子去查,找到了交给大太太处置罢了。” 四儿点头,她们姐妹在裴家只是三等粗使的丫头,跟了林盈袖,都成了一等的。连带着自己的父母也在裴府得脸,心里知道是因为跟了好主子。 小周氏得了林盈袖的吩咐,将那两个女先儿送到衙门里头去,罪名是诬陷诰命,不过也和长官送了信,不过是让他吓唬吓唬,也不要真坐监。 女子一旦坐了监,这辈子便毁了,虽是说书的,到底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儿。 那长官得了信,没有个不奉承的,将二人打一顿,又吓唬了一阵赶出京城。 小周氏得知,着人悄悄给那两人送了十两银子去,而后向林盈袖复命不提,正巧屋里有秦大奶奶和五房的两位奶奶在。 林盈袖取笑道:“我们这位小二太太最是善良不过的,你自己都没银子用,反倒给人。” 家中太太们每个月月钱有二十两银子,小周氏只有十四两,虽二房也是太太,但和正室还是有区别的。林盈袖是诰命,朝廷也有俸禄,自己又有陪嫁,每个月收入不菲。 小周氏当初进门,周氏赏了不少东西,她身边养着二姑娘,便添上了四两银子,也是不多。 “不过是看那二人可怜,又是给人利用这才给的。你三位今儿怎么好长时间没过来,我们太太昨日还说你们没良心。” 这三人请了安,等小周氏坐下,才跟着坐下,笑嘻嘻地道:“不是不来看望婶娘们,怕您嫌我们笨惹长辈们生气。” 林盈袖让人给小周氏拿十两银子,又给了两套衣裳,说是中秋外头孝敬来的,她大着肚子穿不了,白放着可惜了。 小周氏也不客气,让丫鬟将东西带回去。 “刚上房请安过来,听说要给咱们这边二妹妹说亲?” 提起这个,小周氏便觉不好了,老姑太太隔三差五过来说这事儿。老姑太太在婆家不得脸,家里谁不知道,只是碍于她是长辈不好明说罢了。 小周氏膝下就这么一位姑娘,从小养在跟前,跟眼珠子似得,哪里舍得送那虎狼窝里去。 她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林盈袖,低低地叫了一声:“太太——” 林盈袖笑了道:“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姑娘虽不是我亲生,想必也要我这个嫡母点头才能成,不知道说的是哪个人家?” 秦大奶奶看了两位裴家本家的奶奶一眼,笑着喝茶不说话。 四奶奶知道秦氏避嫌,便道:“是咱们老姑太太的侄孙,之前说她侄儿,老太太说差了辈分,这回是他们家长房的孙子。长孙听说定了王家的姑娘,便说给四公子,四公子和咱们二妹妹同岁,好像是庶出的。” 那家的大太太也是出了名的厉害,家里头只一个庶子和一个庶女。其余的竟都是正室所出,家中虽姬妾姨娘无数,却无一人诞下子嗣,可见是个厉害的。 二姑娘虽说是姨娘生的,但如今是二房太太的女儿,那也是嫡女。 曦宁的哥哥姐姐弟弟都说的好亲事,给二姑娘说这样的亲事,老姑太太是觉得自己脸大还是怎么着? 长公主的大姑子嫁给一个庶子,也不怕拉低了门楣。 “我们二姑娘可是嫡出的孩子,除了皇室家的,满京城谁家高门大户的嫡女嫁庶子的?”林盈袖玩笑似得和众人说道。 第387章:被贬 小周氏连连称是,抹了一把冷汗,她还真怕林盈袖会答应,那二姑娘这辈子可就毁了。 三位小辈儿也不好说什么,只拿别的话题岔开,今年秋收还没送上来,不过林盈袖的葫芦岛分了一半出去,每年靠收租过活,不过也很好了。 相比起来,别人的就寒酸很多了,秦氏只两个铺面,这两位本家的奶奶连铺面都没有,现在虽说比之前好过,也不过是有几亩薄田收租而已。 “上次婶子赏的珍珠我家姐儿爱的什么似得,说改日亲自过来给您磕头。只最近不得空,又恐婶子嫌人多不耐烦。” 最近本家想给林盈袖请安的人不少,有些只见过一两次面的,还有些更是连见都没见过的。虽和五房走的近,但五房的八奶奶一向不熟,她是五房庶子的儿媳,早分家出去,连家里管事们都见不着的人也想过来请安。 都是亲戚,也不好得罪,对外推说是有孕身上不好,这才免了许多麻烦。因此,无论相熟的还是不熟的,都不敢轻易登门。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孩子喜欢便好。得空来坐坐也好,磕头便不用了。对了,你家三小子说亲来着?谁家的女孩儿,怎么也不和我说,我该准备一份礼物才是。” 说了一会子闲话,上房摆饭,请三位奶奶过去用饭。 小周氏便起身送二人到门口,他们这边的饭菜也送了来,林盈袖便留小周氏一起用饭,玉成虽不到两岁,也学着自己吃饭,只是弄的自己身上还有奶娘身上都是饭罢了。 小周氏喜欢孩子,抱着玉哥儿耐心哄着他吃,感慨道:“昨儿长房的小太太取笑咱们家哥儿这么小就吃饭,看咱们哥儿身子健壮可见就该这么养着。” 林盈袖小的时候有了弟弟,父母忙着赚点钱养活一家子,她便带着弟弟,孩子满一岁吃些软烂的东西反而长的快些,也不会太娇气。 相反有的大户人家的孩子七八岁了还在吃奶,身子羸弱不说,个子也比寻常孩子长的慢些。 当初文渊和曦月兄妹两个也是四五岁了还在吃奶,她帮着照顾吃辅食,这才渐渐好起来。 “小娘,我要肉肉。”玉成指着桌上一碗肉叫道。 小周氏选了一块喂给玉成,戏他:“小哥儿吃肉肉不怕长胖公主娘娘不喜欢么?” 玉成听说,看了自己的胖手,摇摇头,也不知道是怕还是不怕,便没说要吃肉肉。 林盈袖让小周氏将玉成交给奶娘,让她吃饭后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顺便探听消息看看老姑太太说些什么。当初为了她儿子和七姑娘的亲事,在老太爷跟前夸的花儿一般,什么亲上加亲,她亲侄女儿必定当自己家女孩儿。 亲事没成,七姑娘那边夫家上门,都那个地步还在老太爷和老太太面前中伤。 好在七姑娘过门之后一家子和和美美,那边姑老爷是个重规矩的,跟前虽说也有几个人,却事事以正室为尊。婆母也是好说话的,再看看老姑太太那边,新妇过门不到三天便给屋里添妾室,寻儿媳妇的不是,闹的鸡犬不宁。 老太太背地里念佛,幸好七姑娘没嫁过去,否则还不知受什么样的罪。 周氏过世之后老姑太太不是没打过裴垣的主意,老太太本都点头了。只可惜裴垣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他不愿意也没人敢勉强,否则今儿的二太太就不会是林盈袖了。 饭还没吃完,裴垣回来了,小周氏起身相迎,玉成看见裴垣赶紧把嘴边的饭给擦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爹。 裴垣叫小周氏坐下,自己挨着林盈袖一起坐下,看玉成身上满是油渍,蹙眉道:“吃饭也不得安生,你这是喂嘴里,还是喂衣服吃?” 玉成委屈地堵着嘴,奶娘拍了拍他的背,陪着笑脸道:“小哥儿才学,这是难免的。” 裴垣便不说什么了,叫人拿小几,放着几个玉成爱吃的,让他去小几上吃,不许上主桌。 问了林盈袖身子,让她多吃点。 看裴垣的心事重重的样子,林盈袖放在心上,等用过饭,没人在跟前才问。 裴垣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是令弟被贬了,有人参了晓峰一本,说他纵容家奴强抢民女。” 林盈袖闻言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拉着裴垣的袖子连声问。 裴垣也不知道到底如何,林晓峰被贬为六品员外郎,当今虽然震怒,不过念及林晓峰不知情,不过小惩大诫,想来以后还会重用。 林盈袖闻言才放下心来,还是让裴垣求求情。想着自己身子不便不好回娘家,心里不免担忧。 裴垣握着林盈袖的手,安抚她道:“你放心,此事我会帮衬,毕竟咱们是一家人。林家根基浅,家里的奴仆都是才买的,峰弟又忙,没好好管束,这才酿成大祸。还好,没闹出人命。” “文渊已经过去安抚他舅舅舅母,想必明儿才回。” 林盈袖知道无法挽回,好在问题也不算太大,往后好好劝道林氏和邓氏好好约束家人才是。 其实这种事情许多大户人家都有发生,一些下人仗着主人家的势,在外胡作非为。只没闹到明面上,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偏当今登基不久,要拿一个人做筏子,可巧林晓峰就撞上。 裴垣怕惊了林盈袖的胎,亲自扶她到床榻上休息,这胎比之前活泼些,每日早晨胎动。偶尔裴垣和孩子说话,她也会踢上一脚。 前几日太医过来看,说多半是个男胎,裴垣倒是希望是个女儿,家里两个女儿偶尔给做个荷包腰带,或者是鞋袜,比儿子贴心多了。 加上林盈袖性情温顺,善解人意,若是女儿只怕也和她母亲一样。 儿子也好,老太太和老太爷正愁孙儿少,长房一个,二房也只得两个。若这胎也是个儿子,想必两位老人会很高兴。 老太爷十分喜爱玉成,隔三差五让人抱了过去,东西也如流水一般送来,虽不及宝哥儿,却也不差多少。 若这也是男胎,老太爷也必定是喜欢的。 林盈袖和裴垣想的一样,也觉得是个女儿才好,虽夫妇二人膝下有两个女孩儿,但都不是林盈袖所出,曦月懂事,但没两年便要嫁人。 第388章:逼亲 曦宁渐渐大了以后对他们夫妇更多的是敬重,亲近却少。 “我想多留月儿在家中一年,一下子出阁,我这心里也难过。” 裴垣点头,林盈袖两次怀孕,都是曦月帮着照顾家里,难得她十几岁的年纪想的那么周全。 家里这么几个孩子,曦月是最贴心也最让裴垣心疼的一个,中山王封地又远,这一出阁一年也难见一回,所以提起曦月出阁夫妇两个是最难过的。 “先文渊成亲,姑娘多留一年半载也是无妨。” 小周氏去上房老太太屋里请安,今儿只三位奶奶和老姑太太在,老姑太太一见她便说这门亲事,让她点头。 小周氏本来就不愿意,但她一向笨口,又是长辈,不好拒绝,便推给林盈袖和裴垣。说孩子的事儿是正室和老爷做主,她说了不算。 老太太脸上不闲不淡的,喝着茶和小辈们说话。 家里头嫡子嫡女都定了好亲事,这一个庶出的姑娘,老太太也不怎么在意。 别人也不好搀和进来,都装聋作哑,老姑太太冷笑一声,对小周氏道:“你也是太太,你怕她怕成了这样?自己姑娘的亲事都做不得主了。再说,她这个太太还是靠你们周家扶持才坐上,旁的我也不多说了,你姑娘嫁的好,你这个做娘的也风光不是?” 小周氏撇了撇嘴,庶子也算是嫁的好? 这话她当然不敢说,林盈袖可以顶撞老姑太太,她是诰命,又有裴垣撑腰。 小周氏有今日全仰仗林盈袖扶持,她还没傻到以为自己可以和林盈袖平起平坐,让这些家人真把她当太太看待。 “你们老太太说儿女大事父母做主,我只问你,愿意不愿意,愿意我便通知大嫂登门将亲事定下。”老姑太太看小周氏不说话,只当她心里是愿意的。 正好趁着林盈袖怀孕无暇分身,将亲事定下来,也好在婆家说嘴。 否则她那大嫂只当她在娘家也说不上话,指不定背后怎么取笑呢! “这话还是问我们太太和老爷,您知道我人微言轻,做不得主的。回头我答应了,他二位不答应岂不是让太太怪罪我?”小周氏被问的急了,当初说的是正室,林盈袖尚且看不上,何况是庶子? 老姑太太分明是欺负她人老实,故意逼迫。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那好,来个人请你们二太太过来。”老姑太太等的就是小周氏这句话,二姑娘因养母扶正才成了嫡女,出身虽然低了些,不过有个做王妃的姐姐,县主的嫂子,和弟妹的公主,这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说给她家侄孙,家里也和公主沾亲带故了。她促成这门亲事,想必婆母和嫂子也会高看她一眼。 小周氏被堵的半晌说不出话来,抬头想求老太太做主,偏老太太故意不理她,和秦氏说话,不免气闷。 林盈袖刚准备午睡,下人来叫,大约猜着了,裴垣正睡的香,小心翼翼地动身。 不想还是把裴垣惊醒了,自从她有孕之后裴垣比以往警醒了很多。 “你睡着,老太太叫我过去说妇人们的私房话,我去去就回来。” 裴垣闻言罢了,叫人准备轿子,不让林盈袖劳动了。 林盈袖穿了衣裳,头饰不多,都是家常打扮,横竖不见外客也是无妨。 坐着轿子到了上房,就见小周氏在那里如坐针毡,心里猜着了几分,给长辈请了安后,便开口斥责小周氏,“让你过来请安,便坐着不走?老爷在家里你只管在外头,不说回去好生服侍,我看你越发懒怠了。” 小周氏不知该如何接茬,愣在当场。 林盈袖在心里叹息一声,喝道:“还不快家去服侍着!” 小周氏这才明白过来,感激地看了林盈袖一起,起身告辞正要走老姑太太叫住她。 “正好你来,方才你家小太太答应将二姑娘许给我家孙子,她是同意的,但也要过问你一声。” 小周氏急了,连忙道:“此事我怎敢答应,还需得太太做主。” 林盈袖冷笑两声,手扶着肚子坐下,对众人说道:“我家这位小太太一向是个胆小怕事的,我不点头的事儿她决计不敢应承,这亲事她爹有了主意,我这个嫡母都不好做主,” 说着一脸恭敬地对老姑太太说道:“要不然姑母和我们老爷说去?” 老姑太太在娘家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在裴垣面前却有些害怕,明明是晚辈。 “通家谁不知道你一向霸道厉害,二郎从前还有十来个妾室,如今倒好,一个二房是摆设,连老太爷赏给你屋里的都成了摆设。一个庶女,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分明你是故意挤兑我,否则怎会拒绝这么好的亲事?” 老太太看不过,斥责了林盈袖两句,叫她给姑母赔礼,又说她不该顶撞长辈。 林盈袖知道老太太是给大家台阶下,便顺从地给老姑太太赔礼。 “行了,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亲事我都和那边说好了的。”老姑太太索性不要脸了,这门亲事说什么也得做成。 林盈袖正要说话,突然手摸着肚子,叫了一声,“婆母,我肚子好疼!” 老太太闻言慌了神,叫人将林盈袖扶到耳房休息,连声叫请大夫和稳婆过来看看。 众人扶林盈袖的扶林盈袖,请大夫的请大夫乱做一团,小周氏趁这功夫直接溜了。 林盈袖肚子一点事儿也没有,只是老姑太太把话给说死了,她没法反驳,这才装肚子疼。什么事有她肚里的孩子重要? 闹了一阵,大夫来把脉,只说要好生休养,不能动气。 等大夫一走,老姑太太才要说话,老太太赶紧道:“ 此事以后再说,袖姐儿怀的可是咱们家的孙子,一个姑娘的事儿难道有小子重要。” 老姑太太狠狠地瞪了林盈袖一眼,自是敢怒不敢言。 若果真有事大夫会不开药?分明是装的。 但老太太发了话,少不了给几分薄面,不好再说下去。 这一回算是糊弄过去,只怕不早些定下曦宁的亲事,老姑太太是不会善罢甘休。 还是得早些定下免得夜长梦多才好。 第389章:亲上做亲 在老太太这里呆到黄昏,确定无事老太太才肯放人。 不过晚上老太太也在老太爷跟前提起此事,说:“老姑太太因为咱们七丫头的事儿,没少和媳妇生事,平常也就罢了偏在媳妇有身子的时候闹腾。今儿您是没看见,脸色都吓白了,大夫说千万小心,否则只怕——她是长辈,又是姑奶奶,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还请您给个示下。” 话虽然夸张了些,不过老姑太太回娘家找有孕侄儿媳妇麻烦是事实。 加上老太爷屋里的芳姨娘和林盈袖关系好,也没少在老太爷耳边说道。老太爷最重子嗣,加上林盈袖这一胎又是男胎,更为重视。 “往后她来,别叫媳妇出来就是了,随便找个借口推脱,也别得罪了她,否则传出去不好看。” 老太太答应着,自从老姑太太过来或要见林盈袖,便说大夫不让下地,不许出门。 林盈袖回去便和小周氏商议给曦宁定下亲事,当然还是小周氏自己点头她和裴垣才会点头。 小周氏也知道不早些定下,老姑太太是不会轻易放过。 小周氏鲜少出门,也没个主意,还是请林盈袖做主,不求高门大户,只求孩子好。 林盈袖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也好门当户对才好,否则让人小看了。 想着往日周家对她照拂颇多,邓夫人膝下三郎君尚未许家亲事,两家的孩子都是见过的,若是能成,也是一桩良缘。 门第上二姑娘虽然差了,不过娶妻娶贤,周家也不是迂腐之人。 小周氏当然愿意,只怕高攀了会委屈姑娘。 林盈袖打定主意,便下了个帖子请周国公府的舅太太,翁主娘娘上了年纪,不大出门,每日在家和孙辈的孩子们一处玩耍取乐。 邓氏和林盈袖关系也还不错,虽周氏故去,但该给那边孝敬的,林盈袖从没落下。更是经常带了孩子过去给翁主和国公爷磕头,平时来接孩子也都让过去,两家和从前一般。 国公府管林盈袖都叫姑太太,当做自己家的姑娘一般的对待。 小周氏将邓氏迎进门,林盈袖刚要起身拜见,邓氏快步上去拦着,笑道:“可是当不起,你身子重,别劳动了。” 林盈袖告了罪,请邓氏坐下,小周氏亲自上了茶便出去。 “前阵子你家定下大儿媳,我那时刚有不好出门,你可别生我气罢!”林盈袖戏道,她一向管邓氏叫嫂子,两人玩笑起来竟是和姐妹无二。 邓氏笑道:“怎不生气?你是孩子们的姑母,这般不给面子。我们老太太还说,你妹子以往都要来的,今儿怎么只打发小辈们送礼过来,什么意思!我说你有了身子,老太太欢喜的什么似得,叫我亲自来看看。” 林盈袖道了谢,国公世子定了门好亲事,那姑娘也是个十分稳重的好孩子,邓氏自然喜欢。 “你家三哥儿可有相看人家?” 邓氏说孩子还小,还没来得及相看。 说罢,像是想到了什么,问林盈袖可有合适的人选。 林盈袖见话入港,正要开口,小周氏带了姑娘和爷们过来给大舅母请安,便住了口。 “玉哥儿越发地壮实了,过来舅母抱抱。” 玉成也不认生,竟然真个让邓氏抱,邓氏欢喜的接过,亲了又亲。 “仔细别弄皱了你舅妈的裙子,这小子是真个天不怕地不怕,上回进宫去皇后娘娘哄他,竟然也过去让抱。” 提起这个,邓氏笑了道:“你还说呢!这事儿都成了京城的故事。咱们小哥儿进宫去,宫里娘娘们竟然排着队要抱,贵妃娘娘看女婿越看越爱,竟然扣在宫中不让出去了。” 林盈袖也听人说了,事儿是有,那日娘娘们都在皇后宫里请安,便赶上了,这事儿便传扬开来。 邓氏逗弄了玉成一番,见曦月和文渊两个已经是小大人模样,曦月出落的花朵一般,文渊老成,又进了学,颇有几分裴垣的模样,心中着实满意。 当初翁主让林盈袖嫁过来,她原本还担心,如今看来翁主的做法是正确的。 林盈袖即便站稳了脚跟,有了儿子,对原配所出的孩子还一样的好。而且原配的嫁妆从进门就没碰过,身边体己还有两三个是原配的人。 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仁慈宽厚了。 “昨儿从永昌伯爵府回来,他家老太太和爵爷闹了起来,为的是家产。长房无子,老太太想让自己的孙子继承爵位,让过继二房的孩子。闹的沸沸扬扬,你听说了没有?” 林盈袖摇头,她如今不大出门,外头这些事儿也没去过问。 邓氏感慨地道:“这老太太还是爵爷的嫡亲姨母呢!这爵爷夫人也不是不能生的,之前怀过几个,都莫名其妙的没了,你说怪不怪?” 听到这里,几个孩子坐不住,便起身告辞离开。 林盈袖眼皮跳了起来,淡淡的道:“我家玉哥儿将来多半是住在公主府,我是跟文渊的。渊儿是我带大和自己的没区别。” 邓氏见她这样说,是疑心她在说她,便改了口,“不过是玩笑话,妹妹别多心。” “方才见你家二姑娘越发的出挑了,跟水葱似得,给她带了些小礼物,一会儿二妹妹带过去。” 小周氏答应着,见林盈袖朝她使眼色,便起身去外头看茶。 林盈袖半开玩笑似得和邓氏说道:“你若喜欢,我把二姐儿给你做媳妇可好?” 邓氏闻言眼前一亮,她膝下三个嫡出的哥儿,二郎也定下一门亲事,三郎还没有着落。虽曦宁不是林盈袖所出,但他们夫妇也爱若珍宝。出门会客都是带着,吃穿用度竟和嫡出的女儿没区别。 而且,她还是公主的大姑子,王妃的妹妹。最重要的是性情对了邓氏的脾气,前头两个媳妇都闷闷的,难得有个性子活泼些的,正好。 “你是开玩笑呢?还是认真的?若认真我明儿个就请官媒上门。” 林盈袖见邓氏也 第390章:酸了 邓氏欢喜起来,“那便好了,你家的姑娘我个个都满意,只是如今你是贵人,我们也不好高攀。既然如此,我就选个好日子求我们老太太亲自登门求亲。” 两人商议定,林盈袖才请了小周氏进来,给她道喜。 小周氏欢喜的什么似得,亲自给两位太太道谢,这门亲事她自然是愿意的。 周家家规甚严,家里孩子们教养都不错,虽三郎不能继承爵位,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公子,比老姑太太说的不知道强多少。 说了会子话,老太太屋里摆下饭,因说好等求亲时才知会老太太,便不提别的,只说上门看看姑太太和侄儿侄女们。 邓氏在上房坐了一会儿告辞家去,到九月里翁主娘娘亲自上门和老太太说了这门亲事。 周家是国公府,算起来也是裴家高攀,周家三郎性情和顺,一表人才,老太太和老太爷自然都是愿意的。 便定了好日子请亲朋好友观礼,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亲自上门下聘。 老姑太太见事已成,也不好再说什么,悄悄和蓝氏说道:“你这弟妹一向是个眼高的,也亏了周家不挑拣,把个庶女配了嫡公子,也不怕人笑话。” 蓝氏才过门时还想着巴结巴结老姑太太,但老姑太太一向是个难缠的,便丢开了手,只是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二房的子女都配了高门大户,二姑娘也是嫡出的身份,想也不会给太低的亲事。 老姑太太分明是自取其辱,只她自己觉得二姑娘许她家是高攀罢了。 “你家这位二太太向来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翁主娘娘不过是想弄个出身不高的人进来照顾她家女儿的孩子,这位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上赶着巴结。”老姑太太不忿地说道,明明她婆家是新贵,深得当今重用,怎么在林盈袖眼里就不如周家了? 钱氏闻言深深的看了老姑太太一眼,用扇子当着脸笑了起来。 巴结不巴结的她不知道,只知道老姑太太几次在林盈袖这里没讨着便宜,吃了憋,在这里发牢骚罢了。 她屋里那个小贱人每次老姑太太来都去告状,老姑太太不免训斥三老爷和她一顿。老姑太太越是这样,三老爷就越不待见云姨娘。 难得看老姑太太这样,钱氏别提多痛快了。 收下聘礼,林盈袖将一块和合鸳鸯玉佩分给二姑娘和周三郎戴着,媒婆高声说道:“应周家之求,裴家答允亲事,两家结秦静之好,恭喜周家娶得佳妇,裴家喜觅得贵婿。” 双方拜见,互称亲家,礼乐起,老太太请诸位观礼的夫人到内堂坐,家中老爷们请外男们在另外一个厅上。 内花园展开芙蓉,阁楼上唱着戏曲,高朋满座,林盈袖身子不便,都是小周氏和蓝氏林蕴玉等人敬酒,还礼。 老太太请翁主点戏,翁主让了一回,落到老姑太太手上,便点了一出《恨离别》。 翁主和老太太都变了脸色,班主陪着笑脸回道:“老姑太太,这出戏不好,说的是杨家六郎与夫人离别,杨将军战死沙场,夫人千里寻夫,终夫妇二人......” 班主没敢说下去,不过看过的人都知道,终二人战死沙场,在阴间团聚,相约做生生世世夫妻。 众人也都说不好,让另外点一出来,老姑太太尴尬地拂了拂额,舔着老脸讪讪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戏的好歹,不是有意冲撞还请二位勿怪,罢了,随便点一出喜庆应景的来。” 小周氏脸色十分难看,当初老姑太太为她婆家求的亲,因不成,才故意使坏诅咒。 林盈袖叫她过来,悄悄和她说,“ 今儿是你姑娘的大喜日子,不看别人你看我的面子上也该欢喜些,你可别乱了分寸。” 小周氏告了罪,换了笑脸,与众夫人周璇。 足足闹了一日,到晚上只剩下本家亲戚,老太爷也是高兴,还能和周家结亲对裴家颇有助益。 从前是高攀,如今却是门当户对,老太爷连声夸裴垣和林盈袖中用,更是当场对族里说林盈袖是旺夫之命。宝哥儿不合时宜地哭了几声。 老太太便问小林太太怎么不见,奶娘答道:“我们太太身上不好,这几日老吐,信期也过了大半个月。本来是要过来的,无奈实在难受,想着人多也注意不到,便没过来。” 老太爷更欢喜了,叫人好生照顾小林太太,送些滋补品过去蓝氏心里别提多酸了。当初她为了陷害林盈袖,便假装流产,起初裴文轩怜悯她,在她屋里多住几日。 她屋里的滕妾服侍,没几日又往林蕴玉屋里去,谁知道竟然这么快有了身子。林蕴玉养着一个女儿,自己又有儿子,她膝下空空,如何不担忧? 老太爷看着眼前的儿孙,满意地点点头。 裴家也算是走到了最鼎盛的时候,如今家里一连着两个有孕,可见裴家日渐兴旺了起来。 钱氏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恭喜蓝氏,最近两人争夺管家的权力,虽没撕破脸,却也到了差不多的地步。 蓝氏唇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来,阴阳怪气地道:“我们长房有两女一子,三房却连个姑娘都没有,三太太也要努力才是呀!” 一席话钱氏灰溜溜地坐下,喝着闷酒便不说话了。 这妯娌二人你来我往,林盈袖正和林氏说悄悄话,上回林晓峰被贬,是因家中家奴看上一个佃户的女儿,强娶不成,便假借主人的威势,让那丫头进府里服侍太太们。 那佃户不疑有它,竟把女儿乖乖送上,家奴当晚逼迫那姑娘。那女孩儿也是有气性的,当场撞柱好在抢救回来。 佃户气不过一纸诉状告到官府,此事虽说是家奴的过错,到底林家御下不严。 林氏也说往后好好约束家中下人,邓氏又生了一个女孩儿,家中两个女孩儿着实让林氏担忧。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他们夫妇年轻,可一连着两个女儿,生恐以后还生的女儿,林家可就要绝后。 好在家里有龚大奶奶帮着开解,林氏倒没说什么,依旧和从前一般看待邓氏。 第391章:命 用过晚饭,林氏和龚大奶奶留在这里住,裴垣便歇在外书房里。 “上回的事儿多亏姑老爷费心,小叔虽被贬了官职,不过在工部比原来却好些。妹妹只管安心养胎,家里一切都好。” 林氏也跟着安抚林盈袖,一会儿小周氏领着她娘家的嫂子王氏过来一起说话。 林盈袖让了坐,王氏管着林盈袖叫大姑太太,叫小周氏二姑太太,龚氏也跟着叫小周氏二姑太太,一家子说话亲亲密密。 王氏也是出身微末,在林盈袖这屋里总是乱看,林盈袖也只假装没看见,每回来也都赏赐了不少东西。 “还是咱大姑太太命好,我瞧着肚子尖尖,只怕又得了个哥儿,我们二姑太太就不行了,过门了好几年竟半点动静都没有。”王氏酸酸的说道。 林盈袖低头喝茶,也不知该如何安抚王氏。 小周氏一脸坦然,“这也是个人的缘法,我养的二姑娘也是不错,今儿席面上人家给的好东西也给我留着,好吃的也给我留着。孩子只要懂事就好,家里小爷跟我也是十分亲厚,姐姐生的也和我的孩子一般,嫂子以后可别这样说了。” 王氏脸上火辣辣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林盈袖一眼。 龚大奶奶拉着王氏的手真诚地道:“二姑太太说的是,不管谁的孩子,她们姊妹这么要好,还分什么彼此么?我看你家姑太太也是个有福气的,来日方长,不用急于一时。” 王氏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看林盈袖有诰命加身,又有子女,公婆看重。小周氏出身比林盈袖不知道高出多少,却屈居她之下,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 今儿当着林盈袖的面说,也是故意的。 小周氏虽听父母和哥嫂说过这些事儿,但她一向没有争宠的心。林盈袖看似温柔宽厚,实则是个霸道的,家里这些姬妾,裴垣都是淡淡的。 或有不甘心,主动勾搭的,林盈袖必然不会放过。 裴垣本就不喜欢小周氏,虽偶而也去她屋里坐坐,那也只是看看二姑娘,从未过夜。 即便用手段得到一时恩宠,那往后呢?得罪了林盈袖,她还指望在这里有好日子过?还有二姑娘曦宁,她出阁之后还得仰仗娘家撑腰。 所以,与其争一时长短,倒不如现在过的安稳自在。不用在意恩宠,不用费尽心思去争去抢。 林盈袖也知道小周氏的娘家怒其不争,小周氏一向胆小怕事,虽这些年好了许多,却也不改本分,是个最温柔善良不过的人。因此林盈袖才放心让她做二房,按照规矩,小周氏管她该叫姐姐,也不过今日叫了一声姐姐,以往人前人后都是叫太太。 家里头她对孩子们也不错,即便林盈袖往后不照拂,文渊也不会忘了叛王夺位时的救命之情。 争不见得能得到好处,不争反而能落得个安稳。 当然这样的话林盈袖自不会和小周氏去说,裴垣是她林盈袖的夫君,自然也是她周若君的夫君。若是说了那话,那真个成了妒妇,还不叫人唾沫星子淹死。 “道理是这样没错,到底不如亲生的好。我们祖上也是做过官的,若非是落魄了断然不会叫女儿做妾.......” 小周氏打断了王氏的话,对林盈袖道:“太太身子重熬不得的,早些去歇息,这里林家阿娘和嫂子们有我照顾,早些睡去吧!” 林盈袖也确实困了,点点头,让小周氏好生相待。 等林盈袖一走,林氏也说困了,跟着林盈袖往她屋里歇息去不提。 这二人一走,王氏便打开了话匣子,拉着小周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妹子,不是我这做嫂子的挑拨离间,你也是太太,何苦怕她怕成这样?你瞧她孩子一个一个的生,连婆母都叫她闺名,有好的都往她屋里送去,你呢?只管这么?” 小周氏揉着手帕半晌不言,她自来性子就是这样,家里头不是不知道。 “你出身比她高,如今和她平起平坐,何必怕她,你看看你的屋子,再看看她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龚大奶奶听得有些不耐烦,又不好走,叫个小丫头倒葡萄汁子喝。 这王氏说话也是半点避讳都没有,不说隔墙有耳,当着林盈袖的嫂子面说这样的话,不怕她告诉林盈袖?还是这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来着? “太太待我这么好,我若是还去争那岂不是狼心狗肺了?好嫂子你不用说了,上回我着人送给侄儿们的衣裳都还喜欢?”小周氏压根没把王氏的话放在心上,她就是有心去争,那也要裴垣待见她才成啊! 当初周氏领她进门,就是为了分林盈袖的恩宠,裴垣知道周氏的意思,恼了,人去了好几个月也只是客人。 夫妻两个赌气,不好对着,便拿她垫背,因此裴垣一直都拿她当个透明人看待。 “都好,那些料子咱们家见都没见过的,你侄儿侄女们爱的什么似得,我们穿着去上房磕头也体面。” 小周氏点点头,那样的料子都是林盈袖给的,知道她送东西回娘家,还特意多给了不少好东西。 “龚家嫂子,吃些菜,这是我们小厨房单做给咱们这里,比大厨房的可是好多,您好歹尝尝。” 龚大奶奶答应着,请王氏也用些,吃完了早些睡觉去。 王氏便没再多劝,一道吃了些东西,三人往小周氏的屋里安歇不提。 林氏因林盈袖还未生产,想着上回遭人害了,险些小命不保,便留下来照顾,直到孩子落地再说。 龚大奶奶因要家去照顾,一早便和林盈袖过去上房,和老太太告辞家去。 老太太挽留一阵,便吩咐林蕴玉好生送亲家嫂子,林蕴玉让龚大奶奶带了好些东西回去,带的那些比林盈袖多了一倍不止,在二门口当着下人的面说道:“以往我没好东西,如今我也是太太了,亏待不了娘家人。” 说着得意地看了一眼周佩家的,冷哼一声。 龚大奶奶扯了扯林蕴玉的袖子,也不和林蕴玉多说,告辞上小轿出门不提。 第392章:蓝氏作妖 这边王氏也告辞,林盈袖听说,让人按照给龚大奶奶准备的礼物一样让带去,还叫多来走动,并不提别的。 等人一走,小周氏来告罪,林盈袖反倒宽慰了小周氏一番。 曼丽姐妹昨晚也在书房服侍,但下人们都说规规矩矩的,没出什么意外事故。 林盈袖闻言也没放在心上,家里头四个通房,一个二房,姨娘却还没有一个。不过,若非是服侍过裴垣的,都没必要给姨娘的名分,丫头打发出去还容易找好人家,姨娘即便是姑娘身子,也让人小看三分。 因蓝氏的母亲还有钱氏的母亲都留在府上,林盈袖少不了也要过去拜见,老太太留了秦氏还有秦氏的弟妹张氏并莫家两位姑娘在,老姑太太和六房老太太都在这里。 一屋子人坐在一处说话,虽入了秋,天气渐渐凉爽,不过晌午时还是有些燥热。 曦月姐妹摘了好些秋芙蓉送到上房,请长辈们赏花。 老太太看着如姣花软玉一般的两个孙女儿,心里也十分欢喜,叫她们也一并坐着说话。 又感慨岁月不留人,家里头的几个孩子除了宝哥儿都有了亲事,哥儿还好,女孩儿们出阁就成了别人家的人。 曦宁还不大懂得这些,乖巧地道:“大姐姐出阁了,以后我陪着祖母也是一样的。” 一席话逗得众人都笑了,“二姑娘都是订了亲的人,还是这么孩子气。” 林盈袖笑着将人搂在怀里,对众人说道:“这孩子都让我和她爹惯坏了,我们老爷别看成天板着脸,却是个最疼爱女儿的。家里小子们都怕他父亲,女儿却是最喜欢和父亲一处的。” 蓝氏的母亲蓝夫人道:“女孩儿家最精贵,裴尚书多疼爱些也是应该的。我看夫人这一胎肚子尖尖,怕又是个哥儿,可喜可贺啊!” 提起孩子,女人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蓝氏神色有些黯淡,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打起精神来百般奉承老太太们。 林氏也欢喜,林盈袖的出身不高,难得婆母不嫌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林盈袖的闺名,并不见外。 “说起来,我们家的三个儿媳都是可人疼的,不是我当着亲家母面夸。这几个孩子都是最孝敬的,你看我这身衣裳,还是大儿媳亲手做的。屋里那株三尺高的大珊瑚是袖姐儿孝敬,多亏了亲家好教养,我这老婆子才有这样好的福气。” 众人谦虚了一阵,钱氏被落心里虽然不忿,却也没当回事儿放在心上。她家老爷是庶出,本就不受老太太待见,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 “这是她做小辈儿应该,倒是我们姐儿多亏老太太厚待,上回生玉哥儿,我不得空,全仰仗您照顾。我私下里也说我们姐儿:袖姐儿,摊上这样的婆母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换做差一点儿的,就是有孕也要立规矩的。往后你不拿婆母当亲娘,我都是不依的。”林氏诚恳地说道。 老太太摆摆手,“亲家太太这话外道了,袖姐儿是个好孩子,我们老太爷轻易不夸人的,只要提起咱们袖姐儿,那是有说不完的好处。再说,儿媳虽不是我生的,孙子却是我嫡亲,难道照顾照顾也不该么?何况袖姐儿也可人疼!” 众人都说是,六老太太也说道:“合家里谁不知道这二郎媳妇最是和善的,自己庄子上得了好东西从没有少过谁半分。不是当着林老太太面夸,二郎媳妇有这样的福气,也是她广结善缘的好处。” 林盈袖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正要说话,看见对面坐着的蓝氏脸色不大好看,便住了口,拿起茶来,见不是她往日喝的茶水便放下了。 “昨儿宫里头赏了东西,我着人送到二弟妹屋里,你看见没?” 林盈袖忙说看见了,又道:“现在还没分家,应该留在库房才是,这是贵妃娘娘的人情。” 蓝氏掩口轻笑,故作大方地说道:“嗨,二姑娘定亲,这是二房的私事,我怎好私自扣下,就算是留库房也该给二弟妹看看才是。” 林盈袖点头,回头吩咐周佩家的将东西拿过来,正要给大家看看,也跟着讨些喜庆。 贵妃赏赐了一对玉如意,两对碧玉龙凤呈祥玉盘,宫缎十匹,彩缎二十,还有一驾十二扇的象牙屏风,屏风上头雕刻着山水画,画刻的栩栩如生。 东西不多值钱,但宫里赏赐的面上光辉些。 一会儿周佩家的带着人将东西抬到这里来,众人观赏一回又夸赞了一回。 林盈袖趁势让蓝氏将东西归到库房里头去,妯娌两个推了半日,留下那对玉盘给曦宁做陪嫁所用,其余都收在库房里。 另外林盈袖也叫人私下送了三千两银子到蓝氏屋里,昨儿宴席都是大房费心,两家商议好了分家,自然不好占蓝氏的便宜,再说蓝氏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 这会子她不说,弄不好多的都让陪出来。 她这一房这两三年里花费也不小,曦月的嫁妆和文渊娶亲虽大多是前头周氏的嫁妆,但裴垣和她也要出一份。 公主府虽是朝廷赏赐,她也不能娶个儿媳妇一毛不拔,公主府一应开支朝廷给的,他们夫妇也要承担一半,二姑娘曦宁也是嫡出,嫁妆不敢说和曦月一样,也不能太过寒酸。 这么一下来,这几年的积蓄竟然是剩不了多少。 曦宁定了亲事,林盈袖也在盘算着买两三个田庄还有宅院留着做陪嫁。 肚子里这个倘或也是个小子,也得给他一份才是。 在上房用过中饭,下午老太太们凑了两桌,林氏不会,小周氏便坐在她身后指点。 蓝氏和钱氏两个都在一旁小心服侍,添茶倒水十分殷勤。 林盈袖月份大了不方便,也在婆母身后帮着看牌。 外头请了两个女先儿,过来说些新鲜故事给老太太太太们解闷儿,自中秋之后家里请女先儿都要再三说明家中的忌讳。 这两人时常在裴府走动的,知道好歹底细,是不敢乱说话。 “可不敢叫女先儿,上回那事儿闹的,听说人都送衙门里头,也不知是死是活。”两人磕头蓝氏不叫起,连连摆手说道。 第393章:大家心里有数 众人有不知情的,便问起来。 蓝氏叹息一声,“上回两个说书的,得罪了我们二弟妹,捆在家里审问了一日,第二日送衙门里头,落后再没见过那两个人了。” 这话说的含含糊糊,听着像是这两人无心之失,林盈袖便容不得便把人给弄没了。 都知道衙门进去一趟,不死也得脱一层皮,更何况是正二品诰命夫人送去的人,那还有活命在。 众人虽没说什么,但都各怀心思。 林氏听说,也深深的看了林盈袖一眼,满脸是担忧。 林晓峰因为管教下人不严,便被贬了官职,林盈袖如今是树大招风,倘或叫人拿住了把柄,只怕姑老爷前程堪忧啊! 曦宁是小孩子,也没那么多忌讳,便直接反驳蓝氏的话,“大伯母,我阿娘给了那两个人十两银子,赶出京城去了。她们不知道受谁指使编排我母亲,差点气的母亲肚子里的小弟弟都没了。” 蓝氏眸低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似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原来是小弟妹处置的,我说呢!我也不知道实情,那晚上大家都看见的,我过门晚虽听下人们闲言碎语,也没当一回事儿过。” 这话说的凌磨两可,到底真相如何只怕也只当事人才清楚,但听的人怎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老太太才糊了牌,收银子,林盈袖得了空才对蓝氏说道:“大嫂说的是,咱们家这些底下人知道一星半点儿便拿着乱说话,我若真如说的那么不堪,上头公婆,底下小姑子们,中间妯娌岂会容我到今天?” 蓝氏唇角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附和林盈袖的话说道:“那是自然的。” 妯娌两个唇枪舌战,众人都知道这二人面和心不合,不过是看看别人家的热闹,不关己事,高高挂起。 只有秦氏,像是开玩笑似得说道:“嗨,这年头小鬼儿最是难缠,主子宽厚了便说没刚气,主子严了又背地里抱怨。一时罚了不忿在外头胡说八道中伤主子,这种下人多了去了,也没必要真当一回事儿。”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都编排成书当回事儿来说,只怕不是底下人罢?” 蓝氏闻言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给旁边的六老太太添了茶水,规矩地坐着。 林盈袖扯了扯唇角,招手叫曦宁过来,让她帮着祖母看,她去更衣一会儿就过来。 秦氏见状也跟了出来,扶着林盈袖的手走到无人处时,才感慨地道:“我瞧着你也是不容易,这大伯母可比从前我姑母厉害多了。上回她小产的事儿我也听人说起,你也是,既然拿住了把柄,为何不揭穿?” 林盈袖回头面对着秦氏,笑道:“若是揭穿了,丢脸的只她蓝氏一个也就罢了,连带着裴家一同丢人。别人不会说谁家女儿如何,只会说谁家儿媳陷害弟妹。到那时候老太太和老太爷也觉得我不识大体,明明是蓝氏的过错,她受了罚,我也少不了让公婆不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苦呢?” “我不说出来,让他二位知道,也只会觉得我识大体,为家族想,不计较个人荣辱。” 秦氏竖起了大拇指,难怪林盈袖这里回回看着是她吃亏,实则却是最大的赢家。老太太知道蓝氏假小产陷害弟妹和自己屋里的人,会轻易饶过? 受了委屈的自然也要好生安抚,外人虽不知道底细如何,但林盈袖却赢得了家中长辈的心。 难怪,林盈袖能让大家敬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是如此说,但你刚才听到了,我都替你不值得。” 林盈袖摇头,一家子过日子,若都针锋相对,大家都讨不到好处,她与其和蓝氏正面交锋,反倒落了下乘。倒不如就这样,人都是有眼睛的,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就拿她怎么样,即便有谣言,她有公婆撑腰,夫君疼爱,儿女孝顺,别人说嘴也只是嫉妒罢了。 两人到林盈袖屋里坐了一会儿,秦氏看见林盈袖床上挂着的窗帘,进来的余光柔和,触手摸了一把,只觉轻柔如无物一般,便觉得稀罕。 问起来,林盈袖解释道:“这是外国进贡的皎月纱,轻柔无比,能渗透日光月光,就是夏天也不会刺眼睛。” 秦氏恍然大悟,林盈袖的叔父是外交大臣,那些外国来的使臣都是她叔父接待,好东西虽说是进贡朝廷,少不了也要孝敬孝敬这位外交使臣。 “你喜欢我回头送你些,你家二姑娘也是要预备出阁的,带些好东西也不叫那家子小看了。” 秦氏闻言,“哎哟,她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哪里用得着这样的好东西。不敢收婶娘这么好的东西,您上次赏她的几匹缎子,爱的什么似得,做了两身衣裳都没舍得穿。” 林盈袖白了秦氏一眼,让四儿找了四匹皎月纱来,拿包袱包了,不叫人看见,免得闲话。 秦氏谢了又谢,叫个小丫头拿她车上放着,感激地道:“又偏了婶娘的好东西,家里头这些年婶娘照拂不少。我们那个妯娌也不是好嘴头子,她嘴甜乖觉,婆母跟前说三道四,我也不知受了多少闲气。如今好了,我们去年搬了出来,如今日子也算好过了,多亏了婶娘。” 买宅子的钱找林盈袖借了三百两银子,她家夫君一年也就百十两银子的俸禄,想在京城买个宅子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去。虽买的不算大,一家子住也就够了。 “罢了,说这些做什么?你们日子好过,我们也光辉些。等我能出门了,去你家坐坐去。” 两人互相取笑了一阵,前头来人说上房厅上预备摆饭,请太太和奶奶过去。林盈袖便换了衣裳,与秦氏往上房去,上面牌桌还没散。 两人又坐了一回,蓝氏和钱氏上来请示老太太,饭已经在厅上摆好,请老太太示下。 老太太便请诸位往厅上用饭去,众人算了账,林氏输了不少,老太太赢了好些,兴致高昂地对众人道:“合该我做个东道主,改日请诸位再聚聚。” 第394章:裴垣纳妾 众人起身往厅上用饭,林氏推说照顾林盈袖,便不和老太太们一桌,私下里悄悄和林盈袖说道:“你这妯娌可真真是个厉害的,你性子也太软和了些。” 林盈袖摇头没说话,等用了饭回去,林氏才和林盈袖说,她走之后,蓝氏话里话外都没一句好话。 林氏虽然为女儿不平,有些话也不好说,特来让林盈袖小心着些。 林蕴玉也有身孕,林氏带来的滋补品也送了不少过去。 “阿娘往后给长房送的东西仔细着些,吃食以后就别送,挑拣些好的古东玩意儿就成。” 她们姐妹两个都是吃过亏的,她每回送长房的什么东西,都避讳着,或者是让她屋里从前做医女的嬷嬷送去。 幸好上回蓝氏是假小产,若是真的,她们姐妹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那是你二婶让带来的,蕴玉那丫头没少害你,我哪有东西给她去?我听说你是十二月初生产,这些时日腿肿成这样,该少走动些。” 正说着话,玉成进来了,叫外祖母带着睡。 林氏便带了玉成往耳房睡觉去,晚些时候裴垣回来,夫妻两个说了会子体己话便早早睡去。 这些时日关在家里,林盈袖闷的慌,无奈月份已经太大,不好出门。 裴垣安抚了好一阵,次日叫了杂耍进来给林盈袖解闷儿。 这热闹林盈袖倒没怎么喜欢,玉成却喜欢的紧,搬着小板凳坐在廊下看,拍的小手通红。 自从有了弟弟,两个姐姐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文渊下学回来必定是要来抱一抱弟弟的。这小包子几乎是团宠,长辈们抢着要带,哥哥姐姐们也喜欢的不行。 林氏看他玩的兴趣,逗弄他,“玉哥儿,你阿娘再给你生个弟弟,往后大家都疼弟弟,你呢?” 玉成指着林盈袖的肚子,“我.......也疼弟弟。” 林盈袖笑的眼眯成缝儿,揉了揉小包子的头,夸他是好孩子。 一会儿宝哥儿的奶娘也把哥儿抱过来,这小哥儿虽然还不会说话却最喜欢和玉成一处。 林盈袖对宝哥儿也是一样的疼爱,哄了一会儿,叫奶娘抱着走廊下坐着。又怕锣鼓吓着他,吩咐不用那些。 林盈袖这里好不热闹,芳姨娘今儿在家,带了四老爷一起。四老爷是老太爷的老来子也爱的什么似得,也是两三个奶娘跟着。林盈袖见人多了,叫预备下午饭,留大家伙儿都在这里用饭。 蓝氏知道,叫人送了几个菜过来,又说宝哥儿的奶娘,“太太吩咐你仔细些,风大,别冻着大爷。” 吃过午饭奶娘便把宝哥儿抱长房去,四老爷留在林盈袖屋里午睡,直到芳姨娘找才肯家去。 几个孩子聚在一处,嘻嘻哈哈,闹了一日林盈袖也头疼,直叫明儿再不看什么杂耍。 到掌灯时分,外头抬来一顶红轿子,里头一个女子盖着红盖头。 众人都猜是谁,起先见抬到老太太这里磕头,还以为老太爷又娶了新姨娘,老太太还说一把年纪了,儿孙满堂的也不怕人笑话。 谁知媒婆说是二老爷叫送家来的,说是才纳的姨娘。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林盈袖的身上,她与裴垣感情最深,家中即便有姬妾那都不过是个摆设,如今裴垣自己纳妾,只怕是情投意合的。 林盈袖面色不改,受了那妇人的礼,问她年岁,籍贯。 甘露摘了她的盖头,这女子模样周正,不过二十来岁,也有七八分姿色,比林盈袖屋里的曼丽差了好些,却也算得上是佳人。 那女子说是容亲王府送来的,闺名叫做五儿,原是王府的歌女,因裴垣看中,讨要了过来做妾。 林盈袖闻言心里觉得奇怪,裴垣也不是急色之人,这女子虽恬静,却也没看出来有多出挑。不过人既然来了,少不了收下,林盈袖朝周佩家的使了个眼色。 “这是我们太太,还不快磕头!” 五儿朝林盈袖拜了四拜,林盈袖随手给了一根簪子,算是认可。 接着是拜见小周氏,五儿却只磕了两个头。 小周氏有些不悦,待要发作,当着家中这么多人的面也只得忍耐,也赏了一件东西。 因她娘家姓孙,便称做孙姨娘,安排了两个丫头服侍,也就罢了。 “袖姐儿,兴许是王府赏赐,姑老爷不好推辞,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妾,也越不过你的次序去。”林氏知道,林盈袖对裴垣感情十分深厚,怕她难过,便出言安抚道。 蓝氏偷笑了一声,“二老爷深得当今重用,家里头三妻四妾也是理所当然的。弟妹不安排,二老爷自己寻两个,难不成弟妹还吃心了?” 林盈袖剜了蓝氏一眼,没有说话,叫人将孙姨娘安排去住下。 老太太却没觉得有什么,男人三妻四妾正常不过的,林盈袖有孕不方便,家里头那几个又不是裴垣喜欢的,想来伺候的也不周到。 她没主动塞人进去,已经算是仁慈,想她阻拦儿子纳妾是万万不能的。 外头说二老爷家去了,林盈袖才起身告辞。 裴垣被两个丫头扶着回来,喝的烂醉,话也说不全。也问不出来什么,只好先安排裴垣睡下,待明日再说。 林氏见林盈袖没说什么,也不好再多说。 次日一早裴垣领着新人给林盈袖磕头敬茶,林盈袖看他亲自领着来,心里不免有些酸意。 孙姨娘姿态摆的极低,自称奴婢,服侍林盈袖梳洗,无不尽心。 林盈袖也不理裴垣,用早饭时,叫了孙姨娘在一旁立规矩。裴垣给夹的菜也放在一旁,小周氏看着知道在赌气,早早的告辞离开。 一连着三日,裴垣都不来上房里歇着,白天来林盈袖屋里,林盈袖不是装睡,就是躲开。 直到十五这日,按照规矩,裴垣是要歇在正室屋里,看林盈袖还是不理,急了搂着她,笑嘻嘻地道:“这屋里好大的酸气,夫人可是在和为夫置气?” 林盈袖轻哼一声,也是一个字不说。 “你也不问问孙姨娘是怎么来的,只管和我置气,也不怕伤着自己个。” 第395章:吃醋 林盈袖还是不说话,男人掰过女人的下巴,亲了一口,柔声说道:“妾不过是个玩意儿,你何苦来?再说你真当我看上她了?不过是因为有别的缘故。” 女人拍开男人的手,沉声质问道:“什么缘故让老爷在我快临盆的时候纳妾?您倒是好好和我说道说道,若是说不服我,正好我老娘也在你家,让她带了我家去,省得碍着老爷的眼睛。” 男人伸手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放在床榻上,替女人脱了鞋袜按在盆里。看着肿的不成样子的脚,不免心疼起来。 “那日王府请客,我吃醉了酒,王爷便安排人服侍。是孙姨娘伺候我更衣,然后她一把抱着,我们虽然没什么,又被人看见跟我拉拉扯扯被人,这些人起哄,我实在推辞不过——我和她真没什么,你可要信我。” 林盈袖闻言顿时气消了一大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裴垣纳妾必定是有什么缘故,这孙姨娘若是个十分美貌的,那就不用说了,模样也只能算中等。 只是这样有心计的女子,着实讨人不喜,她有身子又不便管教。小周氏性子又太软和些,只怕弹压不住。 “那老爷打算怎么安置这孙姨娘?” 裴垣握着女人的双足,手上温柔,嗓音却透着几分无情,“她自己选的路,也怨不得旁人。这几日我也只是做戏给旁人看,然后冷上一段时日,若她是安分守己的便养着,若是不好便打发到庄子上去!” 林盈袖便不好说什么了,裴垣不喜欢女人算计他,这孙姨娘以为有王府撑腰,便可以登堂入室,那真的是想错了。 换做别的男人或许会可怜,同情,但在裴垣这里却别指望。老太爷后宅颇多这样的姨娘,裴垣从小被这些姨娘算计着。明着一团火,背地里一把刀的早见识过,又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呢? 后宅里不缺会装可怜的女人,从前的赵姨娘不就是个例子。 知道原委,林盈袖也就没当一回事儿,不过不免还是嘲笑几句。 次日孙姨娘顶着黑眼圈来上房请安,当着裴垣的面还是尽心服侍主母,对曼丽姐妹两个也十分亲厚。 裴垣上朝去,孙姨娘几个便陪着林盈袖闲聊,小周氏因为那天磕头孙姨娘怠慢,便故意嘲她,“孙家的今儿脸色不大好,莫不是昨晚等老爷等的没睡觉?” 孙姨娘揉了揉眼睛,勉强笑道:“怎么会,昨儿是十五的大日子,我就是再不懂事,也知道老爷要去太太屋里。昨儿一个人睡不大习惯,且又担心太太月份大了,老爷不知道昨晚有没有睡好。” 林盈袖听着这话,要不是早知道他二人如何,还真当她是个多得宠的。 “以往没你,老爷也是好好的,怎么现在少了你连觉都睡不好了?”曼丽见两位太太不待见,也跟着嘲讽起孙姨娘来。 孙姨娘叹息一声,知道曼丽是老太爷打发来的,虽还是个通房,但也是有人伺候,和主子没两样,便一团和气地说道:“也不是这样说,我是老爷的人,担心老爷也是分内的事情。” 林盈袖喝了口茶,问孙姨娘可还住的习惯。 孙姨娘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起身答道:“回太太的话,奴婢住的还习惯,家里一切都好。” 林盈袖点点头,这孙姨娘和来时一样,还有一团女儿气息,显然还没有破过身子的,不过她非要装自己是宠妾,林盈袖自然也不会去点破。 家里头这些姬妾除了最早的几个,都是没收过房的,裴垣不待见的,林盈袖便笼络着。这些人都还算安分,但这新来的显然不想依靠主母怜悯过活。 曼丽姐妹初来时也十分的不安分,如今磋磨了性子也学了乖,知道该讨好谁,巴结着谁。 “你们二太太要照顾哥儿姐儿,孙家的是新来的府里规矩也不大懂得,我看曼丽不错,就抬举了,往后你就是丽姨娘,按照姨娘的份例每个月公中是二两银子,我这里添上三两。再选两个人跟前服侍着,你妹子跟你一起住,你看如何?” 曼丽大喜,起身给林盈袖磕头敬茶,给小周氏磕头,和孙姨娘互称姐妹。 孙姨娘脸色微变,勉强答应着,也是坐立难安。 这曼丽姿色本就在她之上,而且林盈袖抬举分明是为了分宠,如此强敌如何不担心? 曼丽也知道林盈袖的用意,一连着奉承林盈袖,林盈袖也乐地扶持,连赏赐也比给孙姨娘多了好些。 “我身子不便,往后丽姨娘多费些心,我也知道你是好人家出身。万不可学外头的狐媚子,一味地勾搭老爷,要知道裴家重规矩,即便得宠那也是个妾,是个奴婢罢了。”林盈袖当着众人的面好好地敲打敲打了丽姨娘一番。 丽姨娘知道林盈袖这话在说谁,掩口轻笑道:“这话太太不说,奴婢们也是有分寸的。” 孙姨娘听着不耐烦,便说没睡好,回房好好休息。 林盈袖自然没有不放人的道理,人毕竟是王府出身,少不了要给几分薄面。 曼丽是老太爷赏赐,抬举了自然要去老太太屋里磕头。 林盈袖这几日脚肿的厉害,老太太免了请安,便让小周氏带了去。 老太太本来答应林盈袖会心里不自在,见她反倒抬举了曼丽,也松了一口气,对曼丽也无别话,只吩咐她好生服侍老爷太太。 十月里,林盈袖到上房请安回来,抬轿子的不当心,险些没把林盈袖抛下来。突然发作,家里请了接生婆、太医,老太太和林氏两个亲自守着,到十月初十下午生下一个哥儿,重六斤八两。 家里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裴垣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林盈袖身边。 老太爷欢喜的什么似得,重赏太医和稳婆。玉成是老太爷取的名字,这回便让裴垣起名,裴垣便定了涵衍二字,小名官哥儿。 新生的小包子比哥哥安静不少,吃饱便睡,夜里也很少哭,连奶娘都说三爷乖巧。 老太爷命蓝氏准备了三朝,各处送喜蛋,老太太更是亲自去相国寺求了平安福,可巧的是宫中皇后娘娘也是这日诞下一对双胎,两位皇子,当今大喜,昭告天下,赦免一些非十恶不赦的罪民回家,并且免一年赋税。 第396章:早产 举国同庆,感恩戴德。 相比之下,这个孩子便没那么低调了许多。 国丈夫人虽未亲自来,却也让国舅夫人送了厚礼来。 林氏这里要照顾出了月子才回家,这也是有缘故的,生产那日,有人送进去的参汤竟然被换成了红花水,本就是早产,这东西下去就算能生下孩子,只怕也会伤了身子。 林氏又气又怕,险些和老太太当面吵起来。 老太太也是一阵后怕,命人务必把凶手找出来。那人害的不止是林盈袖,更是她嫡亲的孙子。 自此这屋里的吃食都两个人试过才肯给林盈袖吃,屋里的妾室姨娘都不许到林盈袖屋里来,更不许她们碰林盈袖的东西。 一直小心翼翼养到满月,众人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裴垣看林盈袖消瘦了不少,也是心疼,好在人没有出事,否则真要抱憾终身。 满月正值年下,老太爷开了祠堂,领着合族给祖先磕头,亲自抱了官哥儿到老祖宗跟前,祈求祖先保佑。 回头时和颜悦色地对林盈袖说道:“若是能凑个好字,那边更好了。” 林盈袖躬身答应,也是奇怪,前世她是一双儿女,这一世却有了两个儿子。 不过生官哥儿伤了身子,只怕一年半载都不能再受孕。昨晚裴垣也是这个意思,他们有两女三子已经足够,以后就随缘吧! 这话自然不能和公婆说,横竖以后老太太和老太爷不会再催。 林蕴玉才三个月不到的身子,不便走动,都在自己屋里养着,这些日子不管什么事儿都不会轻易露面。 宝哥儿前阵子受了凉,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病了好些时日。蓝氏要把宝哥儿接跟前养着,如今也不知怎样,恰巧林盈袖在做月子,也没多过问。 宫里也赏赐了年礼下来,老太爷将赏赐念给老祖宗听,磕头毕,众男女再给长辈们磕头。 老爷们在外厅上,女眷们都在内宅里,林盈袖才诞下子嗣,更是春风得意。不过钱氏也有了身孕,月份还小,不便张扬,蓝氏不免有些落寞。 官哥还小,又十分贪睡,老太太欢喜抱出来逗弄一会儿便哈气连连。 因是早产,更要小心谨慎,玉成只两个奶娘,官哥身边足足四个,饶是这样,服侍的丫鬟婆子也添了一倍。 最高兴的还是玉成,以往家里大人们都捏他的小包子脸,如今有了弟弟,捏他的人便少了很多。重要的是他有了玩伴,有弟弟便不再是最小的一个。 最忙的还是两个姐姐,给两个弟弟做针线活儿,日夜看着怎么看怎么爱。 若非是姐妹两个住的地方不远,只怕都要直接抢人了。 反倒是林盈袖这个做娘的,反倒没多少功夫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 老太太一会儿抱着玉成和众妯娌显摆,一会儿抱了宝哥儿显摆,这两个孙子都给面子,唯独官哥儿一点面子不给,要么睡觉,要么不耐烦。 “这小子总是贪睡个没完,像是睡不够似得。” 老太太笑的满脸褶子,婴儿贪睡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过是说笑罢了。 让奶娘将三个小哥儿抱去暖阁,只玉成不乐意,要跟着文渊入席去。 无法,林盈袖只得让文渊带了他过去,只不许喝酒,这孩子上回跟他哥哥去外头席面,不知哪个给他喂了两口酒,醉的东倒西歪。 自那时候便嚷嚷着要做男子汉,要喝酒骑马射箭去。 不到两岁的孩子,却学的跟大人一般说话,学了两句诗竟然大言不惭地要教廊下的鹦鹉说话背诗。虽然幼稚的不行,却也让人哭笑不得。 有时惹着林盈袖,说要打还知道找姐姐们庇护。除了自己的姐姐,和丫鬟们也十分嘴甜,管谁都叫姐姐,不独长辈,就是家里头的下人也十分喜爱。 林盈袖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小包子最怕裴垣,一个眼神扫过来,便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 家里几个孩子曦月姐妹忙着照顾弟弟们,文渊要苦读,老太太觉着膝下空空,便让族中二房的三姑娘,五房的四姑娘以及四房的六姑娘在家中住着,等过年方才让接家去。 曦月从小有宫中嬷嬷教过规矩,但曦宁还没有,趁着这次进宫,林盈袖求了皇后,从皇后宫里领回一个老成的嬷嬷家去教导曦宁。 国公府也是大户人家,规矩上半点也错不得的,姑娘家从小学女红,厨艺,泡茶,插花等等样样都不能落下,以免到了婆家受婆母妯娌挑拣。 有时候看着曦宁学的那么刻苦,学规矩摔了伤了手,小周氏看着别提多心疼了。也知道林盈袖是为了她好,少不得狠下心来装作没看见。 曦月在一旁也指点一二,学的虽然慢了些,不过十几日的功夫,曦宁举手投足也有了几分大家的风范,只是离了教养嬷嬷,便倚着小周氏撒娇,一派小女儿情态。 就是老太太也说,大体规矩不出错也就罢了,女儿家本就该教养。 跟在老太太身边的三位姑娘年纪与曦月差不多大小,看着家中堂姐堂妹,别提多羡慕了。 六姑娘称羡地对林盈袖说道:“若是我是二婶娘的女孩儿就好了,我看曦月姐姐和曦宁妹妹身上的项圈好看的不得了,这样的稀罕物我们连见都没见过。” 姐妹两个身上的项圈是中山王府赏的,寻常项圈都是用金镶玉,这对项圈却是用金丝掐的牡丹花,花朵上点缀着各色宝石,叶子上点缀着绿宝石,下头吊坠着长命锁。 也是因为做的十分精致,林盈袖才给她二人戴着。 “这个呀,是王府给的,就这么一对,若有自然也会给你们。不过我这里也有别的项圈,便给你们一人一个。”老太太乐呵呵地对三个姑娘说道。 莫大嬷嬷去了一会儿,拿来了三个项圈,这三个虽然次了些,却也是稀罕物。 这才没话说,道了谢。 曦宁靠在林盈袖的怀里,软软的嗓音告状道:“母亲,我摘了好些红梅,给您屋里放着,二弟说要给公主媳妇送去,便都拿走了。” “这个臭小子,还没娶媳妇就忘了娘。”老太太笑骂道。 第397章:巧合 玉成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他那个宝贝媳妇留着,有时得了好吃的逼着人立马送宫里去,奶娘无法只得拿去偷偷吃了过个半天回来交差。 连一朵好看的花儿也想着给公主留着。 林盈袖也笑了,“这孩子,难怪贵妃疼他,合着咱们这是替别人养孩子。” 笑话了一阵,蓝氏过来,身上穿着斗篷。 “二太太来的好早,我本也是一早过来的,偏路上雪结冰,摔一角。”蓝氏将斗篷和披风脱下来交给丫鬟拿外间挂着,从小丫头手里接过暖炉,又喝了茶才去了些寒气。 林盈袖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句,又问道:“不是才叫人扫过雪,怎么又有冰,冬日里出来还是仔细些为好。” 蓝氏点头,问了屋里四位姑娘好,扭头对林盈袖说道:“你说巧不巧,我摔着的地方就是你上回摔的地方,别的地方都没结冰,唯独那个地方。” 林盈袖没说什么,只是心里觉着奇怪,怎么回回那个地方都能摔着人。 老太太看蓝氏手臂上蹭了好大一块皮,便说道:“回头好好说说那些洒扫的,这么不当心,上回的事儿本该重重责罚。为你二弟妹和官哥儿祈福,才绕过,如今又摔个人,可是要好好罚的。” 蓝氏答应,自从钱氏有孕,家中管家大权便交到了蓝氏手中。 蓝氏也觉得奇怪,“上回二弟妹摔着,我便说再三说要仔细些,那是二弟妹和我来上房的必经之路,怎么还这么不当心。” 林盈袖更觉得蹊跷了,若是有人为了对付她,如今事情已了,按理说凶手不该还这么做。现在她来老太太屋里都是绕道走,从两位姑娘处过来。 那现在又是针对谁呢? 她仔细看了蓝氏,见她脸上长了好些斑点,便问她:“大太太最近吃了什么,我瞧你的脸色不大好?” 蓝氏也是一脸犯愁,捂着自己的脸,“二弟妹还说呢!最近总觉得身上不痛快,到底哪儿不痛快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困,又懒怠吃东西。” “哎哟,你怎么不早说。”老太太听着,竟然像是有了身子,赶紧叫大夫来看看。 林盈袖心里也知道,蓝氏八成是有了,只妇人有孕长斑是在月份大了,还没听说是在还没显怀的时候。 又或者是蓝氏早有了,怕人算计不便声张,加上冬日里衣服厚看不出来。 若是这样,那又是谁要算计蓝氏呢? 两盏茶的功夫,大夫请来,林盈袖带着姑娘们回避,蓝氏面前用屏风隔开,手上盖着帕子,大夫诊了半日,向老太太和蓝氏道喜。 的确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子,虽摔着却无大碍。 老太太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叫人好生照顾蓝氏,家里的事情就不用她操心了。 宝哥儿也接到老太太这里照顾,不用她费心。 长房两位太太都有了喜,老太太欢喜,也忧愁,这一下子家里多了三个有孕的,都照顾不来。 林盈袖听说,也出来给蓝氏道喜,蓝氏一脸惊喜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不过你这斑纹可有问问大夫?我还是头一次见初次有孕便长斑的。” 老太太问起,蓝氏才想起来,刚才只顾着高兴,竟然忘了这茬儿。 她扭头望着林盈袖,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脸蛋儿光滑的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不但未显得半分疲惫,反倒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不免羡慕,又担心地问道:“二弟妹怀的是哥儿,便没长斑,我这莫不是个女孩儿?” 林盈袖摇头,她前世也生过女儿,家中莫氏也生过,都没见过长斑。 “兴许是每个人体质不同,你也不用急,现在月份还小看不出来,女儿也不打紧,横竖你年轻。”有了宝哥儿,老太太对长房期盼也就小了很多。 若蓝氏怀的果真是女孩儿,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 蓝氏闻言神色暗淡了很多,不过很快她又打起精神来,推辞掉管家大权,林盈袖也是才出月子不便劳累。 “要不然让家里两位姑娘管家如何?将来姑娘们出阁管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蓝氏这个提议,林盈袖不免多看了她一眼,连忙推辞,“都是小孩子家,这哪里能成呢!” 老太太思来想去,想着平日以前曦月也是当过家的,便让她们姐妹帮着管家,大事情上还是老太太定夺。 林盈袖只好作罢,她不肯让两个女孩儿管家也是怕人算计的意思。不过老太太都发了话,少不得要依从,嘱咐她二人,“凡事不可擅自做主,需得问过老太太或者是你们伯母才能行事。” 二人答应着,曦宁还小呢!不过是跟着学一些眉高眼低长长见识罢了。 又是年底,家中往各处送人情,还礼,这些都有旧账可看。这两个毕竟还是姑娘家,少不得老太太亲自盯着,林盈袖每日只管带着两个孩子,天冷便挪去了暖阁里,姐姐们都忙着很少回来,未免也冷清了不少。 新选上了两三个七八岁的丫头跟在玉成身边学着服侍,虽是下人,林盈袖见孩子小也不去苛责,只要大体上过得去就成。 孩子们也是需要玩伴的,官哥还十分贪睡,长的倒是十分壮实。因裴垣小时候老太爷和老太太两个正闹分歧,老太爷非要纳一个女子为二房,两人都无心照管孩子。 以至于裴垣小时候过的不好,若非奶娘是个好的,只怕小命不保。 因此林盈袖说什么也要亲自陪伴着孩子们成长,除了喂奶,其余的时候都在林盈袖跟前,看着睡,跟他玩耍。有时裴垣回来,看见满地打滚的玉成,还有冲他笑的官哥儿,忍不住也要过来逗弄一番。 天冷地滑,除了文渊,她们姐妹两个便让在自己屋里吃饭,等天晴了便是一家人一起。 小周姨娘本分,便也叫上她一起,至于丽姨娘和孙姨娘,她们没资格上桌子的便在一旁服侍,林盈袖嫌弃碍眼,都打发到廊下去等着。 到冬至,各处送腊八粥,林盈袖庄子上的收成才送上来。 还是按照规矩,分给素日来往的亲朋好友,今年比去年少了一倍不止,因夏日雨水太晴,地里收成少,林盈袖收下,又拿出一部分银子让管事的带回去分给辛苦一年的佃户们。 第398章:宫中拜见 今年送上来的海鲜鱼虾为多,个头比寻常的大,味道也是不同。 不过倒也有一件奇宝,一颗夜明珠,婴儿拳头大小,夜里发出柔和光芒。 这样好的东西林盈袖也不敢留着,连忙收了预备留着拜见皇后时奉上。还有一对上好的南珠,这是留给贵妃。 公主和县主二位的留了一套粉珍珠头面,也没张扬,悄悄叫人送了去。两位的东西都是一样,并没有因为谁地位高而偏私。 用过腊八粥,接到朝廷传旨,后日群臣和命妇入宫领宴。 蓝氏知道不免有些遗憾,她还从未进过宫去,不想才有机会偏偏老太太说她有孕不许出门。 林盈袖倒不怎么想去,诰命的朝服厚重不说,宫宴上也没什么好吃的,上头动筷子底下动,上头放下,底下也放。一会儿起来谢恩磕头,一会儿又起来应酬,别提多累人了。 “往后有的是机会,袖姐儿,你带几个孩子进宫去?” 林盈袖起身答道:“几位娘娘最疼玉成,他是要去的,知道咱们进宫不带他,只怕也会闹。另外家里两位姑娘也一起去,文渊年纪大了些,加上无职在身不好带。” 老太太闻言也就罢了,官哥儿又实在太小,还是留在家里。 林盈袖不放心,让小周氏小心看护,饶是这样,还是着人将龚大奶奶接来家中一同看护官哥。 天还没亮,侯府两顶八抬大轿在门口候着,林盈袖搂着玉成,身后跟着两个打扮整齐的曦月姐妹,老太太和林盈袖两个穿戴着朝服,扶着丫鬟的手上轿子,两位姑娘上马车。 蓝氏等人看着人走远了,才转身回去关上房门。 林盈袖带着三个孩子先到皇后内殿请安去,皇后所出的两位小皇子也养在跟前。 如今皇后是有子万事足,当今身边内宠虽然多,但隔三差五必定要过来看看皇后和三个儿子。 皇后的皇子是足月生产,养的也十分白壮,从前的袁妃如今已经是德妃,也生了一位皇子。除了夭折的皇长子,当今膝下四位皇子就有三位是皇后所出。 皇后宫里除了林盈袖还有国丈夫人,二人见她顿时满脸笑容,请她坐下,又看了她身边的三个孩子。 此事皇后还穿着家常衣裳,估摸着要等一会儿才换朝服。 “还是夫人有福气,两位姑娘生的这般姿容,只可惜早定了亲事,不然我还真想和夫人家结亲呢!” 林盈袖谦虚了一阵,玉成给皇后和国丈夫人请安后便嚷嚷着要见公主。 皇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孩子真真古灵精怪的很,这么点大都知道媳妇。” 公主是贵妃所出,也养在贵妃身边,林盈袖哄他公主一会儿就来。 林盈袖送上夜明珠,略坐坐便去拜见贵妃。 来赴宴的命妇大多都在大殿上等着,有一些内眷在后宫的,也顺便去见见。 老太太虽也想单独拜见皇后,但毕竟不熟,加上皇后和林盈袖是姐妹,两个自然有体己话要说,也不便跟着去。 贵妃处是林盈袖未出阁的手帕交,她也不好去,便在大殿上与诸位相熟的夫人们闲聊。 贵妃跟前倒是只有以往相熟的旧友,如今大家都出了阁,有的能进宫的,也有不能进宫。林盈袖因生产,多日不曾出门,大家一见自是高兴。 贵妃先逗弄了玉成一会儿,便让人领着他和公主玩儿去。 公主比玉成大些,个子也高出半个头,玉成见了一脸委屈地望着奶娘。 必定是奶娘给吃少了才没长个子。 长公主过世之后,便是长媳入宫拜见,县主被选为公主陪读,当今感念长公主当初照拂,特破例封县主为郡主,封号清乐。 当今的生母曾经是长公主的侍女,因当今看重,便收为义女献给陛下。当今生母出身不高,连带着当今也不受待见。就是当初封郡王还是驸马爷求情,落后也是明里暗里帮衬不少。 故而当今登基封公主长子为文侯,次子为三等子爵。侯夫人带县主拜见,当今看着县主模样想起了长公主,便破例封为郡主。 正巧清乐郡主也在,知道林盈袖和曦月姐妹在,便过来拜见。 虽定了亲,但林盈袖也不外道,管着郡主叫大姑娘,并不避嫌。就是曦月姐妹虽知道这是未来的嫂子,也不曾取笑过,也是以姐妹相待。 “袖姐姐这一家子和真真是和气不过的,我瞧着郡主和你家二位小姐跟嫡亲姐妹似得。” 林盈袖自是欢喜,问郡主,“大姑娘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怎么着?怎么没见你母亲和嫂子们?” 郡主笑语嫣然,“我和母亲入宫,大嫂身子抱恙,二嫂跟来的。她们才走呢!我听说您来了,特意过来拜见。另外多谢您上次送的头面,家里姐妹都稀罕的不行,我也只今日才舍得戴。” 林盈袖看郡主虽穿着朝服,耳坠子却是她给的粉珍珠做的,便笑道:“你这两个妹妹都没有,我单送了你和公主殿下。大姑娘若是喜欢,也不值得什么,明年得了都给你们留着。” “好偏心的人!”贵妃指着林盈袖对众人说道,“这儿媳妇还没过门呢!便留着好东西给她们,自己女儿不疼,疼别人家的去!仔细将来你姑娘怨你。” 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林盈袖推了贵妃一把,噌道:“这么大个人了,只管在孩子们跟前胡说八道,也不怕孩子脸上过不去。我多疼你家公主难道不好了?” 曦月听见大人们玩笑,便拉了郡主和曦宁到外头去玩。 说笑一阵,便和大家一起往中宫与众人汇合朝贺皇后去。 大殿上黑压压的全是人,除了内外命妇,还有各路王妃出阁的长公主、郡主、翁主、县主等都在此列。 三跪九叩,恭贺娘娘千岁。 皇后请众人起身,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让女官领着众人往大明宫去赴宴。 入大明宫,女眷与大臣分开就坐,前头是内命妇们,落下是王妃公主郡主们,底下才是朝臣命妇,都是按次序入席。另还有各国使臣等人,也入乡随俗恭贺新岁。 第399章:妖 各家夫人也都带着自己的女孩儿,也是有意让别家夫人们相看的意思,倘或看中也是一桩姻缘。 林盈袖家的女孩儿都定过亲事,不过是带着她们见识见识罢了。 在场的夫人大多都是认识的,只有外地来的诰命和王妃们脸生,京城里基本都见过。 大家相互打招呼,相互夸赞对方的女儿好。 大约两炷香的时间,帝后入殿,众人起身匍匐在地上,高呼皇帝万岁、皇后千岁。 拜见过后方才入席,桌上的膳食做的十分精美,但都是冷的,哪怕再美味,谁也不敢轻易动筷子。 当今举杯,众人起身双手捧杯,恭贺帝后新年安康。 宫乐起,舞姬起舞,众人看后其声喝彩。 几位妙龄姑娘起身为皇上皇后献艺,这几位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若是能入得当今的眼,便一朝飞上枝头,即便不能为陛下看重,倘或能入某些公侯家夫人们的眼,也是不错的。 这些少女都有一技之长,或弹琴或画画,唱歌跳舞,写诗做词。 林盈袖家中虽无需定亲的孩子,不过看着比寻常舞姬好,权当欣赏解闷,倒比往年多了许多乐趣。 只有三四个当今分别赐给了几位王爷,其余人等都有赏赐,最后一个登场的红衣女子一入场便惊住了所有人。她如一朵盛开的玫瑰,妖异美艳异常。 那女子身着波斯服,露出光洁的肌肤,十分火辣迷人。 我朝是礼仪之邦,女子德在前,容在后。若谁家女孩儿公然穿成这样,必定连累家族都无法在世上立足。 “好个狐狸精!不要脸。” 一些正直的夫人们掩面唾骂。 林盈袖倒没觉得有什么,这女子舞蹈虽然火辣,却并没有去刻意勾引谁。 而且看她面容也不是我中土人士,或许别国风俗便是如此,何必大惊小怪呢! 一舞毕,许多人还沉浸在那优美异域风情的舞蹈之中,直到台上皇后的掌声响起,众人才回过神来,回以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众夫人虽然不耻,但也跟着附和喝彩。 一外国使臣站出来恭贺帝后新岁,说这是他们国家的公主,特意献上一舞。 当今问公主可有婚配,那使臣便献上书信一封。 当今看后,立刻封那公主为贤妃,入主后宫。 别位娘娘还好,只德妃脸色变了几变,她为当今生育过子嗣,虽那孩子夭折,到底还有多年的情分上,却是人不如新,一个外邦公主也越过了她的次序去。 除了贤妃之外,还有一位郡王之女一同选入后宫,封了嫔位。 另当今感念朝臣辛苦,又选了好些即将放出宫的宫女赏赐给诸位大臣。 众臣和夫人面色各异,明着是赏赐妾室,实则是安插眼线。 少不了谢恩领了人,林盈袖得了两个貌美的宫女。用过宴席之后将这两人带回家中,当今突然赏人,看样子是不放心他们裴家。 林盈袖忐忑不安,裴垣却镇定自若,当今只说赏赐给她们并没有说明是做什么用途。 按照裴垣的意思,收为义女,然后嫁出去就是了。 林盈袖白了男人一眼,噌道:“若是这样,只怕陛下明着不说什么,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裴垣呵呵两声,搂着女人的腰肢,将人带到跟前,压低了嗓音说道:“之前陛下登基曾言我功不可没,要封赏,我什么也没要,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徐国公一家也是有从龙之功,今日他家领回去四个宫娥,其中有两个还是皇后的庶妹。 显然是对他家颇为忌惮,徐国公武将出身,为当今登基立下汗马功劳,但最近有言官参凑本,说徐国公仗着功劳,行为不端,私自结交藩王,收受贿赂等等。 当今虽然按下奏本,然检举的声音却越来越多。 只怕开年之后朝中有不小的动荡。 不独徐家,还有贵妃的娘家兄长最近也遭到了贬斥,还有德妃的弟弟因为冲撞太后之妹郑国夫人,已经关在宗人府中。 连外戚都没饶过,更何况是这些手握实权的大臣? “自古与帝王打江山的臣子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不是为夫没有上进之心,实在是为保全裴氏一族荣宠。我们这样的勋爵人家,若权势太大,自然为君上者忌惮。所以我只说自小酷爱读书,求陛下赏赐一个可心的宅院,让我闲暇之时可以安心念书。” 林盈袖虽然不懂朝政,但是听也听说了不少。先帝登基不到三年,当初的辅佐大臣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抄家灭族,流放。 裴家虽只是个中等人家,除了裴垣,也无多优秀出彩之辈,因此还好。 林盈袖叹息了一声,做人是真真的难,怎么着都是错。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陛下倒还没有动咱们家的心思,只以后少去后宫走动,玉成我也不打算让他入仕途,就做个富贵闲人就好。” 林盈袖点点头,她原本也没指望玉成要有多大的成就,家中文渊出头就好,别的孩子也不要求多上进。 说起孩子,林盈袖又笑了起来,说起玉成和公主的事儿。 裴垣闻言不禁也笑了起来,自豪地道:“儿子像父亲么,他老子是专情的,儿子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林盈袖白了男人一眼,当初裴垣大胆求娶周氏的风流韵事到现在都还有人提起。 “当初不认识你,便觉得世间最有才气的美貌女子才能匹配我。直到遇到了你,才直到什么叫做心悦,盈儿,我想等孩子们成亲之后,咱们去葫芦岛上可好?” 男人的话让女人如吃了蜂蜜一般,甜到了心里去。 林盈袖眼前一亮,她巴不得如此,伸手搂在男人的胳膊,用撒娇的口吻说道:“只怕你舍不得,那个地方偏僻,要回来只怕不容易。” 男人亲昵地捏了一下女人的鼻梁,满脸是美好的憧憬,“我早有隐退之心,只是家中唯独我在朝堂之上说得上话,总得为家中子侄们着想。如今孩子们渐渐大了,也该准备抽身。” 林盈袖点点头,“我是个内宅妇人,外头的事情也不大懂得,不过夫君有决断就好。文渊是个有出息的,不用靠家中也能和二爷一样谋得一官半职。” 第400章:新年 加上有长公主的情分在,想必文渊也不会被冷落。 至于,玉成已经是驸马都尉,即便不能入仕,一辈子也是衣食无忧。 官哥儿还小,等以后再说。 回到家里,大家累了一日都疲惫不堪,也不多言,各自回去歇息不提。 家中各处挂着彩缎,预备下赏钱和给晚辈们的红包。 年初二,家中请内亲过年。 今年过年的人比往年多了不少,七姑娘前不久诞下一个哥儿,还有八姑娘膝下也有一个女孩儿,九姑娘虽是犯错赶出去,但老太爷始终疼爱女儿,也许她回来团聚。 花园里早将积雪除去,露出光洁的石子路,数十株寒梅迎雪绽放,吐出花蕊。干枯的树干上挂着各色灯笼,绣球,廊下摆着盆景,梁上金丝雀儿叽叽喳喳。 整个京城鞭炮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蓝氏作为长房长媳,领着众妯娌后辈给老太太老太爷磕头。 长辈入席,蓝氏和钱氏有孕便免了礼,林盈袖领着别位妯娌,为长辈们布菜添汤,照顾姑太太们,一时间忙的脚不沾地儿。 “新年媳妇们就免了规矩罢,一年辛苦到头,也该好生歇息热闹一日。” 得了老太爷发话,众太太奶奶们屈膝一礼,各自归坐,相互敬酒。 蓝氏脸上的斑纹越发明显,用了些脂粉依旧盖不住。 她还没显怀,人憔悴了不少。 倒是林蕴玉,虽有身子,却看着比以往更明艳动人,钱氏也还好,她害喜害的厉害些,却也没到蓝氏这个地步。 不过长房的事儿她也没心思去管,只寻常问候了一句便带过。 蓝氏看着林蕴玉和钱氏不免有些羡慕,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安心养胎。 家里几个孩子围在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看着满堂儿孙,两位老人兴致也高了不少。 看戏时撒了不少钱出去,还叫拿几十吊钱出去散给穷人,为孩子们积福。 老太爷年轻时也是个不务正业的,别房的孩子都打酱油了,长房还不见动静。 也是这两三年,才添了三个男丁。 老太爷给孩子们每人一个大大的红包,又叫文渊做了一篇文章来。 文渊自幼好学,性子沉稳,文章也做的像模像样。老太爷夸他好,将自己屋里收藏的两把古扇赏给了文渊。 宝哥儿牙牙学语,已经会叫一个娘字,生的粉雕玉琢,也十分讨人喜欢。 玉成更是乖巧,见谁都笑嘻嘻的,哪怕是和林盈袖不和的老姑太太都十分喜欢。 到半夜放烟花,林盈袖怀里抱着官哥儿,捂着他的耳朵看,老太太抱着宝哥儿,老太爷便搂着玉成。 小厮们点烟花,婆子们将大篓大篓的铜板倒了出去,看着小孩子们捡钱取乐。 看毕到花厅吃些热酒暖暖身子,有孕的几个便早早散去。 老爷们自去外头看男人们的戏,和取乐,太太们便在花厅中说闲话,听曲儿。 四房老太太故去,四房便没人来,和蓝氏要好的便只剩下了七房。 七房老太太便对老太太说道:“我看大太太的脸色不大好,咱们都是经历过事情的人,可是从未见过才有孕脸上就长东西的。可有请太医看过?” 老太太也是一脸担忧,“家中经常走动的大夫看过,都没看出来什么。正好过年,宫里太医不得空,只怕还得等上一段时日。” 宫里皇后才生产不久,德妃也即将临盆,宫中擅长妇科的大夫都不得出来。 七老太太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半晌又道:“咱们二太太和皇后最熟,怎么没请示皇后去?长房嫡子可是家族大事。” 林盈袖一向不待见七房,听见这话,冷笑了两声,“七婶娘这话也只好在家里说说,请个太医还大费周章请示皇后?就是国舅夫人也没这么大的牌面。当今忌惮勋贵权势,咱们倒往上撞去?” 七老太太被怼的脸上阵青阵白,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五老太太看林盈袖言语锋利,只怕伤了和气连忙打圆场,“最近不少有爵位的人家被参,二郎媳妇也是为咱们家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且忍耐着吧!” 众人点头称是,林盈袖虽然话不客气,却是这个道理。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倘或强行将太医请来,万一宫里有什么闪失,只怕整个裴家也吃罪不起。 林盈袖扭头笑着对五老太太说道:“婶子知道我性子急,俗话说隔墙有耳,虽说关起门来一家子说话不怕的。可还得小心些,前几天沈夫人在家打死了一个妾,半夜偷埋了,本来也是谁都不知道的,可竟然也让朝廷知道,参了一本。只怕他们家今年的年过的都不安生,我也是为咱们家想。” 那位沈夫人是宫里一位娘娘的母亲,当今虽还未处置,不过在朝堂上也重重申斥了一回。 宫里那位娘娘也因不敬皇后,贬了位份,罚幽禁。 裴家没有人在宫中,不过仗着和皇后有几分情分,但这点情皇后记得是好事,也同样是坏事,倘或稍有不慎被人说依仗君恩越制,罪过可是不小。 这七老太太想着讨好巴结蓝氏,偏又是个无知妇人,便过了头。 众人说笑岔开话题,九姑娘起身过来向林盈袖敬酒,态度十分诚恳,“当初我年幼无知,得罪二嫂,如今知道好歹,这杯酒算是谢嫂子当初照拂之恩,也是给二嫂赔罪。” 林盈袖满饮,请九姑娘坐下,笑道:“姑太太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咱们是至亲骨肉,即便有什么谁又会放在心上?” 九姑娘便挨着林盈袖坐下,含笑道:“一向人说二嫂是个最和善不过的,当初我不信,如今才知道当初自己多傻。” 老太太朝七姑娘使了个眼色,七姑娘会意,也过来和林盈袖敬酒。 “要说起来,你二嫂还是你的大恩人。” 林盈袖连忙说受不起,七姑娘的夫君在户部任职,是裴垣的下属,故而两家为避嫌走动少了许多。 七姑娘亲热地道:“二嫂受九妹妹的礼,就不受我的?也太偏心了些,快些喝了我这酒。” 林盈袖推辞不过,只得喝了。 第401章:亲事提上日辰 “好妹妹,我今儿可是喝了不少,就不敬你了,回头上你家去,我再多喝些。” 七姑娘这才罢了,凑到林盈袖跟前,悄悄地说道:“我留了好东西给你呢!人多,等吃过饭咱们悄悄说会儿话。” 林盈袖伸手点了七姑娘额头一下,没说话。 两人坐下,因说无趣,大家商议着击鼓传花,接着花的便说一个笑话,或者是说一个新鲜的故事。 刚玩上,小周氏派人来请,说三爷哭闹起来,请林盈袖早些回去。 林盈袖没说话,老太太叫她早些去,冬日里屋里用着碳,最是伤嗓子。 七姑娘也跟着起身,说过去看看小侄儿。 姑嫂两个便一道起身告辞。 “你跟九姑太太是怎么了,我瞧着你们一句话都不说。” 七姑娘摸了摸自己的额发,看了四周都是林盈袖的亲信,这才说了,“这话我也只好对你说来,那九姑爷是个混账不过的东西,前头多少夫人娘子死在他手中。咱们这位九妹妹厉害了,她为讨夫君欢喜,采买了多少女孩子。前阵子看上我们老太太屋里一个姨娘养的女孩儿,巴巴儿上门讨了去做二房。不出半个月,那姑娘便死了,对咱们家说是害急病。老太太不过问,我去瞧了,浑身没一块好地儿。” “公爹不知从哪儿知道消息,连带着我都不待见,我养的小哥儿让老太太养着,出月子便立规矩,也就这两日回娘家才免了。” 难怪看着七姑娘消瘦不少,林盈袖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值得什么,回头我到你家去好好和你们老太太说道说道。” 回这边,裴垣还没回来,屋里早预备好了热茶和点心,两人喝了茶,七姑娘见小侄儿生的可爱,又勾起了为母心肠,抱了好一会儿才给奶娘抱下去。 玉瓶人虽然没回来,却也叫人特意给林盈袖送了东西。 “我家的哥儿比官哥小十几天,前日看见也是这么粉嘟嘟的,就是我这心里不知为何酸的很。”说着七姑娘眼圈泛起了红意,都是做娘的人,林盈袖自然明白七姑娘的苦楚。 过年里又怕扫大家的兴头,便不敢声张。蓝氏有孕,加上她进门晚与七姑娘也不太熟,只怕不会出头。 老太太那里又怕她气着了对身子不好,故而只能和林盈袖说。 “不值得什么,我明儿和你二哥多去走动走动也就是了,就算是做公婆的,也不能不讲道理,你说是不是?” 七姑娘含泪点点头,又说起了九姑娘,她为讨好夫君,做帮凶一起残害少女。家里的姬妾丫鬟不知弄死弄伤的不计其数,最近当今正严查官员有无违法乱纪。 又怕她诓骗好人家的孩子,让林盈袖少些和九姑娘走动,林盈袖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加上她头一次办宴席就让九姑娘搅和的下不来台,就算明着不说,心里早有隔阂,怎会和她来往。 七姑娘坐了一会儿便去从前的屋子歇息不提,果不其然七姑娘一走底下人便说九姑太太来看官哥儿。 人来了只好请她进来,九姑娘一进来便自来熟的挨着林盈袖坐下,要抱官哥儿,稀罕的不行。 “可惜我膝下只有一个女孩儿,她爹和公婆盼个孙子,可惜我不争气。” 林盈袖垂下眼睑,淡淡的回应道:“儿女自有各人的福分,妹妹也不要太过焦急,该有的总是会来。” 九姑娘听见这话,抬起头望着林盈袖,片刻才问:“可是我七姐姐和你说了什么?” 林盈袖拿话岔开,安抚了九姑娘一番话,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话被堵的死死,九姑娘也坐不住,便告辞离去。 她屋里只有两个宫女要打发,既然是宫里打发出来的,自然要善待,林盈袖也不忍心害了两条人命。 之后才知道九姑娘满世界寻求妙龄女子,京城里人牙子早都被她找怕了,加上九姑老爷喜欢正经人家的女儿,故而访遍所有亲朋好友,重金买人家的女儿回去。 林盈袖感慨还好早知道底细,否则真把那两人打发过去,只怕这辈子林盈袖都会心怀愧疚。 打定主意,林盈袖等十五日后便选了两个寒门子弟,将二人作为正室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饶是这样,还是捏了一把汗,深怕当今怪罪。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中山王自新年后便抱恙,大夫说只怕不好,或可冲冲喜方见好。 便上门议论婚事,林盈袖听了半晌没说话。 回头与老太太商议,她本来是想将孩子多留个两三年,不想那边为王爷冲喜,为人伦,少不了忍痛答应。 嫁妆这些年林盈袖也攒了不少,只是心里不免难受,曦月是她看着长大,娇养到如今,嫁了人之后想要再相见只怕是难了。 林盈袖郁闷了好些天,裴垣何尝不是? 曦月是家中所有孩子最乖巧懂事的一个,突然嫁人不免有些不习惯。 得了裴家点头,王妃便奏请皇帝为世子和曦月赐婚。 婚礼定在三月里,周氏的产业林盈袖分做两份,一半留下文渊娶亲,一半给曦月陪嫁,这是早定下的。她自己也给添上了四个庄子,黄金一万两,压箱底的银票也是十万两,各种金玉之器,古董字画不计其数。 饶是这样,仍然怕她远嫁委屈。 “快别哭了,要不然咱们也把渊儿的亲事顺便也一起办?他们是双生兄妹,婚事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林盈袖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家中一娶一嫁,正好弥补空缺。 只是这么一来便没有时间搬家,只得先在长房娶了亲。 裴垣这主意老太太也觉得挺好,家中有孕的有孕,要照顾孩子的照顾孩子,娶个孙媳妇回来帮衬着家里也好。 二人便寻个吉日带上官媒上长公主府去求娶。 清乐郡主比裴建章大一岁,刚到适婚的年纪,便允了下来。 林盈袖这回真是忙的脚不沾地儿,要预备嫁女,又要预备娶儿媳,只好把林氏和龚二奶奶接到家中帮忙照看。 小周氏与她两个操办婚礼,布置新房,因要将七房给挪出来,七老太太不肯,便到上房闹了一场。 第402章:七房无赖 宋氏与七房二老爷两个死赖着不肯走,哪怕是说等成亲之后再搬走都不允。 林盈袖也是气得够呛,早就说给出去容易要回来难,那个宅子地段好,与侯府不相上下。七房本就是无赖,肯让出来那就怪事了。 家中别的院子都不合适,少不了还是和七房好好说道。 老太太也是头疼不已,背地里埋怨不该听蓝氏和老姑太太的话,让七房住在哪里。 若是外人还可以打官司,偏偏是自己家人。 少不了要和七房商议,这日老太太着人请了七老太太和宋氏过来商议,给他们补偿让搬到别的地方住去。 七老太太瞪着大眼睛,反倒质问起老太太来,“当初把这宅子分给我们七房,这是当着族人和老姑太太的面说来着,如今这才多久你们就不认账?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老太太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好声好气地对七老太太说道:“这宅子是儿媳的私产,当时你们来京城没有住的地方,这才让你们一家子先住下,等有合适的再分给你们,并没有说把那个宅院给你们。” 那么大的宅院分给庶出的子弟,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也是当初老姑太太说住远了没个说话的人。 没曾想这一家子这等无奈。 林盈袖也跟着说道:“这宅子的地契落的是我的名字,算是我的私产,我给你们住一段时候没收租金,不过看在你们是裴家的亲戚,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如今我家要用那宅子娶媳妇,自然要收回来的。” 宋氏怪笑一声,斜眼看着林盈袖,“你有那么好心把宅子给我们住?怕是有什么内情在里头罢!” 老太太沉下脸来,指着桌上的二百两银子,对那婆媳二人说道:“这银子够你们买个宅子,为的是日后好走动,你们非要撕破脸,那就别说我长房欺负你们。” 老太太摇头,隔壁的宅子少说也值一两千两银子,这区区二百两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他们一家子来京城这么久,也没沾长房多少光,反倒处处受人白眼。 族中有家学,别人能进,偏他们家不许,说是害怕带坏子弟。摆明了就是看不起人,既然别人不拿他们当一回事儿,他们又何必让呢? 老太太也恼了,质问七老太太,“那你想如何?” 七老太太笑出了声,语气里带了几分得意,有恃无恐地道:“这是族里分给我们七房的宅子,自然你们想要,要么把我们一家弄死,要么就按市价给。” 现任族长的二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儿孙们放了外任,就是想找他们来说,少说也得小半年的功夫,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 林盈袖也是气的不行,若非是当着老太太的面,真想说谁把这个宅子让出去的谁出银子弄回来。 蓝氏自从有孕便坐卧不得安宁,哪里还敢说这样的话。 “二太太,我听人说你家玉哥儿长得很像我们老爷,莫不是有什么隐情在里头?” 林盈袖听了这话,险些没气死过去,她只见过七房二老爷两回,都是和族人或者裴垣一起,从未私下里见过,这宋氏当真是无耻之极。 “宋太太,我们太太是诰命,诬陷诰命可是要问罪的。”周佩家的提醒的。 这一家子已经是穷疯了的,哪里会怕这些,当即冷笑两声,“你尽管告去,横竖丢脸的是一家子,我一个小老百姓坐牢便坐牢,可你们夫人不同,你们是有头有脸人物。让人知道堂堂二品诰命与人私通,看你还有没有脸面在京城里呆着。” 不独林盈袖气着了,连老太太也气的不行,忙叫人拿救心丸来。 林盈袖忍着气亲自服侍老太太用了药,等老太太缓和些,才勉强忍着气对宋氏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做这么绝呢?这样我们照样给你们七房分一处宅子,这银子也是给你们。家中娶亲,也别闹得太难看才好。” 这对婆媳一口咬定两千两银子,再分一个够他们一家人住的宅子,否则绝不让。 老太太闻言顿时傻眼了,她高门大户养尊处优的何曾见过这样的无赖? 林盈袖也不和七房多说,让人送客。 只越想越气,回去之后和裴垣抱怨了起来,裴垣哄了好久,让她安心几日,明儿沐休带她出去逛逛散心去。 顺便把家里孩子们也带上,以后想团聚怕是难了,林盈袖觉得在理,也没再追究此事。 晚上用饭和孩子们一说,都高兴的不行。 “月儿是我们最宝贝的女儿,明儿你想怎么着都成,往后还想有这样的好日子只怕是——” 说着林盈袖竟然心酸地哭了起来,惹得曦月也是一阵落泪,搂着林盈袖含泪带笑道:“就是藩王每年也要进宫拜见皇帝皇后,那时候我便多留些时日陪伴父亲母亲。以后女儿不在跟前,还有哥哥嫂子弟弟妹妹们,万万不可太过挂念女儿,否则女儿也难心安。” 裴垣也在一旁安抚,玉成虽然不懂,也听人说姐姐要出远门,也啼哭不止,搂着姐姐不放手。 “罢了,都是我的不是,横竖月儿成亲了也得在京城住上一段时日。快别哭了,明儿出去玩儿该高兴才是。”林盈袖替曦月擦了眼泪,自己也止了哭,含泪道:“我之前还和你父亲说,大爷可以先娶亲,姑娘留几年才好。别看有你弟弟们,我们心里最疼的还是你们两个。” 林盈袖除了预备丰厚的嫁妆之外,给曦月带去的人也都是可靠的,丫鬟选的也是精灵,四儿一向稳重,便让她跟着陪嫁过去,还有几房人家也是家中最稳妥不过的。 这些曦月都看在眼里,就是翁主娘娘那边知道,也都在背后称赞林盈袖。 一宿无话,次日回了老太太,一家子坐了马车往西山出去逛逛,那边风景正好,有山有水,景色非京城繁华可比。 坐了半日的马车,一路上玉成贪图新鲜,总是撩开帘子看外头。有新鲜好玩的也叫人买了,新鲜一时过不了一会儿就丢开手。 第403章:游玩 下马车之后又换了船,杨柳依依,又有无数游乐的船只,听着花船上花娘唱着曲子,歌声混合着流水声,更有一番滋味。只是与柳州不同,这里没有无数贩货的小船只,也不如柳州河热闹。 湖里没有几只船,林盈袖穿着便服,头上只带了两支簪子,一朵裴垣在路上摘的小花,整个人轻松无比,便和曦月两个在船头钓鱼,约好一会儿炖鱼汤喝。 裴垣和文渊、玉成、曦宁在船内下棋,玉成听着哥哥教导也是手痒,闹着要下棋。 便分了两桌,曦宁和玉成两个胡闹,外头只听见嘻嘻哈哈,也觉得十分欢乐。 两人钓了许久也不见有鱼上钩,曦月便抱怨说是里头太吵吓着鱼儿的缘故,要换船才好。 林盈袖不怎么在意,笑道:“横竖咱们是找借口看风景,有没有鱼有什么要紧,你看前头那个大鹅好不好?” 湖中一个渔夫赶着一群大白鹅在湖中游,偶尔鹅将脖子伸到水中去,一会儿起来时便叼着小鱼起来。 “叫船夫将船撑到前面去,咱们摘些柳条编些冠儿玩儿。” 甘露自去吩咐,一会儿到旁边,小丫头拿了剪刀剪了好些嫩树枝,只可惜刚刚破冰,未见半点绿叶子,不免有些扫兴。 怕曦月冻着,便叫她到船内去,抱着暖炉看他们父子对弈。 玉成不会输了好些,便耍赖皮,不肯给钱,曦宁便抢了他的钱袋子,姐弟两个相互追逐,把奶娘撞了个满怀,险些没跌倒。 还好船大,否则真要翻了不可。 奶娘从外头买了好些吃食,虽外头做的不如家中的精致,口味却别具一格。 玉成只喜欢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还有玫瑰馅儿的糕点。曦月喜欢板栗糕,和林盈袖坐在一处嗑瓜子,见玉成和曦宁闹腾,抢东西玩乐。 “二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好动了些。昨儿我带他吃饭,我回头给他拿牛乳,一转身人竟然跑了,害我找了半日,结果人家吃饱了去寻宝弟弟耍去。” 林盈袖也是哭笑不得,这样的事情可不止一件两件,多了去的。 奶娘和她也都拿这个混小子没法子,四老爷最喜欢他的孔雀,这位倒好,偷摸去把那孔雀的毛给剪了,害得四老爷哭闹了好久,不肯吃饭。 林盈袖带了玉成过去赔罪,这位反倒振振有词说那孔雀有毛会飞走,他是帮四叔留着那孔雀。哄的四老爷一愣一愣的,不但不怪罪,反倒感谢他。 除了霍霍四老爷的孔雀,连老太爷的胡子也被偷摸剪了,要不是看这小子嘴乖,又可怜见儿,老太爷非打烂他的屁股不可。 “这混世魔王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淘气的没边,也亏了你帮着带,要不然非把我累死不可。” 林盈袖将剥好的榛子塞到曦月手中。 曦月招手叫玉成来她这里,玉成知道姐姐在家住不了多少日子,便迈着小胖腿儿过来扑到姐姐的怀里。 曦月伸手将玉成抱起,喂了他一颗榛子,问他:“今儿你吃了几颗糖来着?” 玉成只是笑不说话,好像买了不少糖葫芦,要不是奶娘拦着非把卖糖葫芦的人也买家去不可。 “也不怕你的牙长虫子以后再不能吃好吃的,也给姐姐留一个可好?” 玉成害羞地捂着眼睛,偷偷在指缝看曦月和林盈袖,“下回好不好?我都吃完了。” 曦月拧了小包子的脸一把,语重心长地道:“阿娘要照顾弟弟,你也该学着帮忙才是,不要意味的淘气才好。” 玉成似懂非懂,问了好几遍才点头答应。 林盈袖看他们姐弟这样,心里不免有些泛酸,自从她第一次有孕时,曦月就帮着管家,照顾家中。之后做月子,然后怀官哥儿,曦月就帮着照顾玉成。 如此种种,如何不疼? “好了,快下来,快去给姐姐拿一叠果子过来。” 玉成从曦月身上下来,扑腾扑腾跑到桌前拿了一碟子糕点,双手奉上,眼巴巴地望着曦月。 曦月心都快化了,捡了两个,一个喂给玉成,一个自己吃了。 “去玩吧!” 玉成欢呼,拉了小丫头捉迷藏。 林盈袖无奈地摇摇头,她和裴垣的性子都安静,不知这孩子随了谁。 “阿娘,兄长的亲事安排的如何?七房还是不肯搬走么?” 林盈袖拍拍曦月的手臂,让她不用操心,打开窗户,看前面不远就是月娘的宅子,月娘成亲之后开了一家绣品店,都是从苏州找来最好的绣工。 正好,给曦月做些衣裳带去,便让靠那边停。 甘露知道,吩咐一个婆子叫跟在后头的小厮们预备着小轿,方便主子们下船出去逛逛。 船靠近岸边,林盈袖拉着曦月两个一道下船,头上戴着斗篷,身边有小厮和婆子们将她们与行人隔开,也不怕人冲撞了。 到月娘的绣庄上,二人进去,月娘听说,夫妇两个亲自出来迎接。 她这里的花样子全是京城时新,绣工却是苏州的手艺,虽不如内造,却都是上等的。 林盈袖选了几个花样子,有做鞋袜,也有做手帕、汗巾子荷包。衣裳的花样子是曦月自己喜欢的,外头的料子自然是看不上,林盈袖便吩咐人家去拿几匹好的料子来。 “这个用芙蓉锦,那个用云锦,还有这个用蜀缎,还有上次娘娘宫里赏的料子也一并用上。” 光是这些料子听着就让人咋舌,芙蓉锦一匹也要数百两银子,那蜀缎更是有价无市。就是宫里头也得是得宠的娘娘才有,这些料子有的是宫里赏赐,也有的是外头人送来的。 这些好的料子都没舍得用,“每样做十六套衣裳,四季的都要有,鞋袜也是一样,银子多少都好说,千万要最好才行。” 月娘答应,定金一并给了,一共是五百两银子,另外还要做首饰,每套衣裳配的头面,虽家中也有不少,但出阁带出去的不见得都自己用得上。 还需得赏人,或者孝敬长辈。 “前面不远有一家头面做的最好,您和大姑娘可要过去瞧瞧,只怕太糙入不得您的眼睛。” 第404章:碰瓷儿 月娘亲自引着林盈袖往头面铺子去,林盈袖记得这点家好像是那位相熟夫人的铺子,只一时想不起来。 一进去,那掌柜的看这排场,连忙将店里散客打发走,请贵客到雅间里头去。 里头的陈设如闺房一般,屋里服侍的都是小丫头打扮成的小厮。 屋里熏着上等的香,就是茶水也都是好的。 林盈袖指着一旁的曦月,笑着对掌柜的说道:“我这小女儿不日出阁,想定些首饰带去,不知贵店里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那掌柜的先道了谢,而后介绍了许多,林盈袖叫拿了些出来瞧瞧。 做工还算过得去,比内造的也不差什么。 一面看,一面指点曦月,顺道也知道知道行情。 “咱们家不是新得了不少珍珠,我瞧也可以镶嵌做戒指,耳坠子,项圈也不错。” 掌柜的听见说珍珠,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过来,躬身道:“珍珠本店也有,只不知贵客带来的成色如何。” 林盈袖一拍手,跟来的两个婆子捧了两个匣子进来,一打开,顿时那掌管的愣住了,那珍珠颗颗都有桂圆大小,更难得的是竟然还是粉色。 这一颗只怕不下百两银子,掌管的诚惶诚恐地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样好的珍珠做头面自然是上上之选。” “小店虽然没有这样好的珍珠,不过也有一二件佳品。” 说着,十二个小丫鬟捧着锦盒进来,打开只觉宝光四射。 林盈袖挨个看,第一件是点翠凤凰,凤凰嘴上衔着一块滴水翡翠,别的不看,就这点翠手艺就价值不菲了。 第二件是一套累金丝凤十二簪,往下看都还不错,只最后一件,是一个项圈,项圈当中镶嵌了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红宝石,依着顺序旁边的宝石越来越小。 宝石不算多稀罕,难得的是这宝石红如胭脂,色泽金红,且这是一整块的,便更难得了。 “月儿你觉得如何?” 这十二件无一不是精品,但都是有身份的人才能用。 曦月嫁过去便是世子妃,将来世子继承王位便是王妃,无论哪一件都不为过。 “只是太奢华了些。” 林盈袖点点头,让将这些东西都装好,她全部定下,然后又选了些好看时新的样式让做一套。 选的差不多,林盈袖怕裴垣他们等的不耐烦,便放下定金,起身告辞。 谁知才走到门口便撞上了一个十五六岁丫鬟打扮的女子。 顿时那丫头立起两个眼睛,骂道:“作死的奴才,连我们也敢冲撞!” 林盈袖将曦月护在身后,正要说话,那丫头后面的女子喝住那丫头,犀利的目光打量了林盈袖和曦月两眼,冷傲地道:“两位怕是初次来京城吧!” 看林盈袖是个中人打扮,穿着半新旧的衣裳,头上也没几件头面,便有几分轻视之意。 周佩家的刚要自报家门,林盈袖拦住了她,和颜悦色地道:“是我们不当心,这里给姑娘赔礼了。” 那女子摆手,鼻孔朝天,倨傲地道:“你撞的不是我,给我这丫头磕个头赔礼,本小姐便不与你一般见识了。” 掌柜的连忙来打圆场,林盈袖刚买的东西不下万金之数,而且那些东西普通老百姓或者是小官小宦都不能用,显而易见是位贵夫人。 谁知那女子反倒责备掌柜的,“听说你这珍宝阁一向只接到贵客,如今怎么连乡巴佬都敢往里头带,她们几个在这里吃的茶只怕都买不起。让这样的人冲撞本小姐,你有几个脑袋?” 林盈袖饶是好性儿,也被气着了,问明她是哪家的千金。 “我们小姐家门可不敢说,怕吓死你!”被撞的那个丫头十分张狂地说道,突然一眼瞥见身后的丫鬟们捧着一匣子珍珠,顿时两眼放光。 “小姐,是粉色的珍珠!” 那女子闻言挤开林盈袖朝匣子看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拿,周佩家的赶忙拦住,笑嘻嘻地道:“这可是我们自己带来的东西,给我们家小姐做首饰用,外人可是碰不得的。” 那女子冷哼一声,想错开周佩家的去拿,却又被另外一个人挡住。 “多少银子你说个数,本小姐买了。” 林盈袖再问了一声,“就是买,好歹也该知道小姐是谁家,我们好送上门去,或者是上门收银子。” 那女子的小丫鬟高声说道:“我们小姐是成郡王府陆妃娘娘的嫡亲妹子,知道怕了吧!” 林盈袖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成郡王是有个姓陆的侧妃,娘家是个盐商,因陆妃美貌,又生过儿子才成了侧妃。成郡王为人一向低调,不曾想一个妾的娘家人却如此张狂。 林盈袖回头让掌柜的将东西送到裴府去,剩余的银子便让上门的一并收。 这些做达官贵人生意的人一向精明,一听说裴字,立马猜到了林盈袖的身份,恭恭敬敬地道:“夫人放心,明日一早便送往府上去。” 那陆小姐看林盈袖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以为林盈袖不懂,喝命小厮上来,“胆敢不敬王府,给本小姐拿下,非得给这等贱民好好教训教训不可。” 林盈袖不动声色,她带来的小厮早拦住了人,谁敢动手。 成郡王虽是王爵,但并无实权,他祖父曾与先帝夺嫡,后被贬为庶民,幽禁至死。成郡王的父亲当时年幼,先帝法外开恩封为郡王,让他一家子荣养至今。 成郡王妃算起来和裴家也算是沾亲带故,这位王妃是五房大太太的内侄女儿,陆妃虽然是侧妃,但出来走动得少,故而也就不认得林盈袖。 “好呀——”陆小姐怒了,竟然有人连王府都不放在眼里。 说着,竟然挽起袖子竟要亲自教训林盈袖,曦月看她们主子奴仆气势汹汹,正怕伤了林盈袖,上去拦着。 周佩家的和甘露芳菲几个也护着自己家的主子,饶是这样,仍被推了一跤。 后面的丫鬟也是被推倒了一片,珍珠撒落了一地。林盈袖等人站在门槛外,加上本就不愿意生事,对方却来势汹汹这才摔倒。 林盈袖赶紧将曦月扶起来,喝命周佩家的立刻去找街道巡逻的官差来。 第405章:给夫人出气 陆小姐听说找官差,越发得意了,就算是皇城的禁卫军来,她也是不怕的,谁叫她姐夫是王爷呢! 周佩家的见那陆小姐实在太过嚣张,便冲着那小姐道:“你们王妃还得管我们太太叫一声婶娘,区区一个侧妃的娘家人,岂敢无礼。” 那陆小姐和几个丫头还在和周佩家的几个拉拉扯扯,听见这话起初还没回过神来,还是珍宝阁掌柜的说了一句,才给唬住。 “陆小姐快住手罢,这位夫人家的小姐可是未来的王妃。” 陆小姐傻愣在当场,她的丫鬟婆子也都唬住了,呆愣在一旁你看我我看你。 谁能想到一个穿着如此简单的妇人竟然会是王妃的岳母。 林盈袖看曦月手背上被蹭了一块油皮,又急又气,狠狠地剜了那陆小姐一眼。 “周佩家的,你下个帖子叫成王妃过来,我倒要问问她这个王妃怎么当来着!” 说着喝命人将这些人给推开,带着曦月上轿先家去,虽说这点伤不要紧,还是疼,先上药才好。 曦月跟着林盈袖,柔声说道:“阿娘,手也不怎么疼,咱们还是和父亲哥哥们汇合去吧!” 林盈袖哪里还有兴致去闲逛,先带了曦月家去,周佩家的着人知会裴垣一声,也不必说什么事儿,只说买了好些东西先拿家去。 回家里手上的伤先用了药,确定无碍,林盈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自怨道:“都是我的不是,早知如此就让人送家来慢慢地选,月儿手可还疼?” 曦月摇摇头,这件事自然怪不到林盈袖的头上去,她本来也是好心想让嫁妆丰厚些,选的时候还说呢!那项圈可以孝敬王妃,十二簪可以送给郡主。 林盈袖处处为她着想,若还因为些许小事就放在心上,那真是狼心狗肺。 “阿娘,我没事,您也不用太担心。” 晚饭的功夫,外头通传,说五房的太太过来了。 林盈袖正和曦月吃饭,听见便起身相迎。 五房太太一上来先看了曦月有没有伤着哪儿,然后才给林盈袖赔礼,说那边王府已经知道,已经在训斥责罚家奴,明日亲自过来给林盈袖和曦月赔礼。 林盈袖冷笑两声,请嫂子坐下,将事情始末说给她听。 五房太太也是听一句骂一句。 在京城里沾亲带故的勋爵人家多的是,即便不认识的,也都各自存着几分体面,为的是日后也好相见。 谁曾想遇着这么不晓事体的人。 成王又是中山王世子的堂兄,王妃是五房太太的侄女儿,这层关系在里头,林盈袖算是给了体面,可对方却咄咄逼人,这要是忍了往后也不用在京城做人。 “嫂子先用饭,这也不是你和王妃的过错。” 事情已经出了,加上都是亲戚,也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次日一早珍宝阁除了送上林盈袖定的东西,还加了两三件点翠头面算作赔礼,林盈袖本不肯收下,那掌柜的慌得给林盈袖磕头,说是不收下恐主人家怪罪。 林盈袖这才收下,裴垣家来虽知道事情始末,只是妇人间的事情,他也不好插口。只是上朝时提起一些尸餐素位的勋爵应该减少俸禄,尤其是一些从不曾为国出力的王侯爵,更应该消减。 当今正有此意,有人提出正中下怀,便将朝中所有有爵位不在朝中出力的人家用度削减三成。 府中,林盈袖正陪着曦月做嫁衣,外头来报,说成王妃领着陆妃上门求见。 林盈袖听说冷笑了两声,昨日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几位亲王府,长公主府早命人来看视,连宫里贵妃都亲自派人问候。这个时候才带着人上门赔罪,这是小瞧谁呢? 想了一会儿便让人换了诰命服,领着曦月到老太太上房去拜见王妃和侧妃。 老太太压根连面都没露一个,昨天的事儿她自然也是知道,一个落魄户的王爷家侧妃娘家也敢欺负到他们头上,真当他们淮阳侯府是好欺负的。 成王妃和陆妃两个尴尬地坐在厅上,那陆小姐虽然不忿,但当着王妃的面也不敢说话。 郡王之下是国公,侯府不过是二等爵位,有什么好害怕的。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下人通报,听见帘子作响,成王妃赶紧起身相迎,见林盈袖穿着诰命的朝服,顿时心沉了沉,知道此事只怕不好善了。 “妾身见过王妃娘娘,给王妃请安。” 成王妃惶恐,慌忙扶住林盈袖和曦月,谦和地道:“婶娘跟妾身也外道起来了,曦月妹妹快些免礼。” 说完,自福下身去,“见过婶娘。” 分主次坐下,林盈袖端起茶盏,又慢慢的放了下来,目光落在陆氏姐妹身上。 “我这样的贱民怎好劳烦王妃和侧妃亲自登门,也不怕脏了你们的脚么?” 陆妃见王妃朝她使了个眼色,立刻起身跪下,十分卑微地道:“都是妾身管教不严,让舍妹口出狂言,妾身今日和王妃特意来给夫人赔罪,望夫人大人大量,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林盈袖气笑了,沉声道:“小的是我家女孩儿,我昨日念在都是亲戚的份上,才一再避让,你这妹子却不依不饶,连我女孩儿的嫁妆都要抢,是何道理?” “婶子息怒,妾身和王爷昨日已经恨恨地责罚过,今日亲带来给您赔罪。婶子说的是,都是我们的不是,您莫要再生气了,为这低贱之人气着了您不值得。”成王妃好声好气地说道。 原本这件事她用不着出头,但事关王府,少不了要忍气吞声。 裴家是二等侯府没错,但裴垣深得当今重用,想要捏死他们成王府如同捏死蚂蚁一般。更何况人家长子娶的是郡主,次子娶公主,女儿也是王妃,满府荣耀,哪里是一个落魄王府可比的? 只怕不日连成郡王还得亲自上门赔礼,更何况是王妃? 林盈袖看王妃态度这般诚恳,气也消了一半,她和五太太一向要好,为这点事儿生疏了也不值得。 “咱们是亲戚,原本只是小事,不该计较,只这陆小姐骂的实在太难听。我家女孩儿自小养在深闺之中,何曾听过这样的话来?我是个做后母的,让别人知道,只当我糟蹋自己家的孩子一般,王妃也勿怪我小气才好。” 第406章:预备嫁妆 王妃见状,连忙自认错,说往后必定好好约束家人,又送上了不少赔礼的东西。 林盈袖自己有私产,加上宫里赏赐颇多,这点还不放在心上。 两人说了好一会子话,越发亲热,王妃命陆小姐给曦月和林盈袖磕头赔礼。 陆小姐憋的小脸通红,半晌也跪不下去,虽然知道错处,但想不过是说上几句软话也就罢了,谁知道竟然让她磕头。 这个陆小姐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父母爱若珍宝。 陆侧妃做了侧妃之后,便求了成王将妹子接到王府中,她生的娇俏,成王当做自己的亲妹子一般看待。这才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以往也有得罪人,别人碍于王府的威势都是敢怒不敢言。 可林盈袖不同,她是重臣之妻,别说一个郡王妃,就是宫里的娘娘们也得客气三分。 “王妃娘娘,你和我阿姐已经给她道歉了,我也知道错,为何还要给她们磕头?明明她的身份不如咱们,何必要自降身份呢!” 陆小姐不服气的分辨道。 王妃沉下脸来,咬牙切齿地道:“你要注意,这不是成王府,给我规矩着些!” 陆小姐被吼的顿时红了眼圈,委屈地道:“你吼我,我要和王爷哥哥说去。” 听到这个称呼,林盈袖掩口偷笑,这陆小姐出身商贾,不过是仗着有个姐姐做了侧妃,真当自己是郡主了?还王爷哥哥。 怪道这般嚣张跋扈,她还真为这成王捏了一把汗,有这样的小姨子,想王府长久怕是不容易啊! 不过别人家的事情林盈袖也不操心,但这礼却是要赔的,便喝茶等着。 “快给夫人和小姐赔礼,否则你今儿就家去,再不要到王府来。” 陆小姐见自己的亲姐姐都这样,委屈什么似得,“哇——”竟然放声大哭起来,口里嚷嚷着要找王爷哥哥去。 林盈袖捂着自己的脸偷笑,生怕让人看见了。 王妃和陆侧妃也是一脸尴尬,平时这个陆小姐张狂惯了,就算有什么过错成王也都替她担着。 自己一家人惯着,可别人不会惯着。 “罢了,陆小姐这般,别人还只当我们怎么着她了。这些东西王妃也拿回去,我裴家虽不如王府,却还不缺这点东西。” 说罢,叫送客,领着曦月仍然回去做针线活儿。 王妃也是气的不行,走到门口时见一个体面的嬷嬷过来悄悄和她说道,“我们太太说,您是五房太太的侄女儿,等同是我们太太的侄女儿。看在亲戚的份上,让奴婢转告您,这等惹事儿的人留在你家,将来只怕祸事不小。” 王妃闻言知道林盈袖没有怪罪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对那嬷嬷道:“婶娘教训的是,我省得,多谢婶子提醒。” 女子出嫁的嫁衣都是自己亲手做,大户人家也是这个规矩,当然真全自己做也是不能,不过是做几针,剩下的让女红绣娘代劳罢了。 这料子是当今所赐,上头要绣上四蟒和四凤。婚礼在辰寿宫举行,所有王公大臣,皇室宗亲都会参加。 嫁妆和花轿在城里走一圈,然后才进宫去,婚礼是礼部操办,北静王主持。 礼服也是由内宫所赐,这一套小服是入洞房之后换的。除了自己的,还有世子以及王爷王妃都有做一二件。 婚礼定在三月十五日,在三月初宫里会安排两个规矩嬷嬷和人事嬷嬷教导新娘礼仪,还有新房事宜。 到婚礼前夕会有十全老人替新娘梳妆,这位十全老人要儿女子孙双全,最有福气的莫过于国丈夫人,林盈袖亲自请她上门替裴曦月梳头,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七房霸占的宅子,不知怎么,那一家子突然上门说给五百两银子立刻搬走。 林盈袖和老太太正在纳罕,问起来,周佩家的支支吾吾半晌才道:“这事儿还得问二老爷才是,奴才们也不知道底细。” 晚些裴垣回来,问起,裴垣按下林盈袖的筷子,让孩子们也别吃,一本正经着一张脸,“那天咱们出去玩儿,我便着人去找那边龚家舅舅,他帮忙把这事儿给办了。” 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这龚大爷本来就是个恶人,听说妹子妹夫家的宅子被人霸占为难,便自告奋勇帮忙处理。 他给了一些地痞流氓乞丐一些银子,也不用做什么,翻墙进去每日在七房,他们一家子吃饭便跟着吃饭,一家子睡觉便跟着睡觉,偶尔调戏调戏宋氏和她儿媳,有时连老太太都没放过。 屎尿也都拉在他们家门口,赶也赶不走,长房这边的下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都不会过问。 告到官府去,人家让拿房契地契,没有那人人都能住的。 闹了七八日,七房实在受不了,这才求到老太太跟前,只要五百两银子便搬走,再不敢上门纠缠。 林盈袖一听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到底是龚家哥哥,换了别人只怕也想不出这么尖酸的法子来。想到七老太太和宋氏被乞丐流氓调戏,别提有多痛快了。 “那回头我便收拾了出来,预备着娶亲用。” 时光如梭,很快到三月,新房已经收拾出来,那边采买了好些丫鬟,都是选老实的放在屋里。丫鬟们的卖身契都单独拿出来,等儿媳妇过门便交给儿媳管着。 文渊这些时日倒是躲着不见人,问起新娘子来便脸红不说话。 林盈袖也不去取笑他,只是感慨时间太快,一转眼她都已经是做婆婆的人了。 三月十四日,裴家一头郡主的嫁妆进来,曦月的嫁妆出去,这一娶一嫁满府忙的脚不沾地儿。 翁主和邓夫人都在这里,翁主娘娘与老太太在上房说话,邓夫人帮着陪亲朋好友,林氏则在林盈袖这边照顾官哥儿,两位龚氏奶奶,一个要照顾林蕴玉,一个看着厨房里。 到晚上老太爷开了祠堂,领着全族给老祖宗磕头,曦月拜别祖先,用过晚饭沐浴更衣,换上新服,连跟着陪嫁过去的滕妾也都换上粉色喜服。 早晨林盈袖和裴垣两个在正厅坐着,喜婆搀着曦月过来拜别父亲母亲。 第407章:一娶一嫁 林盈袖看着又是哭个不住,裴垣倒还好,只是眼圈也红红的。 两人嘱咐了一番话,又拜别祖父母、外祖母等。 听到外头乐声响起,方才送曦月回房,男方家催妆催过三遍,新娘家才出去人拦着花轿,不许进门。 让新郎喝酒,给新娘念情诗,给小舅舅红包。 足足闹了半个时辰,吉时已到,裴建章才进去将曦月背出来上了花轿。 这头中山王府的人将新人接走,这头花轿也出门去大长公主府接郡主去。 林盈袖领着亲朋好友到新房看儿媳妇的嫁妆,郡主的嫁妆也不少,众人一面看一面称赞。 花轿要饶城走上一遭,到吉时才入府,需得等到黄昏才拜堂,正室成亲都在黄昏,只有妾室是半夜和早晨送入家门。正室是走正门,妾室走后门或者是偏门。 拜堂之后,女眷们跟着往新房去,闹了一阵,林盈袖怕新娘脸皮薄,哄着众人往客厅去看戏吃酒席去。 宫里成亲如何且不知,绝早周佩家的到新房给大奶奶请安,将喜帕捧来林盈袖这里道喜。 见了喜帕,人在门口放鞭炮,表示认可了儿媳妇。长公主府早有人悄悄等着,听到消息方才回去报喜,那边公主府宴请宾客庆祝。 裴家自然也安排了人在宫门口等着,听到鞭炮声,才回来报喜,这才算是真正的把女儿嫁出去。 若是喜帕上不曾见红,婆家便用一头毛驴让新娘子倒骑着回娘家去,这要是走一遭,不但新娘自己没了活路,就是娘家人也跟着蒙羞。 得了消息,林盈袖让准备宴席,庆贺起来。 甘露几个到处寻林盈袖,说新人来给公婆敬茶,林盈袖拍了拍脑门,只惦记着宫里的,却忘了这里新媳妇等着。 和老太太们告了罪,往她屋里厅上去。 两位新人都已经在门口等着,夫妇二人便携手到主位上坐下。 婆子们摆下团垫,清乐郡主将茶高高举过头顶,口称:“儿媳徐氏拜见公爹。” 裴垣接过茶,象征性地押了一口,放下。 方才敬林盈袖的茶,林盈袖喝了一口放下一枝风头簪,和颜悦色地对徐氏说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往后你和大郎要互敬互爱,凡事有商有量。” “是,儿媳明白,谨记婆母教诲。” 林盈袖让人将大奶奶扶起来,然后是见过小周氏,只是福了福身,敬上茶。 按照规矩,也不用对林盈袖行大礼,大约是文渊的意思。 喝过茶,裴垣领着新婚夫妇往祠堂拜祭了祖先,然后才是林盈袖领着新儿媳到上房见过族中长辈。 老太太正和翁主说话,人进来,老太太见孙媳花容月貌,周身气度不凡,心中很是得意。 拜见了众人,送上见面礼,大奶奶便要下厨房给婆家做第一顿饭。 林盈袖让甘露和周佩家的两个陪着一道去厨房,顺便告诉她家中有哪些忌讳。 早饭时候看着一脸疲惫还要在一旁服侍自己的徐氏,林盈袖虽然心中不忍,却也不得不按照规矩来。 家中还有客人,也不好叫徐氏回去歇息,便带了她到老太太屋里听长辈们说笑。 众人都说林盈袖好福气,佳儿佳妇,郡主性子沉稳,往后一家子日子必定好过。 三朝回门,林盈袖按照习俗给徐氏带了三牲等回娘家去,这里也预备着席面迎接家中大姑奶奶和姑爷。 徐氏也是个懂事的,说等先见过妹妹了才回娘家,姑嫂姊妹相见,都是新媳妇,不免有些腼腆,不过倒也是其乐融融。 送徐氏夫妇出门,林盈袖拉了曦月到老太太屋里说体己话,姑爷是个温柔体贴之人。老太太见曦月穿着王妃的世子妃的诰命服,整个人身上焕然一新,不似在家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 拉她在跟前坐下,问长问短,世子除了曦月为正妃外,当今也赐了一名侧妃,与曦月一同入王府。不过世子说了头半年必须在正妃屋里,这才是规矩。 林盈袖私下里也和曦月说,有多少侧妃姬妾都不要紧,曦月是正室,只要世子敬重,那些妾不过是个玩意儿,不必在意。倘或有失礼之处,只依照规矩处置了就是。 “这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我瞧二房的大姑娘如今也有了气势,听说府中还有一个侧妃的空缺?”老姑太太脸上笑眯眯,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曦月早有独当一面的气势,只是以往是姑娘家,要存着几分体面,如今嫁做人妇,自然不能事事都躲在林盈袖的身后。 “是有一个侧妃空缺,不过也不是非要两个侧妃不可。昨儿母妃和父王说我们还年轻,不急着左一个姬妾,又一个姬妾的。” 老姑太太见这么说便不好再说下去,端起茶盏冲曦月亲热地道:“大姑娘,这是红枣茶,你尝尝。” 玉瓶笑道:“这茶是祖姑奶奶给的,前阵子我也得了好些,还没给祖姑奶奶道谢呢!” 两个小辈都是成了亲的,但玉瓶婆家一般,老姑太太自然是三六九等的对待,好在玉瓶不是个爱计较的,故而相安无事。 曦月待玉瓶倒是亲热,还和以往一样,叫姐姐,并没有因为自己高嫁便看不起堂姐。 最高兴的还是玉成,自从定下婚期之后家中便不许他去姐姐跟前胡闹,一直便闷闷不乐,好容易姐弟相见,自然高兴,扑到曦月怀里让曦月抱。 老太太笑骂了一句“皮猴儿!” “二小子最喜欢姐姐,昨儿知道姐姐回来一宿没睡,一会儿问一句,我都被罗唣的不行。”林氏笑着埋怨道。 曦月抱着玉成亲了又亲,将手腕上的一个臂釧褪了下来给玉成拿去玩儿。 这次是回门,也是道别,因中山王的病虽见好,还不能出远门,便让世子和世子妃先往封地,等王爷病好再回去也不迟。 因此在京中也呆不了多少时日,林盈袖记在心上,等用过午饭,众人在厅上看戏取乐,便和曦月娘们去自己屋里说悄悄话去。 曦月如今不到十五岁,虽已为人妇,但身子还没长全,林盈袖私下里劝她不急着有孕,等十七八岁再怀也不迟。 第408章:教导女儿 太早有孕不但容易难产,而且也伤身子。 曦月虽然害羞,也知道林盈袖是为她好,屋里的侧妃是德妃的外甥女,性子秉性如何尚且不知。她屋里两个滕妾倒都是安分守己,且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现在来看倒没什么。 “可去拜见周国公府长辈们和那边舅太太了?” 曦月说还不曾,亲热地挽着林盈袖的手,回门自然是先拜见父母母亲,哪有先去拜见外祖母的道理。 林盈袖想了又想,命人准备祭礼,带了曦月悄悄往祠堂去拜见周氏,也让她高兴高兴。 虽说周氏临死前和林盈袖有嫌隙,到底也是周氏成就了自己,而且许多事情都是误会,相信周氏在地下看见孩子们都好,心里的气应该也消了不少。 给周氏磕了头,两个走出祠堂,曦月满怀感激地和林盈袖说起了心里话。 “当初父亲续娶,我也是有私心的。想着阿娘你没有家世,也没有根基,我和哥哥不会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后来我才知道我想错了,其实你对我们好无关你有没有根基,是实在地对我们好。” 林盈袖拍拍曦月的手背,她对周氏两个孩子好也不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方,也是可怜孩子没了母亲。想前世她被逼着自尽,孩子们也是在继母手下讨生活。 由此及彼,所以便把这两个孩子当成自己亲生。 加上周氏的恩德,无论怎么说,她都没有苛待这两个孩子的理由。 “你有这样的打算我才觉得欣慰,倘或你和那个陆家小姐一般,我反倒该担心你。” 王府比侯府只会更复杂,中山王有几个儿子和女儿,身边得宠的侧妃,就这些一个比一个难以应付。若是个毫无心计的,在王府迟早被人活吞了。 她不要求主动出击去算计别人,但也不能让人给暗算了才是。 “你生母和你父亲离心也是因为她不懂得你父亲的心,男人偶尔会贪图新鲜,但心里真正看重的还是自己最亲近人是否和自己一条心。所以,哪怕是你生母每日给你父亲纳一个妾,她得不到你父亲的心。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曦月点点头,像是听懂了的样子。 “王侯公子什么样的天仙美人没见过,单凭美貌想让男人屈服那就大错特错了。想要掌握男人的心,首先要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是,女儿明白了。” 说了会子话,周四家的来请大姑奶奶到书房去,林盈袖知道应该是裴垣有话和曦月说,便让人送她去书房。 自己回上房应酬,初春,花园里的风景正好,年轻的太太奶奶们便到花园里逛逛去。 小周氏和邓夫人帮着招呼,几位夫人在亭子中下棋,也有三五个约着在湖边垂钓。 林盈袖在老太太屋里服侍了一回,又到花园里寻年轻夫人奶奶们去。 邓夫人正和一位夫人下棋,已经输了好些,看见林盈袖来,便招呼她帮忙。 另一位夫人便不乐意了,“哪有你们姑嫂这样的,可不许耍赖皮。” 林盈袖耸了耸肩膀,在一旁观看,并不说话。 “最近你家裴大人可是出了大风头,如今京中好些空爵都在背后抱怨,也有一些人家让自己家的子弟们学一技之长,以图将来能为国效力。” 林盈袖知道,是上回裴垣向朝廷启奏,有不少勋爵靠领俸禄过活,实则从未为百姓谋福,反倒仗势欺人。 不少有爵位的人家被削爵,甚至流放的都有。其中成王亲眷仗势欺负我百姓,当今虽未重责,却将王府用度减半,害得成王惶惶不可终日。 虽得罪了不少勋贵,但裴垣也提出让所有有爵位人家的子弟或从军,或入学里,将来也能为国效力。 兵部便组建了一支亲卫军,所有仕宦家的子弟都可以通过选拔成为皇帝的亲卫军。 成天子近臣,谁不愿意? 虽然得罪了人,但也有莫大的好处。 唯一吃亏的就是成王,他是逆王之后,本就不受待见,成王的子孙后代只能圈养在京城,再不得走出京城半步,入仕途那更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所有别家即便削了用度,但以后子孙们有机会成为天子近臣,可成王被当今恨恨训斥一通不说,用度被削,往后子孙们与皇室关系越来越远,日子只会更难过。 “那成王妃也是个没气性的,由着一个妾的娘家妹子在王府胡作非为,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 除了林盈袖,别位被得罪的夫人可没这么强势,不过是忍气吞声当做没事发生罢了。 “也不能怪成王妃,说到底还是成王,再宠爱妾室也不能越过正妻的地位去。这些狐媚子一个个仗着夫主无法无天了,在家里闹腾不够,还敢去外头瞎胡闹,连累着一家子都跟着遭殃,真是活该!” 在场的都是做正室,也有不少吃过妾室的亏。 小周氏在这里显得有些尴尬,她也算不得是妻,只这里没有她开口说话的份。 “我家这个却是个好的,温柔娴静。我家老爷还说,这二房太太倒不是他的二房,反倒成了我的二房,这不我有的都有小周氏妹妹一份,否则还真对不起我们老爷这番话。” 林盈袖开玩笑似得说道,说着朝小周氏招手,让她坐着吃茶,别风地里站着。 “安分守己的固然好,也有那等不安分的,我家老爷上个月纳了一个狐媚子,是老婆婆屋里丫头出身。以为自己就成了婆婆,叫我一顿嘴巴子,现在才安分了不少。” 众夫人又说起来如何斗家中的狐狸精,林盈袖听着觉得十分新鲜。 她屋里只有两个姨娘,一个孙姨娘不太安分,另一个长得不错,性子倒是收拢了不少。这些手段倒是用不太上,不过当故事听听也好。 除了对付妾,还有庶女。 林盈袖大概也知道这些妾的手段,无非是装可怜卖弄风情。 其实也得男人吃这一套才行,像裴垣,孙姨娘说起早了头晕,怕伺候不好太太。 裴垣便让她风地里站上半个时辰清醒了才去伺候,晚上说吹了冷风身上不好,干脆让在屋里呆着,什么时候不犯病消停了才许出来。 第409章:蓝氏又假孕了 这些不安分的妾,一旦可怜一次,以后随时都都能找到借口不服侍主母。开始不服侍,渐渐便越过正室去,靠撒娇撒痴迷惑男人,进而谋夺家产。 “若说做正室,还是裴夫人最威风,一连得了两个嫡子站稳了脚跟,就算是有妾又能如何?没有孩子这些狐媚子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林盈袖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说来也是裴垣敬重正妻,否则像成王妃那样,不受成王待见,连个侧妃的娘家人都敢骑到她头上去。 正说着话,家中下来人传话说是成王妃与世子到了。 众人便住了口,林盈袖道了声怠慢,起身往前头相迎。 成王妃和曦月也算是妯娌,两家虽素无来往,不过既然来了那就是客。 成王妃与林盈袖年纪相当,都是二十三四上下,但成王妃面色枯黄,人看起来比林盈袖老了十岁不止。 相互见了礼,林盈袖便引着成王妃去见老太太。 老太太屋里有唐国公夫人,忠顺王妃等诸位年长的诰命在,成王妃给诸位长辈见了礼,才问起曦月。 “她在书房和她父亲说话,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成王妃说无妨,也是知道世子和世子妃不日要回封地,特意过来看看,也是尽一尽堂兄弟的情分。 成王一家一向谨小慎微,不敢私交大臣,和就藩的王爷更不敢来往。 让王妃来这里,想来也是没有法子。 吃过晚饭,裴垣夫妇亲自送女儿和姑爷出门,临行前嘱咐再三,世子长鞠一躬,向岳父母保证一定照顾好王妃。 文渊和徐氏回府,见过长辈,一连着半个月都没好好休息过,也无别话,都各自回去早早歇下。 蓝氏的胎已经过三个月,可依旧难受的很,夜不能寐,白天也是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同样有孕的钱氏和林蕴玉人却日渐丰盈。 老太太觉着不好,着人下帖子请了宫中太医来看看。 太医把了许久的脉,面色渐渐沉重,老太太看着心也跟着揪着。 走到厅上,才对老太太说道:“侯夫人这胎怕是不好,脉像不正常,敢问夫人自从有孕以来可曾服用过什么药物?” 蓝氏屋里服侍的嬷嬷丫鬟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吃过什么药,都摇头。 家中所有的吃食都是大厨房做了送到各人屋里,只有到十月里长房屋里自己领了东西做。 厨房里都是蓝氏的亲信,别人想做手脚,那就只有采买的地方出了差错。 “那这孩子还能保得住吗?”老太太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长房的嫡孙子,蓝氏还年轻可以慢慢调养,但裴文轩年纪越来越大,若是这个保不住以后还不怎么样。 太医犹犹豫豫,半晌才说道:“或许再请别位太医一起看视,下官也不敢擅自做主。”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顿时沉了下去,叫人即可再请一位擅长妇科的太医回来。想了一下,又叫把之前给蓝氏看诊的大夫也一并请来。 两个婆子请太医到偏厅歇息,等人走后藏在屏风后头的女眷们才出来。 只谁也不敢说话,林盈袖也疑惑,蓝氏一向小心谨慎,无孕时吃的东西也格外的小心,怎么会是因为吃食上遭人算计? “你们都坐着吧!大奶奶你家可有相熟的大夫?” 徐氏先看着林盈袖,见林盈袖面上如常,便说道:“回老太太的话,家中倒是有一位擅长妇科的,只是医术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老太太闻言便让徐氏写个帖子回娘家,请了大夫来看蓝氏。 徐氏答应,便命贴身服侍的嬷嬷往长公主府去一趟请那大夫即刻过来。 屋里听见蓝氏的声音,老太太忙进去看,蓝氏因痛苦而面庞扭曲着,整个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看着别提多可怜了。 老太太忍着泪,问蓝氏如何,蓝氏摇摇头,说腹痛如有什么拉扯着疼一般。 方才的太医也不曾开药,众人也只好将人看着。 一会儿功夫又请了一位太医来,两位一同会诊,商议许久,才对老太太说不是胎气,是腹中有虫。 老太太傻眼了,蓝氏这两三个月一向害喜作呕,又吃不下去东西,信期又没来,怎么反倒不是胎气?且之前的大夫看过,都说是胎气。 太医解释说是一种症状,大约是病人太想要子嗣,便形成了假孕的脉象。 先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怎么打虫,否则蓝氏性命堪忧。 老太太只是不信,眼看还有七个月大孙子就应该呱呱落地,如今好了竟然成了一窝虫子。 事关蓝氏的性命,老太太最终还是点头让先给蓝氏服药驱虫。 这一剂药下去,半夜蓝氏疼的满床打滚,到早晨才止了疼,果然也能吃得下去东西。 果然不是胎气,到晌午徐氏娘家请的大夫过来给蓝氏看诊,这个大夫诊脉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林蕴玉挺着大肚子站在院子中,冲着蓝氏的屋子高声说道:“这年头稀罕事儿越发的多起来,别人怀孩子,咱们这里有人怀一窝虫子。知道的说是有疾,不知道的还只当是哪个深山老林来的妖精呢!” 蓝氏气了个半死,悄悄着人回娘家请大夫来看看。 这虫子也是蹊跷,怎么会成了有孕的脉象。 老太太上了蓝氏两回当,不免有了阴影,叫大夫给钱氏和林蕴玉都重新看了诊,生怕谁又是假孕。 林蕴玉都已经显怀了,自然不是假的,钱氏也是过了四个月的身子。 老太太便让蓝氏好好休息,家里的事情不用她操心,便将家中中馈交给林盈袖去。 林盈袖推辞,官哥儿离不开娘,玉成也还小,便让徐氏当家,她虽是新媳妇,也该历练历练着。 老太太也觉得在理,便交给徐氏,徐氏推辞一番也就接手。 不过也先问过林盈袖,生怕出错让人笑话。 林盈袖让她坐下,笑道:“以后无人在跟前不必如此多礼,凡事你都按着规矩来,或有不懂的问问老太太,别自作主张就是了 。” 徐氏答应,因外头唐国公夫人得了长孙,问送什么好。 第410章:指点儿媳 之前与唐国公府并无多少来往,所以这礼便有些犯难,送厚了让人小看,以为是巴结,送少了轻视了别人。 “随手拿两三件古董也就是了,唐国公府的帖子请的是谁?” 说着,徐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小桃将帖子双手奉上,林盈袖看了,上头请的是老侯夫人并贞一夫人、清乐郡主合家。 外头想必都知道蓝氏有孕不出门的,不过蓝氏如今不是有孕,这帖子还得给她看过才好。 至于她能不能去成,老太太让不让去那就和她们二房无关。 “是,儿媳明白了。” 林盈袖点点头,问起她屋里头的几个大丫鬟,这几个文渊都没碰过,年纪也大了,该打发出去一些才是。 徐氏也不知林盈袖到底是试探,还是真心要打发人,便说:“这些都是大爷素日用惯了的,若是都打发走怕是不妥。” 林盈袖知道徐氏的意思,笑道:“跟我还说这些,这些个丫头大了不免怀春,你们小夫小妻还没到添妾的时候。若是闹出点什么来,有你不痛快的时候,不如趁早打发些不安分的出去。” “咱们都是女人,我岂有偏心自己儿子,不照顾自己儿媳妇的道理?” 徐氏明白过来,方才说回去好好查看,不但徐氏屋里,就是林盈袖屋里的甘露、秋月几个也都到了出阁的年纪,甘露的老子娘看重了二等管事裴五家的小子,上回求林盈袖恩典,已经答应。 秋月是外头来的,现如今还没有着落,之前龚大奶奶开玩笑说,许给她娘家侄儿,林盈袖也见过那孩子,虽是小门小户,倒是个老实人家。 秋月打发出去,这屋里又少着几个一等丫鬟,林盈袖每日带孩子,便丢开手让徐氏找人牙子来挑选几个好的。 另外孙姨娘带来的一个丫头也很不安分,徐氏的意思也一并打发去配了小厮。 林盈袖允了,让她放开手脚去做,倘或真有做错的地方,有她担待着。 孙姨娘的丫头被强拉出去配了小厮,那孙姨娘不敢和徐氏吵,便坐到林盈袖门口放声大哭,说没活路了。 林盈袖正抱着官哥儿,教玉成读书,听到闹腾便放下书,将官哥交给他奶娘带着。 “好好地你在这里哭什么?老太太正不自在,你可别找不自在。” 孙姨娘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冲林盈袖福了福身,“太太也该为奴婢评评理,大奶奶说家里丫鬟都大了,要打发出去配人,我屋里这丫头再三说过,是老爷收用过的。大奶奶不由分说便将人给弄了出去,哪有做儿媳妇打发老公公屋里人的道理!” 林盈袖看孙姨娘这么闹不成个体统,喝住她,“打发人是我的意思,怎么你的意思我不能做这个主了?大奶奶做事难不成还要和你一个姨娘解释不成?” 孙姨娘被训斥的一声不吭,灰溜溜地回去不提。 徐氏叫牙婆带了二十几个小丫头来林盈袖屋里,小周氏屋里也打发了两个出去,丽姨娘屋里少了两个使唤的,便也一道选。 孙姨娘等不得别人,先上去问这问那。 林盈袖没理她,倒是丽姨娘不服气,“咱们两位太太和大奶奶都没选,你一个姨娘也敢在这里指手画脚,还是王府出身,这点规矩都不知道。” 孙姨娘横了丽姨娘一眼,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朝丽姨娘抛了一个挑衅的眼神,“昨儿老爷说了,让我先选个好的,怎么难不成太太奶奶们比老爷还大,可以不听老爷的吩咐。” 说着指了指一个丫鬟,算是选中的。 可牙婆却不做声,只看着林盈袖和徐氏,当家的主母都没发话,谁敢擅自做主? 林盈袖便让孙姨娘把那丫头领走,孙姨娘选中的丫头容貌是这群丫头里最出挑的一个,眉眼处也透着几分不安分的样子。这样的丫头林盈袖可不想要,她选了六个看起来比较老实的,两个机灵的,第二批便让小周氏先选。 小周氏让徐氏,徐氏也不客气,选了三四个也是比较老实。她从娘家带来的丫头没打发一个走,所以选进来的也是二三等丫头。 小周氏则选中规中矩的,她屋里养着二姑娘,若是那些歪门邪道的怕教坏了姑娘。 甘露还没出嫁,便让她帮着教导这些丫头,另外府里也选了两个家生子上来,一个是周佩的女儿,叫福生的,选在二姑娘跟前服侍。另一个是玉成奶妈的女儿,叫小燕的,林盈袖看她不错,选在自己身边服侍。 因后日唐国公府办满月酒,老太太心情不大好,便让林盈袖婆媳去。 二人便准备了礼物,到这日盛装出行往唐国公府去。 唐国公是我朝开国元勋,如今的唐国公更是三朝老臣,深得当今敬重。唐国公长媳便是邓氏之女,故而和裴家才有了往来。 如今添了长孙,满京城谁不去庆贺。 林盈袖虽出身不高,她性子和顺,与谁都不曾结怨,就是这些诰命夫人也都没有一个敢小瞧她的。 进花厅,相互见了礼,虽大家都认识徐氏,不过徐氏是作为裴家新妇初次应酬,林盈袖也向众人介绍。 徐氏落落大方,又是郡主,与众位夫人也都认识的,自然不会觉得生份。 只今儿也巧了,遇上了之前有冲突的陆姑娘,往常虽也见过,却彼此都不会打招呼,今儿这陆姑娘却主动过来见礼。 管林盈袖叫夫人,却叫清乐为郡主娘娘,对林盈袖说话颇有几分讨好的意思,态度暧昧让人不明所以。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盈袖淡淡的应付,悄悄问唐国公夫人这位陆姑娘是怎么了。 唐国公夫人脸上有些尴尬,看着一旁的清乐欲言又止。 林盈袖会意,让清乐自在与别位夫人姑娘们叙旧去。 等人走了,唐国公夫人拉着林盈袖到一旁说道:“你是个坐井里的人,大约还不知道吧!上回你家大郎君大婚,这陆姑娘也在,可巧看上你家大郎君。和成王闹了好一阵,让上门说亲,要给你家大郎君做平妻。” 不但如此,那陆姑娘每日还亲自去学里给文渊送吃食。 第411章:陆姑娘春心萌动 林盈袖傻眼了,文渊那孩子下学回家竟然是一个字都不曾提起,就是跟他的下人也都没透露一点风声。 合着外人都知道的事儿,就她这个当娘的不知道? 唐国公夫人劝林盈袖也不要急,“这事儿也没你想的那么糟,我们知道也是因为我那小儿媳和成王妃交好,这才知道,外人都不知道。” 王府为着名声自然要隐瞒着,只王妃一向不忿陆氏姐妹,当做笑话和自己私交甚好的几个人说了罢。 林盈袖道了谢,一会儿酒筵开,众夫人按自己的位置坐下,徐氏站在林盈袖身边立规矩,让她一把拉着在一旁坐下。 家里尚且不曾要徐氏立规矩,更何况在外头,都是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家,何必苛刻。 唐国公夫人抱着一个白胖的小哥儿来,众人都齐声喝彩,纷纷解下身上佩戴的物件儿给小哥儿一件,算是添福气。 “只怕下回的满月酒该轮到裴二夫人家中去,咱们到时候可不要客气才好。” 林盈袖摇摇头,她倒是不急着,“孩子们还小,不急着,随缘吧!她屋里头大些的丫鬟我都让打发了出去。这个虽是儿媳,却如同我自己的女孩儿一般。” 众人都说林盈袖豁达,又说郡主福气好,摊上这么一位明事理的婆婆。 徐氏到底年轻,脸皮薄被众人几句话说的面红耳赤,躲在林盈袖的身后。 徐氏的母亲徐夫人看着她们婆媳相处融洽,也替女儿高兴,原本是位后母,又有自己的儿子,生恐林盈袖会给自己女儿脸色看。 看林盈袖处处护着徐氏,加上打发屋里大丫头也是真,原本徐夫人还偷偷劝徐氏早些要个孩子才能站稳脚跟,谁知林盈袖说孩子还小,太早生孩子伤了身子让徐氏不用急,就是长辈们催自有她去说话,想来就是自己的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我这亲家比我还疼女孩儿,你们瞧瞧我家的女孩儿不说过来和母亲说说话,反倒站在婆婆跟前,真真是替别人养了孩子。” 众人被逗乐了,林盈袖作势推了徐夫人一把,笑道:“既是嫁到我家,那自然是我家的人。你家儿媳不也在你跟前,反倒说起我来了。” 陆姑娘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也跟着凑趣儿说道:“林夫人是个最疼人不过的,我也有亲近之意,只是夫人一向低调,不爱出门,否则我真想在夫人跟前学些眉高眼低也是好的。” 林盈袖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她能教导的只有自己的儿媳或者是女孩儿。 一个外人说这样的话,实在不成体统。 不过因她是成王妃带来的,众人也都不介意。 “姑娘说笑了,我虽是王妃长辈,到底只是远亲,这话不敢当。” 陆姑娘闻言赶忙说道:“远亲也可以成近亲,我——” 成王妃立刻打断了陆姑娘的话,噌道:“这孩子喝多酒说胡话,夫人别放心上。” 一句话带过,陆姑娘急了刚要反驳,成王妃暗地里掐了一下她的手臂。 “王妃你掐我做什么,哥哥说了不许你欺负人,否则休了你。” 王妃脸带尴尬,半晌也没说话来。 唐国公夫人见状赶紧打圆场,免闹的不好看。 林盈袖也不去理会陆姑娘,和别位夫人继续闲聊。 用过晚饭方回,林盈袖多喝了几杯,脸上通红,靠在软枕上歇息,徐氏不放心在一旁服侍,倒热茶,按头十分尽心。 归家中,裴垣看醉猫儿似得人,叫人打了冰水,将毛巾敷在林盈袖的额头上。 林盈袖也没多醉,凑到男人脸颊边亲了一口,女人难得如此大胆,裴垣仿佛受了鼓励似得,将人按在床榻上。 嘲问她:“可是酒后要乱性了?” 女人醉眼星朦,嬉笑着伸手去摸男人的脸颊,反问:“只需你们男人酒后乱性,就不许女人了?再说,你是我夫君,我亲一下又怎么了?难不成只许你亲我,就不许我主动来着?” 说着手勾着男人的脖子,一条腿也不安分勾住男人的腰便往自己身边带。 男人目光微沉,等不及放下帘子,伸手去解女人的衣裳。 自是红浪背里翻滚,一宿春风无限。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林盈袖才睁眼,看着身边躺着酣睡的人,又羞又气,穿上小衣捶了男人一下。 “你这个人!” 男人惊醒,问女人怎么了。 “都这个时辰了,你不上朝去?” 裴垣捏了捏女人的小鼻梁,宠溺地道:“今儿沐休,你也太健忘了些,昨儿可是累着了再睡会。” 昨儿晚上可以说是又新鲜又刺激,虽两人孩子都生了两个,但这种事情上女人一向是半推半就,只昨晚是主动出击,竟占主导作用。 男人不免贪欢,以至于两人都累着了,睡到这个时候才醒来。 林盈袖哪里还能再睡,每日一早徐氏就要过来请安,新婚夫妻尚且如此,他们这做公婆的反倒睡到日上三竿,传扬出去还不叫人笑话死。 赶紧更衣,叫人打水洗脸梳头。 甘露说大奶奶一早被老太太叫了去,着人来说今儿早上不过来。 林盈袖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在儿媳妇面前这么丢人,她可真没脸见人。 梳洗时男人还在床榻上,也不让丫头动手,便说道:“一会儿孩子们过来请安,看着像什么样子,快些起来。” 男人抱着枕头不理,林盈袖无奈了,等梳洗好,亲自过去替裴垣穿衣。 男人这才肯起来,甘露知道两位主子没起,请小太太和姨奶奶们自回屋里用饭。 大厨房送来的都放炉子上温着,两位起来时饭菜也不会冷。 用早饭时林盈袖才问甘露,老太太叫大奶奶过去什么事儿。 “为那边太太的事儿,昨儿那边太太去满家里搜查,好像是发现了什么。” 林盈袖听说是蓝氏的事儿,便没再过问。 用过早饭,春日里花园里花开的正盛,加上夫妇二人一直忙着,便相约一起去花园逛逛。 裴垣年轻时也与一般同窗学子成日游山戏水,诗词歌赋颇有建树,后做了官这些便都落了下来。 第412章:情趣 周氏是个才女,只可惜风吹吹就坏了,两人虽也有情,从前一处时或对诗词联句,或品茶赏花,却也被磋磨消耗。 如今裴垣上了年纪,对那些东西兴趣也都淡了很多。林盈袖虽念过几年书,诗词上却不擅长,她也并非没有好处,裴垣只要在家用饭,十有八九都是林盈袖亲手做来,衣裳鞋袜也都是她亲手所做。 家里不缺女工和厨娘,只是一个人是真用心才会愿意做这些琐事。 他不缺美貌女子,只是缺一个知道冷热的可心人罢了。 “我记得湖里养着几对鸳鸯,怎么都不见了?” 林盈袖白了男人一眼,噌道:“还不是你家二小子,鸳鸯的毛给剪了,冬日里怕冻死,养在暖棚里。才放出来,又把毛给剪了,虽到了四月,水里还是冷不敢放出来。” 提起玉成,夫妇两个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罢了,改养野鸭子,实在不行还可以煲汤喝。” 林盈袖点点头,不愧是亲爹,这么宠着儿子,也是没谁了。 “前边有好些山茶花,我在一颗下边藏过东西,走,带你去看看。” 裴垣说起了小时候的乐趣,他小时候除了爱读书之外,还喜欢养小动物,养的一条狗十分可爱,睡觉也不肯放开。一个姨娘被咬了,悄悄叫人将狗打死。 裴垣伤心难过,不肯吃喝,老太太便让人照着小狗的样子用玉雕成了一个小狗吊坠。 因怕人抢走,便藏了起来,找到地方。 夫妇两个蹲下用簪子小心翼翼地挖,好半晌才挖到一个铁锈斑斑的盒子,裴垣将盒子拿了出来。 打开盒子,一块变了色的锦帕包着,打开,里有是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玉小狗儿。 果然精致,裴垣拿在手心里端详了一会儿,虽在地里埋了这么些年,只是有些晦暗,不过好好洗洗上些油也能恢复。 男人将吊坠系在女人的裙上,“这个便给你了,我小时候藏的东西也就剩下这一件,你带着留个念想罢了。” 林盈袖用荷包将吊坠装好,挂在腰上,她很少听裴垣说年轻时候的事儿,想来也是心酸。 “我小的时候,家里还有地,家里头没吃的,我看别人抓野味吃,也偷摸跟着人家去,偏别人什么都抓着,唯独我什么也没有,急了把一条蛇给弄了家去。” 裴垣说了一句小机灵鬼儿。 林盈袖继续说下去,那蛇带回家把林氏和林秀才都给吓住了,长辈们也是心酸,竟然把林盈袖从小养大的鸡给杀了。 那也是林盈袖最喜欢的小鸡,看着喜欢的小鸡死了林盈袖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我猜你是吃的最多的一个。” 女人没好气地白了男人一眼,轻哼一声,反驳说道:“我们可比不得你们高门大户里,吃穿不尽。后来祖父母过世,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何况吃的。” 男人不觉攥紧了女人的手,想起初次相见,她跪在借口,小小的身子,一双眸子明亮如繁星。 “我明知道婶子和叔叔是算计我,但也没法子,我若不去裴府,阿娘和弟弟就等着饿死。”林盈袖勉强笑道,那时候她只有三条路可选,要么一家子抱团饿死街头,要么独善其身嫁到唐家去,最好的选择只剩下去裴家。 所幸,她选择是正确的,林晓峰能念书也是裴垣提携的缘故。 前世她在唐家抬不起头,更别指望照顾林晓峰,林晓峰靠给人做苦力养活自己和老娘,到她死,林晓峰也没娶上一房媳妇,连住的地方也是租来的。 这一世林晓峰学业有成,如今在朝做官,一家子日子也好过。 “夫君,若是没有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阿娘说让我嫁到唐家去,保全了我,可我怎么忍心放下幼弟和寡母——”想起那时候的心酸,林盈袖的眼圈都红了,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就算是有我提携,也得你兄弟上进才是,你看德妃的兄弟,陛下那等提携,却因调戏太后的外甥女,落人口实。” 裴垣怕勾起林盈袖的伤心事,便说了几个笑话和她听,哄的女人娇笑连连。 走了一阵,林盈袖嚷着累了,男人便蹲下身去要去背林盈袖。 林盈袖哪里肯,两个闹一阵,无法只得让裴垣背着。 “你刚入府那会儿,年纪小胆子大。又是长身体的年纪,晚饭没吃饱便去偷吃,有一次被人追着爬围墙上躲开,结果自己下不来,要不是我路过。只怕第二天就得一顿好说,周氏脾气好,不过却是个重规矩的。” 林盈袖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天她没法子只得叫裴垣接住,然后落到男人怀里才没摔着。不过那之后,裴垣每天都会叫留两碟子小点心放在屋里。 “还有一次扭了脚,不也是我背你回去?” 那时候林盈袖也是淘气出了奇,经常惹祸,又怕周氏责罚,便央告了裴垣帮着,瞒着。 两人那时候半夜去摸蟋蟀,偷花园里养的大青鱼烤了吃,吃的两人满嘴乌黑,第二日让人看见,还当二人昨晚研磨写字弄的。 扭脚那回是因为裴垣说梅花开的正好,林盈袖便动了心思,半夜去摘梅花。 不小心踩在石头上,弄伤了腿,一瘸一拐的回来,又怕人知道,还得裴垣伺候她。家里头只当昨晚她服侍了裴垣,惹的周氏还着人送了乌鸡汤来。 “夫君,前面有人快藏起来。” 两人赶紧躲在假山后头去,两个呼吸急促,林盈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让裴垣放自己下来。 裴垣也累着了,这要背着走着回去,还真有些困难。 “你害怕什么呢?” 林盈袖抓住男人的胳膊,轻轻地道:“让人看见,传扬出去还不让得人让人笑话我。” 以前在柳州的时候,虽也有放肆的时候,不过都是无人处时。 这家里人多嘴杂,要是人看见,传扬出去还不知道说出什么来。 等人走过了,两人相似而笑,从假山后头走过来,两人携手同行,先家去。 下人倒了茶来,林盈袖先让裴垣,裴垣端起来却不喝,让林盈袖先尝尝。 第413章:林蕴玉被打 林盈袖喝了一口,道:“不烫了,走了这半日,这茶是你喜欢的雨前龙井,我每日都让人准备着。” 裴垣接过在林盈袖刚刚喝的位置喝了两口,含笑道:“我倒是惦记着从前你在书房里给我煮的薄荷艾叶茶,夜里用着看书提神是最好的。” 林盈袖微微愣了神,这个法子她已经教给了家里的丫头们,配上甘草腌制的梅子。 这甘草梅子还是她亲自摘了上好的梅子腌制着,裴垣熬夜或者是嘴里没滋味的时候便拿几颗出来。 “那茶哪里有你煮的好,他们不是放多了,就是放少了,味道要么重的喝不下去,要么就是没味道。” 林盈袖咬了咬唇,想了一回,“我们刚才路过梅林,路上长了不少野菜,刚刚长出来可嫩了,摘些回来做菜吃可好?” 裴垣也觉着好,图个新鲜,和林盈袖又一道出门,摘了好大一框回来,选了最嫩最好的洗干净准备中午炒着吃,家里也种了不少枸杞,也叫人摘了凉拌着吃。 “这么几个素菜,给老太太送两个过去,也让她尝尝鲜。” 老太太上了年纪,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吃斋,每个月也会请庵里德高望重的姑子上门讲经。 林盈袖经常自己做饭,怕不合老太太的口味,便都只孝敬了大厨房里头做的。 今儿做了便叫人往老太太屋里送了两道菜,给老太爷屋里送了一道蒸羊乳送去。 除了她自己做的,还配了几个菜,叫上二姑娘,带着玉成还有文渊夫妇两个。 林盈袖的手艺虽不说多好,偶尔吃吃也新鲜,都觉十分可口。 还没吃饭,老太太屋里的莫大嬷嬷过来,林盈袖和徐氏起身让座,大嬷嬷陪着笑脸请太太和奶奶只管坐着吃饭。 “我们老太太说太太的手艺越发精进了,今儿正想素菜吃,太太便送了去,叫我来和您说说,明儿还做这两个。” 林盈袖闻言笑了,“这是家里花园里长出来的野菜,以前大姑娘和大爷爱吃野菜饼子,全都摘了,我这就派人去问问外头能买到最好,若是不能便去找找。” “大嬷嬷,您也吃些再走,这是外头秦大奶奶送的野鸡,炖的烂您吃得动。” 大嬷嬷便在小几上坐着,甘露选了两三个菜放在小几上给嬷嬷吃。 用过了饭,裴垣在临窗的软榻上躺着看书,曦宁和玉成两个在屋里和小丫头子们捉迷藏。 林盈袖便和徐氏两个在偏厅说闲话,徐氏从进门的脸色就不大好看,想必老太太叫她过去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徐氏和林盈袖两个分主次坐下,林盈袖问起,徐氏叫屋里的丫鬟出去,才和林盈袖说道:“昨儿咱们不在家,伯母犯病,肚子疼的晕了过去。” 老太太起先以为是装病,不予理会,蓝氏的亲信便去请了大夫来看。 这回请的大夫倒是看出了真病来,说是中了蛊,那虫子普通驱虫的方子是杀不死的,需得找到下蛊之人,否则蓝氏性命难保。 蓝氏服了药好了很多,便满合家找那下蛊的凶手,闹的合家不得安生。 因要搜查林蕴玉的屋子,两个拉扯时,林蕴玉动了胎气,家里又请大夫给林蕴玉安胎,老太太生怕伤着了自己的大孙子,又训斥了蓝氏一顿。 蓝氏不服气,昨儿半夜强行带着人从林蕴玉屋里搜赃物,果真找到一个奇怪的瓶子,交给大夫一查,果然是那蛊毒。 林蕴玉却直喊冤枉,她有身子的人哪里敢碰这样的东西。 可林蕴玉屋里一个小丫头说是去岁小太太的娘家人来,林蕴玉对自己娘家人说蓝氏的不是,满口诅咒。 林蕴玉的娘家人没几日又回来,落后林蕴玉便经常去小厨房里,说是给大老爷做汤水儿,实则盯着大太太的膳食。 这蛊毒一次就成,自然没露出破绽来。 蓝氏恼了,林蕴玉不认,便让跪着,打手心,整个手都烂了。 偏昨夜里大老爷不在家,林蕴玉不认便关柴房里。 昨儿一早蓝氏说林蕴玉谋害主母,要将林蕴玉休了。 林蕴玉养着长房二姑娘,又生育过子嗣,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老太太哪里肯依,两个闹起来。 蓝氏执意如此,已经准备好休书,但念及林蕴玉有孕,暂且赶到家庙中去。 她来回老太太的话也不是讨示下,而是已经连夜将人送走。 老太太气得够呛,叫了徐氏过去,让她送些东西到家庙里头给林蕴玉,徐氏答应才回来又被蓝氏请了过去,说她别做好人,言明侯府是长房的,她一个侄儿媳妇别掺和进去。 徐氏夹在当中为难,故而愁眉不展,因不好扫大家的兴才没说。本来还想着,等回去和文渊商议,不想林盈袖竟然先问。 “长房小太太是我堂妹,算来也是你们的姨母,侄儿媳妇不好照顾大伯父的屋里人,但做为侄儿媳妇却可以照顾姨母。再说,她怀的是长房的子嗣,倘或出了什么差错,老太太怪罪起来,她可不会替你担着。” 徐氏是个聪明人,顿时明白过来,这就叫人送东西去。 林蕴玉是独身被赶到家庙里的,长房二姑娘被带到蓝氏身边照顾,庶出的子女养在嫡母跟前也是情理之中。 让林盈袖想不用通的是,林蕴玉根基已稳,哪怕这胎怀的是个女儿,有了宝哥儿也足够她和蓝氏抗衡,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思来想去,便对徐氏说道:“此事你一个小辈儿就不好掺和了,我安排人送去。就算大太太以后知道,总不好拿我出气,你是小辈,万一被迁怒了反倒不好。” 徐氏感激地道了谢,林盈袖能出面是最好不过的,送了东西过去大太太迟早也会知道,到时候真训诫她一番反倒不好。 “是,那儿媳就不打扰婆母歇息了。” 林盈袖摆摆手,让徐氏自去休息不提,她这个儿媳妇也不是全然没心眼儿的。 这个事儿分明是故意说给她听,什么为难,分明是早有了主意,只是想找个人顶缸罢了。 都是小事,林盈袖也犯不着和一个晚辈计较。 第414章:个人心思 别人林盈袖也信不过,叫小燕和周佩家的拿了被褥和一应用的家伙悄悄送到家庙里去,又寻了两个媳妇在那边照料着。 连产婆也预备下,一旦发动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另外也悄悄命人问了林蕴玉,林蕴玉是有些左性儿,但也不是和糊涂不堪之人,她已经是太太,又有自己的子嗣,就算名分上差一些,将来宝哥儿继承爵位,难道还会亏待了她这个生母? 下人到夜里才来回话,说林蕴玉手上伤的的确厉害,不过她们悄悄带了大夫过去,用了上好的药。又吓唬了家庙里的姑子们,她们必定不敢怠慢。 周佩家的悄悄和林盈袖说道:“那边小太太再三起誓,她没害过大太太,我瞧着也不像撒谎,若说起来都下了蛊,换旁人早把证据扔了还来不及,怎么反倒留在屋里呢?” 林盈袖点点头,只说长房的事儿她们就不去操心了。 晚上想着老太太心情烦闷,便叫厨房做了两道可口清淡些的小菜,亲自送老太太屋里去。 老太太惦记着自己未出世的孙子,哪里吃得下东西,看见林盈袖来,招手叫她身边坐下,也没精神说话。 林盈袖陪着笑脸,“方才听见奶娘说宝哥儿也不爱吃东西,想必是见着祖母不爱吃,也不好多吃罢?” 说着将才做好的四喜酥端来,劝道:“好歹尝一口,您若是倒下了,那大房的小太太肚里的孩子也该跟着着急了。” 老太太闻言才吃了些东西,仍是愁眉不展,不是她是非不分,长房子嗣凋零,蓝氏一心要按照家法处置,就没想过她儿子子嗣艰难? “知道消息,我叫人去家庙看过,大夫也说胎像安稳,她若是留在家里和大太太置气反倒不能好好养胎,倒不如在家庙里清清静静。横竖大夫产婆奶母子都准备着,小嫂子这是二胎,比头胎好生些,您只管放心。” 老太太听说才放下心来,“今儿你是没见大太太那个气势,若非是有孕,只怕得拉我面前把小林氏给打死了了事。” 老太太要保住林蕴玉,蓝氏便说要去皇后跟前递牌子告状,说老太太纵容家中偏房谋害正室。 我朝一向重规矩,嫡长为尊,真闹上朝去那还了得。 林盈袖微微皱眉,兴许老太太添油加醋,不过依蓝氏的性格,要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事情到底如何,还得待细查,只是她不好替林蕴玉说话,只得说:“还得等大老爷回来再说,毕竟小嫂子是大老爷的人。” 大老爷对蓝氏颇为敬重,加上人证物证俱在,林蕴玉只怕不好开脱。 好在林蕴玉是有子嗣又怀着身孕,父亲又是正二品大员,深得当今器重,想将她休弃,只怕也是不能够的。 宽慰了老太太一番,林盈袖才告辞家去,裴垣今儿被两个孩子折磨的头疼,这两个一直在屋里捉迷藏,一会儿打翻了香炉,一会儿叠了茶盏。 好容易熬到这两个累了,官哥儿又哭闹了起来。 往常有林盈袖哄着,今儿林盈袖去了上房宽慰老太太,没奈何只得学着自己哄孩子。 林盈袖回来一家子才开饭,用过晚饭,让奶娘把孩子们都带下去,每日请安之后只下午才许到林盈袖屋里。 “我才知道你每日在家带孩子是何等的辛苦,还要照顾好老太太,妯娌也要周全。我以往想着你在内,有了委屈我替你撑腰就好,不曾想你每日这样累。” 林盈袖听了这话,也宽心不少,她倒是觉得其乐融融,孩子们素日顽皮,却也有不少乐趣。 老太太又是个明事理的婆婆,就是妯娌之间有什么嫌隙,大家明面上还得过得去,也没什么多大的冲突。 只是他们原本计划着搬家,因蓝氏的事儿耽搁,眼看又到了端午,端午之后就是老太爷七十大寿,过后便是夏日里又热,只怕得过了中秋方才能搬家。 “还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和你说来。” 成王前几日找到裴垣,说他的义妹看上了裴建章,想做个平妻。 这事儿裴垣不好拒绝,王府那边姿态极低,说只要裴垣答应,便和皇上求情,给陆姑娘也求个郡主县主什么的,不会低了裴家的门楣。 成王虽然不得当今待见,但总归是皇室宗亲,加上又是小事,这个面子当今还是会给的。 林盈袖不喜欢陆姑娘,莫说做平妻,就是做个通房也一万个不乐意。 “咱们儿媳妇过门才多久?这不是明摆着打长公主府的脸面?况且这门亲事也是翁主娘娘做的保山,您的前岳母,这种得罪人的事儿我可不做,老爷喜欢您自己做主便好。” 裴垣自然没有这个意思,徐氏这个儿媳妇他还是比较满意,再说平妻是正室不能生育才娶来,且是正妻已经到了不能生育的年纪才能娶,否则就是公然和亲家过不去。 看成王的意思,裴垣不答应只怕是要求当今赐婚。 “横竖老爷就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随他们闹,就是当今下旨,我们家娶家来,大不了打发到庄子上,远离了这个惹祸精。” 什么人都敢得罪,真嫁过来,迟早给裴家惹祸。 那陆姑娘是铁了心要嫁给裴建章,不但每日到学里送东西,有时候还跟着马车送到侯府门口。 没几日功夫,徐氏便知道了,亲家太太那边亲自上门试探。 林盈袖本就不喜欢陆姑娘,对长公主那边自然也是这个说法,家里这才没闹出什么事儿来。 送走徐夫人,林盈袖想着多半徐氏心里有什么,才会让娘家人上门问,便亲自过去安慰。 徐氏早晨都在议事厅上处理家务,中午吃了饭必定要午睡一会儿,刚才送走徐夫人,才回屋去想必还没睡下,才走到门口。 就听见里头一个小丫头的声音说道:“咱们这位太太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婆母,您肯以礼相待,她必定也不敢对您如何,何必劳烦太太上门问呢?” 徐氏答道:“正因为不是嫡亲的婆母,有些话才不好说,况且她待我也没坏心眼儿。若是她想为大爷娶平妻,我去说只会说我不贤良,反倒让她抓住了把柄。” 林盈袖一听这话,只觉有些头晕目眩,原来这徐氏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都是怕她抓住了把柄。 第415章:给你添堵 接着细听,又听见徐氏说道:“别看这位出身不高,手段却比你我都强。公爹当初可是满京城里有名的风流才子,娶这位之前家中姬妾无数,她过门之后不过两三个摆设放在屋里。咱们大爷是嫡长子,那位岂有不忌惮的道理?” “是这个道理,不过大奶奶,您也犯不着怕她,若是取和便罢了,若是不好大不了分家,将来她自己跟着儿子去公主府呗!” 林盈袖听到这里也就罢了,转身要走,谁知道屋里一个小丫头出来倒水,看见林盈袖,赶忙和屋里通报。 徐氏慌忙出来,一脸恭敬地道:“这个时候日头正毒辣,太太过来做什么?” 林盈袖仔细看了徐氏的脸,竟和往常一般,谦和恭顺的样子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半点异常。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听你公爹说,成王可能会去求陛下赐婚,到那时候只怕我是拦不住那陆姑娘,想问你可有什么法子?” 徐氏闻言变了脸色,成王可是当今的堂兄弟,又是最老实安分守己的,这点要求对朝廷来说不算大事。 倘或真弄了来,那陆姑娘是出了名的骄纵任性,那时候还不得把侯府弄个底朝天?且人家有王府撑腰,比她这个破格封的郡主可强多了。 “母亲,要不您求求皇后娘娘,若是别人儿媳自然没话说,那陆姑娘性子张狂,一向给王府惹祸。那成王无官职在身,就是言官告到御前,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申斥几句,咱们老爷在户部任职,得罪的人就不少了,若是为她带累,咱们裴家可就完了。” 林盈袖听到这声母亲,只觉无比讽刺。 “此事还没到进宫求皇后那一步,真到那一步,我不会坐视不理。今儿老太太说,大爷屋里人少,我记得你带来的两个庶出的妹妹都不错,就封做姨娘罢。” 徐氏闻言不禁变了脸色,心里疑惑是不是刚才林盈袖听到了什么,那两个都是她带来在她不方便伺候时,好服侍,也不好拒绝。 便答应着,林盈袖也不在这里多留,起身要走,徐氏亲自送到门口,转头问守着院子门口的婆子,太太什么时候过来的。 婆子说去打水没看见,徐氏咬着唇瓣,神色陡然一紧。 “奶奶也不用担心,她一个继母罢了,咱们可是长公主之后,怕她做什么?” 徐氏回头冷冷的横了那丫头一眼,咬着牙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她是继母,你没看大爷把她当亲娘一般,每日请安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孝敬了那位。咱们二老爷也十分敬重她,我是原配正室,也是晚辈,你没听见么一句话咱们屋里就多了两个姨娘,倘或以后她再塞人,你以为我敢不收么?” 那丫头低着头再不敢说话了。 其实林盈袖也明白徐氏说的是事实,只是想着自己真心待人,换来的却不是真心,不免觉得自己委屈。 回到自己屋里,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是继母怎么了?从过门到现在何尝亏待过周氏的孩子?别的继母不算计前头太太的嫁妆就罢了,谁像她还把自己的嫁妆分给了所有的孩子。 方才让徐氏把她两个庶妹都抬举了做姨娘,其实也有几分赌气的意思。 文渊那孩子是个重感情的,夫妻两个又是新婚,弄两个妾,只怕两人心里都不好过。 思来想去,叫了个小丫头到门口等着,文渊下学便请他过来。 成亲之后文渊学业倒是没落下,预备着明年再考。 裴建章回来,看见林盈袖坐在厅上正给官哥儿做针线活儿,便上前请安。 “阿娘,我今儿回来的路上买了好些零食给二弟,这些是给阿娘的。” 林盈袖看着儿子又欢喜起来,叫人接了放在桌上,问他累不累,又说:“我知道你爱吃鱼,小厨房给你留着,在我这里吃了再走。” 文渊答应,小丫头们去厨房将林盈袖给文渊留的菜摆上,林盈袖在一旁看着。 “你父亲带着玉成在书房里,你弟弟若是像你这样懂事,我和你父亲就少操心了。” 文渊脸上微微泛红,“弟弟还小,等大些就懂事了,阿娘我想过些时日仍去舅舅家,如今舅舅的差事少,正好求舅舅指点指点。” 林盈袖微微颔首,林晓峰一向把文渊当成自己的亲侄子一般看待,学业上也多有指点。 所以文渊和这个舅舅反倒更加亲近,与周家的几个舅舅只有敬重,却没有和林晓峰那般亲厚。 “只你才成亲,就丢下郡主在家,也不怕她空房寂寞,要不然请你舅舅来家住一段时日?” 文渊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道:“只有晚辈登门求长辈的道理,哪有让长辈来迁就晚辈的?阿娘放心,清儿是个明白事理的,不会为这点事情就埋怨,再说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林盈袖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把自己和徐氏置气的事儿和文渊说,若是说起来必定会问缘故,文渊又是最孝顺不过的,万一弄的他们夫妻不和,往后和徐氏只怕连表面功夫都做不成了。 婆媳之间相处,总不好把儿子扯到中间,为难的反倒是自己的儿子。 正胡思乱想着,外头小丫头通报,“大奶奶来了。” 林盈袖立刻有了主意,不如当着他们夫妻的面把话说清楚,如此也好。 门口的媳妇打起帘子,徐氏一脸心虚地望了林盈袖一眼,福了福身,“给太太请安,大爷今儿怎么在太太这里用饭?” 不等林盈袖说话,文渊便招呼人给徐氏拿碗筷,“阿娘自己下厨房做的饭菜,这是特意给我留的,你也尝尝阿娘的手艺。” 徐氏勉强笑着落坐,夹一块糖醋鱼放嘴里,也没觉得有多美味,一旁的文渊却胃口大好,竟然吃了大半条鱼。 林盈袖知道徐氏的心思,笑道:“大爷从小挑食,我便自己下厨摸索着他的喜好,以前做的不好吃,如何还能凑合。” 第416章:一切有我 文渊接着林盈袖的话说道:“那时候喜欢吃野菜肉饼,喜欢莲子糖,还有桂花枸杞糕,水晶山楂都是阿娘亲手做的,那时候阿娘也不过你这个年纪,我们兄妹缠着她,为了哄我们念书,每日都在厨房里泡着。” 徐氏看着他们母子情深,只觉心里闷的慌。 她下午才说不过是继母,大爷对她恭敬也不过是表面功夫,自己也犯不着拿林盈袖当正经婆母看待。 “下午我跟你开玩笑说你那两个庶出的姐妹抬举起来,是和你开玩笑呢!很是不用放在心上,你这孩子不经吓,瞧着现在脸色还不好,此事作罢了,你们屋里原来怎么着,现在还怎么着。”文渊回来,林盈袖的气就消了一大半,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小心眼儿。 原本她就不是亲娘,人家说的也没错。 徐氏听了这话,一脸疑惑地望着林盈袖,见她神色无异样,答应了一个是,便再无别话。 心里头不免琢磨林盈袖这话是几个意思,不过她说是开玩笑,那也只能当做开玩笑,谁还真愿意给自己屋里弄两个有名分的妾呢? 看着他们两个吃完饭,林盈袖将两人都打发走,自抱着官哥儿去书房寻裴垣和玉成去。 书房里裴垣的对面摆着一张小桌子,这是特意给玉成做的,他也只有在裴垣跟前老实,这会子正摇头晃脑地背书。 裴垣之前也和林盈袖说过,玉成这孩子倒是聪慧,且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是顽皮不肯好好念书。 送去学里又太小了些,林盈袖还得照顾最小的官哥儿,这官哥倒是和文渊的性子想象,哭闹也不多,只是喜欢粘着林盈袖。 裴垣便得了空亲自教导,如今倒是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就是字太难看了些。 “阿娘,弟弟来了。” 玉成兴奋地喊了一声,迎头撞见裴垣的目光,立刻低头继续念书。 裴垣起身从林盈袖怀里接过官哥儿,亲了亲孩子的脸蛋,低声问林盈袖累不累,让她坐下休息。 官哥儿正玩口水泡泡,不小心糊到了裴垣的脸上,裴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除了林盈袖,大约也就这个小子敢做这样的事情。 “你这——把你阿娘的本事都学了是不是?” 林盈袖不好意思地看了男人一眼,扭捏地道:“这都多少年了,你还记得。” 那时候林盈袖正长身体,连做梦都在吃好吃的,抱着裴垣的脸啃,第二天早上裴垣脸上好几个牙印,也幸好梦见吃糕点,要是吃别的还不得在脸上啃几个窟窿。 裴垣伸手在女人身上捏了一把,偷偷地说道:“今晚把这两个小子送到小周氏那去,你陪我。” 女人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会儿玉成背完功课,裴垣看他还算乖巧,没再多加功课,又正值四老爷过来寻玉成一起捉迷藏玩儿,便开恩放过。 “大晚上捉迷藏可要仔细,多带些人跟着。” 不等人说完,两个小子早跑没影了。 官哥儿指着跑了的哥哥和叔叔,咿咿呀呀地说起了婴语。 林盈袖逗弄他,“哥儿也想去捉迷藏是不是?等你大些会走路才能和他们玩儿,小可怜见儿,今晚跟你小娘睡,可不要哭闹,仔细小娘不疼你了。” 官哥儿像是听懂了一般,手舞足蹈地反抗。 “这孩子重了好些,听说得两个奶娘喂才够吃,和你也是一样。” 林盈袖用胳膊撞了男人一下,两人笑着往耳房去。 小周氏每日都会带曦宁来林盈袖的上房坐上一会儿,这时候正在,看塌上林盈袖的针线活儿没做完,便拿着接着做。 看裴垣和林盈袖来,起身见礼,裴垣招手叫曦宁过来,揉了揉女儿的头,又捏了捏她的脸颊。 小周氏从裴垣的怀里接过官哥儿,这孩子和小周氏也不认生,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周氏也十分喜爱官哥儿,听说让她帮着带,越发高兴,笑道:“这感情好,我们曦宁也喜欢弟弟呢!一会儿不见就缠着让我带她来看弟弟。” 曦宁有些不好意思,咬着手指说道:“弟弟最喜欢我了,我也喜欢和弟弟玩,给他做小衣服。以前大姐姐在我们还可以一起玩儿,现在大姐姐出阁,我也只能帮着父亲母亲带带弟弟,为父母分忧。” 三位听了十分欣慰,曦宁才多大, 竟然也这般懂事。 “还是妹妹教导的好,宁儿不过八九岁,竟然知道为父母分忧。” 说了会子闲话,小周氏看官哥儿困了,便起身告辞,带了奶娘和服侍官哥的丫鬟婆子们往她屋里去。 这边屋里没人,裴垣便给林盈袖捏捏肩膀,她每日照顾孩子,又要下厨房做饭,上头还要去奉承老太太。 捏了一会儿,搂着女人坐在床榻上,“上回你早产,那个地方我派人悄悄查过,只是内宅里头的事情我实在不好插手,不过做这事儿的下人已经打发到了庄子上。那位也摔了自己,算是咎由自取,此事我便没和你说。” 林盈袖偎依在男人怀里,感叹一声说道:“我从未想过害人,一心想着咱们两个好,孩子们乖巧懂事就好。不曾想,家里头竟然生出这么许多事情来,也还好,我和孩子都没出什么事儿。” 也是因为不好去计较,所以林盈袖才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归以后是要分家,将来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一面,也少不得忍耐了。 “虽说咱们忍,让,但也不用过软弱。我找个机会和大哥说说,总不好为一妇人伤了兄弟的情分,该给你讨的公道,我自会为你做主。” 林盈袖早就知道是蓝氏所为,只是一则没证据,二则她们是妯娌,不好撕破脸了,否则裴家颜面尽失,惹的长辈们不快。 裴垣也是这个意思,但蓝氏中蛊,脸上现在还没恢复,身子没三五个月也恢复不好。 蓝氏也算是咎由自取,若蓝氏是自己给自己下蛊,也未免太狠毒了些,赶走林蕴玉,得到宝哥儿纵然能让自己地位稳固,可伤了自己的脸,又得罪了老太太,简直得不偿失。 第417章:司马昭之心 蓝氏不过二十出头,大老爷年纪也不算很大,孩子还能生,何必急于求成。 林蕴玉虽然是侧室,可她娘家实力逐渐壮大,若休妻那就是公然得罪了林家,裴家也会跟着丢脸,老太爷最重家族名声,又弃岂会容忍蓝氏胡作非为? 蓝氏何等的精明,却看不透这点。 说了会子闲话,夫妇两个早早歇下,次日裴垣上朝不提。 徐氏请安毕,便去厅上处理家务,这些时日蓝氏在自己屋里调理身子,也不提管家的事儿,徐氏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徐氏知道,二房迟早会搬离侯府,那边人口简单许多,权当在这里练练手,往后过去掌管家业也不至于缩手缩脚。 和林盈袖相处了这些时日,知道她这个婆母是个有心计算成的,不当家家里什么事情也都知道,人家乐的清闲,又有夫君撑腰,孩子们个个都听话,比当家的还尊贵。 昨儿只在林盈袖屋里吃晚饭,文渊便说要去舅舅家小住些时日,让舅舅指点功课。 明着说不让她屋里立姨娘,背地里却让文渊和她分开,这婆母可真是两头做好人,亏得她昨儿还心中有愧,原本林盈袖早给她设下了圈套。 徐氏怎么想林盈袖不知道,不过林盈袖没有当家的想法是真,谁当家谁受累,虽说手里有那么点权力,又图个什么呢? 她不缺吃喝,也不用看谁脸色,何必把自己弄的那么累? 每日和孩子们玩耍,逛逛花园,跟夫人太太们出去游玩享乐难道不好么? 文渊和林家那边说了,那边亲自马车来接,说已经给大爷预备下书房,服侍的人这边带了两个去,余着都是那边安排。 玉成听说去舅舅家,闹着也跟了去,那边还有宏峰,虽大不少,都还是孩子心性,加上二婶子那边的二姑娘和玉成是一年生的,也能玩到一处,便放玉成跟了去。 自己带了官哥儿到花园里做了秋千,旁边放着厚厚的地毯,坐在秋千上看官哥儿在地上上爬来爬去。 这小子倒是健壮,当初曦月和文渊兄妹两个抱她身边时,虽几岁的年纪,却瘦弱不堪。周氏生育时年纪不算小,只她自己身子不好,故而孩子身子也瘦弱很多。 林盈袖生育官哥已经是二十五岁,身体也养的不错,所以这孩子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重许多。 现如今六个月大和别家七八个月的孩子差不多,只是骨头还软,需得再养几个月方才能学着走路。 没爬多久,官哥儿便不动弹了,气鼓鼓地看着林盈袖坐在秋千上笑话他。 林盈袖朝官哥儿招招手,只要他爬过来就抱他,官哥儿只是不动,等了好久林盈袖不来,索性躺在哪里吐泡泡玩儿。 “二太太好兴致,才几日不见官哥儿都这么大了。” 林盈袖抬头看见钱氏挺着六个月的肚子,扶着丫鬟的手缓缓地走来,缓缓地起身,叫人拿椅子来。 钱氏忙道:“二太太不用忙,我在屋里闷的慌出来走走,听见这边有笑声便过来看看。” 林盈袖看钱氏的肚子尖尖,道:“你这一胎多半是个儿子,老太爷这回该高兴,怎么没见亲家上门照顾你?” 钱氏掩口轻笑,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儿女都好,总比弄虚作假的强您说是不是?我娘家才放了外任,都不在京城,少不得依靠自己。二太太养了两个哥儿,真真好福气,别人可是羡慕不来的。” 林盈袖知道钱氏这话是打趣蓝氏,她当家时没少在蓝氏手里吃过亏,落后蓝氏当家也故意为难钱氏。不是分例少了,就是屋里月钱推后发。 两人早结了仇怨,只是明着没说罢了。 “上次我着人送给三太太的葡萄可还喜欢?这是外头从西域回来,从那边路上带回来,我吃着酸想着你有身孕应该喜欢。” 钱氏闻言道了谢,说道:“我吃着倒不觉得酸,也亏得那些人保存几个月带回来。”说着看了看四周,悄悄和林盈袖说道。 “长房里那位好几日不出门子,我的丫头去她屋里送东西,说看见长房那位脸上许多斑纹,她那院子里成日熬着药。你说妇人脸上长的那东西能去掉么?” 林盈袖摇头说不知道,又故意叹息一声。 “这大宅院里头,不是东风压着西风,就是西风压着东风,我那堂妹也太不晓事儿,你说你有儿有女,哪怕是个偏房又如何,非得做这样的事情。” 钱氏笑了两声,凑近林盈袖嬉笑道:“你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也泛起糊涂来?” “分明是长房那位自作自受,你那妹子有娘家撑腰,自己养着长房的嫡长子。若是将来那位无子,她的儿子便能继承爵位,即便将来那位生了儿子,她也能分到一半的家产,何必生事呢?” 林盈袖故作诧异,拉着钱氏的手连声问道:“她自己给自己下毒?未免也太狠些,之前我看她神色很不好,弄成这样大老爷看了只怕都得远远躲着。” 钱氏冷笑一声,除掉了一个偏房,蓝氏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养着宝哥儿,将来有的生还好,没得生也有一个养子傍身。 “人家现在养着她屋里二姑娘,她屋里丫头悄悄叫二姑娘招弟,说是给起的小名儿。你还不懂那位的心思不?”钱氏指了指官哥儿,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看着咱们一个一个的生,估计是急了,上次假装小产,大老爷便有半年没去她屋里。这回一闹,想要孩子只怕更难,真是个蠢人!” 钱氏话粗理不粗,的确是这个道理,大约蓝氏是真急了。 其实孩子这事儿真急不来,林盈袖过门也是一年也不见喜事,就是钱氏进门也是两年才得了这么一个怀到现在六个月。 “你如今有身孕,屋里那个云儿可还安分?” 提起云儿,钱氏不快地撇了撇嘴,老姑太太弄的人,原本她和三老爷一向要好,这云儿时常插进来,在三老爷面前做小伏低,装可怜,总是一副被欺负的了的样子。 第418章:为钱氏出头 三老爷虽没说什么,私下里却说云儿命苦,让钱氏对她好些。 “二太太你说说,我还要怎么对待她,好吃好喝,别家姨娘该有的她有,别家姨娘没有的她也有,只怕我把正室的位置让出来她才不委屈,不可怜!” 林盈袖连忙安抚,“不过是个玩意儿,有老姑太太撑腰那也是你们三房的奴婢。既然这位可怜,装病不服侍主母,那就让她养好了病才出门,没得过了病气给别人。” 钱氏颔首,指着远处来寻她的一个通房,“我这些时日都让这丫头服侍三老爷,她不是病着么?那就好好养病,明儿再装我请个大夫来,有病该吃药,没得在我跟前走两步就昏倒。” 林盈袖听了不由得笑出了声,她屋里的孙姨娘也是这个调调,林盈袖便让她不许出门,裴垣每日都要看孩子们,别过了病气给孩子们。 病的人不能大鱼大肉,所以每日只送些不见荤腥的素菜过去,这都小半个月,只怕那位都快装不下去。 “这些个妾也不知道怎么就一副花花模样,风吹吹就这里病,那里病了。若是做正室主母的,成日家病,这家还能过日子?你别看我们三房在这里住着,屋里大小老婆,外头庄子铺面上事儿也多。你还好,之前有大姑娘,现在有大奶奶帮衬,我却只能靠自己。” 做正室的不但要生儿育女,还要打理家业,伺候公婆,外头应酬一应周全,在男人们看来,正室夫人自然一个个都是强悍无比的,那些妾娇滴滴,自然是柔弱可怜的,这么一对比不免偏心妾室,总觉得是正室容不下人。 林盈袖指着钱氏的肚子,笑道:“等个十几年你不也有个帮衬了?着什么急呀!” 两个互相打趣起来,那通房过来给两位太太请安,说是云姨娘昏倒了,请太太回去看看。 “晕倒了便请大夫去,请我去看,难不成我是大夫?” 那通房犹犹豫豫的,“老爷说请您先回去看看,说是今早您赏赐的东西吃了,便一直不舒服。” 钱氏恼了,命人扶她起来,这就要回去和那狐狸精分辨去。 林盈袖看这模样,只怕他们夫妇打起来,钱氏有孕气着了反倒事大,便一起跟过去看看。 奶娘和丫鬟们自在这里守着官哥儿玩耍。 钱氏这一房仍然住在从前的屋子,他们屋里只一个姨娘,四五个通房,人不多倒也够住。 一进屋里,就见满屋子的下人都在院子里跪着。 林盈袖扶着钱氏,缓缓地走上台阶,三老爷从里屋出来,看见林盈袖过来满脸怒气瞬间消散,先给林盈袖见了礼,请她屋里坐。 丫鬟倒茶,钱氏挨着林盈袖坐下,夫妻两个彼此不说话。 “方才弟妹走得急,我怕她闪失,这才跟了过来,虽六个月的身子不怕什么,但毕竟是三叔的嫡子,精贵着呢!” 三老爷闻言看着钱氏走的气喘吁吁,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大半,“也不说顾惜着自己,还得让嫂子操心。” 钱氏不服气,正要说话,林盈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含笑说道:“弟妹听人说三老爷病了,吓得脸都白了,哪里还顾得上自己。” 三老爷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面带愧色地道:“不过是屋里人突然生病,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这样。”又怕传话的人不晓事,惊着了太太。 钱氏见三老爷气消了,自己也平顺了,问道:“云姨娘怎么好好的病了,大夫呢?怎么不请大夫来看看。我瞧着她的身子骨也太弱了些,该好好调养调养才行。” “正是这个道理,家里纳妾一则为取悦夫君,二则也是为了开枝散叶。若是连自己都不好,如何伺候别人?又怎么能为家中开枝散叶。我瞧着该请位好大夫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病,弟妹有身孕可见不得一些病,不好便先挪出去,子嗣为重。” 钱氏听了林盈袖这话,险些没笑出声来,她屋里这个狐媚子哪里真有病,不过是装可怜博取男人同情罢了。一句话竟然让人同情不起来,妾本来就是玩意儿,若是个病秧子,那连玩意儿都不是了。 她暗暗朝林盈袖竖起了大拇指,却故作愁容,叹息一声,“云姨娘也是命苦,身为庶女,在娘家吃尽了苦头,我和三老爷怜悯她,送出去我也不忍心,且看着吧!” 说着叫人请大夫去,三老爷被这对妯娌说的哑口无言,只讪笑着道:“二嫂难得过来,今日便在这里用饭,我去吩咐厨房里多做两个好菜,二嫂不要外道才是。” 说着起身告辞,毕竟男女有别,虽是亲嫂,也不好久呆。 等三老爷一走,钱氏拍手称快,往日只要这狐狸精装病,她和三老爷必定要闹一场。 钱氏都能吃的东西,偏人家吃不得,吃了不是头晕,就是肚子疼,弄的好像真是钱氏要害她一样。 在钱氏跟前耀武扬威,在三老爷跟前哭哭啼啼,楚楚可怜,偏三老爷就吃那一套。一装,三老爷便好言好语哄着,有什么好东西都往那屋里送去,全然不顾有孕的妻子。 “到底是二太太,要不是你今儿我非撕了那贱人不可,早晨那道菜吃不完我便赏给了云姨娘几个,别人吃了都没事,唯独她晕倒,不是装又是什么?” 说着,钱氏恶狠狠地道:“今儿她不是病,也得给我病着。” 一会儿请了大夫来,把脉之后来正厅回话,林盈袖和钱氏在屏风后头坐着。 大夫说是受了气导致眩晕,并无别的症候。 钱氏朝一个媳妇使了个眼色,那媳妇拿了一包银子对大夫说道:“方才看的那位是我们屋里的姨奶奶,时常生病,只怕是身子不好,需得好好调理,劳烦大夫多开些药。” 这大夫一向在大户人家行走,见这银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道:“姨奶奶的身子的确虚弱,气虚火旺,这药少说也得三个月方可见好。” 第419章:表白 说着当下开了药方子交给那媳妇,那媳妇拿了方子给钱氏和林盈袖看了,里头别的倒罢了,唯独一味黄连下的极重。 这大夫倒是个有见识的,钱氏当下又赏赐了十两银子,“这药方子我们也不懂,若是旁人看来,是治什么病?我也好对家中老爷有个交代。” 大夫躬身答道:“这是对姨奶奶的症候,气虚火气旺盛,主要是降肝火心火,黄连和莲子芯降火最好。姨奶奶这是胎里带的热毒,非寻常上火,故而药重了些。另外,饮食清淡些,尽量别吃油腻辛辣之物。” 钱氏答应,叫人好生送大夫出门。 等人一走,钱氏差点没笑岔气了,这药只怕得让云姨娘把胆汁都得吐出来。 林盈袖扯了扯钱氏的袖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人家这病你还幸灾乐祸,难怪三叔说你待人家不好。” 钱氏说很是,叫人准备蜜饯给云姨娘送去,又叫人告诉三老爷一声,大夫说云姨娘需要好生静养,这些时日免了她的请安。 只怕这云姨娘是真要晕倒了,喝两三个月的黄连水儿,还不让见荤腥,三个月出来还不得成了豆芽菜。 林盈袖看钱氏无碍,便起身告辞,钱氏拉着她,留她这里用饭。 “三老爷不会回来吃中饭,就在我这里吃也是一样。” 钱氏苦留,林盈袖只要留下,妯娌两个说笑一阵,下午回去时钱氏亲自送门口,还叮嘱林盈袖以后多走动走动。 晚饭徐氏因文渊不在,便在林盈袖这里。 林盈袖也不用她伺候,只是告诉她文渊的喜好,让她记着。 徐氏明显心不在焉,林盈袖看着也不好说什么,只说有些时日没回娘家,想带了徐氏过去拜见那边外祖母和舅舅舅母。 徐氏心里记挂着文渊,答应一同前往。 “太太下午在三婶屋里用饭,我这里预备的菜便留着,这是我自己做的,请太太尝尝。” 林盈袖看徐氏的手艺还是不错,菜也还可,没多说什么,只说有心就好。 老太爷屋里的芳姨娘过来请安,见二位在,便道:“长房的小太太已经接回来,老太爷说了,请大奶奶仔细照顾,可不敢有半点闪失。” 徐氏答应,请芳姨娘一道用饭。 芳姨娘摆手,“多谢大奶奶赏脸,我传了话还得早些回去,老太爷今儿得了个宝贝,让我找个架子放上,不得空改日再来。” 老太爷不管家里的事儿,有时候会带着芳姨娘去庄子上小住几日。 家里头什么事儿老太爷吩咐,那就如同圣旨一般。林蕴玉也是赶上了老太爷回来,不然那孩子还真得在家庙里生。 为这事儿老太太也问过大老爷的意思,大老爷说林蕴玉生了害人的心思,这等毒妇是得好好教训,在家庙呆些时日反省也好。 老太太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蓝氏要宝哥儿却是不能的。一则她还没好全,二则这是长房唯一的子嗣,她也不放心别人。 都是在内宅阴谋诡计里长大的,谁也不是傻子,蓝氏什么心思老太太还能不知道?只是老太爷有话,底下怎么闹都是这些妇人自己的事情,别闹太难看出了丑就好。 林蕴玉放出来,林盈袖便和徐氏打着灯笼过去瞧,林蕴玉现在单独住在一个小偏院里,服侍的人被蓝氏打死的打死,发卖的发卖,现在身边服侍的人都是老太太的亲信。 林蕴玉消瘦了许多,肚子越发的明显,只是精神尚可。 看见林盈袖来,微微抬头,林盈袖赶忙按住她,“你的事儿,娘家还不知道,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蕴玉点点头,抓着林盈袖的手说道:“我就是再蠢,也不会去害蓝氏,我有儿子有女儿,就算爵位不是我们的,也差不到哪儿去,分明是那贱人想抢我的宝哥儿。” 长房的事情林盈袖实在不好插手,只得好言好语安慰林蕴玉,“有老太爷和老太太撑腰,你也不用委屈,生下孩子才是最要紧的。家里头都记得你是宝哥儿的亲娘,谁也抢不走。” 林蕴玉点点头,说了会子话两人怕她费了精神,便起身告辞。 次日回了老太太的话,带了徐氏便回林家去,邓氏生了两个女孩儿,如今两个孩子都养在身边,她身体倒是不错,大夫说年下又可以预备着怀孕。 林氏买了两个使唤的人放在屋里,不过都是摆设罢了。 因裴垣有差事在身,大约十来日都不会回家,林盈袖便要在娘家住上几日,顺道也照顾两个孩子。 林氏看着官哥儿和玉成,心里十分羡慕,只说邓氏也得两个哥儿便好了。 林盈袖倒是十分喜爱两个侄女儿,大姐儿如今已经五岁半,生的粉雕玉琢,有几分邓氏的模样,十分可爱。 二姐儿尚在襁褓之中,比官哥儿大些,也乖巧可爱,二婶有一子一女,家里龚大奶奶和二奶奶都在,一家子倒也其乐融融。 只是龚大奶奶的儿媳妇有些不顺,时常生事儿,不过也无伤大雅。 徐氏是郡主,林氏生恐怠慢了,事事都问过林盈袖。 林盈袖倒不怎么在意,只让林氏当自己的外孙媳妇一样对待就是了。 她也问过徐氏,若是住不习惯可以先回去,徐氏和文渊住在一起,虽这里不如侯府,不过也是衣食无忧,也没觉得哪里不好。 那陆姑娘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竟然登门拜访。 林氏一向好客,请了人进来,那陆姑娘给林盈袖请了安,见徐氏也在,便开门见山地道:“自从那日见过令郎,我便心悦于他。夫人一向是个明白事理的,想必不会阻拦我们有情人才是,我愿意做个平妻,和徐家姐姐一起服侍令郎,也会把您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对待,希望您不要棒打鸳鸯。” 一席话把众人都惊住了,这般言论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自古男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有些人家女方提亲尚且觉得丢人,更何况是姑娘家自己自荐。 第420章:老家亲戚 这做法简直和青楼女子没什么两样。 徐氏望着林盈袖,欲言又止。 林盈袖不喜欢陆姑娘是一说,她这做法轻浮大胆,实在不能接受,她和裴垣也是两情相悦,但也是有名有份,不是她一个未婚姑娘家上赶着。 “你心悦我儿?我膝下三个儿子,你看上哪个?一个是成了亲,一个是订了亲。剩下一个还不到一岁,等他成年,陆姑娘已经年老色衰,只怕不妥。”林盈袖故意装起了糊涂,无论裴家还是林家都是重规矩的,断然不会许这样的女子进门。 陆姑娘急忙解释,“是你家大郎君裴建章,我怎么可能看上黄口小儿。” “哦?”林盈袖冷笑两声,叫人将跟前的侄女和堂妹带走,“你看上了,那你怎么不问问我儿子看没看上?他才娶了这如花似玉的妻子,眼下又忙着学业只怕连姑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劝姑娘歇了这心思,天下好男儿多的很。你今儿看上小儿,明日说不定又看上别家公子,倒不如多相看几家,兴许能选个更好的。” 陆姑娘琢磨了半晌才明白林盈袖的话,急的跺脚,指着林盈袖的鼻子说道:“你不过是个继母,别管的太宽仔细惹人嫌,反正我就要嫁给文渊哥哥,你,管不着!” 林氏听了这话,不禁担忧的看了林盈袖一眼。 林盈袖不理陆姑娘,扭头问徐氏,“我是继母,可是管不住你们?” 徐氏闻言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答道:“长幼有序,儿媳和大爷从未有过不敬之心,只当您是生母一般对待,婆母不要听信她人挑拨之言。” 林盈袖回过头来,垂眸看着陆姑娘,嗓音不满不急,掷地有声,“我今儿就告诉你,我不点头,谁也别想进我裴家的门,陆姑娘听也罢,不听也罢,随你。来人,送客!” 陆姑娘急了,不肯走,起身冲着林盈袖说道:“我不管,我要见文渊哥哥,他也一定心悦我,就算你这恶女人也阻拦不了我们在一起。” 林盈袖哪里耐烦和她说这些,起身往后面去。 林氏和徐氏自然也不愿意和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纠缠,跟着也往后头去。 徐氏走后,林盈袖和林二婶才问林盈袖,文渊对她到底如何? “孩子自然是好孩子,你们也都看在眼里,每年逢年过节两个孩子都会亲自请安。曦月就是做了王府世子妃,见着您二位可有轻慢过?” 林氏仔细想了,倒是真没有,两个孩子一口一个外祖母,外祖婶婶,十分亲厚。 只是听着刚才陆姑娘的话心里不是个滋味,林盈袖是高攀没错,但她是怎么对待那两个孩子,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若还这么——谁心里没个想头。 “我瞧着你这儿媳对你淡淡的,只怕是和那个陆姑娘想的一样。” 林盈袖宽慰林氏,“新媳妇才过门,性子还没摸透,也不好太热情。再说,婆媳相处就要这样才好,太亲近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只要大体不出错,也就是了。” 林氏叹息一声,林晓峰的官职还未复原,林家就算有个二品的官儿,到底不如裴家世代公侯。 若是林家家世相当,也不至于还要担心看儿媳妇的脸色。 “阿娘想想,十年前咱们还担心冬日会不会被房东赶住来,要流落街头,如今不缺吃喝,弟弟和二叔都做了官。阿娘该好好享福才是,怎么反倒成日忧心忡忡?” 提起往事,林氏不免唏嘘,当年走投无路实在没了法子才想卖了林盈袖,换两个钱养活孤儿寡母。谁知道那龚氏竟然贪图银子,将好好的女孩儿卖给人做小老婆。 不过也是幸运,裴家的太太心眼儿好,大度。姑爷也是个心善之人,虽是个妾,却也帮衬了林家不少,林家能有今日全仰仗着裴垣。 “侄女儿说的很是,嫂子也不要忧心,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何况现在。妹妹再怎么着,也是长辈,婆母。就是公主郡主,也不能不敬着,您也别替孩子们担忧,该安享尊福才是。” 林氏含泪点头,说林盈袖难得回来,叫家里准备宴席,请亲眷们也都见见。 林家从前是寒门,虽然没有亲戚走动,如今好了,林家隔房的叔伯兄弟都打了照面,如今也有走动,只是林盈袖不知道。 林盈袖倒不怎么在意,当初他们一家子在乡下,这些亲戚便没有多少走动,后来到城里更是断了来往。 林晓峰做了官之后,林氏回乡替祖父母、林秀才修缮坟墓,估计也就是那时候相认。林氏耳根子最软,只怕上京城的银子也是她给来着。 果然到第二日,这些个亲戚都上了门,一个个穿的人模狗样儿,别人也就罢了,一个三叔公来这里就和自己家里一样,指挥下人也就罢了,竟然也说教起来林氏。 “侄儿媳妇,不是我这个做叔叔的说你,你现在是诰命了,也不能忘本,你看你住的什么地方,我们住的又是什么地方?说是把我们接到京城来享福,一大家子挤在小破院子里,享的哪门子福?” 几个亲戚也跟着附和,厅上的茶盏好的也踹怀里,摆的花瓶也就在厅上倒了水,说带家去。 林氏唯唯诺诺地道歉,说是带自己家女孩儿来见见诸位长辈,一个三叔公,两个也不知道隔了几房的叔叔婶婶,还有七八个孩子。 “哎呀,你这女孩儿身上戴这么多好东西呀!”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一个婶子冲到林盈袖跟前,摸摸她发髻上的朱钗,伸手竟然拔了下来就往自己头上戴去! 林盈袖一阵无语,身旁周佩家的看不过,赶紧说道:“我们太太是正二品诰命,戴的东西都是朝廷赏赐,旁人若是僭越了是要杀头的。” 那妇人吓得手抖,差点没跌了发钗,看着又舍不得,问道:“侄女儿给我的,我便能戴,没得朝廷赏赐的东西还不能送人了。” 林盈袖在最末的位置上坐下,和颜悦色地道:“还真是这个理,这些东西是彰显身份之物,若是送人我也得了不是,婶子还是还我。” 第421章:吸血的亲戚 那妇人闻言才恋恋不舍地将东西还给林盈袖,又仔细打量她身上,总想找些什么不是彰显身份的东西。 “阿娘,我记得叔叔婶婶们都在乡下种地,莫不是在京城有什么营生,不然怎么都赶了来?” 林氏有些无奈,“去年老家发了大水,你叔叔婶婶们的地都没了,所以来投靠咱们,我在前面巷子里买了个宅子,让他们住着。” 林盈袖点点头,只怕这些位吃喝用度都是林家养着,林氏也太好性儿,竟然由着这些亲戚胡闹。 “大侄女儿,你们有今日还不是咱们林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我们在乡下给你祖先们上香,祈求他们保佑,不然你们有今日?做人可不能忘本,听说你嫁到了大户人家去,什么时候也请我们去坐坐?” “就是!没有我们,你们会有今日的好日子,该好好孝敬孝敬长辈,不然老天都容不得。” 林盈袖听着一阵头疼,有些无奈地望着林氏和林二婶。 林二婶不说话,只磕瓜子儿。她早劝过林氏,她不听,只说她们发达了不能忘了亲戚。 这些人贪得无厌,要吃好的穿好的,不给便上门闹。 林晓峰俸禄不多,大多还是二房给银子养着,这么二十几口人,每个月少说一二百两银子的开销,让林氏这一房养着,只怕家里都不用开销。 “那现在地怎么办?虽说是亲戚,也没有长期住着的道理吧!”林二婶掰着手指头算账,自从他们来,开销少说也多花了两三千两银子。 “二弟妹,你这是什么话!我和二弟是一个祖宗的,二弟都没说话,你一个外姓人插什么话!再说你们缺这点银子?” 林盈袖被吵的头疼,便说请诸位去花园看戏吃酒。 这些人才拍拍屁股起身,大摇大摆地往花园里去。林氏和林二婶走在后头,林二婶不住地叹气,“我早说了不见,只怕不日就该上侯府闹去,你阿娘也是,什么都告诉人家。” 林盈袖也不好抱怨林氏,只说:“这些人就这么养着无事可做,迟早生事,还是想过法子打发了才好。或者给银子也成。” 林盈袖说的林二婶早就想到,能在这里白吃白喝,谁还肯去自己费心赚钱养家?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林氏心虚地避开了林盈袖探究的目光,说道:“你三叔公的意思,让咱们家帮衬着在朝廷安排个一官半职.......” 林氏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若是朝廷的官儿如果这么容易,天下多少学子谁还肯苦读? 她不敢去看林盈袖的眼睛,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该听林盈袖的,不要去招惹老家的亲戚。她也没想到,老家的亲戚们竟然是这样的贪婪无耻。 “袖姐儿,你是最有主意的,该帮忙想想才是,你弟弟都不敢惹他们,否则这些人就去他衙门里头闹,说咱们家忘恩负义。” 林盈袖真想骂一句活该,当初她那等劝,林氏不听,还说什么富贵了不能忘本。 林氏当初带了银子回老家给这些人置办田地,修缮祖坟还盖了祠堂,谁知道这些人不知足,竟然跑京城里来闹,非得要做官,要和林家人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吧!徐氏年轻媳妇就别出来了,我来应付。” 眼下还是先把今日对付过去,至于以后,再说。 也该让林氏吃吃苦头,否则每每惹下这些事出来,谁有功夫收拾这些烂摊子。 花园里这些人对下人呼呼喝喝,坐没坐像,站没站像,有好几个上了菜,直接上手去抢。 林盈袖叫人另外抬了一张桌子,上面只放了几碟子点心和茶水。 戏台子上唱的什么估摸着这些人也没功夫去听。 酒足饭饱之后,三叔公一抹嘴对林氏和林二婶说道:“侄儿媳妇,我们来京城里也有两三个月了,上回和你们说的事儿安排的怎么样?你家峰儿怎么不见,也不说来给叔公和叔叔婶子们请安。你们在外头多风光我不知道,在家里我还是长辈。” “这个袖姐儿嫁到哪个大户人家?怎么也不说帮衬帮衬娘家。你想在婆家抬起头来做人,就该好好扶持扶持你娘家人,将来有什么事儿娘家人也能为你撑腰,都是忘本的东西!” 林盈袖脸上带着笑意,嗓音平和地道:“叔公说的是,我当初嫁过去那边就请了人教弟弟念书,家里有今日全是婆家照看,现如今弟弟也争气,撑腰不撑腰的不知道,横竖上门走亲戚不让人家笑话就是了。” 一席话说的三叔公半晌没说话,一颧骨高高尖嘴猴腮的妇人尖着嗓子叫道:“你只照顾你一个娘生的弟弟,别人的死活就不管了?” 林二婶嗑着瓜子儿,半开玩笑似得说道:“七婶儿,当初她太祖爷爷和你们家是分了家的,你说我们搬走以后全靠你们烧香,感情这香你们只为我们家烧来着?” 三叔公跺了跺脚,“就是为全家人烧,祖先也只保佑了你们家,若不是祖先保佑你家孩儿就能高中?” 林盈袖揉了揉额头,这帮人只怕不到黄河心不死。 这些人目不识丁,没有个一技之长,就是安排到宫里做粗使唤的奴才只怕都不行。 “今儿我把话撩在这儿,要是你们不给安排,我们就在这里住着不走了,你们看着办吧!” 林盈袖笑嘻嘻地道:“那感情好,安排下客房,请族中长辈们就在这里住下,家里横竖也不差这几间房子,这差事嘛!慢慢来。” 三叔公碰了软钉子,冷哼一声坐下不说话了。 林盈袖道了声失陪,拉着林二婶往她那边去,一路上林二婶直嚷嚷“气死了。” 遇到这种无赖亲戚谁不气?也只有林氏,总是觉着自己是好心,总觉得自己没错。 “婶子家里头事儿多也不用管这边,横竖他们也就是占占便宜也不敢怎么样。我阿娘这人,别人几句软话,再装个可怜,便什么都顾不得,这些事儿您又不是不知道。” 第422章:夜闯郡主屋 林二婶叹息一声,这帮人若是只在长房这边,她也不用犯愁,偏林氏和这些人说林二叔做了大官,这些人三天两头来,不是来求办事儿,就是上门打秋风。 不给便不走,这些人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哪一样不是从她家里抢来的。 只是要东西也就罢了,有时候还吓着孩子。 “龚家哥哥怎么说?” “你两位龚家哥哥才去了扬州,你二叔那边忙不过来,大约得两三个月才能回来。家里头两个奶奶也是软弱性子,只怕帮不上什么大忙,你这阿娘真真糊涂,郡主娘娘在家里,竟然把这帮人弄上门,她也是不怕丢人的。” 和林氏相处了这么些年,林氏惹的麻烦还少?当初在柳州,林氏招揽了唐家人到家里来。为着谣言,林二婶也劝过,林氏说他们家对不起唐家,林盈袖辜负了唐家,所以给些补偿也是应当的。 可唐家人怎么对待林家,明明穷的快饿死了,在林氏面前趾高气昂地接受恩惠。背地里中伤林盈袖,要是换做差一点的姑老爷,林盈袖还有活路? 除了劝,林盈袖也没别的法子,幸好二婶是个大度的,换做小心眼儿早不和他们这一房来往。 在二婶这边才睡下,那边徐氏的丫鬟慌慌张张地跑来,“太太快过去瞧瞧,有好些强盗闯进了咱们大爷和奶奶的住所,把奶奶吓住了。” 林盈袖气的不行,立刻起身更衣往那边去。 果然,有几个妇人和孩子闯进了徐氏和文渊的屋子里,凡事看中的都拿走。 林盈袖喝住这些人,快步走到徐氏跟前问她怎么样,徐氏一脸惊慌,抓住林盈袖的手臂,“太太,这些是什么人哪!” “你们是死人呢!这些人犯上作乱强闯郡主娘娘的闺房,还不快给我乱棍打出去。” 这些个婆子得了林盈袖的吩咐,这才敢轰人。 东西顺道也抢回来,拉扯之间还叫嚷起来,“这是我弟妹(嫂子)的家,和自己家里一样,我想拿什么拿什么,休要吓唬我,当我们是吓唬大的呢!” 林盈袖气了个够呛,将人赶出去后,好生安抚了徐氏一番,又多留些人将这里围个水泄不通,连蚊子也不许放一个进来。 安排妥当了,才去林氏的屋里。 林氏也是听到闹起来,看见林盈袖满面怒容的进来,让她屋里坐。 林盈袖叫人拿了水,喝了两三口,沉声质问林氏,“阿娘招揽了这些人上门图个什么?老家给买了地,盖了房子难道不能过日子,非得弄家里来。” 林氏虽是个泥人儿,却也是有几分气性的,本就为这些亲戚不耐烦,听到女儿质问,不免也气上了头。 “我图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们!现在你们风光了,就忘了自己的根本?他们可都是姓林的,你是外嫁的女儿可以不管别人死活,你弟弟呢?将来不怕别人戳脊梁骨?” 林盈袖点点头,指着外头,“方才这些人闯进文渊屋子里去,幸好只是些妇人,倘或是男子,你可知道是什么罪?莫说你我,就是二叔也会连累。” 郡主可不是普通的命妇,那可是上了皇家度牒的。 林氏闻言气焰顿时消了下去,问林盈袖,“郡主没什么事情吧!这不都是自己家的亲戚,怕什么?” 林盈袖冷笑两声,林氏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诰命夫人,竟然还什么都不懂得。大户人家里男女七岁不同席,就是嫡亲兄妹还得避嫌,更何况是不相干的外人? “阿娘该好好问问大户人家里的规矩,今日冲撞了郡主,来日我我那嫡亲儿媳妇可是公主,若是冲撞,咱们一家子就等着秋后问斩吧!” 林氏看林盈袖不像是在说笑,忙挨着林盈袖坐下,压低了嗓音道:“袖丫头他们可都是咱们的亲戚,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回头好好和郡主说,你是她婆婆,她不敢不听你的话。” 林盈袖听了这话越发的生气,只是林氏这性子一时间只怕也改不过来。 便推说困了,没再和林氏争执下去。 只这么下去迟早给家中惹祸,那陆姑娘就是个例子,仗着有个王爷姐夫,在外头横行霸道,得罪了小可人家还好,若是得罪权贵怎么死都不知道。 林家在京城连个中等人家都算不上,若是得罪了人,那可没人收拾烂摊子。 一夜辗转,怎么也睡不着,次日一早起来徐氏借口说家里有什么事儿,要回去一趟。 知道是昨晚受了惊吓,林盈袖也不拦着,只是昨儿的事情实在太过丢人,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她会好长一段时间沦为京城贵妇们的笑柄。 送至二门口时徐氏说道:“太太放心,昨儿的事情儿媳都忘了,外头的人绝对不会从我这里知道半个字。” 林盈袖道了声谢,看着徐氏上马车,这才回去。 事情闹的这样大,外头迟早会知道,还需想个办法才好。 突然想到五房太太的长子在巡城司衙门里做事,便计上心来,只此事她一个人也是不成的,还需得林家人配合才成。 便往二婶那边去,先和林二婶说。 林二婶摇头说不妥,若叫官府赶这些人走,只怕会落人话柄,人是林氏请来的,没住多久就不耐烦让官府赶走,叫人怎么看待林家? 林盈袖叹息一声,突然院子里传来宏峰的声音,“官兵抓强盗了,我是官兵,你们是强盗。” 顿时眼前一亮,悄悄和二婶说了新的计划。 林二婶闻言也说好,只是担心林氏不肯。 林盈袖咬咬牙,狠下心来,若是林氏不肯,以后二叔家也不去管这些亲戚,裴家更不可能管。 话是这样说,还是等林晓峰回来,和两位龚奶奶邓氏商议了,大家都觉得可行,便让林晓峰去劝林氏。 其实林氏心里也后悔,只是不肯承认是自己做错了事情,这才嘴硬。 听说有了主意,便点头答应,只说不能做的太过。 林盈袖便出门往五房和那边大太太说去,林氏和林二婶这里悄悄叮嘱下人,预备演一场戏给老家这些亲戚看。 第423章:计划 五房大太太和林盈袖一向要好,这些事儿也不用藏着掖着,直接明说。 五房大爷也愿意帮这个忙,林盈袖便拿了三千两银子来算是犒劳,又请帮忙瞒着才好,闹出去总归是笑话一场,对谁都不好。 五房哪里肯收林盈袖的银子,推辞不过才收了林盈袖五百两银子,是打赏帮忙办事的弟兄们吃酒和辛苦钱。 商议妥当,林盈袖早些回林家去,文渊在外书房念书,家里头的事儿一概不知。 这些人在家中好吃好喝,有好东西明着拿的,暗着偷的,几乎没把个家搬空。家里头的下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就是邓氏和林氏的屋子里,也是时常丢了这个,少了那个。甚至有时候起来连鞋子都少了一只,头面衣裳首饰更不用说。 林氏也被扰的苦不堪言,见林盈袖等人计划好的事还没安排,便不免有些心焦,实在没法子了才放低了姿态求林盈袖早些把这事儿给办了,大家也好过几天安生日子。 林盈袖就是让这些亲戚们闹的林氏难以忍受的时候才动手,也是让她记住今日的教训。 寻了个好日子,故意请家中这些亲戚好吃好喝一顿,只说他们的事儿有了眉目,今日算是庆功宴。 这些人细问起来,林晓峰便随口说多大的官儿,在哪个衙门里头。饶是这样,这些人还嫌弃官职低了,月俸不够用。 不过这些人也心满意足,酒吃得正好,突然家中管事的慌慌张张进来,说是官兵进来拿人。 五房大爷带着人进来将这里团团围住,说林家人轻慢郡主,林晓峰买官卖官,朝廷要捉拿问罪。家中所有人全部下狱,说着,先上来将家中下人等锁了,又要来锁这些亲戚。 林氏和林二婶等人都被官兵拿住,押出门去,林晓峰更是直接上了手铐脚链。 别看这些人在林氏等人跟前凶狠,到官兵面前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说不是这家亲戚,只是来做客的。 五房大爷故意吓唬一阵,把这些人也一并要带回去拷打。 这些人跪地磕头求饶,竟说不是林家的亲戚,他们是和林家出了五服,林家请他们吃饭说是做好事,别的一概不知。 闹了一阵,五房大爷才说看他们可怜,放他们走,但明日一早务必离开京城,否则一并拿了问罪。 这些人哪里还肯在林家呆着,立刻趁着还未到宵禁一窝蜂似得跑了。 人走了,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撤去席面换了新的,请这些巡城司的弟兄们吃酒,分赏银子。 林氏也感激不尽,再三谢过裴家五房的大爷。 为防着这些人还回来,这些官兵们暂且在这里呆着,等跟着那些亲戚的人回来报信确定离开京城才撤走。 此事算是了了,林氏带着人把那边给亲戚们住的房子收拾出来,里头值钱的东西早搬空,只剩下个空屋子,只得再置办一些可做出租用。 “京城里的房子寸土寸金,也亏得阿娘大方,许多在京城里做官的连房子都买不起。” 林氏这回也知道错了,噌道:“罢了,往后我不再兜揽这些事儿,你也犯不着见我一回说一回。” 这回也是林晓峰和林氏说的才听,林氏先还觉得委屈,她也是为了家里名声着想。家里头她做什么错什么,这些年更是连家也不让她管。 想着老家来亲戚,自己也风光风光,谁知道会出这么多事儿。 这些人是趴在林家身上吸血,林晓峰将上回家奴强抢民女的事儿和林氏说了,林氏也害怕这些亲戚在外头胡作非为,因此才点头同意用计将这些亲戚赶走。 他们这些人在他们家捞了不少好东西,莫说盘缠,就是回去做个小本买卖也是够了的。 这些亲戚一走,林家人只觉清净不少,家中主子们也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这陆姑娘再次登门,这回却不是来拜见林氏或者林盈袖,竟然是来给文渊送汤水儿,说是她亲自做的。 文渊与清乐两个新婚夫妻,正是情热,加上他自幼学圣贤书,喜欢规矩的大家闺秀,陆姑娘的行径惊世骇俗,毫无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不见面都已经不喜欢了,更何况是还直冲到书房去见外男? 不但没见,还让人把住家门,不许外人打扰。 陆姑娘仍不死心,每日亲自来送吃食,虽然每次送来的东西都被丢在家门口,却坚持不懈。 京里闹的沸沸扬扬,这陆姑娘倒不顾众人的异样眼色,日日都过来。 林盈袖反倒有些佩服这姑娘来,这日东西被扔,林盈袖便着人请她进来说话。 陆姑娘给林盈袖请了安,直接问道:“你不是不喜欢我,叫我来做什么?” 林盈袖让她坐下,问她可知道京城里最近都在笑话她? “她们笑话便笑话去,我还能堵住这些人的嘴不成?反正我就是喜欢文渊哥哥,谁也别想碍着我的路。” 林盈袖有些头疼,原本想劝陆姑娘来着,看样子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索性着人请了文渊过来,要文渊当面说清楚,免得陆姑娘再胡闹。 文渊有妻子不说,他也没有再娶一个平妻的意思,还是说明白了,也不耽误人家姑娘。 陆姑娘听见请文渊,又欢喜起来,她警惕地看着林盈袖,扭捏地说道:“别以为我讨好了我,我就会在文渊哥哥面前说你的好话,也得我过了门,我才会真拿你当长辈看待。” 林盈袖笑着别开眼,讨好陆姑娘,她怕是想太多了,莫说没过门,就是过了门那也是晚辈。 她有诰命傍身,就算没有自己的子女,也不怕文渊和儿媳不孝顺的。 一会儿功夫,文渊过来,还没请安,那陆姑娘便上去,娇滴滴喊了一声,“文渊哥哥,我可想你了。” 文渊厌恶地挪开眼,先和林盈袖请安,问叫他来是有何事。 林盈袖指着旁边的陆姑娘,“这姑娘说她与你两情相悦,想给你做平妻,你亲口告诉她,你是否对她有什么心思,说明白了大家该怎么着怎么着。果真 第424章:当面打脸 文渊目不斜视,沉声说道:“阿娘,儿子一心读书,与这姑娘素不相识,何来私情?阿娘以后莫要说笑了,儿子已经有妻,再无旁的心思。姑娘抬爱,小生受不起,为着姑娘的清誉,还有我裴家的名声,就请姑娘不要再骚扰了。” 陆姑娘顿时眼圈红红,颤抖的手指着文渊,好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半晌,竟然哭着跑了出去。 林盈袖喟叹一声,这姑娘当真是被宠坏了的,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非要勉强,到头来伤的还是她自己。 “你难得从书房出来,今儿就在阿娘这里用饭,虽要用功,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文渊答应,陪着林盈袖说了一会子话,午膳叫人多准备些文渊喜欢的,林氏知道叫人多预备些菜,叫上林二婶一道用饭。 虽文渊不是林盈袖亲生,林氏也知道他们母子感情要好,也不拿文渊当外人看待。 “哥儿明年下场,那时候外祖母再预备上等的席面替你接风庆贺,今儿简单了些,快尝尝这个,这是是我亲自做的,你阿娘手艺还是我教来着。” 正吃着饭,突然下来来报,翁主娘娘去了,请太太和小爷赶紧过去。 翁主娘娘自新年以来,身子一直不大好,突然离世也在情理之中,林盈袖和文渊也不敢耽搁,立刻回家换了素净衣裳往周国公府去。 那边国公府已经停灵,上过香后和邓夫人道了烦恼。 林盈袖也按照出嫁女在灵前尽孝,家中的几个孩子也一并穿了孝服。 选了日子,林盈袖也是两头跑,十分辛苦。 那陆姑娘是文渊在哪里,她便跟在哪里,十分讨人闲,她自己却不自知,反倒自认为情深义重。 守过翁主娘娘头七,周家便商议着分家,翁主留的财产按照遗言有林盈袖的一份,但二房和三房说林盈袖毕竟是外姓人,不应该分一份。 林盈袖原也没想分周家的东西,主动放弃,曦月和文渊也不会争这一点东西,闹的大家都不愉快。 忙活完了,很快便是端午,因连日守灵累着了,林盈袖也没心思过节。老太太因为和蓝氏闹得不愉快,也没心思。蓝氏脸上没好,钱氏又怀着身子。 众人略坐坐便散了。 这端午便过的冷冷清清,倒是宋氏有心,送了她娘家送来的荷包给曦宁玉成几个孩子。 “太太吩咐了,每人只有一份,孙姐姐你凭什么比我们还多。” 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两个姨娘吵了起来,林盈袖问燕儿小周氏哪儿去了。 小周氏好歹也是太太,难不成连姨娘都不能约束了? 燕儿道:“这孙姨娘还没等小太太开口便顶撞,说什么老爷喜欢,说了什么都由着她,就是太太也不能违背老爷的意思。” 小周氏一向不得宠,又是个老实的,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林盈袖告诉周佩家的,“去看看,若是孙姨娘不肯让,那就都给她,也按照孙姨娘的给丽姨娘屋里多一倍,她不是说老爷说由着她么?” 周佩家的答应,去了一会儿,那丽姨娘见林盈袖都让着,不免觉得委屈,一会儿林盈袖屋里又派人给她比孙姨娘足足添了一倍,又欢喜起来。 “有些人以为自己仗着老爷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殊不知咱们家是太太做主。一个王府里出来的丫头,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丽姨娘得意地冲着孙姨娘的门口喊道。 孙姨娘看着得意的丽姨娘,心里别提多憋屈了,忍气问送东西来的燕儿,“燕儿姑娘,太太只让你送东西给她屋里?为何我没有,也太偏心了些不是!” 燕儿轻哼一声,看也不看孙姨娘一眼,“太太赏谁东西那是太太的恩典,你不讨人喜欢,太太不愿意赏怎么了?主子们赏东西还要问过奴才不成。” 一席话气的孙姨娘险些没晕死过去,那丽姨娘是家里头的家生子,和家里头这些下人丫鬟都是认识的。看见燕儿故意气孙姨娘,心中很是得意,朝燕儿说道。 “劳烦姐姐回去告诉太太,我和妹妹谢谢太太赏赐,这会儿太太要午睡不得空,晚些时候我们去给太太磕头,谢太太恩典。” 燕儿答应着,回去向林盈袖复命不提。 林盈袖本就抬举了丽姨娘压制孙姨娘,只要丽姨娘安分守己替她办事,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去。 如今丽姨娘的父母兄弟都在林盈袖这一房办事,又体面又得了实在的好处,自然丽姨娘也懂得投桃报李,处处压制着不安分的孙姨娘。 林盈袖是太太,许多事儿自己不好出面,所以还需得有个人为自己出头才好。 林盈袖赏赐丽姨娘,也是让人知道,奉承老爷好,还是跟着她这个主母好。 除了这个,平时只要孙姨娘敢不按照规矩来,那丽姨娘的必定要比她多上一倍,甚至更多。 孙姨娘虽然不忿,但又争不过,只得自己生闷气。 找裴垣告状,这是林盈袖自己的东西赏赐,即便不是,谁还敢争赏赐不成? 反倒落了个不安分,让裴垣更加厌恶。 底下妾室们争的越凶,林盈袖的日子才过的越安稳,即便到了闹的不可开交的地步,也不过是双方各打五十大板。 到六月里,老太爷大寿,合族里庆贺,林盈袖少不了也要帮着家里操持。 蓝氏脸上的斑纹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消退不少,只是仍在调养,林蕴玉养着胎,两个彼此倒是相安无事。 众人给老太爷磕头,家中足足闹了五日,老太爷头两三日还好,到后面推说身上不好,让大老爷应酬着,自己带了芳姨娘到庄子上预备着避暑去。 林盈袖和裴垣两个每日应酬,还好家中有徐氏打理,否则就林盈袖一个还真忙不过来。 因老太太留了族中几位长辈在这里,林盈袖便陪着说话,到夜里方才得空回去,谁知道走在半路上竟然听见人哭。 不免疑惑,家中几位姑奶奶姑太太都在这里住着,谁敢半夜哭寻晦气。 第425章:圈套 遂不声张,悄悄靠近,竟然是蓝氏身边的二等丫头双喜,这个是蓝氏的陪嫁,过门之后添上了几个家生子,这个算做二等的。 林盈袖家丫头拉她出来,质问她为何在这里哭。 那丫头只顾着磕头,半晌也不说话,林盈袖怒了,命人打。 “老太爷的寿辰,家里头下人们都得了不少赏银,就是为了大家欢喜,你反倒在这里寻主人家的晦气。莫不是仗着是大太太的陪嫁,便不把家中规矩放在眼里。” 逼问急了,双喜才哭着说道:“我们太太说我笨,要把我卖出去,我老子娘都在这里伺候,我舍不得故而在这里哭,并非是寻主家的晦气,太太不要打奴婢知道错了。” 好好的怎么把陪嫁的丫头卖了出去,林盈袖拉了她细问,故意说道:“若只是小事,我替你求情就是了。真卖了你,你老子娘该有多伤心。” 双喜抽噎了半晌,将事情的原委和林盈袖说了,“我们太太让我给小太太那边送安胎药,我送了去,可谁知道小太太不喝,太太便说我办事不利,便要打发我出去卖了。” 蓝氏给林蕴玉送安胎药,只怕没安好心。 “你也莫要哭了,你今儿先去你们家大姑娘屋里去住一晚,明儿我带你去老太太屋里求情。” 林盈袖让人送双喜去玉瓶的屋里,在上夜的屋子里暂且住着,事关长房子嗣,明日一早便带去回老太太。 谁知道就这一晚,双喜竟然不见了,林盈袖觉着奇怪,命人找。 蓝氏反倒先一步告到老太太跟前,说林盈袖昨晚将她的丫头带走,至今未归。 一个丫头原本不是什么大事,老太太也没在意,只命人好生寻找。 家中下人奴仆找寻了半日,在一个假山后头发现双喜的踪迹,那丫头七窍流血,竟然中毒而亡。 蓝氏便像是拿住了把柄一般,当着老太太和一干族中亲戚的面质问林盈袖为何要害死她的陪嫁丫鬟。 林盈袖真是百口莫辩,又不好说双喜昨儿说过的话,只说昨儿把人交给上夜的,便没再过问。且她是太太,若是丫头得罪了,或打或杀或卖都成,何必用这种手段。 老太太也觉得在理,一干丫头还犯不着去下毒。 “只怕是有什么隐情在里头吧!二弟妹明知道她是我屋里的丫头,不说让人送回我屋里,反倒让人送到大姑娘处去,莫不是怕那丫头和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钱氏在一旁听见不觉蹙眉,“大太太这是什么话,你的陪嫁丫头能和二太太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你屋里事儿多,别人躲着还来不及谁敢凑上去?” 老姑太太在一旁听着,疑惑地问林盈袖,“那二郎媳妇说说,你为何不把人交给大太太,反倒给玉瓶屋里去?总是有个缘故吧!” 林盈袖只得说明原委,那丫头害怕被卖,所以才送到大姑娘屋里去,也是为着避嫌。 蓝氏呵呵笑了两声,“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卖自己的陪嫁,二太太这借口也太拙劣了些吧!”她顿了顿,接着说道。 “有些事儿我原本想着大家取和,为着面上好看,不肯说出来,不能想别人不肯善罢甘休,少不得说了。” 蓝氏说完,明日将双喜的包袱拿来,里头有不少金银珠宝,其中有一件赤金手镯,上头还刻着林盈袖的闺名,这些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少说也有两三千两银子。 众人看了不觉咋舌,一个丫头怎么能得这么多好东西。 “这丫头一向只在屋里伺候,从未派她出去办过差事,怎么好端端的得了二太太这么多好东西,只怕有什么缘故在里头吧!” 老太太也望着林盈袖,目光中充满了不解。 就算是赏赐自己屋里的丫头,只怕也不能给这么多。 莫不是真有什么缘故在里头? “我生病那会儿,家中原本是要请太医,听说是二太太拦着,说宫里头不放人。后来在我们家小太太屋里搜到东西,小太太也直喊冤枉,想她一个有孕之人应该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那必定是有人嫁祸咯!谁的人可以时常去她屋里,又不被人怀疑呢?” 众人一想,除了老太爷和老太太,那边是林蕴玉的堂姐林盈袖了。 老太太和老太爷不可能陷害怀着自己孙子的人,那就只有林盈袖一个。 林盈袖这下真是百口莫辩,那镯子的确是她的没错,只是很早之前便弄丢了,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她还心疼了好一阵子,谁知道这会子跑出来成了她下毒害人的证据。 “我那妹妹真是可怜,怀着身孕被人陷害,险些没命。我们长房真是命苦,原本姊妹和睦,却因人陷害,险些反目成仇都是我太糊涂了。” 老姑太太看证据确凿,指着林盈袖的鼻子质问她,“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林盈袖气笑了,她和蓝氏无冤无仇,为何要害蓝氏? 而且害了蓝氏对她有什么好处? “好处自然是多了去,比如我死了你那堂妹能扶正,她一向是个不管事儿的人,你便能把持着整个侯府,二太太林氏,你是怎么进裴家的门,大家谁还不知道?想当初抛弃青梅竹马给二老爷做妾,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林盈袖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蓝氏这回是做足了功课,竟然连柳州的事情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蓝氏这么做,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大嫂,这等毒妇裴家可容不得,你快些处置了吧!”老姑太太厌恶地瞥了林盈袖一眼,便别开脸去,仿佛多看她一眼都能污了自己眼睛似得。 也有替林盈袖求情的五老太太和钱氏。 “二太太与我妯娌几年,我还从未见她害过谁,怎么回回都是和你有冲突?倒是你,第一回怀孕流产是假装的,为的是陷害二太太,谁知道你这回是不是也弄虚作假,想害二太太也说不定呢?” 老太太也是犹豫不决,林盈袖自从嫁过来,虽婆媳之间也偶有嫌隙,但她的为人还是知道几分的。 说林盈袖害人她倒不怎么信,说蓝氏陷害倒是有几分可能。 第426章:百口莫辩 这蓝氏一向争强好胜,又不是第一次陷害林盈袖。 “东西是二太太的不假吧!现有赃证在,还有什么好赖的。这女人就是比咱们家下三等奴才还穷,没点手段怎么迷惑了二郎娶她过门?” 老姑太太只差没拍手叫好了,林盈袖多次坏她好事,要是她家儿子娶了七姑娘去,她又岂会看儿媳妇脸色? 这回林盈袖被人拿捏住,也算是报应不爽。 众人争执不下,可巧林盈袖屋里的孙姨娘在门口偷看,被老姑太太看见,叫她进来问话。 孙姨娘一来便跪下磕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分明是在告诉众人,她什么都知道的,老太太便细细问来。 孙姨娘说她看见林盈袖屋里的丫头扔东西,便悄悄跟着,那丫头扔的包袱在河里,她一时好奇打捞起来,竟然是带血的汗巾子。 孙姨娘害怕林盈袖处置,这才过来寻人求情。 说着,将那带血的汗巾子奉上,汗巾子半新半旧的确是林盈袖之物。 这下真相大白了,虽只死的是个丫头,但下毒之事岂能容忍。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林盈袖,厉声斥责道:“你嫁过来之后我自问待你不薄,你竟敢做这样的事情。即刻收拾东西,准备领着休书回娘家去吧!” 林盈袖跪下,求老太太冷静想想,她有两个儿子,在裴家已经站稳脚跟,为何要害大太太,一旦事发岂不是断了自己的前程。 老姑太太嗤笑道:“二房没有爵位可袭,长房太太若是没了,你便可以把持着家里,你处心积虑嫁到裴家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林盈袖知道今日是百口莫辩,只得含愧退下。 她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不但自己,连娘家人也跟着蒙羞。 家里的丫头们一个个也都垂头丧气,裴垣这会儿还没下朝回来,也不知道该和谁商议去。 没多一会儿功夫,老太太屋里来了四个嬷嬷,说是老太太开恩,看在她为裴家生育子嗣的份上,不提休书,让林盈袖到庄子上去休养一阵子。 林盈袖想,先避开也好,便动身往乡下庄子上去。 这几个嬷嬷说是负责照顾,其实就是监视,连收拾东西的功夫都不给,半押着上了马车,连日送到乡下庄子上去。 许多家族里但凡做错了事情的夫人们,休妻怕丢人,便送到庄子上,对外说是养病,其实就是处罚的一种。运气好的过个几个月便能回来,运气不好的便老死在乡下。 家中再娶一个,名声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林盈袖贴身服侍的亲信都在家中困着,这几个嬷嬷铁面孔一般,根本不理会林盈袖。 半夜才到庄子上,这里可不比在家里,屋里一股子霉变的味道,陈设一概全无,帘子也都是素的。床榻上的被褥潮湿不堪,若是长期这里住着没病也能生出病来。 林盈袖少不得忍耐着,自己收拾了住下。 次日一早这里服侍的厨娘送来吃食,都是粗茶淡饭。林盈袖也是吃过苦的,虽然这些年养尊处优,这点倒还能受得了。 只是这里服侍的下人都知道林盈袖是犯了错被打发出来的,言语上不免多了几分轻视之意。 好在她身上有些值钱的首饰,让这些人出去采办了些用品,这些人半赚半得,倒也没为难林盈袖。 别的都好,只是惦记着裴垣和孩子们。 裴垣偏有事耽搁,到晚上方回,不见了林盈袖不免恼怒,屋里的人只说太太被打发到庄子上,但并不敢说明真相。 裴垣便不顾辛苦,往上房去问老太太。 老姑太太在一旁添油加醋地将事情和裴垣说了,又劝道:“我知道林氏美貌,但她这样狠毒的性子又怎么能教导好孩子?先打发到庄子上,你再寻个出身高贵且年轻貌美的岂不更好?” 裴垣眸光微沉,打量着老太太和老姑太太,慢里斯条地问道:“母亲和姑母的意思,无论此事真相如何,是断然不肯让林氏做裴家的媳妇?” 老太太被问的不知该如何做答。 老姑太太轻蔑的哼了两声,“小门小户出身,我与老太太在外头应酬,被多少人耻笑不说。她行事毒辣,得罪不少人,实在不适合做咱们家的媳妇,就算不是她,她也有个影儿在里头。” 裴垣锐利的眼神直接盯着老姑太太,冷冷的道:“姑母莫不是忘了,若非林盈袖与当今皇后交好,大老爷靠拢叛王一党,裴家还有今日的荣宠?” 老姑太太被噎了一下,老太太心里也是一惊,竟然忘了林盈袖和皇后、贵妃交好。若是让皇后知道,裴家如此对待她的恩人,只怕生起气来—— “也没说要休她的意思,她为咱们家生育了子嗣,是咱们裴家的功臣。我只是气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是不罚不能服众,你大哥险些没了一个儿子,我若是不闻不问你大哥哥处该如何交代?” 裴垣略略想了想,起身朝老太太躬身一礼,“都是儿子管教妻房不善,才至惹出祸事,竟然大哥大嫂忌惮,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家分了。往后大家不在一处住着,也省了许多事情,我们兄弟也少了嫌隙。” 老太太听了这话,想了一回摇头说道:“也不是嫌着你们,只家里死了人,总是要有个交代才是。你疼林氏我知道,但你现在把人接回来,你哥哥嫂子面上怎么过得去?” 裴垣心思一动,只说是短想不到,便退下。 老太太看着裴垣走了,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其实冷静下来一想,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林盈袖一心想着搬到新宅子去住,分明对侯府没半点心思,又岂会害蓝氏? 而且那孙姨娘来的也太巧,像是在那里等着似得。 至于那些证据,老太太还没想明白,不过哪个太太奶奶把自己所有的头面首饰都带身上,一时间丢了一两件也不是没有的。 平心而论,说蓝氏做这些事情老太太信,可若说林盈袖做这些,老太太有四五分不信。 第427章:冤枉 林盈袖有儿子,又得夫君敬重,前头夫人的儿女对她也十分敬重。裴垣位高权重,如今刚到四十,还有高升的日子,早盖过了侯府的风头。 实在想不出来林盈袖这么做到底图个什么。 可证据确凿,若是放任不管,家中往后哪里还有规矩可言。 裴垣回去什么也没说,只让人收拾了玉成和官哥儿还有他自己的细软,先装上车,夜里也照样安睡着。 那孙姨娘见林盈袖不在家,便抖擞起来,打扮地花朵一般往上房来。 裴垣正在喝闷酒,旁边小周氏在一旁倒酒,并无别个。 孙姨娘上去就贴着裴垣,娇滴滴地喊了一声老爷,见裴垣不理,便在旁边坐下,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妾身知道老爷为太太的事儿烦恼,太太是一时糊涂,您也别太惦记了,等老太太气消再去求求情可好?” 裴垣深深的看了孙姨娘一眼,只是一眼孙姨娘只觉自己仿佛被看穿了似得,心虚地低下头,故作害羞地道:“老爷看着妾身做什么,莫不是妾身的妆容花了。” “听说是你发现了太太毒害双喜丫头的证据?” 孙姨娘有些疑惑裴垣怎么知道,还是老实答应,“妾身是不小心看见的,并非是有心要害太太。” 啪! 小周氏重重地拍桌,又看了一眼裴垣,见他没说话,才咬牙切齿地道:“贱人!那汗巾子太太早不用了,你时常在这屋里走动,谁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你偷了去!” 孙姨娘大呼冤枉,只说不敢偷太太的东西,她也不知道昨儿是为那汗巾子闹,这才去了老太太的上房。 家里谁不知道,老太太最讨厌妾,除了老太太屋里的,别人都不许到上房去,这个忌讳人人都知道,偏孙姨娘还敢凑了上去,当着一大家子的人告了林盈袖。 说不是故意,大约孙姨娘自己都不信。 “我真是冤枉,我一个姨娘怎敢陷害太太,昨日真是巧合,我敢对天发誓。”孙姨娘急了,跪在地上就要起誓。 裴垣最烦女人在跟前吵闹啼哭,命人将孙姨娘拖下去,拘了她的头面衣裳,屋里服侍的丫头全部拉出去发卖,不许人和她说话,谁敢和孙姨娘说一句话立刻剪去舌头。 小周氏见裴垣不高兴,也不敢久呆,只说去照顾孩子们便出来命人好生听着里头使唤人。 老太太想着裴垣走时冷着脸,不免责备老姑太太,“方才你说那些做什么?二郎媳妇比家里这两个都强。我几时说要休来着?他们夫妻一向要好,你这不是戳二郎的心么?” 老姑太太劝道:“嫂子,您这些年被人笑话的还不够么?那林氏在您跟前做小伏低,我知道您喜欢。可您也不想想,长房长媳差点被害了不说,连小林氏肚子里的孩子都差点被害。她能做这样的事情,谁知道还会不会害宝哥儿,您难道真想长房无后不成?” 老太太沉默了,当年她诞下嫡长子,家中稀罕的不行,家中婆母本就与她不和,便借口她月子没做好,让她好好坐月子,便把大老爷抢了去,以至于母子不亲。 后为了扶持娘家,老太太给裴文轩娶了莫氏,他们夫妻两个一直貌合神离。老太太对大老爷一向心中有愧,后来裴垣高中探花,又娶了国公之女。 明明是侯府长子,没有个好亲事不说,裴垣得先帝赏识,步步高升,裴文轩却靠着人情,一直做个不大不小的 官儿, 一生碌碌无为。 这些老太太都觉得是自己年轻无能的缘故,若是裴文轩和裴垣一样养在自己的膝下,必定不会像今日这般还仰仗自己的弟弟。 “大不了分家就是,哪里就到了休妻的地步。她为咱们家生了两个儿子,再说,玉哥儿的媳妇可是当今的长公主,就冲这,咱们也不能动她。” 老姑太太咬着牙半晌也没坑声,良久才道:“那嫂子是打算放任不管了?” 老太太摆摆手,说夜深了让老姑太太早些安置,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人都已经送到了乡下去,如何算是不管?再说这件事儿还没查清楚,若是就这么休了只怕林盈袖也不会福气,她是诰命,若是告到皇后跟前,此事必定闹大。 裴家的前程和名声要紧。 次日一早老姑太太不等老太太梳洗好了便去坐着,仍是劝说老太太休了林盈袖,还长房一个公道。 说的头头是道,仿佛不休了林盈袖,不足以平息合家上下的怒火似得。 老太太也不耐烦听这些,只是老姑太太说起她莫家有几个妙龄女子,可以匹配裴垣,不免又动了心思。 裴垣一向重情重义,前头周氏在,也是处处维护,如今的林盈袖,更是爱若珍宝一般。裴垣虽还在户部,却深得当今信任,时常进宫与当今下棋讨论国事。 若是裴垣的新太太是莫家人,那莫家东山再起岂不是有希望了? 但—— “林家和周家怎么说,周国公夫人和林盈袖一向要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嫡亲的姑嫂,倘或问起来咱们怎么交代?” 老姑太太就知道已经抓住了老太太的软肋,她娘家败落一直是心里一根刺儿,巴不得找个机会扶持自己的娘家人。 林盈袖多次和她作对,早就想弄死这个不听话的侄儿媳妇,换了个老实些的人进来,她也好拿捏。 “周家以前还不是看在周氏两个孩子的份上,您还真当周家看得起她这出身?不过哄着白效力罢了。”老姑太太冷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如今那两个,一个娶了亲,一个出了阁,加上翁主去了谁还管她林氏。趁现在林氏的两个儿子还小,不懂事早些打发了,让莫家姑娘进门养着,到时候正一品的诰命是跑不了的。” “将来您娘家的女孩儿做了公主的婆母,她过门了会不提携娘家人?放着这样的好事您不照顾自己人,照顾谁去?” 老太太想着老姑太太画的饼是好,可林家如今也不是那等子任人欺负的贱民,林氏二叔位高权重,外邦使臣来贺都是他们家接待,深得当今信任。 第428章:陪着你 他们会任由裴家休弃林盈袖? 且听人说起,林二叔对林盈袖这个侄女儿比对自己的女孩儿还好,林盈袖的嫁妆有一部分还是林二叔给的,她的庄子也是林二叔亲自去照管着。 休妻只怕是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啊! “嫂子现在不下决断,只怕将来更难。” 老太太摇头说不妥,别的不说,裴垣只怕是头一个反对的,昨儿的态度她是看着,从进门到现在几句没半点怀疑林盈袖的意思。 “老太太放心,咱们二郎最是孝顺,您好好劝劝二郎。” 正说着话,下人来报说,二老爷带着那边二爷和三爷出门子了。 老太太闻言再也坐不住了,也不顾没梳洗好,赶忙起身扶着丫头的手往门口走去,走了老远,就见马车走出二门,走在街道上。 “二郎,你这是做什么?” 裴垣在马车里听着小儿咿呀学语,哪里听得到后面老太太的声音。 追了一段没追上,老太太气得够呛,满脸怒气地冲着门口的小厮撒气,“二老爷要出门,怎么没人来我屋里回话去!你们这些人是做什么吃的。” 几个小厮吓得跪下磕头,只说马车是昨儿夜里就准备好的,他们也不知道。 老太太点点头,老泪淌下,“为了一个妇人,他连老子娘都不要了不曾?” 老姑太太在一旁听着,立刻添油加醋起来,压低了嗓音道:“如此,才更容不得林氏迷惑二郎,往后您还指望二郎能听您的话,就得除掉这个林氏,否则今天这样的事情都算不得什么。” 裴垣带着两个孩子赶到庄子上去,他不能和自己的母亲争执,便只能陪着林盈袖同甘共苦。 这是当初求娶时,给林盈袖的承诺。 跟来的只有甘露燕儿,秋伶还有两个奶娘,并服侍奶娘的两个丫头一道去庄子上。 林盈袖在庄子上无事便给裴垣做两个荷包,还有汗巾子,这里倒是比家里头更安静自在,只是不见孩子们心中难免伤心难过。 有时看见窗外的鸟窝都会忍不住落泪,官哥儿在她跟前长大,每日不在她跟前一会儿必定是要哭闹的,也不知道昨晚睡的如何,有没有哭闹,吃的可还好。 “太太,今儿没买上肉,就煮两个鸡蛋您凑合,现在外头东西贵,您给的那点银子也只够几日的开销。” 管这庄子上刘婆子一进屋里眼珠子便打转,看看屋里或者是林盈袖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但凡打发到庄子上的主子们,十有八九是别指望还能回去的。 所以这些人都是想方设法地从林盈袖身上捞点东西,家里头谁不知道二太太手里使的一手好钱,即便是被打发了出来,身边几千两银子还是少不了的。 林盈袖看刘婆子这样,多半是要银子的,她早晨才给了一个镯子让换些东西回来。 换来的东西次不说,还短了好些。 人在屋檐下,少不得要低头,于是含笑说道:“刘妈妈说的是,只是我被打发出来养病,家里头的月钱是停不了的,还有俸禄,想必过些时日便会送来,你也不要急且等几日。” 刘婆子见这么说,便不好再说什么,只走在门口时方才说道。 “都被打发出来了,还只当自己是太太主子,也不想想自己为什么被撵出来。” 林盈袖也不去理她,将才送来的帘子换上,昨儿晚上一夜蚊子叫,也没睡好,送来的香虽然不敢和侯府比,熏着赶走蚊子也好。 屋里头潮湿的厉害,被子也换了新的,之前的便赏赐给了底下人。 打扫一遍之后整个屋子焕然一新,看着顺眼了不少。 午饭婆子们送来,一叠青菜,两个鸡蛋还有一碗小米粥,差是差了些,不过比起当年租庙里头吃没有油水的野菜,这已经是很好了。 “按照家里的规矩,打发到庄子上来的主子们都得清淡着吃,十日一个肉,鸡蛋也不是每日都有,需得五日两个。” 林盈袖道了一声辛苦,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只要能填报肚子,其他的都好说。 庄子上倒是比家里头凉快不少,院子里也没种什么花草,倒有两三颗果树,树枝上挂着好些果子,只可惜都没到熟的季节。 吃过饭便在院子里走走,林盈袖不能出这院子,只能在这里转转。 走一圈林盈袖便回屋里继续做针线活儿,难得清闲下来,多做些针线活儿,也免得等需要用的时候再手忙脚乱。 到掌灯时节,外头突然热闹起来,林盈袖起身到窗前去看时,下人来报说二老爷和二爷三爷来了。 林盈袖又欢喜又心酸,原本以为怎么也要住上一段时候,裴垣等老太太气消了求情接自己家去,不想他竟然亲自来了,还带了两个孩子。 裴垣下朝之后便带着孩子们往这里赶,顺道告了假,只说家中亲人有疾,需在家照顾些时日。 一进院子里,这里场地虽然大,却毫无美感可言,只是乱七八糟种了些瓜果蔬菜,墙角根摆着农活用的工具。 “我的爷,您怎么来这种地方。” 林盈袖推开门上前迎接,官哥儿和玉成昨儿也吓坏了,看见林盈袖平安无事又哭了起来。 林盈袖搂着两个孩子含泪带笑地安抚了一阵,带着裴垣进屋里去。 屋子里更是简陋,一张床榻,一张桌子,两三张粗糙的长凳,桌上放着着茶盏黑不溜秋的。 “这里比不得家里,委屈老爷了。” 男人伸手搂着林盈袖的腰肢,打趣地道:“你都不委屈,我又何来的委屈呢?” 两人相似而笑,林盈袖亲自下厨房去给裴垣做了一碗面,玉成嘴馋,跟着也吃了不少。 因没有别的床铺,便挤在一张床榻上,将孩子们放在中间,两人隔着看着对方。 “母亲还在盛怒之中,我求了情但老太太不听,我不能抛弃你,所以带着他们来陪着你,咱们一家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抛弃对方,明白么?” 林盈袖双目蓄满了泪水,握着男人的手,她就知道裴垣不会放任不管。 第429章:我信你 “我没有害大太太,你要相信我,我一心想搬出侯府过咱们的日子去,害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男人伸手将女人脸上的泪水抹去,哄她,“都是做娘的人了,也不怕孩子笑话,我若是不信你就不会搬来这里。家里头的事儿我一向不过问,但也不是真不知道,不过是想大家存几分体面罢了。” 林盈袖破涕而笑,亲了亲官哥儿的额头,又起身亲了亲玉成。 这两个宝贝蛋在身边,裴垣在,哪怕是住在茅屋里她都甘之如饴。 因裴垣来,林盈袖一大早摘了菜,自己亲自做了早饭,又叫人去打两条鱼回来,有裴垣在,这些底下人谁还敢怠慢? 早上的菜多了好几个,连盛饭菜的碟碗都精致了不少,饶是这样,却比不过侯府里下人用的。 裴垣倒是不在意,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比吃山珍海味都来的重要。 用过早饭,裴垣让奶娘带着官哥儿,自己亲自教授玉成念书,玉成开蒙早,年纪小记性也好,只是有些顽皮,坐不住。 林盈袖在一旁做针线活儿,一家子倒是其乐融融。中午做了鱼,外头又孝敬了一只野兔,一口猪,还有好些时新瓜果菜蔬,吃食上丰富了起来,连昨儿拿给刘婆子出去采买克扣下来的银子也都换了东西送来。 裴垣和玉成都爱吃鱼,那野兔便留着夜里吃。 “今儿好好吃饭,明日我带你们出去游玩一日。” 玉成听说能出去,顿时欢呼起来,大口吃饭也不用人喂。 裴垣打算在这里呆个十来日,每日公文叫小厮快马送到这里,批阅之后再送回去,也没耽误什么事儿。 只是不免辛苦些罢了。 裴垣一走,侯府里便不安宁了,林盈袖过门这么多年,对上恭敬,对底下人也是恩多罚少,从未有半点错处。裴垣又跟着搬走,不免议论纷纷,都是二太太必定是冤枉的。 只老姑太太一直在老太太跟前游说,无比要将林盈袖赶出裴家不可。 其实老姑太太最初想的是从自己婆家选一个嫁过来,无奈老太太不肯才推荐莫家人,为的是老太太站她这边。 谁知道裴垣竟然直接把人带走。 蓝氏原本是想把林蕴玉弄走然后自己顺理成章地养着宝哥儿,谁知失算老太爷重视子嗣把人接回来,于是,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拿着林盈袖的错处,将她赶出去,或者是让老太太觉着她不配做一家主母,留在侯府之中。这样,长房还能借着二房的光。 可裴垣搬走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但凡世间的男女有几个不重孝道规矩,裴垣饱读诗书,最是重规矩的。想来,林盈谋害长房,他应该不会维护才对。 谁知道人家不维护,也不追究对错,反倒直接搬到乡下和林盈袖住了出去。 没了裴垣的侯府不过是个空架子,现在还好,等将来她正式接受侯府,那连现在都不如,有什么意思? 听说老姑太太劝说老太太休林盈袖,蓝氏知道只怕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有老姑太太出面找人恨,她也省了好些事情。 侯府里大家各怀心思算计,庄子上裴垣和林盈袖一家别提过的多舒心了,每日有娇妻幼子相伴,游山玩水,谈笑取乐,比在家里自在多了。 两人甚至在院子里开了一块地,种上些小菜,虽说过不了多久两人就要回去,不过是学人家男耕女织,体会寒门夫妻的乐趣。 “其实也不用这样,真你不做官。我在家给你们做饭,你给人画画写字,哪里用得着这样。”林盈袖看着弄的脏兮兮的裴垣,忍着笑替他收拾。 更换衣裳,裴垣伸手刮了一下女人的鼻梁,宠溺地道:“我是要告诉你,就算我不是户部尚书,不是侯府嫡子,也能养活你和孩子们。” 女人扑到男人的怀里,用撒娇的口吻说道:“我们是夫妻,相互扶持,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你是山野村夫,我就是农家妇,你是落魄秀才,我就是秀才娘子,你是尚书大人,我自然就是诰命夫人。” “只是,你住在这里也不成个体统,老太太怕是更恨我,怪我。” 男人搂着女人不撒手,他管不了这么多。 父母在,他是儿子,可也是个丈夫,和父亲,两者不能兼得,孩儿尚且年幼,妻子与他同甘共苦,他实在不能舍弃。 “母亲那里有我,如果她还要儿子和孙子,只能接受你。为我,你受了多少委屈,我都看在眼里,不说也是成全你,可也不是任由别人欺负你。” 林盈袖眨眨眼,望着男人,只要裴垣心里有她,明白她,那些委屈又算的了什么? 身为儿媳,哪有不受委屈的道理,只是这委屈只要夫君看到,怜悯她,体谅她。这些委屈和夫君的爱重相比,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午饭帮我打下手,我想包点饺子。” 男人欣然答应,以前觉得男人下厨房或者是帮女人做事有些丢人,可真一起动手了却只有乐趣。 早晨带着玉成念书,林盈袖做针线活儿,中午一家人去地里摘菜,林盈袖做饭,裴垣打下手。晚上用过晚饭,一家子在院子里或点个篝火,唱歌喝酒,又或者是和孩子们互动做游戏。 日子过的很快,裴垣回衙门复职,顺道也回去和老太太说说分家的事儿。 两人商议过,不愿意再妥协,这次分家,以后和族人一样,逢年过节上门给老太太和老太爷请安,该孝敬的,还有该给族中的一样不少。 这话不能林盈袖去说,所以还得裴垣去说。 裴垣这一走就是十来日的功夫,老太太心里也后悔,该等查清楚真相再说。 老姑太太虽在旁边说了不少林盈袖的坏话,还有裴垣休妻再娶的好处,老太太心里知道裴家不可能休了林盈袖,现在也不是谈论休妻与否的时候,而是该怎么挽回儿子的心。 裴垣孝顺,也不是愚孝之辈,再说休诰命,那是要向朝廷上表。 第430章:我没错,我道歉 只是,将林盈袖接回来她这个做婆母的岂不是向儿媳妇服软? 此事虽然不大,却也不算小,家里几位姑太太都知道了此事,别人倒没什么,只七姑太太亲自登门回娘家劝说老太太。 七姑太太劝老太太为家里着想,不单林盈袖是公主未来的婆母,而且林家那边地位日渐水涨船高。 “阿娘,当初姑母劝说父亲将我嫁给表哥,您看看现在的表嫂,姑母是怎么对待的。表哥成亲比我还晚些,如今屋里十几个姬妾,您女婿屋里不过两个摆设罢了。若非二嫂,我如今还在火坑里呢!您也该记得二嫂的好处才是。” 老太太醒悟过来,想想林盈袖大可学别人一般不多管闲事,那时候她根本没把林盈袖当自己的儿媳看待,她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就是那日说打发她去庄子上,也没有半句忤逆或者埋怨的话。 只是长房那边,也需给个交代才成,毕竟那天是当着族里好几为亲戚的面吵嚷出来,证据摆在那里,要是不处置别人会说偏心。 再说林盈袖被打发走的第二天蓝氏的母亲便登门拜访,只说女儿委屈。 若现在把人接回来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需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好,此事我心里有数,不会为难你二嫂。” 七姑太太闻言便作罢了,回去时叫人悄悄送些用品到庄子上给林盈袖。 晚饭时,下人来传话说二老爷回府了,正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欣喜不已,连忙叫人多做两个裴垣爱吃的菜。 老姑太太在一旁,立刻挑唆老太太,裴垣回来多半是林盈袖挑唆了什么,让她千万不能心软,否则前功尽弃。 老太太只是答应着,心里却不怎么想,总归是自己的儿子媳妇,孙子。这个口气就算是赌赢了,输了孩子们的心,留她一个孤老婆子在这里,一样无趣。 往日林盈袖经常带着孩子们过来,看着孙子们,每日日子过的多快活,如今孤零零一个人,心里空落落的别提多难受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给姑母请安。” 老太太上下打量着裴垣,一叠声儿地问道:“我的儿,这些日子在乡下可受苦了没有?” 裴垣宽慰了老太太一阵,又说林盈袖和两个孩子在庄子上都好。 “你那儿媳打发你回来做什么?” 裴垣请母亲坐下,先用饭,等吃过饭再说。 老太太只要孩子们好,别的都不愿意计较,一起用了饭,上茶之后裴垣才说分家的事儿。 “人多了难免生事,长房的事儿我们掺和进去也不好。此事谁对谁错都丢开手去,家和万事兴,母亲想必也不愿意看着家中为些许小事闹的不可开交。至于大哥哥和嫂嫂那边,儿子自会去赔罪,还请母亲不要为难林氏。” 一席话说的头头是道,在情在理。 老太太也觉得长房里闹的事儿太多,分家也好,加上二房也娶了儿媳妇,二房人多住这里也不方便。 “分家是大事,还需等你二叔回来,族中公公道道地说个清楚明白,赔礼的事儿等你媳妇回来,两家人当着我的面说明白了。往后谁也不许再提起此事,再说老三家的现在也不好搬家,横竖年下你二叔就回来,家该怎么分怎么分吧!” “是,多谢母亲体谅,林氏给您做了一双鞋袜,我带了回来母亲回头试试。林氏出身不高,性子柔顺,又最是体贴人的。我和孩子们的衣服鞋袜,吃食她都十分上心,这才是儿媳妻子母亲的本分,儿子敬重她不是为美色,实在她的确是个合格的妻子。” 老太太也点头附和,外头丫鬟拿了鞋袜进来,老太太叫拿到她跟前见鞋子做得针脚细密,上头的花样子也是选老太太喜爱的。 “这孩子,家里有下人,费这心思做什么,自己带几个孩子忙都忙不过来。” 老太太虽然是责备,却是满脸笑容,叫人把鞋袜收好,等改日出门会客再穿。 裴垣见老太太答应, 连声恭维了老太太一番。 老姑太太在旁边一句话都插不上话,心里越发气恼,茶也不吃了怏怏地从老太太屋里出来,自生闷气不提。 裴垣便留在家中住着,也不安排人去接人,倒是老太太反倒记着,让她身边的莫大嬷嬷亲自去接了林盈袖和孩子们回家来。 一面也知蓝氏和大老爷还有三老爷钱氏等晚上在她屋里吃饭。 林盈袖少说也得明日晚上才回来,老太太便和三个儿子还有两个儿媳妇说起分家的事儿。 又对蓝氏和大老爷说道:“这件事无论谁对谁错,总归是一家人,此事我代你二弟二弟妹给你们陪个不是,明日你弟妹回来我还叫他们给你赔礼。以后分家别过,谁也别再说这事儿。若是还当我是母亲,你就答应忘了这事。” 大老爷赶忙起身,朝老太太长鞠一躬,“母亲这话可是折杀儿子了,不过是小事,况且这里头多有误会,我看很是该这样。分家实在太伤兄弟感情,况且父母在,儿子们理应侍奉膝下。” 老太太摆手打断大老爷的话,若是不分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乱子来,这回已经出了人命,下回倘或再这样,谁也不能安生。 三老爷和钱氏虽然不愿意搬出侯府,但他们是庶出,人微言轻,也只得答应。 蓝氏别提多憋屈了,明着好像是她占了上风,但老太太说无论谁对谁错,分明就是指那件事儿不知道谁的错处。而且分了家,他们长房半点好处都落不到。 “婆母,分家别人还只当我和大老爷容不下兄弟们,还请母亲三思。父母尚在,分家恐人笑话,倒不如等过些年再说,宝哥儿一个人也孤单。” 老太太执意要分家,听见蓝氏这样说,便道:“你和你弟妹多有不和,在一起成日生事,惹我心烦。倒不如分了家,我高兴去谁家住就去谁家住去。” 裴垣当着老太太的面给哥嫂赔礼,又说分家以后按照规矩来。 裴家一向是族里所有人扶持长房和族中无进益的族人们,裴垣这一房虽也是嫡出,可也是家族中最显赫的一房,理应照顾族里。 第431章:赔礼打脸 大老爷扶住裴垣,此事他私下里也说过蓝氏,让她不要在家中生事。 如今闹到这步田地,分家也好,省得再出什么事儿,将来出了丑反倒不好。 商议妥当,只等族长回京,便请族长以及族中人做个见证准备分家。 林盈袖归来当着老太太的面大大方方地给蓝氏赔礼,蓝氏险些没气吐血了。这算是哪门子的赔礼?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有老太太做主,蓝氏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两房媳妇,“今日的事儿既然了了,以后你们还当和睦相处才是,二郎媳妇是个柔顺性子,人软和,你多担待些。” 这话一处,蓝氏气的什么似得,林盈袖是柔顺性子,她又是什么了? “是,婆母说的是。我是做嫂子的,自然不能和弟妹斤斤计较。” 林盈袖也跟着说是,现在蓝氏也只能占点口头便宜,她也懒得去计较。 虽然不能和蓝氏计较,不过她屋里的孙姨娘却是容不下了,胆敢背叛主子,不给个教训,往后这屋里都成了反叛了。 林盈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提审孙姨娘,且还把老太太屋里的亲信叫来看着。 虽然老太太说不计较对错,可也不能白背负这谋害长嫂的罪名。 孙姨娘跪在地上,刚开始一口咬定说是不小心看见,并无人指使。 林盈袖笑了,对旁边的甘露道:“咱们在乡下看见一种蚂蚁,个子有蜜蜂那么大,咬在人身上便是一个窟窿,咱们觉得稀罕抓了不少。” 甘露会意,躬身道:“太太,那蚂蚁饿了两天,该喂些肉。” 林盈袖喝命将蚂蚁拿来,就用孙姨娘的肉喂蚂蚁。 孙姨娘虽然没见过,听着也吓得胆战心惊,扑腾一声瘫软在地上。 等人真拿了来,孙姨娘大呼,“我说,我说,太太饶命!” 孙姨娘才说,因林盈袖处处刁难她,在裴垣处告状反倒惹了裴垣厌恶,便怀恨在心。林盈袖早产,是孙姨娘头一天晚上往那地方倒了水,蓝氏看见便以此威胁。有一日逛花园撞见蓝氏,蓝氏便给她出的主意,让偷林盈袖一些不大用的首饰头面或者汗巾子出来。 那日的事儿蓝氏也早和孙姨娘通了气,设好的局等着林盈袖往里头钻。 林盈袖没想到这孙姨娘竟是这样的狠毒,叫人带了她去回过老太太。 在一旁看着的嬷嬷也一并过去,老太太知道真相,叫人将孙姨娘毒哑了发卖出去,连她的丫头也一并打一顿卖到外头去。 老太太答应不在追究,林盈袖也只查明真相,并无别话。如此老太太反倒更加敬重她的为人,对蓝氏虽和从前一样,到底心里还是存了个影。 徐氏知道林盈袖回来赶忙过来请安,看林盈袖当着她的面处置了孙姨娘,心里不免有些心虚。 林盈袖被打发到庄子上“养病”,她是乐见其成,没了婆母约束,她的日子过的也舒心很多。徐氏虽然是郡主,身份高贵,可也不能不敬长辈,尤其文渊将林盈袖当做自己的亲娘一般对待,她若是不敬婆母,不免夫妻不和。 不过人回来了,少不了也要按规矩敬着。 外头秦氏和五房知道消息都叫人送了东西去庄子上,就是周家也悄悄送了东西去,加以安抚。林家虽然应该也知道,不过他们得避嫌,便没送东西来。 徐氏是比外头的人都早知道,却装聋作哑,说是怕惹老太太怪罪,林盈袖却不信的,但又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儿,也没那么多计较。 “不过是出去住几日,你说这些见外了,再说你帮着我照顾家里,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又岂会怪罪,快别如此。” 反倒是林盈袖安抚了徐氏一番,虽按照老太太的意思等通过族长才能分家,不过她的嫁妆却先叫人搬了出去。 徐氏倒是无所谓的,分不分家都是长辈们的事情,和他们小辈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们这一辈,玉成是驸马爷,将来成婚就住到驸马府去,就剩下一个三爷和二姑娘曦宁。二姑娘已经定了亲,嫁到周国公府,就剩下一个三爷而已。 夏日里暑热难耐,林盈袖大多时日在屋里,鲜少出去走动,老太太屋里也不过是早晨过去点个卯。 徐氏也吩咐她仔细中暑,只早上过来,下午和晚上都不必过来。 钱氏打发人来请林盈袖过去说话,林盈袖也是次日一早过去,原来钱氏也准备着搬家,她倒是不怎么愿意分家。毕竟在这里她就是侯府的三太太,搬出去也只是个小官宦家的内眷,往后出去结交的夫人也是有限的。 钱氏如今已经是七个月多的肚子,肚子尖尖的一看就是个男胎。 自从上次林盈袖帮忙,钱氏是打心眼儿里感激林盈袖,蓝氏陷害她也没少求情,就是林盈袖被赶出去那日钱氏还悄悄叫人拿了银票给林盈袖身上带着。 “那位这回可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身子好全了,老太太也不叫她管家。我估摸着留你们在家也是这样意思。” 林盈袖说不知道,看钱氏这里还有西瓜吃,笑道:“你倒是自在,这瓜只怕十来个人也吃不完的,亏你哪儿弄来的。” 钱氏请林盈袖吃瓜,“这瓜可甜呢!这是老太爷命人送回来的,赏了我们一个,只怕你的也该送到,唯独长房那位没有,你说老太爷这是几个意思呢?” 老太爷的心思谁能猜得到,不过这瓜是真好。 “寻你过来,有件事儿请你帮忙,家里分家,虽分了宅子,就你们大奶奶现在住的地方,我不喜欢挨着长房,老太爷赏的又太远,我们老爷上朝不方便,你看我这肚子也不能找,想请你帮忙。” 事儿也不大,林盈袖便应了下来,突然想起之前林氏买了个宅子给族中亲戚住,那些亲戚被赶出京城,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卖给三房。 那个地方地段还行,价钱林盈袖也没打算赚三房的,不过是怕林氏又心软招揽些什么人上门来捣乱。 第432章:下药 钱氏一听有位置,便问价钱,是两进院儿,也不过两千八百两银子,而且里头一应家伙什儿都是齐全的,当下说等三老爷回来商议,合适便买了下来。 林盈袖也说,若是买,主人家价钱还可以让一二百。 “到底是嫂子,幸亏问了你,不然还不知道寻到什么时候去。咱们家隔壁那个宅子家里打算分给族里人住,院子虽然好,我嫌住的人多吵闹的慌。” 那个宅子林盈袖买的便宜也是有缘故的,那宅子是朝廷抄家后官卖出来,在京城里要么做官的,要么就要和达官贵人打交道的,人嫌晦气,算是没人要才便宜。 钱氏也多嫌着那个宅子,故而不肯搬到隔壁去。 因天热也没多呆,林盈袖起身告辞,让钱氏好生养着,没走多远就听见说长房的小太太发动,是要生了。 算算日子林蕴玉的确到了时间,少不了要过去看看,先吩咐人回去好生照看官哥儿,自己便走小路过去,避着阳光。 家里下人都知道分家的事儿,他们一部分人是要跟着二房出去的,这些时日周佩家的风光了起来,二房太太宽厚,向来恩多罚少,二老爷又一向加官进爵,自然愿意跟着好的主子出去。 所以,一些想跟二房的人都悄悄送礼到周佩家去,只求她在林盈袖跟前说好话。 林盈袖知道,不过也假装不知道,新宅子是从前的王府,陛下也赏赐了几房奴仆,这里带去两三房也就够用,犯不着带太多人过去。 而且新宅子她也有自己的规矩,这里伺候老了的,只怕适应不来。 林蕴玉这一胎还好,比较顺,生在了下午,正好老太爷回府,竟然是双胞胎,只是有些遗憾,是两个女孩儿。大老爷反倒喜欢,抱着女儿不撒手。 林蕴玉有些失落,看大老爷这么喜欢女儿,也渐渐高兴起来,横竖她还年轻,大不了再生两个哥儿就是。 老太爷也着人赏赐了不少东西,并没有因为是孙女儿就少了,相反比上回生宝哥儿还多出一倍不止。 家中往各处亲戚好友送喜蛋,向林家报喜去。 林二婶和龚大奶奶亲自登门照顾,连老太太对众亲戚都夸林家的女孩儿好福气,好生养。 可不是么,林蕴玉一子两女,林盈袖更是两个儿子。先头的莫氏只生了一个女孩儿,蓝氏孩子没生,事儿倒是生出不少。 相比起来,林氏姐妹自然更讨老太爷和老太太喜欢。 夏日里月子难做,热不得,又见不得风,还是老太太知道,将林蕴玉挪到里间住着,周围的房子用冰镇着,如此也不热。 只洗三那日,林蕴玉的丫头突然来报,说小太太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见了大红,腹痛不止,请老太太快些过去看看。 好好的怎么会第三日见了大红,妇人生产最忌出大红,轻则身子虚好几个月,重则小命不保。 林盈袖回头叫燕儿拿自己的帖子,立刻去宫里请太医来,自己提起裙角往林蕴玉屋里去。 家里所有人都慌了,连老太爷也跟着往林蕴玉屋里去。 这里慌乱乱的,幸好大夫还在,开了止血的药,只喝下去效果甚微。 林盈袖觉得不对,前两日都好好的,问着伺候林蕴玉的嬷嬷,今儿吃了些什么,把吃的东西都留着一会儿给大夫看看。 蓝氏在一旁听着只觉窝火,沉声质问林盈袖,“二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还敢害她不成!” 林盈袖也不解释,一会儿太医来了,替林蕴玉扎了银针,又重新开药,让人熬了让林蕴玉服下,足闹到了天黑人才见好些。 太医说还是吃了下淤血的东西,才生产的妇人还未收住宫口,止住红,那些东西下去便见了大红。原本大夫就开了下淤血的药,分量都是有把握,必定是旁人再给加重了药量,或者下在别的饮食上。 好在小太太年轻,多调养一些时日便没什么大碍,只是断然不能再服用那些东西。 果然! 老太太横了蓝氏一眼,先劝老太爷早些回去休息,这里有她看着,不会出什么差错。 老太爷也没说什么,只让蓝氏好生照看林蕴玉,若是再出意外,定不会饶过照顾之人。 众人送到门口,老太太才让检查林蕴玉的吃食,在一碗鱼汤里发现熬制了大量的红花在里头。伺候林蕴玉的嬷嬷变了脸色,“我们太太只喝了两口,说汤味道怪便不肯喝了。奴婢还说这鱼汤好,留着奴婢们几个一会儿吃了,谁知道太太突然闹肚子疼,谁会在鱼汤里炖了这个东西?” 老太太咬着牙,叫人将这里伺候小厨房的厨娘人等全拿了来,整个小厨房挨着检查,这里服侍的人屋子也要搜查。 蓝氏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妹妹真是可怜,为老爷生这两个孩子真是一波三折,也不知道什么人非要害死我们长房所有的孩子不可。” 老太太最是听不得这个,她巴不得裴文轩兄弟两个和睦,又怎容得了蓝氏的挑拨之言,连忙喝住她。 搜了一圈,竟然没找到证据,想来那人必定是将证据销毁了,老太太想能做这事儿的不会是别人,扭头盯着蓝氏,正举棋不定。 林二婶从屋里出来,说人已经睡下,想来并无大碍。 当着娘家人的面,老太太若是不给个交代怕是说不过,便斥责蓝氏照顾不周,罚她去祠堂罚跪三日,替林蕴玉祈福。 蓝氏只觉委屈,跪下给老太太磕头,“儿媳敢对天发誓绝无此心,若我真要害妹妹,为何不在她生产那日,非要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婆母明鉴,儿媳冤枉。” 老太太倒吸了一口气,反问蓝氏,“我几时说你做的,她是你这房的人,身为正室你理应照顾生育子嗣的侧室,难道我说错了吗?” 蓝氏被问的哑口无言,只是满屋子的人都怔怔的望着她,不免疑惑老太太是不是也有这心思,这才跪下回明真相。 第433章:恶人自有恶人磨 好在人没事,大家伙儿也松了一口气,几个老妯娌劝老太太宽心,等小林氏好了,再怀一个大胖孙子,老太太将来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老太太巴不得如此,蓝氏不大生育,她和老太爷当然指望林蕴玉的肚子。 虽是两个姑娘,不过添丁总是喜事,老太爷还是让隆重办长房三姑娘和四姑娘的满月酒。 家里做媳妇的看着老太太这般重视,心里别提多羡慕了,就是徐氏,也看着眼热,不觉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公婆倒是没催她,但身为人妇,生儿育女才是头等大事。 林蕴玉被下药的事儿虽家里没追究,不过无论谁心里都有数,虽蓝氏那番话谁都听着,但只要不傻都该知道,林氏是堂姐妹,她就算是和长房不睦,但林蕴玉是自己的堂妹。 底下人也在悄悄议论,说蓝氏容不下好生养的侧室,所以才下药要害了林蕴玉不能生育,失了宠她才好养育宝哥儿。 这话传的沸沸扬扬,很快老太爷和老太太知道此事,便在满月酒上说不会将宝哥儿给蓝氏养着,还叫跟着生母。 林蕴玉有自知之明不是蓝氏的对手,便推说身边孩子太多,求老太太照顾宝哥儿,孩子渐渐大了,和祖母又亲近,理应在老太太承欢膝下。 宝哥儿一直养在老太太屋里,真要带走反倒舍不得,当着客人们的面,老太太直夸林蕴玉懂事。 丝毫不提蓝氏一句话,蓝氏心酸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族里这些妯娌不是看两个小姐儿,就是和林盈袖说话,再不然就是和钱氏说话,竟没有一个理会她这个正儿八经侯府的夫人。 若是她有个一子半女,也不至于让婆母冷落,让妯娌们和族亲们如此忽视。 林盈袖的官哥儿和玉成都在,也分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子嗣兴旺,家族才能兴旺,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上回二弟妹身子抱恙,我本想亲自去看,不曾想说病的厉害送到乡下去,现在可好些了?”问的是四房的太太。 虽林盈袖和四房太太少有交集,不过到底是亲戚,四房家中规矩大,只两三个庶子,都养在太太膝下,故而家中也不像五房,庶出子女太多,家计艰难。 四老爷和二房的老爷从军,所以和长房没什么交集,一向都在二房奉承。 “多谢嫂子关心,不过是偶感风寒,正巧遇到庄子上有些事儿,我们老太太派我去瞧瞧,如今都还好。嫂子才添了长孙,我盼着沾沾嫂子的喜气呢!” 四房大太太点顺道邀请林盈袖参加孙儿的满月酒,又看着钱氏的肚子,“哟,三弟妹这一胎怕是个哥儿罢,可是该恭喜弟妹了。” 钱氏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嗨,男女都好,我只盼着孩子听话懂事些,别的都不求。我们三房不比长房尊贵,若是个女儿,也好,总好过膝下空空。” 蓝氏在一旁分明听见,只得在一旁生闷气,大口喝酒。 林盈袖用胳膊捅了捅钱氏,让她别胡说八道。 四房大太太解围道:“先开花后结果也是一样,只是月份大了可是要主意着些,这妇人生产那可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众妇人都道很是,别的不说,就长房林盈袖小产差点没命,林蕴玉虽然安然无恙地生下孩子,却出了大红,到今儿脸色还惨白惨白的。 “三弟妹也别害怕,妇人生子不都这样,横竖家中能请太医,请最好的产婆。” 林盈袖知道钱氏是头一次生产,她娘家人除了需要银子,需要求钱氏办什么事儿才上门,如今月份这样大却也半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都是女人,又何必为难呢? “可不是这个道理,我们姑太太的命真好,遇到您这样的嫂子。我们姑太太上次送回来的衣裳听说是二太太给的,这里给您道谢嘞!” 说话的是钱氏的嫂子,林盈袖看她半点不顾钱氏的体面,便丢开手,往老太太们那一桌敬酒去。 今儿老姑太太带了自己的儿媳过来,这位儿媳章氏生的倒是端庄,她的嫡亲叔父听说放了盐道的外任,连老姑太太也要让三分。 第一次见,林盈袖上去问了好,章氏倒是个外向的性子,很快和林盈袖等人混熟。 老姑太太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对章氏道:“你可仔细,这可不是在咱们家里头,家里你怎么着我不管,外头可要给我规矩着些。” 章氏也不是个好欺负的,陪着笑脸反驳道:“婆母这话好生奇怪,我多和您娘家的侄儿媳妇们走动,难道不好?若是如此那您带我来做什么呢?摆婆婆架子给诸位弟妹看的么。” 老姑太太被怼的无话可说,她恶狠狠地瞪了章氏一眼,便丢开走。 章氏当着一众弟妹的面,却面色坦然,笑着说道:“这天下做婆母的大多从儿媳妇做起,总想着自己吃过的苦也该儿媳妇吃吃才好,哪有这样的道理?” 众人也不知该附和,还是该反驳,只是笑笑拿别的话岔开。 章氏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这见识和胆气倒是让人佩服,老姑太太仗着自己的身份,一向不把别人看在眼里,回来娘家一趟便对一众晚辈呼呼喝喝,如今得了章氏这么个媳妇,也算是她的魔障。 恶人自有恶人磨,当真是没错的。 章氏出手倒是比老姑太太大方,给家里小辈们都赏了见面礼。 林盈袖见状,也叫人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给她家哥儿带回去,满月酒时裴家只老太太和大太太去,林盈袖和老姑太太有嫌隙,借故没去。 如今和章氏既然有人情来往,自然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我家那孩子太小怕热,没敢带出门,改日带了来给婶娘请安。” 章氏行事落落大方,倒赢得了不少好感,只是众人也替她捏一把汗,家里头谁不知老姑太太难缠。 老姑太太儿子前头的正室是被老姑太太逼死,因此母子不和多年,章氏过门听说也闹过几次,这位也不是软和性子,听说还把老姑太太给气病过几次。 第434章:小孩打架 九姑娘上次回来,因众人不待见,加上她夫君强抢幼女,被人告了一状,如今吃了官司,夫妇两个你攀咬我,我诬陷你,都闹到了天牢里头去,虽已经放出来哪有心思回来吃宴席。 八姑娘自从出阁便鲜少回娘家,曦月远在柳州,也回不来,家中外嫁的姑太太奶奶们只有老姑太太和七姑太太两个回来。 七姑太太是个好性儿的,与谁都是三分人情,七分笑脸儿。 老姑太太回娘家的规矩就是挨个训斥晚辈,从长房到七房,没一个媳妇孙子媳妇能落下,十分讨人厌恶,不过碍于身份不敢得罪罢了。 也有几个进门不久的小媳妇,竟去巴结老姑太太,百般奉承,却仍没一句好话。 老姑太太摆架子充老大不是一日两日了,岂会看得上几个小辈的奉承,这架子自然是摆的足足的才好。 用过中饭,都在老太太这里,屋里放了不少冰盆,倒也不热。 林蕴玉出月子后本想将二姑娘接回,蓝氏不肯让,因是个姑娘也不好争执。宝哥儿留在老太太跟前奉承,林蕴玉倒是不傻。 她一个偏房侧室斗不过蓝氏,所以把儿子养在婆母跟前,蓝氏有什么阴谋诡计。她还能滕开手来料理,且蓝氏一连着几回出错,早失了老太太的信任,纵然她巧舌如莲花,也休想抢宝哥儿。 今儿林氏和林二婶都在,老太太命人将宝哥儿抱到跟前,这孩子第一句话就是祖父,把老太爷乐了好长一段时间。 如今也会叫祖母和父亲阿娘,别的就听不大懂。 宝哥儿坐在软榻上,滴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认生,只是不让旁人抱。 林盈袖的玉成从小谁抱都可以,官哥儿却不行,除了父母和奶娘还有身边脸熟的丫头,别人休想碰一下。 “什么时候二郎媳妇再添个女孩儿便更好了,官哥儿也都快一岁的孩子,怎么还是懒懒的,可有请大夫看过?” 林盈袖听了老姑太太这话,朝她翻了个白眼,这话分明是在诅咒,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明着说什么,只道:“小儿嗜睡也是有的,况且平日里也有午睡的习惯。好好的看什么大夫?” 奶娘把官哥儿和宝哥儿放在一个塌上,刚开始还好,不知谁给了一个果子,两兄弟争的竟然打了起来。 众人正在说笑,看见忙叫丫鬟再拿一个,谁知道这两个竟然只要那一个,新拿来的说什么也不要。 “这两个孩子越发的淘气,还不快把他们两个抱开,哭得这样厉害,哪里像个男子汉。” 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两个小人儿坐在塌上,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谁也不让谁。谁知道官哥儿年纪小抢不过,竟然上口去咬。 宝哥儿顿时也大哭起来,蓝氏见状就要上去哄宝哥儿,被老太太喝住,她亲自抱着宝哥儿到身边哄。 “弟弟,打弟弟!”宝哥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抢到了果子的官哥儿道。 老太太哄着他,做了个打人的动作,“打呢!祖母打弟弟,让他咬哥哥。” 官哥儿得了果子,正准备抱着玩儿,没挨着打,听了这话委屈地竟然又哭了起来。 林蕴玉给逗乐了,从奶娘怀里接过官哥儿,哄他笑,“好孩子,姨母也疼你呢!”说着扭头说宝哥儿,“你是哥哥,该让着弟弟才是。欺负弟弟,往后去婶娘家里,仔细拿扫帚打你。” 宝哥儿见自己娘这样说,收了哭声,“不,不打弟弟。” 老太太欢喜的什么似得,连声夸赞宝哥儿是好孩子。 林盈袖看着这对活宝,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玉成在这里是待不住的,和四老爷两个在老太爷的屋子里捣乱,每每生事芳姨娘来告状。 前几日把芳姨娘的胭脂里倒了墨汁,芳姨娘用胭脂时,两个淘气鬼在旁边打岔,芳姨娘没注意把墨汁涂在脸上嘴唇上。 要不是身份有别,芳姨娘非得把那两个打一顿不可。 “还是年纪小些好,你瞧我家大的那个小子,哪里在这里呆得住。” 五房太太也带了自己的孙子来,这孩子和玉成差不多大,却是规规矩矩的,因笑林盈袖,“也不知道你家二哥儿随了谁的性子,成日淘气个没完。” 说着回头亲热地叫林氏伯母,戏问她,“不知我这弟妹小时候可是和玉成这般?” 林氏也是笑,“她小时候倒是个淘气的,后来大了也懂事的很。她父亲帮着别人写书信,有时候忙不过来,便偷偷代笔。回来帮着做饭带弟弟,教弟弟念书识字。” “她家两个大的都是袖姐儿开蒙,她虽是个年轻媳妇,家里的事儿问她也是能拿得出来主意来的。我只羡慕亲家,能养出这样好的女孩儿来。”老太太当着一干人的面夸起了林盈袖。 虽上回的事儿老姑太太说了许多,裴垣也站在林盈袖那边。起初老太太也是想不通,她被婆母刁难时,老太爷反倒说她的不是。 为什么轮到自己的儿子媳妇,就成了她这个老太婆的不是? 还是裴垣一句话提醒了她,家和万事兴,林盈袖也不是不知道轻重好歹的人,她敬着长辈,做长辈的若是一味为难,即便能弹压住儿媳妇,也不过失了人心。 “不是我当着亲家的面奉承,这孩子得了什么好的都先孝敬了长辈。我偶尔气不顺,说了骂了她也浑然不在意,可见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老太太夸的蓝氏和蓝夫人脸都黑了,都是儿媳,何必捧着一个踩着另一个的。 “这才是儿媳的本分,老太太快别夸她了,笨嘴笨舌的。我瞧着哪里及您家大儿媳半点儿,不过是老太太偏心小儿子小儿媳也是有的。” 说笑一回,因孩子们困了,叫人带了孩子们去后边耳房睡觉。 徐氏过来说,厨房里熬了血燕,已经冰镇着。 血燕是贡品,这还是林盈袖有孕时皇后赏赐,一直没吃。今儿在这里的都是亲戚,便炖了请众人尝尝。 第435章:裴垣出征 燕窝在大户人家里不稀罕,这血燕却十分稀罕。 “听说血燕最是滋补,这样好的东西您该留着自己吃才是。” 老太太和颜悦色地对众人道:“这是宫里娘娘赏给我们家二郎媳妇,她不爱吃这个,都孝敬了我这里。我平日也不大吃这些,想着稀罕大家伙儿尝尝鲜。” 众人都得了一碗,熬的正好,加上用冰镇过,凉丝丝的也不会伤脾胃。 众人吃着顺道也奉承了老太太,“到底是老太太好福气,二太太才如此孝顺,我们这可是沾了老太太您的光。” 血燕就是宫里的娘娘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得起,说到底还是林盈袖在皇后跟前得脸。 “那是自然,家里长房的诰命朝廷一直没给,还是二郎媳妇进宫求的皇后恩典。”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看了蓝氏一眼,意在提醒她和林盈袖和解。 林盈袖和宫里说得上话,也是家里头人人都愿意在她跟前奉承的缘故。 别人尚且知道巴结,蓝氏为何就看不透呢? 蓝氏没说话,倒是一旁的蓝夫人说道:“这事儿我们姐儿也私下和我说来着,心里着实感激二太太,只是她腼腆不好意思和弟妹们,我这里替她道了谢。” 林盈袖一脸坦然,她原本也不是为了蓝氏,“一家子骨肉说什么谢不谢的话就见外了,即便我不去求皇后,这诰命也是跑不了的。” 众人谦让了一回,小戏班子过来请安,大家便点戏文看,因天热便不让装扮,锣鼓也不让用,只捡了细细的慢慢唱来。 徐氏悄悄问林盈袖晚饭摆在哪里,林盈袖想了一回让她问蓝氏去。 这家是蓝氏的,她们迟早要搬回去,何必白替人费这心思呢? 蓝氏今儿虽然憋屈,却仍强打着精神应酬,难怪当初老太爷会选中她作为侯府长媳,的确有过人之处。 若是她没有那些心思,今日也不会被婆母故意冷落,说到底还是咎由自取。 趁着这会儿人看戏,林盈袖出去寻玉成,出门便撞见周佩家的,让她赶快家去,北边一个藩王反了,朝廷要打仗,二老爷已经被任命为监军,即刻启程,请林盈袖家去给二老爷收拾行礼。 林盈袖慌了神,也不多问,赶快回去,跟裴垣身边的小厮已经在门口等着,见林盈袖来赶忙跪下请安。 说二爷已经在兵部,等林盈袖收拾了东西带了就去,还说请太太快些收拾了,怕赶不上。 林盈袖也只得忙忙的每个季节的衣裳都收拾了几身,又将自己的头发剪了一段来,用锦帕包好放在衣服当中。拿出来嘱咐小厮好生服侍,想着是去打仗,林盈袖又让人拿了一些外伤药一并交给了小厮。 打发走小厮,林盈袖才去慢慢地回老太太,老太太也吓得变了脸色,问林盈袖,“二郎不是文臣么?为何打仗会派他去?你可问过缘由。” 林盈袖摇头,裴垣走的实在太匆忙,她连面都没见上一次,如何问起。 不过宽慰老太太,“监军也不用打仗,朝廷有百万雄师,区区一个藩王不在话下,婆母不用担心。” 老太太唉声叹气,自己的儿子如何不担心呢? 林盈袖也是心里不安的很,又打发人出去探听消息。 大老爷回来说,藩王说当今不是正统,高举义旗,号称三十万大军,当今震怒,发兵镇压,裴垣自请命,封为监军随军出行。 “你怎么不拦着些?那可是你亲弟弟,即便你们两房有什么,你弟弟有什么我哪里还活得成。” 林盈袖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低声劝道:“婆母,大伯就是想劝,在朝堂上也开不了口,必定是没有危险二老爷才会请命。此事,怪不着大伯。” 老太太也就罢了,很快老太爷也知道,他反倒夸裴垣中用,夸他有胆识,没有丢了读书人的风骨。 只林盈袖心里揪着疼,裴垣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偏走连一句话都没有。 安抚了老太太,林盈袖才回来,她强作镇定,家里有年迈的公婆,底下还有年幼的孩儿,她若是倒下,只怕大家都垮了下来。 周佩家的迎着林盈袖进厅上,才将裴垣的家书交给林盈袖,信中说一切都好,让她照看好门户,好好养育孩儿替他承欢膝下。 更多的是对林盈袖的挂念和不舍。 林盈袖先看罢已经是泪两行,将信放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周佩家的朝屋里伺候的丫鬟们招手,众人都默默地出去。 林盈袖哭过了平息了心情,叫人进来连夜递牌子,要求见皇后和贵妃娘娘。 为朝廷效力是裴家和她的荣耀,她不能在别人面前哭,所以只能强颜欢笑,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带着孩子们往老太太屋里请安。 三日之后皇后才准林盈袖进宫拜见。 林盈袖已经很久没进宫去,当今忌惮前朝和后宫牵扯,所以林盈袖不愿意去后宫里走动。 几个月没见,皇后憔悴了些,进中宫殿之前,林盈袖听皇后派来迎接她的人说起,如今宫中最得宠的是玉贵妃,就是之前番邦进贡的公主,不到一年的功夫封为贵妃。 前几日贵妃拜见皇后,因礼数不周,皇后斥责,谁知道当今竟然训斥皇后,说她德行不配中宫。 皇后气病了一场,她和当今少年夫妻,又是共患难的,如今为了一个妾被这等羞辱。玉贵妃有皇帝撑腰,更不把皇后和赵贵妃放在眼里。 恰巧玉贵妃突然又有了身孕,后宫众人越发忌惮。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皇后怏怏地,半晌才叫起来,等林盈袖入了坐,方才问她有没有去见过两位贵妃。 “如今我这中宫殿和冷宫也没什么区别,皇上不来,后宫的妃子们也不过和拜菩萨一般。”皇后冷笑着说道。 林盈袖看皇后这样,着实心酸,原本是来打探消息,如今哪里还敢说,宽慰了皇后一阵。 “娘娘不为别的,也该为了三位皇子和公主着想,不瞒皇后娘娘,妾身近日也为夫君担忧,可在家里却还要强颜欢笑,在婆母跟前奉承孝敬.......” 第436章:三房得子 说着,林盈袖红了眼圈,自从裴垣走后她每日每夜都在思念,在别人看来她没事人一样,也不过是为裴垣维护这个家罢了。 “陛下有别的妃妾,有别人生的孩子,可您的孩子只有一位母亲。” 皇后眸子逐渐明亮,抓住林盈袖的双手,“妹妹说的对,我还有孩子们。” 说了一回闲话,皇后才说起藩王的事儿,说是有三十万大军,其实最多不过十万。裴垣去也是有缘故的,那藩王只说当今名位不正。 先帝的遗诏是裴垣亲手书写,然后先帝盖上玉玺,所以他去并非是为了打仗,不过是为了收服北边臣子百姓们的心。 另则北边有三位藩王,也需得一位文臣过去游说,免得三王联合起来,那时候这仗对朝廷不利。 林盈袖得了消息,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回去之后林盈袖安抚老太太,说朝廷不过是派个文臣过去安抚百姓和地方官的心,并非是为了打仗。 一晃夏去秋来,九月里裴垣来了家书,说一切都好,信上字不多,就这几句话却让家中老小都心安不少。 只要有信回来,说明人一切都平安,秋收上来,林盈袖主动向朝廷上表,将今年所有秋收上来的粮食捐给前线,另外再买了不少布料请人缝制成冬衣一并送往前线。 此举立刻轰动京城,一些夫人们也跟着效应,纷纷捐献。 朝廷虽未对林盈袖封赏,但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准备举办一个宴会,犒劳这些捐献过东西的夫人们。 林盈袖为首功,皇后说只等裴垣回来,再行封赏。 前线偶有捷报传来,林盈袖只在家盼望着,盼望着,有时候也会做梦,梦见裴垣受伤,梦见他回不来了。 哭过闹过,确认没有噩耗,又和没事人一样。每日孝敬长辈,出门应酬,家中该过的节日也照常过。 钱氏诞下一个儿子,老太爷给起了名儿,叫做胜哥儿,意欲裴垣得胜归来。二房归家,老太太请族长和族中人来分家。 裴垣不在,只是分家,老太太和老太爷怜悯林盈袖一个妇道人家,搬出去只怕不便。所以,林盈袖这一房并不搬出去住,只等裴垣回来再搬。 族长耆老坐在正厅上,侯府里所有的产业三分之二归侯府,二房与三房四房分剩下的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林盈袖这一房占一大半,剩下的两兄弟平分。 裴垣这一房每年出五千两银子祭祀礼,四千两银子给族中没有收益的亲戚,二百两银子给族中学里开支所用。 另外孝敬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这是随各人心意,不拘多少。 这是族中规矩,林盈袖欣然答应,家中所有的产业摆在那里,蓝氏先拿了查看,将最好的庄子地契都划上勾,剩下的一些要么是不怎么赚钱的,要么就是赔本的买卖。 林盈袖倒是无所谓,老太太自己的嫁妆分过几个好的给他们这一房,剩下两房人脸色可是相当的难看。 除了这些,家中所有用的东西,各房的归在各人名下。 四老爷的生母芳姨娘看了蓝氏让出来的东西,便不依,“我们四老爷最年幼,不敢和哥哥们争,可这些东西还不如不给,这个田庄地少,里头只三户人家,每年的收成够做什么的?” 三老爷也摇头,“我也不想争,如今有了胜哥儿,这点东西少不得要太太学着做针线活儿,将来给人家浆洗缝补衣裳养活一家子。” 三老爷过了些,钱氏过门在老太爷跟前讨好,早得了两个铺面和一个庄子,算起来他们这一房分的也不少。 只是赏赐是赏赐,但分家是分家。 族长轻咳一声,也觉得蓝氏太过了些,让她让出几个好的来。 蓝氏一脸诧异,“不是说尽着长房,让我先挑选了,又让我让出来,如此倒不如几位先挑了,剩下的再给我?” 一句话把众人问住了,往年分家,大家都顾着颜面和兄弟情分,再怎么也得留点余地。谁曾想蓝氏竟这等贪心, 把最好的全部选走,剩下这些没多少进益的留下。 老族长好说歹说,连大老爷也说该让些好的出来,他们长房有老太太和蓝氏两个一品的诰命,加上大老爷的俸禄,四房老爷还年幼,以后如何尚且不知。二房虽然不在乎,但也不能不分,毕竟裴垣也是嫡子。 蓝氏执意不肯,只说族长说来,长幼有序,长房先选,选中了便是长房的产业。若真再争,便是闹到朝廷上去。 林盈袖看不过去,指着最差的那个薄田,“这个留给我们二房,其余的就分给两位叔叔。横竖老爷每个月的俸禄也够家里开支,其余的我们还有一两个庄子,也够用了。” 这脸打的啪啪作响,族长脸上讪讪的,他给族中分家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 裴家一向是兄友弟恭,从未发生过正面争夺家产的事儿。 分家本就长房占便宜,这蓝氏却非要撕破脸,连一点体面都不肯存。 老太爷和老太太如菩萨一般在上头坐着,老太爷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等林盈袖说不要家产,才睁眼望她看了一眼。 “二哥不在,就分这点东西给二嫂,只怕说不过去。” 钱氏的话一出口,众耆老纷纷点头,裴垣在前线为朝廷效力,家中却连半分家产都不肯给,传扬出去裴家真不要做人了。 “大郎媳妇,虽说让你先选,但并非是所有好的都给你们长房,这样,你让出三个好点的庄子出来,其余的想必弟弟们也不敢说什么。” 这是老族长的底线了,若是连这点都不给,还不如不分。 蓝氏摇头,反而说老族长出尔反尔,“并非是我这做嫂子的心狠,二房二老爷官居二品,只怕这次回来少说也是个从一品。三老爷和四老爷在公爹那得的东西还少?看起来分的不公平,但其实也不少了。” 一席话把老太爷堵的无话可说,可是裴垣这一房分的也太寒酸了些,传扬出去别人只当家中欺负裴垣不在,欺负林盈袖母子。 第437章:分财产 话这样说,可蓝氏说林盈袖的嫁妆多,裴垣从前放外任老太太就给了不少东西,只怕二房的东西比长房还多。 “长辈的东西给谁都是心意,没有说非得给谁的道理,这个家我和你们老太太还在,就轮不到蓝氏你来做主。”老太爷突然发了话。 蓝氏起身跪下,只说不敢顶撞长辈。 老太爷让还是按照族长的吩咐,让出三个好些的庄子出来,最好的一个给了裴垣这一房,剩下的两个给了三房四房。 蓝氏纵然不满,但这话是老太爷说的,族中人认可,只得忍痛,选了三个次一等的庄子出来分给裴垣等人。 分完庄子,然后是房契,除了侯府,还有四五处房产,老太爷占了一处,剩下的长房占两个,其余每房一处。二房有朝廷的赏赐,族里的意思还是让出来。 林盈袖欣然答应,蓝氏又道:“老太爷占着的一个多半是给四老爷,按理说四房不应该再分,四老爷这一房不分,该我们长房得了。” 老太太数着佛珠没说话,裴垣不在这家长房占了便宜就好,其余人和她没多大关系。 族长看老太爷和老太太没说话,便都点头应准,但又觉着不公平,“那就把这个给二房,田产二房最少,铺面也没有,该多给一处房产。” 蓝氏正要说话,老太太横了她一眼,沉声说道:“你是要把大老爷所有的弟兄都得罪光了不成。” 蓝氏这才住了住,然后是银钱,侯府公账面上共有黄金三千两,白银六万九千五百二十两银子。黄金归长房所有,白银按照规矩,长房得四万九千两,其余的,二房分一万六千两,剩下的四千两家公平分配。 家人也是伺候各房的带走,其余人等全部留在侯府里。 蓝氏占尽了便宜,心中十分得意。钱氏和芳姨娘是庶出,就算是不甘心,但名分摆在那里,也无可奈何,只得生闷气。 突然,族长说,老太爷和老太太屋里的东西应该归长房所有,所以,这个时候也一并把给各房的都说清楚。 老太爷拿出五万两银子来,二房得的最少,所以给三万两,剩下的都给两个庶子。 老太太原本说不给二房一点东西,看这情形,想着前线凶险,万一裴垣也是为了裴家,加上分家产时林盈袖不争不抢,反倒让着兄长和弟弟们,也着实敬佩她。 “我屋里的头面首饰将来留给长房和二房媳妇,庄子和铺面七丫头和袖丫头分,剩下的东西全部留给上房。三房和四房虽然不是我亲生,也每家给三百两银子。” 公婆一发话,蓝氏顿时傻眼了,当初老太太出阁时候娘家正风光,陪嫁何止十里红妆,早听人说分了两三个庄子给二房,如今剩下的竟然还给二房。 “婆母和公爹为何如此不公,我们长房虽然不争这些,但也不能厚此薄彼到这种地步。” 蓝氏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朝她抛去鄙视的眼神,长房占尽风头和便宜,连老人补贴给没分到多少家产弟兄这点东西都要惦记。 这等贪婪,实在叫人不耻。 “那依大太太的意思,这些也应该都给你们长房咯!” 钱氏没有分到老太太多少东西,但挤兑蓝氏她是愿意的,往后分了家蓝氏是正儿八经侯夫人,以后除了家里的宴席都不会凑到一块儿,不如趁这个机会狠狠地羞辱蓝氏一番。 蓝氏白了钱氏一眼,“三弟妹,你们这一房是庶出,没资格说话。” 老太爷起身说家算分清楚了,裴垣回来之前二房不用搬出去,至于二房的开销。 大老爷连忙说,都是长房开支,一家子不用见外。 蓝氏只得从命,到底心里不甘。老太爷和老太太明明偏心,反倒成了她的错。 因族长回来,老太爷说难得骨肉团聚,便留众人在家吃饭,分了家徐氏便将管家大权仍然交给蓝氏,三房也择个好日子再搬出去不提。 林盈袖回来和众人说以后的新规矩,月例银子和以往的一样,只每年一等丫头多两套衣裳,二三等的多一套,夏日里每天都有解暑的汤,冬日月例多一倍。 姨娘们从每个月二两改为五两银子,姑娘和未成亲的小爷屋里是十两银子。 屋里头使唤的丫头人数只她屋里少几个,别的一概不少。 林盈袖这一命令下来,底下人都感恩戴德,要给林盈袖磕头谢恩。 甘露和秋月都趁着这个功夫都嫁了出去,新选上来的春杏、燕儿、咏梅、素月为一等的,咏梅是周佩家的外甥女,素月是周四家的亲女儿,二等的只六个,浆洗婆子洒扫的也有三四个。 小周氏屋里只两个一等的,其余都和林盈袖一样,曦宁和小周氏一样,与嫡出的曦月是一样的。 伺候姑娘和小爷的,林盈袖说她们辛苦,又额外赏赐了两套衣裳。 蓝氏这里却想着如何缩减用度,虽是为了生计,可底下人却怨声载道,尤其是知道林盈袖这一房反倒打赏服侍的人,越发气不平。 钱氏感激林盈袖相让,买了不少好东西送给林盈袖,其中有两盆水仙开的正好,林盈袖喜欢放在屋里。 “我们太太说下个月初八日子好,咱们搬到东巷子的宅子住去,到时候还请二太太赏脸过去暖暖屋子。” 林盈袖答应,赏赐了那嬷嬷五百个钱吃酒驱除寒气。 “告诉你们太太,我一定会去,天寒地冻难得你们太太费心,弄这么好一盆花儿来。” 一盆叫送去给了小周氏,一盆放在自己屋里,冬天里难得见到这么娇艳可人的花儿,林盈袖自然是喜欢,只可惜没一会儿玉成来,竟然悄悄剪了叫人悄悄送进宫里,给未来媳妇去。 把林盈袖气的险些没把玉成的屁股打烂,玉成赌气到花园里剪了几支红梅插了两只瓶送到林盈袖屋里去。 林盈袖真是哭笑不得,开春文渊就要入场,学里虽然放假,文渊却在家中苦读,十分辛苦。 第438章:丢人 玉成又摘了好些梅花送到老太太和老太爷屋里去,老太爷知道是玉成的心意,再不计较玉成剪他胡子的事儿,捡着自己屋里两件古董赏给玉成。 蓝氏知道梅花被剪,也没生气,只是第二日林盈袖屋里的吃食少了一大半,送东西的婆子说。 家里梅花都是留着晒干泡茶的,二爷剪掉这许多枝条,又摘了这么多花儿,浪费的银子都从二房的膳食里扣。 林盈袖听着又好笑又好气,叫人每日去外头定了吃食回来,老太太知道,也没跟蓝氏生气,吩咐厨房二房吃的用的都从她这里扣。 蓝氏再抠门儿,也不敢克扣老太太的东西,少不得忍气给二房补上。 最先搬出去的是三房,四房老爷还小呢!得和亲娘住在一起,所以这一房在成年之前都不会搬走。 蓝氏再有本事也不敢克扣老太爷的屋里去,搬走一房她也松了一口气,三房人口不多,可三房才生了孩子不久,老太爷说他们那一房的吃食要精细些。 腊八节,一家子吃腊八粥,老太爷说少一个人都觉得不那么热闹。 众人知道是说裴垣,林盈袖起身道:“今儿才收到老爷的信,说一切都好,叫我给带些厚实的衣服过去,北边比咱们这里还冷呢!” 老太爷点点头,回头叫芳姨娘去把他屋里收着的墨狐皮袄拿来,叫林盈袖给裴垣送去。 林盈袖福了福身,笑道:“可是当不起,东西已经让人送了去,我二叔说娘家哥哥奉命往西北送粮食。除了咱们的,那边也带了不少东西给老爷去。” 老太爷便没再多说什么,“舅老爷费心了,这袄既然赏给你们,便拿着,渊儿没来多半在屋里看书,你给他带回去也是一样。” “是,儿媳替渊儿谢过祖父。” 蓝氏说了几句兴头话,众人才提起兴致过节,今儿的腊八粥是几个年轻一辈的媳妇下厨房熬的,各有各的味道。 长辈们都挨个尝过。 “明年腊八的时候,二郎媳妇也该带着孙子尝儿媳妇做的腊八粥。” 林盈袖笑眯眯的,“孩子们还小,也不用急着,生孩子这事儿急不来,有的人成日惦记着反倒没有,不惦记的反倒有了。” “是这个道理,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太太,你这是怎么了?” 蓝氏不知怎么,竟然晕倒在地。 老太太命人扶到耳房去,先掐了人中,人醒来并没有哪儿不适,只说头晕的厉害。 她装怀孕,自己给自己下蛊毒陷害别人,老太太半信半疑,还是叫请大夫来看。之前的大夫因为上回被蓝氏收买,裴家不再用,现在换了新的大夫进来,这位的父亲在太医院任职,医术上自然没得说。 大夫一把脉便向老太太道了喜,蓝氏竟然是有孕了,刚三个月,晕倒是因为劳累心力憔悴所至。 老太太有些恍惚,不是不信大夫,是信不过蓝氏的为人,又悄悄请了别的太医来看,果然是有孕。 蓝氏见婆母这样,不免有些不悦,到底没说什么。 蓝氏有孕是家族中头等大事,蓝氏人品不怎么样,但她肚子里出来的是长房嫡孙,身份尊贵呢! 已经过了头三个月,老太太也没多再过问,只吩咐她自己爱惜自己个的身子。 老太爷还是叫人赏赐了东西,对她的态度却不如对钱氏和林盈袖。 三房吃过腊八粥,便回明了家中长辈,今儿搬出去。 长房的中馈徐氏为避嫌不会过问,林盈袖一向不爱管闲事儿,自然也不会插手。老太太自然也是不肯,推来推去最后落到林蕴玉的身上,她是长房的太太,推辞不得。 三房搬家,钱氏要照顾胜哥儿,少不了她帮衬着,三房太太身边一共四个丫鬟,两个婆子,家里还有四个姨娘,一家子二十来个人住那宅子也还够住的。 搬进来之前里头家伙什儿一应俱全,也只把自己随身的东西带过来也就是了。 三房离林盈袖的娘家近,第二日便登门拜见了林氏和林二婶。林氏见是客人,况且钱氏和林盈袖关系还算不错,热情接待,亲如一家人一般。 很快到年下里,宫里赏赐了年货,因裴垣还在边疆,朝廷给的赏赐丰厚了许多,不但如此皇后和贵妃的赏赐也比往年多。 东西都在老太太的上房里,先供奉了祖先,然后收进库房。 林盈袖等供奉完了,命人将名单上赏赐户部尚书和贞一夫人的全部搬到她屋子里去。 往年都给了长房,不过是在一个府里住着,也没分什么彼此,如今分了家,这是自己家里的荣耀,自然要领着回去。 蓝氏拦住不让,用挑衅的目光看了林盈袖一眼,质问道:“二弟妹连这点子东西也要贪么?这是朝廷赏赐给侯府的年货,连我也没资格拿到自己房里去,更别说你了。” 她故意挺了挺自己的肚子,从前林盈袖仗着怀孕老太太多有偏袒,如今有孕的是她,看老太太站谁这边。 林盈袖听到这话,摇头轻叹一声,“大太太自从过门之后想必都没进过宫里去吧!也难怪什么都不懂。” 林盈袖这话让蓝氏狐疑起来,咳嗽了两声,看众人神色异样,向来朝廷年下都会给有爵位的人家赏赐东西。外臣并没有,这些东西自然是赏赐给侯府的,怎么会有别人的? 老太太也有些尴尬,好歹也是官家小姐,竟然连这个都不懂,连忙叫人将那些东西给二房屋里送去,让蓝氏别在多说,省得丢人。 蓝氏原本还要追问,见众人的脸色越发怪异,只怕有蹊跷便没再多问。 入了席面,五房大太太才解释道:“朝廷赏赐给各家各户的东西是名单的,皇后和妃嫔们的赏赐那是自己人情,与朝廷不相干。二太太要拿走的是名单上赏赐给尚书府的,因为没有分府所以都在一处。” 七房的宋氏不解,“咱们长房才是侯府,为什么给二房赏赐那么多呀!” 第439章:欺辱 人家裴垣在战场为朝廷卖命,林盈袖更是捐献了数十万家产,这点恩赏又算的了什么? 五房太太一向不喜欢宋氏,也不去理她,再说话说出来也是戳长房和老太太的心。 林盈袖神色淡淡的坐在一旁喝茶,冷眼旁观,也不去凑热闹。 “那咱们二太太还是真好福气呀!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单独的赏赐,只怕不少人都得眼红。”蓝氏猜了个大概,心里酸的不是滋味,阴阳怪气地讽刺道。 宋氏也是个酸货,跟着附和道:“可不是,有一盆金牡丹,听人说要好几千两银子一盆,而且还是贡品。除了皇后宫里别人都没有。” 林盈袖打了个哈气,最近夜里官哥儿踢被子,她照顾孩子没睡好。 “我说二弟妹,这样好的东西难道不该留在长房吗?二叔虽说也是嫡子,但是长幼有序,做兄弟的就该扶持兄长,你怎么反倒和嫂子抢东西?” 这宋氏见林盈袖不吭声,越发张狂起来,竟仗着自己岁数大数落起林盈袖来。 “但凡大户人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孝敬了长房,裴家也是这样的规矩。二老爷不在,你便这等任性妄为,等他回来会岂容你这样欺辱大房。” 对于宋氏这种人,林盈袖一向懒得理,越理她越来劲,不理他,自己觉得没去,自然就不说了。 林盈袖起身往老太太一桌敬酒时,那宋氏竟然一把扯住她的袖子。 “你不许走!” 众妯娌见状纷纷都站了起来,劝道:“罢了,不过是小事,何必闹成这样?” 宋氏不依不饶,“二太太,长幼有序,你要走难道不该和我们说一声。况且嫂子这里说话,你一句话不说抬脚就走,是什么道理?” 林盈袖在心里冷嘲一声,面上还带着笑容,“你是在和我说话?我方才想一件事,想的入了神,罢了,你说什么事儿?” “你——” 几个妯娌拉了宋氏坐下,劝道:“你且消消气儿,二太太有事儿呢!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林盈袖这才得以脱身,起身往老太太们那一桌敬酒去。 宋氏还在背后说林盈袖的不是,什么不敬长辈,败坏家中规矩。 除了蓝氏假模假样的在劝,别人都不理会宋氏,将来她们说不定都有求林盈袖的地方,但宋氏,不上门打秋风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谁是能得罪的,谁是不能得罪的,这些人心里可清楚的很。 林盈袖不理宋氏,也并非是得罪不起,真要拿出手段来,只怕别人说她倚强凌弱,欺压寒门亲戚。再说,对付宋氏这种人也实在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老太太这一桌还是这些老妯娌,今儿倒是没外人,为着分家,家里有这么多亲戚看着,也不用请外人做中人。以免像今儿这种情况,传扬出去让外人笑话。 老太太招手叫她在身边,又叫人拿了个小凳子放在自己的身边,一脸和蔼地道:“都是你婶婶们,也不用拘着礼,只管坐。” 林盈袖答应着,挨着老太太坐下。 “二郎媳妇好像清瘦了不少,可是想念二郎?” 老太太拉着林盈袖的手说了一句可怜见的,又对族亲们道:“二郎不在家,这孩子自己心里不好受,反倒每日带着孩子们来我跟前尽孝。” 二老太太刚才在分家的时候,就一直注意着林盈袖,她家里头几个儿媳出身都比林盈袖出身高,不免觉得林盈袖一个小门小户出身能嫁到侯府,必定是个狐狸精。 看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可见是有服众的本事,上下打量了林盈袖一圈,不咸不淡夸赞道:“倒是个孝敬的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两个哥儿都养的不错。” 林盈袖起身福了福身,谦虚地道:“当不起,老爷不在,身为儿媳理应在公婆跟前尽孝,这是儿媳的本分。” 几个老太太纷纷点头,都是是个懂事的。 “方才得了些好东西,我想着七妹妹才有身子,想请您帮着选些好的给妹妹送去,也是娘家人的一份心意。” 老太太闻言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说话间林盈袖已经叫人将东西都拿了来,又笑着对众长辈道:“新得了些暖缎,我年轻也不怕冷,想着长辈们上了年纪用暖缎做衣裳穿着暖和些,也叫他们一并都拿了来。” 众人闻言脸色更加和悦,连身夸赞林盈袖孝顺。 族中这些长辈每人是两匹暖缎,给大姑娘的一对金牡丹,两匹苏缎,四匹彩缎,上等的老山参十颗,海参两包,拇指大小的西洋参两包,东阿阿胶两匣。 除了暖缎,又单独孝敬了老太太一串金刚菩提佛珠,说是放在相国寺观音菩萨面前供奉了九九八十一天,两柄玉如意。 老太太看林盈袖这般有心,送七姑太太的也并非是为了面上好看或者是讨好谁,便故意噌道:“每次有了好东西也不说给自己留点,不是孝敬我,便是给了你小姑子,太没个算成,将来你搬新府里去,只怕屋里空空也不怕人笑话。” 林盈袖摆摆手,笑道:“罢了么,您有什么好的不是想着我和二老爷,只许您老人家给我们,就不许我给你们了?” 五老太太跟着凑趣儿说道:“合着你们婆媳两个故意在我们面前显摆呢!也难怪老太太偏心,合着是哄着儿媳妇多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老太太听到“偏心”二字,不禁感慨地叹息一声,“不是我偏心二郎媳妇,她有什么好都想着我们,受了委屈也从来不会在我跟前来说三道四。这样的性子不可人疼,什么样的才值得疼?” 众人都道很是,“莫说大嫂,就是我们也跟着沾光不少。东西是次要,难得有心,就说这暖缎,换了旁人哪里就想到我们这些老东西怕冷来着?” 林盈袖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过想白放着也是白放着,而且方才宋氏不依不饶分明是背后指使,与其让人惦记着,闹得撕破脸,倒不如做个人情送了家里头这些长辈们。 第440章:请客 吃过饭,因雪大,便留族中亲友在家中住着,年轻一辈大多说家中有事,只老太太们一辈留了下来,五太太的大孙女儿俏姐儿留在这里和曦宁作伴。 次日是送碳来的日子,林盈袖等了许久不来,叫人去问蓝氏一声。 谁知道人去了半日,说家中亲戚多,不够分,等过几日采买的回来再给二太太屋里分。 这天寒地冻的,屋里还有两个小孩子,如何等得? 少不得叫人出去采买些回来,且着人通知了蓝氏,她这屋里不用再送碳来。蓝氏闻言冷笑了两声,对传话的人说道:“二太太这话也只好在我这里假硬气,有本事别告诉老太太去,以后扣的日子还有呢!” 上回的事儿原来蓝氏还记在心上,她不敢对老太太撒气,便把气都撒在了林盈袖这里。她不是会收买人心吗?让她大把银子收买去,横竖她这里已经惹老太太厌烦,倒不如更狠点儿。 林盈袖知道后半晌也没说话,叫人多采买了些过冬的东西回来预备着,这里也有小厨房,叫人每日把她屋里吃的都采买了回来。 咏梅家一个亲戚叫人送了一头肥羊进来,林盈袖瞧着这羊也有百十来斤重,家里头的亲戚也在,索性再买了一头,在院子里刨了一个坑,点上火,请老太太们和太太们过来吃酒吃烤羊肉。 老太太听说,对众人道:“过去坐坐也好,这天儿吃烤羊肉也暖和。”说着,叫送了一头鹿过去一并杀了烤着吃。 林盈袖知道老太太会赏脸,又叫人外头买了些干果子,家里再预备一些老太太们爱吃的菜,一桌四五十个菜,又叫了几个女先儿进来。 桌子就摆在廊下,老太太们一桌,太太们一桌,家里姑娘小爷和奶娘们一桌,家里头这些管事和主子们跟前服侍的丫鬟一桌。 早早儿的着人将院子打扫干净,周围都用着碳盆儿,也不用焚香,烤肉的味道若是在焚上香反倒串味儿。 廊上挂着透明的帘子,又有十几碟新鲜的果子,厨房煮着清淡的鱼片粥和莲子粥等十几种小粥,吃了这些肉吃点清淡的也好。 到下午人才过来,老太太看一切都已经准备好,请众妯娌坐下,又对林盈袖说道:“人也太少了些,不如把我和你们妯娌的桌子并在一起,大家一起吃岂不热闹?” 林盈袖闻言,叫媳妇们将桌子并在一起,请众人先坐下,肉就快烤好。 众人看着也觉得新鲜,廊下热着酒,蓝氏有孕不能喝酒,她的是单独预备的茶水,桌子上的吃食都是当着大家伙的面检查过的,都是孕妇能吃的东西。 只羊肉蓝氏不宜吃,还有鹿肉和烤鱼。 “难得二弟妹想得到,这里吃肉又暖和,又热闹。” 众人看着媳妇们在院子里烤肉,觉着很新鲜,林盈袖是南边人,这种吃法只北边才有。 “这是我们老爷说的,说在雪地里烤肉吃,我觉着新鲜,想着老太太也是爱热闹的。眼看就到年下,只怕是要忙,难得轻松一日。” 老太太说是该一起热闹热闹,唱小曲儿的戏子在对面的廊上,也都没用什么大戏,也还能弄的开。 等肉烤好了上桌,果然比抄着炖着吃的香,烤的焦黄酥嫩,加上羊肉里的油烤了出来,也不觉得油腻。连玉成和宝哥儿也嘴馋。 老太太让少吃些,怕不好消化。 林盈袖在一旁服侍着众人吃肉,家里下人们预备着热水和肥皂给主子们净手。 林盈袖又叫分了些给老太爷和大老爷送去,又让给老太爷屋里的芳姨娘和四老爷送了一份过去,蓝氏屋里还有几个妾,也叫送些去。 蓝氏叫住林盈袖,笑道:“我屋里的你不用管,有大老爷的必定少不了她们的。” 林盈袖便作罢,让唱曲儿先坐下来吃些东西,暖暖身子再捡老太太的喜欢唱来。 老太太让她也坐下吃些,别只顾着别人,羊肉冷了就不好吃,遂坐下又叫再烤两条鱼,看蓝氏吃的香甜,扭头问身后的嬷嬷们还有没有熟的鱼。 “鱼是没有了,太太再等一会儿,鱼比羊肉熟快。” 天渐渐黑了,点上灯笼,几个小戏子围着篝火跳舞唱歌,老太太乐的前仰后合,只说有趣。 林盈袖见状,笑道:“既然好,老太太怎么还不叫赏?” 老太太指着林盈袖,“原来在这里等着我。”说着,叫赏。 下人们抬着一箩筐的铜板撒了出去,一干小戏子和小孩子们抢钱,老太太拍手叫好。 林盈袖看吃的差不多,叫人把撤下去,换了新鲜可口的小菜,还有各色小粥上来,起身对老太太们说道:“虽吃的差不多,也该吃些小粥垫垫肚子,省得半夜肚子饿嚷着二郎媳妇抠门儿,不给吃饱。” 老太太笑着对众人说道:“昨儿还夸她懂事,今儿便拿我取笑,合该我做个恶婆婆才是。” 撤了肉,都是换上新鲜的素菜,众人吃着更觉香甜。 等长辈们吃好,撤下席面,老太太领着众人到林盈袖屋里坐坐。 “昨儿二太太不是得了两盆金牡丹,怎么屋里摆的是水仙?也该拿出来让咱们见识见识。” 宋氏在屋里四处张望,没见到那两盆贡品,又借题发挥。 林盈袖白了宋氏和蓝氏一眼,笑吟吟地道:“两位大概还不知道吧!七姑太太有了喜事,她最喜欢花儿,昨儿便送去了姑太太府上。” 宋氏一声儿也没言语,坐了一会儿又对众老太太们说道:“瞧着二太太屋里可真是精致,怕是老太太和大太太屋里都不如这里。” “嗨!”蓝氏用手怕擦了擦自己的唇角,酸溜溜地道:“二太太嫁妆丰厚,自然不是我和老太太能比的。” 老太太没说话,看林盈袖屋里这陈设,点点头,说还算过得去,是该年轻媳妇们该有的样子,见屋里用的炉鼎少了两个。 “你屋里的人越发不会当差了,这屋里养着两位小爷,这炉鼎反倒少了两只,冻着可不是玩的。” 第441章:打了宋氏 蓝氏心虚的低下了头,佯装喝茶。 林盈袖起身道:“玉成这小皮猴子成日到处跑,哪里冻着,官哥儿有奶娘抱着。我是想着,咱们一日里多数时间在上房里,用太多碳也是浪费,横竖回来冻不着就是了。”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不过老太太也不是傻子,知道林盈袖为着家里和气,不让她生气才帮着遮瞒。 “这怎么成?有孩子还这么不当心。明儿起,从我屋里挪十斤碳到你二太太屋里。你不疼自己的孩子,我还疼孙子孙女呢!” 老太太又好好说了林盈袖一顿,话里话外却都是在说蓝氏。 “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但省也要有个度,今儿来的是你婶婶们和妯娌们,倘或来的外客,国舅夫人,或者是哪位国公夫人。咱们侯府连多给太太的碳都用不起,别人怎么看待咱们家?侯府的脸面还要是不要了?” 众人都劝老太太消气,并没有说别的,这话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是冲着蓝氏。 若是碳够,林盈袖何必省着用,必定是不够用的。连太太屋里都不够,别人那里自然就更可怜了,所以这话还是冲着蓝氏。 蓝氏正要开口解释,但老太太说天色已晚早些回去安置。 林盈袖忙叫人拿老太太们的披风来,多预备几个灯笼跟着,自己又要亲自去送。 老太太拦着她,“你也累着了,早些睡下。” 宋氏走在人后头,冷眼看着林盈袖,沉声说道:“二太太好算计呀,一顿饭不声不响的和老太太告偏状,碳明明你自己个买的,舍不得花钱,便都怪罪到大太太身上。” 林盈袖眨眨眼,俏皮地道:“要不,我现在就和老太太说,我这屋里原本是没有碳火,是现买来用的,所以不够?” 蓝氏和宋氏两个原本趾高气昂的准备羞辱林盈袖一番,闻言不由脸色一白,有些慌乱地对视一眼。 宋氏冷哼一声,转身扭头就走,不巧脚下拆着一个藤球,竟然摔了个狗吃屎。 蓝氏慌忙命人将宋氏扶起来。 “谁放的藤球,谁!那个短命的小崽子,小贱种,有本事扔没本事出来承认!出来,看我不打死你。”宋氏恼羞成怒地骂了起来。 啪—— 她话音刚落,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到了她的脸上,留下几道通红的指痕。 宋氏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脸,瞪大眼睛,用看鬼似的目光看着林盈袖,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竟敢打我?” 林盈袖淡定地收回了自己有些发麻的手,冷冷地说道:“满口诅咒,打你还算是轻的,诅咒未来的驸马,我看你是活腻了。” “你——”宋氏咬碎银牙,半晌才迸出两个字来。 “一个打秋风的落魄户儿,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不理你是当狗在本夫人面前叫,还真以为谁怕你了不成?”林盈袖冷笑一声说道。 宋氏捂着自己的脸一言不发,恨恨地盯着额林盈袖。 “好了,不知者无罪,二弟妹也不要咄咄逼人。都是亲戚,更何况还是嫂子呢!”说着又劝宋氏,“你也是,明知道这屋里就那么一个小皮猴子,只管口没遮拦的骂。” 说着拉了宋氏回去。 “你给我等着!” 宋氏丢下这句话,脚不沾地儿跟着蓝氏走了。 出了这口恶气,林盈袖心里别提多痛快,她忍着让着倒是让人家觉得好欺负。 次日天还没亮,老太太就请林盈袖过去,传话的婆子说宋氏在老太太跟前告状,说林盈袖目无尊长动手打了她,脸到现在还肿着。 林盈袖听说,立刻收拾了便往上房去,这宋氏可真有本事,诅咒辱骂嫡出的小爷,还敢恶人先告状。 小周氏留在屋里照顾孩儿,林盈袖穿着披风跟着丫头们便到上房老太太屋里,见满屋子坐着长辈,老太太面色不善,宋氏半边脸还肿着,冲着林盈袖抛来一道挑衅的芒。 林盈袖先请了安,不等别人先问,反问着宋氏,“我只当嫂子没脸在侯府呆家去了,不想嫂子是个能屈能伸的,还有脸呆着。” 老太太喝住林盈袖,沉声质问她,“她是嫂子,即便不如你是诰命,也没有随便动手的道理,还不快给你嫂子道歉,否则我不依你的。” 林盈袖冷哼一声,“婆媳想想,我在家可曾和谁红脸过?若非是她嘴里不干不净,我也不会动手。” 说罢将昨儿宋氏骂玉成贱种,短命的话说给老太太听,又请众人评理。 “就算是孩子不当心,也犯不着出口诅咒,我们老爷不在家,孩子失了管教,原本是我们夫妇的过错,你骂我们也就罢了,为何诅咒孩子短命?” 老太太听见诅咒她孙子,瞬间不干了,沉着脸问宋氏,“我儿子不在家,你便这么欺负我长房的儿媳和孩子?” 宋氏慌了,矢口否认,“没有的事儿,我是骂了两句,但没骂这么难听,谁听见了你倒是说说。” 林盈袖竖起手指对天发誓,若是她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反问着宋氏,“你敢起誓吗?昨儿可不止我和我屋里人,还有几个女先儿和戏子都是听见的,是要我把人找来和你当堂对质吗?” 宋氏气焰瞬间低了下去,半晌才道:“即便我说了那样的话,也没有你动手的道理!你分明欺负我们家尊长不在肆意妄为。” 大字不识一个的宋氏竟然头头是道的狡辩,可见背后高人不一般。 “你诅咒我儿子,我不打你,难不成打狗?虽长房不是我家,但也不能由着你们欺负!” 宋氏还要说什么,被老太太喝住,又看了一眼众人,“二郎不在,我若是不护着她们二房些,出什么事儿。回头二郎回来该怪我这个当娘的。七房二太太,你今儿就家去吧!往后除了拜祭祖先,就不要来我长房了,家里就这么几个骨血,可不敢有所闪失,以后你们七房也不要来了。” 宋氏傻眼了,她起身望着老太太,“伯娘,明明是她——” “打你,若是换了我,非杀了你不可!”老太太像是赶苍蝇似得摆摆手,冷声说道:“都是亲戚,大家各自留点体面,你自己收拾东西走罢!” 第442章:中伤 宋氏见再无回转的余地,只得起身灰溜溜地走了。 老太太又安抚了林盈袖,说她委屈,又对几个妯娌说道:“不是我维护二房,不给七房面子,那样的话谁听着不心寒?家里头最宝贝孙子,她开口便诅咒,实在忍不了。” 宋氏本就讨人嫌,七房一家子是扶不起来的烂泥,蓝氏笼络也不过是为了挤兑林盈袖罢了。 谁会管她有脸没脸,倒是林盈袖对族中这些亲戚一向都还不错,都一致说是宋氏太过,本来就是小事,昨儿个过去也就过去了偏还要生事,实在是自作自受。 老太太维护的不仅仅是林盈袖的面子,也是长房的面子,宋氏也是个蠢的,自己做错了事情不知道收敛。 此事原本以为就此作罢,因到年下,诸位长辈也都告辞家去,忙着过年事宜。 谁知道二十九这日晚夕,裴家团聚,这七老太太不知怎么的,带了儿子儿媳妇和孙子孙媳妇们跑到这里来。 因老太爷还不知道老太太不许七房登门的事儿,便许他们进来。 这一家子一进来七老太太直接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要死要活,老太爷看到这情形也不好说什么,只命人拉七老太太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七老太太的儿子指着林盈袖,“当初在柳州,这女人三番四次勾搭我,我没答应,回京城之后我没忍住,所以——昨儿个想起来玉成那小子竟与我有七八分相似,我想莫不是我七房的孩子。若是我家的,自然要认回去,这妇人水性杨花我不要,儿子势必要的。” 说着他几个儿子就要去抢玉成,吓得一干人等慌忙躲藏。 这几个都是在外头胡混的,家里这些奶娘婆子哪里是对手,唬险些没摔着几个。 老太爷和老太太听了这话气的发昏,林盈袖怀玉成那几个月裴垣都在家里不说,府中规矩到入夜二门内落锁一个男丁也不能进内宅。 这孩子怎么可能是偷人养的,分明是把脏水往林盈袖和长房身上泼。 蓝氏乐得看热闹,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一手端着茶喝的悠闲自在。 林盈袖也是气的双手发抖,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与你在柳州不过见过一两次,哪次不是有老爷和家中丫鬟奴仆妾室们都在?” 说完双膝一弯跪下,对老太爷和老太太说道:“求公公婆婆做主,儿媳从未做过半点违背妇德之事,玉哥儿的的确确是我们老爷的亲骨肉呀!” 小周氏也跟着跪下来,“妾身可以给太太作证,我们太太从未私自见过任何外男,我可以拿我和曦宁的性命担保,老太爷和老太太明鉴。” 宋氏冲过来,冲着小周氏出口便说道:“你和一个丫头的命算什么,玉成可是未来的驸马爷,你们长房想沾我们的光就明说,别拿孩子的命说事儿。” 原来是为这个,林盈袖豁然起身,站到老太太身后悄悄说了两句话。 老太太点头,沉声说道:“你们可知道诬陷诰命是死罪,往日你们红口白牙的说我们没理会,今儿这么闹,连脸面都不要了。 你们罢了手,我便当今日的事情没发生过,若是还闹,少不了闹到朝堂上。” 七老太太大声说道:“谁会把没有的事儿拿出来说?自然是有个影儿才敢来说。你们大房若是想抢我们家的孩子,除非把我们一家子害死了!” 老太太气笑了,连说了三声好。 众人见状,事关名声,预备着回避,老太爷说不用回避,问七房是几时和林盈袖见面,大约孩子是哪天得的。 七房的那个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只说那个月,具体哪天谁还记得。 老太爷点点头,缓缓地起身,叫家中男丁们都跟着回避。 等男丁们走后,堂上只剩下了女眷,老太太便问七房的二老爷,“那林氏的手臂上有一处胎记,你可知道在左手还是右手?” 七房二老爷想了很久,随口说道:“我玩过的女人多了去了,谁记得她这么一个。” “不记得,怎么反倒认起儿子来了?”林盈袖冷笑了两声,请人准备清水来,说要滴血认亲,若是她对不起裴家,甘愿当场撞死,若不是定要告裴家七房诬陷之罪。 老太太叫人准备朝服,若是七房诬陷,她今晚就是去敲登门鼓告御状,也要替林盈袖讨个说法。 七房二老爷慌了,一口咬定和林盈袖有私情,但孩子是不是就不能确定。 “来人,给本夫人准备朝服,本夫人这就去见当今和皇后娘娘。” “验就验,你可别后悔!” 七房一家子起初还撒泼打滚的闹,一听说要告御状也是怕了。 准备了清水来,玉成还什么都不知道,被奶娘抱来,林盈袖哄着他,扎破手指,滴了一滴水在盆里。 玉成疼的眼圈发红,却忍着不哭。 然后是七房的二老爷,他犹犹豫豫的,好半晌才过去用针扎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盆里。 众人都看着盆里,看了许久也不见两滴血混合在一起。 老太太满脸怒气,沉声质问七房,“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 七房二老爷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盈袖却不打算放过这些人,喝命小厮进来,拿了她的帖子,将这一家子无赖全部送到衙门,告他们攀诬诰命,诬陷朝廷命官之妻。 这一家子吓懵了,七老太太看人拿了绳子来,连忙叫道:“我可是裴家的长辈,你个小辈胆敢如此无礼,我还要告你呢!” 老太太朝下人摆手,让将人立刻送去衙门。 蓝氏在一旁见热闹没得看,起身冲着老太太为七房求情,“婆母,毕竟是亲戚,这么做是不是太无情无义了些?再说大过年的——” 老太太喝住蓝氏的话,警告她,“若是外头传出去一个字,你给我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你肚子里哪怕怀个金蛋我也不要!” 蓝氏吓得不敢在吱声,眼睁睁看着七房一家子被连拖带拽往外拖。 第443章:自讨没趣 京兆伊得了裴府的话,先狐假虎威吓唬了众人一阵,将二房老爷和他几个儿子给打了几十棍,发到牢里,宋氏和几个儿媳妇犯了口舌之罪,打了三十个嘴巴,也一并关了起来。 衙门里打嘴巴是取四指宽,一尺厚的竹板打双腮帮子,十板子下去皮开肉绽,三十个嘴巴牙齿也打落一片。 七老太太看她年岁大,只是恨恨训斥一番,放回家中。 这一家子打的烂烂的关在牢里,又没有药,吃没吃喝没喝,苦不堪言。 到过年了,又拉出来当众打一顿,在牢里没银子给衙役,疼不过叫唤几声,惹的牢里这些又给打了一顿,不得已托人求老太太找人求情,寻个法子把他们弄出去。 林盈袖着人送了五百两银子给京兆府伊,将案子按在府衙里,不过是关上一段时日,等这些人求她时,再把人放出来即可。 给这一家子定的罪也和裴家长房毫无关系。 七房二老爷和三个儿子是调戏民女,宋氏等人是出言无状,毁人清白。 七老太太先求了二房老太太,二老太太不知底细,写个帖子去京兆伊府求情,那边早得了林盈袖的话,不是她的意思,一概不放人。 二房求情无用,只得求老姑太太和那边的老爷。 老姑太太听说是林盈袖将人押送到牢里,便风风火火的回娘家,要找林盈袖为七房讨回公道。 老太太因为七房诬蔑气病了,家里连日请大夫,蓝氏有孕不便照顾,林盈袖干脆带着孩子们搬到老太太屋里来,方便照顾老太太和孩子们。 有孩子在跟前,老太太心里宽慰不少,又可怜林盈袖没有夫君在身边,被七房如此羞辱,还要装没事人一般服侍自己。 林盈袖心里虽然气恼,却忍耐着,家里头虽然偶有闲言碎语,不过现在当家的是林蕴玉,谁敢说半个不字,必定是要狠狠打一顿。 今年闹成这样,谁也没心思过年,只蓝氏胃口越来越好,每日要鸡要鱼。 林盈袖每日在老太太这里虽然辛苦,却过的相当充实。 七房一家子在牢里过了元宵节,老姑太太登门一进来就风风火火叫嚷起来,“可不得了了,嫂子你这媳妇仗势欺人,把七房一家子给害了。” 走进屋里,见林盈袖正给老太太喂药,便住了口,怏怏地在一旁坐下。 等老太太吃了药,林盈袖出去才凑过去,“七房没找到我,说儿子和孙子在牢里被打的不成个人样。你这二媳妇怎么这样心狠,就算七房不好,那也是亲戚,怎么能这样。” 老太太冷冷的看了老姑太太一眼,叫丫鬟进来服侍,还叫让二太太歇息一会儿。 老姑太太白讨了没趣儿,坐了一回又道:“大嫂,七房求到我跟前,你就说你管不管吧!若是不管我可是要找族长主持公道去!” 老太太听见老姑太太威逼,心里立即升起了一股邪火,怒声说道:“她还有脸找族长主持公道,我们没告上朝廷已经是顾全大家的颜面。” 老姑太太被老太太的态度弄的惊愣了一下,半晌才怔怔的说道:“不管什么事儿,他们总归是您的晚辈,难道您要见死不救吗?” “你这话和你哥哥说去,只怕老太爷连你这个妹妹都不认。” 话未说完,老太太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一般,林盈袖在外头听到消息,立刻进来服侍,好容易老太太才缓过劲来,忍不住拉着林盈袖哭道:“我可怜的儿呀!你在沙场上为国效力,家里头这些狼心狗肺的却这等欺负你的妻儿老小......” 一边哭,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 林盈袖忍着泪好眼安抚,老姑太太吓了一大跳,慌忙找了个借口逃了出去。 此事太过蹊跷,老太太和老太爷最重家族名声,怎么会突然和七房过不去,便叫自己的丫鬟去打听,谁知道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出所以然来。 只说家里头下人不知道此事,还得问老太爷和老太太两个。 上次有个下人说嘴,叫老太爷听见,当场一个割了舌头,一个削去了耳朵发卖做贱奴。 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无法还是问问老太爷去,老太爷最近也心烦,因为这事儿闹的合家不安生,连玉成这些日子也变得沉默寡言,老太太更是从过年一直病到现在。 老姑太太来求情,更是没好气,家里别人或许会让着老姑太太,老太爷开口恨恨训斥了老姑太太,让她没事少管娘家的是非,否则别回娘家,权当没她这个姑太太。 老太太在哥嫂处碰了钉子,心里也没好气,便回去问七老太太。 七老太太哪里敢说,但不说老姑太太不肯帮忙,便把宋氏如何得罪了长房,被赶出来,一家子气不过便编排了林盈袖的玉成是七房老爷的孩子。 他们想长房最爱惜面子,林盈袖小门小户出身老太太必定不会在意,若是把玉成变成七房的儿子,那七房不就可以娶公主,将来家中几个孙子都可以加官进爵了。 谁曾想老太太和老太爷根本不信他们的说法,而且还当场做了滴水认亲。 老姑太太知道原委,气的暴跳如雷,指着七老太太狠狠地骂了一顿,说她糊涂,七房自己作死,还拉着她去作死。 难怪二房不肯出面,这事儿谁敢出面不是自寻死路么? 事关名节,这也是可以拿来胡说八道么? 老姑太太虽然想整死林盈袖,但也不敢碰老太爷和老太太的逆鳞。 老太太的病到三月里才好些,此是后话。 裴垣又来了信,我军大获全胜,已经活捉了叛王的妻儿,已经在押送回京的路上,那叛王也在逃窜之中。 看到信,一家子才欢喜起来,只怕要不了多久裴垣就会回来。 老太太看着信病也好了一大半,只要裴垣回来,林盈袖这一房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这些时日林盈袖受的委屈老太太都看在眼里,玉成已经五岁,跟着哥哥往学堂上学去。 第444章:高中 春闱,文渊要入场,虽然开了春,不过夜里还是冷,林盈袖白天夜里都在做针线活儿,给他做些厚衣裳带去。 “上回你公爹不是赏了一件墨狐皮袄,我瞧着带去正好,你也少做一件,省得那么辛苦。” 林盈袖想了起来,回头让素月让大奶奶找出来一并包好,自己这里也都做的大毛,“不怕带的多,就怕冻着孩子,又不让带夹层的,少不得多带些。” 到这日一家子送到贡院门口,看着人进去,老太太日夜在佛前祈祷,文渊高中,裴垣早些归家。 邓氏又有了身孕,林家来人给林盈袖报喜,老太太听说也叫人准备了不少好东西给林家送去。 老姑太太自上次之后便再没回过娘家,即便有帖子请,也只让儿媳章氏来赴宴。 三月里每家都要办花会,请夫人小姐们赏花品茶。 今年倒是多了一封帖子,是成王府下的帖子,这陆姑娘虽被当面拒绝,却从未死心,依旧还是围着文渊转。徐氏知道林盈袖的态度,也知道文渊没有娶陆姑娘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去理会。 成王的花会林盈袖借口说伺候婆母,没功夫去,徐氏也说大爷下场,她帮着照顾家中弟弟妹妹们,没功夫去。 到放榜这日,陆姑娘竟然也亲自来。 裴建章的名字在榜上第三名,直接进入殿试。 顿时名满京城,很多人都猜测,裴家已经出了一个少年探花,难不成还要出一个少年状元。 裴家大摆宴席,老太爷更是亲自带了裴建章去参加谢师宴。 提起文渊言语间也颇为自豪。 殿试,不但老太太,连老太爷也带了合家到祠堂给文渊磕头祝祷,只盼着文渊能高中状元。 这日等消息,不但长房,就是合族中人也都在这里等着,林盈袖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心跟在油锅里煎熬似得。 老太太问一旁的玉成和宝哥儿,“你们说,大哥哥能得第几名?” 玉成抢先,“哥哥第二名,第一名是我的。” 宝哥儿举着手指头,“大哥哥第三名,我第二,玉哥哥第一。” 老太爷拍了一下玉成的头,噌道:“人小鬼大,还刚启蒙呢就想着中状元。” 一会儿听见礼乐声从这边走来,一个在宫门口等着的人跑来回话,“恭......喜老太爷、老太太,大爷中......了殿试第三名!” 第三名就是探花,一家子欢喜起来,纷纷向老太太和老太爷道喜。 “大爷如今在宫中领宫宴,叫奴才们先回来报喜。” “赏,赏,赏!”老太爷连叫了三个赏。 报喜的仪仗到门口,每人都得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十几箩筐的铜钱朝府邸门口撒去,好些人抢着捡钱,和裴府道喜。 林盈袖拍了拍胸口,这口气总算顺畅,给老太爷和老太太道喜,吩咐人到周国公府、长公主府道喜去。 “你也喜,你养的儿子好。” 老太太也是这样说,放十里炮仗,裴建章今年不过十六七岁,竟然高中探花,莫说在裴家,就是举国也是稀罕事儿。 “别忘了给他舅舅道喜去,他舅舅指点了这些年,也该让知道高兴。”老太爷又打发人往林家送消息。 屋里喜宴已经准备好,老太爷今儿高兴,命阖府下人每人赏三个月的月钱,又拿了些银子出去施舍穷人。 最高兴的还是徐氏,这门亲事原本裴家高攀,她的母亲徐氏就不怎么乐意,如今看来是选对了人。婆母脾气好,夫君又是重情重义,就算是没有官职傍身,也远比别家的强。 如今中了探花,她回娘家也能扬眉吐气。 “给老太爷、老太太还有太太道喜,大爷高中探花,都是长辈们悉心教导的功劳。” 林盈袖拉了徐氏到身边坐下,笑话她,“如今都是探花娘子夫人了,还拘着礼,夫妇同体,也是你的好日子,快些坐下且等着敬酒吧!” 说着叫咏梅等人快去给大奶奶敬酒,几个丫鬟真个一拥而上,将徐氏围着敬酒。 不独林盈袖屋里的,还有老太太屋里的也都去敬酒。 老太太看着热闹,高声叫道:“大爷不在,这酒该你们大奶奶喝,今儿不用客气,有咱们在她不敢摆主子的款儿。” 徐氏一连着喝了好些个,连连求饶,“好祖宗,您饶了我,我哪里喝得了这么许多。晚些时候大爷回来,我若是醉了该怪罪。” 林盈袖也怕她喝太多,叫丫鬟们换了茉莉花酒来,“这酒甜甜的,味道也好,喝不醉,就是渊儿回来还有我这个做娘的。” 蓝氏看着心里别提多羡慕了,二房一家子都风风光光,长房唯一的儿子还没开蒙,二房长子已经中了探花,不日就要入朝为官。 众人吃着席面,老姑太太竟然不合时宜地到林盈袖跟前,亲自替她倒酒,慌的林盈袖赶忙起身。 老姑太太陪着笑脸,双手捧着酒杯,“今儿是好日子,我才敢到二太太跟前讨个人情。如今都已经三月余,七房一家子也吃尽了苦头,得到了教训,还请二太太网开一面,饶了他们吧!” 林盈袖被羞的面红耳赤,她不敢接酒,更不敢点头,只得回头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见林盈袖被挤兑的下不来台,连忙噌老姑太太,“大好日子说这些扫兴的做什么?你不看我和你哥哥的面子,也该看渊儿的面子。” 老姑太太双手捧杯,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不怀好意。 林盈袖见状只怕不答应今儿老姑太太是不会放过她,便后退数步,冷笑着说道:“姑母这是什么话,七房的事儿也好说,他们一家子亲自过来道歉,我便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老姑太太见林盈袖服了软,很是得意,放下酒杯,“成,我这里替七房的小辈们应承了。” 林盈袖当着大家的面儿,叫人去知会京兆府一声,将七房一家子都放了出来,又笑吟吟地对众人说道:“都是一家子骨肉血亲,我这人想来诸位也是知道的。你敬我一尺,我自然敬你一丈,可若是想着我好性儿由着人欺负,那却是不能的。” 第445章:磕头赔罪 七房下了大狱的事儿家里头都知道的,七房和二房置气不是一回两回,且之前就十分过分,林盈袖都置之不理。为了文渊成亲用的房子,七房更是死赖着不肯搬走,扬言要林盈袖用这宅子的原价买回去,并且还得给他们找个差不多的宅子。 这回想必是得罪狠了,不然也不会闹到上公堂的地步。 林盈袖说完又看着老姑太太,字字铿锵,“我说的是七房一家子都来给我赔礼道歉,否则此事我不会善罢甘休。” 老姑太太看了林盈袖一会儿,咬着牙说道:“你别太过分,七房老太太是你长辈,七房二老爷二太太也是你大伯大嫂,让小辈给你赔礼已经是抬举,别给脸不要脸!” “那就等着烂在牢里吧!” 林盈袖这回可没打算再让,裴垣不在,她儿子已经出人头地,为什么还要看这些人的脸色。 “大哥,你听见了,这女人竟然要你的侄儿侄孙子烂在牢里。” 老太爷原本心情十分好,被老姑太太这一搅和,哪里还有心思庆贺,起身时将酒盏狠狠地砸在地上。 老太爷一起身,所有人都跟着起来。 “你跟我来书房。” 老太爷面无表情地走了,老姑太太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不好,但不敢不去。 老太太看着老太爷和老姑太太走远才松了一口气,叫众人坐下,接着吃酒庆贺。 这老姑太太挑今儿这个时候说,摆明了是想打林盈袖的脸,可自己也不想想,老太爷最是心疼长孙,这样的好日子让人扫兴,还不得生气发怒。 临近掌灯时分,家中宴席还没散去,都等着见见探花郎。 林盈袖早吩咐了人去宫门口等着接人回来。 到回来的时已经晚了,裴建章穿着吉服,身上带着红花,一进门便到林盈袖跟前给她磕头。 林盈袖要拦着,裴建章不许人拦着,诚恳地道:“儿子自小蒙母亲教导之恩,如今儿子出息,也是母亲的功劳,这个头母亲受的起。” 林盈袖红了眼圈,待裴建章磕了三个响头,连忙亲自将他扶起,哽咽地道:“该去给你娘上香,她在地下知道,必定也会高兴。” 裴建章答应,叫人带他去祠堂给周氏磕头,亲自告诉她,儿子高中探花的消息。 落后回来才和族中长辈们说话,状元是南城的一位书香门第的子弟,年纪不大,约三十许,榜眼岁数大了些有四五十左右,今年佼佼者颇多,能中探花实属侥幸。 老太爷和老姑太太从书房出来,看见孙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颇为感慨地点点头,说道:“你老子是二十虚岁高中探花,你更出息了,不愧是我裴家的子孙。” 裴建章起身朝老太爷长鞠一躬,恭恭敬敬地道:“都是祖父和父亲母亲教导有方,才有孙儿的今天,孙儿不敢居功。” 老太太也说道:“这孩子是个孝顺的,一回来就给他娘磕头,咱们家的孩子自然不会太差。” 老姑太太脸上并无半点表情,只是呆呆地坐在老太太旁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抿了抿嘴唇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没说。 家中这些长辈们都跟着凑趣儿,一门两探花,这是更鼓未有的喜事啊! 因着高兴,众人又多喝了一回,到深夜才散了席面。 这是内亲的,到第二日,外头的礼连绵不断地送到侯府中,裴建章出门和同窗们交涉,家中一切都有林盈袖和徐氏帮着照看着。 那状元出自书香门第,今日来府上拜见,的确是人才济济。只那榜眼上了些年纪,人老成,不过也是有真才实学之辈,那榜眼已经得了官,在太子府做太子的授业先生。 只状元和探花安排在翰林院任职,当今知道裴建章是裴垣之子,更是大加赞赏,夸他一门宗杰。 虽只是个六品的职位,但将来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京兆伊府得了林盈袖的消息,将七房一家子放了出来,也是命大,打成那样,在牢里吃尽了苦头,出来时除了瘦脱了形,性命却是无碍。 七老太太看着儿孙这般可怜,大放悲声,她在家这些时日也不好过,到处寻人求情。 只是他们得罪的人势力太大,加上又没有好处给人家,这才拖到了现在。 这一家子再不敢肆意妄为,听了老姑太太的话,亲自到侯府给林盈袖磕头认错。这回七房二老爷算是醒悟过来,族中最出息的就是裴垣这一房,别人都上赶着巴结,就算得不到多大的好处,到年下也能多分几两银子或者几十斤粮食。 他们这一房是蠢的,一开始仗着自己知道林盈袖的底细,所以不把她当回事儿,还只当和柳州那个卑躬屈膝的小姨娘一样。和林盈袖做对,也是想着她胆小怕事,必定会拿银子收买。 可是闹了这么些年,他们七房在族中是越来越说不上话,连带着孩子们想进家学都被拦住。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看明白局势,林盈袖出身再低,人家已经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也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惹的起,想往她身上泼脏水儿,把玉成抢来,他们一家子享荣华富贵,那真是大错特错了。 事关妇人的名节,还有裴家族中的声誉,长房势必是站在林盈袖这一边的。 这回闹的在牢里住了几个月,还好有人可怜他们,否则还真说不定会死在牢里,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七房,这一回是真的怕了。 林盈袖连面都没露一个,只叫一个管事的看着他们一家子在门外磕了八个响头,然后让他们记住今儿的教训,往后若是再敢出言不逊,可没今儿的好事。 林盈袖也是心情好,难得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家中要宴请上门庆贺的宾客,还要款待裴建章的同窗,哪有功夫理会这些无赖。 家中一连着忙碌了七八日才消停,收上来的礼物林盈袖只看了一下礼单子,除了几个自己喜欢的,其余全部归置在库房内。 蓝氏虽然嫉妒,却也只好眼红罢了。 第446章:惹人讨厌 这日家里总算是消停了,秦氏的长子也中了举人,家里眼看着也兴旺起来,今儿过来特意过来向林盈袖道谢。 当初是林盈袖说情,给银子才进了裴家的家学里,否则哪有今日的好处? 秦氏亲自过来,虽先拜见的老太太,但礼都是往林盈袖的屋里送来,虽东西不是多稀罕的,难得秦氏的一番心意。 “怎么不见大奶奶?” 咏梅回道:“大奶奶和大爷回了娘家,不知道您过来,否则太太必定不让出门的。” 秦氏连忙说无碍,她是过来拜见婶娘,又叫自己的儿子给林盈袖磕头。 林盈袖拉着不让,反倒给了一套文房四宝,算作见面礼。 “可放了官?” 秦氏说道:“放了个地方官,我觉得倒不错,小孩子家就该历练历练,只是还没说亲,我想着还是在这里寻一门亲事才好,在外头寻的将来回京里,只怕亲家不愿意。” 林盈袖闻言顿时明白秦氏将孩子带来拜见的意思,笑道:“你这么个人还跟我打哑谜,倒是说说,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秦氏奉承道:“到底是婶娘,也不是别人,你们家四房老大家娘家的侄孙女儿,上回宴席上见过一回,姑娘年纪不大,性情模样都是不错的。那日您可还记得,我湿了裙角,在花园里又怕撞着别人,那姑娘帮我挡着一路走到这里。” 这是过年时候的事儿,不想姻缘在这里。 如今莫家也逐渐起来了,孩子又才中了举,眼看着要做官,那姑娘倒也能匹配。 想着,便拉秦氏去上房,安排莫家的小哥儿到后头给老太爷请安去,那边有几个清客相公在讨论要作什么。 路上,林盈袖才对秦氏说道:“这事儿要稳成,还得咱们老太太出面,娶了亲你家哥儿带着媳妇上任,将来高升回京又带着孙子,那时候你才得意呢!” 秦氏说了一句“去!” 八字还没一撇,哪里就敢说抱孙子的事儿。 上房老太太正带着丫鬟看宝哥儿玩耍,见两人进来,招呼她们两个坐下。 林盈袖和秦氏相互看了一眼,林盈袖笑着道:“老太太,今儿你这侄孙媳妇有件事情要求您,只是脸皮薄不好开口,所以拉着我来。” 老太太瞥了秦氏一眼,这个媳妇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这些年巴结林盈袖,家里官儿也做了,孩子也进了学。 “她呀!看上咱们四婶家的二孙女儿,想求您老开恩,帮着说媒。您瞧着怎么样?”林盈袖笑嘻嘻地说道,她和四房来往不多,若是自己去说亲,万一不答应岂不丢脸? 老太太想如今莫家也起来了,那孩子四房也是见过的,一表人才,便点头答应,叫人去请六老太太,四房大太太和五老太太等人。 等人来齐了,方才叫莫家那小哥儿出来拜见。 “这孩子也是咱们家上学,如今特意过来致谢,不日就要上任,我心里想给他寻个妥当的亲事。” 这几位老太太都是人精,大约猜着是他们哪家的姑娘。 “四房嫂子,你来的时候可听见喜鹊叫唤了?” 四房太太一听,便笑道:“弟妹真会开玩笑,我家那丫头是个粗鄙的,难不成你看上我家的?” 秦氏摇头,辈分上就差了,便将自己看上的姑娘说了出来。 四房太太见莫家那孩子模样周正,想着侄孙女儿一嫁过去就是官太太,何乐而不为?便点头答应,说立刻派人请娘家哥哥嫂子过来。 见亲事做成,众人都为两家道贺,一会儿功夫将人接来,那家见是侯府做保山,孩子又要做官的,满口应承。 两家交换了信物,选了个好日子将亲事定下。 老太太便笑话林盈袖,“你多管闲事儿,如今她家得了个媳妇,你反倒赔钱请客。” 林盈袖叫人拿了二百两银子交给管家,叫安排酒席,“罢了,这还是您老的娘家人,要换了旁人只怕连茶老太太都嫌弃浪费了。” 婆媳两个正互相调侃,咏梅在花园里摘了好些凌霄花过来,给老太太和太太们簪花。 “你这花儿还敢拿来,你们老太太还嫌咱们在这里花了银子呢!”五老太太也跟着取笑道。 林盈袖叫人把花儿先拿到几个婶娘跟前去,大家各种选了花儿戴在发髻上,落后才到林盈袖跟前,林盈袖摆手,让剩下的插瓶。 又回老太太道:“这个戏班子咱们听腻了的,不如换外头的来,还有咱们吃的不如也学小户人家,去外头定几桌席面?” 老太太知道林盈袖是嫌麻烦,也好,当个新鲜,便点头答应。 秦氏见林盈袖破费,知道蓝氏的性子, 悄悄拿了银子给林盈袖,说不让她破费。 林盈袖哪里在乎这二百两银子,况且也是为了哄老太太开心,这区区二百两银子又算的了什么。 两人下去安排,林盈袖想了一回,叫人请了宋氏来,蓝氏和林蕴玉自然也是要请的。 三月里花儿开的正好,莲叶初露尖角,柳条才抽芽,只靠近林盈袖这边的梨花开的正好,林盈袖便将席面安排在这边。 太阳好,便摆在梨花树下,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旁边温着热酒,亭子里做戏台子。 偶尔有孔雀和仙鹤在花丛树枝中飞过,景色非暖阁可比。 老太太们来看过都说极好,只玉成这个小活宝拿着弹弓追逐园子里养的麋鹿和孔雀玩耍。 “看着他些,别弄伤了自己个,那可不是玩的。这猴儿,他父亲和哥哥在,便规矩些,人不在什么事儿都敢做。” 老太太笑骂道,还是吩咐人好生跟着。 这里蓝天白云,又在花园当中,此时正是万物萌生之际,百花迎春,争相斗艳,一派繁荣景象,自然心情也十分舒畅。 “到底是二太太,有这闲情雅致,这里摆个宴席。” 林盈袖闻言,微微蹙了下眉,她也不知道这蓝氏到底是哪门子的邪气,明明没忍着,偏要做出这阴阳怪气的腔调来惹人厌恶。 蓝氏有孕,老太太也没怎么在意,大约也是被骗多了的缘故。 第447章:真孕假孕 上回眼看着都显怀了,竟然也是假的,白瞎了老太太和老太爷许多好东西不说,竟然是她自己个给自己个下毒,为的是陷害林盈袖和林蕴玉。 老太爷和老太太对儿媳妇们还是一碗水端平的,有林盈袖的必定是有蓝氏,有林蕴玉的也必定有小周氏的份。 一家子按理来说,应该相当和睦,妯娌间也该是相当亲厚才是。 偏蓝氏是个例外,成日家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怎么不让长辈们心烦? 林盈袖招呼宾客,秦氏拉了她去坐下,“花费婶娘的银子,已经是当不起了,怎么还敢劳烦婶娘忙碌,这里我来,您只管坐着。” 林盈袖便罢了,本来和妯娌们一桌,老太太偏把她叫了过去。 “过来,你三婶婶和你有话说哩。” 六老太太请林盈袖坐下,笑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想着你平日不大出门,所以我才今儿说。我们想买你们隔壁那个宅子,不知道你卖是不卖?” 原来是为这个,隔壁的院子倒是精致,现在是徐氏和裴建章夫妇住着,前面都是空着,因人少,都锁着。 往后裴垣回来,少不得要搬到新宅子去住,当初 七房为争这个宅子,闹成那样。 出租这个宅子也不好,就隔着一道墙,还都打通了的。 “六婶子喜欢,那感情好。您随便给点儿,往后您搬来这里也好和婆母作伴,巴不得如此呢!” 老太太哈哈大笑,“我就知道她会答应,还只管藏着掖着。” 六老太太自然也是高兴的,他们这一房做买卖的,家里头不缺银子,唯独缺个地段好的宅子,这些地段都是公侯伯爵占着。 因此想着借着长房的名头买个好的,但这个地方哪有轻易卖的房子,因此才和林盈袖开的口。 林盈袖想六老太爷和老太爷一向好,三房对长房也多有照拂,这宅子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六老太太家不差银子,便叫人拿了五千两银票来给林盈袖,又夸她好。 林盈袖说不敢,只收了三千两,剩下的说恭贺三老太太乔迁之喜。 “里头的东西只怕还得费些时候,我们那边的宅子一应都是置办齐全的,这里的也用不上,便要处理了。”徐氏的嫁妆那是她自己安排,但里头的桌椅什么都是用过,只怕三房不稀罕。 “不妨事,这些不用搬走,我们还想着跟着沾沾你家大哥儿的光呢!若是用不着的都留下,你们读书人的东西风雅,我喜欢。” 林盈袖起身道了谢,这几日不少人家求上门,想到裴家家学里上学,更好笑的有人竟然要抢文渊坐过的位置,说是沾沾喜气。 裴家家学每年都是家中出资,林盈袖每年都给几百两银子,上这里读书的只要家世清白,孩子好就成先生应准就成的。 也不用自己花费银子,平日里只本家和几个亲戚家的孩子,如今人多了起来,家学只怕也要扩大。 林盈袖想家学的先生是外头请来的,如今应准了外人进来,少不得也要大家都出些银子。 蓝氏闻言,还没等林盈袖说完,便说道:“二太太这话好没道理,你外头不相干的学堂每年都出资几万两银子。跟自己家的亲戚反倒是斤斤计较起来,这一年里最多不过一二千两,难不成就把你二房吃穷了?” 林盈袖微微一笑,慢里斯条地对众人说道:“外头那些不相干的学堂是为着一些穷人家的子弟,这也是积德行善。家里头我也没说每人非得出资多少,就是那些免费在学堂上学的孩子都得帮着学里洒扫屋子,咱们家家境好的多给些,差些的给不起银子也可以帮着学里做活计,也好教孩子们知道上学不容易。” 一席话说的几个老太太都点头赞许,说很是该这样。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这些上学的孩子也好学着懂事些,别一味的苦读才好。 蓝氏便一声儿也没言语,最近她娘家的哥哥兄弟也托她和家中老太太说说情,让他们家的几个侄儿过来这边上学。 林盈袖那番话,蓝氏只当她是知道自己娘家人要来,故意针对,这才开口反驳。 谁知道人家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蓝氏才不信林盈袖有这么好心,还不是因为出身低,想多花银子买名声罢了。 其实不然,林盈袖感念自己能重获新生,是老天眷顾,所以多做善事。 并非是为了扬名,名声固然重要,可比起银子来,却还是差了。上世因为银子吃了一辈子的苦,这辈子所以才努力赚银子。 “二嫂,你搬家的时候可要知会我一声,虽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不过热闹热闹还成。” 钱氏拿话岔开,听说战事已经差不多,只怕要不了多久二房也要搬家。 林盈袖闻言也是满脸笑容,她盼着裴垣回来,盼的都快要发疯了,“自然是要请的,那边宅子精致的紧,从前可是王府,规格比这里还大,我也想早些搬过去。” 上头唱着《喜团圆》,班主过来请太太们点戏,不等别人开口,蓝氏先点了一出《马嵬驿》。 班主面露尴尬,今儿说是家中有喜事,不曾想竟然点了这么一出戏本来。 “换一出鱼跃龙门,这出戏听说新排的不错。”六老太太不动声色地点了一出戏来岔开。 班主擦了脸上的冷汗,这就吩咐小戏子们扮着唱来。 这戏班子有男戏班,也有女戏班,在内宅里行走的只有女戏班,男戏班子只在外头应酬,内宅里是进不来的。 “这出倒是应景,你们说是也不是?” 裴建章不日到翰林院任职,有朝一日选在内阁里,不就越了龙门么? 老太太听着不觉地欣从额角眉边出,喜逐欢容笑口开。 饮酒热闹间,两个宫中太监打扮的人上来请安,请贞一夫人立刻进宫去,宫中皇后召见。 林盈袖变化了脸色,待要多问,这二人催促的急,只说不知道内情,只知道请夫人即刻进宫,皇后娘娘立等着要见。 第448章:裴垣失踪 林盈袖只得换了朝服,坐着马车往宫里去。 除了年下里宫宴,林盈袖便再没进过宫,皇后也鲜少见外臣命妇,今儿怎么突然召见,实在蹊跷。 进宫门,换了小轿,走僻静的路径往内宫去。 一路上也没见着什么人,越走越偏僻,林盈袖觉得不对,问领头的太监,“这位大人,莫不是走错了路,这不是往皇后娘娘中宫的方向?” 太监不答话,步伐也越老越快,林盈袖不免心慌,这是在宫里又不敢放肆。 不知走了多久,走进一个宫殿后门,轿子才停下,请林盈袖进去。 林盈袖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儿,跟着人缓缓地走进内殿,里头金碧辉煌,虽不如中宫殿大气,却也差不到哪儿去。 “臣妇不知哪位娘娘召见,不知该如何行礼,还请娘娘略露金面,好让臣妇拜见。” 话音落地,就见天子穿着黄袍从屏风后头走出来,林盈袖立刻跪下,三跪九叩口称万岁。 当今和颜悦色地叫起,赐坐。 “谢陛下。”林盈袖低着头不敢正视天颜。 “朕记得你的声音,当初就是你提议广开学堂,为受水灾流离失所百姓请愿的也是你,今年你捐献了不少粮食。百姓和朕都记得你,你可要什么赏赐?” 林盈袖连忙说不敢,只问夫君裴垣的安危。 当今双手微微握成拳,又缓缓地松开,片刻后才道:“朕封当朝征北监军二品诰命贞一夫人为正一品秦国夫人,黄金百两,白银千两,官奴十户。” 林盈袖诚惶诚恐地跪下,别的赏赐都好说,这“国夫人”可是外命妇最高的等级,乃是正一品,与国公之妻之母同等,也只是随夫家封赏,除非立过大功,皇帝破例封赏才有。 她一内宅妇人何德何能,获封国夫人? “陛下,臣妇当不起国夫人,还望陛下收回成命,家夫尚未有爵位傍身,妾怎敢越过夫主?” 大殿上坐的那位良久都未说话,林盈袖心里只觉不是个好兆头。 良久良久,当今才开口,“裴爱卿在追撵叛王时,不慎被贼人射伤跌落山崖失踪,大军已经找了十数日不见仍不见踪影——” 林盈袖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不让自己殿前失仪。 裴垣不见了,他不是说会回来的吗? 为什么会不见? “夫人节哀,战场上变故颇多,朕也颇为心痛......” 不见了,节哀,不见了? 林盈袖是怎么回了侯府,她自己也不知道。 侯府老太太见林盈袖从宫里出来,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似得,叫她也不理,喂她喝水也喝不下去。 老太太看着着实担心,问跟着进宫的素月,竟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落后封国夫人的圣旨下来,才和传旨太监打探,这才知道裴垣失踪,顿时老太太身子向后一倒,侯府乱作一团。 家里请大夫,照顾林盈袖和老太太。 老太太是醒了晕,晕了醒,一连着好几次,一连着大喜大悲,竟然病倒。 老太爷虽然还能撑着,却难免悲痛。 林盈袖从回来一直痴痴呆呆的样子,连接旨也是丫鬟们扶着去,让她跪下便跪下,让谢恩便谢恩。 家中人人都知道裴垣与林盈袖夫妻感情甚好,如今一个没了,另一个自然是悲痛欲绝。 林盈袖只有在官哥儿哭闹时才有知觉,抱着孩子哄他不哭。 一连着数日,侯府愁云惨淡,当今虽然怜悯,封了国夫人,想她不过二十五六,膝下还有几个孩子,将来可怎么熬得下去? 周国公府,以及林家,长公主府等都来看过,也劝过。 林盈袖偶尔像是听见了似得,那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得往外滚,只是和谁也不说话。 又是玉成和官哥儿在一旁,倒是知道抱抱孩子。 直到这日,官哥儿突然啼哭不止,叫了声娘,林盈袖才醒转过来,半晌才想起那日见当今的情形,不觉大放悲声,哭的死去活来。 钱氏和龚大奶奶等人在一旁劝解,让她看着年幼的孩子。 林盈袖看着面前啼哭不止的两个孩子,这才勉强定了定心神,含泪带笑地道:“是了,我们好好的哭什么,伤心做什么?” 说着叫丫鬟们打水进来洗脸,又让人拿胭脂水粉来。 众人见她这样,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由着她去。大军还未班师回朝,家里头蓝氏问起丧事事宜,也没人敢到老太太老太爷跟前去说,怕承受不住。 林盈袖收拾了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往大老爷屋里请安,求大老爷多多打听裴垣的消息。 此事自然不用林盈袖吩咐,不但裴文轩这里,就是林晓峰、林二叔等人也在打听,龚家两位哥哥更是亲自到那边战场上去寻找妹夫。 林盈袖与老太爷知道,也感激他们兄弟情义。 人还未找到,林盈袖打死都不信裴垣已经没了,他那样的神仙似得人物,无论到了哪一个地步,都有法子生存下来。 只是一时间走丢了,或者是走迷路了不能和大军汇合罢了。 老太爷也知道林盈袖是悲痛过度,也不敢刺激她,横竖再费心找找,说不定真如林盈袖所说,人只是走丢,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国夫人中秦国夫人封号最高,就是当今皇后之母也只是封了卫国夫人,意在安抚,如今朝中还不知道裴垣失踪的消息,只说是林盈袖捐献粮食有功。 老太太的病一直绵延到六月方见好转,只身子大不如前。 林盈袖封了国夫人,裴建章如今也成年,家中也有人支撑门楣,便商议着搬到新宅去住。 林盈袖只是不肯,说要等裴垣回来以后再说。 在她的心里,文渊哪怕是做了官也还只是孩子,这个家还得裴垣当家做主才成个体统。 老太太知道后,劝说徐氏和文渊别去刺激林盈袖,这些时日看着没事人一样,但人消瘦了不少。 直到七月,大军班师回朝,因林盈袖请旨,只报失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449章:秦国夫人 当今可怜她对夫君一片情深,便应准。 我军大获全胜,该进封的都加以进封,只裴垣的还按着没动。 林盈袖还和以往一样,该出去应酬的时候应酬,回来时候成日给裴垣做衣裳,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袜全都不假手于人。 每日还做裴垣喜欢吃的菜式,在老太太老太爷跟前尽孝,如同自己的父母一般。 九月里,蓝氏诞下一个女孩儿,小名儿换做玉臻。龚家两个哥哥已经在北边找了月余,来信说查到一些消息,人多半在关外,还需费些功夫。 邓氏终于为林家生了一个哥儿,家中后继有人,林氏再也不念叨着要纳妾,只是可怜林盈袖年纪轻轻便独守家门。 林盈袖看着林晓峰夫妇哄孩子的模样,不觉发起了呆,想起她生官哥儿后,两人一起哄孩子的模样,不觉泪盈满框,赶紧别开脸去。 到无人处擦了眼泪才出来强颜欢笑应酬着。 林晓峰知道林盈袖用情至深,也知道裴垣待林盈袖最好,但看着姐姐这样,心里也实在不忍。 便劝说她若实在——不如趁着年轻再找个人嫁了,自己也好有个依靠。 林盈袖闻言便怒了,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若不是你姐夫,你能有今天?咱们一家子早饿死街头,你反倒说这些没良心的话,是我错看你了。” 说罢竟不顾兄弟的面子,径直带了人回家来。 她不是没想过裴垣万一真不在了,只若真是不测尸体总不会乱跑吧! 所以,人绝对还活着。 哪怕就是人真不在了,她也要养育孩子们长大,然后才去陪着他。 刚回家里,就听下人说,陆家姑娘和成王妃在老太太屋里。 这陆姑娘来,无非是为了亲事,林盈袖没心肠管,老太太想着裴垣不在了,二房文渊还年轻,需得有实力的亲家扶持才好。 因此想着陆姑娘对文渊一往情深,若是娶做平妻,于文渊的事儿也多有助力。 林盈袖不管,她这个做祖母的自然能管得。 才回屋里,徐氏早在这里等着,眼圈红红的,一见着林盈袖就跪下。 “求婆母为儿媳做主。” 林盈袖神情淡然,也不叫起,自从裴垣失踪之后,她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裴建章的相貌酷似裴垣,更是连见都不愿意见一面。 说什么继母与继子应当避嫌。 “老太太要为大爷娶一房平妻,儿媳自知平庸无才,可自从嫁过来并无半点错处,为何大爷要娶平妻?若是喜欢哪怕一天纳一个妾室,儿媳都不敢过问。若是娶平妻,这不是打儿媳的脸面么?” 林盈袖冰冷的目光落在徐氏面门上,沉声问她,“是你的颜面重要,还是你的夫君重要呢?” 徐氏被问的哑口无言,林盈袖的脾气是越来越古怪,有时候说的话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婆母,这话从何说起?” 一旁的咏梅扶起徐氏,请她坐下好好说话,现在的林盈袖不比从前,也是受了刺激的缘故。 徐氏和咏梅道了谢,喝了两口茶,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缓缓地和林盈袖说道:“婆母,方才儿媳莽撞,若是娶别人家的女孩儿我自然没话可说,可若是那陆姑娘,您是知道的,儿媳觉着不妥。” 林盈袖听到这里,不禁起了怒,“陆家姑娘?谁许她登的门?我和大爷早说过,哪怕是提鞋也不要这样的女子。” 徐氏被林盈袖这一惊一乍唬的有些缓不过神来,“人现就在上房,只怕再等一会儿就该交换庚帖了。” 林盈袖听不得一声,立刻起身气冲冲地往上房去,屋里一干丫鬟看着不好,赶忙跟了上去。 徐氏看这情形也不知道该拦着,还是该等着听消息。 “横竖咱们老太太最疼太太,就算冲撞了也不会真和她一般见识,您犯不着担心。” 徐氏想想觉得也是,平时老太太就额外看待林盈袖,裴垣失踪,更是把她当成自己女儿一般的疼爱,就算有什么也不会加以呵责。 林盈袖不经通报直闯入老太太的屋里,众人看她来,先是惊愕,随后老太太一脸欢喜地叫她来坐。 陆姑娘和成王妃两个也缓缓地站起来,刚要见礼。 林盈袖避开,语气冷冰,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陆姑娘,我早和你说过,让你趁早死心,别缠着我儿子,你今儿来做什么?” 陆姑娘一脸尴尬,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也十分尴尬,两家都说的差不多,只等林盈袖回来点头去上门提亲。 这位一回来,说不乐意也该说的委婉些,这么直接,不是明摆着打成王的脸吗?如今裴垣不在了,裴建章又小,裴家在朝中势力大不如前。 若是得罪了成王,有什么事情连找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二郎媳妇,你来的正好!二郎不在,家里的事儿我还能做得了主,这陆姑娘往后——” “若是别人家的或许我能答应,这陆家的是说什么也不能答应。”林盈袖截口打断老太太的话,在下首坐着。 当着外人的面,老太太有些下不来台,但想到林盈袖是因为裴垣才变成了这个样子,压抑着一丝怒火,好声好气地说道:“我说了,此事我做主,不用你操心。” 林盈袖动了动唇,强硬着态度,“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陆姑娘进门。” “你——” 成王妃劝林盈袖消消气,拉着陆姑娘先家去,亲事等裴家商议妥当了在提。 老太太起身亲自送王妃出门,扭头喝命林盈袖跪着,一会儿再和她算账。 林盈袖跪下,一会儿老太太回来,屋里的下人都打发出去。 她看着一脸冷漠的林盈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气,坐下问林盈袖,“你过门这么些年,我对你如何?” “婆母待儿媳如同自己孩子一般。” 老太太沉默了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道:“你既然知道我拿你当自己的女孩儿一般看待,就该知道我的用心良苦。” 林盈袖低头不言。 第450章:忌讳 老太太老泪纵横,“若非是二郎不在,我又何必出此下策。我知道那陆家的姑娘和你有过节,出身也太差,可她背后是成王。曦月远嫁,渊儿又没站稳脚跟,你们这一房要靠哪个?” 林盈袖咬着自己的唇瓣,裴垣是她心底的一根刺,每一次提起都仿佛在她心里扎的伤口遍林,疼的她几乎不能呼吸。 “好孩子,你也别难过,横竖我和你父亲还能动弹,也能照顾你们。这门亲事你听我的,我还能害你不曾?你进门这些年对我们两个老的也是孝顺,人心都是肉做的,我们也不是铁石心肠,事事自然要为你考虑。” “我是当朝秦国夫人,谁敢小瞧了我们?我不答应,渊儿也不稀罕靠女人往上爬。婆母,虽您是长辈,可二房的一切老爷不在,我这个太太还能做主。” “你——” 老太太语气提高了几个分贝,她怔怔的看着林盈袖,怒极反笑,让林盈袖在这里跪着好好反省,跪够了一个时辰才许走。 林盈袖老实跪着,就算是让她跪死在这里,也不会答应陆姑娘过门做文渊的平妻。 家里好容易清净些,再弄个搅货精进来,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林盈袖不点头,陆姑娘自然进不了门,老太太不死心又去游说裴建章,让他同意她这个当祖母的便越过继母去提亲去。 文渊自然不会答应,只说陆家姑娘不好,不愿意让她进门。 此事才罢了,老太太因林盈袖当着外人的面挤兑自己,这门亲事又没成,心里对林盈袖便有了嫌隙。 蓝氏自从裴垣失踪了后,百般称快,虽明面上装作哀伤的样子,私下里却骂林盈袖扫把星,活该守寡。大胆时竟然和别的妯娌说。 “这人哪,有福没福得看后头,有些人看着风风光光,是个有命无运的。国夫人又如何?位比王妃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满身霉气。” 这话传到林盈袖耳朵里,也只当没听见。 她不理论,蓝氏越发地得了意,抖擞起来,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林盈袖面前炫耀。 十五这日,唐国公府娶小儿媳妇,下来帖子请侯府合家去观礼。 老太太便安排着家里几个人去,这唐国公府在侯府败落时还肯来往,是个重情重义的,裴家当然要敬着。 “婆母,儿媳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咱们家虽说二弟妹身份最高,是国夫人。可她这身份,去参加喜事,只怕别人见怪——” 老太太鲜少出门,除非是自己的老姐妹,否则一概不出门的,自然是家中两个儿媳去。 以往一起出门应酬,所有人都是先见过林盈袖,然后才理她这个正儿八经的侯夫人。这口气蓝氏一直没地儿出,好容易现在裴垣不在了,所有的喜事场合林盈袖都该回避着。 蓝氏巴不得林盈袖这辈子都不要出门,以后这家里谁还能越过她去? 林盈袖听不得这个,顿时沉下脸来,反问着蓝氏,“大太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能参加喜宴?可是国公夫人说我不能去?” 蓝氏嗤笑一声,轻叹一声,“你是什么咱们大家不说,也是怕伤你的心,二弟妹我劝你还是别去了,省得碍眼。” 老太太喝住她,想想虽然自己一家子不相信裴垣没了,外人不一定这么想,万一林盈袖去得罪了唐国公夫人,岂不是得不偿失? 于是,便说道:“我明儿请了人来家里,都走了不好,你就留在家里,让大太太去即可。” 林盈袖闻言脸色瞬间白了,起身说身上不好回去歇歇。 等林盈袖一走,蓝氏便挨着老太太身边坐下,“老太太,不是我咒二老爷,这人失踪了这么些时日,哪里还能找到?这么一直拖着,朝廷也不好给封赏......倒不如早些报上去,少说也得封个子爵,家里头多个爵位也是好的不是?二弟妹只管这么拖着,对咱们家又有什么好处?趁着皇上还惦念着二老爷的功劳,早些把这事儿给办了吧!” 老太太听着心里虽然难过,可话也在理。 趁君恩还在,倒不如早些报了裴垣的丧事,多捞些封赏也好。 “老太太,我知道您顾及二弟妹,可总是要为一大家子考虑不是?二老爷的丧事办了之后,我看二房也不用搬出去,您想想二太太到底还年轻,怕生事儿。在这里好歹有人照看,您在也能约束着些不是?” 老太太淡淡地瞥了蓝氏一眼,也没接她这话,只吩咐人准备几件趁手的物件儿带去唐国公府去。 其实老太太心里还是认可蓝氏的话,林氏虽说规规矩矩的,可也是在这里。一旦离了侯府,没人约束,她自己不免放纵了行径,如此不但她自己,连徐氏也会被带坏。 倒不如留在这里,一则舍不得两个孙儿,二则也是方便照顾约束二房。 蓝氏想的什么老太太心里还是有点数,蓝氏想把人困在侯府里,好接手二房的产业,简直做梦! 就算裴垣不在了,还有文渊,玉成,官哥儿,怎么也轮不到一个连孙子都生不了的外人。 若是直接和林盈袖说,只怕她会受不住,倒是应该想个折中的法子才行。 蓝氏叫人准备了八抬大轿准备出门,平日里命妇除了进宫一般都不会用上八抬大轿,大多是用马车。 今儿蓝氏高兴,进门这么多年,也就今年的日子过的格外痛快,自然要用上大轿子,也是告诉这些平时奉承林盈袖的夫人们,往后这侯府是她蓝氏做主。 “太太,要不要换上诰命服去?” 蓝氏摆手说不用,若是穿诰命服去,别人还以为她是上门显摆,能参加唐国公府的宴会,都是贵族,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侯夫人,何必如此张扬。 轿子微微摇晃,这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到唐国公府门口,早有人在这里接待,刚要下轿,就听见唐国公夫人喊道:“妹妹可算是来了,我都盼了好久呢!” 第451章:亲自登门请 听到这声,轿子里的蓝氏变了脸色,这轿子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还是旁边的嬷嬷代为答道:“这是我们淮阳侯府夫人。” 蓝氏才应声下轿,脸上戴着热切的笑容,扶着丫鬟的手派头十足地下了轿子。 唐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明显淡了很多,不冷不热地招呼着,也只叫自己的儿媳唐国公世子夫人迎着林盈袖先去内堂。 “我那弟妹家中有事,不便前来,还望夫人见谅。”一般不方便参加宴席的都是用这个借口,也是善意告诉对方,是避嫌来着。 唐国公夫人冷淡地说了一声,“知道了,多谢夫人告知。” 蓝氏白讨了没趣,只得先跟着唐国公世子夫人进内堂,里头已经来了好些宾客。 众人一听见是淮阳侯府的纷纷转头看了过来,见是蓝氏,又失落地回过头去,只几个小官宦家的或者是年轻一辈的过来请安问候。 蓝氏心里不免有些不痛快,她来是想结交些有威望有势力的夫人,不曾想都是这些人。想来别人都懒怠应付,这才上赶着巴结她这里。 “怎么不见秦国夫人?不是唐国公夫人与秦国夫人交好,今儿怎么反倒没来?” 几个夫人窃窃私语起来,蓝氏心中暗暗得意,就算现在这些人还会提及林盈袖,但要不了多少时日就不会记得还有这个人。 京城里少个把夫人,那和墙角少只蚂蚁没多大区别。 她想到这里,心里的郁闷也散开了不少,起身往国公夫人王妃们那一桌过去,热情地和众人打招呼问好。 蓝氏突然凑过来,众人虽然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应付着。 在贵夫人们圈子里想站稳脚跟,不单单是看有无诰命身份,还得看夫主或者娘家的势力。以往裴垣位高权重,林盈袖又是得皇后当众叫了一声妹妹的人,自然要高看。 可蓝氏算什么?夫主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小官,要不是有世袭侯爵在身,这样的宴席门都摸不着。 大家不咸不淡地应付着,蓝氏也不灰心,继续和这些人不远不近地扯着话题。 正谈笑间,外头一声通报—— “秦国夫人到。” 众夫人王妃齐刷刷地望着门口,更有好些直接起身走到门口去接。 蓝氏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寡妇怎敢来这样的席面,不怕唐国公夫人怪罪么? 她也跟着出去,这个时候就要拿出侯府当家人的身份来,好好教教这个不懂事的弟媳妇。 众人围拢过去,就见唐国公夫人拉着林盈袖的手,满脸笑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在说些什么。 “许久不见秦国夫人,还是这么光彩夺目,给您请安了,这是家小女。” 林盈袖还了半礼,又夸人家孩子好,指着自己身边的曦宁,介绍给诸位夫人。 这里有一半以上都是认识的,曦宁虽从前是个庶女,不过自小跟着林盈袖和曦月出门会客应酬,这样的场面自然是应付得来。 她落落大方地和诸位夫人见礼,丝毫没有怯场,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 虽也有人认为裴垣应该是故去的,但东道主唐国公夫妇都不在意,这些人自然也不会去多口多舌得罪人。 “二弟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样的场合,你来做什么?”蓝氏一见着林盈袖便走出人群,上前开口训斥。 这些夫人们一看这对妯娌杠上,众人便佯装各自寻人说话,其实等着看热闹。 谁家也不是一团和气,到了外头人前都是和和气气的,闹到明面上,可是直接把家里的私密宣扬了出来。 林盈袖抿了抿薄唇,正想着该怎么和蓝氏说才能找回场面,不让别人看裴家的笑话。 可蓝氏安了心要林盈袖下不来台,她抬高下巴,摆出一副当家人的气势,“林氏,出门前我再三叮嘱过你,别什么场合都来,唐家虽和咱们家世代交好,但你也不能仗着关系好就不忌讳着自己个的身份。” “是我亲自去请的秦国夫人,没能知会您一声,是我们国公府的不是,淮阳侯夫人见谅。” 唐国公夫人看不下去了,一个二等侯爵夫人在这里耀武扬威什么?真是为她唐家的面子,私下里说不好吗?非得弄的大家都尴尬。 蓝氏顿时傻眼了,她没想到唐国公夫人竟然如此看重林盈袖。 没了裴垣,二房只一个六品官儿的裴建章,莫说在朝堂上说不上话,就是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都败落了,为什么这些人还如此优待她? 难道现在这些人该巴结的不应该是她这个淮阳侯夫人么? 林盈袖报以歉意的微笑,落落大方地对众人道:“我这嫂子是个直性子,有什么是说什么,没别的心眼儿。诸位不要笑话才好,家中的确有要紧的事儿走不开,嫂子也是怕我怠慢家中的客人。” 几句话虽然搪塞过去,不过在场的夫人哪个不是人精,还没看出来么?这淮阳侯府做主的是蓝氏,二房没了撑腰的人,便被人家欺负。 “到底是国夫人大度,换了我只怕是不能应付这么一位心直口快的嫂子。” 众人闻声回头,纷纷起身,那位屈了屈膝,与众夫人见礼。 众人也还了礼,唐国公夫人一见未语先笑,迎了上去,“我只当你不肯赏脸,不想也来了。” 国舅夫人故作高傲,“你亲自都下帖子请我,难不成我还赏脸。”说罢又过去亲热地拉着林盈袖的手,叫了一声妹妹。 国舅夫人是当今皇后的嫂子,皇后感激林盈袖的救命之恩,叫林盈袖妹妹,自然国丈一家子也跟着皇后,小一辈的叫林盈袖姑母,同辈的都以姐妹相称。 林盈袖亲热地叫了一声,“嫂子。” 国舅夫人拉了林盈袖到跟前坐下,笑嘻嘻地道:“家中正念叨你,前日我家小子生辰你怎地不来?” 林盈袖还没来得及说,那蓝氏赶紧凑过来,“国舅夫人,那日不巧成王妃带着陆姑娘上咱们家提亲,故而没去成。” 第452章:尴尬 说着,又故意看了林盈袖一眼,一脸疑惑,“怎么我不知道国舅夫人给咱们家下了帖子?” 国舅夫人一脸的不耐烦,她和自己家妹子说话,蓝氏来插什么嘴? “妹妹,瞧着你消瘦了不少,若是在家闷的慌,带着侄儿侄女们来咱们家小住些时日散散心。若是你婆母不放人,我便亲自去接你去。” 林盈袖也知道国舅夫人是好意,道了声谢,“天寒地冻的,孩子们都养在暖阁里,不大出来走动。连咱们老太太也不叫带他们过去请安。” 玉成过了新年便要开蒙上学,官哥儿也是两三岁的娃娃,正是难缠的时候。 也是因为有两个孩子成天在跟前闹,林盈袖的日子才过的充分了不少。 蓝氏看她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全然不把她当回事儿,心里又气又恨,明明她很快就打入贵夫人们的圈子,都是林盈袖坏她好事! 一会儿功夫,花轿进门,众人都动身往花厅上观礼。 新娘子也是世家大族出身,拜过堂之后众人拥着新娘子到新房去。 唐夫人便向众人炫耀新儿媳的十里红妆,做的一手好针织。 众人也跟着喝彩,国舅夫人带来的一个小姑娘是个顽皮的,悄悄地过去嫌弃新娘子的裙角,众人看那鞋面精致,忙道:“国公夫人好福气,新娘子一双鞋都做的这么精致,是个能干贤惠的儿媳妇。” 国舅夫人打了那女孩的手一下,笑噌道:“好好跟你姐姐学学。” 这是国舅最小的女孩儿,与曦宁年纪相当,爱若珍宝,所以难免任性了些。 林盈袖让曦宁带了那女孩儿一起玩儿去,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能缺少玩伴。 曦宁自然愿意跟着小姐妹一起玩,两个手拉着手往外头去了。 唐夫人领着众人往正席面去,众人入座,都是几个相熟的坐在一处,蓝氏原本也有自己相熟的夫人们,偏要和林盈袖这一桌来坐着。 这一桌有周国公夫人,国舅夫人,宁远侯夫人,镇国公夫人,安国公世子夫人,承恩公夫人,还有秦国夫人,武昌侯夫人。这几位夫人都是沾亲带故,加上素日亲厚便坐在了一起,也是方便互相照顾,说说话。 蓝氏硬要过来,让场面十分尴尬,这几位家中夫君或者儿子在朝中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也难怪非得挤进来不可。 她一来,众人的话也都少了很多。 只是说起谁家席面好,谁家的花园好。 “裴夫人,我们倒是想看看你家的新府邸,听说从前是王府的府邸,真真让人羡慕呀!” 蓝氏等不及林盈袖发话,便道:“那宅子是陛下赏赐,自然没有差的,如今还在修整,等修整完了自然要请诸位夫人鉴赏鉴赏。” 林盈袖端着酒细细地品着,内宅夫人们喝的都是果酒,味道甘甜,酒味儿比较少。也是为避免那位夫人一口下去,万一不胜酒力出了丑反倒不好了。 蓝氏一再显摆淮阳侯府是她做主,这些人就越发地看不起她。长子继承爵位,长媳做当家主母,谁家不是这样?有什么好显摆的,显得小家子气。 而且,在外头踩着自己弟妹,连自家体面都不顾,这种人真来往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踩着他们这些外人的头往上巴结去。 所以,这些夫人们都对蓝氏敬而远之。 林盈袖起初出来应酬,比蓝氏还惨,连二等人家的庶出儿媳都不愿意搭理她,她也不去巴结,人和她说话便说,不和她说话便吃了酒席早早家去。 后来裴垣高升,她得了诰命,这些诰命夫人们和她说话,也从未有半点骄傲,那些小门小户的夫人和她说话,也未有半点不耐烦。 这蓝氏高的攀不上,底下的又瞧不起,反倒让人觉着她这人是个轻浮不堪深交之辈。 都说日久见人心,林盈袖不卑不亢,荣辱不惊,相处久了这些人敬重的是她的人品,不是她的夫君有多得势。 “妹妹,我瞧你这簪子不错,像是内造的吧!” 林盈袖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簪子,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是我们老太太赏的,说是她年轻时候的戴的物件儿,现在嫌弃嫩了些,所以给我。” 这四喜蝴蝶簪别的也就罢了,做工精巧,仿佛活了一般。 “哎呀,真真是好福气,你婆母这等疼你。上次戴的大拉扯的凤簪是婆母给的,这个又是婆母赏的,我真想看看你的牙齿和舌头什么做来着,这么讨人喜欢,为何我就不讨人喜欢呢!” 这话一语双关,分明是冲着另一个来。 都是一个婆母,一个什么都没有,一个却被婆母当成亲生女儿一般,什么好东西都给了。 蓝氏气闷,想说什么,又住了口。 她要是敢说林盈袖的不是,这国舅夫人便护着,别人得罪了还尤可,当今膝下有五子,其中三位皇子出自皇后膝下,又早封了太子。 得罪国舅夫人,等同断送了自己娘家和夫家的前途。 这点蓝氏还是知道的,故而就算是林盈袖显摆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也只得忍耐着。 回头该好好和婆母说道说道,林盈袖在外这等张狂,全然不把侯府放在眼里,老太爷老太太最重规矩,看林盈袖回去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瞧着世子夫人新做的衣裳不错,这桃花小绣真真精致,看着十分单薄,这样雪地里越发显得夫人鹤立鸡群。” 安国公世子夫人是这群夫人里边最年轻的,不过十六七岁,她身上穿着浅色衣裳,上头桃花若影若现,加上做出飘逸样式,看起来十分单薄。 听见林盈袖夸赞,年轻媳妇脸皮薄,脸上微微浮着红晕,“这是江南贡缎,看着单薄,其实也是好几层呢!好看还是其次,倒是十分暖和呢!听说是用野鸭子腋下的毛织成布做来的。上面的桃花一朵都要费一个绣娘半个月的功夫。” 就这一件衣服,只怕不下万金之数,不过安国公富贵,这位是江南王嫡女,也当得起。 第453章:告刁状 “怪道这样好看,原来这样费功夫。” 吃过席面,众人告辞离去,临走前国舅夫人邀请林盈袖后日参加她们家的梅会,皇后新赏了几株绿梅给国舅府,才开花,因此请众人观赏。 这红梅多见,但绿梅却十分稀罕,众人应允,林盈袖也不好拒绝,也便答应。 寒暄一阵,便各自上马车回家去,只蓝氏的八抬大轿因轿子大占地方,挤在街上挡着别人的去路,十分讨人嫌。 到家里,蓝氏气恼的往上房坐着。 老太太看着蓝氏就头疼,刚要说话林盈袖也回来了,脱了披风进来先给老太太见礼。 “那国公府的新娘子真是光彩照人,家世好不说,模样也是上上等的,您是没去,您要去了该嫌弃咱们不如人家好。” 蓝氏挑起眉头,冷声冷气地道:“二太太好风光啊!国公夫人亲自来接,占尽风头。” 原来是为这个,老太太正要打圆场,蓝氏接着又说道:“婆母,您是不知道,这二弟妹在席面上炫耀自己的好头面,全然不把我这个侯府主母当回事儿,还和国舅夫人挤兑我,您说我容易嘛!” 这话跟前就是颠倒背白,明明是蓝氏自己先和林盈袖过不去,国舅夫人看不过才帮着挤兑。 在她嘴里,反倒成了林盈袖和她过不去。 林盈袖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将国舅夫人请她后日去赴宴的消息和老太太说,“那边国舅夫人再三邀请,实在不好拒绝。” 老太太巴不得林盈袖和国舅家交好,自然点头应允。 “嫂子,宴席上可不只咱们几个人,您说话可别昧着良心。”林盈袖是笑着说完这番话。 蓝氏的脸黑了下去,半晌也没言语。 老太太打了个圆场,让林盈袖先回去看看孩子,早些休息。 等林盈袖走了,蓝氏才问老太太,“果真是国公夫人亲自上门来请她去赴宴?” 老太太轻哼一声,林盈袖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再说国公夫人来请林盈袖时,先来她这里请安,不是国公夫人来请,林盈袖怎么可能会不顾忌着些? “你呀!真该和林氏学学,她出身比你低,为什么这些夫人都愿意和她来往,不愿意和你来往?就是大郎前头的夫人莫氏,在外头人也十分敬重。” 蓝氏一声儿也没言语。 莫氏在家里欺负人,可在外头的人际关系却处理的相当好,从未做过让人厌恶的事儿来。 而且,在家无论和林盈袖怎么不和,在外头还得兜着,处处还说林盈袖好。 哪像蓝氏,在外头和林盈袖比着,是人也看乔了。 “儿媳是看不惯她一个人占尽风头,女子出嫁从夫,在外人眼里她是秦国夫人,我代表的是咱们侯府,她处处压着侯府的风头,全然不把咱们婆家放在眼里,我才说她。” 蓝氏委委屈屈地说道,她是为了维护侯府的颜面,凭什么老太太只说她,不劝林盈袖收敛? 老太太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跟蓝氏说话还真不是一般的费劲,一点不受教。要换做林盈袖,必定不会比个高低。 人都是裴家的媳妇,再说当今封的国夫人,外头尊敬叫一声秦国夫人也没什么不对。 外头能夸林盈袖好,自然是有她的好处。 老太太三言两语打发了蓝氏回去,叫莫大嬷嬷进来。 莫大嬷嬷拿了一个暖炉进来,塞到老太太怀里,小声说道:“方才和大太太屋里人打听了,是大太太当众给二太太没脸,国舅夫人嫌弃欺负了二太太,这才和她过不去。” 老太太闻言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我就知道,二郎媳妇性子软和,在家里尚且不和蓝氏一般见识,在外头就算不顾侯府颜面,也得顾着她自己的颜面。虽说是小门小户,读书人家的孩子就是比别家的懂事。” “老太太心里明镜似得,咱们这位大太太旁的都好,就是有些拧不清。” 其实,老太爷选中蓝氏,也是看重蓝氏的家世,蓝氏的父兄是军中出身,手里有实权,不比裴家父子几代都是文官出身。 原本也没过错,但蓝氏是蓝氏夫人独女,性子一向要强惯了,岂能让别人挡了她的风头。 “你亲自去二太太屋里,让她在外头多注意自己的身份,凡事别太逞强,到底大太太才是侯府长媳。” 莫大嬷嬷有些不解,不过还是照旧答应。 蓝氏知道后,心中很是得意,她收拾不了林盈袖,老太太自然能收拾得了。 今儿是让嬷嬷训斥,下回若敢灾跟她过不去,看老太太怎么收拾她。 “太太,陆姑娘着人送了礼物来,说是给您的,奴婢不敢自作主张,只留着让您过过目。” 蓝氏觉着有些奇怪,这陆姑娘看上裴建章,应该巴结林盈袖去,往她这里送礼,几个意思? 几个丫鬟将礼物拿了来,是四匹金织彩缎,两对翡翠镯子,一套虫草头面。 “陆姑娘可说什么了?” “说上回在锦乡侯府的席面上见过夫人,与夫人一见如故,早想拜见侯夫人,只是一直不得机会,这点子是姑娘心意,还望夫人笑纳。” 蓝氏今儿一直被人冷落,心里不痛快的很,难得有人肯巴结她。 收下礼物,让人回了一份礼物,只说改日再来去王府拜见王妃和陆姑娘。 林盈袖前脚进门,后脚老太太派了亲信嬷嬷训斥,林盈袖也是听着,只说往后必定以大太太为尊。 嬷嬷一走,徐氏便替林盈袖打抱不平起来,上回林盈袖因她三言两语跑老太太屋里闹,白讨了没趣儿还被老太太罚跪。 回来后林盈袖没说什么,不过对她却冷淡了不少,文渊知道也冷了她好些时日。 文渊一向敬重林盈袖这个继母,就算是现在林盈袖冷着也从未改变他对林盈袖的尊敬。 徐氏心里对林盈袖也有几分愧疚之意,林盈袖总归是在帮她。 “行了,老太太这么做自有她的意思,咱们做小辈的听着就是,后儿你陪我一道去,年轻人多出去走动走动,多历练着些,有长辈带着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去。” 第454章:赏梅 徐氏欢喜答应,家里头有两位太太,她出头的机会自然是少。 林盈袖肯带她出去,自然是好事。 曦宁还在一旁站着,便唤她先回去好生歇息,后日跟着徐氏一起也要去。 “啊?”曦宁有些不太乐意,“应酬太累了,女儿可不可以不去呀!” 林盈袖笑着说了一句傻丫头,让她先回去见见小周氏,去不去听小周氏怎么说。 “你也回去休息,冰天雪地的,一会儿大爷回来也不至于寻不到人,年轻媳妇家少受些冷对身体有好处。” 徐氏答应,起身告辞。 周佩家的进来送外头铺子上的利息银子,上头有银三千七百二十两银子,比往年少了些,还是打仗的缘故。 林盈袖见银子虽然比往年少,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有银子收上来也不错,三千七百两收好,将那二十两银子交给周佩家的,道:“这二十两银子拿去给咱们屋里的丫鬟每人添一块手帕剩下的买些吃食给大家伙儿分了吧!” 周佩家的替众人道谢,又说:“咱们二房看着宽裕,其实开销比长房还大,您和二太太每人每个月二十两银子,二姑娘是八两,两位小爷也是八两,大爷成了亲,是十五两银子,底下丫鬟婆子一个月也得二百两银子的月钱,吃的用的满打满算一个月没五百两银子是不够的。如今世道越来越艰难,将来还有两位哥儿和姑娘的亲事——” 林盈袖点点头,去年打仗把家私都捐献了出去,今年外头收进来有十五万两银子,其中要给族里和长房以及各处长辈孝敬,去了三万,剩下的有两万捐给了学里。十万两银子看着多,真留下来却没几个钱。 是该想个节省的法子才好,家大业大,这些孩子们娶嫁花头可大着呢! “老爷庄子上的今年这个时候还没收上来,叫你男人多盯着些,我也是太好性儿了,换别的东家,早责问,那庄子的管事也太惫懒了些。”林盈袖歪在软榻上,说着说着竟打盹儿。 周佩家的拿了个小毯子给林盈袖盖上身上,又有小丫头将暖炉放在林盈袖的怀里,在旁边跪着给林盈袖捶腿。 突然,林盈袖又醒来,想说什么半晌也没想起来,反倒先笑了,“你且下去,把我吩咐的事儿先办了,还有咱们屋里再买五百斤的银霜炭,我这里短了使得,可不能短了几位爷屋里。” 周佩家的答应便下去,厨房使唤人来送了燕窝粥来,林盈袖看那粥比往日的差些,燕窝也不是上等的,便赏赐给了一旁的素月和咏梅吃。 自己喝了两口酸梅汤,便叫人准备着香汤,准备早些沐浴歇息。 到后儿,因国舅夫人是家宴,也没请外人,长房自然也不会给林盈袖准备礼物,林盈袖让徐氏开了自己的库房选几样趁手的拿去。 徐氏选好之后先请林盈袖看过,并不敢自己做主,送礼也有很多讲究,万一错了反倒得罪人。 林盈袖看徐氏谨慎,倒没说什么只是其中一两件换了,包好,婆媳两个先去上房回了老太太,便坐着马车往国舅府去。 “从前听说过,我进宫里拜见也不曾有缘一见,果然是稀罕,只不曾想国舅府上也有,倒是沾着太太您的光了。” 林盈袖手里端着半盏热茶,徐氏今儿穿着藕荷色锦袍,配淡粉色金织湘妃裙,头上绾着偏髻,头上插着镶珠金簪,缠丝点翠金步摇,鬓边簪着一支淡紫纱堆绒花,并一支宫纱堆成的海棠绒花。耳朵上一对点珠耳环,左手上戴着一只芙蓉玉镯,气色极好,真是冰肌玉肤,面若桃花。 倒是低调了些,大约是不想太出风头的缘故,比起上次安国公世子夫人差了许多。 “以后出门会客还是打扮隆重些,那日在唐国公夫人府上你没去,那安国公世子夫人一身衣裳也是好几千两金子,咱们虽然不能比着她,也不能太寒酸了些。” 徐氏怔了一下,眉宇间闪过意思犹豫,她不敢打扮太出挑,也是怕抢了婆母的风头。 林盈袖看着徐氏的表情,唇角微勾,缓缓地说道:“我还不至于跟自己的小辈一般见识,再说你不怕碰到成王府的人?” 徐氏明白过来,皱了下眉头,看着窗外说道:“其实就算碰见也没什么,我若是和她比着来,反倒让人家笑话。太太说的,我都记下,下次出门好好打扮打扮就是了。” 外头下着鹅毛大雪,街上行走的人缩着脖子,低着头,尽管如此街上的买卖也不比平日里少。 到国舅府上,今儿来的夫人小姐只二三十位,都是至交好友,或者是府上的亲眷。 这些人徐氏也都是认识的,不过林盈袖没动声她也不会越过先去打招呼,还需等林盈袖带了过去,这才是大户人家儿媳妇的本分。 先在花厅喝了热酒,大家身子暖和了才往花园里看绿梅去。 “原本应该放在暖阁里,只是这看梅还得在雪里才有滋味儿。大家权当消消食,走走也省得坐在怪闷的。” 镇国公夫人取笑道:“谁都似你,跟个猴儿一般坐不住,别人家的夫人都是安安静静斯斯文文的,唯独你哪儿都坐不住。” 众夫人一个个穿着大袍着,身后丫鬟高举着伞,走在冰天雪地里,远远地看着竟比花还娇俏几分。 “你们看这裴家大奶奶,这身衣裳在雪地里,跟个神仙似得。到底还是她会选媳妇,生的这样好的模样儿,还这么会打扮。” 林盈袖说了,“去!”拉着自家家的儿媳的手,笑嘻嘻地道:“她一个年轻小媳妇儿不好看,难不成咱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好看?今儿欺负我家的,改明儿你家有儿媳妇,我可不会饶过。” 众人哄笑,“听听,可是给你记仇呢!” 到养着绿梅的地方,那梅才吐花蕊,葱葱绿绿,一朵朵在枝头迎着霜雪,更有一股子冷清的芳香,香味也比别的花香多了一种冷冽。 总共十来株,树干约莫拇指粗细,枝头只十来朵,或含苞待放,或蕊中带雪,果然是稀罕! 第455章:裴垣有消息了 众人一边看,一边赞赏,那养梅花的花盆也是用紫檀木做成,就是花盆也是出自名师之手。 这绿梅就是宫中也不多见,也亏得是国舅府上,换做别人不知该让多少人嫉妒了。 “除了这个,听说秦国夫人府上的黑牡丹也十分稀罕,去年我去看过,那牡丹姿态端庄,比寻常的牡丹多了几分风骨,果然极美。可若比风骨,那自然是傲雪凌霜绿梅更胜一筹了。” “花各有各的好处,无法比较,也只有那些无知古人才觉着花也分品级,也是这些文人好事罢了。” 众人都说很是,因在场还有不少年轻姑娘,便问她们有没有想着做个什么节目,也好给大家助助兴。 几个姑娘早准备了节目,说是以绿梅为题作诗一首,不拘五言七绝,不限韵,只要应景就好。 “那咱们先到花厅喝茶去,去年我们家姑娘从梅上扫的雪,用坛子埋在地下,才挖了出来,诸位尝尝味道如何。” 旁边的小阁楼上早准备了席面,上面摆的杯盏也十分有趣,都是叶子形状,当中摆着一个莲蓬香炉,香烟缭绕,身后屏风上画的碰巧也是美人雪中观梅图。 桌上点心也都以花为题,姑娘们在旁边的书房,或对窗沉吟,或观梅沉思,一个个都苦思起来。 “该准备个彩头才是,要不然赢了也无趣儿。” 林盈袖闻言,从手腕上褪下一个冰种的翡翠镯子放在桌上,“这是我的彩头,咱们每人该出一样,投给自己喜欢的诗,这样也不会显得俗气。再说,各花入各眼,我不大懂得这些,也免得让人笑话附庸风雅。” 众人闻言觉得有理,回头吩咐姑娘们诗词后面不必落款,好了便拿出来摆在桌上,请诸位夫人鉴赏。 也有人取笑林盈袖,“你夫君,儿子都是探花郎,竟敢说自己不懂得,亏得你是怎么教导出来的儿子。裴大奶奶,你说你这婆母虚伪不虚伪。” 徐氏只是笑不作答,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丫鬟们将自己家的姑娘做好的诗拿了出来,众夫人起身挨个鉴赏。 林盈袖的父亲虽是秀才,才一心为功名,在诗词上也只是略通,教导林盈袖也只是为了让她认得字不做睁眼瞎。所以,这上面也只是略懂一二,不敢托大,不过随意给了一首诗彩头。 众夫人也是各自选了一首给了彩头,每位小姐都有,不至于哪位失了彩头脸上过意不去,如此虽说没多大趣儿,却是求个和气。 林盈袖看着众小姐们都得了彩头,故意酸酸地叹息一声,“还是我们吃亏,我们婆媳二人都拿了彩头,却无人拿一个回去,早知道把咱们家丫头也带了来才是。” 众人都知道是开玩笑,那安国公夫人指着林盈袖笑着对众人说道:“听一听,这人算计得多精细,连这点子东西都想着自己不要吃亏。” 国舅夫人摆摆手,叫林盈袖到身边来,“来,你说两句好话哄我开心了,我也给你彩头如何?” 那国舅夫人身边贴身服侍的嬷嬷竟然真个过来拉林盈袖过去。 林盈袖自己也逗笑了,“你少来,今儿你婆母不在,没人约束你越发放纵了,怎么,不把嫂子当回事儿?” 众人互相嘲笑一回,在国舅府用了晚饭,方才回家,上马车车里多了一盆绿梅,送客的是国舅府的一位晚辈媳妇,她悄悄和林盈袖说道。 “这是我们大太太单送姑母的,因为稀罕,人又多怕得罪人,姑母和弟妹见谅。” 林盈袖道了声谢,让那媳妇回去不用远送。 回家来,两个先到老太太屋里坐了一回,老太太看梅花也说稀罕,别的颜色都好说,这绿色的花儿可不多见。 也是林盈袖和国舅府关系不一般,才能得一盆,换旁人怕是也只好看上几眼罢了。 “这盆就给大爷屋里,你们夫妇都是念过书的,懂得怎么照顾这好梅花。”当着老太太的面,林盈袖把绿梅给了徐氏,让她带回去好生养着。 徐氏起身屈膝道:“还是给老太太屋里罢了。” 老太太笑道:“我这老婆子哪有心思养花,你几个弟弟时常在这里屋里走跳,哪天给砸了都不知道,你自收着罢了。” 徐氏这才收下,叫人拿回去好生看着。 “今儿你不在家,小皮猴儿过来背了功课,我瞧着倒是有几分聪明,就是不爱念书,也亏得他哥哥有耐心教导他。” 提起玉成,林盈袖也是一脸无奈,之前送到林晓峰跟前去教,这孩子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了一肚子的淘气回来。问起跟去的人,都说一闹舅舅打外祖母就来拦着,若是打着了林晓峰还得挨一顿说。 那官哥儿倒是和他大哥哥一样,是个安静的性子,在奶娘怀里背三字经给他爷爷听,虽背的不全,但老爷子高兴,这几日养在老爷子跟前,只晚上才送回来。 玉成却是淘气的,现在老爷子最怕的就是玉成去他屋里,不是打碎了花瓶,就是弄坏了才得的稀罕玩意儿,再不然就是给古画上添上一两笔。弄的老太爷专门派了个人跟着玉成,要是往他那边去,立刻把值钱的古董玩意儿收回来。 “我瞧着二弟这性子倒是不错,前日拉弓把我养了好些年的金丝鸟儿给射没了,虽说心疼。到底是个健壮的小爷们儿,我还没说他,他反倒先过来给我赔礼,性子没坏这边是极好的。” 林盈袖听到这里,不免要说徐氏了,“你们夫妇休纵坏了弟弟,不说好生交代,反倒由着他胡闹。” 这宝贝儿子,有时候真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不等大人打他骂他,先认了个不是,赔了礼,把人嘴给堵上。 “好了,孩子还小,好生教导就是了,明年开蒙进了学,慢慢也就收拢了性子。等到七八岁上进宫伴读,渐渐就成了大人,人打小都是这么过来的。” 十一月里,龚家哥哥来信说,已经有裴垣的消息,不过人受了重伤,需得等明年夏天方才能回。 第456章:林蕴玉小产 林盈袖得了这个消息,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她就知道裴垣绝对不会松开她的手先她而去。 这样的好消息自然要通知老太爷和老太太去。 老太太欢喜地老泪纵横,叫人念了三遍,确定没有听错,才说好。 只要人能回来就好。 林盈袖高兴地几天没睡觉,将给裴垣做的衣裳整理出来,也不知道人是瘦了还是胖了,这些衣服还合身不合身。 每日都会拿信出来看上几回,仿佛看到这信就等同于看到了裴垣似得。 只恨时光太慢,度日如年。 裴垣的书房自从人出征后,林盈袖都是亲手打理,从不假手于人。 这里还有裴垣的气息在,偶尔想起两人相处的时光,唇角总是洋溢着笑。 他们夫妻多年,早已将对方融入了骨子里,无论如何都是割舍不掉。 想起从前,又叫人把新府邸重新装饰一遍,按照这里的一模一样装饰着。这个书房和柳州的一模一样,裴垣说最开心的时日就是林盈袖还是小姨娘在书房伺候他的时候。 那时候的林盈袖是个半大的孩子,可怜又可爱,偶尔还有些可恨,让人是爱不释手。 一转眼到了年下,林蕴玉突然小产了,家中的中馈再次回到蓝氏手中。 这回林蕴玉小产的蹊跷,她是生过两回孩子的人,怎么会这么不当心呢? 出于好意,林盈袖和徐氏小周氏还是过去看视一回,林蕴玉屋里养着两个孩子,这对双生姐妹才学会走路,奶娘抱着给婶娘和嫂子请安。 等徐氏和小周氏不在跟前,林蕴玉才和林盈袖说是遭了蓝氏的算计。 生养过的人怀孕多少有些感觉,因忙着过年也没来得及请大夫看,不知怎么蓝氏突然请她去屋里坐,说是商议过年的事儿。 林蕴玉想也没多想,去了蓝氏屋里,也没说过年的事儿,质问她生双胞胎姐妹的时候是不是林蕴玉自己给自己下药,然后陷害她。 林蕴玉当然不承认,两个纠缠了一阵,林蕴玉感觉身体不适,便随口说了一句,“就算是我陷害你又怎么样?你有证据,还是老太太会信你?” 老太太当然不会相信蓝氏,所以就算是林蕴玉做的,都过去这么长时间,再去老太太跟前说这个事儿,惹恼老太太不说,还不能替自己平冤。 蓝氏便罚林蕴玉去雪地里跪上一炷香,林蕴玉知道自己的身子,不肯跪,便借口说最近月事将至,不肯跪。 蓝氏只得作罢,回来后便觉得腹痛不止,便叫人请了大夫,不到两个时辰,胎儿便落了下来。 大夫说是闻了不该闻的东西,月份小没禁住。 她在蓝氏屋里便觉得不对劲,可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要走蓝氏胡搅蛮缠拉着不放。 只怕那毒妇是早有预谋,否则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流产。 林盈袖听了半晌,问林蕴玉是否真陷害了蓝氏,林蕴玉点头,“她日夜在老爷跟前说要养着宝哥儿,我们那位老爷耳根子软,我也是害怕。” 林盈袖闻言沉下脸来,“糊涂,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林蕴玉从没有后悔,给自己下药受伤的是自己,但能保住宝哥儿的性命,也是值得了。 “我不敢和你比,你是正室,我只不过是二房,偏室而已,说是太太,也不过是个妾。老爷重规矩,加上她又会哄老爷,你瞧我屋里的几个通房她都找借口给弄了出去,她屋里头添置了好些个,老爷夸她贤惠。哪天这些小妖精在老爷跟前吹吹枕头风,我们母子几个可怎么办?” 林盈袖听着,安抚了林蕴玉一回,劝她不要轻举妄动,好好养着。 人怎么流产的,老太太势必要过问,最先被怀疑的自然是蓝氏,所以林蕴玉这个时候只管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不愁将来不能再得怀孕。 安抚了又到老太太屋里去探听消息,谁知才到门口就见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站在门口。 见她来,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上前问好,悄悄地说道:“大太太在屋里呢!这会子老太太在气头上,您还是别处逛逛再来。” 大约是在训斥蓝氏,林盈袖的确不好进去,便叫丫鬟换了个暖手炉,往厨房这边看看。 老太太生气必定吃不好东西,所以她看着厨房做两个老太太喜欢的一会儿自己亲自送去,估摸着蓝氏走了,林盈袖才叫人拿了食盒往上房去。 老太太才吃了药,歪在软榻上。 “来给您请安,听说厨房今儿给老太太做的菜式不错,我特意赶来想着老太太能不能赏脸,给我一口饭吃。”林盈袖走到老太太身后,替老太太按额头。 老太太唉声叹气,半天也没说话。 “大房那边小太太我已经去看过,她年轻身体也好,不愁将来不能再让您抱上一个孙子。我才叫厨房熬了好汤给她送去,您该爱惜自己个的身子。” “也架不住人心毒,也亏了是在在蓝氏过门之前生了宝哥儿,否则长房真断了香火。” 想起还未出世的孙儿,老太太就心疼的不行,长房子嗣也太单薄了些。看五房四个儿子,二十几个孙子,最差的三房那也是九个孙子,她这一房只四个孙子,其中三个是二房的,怎么不担心? “去告诉祠堂里的蓝氏,让她给我跪三日,不许给她好吃好喝。” 底下人答应着,林盈袖也不好劝,让人布菜。 “这都是您喜欢的,多少吃些,伤了身子不上算。” 跟前的丫鬟亲信们也跟着苦劝,老太太还只是没胃口,还是奶娘把宝哥儿给抱了来,看着孙儿老太太的才勉强吃了几口粥。 老太太罚蓝氏在祠堂跪了三日方才放出,老太太依旧不解气,不许她出门,过年也不许她出来见人。 二房名下的有个庄子足足拖延了半个月才将今年的收成送了来,结果比往年少了一倍不止,林盈袖看着问管事的,“庄子上没遭灾,怎么反倒少了这么多?” 那庄头在屏风后头回道:“太太深宅大院里不知道,虽咱们庄子上没遭灾,但今年不止哪儿飞来许多雀儿,吃了不少粮食,咱们庄子上人口多,所以才少了这许多。” 第457章:家奴刁滑 雀儿吃了?林盈袖端起茶盏,半晌又放了下来。 那庄头听了半晌,不见里头动静,不免有些心虚,“不但咱们庄子,隔壁那庄子只怕还不如咱们这里的收成呢!” 隔壁的庄子是一个无儿无女寡妇奶奶的,这些奴才便欺上瞒下,这是打量着裴垣不在家,欺负他们这一房没人了。 “这么说来,倒是为难你们一年到头辛苦。” 庄头擦了一把冷汗,点头称是,“这都是奴才们的本分,当不起太太夸奖。” 林盈袖给气笑了,合着真拿她当傻子了不成。 “我每个月都安排了人去庄子上看看,这次咱们什么也不说了,你该给我多少自己回去好好算了账再来,东西先搁下,素月,安排两个账房先生,再叫上几个家丁护送庄头回去好好算算了这笔账。” 庄头顿时吓得腿软,跪着地上不住地磕头,“奴才油蒙了心才敢欺瞒主子,求太太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林盈袖冷笑着,歪靠在软枕上,“打量着老爷在外头养伤,你们就欺负我是个妇道人家,好蒙骗是吧!家中还有爷们,就算爷们不管事儿,就当我是个摆设。” 庄头从怀里摸出另外一个账本,双手奉上,“回太太的话,这是今年的收成,奴才不敢再有所隐瞒。” 一个小厮接过递给帘子门口的媳妇,那媳妇转而奉上。 林盈袖细细看了,竟然比去年还多了不少,笑道:“和我想的差不多,以后若是敢再犯,可是几辈子的脸面都顾不得了。” 这些庄子上的滑头仗着山高皇帝远,林盈袖是个内宅妇人,不懂俗物,便有意欺瞒,送上来的东西和账目对不上,不过想万一林盈袖不问,便吞了这笔,往后该给府里多少,那边是他们这些人说了算。 谁知道林盈袖却不是那么好唬弄,但看送上来的单子便让账房先生去查,真要查起来庄子上那些人的嘴哪里管得住? “行了,过年之前给我补上,还照老规矩,赏银五十两,佃户们每人生猪肉三块,鱼两尾,棉花二十斤。今年我是看在你还肯说实话的份上,去罢!” 其实林盈袖哪有每个月派人去过庄子上查看,不过是吓唬吓唬这庄头。这人胆小怕事的,老老实实把贪的都给吐了出来,只是不知另外几个庄头如何。 另一个庄头交上来的东西少的不算很多,那人弓着身子站在廊下,时不时抬起眼皮打量着四周。 “比去年少了差不多五百两银子的东西,你们这差事办的越发的好了。” 庄头闻言,单膝跪下,诚惶诚恐地答道:“回太太的话,今年收成是还不错,可是打仗战事吃紧,这粮食卖不上价钱,再者奴才管的庄子上又遭了两次贼,种种缘由,少了这许多。” 话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林盈袖叫拿了账本仔细翻看,这家的账目倒是抹平了。 “遭了贼,为何不报官府?多少贼偷这么多粮食,怕是遇到强盗土匪了吧!粮食的卖价咱们也不是没个数儿,实在卖不起价钱你知会咱们家管事儿的一声,我自有法子卖出去,谁许你自作主张?” 庄头磕头,“奴才不敢说假话,不是奴才不肯通知府上管事儿,从庄子上运粮食到京城来卖,这运送的费用少说也得一二百两,求太太开恩,奴才下次再不敢擅自做主。” 林盈袖便不说话了,望着旁边周佩家的,周佩家的会意,点头,将那账本给扔了出来。 “乌庄头,咱们家的规矩你是知道,老爷已经来信说不日回京,到时候这笔账你到老爷跟前算去。” 乌庄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打转,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方才答道:“是,奴才把每年的额账本都收着的,不管哪位主子要查看,都有账可寻,并不敢欺瞒主子。” 有没有欺瞒,这些人自己心里清楚,“若是少个一二百两我也就罢了,你那庄子不大,每年才三四千两银子,还得赏你们一百两。”林盈袖冷笑两声,“现在人人是乱世为王了,今年的赏等着老爷回来再说。” 乌庄头明显松了一口气,“是,奴才明白。” 打发走乌庄头,林盈袖捏了捏鼻梁,这些庄头贪她不是不知道,可贪个一二百她还真没打算计较。庄稼人苦,但这么明目张胆地贪,往后只怕连这点东西都送不来。 “太太,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上次我和那边林府老太太的管事说话,他们隔壁府上的寡妇老奶奶的,庄子上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少,到后头反倒上门讨要银子.......” 这些人还不是以为裴垣没了,府里没个当家做主的人,裴建章虽说已经做了官,可俗物上却怕是连徐氏都不如。 “先这么收着,等年后咱们去庄子上走走,再和这些人算账!” 周佩家的躬身答应,林盈袖自己的庄子现如今只剩下葫芦岛,那个地方有裴五一家子,又有林二叔派人看着,自然出不了太大的差错。 而且现在的葫芦岛早非从前可比,上头十余万的人口,一半的地是半卖给了上面的居民。 自己开荒的,头五年不用给银子,到第六年一亩地一年给上八分银子,给满十年,这块地就算做是他们自己的。种开垦好的,从第二年算起,头一年不给每年是一两,也是十年的期限。 如今岛上有街道,有买卖做,有渔夫,打猎的,堪比一个小城池。百姓在上头安居乐业,倒也是个极好的所在。林盈袖自己的地每年收获也是不少,只去年的捐给朝廷,自己反倒要补贴一些给这些佃户们。 加上娶徐氏和嫁曦月,家里也陪送了不少进去,故而现在才有些捉襟见肘。 “往后立府别过,只怕更艰难,也罢了,去把这几天收上来的账目我看看。” 她的国夫人月俸是一年八千两银子,裴垣的每年也有一万多两银子,烟草分红今年的是九万五千两银子,铺面是七千三百八十二两 ,几个庄子加起来有一万余九十五两银子。 第458章:眼红 加起来差不多十四万两银子,给学里是五万,家里头各项开支满打满算每个月一千两,年下里孝敬长辈,各处人情差不多就去了三万。 这剩下来的还需家里没什么大事儿才好,否则便难以支撑。 林盈袖自己的铺面每年利大约四千两银子,葫芦岛上今年的是十七万六千多两银子,烟草分红的利已经让给了裴垣,葫芦岛上裴垣不占股,所以剩下来就这么些。 嫁妆的不和家中的算在一起,所以家里头还得再好好打算打算,否则将来再娶亲,只怕穷的得当衣服头面。 算了半日的帐,一会儿徐氏回来,说是帮着长房算账,也是算的脑瓜子疼。 “上房的每年大约有多少?”林盈袖也想知道别人家的比起自己家的如何。 徐氏想了一会儿,“加起来大约有十三四万,家里头开支大约是一千三百多两银子,但我知道老太爷屋里的除了丫头们和姨奶奶们的,其余都是老太爷自己给。太太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个?” 蓝氏的年俸只有三千余两,虽然都是一品的夫人,但国夫人与一般的公侯夫人不同,所以林盈袖的多出许多。大老爷有爵位,加上俸银大约是两万多,算下来他们的庄子上竟然还不如裴垣的? 林盈袖记得长房的庄子多出他们不少,为何会少这么多东西,开支上也就是多了老太爷和老太太屋里,花费也多不了这许多才对。 “还有些庄子没送来,这是咱们家的?” 林盈袖将账本拿给徐氏看,叹息一声说道:“咱们家人虽然不多,这开销却大的很哪!” 徐氏挨个看了,也没说什么,收入的确少了很多,每年人情送出去的还不包括古董玩意儿,还有这些爷们出去应酬的也还没算进去。 “要不然把给学里的免了?” 林盈袖仔细看了,摇头,这是他们夫妇的心愿,说什么也不能免。 “那这笔就算在我个人的头上,家里头每年也能省下不少。等你公爹回来,那边伺候的人更多,陛下赏赐了十户官奴,也有三四十个人,加上原来里头就有十几个照看屋子的,我屋里是二十几个,你屋里十来个,还有你小太太屋里也是十几个,厨房的,采买的人数也太多了些。回头把些丫头都打发到庄子上,或添置几个铺子,你看如何?” 徐氏自然说好,又奉承了一番。 看到林盈袖自己的私产,不免有些惊讶,“太太每年竟有这么多!” 林盈袖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一旁周佩家的笑道:“这还算少呢!您成亲与大姑娘出阁,太太将京城里自己所有的庄子铺面都分给了您二位这里。” 就是徐氏看了不免也咋舌,她出自皇族之后,郡主之尊,嫁妆却比不过林盈袖的,“儿媳的每年收成也不过三四万两银子,我瞧着那边太太的只怕只有几千两银子,难怪那位眼红您呢!” 不但蓝氏眼红,就是徐氏都有些眼红了。 “你的可打理出来没有?若是不忙,今儿就在这里吃饭。” 徐氏答应,林盈袖叫人请了小周氏和曦宁过来。 咏梅便下去叫厨房再添几个菜,他们这一房若是份例之外再添需得自己出银子,所以才要咏梅这个大丫头出面。 今年比往年更冷,林盈袖和小周氏还有徐氏商议着,今年这屋里多添上一件冬衣,碳也要多用上些。主子们每人添上两套头面,已经做好,叫人拿来给小周氏还有徐氏瞧瞧。 曦宁的是一套粉色珍珠头面,一套点翠头面,样式都是未嫁女孩儿的。 徐氏的比林盈袖和小周氏的要精致些,样式也都比较新,且多了一块玉佩。 小周氏和林盈袖的样式相对来说要稳重许多,毕竟都是做婆婆的人了,也不好跟小姑娘似得。 另外还有丽姨娘姐妹,她们每人只得了一套,东西也次了很多。 “这只怕得不少银子吧!” 林盈袖摆摆手,这些都不算什么,年下里大家穿着新衣服,做了新头面,看着也喜庆些。我知道大奶奶自己也做了新衣裳和头面,但家里头也该给你们的份。” 小周氏的嫁妆一年到头只怕也就几百千余两银子 ,倘或都自己做,只怕也做不出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 “姑娘这项圈儿就十分贵重,再收这么些,当不起了。” 小周氏早听说是林盈袖自己出的银子,哪里好意思收这么多东西。 林盈袖叫咏梅去开了库房,寻些缎子出来,大家选自己喜欢的料子,叫了裁缝来做新衣裳,样式图都叫送了来,每人选自己喜欢的做就是。 一会儿厨房摆饭,问玉成,说是在书房里和大爷一道用饭,官哥儿在老太太屋里吃过饭的,也不用管。 林盈袖见有一道胭脂腊鹅,还有一道水晶肘子,问起,说是老太太赏的,看林盈袖消瘦了所以赏了这两道菜。林盈袖一向不大吃肉,自从裴垣失踪后更是连肉都不碰。 今儿赏的两道茶虽然有些油腻,不过也是老太太一片心,便吃了些。 “吃了饭,宁儿帮我描一双鞋样子,咱们的鞋袜还是自己做,还有老太太抹额,一会儿帮我选些好石头镶嵌上去。” 曦宁答应着,用了晚饭,林盈袖让徐氏先回去,单留了小周氏和曦宁在这里。 素月搬了林盈袖的匣子来,里头倒是有不少宝石,猫儿眼,还有打磨好的珊瑚珠子,珍珠等等,满目琳琅。 “老太太上了年纪,怕是不喜欢这些,我瞧着那翡翠不错,颜色也好。太太您看如何?” 林盈袖正看曦宁描样子,听见小周氏的话,回头看小周氏选出来的翡翠,滴水一般,的确好看,上了年纪的会喜欢。 “当中用那个赤金的观音捧心,翡翠镶嵌旁边,也不用金,就用素银的就好。我最近忙着别的事儿,你做了孝敬上去就成。” 小周氏答应着,见林盈袖又抓了一把珍珠给她,连忙起身,“可是不敢。” 林盈袖笑了,“做什么呢!今儿徐氏和你站在一处,我瞧着她头上的珠花比你这还好,你是长辈,岂能让晚辈给比下去的道理?” 第459章:朕记得你 小周氏这才接了,拿手帕包好,这些个珍珠都是极好,做珠花又大了些。 “这个你拿去做簪子最好,珠花嘛我前日在国舅府得了好些绒花,你选几支,剩下的给大奶奶和那边小林太太送去,也就是了。” 说起来小周氏在这里家里也是尴尬,明明是太太,过的却不如儿媳徐氏,不过比姨娘听着好听些罢了。 徐氏对小周氏也没多恭敬,偶尔碰见反倒是小周氏先和徐氏问好,徐氏出身高贵,骄傲些也是有的。林盈袖便多抬举着,免得家里头下人小看了她这个小太太。 “方才我悄悄叫人给你送去了五百两银票,你可收着了没有?” 说起这个,小周氏起身道谢,其实家里头什么都有她一份,这些银子也用不上,但林盈袖每年都会派人给她送不少。 以往小周氏还推辞,但家里头也不是事事如意,也有需要自己掏钱的时候。 连林盈袖这里都需要自己拿银子来花销,更何况她? 蓝氏大冬日里在祠堂跪足了三日,出来便大病了一场,林蕴玉小月里,过年少不了林盈袖出面操持,各处人情往来,家中这些寒门亲戚上门打秋风,借钱的也是不少。 别的都好,只这七房,开口要借八十两银子,说是做生意。 这是跟长房借,不答应别人以为她是以权谋私,答应八十两银子也不少,小可人家一年里也就二三十两银子的开销。 想着还是问了老太太,老太太对这七房也是厌恶至深,家里不和的人家多了去了,还有见过哪个拿全族人名声开玩笑的。 叫林盈袖给他们八十两银子,往后再不许上门,上回的事儿没让族里将他们除名,已经是格外开恩,还敢上门借钱,脸皮厚到这种地步也是难得一见。 七房这回是真穷疯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连吃饭都成了问题,不得已才上门求着借些银子。 有老太太的话,林盈袖便叫人拿了银子给七房,连借条都没说,只说老太太的话,再不许他们这一房登门。 家中家学开新年后人多了起来,支出银子新修学堂。 刚要交牌子,家里大管事说大太太吩咐,学堂里的支出有限,只给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还能办个什么事儿?林盈袖还能说什么,叫支出五十两银子,剩下的不够和老太爷说去。 开家学也是老太爷的意思,家里出了两个探花,更要注重家里子弟的培养,一些亲戚家记读的也有不少,是该修整一番。老太爷发的话,谁敢不听? 既然蓝氏自作主张,想节省开支,她也犯不着帮她兜揽着。 果然第三天管家学的六房老太爷问上门,老太爷怒了,把林盈袖叫过去当着六老太爷的面质问她为何不拿银子出来。 林盈袖回道:“长房嫂子说只给五十两,我们二房是有打算给,因家里事儿忙,便耽搁了,这就给六叔拿去,公爹恕罪。” 老太爷闻言这才罢了,自己这里拿了三百两银子,剩下的林盈袖出二百两,此事算了了。 不过第二天老太太说要抄写经书为先人祈福,别人都不得空,这事儿就交给了蓝氏去办,务必在年前抄写完。 那么多要抄写的,只怕蓝氏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了。 新年进宫请安,原本先见皇后,不想还是和上回的一样,轿子抬到偏殿,先见了当今。 当今已经得知裴垣的消息,不过问问。 “你出身微末,难得你有这样的见识,当年朕听到你声音还以为是爱卿之女,不想竟然是你。” 林盈袖低头,谦和地道:“臣妇不过微末见识,博陛下取笑罢了。” “说起来也是缘分,朕想问你,裴爱卿位高权重,倘或有一日他要领娶高门大户之女,你又当如何?” 这话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地插进林盈袖的心口,前世唐墨行高中便嫌弃她出身不高,不能扶持他。裴垣已经是正二品,再往上爬便是位极人臣。 他若是嫌弃自己的出身,那她能怎么办? 国夫人这个称号也是因为裴垣的缘故,林家就算到如今也不能匹配裴家。 “若夫君真......我便自请下堂,绝对不带累他。”这番话像是费尽了女人所有的力气,自从她成正室太太之后,便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了他。 若是这个男人和前世那个人一样薄情寡义,她绝对不会和前世一样傻到轻生。 她有孩子,有母亲兄弟,这条命来的不容易。 看着眼眶通红的女人,当今心中泛起了一丝波澜,“夫人也不必苦恼,爱卿重情重义,必定不会辜负你。若是.......朕也不会任由当朝秦国夫人无依无靠。夫人,朕这里的茶如何?” 当今这番话让林盈袖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也不敢去多想。 “自然是极好。” 当今放下茶盏,笑吟吟地看着林盈袖,“朕记得爱卿说,夫人最爱普洱茶,但爱卿喜欢铁观音,朕也喜欢普洱,只是不如夫人泡的茶好。” 林盈袖听着心里咯噔一声,当今这话是几个意思? “若非是夫人当初提点,朕今日只怕还只是个闲散王爷,这份恩情朕记在心里。” “去见过皇后吧!” 林盈袖不敢多问,磕头出来,悄悄塞给送她出来的一个太监红包。 “陛下为何突然说这番话,莫不是要为家夫赐婚?” 那太监捏了捏红包确定分量之后笑眯眯地道:“夫人以后可是有大福之人,前途不可限量。陛下的话您记在心里就好,往后奴才还要多多仰仗您呢!” 太监说话都是阴阳怪气的,林盈袖听着背后竖起了汗毛,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心里有数的,顶多也就有几分姿色,比起宫里这些娘娘来,还是差了许多。 “公公这话叫妾身听不明白,不过以后还得仰仗公公多在陛下跟前替妾身和家夫美言。” 她已经是国夫人, 前途不可限量,还能到哪一步去? “好说,夫人这边请,陛下赐夫人轿撵,这可是寻常命妇没有的荣宠啊!” 太监笑眯眯地送林盈袖到宫门口,他是圣驾跟前服侍的人,对当今的性子还算是有几分了解。刚才当今与林盈袖那番话。 第460章:御赐 这位秦国夫人虽然算不上绝色,但也算得上楚楚动人,加上这个年岁的妇人周身那股子风情,更是让男人难以自持。莫说正是虎狼之年的当今,就是她这个太监见了,都觉着骨头酥了。 林盈袖吓得出了一声冷汗,看来往后尽量少进宫才是,否则还不知道惹出什么祸事来。 偏她想回避着,却躲不过,宫宴后打到回府,车上多了一个匣子,一个脸生且衣着体面的嬷嬷说是宫里赏赐。 皇后和贵妃的赏赐不都当面给的,这是哪位娘娘赏赐? 打开匣子,林盈袖吓得险些没丢了魂,匣子里头躺着一块九龙玉佩,龙乃是天子所用之物。 这玉她见当今戴过,这贴身之物赏赐臣妇,是否有些说不过去?林盈袖心里七上八下,她是万万没想到当今会赐这个东西给她。 此事林盈袖对谁也不敢说,玉扔也不是,戴身上也不是,只要藏了起来。 回来没几日宫里又传召,林盈袖有些害怕,但又不敢声张,只得按品大妆,将那玉带着,万一是当今召见,她便将东西还给当今。 她是裴垣的妻子,岂容他人肖想? 果然如她所想,果然是当今召见,今儿当今穿着一袭象牙白的圆领袍,腰围革带,样式其实跟平时穿的皇帝常服差不多,但是却没有绣团龙,或者日月纹等象征着皇帝身份的东西,玉簪束发,他靠在椅背上,随意地拿着一本书在看,看起来极为悠闲。 这位脸部轮廓冷硬,眉目锋锐,果然是铁面无私的冷皇。 “臣妇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今虚扶了一把,和颜悦色地道:“夫人还是这么客气,我闲来无事请你品茶。” 林盈袖倒退数步,“妾是臣子之妇,与陛下男女有别。” 当今放下书,看着一脸警惕仿佛炸了毛的小猫一般缩在角落,不禁笑出了声。 “夫人不必如此紧张,我说了只是请你品茶,何必吓成这样。” 林盈袖丝毫不敢放松,僵硬着身子慢慢靠近,旁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不觉耳根发烫。 “陛下,臣妇不太懂茶,听说赵贵妃娘娘精通茶道,不如请——” “我上次给你的玉怎么不戴着?” 林盈袖手扭着帕子,说起玉,又跪下,双手将玉奉上,“此物来天子信物,臣妇不敢僭越,请陛下收回。” 不等她说话,突然当今的脸凑到了她的面前,冰冷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 林盈袖吓得呼吸顿住。 “夫人不会以为朕对你有非分之想吧!”男人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女人。 林盈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瓣,生恐自己忍不住会将这位推开。 “朕还不至于对臣子之妻有什么想法,不过,若是裴爱卿另娶,夫人便孑然一身。朕想照顾夫人一生,不知夫人是如何想呢?” 林盈袖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男人,跪着倒退数步,身子匍匐在地,好容易才收敛心神,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陛下,妾残花败柳,不堪伴驾,恐玷污陛下清誉——” 当今微微一笑,缓缓地站了起来,垂眸看着跪在地上慑慑发抖的女人,只觉得好笑。 在柳州时,这位胆子可是大的很哪! 林盈袖心中苦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好了,把天子都给吸引住。就算裴垣不要她,她一个嫁过人的女人真要进宫去,还不给史官写成妲己妺喜之流。 况且寻常男子靠不住,更何况富有四海的帝王? 当今不过是一时新鲜,等新鲜劲儿一过,那还是扔在脑后,那时候林盈袖还想有活路? “罢了,不和你说这个,朕倒是有件事要告诉你,裴爱卿为西凉国公主所救,两人相处多日,已生情愫,西凉王想两国交好,将公主许配爱卿。此事朕还未答应,想问问夫人,若爱卿心悦公主,你可有后路?” 顿时林盈袖如被电击一般,裴垣他喜欢上别人了? 公主之尊做妾是不能的,林盈袖心中苦笑,她盼着裴垣平安回来,不想会是这样的结局。 “朕没有跟你开玩笑,若是裴爱卿另娶她人,朕会给你一个荣耀的身份,必定不会让你被人小看。” 什么荣耀地位,和裴垣比起来算的了什么? 当今看着林盈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大为不忍,方才说与她共度良宵不过是一时兴起试探罢了。想他富有天下,只要勾勾手指头,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觊觎一个臣子之妻? “或者,朕收你为义妹,如此你也是公主,西凉公主为平妻,你为正,如何?” 林盈袖苦笑着摇头,她不在乎名分,哪怕是做妾,只要裴垣心里有她就好。若是心都不在了,空有名分,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恩爱,又有什么意思呢? “臣妇现在心乱,容家夫回来,妾亲自问他,若果真另有所爱,妾让位便是,不敢让夫君为难。” 当今便不勉强,仍然请林盈袖喝茶。 从宫里出来,林盈袖觉得自己很累,很累。 晚上做梦,一会儿是裴垣告诉她,公主年轻貌美,出身高贵能匹配他的身份。一会儿是当今强抢她入宫做妃子,天下人指责唾沫她是红颜祸水。 再后来,又是唐墨行嘲笑她,出身微贱,心比天高,总妄想着男人会跟一个女人白头偕老,简直是痴心妄想。 梦很长,她哭着求着裴垣,告诉她自己一片痴心,可裴垣只看得见美貌的公主,骂她是陋颜老妇。 三月西凉国主上表,西凉公主与我朝户部尚书裴垣两情相悦,愿意嫁女,以求两国交好。 西凉本是附庸我邦一个边陲小国,公主匹配臣子原是无可厚非。 当今未发表一言,只说等裴垣回来再说。 林盈袖的地位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同情她的大有人在。一连着好些时日,周国公夫人、国舅夫人都上门安抚,也有不少邀请她出门游玩,散散心免得她在家胡思乱想。 就是老太太和老太爷也觉愧对林盈袖,这个儿媳除了出身差点,其实哪儿都好。 第461章:我们只有一个阿娘 林盈袖那日回来便发了高烧,一连病了好些时日,家里请大夫熬药,只是心病哪里是药能医的? 谁知病好了却没事人儿一般,每日与夫人们出去游玩应酬,众人见她这样,反倒更担心。 这日春耕,林盈袖和老太太说去乡下看看,去年交上来的东西少了许多,要去查点才好,否则今年不知道能不能交上东西来。 老太太怕她在家里闷出病来,叫多安排些人跟着,忙活完了早些回来。 林盈袖带了咏梅和苏梅出去,剩下两个照看家里。周佩家的,王喜家的、周四家的等四个大管事媳妇跟着一同前往。 裴垣名下还有四个庄子,这几个庄头都是家生子里选出来的,从前裴垣在都还算老实,东西每年也不差什么。 只是今年几个庄子上加起来少了许多,就是头一个交上来的说是补上,也少了很多。 三月里春光正好,风和日丽,出了城门,城外一片清晰的泥土气息混合着淡淡青草味道,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林盈袖让打起帘子,看着窗外,时而有穷人路过,素月便扔些铜板出去周济。 林盈袖对穷人和读书人都十分慷慨,但对僧道却无好感,别的贵夫人都是按月上香拜佛,林盈袖也不过是附庸着给几个应景。 最近京城的风向变了,背地里有人说,这侯门的公子自然是要匹配身份尊贵的女子。 就是再好,门不当户不对那也是枉然。 这货分明是冲着林盈袖来的,当初她嫁给裴垣也是轰动京城,林家没有根基,就是林晓峰在京城做官,那也是不入流的小官宦,莫说裴垣这样的人家。 就是一些四五品的官儿都看不上,偏裴家放着郡主娘娘不娶,执意娶了她过门。 一时间京城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小姐们都觉得这是自己的标榜,将来也要学一学林盈袖。自然也闹出了不少笑话来。 落后林盈袖得了诰命,又成了皇后的义妹,这些流言才渐渐消声灭迹。如今裴垣要做西凉驸马,两国联姻,林盈袖还能做正室? 只怕只能下堂,或者贬为偏房妾室。 所以,这门当户对才是正道理。人都是浮上水去,没有沉脚底下。 看不上林盈袖出身的夫人大有人在,都在背地里等着看林盈袖成弃妇的笑话。 这些流言在有心人的安排下自然而然传到林盈袖的耳朵里,她只是听之一笑,别人怎么说她都不在意了。 她相信裴垣不会辜负她,就算是娶别人也是有苦衷。 只要心在她这里,别的又算的了什么呢? 想通了其实也觉得没什么。 “阿娘,他们说父亲要娶别的女人,那阿娘怎么办?” 林盈袖低眸看着呆萌可爱的儿子,笑着问他,“那父亲要娶别的女人做你的母亲,你会怎么办呢?是跟着阿娘,还是跟着父亲。” 官哥儿想了一下,“我把那个女人赶出去,我只要我自己的阿娘和父亲,若是父亲非要领娶,我就不叫他父亲了。” 林盈袖伸手将儿子抱在怀里,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外头说什么咱们都不信,你父亲怎么舍得你呢!” 走了半日的路才到庄子上,天色已晚,便在庄子上先住一晚。 庄子上的佃户们都来拜见,有的孝敬了野兔瓜果,林盈袖都收下。 等次日一早到田地里坐着小轿在田地里逛一圈,又细细问明一亩地该收多少,还叫人重新量了地。 一连着十来天才忙完,林盈袖将佃户都叫了来,一一登记花名册,有未娶亲的也都记下。然后每人赏了一吊钱,家里有年迈老人的,多给上一吊钱。 “你们成日辛苦,我都知道,这点钱虽然不多,也是我这个东家的一点心意,诸位往后应该尽心才是。” 众佃户都谢了赏赐,那庄头脸上带着虚笑,“何必麻烦东家,您说一声奴才代劳便是。” 林盈袖轻哼一声,当着众人的面,高声说道:“我怎么听人说,每年府里赏给佃户们的东西短了?” 那佃户吓得浑身一个啰嗦,期期艾艾的道:“不敢少,只是有些时候赏赐的东西不够分,便匀着分发下去,这才短了。” 林盈袖没说什么,有户佃户看着不像是庄子上的人。 但人数上对的上,每年领赏的名册都是按数分发,只是也免不了添人口的时候。 这个庄子上看来是查不出什么了,早知道就该悄悄地过来,只怕别的庄子上也收到信儿,和这里一样早做了准备。 “要不是府里老太太吩咐,谁愿意来这里?你说说,附近哪个庄子风景好?我想去逛逛,回头你们这里多少人口,多少地都做成册子,我拿回去好交差。” 林盈袖用扇子掩口打了个哈气,摆摆手让众人下去,她要歇着了。 庄头松了一口气,说回头让他媳妇过来服侍。 接连着几日,林盈袖到附近的庄子上游山玩水,一概不过问庄子上的事情,每日都是早出晚归,这些庄子上的管事们才放松下来。 想深宅大院里头的夫人太太们,那都是身娇肉骨,哪里吃得了苦,头起来不过是吓唬吓唬人罢了。 明面上林盈袖是去游山玩水,每日出去,必定派人去庄子上明察暗访,派去的都是机灵且是脸生的小厮去。 果不其然,冒领赏钱的人有十几个之多,每人每年报上去的花销,还有府里给的赏赐等等,算下来庄头就贪污了上百两银子,更别说每年给府中收成的,克扣这些佃户们的。 这些黑心庄头,林盈袖叫人跟着那些个在庄子上假冒佃户领取上赏银之人,暗中将这些人给拿下。 玩了七八日,方才说回,将所有的庄子上的庄头都叫了一处来。 “今儿我的小厮到集市上买些东西,可是巧的很,碰见了些熟人,便带来给庄头瞧瞧,看认得不认得!” 说着,几个小厮将冒充佃户的那几个人全都带了上来。 庄头吓得魂不附体,瘫坐在地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大概不认识这些人,来你们说。” 第462章:后路 这几个人结结巴巴地说庄头给了他们多少银子,东家来便冒充是这里的佃户,等人一走便离开。因为林盈袖出去游玩,便觉着不会再查,所以才悄悄出了庄子。 小厮在庄子里走访,从新做了人口册子,每年得了府中多少赏赐,庄头每年如何重利剥削等等。 庄头这回连喊冤枉的胆子都没了,只求林盈袖饶恕。 另外几个庄子虽然没去,不过那边的情形林盈袖也摸查的一清二楚,只是一下将所有的庄头打发走,也选不出合适的人来顶替。 “拿他一家子的卖身契来,全部发卖!”林盈袖沉下脸来,半点情面也不给。 原本安心就是要杀鸡儆猴,若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那这一趟也就白走一遭。 “东家饶命,求东家看在我那亲家在府中伺候多年,求东家饶了奴才这一遭吧!” 这庄头的亲家是府中二等管事,不过却并非是林盈袖这一房的人,是长房的人,他们这一房分给了林盈袖这一房。 林盈袖端着茶盏打量着其他的几个庄头,看众人脸上都有了惧怕,笑了一下,放下茶盏。 她早打听过了这些庄头和府中各房势力的盘根错节,选了最适合发落的人下手,二等管事的亲戚一家子都被发卖了,看这些人还有没有胆子欺瞒主子。 “从这位屋里查抄出来共计白银五百六十两,房契一张,衣服首饰若干,粮食若干。” 林盈袖一一查点,将这五百两银子拿出一百两赏给其余几位庄头,四百两赏给了几个庄子上的佃户们,衣服也是赏给了这些人。 剩下房契,林盈袖放在桌面上,“我知道你们几位都是财主,也不差这点儿赏赐,不过刚刚那位的下场你们是看到了。主子开恩,你们可以过好日子,若是主子不留情面——” 这几个庄头立刻跪下,说不敢欺瞒主子。 “以前你们的差事如何我这几日多少也知道些,从今儿起以往的我就当不知道,以后若是有胆子敢跟我这儿装神弄鬼的,那个就是下场。” 那张房契说是留给专门监督庄子的人用,具体是谁暂且不透露。 让人在每个庄子上贴了告示,每年庄子上给佃户们赏赐多少,每年该给东家的粮食多少,若是庄头多收佃户举报可得赏银。 发卖了庄头一家,这个庄子上暂且不用庄头,林盈袖打算从家中选一个靠谱些的放在这里。 家里头一听到消息,纷纷到林盈袖跟前奉承。 其中有两家,林盈袖特别留心,一个是官哥儿奶娘的兄弟,是家中上夜的,她媳妇也没个差事。还有一家是她屋里五儿的表兄,他媳妇是厨房的厨娘。 问起周佩家的,说起来两人,只官哥奶娘的兄弟识的几个字,从前在学堂里伺候过的,后来老子娘犯了事儿被打发到庄子上。 林盈袖想了一回,叫官哥奶娘的兄弟两口子来庄子上,“他们在庄子上呆过,想必知道些,就他们两口子。” 官哥儿的奶娘就在这里,听着立刻给林盈袖磕头。 周佩家的将人拉起来,笑道:“您是官哥儿的奶嬷嬷,这体面还是有的,太太方才说起两个人,不过是不让人知道是偏私罢了。” 奶娘躬身答应着,陪着笑脸说道:“是,这是太太恩典,我必定告诉我那兄弟,好好给太太当差。” 林盈袖让人将抄前面庄头的银子还剩下的都赏给奶娘兄弟,又对她说道:“你跟我身边也几年了,我的脾气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若是好好当差,好处多着呢!若是不好可别怪我不顾你的脸面。” “哎呀,太太只管放心,他们若是不好好当差,莫说您,就是我也不会答应的。” 林盈袖把庄子上的事儿打点好,便放心回家,这奶娘的兄弟得了这个好差事,叫他媳妇亲自到林盈袖屋里磕头谢恩。 又求了林盈袖的恩典,将在长房庄子上做事的老子娘一并接了去。 这些都是小事,林盈袖没有不答应的。 龚家两个兄弟与西凉国送亲队伍以及裴垣已经到达边关,我朝也派出了迎接队伍。 亲事尚未定下,不过公主已经跟随裴垣来我邦,预备着等人到京城,由当今赐婚,也体面些。 林盈袖才从庄子上回来,林氏和林晓峰便派人来接林盈袖家去小住些时日。 想着多半也是知道了裴垣要另娶的消息,想问问她的主意。 林盈袖看着兄弟和母亲,苦笑一声,“原是我不配,我只想等人回来问一声,若他与公主真是两情相悦,我当自请下堂。” 林氏闻言不禁落泪,“我苦命的儿啊!” “我早说过你们不合适,当初拆散你们,也是想着咱们家不配。好容易过了几年好日子,不曾想——罢了,只是不知你这国夫人的诰命陛下会不会收回,若是收回,你可是什么都没了。” 若是和离,两个孩子应当留在裴家,若是林盈袖愿意做平妻,她和孩子还能团聚。 若裴垣是为国,就算是做妾林盈袖也心甘情愿。若是他二人两情相悦,她又何必在旁边碍眼。 “那你想过你下堂是轻松了。可两个孩子怎么办?他们还小,有几个继母会真心对待别人的孩子?” 林氏的话让林盈袖沉默了,她想起前世唐墨行与那贱人要将自己卖到下等窑子里,为了孩子的前程,不得已才撞柱自尽。 那件事如同横在林盈袖心底的一根刺,无论怎么都拔除不掉。 那朱家小姐跋扈惯了的,会对她的孩子好吗? “那阿娘的意思呢?并非是我不愿意留在裴家,那也要看公主容不容得下我。若是容不下我倒不如以退为进,玉成是未来驸马,想必她也不敢虐待。” 权力至上,尽管林家的日子好过了,可这件事情上也实在无可奈何。 “要不然求当今,玉成留在裴家,官哥儿你从小带到大的,你带了出来,将来继承你的家业也是一样的。”这是最坏的打算,林盈袖还是国夫人,留个子嗣在身边傍身也是好的。 第463章:回娘家 林盈袖沉默了,她做了这么多还是留不住自己的孩子在身边么? 想想真是可怜,看着满脸泪痕的林氏,林盈袖勉强笑着安抚道:“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真要是这样,我就留在家中好好陪陪阿娘,帮弟弟弟妹照看家里不好么?” 林氏看女儿这样说,越发心疼起来。 不过林晓峰的提议,林盈袖还真在考虑,当今说若是许她一个提要求的机会。 我朝无论和离还是休妻,子女都是女子带不走的,所以这个提议实在大胆,但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是否会成功呢? 原本是林氏接了林盈袖回来好生安抚,这反倒成了林盈袖安抚他们。 裴家也收到了消息,趁着林盈袖不在,老太爷和老太太将族中耆老都请了来,商议裴垣的事儿。 林盈袖并无过错,待人也是一片赤诚,自从嫁到裴家孝顺公婆,对待原配的子女也是示为己出,若是休妻只怕对不住人家。 而且也要为玉成和官哥儿着想,生母被休他们虽然还是裴垣的子女,但会被降为庶出。公主驸马岂可是庶出身份。 娶进来的西凉公主虽然也是个公主,但比起我朝当今的公主那是天差地别。说白了这个公主不但对裴家没半点帮助,反倒会让当今忌惮。 相比起来,老太太还是更中意林盈袖这个儿媳妇,公主虽然过门也是儿媳妇,但能真当儿媳妇?那是活菩萨,得供着敬着才成。 一个不当心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谁担当得起? “若是让公主做平妻,我瞧着还好些,林氏过门生了两个儿子不说,她可是当朝一品诰命,就冲这点咱们也不能轻易休妻。” 老太太还是觉得林盈袖做裴垣正室更合适些,林盈袖性子好,也撑得起门面。 虽说公主地位尊崇,但裴家不需要一个西凉的公主,况且西凉人彪悍,女子也打仗,和男人没什么区别。这样的大妇怕是拿不出手,上不得台面。 老太爷把玩着手里的珠串,一直没说话。 对林盈袖这个儿媳妇他是肯定的,只是现在已经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事情。 “要不然,林氏平妻,公主为正也可。想来林氏也会同意,不为别的,就为孩子。公主身份尊贵,让她做平妻,只怕不妥,朝中可有什么消息。” 老太太眼皮直跳,林盈袖的去留还是朝廷说了算。 若是真让休了林盈袖,还不如趁早和离,一则保全了林盈袖的名声,二则也是为了两个孩子考虑。 “此事还是大嫂和二郎媳妇说,和离两家还能走动。” 老太爷微微颔首,“若是和离,我们便收林氏为义女,往后她要嫁人也按照嫡出女儿一般看待。” 边关,仪仗队穿越沙漠,直奔北边城池。 马车里,一妙龄女子身穿异服,身上配着腰刀,长相极为娇俏可爱,尤其是一双大眼睛,仿佛是会说话的星星一般。这位便是西凉国主唯一的爱女丛柯钰,封号宝铃公主。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靠在窗边发呆的男子,不觉耳根泛红。 西凉的男子多粗俗不堪,加上西凉女子地位与男子比肩,那些在她身边讨好的男子没一个能配得上自己的。 “垣哥哥,听说京城有很多好吃的,是真的吗?到京城你带我去外面逛逛可好?” 说话间,男人已经掀开了车帘,一双手苍白清瘦的过分,食指修长的抵着车门,浅色的锦缎长袍随风轻摆,如诗似画的侧脸被踱上了一层光华,薄唇因重病泛着苍白,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反而平添了一丝温润,他脸上的笑恰到好处,狭长的眸子半弯着。 最近,他老做梦,梦见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唤他夫君。 那女子美如画,眼神温柔的好似一汪春水能将他融化其中,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女子的名字。 应该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裴垣咳嗽了几声。 宝铃公主立刻过去轻轻地替男人拍着背,尽管这个男人已经不年轻,身上却有一种年轻男子没有的成熟之美,第一眼,她就深深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就算是他有妻子,孩子,那又能怎么样? 她爱他,这就够了至于他的妻子,大不了给点金银珠宝,又或者是封个官打发走便可以了。 西凉国女子也可做官,而且男女同处一室也不用太过忌讳。 所以女子若是与夫君和离,在西凉看来如同吃饭一般随便的事儿。 裴垣脑子里的记忆碎成了片段,怎么拼凑也拼凑不起来,最清晰的记忆是战场上,突然他中箭滚下马,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边关。 快被人活埋时,是宝铃救了他,带回西凉国宫中。 她救活自己,然后哀求国王做主,愿意下嫁给他这个外邦之人。接着是朝廷派人寻他,那两人管他叫妹夫,说是妹子让他们来寻。 “垣哥哥,你在想什么?” 裴垣回过神来,看着宝铃年轻的面庞,他在想家里那位妻子该是个什么模样?他有几个孩子,多大了? 宝铃公主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娇俏地跺了跺脚,“只管看着人家做什么,咱们来日方长,等成了亲你想怎么看都成。” 裴垣收回模样,眼神是极冷的,“我家中有妻子,家里孩子应该也不小了。” 只怕和宝铃公主差不多大吧!他对宝铃公主说实在并没有男女之情,最多也只是感激,或者是把她当成一个任性的小妹妹。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嫁你,你们的皇上已经答应亲事,我们西凉全国都知道我要嫁你,你要不娶我,我就死给你看!” 裴垣一脸无奈地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丫头真真是被宠坏了,还是等到了京城再说。 龚家两位哥哥随行在队伍之中,两人也曾反对过裴垣与宝铃公主同坐一辆马车,但西凉国风如此,加上这位公主撒娇撒痴,死活不肯只好作罢。 只是不免替林盈袖担忧,这姑娘最擅痴缠,又从来不顾男女之防。林盈袖虽是小门户出身,却也是读书人家的孩子,最重规矩,哪里是宝铃公主的对手? 第464章:秦国夫人府 况且两国联姻,林盈袖又该如何自处? 裴垣很想问问龚家两位,他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每当要问时宝铃公主总会打断他们的谈话。 他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他每夜梦到的女子就是他的妻子,每次梦到她都是抓心抓肺的感觉。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就已经让他这样,她若是站在自己的面前,该有多让人难以忘怀? 所以,无论宝铃公主如何痴缠,裴垣都没有点头承诺这门亲事。 只说等回京见过妻子之后。 宝铃公主也分析过,裴垣已经四十来岁,他的妻子就算是小一两岁,也是三十将近四十的人了。人老珠黄,哪里能和她这十五六岁的少女相比? 到那时候两人站在一处,裴垣必定不会选那个老女人。 所以宝铃公主很自信,她能比得过林盈袖。 林盈袖回了娘家小住,家里已经将后边花园的阁楼收拾出来,楼上三间,楼下三间相通的,用屏风隔开,门口悬挂着浅色帐幔,中间是厅堂,当中放着一张大圆桌,八个鼓凳,桌上是一套茶具,靠北边墙是一溜坐炕,上边放着坐褥和炕桌。 东边是卧室,里头放着一张描金漆八步床,上面悬挂着碧纱软烟罗的帐幔,床头两边设着灯架,挂着两个小巧的琉璃灯笼。床前还有一架六扇隔断屏风,在靠南窗的位置还有一张小炕是给值夜丫鬟们睡的床榻。北边是梳妆台还有盆架等等。 床榻后边是一排橱柜,旁边放着恭桶,浴桶等等。 卧室对面是书房,文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后边是整整齐齐两排书架,临窗前摆着四君子盆景,书桌上放着一个圆口花盆里头养着一株荷花,才刚刚露出尖角。 陈设完全是按照未嫁女儿的闺阁,林盈袖看着轻轻叹息了一声。 母亲和兄弟全完是为她着想,这份情她如何看不出来呢? “咏梅,你叫两个人去回家中老太太一声,就说我要在娘家多住些时日,顺便把官哥儿和玉成也接来,这里有弘峰在,他们也有个玩伴。” 林盈袖打定主意,倘或裴垣真要另娶,她就避世到葫芦岛上去住,以后再也不嫁人,就这样安安分分地过一生。 在林家多陪伴母亲和兄弟一些时日,将来想再见又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至少是她真正的放下这一段感情才有勇气回来。 只是,这么多年,说放弃就放弃,谈何容易? 玉成和官哥儿虽然小,家里的事情却也不是不知道,玉成变得成熟了很多,白天在书房念书,裴建章回来教他写字读书也都好好跟着学。晚上便在林盈袖屋里陪着,官哥儿虽然年幼,也是多数时间跟着自己的母亲。 文渊心中无奈,他也想和小时候一样,在母亲跟前承欢膝下,但林盈袖总是避着他,借口男女之防躲着不见。 小的时候,母亲是最疼他,哪怕是有了玉成,有好东西也是先紧着他这个长子。 大约是伤心的缘故,林盈袖的性子裴建章自问还是知道几分的,虽是温柔体贴,却也是个倔强的人,她认定的事儿不会轻易改变,更不会妥协。 所以,还是等林盈袖气消了,自己和徐氏再亲自登门把林盈袖给接回来。 今儿林盈袖派人来接,裴建章便让人先等等,叫徐氏多准备些东西给林盈袖带去。 徐氏不解,“大爷,咱们家都快换新主母了,您还管前头的继母做什么,太太现在回娘家摆明了是给新继母腾地方。” 裴建章闻言不觉沉下脸来,“咱们大婚当日我便和你说过,阿娘待我如同亲生,我也从未当她是继母。你过门之后阿娘待你也极好,你说这样的话真叫人寒心!” 说着走出房门,叫从前服侍他的大丫鬟开了库房他要亲自选些东西给林盈袖送去。 就算是和离了,林盈袖依旧是他的阿娘。 前几日曦月写信回来,也是如此说,无论裴垣娶谁,林盈袖都是他们兄妹两个的母亲,谁也不能改变。 时光如梭,入夏光景裴垣与公主入京,先是面见当今。 当今又格外封宝铃公主为宝铃郡主,赐府邸,按照我朝郡主出嫁的规格准备婚礼。 另赐秦国夫人府邸一座,金印一枚彰显其身份,良田百亩,黄金千两,官奴十户。 林家接到圣旨也不知道是喜是悲,喜的是当今没有收回林盈袖正一品的诰命,悲的是另赐府邸,显而易见林盈袖是和裴垣和离定了。 林盈袖看着圣旨发愣,她有片刻的冲动想要去裴府见见裴垣,问他为何移情别恋,是看上了宝铃郡主的美色,还是权势? 夫妻多年,为何说断就断了? 她又不敢问,两位龚家哥哥回来说,宝铃郡主年轻貌美,国色天香。热情似火,令人无法拒绝 。 自己已经是快三十的人了,哪里敢不自量力地和小姑娘去比? 况且旧人哪里比得过新人? “大妹妹,妹夫也曾问起过你。” 龚家大哥也不知该从何说起,难道告诉林盈袖,每当裴垣问起你时,郡主都会过来撒娇撒痴? 那不是往林盈袖的伤口上撒盐么?虽非自己的嫡亲妹子,到底林盈袖也照顾了他们这对便宜哥哥这么多年,人心都是肉长,谁下得了这个狠手? “罢了,横竖咱们妹子有诰命在身,谁怕她区区一个外邦女子。” 林盈袖一脸平静地说累了,回去歇会儿。 当今赐给她的宅子是从前先帝之妹玉容长公主府,玉容公主是嫡出,身份尊贵,府邸非寻常王侯可比,虽小巧却十分精致,完全是照搬了公主在宫里住的宫殿,公主后来和亲,这府邸便空置了起来。 不曾想当今竟然将这府邸赐给了林盈袖。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京城,众人也不知道该给林盈袖道贺,还是该装作不知道。 女人被夫家抛弃,这是相当丢人的事情,若非是名分未定,否则只怕林盈袖该羞愧躲起来。 林盈袖带着两个儿子开了她秦国夫人府的大门,到底是从前嫡出公主的府邸,里头美轮美奂,犹如天宫一般。 赐的家奴里,其中有一位嬷嬷是宫里派出来的,算作府上的管事。 这位从前伺候过太后,太后薨逝之后在皇后宫里,如今赐给了林盈袖府上,这位嬷嬷姓刘,便称作刘嬷嬷。这位嬷嬷也是极有体面的,往日这些命妇进宫拜见,谁不称一声刘夫人? 第465章:情敌相见 林盈袖也不敢拿大,那刘嬷嬷跪下道:“夫人如此说,岂不是打奴婢的脸?陛下将奴婢赐给夫人,那便是夫人府上的奴婢,若是夫人嫌弃,奴婢真是无地自容了。” 林盈袖闻言慌得将刘嬷嬷拉起来,让她做了府上的大管事,还安排了两个小丫鬟服侍着。 她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身后跟了无数奴仆,细看看只觉无比讽刺,这是当今补偿她被抛弃的东西么? 她一个人要这么好的宅子做什么? “夫人,宝铃郡主前来拜见——” 传话的人头压得很低,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主子迁怒。 郡主? 刘嬷嬷上前低声回道:“是西凉国的和亲公主,陛下封为郡主,以郡主之尊下嫁。” 林盈袖点点头,问可有旁人跟着。 众人知道问的是谁,只说是郡主一人前往,并未见尚书大人。 是该见见这位了,林盈袖按大品上妆,郡主是正四品,她是正一品,自然不能落了下风。 宝铃郡主坐在大厅上等候,她好奇地问在一旁站着的侍女,“你们夫人多大年纪?不会是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婆吧!” 没人作答,不觉气闷,来到京城里诸多不适,出门不能随意走在大街上,要坐轿子或者坐车,不能抛头露面。真是矫情,都是一样的人,看见怎么了? 原本还想让这个国家的人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美女,不想连面都不让露,有什么意思? 这宝铃郡主原本还想和裴垣一块儿住,这一年多里他们都是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一块儿吃饭,一块儿游玩,就因为要成亲了就得分开?难道不应该培养培养感情吗? 所以,这个宝铃郡主竟然私自命人将自己的随身物品搬到了淮阳侯府去。 原本就不怎么待见这个宝铃郡主的老太太和老太爷,心下更不喜了,这么没规矩的女子过门做主母,将来还不得把家里的脸面丢光了。 只是蓝氏十分高兴,去了一个眼中钉不说,还来一个不晓事儿的人。 这样的儿媳妇老太太怎么放心让分家出去,自然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将来她这个做嫂子的少不了费心好好教导教导这个不懂事儿的弟媳妇。 裴家人怎么想宝铃郡主觉得无所谓,反正她嫁的是裴垣,又不是那些人。 至于他的几个孩子,大不了打发走不让在跟前碍眼就成了。 “秦国夫人到——” 宝铃郡主不觉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二十五六许的妇人云鬓高挽,头戴大凤钗,身上穿着宫装青萝蟒裙,整个人看起来既端庄又有几分凌然不可冒犯的贵气。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本以为是个又老又肥的黄脸婆,却不想林盈袖容貌秀丽,肌肤白皙如雪,身姿纤细袅娜妖娆,体格风骚,尤其是周身那股子风情,把个风情万种少妇的勾人模样展现的淋漓尽致,真真犹如妲己再世。 还不曾见裴垣便日夜记挂着,倘或见了还不得被这女人勾魂摄魄? 林盈袖也在打量着宝铃郡主,这姑娘的确生的明艳娇俏,和她刚到裴垣身边时的模样有些形似,难怪裴垣会喜欢。 “郡主见了夫人为何不行礼?” 咏梅看着这个宝铃郡主便没什么好感,明明她家老爷已经是有夫之妇,还只顾缠着不放,居然还有脸来挑衅正室,简直是不要脸。 宝铃郡主一脸不忿地看了咏梅一眼,轻哼一声,“她是夫人,我还是一国公主呢!连你们的皇后都要礼遇我,她一个夫人算什么?” 林盈袖也不气恼,含笑道:“看样子郡主还不懂得我朝的礼仪,本夫人自然也不会多和你一般见识,郡主今日来有何要事?” 宝铃郡主见林盈袖这风轻云淡的模样,心里对她越发的好奇。 听人说这位只是个继室,并非原配,虽成亲之后夫妇感情甚好,但仍然比不过裴垣的原配夫人。 “垣哥哥身受重伤,是我救了他,这一年多里我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我说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虽然我知道你心里也有垣哥哥,可是感情不能勉强,更何况他对你已经没有感情,否则回来了为何不见你呢?” 这番话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插进了林盈袖的胸口,疼的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裴垣到京城已经有三五日,她原本以为就算是要和离,也该当面说清楚,她不会阻碍他的路,更不会纠缠不清。 可是,连见一面也不愿意了吗? “那还真是多谢妹妹照顾夫君了,不知夫君身体如何?” 林盈袖端着架子,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贤惠大妇模样,裴垣屋里不是没有妾室,怎么面对她们,就怎么对这个郡主。 宝铃郡主以为林盈袖是服了软,想来也是她已经得到了尊崇的地位,何必再对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纠缠不清呢? 便道:“垣哥哥的身体自然是好全了的,只是才会京城许多事情不习惯,而且他也很忙所以才让我来见你。既然你肯放手,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你的儿子和嫁妆你带走,以后你们也别见面了,不然大家都尴尬。” 林盈袖一脸诧异,“这话从何说起?”她扭头问刘嬷嬷,“郡主成亲难道不需要教导规矩么?” 说罢,和颜悦色地对宝铃郡主说道:“我朝重规矩,嫡长为尊,庶为卑。我还是老爷的正妻,你过门便是偏房妾室。每日应该给我晨昏定省,小心服侍,你虽不是我邦女子,难道不知道嫁鸡随鸡的道理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宝铃郡主恼了,她堂堂一国公主做妾,还屈居人下?简直是在说笑话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说的那些我不知道,不过垣哥哥是要娶我做正室,你必须和垣哥哥和离。” 林盈袖在心中冷笑,裴垣一向喜欢礼仪周全的女子,竟然会娶一个刁难任性的外邦公主回来,想必裴府以后很热闹。 “郡主,本夫人还有要事处理,就不留郡主了,来人送客。” 林盈袖起身,宝铃郡主竟然快一步拦住她,尖着嗓子道:“你别走,先说清楚,你什么时候和我的垣哥哥和离!” 第466章:人老珠黄 林盈袖倒退了一步,她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反问道:“你的垣哥哥?” 宝铃郡主眨眨眼,一脸得意地哼了一声,“自然是我的垣哥哥,难道还是你的,也不看看你自己,人老珠黄,难不成还想和我争?” 林盈袖笑出了声,她还是高估了这姑娘的脸皮。 “行了,郡主在我这里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还是先回去陪着你的垣哥哥吧!” 说完,越过宝铃郡主,往后堂去,新搬了家,还得请一些相熟的夫人们来逛逛,方才是人情。 宝铃郡主气的跺了跺脚,叫上自己的丫鬟赌气回去,上了马车越想越觉得气,只是父王说,西凉国小兵弱,她在他国务必要小心处理人际关系。 在这里没人护着她,万事需要自己小心,否则会带累西凉全国。 “去淮阳侯府。” 丫鬟闻言欲言又止,想着郡主的性子,还是忍住了,这里和西凉国不同,未婚男女不能轻易见面,更不能轻易去男方家里去。 裴垣回到京城,他记得所有的人,唯独和林盈袖的记忆十分模糊。 他知道他们之间是有情分的,可为什么会不记得呢? 望着林盈袖的画像,男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刚要伸手将画取下来,突然外头下人来报,宝铃郡主来了。 宝铃郡主一来,家里上下人等都头疼不已。 每次来也不见别人,直扑到裴垣的书房去,就算是遇上府里的人,也不理会。 老太爷在府中日子不多,但老太太碰到过几次,宝铃郡主不是无视,就是一两句话敷衍过去,并且还找了个自认为合理的借口—— 她还不是裴家的人,又是郡主,理应老太太该给她请安,她看在老太太一把年纪的份上,就不一般见识了。 把老太太气的发昏,叫人看着家里所有的门,只要郡主来,她就躲着屋里不出去。 徐氏想着郡主过门后是长辈,也来拜见过,宝铃郡主听说是未来的儿媳妇,倒比对老太太的态度好些,至少还算过的去。 蓝氏挤走了林盈袖,便想着拉拢宝铃郡主,毕竟她才是二房的当家主母,在宝铃郡主找裴垣时,特意拜见。 宝铃郡主把蓝氏当成了林盈袖,好一顿呛白,把蓝氏羞的险些没找个缝儿钻进去。 蓝氏虽算不得绝色美人,但模样还算周正,在宝铃郡主眼里就成了人老珠黄讨人嫌的老太婆。 一时间这茬儿蓝氏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底下人更不用说,略平头正脸的丫头都不敢往跟前凑,深怕被郡主看见,头一次来看见一个通房美貌,竟然让人拖出去卖了。 “垣哥哥,姓林的欺负我,你要给我出气才是。” 听到这个声音,裴垣就觉得头疼,这丫头来京城不知惹了多少祸事,都是他帮着处理。家里头老太太也对宝铃颇有微词,要不是朝廷赐婚,只怕老太太说什么也不会让郡主过门。 宝铃郡主闯进来,看见一个丫头在跟前,狠狠地剜了那丫头一眼,见裴垣正在看林盈袖的画像,一把夺了过来,就要撕了。 裴垣不知怎么,看到宝铃郡主抢画,竟慌了伸手一把夺了过来。 宝铃郡主愣在当场,委屈的望着裴垣。 “垣哥哥,你从来不会这么凶我。” 裴垣将画小心翼翼地收好,神色冷淡地道:“这是书房,我说过没我吩咐不许进来。” 宝铃郡主不依了,扯着裴垣的袖子撒娇,“丫头奴仆们都能进来,为什么我不能进来?我不管,你在哪儿我就要在哪儿。” 裴垣没理会,回头看见书桌上一个荷包,顺手拿起来,荷包里的香味很好闻,薄荷混合着淡淡的花香,提神醒脑再好不过。 回来之后裴垣也到林盈袖的屋子找过她,下人都说太太回娘家小住。 屋里做了很多他的衣裳,鞋袜,丫鬟们说是太太亲手所做。 裴垣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人也消瘦了不少,穿着也不怎么合身,如果她在,一定会费功夫改得很合身。 家里两个孩子都提醒他去接林盈袖,裴垣知道现在还不是接林盈袖回来的时候。 宝铃郡主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又是两国联姻,身为臣子为国分忧是本分,岂可为了儿女私情坏了国事? 况且,如果林盈袖真对他用情至深,她知道夫君回来难道不应该回家来看看么? “垣哥哥,我今儿好心去见林盈袖,想劝她跟你好聚好散,谁知道她不领情,反倒出言羞辱我。垣哥哥,你要为我出口气才是。” 裴垣正在处理公务,听见宝铃郡主撒娇,头也不抬一下。 宝铃郡主刁蛮任性惯了,多半是想上门欺负人,没得逞,所以才过来告状。 “她说她是正室,我是小妾,该给她请安行礼,你说这是不是欺负人!我堂堂一国公主,她怎可如此无礼.....”宝铃郡主还在喋喋不休的诉说着林盈袖如何无礼,如何嚣张跋扈。 “她还是我的夫人,自然你该低她一头。” “我不要!”宝铃郡主一把夺过裴垣的狼毫,尖着嗓子叫嚷起来,“你对我父王说的话,难道你都忘了吗?” “你怎么可以让我做妾屈居人下呢?” 男人抬起头,探究的目光落在宝铃郡主的脸上,一字一顿地道:“你若真心悦我,又何必计较名分呢?她曾经在我身边做了几年的妾。” “我可是堂堂公主,她算什么,能和我比?”宝铃郡主一脸鄙夷地说道。 林盈袖的身世背景早打听清楚,不过是一个穷的快饿死的秀才女儿,要不是运气好卖到了裴家,还指不定在哪儿受苦呢! 她出身高贵,岂是林盈袖这样的人能比? “垣哥哥,你是要帮着她说话吗?” 裴垣有些不耐烦,“好了,你去后院找小周氏和宁儿玩儿去,我这里忙着。” “不行!”宝铃郡主怒了,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推在地上,公文沾上墨汁,她仍不解恨,狠狠地踩了几脚。 裴垣一脸无奈,外头的丫鬟听见里头声音都恨不得早些开溜。 第467章:小周氏的盘算 上回郡主过来两人不知为了什么吵起来,郡主出来便拿她们几个小丫头出气,罚她们在太阳底下跪了两个时辰。 当时有个体弱的就晕了过去,剩下几个也中了暑。 裴家对底下人一向宽厚,不管是哪位主子,都不会无缘无故罚奴婢。 “好了,此事等我忙完了再说,别胡闹。” 宝铃撇了撇嘴,自己拿了银子,她就要在一旁看着,看哪个狐狸精敢勾搭裴垣。 她可不是这里的女子,什么三从四德可别想约束着她。 在西凉国的女子和男人都是相同的地位,男人可以休女人,同样女人也可以休了男人。 男人可以在拥有地位,权力,女人同样可以。所以,要她和这里的女人一样,忍受着男人三妻四妾,对男人卑躬屈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裴垣心下无奈,他一直把宝铃当成一个任性的小妹妹,家中虽然也有几个妹妹,但从小接触不多,而且这些妹妹们对他多是惧怕。 不免对宝铃多了几分疼爱,自然而然人也就跟着放肆了许多。 “要不然过些时日我送你回西凉?” “不要!”宝铃郡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得,尖叫一声,一连声问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了?说,是不是看上了别的女人?” 裴垣听的一阵脑瓜疼,这丫头自从到了京城就变得古里古怪,对家里的丫鬟们都看不顺眼。 “来的时候我不和你说过,这里和西凉不同,你若是不乖乖听话,我只能送你回去。” 宝铃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地起身将撒在地上的东西收拾好。 谁让她喜欢这个男人呢? 裴垣没理会,继续批阅公文,眼角的余光落在墙壁上的一副画上,画上的是一颗盛开梨花的梨树,树下的小姑娘垫着脚尖,伸手去摘花儿。 那小姑娘眼睛大大的,十分水灵干净。 依稀记忆中仿佛有这么一个小姑娘,只是用力去想却又觉得有些陌生。 “老爷,小太太和二姑娘过来给您请安。” 只听见帘子作响,小周氏带着曦宁进来,曦宁倒是比裴垣走时长高了不少。 两人请安,只觉一道毒辣的目光正朝她们看了过来,小周氏抬头瞧见宝铃郡主也在,勉强带笑,“郡主也在呢!给郡主请安。” 裴垣招手叫曦宁到身边来,问她今儿怎么想着过来。 曦宁有些害怕宝铃郡主,站在裴垣另一边,弱弱地道:“爹爹,我想母亲了,想去秦国夫人府看看母亲,阿娘也想去看看。” 说是去看,其实是去打探林盈袖的意思,她若就这么走了她们母女的好日子也算是到了头。 别的不说,这郡主还没过门,就想着将她们母女打发走,昨儿个已经找她们说过,给她们母亲一笔银子母女两个立刻搬出侯府。 小周氏可不是妾,那是正儿八经上了裴家家谱的侧室,又没有犯七出之条,为何要走? 而且还带着曦宁,要知道曦宁可是定过亲的姑娘,堂堂国公府的次媳。就算是小周氏愿意带走,老太爷和老太太能愿意了? 周家那可是一等公,国公爷又深受当今重用,这么好的亲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老太爷岂能让小周氏把曦宁带走? 最好笑的还是裴建章,他是成年的儿子,又是长子,宝铃郡主也让他带着老婆搬走,不许在家里碍眼。 儿子多成年分家父母也是跟着长子,断然没有因为娶了继母,便将嫡长子赶出家门的道理。 自然裴建章也不会多做理会,也叫徐氏不要去招惹,婚事到底如何还不知道。 裴垣看了一旁的宝铃郡主一眼,微微颔首,“行,那你们就过去看看,就是住几日也无妨。不过在秦国夫人府要乖乖的,不要给母亲惹麻烦,知道么?” 曦宁欢喜地拉着裴垣的手撒娇,“就知道爹爹最疼女儿了,爹爹,要不你也跟我们去看看母亲吧!您不在,母亲连饭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有时候偷偷一个人哭还不让人知道。” 裴垣的心突然如被锥刺了一下,那莫名的尖锐疼让他像是想起了些什么。 “小丫头,你离垣哥哥远一点,别仗着你是垣哥哥的女儿就可以放肆!小妾养的玩意儿都是狐狸精。”宝铃郡主冲过去将曦宁一把推开,没好气地斥责道。 早就看这对母女不顺眼了,老的装贤惠,装可怜,小的就扮可爱,办乖巧。实际上这种女人最可恶了,成日家在男人面前装模作样,其实一肚子的坏水儿。 “郡主息怒。”小周氏赶紧过去护住曦宁,向宝铃郡主告罪,这就拉了曦宁回去。 这么看来,她们非得想办法让林盈袖回来不可,她们母女在裴垣这里虽然不得宠,至少在府里还有一席之地,这郡主要是过了门,哪里还有她们的活路。 出了书房,小周氏担忧的看了一眼书房,低声对曦宁道:“你林氏母亲素日最疼你,到那边府上你多求求她,若是她不回来咱们干脆也别回来了。” 曦宁点点头,刚才被吓得到现在心还扑通扑通乱跳,往后真要在一个屋檐下,那还不得给这个郡主折磨死。 两人回明了裴垣,还得老太太许可。 两人说是出去走亲戚,也不提别的,小周氏毕竟和一般的姨娘不同,走亲戚还是可以的。 老太太答应,顺道让她们两个去见见林盈袖去,问问林盈袖什么时候回来。 曦宁刚要说是去亲国夫人府,小周氏赶紧扯了一把曦宁的袖子,让她别胡说。小周氏知道,老太爷和老太太看重的是亲事能不能给裴家带来助力,加上最近她的丫头打探到消息,蓝氏在背后鼓动老太太早些进宫请旨,把郡主娶过门儿。 其实,男人三妻四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若是娶个平妻或者是侧室回来,也是无所谓的。 偏偏两国联姻,郡主身份高贵自然要做正室,林盈袖虽说性子软和,但让她从正室变成了平妻或者是侧室,只怕是不能的。 第468章:求母亲回来 泥人儿也有三分气性,换谁也不会乐意。 小周氏叫人买了好些玉成和官哥儿喜欢的吃食,两人坐着马车往亲国夫人府去。 林氏因邓氏有人照顾,便到这边秦国夫人府上照看两个外孙。当然这也是林晓峰的意思,林盈袖为林家付出了这么多,到现在独自一个人搬出来住,家里人该多照顾些才是。 林氏也不是不疼女儿,只是林晓峰才是林家的根,林盈袖是外嫁的女儿她也管不了这么许多。 现在林盈袖搬出裴府,多照顾些也是应当的。 林盈袖和平时一样,每日陪着孩子们在花园里玩儿,或教玉成读书写字。 官哥儿还太小,只能跟着哥哥念念三字经,写字还是不行,得大些时候才行。 林氏看她一个人搬出来心里也担忧,毕竟裴家还没有休妻或者是跟她和离,为何要搬出来住?这不是明摆着给别人腾位置么? “这是当今赏赐,我若是不住岂不是辜负陛下一番好意?” 当今赐她府邸,不明摆着让她自己腾位置,若是还不识抬举,只怕这个国夫人的诰命都保不住。 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孩子们的未来着想,只要她还是秦国夫人,外头的人也不能小瞧了她,那个什么宝铃郡主也不能欺负她们母子。 “阿娘,你只管放心,只要我还是国夫人,就算裴家要另娶,还得要掂量掂量。我不答应和离,他新娶也只能屈居我之下,我现在回去反倒要被人辖制着。有什么话来国夫人府上,那便要看我见还是不见。” 她在裴家对老太太毕恭毕敬,那是儿媳的本分,既然裴家有再娶的打算,那裴家和她也没什么情分不情分可言。自然,要让她做什么得求,而不是要求。 林氏不免担忧林盈袖这态度会把自己和裴家的关系弄僵,万一裴家没打算和离,那她这个正妻惹了裴垣嫌弃,也只空有名分而已。 林盈袖没说话,让林氏只管安心住着,陪着两个外孙儿享受天伦之乐。 这里外头一切有刘嬷嬷打理,家里还算顺心顺意。就是国公府周家也派人送信来说,无论她和裴家如何,她都是周家认的义女。 外头以往有走动的几家,安国公府,镇国公府,锦乡侯,国舅府上都有往来,得知她搬家能来的都亲自来,不能来的也派了小辈上门道贺。 也有几家不来往的,自然林盈袖心里也有一本账。 “夫人,裴家二姑娘和小太太门外求见。” 裴家就派了曦宁和小周氏过来?小周氏对自己还算恭敬,曦宁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林盈袖叫快请。 两人进来,一见林盈袖曦宁也顾不得礼仪,先过去抱着林盈袖,“母亲,女儿好想你,也想弟弟们。” 小周氏屈了屈膝,“给太太请安。” 林盈袖和裴垣没有和离,更没有休妻,自然而然还是裴家二房主母,叫太太或者是姐姐也是应该的。 “你们今儿怎么过来了?快坐,也不用客气。” 安抚了曦宁,方才上茶,叫曦宁到后边找弟弟们玩儿去。 孩子们不在,小周氏才和林盈袖说裴家的事儿,林盈袖安静地听着。 “老爷一切都还好,只是受过伤,说是有好些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过老爷书房里倒是把您的画像都挂了出来,还不许别人碰。” 林盈袖听着心里泛起了一丝波澜,他不来找她,是因为不记得自己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她的画像只有三张,一张是刚入府的那年,裴垣看她在摘梨花,一副是被周氏赶到尼姑庵,裴垣将她找回来之后在庄子上,另外一副是她有孕时躺在躺椅上午睡。 无论哪一副画都有美好的回忆。 他都挂在书房里,是记得她,还是不记得? “罢了,妹妹难得来,好歹多留一会儿,我这府里有宫里赏赐的两个厨子,妹妹好歹尝尝我这里的厨艺再走。” 小周氏看林盈袖没什么反应,便没再多说,她打心眼里有些羡慕林盈袖。就算是被裴家抛弃,还是一品的诰命,谁也不能小瞧了她去。 她就不一样了,若是被裴家赶出家门,只怕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娘家靠她发达起来了,还想着让她多多在裴垣跟前说说好话,好谋取更高的职位,若是被休,只怕还嫌弃她给娘家丢了人,哪里还肯接纳她们母女。 国夫人府的确与寻常人家的府邸不同,这里的一草一木,乃至于一砖一瓦都透着精致。 服侍的人虽不如侯府多,不过有宫里出来这位刘嬷嬷指点,家中下人可院不是侯府能比的,有时候只要主人一个眼神,这些底下人便知道主人想要什么。 吃食上也都十分精致,明明是一样的菜,这里用的碗碟,还有做法都透着一股贵族的气息。 “到底是太太有福气,跟了您这里,没见识过的富贵也见识了。”小周氏奉承道,说罢又看了四周,“只是您一股人住着难免孤单寂寞,妹妹想多在这里多陪陪您,不知道姐姐和还赏这个脸?” 虽然是来劝,但事儿也不能说的太急,否则反倒弄僵了。 “你愿意,就是住到过年也不是问题,只是你也搬出来,这是为何?”林盈袖自然知道那郡主是个容不得人的,但凡是个好相处的,昨儿就不会来这里逼着她和裴垣和离。 小周氏笑了笑,“我自然是来陪着姐姐,咱们姐妹多年情分,岂能因为一个郡主说断就断了?” 林盈袖脸上端着笑,这边是她当初厚待这些人的好处了,只怕现在侯府里急着她好处的人大有人在。一点子小恩小惠能让这些人在关键的时候为她说上话,做正室可比做妾室累多了,外头,家里头的人际关系要是处理的不好,只会讨人嫌。 “妹妹愿意来陪着我,我自然是 第469章:权衡利弊 小周氏虽然老实,却也听出了些门道,便道:“老太太托我来看看您,那些吃食有些是您喜欢的,也有两位哥儿喜欢,都是老太太让我带来给您。问问您几时回去,身为人家儿媳,您方才也说来着,不回家总不像话不是?” 林盈袖没说什么,叫人去准备客房,又嘱咐别怠慢了小周氏和曦宁。 裴家的态度不明,她现在还不能回去,尤其是这秦国夫人府,她还得住着,住给当今看,住给那个郡主看。 曦宁才是最高兴的,她终于不用担心哪天被宝铃郡主撞见,虽然宝铃郡主不敢打她,那凶狠的样子让她想起来晚上都做噩梦。 最重要的是在两个弟弟面前,她是姐姐,可以教他们念书,和他们一起玩。 林盈袖只得了两个哥儿,没有女儿,曦月又嫁了出去,自然曦宁是最得宠,这次过来明面上虽然没什么,端着国夫人的架子,却把好吃的好喝的都拿了出来,还让把当今和皇后赏赐的好料子都叫人拿出来给曦宁做新衣裳。 到新的住所,曦宁虽有些陌生,却觉得高兴,这里一切都比家里好。 “阿娘,咱们不回去了行不行?我喜欢母亲这里。” 夜里没人,曦宁悄悄地和小周氏说道,在侯府里她要守着规矩,家里头也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说她是姨娘养的,又或者是背地里克扣她的东西,小周氏看不过理论时,甚至还有人当她面儿说,庶出的姑娘还想和大姑娘一样,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出身。 在家里她不敢要什么,连和弟弟们呆在一起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傻孩子,你是裴家的姑娘,不回去怎么能行,不但你回去,你母亲也得回去。不过你也看到了,你父亲要娶的那个女人容不下咱们。所以咱们得想办法让你母亲回去,咱们才有好日子过。” 而且,曦宁到十五六岁出阁,将来的嫁妆也是嫡母操持,若是那郡主,将来能给几个嫁妆?又不做侯府的长媳,将来嫁妆少了婆母看不起不说,还让妯娌们笑话。 林盈袖喜欢曦宁,这门亲事也是林盈袖自己挑选,若是差了她自己脸上也过意不去。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想个法子把林盈袖给劝回去。 裴家那些亲戚也有观望的,比如秦大奶奶,她是靠着巴结林盈袖家里日子才好过了起来没错,但莫家也是因为和裴垣的关系。别看林盈袖是一等国夫人,可朝堂上的事儿是半点也说不上话。 她不能为了个人的情义而毁了整个莫家。 也有希望林盈袖回来的,比如五房,家里两个小辈在林二叔手下做事,虽然官职不高,却是实打实的肥差,比莫家那个在户部可赚多了。 莫家那个在户部撑死了也就是个从四品,一年才多少银子?她家两个哥儿俸禄一个月几十两,可外快少说一个月也是几千两银子。 本来是庶子的庶孙子,以前靠奉承莫氏,靠在府里帮闲养活一家子。如今自己买了宅子,买了丫头奴仆,过着正儿八经主子的日子,谁又不傻,把林盈袖赶出去,那外来的郡主能给他们什么好处? 更何况,林盈袖对他们家不薄,何必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有为郡主说话的,自然也有为林盈袖说话的。老太太和老太爷起初还是观望,后来倒是觉得还是林盈袖做正室比郡主强。 郡主不熟悉我朝礼仪,更不懂得贵妇们的交际。虽说林盈袖老实木讷了些,不过在外头的口碑还算不错。 说起裴家二夫人,谁不说一句难得的好人? 这郡主嚣张跋扈,处处显摆自己的身份,殊不知一个小国公主封个郡主那都是抬举,还真当自己还在西凉国,人人都得端着敬着。 就是本朝的公主,出了阁谁不得为了夫家和朝中这些大臣的夫人们来往交际? 老实自然有老实的好处,总好过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出去得罪人的强。 这么一比较,林盈袖做正室,郡主做个平妻,那便皆大欢喜了。而且有林盈袖这个正室辖制着那个嚣张的郡主,对裴家来说当真是名利双收。 每到晚上裴垣就会命人送郡主回去,宝铃郡主虽然刁蛮霸道,却是最听裴垣话的,乖乖回郡主府去。 老太太打听郡主回了自己的府邸,这就派人把裴垣请来,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打算。 裴垣给的答案是皇命不可违,毕竟若是处理的不妥,万一引起战争,那裴家罪过可就大了。 这对老夫妻无言以对,老太太叹了口气,叫个小丫头给她按按太阳穴,“不是我对郡主有成见,袖姐儿自打过了门,家里谁不夸她是个好儿媳,好母亲。你前头夫人留下的两个孩子,有哪个说她这个继母不好?莫说对我们这两个老的,就是家里下人谁不在背后说她好?真真是一点儿毛病也挑不出来。那郡主除了比林盈袖年轻几岁,有哪点儿好处?” 老太爷也说道:“虽林氏出身不高,确实是个好儿媳,好妻子。虽为国事,也不能坏了家风。此事你好好掂量,若是和离,我与你母亲便认她做女儿,若是休妻你便带着那郡主离裴家远远的,再不要回来,我只当没你这儿子,把三个哥儿给我留下,这是裴家的孙子。” 裴垣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他几时说过休妻或者是和离? 一个儿媳能让公婆说出这番话来,也算是难得了。 “父亲母亲放心,儿子自会好好掂量。郡主的事儿,朝廷也没给个准话,需得再等等。” 二老便没在多说什么,郡主人还没过门儿,便端着郡主公主的架子,过了门只怕更嚣张跋扈,虽二房要分家出去,不用看着,可裴垣膝下还有两个幼子,长孙虽然成年,可重孙子还没抱上,内宅里头婆婆要整治儿媳,那不和捏死蚂蚁一般的容易么? 故而,我朝娶亲多半是低娶,女儿多半高嫁,为的是娶进门的儿媳妇不会压制着儿子,在婆母长辈跟前摆架子。 第470章:她都做些什么 这个郡主是和亲来的,连进宫见皇后不行礼,皇后都夸一句天真烂漫,聪明乖巧,别人还敢说什么? “罢了,我也不说许多,早些回去安置,得空还是把你媳妇接回来。到底现在还是咱们家的媳妇,自己跑出去住,让别人怎么看待咱们家?” 老太爷摆摆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林盈袖回来。 宝铃郡主往亲国夫人府上闹的事儿现在满京城里都当做笑话看,最重要的是,林盈袖竟然让这个蛮不讲理的小郡主讨了好大没趣。 说明林盈袖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是软和的性子,还是有点正妻手段,她人回来,将来郡主娶进门了,也好让她管着这个没规矩的。 “是,儿子明白,为儿子的事儿让父母费心,是儿子的不是。” 裴垣从上房里出来,直奔了林盈袖的屋子,虽然人不在,不过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画像上的她是那么恬静,温柔,十足像极了一个贤惠妻子的模样。 他不是年轻小伙,还追求年轻女孩给他带来刺激和新鲜感,而且家中长辈的态度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正室就要有正室的样子,若是一味的胡闹,只顾着自己的喜好,会给家族带来许多麻烦。 柜子里放着很多新衣,全是他一个人的,样式也全是裴垣喜欢的,每一件不难看出来费了很多功夫。 留下来看屋子的几个小丫头都在门外屏声静气地听着主子有没有什么吩咐,裴家规矩,主子们的屋子除了一等丫鬟可以随意进出外,其余人等都在外头听差事,让进去才有资格进去。 裴垣随意叫了一个小丫头进来,问她平日林盈袖都在做些什么。 “您不在家,太太若是没有应酬,便和小太太二姑娘做这屋里的针线活儿,再不然带着二爷和三爷去给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安去。” 裴垣点点头,让丫头倒茶来。 茶上来,只喝了一口便知道是对了他的脾胃。 那丫头见裴垣喜欢,便道:“太太刚过门儿时候喝这茶,我原觉得奇怪,原来是老爷喜欢的。” 裴垣没说什么,叫人准备香汤沐浴,早些安置。 回来这么久,得把手头的公务处理好先,家里的事儿倒不急着处理。 宝铃郡主却怎么也坐不住了,林盈袖不肯和离,裴垣也不愿意休妻,这么熬下去到什么时候才能嫁给裴垣? 身边一个丫头便出了主意,这婚事是两国商议定的,还需请父王或者是这里的皇帝做主,就不信这些人还敢怠慢。 宝铃郡主一拍手,这倒是个好主意! 可是裴家的人像是都不喜欢她的样子,裴垣还有好几个妾,她远嫁到这里可不是来受委屈的。 “那垣哥哥家里那些女人怎么办呀!这里和咱们那里不太一样,男人可以娶妾,我们西凉只有女人不能生育夫君才能纳妾。”想起来宝铃郡主就觉得委屈,她还没过门呢!裴垣姬妾成群,真嫁过去和一群低贱的女人分享一个夫君,那还不得把她膈应死? “殿下放心,奴婢都打听过了,这里的妾身份低贱,犯了错主母是有权利发卖的。那些不过是些玩意儿,您很是不用放在心上,倒是那个林氏和小周氏。” 旁边的随行女官提醒宝铃郡主,最近宝铃郡主往淮阳侯府去,得罪了不少人,以后宝铃郡主在夫家过日子,还得看婆母嫂子的脸色过日子。 现在还不是担心妾室的时候,该是把属于郡主的位置早些抢回来,否则那些人若是为林盈袖说话,将来郡主怎么办? 这门亲事西凉全国都知道的,若是郡主没嫁成,还不得沦为笑话? 和亲可不是普通的出嫁,即便将来与裴垣和离了,郡主也只能待在这里,明着是和亲,实则是做为人质。 当初这门亲事王后反对也是这个原因,偏偏郡主被迷昏了头,谁说话都不肯听。 在西凉还是人人敬畏的小公主,在这里不过是个人质罢了。 只可怜宝铃郡主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只当自己是贵客,谁都该礼敬三分。 “明儿咱们先进宫去,然后再去见见林氏,我还不信了这女人当真这么厚颜无耻,夫君都不要她了,还霸占着名分不放!” 夏日炎炎,林盈袖犯困,给两个小包子念书,念着念着竟然睡着了,玉成试探了一回,拉着官哥儿悄悄地往花园里捉小麻雀去。 小周氏才搬来,这里分了一个小小的院子给她,虽不如侯府的宽敞,却是难得的精致,若是不知道的人来,还以为是正室主母的屋子呢! 曦宁的屋子就在旁边,曦宁只带了两个贴身的丫鬟过来,其余的都是这里安排。 吃食上也是十分精致,毕竟林盈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两人都忙着打点自己的屋子,虽说林盈袖是嫡母,正妻,这里到底是林盈袖的私宅,不比在侯府。 两个嬷嬷带了料子过来,请姑娘量了身段,再选样式做衣裳。 曦宁看拿来的料子都好,随手指了两样,选了样式,叫人给打赏做衣裳的和送料子的。 “这可不敢,夫人知道该骂我们,姑娘体恤奴才们,但您是主子,奴才们为您做事是分内不敢收姑娘的赏银。” 底下人推辞道。 家里可是说了,这二位可不是客人,不许胡乱收赏赐。 曦宁一听便明白林盈袖的用意,让人将银子塞给那几个人,笑道:“这可不是赏赐,是让你们把衣服做的好看些,我看后边花园里小池塘的莲花快开了,母亲多半是要请客的,到时候也要有两身好衣裳见人不是?” 这几个人才收下,给曦宁磕了两个头退下不提。 打发走做衣裳的,一会儿又是送头面的,都是适合小姑娘。 得了许多东西,曦宁便叫小丫头拿到小周氏屋里去,小周氏也得了许多东西,看曦宁都拿了来,叫她坐下,问她:“这是做什么?你不喜欢?” 曦宁摇头,感慨地道:“咱们在自己家里,也不见得有这些东西。” 第471章:指点 小周氏点点头,指了指炕桌上的头面,她也得了不少,都是上好的东西。 后宅女人争宠,无非是为了身后有靠不受人欺负,能让主君在自己身上多花费些,所以争的头破血流。到小周氏这里,不争不抢的,反而比去争去抢的还风光些。 就这些料子和头面,只怕一些小官宦家的太太也用不起。 “咱们收着,若是将来母亲和父亲和离了,是不是有点对不起母亲呢?”这才是曦宁最担心的,一方面觉得有林盈袖在,她们母子的日子好过些,另一方面也是舍不得林盈袖和裴垣分开。 小周氏欣慰地拍了拍曦宁的手背,安抚道:“放心,你母亲不会和父亲和离的,只管在这里安心住着,你父亲来接母亲,咱们一家人一起回去。” 曦宁点点头,说有几支莲花含苞待放,想摘了送给母亲插瓶。 花园里玉成带着官哥儿两个正在花园里找知了,后面几个丫头拿着网兜,跟在后头找。 见了姐姐,玉成也不敢皮,笑嘻嘻地看着曦宁。 曦宁也没怪罪,摸了摸两个弟弟的头,让他们小心些,别摔着了。 摘了几支便往林盈袖的屋子去,走门口时听人说睡着了,便叫了两个媳妇,找了个瓶插好,叫人送去淮阳侯府给老太太,只说是林盈袖送的,别的一概不许说。 自己轻手轻脚地进去,给林盈袖打扇,驱赶暑气。 宝铃郡主一早进宫先求见当今,太监连回都没回,直接拒绝,只说命妇的事儿由皇后主持,便又去求见皇后。 皇后对这个宝铃郡主也没什么好感,不过到底是西凉国来的贵客,也不好驳她的面子,命人请来。 可巧两位贵妃都在,宝铃郡主进来也不行礼,直接坐在赵贵妃下手,气鼓鼓的道:“娘娘,您得为我做主才是!” 听到这句,两个贵妃看了她一眼,三人正在处理宫务,突然被打扰,多少有些不悦。 另一位贵妃正得宠,也是外国公主,只被人算计了再不得生育,便依附了皇后。便笑问宝铃郡主,“听说西凉国也是极重规矩的,怎么郡主到了这里反倒不懂规矩的?进来见了人也不问好。” 宝铃郡主轻哼一声,瞥了一眼那外邦的贵妃,“我们西凉国的礼仪规矩岂是你一个外邦女子能懂的?再说了,皇后娘娘让我把这里当自己家,为什么我进自己家里还要人通报?” 皇后摆手,让大家各让一句,和颜悦色地问宝铃郡主,“郡主急匆匆地来,不知所为何事?” 宝铃郡主便问起她和裴垣的婚事,当今答应让她们成亲,却迟迟不肯主持婚礼。 皇后闻言,想了半日,圣意也不是人人都能懂,当今赏赐了林盈袖秦国夫人府,但又未许他们夫妇和离。不和离,没有休妻,郡主过门做妾是不能,那就只能是平妻。 “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有的事情,如今裴尚书家只两位妻子,差一位平妻,名份上和正室也没什么区别。当今也在为难,秦国夫人也是为我朝百姓以及将士们奉献过,若是无端休妻,本宫与陛下也不忍心。” “要我跟她们几个一起分享一个夫君?皇后娘娘您是在开玩笑吗?我们西凉可没这个规矩!”宝铃郡主气的拍桌,要她做平妻,还屈居林盈袖之下,简直是在打西凉国的脸面嘛! 皇后被吓了一跳,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拍桌子。 但毕竟是西凉国远道而来的客人,也不好多加苛责。 赵贵妃毕竟是林盈袖的闺中密友,听到宝铃郡主的话,不觉笑出了声,“郡主初识裴尚书时,尚书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年纪的男人会没有妻儿?既然是知道,那你就该有做偏房侧室的准备。” “他又不喜欢林氏和小周氏,不喜欢当然是和离或者是休妻咯!何必打扰有情人呢?我和垣哥哥两情相悦,就不该有别人打扰。” 这套说词,还真让人不敢恭维。 皇后侧目看了宝铃郡主一眼,她有种很累的感觉,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当今身边妃嫔无数,若是人人都这么以为,那这后宫还不得乱了套。 两情相悦这种话大约也只有宝铃郡主能说得出口,不过西凉人直白大胆是出了名的,三人也都见怪不怪。 “休妻或者是和离这是裴家的事情,你和裴尚书的亲事是两国联姻,裴家怎么安排你,那是家事。朝廷也不好过问,郡主若觉得不妥,大可让西凉王亲自来和陛下商议。” 说罢,皇后借口累了,打发两位贵妃和郡主出去,准备歇息。 宝铃郡主碰了个软钉子,心里也是一肚子的气。在西凉,谁不是顺从着她的心意,家里的哥哥嫂子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 可是在这里,谁都不把她这个郡主当回事儿,谁都敢给她气受。 “郡主,请——” 宝铃郡主一甩袖子,赌气离开了中宫殿。 “郡主,咱们还去秦国夫人府吗?”贴身侍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侍女是从西凉带过来,原本是宫里的女官,跟了来这里也是为指点郡主,以免她在这里犯错。 西凉国小贫瘠,只能俯首称臣,西凉公主在西凉尊贵,在这里却什么也不是。当初西凉王不同意婚事,也是怕宝铃郡主闯祸,给西凉带来灭顶之灾。 “不去了!那个女人嚣张跋扈,根本没把本郡主放在眼里,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宝铃郡主越想越气,这个世道是怎么了?尊卑不分,让这些坏人当道。那林盈袖要家世没家世,哪里配做裴垣的妻子? 这些人也是,处处维护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子,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她们分明是在嫉妒本郡主出身高贵,所以想处处压制着本郡主。” 那女官低头不言,出身高贵是在西凉而言,在这里西凉王还比不上一个藩王地位尊贵,更何况是作为人质的公主? 破例封为郡主,难道宝铃郡主心里没点数儿吗? 郡主不清楚,身边这些侍从也不敢点破。 第472章:送礼 “去淮阳侯府,我要去拜见老夫人。” 宝铃郡主想起皇后的话,思量再三,觉得还是先讨好了裴家的长辈,他们肯定也希望有个出身高贵的儿媳妇。林盈袖的处事作风多少也听人说起过,不就是靠讨好了婆母,在裴家站稳了脚跟。 不就是讨好人嘛,谁不会似得。 去的路上,顺便叫人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西凉王虽然让她到这里来由这里的皇帝做主,但是嫁妆准备的也是相当丰厚。 银子对郡主来说算不得什么。 曦宁送莲花过来,碰巧家里来了好些亲戚,有几个和林盈袖关系好的,便在老太太面前夸赞林盈袖的好来。 老太太面上也有客光彩,叫人将莲花就放在厅上。 这莲花粉红如胭脂一般轻透,若是细闻,还有股子淡淡的清香味道。 “到底是二弟妹孝敬,连朵花儿也都能想到您,这莲花花朵好像比寻常看到的大些?” 老太太细瞧,花瓣的确要大好些,而且是下白,逐渐红上去的。 “听说国夫人府是前朝长公主的府邸,里头有几株好的莲花,只可惜从前没缘分去,这么一看的确不错。”老太太也高兴,厚赏送花的下人。 嘱咐她们回去好生照顾林盈袖和孩子们,得了空早些回家来。 等人走了,四房的三太太问起亲事,什么时候过门,大家也好有个准备,毕竟娶郡主过门是大事。 旁边的徐氏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若是娶那个郡主过门,还不如林盈袖呢! 进门这么久,林盈袖从来没给她脸色看过,甚至处处为她出头。 这郡主还没过门就想着将他们夫妇赶出家门,向来只有把庶子赶出家门的,还头一次有人将嫡长子赶出家门。 但凡结亲,首先考虑嫡长子,然后才是嫡次子,嫡长子是要继承家业,故而亲事上也都比次子要好些。 当然了,裴垣那是凭自己的本事娶了国公家的女儿,旁人家嫡次子亲事上可没这么好。 徐氏这门亲事虽是长辈做主,那也是冲着嫡长子去。 “亲事还得等林氏回来再说,她是二房主母,她不在谁能做主?” 老姑太太自从林盈袖搬出去后来娘家走动也勤快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听了老太太的话,一撇嘴,“这林氏也真是,家里头要娶亲,她倒躲了出去。难不成能躲一辈子?还不如早早回来把事儿给安排好咯,自己的名声也好听些。” 老太太闻言只是看了老姑太太一眼,没有说话。 这宝铃郡主的父母不在这里,婚事上便是当今和皇后做主,以宗室女身份出嫁,朝廷都没准备,他们裴家操哪门子的心? “回老太太的话,宝铃郡主拜见。” 话音刚落,就见宝铃郡主穿着西凉的服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一见满屋子的人,宝铃郡主轻轻咳嗽了两声,躬身道:“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吉祥。” 突然这么客气,老太太还有些不习惯,请她进来坐,上茶后才问她来做什么。 以往宝铃郡主来都是直奔裴垣的书房,别人一概不理,今儿怎么想起来给老太太请安? “郡主今儿怎么想起来我这老婆子这里坐坐?”老太太不咸不淡地问道。 宝铃郡主俏皮一笑,落落大方地说道:“原本按照这里的规矩,我是不该来拜见,只是想往后都是一家人,我在这里除了裴家也没有别的亲人,自然是要来给老太太您请安才是。” 这番话说的相当合老太太心意,她微微颔首,一旁的老姑太太道了一句可怜见的。 “你大老远来这里,可见一片诚心。” 宝铃郡主趁这机会,将自己带来的礼物奉上,给老太太的是一件一尺多高的和田玉佛,玉通透无比,难得的是一整块玉雕刻而成。 还有一件是一对婴儿拳头大小的红宝石,宝石红如鸽子血一般,一套十二副象牙屏风,四匹皎鱼纱。 众人看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手笔可不是一般的大, 别看东西不多,单就那皎鱼纱一匹这少说也得万金之数。 看着众人吃惊的模样,宝铃郡主心中很是得意,这纱可是她花了重金得来,也只有她这样出身的人才能拿出这么好的东西来。 “这是我从西凉带来特意孝敬老太太的,不成敬意,还望老太太笑纳。” 老太太看着这些东西两眼放光,要不是跟前这么多人,她真想把这些抱在怀里。虽说做了这么多年的侯夫人,也见过不少好东西,但像这么好的还是头一次。 “这.......我怎么好收郡主这么好的东西,况且西凉带来的东西也是你的嫁妆。” 老太太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假装推辞一番。 宝铃郡主大方地道:“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在乎这点东西做什么?您也别叫我郡主,叫我的名字柯钰就成。” 原本长的就不差,笑容甜美更添了一种让人想亲近的感觉。 顿时这些人对宝铃郡主的好感增加了不少,就是蓝氏前几日还觉得宝铃郡主行事做派不讨人喜欢,如今看来比林盈袖还懂得做人些,顺道也帮着说了几句好话。 老太太半推半就收下礼物,那皎鱼纱是西凉贡品,每年只得十来匹布,宫里头也只有皇后才能有,其余妃嫔或者是公主还得看是否得宠才能有。 据说那纱是用皎鱼的皮做成,细软无比,穿在身上夏日生凉,在光下会有柔和的光芒渗出。 “既然是一家人,那我便不客气,柯钰今儿过来不会只是为了送礼物,有话直接说说,我若是能帮上的尽量帮你。” 东西归东西,但原则问题老太太可不含糊。 宝铃郡主伸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热切起来,“也没什么事情,今儿皇后娘娘召见,说我与垣哥哥的亲事,让我问问裴家什么意思?老这么拖下去也不成个事儿。” 反正皇后说,裴家娶她做平妻还是正室,是裴家的家事,自然要过来问问老太太的意思。 第473章:合作 问起这话,老太太犹豫了。 亲事裴垣说他有安排,不用二老操心,只现在还没个消息。 “郡主也不用急,我们老太太为难就为难在林氏从未犯错,休妻只怕不能了。和离需得夫妇都同意,前儿林家来人说,若是和离便要带走一个孩子继承秦国夫人府的家业,二老爷就三个子嗣,带走谁都和割肉一般,谁也舍不得。” 蓝氏特意提醒宝铃郡主一句,她想过门做正室的还需得把前头的林氏给打发了。 老太太含含糊糊的答应着,虽不满蓝氏的话,但也只要这么敷衍着宝铃郡主。 宝铃郡主“哦”的一声,随后看着心怀鬼胎的蓝氏和一脸心虚的老太太,笑容变得更加灿烂,“这么说来,您二位对我与垣哥哥的事儿是认可咯?那便好,此事我尽快解决。” 她深深的看了蓝氏一眼,心中暗暗窃喜,看来这林盈袖的人缘也不是那么的好,还是有人不是站她那一边的。 在老太太上房坐了一会儿,假说去看裴垣,便跟着蓝氏到她的屋里去。 蓝氏看宝铃郡主上道,笑道:“都说郡主高高在上,难以亲近,不想郡主是个如此可亲可爱之人。” 两人分主次入了坐,宝铃郡主端起茶,闻了闻,又放下,叹息一声道:“都说贵国敬重嫡长,本郡主瞧着大太太这里的茶却比不上亲国夫人府的一半。” 蓝氏冷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宝铃郡主说不好的缘故, 自己也没了品茶的兴致。 “我哪能和人家比?人家是国夫人,我不过是个二等侯爵的夫人罢了。” 宝铃郡主朝身边的女官使了个眼色,那侍女会意,取来一个锦盒,放在蓝氏的面前,低声说道:“夫人,这是我们郡主单送给您的,郡主初来乍到,一切还仰望夫人您指点。” 蓝氏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张三千两银票,满意的收下锦盒。 “郡主说笑了,我就喜欢郡主这天真烂漫的性子。指点说不上,就是有些话想和郡主闲聊一会儿。” 宝铃郡主会意,将自己的丫鬟打发了出去。 裴垣下朝时路过秦国夫人府,不觉朝住了脚朝里头看了一眼,放下轿帘,将自己贴身带的荷包摘了下来,叫个小厮送到府里去。 林盈袖收了荷包,这荷包并非是个新的,荷包里头是个头发编成的同心结。这是从前她用两人头发做成的,裴垣一直戴在身上。 荷包也是她做的,林盈袖握在手里发了半晌的呆,才问送荷包来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那下人回道:“老爷说,夫人看到这个荷包就会明白。” 林盈袖沉吟片刻,心中欢喜起来,叫人拿了二两银子赏赐那下人,“好好伺候老爷,这银子给你打酒吃,往后好处多着呢!” 将荷包拿回去收好,同心结换了另外一个新荷包装好戴在身边。 她要的不多,就这已经足够了。 自古只有正室方才能和夫君为结发,就是继室过门,那也只得在正室的灵位前执妾礼。 成亲当日裴垣剪了头发与她结发,这也是认可她为自己的妻子,今日如此也是这个道理。 只要裴垣认可她是妻子,别的都不重要。 “二姑娘说莲花好,想请几个闺中密友来家中玩乐一日。” 林盈袖闻言,叫人准备宴席,顺道也请几位夫人来家一并逛逛,散散心。 刘嬷嬷整理了请帖出来,除了裴家,京城里有来往的人家夫人小姐们都有名册在这里。 林盈袖只捡了几个素日亲密的几位,叫准备上等席面,就摆在花厅,铺设围屏,挂起锦障。又着人找了一班小戏子,并唱南曲儿的女先儿。 只莲花还不够,又将摆上几十盆盆景,有好些还是林二叔从外头带来的,一株叫樱蔻的,满株结着红彤彤黄豆大小的果实,闻之异香扑鼻,观之殷红夺目,十分喜人。 还有一株不知叫什么名,花色通体蓝色,花朵状如牡丹,闻之如幽兰,矜贵犹如牡丹,高洁胜似莲。 这两盆尤其名贵,林二叔说是花了不少银子弄来,只这两盆。 正好拿出来摆在这里,给大家观赏观赏。 宴席在花厅,这些盆景便在阁楼之上,阁楼正对水池。 花园各处清扫,回廊梁下挂着金丝雀,下摆着一色莲花盆景。 帖子发出去当日,钱氏便不请自来了,林盈袖和钱氏交集不多,不过到底是妯娌,还是请她进来。 众夫人还没到,钱氏暗暗松了一口气,直言道:“我知道你避嫌不肯给我发帖子,不过还是来了,你这里倒是比侯府还精致些。” “这是哪里的话,这是家中小女办个茶会,请她的闺中密友,你家又没女孩儿,请你做什么?” 林盈袖早有说词,裴家长房虽然有女孩儿,一个尚在襁褓,另外两个也比官哥儿都小,自然也不用请。 宋氏摆摆手,她可是不信这一套,送上准备的礼物。 “正好你也不是外人,快去花厅看看还缺什么?” 两人先到花厅,茶水糕点席面都是一应俱全的,服侍的下人也都是用机灵的在这里,方便端茶倒水。 钱氏看了说好,旁边的小客厅是个小书房,方便姑娘们要作诗,或作画用,左边是更衣室,方便客人们更衣补妆所用。 楼上是观景台,可以站在阳台上将整个秦国夫人府美景尽观眼底。 此时刚如夏中,花园中葱葱绿绿,假山芙蓉亭藏掖其中,湖山畔花吐香蕊,香飘兰麝,杨柳迎风摇摆,仙鹤丛中飞舞,麋鹿林中跳跃,池水中莲叶点头,鸳鸯碧水闲游,端的说不尽的满园美景。 几个唱的打扮整齐,怀抱琵琶筝琴上前给林盈袖请安。 林盈袖见都是素日认识的,放心点头,让她们跟咏梅去吃些东西再来。 自己领着钱氏、小周氏以及曦宁在二门口迎接,林氏因邓氏风寒,不放心孙子,便带了玉成和官哥儿家去小住几日,方便照料。 到晌午时分,这些夫人们才带了自己家女孩儿陆续到来,曦宁招呼一众姐妹先去花园。 第474章:谁欺负谁 夫人们在一起闲聊,众人也有认识钱氏的,也没觉得诧异,大家到厅上。 “今儿是小女说花园里的花儿正好,加上我新得了两盆好东西,请诸位鉴赏鉴赏。” 众人进二宅里,穿过回廊,走过一段石子路,便到了花厅,然后叙礼让坐,众人分主次入了坐。两个唱的上来磕头,在席面前抱琵琶筝弹唱。 上过茶,众人夸赞林盈袖家的席面好,“从前就想来夫人这府邸看看,如今总算是见识了,到底是从前的公主府。” “都是天家恩赐,我也不敢独享,一会儿咱们上阁楼,上面看风景比在这里可是好多了。” 酒过三巡,不知谁突然提起宝铃郡主来,说是远来贵客,也该请来见识见识咱们这里的风土人情。 众人都不说话了,谁不知道宝铃郡主是裴垣未过门的女人,林盈袖是裴垣的正室夫人,说这样的话,岂不是给东道主找不自在么? 林盈袖回头便看见了陆姑娘,心下不喜,她明明记得帖子上没有这个人,连成王府都没下帖子。 旁边的刘嬷嬷走到林盈袖身边,在她耳畔悄悄说道:“回夫人的话,这陆家姑娘是跟着锦乡侯夫人来的。” 林盈袖点点头,起身举杯落落大方地对众人说道:“诸位想必也知道,郡主不远万里来我邦和亲,陛下有命,当举国上下礼敬。只郡主出身高贵,咱们也不好高攀,故而没有送上请帖。” 陆姑娘闻言冷笑了两声,但一旁的锦乡侯夫人扯了一下她的袖子,不许她在乱说话。 宴席毕,众人上阁楼上,曦宁与别位姑娘们们便自行安排,往花园里闲逛去。 众人在阁楼上吃茶听戏,闲聊,一会儿功夫咏梅捧了几支莲花进来,笑嘻嘻地对众夫人道:“今儿可巧了,刚去摘几支插瓶,有两支并蒂莲。” 众人一看咏梅手中的莲花,果然有两支是并蒂莲,都说十分稀罕。 “只是是有喜事罢?这样的好兆头还是头一次见。” “可不是呢!” 林盈袖拿在手上仔细瞧了又瞧,果然是双头并立,莲花还未开,摘了插花瓶倒是不错,只是有些可惜了。 “夫人莫不是又要添一个哥儿?”唐国公夫人取笑起来。 林盈袖用胳膊肘撞了唐国公夫人一下,噌道:“越发的胡说了,我好好的得什么哥儿,只怕是该添个孙子才是。倒是你该养个小哥儿才是。” 两个笑做一团,林盈袖在众多娶了儿媳的夫人里算是年轻的,有的夫人四十来岁还能再生育子嗣,更何况林盈袖还不到三十,正是生育的好时候,再添个子嗣也没什么。 唐国公夫人啐了林盈袖一口,又问起林盈袖家的两个哥儿。 “往他外祖母家中去,那边他舅舅最近手里没什么差事,接了过去好生教教。” 赵家与林家最是相熟,听林盈袖这样说,便笑着说道:“你家大郎在舅舅家念书中了探花,莫不是想着二郎高中个状元将来娶亲时面上好看些?” 林盈袖摆手,她倒不指望玉成或者是官哥儿走仕途,“没人约束,在这里越发胡闹,也就还惧怕他舅舅,这才送了过去。若是有我家大郎那般,我也不操这心了。” 玉成的前途倒是不用再操心,官哥儿倒是有他父亲和哥哥的样子,只怕还得下点苦功夫。 “听说了嘛?那成王看上了一个民女,正求着陛下纳为侧妃,那陆侧妃失了宠,日子怕是不好过咯!” 这位成王内宠颇多,以往最得宠的是陆侧妃,连王妃都要让三分,整个王府都是陆侧妃做主,连她妹子都可以在陆家横着走。 现在添了一位新人,往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这女人要是靠着年轻貌美,得一点子恩宠便以为自己可以越俎代庖,简直是痴心妄想。” 众夫人家都是有妾的,不乏也有不老实的,也有被妾室算计过的,自然是一气同枝。 “咱们做正室的何必跟这些玩意儿一般见识,迟早有一天人老珠黄,主君只怕多看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咱们且看着,昨儿个阮家的席面,陆家可是没去呢!今儿这陆姑娘跟了来,只怕是想着早日攀上裴家大郎。” 林盈袖对陆家姑娘没什么好感,陆家的出身摆在那里,加上又是这样的性情,裴家不能接受,徐家也不是轻易能得罪的。 “做人还是得收敛些,我瞧着夫人这里的小太太就不错,就算是太太,也从不抢正室的风头。” 小周氏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谦和地道:“太太恩典,妾身也不能忘本不是?” 众人坐了一会儿,又到楼下花园逛逛,四处看看。 没走多远,就听见人来报,说陆姑娘和一位小姐起了争执,将人推下到了湖水里。 锦乡侯夫人脸色大变,一连声问谁家姑娘被推到了湖里,众位带了女孩儿出门的夫人们也都慌了神,虽这个天气会冻着,可小姑娘身子娇弱,最怕的还是湿透了衣裳被人看见身子。 “是.......是咱们家姑娘。” 林盈袖和小周氏慌了,叫下人前面带路。 到湖边,只见几个婆子下水已经将人救了起来,林盈袖赶紧叫拿披风来,夏日里都穿的单薄,几个仆妇便替曦宁挡着。 林盈袖沉下脸来问跟着曦宁的丫头们。 陆姑娘一脸不在乎,“是你女儿先欺负人,一个庶女也敢在我们面前摆架子耍威风,真当自己是侯府千金了。” 小周氏听了这话气的什么似得,曦宁一向乖巧懂事,对人也一向谦和有礼。这陆姑娘分明是诬陷,便忍不住,“我家女孩儿才十来岁,小孩儿家言语物状,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手下留情才是。” 林盈袖扯了小周氏的袖子,微微松了一口气,笑着对众人道:“小孩子家玩笑,不留神失了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叫人先送曦宁回去,又着人熬了姜汤来。 好在曦宁素日懂得保养自己的身子,也是幸好今日来的只有女客,否则曦宁的名声受损,周家退亲这辈子可就毁了。 第475章:恶人先告状 闹出这样的事来,林盈袖也没心思和众夫人游玩,众人也都找借口告辞离去。 那锦乡侯夫人想给林盈袖赔礼,人是她带来的,陆侧妃虽然失了势,但她毕竟给王府生过一个儿子的,王妃没有子嗣,将来王府还不得落到陆侧妃儿子的手中? 故而才卖陆姑娘一个面子,谁知道会闹出这样的乱子来。 林盈袖也知道不是锦乡侯夫人的过错,也不多计较,将曦宁的丫头和陆姑娘的丫头都拿住了盘问。 丫头们才说实情,原本众位小姐商议做诗词,众位小姐便提议应景,便以莲花做词。陆姑娘说莲花的词太多,要做别的。 曦宁怕引起分歧,便说各做各的,这陆姑娘便讽刺曦宁出身低贱,只靠阿谀奉承嫡母才有一席之地。 曦宁毕竟年纪小,一言不合,又是被人指着鼻子骂庶出的,心里实在气不过。两人扭打起来,陆姑娘毕竟大曦宁好几岁,力气也大的多,不小心便被推到了湖里去。 锦乡侯夫人听一句,在心里骂陆姑娘一句,曦宁虽是庶出,但人家早记在嫡母名下,而且小周氏也是太太,说起来也是嫡出的女孩儿。 最要紧的是,曦宁可是未来国公府的儿媳妇。陆家是什么出身?一介低贱的商贾,不过是靠有个在王府做侧妃的姐姐罢了。 林盈袖望着锦乡侯夫人,叹息一声。 锦乡侯夫人粉面通红,忍着气起身给林盈袖赔礼,“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实在不知这陆姑娘这等难缠,否则妾身说什么也不会带来府上叨扰夫人。” 林盈袖也知道怪不着锦乡侯夫人,反倒好言安抚了锦乡侯夫人一番。那陆姑娘还在这里,锦乡侯夫人也是为难,林盈袖便着人请了成王府的侧妃来接人走。 到掌灯的时节,陆侧妃才坐着轿子来,进门时眼高于低,也不问好,直接坐了,不等林盈袖说话,便先问罪起来,“舍妹今日赴夫人宴,好好的为何扣在你府上?” 锦乡侯夫人与林盈袖相互看了一眼,锦乡侯夫人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与陆侧妃说了一遍。 那陆姑娘在一旁坐着一言不发,显而易见那些话的的确确是她说来着,只是面上毫无愧意,这便让人有些恼火。 “既然是小孩子家玩闹,本侧妃也就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好好的打发我妹妹回王府也就罢了,怎么听人说要本侧妃来赔罪?” 这陆侧妃连看也不看两人一眼,不就是个弃妇,当今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破例封个国夫人,别人当回事儿,他们王府可不当回事儿。 林盈袖原本还想着陆侧妃若是态度好,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谁知道人家压根儿不在乎,顿时也来了气,冷笑两声。 “原来在侧妃这里,害人性命,毁人名节不过是小孩子家玩闹?倘或今日有男客,那我这女孩儿怕是只能自了其身了。” 她微微扫了陆侧妃一眼,“看来在陆侧妃这里,本夫人的女孩儿就这么不值钱。” 锦乡侯夫人也看不过去了,当初是陆家求着她让带来,不想惹出这样的祸事,“陆侧妃,说到底也是你家妹子的过错,你就给夫人陪个礼,夫人也不是小气之人,必定也不会为难一个女孩子家。” 侧妃眉头挑起,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给她赔礼?她扣留我家妹子,我没问罪,反倒让我给她赔礼?还有你,锦乡侯夫人你不是保证会照顾好我家妹子,怎么让她被人欺负了,还要我来接人?” 锦乡侯夫人饶是性子好,也气了个倒仰,合着倒成了她要带了陆家姑娘来? “既然陆侧妃觉着自己无错,那便罢了,你把人带回去从此你们成王府我得罪不起,躲着行了吧!”林盈袖也觉得和这个陆侧妃实在难以沟通,也不知道成王到底是看上这侧妃哪点了。 反正以后不来往就对了。 陆侧妃鼻孔出气,轻哼一声带着妹子负气出了秦国夫人府。 锦乡侯夫人也趁机告辞,与陆侧妃同路时,咬着牙低声说道:“陆侧妃,你是王府侧妃没错,你也别忘了秦国夫人可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子,朝堂上说不上话,后宫可说得上话。罢了,往后咱们锦乡侯府也高攀不起你们成王府,以后不来往罢!” 说着甩袖子上自家马车,扬长而去。 曦宁还是淮阳侯府的千金,就算与林盈袖和离了,那也是侯府嫡女,国公府的儿媳妇。为巴结一个没有实权的王府得罪一个权臣,实在不上算。 此事不大不小,但也很快传遍了京城,人都说陆家仗着王府的势力嚣张跋扈,不把人放在眼里。 原本还有一些想攀附王府的一些人家,想着提亲,如今哪怕是娶个丫头回来也强过惹祸的媳妇回来,都歇了心思。 成王有了新宠,早不把这个陆侧妃当回事儿,王妃趁机狠狠地罚了陆侧妃,亲自登门给林盈袖赔礼,又叫规矩嬷嬷约束着陆姑娘,这才消停了一段时日。 曦宁那日虽落了水,好在没冻着,只是心里委屈,躲在房里不肯见人。连用饭都叫人端到屋里去,小周氏劝了几回都无用处。 这日用早膳,林盈袖着人请曦宁来,丫鬟去了半晌回来说姑娘不过来用,请夫人和二太太自用。 林盈袖闻言蹙眉问小周氏,“素日这孩子最是开朗,最近怎么这样了?” 小周氏欲言又止,也没心思用早饭。 “咱们姐妹两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周氏这才说道:“家里头您和老爷都不许下人说嫡庶,这孩子却是个多心的,家里头若是哥哥姐姐弟弟们有的,她没有也不敢说话,知道自己个是庶出,与嫡出身份有别。” “之前说亲,她害怕您随便把她打发了,急的好些日子都没睡好觉,后来定了周家的郎君,这才放宽了心。我们母女也知道您从未把我们当低贱之人看待,可旁人——” 啪! 林盈袖重重地拍桌,看样子还是被那陆姑娘的话伤到了。 曦宁年纪虽然小,但心思敏捷,在裴家虽也有人说三道四,不过还得顾忌着些,这陆家的姑娘本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说话自然是往人心尖上戳。 第476章:开导曦宁 用过早饭,林盈袖亲自去厨房做了些曦宁爱吃的几样菜,叫人拿着到曦宁的房间里。 曦宁这两日吃的也不多,白天也不怎么梳妆打扮,只在自己屋里发呆。 林盈袖进来不让丫鬟通报,看曦宁看着窗外发呆,便将下人都打发出去,轻手轻脚地走到曦宁旁边。 长长的头发垂在脑后,脚上也没穿鞋袜,身上也只穿了件中衣,哪里有往日大家姑娘的样子。 “好姑娘,看什么呢?” 曦宁吓了一大跳,见是林盈袖来,连忙道了万福。 林盈袖拉她坐下,笑吟吟地问道:“这两日怎么不出来走走?屋里怪闷的,可是在这里不好?要不然去你外祖母家寻弟弟妹妹们去?” 曦宁摇头,也是不肯多说话。 “那日陆姑娘的话我都知道了,只是她是个外人咱们也不好苛责。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应该知道,家里头对你和姐姐是一样的。哪怕是亲事,我也是给你选最好的,虽不如你姐姐的亲事,毕竟姐姐的生母是你爹的原配正室,与我不同。” “你的嫁妆我也早准备好,给你大姐姐多少,便有你的多少,只少了她生母那一份。好孩子,外人的嘴长在她们自己的身上,咱们堵不上,可你若是气着了岂不是随了那些想伤你的人心?” 曦宁沉思片刻,想到林盈袖最后一句,眸子一亮,恍然明白过来,“母亲说的是,是女儿太小心眼儿了。” 林盈袖展颜一笑,揉了揉曦宁的头,柔声说道:“也不是小心眼儿,若不是她背后有锦乡侯夫人,我定大耳刮子抽她。咱们家虽然不要欺负人,但也不能让人欺负了去。如今外头人都知道她不好,阿娘也放了话出去,谁要是敢和她结亲,就是和咱们秦国夫人府过不去。” 陆家是商贾,归在林二叔麾下管制,出事之后林盈袖便写信给二叔,要他好好“关照”陆家。 想必要不了多久,陆家就该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往后是继续横行霸道,还是夹着尾巴做人。 “母亲给你做了些吃食,快尝尝看味道如何。” 曦宁点点头,拉着林盈袖先熟悉更衣。 林盈袖也不叫下人,自己给曦宁梳头打扮,母女两个有说有笑,亲密如同亲生一般。 吃了饭,两人到小周氏屋里寻她一起做针线活儿。 小周氏看见曦宁安然无恙地出来,打心里高兴,知道是林盈袖亲自去劝,对林盈袖着实感激。 “阿娘,母亲说的对,我若是气伤了身子,那陆姑娘越发得意了。我偏不把她当一回事儿,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小周氏笑道:“正是这个道理,你气着了,我和你母亲看着也难过呀!只可惜你这小小年纪,身边没有个姊妹,要不然也不用跟我们两个闷在家里做针线活儿。”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林盈袖,将来曦宁出阁也是要陪嫁滕女,家中没有庶出的姐妹,便只好在族中选一两个。曦宁这个年纪正是需要玩伴的时候,倒不如现在从族中选一两个庶出的女孩子陪伴着,从小一起长大,也好知道性情如何。 说办就办,与曦宁同辈的庶出女孩儿几房都有,也要相看模样如何,年纪也要差不多才好。 想着便私下和小周氏商议,找个借口请族中的女孩子们过来一聚,看中的便私下里和孩子长辈说。 小周氏虽然心疼女儿,但这是礼法,少不得要听从。 没几日便是小周氏的生辰,便下帖子请了族中的亲戚们过府一叙。 这回只请了林盈袖的同辈或者是晚辈,三房、四房、五房、还有六房都来,二房的太太只送了礼物过来,说是家中有事儿。 七房早断了来往,自然也不会请。 三房有五姑娘,六姑娘,七姑娘年纪和曦宁差不多,这几个都是姨娘或者通房所生。五房的十一,十二姑娘也还不错,六房五姑娘,八姑娘,九姑娘年纪也还合适。 林盈袖这是第一次见族亲中这些庶出的女孩儿,每人给了一对宫纱堆的绢花,一块玉佩,一副金镶红宝石双龙戏珠手镯并一支红梅金丝镂空珠花。 几位姑娘都道了谢,其中五房的五姑娘拉着曦宁的手,周身看了一遍,羡慕地道:“曦宁妹妹真是好福气,这周身带的东西简直比我们家嫡出的姐妹还好。” 六房大太太白了五姑娘一眼,这是六房二太太的庶女,所以她也不好管教。 帖子上说带上家中所有姑娘,这几位太太便都知道大约是给曦宁选陪嫁滕女了。家中那些不得宠的姨娘生的,刚好都打发了出去,虽于娘家助力不大,也省了一份嫁妆。 “你这个妹妹最不会打扮,都是你二婶婶置办的,我倒是瞧不出好不好,她喜欢就成了。”小周氏乐呵呵的对五姑娘说道。 五姑娘闻言越发羡慕了,她的嫡母连给她一块手帕都舍不得,更别说这些好看的头面还有衣服。 “都是庶女,偏堂妹和我不一样,若是我也在二婶婶这一房就好了。” 听到庶出二字,林盈袖怕曦宁不自在,便提醒道:“我家宁儿是嫡出,她娘也是太太,虽不是正室,但也是上了族谱的。” 刚刚给几位姑娘礼物时,林盈袖已经选好了人,三房的六姑娘玉嫣,还有六房的九姑娘月华。这两人得了东西都是给自己的嫡母,庶出的孩子想要什么好东西还得看嫡母的脸色,这两人自己得了的东西完全可以不用给嫡母,可见心里头是有算成的。 “咱们到后边花园逛逛去,我知道你们不大出门,今儿就赏脸逛逛去。” 林盈袖引着众人到花园四处看看,别的不说,她这花园景色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西边小苑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完全是把江南小景搬到了这里。林盈袖住的正院楼阁巍峨,草木繁荣葱郁,完全是按照长公主宫里的住所所建,一派富丽堂皇。 众人逛到林盈袖这里,因累了便到旁边的芙蓉亭略坐坐,便有丫鬟们上早准备好的瓜果和茶点。 第477章:流言 “这瓜好像是你们家三太太送来的不是?” 林盈袖颔首,她这西瓜的确是三太太叫人送来的,她自己的庄子上还没送来,钱氏的庄子上也不知道怎么种的瓜,个头比寻常的大一半不止,而且还特别的甜。 林盈袖一路也观察着众女孩子们,只有那个五姑娘围着曦宁奉承,别位姑娘都规规矩矩跟在自己嫡母身后,偶尔好奇和曦宁问几句罢了。 也有几位四处张望,只她看中的两个一直落落大方。虽这个年纪的姑娘家好奇在所难免的,以后跟曦宁可是嫁到国公府,若是眼皮子浅了会给侯府丢人。 用过晚饭,林盈袖便主动将玉嫣和月华留下来给曦宁作伴。 这两位的嫡母立刻明白林盈袖的意思,巴不得如此,众人走了,这才商议做陪嫁的事儿。 林盈袖不需要她们家出一分嫁妆,反倒要给两位身家银子,为的是日后去了周家曦宁好拿捏住这两人。 这两位自然是喜出望外了,毕竟是好人家的姑娘,林盈袖每位给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三房太太和六房太太当着两个姑娘面收下银子,嘱咐她们以后在这里好好听从婶子的教导。 这两人到底是小孩子,见被卖了顿时红了眼圈,跪下求嫡母开恩。 “你们在这里和家里一样的,得了空以后也可以回去看你们的姨娘和兄弟姐妹,只管放心住着。”小周氏看着也饿不忍心,这便是庶出的命。 当初小周氏也担心曦宁也会给嫡出的做陪嫁,也是命好遇到了林盈袖。 一番纠缠,两人留在林盈袖这里,林盈袖给她们两人都指派了丫头,也不许家里人小看了她们,底下人便称呼为嫣姑娘和月姑娘。 到第二日又给做了新衣裳和头面,月钱也是和曦宁的一样。 家里头的规矩嬷嬷和女红袖娘给三位姑娘上课,这两个女孩子倒是本分的,也没闹出什么乱子。 到八月里头,一位诰命家诞下子嗣,林盈袖收到帖子上门庆贺。以往林盈袖去哪儿都有人上来奉承,今儿好些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还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林盈袖觉得奇怪,凑过去想看看夫人们都在说什么,可她一过去这些人便装成没事人一般。 这个宴席上熟悉的夫人没几个,只好忍耐着,落后假装去更衣,叫了一丫头去打听,这才知道,原来人人都在说,秦国夫人仗着当今宠爱,连王府都不放在眼里,纵容自己的女儿欺负王府侧妃。 林盈袖气的也没心思回宴会上去,直接告辞回府,又叫人出去打听。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谣言,说她和当今有暧昧,陛下赏赐贴身挂着的玉佩,还有这个国夫人府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分明是把她当成外室养着。 怎么会有这样的谣言? 林盈袖问刘嬷嬷,是不是宫里传出来的,刘嬷嬷在宫中多年,人脉还是有的。 其实根本不用打听,御前之人若是管不住嘴,还指望能保住自己的脑袋? 不是宫里传的谣言,那是怎么知道她得了陛下的贴身之物? 谣言越传越凶,秦国夫人府的下人出门都会有人指指点点,更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上门求见,想让林盈袖推荐自己的女儿入宫去。 她这个国夫人竟然成了自己出卖色相所得。 一时间京城里所有的宴席都不请她去,和林盈袖关系好的都怕她来尴尬,关系不好的自然在背后笑话,巴不得林盈袖出来,大家好看看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到底长了什么妖精模样。 还有一起人编排了一本书出来,说林盈袖是红颜祸水,专门迷惑男人,如妲己一般是来祸害朝廷,残害忠良的。 当然了,也有不少人不信,林盈袖先每年都会给学里捐献大笔银子,还有育婴堂里也都是按日子给的银子,在这些普通老百姓眼里,林盈袖是谁的妻子,和谁有关系不要紧,她是个真正的大善人,是他们的恩人就成。 自古舆论出书生,不少读书人都用过林盈袖买的笔墨纸砚,一个如此看重读书人的妇人必定也是品行高洁之辈,多半是别人看不过,在背后恶意中伤。 总之好坏参半,一些人在背后说她如何淫荡不堪,也有不少人在传颂她为军中捐献粮食,每年为育婴堂和学里出了多少银子,是真正的为国为民。 更有不少百姓放言,要将中伤秦国夫人的人揪出来,非当街活活打死不可。 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虽然没人敢去裴家闹事儿,但也深受其害。裴家的主子们出去赴宴,必定有人说起此事,含蓄的还好,若是粗浅的竟然当面问。 蓝氏受了委屈,便到老太太跟前说去。 老太太听多了不免也疑心,是有段时日林盈袖进宫频繁,当时想着她和宫里关系好,可现在想起来,召见林盈袖的太监不是平日皇后宫里来的人。 难道林盈袖真不守妇道,和当今有什么苟且暧昧之事? 妇人最忌名节有碍,倘或林盈袖当真红杏出墙,哪怕是有万般的好处,裴家也容她不得了。 这些时日宝铃郡主时常到老太太跟前奉承,老太太对宝铃郡主也多了几分好感,虽说起先闹出不少事,但想着宝铃郡主初来乍到不懂这里的规矩也是有的。 谁不是从不懂事过来的?况且宝铃郡主出身高贵,对裴垣又是一往情深。最重要的还是,宝铃郡主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每年西凉国都会给她送来丰厚的礼物。 西凉生产矿石,像这回送给老太太的宝石,以后想有多少就有多少。 如此,老太太便生了休弃林盈袖的心,原本还想着两全其美,可如今林盈袖名声不雅,有这样的正室,裴家的男人还指望能抬得起头来做人? 休妻,必须休妻! 老太太先是和老太爷说,别看老太爷不管事儿,可真正的大事儿还是老太爷说了算的。 老太爷倒是没把这些流言放在心上,当今不是昏庸好色之辈,林盈袖也不是绝色,一个臣妇还不至于。 第478章:我的心你不知道吗 老太太虽然半信半疑,可京城里人人都在议论,三人成虎,就算是清白的,闹成这样哪里还有清白可言? 倒不如休了再娶更好的过门,也好落个清净。 老太爷这里没说通,便和裴垣说去,宝铃郡主这段时日只顾着讨好老太太,没空搭理裴垣。裴垣便一门心思扑在公务上,偶尔会叫人送东西到秦国夫人府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林盈袖的屋子住久了,偶尔会想起一家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她会做很多好吃的饭菜,会做针线活儿,会替他研磨开笔。 他画画,她在旁边哼小曲儿,他弹琴,林盈袖会在旁边焚香。 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永远都是那么美好,那么让人向往。 曾经的她是一只带爪子的小猫咪,后来为了他磨平了爪子,温顺地站在他的身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为难。 “老爷,老太太请您过去,说是要休了咱们太太。” 裴垣听到这一句,顿时沉下脸来,放下笔,沉吟片刻,对传话的婆子道:“你去回老太太,就说我有事出去了。” 那婆子犹豫了片刻,便转身回去复命。 此时流言蜚语,只怕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裴垣命人准备马车,走在半道上才让人到秦国夫人府上去,并且警告跟车的下人,谁要是敢泄露半个字,必定打死。 秦国夫人府的下人也在背后议论,若非是林盈袖和当今有什么,怎么会安排宫里的嬷嬷出来服侍?也有人说不太可能。秦国夫人年纪不小了不说,当今自从赐了府邸,再没赏赐过别的东西。 与西北作战时,林盈袖捐献不少粮食,为战场上的战士们解决了衣食问题,所以这个秦国夫人是实至名归的。 林盈袖面上虽然没什么,心里也担忧着,担心裴垣会嫌弃她名声不雅,担心世人容不下她。 “夫人,有贵客求见。” 林盈袖摆手说不见,最近上门来见她的,除了兵部侍郎的夫人和征西大将军夫人是好意,别人都是上门看笑话,或者是奚落的。 她面对着墙壁躺着,轻叹一声。 “你连我也不见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林盈袖的背有些僵直,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害怕。 男人慢慢靠近,挨着林盈袖坐下,手搭在女人的细腰上。 “好好的怎么搬出来了?也不说等我回来。” 泪不争气地往外滚,林盈袖吸了吸鼻子,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那你回来这么久也没找我,只顾着陪着新欢,哪里还记得我这个旧人。” 裴垣手勾着女人的腰往怀里一带,还真是个矫情的小妻子。 “什么新欢旧爱的,别胡说,我心里想着谁你还不知道么?”裴垣虽然不记得和林盈袖之间许多事儿,但也没打算把自己不记得她的事儿说出来。 虽然忘记了从前,但一见林盈袖,裴垣便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人是谁了。 女人的心很小,一旦说忘了不知又怎么矫情。 总之,夫人是自己的,还需得自己好好哄着,宠着才成。 林盈袖破涕而笑,扭头看着男人,看他穿着自己做的衣裳,人比从前瘦了好些,不免心疼。 “我不在,你便不知道好好照顾你自己了。” 男人伸手按着女人的肩膀,凑到她的面前,仔细地看着女人的脸。 虽然算不得绝色,却越看越觉得顺眼,越看越喜欢。 “别闹,青天白日的,也不怕丫头们看见笑话。” 林盈袖一把推开男人,坐起来整了整衣裳,男人挨着坐过去,手搂着女人的香肩,一手搂过脖子来,亲了一口。女人生的白净,身子不肥不瘦,有妇人的风情,也有少女的娇憨,最是可人。 “我自己的夫人,怕什么人笑话?” 林盈袖推了男人一把,起身到梳妆台前上妆,裴垣难得来她也该做几道他喜欢的菜。 裴垣躺在林盈袖刚才躺的位置,枕头上还残留着女人的体香,很好闻。 “你不化很好看,要不过来我帮你化?” 女人睨了男人一眼,没说话,半晌又说他,“现在闹的满城风雨,你只管这么......胡闹,到底是为你自己痛快,还是有别的想头?” 男人闻言,半坐起来,看着女人,“别人的嘴咱们管不着,横竖我信你就是了,若是别人的话都放在心上,那活着多累?” 林盈袖拢了拢头发,过去挨着裴垣坐下,将裴垣之前送来的荷包扔到男人的怀里。 男人接过荷包,手搂着女人半晌才缓缓地说了一句,“我想你了。” 林盈袖只觉得心抽着疼,她心里一直怪裴垣不肯来看她,却从未想过,他和自己的心是一样,都想着对方,只是为许多事才不好相见。 “那你今儿过来,老太太她们知道吗?” 侯府里的事儿林盈袖都知道,这些时日宝铃郡主都在老太太跟前奉承,只怕宝铃郡主在老太太跟前说了不少她的坏话。 老太太怕是恨不得一纸休书将她赶出家门,好娶个贤惠懂事的媳妇儿回来。 “别人的事儿你操心做什么,陪我睡会儿,我怕是不好住在这里,郡主的事儿还没决绝,咱们想厮守在一起怕是不容易。” 林盈袖顺从地靠在男人的怀里。 外头的几个大些的丫鬟带了小丫鬟们躲地远远儿去。 一炷香的功夫,屋里叫打水,丫鬟们这才端了热水进屋里。 林盈袖背对着男人,男人贴心地拉了被子给她盖上,女人轻轻哼了一声,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 穿戴好,林盈袖便拉着男人往厨房去,他们难得团聚,也该一起吃一顿团圆饭才是。 男人站在一旁,看女人娴熟地洗菜,切菜,只觉得画面很温馨。 “外头的闲言碎语你别放在细心上,一切有我。” 林盈袖似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有裴垣在,她什么也不怕,也不用担心。 做了几个裴垣喜欢的菜,也不用下人服侍,两人在一处用饭。味道算不上多美味,但很可口,很香,裴垣难得添了一次饭。 “以前你也是这样做么?” 林盈袖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奇怪,低头小声说道:“以前自然也是这样。” 泪突然滚了下来,林盈袖吸了吸鼻子,“夫君,我知道我说的你可能不信,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没有到街上卖身葬父,没有遇见你。然后嫁给了唐墨行,他读书,我操持家里,后来他高中,娶了高门大户的女儿,要把我卖到土窑子里去,我为保护孩子们,所以撞柱而亡......” 男人握着女人的手,不管林盈袖的身份如何,既然娶了她,就会好好待她。 “别胡思乱想,梦岂能当真呢?就算是真的,你是我的妻子,我就会护着你,明白么?” 林盈袖点点头,擦了眼角的泪,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夫君,你对我真好。” 裴垣待到天黑方才回去,他喜欢和林盈袖在一起,以前的不记得了,那以后好好相处便是。 老太太等了半日,那媳妇才来回话说老爷不在书房里,小厮们说是出去应酬了。 应酬? 老太太便让人在门口等着,务必要见裴垣,早点休妻,裴家早一日清净。 等到天黑方才听说裴垣回来,等裴垣请安后,见他身上没有酒气,心下奇怪,便问去哪家应酬。 第479章:一针见血 裴垣也没瞒着,说是去看林盈袖和孩子们了。 老太太听不得一声,拐杖狠狠地点了点地,恨铁不成钢地道:“女色误国啊!女色误国,我儿,你是你们兄弟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可你怎能为了一个女子自毁前程?” 裴垣微微一笑,“自古自有没有本事的男人才把一切都推到女人身上,林氏温柔贤惠,若是做她的夫君会耽误前程,那天底下就没有哪个女子能扶持夫君了。” 老太太摆摆手,喝命屋里的丫鬟奴仆们出去。 等人走光了,才压低了嗓音和裴垣说道:“你不在京城,她进宫多次,还都不是皇后和贵妃宫里来人宣,不是当母亲的非要毁你的声誉,实在这林氏——” 她摇头叹息,那些污秽不堪的言语满京城传了个遍,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不知如何跟儿子开口。 男人唇角微微勾起,这些小伎俩他还不放在眼里,没点破只是想给那人一个机会罢了。 “母亲,林家说若是和离,那边带走官哥儿和玉成,您别忘了玉成可是当今长公主的驸马。就算两国联姻,陛下尚且要顾及林氏颜面,咱们休妻,您让长公主和赵贵妃的脸往哪儿搁?” 老太太被裴垣的话问住了,当今膝下原有三位公主,其中一位早夭,如今只剩下赵贵妃所出和皇后娘娘的嫡出公主。 当今对两位公主甚是宠爱,比对皇子更为宠爱,大公主已经加封为嘉禾大公主,赐了一块封地,封地大小与嫡出公主是一样的。 想必一直没让林盈袖和离,也是为了顾全大公主的颜面。 若是裴家休妻,岂不是在打大公主的脸? “那这些闲言碎语,你难道听的进去?”老太太现在连族中的亲戚都敢见,生怕有什么难听的话传入耳。 裴垣负手而立,也不跟老太太再绕来绕去十分干脆地说道:“母亲,那人传这样的谣言,诬蔑当今名誉,您以为当今会饶了她?母亲得了空还是好生查查,家里是谁在传这样大逆不道的谣言,以免害了整个裴氏一族。”裴垣的声音大了许多,隐隐夹杂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那玉佩的事儿,林盈袖也说的清楚,知道这块玉佩的人除了当今便只有她和她身边亲近的人知道。 她身边的丫头大多是家生子,底子盘根错节,谁是谁的人,也说不大清楚。 最可气的是,老太太竟然顺杆儿爬,要休了林盈袖,岂不是坐实了那不实的谣言? 林盈袖为了当今的声誉,只能自尽保全当今名声,那官哥儿和玉成的前程也会被毁,与大公主的亲事暂且不说,往后他们兄弟两个哪里还有立足之地?且连文渊也同样会受到牵连。 裴垣一席话当真是点醒了老太太,林盈袖没得罪过旁人,只有和蓝氏最为不和,而且说林盈袖得了当今的贴身玉佩,说得有鼻子有眼儿,林盈袖若是真得了那必定得好生收着,除了家里人外人也不可能知道。和当今的名声牵扯在一起,此事还未传到宫里,倘或当今知道一旦查起—— “母亲好生休息,儿子告辞。” 裴垣朝老太太拱拱手,后退数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相信林盈袖是清白的,也信当今的为人。 这些妇人的小把戏他知道的心知肚明,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为着整个裴家,只能暂且忍了这口气。 回书房里,周四来请安回话,“爷,从前几日起郡主每次来除了往老太太屋里,便是咱们大太太屋里,说了什么只怕得费些功夫,大太太屋里一个叫春梅的丫头,素日虽不是跟前伺候,却是最爱打听小道消息,奴才已经给了她五两银子,让她留心着。” 裴垣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叫你的女人多留心着咱们太太屋里的丫头,家贼难防,总归也要抓出来才是。” 周四眼神有些复杂,他的侄女儿也在林盈袖的屋里,还有周佩家的,若是查—— “是,奴才已经让侄女儿盯着,大些的丫鬟都是太太从亲信中选来。二等丫头中有四个外头买的,有三四个是家里头选出来,只是不知是什么人给这边通风报信。” 裴垣没有说话,摆摆手,让周四自去安排人手。 此事若是等到当今出手,只怕侯府也会受到牵连,还需得自己动手尽快解决。 林盈袖也在留心屋里的丫头,能进她屋里的丫头二等的,家生子只有绿枝,芙蓉,芹儿,荟儿四个,另外四个是外头买来,绿盈,蔷薇,雪儿,同喜。 外头买的四个主要做针线活儿,绿枝和芙蓉两个是负责她屋里的洒扫,芹儿和荟儿两个是传话,领取东西所用。 要说嫌疑自然是芹儿和荟儿两个,她们两个时常外走动,自然也方便把她屋里的消息传递出去。 四个大的丫头老子娘都是她这屋里的亲信,有两个还是先头周氏的陪房,另外两个虽说是家生子,那也是底子干净的。 所以嫌疑还是在二等丫鬟的身上,需得细细查问才是。 蓝氏一早请安时被老太太叫住,蓝氏见老太太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她一个在屋里,便知道是有话吩咐。 老太太打量着蓝氏,片刻才收回眼神,说实在她对蓝氏这个媳妇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家世一般,品行一般,重点是没能给裴家添上一个嫡孙。 “自你进门,许多事情我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着一家子过日子,总是不能算的太清楚。你可明白我说的话?” 蓝氏把头低着,恭敬地答道:“婆母说的是,婆母慈爱,儿媳明白。” 老太太这番话有些奇怪,不过这老太太也没几时是正常的。 “哼!”老太太鼻孔出气,叫蓝氏跪下。 蓝氏犹豫了片刻,见老太太面色不善,只得老实跪下。 “我问你,陛下赏你弟妹玉佩的事儿,你是如何知道的?” 昨儿一夜老太太都没睡好,裴垣说的对,这样的事儿只林盈袖屋里的人知道,再有就是宫里的人。御前的人不敢胡说八道,林盈袖身边的丫头哪里知道玉佩是怎么一回事儿。 第480章:蓝氏被算计了 家里和林盈袖不和的,除了蓝氏,老太太想不到旁人。 家里头明争暗斗,老太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事儿来,她都没理会。可这件事牵扯到整个裴氏家族,她若是坐视不理那可是灭族之祸。 “婆母明鉴,儿媳不明白婆母您在说什么?二太太屋里的事情我如何能知道?难不成老太太以为外头的谣言是我传出去的?真真是冤枉呀!” 蓝氏大喊冤枉时还不忘给林盈袖上眼药,“请您细想想,我为何要害二太太?害了她对我有什么好处?如今因为她名声的事儿,我连家门都不敢出,她名声不好,也是咱们裴家的名声不好听。” 老太太手里数着佛珠,冷冷的看了蓝氏一眼。 蓝氏都敢给自己下毒害林氏姐妹,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没有那是最好,若是有劝你趁早歇歇心,诬陷当今,不但裴家获罪,就是蓝家也会受到牵连。这些时日你和宝铃郡主鬼鬼祟祟的事儿,打量我这个老婆子不知道是吗?” 蓝氏沉吟了半晌才道:“儿媳真的冤枉,婆母若是不信大可去查。” 老太太盯着蓝氏看了一会儿,嗓音里带着一丝警告说道:“最好不是你,否则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 蓝氏身体一僵,心虚地避开了老太太的眼睛,嘴上却依旧狡辩,“清者自清,儿媳没有做过的事情谁也别想冤枉了我。” 老太太不耐烦地朝她挥手,让她回去好好反省。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蓝氏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后背满是冷汗,汗毛竖起。 走到无人处时,才叫贴身的丫头准备马车,她要立刻去宝铃郡主的府邸。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她是真害怕了,原本只是想将林盈袖赶出家门去,没想过会牵扯到当今进去。 早知如此,就不该把玉佩的事儿告诉宝铃郡主。 下朝之后当今命身边一个小太监把裴垣请了去,问他是否知道京中最近的流言。 当今虽然和颜悦色地说话,但显然是因为流言的事情不悦。事关重臣之妻,当今不愿闹大,但若是纵容下去,只怕会助长了歪风邪气。 裴垣表示会尽快处理好家事,不会让此事困扰陛下。 蓝氏急色匆匆地赶到宝铃郡主的府邸,宝铃郡主正准备出门,京城里实在太闷了,这些贵夫人们成天聚在一起家里长短,看戏摸骨牌,也不知道有什么趣儿。 蓝氏来时见宝铃郡主一身戎装,气哼哼地瞪了她一眼,往主位上坐着。 “大夫人怎么有空来本郡主这里,不怕别人看见?” 宝铃郡主对蓝氏也没大多好感,做什么事情都偷偷摸摸的,明明就是林盈袖自己不守妇道,她都敢做,为什么别人不能说? 按照宝铃郡主的意思,就该拿了证据当面锣对面鼓的和林盈袖对质去。 蓝氏非要整这一出,闹到现在林盈袖还没被休,到底要她等到什么时候?分明蓝氏只是想借此泄愤,而非真心想帮助她。 “你还说呢!今儿老太太问起来,已经怀疑到我头上,我就说不该把此事宣扬出去。损坏当今名誉,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过?” 看着气急败坏的蓝氏,宝铃郡主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地道:“这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跑来这里质问我?” 蓝氏懵了,她盯着宝铃郡主那张干净无辜的面庞,突然心里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你——” 宝铃郡主耸了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事情都是你做的,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就算是裴家也问罪不到我头上吧!当今送礼物给她的时候我还在西凉。” 蓝氏这下才算看清楚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没有头脑的郡主真面目,什么天真烂漫,那都是装出来的。 宝铃郡主把玩着手中的鞭子,笑容变得邪恶起来,“事情是你一个人做的,和我没有关系。而且,就算与本郡主有关,你们的皇帝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倒是你,淮阳侯不得重用,你这个诰命还是林盈袖可怜你,给你求来的。裴家为了保全家族,你猜会怎么做呢?” 蓝氏彻底吓懵了,呆愣地望着宝铃郡主,面庞逐渐扭曲。 她是彻彻底底地被这小丫头片子给算计了,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是宝铃郡主所为,她是外邦的和亲公主,当今最多将她送回西凉。 而她这个帮凶会顶替所有罪责,那时候裴家会放弃她,蓝家为了不被牵连也会—— “你现在没有别的路可选,现在要么做的彻底一点,要么你就去请罪,反正对我来说无所谓的。”宝铃郡主伸了个懒腰,起身叫下人送客,她可没功夫在这里陪蓝氏闲扯。 蓝氏脸色愠怒地朝宝铃郡主离去的方向砸了一个茶盏,她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裴垣每日都会往秦国夫人府上呆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回锦乡侯府去。 和林盈袖相处只觉得很轻松,女人很体贴,善解人意。 裴垣在看书时,她会在旁边点着熏香,泡好的茶和亲手做的点心放在一旁,做好这些之后会站在他的身后给他捏捏肩膀,又或者是在一旁做针线活儿。 今儿两个孩子回来,抱着男人的腿兴高采烈地叫父亲。 男人一手抱着一个,揉了揉官哥儿头。 “走的时候官哥儿才认得人,现在都这么大了,你可要多陪陪他。” 官哥儿认真地看着裴垣的面庞,又看看母亲和哥哥,吸了吸鼻子,天真地问林盈袖,“阿娘,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林盈袖捏了捏官哥儿的鼻梁,笑骂道:“爹爹不要你,为什么要抱着你呢?” 裴垣将孩子们放下来,三人到桌面坐下,玉成是裴垣亲自开蒙,回来自然要问问学问。官哥儿抢先给裴垣背了一遍千字文,虽然有错的地方,但这个年纪能如此流程地背出来,还是很难得了。 裴垣又看着玉成,玉成顽皮地吐了吐舌头,他都能倒背如流了,只他是哥哥,有弟弟的榜样在前,自然也逊色不少。 第481章:你很好 林盈袖正看着下人们准备晚饭,不时看里屋的动静,看着父子三人互动,只觉无比的温煦。“把这个放在老爷面前,那个他不喜欢,放我面前就成了,这个鸡翅尖酸竹笋汤不错,再加一个火腿野鸡汤。” 家里头每个人的喜好林盈袖都记得相当清楚,等安排好了才进里屋叫裴垣出来用饭。 “今儿忙着,没功夫做饭。我这里的厨娘都是宫里出来的,味道可比我做的好多,快来尝尝。”今儿忙着查这屋里细作,忙起来一时间忘了做饭。 裴垣觉得都好,原本以林盈袖的身份就犯不着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陛下说,打算收你为义妹,如此也省了外头的流言传的难听。玉佩陛下让我还给你,你救过皇后和太子,他记得。” 林盈袖看着裴垣手心里的玉佩,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虽是君上,到底男女有别,尤其是这贴身之物。 男人大约猜着了林盈袖的心思,她一向都是这么小心谨慎,其实一块玉佩他还不至于小心眼儿。 “这是男人的玉佩,你不好戴着,那我便替你收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做的很好。” 林盈袖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唇,自从裴垣回来以后,只觉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幽默风趣,和她也疏离了很多。 有时候林盈袖会提起往事,裴垣总是要想很久,然后找别的话题敷衍过去。 若是以前的裴垣,必定不愿意她拿着别的男人贴身之物。 刚才那番话,实在不像是一个夫君对妻子说的。 她没说什么,用过了晚饭,周四家的来找她说话。 林盈袖便让裴垣暂且照顾孩子们,自己往偏厅去。 周四家的说查到绿枝的哥哥最近不知做什么发了财,在外头置办了房子,最近在说媳妇。 绿枝选到林盈袖身边不久,她娘是花园里的洒扫婆子,她老子是门房。一个哥哥没有差事,偶尔主子家里缺少人手时帮忙打杂。 绿枝一个月才五百个钱的月钱,门房和洒扫婆子一个月也有一二百钱,想买房子娶媳妇那简直做梦! “之前绿枝她老娘做什么的?” 周四家的早做足了功课来的,答道:“从前也是咱们屋里的,她老娘原是咱们屋里的浆洗婆子,只她老子是后边角门上打更的,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换到了前门做了门房。” 绿枝的父母还在侯府中,要传递消息出去必定和人有勾结。 “刘嬷嬷,此事你务必要细细查问,这绿枝一会儿交给老爷带回侯府去。咱们这里敢私自传递消息的,查出来直接打死。”林盈袖这回是真发了怒,倘或还和从前一般心慈手软,这些底下人迟早会踩在她的头上去。 刘嬷嬷答应,很快把传递消息的马婆子给揪了出来。 马婆子是这里二门内的值夜婆子,时常帮着这些丫头们买些胭脂水粉,故而和这些丫鬟们都熟。 除了马婆子,还有门房一个小厮,两人拿了后供认不讳,刘嬷嬷回了林盈袖,直接拉到外院,叫了家中所有奴仆去看,活生生打死。 裴垣将绿枝带了回去,裴垣曾在刑部任职过,莫说几个家奴,就是再刁钻的犯人也让开口过。 一宿功夫,这几个人便招供,绿枝是林盈袖从宫里回来脸色不对,便留了心,恰好那晚是她值夜,看着林盈袖藏的玉佩,后来春梅问起,这才弄了模子出来给春梅。 这玉佩上头雕刻九龙,加上是黄玉,显然是宫里所用。 宫里所出,男人的玉佩,这才有了林盈袖与当今的谣言。 蓝氏从宝铃郡主府回来便将自己关在屋里,一个人也不理,一个人也不见。 她是真的怕了,连天子的谣言都敢乱传,这不等于把蓝氏裴氏一族架在火上烤吗? 也是自己大意,只想着除掉林盈袖,裴家便是她一个人的天下,却不曾想过名声对于皇家而言是什么。更可气的是,还因此被宝铃郡主拿住了把柄。 宝铃郡主看着单纯天真,其实骨子里比谁都毒。 林盈袖虽然嚣张跋扈,明面上还不敢对她这个长嫂如何,可这宝铃郡主—— 蓝氏是越想越后悔,她虽然害怕宝铃郡主把真相说出去,却更怕连累族人。 “春梅呢?今儿怎么不来伺候?” 底下人回道:“回太太,今儿春梅的哥哥来回话,说春梅的老娘快死了,让她回去看看。” 蓝氏点点头,半晌叫了个亲信到里屋,悄悄告诉她,“这件事儿一旦让人知道,不但你们,只怕我也逃脱不了。还好知道的人不多,先把春梅那贱婢给我处置了,只要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拿我怎样。” 到第二天宝铃郡主回来收到侯府的帖子,竟然是裴垣请她到侯府去,说是有宴会。 宝铃郡主大喜过望,从来京城裴垣便对她不冷不热的,虽在西凉也好不到哪儿去,可这里毕竟是裴垣的地盘,作为未婚夫竟然不多关心,这让宝铃郡主一直苦恼。 现在裴垣主动请她,说明是认可了她的意思,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费那么多功夫去讨好外人。 收到帖子的还有林盈袖,以及太子太傅,太子太傅与裴垣是同窗,也是当今的亲信,还有一位是内宫的掌事太监。 本家亲戚只请了二房的老太爷,也就是裴家现任的族长。 女眷外客请的是庄夫人,当今的奶娘,先出宫荣养,封了个诰命在身上。 席面用帘子隔开,外客在帘子后头,家中客人和宝铃郡主与老太太以及家中几位太太一桌。 宝铃郡主特意打扮一番,然后坐着马车来侯府,裴垣这个人一向是外冷内热,今儿肯请她,十有八九是为了他们的亲事,又或者是休了林盈袖。 一进门见裴家还有旁人在,林盈袖在老太太的左下手第一个位置坐着,右边是蓝氏。 便轻哼一声,开口嘲讽道:“有些人还真是厚颜无耻,做出辱及门风的丑事还有脸堂而皇之地坐在那里。” 林盈袖穿着家常衣裳,听见宝铃郡主嘲讽,脸上依旧平静如初,低声和身后站着的徐氏说道:“这是长辈们的事情,你还是回避的好,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出去罢。” 第482章:当众表白 徐氏答应,将曦宁还有玉成官哥儿都带了下去,今儿这宴席是她公公设下。这位和老太爷一样,话不多,但每一句话都是相当有分量。 林蕴玉虽这些时日在自己屋里调养,不代表外头的事情不知道,也带了自己的孩子们下去。 裴家一向重规矩,即便是太太有错,也不容底下人藐视。 所有人都到期了,裴垣才姗姗来迟,宝铃郡主一见起身扑了上去,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垣哥哥。” 林盈袖只是起身,并没有过去。 裴垣没理宝铃郡主,先过去给长辈们请安,尔后环顾众人一周,沉声说道:“最近事关鄙人妻室林氏的谣言,鄙人不理会是觉得谣言止于智者,不想牵扯到当今,所以,不得不谨慎对待。” 老太太数着佛珠,如同菩萨一般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老太爷知道当今叫裴垣进宫问过话之后,虽有心护着长房事关整个裴氏一族,自然也不肯再有所偏私。 宝铃郡主愣住了,扭头用警告的眼神瞪了蓝氏一眼,又看向林盈袖,默默地坐下没有说话。 裴垣命人将春梅和绿枝都带了来,两人身上虽然换了干净衣裳,却也不难看出受过刑。两人当堂指认,蓝氏就是指使她们在林盈袖屋里打探消息。 然后是蓝氏的亲信,赖嬷嬷还有他的儿子女婿,负责在外头传谣言。 这几个人请了外头说书的先生,在茶馆,城门口将编排林盈袖与当今有苟且之事的书大肆宣扬。当然了,单这几个人自然成不了什么大事,自然还有宝铃郡主在背后推波助澜。 除了证人,还有证物,蓝氏给了他们多少银钱,除了用掉的,其余全在家里找到。 裴文轩闻言起身当场给了蓝氏一个耳光,蓝氏被打的眼冒金星,起身跪下想反驳,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老爷,都是宝铃郡主指使我,我一时鬼迷心窍,贪她给我的银两,我真没有想过害裴家,老爷,我——” 宝铃郡主随手抓起一个酒盏朝蓝氏的头上砸了过去,尖着嗓子说道:“你少拿本郡主来顶缸,你家里的事情我如何得知?况且我为什么要害裴家。” 话还没说完,一道森冷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吓得宝铃郡主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下去。 蓝氏如疯魔了一般,癫狂般地喊道:“不是你,我为何要这么做?我与二太太无冤无仇的,我是长房的太太,她是二房的太太,就算妯娌间不合也不至于毁人名节。” 宝铃郡主顿时眼圈泛着红,脸色发白,委屈巴巴地望着裴垣,一字一顿地道:“垣哥哥,你是知道我的,若非是为了你,我怎么会不远万里来到京城。我的心意,难道你不知道么?” 裴垣居高临下地看着宝铃郡主,他今儿穿着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衫,高束的发髻用玉簪簪住,脸部轮廓冷硬,眉目锋锐,果然气势逼人。 这个男人年纪虽不大,却已经是位极人臣,因此身上的威势极重,即便是收敛了,也会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宝铃郡主虽出自西凉皇室,西凉王对她十分宠爱,以至于西凉太子和皇子们对她也是宠溺有加。西凉的男子哪个不是在她面前阿谀奉承,曲意逢迎,唯独裴垣,对她从来是不冷不热,反倒激发了宝铃郡主的挑战性和好奇心。 “来之前我和你说过,家中已有妻室,你可否说过不在意?” 宝铃郡主抬起头望着裴垣,有些不甘心地反问道:“难道你要我堂堂西凉公主给你做妾?” 男人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既然已经知道我有妻室,那就该明白你的处境。”说着,回头看着裴文轩,躬身道:“兄长,大嫂所作所为,弟不敢置喙,一切由长辈们定夺。” 说罢男人朝林盈袖招招手,林盈袖起身走到裴垣跟前,与裴垣一起朝长辈们见礼。 男人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到了她的身上。 “林氏自过门起,孝顺公婆,为裴家诞下两位子嗣,想必诸位都是看在眼里。近日家中长辈因流言困惑,让我休妻,我朝无论是谁,要休诰命或者是和离,都需朝廷应准。其次,林氏并无犯错,又对裴家有功,若是休弃,只怕天下人都不容。今日当着家中长辈,以及三位见证人的面,裴某在这里说明白,某不会和离或者是休妻。” “而且,我心里只有林氏一人,此生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郡主若是执意嫁过来,外臣也只能为国事迎娶,过门之后郡主另府别过,莫要打扰我们夫妇。” 宝铃郡主闻言脸色大变,不休妻,那她算什么? “垣哥哥,你是要我去死吗?两国都知道我要嫁你,你却——” 林盈袖深情地看了裴垣一眼,对家中几位长辈说道:“夫君与裴家待我恩重如山,儿媳定当恪守本分。郡主对夫君有救命之恩,也就是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郡主愿意,自当娶为平妻,与我平起平坐。” 当然了,这是在郡主未犯错的时候,做个平妻,有郡主的身份,想必就算没有裴垣的宠爱,日子也会过的相当不错。 可偏偏宝铃郡主不甘心,非要一家独大。 “大太太,你若是拿不出证据,裴家只能把你交给朝廷了。” 裴垣捏了一下女人的手指,夫妇俩个一个红脸,一个唱白脸。 蓝氏咽了咽口水,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我......若是有,是不是给我一条活路?我......也为裴家生育过的。” 裴文轩骂了一句“毒妇”,便坐在一旁生闷气,不是他不想保全自己的太太,敢拿全族人性命开玩笑,就算是有心也保全不了。 老太太也骂蓝氏是猪油蒙了心的,随后看着蓝氏,要她拿出证据来。 蓝氏虽然惊慌,却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否则就算是娘家人出面也救不了她。 “我屋里的红缨负责传话,她知道我和郡主有来往。还,还有郡主给了我三千两银票,还有一匣子玉和宝石,是她指使我这么做的,因为把二太太赶走,她才能做正室!”蓝氏知道,只有死咬住宝铃郡主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宝铃郡主自己说的,她是西凉的公主,来这里和亲的。只要不是犯了天大的过错,当今都不会对她加以苛责。 所以,这个锅只能宝铃郡主来背着,才能保住她。 “你胡说!”宝铃郡主急了,她是想把林盈袖赶走没错,但林盈袖得了他们皇帝信物是蓝氏说给她,也是蓝氏说毁了林盈袖的名节,裴家才肯休妻。 第483章:落定 分明蓝氏才是主谋,这些人竟然为了保全这个女人,冤枉她!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老太太,老太太避开了她的目光,假装念佛,显然是不想管她。 蓝氏一口咬定是宝铃郡主让她这么做,还叫人取了赃物来。 宝铃郡主虽然知道这里的皇帝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毁人名节无论在西凉还是这里都是大罪,更何况牵扯到两国邦交。 只怕父王为了西凉只怕也得牺牲她。 “垣哥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呀!” 临颍喟叹一声,“陆家姑娘已经招供了,郡主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抗争,今日只有裴家的族亲们在,就是那三位,也是与我家交好,不会说出去。”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宝铃郡主想过去厮打林盈袖,偏裴垣把她护的紧。 看到他们夫妇两人手拉着人,毫不避讳,宝铃郡主委屈地哭了起来,她狼狈极了。 离开父王时,她说自己会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因为她找到了自己一见钟情的男人,而且以她的身份地位足以让这个男人为她放弃家中一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垣哥哥,你为什么这样狠心?” 裴垣松开女人的手,慢慢的走到宝铃郡主身边,至始至终他都只把宝铃郡主当成自己的小妹妹,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哪怕是一时间忘了家中的妻子,也从未喜欢过宝铃郡主。 “柯钰,你父王应该也和你说过,到了别国要安分守己。我这些时日冷着你,也是让你好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嫁我。就算我愿意狠心抛弃妻子,要与诰命和离也不是容易的事儿。而且家族也不许,你不是小孩子了,出使别国凡事要为两国邦交考虑.......在我心里,你如同我的妹子一般。” “不要!”宝铃打断了裴垣的话,那淡淡的眼光射过来,觉得脸上是泼了一盆冷水。 “我不要做你的妹妹,垣哥哥,你一直拒绝我,就是因为这些缘故对不对?并非是不爱我?” 男人摇头,就算没有这些外在的缘故,他也不可能喜欢柯钰。 “西凉国公主恶意构陷诬蔑我朝皇帝,试问,西凉国是否别有用心?” “好,我知道了,裴垣,我恨你!” 宝铃郡主决绝地看了裴垣一眼,她是公主,就算为了这个男人自降身份,也绝对不会失了公主的体面和女人的自尊。 “是我不要你,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你配不上本郡主,你们裴家也配不上本郡主!”说着反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倨傲地看了一眼裴垣。 “一个老男人而已,给本郡主提鞋都不配!你给本郡主等着,我会让你后悔的。” 说着豁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挽回了最后的一丝尊严。 再纠缠下去,原本是两个人的事情,闹到明面上就成了两国之间的问题。宝铃郡主任性是不错,但还不会拿整个西凉国开玩笑。 裴垣说的不错,她是贵客,他们的皇帝都需礼遇,又何必自降身份去求一个无情无义的男子呢! 宝铃郡主是走了不错,但这流言总是要有人承担责任。 那宫中来的太监等裴垣把案子理清楚了,才出来宣读当今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国夫人为国捐献家产有功,国夫人之诰命实至名归。又闻夫人为学里育婴堂奉献颇多,但因流言所困,今朕为其正名分,收其为义妹。征西监军裴垣屡历其功,特赐一等公爵位,为护国公,望尔.......” 这是封赏裴垣的圣旨,举家捏着一把冷汗听完,没有降罪的只言片语,这才放心。 领了旨意,裴垣便是一等护国公,将来二房也有爵位袭承。 一家人又欢喜起来,之前当今便赐了一座府邸给裴垣,如今有了爵位,正好搬过去。 原本还以为会降罪,能得一个爵位,真真是意外惊喜了。 林盈袖看向裴垣,她总觉得裴垣和以前不一样了,到底哪儿不一样的却说不上来。 但,他今日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番话,足见得她没有看错人。 裴垣得了爵位,势必要搬出去的,总不好一个府邸两个匾额。 老太爷选了吉日,三日之后林盈袖等一家人搬到护国公府去住,至于秦国夫人府,林盈袖向当今请旨,改成学子府,专门为远道而来入京赶考的寒门学子们暂住。 当今虽未明面上处置蓝氏,不过宫里皇后娘娘却传来懿旨,说蓝氏德行不配,夺了诰命。又命人掌嘴二十惩她犯口舌之罪。 那陆姑娘因是未出阁的姑娘家,皇后只是赏赐了两个规矩嬷嬷到成王府上,教导侧妃和陆姑娘规矩,王妃监督,什么时候学会了规矩什么时候才撤走嬷嬷。 这个处罚可比一顿板子重多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陆姑娘不懂规矩,惹得宫里都知道了,这样的媳妇谁敢娶?谁家敢要? 老太太知道亏欠了林盈袖,几次求和,林盈袖都以礼相待,只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大老爷为了平息族人怒火,让蓝氏到家庙修行三年作为惩罚,蓝家为了家族着想,又送来了蓝氏的族妹小蓝氏,为平妻,代蓝氏掌管长房中馈。 长房如何暂且不表,二房这里林盈袖为搬家忙的脚不沾地儿,偏徐氏这个时候又有了身孕,不但秦国夫人府需要她来搬,徐氏屋里的事儿也要跟着操心。 护国公府与长房隔着一条街,府邸虽然比长房的小了许多,不过胜在更加精致。 除了贴身的丫鬟们,其余一概不用长房的人,前边是林盈袖等人住,中间花园是曦宁和小周氏,后边是徐氏和裴建章夫妇的。 一连着十来日才收拾妥当,长房那边也定下了婚期,听说,那小蓝氏可比蓝氏更有心计。不过这个都和他们二房没有太大的关系,横竖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随他们长房斗去。 “二哥儿怎么不见了?” 忙着几日也没功夫问玉成的功课,谁知道人竟然还消失了。 钱氏偷笑道:“还二哥儿呢!前儿贵妃接了去,说是和太子公主们一起读书,这会子你还在做梦呢!” 第484章:又有了 林盈袖这才想起来,哭笑不得地道:“我竟然是替别人养了一个儿子,在家里惦记着公主喜欢什么,要什么想方设法给弄了送宫里去。如今好了,干脆搬到宫里住去!” 钱氏望着林盈袖的肚子,称羡地道:“横竖你这里还揣着一个,替别人养了一个,这不还有一个么?” 林盈袖摆摆手,让钱氏别在说了,真是丢死人了,儿媳妇和婆婆一起有孕,还不叫人笑话死。 才搬了家,林盈袖觉得身上不好,请了大夫来看,竟然也有了身孕,少不得请人帮着照料几日。因和钱氏一向要好,便请了钱氏和五房的大奶奶过来照看些时日。 老太太还不知道消息,若是知道只怕也要过来,林盈袖想能瞒一日是一日。 如今长房要娶小蓝氏过门,那林蕴玉憋了一肚子气在心里,原本她以为倒了个蓝氏也该轮到她出头,谁知道蓝家会抬一个起来顶替蓝氏的位置。 我朝男子娶亲一向只有一位正室,平妻是因正室不孕,或者是失德,再不然就是高嫁过来的。 蓝家这般做,分明是放弃了蓝氏,不放弃裴家这门亲戚。 如今的裴家那才炙手可热的人物,二房老爷是护国公,太太是当今的义妹,虽无公主名分,但也远比普通的诰命尊贵不少。 尤其是当今给长公主们的赏赐,都有林盈袖一份,这不是和公主没多大的区别? “别只顾着打趣,咱们开府也该请一请亲朋好友,这事儿我可是交给你和嫂子,出什么差错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周国公夫人邓氏也来帮着林盈袖准备宴席,钱氏一个人忙不过来不说,与这些贵夫人们也鲜少打交道,许多忌讳都不大懂得,因此还需周国公夫人帮衬着。 到底还是让老太太知道了林盈袖怀孕的事儿,也没说什么,叫人把官哥儿接了去。 那边有四老爷和长房的大爷宝哥儿,三个孩子一起也有个伴儿。林盈袖也实在无暇照顾官哥儿,便让奶娘丫鬟们一道过去。 这一下子走了两个儿子,家里也清净不少。 林盈袖这一胎也是出奇的好,不吐了也不头晕,只是吃食上,有时候想到了什么即刻就要,拿了来却又不喜欢了。 好在刘嬷嬷在宫里伺候过贵人怀孕的,预备了好些孕妇爱吃的东西。 “都怪你,今儿我听人家笑话,说我和儿媳妇一块儿怀孕,将来奶不够吃还可以匀着!”女人粉拳捶了下男人的胸口。 看着娇蛮的爱妻,裴垣哭笑不得,他不记得说过以后怀孕的事儿随缘。 再说都有了,还只顾着埋怨,“那回不是你自己主动的么?旁人哪里是笑话,分明是嫉妒!我摸摸咱们的宝宝。” 男人伸手往平坦的小腹上摸了摸,虽然和平时的手感一样,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真有摸到孩子的感觉。 女人用扇子轻轻拍了一下男人的手,美目流转,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做活儿的丫鬟,咬着牙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再胡说,今晚别回我这里睡了,横竖郡主府的床榻也够大的。” 男人举手投降,凑到女人耳畔,轻轻咬着她的耳垂,“我不闹,那今晚你可要好好哄我。” 林盈袖瞪了男人一眼,不经意间风情流露,叫那个不晓事儿的丫头去倒茶来。 没人在跟前了才拧着男人腰间的肉,恶狠狠地问道:“你说,在西凉到底有没有和那个小狐狸精发生点什么?为什么谁都记得,唯独不记得了我?” 什么不记得,分明是假的,想骗她以为失忆了就可以胡作非为。 男人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瞥见女人眸低的小机灵和狡黠,又是爱,又是无奈,这个问题他解释过很多次了。 太医也当面解释过,因为摔伤了头,至于为什么忘了林盈袖,那是因为受重伤时裴垣脑子里只想着林盈袖,大约是物极必反的缘故。 到底为什么谁也说不上来,虽然是忘记了以前,但并不影响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啊! 这不,才多久这肚子里不就又有了一个。 “那你记不记得以前说过,你要背我去逛花园?” 男人连连点头,在林盈袖面前蹲下身去。 女人掩口偷笑,让男人起来,靠在男人的身上,“以前在柳州的时候,半夜肚子饿了,我去偷吃的,下不来都是你接着我。有一次扭了脚,是你背我回去,还说我有吃的不给你,等我长大了必定要吃了我。” 男人捏着女人的小手,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爱好。裴垣喜欢成熟有风情的女子,像那种一团孩子气的小姑娘实在没什么兴趣。 就比如说,那时候跟林盈袖说吃了她,能把她吓的哭三天,现在跟她说吃了她,她会故意撩拨一番,然后说,“别闹,青天白日的也不怕人笑话,晚上我等你可别忘了啊!” 少女固然年轻貌美,到底还是缺了些女人味。 那林盈袖小的时候,裴垣真不知道那时候图个啥,自己膝下又不是没有女儿,非得养这么个矫情的小东西。 “咱们有个温泉庄子,我想着你怕冷,咱们今年冬天去庄子上过如何?家里头横竖有小周氏,每年一大群人过年,也没个清净。今年只咱们两个,你且说好不好?” 林盈袖手里拧着手帕,两个人过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只是长房那边,还有宫里头—— “你有身孕,宫里头不用去,长房那边也不会说什么,说了你也听不到,你就说去不去吧!”裴垣这段时日听林盈袖说了很多他们之前的事儿,以前的过去了,以后该好好才成。 温泉庄子上两人白天携手赏梅看雪,晚上温泉嬉戏,想想都觉得不错。只是,下个月宝铃郡主成亲,帖子都已经送到府上,不去又觉得不好。 宝铃郡主前几日出门打猎,受了伤,为当今幼弟桓王所救,两人看对了眼,桓王求了当今赐婚。 宝铃郡主对外说是看不上裴垣,如今找了个亲王,自然高调要成亲,在裴垣和林盈袖面前炫耀一番。 林盈袖纠结了许久,含羞点点头,“你可别只顾着缠着我,虽说那时候过了头三个月,也不能那么......”女人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时候我年纪小还能胡闹,现在可是两个人的身子,咱们还有一大家子呢!真个不管,还不得乱套。” “成,等孩子落了地交给小周氏照看,咱们去葫芦岛上,就咱们两个。” 第485章:塞人 “太太,西巷的大太太来了。” 林盈袖起身整了整衣裳,走到门口,传话的小丫头面红耳赤地低着头不敢看自家主子。 五房住在西巷,那边大太太还是搬家之后头一次过来,“前头都有谁在陪着?” 虽说五房太太是个白身,到底是本族妯娌,不好怠慢。 “已经着人去请二太太了,大奶奶远,只怕还得有一会儿。” 林盈袖见状不好说什么,撩起帘子对里头裴垣道:“那边嫂子难得过来,我不好躲着不见,晚饭你和孩子们一处吃,不必等我。” 裴垣摆摆手,让她自去陪客不提。 到内院与二院交接门口,就见大太太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过来,远远的瞧见她,笑着快步上来,扶着她的手,笑道:“可是不敢劳动你,家里头谁不知道你精贵着呢!” 林盈袖脸上泛着红晕,都是做婆婆的人了,新媳妇不见有喜事,反倒让做婆母的占了先。 “这是——” 那女孩儿朝林盈袖福了福身。 “好端庄的孩子,多大年纪了?”林盈袖夸道,五房的几个孩子她都见过,这个面生的很。 大太太只是笑不说话,二人到厅上,因林盈袖有孕,用的茶也都是适合孕妇的枣花茶。 大太太夸赞林盈袖这里的点心做的好,叫那女孩儿也尝尝。 “这是我娘家兄弟的孩子,她老子娘才得了个小子,算命的说这孩子冲了,扔给我养着。你只说这丫头好不好?” 林盈袖笑眯眯地看着二人,也不说话,她和大太太关系一向不错,有什么话都是明白了说,突然打起哑谜,多半是有事儿求着自己。 大太太娘家家世一般,这女孩儿面容清秀,生的还算不错,只有些胆怯,上不得台面。 做小门小户的妻室或者大户人家的妾还成,若是做大户人家的正室,只怕不妥。 大太太话里话外夸赞这女孩儿好,女红厨艺都是上上等儿,性子也温顺。只是太老实,所以才想求个知根知底的人家。 林盈袖点点头,她现在有孕也没功夫去管闲事儿,便说:“大公主身边缺个陪读的女孩儿,娘娘前些时日还说选,我瞧着这女孩儿不错。这小小年纪也该学些规矩见识,方才好找人家。” 大太太一听呆愣了下,原本想裴建章的媳妇过门许久不曾有孕,想把娘家的侄女儿指给裴建章做过贵妾。 但做公主陪读,将来公主嫁人要么跟着一同嫁到驸马府上,要么放出来娘家自行安排。给公主陪读的女孩儿出来,无论谁家都要高看一眼,倒也是个好出路。 只不能攀附上二房,实在可惜。 裴垣毕竟是上了岁数,再说她也不好往小叔子屋里塞人。便想着裴建章屋里还没一个服侍的人,这才想把自己娘家的侄女中选一个好的来,凭她的面子,怎么也得来个贵妾,站稳了脚跟,往后也好多和这边走动。 结果林盈袖竟要将人送走,显然没想着给裴建章屋里塞个人。 “如此,那就多谢弟妹了。丫头,还不快给你婶子磕头。” 林盈袖摆摆手,她倒不稀罕这两个头,上回她娘家的事儿五房也帮了不少忙,这不过是个小事情。公主是她正儿八经的儿媳,推荐个人进去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除了这件事,另外一件就是长房娶亲,新过门的太太陪嫁比原先的还多,她们也要预备下贺礼才是。今儿特意过来就是问问林盈袖这里送点什么,妯娌几个商议着别寒酸了,也不必太过了才好。 家里头的事儿现如今大多交给了周氏,再不然还有徐氏。 “听我们这房三太太说,她打算送一对和合二仙彩金鸳鸯,我便送一对玉瓶过去也就是了。那府里大太太还是正头夫人,咱们不好太过,日后再见只怕不好说。” 五房大太太一听觉得有理,点点头,但转念一想,林盈袖这一房已经是一等国公府。长房不但用不着巴结,反倒要过来巴结她,自然不用将一个小蓝氏放在眼里。 他们五房不一样,他们大老爷官职不高,还是要依附族里才行。 “大嫂难得过来,就在这里用午饭,我过来时吩咐厨房准备了膳食。”说着偷偷笑道,“我这里有两个厨娘是宫里打发出来,尝尝我这里的手艺。” 大太太也不和林盈袖客气,妯娌两个说说笑笑,往后边花园逛逛。 小周氏在后边忙活,听说五房太太来了,打听林盈袖前去陪客,料想必定要留下来用饭的,便到厨房里头看着底下人准备膳食。 如今家里中馈交到她手上,自然是要仔细着些。 “如今家里两个有孕的,你们仔细着些,那边灶上可是太太的药?”周氏见旁边熬着药,便要去看看。 突然不知哪里来个丫头,拍了一下周氏的手背,噌道:“这是我们大奶奶的药,你可别乱碰,出了事儿谁都吃罪不起。” 小周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无论从前周氏还是现在的林氏做主母,谁不让她三分? “你是大奶奶身边的丫头?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太太也是你能说三道四的。”小周氏身边的贴身丫鬟呵斥道。 小周氏见不过是个二等丫头,也不好追究,叫那小丫头好好看着药就是了。 谁知道那小丫头竟然不依不饶起来,冷笑道:“我自然是要好好看着药,免得有些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小周氏虽然好性儿,也被这丫头气着了,好歹她也是长辈,岂容一个晚辈的小丫头如此奚落,当下便让人拉那小丫头去跪着。 厨房众人见闹了起来便都过来劝着,小周氏原本也没打算和个毛丫头一般见识。接过厨房柳家的递过来的茶,刚要喝,那小丫头被几个人拉扯着说规矩,竟然朝小周氏嚷了一句。 “不过和咱们似得都是伺候人的罢了,谁比谁又高贵?叫你一声太太不过是为着正儿八经太太的颜面,我们奶奶那可是皇室宗亲,什么人都能瞎充长辈,也要看自己配不配!” 小周氏气了个倒仰,将茶盏狠狠地砸在地上。 “给我撕了她的嘴!” 小周氏身边的大丫头过去就是两个嘴巴甩在那丫头的脸上,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第486章:给小周氏出气 小周氏没忘了正事,叫人去问问林盈袖那边在哪儿摆饭。 打听到地方,叫人在那边生了火,这边准备好的菜送过去,先在那边灶上热着,只等主子们传菜。 那小丫头挨了一顿打,只得忍气回徐氏屋里去。 林盈袖陪着五房太太逛了一会子,因才有孕也不敢劳动着,没走多久便叫了三太太钱氏到厅上一处用饭。 如今钱氏和林盈袖好的跟自己家姐妹似得,三老爷放了个外任,钱氏因幼子还小,不便跟着去,便留在京城中。钱氏年轻,独门独户地住着,林盈袖怕她们母子在家没人照料,三老爷走之前便将他的内眷接到家中。 此事不仅老太爷称赞林盈袖,就是族中亲长们也说林盈袖是个贤惠懂事的。 钱氏到这边国公府上,吃穿用度和林盈袖是一样的,连月钱也是。 五房太太看钱氏身上穿着的衣裳和林盈袖衣裳料子竟然是一样,心里十分称羡。 因笑道:“当初你们两人闹的那样僵,我还捏了一把汗,不想你们这样要好,家里伯娘想必特别高兴。” 两人相似而笑,钱氏本性不坏,只是当初在侯府中日子艰难,老太太偏疼的自己嫡出的儿媳妇,不免心里不忿。但日久见人心,林盈袖又是一片真心为她,钱氏也不是没有心的,两人这才成了蜜友。 “自然是嫂子多疼兄弟媳妇,如今这家中的女主子们都有了喜,小嫂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不过白帮忙罢了。” 大太太讪讪的笑了笑,因问起小周氏怎么没来。 林盈袖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小周氏不来也会着人来说声才对,也没多说,叫人将饭菜送到小周氏的屋里去。 用过饭,大太太也没久呆,留下娘家的侄女儿在这里。 林盈袖便将那女孩儿安排在曦宁屋里,着个好日子送进宫里去。 等客人走了,小周氏的丫鬟过来和林盈袖说,小太太身子不爽,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早起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爽了? 便叫住那丫头细细问,那丫头说她也不知道,素日跟在小太太身边的都是素琴几个,请太太问素琴。 显然是有什么事儿,林盈袖一面吩咐人去请大夫,又把素琴叫了来问。 素琴将厨房里大奶奶丫鬟羞辱小周氏的事儿和林盈袖说了,那边大奶奶也知道此事,但并没有亲自过去,或者是派人过来给小周氏赔不是。 林盈袖也不好多说什么,裴建章毕竟是自己的继子,徐氏对自己也不过是表面敬着,心里压根没把她当成长辈看待。那就更别说小周氏了。 只裴垣对小周氏心存愧疚,加上小周氏安分守己,一直都没什么坏心,故而对她颇为礼遇。林盈袖更不用说,把小周氏当真自己的妹妹一般对待,家中她有的,小周氏也必定都会有。 徐氏羞辱小周氏,分明是在打他们夫妇的脸面。 “不是我说你,你忌惮着不是亲生,这儿媳妇越发不懂事,都快爬到你的头上去了。就算不是亲生,到底得叫你一声婆母,不管束,将来还不得把家里亲戚都得罪了?” 钱氏的话提醒了林盈袖,这徐氏越发跋扈,现在还只她一个,将来玉成和官哥儿都是要娶亲的,都这么着,这家里还能有安宁之日? “周佩家的,你让你家老娘去外头买两个女人回来。另外你亲自到大奶奶屋里,把今儿和太太顶嘴的丫头先拉到院里狠狠打一顿,再交给太太发落,哪怕是要打死也由着你们小太太。” 周佩家的答应,下去吩咐不提。 林盈袖又叫人拿了一套头面,两套衣裳叫人送到小周氏屋里,算是安抚。 “你说得对,若是纵容了只怕就是第二个莫氏。” 钱氏拍了拍林盈袖的手背,让她宽宽心。 妯娌两个做针线说笑不提,一会儿功夫小周氏身边的大丫鬟过来,送来两匣子点心。 那丫鬟笑道:“我们太太说,多偏了姐姐您的东西,这是她一点子心意。另外我们太太还预备下了酸杏干儿,过几日就给您送来。” 林盈袖收下东西,赏赐来人,等那丫头等走了将东西分了些给裴垣送去。 钱氏见林盈袖拿起来就往嘴里送,抢了下来自己先吃,说她,“没见过你这么不当心的人,她送的东西你也敢随便吃?” 林盈袖随手随手拿了一块吃了起来,笑道:“我这妹妹可是没心眼儿的,她娘家嫂子怪她不争,她反倒说我诸多好处。若非是个正经人,我也不会如此抬举她。” 点心是外头做的,味道虽然一般,到底是人的心意,也该尝尝。 晚些时候回到房里,和裴垣说起小周氏被家中怠慢一事,林盈袖想着小周氏被轻慢还是因为无宠的缘故。 裴垣见林盈袖如此郑重其事,便笑她,“我若去她屋里睡,你有该不理我,我可不管家里这些事儿。” 林盈袖白了男人一眼,也不避讳什么,低声说道:“玉成和官哥儿还小,我尚且无暇分身,我想不如让周妹妹抚养我腹中这个孩子,你觉着如何?” 虽说心中不舍得,但小周氏因为他们夫妇已经赔上一辈子在这里,加上即便养在小周氏膝下,也得叫林盈袖母亲。小周氏也没有什么歪心思,孩子放在她膝下养着必定也乖巧可爱。 裴垣觉得诧异,养在谁膝下都是她的孩子,只是怕林盈袖舍不得。 “周妹妹到底是读书人家出身,会教养孩子,别的不说,你看曦宁,外头不知道的只当是你我嫡出的女孩儿一般。我腹中这个不管哥儿还是姐儿,她必定也能好好教养。” 原本他们夫妇就有打算等将来让小周氏照管这个孩子,如今不过是提早将孩子交给她罢了。 裴垣是公爹,不好说儿媳妇的不是,叫了家中管事媳妇开库房,拿了好些东西赏赐给小周氏,又选了两个十五六岁的丫头送到裴建章的屋里,说是会研磨,给大爷书房服侍所用。 第487章:敲打徐氏 徐氏有些不好意思,她一向没把小周氏当成长辈或者是这家里的主子。 这次算是吃了大亏,今早那两个丫头给她请安,那两个狐狸精似得人物,看着心里就觉难受。 今儿林盈袖这番做派分明是在敲打她,让她收敛着些,比起素日不言不语的公爹,林盈袖实在太好说话了些。 “婆母说的是,二娘是长辈,一心为我,岂有嫌弃的道理。” 林盈袖见好就收,好生安抚了徐氏一番,让她自回去歇着不提。 一会儿钱氏来,说是穆亲王府送来帖子,后日纳侧妃,请护国公夫人与世子夫人并府上小姐过去观礼。 侧妃与寻常妾室不同,那都是要上宗室族谱的,而且有诰命在身。 林盈袖看了帖子,这穆亲王是当今的兄长,为人随和,深得当今敬重。王妃膝下有三子两女,除了当初一同入府的侧妃,这么多年还没有纳过妾。 这位王爷因腿上有疾,早早封了王,故而皇子夺嫡无论争的多激烈,这位始终都不掺和。当今登基,加封为亲王,就是穆亲王的母妃在宫中也颇为礼遇。 两个王府的嬷嬷进来给林盈袖请安,这两人林盈袖见过的,请她们坐下说话。 两人道了谢,在脚踏上坐下,笑道:“我们王妃问夫人好,瞧着夫人如今越发光彩照人,想着沾沾您的喜气呢!” 林盈袖问了王爷王妃和世子郡主们好,因问起,“不知那位姑娘有这样好的福气?” 穆王夫妇都是好性子,虽穆王年过不惑,到底是天家贵胄。 “是一位姓陆的姑娘,算起来也是亲戚。” 林盈袖见两人含含糊糊,便知道有故事在里头,也不便多问,闲聊了一阵便赏了二人每人五两银子打发走。 等人走了才去打听,这才知道这陆家姑娘可不是冲着老王爷,看上了穆亲王世子。那日跟着成王妃在王府做客,也不知怎么摸到男客的院子去,阴差阳错进了穆亲王的书房。 因事儿成了,陆姑娘质问怎么不是世子,众人才知道这姑娘竟然算计世子妃的位置。 以陆家这样的门楣做个侍妾按理说都是抬举,无奈看成王的面子纳为侧妃。 这位侧妃以后如何且不问,穆亲王如此大张旗鼓地娶侧妃无非是为了给成王面子,只怕心里膈应的不行。 无论那个男人都不喜欢算计自己的女人。 “挑几件趁手的物件,到时候咱们过去就是了。”成王的面子他们可以不给,但穆王那边,只怕到时候陛下亲临也说不定,这个面子必须给。 “是,这边去准备送去的礼。” 穆王府的规格也是所有王府中最大的,此时王府张灯结彩,四处挂着彩缎。 王妃和府中第一侧妃正在二门口迎客,林盈袖只带了曦宁一起过来,徐氏是初次有孕,便留在家中好生调养。 “护国公夫人真是光彩照人,怎么不见世子夫人与两位小郎君?” 林盈袖和王妃见了礼,道:“家中也忙着娶亲,她不得空,叫我给娘娘赔礼。两个小皮猴儿去他舅舅家,也没空去接。” 王妃夸赞了曦宁一回,让郡主带了她去后边玩儿去。 侧妃领着林盈袖往内堂去,可巧迎面就见新娘子的姐姐成王侧妃也在。成王妃多半嫌弃丢人,这才只派了一个侧妃前来观礼。 那侧妃见林盈袖和几个诰命夫人在一桌,笑着走来,“许久不见护国公夫人,夫人还和从前一般雍容高贵。” 林盈袖第一次见这侧妃,两人便没给对方好脸色,今儿突然过来,想必也没什么好说。 “我这妹妹是个痴子,当初为你家大郎君弄的神魂颠倒,全然不顾自己的名声。当初夫人是怎么说来着?如果我妹妹贵为亲王侧妃,就是你见了也得行礼,不知道夫人当初趾高气昂羞辱舍妹,如今作何感想?” 林盈袖笑了,就算是亲王侧妃,那也是妾,上不得台面的。 这成王侧妃哪来的骄傲? “我听说穆王府第一侧妃是这位娘娘,令妹即便贵为亲王侧妃,不过区区从三品,本夫人乃是陛下亲封的秦国夫人。何时需要向一个侧妃见礼?不知那位侧妃这么大的脸要本夫人行礼?” 王府尊贵,但国夫人那是外命妇之首,与王妃和宫里正二品宫妃都是平起平坐,何时需要给一个侧妃见礼? 那成王侧妃脸黑了下去,若是寻常命妇,她们姐妹自然可以趾高气昂的耀武扬威一番。 偏偏人家夫君争气,手握实权,又有爵位在身。 林盈袖仿佛看穿了成王侧妃的心思一般,语气平和地道:“若是一味依附别人,那这一辈子就只能仰人鼻息,我的国夫人是我自身功劳所得。并非依附夫家,侧妃也不用嫉妒别人,因果自种。” 说罢便不去理会成王侧妃,与相熟的夫人们闲话家常。 到了时辰,侧妃入门拜堂。 妾室拜堂与正妻不同,拜的是主君和主母。 拜过之后,方才给正室敬茶,众人仔细看着,明显王爷对这新侧妃不是十分喜欢,王妃和第一侧妃刁难,他也浑然不在意。 王妃喝过妾室茶之后,着两个人送新人入洞房等着,夫妇二人招呼宾客入席。 这新人当初纠缠裴建章的事儿,满京城里谁不知道,方才成王侧妃找麻烦,也是在情理之中,也无人在意。 只是将两人的座位安排远了些,尽量避着免得闹起来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妇人有孕三个月前不会知会亲朋好友,少不了不少熟悉的都过来敬酒,钱氏只推说林盈袖这几日身子不适,由她代饮。 在场的妇人们都是过来人,也都不勉强。 “护国公夫人一向八面玲珑,今儿却拿乔不肯喝酒,莫不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功,便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林盈袖听着声音熟悉,回头一瞧竟是蓝氏的母亲,按理说也是长辈。林盈袖起身陪着笑脸,“夫人这话可真是诛心,妾身的确是身上不方便,这才让家中弟妹代劳。待以后能喝了必定要给诸位夫人赔礼。” 众诰命都说无妨,妇人家本就不该喝酒,何况说明了缘由。 第488章:脸真大 “我看护国公夫人红光满面,不像是有什么顽疾?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病不成。我蓝家与裴家也是亲戚,别的没有,几个治疑难杂症的大夫还认识些。不若明说,军中几位军医还是会给本夫人一些薄面的。” 林盈袖见蓝夫人不客气,也不好在这样的席面上闹起来,只是微微一笑,“夫人出身将门,性子直,说话也痛快。只是妾身不解,怎么军医还能看妇人的病?莫不是这军医养在夫人家里?” 这话明面上听着没什么,但细细一想便不对味了,众夫人哄笑起来。 前些年,一个官宦人家闹出丑闻,家中女儿和夫人与大夫有染,之后好些人家在特殊的时期会留一两个大夫在家,林盈袖这话分明是在讽刺蓝夫人。 “你——” 等蓝夫人回过神来,气的满面通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一把年纪竟然让个小辈给羞辱。 “好的很,我合该问问你们淮阳侯老夫人,这就是你们裴家的规矩,连长辈也敢羞辱,简直是寡廉鲜耻!” 蓝夫人被众人笑的面上挂不住,竟然赌气甩袖子走了。 “妹妹不必理她,仗着自己儿子有几分军功,就觉得满京城的人都该让着她们。”周国公夫人邓氏安抚道。 方才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周国公府也是林盈袖的娘家,没得让人家说仗势欺人。 钱氏更不好说什么,蓝夫人不寻她的不是就该念佛,哪里还敢撞上去寻? 林盈袖浑然不在意,邓氏悄悄问她到底怎么了?酒不喝,好些菜也不肯吃。 邓氏不是外人,便凑到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邓氏闻言顿时笑容满面,夸林盈袖是个有福气的,低低地说道:“我早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姑老爷回来才多久?若是个女孩儿就更好了。” 林盈袖但笑不语,其实她觉得还是小子好。偶尔想起远嫁的裴曦月,她都难过得不行。这还不是亲生,若是亲生,那还不得要了老命去? “你家大姑娘最近可来信了?” 林盈袖用扇子挡着脸,小声说道:“她孩子还小,不方便来,年下里总是要来京里觐见今上和娘娘。” 邓氏点头不语,裴曦月也是好命,虽只得了个郡主,公婆都好,只说先开花后结果也好。世子虽有侧妃,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既然有了身子,往后少出来走动,那蓝家有个女儿进宫做了娘娘,便不把人放在眼里。瞧那轻狂样儿,真当自己是国丈夫人了不成?” 蓝家有女孩儿入了宫?林盈袖怎么没听人说起? 邓氏解释了一番,林盈袖这才知道,别的倒是不在意,只打听要过门的蓝家六姑娘。 邓氏细细道来,听着这小蓝氏倒是比蓝氏强,不过现在分了家一年也见不了几回,权当解闷的闲话罢了。 从王府吃席面回来,裴垣还留在王府吃酒,便和钱氏先回去。 路上两人说起王府的席面,以往这样的宴席老太太也不会让钱氏出面,这回也算长了见识。 没走几步,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钱氏打起帘子,问跟车的小厮们,“怎么回事?” 小厮也说不知往前头去看看,一会儿过来回话,“回两位太太,是亲家蓝府上老太太的马车在前头,那边传话过来让咱们回避。” 在路上两车相遇也是有的事情,以往都是身份低的相让,这蓝老太太仗着自己是长辈,故而不肯让。 钱氏犹豫着要不要让,毕竟两边若是都不让这么僵持着也让人看笑话。 林盈袖叫四儿端了茶给那边蓝老太太送去,就说敬着老太太是长辈,遇着了请老太太喝茶。 “你这妮子真真是小心眼儿,虽说蓝氏是罪妇。可咱们家和蓝家的亲可没断,你这么得罪了她,不怕婆母怪罪?”说着捏了林盈袖的腮帮一把。 林盈袖推开钱氏,佯怒道:“好歹我也是你嫂子,这么没大没小的。” 钱氏嬉笑道:“得了吧你,在我跟前充什么嫂子不嫂子。” “我也没说不让她,既然是长辈,自然该敬着捧着才是。我好心好意叫丫头送茶过去,怎么就得罪人了?”林盈袖摇着扇子,笑嘻嘻地说道。 钱氏点了一下林盈袖,笑的前仰后合。 片刻四儿回来,说蓝老太太接了茶就吩咐人让路。 钱氏闻言也就罢了,果然一会儿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林盈袖有些困乏,丫鬟们用枕头给她靠着。 四儿道:“还好是相熟的人家,若是别家穿着诰命服那可真真要累坏了。” 虽不是初次有孕,尚可支持,只月份小也得小心着些。 归家来不久老太太身边的莫大嬷嬷过来请安,说小蓝氏不日过门,以往和那边府里大太太有什么过节,让林盈袖不看僧面看佛面,千万别失了礼数才好。 这话,分明是有人到老太太跟前告了状。 自家长辈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听训。说过了训斥的话,莫大嬷嬷一脸笑容,请两位太太坐下,道:“我们老太太让我过来看看两位太太,让太太安心养胎,别的事情一概不许操心。” 说着,叫小丫头们将老太太和老太爷赏给林盈袖和徐氏的东西都拿了上来。 林盈袖松了一口气,显然老太太没把那蓝老太太当回事儿,若非是为了不得罪蓝家,只怕早休了蓝氏,哪里还娶她家女儿做平妻。这番训斥也不过是做给人看的,请莫大嬷嬷在这里用了饭再回去。 就为着家族想,一个连生两个子嗣,如今又得了一个。做长辈的重视子嗣兴旺,蓝氏过门之后一个男丁没添上,反倒惹出不少祸事。 给蓝家面子,不见得就真当一回事儿。 只是不知道蓝老太太知道裴家老太太如此,该作何想。 眨眼到了十五日,林氏五十大寿,不独家中儿女,京城中有来往的勋贵人家都预备下贺礼。 林家预备着三日的流水席面,头两日就着人到庙里供奉了菩萨,第二日叫人给穷人施舍粥米银钱。 第489章:自作自受 “我看护国公夫人红光满面,不像是有什么顽疾?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病不成。我蓝家与裴家也是亲戚,别的没有,几个治疑难杂症的大夫还认识些。不若明说,军中几位军医还是会给本夫人一些薄面的。” 林盈袖见蓝夫人不客气,也不好在这样的席面上闹起来,只是微微一笑,“夫人出身将门,性子直,说话也痛快。只是妾身不解,怎么军医还能看妇人的病?莫不是这军医养在夫人家里?” 这话明面上听着没什么,但细细一想便不对味了,众夫人哄笑起来。 前些年,一个官宦人家闹出丑闻,家中女儿和夫人与大夫有染,之后好些人家在特殊的时期会留一两个大夫在家,林盈袖这话分明是在讽刺蓝夫人。 “你——” 等蓝夫人回过神来,气的满面通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一把年纪竟然让个小辈给羞辱。 “好的很,我合该问问你们淮阳侯老夫人,这就是你们裴家的规矩,连长辈也敢羞辱,简直是寡廉鲜耻!” 蓝夫人被众人笑的面上挂不住,竟然赌气甩袖子走了。 “妹妹不必理她,仗着自己儿子有几分军功,就觉得满京城的人都该让着她们。”周国公夫人邓氏安抚道。 方才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周国公府也是林盈袖的娘家,没得让人家说仗势欺人。 钱氏更不好说什么,蓝夫人不寻她的不是就该念佛,哪里还敢撞上去寻? 林盈袖浑然不在意,邓氏悄悄问她到底怎么了?酒不喝,好些菜也不肯吃。 邓氏不是外人,便凑到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邓氏闻言顿时笑容满面,夸林盈袖是个有福气的,低低地说道:“我早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姑老爷回来才多久?若是个女孩儿就更好了。” 林盈袖但笑不语,其实她觉得还是小子好。偶尔想起远嫁的裴曦月,她都难过得不行。这还不是亲生,若是亲生,那还不得要了老命去? “你家大姑娘最近可来信了?” 林盈袖用扇子挡着脸,小声说道:“她孩子还小,不方便来,年下里总是要来京里觐见今上和娘娘。” 邓氏点头不语,裴曦月也是好命,虽只得了个郡主,公婆都好,只说先开花后结果也好。世子虽有侧妃,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既然有了身子,往后少出来走动,那蓝家有个女儿进宫做了娘娘,便不把人放在眼里。瞧那轻狂样儿,真当自己是国丈夫人了不成?” 蓝家有女孩儿入了宫?林盈袖怎么没听人说起? 邓氏解释了一番,林盈袖这才知道,别的倒是不在意,只打听要过门的蓝家六姑娘。 邓氏细细道来,听着这小蓝氏倒是比蓝氏强,不过现在分了家一年也见不了几回,权当解闷的闲话罢了。 从王府吃席面回来,裴垣还留在王府吃酒,便和钱氏先回去。 路上两人说起王府的席面,以往这样的宴席老太太也不会让钱氏出面,这回也算长了见识。 没走几步,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钱氏打起帘子,问跟车的小厮们,“怎么回事?” 小厮也说不知往前头去看看,一会儿过来回话,“回两位太太,是亲家蓝府上老太太的马车在前头,那边传话过来让咱们回避。” 在路上两车相遇也是有的事情,以往都是身份低的相让,这蓝老太太仗着自己是长辈,故而不肯让。 钱氏犹豫着要不要让,毕竟两边若是都不让这么僵持着也让人看笑话。 林盈袖叫四儿端了茶给那边蓝老太太送去,就说敬着老太太是长辈,遇着了请老太太喝茶。 “你这妮子真真是小心眼儿,虽说蓝氏是罪妇。可咱们家和蓝家的亲可没断,你这么得罪了她,不怕婆母怪罪?”说着捏了林盈袖的腮帮一把。 林盈袖推开钱氏,佯怒道:“好歹我也是你嫂子,这么没大没小的。” 钱氏嬉笑道:“得了吧你,在我跟前充什么嫂子不嫂子。” “我也没说不让她,既然是长辈,自然该敬着捧着才是。我好心好意叫丫头送茶过去,怎么就得罪人了?”林盈袖摇着扇子,笑嘻嘻地说道。 钱氏点了一下林盈袖,笑的前仰后合。 片刻四儿回来,说蓝老太太接了茶就吩咐人让路。 钱氏闻言也就罢了,果然一会儿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林盈袖有些困乏,丫鬟们用枕头给她靠着。 四儿道:“还好是相熟的人家,若是别家穿着诰命服那可真真要累坏了。” 虽不是初次有孕,尚可支持,只月份小也得小心着些。 归家来不久老太太身边的莫大嬷嬷过来请安,说小蓝氏不日过门,以往和那边府里大太太有什么过节,让林盈袖不看僧面看佛面,千万别失了礼数才好。 这话,分明是有人到老太太跟前告了状。 自家长辈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听训。说过了训斥的话,莫大嬷嬷一脸笑容,请两位太太坐下,道:“我们老太太让我过来看看两位太太,让太太安心养胎,别的事情一概不许操心。” 说着,叫小丫头们将老太太和老太爷赏给林盈袖和徐氏的东西都拿了上来。 林盈袖松了一口气,显然老太太没把那蓝老太太当回事儿,若非是为了不得罪蓝家,只怕早休了蓝氏,哪里还娶她家女儿做平妻。这番训斥也不过是做给人看的,请莫大嬷嬷在这里用了饭再回去。 就为着家族想,一个连生两个子嗣,如今又得了一个。做长辈的重视子嗣兴旺,蓝氏过门之后一个男丁没添上,反倒惹出不少祸事。 给蓝家面子,不见得就真当一回事儿。 只是不知道蓝老太太知道裴家老太太如此,该作何想。 眨眼到了十五日,林氏五十大寿,不独家中儿女,京城中有来往的勋贵人家都预备下贺礼。 林家预备着三日的流水席面,头两日就着人到庙里供奉了菩萨,第二日叫人给穷人施舍粥米银钱。 第490章:老家亲戚 林盈袖与裴垣领着家中孩子们头一日就过去,一家子先给林氏磕头。 这里头有好些亲戚林盈袖都不认识的,她有身子的人也不用前头陪客,磕了头便到林二婶屋里歇息去。 林蕴玉也带了宝哥儿和双胞胎回来,宝哥儿才跟着学认识,会背三字经,在林二叔二婶跟前背,林二叔虽不喜林蕴玉,却十分喜欢外孙和两个外孙女儿。 “到底你们姊妹有福气的,大姑太太膝下两个哥儿,二姑太太膝下也有哥儿,两个姐儿也生的十分的好。”自从林蕴玉悔悟过来,和娘家关系好了之后,林二婶也是真心待林蕴玉。 林蕴玉教着两个孩子叫外祖母,给外祖母磕头,“我听母亲的话,三个孩子都养在老太太跟前,虽不如姐姐家几个孩子聪慧,倒都是规规矩矩的好孩子。” 怪道林蕴玉舍得将孩子送老太太跟前去,原来是二婶的主意。 不过也好,林蕴玉到底不是正室,蓝氏歹毒,小蓝氏也不知道是何品行。又讨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欢心,自然是一举两得。 “方才看见好些脸生的亲戚,都是谁家,怎么没见过?” 林蕴玉拿手帕擦了擦嘴角,噌道:“怪道昨儿听见表姑说你,老母鸡捡旺处飞,忘了本了。” 二婶用扇子打了一下林蕴玉的手背,道:“也不怪大姑太太不认得的,那是你父亲的表妹,那个穿红褂子的是你爷爷兄弟的女孩儿,你们该叫堂姑姑。” 林盈袖这一房穷,这些亲戚以往也没什么来往。 如今他们这一房发达了,也就有了来往。 “别的就罢了,你表姑家的女孩儿和你生的有四五分像,如今也嫁了个官宦人家。” 听到这句林盈袖就猜着了,那唐墨行这么做是几个意思? “多半唐家也下了帖子罢?” 林二婶便不说话了,哄着林蕴玉家的大姐儿说话,教她叫林盈袖姨妈。 林盈袖冷笑了两声,林氏一向以为是她林盈袖亏欠了唐家,恨不得把这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贴补唐家。如今唐墨行在刑部任职,自然想方设法地给他谋划出路。 真是可笑,到底谁亏欠了谁的? 林氏和邓氏两个厅上陪着客人,今日来的都是族里人,京里的亲朋好友都是送了寿礼,只正日子才吃酒。本家亲戚才提前几日来,不过是帮衬着些罢了。 林盈袖和林蕴玉姐妹两个不惯见外人,加上裴家规矩多,便不陪着这些亲戚一处用饭。 林氏和林二婶陪着老家来的这些亲戚们在厅上吃点心闲话,又有两个女先儿这里说书解闷儿。 那表姑磕着瓜子,问起林盈袖,不满三个月也不好多说,便说:“她们姊妹两个托儿带女的,在里头哄着孩子们呢!姑老爷也需人照料不是?” 表姑冷笑了两声,指着身后站着的女孩儿和儿媳妇,“都是一家子骨肉,有什么见不得的?你瞧我家这两个不都在这里么?” 林氏闻言也觉得林盈袖回避着自己家亲戚不像话,便叫人去请林盈袖。 上回的亲戚闹的林盈袖有好长时间不来,这次可是姑爷在,又有身子,出什么事儿林家可担待不起。 “我去请罢,若是方便就过来,还有两三岁的哥儿,公侯家的孩子娇贵。”邓氏叫住那丫头,自己亲自往后边走了一遭,也没真个去请,不过是随意逛逛便回去回话。 “虽说是高嫁,到底也该扶持扶持娘家兄弟才是。我听人说表姐家的姑老爷是从一品的大员,怎么不说提携提携娘家人?可见还是表姐你没多提点提点着。” 林氏刚要辩解,那堂姑也跟着附和说道:“很是这话,也不是我们非要沾你们这一房的光。你想想,说起来她享清福受用不尽,家里长辈们却在受苦,这可是大大的不孝!就是别人问起我们的身份来,你们也丢人不是?” “你这儿媳妇也是个眼皮子浅的,只顾着巴结两个富贵的小姑子,对这几个爱答不理。好歹她也拜见拜见嫂子们,还说是大户人家出身,这么不会做人,当着辱没了咱们家的门楣。” 邓氏刚走到门口,听到这句,气的浑身发软,正要转身走,又听见一句,“咱们大侄子出息,合该再娶几个,我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邓氏越发气的不行,只这些都是婆家亲戚,最是难缠。 “你家姑娘怎么还不过来,要不然咱们亲自去拜见拜见?” 邓氏听到这句,便叫丫鬟们去请两位姑太太过来。 然后自己整了整衣裳,陪着笑脸进去。 林氏看邓氏一个人回来便有些不悦,只在亲戚面前也不好说邓氏什么。 那堂姑瞪着眼睛质问邓氏请的人怎么不见。 不等邓氏说话,堂姑接着训斥她废物点心,“请个人都请不来,还指望你能当家做主?这是自己家里尚且如此,若是去了外头还不知道怎么丢我们林家的脸呢!” “还不如我家这个平头百姓的媳妇,我说什么她必定是要办成的。哪像你家这个,推三阻四一件小事都办不好,要来何用?” 邓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因说天冷了回去添件衣裳。 人还没走,堂姑接着呵斥道:“长辈尚且没说冷,不孝没长辈的东西,就是冷死了也该先问问长辈。” “哟,这是那位在说话啊!就算是晚辈,那也是有诰命在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训斥的。” 龚家两位太太簇拥着林盈袖姐妹二人进去,林盈袖穿着家常衣裳,和林蕴玉两个一样的颜色,倒像是双胞胎似得。 林氏正觉尴尬,见她们姐妹来,赶忙拉她们到跟前来。 “从前家里穷,许多亲戚都没见过,也没来往,我不知该如何称呼,这里先给诸亲赔礼了。”林盈袖不等林氏说话,先福下身去。 这话一出,顿时把众人羞煞了一顿,谁还敢挑不是去。 刚才最嚣张的堂姑装模作样抹了一把眼睛,上前去拉着林盈袖的手,问林氏,“这边是大侄女儿?” “从前大家日子都艰难,来了也是给你们添麻烦,如今大家日子都好过了这才走动,并非是我们拜高踩低。侄女儿莫要误会,莫要误会。” 第491章:裴垣救场 林盈袖点点头,“是了,当初艰难,你们来也没好茶水给你们吃,那等肮脏的地方没得污了你们眼睛。” 一席话说的这几个人面面相觑,林盈袖的爷爷和弟兄几个分家之后,堂姑嫁给了一个财主,家中宽裕,连孩子的官儿也是花钱买来。当初林秀才在街上看见,叫一声大侄子,这一家子躲地老远,生怕林秀才借钱似得。 虽这些事儿林秀才不曾和儿女提起,夫妻两个闲话时林盈袖还是听得一言半语。亲戚不亲戚的不说,就是街坊也是有穷有富,见面招呼也没什么,偏是这番做派。 林氏见林盈袖说话犀利,不给长辈半分情面,扯了扯她的袖子。 林蕴玉闻言,笑着道:“原来还有这些事儿在里头,我算是见识了。当初我阿娘势力,父母也曾往伯父伯娘家去。都是亲戚,穷点而已。” 林二婶不好说话,让她们姐妹坐下。 “长辈们没让座,你就敢坐着了?” 不知哪个说了一句。 林蕴玉冷哼一声,目光在众人的面门上扫过,“我姐姐那是外命妇之首,莫说这里,就是皇后娘娘跟前也是坐得的。你算什么东西?见了诰命夫人竟敢张狂拿大!” 这些人当初上她家求爷爷告奶奶那副嘴脸林蕴玉可还记得,现在不过是仗着林氏好说话,林盈袖要顾及颜面才敢如此嚣张罢了。 这些人吓得变了脸色,别看人在这里敢张牙舞爪,真遇到有权势的,跟个避猫鼠似得。 “你们姐妹两个别在这里吓唬人,都是亲戚,拿诰命压人就有些过了。” 林氏训诫了姐妹两个一顿,请诸位亲友都坐下,一一介绍给林盈袖认识。经过刚才一吓唬,指到谁,都会站起来给林盈袖见礼。 别人林盈袖没注意,只一个年轻媳妇,那模样儿果然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这媳妇便是那位表姑家的女孩儿,娘家不过十四五六。 别人林盈袖没过问,就问表姑,“妹妹几时出阁?” “年初,这还是你阿娘做的保山,许给了驸马街的唐家,虽是继室填房,不过姑爷膝下并无子嗣。”说罢,又补充了一句,“也是官宦人家,只不如袖姐儿婆家是勋爵人家。” 林盈袖回头看着林氏,唐家是叛王手下,按理就算不是死罪,也该流放千里之外才是。 林氏心虚地避开林盈袖探究的目光,扭头对表姑道:“那家也是读书人家,姑爷虽不是科举入仕,也是文武双全的人才。你家姐儿嫁过去,是她的福气。” 福气?若非有她和月娘的先例,林盈袖真要信了林氏这话。 月娘还不出月子就得赚钱养活唐家一家子,若非遇见她,如今还不知怎样了。 这唐氏见林氏这样说,害羞地低下了头去。 “嗨,嫂子做的保山我们自然是信的,姑娘三朝回门时就和我说来着,姑爷人实在不错。人还没过门就置办了好些衣裳首饰,婆母塞的人也都让姑爷打发了出去。” 唐氏扯了扯自己母亲的袖子,让她别在说了。 “都是亲戚,怕什么!”表姑得意了起来,“虽说都是继室,咱们家姑爷年轻,走在一处和正头娘子没什么区别。若是年纪大太多,还只当是看重人家的钱财......” 这话不知是冲着谁,林盈袖也浑然不在意,她家夫君当年那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现在也比这些年轻的毛头小伙子不差分毫。 正说着闲话,外头婆子回话说姑老爷来给老太太请安。 慌得林蕴玉起身往后头回避去,林盈袖不等别人先起身到门口迎接。 裴垣还穿着官服,更显威仪,一进门原本还拿乔的这些长辈们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手脚都觉无处安放。 “给岳母大人请安。” 林氏虚扶了一把,请姑爷坐,叫林盈袖去倒茶,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公务忙,也不用日日请安。” 裴垣道了一声是,恭敬地道:“身为晚辈,理应尽孝,不过是早晚问安,岳母大人若是连这个都不肯,那边是嫌弃小婿。” 林氏见一干亲戚畏惧地站着,连忙请众人坐下,道:“这边是我家姑爷,如今在刑部任尚书一职。” 那表姑吓得忙用手捂住胸口,只想刚才奚落林盈袖的话不曾被这位尚书大人听见。 “原来是姑老爷,我们乡下人只在戏文里见过大官儿,都是白胡子白头发的。不曾想竟这等年轻,当真戏文上的东西信不过。” 林盈袖站在裴垣身边,小声说道:“这是我阿娘老家弄来的亲戚。” 裴垣起身见了个半礼,算是拜见过了。 众人忙赔笑还礼,哪里还有刚才和林盈袖、林氏等人说话那副趾高气昂的面孔。 “你也坐着,明儿我沐休,家里的事儿一概不用你费心,只管安心养着。” 虽说是老夫老妻,在这么多人跟前说话如此亲密,林盈袖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在裴垣下手坐下,对林氏道:“不如明儿我把家中妹妹接了来,家中有弟妹看着也出不了大事。” 林氏知道说的是小周氏,点头答应,“我也说把你们家二房太太接过来,只怕你多心,既然如此明儿就让老大媳妇亲自去接罢了。” 裴垣在这里,这些亲戚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林二婶有心弹压这些亲戚们,故意说道:“还是大户人家规矩大,姑爷每日要上朝,要去刑部。还不忘日日过来给嫂子请安,换个差点的,哪里会把咱们当回事儿,可见姑老爷是看重咱们家姑太太。” 裴垣朝林二婶拱手,“夫人过门数载,对上孝敬长辈,对下慈爱可亲。家中上下都颇为敬重夫人,这多亏岳母细心教养,方才使得裴某得此贤妻,自然奉若掌中珍宝一般对待,方才不辜负岳母托付。” 一席话说得林氏脸上也有了光辉,“哪有姑爷夸的这么好,这是袖姐儿的本分。倒是姑爷如此看重,这才是咱们的姐儿和林家的福气。” 第492章:给你家夫君做妾 说了会子闲话,林氏让林盈袖陪着裴垣到后边自去歇息,这里的亲戚有她们安排。 林盈袖本就不想跟这些人接触,巴不得早些回去。 两个仆妇前头打着灯笼引路,夫妻两个并排走着,男人惦记着林盈袖腹中的孩儿,细细问她今儿可还好,有没有想吃什么,明儿给林盈袖弄去。 林盈袖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倒是乖巧,也没怎么害口。 “别为你阿娘过寿累着了,横竖有下人,有你嫂子们操心。” 林盈袖点点头,头靠在男人的肩膀,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地道:“别的倒罢了,阿娘每次把老家那些打秋风的亲戚弄来。上次逼得我没法子,求了五房的大嫂子帮忙才解决。这次又弄了一群人来,一个个乌鸡眼似得。” 男人伸手将人搂在怀里, 压低了嗓子道:“往后娘家这些事儿你若是抹不开面子,就交给我,都是小事情不值得你费心。” 林盈袖叹息一声,她这阿娘哪儿都好,只是心太软了些。当年这些亲戚可一个也见不着,如今家中好了但凡沾亲带故的都凑上来。 “夫君,后儿只怕那姓唐的也会来,要不咱们回避了?” 若是唐墨行现在的夫人不和自己长得像还好说,偏又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分明是还惦记着她,没有哪个男人乐意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惦记着。 裴垣捏了一下女人的手,凑到她耳边轻轻地道:“若是咱们回避,反倒显得心虚,袖娘咱们夫妻多年,难道还会为了这点事心生嫌隙不成?” 林盈袖咬了下唇没说话,她就是怕到时候相见彼此尴尬。 到第三日是正日子,不独家中亲戚,京中交好的人家都来,裴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还有周国公府,唐国公府,长公主府,连国丈府等等。 林家两府早并做一府,席面在花厅上,邓氏与两位龚氏嫂子忙着招呼客人。老家的亲戚林二婶亲自招呼。外头男客有林二叔和林晓峰在外院中,男女客隔着一道围墙,并不能相见。 林氏与裴家老太太等人一桌,林盈袖与同辈的夫人们一桌。 老家的亲戚虽也有心想结识京中贵人,无奈这些贵妇们都眼高于顶,就算过去也是爱答不理的样子。这些人不敢怪这些夫人们不理人,只怪林家不肯提携。 明明她们距离人上人的日子只有一步之遥,偏林家生怕拉她们一把会压过她们一头似得。 “二嫂,这是你三侄女儿,你看这模样如何?” 林二婶瞧了那姑娘两眼,随口夸赞说好,那堂姑听得满脸是笑,让那姑娘坐到林二婶身边去。看了上头林盈袖和小周氏那一桌,压低了嗓音说道。 “我瞧着姑老爷身边就咱们大姑太太和那位二房,年纪都不小。姑老爷正值壮年,又位高权重的,合该身边有年轻貌美的相伴才对,外头寻的人靠不住,我瞧着还是咱们家自己的女孩儿好些。” 林二婶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假意喝茶并不说话。 堂姑见林二婶不说话,接着说道:“姐妹共侍一夫也不是没有的事儿,大姑娘容得下一个外人,想必自己嫡亲的妹妹也能容下。将来我家姑娘得宠,必定不会忘了姐姐的提携之恩。” 这主意打的可真好,堂姑这三女儿模样算不上上乘,只能说是面貌清秀。 “大户人家规矩多,给人做妾委屈呢!倒不如寻个平常人家,好歹不用低声下气伺候主母。” 堂姑冷笑了两声,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说什么做妾委屈。打量她们不知道,林盈袖当初也是给人做妾,落后当家主母过世,这才捡了便宜,做了正室又成了诰命夫人。 她家女儿年轻貌美,岂不比林盈袖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强十倍? “二嫂放心,若是成了,我必定不会亏待你去。再说,尚书也不是你的女婿,何必怕呢?” 林二婶心疼林盈袖是一说,最怕的还是亲戚丢了人。 裴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就是家里的妾那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儿。 更何况,裴垣夫妇感情深厚,就是家里有几个人那也是摆设。就算能塞进去,何苦浪费姑娘一辈子青春呢? 林二婶岔开话题,堂姑见状乘热打铁,无法,只说等晚上再说。 午饭后,只本家亲戚还留在家中。 家中请了一个小戏班子,大家在花厅上看戏取乐。 裴垣与林晓峰等人往外头去游山玩水,林盈袖原本不想看戏,无奈林氏非要她去,说什么不去怕人闲话。 便与这些林家亲戚一块儿在厅上坐着看戏,闲聊。 堂姑趁机将自己家女儿三娘推了出来,要给裴垣做妾。 林盈袖上下打量了那姑娘一番,问她,“三妹妹可知道做妾需要做些什么?” 三娘害羞的低下头去,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就算脸皮再厚这样的话也说不出口。 堂姑见林盈袖这样问,连忙道:“自然是伺候尚书,为裴家开枝散叶呀!”说着,还特意将三娘和林盈袖做了一番比较。 这女人就是再美,上了岁数哪能和年轻的小姑娘比?她家三娘年轻,若是也如林盈袖这番打扮,怎么也得比得下去。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得了意,“袖姐儿放心,三娘就是再得宠,您也是姐姐,断乎不会越过你去。就是夫主跟前,也有人替你说话不是?” 林盈袖冷笑了两声,朝旁边的小周氏笑道:“妹妹你来和我这娘家妹妹说说,做妾的需要做些什么,要守什么规矩。” 小周氏知道林盈袖不是羞辱她,冲三娘和林堂姑说道:“裴家是勋爵人家,家中自有规矩。为妾着便是半奴,除了服侍主子,主母屋里洒扫使唤的活计一样做。妾是贱籍,妾通买卖,若是做错事情主母发卖就是主子也不会驳主母的颜面。妾所出的孩子都归主母所有。妾不入正席面,妾父母亦如奴仆一般。” 一席话说的两个人瞠目结舌,半晌了才说道:“莫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就是有这些规矩,我女儿可是你表妹,你也忍心?” 第493章:母女嫌隙 林盈袖喝着茶没说话,一旁的小周氏会意,笑道:“家里的规矩可坏不得。裴家从侯府到咱们国公府,底下奴仆也有一二百人,外头庄子上也有不少。若不按照规矩来,岂不是乱了套,莫说是远房的表妹,就是嫡亲的妹子一同入府的也要执妾礼。” 堂姑半晌也没语言,就是三娘也有些害怕,她们家虽不算富裕,姑娘家也是娇身惯养出来的,从小都是别人伺候着,哪里伺候过别人? 三娘打了退堂鼓,可堂姑却不死心。 林家当初都快饿死的人,攀上裴垣,如今林晓峰做了京官,高门大宅里,奴仆成群。她们家比当初林家不知好了多少,难道只她们家有这么好命,他们就不行了? “袖姐儿,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不用别人说也该安排人在姑爷身边服侍。只管拈酸吃醋,也不怕人笑话,更丢了咱们林家的脸。我知道,你是怕三娘夺了你的宠,何苦拿这些话来吓唬小孩子家?今儿我这话你细细想想。” 小周氏忍着笑看着林盈袖,这姑娘好大的野心,人还没进来,就想着越过林盈袖去。 “阿娘,你是怎么说来着?” 林盈袖看着家中一众亲戚,这一个个都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只是要银钱也就罢了,这回竟然还想爬她头上去。若是再让,那她也不用活着了。 林氏犹犹豫豫,谁也不肯看着自己女儿受委屈,巴不得姑爷身边一个妾都没有。 可这话是林家人提起,她总不好不给家里人面子。 “嫂子,这可不是我有私心。若是你女儿自己添一个妾给姑爷屋里,别人会说她这个做正室的贤惠,若是姑爷自己领的人回来,别人不知该怎么说咱们林家。” 林氏听了这话也觉得在理,扭头看着林盈袖。 不等林氏说话,林盈袖便知道了她的意思,扶着四儿的手缓缓地起身,小周氏见她脸色不大好看,也跟着起身。 “合着阿娘也觉得我年老色衰,想找个人顶替我。” 说罢,吩咐人收拾东西回国公府去。 林氏才要说话,林二婶连忙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起身跟着林盈袖去。 “姑娘可千万别气着,你这可是双身子的人,你阿娘是碍着情面才顺口说。莫说嫡亲的女孩儿,就是我们大姐儿,我也是不肯给她添人的。” 林二婶追着林盈袖和小周氏,陪着笑脸和小周氏道:“好姑太太,你也帮着我劝劝你们姐姐才是,她与你最是亲近,你说的只怕她还肯听些。” 小周氏叹息一声,扶着林盈袖手,柔声说道:“到底是姐姐娘家,今儿动气走了,老太太脸上怎么过意的去?姐姐且宽宽心,看在妾身头一次来贵府上,你消消气等老爷回来再说。” 林盈袖住了脚,道了声,“罢了。”让四儿扶她到凉亭那边坐会儿。 人刚坐下,龚家大太太和邓氏带了人过来,放下帘子,上热茶,妯娌两个陪着笑脸。 邓氏也不好说婆母的不是,只说,“姐姐是何等大度宽厚的人,虽说这些亲戚们着三不着两的,您就当听个笑话罢了。就是你兄弟那边,也是顾着姐姐。” 龚大太太也跟着道:“正是这话,你哥哥昨儿晚上还嘱咐我来着,大妹妹难得回来,合该做嫂子的好生照顾才是,若是惹妹妹不痛快,那就是我们做嫂子的伺候不周,回头知道该怪我。妹妹多疼疼嫂子,给个好脸色。” 林盈袖听着不由得笑了起来,“还是哥哥疼我,从前家里只有兄弟,我一向只当他是个孩子。有了哥哥,省了多少事情。有哥哥撑腰,就不怕那几个。” 小周氏也跟着凑趣儿,“正是这话,也亏得嫂嫂好刚口,我和二婶娘劝了许久,哄了许久也不得一个笑脸。” 说说笑笑,林盈袖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大半,因在风口,几个人也没久呆。 没说几句话,便往林盈袖的屋里去,龚大太太亲自到厨房里做了燕窝粥,送到林盈袖跟前,看她吃了粥这才罢了。 晚饭前裴垣着小厮回来说晚饭与几个同窗外头吃,叫林盈袖不用等着。 林盈袖心中不快,便不往前头吃饭,只叫人送来,和小周氏曦宁在屋里用些。 那堂姑见林盈袖不来,越发张狂起来,只说林盈袖先说了不算,她必定得带了三娘到裴垣跟前,求裴垣收下。又说林氏不会管教女儿,堂堂诰命夫人,竟这等拈酸吃醋,失了妇人的本分。 林氏听着心里也不自在,三娘到底是林家的人,比外头来的强,林盈袖分明是不给家里长辈和她这个做娘的面子。 等宴席散了,林氏亲自到林盈袖屋里,见跟前只一个贴身丫鬟服侍,打发走自己身边的下人,语重心长地道:“姑娘,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家里能有今日也多亏了你。” 林盈袖听着这话,将四儿也打发出去,且听听林氏如何说。 林氏接着说道:“自古大户人家都是三妻四妾,你虽是正室,出身却也不是显贵。姑老爷身边虽也有两三个人,到底都是跟了好些年的,也该添上一两个新人才是。” “咱们做妇人的,总归是要大度些,方才让夫主欢喜。你膝下有几个孩子,就是纳个贵妾也不怕越过你去。三娘性子软和,又是咱们林家的人,那府里你婆母知道,也会夸你贤惠。既得了好名声,又帮了亲戚,岂不是一举两得。” 林盈袖听了这话气的手脚冰凉,好半晌才质问林氏,“你给那姓唐的做保山娶了表姑家的女儿,还拿了钱给他买官?” 林氏正要解释,就听见林盈袖冷着嗓音说道:“阿娘一向觉得是我辜负了唐家,阿娘也见过月娘,若是当初我嫁到唐家去,我只怕过的还不如月娘。你可想过,峰弟和你靠什么活?” “月娘生了孩子才几日便背着孩子在街上贩卖东西,尚且自顾不暇,更别提照顾你们。我欠着他们家什么了?这样的虎狼窝,阿娘还觉得是良配,巴巴儿从家里找个女孩子嫁过去,倘或人过的不容易岂不是害了人家一生?” 第494章:我来说 林氏才要说话,林盈袖接着道:“就算是要做保山,也不该找个和我像的女子,叫裴垣看见,咱们家这是几个意思?” “姑娘,你别说违心的话,姑爷何时介意过?再说,唐家如今也是咱们亲戚,男女有别,面都见不着,你何苦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林盈袖冷笑了两声,“裴家是体面人家,即便心里有什么也不会当面使出来。你打量着人家不知情,不过是为着两家的体面罢了。” 林氏被堵得无话可说,重重地拍桌,赌气说道:“就是怕姑爷心里有什么,这才让你将三娘接家去做妾,姑老爷看你贤惠,这些小事儿便不会再追究。” 林盈袖听了这话气笑了,望着林氏,冷冰冰地问道:“阿娘这话真真让女儿寒心,当初家中穷的没钱过冬,我明知前头婶子没安好心,仍旧卖身去。为的不过是你和弟弟不会饿死,如今日子好过了,你们反倒帮着外人算计我。” 说着眼眶发红,哽咽了半晌,手撑着桌子,“我在主母手下做小伏低,为奴为婢,给你们换了好日子。莫不是觉着我不配过好日子,这才找个人想排挤了我去?阿娘莫不是以为林家现如今站稳了脚跟,便用不上我了?” 这话林氏听着心如同油煎似得,她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手指着林盈袖,热泪滚滚,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一心为你,你怎可说——这样的话来?” 林盈袖忍着泪,反问道:“若是一心为我,就不该招惹唐家,更不该逼着我强纳三娘为妾。” 林氏叹气摇头,“我与你说了这么多道理,你就是不明白。唐家的人情我已经还清,以后不会再有来往。但三娘,你还是老实接受,不独是为你,也是为了林家的名声,你若不愿,我便亲自与姑爷说去!” 林盈袖才要说话,就听见—— “岳母大人要亲自与小婿说什么?” 听见裴垣的声音,林氏连忙抹了眼泪,起身相迎。 裴垣与林晓峰等人在外游山玩水做诗词文章,原是没打算回来,因惦记家中妻子有孕,便撇下众人赶回来,不想在门口听到母女对话,便不好进去。 直听到林氏说要为林家名声强逼林盈袖给他纳妾,这才没忍住进来。 一进屋见林盈袖眼眶红红的,便上去安抚她,“好好的动气做什么?不为我好好养着,也该想着孩子才是?” 林盈袖此时恨不得扑到男人的怀抱里痛哭一场,她亲娘都如此算计她,除了裴垣,真不知还有谁能依靠。 她缓缓地起身,看了林氏两眼,道:“我堂姑家有个待嫁的女孩子,阿娘看了说很好,姑姑也愿意给,只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若果真觉得好,收进来也成?横竖当年我过门儿没带个滕妾。” 裴垣用复杂的眼神看了林盈袖一会儿,又看了站在一旁的林氏,“岳母好意,小婿承情,只裴家有裴家的规矩。莫说妾,就是二房也得在正室夫人跟前执行妾礼,小婿只恐委屈了小姨。” “阿娘请坐,既然夫君这样说,那就把姑姑和三妹妹请过来,当面问问,若是愿意,我这就亲自接了妹妹家去好生相待。” 裴垣请了林氏上首坐下,这才拉了林盈袖一起右下首坐下,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是个妾罢了,不值得你费心,交给下人们去办就是了。”说着,叫人进来倒茶。 三人坐着,林氏只觉无比尴尬,心里又担心裴垣真看上了三娘,分了林盈袖的宠,让她以后日子不好过。以后,母子越发生分起来。 裴垣倒是好生安抚林盈袖,见林氏喝茶,凑到她耳边悄悄地道:“我今儿在外头看见一根簪子很好,买了来一会儿事儿了了,给你戴。” 林盈袖啐了一口,低头看着自己的裙角。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堂姑和三娘跟着丫鬟婆子们过来,听说是裴垣着人来请,只当事情准了,母女两个欢欢喜喜地来。 人进来朝上拜了拜,三娘抬头瞧了裴垣一眼,见裴垣如此丰神俊朗,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不知嫂子和姑老爷唤我们过来什么事呀!”堂姑故意问道。 裴垣只顾着哄林盈袖,听到这句,连看也没看那对母女一眼,扭头问林盈袖,“这边是你娘家的远房姑姑和妹子?” 林盈袖点头说是,请姑姑坐下说话。 “既然是做妾,那就得按规矩来。夫人有孕不便劳动,规矩便由我来说给小姨和姑姑。” 裴垣喝了一口茶,嗓音平和,“家中纳妾是为两宗,一则是子嗣,二则是伺候主子。家中已有三子两女,俱是嫡出,不缺子嗣。剩下便是伺候主子,为防妾作乱欺辱主母,需得先签卖身契给当家主母。既然不为子嗣,过门便服下息子汤,往后五更到主母房里请安服侍,规矩就这些,小姨和姑姑不觉得委屈,今日便签了卖身契交给太太。” 林盈袖险些没笑出声来,裴垣这一招用的可真好。没得罪人,也全了自己的颜面。 堂姑和三娘傻眼了,卖身契就算了,还要喝息子汤,没孩子的妾还能指望出头?年轻得宠还好,以后主君腻了,小命岂不是攥在别人手中? 且裴垣话里话外都是维护着林盈袖,还没过门便这样,过了门还指望能怎样? “姑爷这话,未免太不留情面了。毕竟我家三娘是袖姐儿的妹子,就不能格外开恩么?听人说大户人家嫁人陪嫁的滕妾可没有喝什么息子汤。”堂姑不死心,这样好的亲事错过了,往后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裴垣不说话,只看着林盈袖,“虽说家里规矩不能坏,不过是个玩意儿,你若觉得难为情,收了随意打发到哪儿去,眼不见为净就是。” 林盈袖摇摇头,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三娘,“何苦来,好好的女孩儿,你果然不喜欢不纳就是了,弄回家又不肯收,不是白辜负了么?” 林氏见状也知道裴垣没纳妾的心思,便好声好气地对堂姑说道:“大妹妹,我看还是算了吧!回头我给三娘寻个好亲事,何必非要自降身份给人做妾呢?” 第495章:找个裴垣这样的 堂姑犹犹豫豫地看着上头坐着的那对夫妻,心里越发不甘心。 她的女儿年轻貌美,比别人也不差什么,凭什么林盈袖能做诰命,她的女儿就要为奴为婢? “若是嫂子能寻一门好亲事,我自然是愿意的,只不知嫂子打算给三娘寻一门什么亲事?”堂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 裴垣听到这里,扶着林盈袖起身,朝林氏告辞,“岳母大人,贱内有孕不便费神,小婿带贱内先去歇息,您请自便。” 林氏见状,也不阻拦,准备起身送二人时,裴垣拦住。 看着夫妇二人出门,林氏心中万千感慨,她不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好,为何母女反倒生分了。再看看三娘和堂姑,早知如此,就不做这个好人强逼林盈袖接纳三娘。 人一走,堂姑一概之前那副畏惧的模样,拉了三娘一同坐下,二郎腿翘着,冷声说道:“你家袖丫头什么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不过是仗着有孕辖制夫君,让夫君不敢有纳妾之心罢了。我也不是非要我家女儿自轻自贱,你既然答应给她寻亲事,我也不求多,就和你家这位家世门第人物差不多就成。” 林氏惊住了,总算是明白林盈袖为什么不肯接纳三娘。堂姑哪里是为她女儿考虑,分明是想将林盈袖挤下去自己做夫人。 找个裴垣这样的,好大的口气! 林家在京城并没有根基,能攀上裴家,那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这种王公侯门之家,最是看重门第,堂姑家一没门第,二没根基,姑娘也不是十分的出色,凭什么匹配这些人家? “妹妹这不是在为难我?就是我家袖姐儿这门亲事,那也是与姑爷两情相悦,又有翁主娘娘做靠山才得来。你莫不是当公侯家的公子哥儿是白菜萝卜,放在大街上随便挑拣。” 堂姑冷笑了几声,突然又放声哭了起来,“嫂子自己打的包票,这会子又说做不到,莫不是哄我们?” “苦命的儿啊!你这伯娘是存了心要害你,可怜咱们还只当是好心拉扯,不想竟然是这等狼心狗肺的伯娘,生生害你名声受损,又不肯为你寻个亲事.....你干脆去死了算了。” 林氏是个老实人,从前家里穷都是林秀才和林盈袖撑着,落后林晓峰做了官,别人也只有巴结她的份,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下急的站起来,拉着堂姑,三娘又寻死,拉着三娘,堂姑又要去撞柱。 前头闹成这样,后面林盈袖和裴垣自然能听见的。 林盈袖原本想去劝,裴垣勾着女人的腰,一脸正经地道:“岳母大人就是不知人心可恶,让她见识见识也好。从前好坏都是你替她挡着,她反倒觉得别人好,别人可怜。那对母女死活纠缠,你去难道真要弄个人回来?” 林盈袖觉得在理,便坐下不动,吩咐丫鬟们也别去前头,只当没听见。 她一心护着阿娘和弟弟,不让他们受半点委屈。原本林氏就没个主见,耳根子又软的人。别人两句好话,再装装可怜,便什么都应承别人。 若是一味纵容下去,迟早惹祸。 “罢了你说的很是,从前都是我的不是。方才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在裴家婆母刁难,都是你挡在我的前面,我在婆母跟前一向是言听计从,为的也是不让她挑我的不是。但凡有事你都帮我挡了,如今娘家的事儿还要你费心,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想到刚才和林氏争锋相对,若非裴垣出面,她必定落个不孝顶撞长辈的罪名。 裴垣亲昵地点了一下女人的鼻尖,宠溺地道:“你也知道我是你夫君,夫妇一体,你受委屈和我受委屈又有什么区别?往后可别说这些生分的话,我不喜欢。” 女人靠在男人的怀里,双手抱着男人不肯松开,只有他在,她才觉得自己是个软弱需要人疼,需要人照顾的女人。 前头不知闹了多久才消停,次日一早裴家的马车来接,说是老太太想孙子孙女们,叫接了家去住几日。 林氏这里被堂姑母女闹的焦头烂额,原本还想林盈袖帮忙把人给好好打发了,偏侯府来人说,老太太惦记二太太的胎,叫也一并接了过去。 林氏哪里还敢拦着,做婆母的把儿媳当宝贝一样捧着,她这个亲娘却不顾女儿有孕反而给她添烦恼。传扬出去,倒成了她这个做亲娘的不慈。 当下打发林盈袖一家子家去,谁知道林晓峰说邓氏有个要紧什么亲戚来京,夫妇两个亲自过去接待。 这么一下子儿女竟然都走空了,林氏慌了,虽有林二婶和龚家两位儿媳,偏那两个晚辈一向不肯多口,林二婶那边开口就是自己是继室,在林二叔跟前说不上话不肯帮衬。 林氏虽有诰命在身,在京城这个五品诰命简直不值一提,求谁去? 不但堂姑家,就是唐墨行的岳母林盈袖表姑也上来逼着林氏,要她求情,给唐墨行上举荐帖子,要升官。 “我们那天都看见了,你这女婿对你毕恭毕敬,这点小事难道女婿还会驳了你这岳母大人的面子不曾?嫂子,打断骨头连着经,我们孩儿出息了,也就是林家人脸上的光辉,你可不能不管啊!” 林氏真是有苦说不出,裴垣对她是十分尊敬,礼数周到。 可公事上,莫说她求,就是裴家本家的亲戚若无真材实料也是不肯开口的。 “二位妹妹,不是我不肯帮忙,姑爷家中有事,怎好为这些小事叨扰?再说官员调动那是大事,虽我那姑爷位高权重,但咱们是亲戚,总得避嫌,否则叫人知道,反倒让人小看了令嫒和令姑爷。” 林氏好言相劝,这几位哪里肯听,表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林氏的鼻子,照着她的脸啐了一口,骂道:“当初你上门说亲,说好会关照他们夫妇,如今不过是想求你家女婿说几句好话,你便不肯?莫不是为了你报恩,便坑害我的女儿?天下哪里这样的道理?” 第496章:赖上了 林氏被骂的狗血喷头,又不敢说什么,这原是当初她自己应应承的话。原本她答应的,也都一一办到,唐墨行官儿虽然不大,到底也比在老家找个土财主什么的强。 偏这些人贪,有了官还不算,还要大官儿。 朝廷的官员升迁调动那也是她能决定的? “好妹妹,好侄女儿们,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无能为力。女婿到底不是我亲儿子,哪里肯听我的?你们就是逼着我也没法子呀!再说你家姑爷上进,何愁没有升迁之日?三娘,亲事上我自然会用心,只那样的门第我实在寻不来。”林氏急的直抹眼泪,她总算知道后悔了。 之前那些亲戚来,吃吃喝喝要东西闹的太过,林盈袖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便打发了出去。 想来这些亲戚都是没见过世面,所以才求的多了。赶回老家,到底还是他们的不是,人富贵了不能忘本,又看着裴家,人丁兴旺,每每有什么事儿,一大家子有商有量。也想扶持扶持自己家的人,也不至于让林晓峰在这里孤立无援。 谁知道,这些亲戚们竟没有一个省心的。接了来京城,说亲,寻房子置办家业,都是林氏一手操办。 家中儿子儿媳虽不敢说什么,心里头到底不满。 林盈袖原也是最听话孝顺,为了三娘的事儿,也和她有了间隙。 “那你把我们都弄了来饿死不成!你帮不上就不该把我们都骗了来,弄的我们把老家的产业都卖了,耍我们玩儿呢!” “就是,还说是亲戚,我看分明是想把咱们弄来,看咱们落魄了好笑话。”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挤兑着林氏险些没死过去。 奚落了一阵,几人见林氏实在没法子,又说:“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你把我们骗来京城的是事儿也就罢了。好歹给条活路,一家赔偿十万两银子。往后还是亲戚,如若不然,休怪我们不留情面!” 另一个也接着附和。 十万两银子,林氏吓白了脸色,林家虽然比以往富裕了,家中也不过能拿出四五千两现银。 “二位妹妹,莫说十万两银子,就是一万家里也拿不出来。外头产业也就一个庄子,三四个铺子,撑死了一年也就三四千两的收成,家里一群人吃饭,外头应酬。二房每年给她家姑太太送东西去,咱们家都没好意思上门。” 这两个姑姑一听,便不乐意了,几千两银子够做什么使的? “你女儿可是一品诰命,说没银子你蒙谁呢!我可是告诉你,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说着,起身时将一个茶盏狠狠地砸到林氏的脚边。 茶水溅了林氏一身,好在秋日里穿了夹的,不然非烫伤不可。 不过总算清净了一回,但这二十万两银子,林氏哪里弄得来?才得罪了林盈袖,况且二十万也不是小数目。就是公侯家也不见得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来,不给,可怎么了? 少不得,先求求林二婶去,林二婶一听要这么多,顿时笑了。 “嫂子,虽说我们家从商出身,这些年做了官,我们爷们说每年做善事,捐学里就不少。二万两银子还好说,二十万实在拿不出来。” 林氏端着茶出神,林二婶看着觉着可怜,却也没心软,总归是林氏自作自受。 “我这里是实在没法子,嫂子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要说起来出息的还是林家二房,这些亲戚既然来了怎么不缠着二房去?一则林二叔大多时间不在家,林二婶对这些亲戚也是不冷不热的。 说起情分,只说自己嫁过来没见过这些亲戚,不敢招揽到家中。 想找林二叔说去,林二婶早打发了人知会二叔,只要人来必定不在家的,上了门好呢留着吃两口茶,不好呢连面都不露一个。哪里像林氏,面活心软好说话。 林氏见林二婶这样说,也没法子只略坐了一回便家去。 等了两日林晓峰夫妇也不见回来,只得打听林盈袖有没有回国公府。 那两个姑姑每日来闹一场,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寻死觅活,哭天抢地,闹的没一日安宁。 林家的事儿裴垣还不至于让侯府里知道,只是林氏逼着林盈袖纳三娘那日,便叫了个人回府里,只说林盈袖怀着孕有些倦怠,求老太太照顾些时日。 虽说是第三胎,但谁嫌自己的孙子多? 老太太也怕林盈袖忙着娘家的事儿,不能好好养胎,便叫了人把林盈袖接了过去。 人在侯府里,林氏也不好上门。一则没脸见亲家,二则有外人也开不了这口。 林盈袖明白裴垣的用意,只是让婆母担心,心里多少过意不去。 老太太倒没觉得什么,就是老太爷也吩咐人精心服侍,二房有了三个哥儿,这一胎是男是女翁婆两个都不怎么在意,只要母子均安就成。 家里头也忙活着娶小蓝氏过门,因家里没个主事儿的,老太太要照看林盈袖和几个孙儿,便将秦氏接了来帮衬着家里。 日子定下后,这头请了官媒和保山送聘礼过去,那头收下,平妻和正室是一样的礼,也着正红,开了夫家大门迎娶。 林盈袖养在老太太这边暖阁里,每日只在房里,无事教导官哥儿、宝哥儿还有双生姐妹念书识字,有时候也做裴垣的穿戴的活计。 到成亲前几日,蓝家打发人送了嫁妆单子来,秦氏毕竟是晚辈,将单子送到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正和小孙子玩儿,让林盈袖看看单子。 “这怎么好,过门的是嫂子,哪有弟媳妇看嫂子的嫁妆单子。” 老太太摆手说无妨,不过帮着看看,就是小蓝氏怪罪,还有她撑着。 林盈袖闻言便打开单子,一共四十六抬嫁妆,比蓝氏的还多出不少,东西也精细许多。 “外头还有蓝家的两个女人进来请安,带了些礼送家中小爷和姑娘们。” 说着,两个人进来往上拜了四拜,口里称,“请亲家老太太安,老太太万福。” 老太太让人将孩子抱开,叫起赏了坐,见这两个人眼看着林盈袖在这里也不说问个好,便心下不 第497章:长房娶亲 这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起身又朝林盈袖磕头,陪着笑脸儿,“奴才们有眼无珠,亲家太太莫要怪罪。” 林盈袖叫起,“无妨,都是自家亲戚,何须如此。” 蓝家要嫁过来这位姑娘年方十七,是蓝氏的堂妹,之前说是蓝氏的亲妹,因八字不合,便定了这位。 听说才貌双全,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姑娘给家中小辈儿都送了一份礼物来,哥儿们是每人两支云州的狼毫,姑娘们是每人一方洒金蜀缎手帕,帕子里包着一个彩金玉兔坠子。给林蕴玉的是两套衣裳,一盒胭脂。 不独二房,连三房也都有。 倒是个会做人的,比蓝氏出头大方。 “姑娘陪过来两房人家,四个陪嫁丫头,听闻侯爷这里已将正院腾出来给我们姑娘住,我们太太说,侯府如此看重,当真是咱们姑娘的福气。如今看亲家老太太慈祥如观音一般,亲家太太又最是和善不过的,不独我们姑娘有福气,就是跟来的下人也都跟着沾光不少。” 林盈袖端坐着,笑道:“二位管家娘子不知道,我们人口多,几房都分了出去,这里只大伯一家住着。我们二房和三房不在这里,不过是逢年过节走动走动罢了。” 这两人哪里是奉承,分明是打探消息来的。 果然,两人的笑容更热切了,说了会子闲话,打发二人回去。 到正日子,七姑娘和八姑娘都回来观礼,唯独九姑娘不曾回来,上回九姑娘回府里来。也不知和老太爷说了什么,次日一早将九姑娘的亲姨娘打发了出去,且吩咐她在不要登门。 林盈袖有孕,老太太便留二位姑娘在屋里照看林盈袖,外头一应应酬有秦氏和二房三房的几位太太帮衬。 林氏这边原本也是要来的,那两个表亲的小姑子又来家闹,说是不给就跟她到侯府里要钱去。林氏哪里还敢提侯府长房娶亲的事儿,只得打发人寻了邓氏过去。 新人过门,林盈袖到第二日才见着新娘子,果然,杏脸桃腮,鬓发鸦黑,俏身材难减难增,如画中的仙女儿似得。 两个丫鬟扶着小蓝氏进来拜见婆母,老太太一见这模样儿,便喜欢了,接过茶,赏赐了一件宝钗。接着是家里的婶娘们,也都一一拜见了,到林盈袖这里,林盈袖才要起身,那小蓝氏按住林盈袖。 “弟妹有孕不敢劳动,以后有见面的时候,何须这时候?” 小蓝氏送给林盈袖的是上等的阿胶,给钱氏的是一对宝石耳坠,孩子们无论嫡出庶出都是一样的礼物。 因问起徐氏,林盈袖道:“她初次有孕,害喜害的厉害,在家养着,改日等好些了再亲自登门给伯母磕头。” “无妨,既是有孕,好好在家养着,改日我得了空去看看大奶奶。”小蓝氏也给徐氏准备了礼物,让林盈袖给徐氏带回去。 过门的新媳妇要给婆母做第一顿饭,这是旧俗,小蓝氏请了七姑娘指点。 等人去了厨房,老太太问一众亲友,这新媳妇如何。 众人都只说好,钱氏多嘴说了一句,“只要比前头蓝氏强些就成,虽说分了家,到底是一家子,我只想着长房该人丁兴旺才是。” 老太太虽不喜钱氏,却也认可她这话。 她所出的两个儿子,二房成年一个,两个小的。唯独长房只一个宝哥儿,裴文轩已经是快五十的人了,宝哥儿还在弱冠,自然五十也不算老,还能再添上一两个孩子。 “当初相看儿媳,我就觉着这小蓝氏是个宜男之相。说话行事你们也瞧见了,倒是个大方稳重的,只盼着能兴家旺门就好。”以往老太太还会求个门当户对,长房经历了莫氏、蓝氏两个儿媳之后,只求像林盈袖一般稳重持家的就成了。 林蕴玉心里正不自在,老太太朝她看了过来,和颜悦色地对她道,“你也是个有福气的,虽新人过门,你为我们家添过三个孩子,不独我和你公公,就是大老爷也都记得你的功劳。” 听到这句,林蕴玉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朝老太太福了福身,“这是儿媳本分,儿媳不敢有非分之想,只希望姐姐善待孩子们。” 老太太点点头,这也是她心中所有。到底她上了年纪,精力有限,这个家还是要交给裴文轩夫妇。若是当家主母宽厚还好,要是前头蓝氏的做派,老太太还真不敢把这个家交出去。 到晌午用饭,小蓝氏过来请老太太示下,饭摆在哪儿。 天也不算冷,便在厅上,小蓝氏规矩地站在老太太身后布菜。 “婆母,今日的菜是儿媳亲手所做,不假手她人,还请婆母指点。” 老太太闻言不免来了兴致,尝了好几道菜,味道还不错。点点头,满意的叫小蓝氏坐下用饭,“别的倒罢了,只有一件事情我便要嘱咐你。” 小蓝氏低头恭敬地听婆母教诲。 “林氏虽是妾,毕竟为我们家添过男丁的,你需好好待她,莫要步你姐姐的后尘。待孩子们也要慈爱,你这几个妯娌都是好的,日后好好相处才是,明白么?” 小蓝氏听到说起堂姐,脸色瞬变,“是,儿媳明白,林氏姐姐过门早,该是姐姐。我年轻不知事,家中一切都需婆母、弟妹们指点。孩子们虽不是儿媳亲生,却是夫君的孩子。儿媳在家时母亲教导,夫妇一体,既然是夫君的孩子,那如同妾身的孩子一般。” 老太太满意点头,让小蓝氏就坐一道用饭。 无论人前人后,小蓝氏都管林蕴玉叫姐姐,并不提大小,每日请安也必定要看看官哥儿,老太太屋里的针线活也时常帮着做,十分会讨老太太喜欢。 三朝回门去,林蕴玉得了空方才过来和林盈袖说私房话。 原来林氏实在招架不住,叫个人悄悄寻了林蕴玉,请她和林盈袖好好说情,想个什么法子把人打发了才好。 闹成这样,别人笑话不说,就怕吓着几个宝贝孙子。 林盈袖没说什么,只问小蓝氏待她如何。 林蕴玉冷笑了两声,“这个倒是比蓝氏会做人,到底如何日久见人心,当初的蓝氏刚过门何尝不是这样?” 第498章:指点林蕴玉 林盈袖也知道,在内宅里,妻妾本就是天敌,她和小周氏之间能和平相处,那也是因为裴垣根本没把她当成自己的妾室。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夫妻罢了。 她能容下小周氏,也是信任裴垣的缘故。 内宅里妻妾相斗,若是做夫主的能立正其身,就算这些小妾们有不轨之心也是枉然。 从前家中的小姨娘们也不少,就是当初林盈袖在后院里,也从未偏袒纵容她和正室分庭抗礼。 “不说我家这些事儿,横竖嫡长子是我的宝哥儿。伯娘的事儿,你看怎么说,真个不管了?”林蕴玉岔开话题,长房子女大多都是她所出,小蓝氏也只好争些蝇头小利。 这些年和林盈袖一家子相处,林氏那脾气她是知道的。以往还在背地里笑话林盈袖有万般本事,也没法子在她娘这里能使出来,今儿给收拾好了烂摊子,明儿又会生出新的事故来。 没想到林盈袖这回竟然硬气了起来,林氏没人帮忙这回长房可是吃了大亏。 “娘家的事儿我自有分寸,只是有句话我需得嘱咐你,小蓝氏与你虽是大小之分。到底你有了侯府嫡长子,只要你不和蓝氏一般自己作死,别人就撼动不了你的地位。” 小蓝氏生的美貌,又是刚过门的,夫君难免贪图新鲜,一头得意,自然另一头就得失意。只怕林蕴玉为了争宠,若是过了头,只怕到时候落得蓝氏的下场。 林蕴玉闻言,正了脸色,微微点头。 小蓝氏才过门,家中一切都按照正室的来,就是大老爷也说,家里不许再说大小,只叫小蓝氏太太,不许再提起家庙里的那个女人。 按照正室的规矩,大老爷半年都得歇在小蓝氏的屋里,因此林蕴玉才泛了酸意,她虽是二房太太,到底也只是个妾罢了,宝哥儿虽现在得老太爷和老太太喜欢,那也是因为是长房唯一的男丁。将来小蓝氏有了子嗣,哪里还有她们母子的地位? “你是我堂妹,你的孩子叫我婶娘,也叫我姨母。就是将来大老爷有了别的子嗣,难道我会看着他一份家私都没有被分家出去?玉成是驸马,他们堂兄弟两个最亲,自然也会提携。若是孩子的生母犯下大错,就是我们有心提携,他也会被人诟病,我们二房也不全是靠着侯府才有今日,孩儿出息不在分得多少家私,还需自己上进才好。” 一席话说的林蕴玉恍然大悟,顿时拨开云雾,林盈袖的劝解或许只听进去一半,但这番话却是彻底让她明白过来。 不独裴家有先例,就是她父亲也是,若是当初一味讨好她的生母,希图分些家产,现在撑死了不过是日子比林盈袖家好过点。他靠着自己谋划了出路,如今官拜正二品,得当今器重,虽许多高门大户看不上他这出身,但谁又敢当面说他的不是? 宝哥儿聪慧伶俐,每日有老太爷教导着念书识字,就算不能和裴垣一样,将来中举也一样能有出息。若是和大老爷一样死守着这份家业,到头来却碌碌无为地吃老本儿。 “姐姐说的,我明白了,等宝哥儿大些我便送去家学里好生念书。家里我膝下三位姐儿,还想求姐姐帮忙,寻个规矩嬷嬷来,好生学着规矩,就算不能嫁得高门,我也不会让人笑话她们是后宅妾房里出身,没规矩。” 林盈袖听见林蕴玉有这样的决心,也觉欣慰,笑道:“这个忙自然是要帮的,只是你需得请示了你们太太或是老太太才成。我家里倒是有个规矩嬷嬷,从前教导我们家大姑娘,如今二姑娘也用不上,给你正好。” 林蕴玉欢喜道谢,从此对林盈袖再无二心,只当是自己的亲姐姐一般。 说了会子话,上房摆饭,请二位太太过去,林蕴玉当着小蓝氏的面,求了老太太,将那规矩嬷嬷请到家中。 “你有这心思自然是好的,只姑娘还小,再过几年也无妨。”老太太倒是没想到林蕴玉一介商贾出身,竟然知道女孩儿的教养。 要知道,许多人家只重视家中二郎教导,姑娘便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浑话。到了娶媳妇入门,若是一概不会,又嫌弃人家姑娘不好。 许多勋爵大户人家的姑娘们那都是识文断字,规矩,女红插花品茶一概不落下。也不是非要学了这些做什么,不过是为着不受婆家挑拣,自己也不用被人笑话。 “我想着找个知道底细的嬷嬷不容易,先将人接了来,四岁便学着。另,我见识少,前日回娘家,家母一个远房姐妹,针指厨艺不错,文墨也是极通,想请了来照顾三位姑娘。” 老太太闻言点头答应,就是林蕴玉不求,她也会安排着给家中姑娘们学。 只林蕴玉自己说出来,老太太对她的看法又不一样了。 小蓝氏听着出神半日,见老太太赞赏林蕴玉,便笑道:“我过门也有几日,只见姑娘们还小,就是要学现在也学不了,女孩儿们娇贵呢!我倒是预备下,没曾想姐姐先开了口,那便不用再费心思了。” 林蕴玉闻言,假意笑道:“太太要管家,又要照顾老爷和孩子们,实在辛苦,这些小事上想不到也是有的。我提起也不过是听见家姐说国公府上的规矩嬷嬷要打发出去,您别多心。” 两人说话都是客客气气,虽暗藏锋芒,这小蓝氏却是个懂得应酬的,不像从前蓝氏,这样的场合还不公开指责林蕴玉不懂规矩,不敬正室。 老太太看两人互相谦让,至少明面上不会闹的大家没脸,也就不会去搀和儿子的房内事。 用过了饭,林蕴玉说身上大好,还需得家去,小周氏和钱氏照看着家里,到底徐氏还有身子,做婆婆的若是不管不顾,只恐长公主府上会说闲话。 老太太见林盈袖也没从前那般难受,叫人预备下马车,上头垫着厚厚的毛毯。 临走还嘱咐她,好生将养,孙女孙女都好,不必担心。 林盈袖先归国公府来,派人细细打听林府那边到底闹成什么样了。 还不用去打听,周嬷嬷和裴大嬷嬷便和林盈袖说道,那边亲家府上来了几个妇人,说是林盈袖母亲欠了她们若干银两,拿了字据上门要钱,又不让通知主子。 第499章:自作自受 林盈袖听闻不觉得生气,反倒觉得好笑起来,她早说过这两个姑姑不是善茬儿,偏林氏说二位姑姑都是老实人家,没坏心眼子。 这回怕是长了见识了。 之前林氏招揽了一些老家亲戚来,把家里闹的天翻地覆,落后也是林氏让她想过法子解决,谁知道人送走之后没多久林氏又后悔了,说林晓峰没人帮衬。他们一家子也没几个亲戚在这里,显得孤单,非得要和裴家一样,一大家子在一起才热闹。 裴垣说的对,得让林氏把这些人的嘴脸看得清清楚楚,她才会真正的悔悟。 “除了那两位,还有没有旁人来?” 两位老嬷嬷相互看了一眼,犹豫了许久,才道出来,“还有以为说是太太您的表妹。那二位来三太太都躲着不见,要银子只说让找当家的,您这位表妹来了,倒是在厅上坐了好一会儿,有一回三太太不在,是后边的姜姑娘陪着,那日之后您的表妹便再没来过。” 姜姑娘是裴垣的通房,也是房内服侍多年的,因她老实便给了姨娘的份例,只说等林盈袖生产之后封了姨娘。 “罢了,再拖上几日,你们好生打听那两位的底细,将来用处大着呢!” 打发走两个嬷嬷,林盈袖也觉得总凉着林氏也不好,着人准备了两匣子宫廷样式的糕点,并两套新做的秋衣,叫了两个体面的嬷嬷给林氏送去。 回来的人说,林府上能搬走的那二位都搬了个精光,林氏敢拦着,便大吵大闹,说林氏是骗子,对看热闹的百姓说她是如何骗了她家闺女嫁人,又是如何骗她们变卖家产。将林氏从宅里扯出来,叫千人瞧万人看,又或者在家门口撒泼打滚,寻死觅活,闹得不可开交。 林氏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只得眼睁睁看她们把家给搬光。 好在房契和地契铺子都在邓氏手中,不然林氏就该流落街头。 林盈袖闻言也没说什么,叫人悄悄给林氏送了些银两过去,又让周佩家的过去照看几日,只是照看,不许她出头。 周佩是林盈袖的心腹,自然明白林盈袖的用意,当下便坐了马车过去。 林氏只盼望着林盈袖或者是林晓峰早些回来,帮着把这两人打发了,现在她夜里做梦都是被这二人漫骂拉扯,一连着十几日都没好生睡过觉。 好容易等到林盈袖回自己家中,偏生只送了东西来,说胎像还好,只那边老太太吩咐好生养着,不许劳动,更不许动了气。因此,太太不便过来,生恐腹中孩子有闪失,没法跟公婆交代。 女儿嫁出去就是婆家的人,更何况也不好叫一个孕妇费心。 林氏无法,还好家中虽然被搬空,二房那边还算照顾她,每日吃喝还是有的。只这些人越闹越凶,不但自己闹,还煽动着一些远亲来闹。 这些人见林氏软弱,只要闹林氏要钱给钱,就算没给,白拿了也没人敢说什么。巴不得上门来逼,更有甚者,逼着林氏签了欠条,预备拿着找林盈袖姐弟两个要去。 林晓峰在衙门里,便找林盈袖要银子去,这些人只知道林盈袖的夫家是国公府,并不知道本家是淮阳侯府。所以上门要银子,偏生林盈袖不在,这里的下人可不是林家那些蠢人。就算说是太太娘家亲戚,没主子发话,也不会搭理人的。 听说林盈袖在婆家住着,也不敢打扰,毕竟裴家可不是他们这些人惹得起。 林氏听底下人说姑太太身边的贴身周管家娘子来了,这帮子人今儿来发了狠话,要是再不给银子,那就要告官,横竖他们是穷疯了,坐牢好歹还有饭吃。 林氏正无法,听见周佩家的来了,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竟亲自起身相迎,不等周佩家的请安,便问她,“你们太太吩咐你来做什么?可是有了对策?” 周佩家的先给林氏见礼,然后一脸恭敬地道:“太太才从老太太处回来,原本是该亲自过来料理。只临走时老太太说,太太是有身子的,自己家里的事儿都不许料理,更何况是娘家?因此太太吩咐我过来照看照看,听从老太太您的安排。” 林氏听完顿时心凉了半截,她望着满室空空,这才想起林盈袖的话来。 林盈袖在见了这些人第一回,便让她凡事有个度,亲戚可以帮忙,但不必事事都出力。要知道,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林家有今日那也是她和弟弟靠自己得来。 林氏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听信外人的话,说林盈袖就是嫌贫爱富,不肯提携家中亲戚。 前几日那群人叫骂时,竟然骂林家是靠卖女儿才有的今日,说林氏和老鸨没什么分别。就是她一直可怜暗中帮衬的唐氏夫人,不但不帮,也在背地里冷嘲热讽, 林氏总算是明白林盈袖的良苦用心,也总算是知道了人心险恶。 “那......袖姐儿是不打算管我的死活了吗?”林氏悲从中来,连林盈袖都不管她的死活了,还有谁能帮她? 周佩家的躬身道:“老太太放心,太太只是最近不好过来,怎会不管您的死活?您且宽宽心,料想来府上闹那几位都是亲戚,也不至于真逼您到那一步。不过是想刮蹭太太和舅老爷罢了。您这时候真把舅老爷和我们太太叫了来,这群人只怕闹的更凶,他们见没人管您,在舅老爷和太太手中捞不到半点好处,也就罢了。” 林氏冷静一向,是这么个道理。 但万一这群人不拿到欠条上那么多银子不肯罢手,那又该怎么办? “都是亲戚,往后总归还要再见面的。也不会太过,您说是不是?”周佩家的皮笑肉不笑的道。 真是自作自受,有了一次的教训还不够,竟然还敢招揽这些亲戚来。若只是扶持,借银子,安排差事便罢了。偏生林氏痴心妄想,竟然想让林家那些亲戚们都做官,光耀门楣。 第500章:裴垣出面 要知道这些大家族之所以昌盛,有好些是开国功勋,为开国立下汗马功劳,得到赏赐之后办家学,重视族中弟子们教养,还有的存在了几百年,就是不在朝中做官,朝廷也对他们礼遇有加。 林家有什么?不过是出了个进士,一个靠从商出身的外交使罢了。 林氏也不好当着下人的面说自己女儿不是,叫人给周佩家的安排下处,有国公府的人在,料想那帮人也不敢放肆。 下朝后,裴垣刚要上轿,就见林晓峰在一旁等着,二人约了到外头喝茶说话。 林氏总爱招揽老家亲戚们来京,来也不是不愿意帮衬,这些人贪得无厌,林氏又面软心活好说话,一时间给了这些人机会,总想着趴在林家人身上吸足了血。 这回姐姐不管,林晓峰也知道这次管了,只怕下次闹的更厉害。 但此事总是要人出面了结才好,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让林晓峰夫妇躲出去也是裴垣的意思,林晓峰是个知道好歹的人,知道裴垣也是为了长久打算。 闹了将近半个月,林氏到处寻人,借银子,求人帮忙。身为子女到底不忍心冷眼旁观。 “此事还需得问问岳母大人的意思,我出面容易,只恐岳母大人怪罪。” 林晓峰也没想为难裴垣,拱手道:“姐夫放心,此事由弟一人承担,就是家母怪罪,我自会和她说,决计不会怪到姐姐姐夫头上去。” 有了林晓峰这话,裴垣放心点头,叫个小厮到林府门口等着,下回再去闹,直接带到巡防司衙门。 没两日功夫,那帮人又上门来闹,这回和上次不同,这回还带了不少人跟着,砸门的砸门,吆喝的吆喝,说是要把林氏押着去见官去。 林氏在屋里急的如油锅上的蚂蚁一般,找周佩家的商议对策。 周佩家的沉吟片刻,“要不咱们报官吧!您也不是真欠这些人银子,只是这样只怕把这些亲戚们都给得罪了。” 林氏哪里还顾得上得罪不得罪人,忙让周佩家的从后门出去报官,真个让这些人胡作非为,别说扶持亲戚帮衬,这些人就算扶持起来了也是个祸害。 “老太太您放心,奴才这就去安排着,不教您为难。” 周佩家的才出门,林府下人来报,说一群当官的把门口闹事的都带走了。 林氏闻言念了几句佛,总算是能得个清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外头来报说姑老爷来了。 林氏忙出门相迎,裴垣进门果然家里连多余的椅子都没有一把,只好站着,请岳母坐下。 “小婿听说这里闹的不成个样子,不得已下了个帖子,请有司衙门将这群在府上捣乱的人全部带去问罪。未曾求得岳母许可,还望见谅。” 林氏闻言,面上带着笑容,“贤婿说这样的话便是见外了,你肯出手相救,我岂敢怪罪?” “只是有一件事,这些人都是族中亲戚,不知岳母打断如何处置?”裴垣恭敬地问道,现在不过是带回去问话,最多也就关个三五日。 林氏咬着牙,她这些时日也算是受够了。 “既然是姑爷出面,我这老婆子什么也不懂得,一切便由贤婿做主。我只一句话,留他们一条性命也就罢了。”林氏哪里还敢放纵这些亲戚,巴不得给他们一个教训不可。 “是,不过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打几十下板子,再关上几日也就罢了。另外今日峰弟寻我,说岳母大人想扶持族亲,不过是为着有人照料。贤婿想,既然想扶持,也要他们有本事才行。” 一句话说到了林氏心坎上去,“正是这话,袖姐儿和峰儿都以为我是老糊涂了,我不过想家族兴旺,有什么事儿大家也能相互帮衬。” 裴垣点头,“小婿有个主意,既可以帮衬亲戚,又不至于得罪人。” 办家学,不但裴垣愿意支持,就是林二叔也愿意出银子。 “家族中贫寒子弟可以在府上借住,不愿意来京里,老家也可以办一个,每年不过一二百银子。亲戚们也无话可说,更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岳母大人,您觉得如何?” 林氏细细想来,出银子不多,又能帮着亲戚们,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到底是贤婿想的周到,只现在这些人挨了打只怕得罪了,若是回老家去必定会说我们这一房的闲话,这可如何是好?” 裴垣胸有成竹地道:“岳母大人放心,我自有主意让这些人不敢乱说话。” 林氏再三道谢,只家中一贫如洗,也不能招待。 还好林二婶那边知道,准备了酒席,家中两位哥哥相陪。 裴垣吃过饭回家去,将事情告诉林盈袖。 “你纵容那些人闹,就是等着抓到他们的把柄,然后一句拿下?” 裴垣捏了捏女人的下巴,笑道:“打蛇打七寸,若是一开始弹压,不但你母亲看不到这些人的恶,咱们还不能以理服人。如此,岳母大人那边再不敢招揽亲友随意上门,这些人也知道了怕,岂不是一举两得?” 林盈袖伸手搂着男人的脖子,“亏得你出面,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打发这些人。我阿娘前怕狼后怕虎,能好生打发了更好,只是不知道母亲现在是否还记恨我。” 林氏后悔还来不及,哪里会记恨? “只管放心,岳母大人还让我和你好好说说,她从前思虑不周,带累了你,让你不要多心才是。母女间哪有隔夜仇,对了,玉成呢?” 林盈袖恍惚了一身,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那臭小子下了学带了宝哥儿,兄弟两个带着肉肉往老太爷屋里去,只怕老天爷养的那些小玩意儿又该遭殃。 “罢了,小子虎些也没什么。渊儿小时候太老成了些,回头我带他们兄弟几个去庄子上打猎去,徐氏那边如何了?” 徐氏已经过了头三个月,裴垣赏了两个妾过去,虽不自在了几日。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当下将自己陪嫁过来的两个分了新人的恩宠。 第501章:通房姜环 倒是个合格的主母,换林盈袖还真不见得能做到这么大度。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怕她和你过不去。”裴垣把玩着妻子的小手,怀着孕不见胖,反倒瘦了好些。 林盈袖唇边勾着笑,“她是晚辈,哪里敢跟我过不去,你这话叫别人听见,还只当那是个没规矩的孩子。” 男人伸手放在她的后脑,微一用力,让她跟自己额头相抵,说:“家里头的事儿,我不过问不见得就不知道了。她一向没把你当正经婆母,你也是顾忌着这点,许多事情只求大家脸上好看,全然不顾自己委屈。” 林盈袖吸了吸鼻子,其实也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她是做长辈的,若事事和晚辈斤斤计较,反倒显得她小家子气。再说,原本她就不是正经婆母,何苦多事呢? “孩子们小,不懂事儿。她出身高贵,性子骄了些是有,倒也不是个没分寸的孩子。我也不会真个让自己委屈着,果真要是欺负到我头上,自然是要拿出做婆母的款儿来。” 男人轻笑一声,显然心情极好,先是碰了碰她的额头、鼻尖,最后又吻了吻她的唇。 “都过了三个月,想是无妨?” 女人红了脸皮,啐了男人一口,才要起身,被男人一把抓住。 “忙什么,你这有了酒,早些洗洗睡,我叫丫头们打水。” 男人眸色深邃,拉着人只不肯放手,他正值壮年,自从有孕之后两人都不曾亲密过,早憋了一肚子的火。又腻歪了半晌,更是欲火焚身,哪里肯轻易放手。 女人的脸有些发烫,略有些为难地道:“不行,才刚过头三个月,叫人知道,什么意思。我都是快要做祖母的人了,怀孕已经让人笑话,你还只顾着这么——” 男人闻言,越发不肯松开,索性将女人抱在自己的腿上坐着,赌气似得道:“谁敢笑话,我与自己的夫人亲密生子,又不是偷情,自己夫人都不能碰,谁还敢娶夫人娘子。” 林盈袖伸手打了男人一下,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男人这才松手。 林盈袖起身出去,叫四儿几个不在,只看见远远的一个丫头坐在廊下做针线活儿,便吩咐她,“去厨房叫人送热水来,老爷有酒,要沐浴。” 那丫头没说话,起身就往厨房去。 可巧四儿回来,两个在门口撞见,那丫头站在,问了四儿好。 四儿瞧院子里没人,问她做什么,怎么不听着房里差事。 “太太吩咐我去厨房打水给老爷沐浴。” 四儿闻言便没说什么,等那丫头走了,问身边的绿蓉,“她最近怎么老往太太和老爷跟前凑?” 绿蓉回头瞧了一眼,道:“可不是呢!最近每日必来咱们院里,太太宽厚,偏这些人不知道好歹。” 那丫头正是姜环,姜姑娘,这丫头是林盈袖怀玉成时老太太赏的,说林盈袖有孕不便伺候,因此外头买了一个女人进来。听说也是秀才家的女孩儿,老子娘过世,哥嫂容不下发卖了出来。 容貌还算上乘,又知书识礼,裴垣将她放在书房伺候。林盈袖看她人还不错,不但停了丫头的份例,还给了两个人服侍。 以往除了请安,也不常来林盈袖这屋里,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每日竟有大半的时间在林盈袖这里。 “回头好好盯着点,太太有孕,懒怠理会,咱们可不能也什么都不过问。” 一宿无话,次日一早夫妇二人才起,丫鬟们进来服侍,林盈袖见姜环也在,当着裴垣也不好说什么,且姜环是伺候林盈袖,也没往裴垣跟前凑。 用早饭时,裴垣叫姜环也医用用些。 姜环恭不肯就坐,恭敬地道:“奴婢哪里能和老爷太太坐一处用饭。” 伺候主子用饭那是姨娘们的事儿,通房丫头连到跟前站着都没资格,真是个守礼懂规矩的就不该站在这里。 “老爷让你坐,只管坐着吃就是了。” 姜环这才道了谢,在裴垣左手边坐下。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裴垣只顾着林盈袖,根本连看也不看姜环一眼,而姜环却一个劲儿地给裴家夹菜。 林盈袖只佯装看不见,等用裴垣用过饭,送出门,刚要问姜环。 那姜环竟然主动跪下请罪,说只是一时冒失了才大胆在这里。 林盈袖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只得叫她起来,问道:“你一向书房伺候,怎么最近这么空,往我这里来逛逛?” “回太太的话,最近老爷不在书房里,我得了空便过服侍太太您。” 裴垣这段时日大多都在林盈袖屋里歇着,在书房待的时间并不多。 绿蓉沉着脸斥道:“就算老爷不在书房,没太太吩咐,谁许你到跟前来了?下流没脸的东西,打量别人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主子的屋子也是你能随便进出的?” 姜环羞红了脸,望着软榻上歪躺着的林盈袖,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明明是同样的出身,偏林盈袖就能做太太,安享荣华富贵,她就只能做个无名无分的通房,等着年老色衰再被发卖出去? “你进府时我记得是十六岁,如今也不到二十,老爷跟前也用不了这许多人服侍,你若是愿意,我给你一笔银子,给你找个好人家你看如何?” 姜环的嫉妒和不甘林盈袖看在眼底,这种不安分的妾早该打发了出去,只可惜她一向不去书房,竟不知道是姜环有这样的心思。 “太太,奴婢并没有做错什么,是老爷让我陪着一同用饭,并非是奴婢僭越。”姜环慌了神,她不过是略微在老爷跟前露脸,太太就这么容不下去么? 林盈袖抿了抿嘴,道:“并非是说你做错了事情才打发出去,一则服侍的人多,二则没得耽误了你。你也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出去做个平头人家的娘子,强如在这里当奴做婢。” 姜环苍凉一笑,满脸苦涩,缓缓道:“我在外头无亲无故,哥嫂一家早不知搬到什么地方去。纵然给人做正室,没娘家人,也会被人欺负,太太嫌弃我,便打发我去做粗使唤丫头罢了。” 第502章:赌气 “粗使唤的丫头只怕你不成的,既然在我家,就要守着家里头的规矩。罢了,你且出去,无事不必到跟前来。”林盈袖摆摆手,让姜环出去。 真个把人打发去做粗活,只怕就坐实了她是嫉妒姜环的缘故。 横竖只是一个没名分的通房,也翻不出多大的花浪来。 “四儿姐姐已经叫人好生盯着她,太太不必担心。” 只是一个通房,林盈袖还真不怎么在意,但姜环那副打扮和当年的她一模一样,想必裴垣注意到她也是因为那副打扮。 若说是无心,谁也不信,林盈袖是南方人,这姜环是北方人,南北衣着还是有明显差距。且那些装饰打扮都是好些年前的,当着她的面都敢这样,背地里还不知道如何。 是该好好盯着,要想家中太平,这些作妖的人就不能留着。 晚些时候裴垣回来,用饭时不见了白日那个穿青色衣裳的丫头,便问起来,“我记得你身边有个穿青色衣裳,模样和你有几分相似的丫头,今儿怎么没过来伺候?” 林盈袖只顾着低头吃饭并不答话,一旁的四儿便代答道:“那个原来不是咱们太太屋里的人,这个时辰应该是家去了,又或者是在原来的地方有自己的差事。” 裴垣便罢了,不久又道:“瞧着是个伶俐的,你身边大的还小,余下的都有些呆,我看不如放你身边服侍,我也好放心。” 林盈袖闻言笑了两声,斜眼看着裴垣,“老爷若是喜欢,不如收了房,放您身边服侍不是更好?” 明明今早还知道是谁,这会子装不认识了,分明是有心想收,在她这里装腔作势的。 想到这些,林盈袖也没什么心思吃饭,放下碗筷,对门口叫道:“今晚的汤做的差了些,叫厨房做事小心着,别打量着我如今有孕就万事不过问了。” 裴垣见林盈袖动了气,连忙安抚道:“不过是个毛丫头,你何苦如此多心?你不喜欢,那就远远地打发了她去。” 林盈袖听了这话,越发生气,推开男人,自往屋里生闷气不提。 今儿这是怎么了?裴垣问四儿,四儿摇头说不知道,跟着进里屋去服侍林盈袖不提。 那边周氏带了孩子们过来请安,见夫妇二人一个在厅上坐着,一个在卧房里坐着,心下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多问。 玉成在厅上背书,官哥儿便在里屋缠着林盈袖做小老虎,看着乖巧的儿子,林盈袖气消了一大半,教他背千字文,周氏在一旁坐着,喝茶,陪着一起玩笑。 因问起来,“今儿听说姐姐动了大气,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 孩子都几个了,竟然学小夫小妻闹别扭。 林盈袖脸上淡淡的,问小周氏,“最近老爷上你屋里也多,可有个穿绿色衣裳的丫头在你那晃悠。” 小周氏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裴垣去她屋里是多,但有没有跟着人来她就不知道了。 还是身边的丫头想起来,“太太不问我都忘了,是有这么个丫头,瞧着不安分的样子,我便不让她靠近小爷和姑娘们。对了,这是哪房的丫头,看着面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林盈袖让奶娘带官哥儿出去,“那是你老爷书房伺候的姜姑娘,我跟你们说个笑话,这姜姑娘昨儿晚上在我院子里呆着,一早又到跟前服侍她爷,老爷叫她跟我一起坐着用饭。方才老爷说她好,要安排到我身边服侍。” 小周氏听了一声儿也没言语,她是二房太太没错,可裴垣內帷的事儿她是半点也说不上话。 “其实老爷要收哪个,那是老爷的事儿,收了人告诉一声,该封姨娘封姨娘,该做太太做太太,何必到我跟前来做这样的腔调?非得要我安排了人伺候方才好。我不等着贤良名让人歌功颂德,也别往我跟前凑,否则没好话。” 说着,林盈袖叫人去知会裴垣,今儿不曾预备下老爷的被褥,请老爷别处安置去。 裴垣在外头分明听见,只觉哭笑不得,也顾不得检查玉成的功课,起身往里屋来,小周氏和曦宁见裴垣进来,起身告辞离开。 “你是做娘的人,气性怎么还这么大?” 林盈袖赌气背对着男人,心里委屈的不行,她又没阻止过男人纳妾买使唤丫头。只这些妾室们都安排了住处,裴垣不来她这里只需要着人说一声就罢了。 为何非要在她眼皮子底下和丫头偷偷摸摸,把她这个太太当成什么了? “你有什么只管和我说,别生闷气。”男人伸手搂着女人的肩膀,一手伸到女人小腹上,现在还没什么感觉,再过段时间腹中这孩子也该动了。 林盈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压着心中的怒气,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咱们也不比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屋舍不多。老爷要宠爱哪个,去她房里就罢了,何苦拉到我跟前来?” 裴垣闻言不禁笑出了声,索性将人抱在怀里,强行掰着女人的下巴,令她看着自己。 故意在空气中嗅了嗅,笑着问道:“这屋子里点的什么香?怎么有股子酸气。” 林盈袖越发气的不行,挣扎着要推开男人。 “好了,好了,别闹。”裴垣怕伤着孩子,又怕林盈袖真个气着,连忙道:“我只是看那丫头不是个安分的,想着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便不敢作妖。我都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思,便是有,断然也没有拉到你跟前点眼的。” 林盈袖闻言这才转噌为喜,轻哼一声,“谅你也不敢。”说着伸手拧了男人腰间的细肉,奶凶奶凶地道:“你要是敢,我就带着孩子们躲出去,再不要见你。” 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虽林盈袖大胆放肆了些,在男人看来却是情趣。 “你呀。” 裴垣只是看姜环穿着那声衣裳,那样的打扮,看起来很眼熟,所以才放在心上。但终究还是不能和林盈袖相提并论,不过是一时间觉得新鲜罢了。 第503章:安定内宅 林盈袖也是见好就收,裴垣受过伤,丢失了一些记忆,大约看着那身装扮想起些什么来。 她们夫妻多年,断然不会因为多看了一个毛丫头一眼,便不和的道理。 “不是我小心眼儿,她装扮成我从前的模样在你跟前晃,分明是有心——罢了,不提她,爷累了一日早歇着,明儿我回娘家一趟,那边事儿多着呢!” 林盈袖话只说了一半,便点到即止,男人都不会喜欢刨根问底,只要该说的说明白也就罢了。 回娘家还是因为亲戚们的事儿,林府长房这边被搬空,还需再置办些家伙什儿,二则也要商议什么时候放那些亲戚们出来,出来之后是和解,还是怎么着。 他们是断然不会得罪林家,但林家也不好真把亲朋好友都给得罪了不是。 林盈袖早为林府置办了家伙什儿,一并送去,这些都是她精挑细选的,东西想必林氏婆媳也能看得上。 进二门,林氏比之前消瘦了不少,想必是被那几位闹的。 林氏拉着林盈袖的双手,老泪纵横,“我的儿,若非你和姑爷,我只怕要让人活吃了不可。” 林盈袖好生安抚了林氏一阵,母女二人到暖阁就坐,商议着这些亲戚们出来之后如何安置。 裴垣的主意林氏也觉可行,但总是要拿出一个章程出来,比如学堂建在哪儿,谁管学堂里的事儿等等。 “阿娘不是在京郊外有个庄子么?我瞧着庄子上就不错,读书人喜欢清净,学堂盖在庄子上,一则省些费用,二则地方宽敞。阿娘想为林家的亲戚们做事,不如将那个庄子贡献出来,庄子上盖个祠堂,供奉林家祖先。庄子上交给族人们照管,他们自己种地也好,给别人种也好,大家平分。学堂每年您给上一二百两银子,学堂的开销也就够了。” 林氏这几日就在为此事担忧,想了多日也没想出一个法子来。到底还是林盈袖有头脑,只一会儿功夫便想出了一个万全的办法出来。 “那些人肯吗?” 林盈袖扯了扯唇角,“若是不肯那边作罢,他们连这个也别想有。” 林氏点头,让出一个庄子已经够宽厚,若是再想别的,那就别怪她不讲情面了。 “回老太太的话,那边唐太太来了。” 林氏叫请,一面对林盈袖说道:“这唐太太便是你表姑家的女孩儿,给了唐家,今儿来多半是给她娘求情来着。你只别说话,一切有我呢!” 林盈袖不想和唐家的人牵扯,巴不得如此,便说去看着周佩家的安置家伙事儿。 估摸着人走了,方才到林氏这边来,林氏却不在屋里,问下人,方才知道去牢里接人去了。 这个林氏,方才还说不会再心软了,这才多久又帮着去办事儿去。 林盈袖无奈了,只得叫邓氏和林二婶过来一同商议对策。 两府之间那道门这些时日都锁着,那边敢抢过界,便有人拿石头砸。 因林二婶强硬,那些人才不敢造次。 而林氏这边除了门口抬不走的石狮子,其余的都搬走。 林盈袖刚让人将屋里安置满了家伙事儿,可不能再让人搬空。 邓氏是晚辈,又是儿媳妇,也不好说婆母的不是,只道:“姐姐一向是个有主意的,若是姐姐有主意,我们听姐姐的,若是没有,再好好想想便是。” 林二婶也跟着道:“侄女儿也知道,嫂子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我也劝过,只是不听。咱们这里帮着把人打发走,谁知道以后还会招惹些什么人上门来?” 若非是因为两家人口不多,又碍于林盈袖的情面,林二婶都想搬走,这边时常吵嚷,弄得整日不得安宁,家中还有读书的孩子。 “不过你二叔说了,上回姑老爷的提议他也认可,银子咱们家也愿意出,只要家宅安宁便可。” 林盈袖点头,想必邓氏也是这个意思。 “主意我倒是有了,一会儿人接回家来,咱们再好生商议,愿意取和便罢了。若是不愿意,我是个外嫁女,总不好一直插手娘家的事儿,再说家中婆母知道,也会怪罪我多事。” 三人商议定,只等林氏把人接回来。 几个闹最凶的挨了一顿板子,只好趴在长凳上让人给抬了进来,邓氏与林盈袖请林氏和林二婶上头坐下。 因二叔不在京城,二房便是林二婶说了算的。 这些人一个个才从牢里放出来,满身狼藉,十分狼狈。 也是在衙门里吓怕了,这些人再不似从前般放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羞愧低头。 “今日请诸位来不为别的,只一事相商,峰弟中举,光耀门楣。母亲便想,我们这一房兴起,也该提携了家族该兴旺起来。咱们家务农或从商,想富贵发达起来还需得走仕途才行。所以,今儿想问问诸位族亲们的意思。” 众人半晌不敢吱声,半晌,一个远房的叔父说道:“你们就说想出多少银子,怎么安置我们,别和从前一般哄骗了咱们,拿不出让官府压制咱们。” 林盈袖听了这话,轻笑一声,“叔父这话可是诛心,我阿娘何曾说过请你们来京城都是做官来着?不过想着物尽其用,你们做生意的给你们安排做生意。务农的也可在这里务农,你们打上门来,把这里搬光了不算,还在门口闹。明明是你们欺人太甚在先,怎么反倒是我们骗了你们?” 林盈袖一席话说的众人再不敢言语,半晌才说听从林盈袖安排。 林盈袖便把计划说给众人听,若是不愿意留在京城,便给盘缠送诸位回乡,另外林氏学堂也会在老家盖起。愿意留在京城,便城西郊那个庄子划给族人们用,种地或是做生意也好,都由着他们。 每年除了牲祭祀祖先,剩下的都族中平分,学堂里的一应开销由林家长房和二房开销。 众人知道是奈何不得林家长房,二房又不肯兜揽他们。他们不远千里投奔来,若是灰溜溜地回去,只怕让人笑话,留在这里有地,也能做生意,孩子们也能读书识字,将来看个人缘法,或也有能出人头地。 如此一想,自然都愿意留下来。 第504章:安置族人 “你娘答应给咱们每人十万两银子的补偿,这又怎么说?” 这帮人不死心,一个庄子才多少银子?还要这么多人分,倒不如实在些,拿了银子想做什么做不成? 林盈袖和邓氏相互看了一眼,笑道:“这十万两银子可有借据?保人,何事借贷?要不然拿到官府去,一查便知真伪。” 一说起去官府,这些人眼底流露出了恐惧的眼神,被关在牢里这些时日虽没再挨打,但每日见到的画面如同十八层地狱里一般,连想都不敢再想起,更别说是再去。 “表姐是正一品的诰命,莫说有司衙门,就是到朝堂上,也是说得上话。我们不过平头百姓,岂有说理的地方去!”唐氏轻哼一声,不忿地说道。 “你这话可要仔细。”林盈袖正了神色,疾言厉色地训斥道:“你是说本夫人与这些朝中官员官官相护,诬蔑诰命你可知该当何罪?” 唐氏吓得的变色,起身道:“表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借据是舅母亲自书写,这您都说是假,我们还有什么好说,不过凭表姐说罢了。” 林盈袖一排桌子,指着唐氏,“这借据怎么写来的要我说出来吗?” 表姑几个拉着唐氏,不让她再争执,只说依着林盈袖的安排就是了。 “一个庄子只怕赚的有限,再添上一个也就罢了,大姑太太一向不理俗物,这一个我们二房添上,就在大嫂分给你们那个庄子旁边。” 两个庄子加起来也不算小,加上两房已经让到了这个地步,料想再要多的只怕惹恼了,连这点都拿不到。 “两位嫂子如此为林家的后辈着想,我们若是再有它心,当真是狼心狗肺了。” 林盈袖请亲长们坐下说话,丫鬟倒茶,“都是一家人,我们发达了也不能忘了你们。往后逢年过年还得多走动走动,这亲戚也得走动了才亲不是?” 说着,让人将庄子的地契拿了出来,请保人作保,将庄子过户到林家尊长名下,并且说明是全族所有。 族长便让族中辈分最高的大叔公担任,庄子上的房舍,田地都由族长分配。 家学主管让林福夫妻照管着,每年拨款,买书笔墨纸砚等等。 “表姐果然是个女中豪杰,家中闹了这么多天也不见有个结果,表姐一出面便什么事儿都解决了。既然如此,为何之前不肯露面,莫不是故意为难这些族亲们?” 这唐氏也不知道是怎么,每每盯着林盈袖过不去。 林盈袖原本不想理会,只是这挑拨之言一旦这些亲戚们都听了进去,以后还不知道又起什么幺蛾子,便道:“前几日婆家有事,我外嫁女,凡事以婆家为主,你若不信只管去打听,长房娶亲,我自是要回去帮衬一二。” 唐氏闻言一声儿也没言语。 族长当着地保和族亲们的面,将庄子上的房舍田地均分给众人,家中贫困的多占几分地,人口多的多占些屋舍。那两位姑姑家中宽裕,便一点没给分。 除了这个,林盈袖还拿了几百两银子给这些亲戚们置办家伙事儿,过冬的衣服棉被,粮食。 “今年秋收收到咱们家,除了给原来佃户们,其余的家中平分了吧!京中到十月便下雪,明日着佃户们到别的庄子上做活儿,这个庄子上有个小树林,大家多打些柴火预备着,过冬的碳我也叫人早些给你们送到庄子上去。” 林盈袖一席话令众族亲感激涕零,他们大多都是老实巴交的种地人,不过是受了那两个姑姑的蛊惑,这才到林家来闹。如今有了房子,又有了地,连过冬的东西都有人准备好,心里都把林盈袖当成了救命恩人,哪里还有心思闹。 “往后孩子们学业有成,能中举做官的那当是光耀门楣,不能我们也不会不管不顾,在府上寻个差事,又或者是衙门里寻个门路,总不会让大家饿死了。这家业总是要自己赚来,用得才踏实,诸位说可是这个道理?” 众人都道很是,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我们把你们家弄地乱糟糟的,怎好意思还要你们的银子和东西?有房子和地,咱们也能养活自己,今年艰苦些,到了明年也就好过了。” 邓氏起身给诸位亲长见礼,诚恳地道:“说起来也是我们要你们来投奔,岂有让你们来挨饿受冻的道理?这些不过是心意,都是亲戚,往后说不得我们也要求着你们帮衬的地方。” 这回林氏只请了两位姑姑来京城,这些人都是这二位带了来给她们壮声势。也是因为没了退路,逼不得已才来这里闹。 “侄儿媳妇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们就厚着脸皮收下,将来这两府并姑太太的府上需要,只管说一声。别的没有,人还是能出得了十来个。” 闹了足足一日才分清楚田庄,大家商议着明日一早就搬到庄子上去,林氏一直没说话,见大家都愿意搬走,这才留着众人在家住上一晚。 那两位姑姑看林家两房将这些人收的服服帖帖,再不拿她们两家当回事儿。明明她们带了这些人来,反倒好处一点没沾上,不免不平衡起来。 “为何我们的一点没分,庄子上说咱们不会种地,那铺面总该分我们一两个吧!” 两位姑姑说分家不公,不肯答应。 林氏和林二婶相互看了一眼,又望着族长,恭敬地道:“叔公,族长是您,地和房舍也是您分配,您看?” 族长挺了挺胸胸膛,看了两位姑姑一眼,沉声说道:“你们两家虽不如长房和二房,家中也强过旁人,不让你们拿些出来贴补已经是偏心你们,你们还好意思分长房二房的东西?” 族亲们也跟着说道:“家产都是自己家赚的,我们得两房东西,那是她们贴补族中。你们两个外姓人起什么哄?哪个外嫁女儿还能分娘家的东西。” 两个姑姑就是再泼,也说不过这几十个人,只得灰头土脸的溜走。 第505章:夫妻别扭了 分好房产田地,家中能安宁,自然该庆贺庆贺,林二婶着人定了几桌席面。是践行也是庆贺,大家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林盈袖又说起老家还有一些亲戚,上回来京城闹了一阵,他们得了百十两银子回去。若是知道这些亲戚们分了东西,会不会也来闹,到时候又该怎么着? 族长捏着胡须想了半日,方才对林家两房人说道:“并非是我非要你们把家产全都拿出来,若是这些人真来,少不了再重新分,人少我们大家匀匀,若是人多,少不了你们帮衬些。” 得了族长这话,林氏也就放下心来。 她不怕花银子,就怕这些人上门来闹。 “多谢叔公主持公道,如此我们就是多拿些出来帮助大家安居乐业也心甘情愿。这杯,我敬您。” 大家举杯共饮,十分亲厚。 林盈袖有孕,劳动不得,况且,娘家的事儿已经打点妥当,剩下一些琐事交给邓氏她们打理就好。 张灯时分方才进二门,她屋里的小丫头小菊悄悄回道:“太太不在,姜姑娘便在您屋里服侍老爷,又是弹月琴,又是唱歌。这会子在下棋呢!” 林盈袖随手拔下一根簪子便赏了那丫头,夸她忠心。 穿过回廊,花园里一片静悄悄的,偶尔闲鹤花丛飞过,并不见半个人影。 “二爷和三爷现在在做什么?” “两位爷今儿留在那府里,和那边四老爷一处写大字。” 想必是功课没做完,让老太爷抓住罚了,在那边倒也没事儿,只恐惹老太爷生气。 才走到门口,就见姜环身边服侍的婆子坐在院子门口,一见林盈袖来赶忙请安,小声说道:“太太快别进去,里头有人服侍老爷呢!” 不等林盈袖发话,身边的王嬷嬷上去就是两个嘴巴,打的那婆子赶紧跪下。 “好大的胆子,竟敢拦太太,你看看你那脖子上有几个脑袋!” 两个媳妇上来将那婆子拖走,林盈袖在众仆妇丫鬟们簇拥下进里屋去,厅上并不见人。 顿时,林盈袖怒起,快步进了卧房,果然二人坐在炕上对弈。 姜环一见林盈袖进来,连滚带爬地从炕上下来,头抢地,磕的砰砰作响。 裴垣捏着棋子,笑吟吟地看着林盈袖,招手叫她来身边坐着。 林盈袖连看也没看地上的姜环一眼,叫人拿茶,自己到对面软榻上坐下。 丫鬟们拿了茶来,林盈袖让人递给姜环,对底下人说道:“姜环服侍你老爷服侍的好,今儿起封做姨娘,将西边耳房给她三间住着。” 姜环瞪大了眼睛,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裴垣才要说话,林盈袖催着姜环过来敬茶,喝了她的茶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妾室。 姜环跪爬到林盈袖跟前,茶高高举过头顶,口称:“贱妾拜见主母,愿终身服侍主子主母,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林盈袖冷笑两声接过茶,也没喝,随手赏了一个物件,望着对面临窗坐着的裴垣,“可是要恭喜老爷了,如今开了脸,给您准备了下处,再不用过来脏了我的屋子。” 裴垣听这话不对付,心里也来了气,只不好对着下人,喝命屋里的人都出去。 屋里下人们见主子动了气,慌忙出去,姜环还跪在地上,虽面带恐惧,心里却得意起来。裴垣动了气必定是冲着林盈袖来的,哪个富贵人家不是三妻四妾,平时霸占着也就罢,有了身子不能服侍还只管霸着。 哪个男人受得了?不过,裴垣越是生林盈袖的气,她越是有机会惹裴垣注意。 “你也给我滚出去!” 姜环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被裴垣叫了滚。 也不敢多呆,立刻出去,但又不死心,回头在墙角站着偷听。 “你这又是生哪门子气,我过来寻你不着,她在外头找你屋里的丫头们要把琴,我叫她进来给我弹琴解闷罢了。” 男人伸手要去搂女人,林盈袖却灵活地躲开。 林盈袖口渴了找水喝,就见旁边放着一盏,端起时又想起来是刚刚姜环敬的妾室茶,气的狠狠地砸到裴垣的脚下,赌气说道:“我成全你了,也不必在我跟前装模作样,我又没拦着你。” 裴垣见状也动了气,他好话说了这么许多,林盈袖只管吃醋闹性子。 “既然你大度,那我不领情反倒显得我不识抬举了。” 裴垣赌气摔门走了,林盈袖见人走了越发气上了头,追到门口,远远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叫人关了门,以后不许姜环进这门,再敢来便打死了事。 小周氏听到动静过来,叫人炖了燕窝粥预备下,自己进屋里去。 林盈袖歪躺在软榻上,面色也不大好看,想是气着了,回头叫人悄悄请了大夫进来,别惊动老爷。 “你这个人明明是最聪明伶俐的,如今怎么也犯这样的糊涂了?” 林盈袖摆摆手,叫人拿了素日的养胎药来吃,“这个时候也只你当我是回事儿,我肚子里这个也不是个安分的,这会子闹的慌。” 小周氏闻言连声问她怎么样了,又叫丫鬟们快些拿安胎药来。 亲自服侍林盈袖喝下,看她脸色稍稍好些,才放下心来,戏道:“你说这孩子给我,便这么不爱惜了?我拿你当自己姐姐一般,你当我是什么?” 林盈袖一听这话,抓住小周氏的手,安抚道:“我若不是拿你当自己家妹子,哪里敢把孩子们都交给你?咱们姐妹这么多年的情分,岂有为这点小事就生分的道理?罢了,我好好养着你也别拿话堵我。” 小周氏闻言,这才罢了,叫人去厨房拿炖好的燕窝粥进来,“外头吹一阵子冷风回来,该吃点热热的东西。”又劝林盈袖,“凡事想开些,但凡男子谁家不是几个人来着?老爷与你的情分岂是一个毛丫头能比的。就是一时间贪图个新鲜,也是有的。姐姐权当是个猫儿狗儿,不喜欢不许她到跟前也就罢了,何苦跟爷们闹呢!” 林盈袖哼了一声,“我也不是那等爱拈酸吃醋的人,换别人也就罢了,偏是那丫头。她在书房里什么妖作不得,非得到我跟前来。” 第506章:妾的规矩 小周氏暗暗叹息,裴垣一向尊重正室,这回竟这等孟浪,竟然在正室的房里和通房关起门来说笑。 “虽说老爷也有不是的地方,但当着下人的面,多少你也该给点面子,私下里夫妻说话可以放肆些。有人在,你这般不知收敛,只管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不怪老爷生气,换了是我也会甩脸子走人。” 林盈袖也觉得自己性子太急躁了些,有什么话私下里多少说不得。再说,她和裴垣闹了别扭,只怕多少人等着笑话,偏生自己不管不顾。 细细想起来,的确是自己错的多。 一会儿功夫燕窝端来,小周氏劝林盈袖多少吃些,“为着一个毛丫头气着你和孩子不值得。” 林盈袖气顺了也觉得有些饿,见只有一碗,因问送粥的人,“怎么只有我一个人的,你二太太的怎么不做,也忒没规矩了。” “行了,我晚上不吃这些,每日早晨都送来的,不独我,曦宁的也有。” 小周氏帮着丫鬟们服侍林盈袖睡下,出了林盈袖的院子,才叫个人去打听裴垣歇在哪儿。 “太太,既然大太太有孕不便,要服侍老爷也该是您才是,怎么就轮到了姜姨娘去。您素日不争,真个等着一辈子就这么活?”绿枝不甘心地劝道。 她家太太膝下好歹还有个姑娘,又是二房太太,何必处处谦让。 “你这丫头,我不争家里谁敢少了我什么?你看姜姨娘得了宠,眼热不是。再得宠不过是个妾,我跟老爷多少年还不知道他的性子?” 林盈袖膝下几个儿子,前头太太的孩子们也十分敬重她这个正室,得宠不过是靠自己有几分姿色罢了。等到将来孩子们继承家业,姨娘能有什么? 主母若心好,还有一碗饭吃,若是不好发卖出去,那时候年老色衰,就是卖出去也只不过是做苦力。 她就不同了,别人说她只会一味讨好正室,不懂得后宅的生存之道。然而她才是真正懂得后宅生存之人,林盈袖的孩子们都交给她照管,即便不是生母,也非嫡母,这些孩子们哪个对她不是敬重有加? 而且林盈袖说把她腹中的孩子过继给她,一则是因为看她老可靠,二则也是安她的心。 无论男女,有孩子在身边,就算不得宠,夫君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有三分情面。 靠美色得宠算什么?一时风头罢了。 “你只管忠心主子,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只顾着说话倒是忘了,天冷了你去两位小爷处嘱咐奶娘,伺候小爷们的夜里多留心着。” 次日裴垣也不曾来林盈袖屋里用早饭,就是要衣裳也只是打发人来屋里取。 林盈袖见状心里也着实后悔,只是拉不下面子来,也冷着不理会。 姜环在廊下跪着,下人也不敢回,等用早饭的功夫姜环才冲里头求太太赏她一条活路。 林盈袖分明听见,只是不理。 小周氏知道林盈袖还在气头上,带了三个孩子来上房请安,见姜环门口跪着,让人先带孩子们进去,叫人给姜环拿个垫子好好跪着。 “二太太,您替妾身求求情,妾身并非是违背太太的意思,是老非要妾身服侍。求太太给妾身一条活路,妾身愿意做粗使唤的丫头服侍老爷太太。” 姜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因在廊下跪久了,头发和身上沾着露珠,更觉可怜了。 小周氏一贯不会说话,见姜环这样也不好说什么,便往里头去。 和裴垣生气归生气,但看到孩子们还是很高兴的,林盈袖抱抱这个,哄哄那个,等着小周氏进来一道用饭。 当着孩子们的面小周氏也不说姜环的事儿,用过早饭,两个亲自送玉成和官哥儿去学堂,官哥儿虽还没有到开蒙的年纪,不过是跟着玩。 玉成对弟弟也十分疼爱,带到学堂里去,先生说的不会都私下里教导官哥儿。 等孩子们出了门,林盈袖回眸看着姜环,上去就是两个嘴巴子。 姜环只觉双腮火辣辣的疼,她捂着自己的脸,不忿地道:“服侍老爷是妾身们的本分,你虽是太太,也不要太善妒的好。我是老爷的人,这一顿打,您是打我呢!还是打老爷呢?” 林盈袖叫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廊下,叫人按住姜环,不许她闹。 “既做了姨娘,我也要好好教导教导你规矩。” 林盈袖叫丫鬟们搬来炉子,就在廊下顿茶,等茶水沏好了,端起来吹了一口,才缓缓地对姜环说道。 “妾分三种,一种贵妾,与主母大小之分,二种是良妾,自由身纳到府上,最后一种卖身或者是家中奴仆,贱流。通买卖,在主母面前自称奴婢,你刚才在门口跟你二太太怎么说话来着?” 一席话问的姜环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半晌才道:“贱妾和二太太说话,她尚且不挑剔,您何苦来?再说贱妾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家中世代清白人家,不过是不得已才卖身到府上。” 真是伶牙俐齿啊!林盈袖不怒反笑,点点头,“既然不懂规矩,还真要好好学学,再教给你,有爷们在,以后记得回避,姑娘们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也要有分寸才是。行了,看你服侍老爷和我一场,今儿就在这里跪足了两个时辰。” 林盈袖叫个人看着姜姨娘,叫小周氏到屋里坐。 姜环的底细林盈袖派人打听清楚了,姜环当初是许过人家的,只那家出不起彩礼,她哥嫂便要将她另聘。姜环也是个有情的,跟那家的小郎君私奔,只是可惜那郎君是个无用的书生。两个跑出去没多久,姜环受不得苦,自己跑了回来,名声也坏了,谁还敢娶,没办法这才将她发卖出去。 “叫人将炉子搬到姜家的跟前,别冻出病来。”小周氏打起帘子吩咐婆子们,说罢回头和林盈袖继续做针线活儿。 “你好心,只怕别人还不领情呢!”林盈袖笑小周氏是白好心。 小周氏没说话,她这番心思可不是为了姜环,妾室得宠第二天因主母责罚病了,林盈袖这个主母的面上不好看。 第507章:质问 林盈袖也没阻拦,只叫人好生看在姜环,不许她胡言乱语。 姜环虽不敢反驳,心里却十分不甘,明明一样的出身,凭什么林盈袖可以做正室夫人,而她只能做个低贱的姨娘? “姐姐的针线活儿做的越发地好了,怪道前日看老爷身上那身衣裳旧了还不曾换下,原来是姐姐做的活计。”小周氏看林盈袖做的秋衣,大约是给裴垣做来着。 林盈袖就算是生气,作为妻子的本分还是记得的,裴垣这些年的衣裳大多是出自她和这屋里丫鬟们的手。外头的绣工是一概不穿的,就是两人置气,裴垣也是穿着她亲手做的衣裳。 男人不是一向说女人如衣服么?裴垣穿的旧衣,态度就说明了一切。 外头姜环跪足了两个时辰,只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两个婆子搀扶着,方才勉强能站起来。 刚要走,林盈袖这屋里的大丫鬟四儿就叫住了她,“姨奶奶也太不懂得规矩了,主母无论罚还是赏赐,对奴婢都是恩典,您难道不该给太太们磕头致谢?” 姜环气的浑身发抖,瞪着四儿,啐了一口道:“一个丫头也敢对我说教,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太太的一条狗罢了。” 四儿是什么身份,莫说家里妾室,就是去老太太屋里回话,老太太也要给她三分薄面。 “姜姨奶奶,这是太太身边的服侍的人,就是您也该尊称一身四儿姑娘。”身边的婆子劝道。 姜环心中不解,正要反驳,就见绿枝出来传小周氏的话,“二太太说了,姜姨娘很是不懂规矩,叫两个嬷嬷好好教导教导规矩,以后每天到祠堂听训,什么时候学会规矩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姜环的脸色瞬间就黄了,眸子犹如利刃一般,在这些大丫头的面门上扫过。 她是老爷的人,竟然还要受这些毛丫头的气。 都给我等着—— 晚些时候,下人来说老爷去了姜姨娘屋里,林盈袖也不理论,只叫厨房把老爷的饭菜送姜姨娘屋里去。 谁知没多一会儿,裴垣过来,脸上有些不大好看,在上首坐下看着林盈袖吃饭,不说话,也不吃东西。 等林盈袖吃完,才缓缓地说道:“方才姜环服侍我用饭,没站稳跌倒了。她什么也不肯说,她的丫头告诉我,今儿姜环受了罚。” 林盈袖闻言慢慢的抬起头来,望着裴垣,心里不知为何一阵抽着疼。当初她被周氏罚,或者是周氏身子抱恙,她在上房没日没夜的服侍,裴垣也不曾为她和周氏置气。 今天,裴垣会为了一个妾质问她。 “老爷想说什么,不妨直说,你我夫妻多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裴垣盯着林盈袖的双眼,语气平静地说道:“姜环说什么也不肯说,只是哭,我看她腿上有伤,这才过来问问,没有偏袒她的意思。” 为了一个妾都能来问,还没有偏袒的意思。 林盈袖别过脸不肯再多看裴垣一眼,生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老爷不是一向不过问内宅里的事情?今儿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姜环若是没做错事情,我也不会轻易罚她。一个妾罢了,还不知道我费心思。” 四儿看着心里着急,太太还不肯说实情,只怕两人误会会更深,也顾不得规矩,撩起帘子冲进去,跪在裴垣脚下。 “老爷,今儿姜姨娘在小爷和姑娘们还在时吵闹,说妻妾之间的事儿,让她走也不肯,太太这才罚了她。太太一向公正,就是让姜姨奶奶学规矩,那也是二太太见姜姨奶奶实在不懂内宅里的规矩,这才让她学着家里规矩。” 一席话说得夫妇二人半晌也没言语,裴垣看林盈袖大着个肚子,背对着自己坐着,旁边还有做了一半的针线活儿,这还是给他做的冬衣,心里不免有些愧疚,摆手让四儿出去。 自己靠着林盈袖,手捏着她的双肩,“我不过是问问,你何苦生气?” 林盈袖冷笑了两声,“我哪里敢跟老爷生气,老爷若是觉得我委屈了你的新姨娘,大可给她买个宅子,外头安置。你就是把人宠到添上去,我也不会过问,在家中那就得按家里的规矩来。” 裴垣搂着女人好一通劝,这才哄得她露出个笑脸来。 那头姜环和自己的贴身丫鬟两个,一个告状诉委屈,一个死活不开口,为的是让裴垣心疼。 果然裴垣生气跑上房去,这回就算不能让林盈袖受罚,至少那个小周氏和林盈袖身边那些耀武耀威的丫头要受点罪了。 姜环在裴府上也呆了几年,裴垣的性子多少还是知道些。他鲜少动气,一旦动气势必是有人要受罚的。 林盈袖从前年轻,老爷本就是因为喜欢才执意娶了做继室。现在一介老妇,拿什么和她这样年轻貌美的争?裴垣喜欢识文断字,温柔似水的女子。 只要掌握好了这一点,还怕将来没有恩宠? “小云儿,你去上房打听打听,看老爷怎么处置那些欺负我的人。” 丫头小云儿答应,拿了个灯笼出门,走到上房这边,见里头早熄了灯,回去又没法交差,因问门房的婆子。 两婆子正打了酒吃,见姨娘房里的丫头来打探消息,笑话她,“你还真以为你们姨奶奶能扳倒太太?别做白日梦了。太太膝下多少哥儿?又是诰命,娘家虽不如咱们家,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官宦人家。” 小云儿也不敢说不是,只说都是听差,她不敢不来。 “我知道,你们好些人说我们太太是靠运气才有今天的位置,我是跟着太太从柳州来京城。服侍过的主子也不止她一个,论起脾气,咱们太太是最好的,有时咱们做错了什么,换旁的主子是容不下的,咱们太太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以前侯府里月例银子少,每年两季没个补贴,咱们这一房却有,赏赐的衣裳也比别的房多些。” 第508章:族里出事 小云儿是才选上来,加上又分到姨娘屋里,不过是三等丫鬟,也到不了林盈袖跟前去。 听到说起林盈袖的事儿,想着既然没打探到别的消息,知道一些回去也好和主子交差,便问:“咱们侯府里那边是世代勋爵人户,对下人那也十分宽厚,听您二位说起怎么反倒不如咱们这一房?” 婆子说起缘故,“咱们侯府那是二等勋爵,从前太太那是国公之女,公主的外孙。低嫁到咱们府上,后来随老爷放外任,规矩都是照着国公府上来的。咱们这位太太也跟着从前规矩,不肯亏待下人。” “那咱们太太当初必定十分得宠了?” 两婆子相似而笑,看了四周,确定无人,才悄悄地对小云儿说道:“若说当初得宠,那必定是前头太太。前头太太为咱们老爷诞下一对龙凤呈祥。家里头别看当初是姨娘当家,看着风光,做错了事情那还不是让老爷给打发了。咱们这位的体面也是前头太太给的,周氏太太为了与赵姨娘抗衡,接了咱们太太这位良妾进来。咱们太太对前头太太那可是忠心耿耿,对大爷和大姑奶奶也是极好,要不然周家能扶持她?” 小云儿又打听了前头太太周氏的事儿,记下周氏喜欢什么,和裴垣相处的事儿。 姜环在屋里等了许久不见小云儿回来,裴垣也没见过来,心里疑惑,又派了小雨儿过去。 两个丫头半路撞见,一道回姜环这里。 只说没听见上房有动静,姜环更加不解,只现在晚了也不好总开门关门打发丫头出去探听消息。小云儿趁机献殷勤,将自己打探到的事儿和姜环说。 周国公府姜环也知道,但周氏的事儿却只知道是裴垣的原配嫡妻,并不知道周氏当初有多美貌,又和裴垣有过一段风流韵事。 听小云儿说起,不免鄙夷起林盈袖来,“我当她真是个清高的,原来不过是巴结的好罢了。会巴结又有什么用?”她侧目照了照镜子,虽算不得绝色,但胜在年轻。 “云儿,这个镯子我赏你了,好好替我卖命,将来我做了太太,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云儿欢天喜地地接过镯子,给姜环磕头道谢。 裴垣在林盈袖屋里歇了一夜,夫妇二人恩爱更胜从前。 早起时,裴垣看林盈袖梳头顺手拿起桌上的银剪子剪下她一缕头发来,将头发放在荷包里。 林盈袖不是原配,多少有些遗憾。只有原配妻子才能和夫君结发,续娶的哪怕是再恩爱也不能坏了这样的规矩。 林盈袖看见,将荷包夺了过来,噌道:“做这些虚情假意的,要剪人头发也不说问一声儿,你揣荷包里,里头有槟榔,又是鼻烟壶的,拿出来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裴垣伸手要夺,不过是想留在身上普洱不在这里,也能看看。 “我回头拿金线合着头发一起给你打个络子,你看怎么样?” 这便合了男人的心意,只是看着女人的肚子,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微微隆起的腹部,“只怕累着你。” 林盈袖打了男人的手背一下,让裴垣出去等着吃饭。 姜环按照规矩早晨要过来服侍主母,只林盈袖不许她进门,便在门口磕头,看见下人将裴垣的早饭送到这里来,便知道裴垣昨晚在上房歇息,气的面色发青,只不好发作让人看见又是是非。 林盈袖这里才摆下早饭,因见还有血燕,便问厨房的,“我不是说了把血燕都留着给你们大奶奶,怎么还送我这里?” 厨房的媳妇回道:“昨儿周家舅太太那边送了不少过来,有富余的便连着您和小太太,还有那边三太太也都有。” 林盈袖闻言这才罢了,看裴垣用不解的眼神望着她,解释道:“儿媳妇这是头胎,我不方便照顾,好歹叫厨房里给她预备最好的膳食。” 毕竟是他们的第一个孙儿,不但林盈袖,就是侯府那边老太太,长公主府还有周家也时常送东西过来。 裴垣微微颔首,正要说什么,林府管事林大家的跟着周佩家的进来,来不及请安,气喘吁吁地道:“回姑老爷姑太太的话,庄子上出大事儿,咱们家亲戚都让衙门给抓了去。” 让衙门抓了去?好好的怎么会,林盈袖也觉奇怪,那些亲戚虽说窝里横,在外却是最老实不过的。又才被放出来,正感念林家长房和二房的恩,为何又会闹出事儿来? “是为了什么事儿?” 林盈袖起身到廊上,两个丫头搬来一把椅子,扶着林盈袖坐下。 “听说是得罪了权贵,我们老爷和二老太爷不在家,老太太不得已,这才让我来求姑太太想个法子。” 林盈袖也有些头疼,京城里权贵不少,裴家得罪不起的大有人在。早知道就该把族人都打发回去,也省了给自己惹麻烦。 “你且下去喝口茶再走,我这里着人去打听打听,关在顺天府不是?” “回姑太太的话,是顺天府的差人拿走。” 听到林盈袖出面,林大家的松了一口气,她回去也能和老太太和老爷交差。 林盈袖回屋里去,和裴垣只说没什么大事,她能处理。 裴垣见状,也就不多问了,用过早饭便上早朝去。 林盈袖着个人将自己的帖子和五百两银子送到顺天府,交给了知府。 知府这才说明白,人是蓝参将府上让拿的,因林家盖的私塾越过了界,蓝府上便要把私塾给拆了,林家这些族人想着拆了可惜,便和蓝家的管事们商议,看是给银子买了,还是拿别的地儿换。 蓝府不肯,要么拆了私塾,要么就赔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银子,哪怕把这些人买了只怕也凑不齐。两方争执,不慎将蓝府的管事给推倒在地上,蓝府便报了官。 林家这些族人不肯给两房惹麻烦,便没说是林府上。 人拿到衙门里头,这才求情,说是接待使大人的族人,谁知蓝家听见是林府,反倒要告他们依仗权势,强占民田。 第509章:寻人求情 蓝参将,蓝家? 一旁的周佩家的见林盈袖想不起来,赶紧说道:“太太忘了,这蓝家和咱们家还有亲呢!现在长房那边的太太就是蓝参将的侄女儿。” 这么一说,林盈袖才想起来,蓝氏的父亲高升,如今已经是正三品的参将。既然是亲戚,为何反倒要下死手? “看我这个脑子,上回咱们得罪过蓝老太太,怪道会出这样的事儿。” 周佩家的称是,又道:“也不好为难知府,冤家宜解不宜结,到底是咱们理亏,不如太太到蓝府上给亲家老太太陪个礼?” 林盈袖点点头,那老太太把蓝氏的帐算在她头上,只怕不肯善了。还需得有个人在中间劝和才行,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也就只有小蓝氏。 当下叫人准备一份厚礼,备上马车,带了官哥儿和曦宁便往长房去。 先到老太太屋里请安,老太太看林盈袖精神还好,低头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身子不便,就是不过来请安,谁也不敢挑你的理。” 说着让人赶紧扶了二太太坐下,看林盈袖带了许多礼物过来,叫收下,“你七妹妹前儿着人送了不少上等的老山参,我想你年轻也用不上,便没给你送去。正好,你带几支回去送给亲家老太太,也是我一份心意。” 林盈袖起身道谢,“多谢母亲想着,儿媳今日来也是有事求您。” 老太太见林盈袖不避着人,便让她直接说。 林盈袖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老太太说了一遍,表示愿意给亲家老太太赔礼,只求大家别真个撕破脸,往后连亲戚都没得走动。 老太太闻言不禁蹙眉,按理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小气的赔点银子,真是亲戚便是让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分明是那边亲家老太太寻人的不是。 “此事我也不好出面,让你大嫂子出面合适些,那边亲家二老太太你是见过,最是和气的。”说着,老太太便让人去请大太太过来。 不等老太太这里请,小蓝氏已经过来了,妯娌两个相见。 小蓝氏快步上去按住林盈袖,笑吟吟地道:“二弟妹不方便,无须客气。” “虽说如此,到底您是嫂子,我不能失了礼数。” 小蓝氏摆摆手,让林盈袖不必如此,又对屋里一干长辈和妯娌们笑道:“我这小婶子最是守礼不过的,我之前也说来着,不必如此。大家是妯娌,一家人你拜我,我拜你也累的慌。” 看众人的神色,可见小蓝氏是个圆滑不过的,进门不过月余,竟能让这些长辈和妯娌们认可,这一点可比蓝氏强多了。 老太太便将林家和蓝氏长房的事儿和小蓝氏说了,让她帮着在中间说和说和,都是亲戚,得罪哪个都不好。 小蓝氏听了,脸上笑容不减,“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怕那边伯娘不知道是亲戚,罢了,我这便回娘家,和家母说说,咱们一道去求情。” 林盈袖赶忙起身道谢,被小蓝氏一把扶住。 人还在牢中,虽林盈袖送了帖子过去,不至于受刑,但里头好几位年迈老人,只要身体撑不住。 小蓝氏留林盈袖在长房用了中饭,二人便坐了马车往蓝府上去。 因来不及准备,小蓝氏便坐了林盈袖的马车,这马车大小如一间房子,车上装饰的金碧辉煌,地上铺的是波斯国进贡的地毯,桌上放的是金丝珐琅宝瓶,旁边摆着的檀香木描金漆多宝盒。 打开宝盒,里头别的就罢了,那拳头大小的翡翠西瓜碧玉可爱,当真是少见。 “到底是有诰命在身,就这马车足让人羡慕了。” 林盈袖看小蓝氏喜欢那西瓜,便把那西瓜送了小蓝氏,“嫂子过门不久,诰命按理说应该下来,只因宫里最近娘娘们忙着元宵节礼,不得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回头我进宫请安,便在皇后和贵妃跟前提一提,保管年下诰命就下来。” 小蓝氏正在喝茶,听到这一句,笑道:“如此,那就多谢二弟妹了。我也不是非要争这诰命的位置,不过想着过年只有三品以上诰命能进宫领宴,不过想见识见识罢了。” 蓝氏的诰命被夺了,从前莫氏没有诰命在身,小蓝氏最差也能得个正二品的诰命。 小蓝氏的父兄在军中得力,封个诰命也是迟早的事儿,不过既然现在有求于人,何必顺水推舟卖小蓝氏一个人情呢? “谁说不是呢!宫宴虽说进去都是磕头,不过领的是天家恩典。” 妯娌两个相谈甚欢,这小蓝氏是个知道分寸的,快到娘家时,嘱咐林盈袖,“我那伯娘脾气不大好,你去了也别说什么,话都我来说,横竖现在她家女儿还得看我的脸色过日子,会给我面子。” 林盈袖再三道了谢,到蓝家二房门口,小蓝氏先下车,然后伸手竟要去扶林盈袖。 林盈袖推辞,“这可不敢,您是嫂子,哪里您服侍我的道理。” 小蓝氏扶着林盈袖的手,笑道:“怕什么,出门在外理应多照看些,况且是在我家,若是去你家你也照顾照顾我。” 小蓝氏的母亲和嫂子都在门口,迎着二位入内,进花厅方才和林盈袖 说起家中嫂子和妹妹们。 二房人口颇多,弟兄姊妹十几个,长些的跟着小蓝氏叫嫂子,余下的妹妹们都给了见面礼。 “今儿我带这弟妹来为的是一件大事,还需父亲和阿娘出面调停。” 等小蓝氏说完,蓝家二老太太半晌也没言语,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从前蓝氏回来,说起家里妯娌如何刁滑,如何可恶。 侄女儿如今还在裴家佛堂关着,不得见人。 人家母亲抓住把柄为女儿出口气,也在情理之中,她们和林家也素无往来。这个忙,还真不想帮。 “阿娘,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这弟妹也是想以后好见面,这才上门来求。说到底还是那边堂姐的不是,亏得裴家宽厚,否则就姐姐做的那些事儿,休回家来,咱们可没法见人了。 第510章:和解 林盈袖也看出来了,蓝家二老太太不太愿意帮忙,有些尴尬,正要说话,小蓝氏一把抓住她的手。 “阿娘,以后咱们也是要和裴家林家走动,都是亲戚,帮一帮也没什么,您就当帮帮女儿吧!” 二老太太见自己女儿这样说,又看了林盈袖,好半天才下了决心,“你父亲今儿不在家,等晚些时候回来,我与他说说。先和那边大老太爷说了,事情便成了一半。” 林盈袖闻言道谢,蓝家大嫂拦住,安排下处,林盈袖见蓝家如此热情,也不客气,便在蓝府住下。 等人不在跟前,蓝家二老太太才说自己女儿,不该把害了她堂姐的人带到蓝家来。 小蓝氏却不以为意,反说她娘,“阿娘,您也不想想,表姐当初敢诬蔑当今,这是何等的罪过?裴家没有直接休弃,已经是给足了咱们家面子。这林氏虽说是个精明能干的,我瞧着她倒没心思沾长房的光,继子娶了郡主,自己的儿子是未来驸马,她犯得着跟长房争?连分家也不过是随便拿一点儿。” “哎呀,阿娘,嫂子你们放心吧!林氏是林氏,我屋里那个二房是二房。人家来府上可从没有私自去见那个,反倒是先拜见了婆母,然后过来我屋里。都分了家,一年也见不着几回,能算计我什么?” 蓝二老太太听了这话,也觉得没什么不放心,裴家二房显赫,这林盈袖又是和皇后贵妃交好的人,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 “罢了,我也是看你的面子,要不然就算她以秦国夫人的身份压着,我也绝对不会说半个字。” 晚宴,小蓝氏亲自来请林盈袖过去,悄悄告诉她晚上她大伯娘要过来,家里会和她求情。 林盈袖心里有了数,吩咐跟身边的周佩家的和赵嬷嬷家去,开了库房,拿三千银子,还有上次得的珊瑚盆景并一匣子红宝石送过来。 先到厅上见过了众人,等了一会子,门房来报长房的老太太和老太爷过来了。 林盈袖跟着蓝家众人起身相迎,蓝老太太家常打扮,扶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进来。 二老太太和蓝大太太上前一左一右扶着蓝老太太进来。 “可是有什么好东西孝敬我的?” 蓝老太太一进门看见林盈袖,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冷哼一声,“秦国夫人果然是个胆大的,还敢来我蓝家。” 小蓝氏与几个嫂子上前打圆场,请了蓝老太太到主位上坐下。 蓝老太太用挑衅的眼神看了林盈袖两眼,对弟妹和几个侄儿媳妇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为这位求情来着,我是个大度的人,不跟她一个小辈儿一般见识,只要她给我磕三个响头赔礼,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 林盈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缓缓地起身,朝蓝老太太福了福身,诚恳道歉,“此事的确是我族人不对,我在这里给夫人您赔礼。私塾我们这就拆,还请夫人高抬贵手,有好几位族人都已经年迈,只怕是吃不消。” 蓝老太太笑了,讥讽地道:“我女儿不过二十来岁,要在家庙中老死,她就吃得消了?林氏,你害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替你那些年迈的族中长辈积德?” 小蓝氏看林盈袖也动了气,赶忙拉她到身后去,陪着笑脸说道:“伯娘,我这弟妹还大着肚子,磕头也太过了些。况且姐姐的事儿,也不是弟妹能决定的。” “好一个弟妹啊!你别忘了我的女儿才是裴家长房的正室,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那还不是踩着我女儿的头。”蓝老太太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句话伤的可不止是小蓝氏,蓝家整个二房都被带了进去。二老太太的脸色微变,她朝自己家儿媳使了个眼色。 “伯娘,那边大妹妹的事情实在与旁人无关。朝廷夺了诰命,皇后又派人申斥,裴家也是怕朝廷怪罪,这才将大妹妹打发到家庙中去。您这回高高拿起,轻轻放过,让这裴二太太和那边亲家老太太说说情,过一二年便将大妹妹放出来。虽说裴家长房现在是这个妹妹做主,将来她还能亏待了自己嫡亲的堂姐不成?” 这话说的相当和气,无奈蓝老太太只认死理儿,目光在林盈袖和小蓝氏之间打转,突然冷笑起来,指着二人说道:“你们拿我当傻子不成?你会求情放我女儿出来压着你们一头,只怕你恨不得她死了,你好做正儿八经的正房太太吧!” 林盈袖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说道:“别说她放出来没有诰命在身,就是有,两房已经分家,她能压住谁?至于现在长房的当家太太是谁,那也是婆母定的。蓝氏在裴家几次惹事儿,相信裴家已经派人和你们说明白。”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当初朝廷没有处置蓝氏,不过是看在家夫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我家公爹是三朝老臣的份上。给裴家颜面,若是现在放出来,受牵连的不止我裴家,只怕蓝家也脱不了干系吧!” 蓝家长房几位太太闻言顿时变了脸色,想开口劝自家婆母,被蓝老太太一道犀利的目光给吓了回去。 她们这段时间都不敢出门,生怕别人笑话。 尤其是蓝氏长房大太太,上回进宫去,宫里的蓝妃还抱怨说被蓝氏连累,给皇后请安被其他妃嫔嘲笑不说,连当今也不大往她那里去。 真个把蓝氏放出来,岂不是打当今的脸? “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嫂,并非是我不心疼侄女儿,实在是没法子。您不为别人想,好歹为了家中几位郎君的前程,还有宫里的娘娘想想才是。”蓝二老太太好生劝道。 蓝老太太脸色变了几变,自然她也心知肚明蓝氏是不可能放出来。 但就这么放过林盈袖,她是一万个不乐意。 小蓝氏看蓝老太太有所松动,连忙朝林盈袖使眼色,林盈袖会意,笑着对蓝老太太说道:“虽说我不能求情让大嫂放出来,不过我这里有个生子秘方,可以送给蓝妃娘娘,您看如何?” 第511章:被骗 蓝老太太闻言心动了,蓝妃虽入宫时间也快一年,本就不受宠,再没个傍身的孩子,以后的日子只怕更难过。若是能得个一男半女,还怕将来没晋升的机会? “若是秘方是真,此事就此作罢,往后老婆子我也不敢再找林家的麻烦。” 林盈袖松了一口气,方子自然是真的,但蓝妃有没有那个福气就是另一说了。 “这个自然,方子您大可拿给大夫一看便知道真假。”林盈袖叫了个人立刻回家拿方子去。 大家相安无事用过晚饭,蓝老太太也请了大夫来,等方子一到,查验便知道是让女子有孕的方子。只要妇人没有隐疾,次方必定让妇人受孕。 蓝老太太放心地收下方子,起身要走。 林盈袖叫住,脸上带上浅笑,“敢问夫人,那我的族人几时能放出来?” 蓝老太太拿着手帕擦了擦唇角,沉吟片刻方才说道:“等娘娘有孕,秦国夫人的家人自然会放了出来。” 说完得意地扬长而去,林盈袖气的险些没当场翻脸,好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竟然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来。 不单林盈袖,就是蓝家众人也觉得面色无光,大家伙儿好说歹说这半天,合着人家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儿。 “二弟妹,都是我的不是,回头我再好生劝劝。”小蓝氏也觉愧疚,她本信心满满,现在蓝家二房得势,长房还得看她们的脸色,谁知道人家不买账不说,反倒还摆了人一道。 林盈袖自然不怪小蓝氏和蓝家二房,回头对二老太太福了福身,道:“劳烦伯母为我家的事儿费心,我庄子远在海外,送了好些特产过来,头次拜见,还望伯母不要嫌弃。” 说罢,周佩家的领着几个婆子来,一个大珊瑚盆景,那珊瑚有半人高,在灯光下发出淡淡红光,果然是好东西。后面是一匣子珍珠,颗颗圆润,大小犹如拇指一般,接着是几匹上等宫缎,最后一个匣子是拳头大小的宝石一对。珊瑚和宝石是送给二老太太,其余是给府上诸位太太们。 “这些不成敬意,还望伯母和嫂子们不要嫌弃才是。” 众人见林盈袖如此热诚,便也收下,只是事情没办成, 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林盈袖反倒浑然不在意。 事情没成,自然地另想个法子解救族人才成,林盈袖与蓝府众人告辞家去,小蓝氏不放心,便也跟着一道回去。 路上小蓝氏问要不要求老太太出面,林盈袖先想了一回,觉得不妥,只让小蓝氏回去别声张。 小蓝氏闻言便作罢,先送林盈袖回国公府,然后小蓝氏才自己回去。 回家见裴垣不在屋里,问屋里人,才说是姜姨娘头疼,再三着人来请,老爷才过去。 林盈袖闻言冷笑了两声,也没说什么自行睡下,她心里有别的事儿,也没心思管那姜姨娘的闲事。 次日一早,姨娘们来正房请安,林盈袖瞧见姜姨娘脸上带着得意之色,头上又添了好几件首饰,想必是裴垣赏的。 “听说太太娘家出了事儿,不知可办妥了?要不要奴婢求老爷帮忙?” 小周氏正在喝茶,闻言放下茶盏深深的看了姜姨娘一眼。 姜姨娘摸了自己的鬓发,脸上带了羞涩,“昨儿老爷说我有几分太太年轻时候的模样儿,奴婢进府晚,实在遗憾不能一睹太太芳姿。想来都是一样的出身,太太必定也能体谅,想求太太个恩典,许我哥哥嫂子进来相见。” 林盈袖心里正有事儿,也没理会她。 一旁的小周氏见姜姨娘如此得意,心里早不耐烦,轻蔑地打量了姜姨娘两眼,讥笑道:“别的没看出来,你这身衣裳倒是从前太太穿的样式。太太是南方人,那边的衣服样式也没见别人穿,怎么就你穿了?” 姜姨娘被小周氏一通话臊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见一边儿站着的通房都在偷笑,不觉恼了,笑道:“穿什么像谁有什么要紧,要紧的还是老爷喜欢。你几个不也是成日在太太们跟前溜须拍马,不过是在爷们跟上凑不上罢了。” 说着,缓缓地起身,朝林盈袖福了福身,“回太太的话,老爷今儿说不得也会来我屋里,我得预备着服侍。” 林盈袖也懒得和姜姨娘计较,摆摆手,让 大家伙儿都散了,又道:“你哥哥嫂子要来看你也是应当,只是凡事得按照规矩来,外男一概不许入二院,给你娘家拿什么东西,或是他们拿什么给你也要让管事的看上一眼。” “是,多谢太太恩典。” 等众人散了去,林盈袖才叫人给牢里送些衣裳被褥过去,叫管事的好生打点,不可叫他们受了罪。 找蓝家帮忙是不成了,只怕还得进宫去一趟。 蓝妃去年冬日进宫,虽为宫嫔,却并无多少恩宠,不过是有几分家世,进宫便封了妃,一起进宫的世家女子中还有三位,其中两位位份在蓝妃之上,剩下一位家世不如这三位,便差了些。 先递了牌子进去,明日一早便进宫去求人情。 姜姨娘才得了林盈袖的话,晌午她娘家哥嫂便进来相见,先来拜见了林盈袖和小周氏。 林盈袖不耐烦见,只让去见小周氏便罢了,自己叫了钱氏进来,商议明日进宫拜见,预备下礼。 小周氏见姜姨娘的嫂子说话不得体,便打发了她们自去各自房里说话。 打听上房林盈袖没见,便着绿枝赏她嫂子几两银子并几支珠花做见面礼。 那绿枝去了半日,回来脸色十分难看,小周氏问了几句也不说话,等曦宁走了,绿枝才和小周氏说。 原来那姜姨娘的嫂子和姜姨娘说,让她要上进,将来走亲戚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绿枝听到这句,便故意高声说话,将小周氏赏赐的东西送进去,还没走出门,那姜姨娘的嫂子便说小周氏小家子气,做了太太也不像太太。 绿枝虽说不是林盈袖的丫头,那也是一等的丫鬟,家里除了主子,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绿枝姑娘,几时受过这样的闲气? 第512章:刁难 小周氏闻言也动了气,她一向是个好性儿的,还没和谁变过脸,只这姜姨娘这几日抢了她屋里的燕窝去,她自己也就罢了,连曦宁那一份竟然也抢了去,别的好说,唯独曦宁是她的逆鳞。 “心还真不小,想做太太,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你去拿几两银子请门房的丫鬟婆子们吃酒,告诉她们,姜家的和她娘家来往,传递了什么东西进来,或者是说了什么来回我。” 绿枝答应,当下便去请门房的丫鬟婆子们吃酒,每人给了几吊钱,这些人便满口应承。 小周氏傍晚时才知道林盈袖要进宫,心想往日进宫都带了曦宁一道去,今儿没发话,必定是有什么事儿。 打听上房摆饭,钱氏和徐氏也都在,便带了曦宁过去请安。 徐氏的月份比林盈袖的还大,起初也是害喜害的厉害,如今好了也时常来林盈袖这里走动。 婆媳妯娌正说得热闹,小周氏进来,钱氏和徐氏便起身让座。 林盈袖让小周氏也一道坐下,开玩笑似得道:“这娘倆来的巧,咱们才说一家子关起门吃酒赏花,才把银子凑了,她们便来了。” 原来下午这三人无事便在一起斗牌,林盈袖输了不少,三人便商议置办一桌酒席,才商量说家里不好,要去外头吃才有趣儿。 “去外头只怕别人当个事儿说,我瞧着花园里那片枫叶红的好看,不如就在那边,我早吩咐人打扫出来,咱们在那边吃酒听曲儿看风景岂不好?” 林盈袖倒觉得没什么,家中两个孕妇也不好到处走动。 “倒是不错,只是想着在家里闷了好些时日,也想出去逛逛,散散心。”徐氏自从有孕,便再没出过家门一步,早想出去。 林盈袖看着徐氏高高隆起的小腹,和颜悦色地说道:“等腹中孩子平安落了地,你想去哪儿玩都成,外头又冷,还是好生在家养着,昨儿大郎说想出去历练,到时候你也跟着去。” 徐氏听见林盈袖不允,原本还有些失落,听说裴建章要放外任,还许她跟了去,又欢喜起来。她的表妹夫君也是放外任,婆母非留她下来服侍。 外任少说也是两三年,等回来了一堆小老婆庶子庶女,夫妻之间也疏远了。 “儿媳自当是听婆母安排。” 钱氏有些羡慕,她的夫君被放的地方偏僻,不然也能跟着去。 “咱们家比不得那起刁钻的,前几日听询国公夫人说,她家姑爷放了外任,婆母不让儿媳跟着去,说是留下来尽孝。明明做婆婆的也不是老到了要儿媳服侍的地方,小夫妻就让分离两地,实在不地道。大家都是从做儿媳妇起过来的,知道做儿媳的苦,又何必为难小辈儿呢?” 钱氏打趣道:“你这哪里是婆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替自己家女孩儿说话。” “婶娘不知道,自从我过门之后,婆母真个把我当自己家女孩儿一般对待。”徐氏由衷地说道,虽说也有不愉快的时候,林盈袖倒是真没为难过她。 闲聊间小周氏才知道林盈袖进宫是为了解救她娘家族人,遂带了曦宁回去不提。 二门房的婆子赵妈傍晚来回小周氏,说姜姨娘和她哥哥说话的情形,她躲在墙角根听的真真,说有消息尽快送出去,不要怕花银子。 还看到姜姨娘把一个白布团塞到她哥手心里,嘱咐她哥要小心。 这就奇怪了,给金银珠宝银票好说,送什么白布团? 必有蹊跷,小周氏给了赵妈五两银子,让她留心着,只要有消息送来,不会让她吃亏。 门房的婆子一年月例银子也不过四两半,欢欢喜喜地给小周氏磕了两个头,下去不提。 林盈袖入宫先拜见了皇后,然后再见贵妃和公主,落后才去寻蓝妃。蓝妃的宫殿偏远,走了许久才到。 听带路的太监说,蓝妃虽有妃位,但俸禄只按照婕妤的给,加上因她娘家所累,虽没有被废黜,却也差不到哪儿去。 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可怜,林盈袖记得去年宫宴上还见到蓝妃,当时何等的意气风发,这才多久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到漪澜殿,林盈袖着人进去通报一声,那太监不请林盈袖先进去,让她门口等着,在门口足足站了半个时辰,里头出来一个太监,高声道:“蓝妃娘娘宣秦国夫人觐见——” 这一声吆喝,不独林盈袖,就是跟来的小太监也惊住了。 宫里谁不知道林盈袖是当今和皇后的义妹,又是朝中重臣之妻,就是见贵妃,那也是先进去在偏殿等,没个把人关在大门外头等着宣召。 林盈袖此番来求人的,也没那么多见怪,扶着四儿的手缓缓地上台阶。 进漪澜殿内,果然这里比别位娘娘的住处要小了许多,人也不比别处多,且院子里放着的盆景都已经枯萎。 跟着这里的掌事太监进正殿,十几个宫娥太监分站两边,蓝妃穿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云鬓高挽,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插在鬓间。 “臣妾裴林氏见过蓝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林盈袖跪下朝上拜了两拜。 蓝妃正端着茶,慢慢悠悠地喝着,足足摆足了架子,才叫起,“裴夫人虽与我蓝家有亲,到底是拐着弯儿的,夫人进宫也不必来向本宫请安,今天来,莫不是有什么事儿?” 林盈袖福了福身,低头道:“回娘娘的话,妾身的确有事求娘娘。” 蓝妃冷笑一声,低眸看着林盈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笑着和身边的女官说道:“我姐姐现在在裴家家庙里受苦,这害她的人反倒穿着诰命夫人的朝服耀武扬威。” 林盈袖陪着笑脸,朝蓝妃道:“娘娘容禀——” “行了,你也不必多说,想让本宫母亲求情放人也行,听说西六所那边大明宫的芙蓉开的正好,你去给本宫摘几支回来,要最好的。” 林盈袖为难起来,大明宫的芙蓉树又高,开的好在树顶上,怎么摘? “你们几个看着秦国夫人摘,若是别人帮忙便不作数,摘了送本宫这里,你便拿了本宫的信物去寻我娘家,自会放人!” 第513章:削你的诰命 林盈袖只得答应,身后小太监抱了一个宝瓶跟着。 走在半路,林盈袖陪着笑脸问那太监,“这位公公,听说大明宫芙蓉甚是高大,要不然搬个凳子过去?” 说完,身边的四儿塞给那太监一个鼓鼓的荷包,笑眯眯地道:“这位大人,这是我们夫人一点心意,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那太监捏着荷包,笑眯了一双眼睛,“这.....怎好收夫人如此重礼?” 四儿连忙道:“大人跟着辛苦一遭,这点算不得什么,只是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说着,四儿故意看了看四周。 那太监虽说是个掌事太监,但主子不得宠,做奴才的也没多少油水可捞。难得有人送银子,自然是拿人家手短,多少得帮衬些,“哎哟,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虽说我在蓝妃娘娘身边服侍,到底后宫的主人是皇后娘娘,您在夫人身边夫人,我是宫里的,算起来也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四儿压低了嗓音说道:“大人,我们夫人身怀六甲不宜登高,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您说这个罪谁来承担?蓝妃娘娘,还是您或者是那几位呢?” 那太监闻言变了脸色,后背惊起了一声冷汗,蓝妃自然不会主动揽下,那他莫说自己的性命,弄不好还会牵连自己的家人。 “依奴婢说,横竖娘娘只要芙蓉花儿,是谁摘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林盈袖见太监有几分松动之意,回头打量了那太监两眼,见不过是个年轻的内官,便说道:“今儿本夫人给大公主请安,听说大公主的宫里缺个听差的,我瞧着您就不错,不知大人——” “能服侍公主,自然是奴婢的福气,其实蓝妃娘娘也是在气头上,也没个真要夫人去冒险,您哪,能伸手的就伸手,不能的奴婢效劳。”小太监谄媚地说道,他早不想在蓝妃宫里,说是掌事太监,还不如得宠的娘娘宫里一个小太监呢! 公主将来出阁,他也能跟着去,虽说官职不高,但在公主府比在宫里自在多了。 林盈袖道了谢,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到大明宫里,这里的芙蓉果然开的极好,只是枝头上摘不到。 不等林盈袖说话,那太监自己搬了椅子来,也不用四儿,竟然亲自去摘花儿。 摘了几朵,林盈袖看瓶里再插几朵也就够了,刚要叫那小太监下来,突然背后一声,“放肆,好个卖主的奴才!” 吓得那太监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三人齐刷刷回头,就见蓝妃扶着丫鬟的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林盈袖连忙领着四儿给蓝妃请安,这蓝妃也真是,派了贴身内官来还不放心,竟然亲自过来,这些可是要吃些苦头了。 蓝妃狠狠地瞪了那小太监一眼,叫人拉下去打。 她气势汹汹地走到林盈袖跟前,闷哼一声,“秦国夫人原来就是这么糊弄人的,连本宫身边的人都能收买,本事不小啊!难怪能把我姐姐给害了。” 林盈袖连忙说不敢,解释到:“娘娘容禀,那位大人是体恤臣妾不方便,遂才帮忙,并非是臣妾收买。” 蓝妃恨的咬牙,锐利的目光落在林盈袖隆起的小腹上,“仗着有孕就敢欺君罔上,裴林氏,你好大的胆子!” 这话极重,林盈袖也不得不跪下请罪,宫妃再不得宠,那也是皇上的女人,也是君。她虽是外命妇之首,重臣之妻,说到底也不过是臣子。 蓝妃重重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叫了一个太监来,“去回皇后娘娘一声,秦国夫人欺君罔上,勾结内臣,德行不配,削其诰命。”说罢又指着林盈袖,“来人,给我剥了她的诰命朝服,赶出宫去。” 跟蓝妃的众人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诰命虽是臣下之妻,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削的,尤其是重臣之妻,就是太后也要礼遇。这位秦国夫人是皇后的义妹,又是贵妃手帕交,一个无权无势的蓝妃能削? “爱妃要赶谁出宫去呀!” 听到这个声音,看热闹的还有蓝妃等人都齐刷刷地跪下。 蓝妃见当今过来,一改刚才的嚣张跋扈,装出一副可怜样来朝当今爬了过去,哭的如带雨梨花,“陛下要替臣妾做主啊!” 当今没理她,朝林盈袖看了过去,语气温和地道:“夫人进宫来朕这里,怎么不来喝茶?” 当今身边的大太监十分有眼色地过去扶林盈袖起来。 林盈袖不敢看当今的脸色,低眸道:“臣妾是奉蓝妃娘娘之命,过来替娘娘摘花,想忙完了差事才过来兄长这里喝茶。”一声兄长,将她和当今的关系表明。 当今这才注意到一旁还在哭的蓝妃,诧异地问她,“爱妃使唤夫人替你摘花,夫人没委屈,怎么反倒你委屈了?” 蓝妃都没注意到当今看她的眼神泛着冷光,反倒理直气壮地告状,她是皇帝的女人,林盈袖不过是臣下之妻,难不成还会维护一个外人不成? 她将事情前因后果添油加醋地和当今说了,指着林盈袖对当今说道:“她敢收买臣妾的身边人,说不定别人宫里也收买,狼子野心,这样的女人不配做秦国夫人,臣妾已经着人向皇后请旨,削去她的诰命。” 当今点点头,看着林盈袖的小腹,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着人赐座。 “皇后膝下孩子多,又忙于宫务,些许小事便不劳烦她了。蓝妃嚣张跋扈,毫无妇德,德行不配一宫主位,降为美人,迁到朕看不到的地方去。” 蓝妃当即傻眼了,当下跌坐在地上,明明是林盈袖欺君,怎么反倒她被降了位份? “陛下饶命啊!陛下,臣妾不敢了。” 直到大力太监来拖走蓝妃时,她才回过神来,大声求饶。 当今面带笑容地看着林盈袖,语气温柔地不像话,“现在夫人可以陪我去喝茶了吧!” 他说的是我,而非朕。 林盈袖心跳慢了半拍,屈膝道:“宫门快要落锁,臣妇该出宫了,兄长的茶只好改日再喝。” 当今只是看着林盈袖,片刻后对身边的管事太监道:“夫人有孕行动不便,赐暖轿一顶,另林家盖学堂也是为国培养人才,取朕私库一千两送到蓝家,朕买了那个庄子。” “臣妇多谢陛下。”林盈袖才要跪下,被两个宫女扶住。 第514章:完结 “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我当时就想,是哪个女子如此大胆,不要命了不曾?裴爱卿下落不明的时候,朕有时候想如果他不回来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你,甚至接你进宫来,看来你与朕始终是有缘无分。从今以后无论人前人后,你都唤我兄长,朕愿意当你的兄长。” 林盈袖有些感动,想说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今仿佛看懂了她的心思一般,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刚才叫兄长叫的那般顺口,现在许你了,怎么反倒叫不出口了?小妹莫不是嫌弃我这个兄长?” 林盈袖垂眸看着自己的鞋脚,福了福身,“是,小妹见过兄长。” “你出宫去吧!无事来陪皇后说说话,她一个人也闷的慌。” 林盈袖坐着当今赐的暖轿出宫,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当今那番话还在脑子里不断重复着。 很快,她也释然了,当今是个英明的君主,怎会为儿女私情困扰,更不会做出强夺臣下之妻的道理。做不成夫妻,做兄妹也是极好。 多一位哥哥,总好过多个惦记自己的人。 林盈袖出宫,蓝家那边也收到消息,蓝妃被降虽未牵连蓝家,但也够他们担心受怕一阵子了。 当今给的一千两银子,真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实在骑虎难下。蓝家二老太爷塞给传旨太监一个大大的红包,这才套出了消息。 “不是做奴婢的议论主子,那秦国夫人是什么人?叫陛下兄长,陛下还很受用。又是裴大人的夫人,连太后娘娘都不会轻易苛责,您家美人倒好,训斥一顿还要剥了夫人的朝服赶出宫门,得罪陛下,皇后,贵妃。连大公主都说没脸,自己的婆婆受这样的羞辱。” 说罢,那太监把银子放下,红包也不收蓝府的,拿了地契亲自送到林盈袖的手上。 同时林家的族人也都安然无恙地放了出来,宫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外头的人都是竖着耳朵听。那知府也不管得罪不得罪蓝家,先将人放了出来。 裴垣是当今最看重的臣子,秦国夫人又是当今的义妹,谁敢不上赶着巴结? 族人们凭白受了牢狱之灾,也是因自己牵连,当今赏赐的田庄便并拢到一处,扩大的学堂,不独林家的子弟,贫困人家的孩子也都可以入学。 外头的事情虽然平了,但家里头也有事儿。 小周氏昨儿夜里将姜姨娘同她哥哥在花园里拿些,并且在姜姨娘屋里搜出了不少药,一些是助兴所用,还有一些是害人的东西。那姜姨娘说是小周氏诬陷,小周氏将人关在柴房。 裴垣知道,只说内宅的事情太太们处置,他一概不管。 林盈袖也不知道裴垣到底是宠姜姨娘,还是要看她的态度,只先将姜姨娘的哥哥送到官府盘问。 先把姜姨娘的丫鬟都拿下好生盘问,那些东西自然是姜姨娘着人弄进来的,但这姜姨娘怎么处置便为难了小周氏。证据确凿,就是即刻拉出去打死了也不为过,偏这姜姨娘这些时日得宠,真打发出去惹恼了裴垣可怎么好? “一个贱妾,打发了就打发了,传我的话,拉出去发卖了,她屋里的那些丫头全都打发到庄子上配人。”林盈袖可没把姜姨娘放在心上,裴家重规矩,若是容忍了,往后这个家里的丫头小老婆岂不都要跟着有样学样。 小周氏答应,当下着人去叫个人牙子进来,这姜姨娘是卖身到裴家,老太太赏的人,还得回过老太太一声才是。 林盈袖想别人去老太太不见得会理会,便叫了裴垣的奶娘裴大嬷嬷亲自去。 那边老太太得知姜姨娘弄了药进来,要害她的儿子和孙子,当下便道:“咱们家可容不得这样的毒妇,你们太太好性儿,若是按照我的意思就该打死了。” 那姜姨娘寻死觅活只是不肯出去,嚷着说是林盈袖和小周氏嫉妒她得宠,陷害她,又说要等老爷回来做主。 林盈袖闻言,当下便道:“既然她不死心,等老爷回来,我亲自问问老爷的意思。” 裴垣晚些时候回来,在林盈袖屋里用饭,说起姜姨娘的事儿,裴垣捏了一下女人的耳垂,叫林盈袖只管坐着。这些时日因为姜姨娘的事儿,夫妻两个生份了不少。 “她不过是个玩意儿,我见她的打扮很眼熟,心里想不起来是不是从前家里谁是这样打扮来着,所以才留了心。那日她说,二爷,我做了你喜欢的鱼,二爷可要多吃一点。” 裴垣便想起来了,家里头鱼做的最好的是林盈袖,他守着本人,又何须要一个冒牌货? 如此便淡了下来,裴垣小时候受过父亲房里姨娘多少算计,最恨耍心机的妾室。容忍了姜姨娘,也不过看她没什么害人的举动,既然生了这样的心思,自然是留不得的。 交给林盈袖处置,不过是想表明自己的心,他看重的是情,而非美色。 林盈袖闻言,心里像是抹了蜜一般的甜,只是还是有些不信,偎依在男人的怀里,气哼哼地道:“若是你想不起来是我,是不是就偏疼她?” 裴垣看着吃醋的娇妻,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我原本对她也没上过心,疼什么疼?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只管吃醋,你说说从咱们搬到这里,我可曾添过一个女人?外头人家送的不等你知道便打发了,你还不知足。” 林盈袖咬了男人的肩膀一下,想起从前,“当初我还是你的妾,咱们两个在书房里耳鬓厮磨,你教我写字,下棋。那时候咱们何等的快乐,我一想到你和她也在书房里......虽说做女人该要大度贤惠,可我这心里,哪个女人会将自己心爱之人推到别人身边去。” 裴垣宠溺地亲了亲女人的额头,深情地看着女人,握着她的手,“我也不是毛头小伙子,孩子们也大了,添那么多人做什么?以后我便守着你。” “袖娘,我已经上表辞呈,等你生了这个就隐居去。往后就咱们两个过,往后可别嫌我。” 林盈袖感动的眼前泛红,突然——“哎哟,你孩子踢我,快给我好生教教,还没出来就欺负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