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个蛇精病[快穿]》 第1页 《攻略那个蛇精病[快穿]》作者:孟极寒生【完结】 文案: 意沧浪是一个轮回者,他万众瞩目,完美无缺,还有一个貌美如花武力爆表的爱人,堪称一代男神!人生赢家! 然后他的爱人为了救他挂了。 浪哥:不我拒绝(手动拜拜)。 然后主角化悲痛为力量,愤然而起,终于有一天崩坏了轮回空间。然后他麻溜地把主神的监视器改造成了一个系统,欢快地前往爱人曾经的世界去收集他的灵魂碎片。 然而在他记忆中温柔强大的爱人的灵魂碎片却似乎变得都有点不对劲⊙omega;⊙ 反社会厂花、病娇万人迷、浑身是戏的世家子、强迫症的导演 主角: #辣个蛇精病又又又又又成功引起了男神的注意# #心好累,今天的男神依旧眼瘸# #放飞自我浪啊浪,作天作地我自豪# 食用指南: 1.沧沧攻,阿卷受,依旧苏爽傻白甜风,主角金手指化身 2.作者癖好猎奇,什么都想要尝试,可能有天雷么么哒 3.对洁不洁没有什么坚持,皆是视剧情而定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意沧浪 ┃ 配角:秦卷,六六 ┃ 其它: 第1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1) 意沧浪从上个世界中脱离出来后,便感受到为其牵引,有一束灵光覆在他的灵魂上,一同穿过浩瀚星海,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灵光进入现实世界后便脱离了他的灵魂,像是又受到什么归宿般的牵引似的,向着某个方向飘去。 然而这个过程细微而且迅速,他尚且不曾从穿越时空壁垒的负担中消化过来,竟只能默默坐视那灵光消失。 重新回到现实中的躯体,意沧浪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天花板。黑夜里他的眼睛中仿佛泛起一丝银色的光晕,其中有奇妙神秘的物质流淌。 上一个世界中发生的种种经过转化封存,被他化作一颗灿烂的珍珠,存放在了神识最深最安全的地方。 当时意沧浪作为陆轩邈,陪伴周彷走过了数十年的风雨霜寒,相互扶持,风雨同舟,一点点看着这个童稚脆弱的男孩走出孤僻的内心,像原石经过精心打磨,一点点放出属于自己原本的光华。若干年后,周彷成为了享誉世界、推动整个人类进步的天才科学家,是国家国宝级的人才,而这样的珍宝,是他的。 他很坚信这一点,但不可否认,在两人步入垂垂暮年,相依辞世的时候,他心中仍留一丝忐忑。 【你须让他的灵魂为你所有,他的执念因你而生,他的识念由你牵引,只有如此,他才能跟随你回归本源。】 我如何确定 【那是你的事。】 我若不成功,会如何 【那世界将永对你封存,那碎片将永陷枷锁。】 当初打破盒子的枷锁,回到人世时,那句话便深深地刻入的灵魂深处。 灵魂为你所有,执念因你而生,识念由你牵引。 若一次不成,则万劫不复。 每一次他都无法回头,唯一能相信的,是自己必然能找到那个对的人,更有每一世都让他爱上自己的自信。他也赌赢了。 我傲娇的彷彷呐,一世人都不曾听你口中许我一句爱意,然而千言万语,又如何能与这发自灵魂的牵引相提并论 万事开头难,既然第一次成功,那以后,定然也可以。无论要付出多少,他都会达成那个计划。 他们的时间还长,他总有机会,总有一天能找到那个人他的阿卷。 ※ 在盒子里度过无数个轮回,意沧浪很清楚要怎么让自己从一个世界中脱离出来。接下来的日子,意沧浪将精力投入到林喻导演的《沧海一粟》剧组当中,饰演其中的剑圣楚千秋一角。临近年关,作为一个配角,意沧浪的戏份本就不对,到这时也就已经拍得七七八八。完成任务后意沧浪并不多留在剧组,而是在征得林喻允许后宅回家休息。 意沧浪回家之后检查了下邮箱,一条条回复掉来自远在异国他乡旅游的父母和从小到大各种亲友发来的祝福,刚要关掉页面,却正好收到了一封邮件。 是他原本医学院的导师发来,希望他回校继续学业。 如果他真是原来的意沧浪,看到这个消息当然会很高兴。然而现在的他看到这个消息,看到导师字里行间的推崇与邀请,他却发现这一切已经在他心中掀不起多少涟漪了。 当初从盒子里出来回到现世,发现自己仍旧停留在进入盒子时的大四期末考前,盒子里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境。 然而他知道,那不是梦。 他现在可以轻易获得曾经追求的财富地位,只要他想,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而这些年在盒子里的经历,让他更加清楚自己真正在追求什么,想要什么。 他要找到那个人,他的阿卷,一个他连真实名字、真实身份、真实相貌统统一无所知的人,一个被他失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的爱人。 所以身为医学院常年第一名,意沧浪并没有像当初的自己打算的那样继续深造,而是直接选择脱下手术服,辍学肄业改行进入娱乐圈。 第2页 如果让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都能看见自己,那他也一定能找到自己吧! 所以,只能再次令教授失望了。 意沧浪甚至连犹豫都没有,婉言谢绝了教授的话,回头召唤出了他傲娇的系统君晋|江六六。 六六是他离开盒子时一同顺走的礼物,除了审美异常而且有着蜜汁自信意外,实在是个乖巧的小可爱, 叮新年快乐啊喜欢傻宿主!原本绿油油的系统精灵跳了出来,意沧浪惊奇地发现他全身都刷了一层西瓜红的漆,欢脱跳出来的时候居然还在空中完成了高难度的自由转体720deg;。 新年快乐啊六六。 小系统绕着意沧浪的脑袋飞了一圈,再次落下来的时候语气中啧啧的透着嫌弃:都新年了家里面还是只有你个人,这个时候去闯荡世界,宿主你果然是个可怜孤家寡人留守儿童,我猜你也没收到新年礼物红包包吧╮(╯▽╰)╭ 意沧浪扯了扯嘴角:所以啊,我只能去小世界里找我的小红包了。 系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嗯,那下个世界你要去哪里 随便吧,意沧浪心中一动,改了主意,就按照他的顺序。 哦,这样啊~系统的声音仿佛荡漾了一下,意沧浪感受到熟悉的牵扯感,并没有做出抵抗,自然地顺着那股力道被引导入另一个世界。 ※ 这次睁开眼的时候却没有像上次那样自然顺畅,即使压缩过的灵魂对这个身体来说却似乎还有哪里不太契合。 倒不是容纳度太小,真要说起来,这具身体反而比上个世界陆轩邈还要来得强韧不少,体内经脉通达坚韧,隐隐流淌着一股真气,可见这当是一个武侠世界。 只是他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这名男子体内阴阳之气明显阴盛阳衰,却并无男子阴气过盛时会出现的不足之症,反而显得当是天然形成,与此间的自然意志十分契合。 虽然奇怪,但意沧浪深知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一番努力之后便将自己的灵魂彻底融入这具身体之中。 然而完全掌握这具身体之后,他便感受到不对。这人先前体内又真气流转,可见乃是一名习武之人,可为何四肢百骸中显出沉疴难救的死气,竟连抬手都废了他好大力气! 怪道这次身体原主没委托给他什么愿望,竟是在他来到之前意识便已然消散了! 罢罢罢,虽然要费一番功夫将这具身体重返生机,但少一笔人情债总归是一件好事。比如上个世界,原主陆轩邈嘴皮子上下一碰,拜托他活得成功。这就让他很是难受了一阵。成功什么是成功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同!还好最后陆轩邈的要求顺利达成,否则他真是要抓狂。 这就是脱离盒子自行穿越的痛苦之处,若是穿到一个有意识的躯体之内,免不了欠了他人的因果债,为了偿还这份因果,总要完成对方的要求。想当初在盒子的时候,他们只要接受盒子设定好的穿越对象便可以了。 病患之危当前,意沧浪顾不得旁的,急忙运起灵魂之力内视,细查内腑脏器,想不到此人血液之中竟流淌着浓烈的毒素! 也是这一番内视,又让他注意到自己的腹部竟有一处奇怪的器官,此时这处脏器被毒血浸染,竟是隐隐发出败坏的死气。虽然如此,但意沧浪仍旧觉得这处器官似曾相识。 心头生起一丝疑虑,但此刻命在旦夕,意沧浪不及多想,直接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一颗洗髓塑骨丹,服用下去后以灵魂之力为引,引动体内那是微弱真气沟通天地之气,在体内艰难流转起来,开始冲击任督二脉上的奇穴。 却是要通过这方式,以凡身俗体吸收仙家造化的丹药,将肉体重塑,荡涤血液中的秽物。 如果可以,意沧浪这种疲懒成性之人当然不愿意开这种金手指,开了这么大的金手指以后玩起来多没劲何况你以为洗髓塑骨是说的好玩儿的每次服用这东西都能疼得生无可恋好么。 云气受真气牵引,渐渐聚拢到意沧浪所居之处的上方形成一团巨大的深色漩涡。 宫殿之外的侍女小侍们偶然抬头,被头顶这番动静吓得一惊: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天黑了小侍翘着兰花指惊呼出声,竟是忍不住三五个躲在一起瑟瑟发抖。 有什么好怕的,这还没打雷呢!赶紧把地扫了,不然陛下来了看见,定然会不悦,届时你又九条命都不够苏宦郎砍的。 侍女见了,皱眉道。 听见苏宦郎三个字,原本还有些不情不愿的小侍们立刻吓得浑身一哆嗦,连连点头,踩着小碎步跑去用力打扫。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眼见天上乌云越发浓郁,眼尖的侍女却看见远处现出鎏金色的御驾旌旗,一列人蜿蜒而来。 临到近了,当先一人越走越快,国色天香绝世无双的脸上竟是显出几分迫不及待。 见过侍女小侍们纷纷俯身行礼。 不及见礼,红衣鎏金滚边的朝服掀起一阵香风,婉转优美的女声中带着一丝急切:不必多礼,瑕儿可还好我来看看他!说着便推门而入。 眼见她身影完全没入这座精致的宫殿内,身后的队列跟着另一个人进入园中停下。 第3页 一名侍女小心翼翼地抬头,凑近那负手站在门外宦官打扮的男子,语气中乃是对男子少有的恭敬小心:苏、苏宦郎,您看这 苏宦郎轻轻一抬眼,浓丽的眉眼上天然带着一分多情的水汽,浓长的睫羽像是一只黑蝶穿过浓雾,悄然停歇驻足在白玉之上。这竟是个美得超乎性别、美得惊心动魄的男人。光是一眼,不管看上多少次,都能让侍女觉得心跳如鼓,头晕目眩。 然而这宫里的奴婢们都知道,这位艳色不输宫中绝色的苏宦郎,却如那带刺玫瑰、带毒罂粟,他的危险性,比那张艳若桃李的脸更加出众! 此时他睫羽轻颤,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女子,轻忽随意的一眼却让侍女额头都沁出汗来,然后方才曼声啧了声:都等着。 说罢,一撩衣摆,踏足进入宫殿。 待到他那清瘦的身影完全消失,众人才纷纷松了口气。 第2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2) 意沧浪运气正至最后关头,抱元守一,心神凝聚,进入五感寂灭、六识封闭之境。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身上朝服未退的年轻女帝风风火火大步行来。转入内室,便立刻被迎面而来的一股浓烈的药味熏了后退几步,房间内药味充盈,而门窗紧闭,空无一人,竟是隐隐透着一股腐败的死气,竟是比前几日自己来时越发衰败不堪了。 难道 女帝愁上眉山,被自己心中揣测惊得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帘帐之外,抬手欲掀开纱帐,一见自己此生挚爱。然而触上轻纱,看着里头模糊的人影,心头却蓦然涌上一阵惶恐,竟是迟疑了。 瑕、小师父口中喃喃吐出的一句,平日英姿飒爽雷厉风行的女帝,此时眉眼间竟染上闺阁男儿才有的缱绻柔情。 半步之遥,柔弱倔强的小师父近在咫尺,触之可感,然而她却迟疑了。脑中浮现出昨日看见的小师父,虚弱的模样是她此生仅见。 在她记忆中,小师父的风姿乃是与此世男子迥异的风采高华,目下无尘,让她即使贵为一国之尊,也心甘情愿为之心折。然而自小师父身染恶疾、缠绵病榻以来,便眼见他一步步为沉疴所苦,原本丰神俊朗的姿容瘦脱了形,原来再美的人儿,病体沉疴的模样都是这样脆弱,那样憔悴。 她心中不由有一丝惶恐,手迟迟不敢动作,害怕见到一个不堪的小师父。她迟疑了,心头不由升起一个奇异的想法,向来清高自诩的小师父,恐怕也不会希望自己这样脆弱无力的模样为人看到吧! 纤长的手指轻轻滑下纱帐。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轻而实,既不会唐突,又恰到好处得让年轻的女帝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陛下,玉先生病体沉疴,太医说恐怕命不久矣 恰到好处的停顿,思量精准地低沉语调,偌大的宫殿内,声线轻缓的宦官吐出几个字,便立刻令女帝动容,心头升起一阵惶恐,再迟疑不得,用力拉开帘帐。 入目的景象,却让她心中立刻涌上一阵哀恸。 床上的清隽男子双眸紧闭,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对外界已是没了任何反应,便如同一尊精致而无生气的玉雕。整个人都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全数被汗水沾满。 几日来心中对面前这人的全部印象,都被眼前的景象所取代,眼前所见,竟似乎是她此生仅见的瑰丽无双。此时的他,美得惊人,却又衰败得了无生气,就像是回光返照般在自己最美的时候溘然长逝。 回光返照 这个猜测吓到了深情的帝王。 小师父! 女帝脸色一白,竟是支撑不住地跪伏在床前,手轻轻颤抖,竟是不敢去触碰,语调中是轻柔得快要破碎的呼唤:小师父、瑕师父你不要吓我,快睁开眼睛来看看清儿啊 ※ 意沧浪行功至关键处,却感应到有人接近,不知来人善恶,只能心一狠,用尽全力冲击最后一道屏障。 却听一个含泪颤抖的女声,捉着自己的手,声声婉转地哭喊道:小师父、瑕师父你不要吓我,快睁开眼睛来看看清儿啊! 薄薄的屏障,终于被他一气呵成地突破,此时不知敌我,他顺势做出像是被她从沉眠中唤醒的模样,身体颤抖,忽然,竟是翻身呕出一大口黑血。 便是之前在他体内作怪的黑血。 沉疴尽去,霎时间神清气爽,宛如拨开云雾见青天。 然而这一口黑血吐出,却吓得年轻的女帝心神俱裂。她顾不得自己身上沾上脏污,连忙伸手接住无力软倒下来的男子。大病一场的男子虚弱地躺在自己怀中,面上是与往日同样的清艳绝俗,唇边的深浓血迹与两颗黝黑的眼眸,成了那张如玉面容上唯二的颜色。但女帝就是觉得,此刻的他,竟有种妖异的美,震撼得令她不敢看又忍不住去看。 怀抱着他的手轻轻颤抖,小师父应声醒来,她心中的惶恐却越发浓郁,她好怕:小师父,你是不是要被天上的仙人接走了,不要离开清儿好不好!儿时的童稚玩笑,此刻却成了她最害怕听到的话语。 然而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病美人意沧浪却有些僵硬。此刻他记忆尚未接受完全,却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人的身份,睁开眼,语气清冷中却藏着掩不住的虚弱:陛下过忧了,玉求瑕这条命,只怕上苍尚且懒得收去。 第4页 都这时候了,小师父还要嘴硬么! 嘴硬的意沧浪,不,此时该称呼之为玉求瑕,一时不知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边女帝心中忧愁越浓,满室清雅在她眼中却也碍眼起来,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伺候小师父的人呢!小师父病体深重,殿内却无一人照顾!我派来的太医也是个死人不成,半天都查不出小师父的病因,留之何用! 好在此时有一个再善解人意不过的苏宦郎在一旁,比心急则乱的女帝倒是多了几分冷静客观。 他冷眼看地上那滩一眼就不同寻常的毒血,再看吐出血后虽然依旧虚弱,脸上死气却一扫而空的玉求瑕,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他的眼力如何毒辣,竟是一眼看出此时玉求瑕此时勉强。 心思千转百回,却适时凑到二人当中,甘愿打断女帝发作:陛下,玉先生病体沉疴,方才病情似乎又有波动,更显疲累,不如让玉先生先休息吧。 这一声来的突兀,玉求瑕像是才注意到这么个大活人一般,一眼扫去,眼神却凝在他身上,再挪不开。 是吗女帝闻言立刻紧张起来。 玉求瑕适时蹙眉。 女帝心中不舍,却明白自己不能再叨扰,只能软声嘱咐道:小师父好好休息,清儿清儿舍不得小师父。顿了顿,一句话终究是不甘心地吐出来,小师父,可否许清儿一个心愿。 再不说,恐将成此生憾事! 玉求瑕抬眼看来,清冷的眉眼,此时恍惚间竟有一种浓墨重彩的鲜丽感一晃而过。然而越美的玉求瑕,却越是让女帝心凉,藏在心中压抑的情意终于按捺不住,脱口而出: 求你允我,唤你一声瑕儿。 第3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3) 女帝许清最后还是没有求得说那一句瑕儿的许可。 当时玉求瑕张口欲言,却恰好喉间再次涌上一股甜腥,呕红点点,逼出的毒血颜色虽已经红艳数分,却依旧透着不正常的黑气。一腔心意剖白就此打断,许清脸上尚且挂着款款深情,半边衣衫却被玉求瑕的血迹染透。 爱洁的她身子一僵,黏腻的感觉轻易透过衣物沾上身,竟让她十分不适。又见玉求瑕似是无暇顾及她,也不知有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渴望,然而鼓起的勇气一旦受挫,便再没了兴致继续追问。于是她顺势伸出手指将玉求瑕唇边的血迹擦拭,语调依旧温柔款款:小师父病体违和,清儿也不再打扰,小师父好好休息。 此时无意间注意到指腹上黑红的血迹,她脸色一变,手指凑近嗅了嗅,不同寻常的香气穿入鼻中,见惯宫中争斗的女帝面沉如水,眼眸深处簇簇燃烧起一团火焰。 果然,小师父的病并非空穴来风,想不到竟有人敢把手伸到小师父身上,当真是不知死活!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苏宦郎,苏宦郎见微知著,眼神一动,轻轻点了下头。许清见他如此上道,心中郁气也妥帖下来。待步出宫殿,眼风一扫那些垂手静立的宫人们,心中涌上一股怒意,冷哼一声,拂袖便去往就近的昭阳宫中的昭侍君处。 鸾驾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宫人们面面相觑,此刻依旧悄寂无声的宫殿内,却散发出一股让他们越发心惊胆战的气息。 苏宦郎,不曾跟着陛下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 有胆小的宫人,甚至已经在忍不住地发抖。 在这宫里的人,谁不知道苏宦郎是如何的心狠手辣,他虽是纤弱的男儿身,却一手创立了人人闻之丧胆的锦绣坊,这个由陛下亲赐名字的所在有着与名字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上惩罪官,下治宫奴。虽成立不过短短数载,却已经超越由历任大女史亲自执掌的锦衣卫。 据说锦绣坊门前的台阶,是被苏宦郎监刑的罪人染红的。 据说落进锦绣坊里,死亡是最好的结局。若是苏宦郎不许你死,再烈的傲骨,也会被生生打折佝偻成一只在地上爬的狗。就算那些清高的臣子们看这个不守夫道、抛头露面、敢对着女子趾高气扬的男子私下里再如何不屑,但见到他,却依旧只能按捺心中的不满,称他一声苏宦郎。 如今苏宦郎竟是留在栖凤阁中,这、这 而此时的栖凤阁中,许清曾经坐过的地方已经被风吹冷,苏宦郎掏出一块帕子,半跪在地上,将地上未干的毒血吸饱帕子。 他站起身,拍去衣摆上方才沾到的灰尘,回头时却见病体虚弱的玉求瑕已经挣扎着起身,靠在床榻上,两只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按压着胀痛的额头。 微凉的手伸过来,必不可免地触碰到玉求瑕自己的手指,玉求瑕一顿,抬眼去看,映入眼帘的,是苏宦郎那张明明面无表情,却无端带上三分风流、七分艳丽的俊容。只听苏宦郎慵懒中带着一分调笑的声音自上方传来:玉先生虽文武双全,引无数女子掷果盈车,这种伺候人的活儿,却还是奴婢这种惯会的顺手。他们离得几近,略带湿意的热气有些便吹拂在玉求瑕颊上,却并不唐突。 玉求瑕眼神一闪,有什么东西快得不及捕捉的东西在眼中闪过。 丝丝凉意顺着穴道传来,缓解了玉求瑕胀痛的头部,恰到好处的按压,令他喉间微动,竟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第5页 依旧是清冷高华的音色,却因为强自压抑而带上一份不一样的色彩。 苏宦郎指尖一顿,心头仿佛被一根漂水无痕的轻羽轻轻拂过了般。他压下心头悸动,口中问道:可是力道太重了些 唔无妨,方才劳烦,多谢苏宦郎。 清冷的嗓音因为病弱而显得轻柔,不减清淩,却反更添柔款多情,果然是天下无双的人间绝色。 怪道女帝富有四海,却始终心心念念这个少时的小师父。虽与世间温软男儿殊异,但即使同为男子,他尚且都忍不住为其风华心折。苏宦郎心中轻啧,暗叹道。 陛下命奴婢照顾玉先生一应事务,这本就是分内之事,何谢之有。 但毕竟因我耽误了宦郎大人服侍陛下,我心中实在有愧。 苏宦郎狭长上挑的眼睛微微眯起,凝着面前的清隽男子,然而迎上的却是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 看不出一丝杂质。 刚刚那话,用词虽然天然带着一分挑衅,但从他口中吐出,却似乎十分真挚认真,似乎他就是切切实实在哪里替他着想担忧 苏宦郎嘴角细不可察地一抽,微微压下眉头,想到查到的资料上曾经又说,玉无瑕气质高华不落俗流,但自小被隐士高人养大,为人处世上有些乖僻笨拙也是可以理解。 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竟觉得这样格外坦白直率的人有点可爱,竟忍不住起了坏心眼想要逗逗他。 只见苏宦郎脸色一沉,语气中竟蓦然透出一股毒蛇般的阴冷危险来:呵不错,苏某费尽心机想要伺候陛下,生怕有朝一日地位不保,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像我这样汲汲营取贪慕荣华富贵的功利小人,名动天下的白壁求瑕又如何愿意与奴婢接触呢玉先生,奴婢玷污了您冰清玉洁的身子,是否令你心中万分不耻 不! 话音未落,却被玉求瑕矢口否认,心性单纯的良善公子即使熟读四书五经,才华倾世,却有了如何能识破在宫中浸淫多年磨砺出来的熟练演技 玉求瑕果然被苏宦郎结结实实套入网中,急急解释道,我绝没有这个意思!你做什么要这样轻贱自己,我、我咳 许是因为太过焦急,潮红涌上两颊,难得的白玉美人竟带上一丝生动之气,一双清凌凌的眸子仿佛水洗过一般潋滟,竟是交杂着心疼与困惑。 气血上涌,映红了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无措与歉意,眼眸中更是真挚的惊慌。看到他这样,苏宦郎心底的某块地方竟是被触动了,即使面色依旧冷若冰霜,在背后给他顺气的手却依旧平稳。 玉先生病情尚未康复,情绪不宜大起大落,倒是奴婢照顾不周了。 要怎样你才愿相信我,并无分毫看不起你的意思什么触不触碰,我何曾这样清高了!我只是、只是,咳唇间溢出朱红,重病的面容上竟显出一分浓丽的艳色。苏宦郎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他唇上的颜色吸引,微微失神。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恭敬女声:苏宦郎,玉先生可醒了 苏宦郎一条眉:何事 陛下每日要奴婢等人为玉先生以热汤沐浴散除病气,今日时辰到了,奴婢放才从太医院领了药汤来。 苏宦郎眼神一闪,想到这些女婢伺候病体缠身的玉求瑕沐浴的场景,心头竟不由涌上一阵烦乱。不期然又想到方才玉求瑕笨拙的解释,心中微微一动。 他低下头,并未注意到两人的距离已经无比接近,近到彼此呼吸都近在咫尺。 此时他心中竟然隐隐有一丝古怪的、隐秘的、不易察觉的兴奋,他恶劣地笑道:原来玉先生冰清玉洁的身体,早已被这些五大三粗的女人从上到下抚摸过了,虽说她们早已受了幽闭之刑,但也毕竟是女人模样。 顿了顿,看着玉求瑕脸色有些难看,他继续道:玉先生既然说不排斥我的接触,又连侍女的触碰都可以,那想来也能接受奴婢的伺候吧 玉求瑕一怔。 苏宦郎满以为能欣赏到玉求瑕纠结或者羞涩()的表情,却没想到,玉求瑕根本没怎么多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下反倒是他一愣。 玉求瑕轻轻眨了下眼:大家都是男子,有什么好介怀的其实若非侍女力气比小侍大些,向来陛下也不会请侍女来,宦郎这样说,我求之不得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太过麻烦你了。 他坦荡荡模样,反而衬得苏宦郎心中那莫不真切的绮思成了微妙的怪谭,在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之下,仿佛自己的一切阴暗污秽都被对比得如此不堪! 玉求瑕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虚弱的病人似乎又有些累了,苏宦郎敛下眼眸:进来备水。 ※ 行了,你们先退出去等着,今日便由杂家来为玉先生洗漱。 侍女们面面相觑,却没一人敢违背苏宦郎的命令,诺了一声便退下了。 苏宦郎弯下|身子,一个用力将玉求瑕抱起,动作之干脆利落,与寻常男儿的弱不胜风截然不同。 第6页 然而在平静的外表下心中却有些讶异,想不到看似清瘦的身子底下却着实有些分量。不过对于武力超群的苏宦郎来说,这却也不是问题。 玉求瑕果真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身体被同性看到,无力地靠在苏宦郎的身上,看着自己衣服被轻柔得褪下,却更关注柔软的棉质里衣上沾着的那些灰色的汗渍。 有些无奈地自嘲道:大约我真是命不久矣了吧,想不到连流出的汗液也如此污秽了。 然而虽然不久前才毒舌讽刺,苏宦郎此刻却觉得这声自嘲刺耳极了,听不得他这样消沉,竟立刻反驳道:既是白壁求瑕,又如何会污秽。 面对玉求瑕惊讶中透着你别安慰我了的迟疑眼神,性格乖僻的苏宦郎如何能忍受自己的话受到质疑,冷笑一声,将人里衣里裤皆褪了个干净,抱入汤池中,给他揉按开因为缠绵病榻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肌肉,修长的手指透过湿滑的水流,拂过玉求瑕的身体,曼声道: 此前曾闻人言,江左玉郎,白璧无瑕,举世无双,乃是一家子百家求的如花美眷。今日一见,方知此言非虚。眉如远山犹黛,眸似秋水含情。被热汤浸染得湿润的手拭去面颊上汗珠,热气蒸腾氤氲映得美人皮肤染上热意的微红,不知不觉间,苏宦郎的声音中竟慢慢带上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认真,至于雅秀风流,风姿高蹈,纵然病弱亦不曾减去半分的钟灵毓秀。 确实,玉求瑕看着消瘦,褪下衣物后却发现这具肉体线条完美,不难想见,若是康健之时,又会是怎样的魅力。这番风姿,虽然与时下男子追求纤细窈窕的审美迥异,却意外令苏宦郎沉迷了。 细细数着面前这人诸多美处,苏宦郎可谓极尽溢美之辞。被他说得,红晕悄然爬上玉求瑕的耳根,染得赤透。 不知是这美人含羞的模样,还是这蒸腾的热气,让苏宦郎有些迷惑了,情到浓时,忍不住含笑吟改了一首大家之作:玉家之郎,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有美人兮栖凤阁,心悦君 语至半途,苏宦郎忽然惊觉,发热的头脑一下子冷却下来。抬眼却见玉求瑕似是恍然无觉,勾起唇角,两眼弯弯:想不到在宦郎眼中,我竟是如此神人,当真令我受之若惊。苏君悦我,我心亦然。 苏君悦我,我心亦然。 这一句话,宛如一声无声的闪电,刹那间照亮了苏宦郎从来都是阴霾一片的内心,他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用一句话,能让他有这么大的触动。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看着玉求瑕依旧清冷纯粹的眼神,那翦秋瞳中能够真切得看见自己的倒影,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毫无顾忌、毫无疏离,将自己看地这么真切。 心中蓦然涌起一丝苦笑,想也知道,白璧无瑕的江左玉郎,自然只是视自己为好友罢了。 苏遗奴啊苏遗奴,你当真可笑可悲,难得有人愿意付出真心待你,你却对他存了那样不堪的念头!那方美玉,即使是那金銮之上的九五至尊,也要折腰乞颜。又岂是你这样生而被遗,残缺不堪的浊物所能觊觎 明明武功独步武林,地位更是万人之上,然而此时,苏宦郎的心中却悄然放出一丝凉意,以缓慢却无法阻挡地脚步,一步步侵蚀了他的肢体。 好不容易打开的心门,竟再次合拢,甚至比从前更加冷硬难攻,然而却也将心中那丝珍贵的柔软深深地藏入其中。他不敢让自己丑陋不堪的心绪暴露出去分毫。他很清楚,一旦流露,面前这人再也不可能那样坦然地面对自己。而光是想象他对自己厌恶的蹙眉,一股钝痛便从心上传来。 对于一直沉沦在脏污的罪恶坑中的人,或许一点点干净的玻璃都会被当做是珍贵的宝石悉心珍藏,更何况是无瑕美玉。 看着玉求瑕再次蜷进已经被打扫干净的床铺中,疲倦地合上眉眼,苏宦郎在榻前驻步良久,一只手宛如着魔般一点点接近那张如玉面容,隔空着寸寸描摹他的容颜,像是要把这人一丝丝刻进心里。 半响恍然惊觉自己在干什么,看着自己的手,看似纤细柔软的手指如同无数男儿家一般,纤纤柔荑,柔情婉转,然而只要他轻轻一用力,便能轻易捏碎最坚硬的头骨。细看却又有无数浅浅的小伤痕纵横交错,太医院再好的白玉明月膏都无法令这些岁月的痕迹消退。 这双手沾过多少人的血,凭什么去触碰无双无瑕的他! 苏宦郎知道,自己不能在呆在这里了,继续呆在这里,自己只会一寸寸沉迷,一步步迷恋,无法自拔。 然而临走,一句轻若无物的叹息飘散在风中: 遗奴,我名唤苏遗奴。 苏宦郎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想到怀中藏着那方染血的帕子,又想到那被汗水浸湿的里衣,苏宦郎眉宇微冷。 大约是坊里这几日阶前的血路太干净,又有人替他嫌地牢里太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有人要作妖!这世上还没有锦绣坊抓不到的人,他倒要看看,是那个不长眼睛的胆大包天! 离开的人,留下了轻轻浮动的纱帘。 而本该留下熟睡的人,却悄然睁开了眼,唇角微微勾起。 第7页 第4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4) 此间乃是一个女尊世界。许清是圣国悉心培养的新皇,文韬武略,才干非凡。生得更是貌若九天神女,雍容华贵。虽然不及圣国寻常那些为人追捧的历代贤皇英武强壮,却天然带着一分风流雅致,何况她虽看着体态轻盈,武功却是不俗。她少时出宫求学那惊鸿一瞥,便不知引得多少闺阁男儿失了心、迷了魂,午夜梦回时泪洒枕巾。 事过经年,当初的俊美少女成为了一国之君,富有四海,四夷宾服。然而完成了先祖们从未有过的成就之后,许清却挥一挥衣袖,悄然留下一地落花,离开了皇宫。 朕已经为圣国付出了太多,甚至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如今圣国日趋平稳,父后身体康健,朝中自有体系,我终也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于是接下来就讲述了许清行走江湖多年,一路多情的故事。温柔娴静又允文允武的名士公子、活泼可爱的丞相幼子、英武桀骜的刀门少主、默默守护的随身暗卫、体贴入微的孤苦小侍、 乖戾偏执的魔教教主一路风流债。 而她动心的每一个人,都像极了她心头一处说不得的隐秘。 直到后来,朝廷对武林监管日趋加强,江湖儿女愈感逼仄,许清更觉为天女鹰犬的锦绣坊杀孽太过,日趋张扬跋扈,便表明身份,表示要重回皇宫主持大局,陈恳地表示:你们谁我都放不下。 若说是原本,除了暗卫与小侍外,这些男人自然各个心高气傲,就算世间数男侍一女本为天地人伦应有之理,但他们又如何能忍受与这么多人分享一个女子的爱呢其中尤以性格最为暴戾乖张的魔教教主为最。 然而当许清坦白自己身份之后,众男便不得不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是啊,除了雄图霸业搅动天下的圣君女帝,还有谁能同时吸引他们这么多人为之如痴如狂呢 于是回宫之后,有承天景命的女帝运筹帷幄,解语花们更是的各有所长,很快,便剥丝抽茧,揭穿了蛰伏潜藏已久的野心家的真面目,组织了反派BOSS的疯狂行为,然后女帝最为疼爱的名士公子诞下皇女,又生下一麟儿,在将皇女抚养长大后便带着千娇百宠大的小儿子,终于可以与心上人们一世逍遥,快活人间。 翻阅完世界跨度长达数十年的资料后,玉求瑕感觉自己脑袋隐隐作痛。 别误会,不是信息量太大导致接收困难。 而是 世界真奇妙。 他遇见的奇葩世界也不少,女尊背景,也有,但这还是第一次他看到活的 男性生子的女尊世界。 想来之前自己内视时看到的那个奇怪的器官,应当也就是那个可以让男性孕子的东西了吧! 玉求瑕内心有些微妙。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是有一种自己这次交换性别了的奇怪感。 不过这也仅仅只困扰了他一会儿,反正现在他的那个生育器官被破坏了,有等于无,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允许女子会对他咳咳 真正让他头疼的问题是,他和他家亲爱哒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的角色。 他,就是故事中许清的那位早早就香消玉殒的白月光,而初到此地便被他寻到的爱人,则是故事后期那丧心病狂想要血洗武林的大BOSS。 无论是谁,都没有得以善终。 ※ 在这宫中之人皆都知晓,如今新皇虽是开明许多,比不得前朝那时的如履薄冰,却也须得处处小心谨慎。若是稍有行差蹈错之处,别的尚且能求的一线生机,但若是沾上一个地方,便是百死难赎的罪过。 凤栖阁。 一个非宫非殿,以小小楼阁为名的地方。然而便是这奇特的所在,观其殿名,便能隐约猜出其不凡之处 凤栖阁一切的不平凡,便是因为内中主人,乃是当今天子捧在心尖尖上的珍宝。 只是这珍宝就算再如何璀璨夺目,全数夺得了大家本该分享之人全部的爱意,也不免会引来些居心叵测的目光。 金乌西垂,斜阳影照,金色的光辉一点点为大地笼上一层轻柔的薄纱。 苏遗奴踱步而出,扶手而立,身后缓缓放下的石门却掩不住从他身上带出的血腥气。而刚刚亲自监理完一场刑讯的宦官眉目依旧清淡,仿佛方才过去的几个时辰,他只是去观看了一场无关风月的社戏。 只是那白如霜雪的面上带上了一丝红,就像是雪中白梅花吐蕊出的一点点朱,至清至艳。一旁等候的女卫明知此人是如何手腕狠绝之人,此时却明知他喜怒无常,仍旧忍不住为其生出了一瞬的惊艳。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金色的太阳余晖映得双目有些刺痛。 他轻飘飘看了那女卫一眼:陛下那如何 门外等候的乃是苏遗奴着意精心训练出的暗卫,闻言连忙收敛心中不该有的心思,躬声道:大人,陛下昨日歇在了昭阳宫,方才下朝后御医正来拜见,说是关于那位身上的怪病的。说完又抬头看了一眼,见苏宦郎神色平平,看不出喜怒,便又继续递上几张纸,这是书卫记录下的今日大朝上的事。 令人记录圣上言行与之汇报,这算来当属私窥帝踪,大逆不道,然而锦绣坊之内,却无一人对此表示疑问。 第8页 然而今日苏遗奴接过记录的文书后却并未如往日一般细细审查,反而只是粗略一扫,便将记录收入袖中,眉头一皱,隐约有些在意御医正的拜见一事,定从来冷漠的心肝脾脏中竟破天荒升起一股奇怪的担忧。 他答应了声抬脚往外走去,走动间长长的官服掀起一角衣袍。 见今日安全过关,女卫轻轻松了口气,擦了擦额际并不甚明显的汗水。即使是锦绣坊之人,对苏遗奴同样是又敬又怕。这是个狠厉若忉唎地狱、难测似九重深渊的男子,在他的身上找不出一丝人性的温良。他能够一手建立锦绣坊,然而若是锦绣坊成为了掣肘,她们也绝对相信,他能翻手将这个短短数年便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碾为齑粉。 然而她或许高兴得太早。 一句话混在血腥气的风里,悄悄传进了她的耳朵:玉先生乃是陛下重视之人,我等为天子鹰犬,岂可对玉先生不敬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女卫膝盖一下子软了,竟是仍不住深深地俯下身子请罪,口中连道再不敢犯,待那人诡谲难测的气息终于消失,又过了好半天才颤抖着站起来,竟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 ※ 苏遗奴行于半路,却不想路上却恰好遇到了一桩突如其来的意外。 殿、殿下不可,此地、光天化日絮絮低语的虚弱男声传来,微不可查,却躲不过苏遗奴的耳朵。 怕什么,大不了我一会儿去寻皇姐将你讨来,我们有情人,做快乐事,他人怎想与我何干爱光天化日便光天化日,爱幕天席地便幕天席地,我倒要看看谁胆子这么大,敢管到我头上。女子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调笑。 我们有情人,做快乐事,他人怎想与我何干。 苏遗奴脚步一顿,似乎是天地正好在这时候安静了下来,以至于这句话便突兀地忽然闯进了他的耳中。 不期然脑海中便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水雾模糊了周遭的一切,即使近在咫尺,近得足以感受到那人身上传来的热气,视线却莫名如隔着层轻纱般模糊。 而那时眼中的世界,唯见那人螓首低垂,乌黑湿润的发在如玉的皮肤上蜿蜒,水珠缓缓滚落,跌碎入水雾之中。 冷厉的眉眼竟不自觉有一刻的恍惚。 也便是这一刻气息不稳,苏遗奴离开的步子慢了半拍,被那调|情的女子发现了存在。女子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陡然锐利起来,看向那个方向,玩味道:哦看来果真有这等大胆之人,打扰了本王的好事。既然来了,不妨光明正大地让本王见见是何方神圣 苏遗奴压了压眉眼,平静地走了出去,视线对上,却见女子面上闪过一丝惊异,竟是缓缓严肃了表情。 被人发现自己与人私相授受,一个不好便是祸乱宫闱的大罪,小侍的脸一下子白了,一张俏生生的小脸蛋儿活像个纸人似的。 再看见走出来的人那张脸,竟是这满宫侍者视为虎狼魔鬼的苏遗奴,顿时没了血色,身体不可遏制地入秋风中悬在枝头的最后一片黄叶般瑟抖,额上更是紧张地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女子随意地推开原本被她强行揽住纤腰挣脱不得的小侍,语气虽仍旧是温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你先回去,我一会儿来寻你。 那小侍战战兢兢地抬头偷眼一瞧,却发现苏宦郎并未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忙松了口气三步并两步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苏宦郎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到那女子神色无比自然地推开前一秒还在情浓蜜意的小侍时,忽觉有什么东西撞击了自己心中某处,竟油然而生一种荒谬感 方才那句所谓的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与人何干,便宛如一个无比刺眼的笑话,无声地嘲讽着自己的自作多情。 原来这世间的□□,到底是如此不堪的浊物。 而自己竟还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对那人抱有如此肮脏的非分之想。那人便如同冰峰雪岭山之巅的琼树瑶花,其实凡人所能染指 苏遗奴惯来是个再狠心不过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无人能看透他此刻平静清淡的外表下,却正在用最深的刀子往自己心上捅。 原来是苏宦郎,女子颇为谦和地微笑道,想不到苏宦郎还对这种风月之事有兴趣,倒是让本王意想不到。 她双眸微亮,颇有深意地看着面前这个颜色姝丽的男人。不,准确来说,面前这位恐怕称不上一个完全的男人,连男人最基本的生儿育女的本能都不曾拥有。然而即使这人性格如何的乖张孤傲,手段又如何的诡谲难测,他的残缺又如何令人鄙夷不耻,都无法掩饰他如同罂粟般的奇特魅力。 只是其他人或许会怕他,但这人手上的小小权势,在肆意惯了的女子眼中,却着实不算什么,若非是忌惮手段太过惹得狗急跳墙,她又如何会到现在还迟迟不能将人弄到手 然而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恰恰因为他卑微如泥,却又清高似云,孤高比雪,加上那张艳若桃李的脸,才让人移不开眼:忍不住地鄙夷,又发自内心地想要征服,胸中总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想要将这人玩弄殆尽,再彻底抛弃毁掉,想来定是极美的享受。 第9页 然而女子种种的想法皆关在了缓缓合上的折扇之后,只见她笑容亲切温柔又不失矜贵自傲,实在乃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形象。 是了,便是被这人看到自己调|戏宫中小侍又如何她想要的人,又有哪个皇姐与父后不失轻易许了她不过是玩个低贱的小小宫人,难不成他还没资格不成想也知道,见惯生死的苏遗奴不会在意这等小事。 若是以往,苏宦郎自然不会去多管闲事给自己惹来一身骚,即使是现在,也同样不会。 只是现在心境毕竟有了不同,因着私心里对自己那点肮脏心思的厌恶愤恨,再看面前这女子礼贤下士的模样,往日那点零碎的虚与委蛇的年头也没了。他只是目光审视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女子,眉眼清冷,语气疏离,行礼的动作虽如行云流水般的赏心悦目,却又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奴婢拜见毓王殿下。 毓王乃是与女帝一父同胞诞下的妹妹,生于万千宠爱之中,与女帝关系甚笃,最是亲昵无二。女帝与太后视她如掌上明珠,而她生得比女帝还要英气些,从小养出一身天潢贵胄的骄矜风流,在这宫里宫外的不知惹了多少风流债。 毓王的风流名声满京城哪个不知晓呢若是别人见到她如此温柔的模样,免不得会想到一些风月逸事。然而敏感冷静如苏遗奴者,反而从来不曾有过这等不靠谱的猜测。 因为毓王再如何装模作样,他面对苏遗奴时眼底那层隐藏得极深的鄙夷与厌恶都逃不出苏遗奴的双眼。 想也知道,他如此惺惺作态,到底恐怕也不过是与苏遗奴有利益交换。否则一个矜傲的天潢贵胄,又如何会委屈自己能看上他这样人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也什么都不曾看到过,苏遗奴淡定地抬步便要离开。 我不过是意外路过,打扰了王爷好事,还请见谅。 哎~本王一介闲人,又如何敢怪责苏宦郎呢~毓王的折扇啪得一声打出一个弧度,一下子展开,似笑非笑地调笑道:每次总见苏宦郎行色匆匆,果然是大忙人呢。苏宦郎日日为国事操劳,为皇姐操劳国事,乃是我圣国之幸事呐! 毓王爷过奖了。看了看天色越来越暗了,苏遗奴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烦,便直截了当道:只是如今奴婢赶着去拜见陛下,还望恕罪。 在毓王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苏遗奴便已经早早地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了。 毓王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憋了又如何,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冷哼一声:不识抬举。 第5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5) 啪! 白瓷茶杯径直被丢掷在地上落了一地碎渣,苏宦郎踏入期间,却仿佛没有看见女帝的震怒,只是神色淡淡地走上前。 奴婢拜见陛下,陛下 苏遗奴躬身行礼至一半,便被心烦意乱的女帝摆手打断。只是见到倚重心腹来了,女帝阴沉的脸色微微转晴。此时下首御医正长跪在地,额头深深地抵在冰凉的地砖上,明明是的深秋的季节,京城里已经开始转凉,他额头上却是满满的汗珠,口中诚惶诚恐:陛下息怒,臣医术不精,万死难赎,只是此毒实在不凡,如今已经深入血液机理,早已病入膏肓,纵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啊 一旁的苏遗奴表情不变,心中却是一紧。 只听御医正头压得更低了些,声音闷闷地传来:玉先生、玉先生身上之毒应名为lsquo;无双雪rsquo;,取义身染此毒,难再见雪,言下之意,便是活不过一年光景。此毒中毒时难以察觉,患病之处亦难寻根由,若是染毒之初便能对症下药,尚且还有活命希望,只是如今算来染病已有两月,而两月来,太医又只以寻常咳疾为治,所开的药方中,恰有一味药能够将无双雪的毒性激发彻底 哈!当真是滑天下之稽!荒谬!荒谬!闻言女帝竟是忍不住气笑了,想不到竟是你们这些都救人的反将瑕儿推入火坑!你、你们、你们当真是好啊! 御医正立刻垂首,连连叩首,不该抬头,虽并未看见御书房内除他之外的两人此刻脸色有多么的骇人难看。尽管如此,他也能感受到不断传来的迫人压力。心中一寒,却是说不出的又委屈又惶恐。此前诊疗玉求瑕的可不是他,而是太医署里头的人,若说那祸根,便是那时候先种下。当然,细细说来,纵使一开始就是她出诊,只怕结果也并无不同。 够了!女帝沉声打断了她的种种求饶,朕不想听你说瑕儿如何罹患不治之症,朕只问你一句话,到底还有没有法子治他! 虽是问句,但她的语气果断中隐现出一丝威胁,往日里温和的面容没在垂旒投下的阴影中,竟是十足的阴森可怖,显然是已经动了杀念。 御医正浑身一震,她明白自己性命已经是危在旦夕,便是为了能多苟活几日,也不能轻易交出否认的答案。恰在此时,飞速转动的大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他眼前蓦然一亮。 陛下明鉴,若是不择手段,其实,微臣倒是的确隐约记得曾在古书中见过无双雪有一解法。只是、只是终于回忆出那张方子的全部内容,御医正脸色一白。 第10页 只是什么!女帝眉眼倏然亮起,看见面露难色,心中一下咯噔,隐隐升起一丝担忧,不由急切问道:你只管说,这法子是否合用自然朕最清楚,朕自有考量,没什么可不可能的。 御医正眼中闪过一次为难与尴尬,但总算还好,吞咽了口口水,终是额头抵地,缓缓道出 ※ 御医正终于能够活着走出的御书房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或许是之前那根弦绷得太紧,如今一时松懈下来,御医正走出去被深秋略冷的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凉飕飕一片。终于迈出了那扇门,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宫门,竟是觉得双腿犹然发软。 而一门之隔的御书房内,此刻的气氛却似乎比先前更加凝重了。 女帝在堂中仿佛踱步来回,但是从那脚步声中便能听出烦躁,显然是为方才御医正丢下的炸弹扰得心烦意乱。 而一旁的苏宦郎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 终究是女帝先打破了沉寂:宦郎。 奴婢在。 这事你怎么看问出口的时候,女帝面上的表情竟然透着一些古怪的奇异感,有些纠结,又有些古怪的兴奋。 苏遗奴甚至都不用抬头,就能看清这时候女帝心中所想。 他心中蓦然一疼,一股说不出的涩然涌上心头,心中不由苦笑,他深深的知道,自己不应当再抱有那些不合适的绮思,然而即使厌恶着敢遐想那人的自己,却又控制不住心中的孽果。 这样的自己当真是卑微得可悲,又痴傻得可笑。 他轻笑了一声,唇角带着春风似的风流,分明无心又偏自含情的精致眉眼透着微红,语调依旧是女帝熟悉的温柔贴心:陛下,一切自当以玉先生的安危为重,既然如此巧合,背后的始作俑者千算万算,棋差一招,可见是上天怜惜,为玉先生留下一线生机。 你说的很是。女帝闻言,果然舒展了眉眼,然而国色天香的芙蓉面上,却微微透着一抹红,迟疑道,只是你最是贴心,知晓朕的心意,只是朕若果真如此做,恐怕瑕儿纵使痊愈,也会恨朕 拢在袖中的手,手指已经深深嵌入皮肉,然而那一丝丝的疼意却比不上此刻心中万分之一的疼痛。 然而痛入深处,反而越发清新。苏遗奴唇角微扬,语气轻柔得近乎气音:玉先生是明理之人,定能明白陛下苦心。御医正大人说过,这法子无人能保证其真假可行,纵然去做,能否成真也尚未可知,不过纵然有一丝希望,去试试也比坐以待毙要 休要胡言!瑕儿定然能够平平安安度过此劫!女帝眼神一利,看向苏遗奴。后者自知失言地垂首默然。 然而,苏遗奴的话却在女帝心中回荡。是啊,这法子的真假尚未可知,倘若是假的,那玉求瑕的命至多也不过还有不到一年的阳寿。 若是、若是她去起码能够在瑕儿离开她之前得到他。 如同魔怔了一般,越想越被梦中光景痴迷。眼神中闪烁出奇异的光芒,女帝喃喃开口:可若是果真如此,瑕儿武功尽废,是否会恨我一世人呢 苏遗奴听那话中,虽是询问,语气却是喃喃呓语,心中微冷。果不其然,尚且不用他来枉做小人,女帝自己便说出了那个答案,那个全如自己所料的答案: 可若是不救,瑕儿撒手人寰,留那武功又有何用呢何况日后,瑕儿只有我护他周全,也不需要再留着那一身武艺了。 眼前模模糊糊间,竟是出现了从前连做梦都不曾肖想过的美好画面,她想到了昨日看到的那美得惊艳的玉求瑕,那么脆弱却又那么诱人,静静地躺在那里,任人采撷。 到时候武功尽废又身体虚弱的玉求瑕,定然也是这样的吧 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是为瑕儿好,她不希望瑕儿死,以后也会永永远远守着护着瑕儿。 一遍一遍的反复,坚定了女帝的眼神。 而在她身后,苏宦郎抬起眼,纵然脸上犹然存笑,那双红透的眼睛里却透着铺天盖地的哀伤与决绝。 ※ 时值沐休之日,御医正例行前来为玉求瑕把脉问诊,结果自然毫无意外,依旧是命脉垂弱,气息奄奄,一副行将朽木之相。 玉求瑕自然不知道,这个悬丝给自己诊脉的中年女子意欲为何,感受到御医正已经远去,终于松了口气。跟着他从龟息闭气后宛如气息奄奄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每次有大夫在的时候就要动用精力去自封经脉,还真是麻烦。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么吃饱就睡,睡醒就吃,连沐浴都有人伺候的堕落日子,仔细想想,倒也的确算得上清闲安逸 只是,这一切的享受,却都比不上女帝后宫第一人、艳冠后宫第一宠妃等等的头衔带来的冲击力大。 想到记忆中许清那温柔宠溺的眼神,玉求瑕竟然觉得有些头疼。这种境况真是麻烦,许清毕竟一国之君,更是这世界中当之无愧的主角,而他于此世身为弱势的男子,竟是处处受制,随便应付不得。若非如此,他又如何会委屈自己。 第11页 正思量间,却正好感受到有人来访了。玉求瑕无奈叹了口气,将将撑起来的身子又不支软倒下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来的却是不久之前才方提到过的女帝许清。 难得见到玉求瑕,许清心中自然是无限欢喜,竟是三步并两步来到了玉求瑕床头,霞光轻浮,红云温暖,寻常时候那纯白无垢的无瑕白璧,此刻都似乎染上了一层暖暖的纱,莫名便让人觉得他触手可温。 许清心下欢喜,伸手一捉,却意外被玉求瑕的错开,捉了个空。玉求瑕虚虚成拳,抵在唇瓣下轻嗽数声。许清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满心满眼都带着欢喜: 今日小师父的精神头倒似乎比先前好了不少,清儿这么看着,竟像是要大好了。宦郎,此事你办得很好,那些新人照顾小师父有功,当赏。 闻言玉求瑕越过许清肩头,视线正对上直直看来的苏宦郎。见他看自己,苏宦郎眼神平静,无波无澜的平静,唇角突兀地一扬,竟是勾起一个带着孩子气的、狡黠的弧度。 他生得艳,这么挑唇的时候天然带上三分媚意,又掺了一分凌厉,与其说是微笑,倒更像是挑衅。 只是他的这些种种锐意,到了玉求瑕这里,却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玉求瑕秀雅的眉眼依旧清澈干净,对着他疏朗一笑,便仿佛清风拨开流云,明月光撒碧波,天地之大,唯余一片天朗气清: 那要多谢遗奴为我操烦了。 只清清朗朗一句话,一声亲昵的遗奴,却让苏宦郎唇边挂着的那一抹再熟练不过的假笑,凝固成霜。 面前这人相貌清极犹艳,眉宇间尚且带着病中的憔悴,然而偏偏淡笑时一身的风华,却掩去了本身皮肉骨相的精致,也让那些脆弱变成一道微不起眼的笑话。 苏宦郎喉间上下滚动一番,千言万语,能说出口的,不过是在那人包容宽和的眉目下一句贫乏的分内之事,先生过誉。 许清看着,自己明明身处两人之间,却莫名有一种自己生生插入的突兀。她心头闪过一丝怪异,只是去的飞快,不及捕捉便已然消失。 遗奴许清有些诧异,想不到你们二人关系倒是颇好 苏宦郎心头一跳,忍不住抬眼看了玉求瑕一眼。只见玉求瑕语气坦然:遗奴与我颇为投契。 许清见他眉眼干净澄澈,提及遗奴二字时却略带促狭调侃,仿佛是捉着好友的一桩小辫子,乐淘淘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心中一颗心也就稳稳落地,是了,玉求瑕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她当年在逍遥门求学之时,小师父便是目下无尘,谁也难入他法眼,想也知道没有什么闺中好友。苏宦郎性子也带着一分倔强,虽是卑贱之人,但小师父这样的人,又岂会在意那些凡尘俗念能与苏宦郎交好,也是情理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念头已然在许清心头回转数分。她最怕的无非是留不住小师父,若因为苏宦郎,能够让玉求瑕在宫中多一分挂念,未尝不可。何况苏宦郎忠心耿耿,若是能够旁敲侧击,讲真自己的一片丹心说与小师父 许清笑道:即使投缘,便该好好相处才是。宦郎,小师父眼界最是不凡,能得小师父青眼,是你的福分!朕国事繁忙,不能时时陪伴与小师父左右,你日后便多来陪陪小师父。 苏遗奴微微抿唇,不看玉求瑕看来的视线,垂首躬身称是。 玉求瑕道:我竟连与人做朋友,都要陛下允许么 这话问得直接,许清却全然不恼,习惯了他有事直说的脾气,闻言反而笑了:是我的错,清儿该罚。 无所谓错不错,只是我不喜欢这样罢了。我喜欢遗奴,却不喜欢勉强。陛下国事操劳已是辛苦,便不必再来操劳我这等小事啦。 虽说习惯,但面对这直接得让人接不上话的耿直,许清仍旧一噎,无奈道:罢了,小师父不愿见到清儿,清儿走便是。 目送许清离开,玉求瑕轻笑着咳了几声,语气虚弱却不减调笑:遗奴 呵,苏遗奴冷冷一笑,玉先生如此戏弄奴婢,很好玩 第6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6) 玉求瑕的眼中闪过茫然:什么 见他犹自故作不知,苏遗奴只觉一口气怒结于心,怒极反笑,冷声道:玉先生那时分明清醒着,又何苦故作不知想到自己那时的情绪外泄,尽数被这人知晓,苏遗奴胸中怒火正炽,浓丽的眉眼深处一团火焰熊熊燃烧。 我应当知晓什么玉求瑕微怔,随即联系他前后之语,了然道:原来那果然不是我的错觉。那日我睡得昏昏沉沉,隐约竟见到了奇妙幻境,醒来后那个梦忘了大半,只记得有人告诉我,你名唤遗奴。原来竟是真的。 苏宦郎气笑了,忍不住反问一句:我便那么好骗,用这种谎话你便打算唬我 玉求瑕眨眨眼,无奈道:我为何要唬你我若有心想要欺负你,为何还要用如此难以置信的借口来搪塞 他浓长睫羽下一双干净的水瞳此刻却忽然闪过一丝狡黠:再者,你为何要这般生气以你所言,那在梦里告诉我你名字的人便是你自己,我记下了,不好么 第12页 为何生气 他当然要气!因为 刚想反驳,然而苏遗奴一接触到这人的双眸,便像是碰到一个温热隐秘的沼泽,无法抗拒地陷入其中,被那双眼中干净纯粹的温柔所包裹了。他发觉自己似乎不明白面前这个男人,清冷与温暖,从容与狡黠,通透的沉静与孩子气的狡黠,为什么这些能够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出现 有一刻的瞬间,苏遗奴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念头,仿佛此时的温柔无比真实,而他是这份温柔唯一的接受者。 他当然不会如此自作多情,然而原本冲到口边的嘲讽,却因为这无比认真的眼神而在舌尖消融于无形。 睡了这么久,我骨头都快要生锈了,遗奴,扶我出去走走可好好在苏遗奴纠结之时,玉求瑕却表现得并不在意苏遗奴方才的小性子。 苏遗奴闻言看他,他眼中亮晶晶的,不知是天外晚霞染红了他的玉面,还是眼里的潋滟点亮了一室阴影。 无论是哪种,这样的玉求瑕都太有生命的气息,让苏遗奴无法拒绝。他心一软,弯腰伸出手:不可太久。 自然。我的身子我自是最为爱惜。玉求瑕唇边露出真切的笑意。 他本是一个清冷如玉的美男子,所谓如玉郎君,既有温润通透之泽,更有玉石端方之坚硬,外既清润,内也冷情。正因至清至冽,又风华太过,方才无端生出一番艳色。 然而此时他笑容真切得触手可及,便像是一座不可接近的冰雪之境,忽然有一日闯进了一轮明日,暖暖地化去了这样片冰天雪地,露出雪下温柔的泥土、清澈的泉水来。 苏遗奴眼神一闪,面色平淡无波,仿佛毫无触动,动作仔细地护着玉求瑕。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如何贪婪地将这抹笑容深深烙入心底。 玉求瑕当真是个再胡来不过的人,他这样的残缺卑贱之人,怎配拥有如此美景 玉人一片冰心,却料不到他早已满心丑陋。 然而明知自己不配拥有,却因此更加渴求,希望能带着一丝隐秘又羞耻地占有着这份真挚的友情。 ※ 栖凤阁的院外有一片梅花林,这时节天还未全冷,葱茏的一片绿叶中却已经夹杂着几朵小小的,煞是可爱的小白花,在枝头羞答答藏在一众叶后。 不用这么用力的。玉求瑕干净清冽的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苏遗奴下意识地松开手,却发现不对,自己分明只是虚虚扶着玉求瑕,又如何会用力过度 玉求瑕低头,反手圈住苏遗奴的一只手,修长的指尖点了点苏遗奴发白的指尖:做什么这么紧张这么用力 惊讶于他竟然如此敏锐,然而一对上他清澈通透的眉眼,苏遗奴有些不堪地避开视线,想要糊弄过去,转移话题:还不是某人,脆弱得如同玻璃人,我怕一个没注意,你便回天上去了。 话一出口,苏遗奴便生出后悔。要有多大的一颗粗心,才能对一个病体缠绵之人说出这样的讽刺他忍不住用余光去看那人,对方脸色平静,看不出是否被这句话刺住。这人从来如此,仿佛他做一切,都不过是无伤大雅的一场烟云。 他本不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倘若如此,又怎能在这吃人的宫中残喘只是对着这人,便忍不住扒着自己那颗黑透的心肝,翻找出最里头一点干净的赤红,似乎一点的遮掩迂回都施展不出。 成了个最笨拙的傻瓜,后又忍不住翻检自己说的每句话、每个字,甚至音调的起承转合,为上一秒的冲动而悔青了肠子。 平日里那个乖张桀骜的锦绣坊主,几时会这般愁肠百结 他在那里纠结,玉求瑕却有些苦恼道:什么回天上不回天上的,天上这么冷,我好不容易下了凡,为何再要上去与那些庸人为伍 苏遗奴一懵,艳丽的眉眼因为此刻的呆愣竟显得有几分可爱来:你说什么 便是金尊玉贵如许清,也尚且存着敬神之心。而厌世嫉俗如苏遗奴,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听到这般大逆不道的狂言。 还是从谪仙一般的玉求瑕口中说出。 玉求瑕却不管自己身上那被女帝亲自盖章认证的谪仙风华,见苏遗奴不信,理所当然道: 倘若我当真是谪仙下凡,那将我贬谪,定然是庸人作祟,可见天上人间,本无所谓区别,我又做什么要回天上 这如此自大狂傲的渎神言论从玉求瑕口中吐出,苏遗奴在难以置信中竟然又觉得有一分荒诞的理所当然。 在他心中,一个白璧无瑕的虚伪神像似乎渐渐变得透明了,而在原地又有一个新的人像拔地而起。 目下无尘,岭外高标。 这才是玉求瑕。 是了你叫玉求瑕,白玉求瑕,果然是十足的孤傲自负。苏遗奴口中喃喃,竟是忍不住笑了。 孤傲自负这说法可真不客气,玉求瑕微微勾唇,不过遗奴说的却也没错,我的确就是如此清高自许,若要我与庸人往来,那比杀了我更痛苦。 苏遗奴眼神微动,这言下之意,你话里有话 玉求瑕看他,不言。 他不说话,苏遗奴也知道他的意思,微微抿唇:你与我往来又是为何满朝文武都知道我苏宦郎奴颜媚骨,专横跋扈,又狐假虎威,乖张无常。我如此不堪,你又如此孤傲,与我往来,岂不是污了你的清清白白 第13页 玉求瑕静静地听他说完,边听便轻轻地点头,等他说完了,便往后退了一步,苏遗奴一惊,却见下一刻他身体后仰,正好靠在一颗梅花树杆上借住力。 两人隔得远了些,他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忽然道:苏宦郎,那时你为何要我唤你遗奴,可等我真唤了,你又生气 苏遗奴一怔,不明白怎么话题又绕回到这里。 这时一阵风吹过来,满树的绿叶葱葱茏茏,有不少飘飘摇摇落了下来。 隔着满林落叶,苏遗奴看见玉求瑕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一双薄唇开开合合。 一世人生来死去,唯有两事相伴始终,无非是最初的性命与最初的名字。然而即使这两桩,既是命里由天,又皆从心定。遗奴这个名字很好听,苍天之遗,明珠堕尘,不染浊埃,顾自心奴。我唤你的时候,便仿佛在唤小名,让我欢喜无限。 苍天之遗,明珠堕尘,不染浊埃,顾自心奴。 一个人的名字有多重要 很重要,起码对于苏遗奴来说很重要。这是他第一次,也或者是此生唯一一次,听到自己那象征着遗弃的名字还能有着这样美好的解释。 苏遗奴睁着一双眼,浓艳的眉眼凝成了一副静止的画作,他面上一片空白,什么情绪什么心意,都被这句话裹挟着,冲刷着那颗小小的心房。 半响他忽然轻轻一笑:好骄傲的说法,果然得是白玉求瑕才能说出口的解释。 我字字发自肺腑,但凡有一句虚言,便让我 他一顿,抬眼看着苏遗奴,一字一句地说道,便让我一世人讨不得遗奴欢心。 话音未落,心跳已然漏了声息。苏遗奴哑然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自嘲道: 这话说的,倒叫我哭笑不得。苏遗奴狂妄自大,乖张自负,人人不齿,又何德何能,得目下无尘的玉先生如此青眼! 其实他从未怀疑过玉求瑕的真心,那份炙热跳动的赤子之心,便如他名字一样的骄纵高傲,容不得掺入半点虚假,又怎会惺惺作态然而却也正是因为这份丝毫不掺水分的爱敬,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令他浑身战栗却又无法克制地想要占有,贪婪追求却又一次次徒然地尝试克制。 呔!人人不齿庸人之见,与我何干依旧是理所应当的语气,病弱的男人,轻嗽之间却见傲然风姿,说你狂妄自大,乖张自负那可见世人眼盲心瞎,已至何种痴愚!但是,若你自己也将这话放进了心里去,那这话便成真了! 哦 咳咳,玉求瑕似笑非笑地勾出一个弧度,说出的话也是半带玩笑半是认真,我在你处见着雪质冰心,丹华傲骨,却唯独见不到所谓的自大自负。在我面前这人,分明只是个缩在厚厚乌龟壳里的傻孩子。 苏遗奴抬眼去看,却见玉求瑕说话便不再看他,只仰着头看那藏在绿叶中的零丁几朵白梅。 你看,梅花开了。玉求瑕道。 风悄悄地停下了,枝头的一朵梅花晃了晃,支持过了风的蛊惑,却在这片悄寂中慢慢脱离了生长的枝头,一路飘摇而下。 落在了树下人的指尖。 玉求瑕拈着这朵梅花:开得真好。 可惜开得有些太早,花期尚未开场它便早早地谢了。若是再等上几天那该多好。 总得有做那第一个开花的,玉求瑕语气淡淡,松开手,任由又起的风将那零落的梅花吹走,两人看着那朵在空中摇摇晃晃飘散的白花一会儿,玉求瑕道,若是一起开,它便不是它了。 苏遗奴微微压下眉眼,似乎有些不满地拧起眉峰:风起了,你也该回去了。 玉求瑕无奈地笑起来,顺从地跟着他回去。 咳咳咳 果然是又受凉了。 只是风吹到喉头有些痒。 痒便少说些话。 遗奴,你见过雪里的梅么 小时候好像见过,记不真切了。 圣都好像不下雪 不下,偶尔有冰。 雪是白的,梅是红的,木枝藏不住,屋檐上的琉璃瓦倒映着太阳,一点动静,便会让枝头的堆雪跌碎在石头上。我最喜欢在梅花树下听雪,风吹的时候雪声被掩住,但那时睁开眼,便能看见天上呐,白的雪,红的花,漫天飞舞 以后,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好。 第7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7) 苏遗奴进入栖凤阁的时候,玉求瑕正盘坐在矮几前,对着窗外抚琴,松声涛涛,琴音泠泠,虽身处华丽精致的内室,却如同置身山野竹屋般清新自然。 静则如画,动也若诗。 说的大地便是玉求瑕这样的人吧。 一曲终了,玉求瑕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了怎么又干坐在那里 苏遗奴从乐声中睁开眼,见玉求瑕一双柔和的眼眸注视着自己,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了声:很好听。 第14页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像是寻常一句不咸不淡的恭维,玉求瑕却看出了苏遗奴说这话时的诚心诚意,脸上显出几分高兴来。或许是平日里言语上费的心思太多,被玉求瑕的直白坦率带的苏遗奴也忍不住有一说一了。 玉求瑕脸上的高兴似乎有些太灿烂了些,连带着苏遗奴这个刚从坊中大牢审讯完的佞臣酷吏心中的阴霾都消散了不少。 好听的曲子得有人能听懂才值得。 玉求瑕道,这曲子可能稍解你心中郁气 苏遗奴沉默了一下:你又知道了 身上好大的戾气与血腥味,我又不是没鼻子,自然闻得到。玉求瑕眨眨眼,理所当然道。 哦我还以为你会嫌恶,苏遗奴顿了顿,脱下靴子上榻跪坐下来,这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似乎他说出口的话不过是随口而言,毕竟是雪质冰清的玉求瑕玉先生。 你在意就在意,做什么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玉求瑕却不按套路走,直白了当地点穿了苏遗奴此刻只是用行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咳咳,我为何要嫌恶,这本就是你分内之责,更是为我追查真凶。我该谢你,为何要嫌恶。 苏遗奴抬眼看他:你不介意我杀人如麻、暴戾成性 我只怕你杀孽太重,有伤天和,日后恐有不寿之忧。玉求瑕道,古来酷吏入来俊臣、汤和等人,便都难有善终。只是我更知道你若非如此,便难以立足,既是你自己选的路,我便不会擅自评判。 苏遗奴沉默了片刻,低低叹了声:你这样,倒叫我难做了。 从没有人能够这样透彻地看懂他的无奈,也没有人想要去看懂。所以他并不知道,原来被一个人完全看穿,是这样奇妙的感觉:有危险的满足,又带着不甘的愉悦。 人活在世上本就是难的,一切跟着心走便好了。玉求瑕依旧是那样轻描淡写的模样。 从心吗 说得简单,然而跟着心走,得要有多大的勇气呢 苏遗奴看着玉求瑕垂首抚琴的半张侧脸,忍不住微微出神。 有片刻时间,两人间的空气安静了下来。忽然苏遗奴开口:听说你这几日在写写画画可是有什么大作将出 咚的一声,玉求瑕琴弦拉到一半松了手,侧头看着苏遗奴笑了:你也是越来越直白,我该庆幸,你没连我画的什么东西都一起听说么。 苏遗奴脸有些红,知道玉求瑕是知道自己安插了人就近保护他,既然保护,自然也有一份窥探在里头了。 只是这次,原谅我得将这个秘密守下片刻,早早说出来便不好玩哩。 ※ 天气渐冷,到临近新年的时候,枝头的梅花已经全开了,几簇白梅、几树丹红,映着干冷干冷的蓝天。 玉求瑕披着一件皮裘,雪白的狐毛圈着脖颈,依靠在门边。 这几日,遗奴有心事玉求瑕问道。 没什么,苏遗奴眨眨眼, 只是 这大约要从一段时间之前开始说起。 那时玉求瑕中毒一事终于水落石出,无出意外,投毒之人便是后宫一位男妃,因记恨玉求瑕超然众人的地位,终于想不开地铤而走险。 许清说与玉求瑕此事的时候面色忐忑又带着愧疚:小师父,都是我不好,没有看住那些男人,倒连累小师父受苦。 因停了继续服用那毒,玉求瑕的身体倒是渐渐好了些,许清来个三四次,也有能见到玉求瑕清醒的时候了。 闻言玉求瑕摆了摆手:浑说什么,这与你何干他笑得有些僵,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然而每次见许清那明艳动人的脸庞上露出宠溺、包容、柔情款款之类的表情,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纠结。 许清却不依不挠道:不,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若非我态度一直含糊不清,若非我始终踌躇不前,那些贱人根本不会 陛下,玉求瑕平静地看着她,他一向称呼许清为陛下,然而这一声却莫名让许清身子一颤,玉求瑕既然应允,便不会后悔。至于陛下,与陛下后宫诸人之间的种种,皆与玉某无关,他们虽误会你我关系,我却不至于迁怒于陛下。 许清看着他,忽然明白了玉求瑕是在婉转地拒绝自己。 是了,他从来就不是什么需要保护的温室娇花。而直言误会,怕是要将她的告白掐死在摇篮中 然而玉求瑕越是如此抗拒,却反而越是激起了许清的好胜之心。便是她再如何亲切宽和,也有身为帝者的执拗: 清儿的愧疚,小师父当真不能理解么她步步紧逼,清儿的一片真心,小师父当真忍心抛诸脑后么 然而玉求瑕最后也是沉默着无声的拒绝。 许清冷静下来,她知道这种事情若是一味逼迫,反会适得其反,将玉求瑕推得越来越远。 但许清当年在逍遥门中初见玉求瑕的第一眼,便将一颗心挂在他身上。犹记当年天高云阔,玉求瑕负手立于竹屋中,颊边两股长发被根白玉簪松松挽在脑后,回首来时长发轻摇,漫不经心地一瞥,也最是光风霁月的一首诗。 第15页 若是爱一个人成了一种坚持,那么或许原本的爱意已经不重要,而是爱本身已经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许清知道她被拒绝,却无法接受她从此失去爱他的资格。 这么想着,于是回过头她便找来了苏遗奴,毕竟是玉求瑕生平仅有的几个好友之一,若是迂回着潜移默化,也许会比她步步紧逼来得有效。 瑕儿虽表露拒绝,但朕相信他只是一时的羞涩,既然已有宠妃之名,朕合当担起为妻为帝之实。 苏遗奴沉默地跪在宫殿当中,听着许清冷厉而强硬的话语,深深地俯下身子,额头触地,按着地的十指修长如玉,然而指节却发着白,千言万语,说出口却是躬声一句: 奴婢遵旨。 他接下了这个任务,然而现在,却不知道要从何着手。他原本该是台再精密不过的任务机器,可现在机器如今掺进了人的情感,却还要履行身为机器的使命。 ※ 苏遗奴在悄寂无人的寒夜中枯坐半宿,第二日一大早踩着一地冰霜来到栖凤阁。 他以为玉求瑕尚未晨起,却意料不到自己来时,他却已经端坐在书桌前练字了。 见他来了,玉求瑕露出一个笑容:我便猜到你今日会来。 苏遗奴心中一惊,喉头发干:这话、是何意 玉求瑕道:今日乃是小年,若是明日,想来你执掌宫中事物,定是忙碌十分。我便想,恐怕只有今日,我们两个孤家寡人还能相聚一团,煮茶听风,聊度光景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年关已近了么苏遗奴心中有些恍惚。这些时日,他有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快的一眨眼白日便成了深夜,他得离开栖凤阁。有时又觉得日高时慢,旁观陛下与玉求瑕之间你来我往的每一刹那,都漫长得如同行走在刀尖。 苏遗奴眨了下眼,隐约觉得眼中有些干涩发胀,笑了:孤家寡人这话传出去,怕是我便没命坐在这里了。 玉求瑕笑起来,像是乱了气息,忍不住又轻咳几声。苏遗奴眉头微皱,手下一点不慢地凑近些轻抚着他的背部顺气。 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玉求瑕虚虚指着一旁的书桌:你看那个。 什么苏遗奴依言走过去,只见书桌上静静放着一卷画轴。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些猜测,回头看了靠坐在榻上的玉求瑕,只见他嘴角挂着一丝清浅的笑意,风轻云淡,恍若一弯冷月。 打开画轴,入眼是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一副画: 梅林听雪,弹琴赋诗。 玉尘染迹几轻狂,看煞飞花落红雪。百景独钟此风雪,爱他飞白爱他寒。苏遗奴慢慢将画作上的题诗念了出来,轻轻笑了,指着上面那个红衣人道:这是谁 你知道这是谁。玉求瑕道。 这个白衣翩翩、仙姿傲骨的,想来自然是光风霁月的玉求瑕玉先生,苏遗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纤长的手指轻轻从画上的白衣人挪到一旁的红衣人身上,此人之红衣明艳而色正,与玉先生相对而坐,而风采不减,向来普天之下,也唯有陛下能堪为。 话音落下,玉求瑕唇角的弧度收敛,凝成了一道冰凉。 短暂的沉默过后,苏遗奴听见玉求瑕轻轻开口:原来我的画技,已经退步这么多了么 他心中蓦然一疼,却低下头,不敢去看这人,像是一旦两人视线相交,自己心中的种种不堪便会被那双通透的眼睛看穿。 我从没有想过与许清有什么。他听见玉求瑕忽然这样说,这一次,甚至大逆不道地直呼圣名。玉求瑕对王权并没有多少敬意,这他并非不知,然而此刻听到,他却仍旧是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玉求瑕出自隐世的神秘门派逍遥门。当年许清外出求学,拜入逍遥门下,玉求瑕身为门内天资最高、年龄最小者,机缘巧合下与许清有了师徒之义。后来又因为一些意外,玉求瑕欠许清一个许诺。日后许清初登大宝,势单力薄,面对他的请求,玉求瑕便慨然出山,虽名为其宫妃,却行谋士之责。而许清也恪守弟子之礼,不曾有半步逾越。 我曾许诺过,会以十年光阴,许她一个盛世天下,山河稳固。从继承国祚,到坐稳皇位,许清花了八年,算来若非那桩意外,我也本该在两年后死遁脱身。说这话的时候,玉求瑕十分平静,从头至尾,他对所谓的后宫第一宠妃之位,都没有什么企图,自然也没有留恋不舍。 这是苏遗奴第一次听说许清与玉求瑕两人之间的真相。此前虽对两人之间奇怪的相处方式有所揣测,然而真相却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出乎意料。 他哑然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了一个所谓的承诺,付出自己一生的清白,这值得么 清白玉求瑕一噎,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什么是清白我既无通敌叛国,也无违逆人伦,与我清白何干 在这,你又怎知我只是为了所谓的承诺呢他眸光狡黠,我也是选了一条最轻松的路,去实现我自己匡济天下的报复呐,你看,我身为男子,却比寻常女子都做的更好,不是么 男子亦可不输女子。 第16页 这句话就像一记重锤,重重打到苏遗奴心头,打得他心跳如鼓。 是了,是了,原来这就是冥冥之中,他心头一直涌动鼓噪的那句话。 世事真是有趣,他追寻了那么久却说不出口的一句话,此刻却被这人理所当然地说出口。 然而也正是这样的人,才是那个让他无法自控,倾心难忍的玉求瑕。 第8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8) 你当真是离经叛道得厉害。安静的室内,苏遗奴忽然轻轻笑出了声,跟着,笑声渐渐疏朗,但我却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 我说的本就是事实,你为何要反驳。玉求瑕一摊手,他语气轻柔中带着点孩子般邪恶的蛊惑,你自然反驳不了,因为你心里头,不也是这么想的么若非如此,我怎会与你相交莫逆 苏遗奴唇角忍不住地上扬: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这世上的人分为很多种,而你与我是一种人。玉求瑕目光温柔如水。 苏遗奴眼睛闪烁了下:你总是这样,轻易就能将你我放在同一条线上比较,然而我与你终究是不同的。 有何不同。 不同,当然不同。玉求瑕的孤高清傲来源于生而高贵、臻于完美后的自负,而苏遗奴的冷淡傲慢却是他唯一能紧紧把握的尊严。这两者如何能相提并论 玉求瑕便告诉他,可以。 一个人的经历塑就了他,但同样的经历却会因为你个人的选择而成就不同的你。无论那些过去如何,现在的你在我面前,结果便是一片冰心,一身傲骨,有坚持,有担当。这便足够,能做到这一点,已是不易。 玉求瑕的眼睛会说话,这些话他虽没有说出口,苏遗奴却轻易地读懂了。他心中震动,说不出是震撼还是满足,千言万语,却转为低低叹息。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的便是他这样的人。他恨世嫉俗,怨恨着世间种种,若有朝一日他手握重权,也许便会为了自己的一心私求颠覆天下。当初许清给了他一个出人头地的希望,他便成了许清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子,为天子鹰犬,人们的惊慌下都藏着鄙薄。 而他既轻狂乖张,却又懦弱自私,明知沉沦爱意的危险却又贪恋这短暂的相处,任由自己越陷越深。他甚至明知、明知许清的企图,却还在迟疑 苏遗奴心中一叹,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的时候,眼底已是一片坚决:玉求瑕,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你的病还没有好,现在的好转只是停毒后短暂的恢复,以后,你的身体会急转而下。 你所中之毒,名唤无双雪,顾名思义,你见不到来年的雪了。 但世事无绝对,御医正处有一个方子也许能解你身上之毒,但后果却是,你得付出很多很多。 这法不知真假,御医正亦无十足把握,即使治好,你也将武功尽废。而且更重要的是 需要破你的元阳之身。 沉默。 面对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苏遗奴抿了抿唇,他知道自己正在刀尖上跳舞,无论是被告知这个残酷事实的玉求瑕,还是渴望借机彻底得到玉求瑕的许清,知道这件事后都不会再如原先那样信任他。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迟疑不定的人。自己做出的选择,便不会后悔。哪怕玉求瑕以后怨恨自己告诉他这个真相,他也不会后悔。 治的是玉求瑕这条命,选择当然得他来做。 过去一段时间,徘徊在自己那隐秘不可说的心思当中,他已经变得太不像自己。而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原来那个冷酷又桀骜的锦绣坊主苏宦郎再次从他身体里苏醒了过来。 日后苏遗奴回想此事,才发现玉求瑕说的不错,他们的确是同一类人: 整颗心都是黑的,都像石头一样的冷硬而坚不可摧,里头唯一一点赤红的柔软,便都全数拿来存放对方的好。 宁愿用此生全部的力量筑起铜墙铁壁,也要守护这那一刻殷红跳动的温柔。 这时的苏遗奴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他只是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 但他不懂,玉求瑕却看懂了。 所以只是片刻的沉默,玉求瑕便冷静地开口:许清这段时间的变化,也是因为这个治疗 是。也不是。 女帝当然存着要救玉求瑕的心思,但她真正想的,是通过取得元阳之身,救下一个武功全废、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壁求瑕。 然而身为女帝心腹,这话即使已经叫嚣到了喉边,苏遗奴都说不出口。 玉求瑕闻言却自嘲地笑了:我得救了,对她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他当然懂这里头的弯弯曲曲。 可以,我答应。玉求瑕话音未落,便看到苏遗奴猛然诧异地抬头看他,眼中带着迟疑,他笑了,能活谁想要死你不阻止许清,不就已经是在表态么。 这话苏遗奴无言以对。 这是唯一的法子,即使再不甘心,却也只能任由满心愧疚如潮水般淹没心房,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将心爱的人送上女帝的床。 第17页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苏遗奴便觉得窒息。然而便是在这种窒息般的痛苦中,他的脑子前所未有的冷静清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你答应,我很高兴。 是吗玉求瑕含义不明地反问了一句,笑了,想来许清也很快就能受到消息了吧。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被监视着。 苏遗奴心中想到了这句话。这是当然的,锦绣坊的人为他调度,但他们唯一的主人却都是许清。 包括他的主人,也是许清。 平时他们的任务是遵照苏遗奴的吩咐,保护病重缠身的玉求瑕,而现在他们则是在依照许清的要求,第一时间将事情的进展汇报。 果不其然,两人不过相对无言了片刻,一阵清风便吹进了栖凤阁。许清来得很快很急,甚至身上还穿着寝袍,微微宽松的衣领口,还能隐约看见一点粉红的吻痕。 当然很快便被她自己注意到,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 见她来了,苏遗奴自然不好再坐着,急忙起身行礼。许清满心记挂在玉求瑕身上,顾不得观察两人间略显微妙的气氛,只单单给了心腹宠臣一个嘉许的眼神。 她脸上带着深深的忧愁,又有极为真切的欢喜:瑕儿!你答应了! 瑕儿那是谁玉求瑕慢条斯理地端起小几上的茶杯,轻轻抿了口香茶,举手投足间竟是放达超逸,全无病态。 这便是那该死的令许清着迷的自傲从容。 许清笑了:好吧好吧,小师父,你又何必再执拗于这些细节,待你我有夫妻之实,这声小师父,便合该换成瑕儿了。 夫妻之实玉求瑕重复了一遍,含义不明地看了眼许清。 自然,我夺了你元阳之身,自然会对你负责,万万不会始乱终弃。日后我会护你终身,让你一世人平安喜乐,不受半分委屈许清侃侃而谈道。 那倒不必了,玉求瑕淡淡道,只是失一个元阳之身,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与你无关 小师父!许清皱眉,音调微微提高,什么叫做与我无关你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么! 我的意思是御医正只是要我泄出元阳罢,与谁泄,怎么泄,都无所谓不是么 我决不允许!许清咬牙道,我决不允许世上有别的女人碰你,除我之外,不会再有女人能配得上你!向来谦和的帝王在这时终于露出了斩钉截铁的铁血,强硬无匹地宣告着自己的主权。 然而玉求瑕却仍旧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双清澈的眉眼当中映不出她的倒映。 他的眼里没有她。 他说:你不可以。 许清一呆。 他继续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试过的,不是么 许清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 而玉求瑕依旧端坐在那里,平静地看着她,无比残忍地说出事实:我对你没有感觉,你知道的。 是的,她知道。 即使她脱光了衣服意外被他看见,即使趁他熟睡时对他撩拨点火,即使假作醉酒对他一诉衷肠,他都不会产生男子该有的反应。 她不能,即使坐拥后宫三千,然而花了十五年时间,她从来没能让玉求瑕情动过,连一丝一毫的反应都不曾出现。 她以为他不知道。 然而只是她以为。 莫大羞耻的感觉袭上心头,许清恨不得今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恨不得杀光所有在场的人。 但是 她忽然看到了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的苏遗奴,她忽然想到了玉求瑕对苏遗奴不同寻常的珍视。 一种渴望报复的恶意从心底升起,她忽然笑了: 不错,我不能,但不会有别的女人来碰你,我怎么会允许呢小师父,你说的很对,将这个问题摆在我面前的你,其实根本不想活下来对吧你知道活下来只会更加痛苦。是啊,你才不会在乎自己那所谓的清白之身,但你那么骄傲,怎么会允许自己武功尽废地苟延残喘呢 她嘴角弯出一个恶劣的弧度: 苏宦郎,小师父最信任你不过,我想你也定能够满足他的心愿,能不能得到他的元阳,他这条命,就都交给你了。 第9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9) 许清满意地看到从来冷静如玉雕的玉求瑕忽然冷凝的面色。 现在,换成她好整以暇地看戏了。她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容,她知道,忠心耿耿的苏遗奴就算再痛苦,再矛盾,但作为她的一条狗,也会去按照她说的做。 她真是期待极了,不知道看到苏遗奴那丑陋残缺的身体时玉求瑕会作何反应,以后又该如何面对苏遗奴;而不得不与自己好友发生关系,这样的羞耻会如何击溃玉求瑕的骄傲。 他毁掉了她的爱情,她便要亲手摧毁掉玉求瑕唯一重视的友情。 女帝这一番良苦用心自然能够被在场的两个男人准确接受,苏遗奴忍不住失声道:陛下! 许清淡淡看他一眼,在她眼中,苏遗奴是用着方便舒心的奴仆,但奴仆终究只是奴仆,能够发挥最大的价值才是最正确的使用方式。至于被夺走男子最重要的贞操,还是被另一个男人,对于苏遗奴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并不在意。 第18页 陛下的心意,恐怕玉某难以接受了。玉求瑕这时出声道,玉某天命如此,与人无尤。但遗奴是无辜的,陛下又何必要伤害他呢! 苏遗奴眼中微微动容,看他的眼神中禁不住流露出一丝心底的情丝。 这两人你来我往,虽没有眼神与对话的直接交流,但气氛却无比融洽,倒好像自己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许清心头莫名升起一股荒诞的感觉。然而玉求瑕当真是不了解一个因爱生恨之人的思维,他越是舍生忘死,越是要保护苏遗奴,却也越是引得许清的一根筋。 许清索性转向苏遗奴说:怎么宦郎要眼睁睁看着你的好友赴死不成 她的语气中有威胁,却也有蛊惑。 苏遗奴迟疑了,许清冷笑道:他为了你愿意放弃性命,你却什么都不愿付出。可惜啊,聪明一世的玉求瑕,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眼盲心瞎的庸人。 这话便像一把刀,深深地刺入苏遗奴的心中。便是说他怎么样都可以,但玉求瑕却是他不能碰的底线。 他霍然抬头,眉目沉静,咬牙道:我答应。 许清一顿,声音微扬,带着几分得色:好!好一出春闺秘事,朕就在此处,等着看你能为了救你的好友做到何种地步。 她竟然还要在此处看他们! 苏遗奴身子一颤,涌上心头的屈辱逼迫着他不得不紧咬牙关,才能不让自己的心中的愤怒爆发出来。 够了!这时,玉求瑕冷声轻呵,许清,你莫要太过分。 这是宦郎自己选的,怎么死不成了,很失望么 玉求瑕脸上显出隐忍的神色,他冷冷地撇开视线,伸手拉着苏遗奴进入内室:你要看,那便看吧。 语调中是十分僵硬的冷肃,是许清从未见过的玉求瑕。 许清呆了会儿,冷冷的嘲讽爬上她的眼角眉梢,一双凤目直直盯向屋内。 ※ 一路将苏遗奴拉入寝室,难言的沉默在两人间弥漫开。苏遗奴被拽住的时候大脑便一片空白了,只知道机械地跟在玉求瑕身后,天地间他唯一能感觉到的,似乎只有那只紧紧攥着他的手。 温热中透着一点点凉,虚虚拉着却又紧得他完全甩不开。 真是一个矛盾极了的人。 苏遗奴脑子里面胡思乱想着,然后猝不及防前面的人就停下转过身来了。好在他及时反应才没有将人撞了个正着。只是一不小心,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格外的近。 近得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一开口说话,便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 玉求瑕说:遗奴是真的想好了么你想清楚。 苏遗奴心弦一颤,盯着男人格外清澈的目光,似乎一点点的隐瞒都是一个罪孽的骗局,但他仍旧说:奴婢遵从陛下的旨意。 玉求瑕显得有些不满:我不问许清,我问你。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要称呼许清女帝这个礼节,语气缓慢,然而吐字中却是极度地用力,我问你,你心里是否觉得这是场无妄之灾,是否真心想要如此牺牲,是否会、会怨恨我 不会! 苏遗奴矢口否认。他盯着玉求瑕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让玉求瑕看清楚了自己的瞳孔,黑色的瞳仁外透着幽深的紫,无端带着水光的眸子中仿佛蕴藏着一整个星空。 那目光太坚定,丝毫作伪不得。 玉求瑕眉头微展,低低道:那就好。 他唇角微微勾起,仿佛山间的冰雪被冬阳融化,终于露出冰层下面清澈冷冽的泉水,又仿佛枝头的堆雪被震落,倏然间亮出了清艳的红梅。苏遗奴见着,竟觉得此生头一回看见如此惊艳时光的笑容,忍不住痴了。 下一刻,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了苏遗奴的唇边。浅浅的轻触,柔软得不像是男子的嘴唇一点点像是描摹着他的脸型般摩挲过的精致的下颚,然后停在了颈间。 脆弱的脖颈被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包围的感觉,让苏遗奴后颈上的汗毛生理性的竖起来,然而从尾椎骨蔓延上来的酥麻却让他没了抵抗的力气。 何况他也不想抵抗。 或许玉求瑕是上天派来克他的劫难,又或者是心中的绮意无法掩藏。即使只是生疏的亲吻与爱抚,都让他情难自抑。 他们离得太近太近,近到他能轻易感受到另一颗心脏中鲜活跳动着的为难与愧疚。 然而他才是最不应该接受这份愧疚的人,没有人知道,当他听到陛下说出那个荒谬的决定时,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是贪妄的欣喜。 他甚至都不敢看玉求瑕,生怕一不小心便会被看透自己扭曲灵魂中的窃喜。即使只有此刻一时欢愉,也已足够了吧 苏遗奴勉力地压制着自己的喘息,呼吸困难如同一条涸辙濒死却甘之如饴的鱼,他迷迷糊糊地想到 这就是劫难么倘若劫难都是这般快乐,那他不怕受劫。 他的身体在玉求瑕略显笨拙而小心翼翼的亲吻下,渐渐度过了最初的羞涩与僵硬。放松了身子,开始迎合玉求瑕有些混乱的触碰,那些抚摸是杂乱又生疏的,尽管那双手一如他记忆中那般温柔修长,但在此时却透着青涩。 苏遗奴想到了,再如何名扬天下,玉求瑕也只是一个毫无经验可言的大家公子,又怎么会知道男女之间那些事呢更遑论男人之间的风月。 第19页 相反,在宫中长大的苏宦郎虽无亲身体验,但不说理论知识丰富,甚至曾经还伺候着前朝宠妃服侍先帝不少次。 苏遗奴有些迷离地睁开眼,看见玉求瑕眉峰微敛的模样,心中轻轻一叹。 下一刻,他便强撑着发软的双腿,微微用力一带,两个俊美的青年一同跌入重重软帐罗帷。 第10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10) 玉求瑕学的很快,只是短短片刻,便从最初的生涩渐渐熟练起来。即使苏宦郎百般克制着本性地不愿,但难抑的呻|吟仍旧从喉间倾泻而出。 他已经没什么能够引导的了,在不断汹涌推来的快|感面前,只能无力地将手背抵住自己嘴唇。 在记忆中,玉求瑕的手一直透着捂不热的凉意,他连气息都透着雪山似沉沉的冷。 然而现在,那双手却在细不可察地颤抖,散发出活人的温热,掌心有点濡湿的暖。 就像是一个火中,掠过干燥的草地便撩起重重火焰。 对,苏宦郎心里唉唉地轻叹一声,他就在自己心里撩起了熊熊大火。而他除了眼看着那些罪恶之火将自己焚烧殆尽,别无他选。 玉求瑕的手慢慢摸索着,探到了下方,忽然一顿。 苏宦郎身体一僵。他不敢看那个人。原本意乱情迷的大脑忽然像是六月天里凭空泼了盆冰凉的水下来,由极热到极冷,只在一瞬之间,冻得他身体都在难抑地轻颤。 接着苏宦郎便听见埋首垂眸的那人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下一刻,温柔缠绵的吻又继续落在自己身上,而那只手则在平静地继续。 玉求瑕难得没有掩饰,将自己双眼中全数的情意毫无保留地对上了苏遗奴看来的眼神。 一瞬间,苏遗奴想要放任自己溺毙在这双无限温柔的眸中,任由如潮情意将自己淹没吞噬。 他的灵魂仿佛分离两半,一半肆意沉沦,一半却冷酷地逼迫自己清醒,不断告诉自己,这样的幸福也不过只是转瞬即逝的泡沫。 ※ 隔着纱帐与屏风,并不能看得真切,但却也能模模糊糊见到两人之间的动作。 见玉求瑕手慢慢下移,许清嘴角挂上了看好戏的笑容。 她可是很期待呢,玉求瑕发现自己的同床好友竟然是一个身体残缺的男人时,脸上会露出怎样屈辱的表情。 在圣国中,男子若为阉人,必然会为人所鄙夷。若非是上一世作恶多端,天生有罪,出身污秽不堪,如何会受此天罚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圣国人所共知的常识,玉求瑕却不管! 眼睁睁就看着玉求瑕只是稍稍一顿,就恍若未觉地低头轻吻苏宦郎。 一瞬间胸中燃起了熊熊烈火,焦灼着许清的心脏。 妒火扭曲了那张国色天香的脸庞,许清面色阴沉,冷冷地看着锦帐罗帷中那两个痴缠的身影。 呵! 轻哼一声,许清没有继续看下去,转身离去。 她的动静让苏遗奴清醒了,他嘴唇颤抖了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玉求瑕为什么会这样他想干什么 仅仅是要完成那个任务吗 当然不是。 玉求瑕摩挲着苏遗奴的那里,俊秀的眉眼微微皱起,低低问道:这里疼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隐忍的暗哑。苏遗奴喉间吞咽下口水,看他:早就不疼了。 那就是曾经痛过了。玉求瑕眨了下眼,缓慢而温柔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暖暖的吻,不带情|欲地轻轻说出一个棉花糖似的甜甜诱哄,不哭,痛苦已经飞走了。 再被他拉入蜜罐似的世界里溺毙之前,苏遗奴挣扎着用自己最后一丝清醒问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我知道啊。玉求瑕轻笑,我在爱你。 爱吗 苏遗奴轻叹,明知道这只是这个过于温柔的男人善意的谎言,却也值了。 ※ 玉求瑕的动作很温柔,小心翼翼,像是在呵护着心头唯一的珍宝。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人也能有被如此对待的福分。 大约因为从未奢求,所以在其降临的时候,心脏都几乎要被潮水般涌来的甜意淹没。而这份砂糖上始终闷着的层层阴翳,只是增加了享受这份甜中微涩的满足。 满足,然后是更多的贪婪,欲|望就像是一只不知满足的饕餮凶兽,张开大口在拼命地索取。 修长的手指慢慢抚平衣衫上的褶皱,苏遗奴还是那个一丝不苟、凶名震慑宫中的苏宦郎。清艳的眉眼间带着些许新的东西。 他垂眸看了眼躺在床上静静沉睡的男人。 一开始他只想要他活下来,可是体会过与心爱人的欢愉之后,他便知道自己再难以满足于单纯的他能活下来。 他想要更多。 常语有言食髓知味,曾经拥有,便想要长长久久,想要朝朝暮暮,想要共守白头。 然而即使有再多的渴望,却也只是说不出的一个美梦罢了。苏遗奴苦笑一声,最后在那熟睡的眉眼上落下轻轻一吻:我只愿你,能一世人平安喜乐。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苏宦郎依旧是苏宦郎,是那个冷酷锋锐,把对手割地鲜血淋漓的狼狗。 第20页 离去的步履无比坚定,他心中已然清楚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即使许清没有看清他们之间的纠缠,但就凭自己做到了她如何都做不成的那件事,许清便不会放过自己。为帝者从来无情,何况他之性命又是如此卑贱。 死路他无所畏惧,却怕许清怒火中烧,冲动之下做出伤害玉求瑕的事情。 所以他并没有去向许清复命,而是直接前往御医正处。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巧合地听到一个可怖的噩耗。 他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前往御医正所居之处,里头灯火通明,刚要去叩响,却突然被里头传来的动静顿住了脚步。 师傅,你真能把那位玉先生治好么 傻孩子,怎么可能 ※ 他得面临欺骗,然后失望。 静静躺在床上熟睡的玉求瑕,不,应该说是意沧浪,依旧闭着眼,在心底告诉他的系统六六。 你之前让我暗示御医正的药童在这个时候问那件事,那么早就猜到他会跳过许清直接去找御医正六六的童音显得有些严肃。 他一定会,意沧浪闭着的睫羽轻轻颤了一下,就像是睡梦中突如其来的一个不安,然而对六六说话的语气却是斩钉截铁极了,因为他爱我。 既然他已经爱上你了,为什么不直接带他走,反而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六六问道,他要是以后知道你这么骗他,啧啧。 生我气我也甘心,这是大人的情趣啊。意沧浪语带笑意。 又来了,别把我当小孩子!六六不满,你还没进入盒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存在了! 我当年在盒子里跟着主人怼天怼地的时候,你还在医大里五三高考夜夜修仙呢! 见意沧浪不答话了,六六自觉自己成功地教训到了这个糟心的宿主,说:快点告诉我,不然等以后主人醒了,哼哼! 意沧浪无奈地啧了声,软了语调说:行行行,告诉你也可以他爱我,但现在还不够爱。他愿意为了我放弃性命,但在忠君与我之间,他依旧会听从许清的命令。 我爱他,我当然不希望他如此痛苦。但取舍始终得他来做。 只有完整地成为他的执念,意沧浪才能带着爱人的破碎神识回家。 六六沉默一下,语气有些迷惑:我想象不出他会忠君,你说的那个人真的是主人么 是你的主人,我的爱人。意沧浪说,但又不完全是。他没有阿卷的记忆,而这里就是他的真实。你知道作为苏遗奴他经历了什么,与其说是忠君,不如说是权衡且习惯的顺从。而且他感念于人世间对他唯一的善意,更渴望能够借此完成他那个计划。 六六轻轻叫了声:顺从你又在骗我了! 意沧浪眨了下眼:不相信 当然!这怎么可能! 意沧浪苦笑了下,没有回答。 第11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11) 若说这世上最了解苏遗奴的人,玉求瑕决计能排进前三,甚至可能比苏宦郎自己都看得通透。他这么说,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现在苏遗奴也的确如他所料,陷入了极大的困境当中。 他就站在御医正的房外,良好的听力让他能够清楚听到内里的讲话声。 药童很惊讶:啊不能治好那师父岂不是要没命了 御医正说:哎,这件事说到底,也是我私心作祟。为了活命才出此下策。 苏遗奴心中一沉,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屋内两人的对话交流,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听到什么可怖的真相 屋中的对话还在继续: 御医正说:实话说吧,所谓的治疗之后,玉先生虽然还活着,但却与死无异了。若是没有解药,无双雪根本无法拔除,而为了延长他的性命,只能反其道而行,将无双雪的毒素完全与身体融合,倒是毒素深入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他整个变成一个毒人,自然无双雪也就伤不了他了。 药童吓了一跳:听上去好可怕。 不只听上去可怕,你以为这个过程容易玉先生原本修炼功法为了破除元阳而消散,在这整个lsquo;治疗rsquo;过程中,只能依靠毅力来抵抗那些痛苦实话说吧,我从没有见过在那样痛苦下还能恢复的人。 说白了,无双雪根本不是什么□□它就是将人活生生逼疯逼傻,逼成一个全身是毒的行尸走肉的刑具罢了。 在那样的痛苦之下,即使最后没有被活活疼死,也会神智不清,即使邀天之幸,玉先生当真熬过那痛苦然而清醒的他只会更惨,要终其一生时时体会那种疼痛,又没有武功强身健体,不晓得能活多久哎。 这时,只听窗外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御医正一惊,顿时浑身吓出一身冷汗别是被有心人隔墙有耳了! 御医正与药童顿时惊惶起来,然而又等了许久,却不曾听到还有动静,两人相视一眼,大着单子,小心翼翼地迈出门去。 第21页 门外黑洞洞一片悄寂的长夜,只有风轻轻吹拂,断根的草叶被卷起轻轻飘过。 ※ 陛下,苏大人离开后玉先生便陷入沉睡,直到现在尚未醒来。 肃穆奢华的御书房中,女卫单膝跪地,低头恭恭敬敬地向那端坐在高台上的许清禀告。 许清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汇报,语气意味不明道:哦宦郎至今仍未回转么 侍立在一旁的婢女恭声道:启禀陛下,尚未有苏大人的消息。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小侍的传禀:陛下,苏大人有事求见。 许清眸光一闪,挥手便让女卫退下。 宦郎久不来禀报,朕险些以为,是宦郎与瑕儿情投意合,共赴巫山云雨,乐不思蜀了呢。 恍然发现,女帝的御书房也是如此的宽敞,苏遗奴进来后便安静顺从地跪伏在冰冷的地砖上,他不曾戴着官帽,柔软的黑发披在背后,一如平常的温顺谦卑。 然而这样的作态,现在落入女帝眼中,却透着一股莫大的讽刺。 女帝意味深长的话语刺得阶下之人轻轻一颤,苏遗奴抬起头,一双清艳动人的眉眼染着一丝委屈的微红,然而却又语气平静: 陛下恕罪,奴婢一离开栖凤阁后便直接前往御医正处。御医正大人曾言,玉先生的病宜早不宜晚,一刻都拖不得,奴婢以为以为陛下心忧玉先生是奴婢自作主张,逾越了。 说完,他便又垂下身子,躬身请罪,一副任由处置的温顺模样。 面对给予他权利的女帝,苏遗奴始终是这样,收敛起全身全部的尖刺,温柔无害,又体贴入微。显出的一点委屈,一点坦然,甚至连女帝都不禁迟疑了。 是了说到底,苏遗奴是在完成自己的任务。 他现在声音都有些暗哑,伏在地上身子还能看见轻轻的颤抖,虽不知里头有多少真假,却也令人怜惜极了。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个小小男子,自己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轻易收回赐给他的一切,将他打入人间烈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这,女帝微微气顺了些,然而语气却变得诡异的轻柔:哦那是朕误会你了我的小宦郎,你过来些,让朕仔细看看。 苏遗奴心中一顿,没有抬头,低眉顺眼地起身走近。一路走到御案之前。虽然她坐而苏遗奴立,但仍是透出一股藐视天下、居高临下之感。 女帝微微挑眉,觑眼睨去,忽然有些惊艳。 她倒不至于忽略了这个就呆在自己身边的人间殊艳,只是往日虽有这张脸十分不俗的印象,却从未动过心思。毕竟,苏遗奴再如何精明强干,也不过是卑贱之人,又心机深沉、手段肮脏,自己利用他,不过是当做养着条再听话不过的鹰犬,主人又怎会想与鹰犬苟合 然而这次玉求瑕的事情,却让她不得不注意,这才惊讶地发现,不知不觉那个眼神凶狠却有着张漂亮脸蛋的小少年,已经出落得这般楚楚动人,真真是教人心疼。 她凤眸一眯,伸手将人带近了些。因离得近,对方身上一股熟悉的味道便再不能掩藏了。 暖暖的药香中混杂着一丝风雪的味道。 对于一个花了十五年时间来恋慕的女人来说,这实在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女帝眼底闪过一丝刻骨的冷冽与耻辱,最后,终于沉淀为阴沉沉的浑浊。 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恨意。 许清忽然笑了,她的声音温柔得仿佛呢喃着情话,伸出柔软的手指,轻轻摸索着玉求瑕的颈脖,那上面尚且带着暧昧的绯红,是那个人留下来的痕迹。 手指贴上了吻痕,苏遗奴身子轻轻一颤,却没有躲开,皮肤将温热带入冰凉的指尖,许清阖目深深一叹 仿佛这样,便感受到了玉求瑕亲吻自己手指的感觉。 那一定很美很美。 你的身上,都有哪里被他摸过了这里这里还是女帝轻柔的语气中带着危险,修长的手指则一隔着苏遗奴的衣服慢慢向下 苏遗奴强忍着心中不断叫嚣的恶心,此时他要用上全部的力量,才能让自己不冲动地去将面前的圣国女帝、圣国至高无上的存在杀死。 杀死 他心中一惊。 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女帝是他的天,是女帝将他带出离宫,是女帝给予自己武功、权力以及生存下去为了目标奋斗的勇气。 知遇之恩,没齿难忘。 苏遗奴知道女帝只是想要一把无比锋锐的刀,一条见人就咬的狗,所以他义无反顾,也义不容辞。 然而现在他却有了那样大逆不道的心思,这怎有可能 心脏凉了一半,而另一半,却蓦然哄的一声冒出火焰。一半火海,一半冰山中,苏遗奴蓦然意识到,或许自己比想象的更懦弱。 却也比想象得更爱那个人。 陛下!奴婢有一事禀告。 垂下眉眼,对女帝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的种种都没了反应,一如往常的温顺顺从。 然而恰恰是这份毫不掩饰的顺从,终于让女帝暂且放下了心。 看来,苏遗奴还在自己的掌握。 第22页 见女帝停手,苏宦郎气息不变,然而心中却悄悄松了口气。面上,他挂着略显担忧的神情,耐着性子保持冷静地将御医正的事情禀报。 他必须要耐着性子。 否则,他怕自己会暴露出对御医正的痛恨。 这么说你还没有将元阳给御医正 然而等苏宦郎将一切转述完毕,希冀于许清做出改变时,许清却只是在刚听到的时候挑了下眉以示惊讶,之后便一直保持平静的状态。 平静,是的平静。 甚至问出口的第一句话,是询问元阳。 苏遗奴心中一沉,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情可能并不会与自己想象中那样发展。 是。 嗯,这件事,我知道了。 陛下此事不用再作考虑么玉先生即使能够存活,也不再是原来的 话音未落,许清一双凤眸已经审视地看来。苏宦郎心中一冷。 许清说:苏宦郎,你似乎格外在乎瑕儿,即使他对你做了那样的事,莫非还惦记着你们那可怜可惜的友情又或者,当真是有了私情。 顶着许清冷冷的目光,苏宦郎平静道:宦郎只忠于女帝,说出此问,只是担忧一事。 他看了眼许清,语气淡淡:奴婢怕陛下日后会后悔。 后悔 许清轻笑:宦郎,其实现在想想,当初瑕儿便已经讲明了自己的心意,只是朕一直太傻,没有将那话往心里去。 他说,两情相悦才所谓爱,他心中没有你,你的痴念只能害了你自己。 这话说的是许清自己,却也是苏遗奴。 第12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12) 玉求瑕很快就面临御医正的第一次施针,不出意外,他没有在跟随许清而来的队伍中看到那个风姿绰约的身影。 从六六处悉知苏遗奴并未受罚,只是被许清以修养为名恩准在锦绣坊中沐休,玉求瑕心中一定,面上却是微微一挑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担忧。 许清将玉求瑕脸色的变化收入眼底,她心中一冷,口中笑道:怎么没见到宦郎,瑕儿可是觉得遗憾 当着浩浩荡荡一群随从的面,玉求瑕皱皱眉,没有对他口中的瑕儿之称再提出异议,只说:遗奴他怎么了 语气中却是复杂极了。 许清轻笑道:只是略有不适,偶感风寒,朕命他回坊修养,瑕儿安心养病便是,无需多虑。 玉求瑕微微颔首,不再答话,转身便入内室去了。 觑着那纵然弱不胜衣,仍旧显出龙章凤姿的修长身影,许清眼中闪过一抹阴翳,却转而勾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给御医正一个眼神,好整以暇踱步进入内室。 锦绣坊中,苏遗奴跪坐在几案之前,空旷的静室中似乎只有他自己心跳的回音,和窗外零落的几声莺啼。 这时节虽说已过了年中最冷的日子,但初春的寒凉最是渗人,像是山间的阴冷似一点点浸入人的骨子里。窗外微风轻拂,在枝头坚守的几朵梅花,终也簌簌落了下来。 苏宦郎沉默地看着,心想:花期过了。 禀坊主,御医正已开始对玉先生施针。 一声声的回禀传来,苏宦郎冷漠如千年积雪似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窗外落了一地的白梅。 许清仅仅只是让他沐休几日,既不曾训斥,也不曾夺回他的权利,甚至言语间比往昔更加亲密,然而苏宦郎却已然接收到了她的警告。所以他没有去看,即使心里百转千回的担忧忐忑,即使光是听属下的回禀都忍不住为那人心疼但他还是没有去看。 他没有办法违背许清的意志,又有什么资格再站在玉求瑕面前丢人现眼呢 光是想到是他一意孤行,才将玉求瑕推入现在这个痛苦深渊,就让他连呼吸都似乎成了一件辛苦。 然而苏宦郎又无比清楚,自己此刻的心疼,又如何能与那人所承担的痛苦相提并论 他知道这是许清对自己的惩罚,倘若自己此刻的痛苦能够消弭些许许清对玉求瑕的怨憎,那他也无怨无悔。 然而他也无比清楚,那并不可能。唯一可能消减些许的,或许只有自己心中那铺天盖地的内疚。 苏宦郎养病结束再度出现在许清身后,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开春的帝都渐渐转暖,树梢抽出新芽,湖面的冰凉渐渐溶解,清凌凌的水流倒映出水池两边的倒映,天高云淡,天朗气清。 虽在众人眼中他神秘消失了一段时间,但养病回来后似乎越发得到陛下的倚重,甚至允许他上朝侍立,竟是一副时刻离不得的信任模样,让人不由感叹这苏宦郎不愧被陛下亲赐宦郎一称,果然手段高杆。 甚至更有大臣私下里猜测,这所谓的养病,恐怕是被派去做什么秘密任务的托词。 而此刻,女帝许清正与心腹宦官苏宦郎缓步慢行于御花园中。 许清伸手轻轻拂过垂下的柳叶,优哉游哉,意味深长道:瞧这柳条儿长得多块,不知不觉竟是已经垂地了。 第23页 苏宦郎乖顺垂首,沉默不语。 他虽不发一言,但那沉默的模样莫名就天然带上一份逆来顺受的楚楚可怜。许清唇角微冷:怎么你心急得不行,想要见朕的瑕儿了 朕的,瑕儿。 苏宦郎心中一跳,默默放松了闻言紧绷起来的肌肉,无害又温顺:陛下 许清自顾自道:其实想见也无妨你们可是知己好友,关心也是正常,再者,朕本就是要去见他。 知己好友。 满意地看见面前这个恭歉温顺的小狼犬那张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隐忍与痛苦,许清才总算姑且绕过他,转身继续闲庭散步似的向那栖凤阁行去。 ※ 另一边,玉求瑕的治疗在许清的坚持下按部就班地进行。 御医正将最后一根金针慢慢取出,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珠,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竟像是大干过一场似的。 而随着金针离开穴位,从开始到现在从未停止过的颤抖一瞬间加剧了。被救治的人额上早已是布满了汗珠,每一条肌肉都因为毒素侵蚀的巨大痛苦而生理性的颤抖。御医正深知这治疗过程的痛楚,心中既叹息,却又忍不住可惜。 在这样痛苦之下,玉求瑕既是痛到连话都说不出,却始终不曾喊过一声,甚至那张满是冷汗的玉容,依旧是那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清冷无瑕。 想到这般钟灵毓秀之人,日后会成为行尸走肉、任人摆布的药人,纵然是见惯生死的御医正,也不由有些可惜。 然而 想到之前陛下交给自己的那个任务,御医正总是不忍,却也只能无奈开口:玉先生今日可有觉得好些了 玉求瑕抬眼看来,眸中隐约似乎闪过一丝通透,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一切如常。 这笑容实在美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在虚空里去,然而御医正却只能强压着自己那颗多余的良心,狠狠心闭上眼。她说:只要能治好,痛苦便是值得。 玉求瑕眼睛微微眯起,说道:医正说的有理。 他说话的时候十分虚弱,近乎只能气音。 御医正道:若是可以,还需多出去走走,活动筋骨,让药力发作得更快些。顿了顿,他又说,吸收得快了,这般痛苦也能结束得早些。 然而其实她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这种痛,一旦开始,便不会停止,之后在未来,一步步地加重。连呼吸都是一种痛苦,更何况行动 玉求瑕静静地看她,有一瞬间,在那双眼睛的凝视之下,御医正险些以为他已经看穿了一切。 然而并没有。 玉求瑕似乎只是花了点时间做出权衡,他很快就同意了。 世事就是这么巧,恰好在玉求瑕难得步出栖凤阁的这一天,明侍君受到了一份密报。 岂有此理!新近十分得宠的明侍君啪的一下,将手上迷信拍在桌上。 小侍吓了一跳:侍君息怒! 小侍心中暗暗叫苦,明侍君尚在闺阁里的时候,便是出了名的小暴脾气,最是受不得委屈,也不知道这密报上写了些什么,竟能惹得他气成这般模样 还不是那块玉!明侍君冷声道。 小侍这才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不觉问出了声。 明侍君气得牙关咬紧,语气中满是怨恨:我先前还道大哥如此得宠,为何忽然音讯全无。若说是惹了陛下厌烦,却为何又将我纳入宫中,如此恩宠 他语中染上悲意,忍不住拉住袖子,掩住染上红意的双眼:原来都是那个恃宠而骄的玉求瑕的错! 小侍心中一跳。 与天真烂漫,一入宫中便被陛下疼爱怜惜的明侍君不同,他这些日子在宫中打探消息,也多多少少知道了栖凤阁那位的不一般,那才是被陛下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呢,宫中其他男妃,提起那人,竟是一个个连攀比嫉妒的勇气都没有。 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口中问道:侍君何出此言 明侍君双目充血,怒火烧得玉面通红:那个狐狸精,记恨大哥抢走了他侍宠的机会,不知在陛下面前进了什么谗言,竟迫得陛下将大哥关入永巷大哥好不容易才将真相告知于我。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大哥的昭阳宫恰好靠近栖凤阁,那块宝玉自己是个病秧子伺候不得陛下,竟还不许陛下去别人那里,当真可气可恨! 小侍听得目瞪口呆,又见明侍君已经撩起袖子一副打算出去与玉求瑕算账的凶狠模样,连忙挣扎着想要挽救道:这、这里头也许有什么误会呢侍君!不若我们再仔细查查这其中的 还有什么好查的!难道大哥还会骗我不成!再者,若是大哥做了十恶不赦的大事,陛下又如何会这般疼爱我说道这,明侍君竟是有些羞涩。 转而正色道:不行!总之,我要即刻去向那玉求瑕讨回个公道来,我迟一天,大哥便在永巷受苦一天! 他一路行得风风火火,也是离奇,今日的栖凤阁附近竟没了往日的重重看守。 近了,近了。 第24页 明侍君远远见到一个被人搀扶着,在湖边柳下,缓慢行走的身影,便有一个声音在脑中叫嚣: 不错!就是他!玉求瑕! 除了他,恐怕也再没有人有这般姑射神姿。 明侍君冷眼看去:呵,果然是个道貌岸然的假仙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忽然感觉自己要开始宫斗大戏,忍不住暗搓搓还有点小激动(然而知道并不会有) 写了一对认真宫斗的兄弟(昭、明),然而认真的作者君写到最后差点写是他,就是他,我们的英雄小哪吒!︿( ̄︶ ̄)︿ 忍不住借小明的口道破天机:玉求瑕,果然是个道貌岸然的假仙模样╮(╯▽╰)╭ 内容提要说的自然是今天依旧在自虐的厂花,灵感来源是琼瑶奶奶那句经典的:你只是断了条腿,紫菱失去的却是她的整个爱情,咳咳,大家都懂_(:з」ang;)_ 话说今天被位基友吐槽说:看你那货不对板的内容提要,别装了你那颗想写虐文的心早就暴露了! 我:谁说的!寒寒可是甜筒精转世!我才不想写虐文,明明就是傻白甜╭(╯^╰)╮ 对吧 第13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13) 许清与苏宦郎两人具是武功不俗,隔得老远,玉倾湖边的动静便传进两人的耳中。 你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江湖浪子,陛下破格将你纳入宫中,已是天大恩赐。你却不知感恩,反而行事嚣张跋扈可怜我大哥温柔贤淑,待陛下之心,更是天日昭昭,却想不到被你暗害你!当真是蛇蝎之心! 声色俱厉的指责传入耳中,一时令许、苏二人脸色变化。 苏宦郎下意识去看女帝,只见女帝面色淡淡,看不出神情,说:陛下,这是 女帝却并未接话,迈步向着声音方向继续前进。 果然便如苏宦郎猜想,这说话气势汹汹的便是如今最为得宠的明侍君,而他质问的对象 玉求瑕。 月余未见,当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苏遗奴遥遥看着那个临水照花似的身影,这么点的距离丝毫无法阻碍他的视线,然而此刻眼前烟水淼淼,微凉的东风穿过柳梢枝头,又卷着柳叶的清新穿过两人之间,竟恍然生出几分隔世。 是的,他后悔了。 不过短短一月时间,面前这人却比记忆中最为憔悴的时候还要消瘦,已然挺直的腰板却难掩形销骨立的事实,七分风流俊挺,三分病体萧然,戕出一份临风玉立。 或许是心有灵犀,那一刹那,原本看着面前质问而来的明侍君的玉求瑕忽然扭头,像是若有所觉似的看了他们这边一眼。 视线很快转开,应是并未发现他们的旁观毕竟他们离得实在太远,更有灌木遮掩。 玉求瑕挪开视线的举动却惹怒了明侍君,他气道:好大的胆子!本宫问话,你为何不理! 玉求瑕看他一眼,忽然开口:你,咳咳,你所言的大哥,是哪位 明侍君一愣,下一刻脸色涨红,他本就生的艳,生气的时候模样更是艳若朝霞,美不胜收。只可惜他面前站着的是个不爱男也不爱女的怪物,白瞎了一副美景。 明侍君怒上眉山:你竟然不知道!你竟然装作不知道! 玉求瑕皱眉,耐着性子说:确实不知,还请公子明言。 他自认性子已是极好了,任谁忍着痛苦艰难前行这么久,眼看着快要完成训练,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闯过来,拦着他说一堆有的没的的胡话,都免不得生气。 你!明侍君食指对着玉求瑕,咬牙道,好你个玉求瑕,果然是个目中无人的混账。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在这里装无辜,我便会信了你的鬼话。我大哥昭侍君乃是陛下心爱之人,纵然陛下一时为你所惑,也定然能够沉冤昭雪,识相的,你就快点跟我去向陛下坦白一切!否则,有你苦头吃的。 昭侍君。 玉求瑕了然,面前这位口称昭侍君为大哥的小公子,想来就是在剧情中那个整天被人当做枪头使的明侍君。 不知道这次他又是当了谁的刀子。 偏偏还这么巧,恰好是他现在功力渐散、身体虚弱、饱受病痛折磨的时候。 这也真是太巧了不是吗 原来是明侍君,有缘相见。 谁与你有缘!明侍君冷笑道。 玉求瑕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他并不在意很得恩宠的明侍君的种种叫嚣,便无所谓地转过身子,想要直接回栖凤阁。 明侍君心高气傲,又如何受得起自己被一个病秧子这么欺负,大脑一热,竟是快走几步赶上,然后伸手欲将玉求瑕推入玉倾湖中! 玉倾,玉倾,这湖合该是你的坟墓! 临下手之前,明侍君在紧张的兴奋之余,脑子里竟然莫名闪过这么一句话。 另一边,苏遗奴已在暗自运气。 自己若是一个情不自禁地出手会迎来什么,他很清楚,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若是他保护不了玉求瑕,那么自己做的这一切,便都成了一个莫大的笑话。 第25页 不,他苏遗奴,才是最大的笑话。 凝心,聚气 扑通 唔!救、救命! 一切的变故发生得太快,就连明侍君的小侍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见一个人影飞快地落水。 然而玉求瑕还好端端站在那里,只是皱眉看着水中那个不断挣扎的人。 不错,竟是这明侍君一个不小心,撞玉求瑕的时候扑了个空,自己反倒没法保持重心,竟然整个掉了下去。 还是玉求瑕反应最快:咳咳、咳咳咳你、你们还不快点救他、咳咳咳上来! 小侍等人这才忽然反应过来,立刻乱作一团,找杆子的找杆子,寻侍卫的寻侍卫,还有安抚那在湖中挣扎的明侍君的不一而足。 二月天里刚刚解冻的湖水啊,还真有些冷呢。 玉求瑕老神在在地想着。 ※ 没正好看到苏宦郎出手相助,许清也说不好自己心中是庆幸还是怀疑多些,不过遗憾定然是有的。 她心中只能叹息:明侍君果然是个蠢钝如猪的傻小子,她都帮他铺好了路架好了戏台,居然还能给她演砸了。他若是有他大哥十分之一的心机,今日之事便也成了。 只是这一次直到临危,苏宦郎到底没有反应,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呢说到底苏遗奴还是自己最忠心好用的狼犬呢。 许清想着事,面上一点不耽误,张口就是:当真想不到,往日里娇憨可爱的明儿,竟也有如此盛气凌人的时候。 明儿!她竟然唤那人明儿! 苏宦郎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握紧,仍有半长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却恍若未觉,漠然道:陛下,可要对明侍君 许清轻描淡写道:罢了,也不过是孩子心性,现在也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何苦再作追究,瑕儿总归也不会与他计较。 明儿!瑕儿! 属于苏遗奴的那颗自私偏狭的心脏此时紧紧揪在一块儿。他想象不出这话竟是从许清口中说出的。 什么叫做该有的惩罚 若方才不是巧合,若方才落入开春的玉倾湖里的人不是明侍君,而是玉求瑕,废武之后比常人更加虚弱的身体,和本就时时处于痛苦中的精神,要如何能接受那样的伤害 当真是心态变了吧。苏遗奴敏感地感受到,如今许清提及玉求瑕时心态的不同: 势在必得的信心让她已然将玉求瑕视作自己的囊中物,少了一份昨日的卑微祈求,多了一分理所当然。 难道真是得到了便不知道珍惜 先前汲汲营取,便替那人考虑到方方面面,暗自处理昭侍君时的阴狠毒辣,丝毫没有对自己枕边人的怜惜。 而现在老神在在,反而要暗中设计,引人来暗中教训不听话又倔强的男妃 【日后,瑕儿只有我护他周全,也不需要再留着那一身武艺了。】 如今再听许清当日的这句话,何其讽刺。 苏遗奴终于知道,他的陛下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自己追寻多年而不得的愿景。为了得到这个美梦,她可以不惜一切,即使将那个梦所有的美好都抹碎,但只要得到,便都愿意。 而自己这个同样追寻那愿景的愚人,变成了帮她实现野望的刽子手。 刽子手。 是他将本应欣然赴死的飞鸟强行挽留,给他拷上枷锁镣铐,将他关在金丝笼中,让他日日消瘦,渐渐衰弱。 是他,都是他 苏遗奴的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麻木的脸上掩盖了痛苦的双眼,狭长的凤眸上凝聚起烟岚似的雾气,晕红了眼角,却强装着一切寻常,强迫着自己跟在许清身后,再一次步入栖凤阁内。 麻木地听着许清对玉求瑕越发肆无忌惮的言语,听着玉求瑕漠然却脆弱得几要破碎的回应,听着窗外花影寥落、柳条微拂、冷风穿叶。 终了,想要最后一次贪心地看那人一眼,却适逢那个本该垂眸小憩的病人盈盈对来的一眼。 恍然间熟悉的话语窜入脑中: 【我在你处见着雪质冰心,丹华傲骨,却唯独见不到所谓的自大自负。】 【在我面前这人,分明只是个缩在厚厚乌龟壳里的傻孩子。】 【小傻子,你那不叫残忍,不过只是害怕伤害,便小心翼翼藏起心中惶恐,装聋作哑,好似世路从此已惯,人世我自独行。】 【但谎话说一千遍,也是谎话。】 世路从此已惯,人世我自独行。 微红的凤眸对上那双如今依旧清澈无瑕深瞳,只见白玉求瑕的男人睫羽轻颤,心字眉间,尽在无言。 错了,错了,傻遗奴,装得再像,也到底是一个谎言。什么世路从此已惯,人世我自独行,分明应是 世路从来难行,此生风雨同路。 苏遗奴惨然一笑,罢了,求得这么一句话,此生便也值了。 第14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14) 枝头的桃花完全绽放的时候,水面上冰层终于消散殆尽了,岸边的杨柳垂落在暖风里悠悠地轻摇,郊外踏青的年轻男女也换上了轻薄的春衫,圣国女帝的千秋日也临近了。 第26页 夜幕降临,宫中筹备多时的千秋宴也拉开帷幕。眼前所见,具是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但见笑语晏晏。苏遗奴虽为男子,但被女帝特赐官职,故而被恩准坐到群臣中间。千秋宴上历来有朝臣携夫子祝寿的惯例,是以他这个男子倒是不显得突兀。 然而如果可以,苏遗奴反而希望自己不曾得到这种殊遇的荣幸。 他安静地跪坐在自己的几案之前,敛眉沉思的模样当真如秋叶般美好娴静,纵然是为人所不耻的阉人,那秋水为神玉为骨的风姿,也不由让那些朝臣忍不住频频将视线投射到他身上。 他一个男子怎也出来抛头露面,当真是不知廉耻。 果真是得陛下爱重,这等重要的场合,也恩准他出现,啧啧。 莫说,瞧这楚楚动人的小模样,倒真令人心里痒痒。 嗤,我看你这是色胆包天才是,这男人手底下把持着锦绣坊那些狼犬,你敢惹到他头上去,小心腰带都没解呢,就已经被丢进锦绣坊地牢里去,被人扒皮抽筋了呢。 呵,不过是个男人,这么凶悍怪不得嫁不出去! 这你就不懂,就他那模样,性子再烈倒也不至于孤身至今 哦这里头可还有什么隐私 且听我道来 然而这些朝臣命夫的种种窃窃私语、自以为隐秘的窥探目光,却都未入苏宦郎眼耳他现在有更重要、更不容有失的事情。 似乎是神经绷得太紧,紧到极处竟忍不住发散开去。他盯着面前杯中轻轻摇晃的晶莹酒液,眼神有些恍惚,思绪竟飞到白日。 玉求瑕,你想要得到自由么 玉求瑕闻言抬头,他的半张脸笼在暖阳下,甚至还挂着一丝清浅的安逸的笑。这个人总是这样,有些时候那平静的模样,让人错觉那时时刻刻叫嚣的痛苦并不曾降临他的身上。 自由他似乎想了下,有些无奈地笑了。 他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苏遗奴的指尖,冰凉的感觉激得苏遗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反握住那只手,蹙眉道:怎么这么凉问出来的时候他心中一凛,自觉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玉求瑕神色不变,反而有些孩子气地眨了下眼:你的手怎么这么暖呢 一直都这样呀。 那就是了,一直这么温暖,自然也就不会去想要不要得到。 苏遗奴一愣:所以你一直拥有么 不知是不是苏遗奴看花了眼,竟觉得这时候的玉求瑕笑得有些邪气,带着点天真的神秘:该是我的,跑也跑不掉,不该是我的,强求也求不来嘛。 苏遗奴一眨眼,主动将面前的幻象打破。现在可不是他能沉浸回忆的时候。看似随意地瞥向主位,便见独自靠坐在帝位上的女帝懒洋洋看着台下的表演,时不时地自斟自饮,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竟也好巧不巧地对视而来。 两人双目交接,苏宦郎睫羽一颤,倏尔敛下眉眼。这样不自在的反应入了女帝眼中,让她唇角微勾。 苏宦郎虽已用行动自证清白,仍旧是她最合心意的一条狼犬。然而他对玉求瑕终究留着那么一丝知己之情,虽说妨碍不了什么事,但作为狼犬的主人,女帝敲打的动作一点不落。 比如这千秋宴,赐他出席资格既是以示龙宠的恩典,也是要借这些朝臣命夫之口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说到底,苏宦郎的一切荣宠都是她许清给的,若是她想,随时可以收回,他依旧还是一个卑微下贱的阉人。 现在看到苏宦郎这越发温顺的眼神,许清便知自己的敲打起了作用,十分满意。 她饮下的酒似乎有些太多,此刻已是微醺,面色砣红的女帝托腮,唇边带笑地注视着下手的歌舞。 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褪下那沉闷严肃的冕服,国色天香的脸庞完全显露出来,少了一份凌厉,多了一份妩媚,不知恍惚了多少少年的心。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女帝的眼神有些迷离,面上透出一份温柔如水的温情,她一仰头,饮尽了杯中物,满满撑着几案起身,窈窕的身子尚且有些摇晃。 女帝举起重新灌满的酒杯,暗金的液体映着明晃晃的烛光,倒映着宫室一派灯火辉煌,她朗声长笑:今日,举国同欢,朕邀天之幸,得众爱卿相助,匡扶社稷,方有圣国今日,海晏河清。 朝臣齐声恭祝。 女帝饮尽杯中酒液,酒过三巡,已是微醺,不由笑道:朕不胜酒力,各位爱卿自便即可。 目送女帝的身影被小侍搀扶着消失在重重帘帷之后,千秋殿中的气氛也松散下来。 苏宦郎放下酒杯,将沁出汗渍的手掩入宽大的袖摆当中。女帝离开后周围的朝臣也开始活络起来,三五成群,觥筹交错,聊得不亦乐乎。而他这个宦官阉人,在这个群体中自然是格格不入,他也懒得讨个不自在,自然想要起身悄悄离开了。 然而却被人中途截住。 苏宦郎眉眼轻抬,看着面前这个嘴角含笑的女子。 毓王殿下。 第27页 毓王殿下今日打扮得格外风流倜傥,又不失明艳动人,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在千秋殿晃眼的灯火映照下,那张薄情的脸也似乎带上了几分暖意。 毓王说:难得今日有闲,苏大人为何不多留片刻,早早这便就要退场,岂不可惜顿了顿,她又道,本王观苏大人方才孤身一人,似乎很有些百无聊赖,哎,定是那些不开眼的臣子自命清高,碍了苏大人的眼。 苏宦郎行礼之后便冷着脸静立在那里,闻言面色冷硬得像是一团没有温度的雪:毓王殿下言重了,奴婢得陛下恩准有幸入殿,已是无上光荣,又如何会自命不凡奴婢不过是宦官之身,如何能与各位大人相提并论。 毓王调笑道:欸~苏大人这就妄自菲薄了,论这满朝文武,谁能比苏大人更赏心悦目更遑论苏大人是出了名的手段高杆。 苏宦郎心里正记挂着事,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他这边却一点进展消息都收不到,让他如何不急难免脸上就带出了点的不耐烦。 然而这点不耐烦入了毓王眼中,却引得她暗自冷笑。 苏遗奴虽挂着一个宦官的说法,但生得这般晃眼,打死她都不相信皇姐对他就完全没什么想法。若是没那么点关系,他一个阉人凭什么能统领暗卫、得赐官爵这清高自诩的皮子底下,止不住被皇姐玩过几回了呢! 既然苏遗奴与皇姐不清不楚的,那多她一个不多,好不容易皇姐酒醉,自己怎能错过如此良机 打定主意的毓王看着苏宦郎那隐隐不耐烦、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忍受自己的小模样,心中满是得意。 苏宦郎被毓王拖着,不得不耐着性子与她虚与委蛇,恍然一错眼,却看见暗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见他注意到自己,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难看。 他心中猛地一沉,笼在袖中的双手一下子攥紧了。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他、他怎么样了 如此要紧的时候,偏偏甩不开毓王的纠缠,苏宦郎心中一千一万个担心,迫切想要摆脱毓王,然而越是心急,越是想不出法子。 属下看出他的难处,凑近了些打着手势。 苏宦郎读出意思,一瞬间心提到嗓子眼,一种莫大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陛下,玉先生,借醉行事。 哈! 原本自己想借女帝千秋宴醉酒、人员混乱之机浑水摸鱼,将玉求瑕李代桃僵假死送出宫。然而如今女帝却偏偏也想着在这天借酒行事,且不说她的醉酒几分真假,自己安排在酒中的迷药能否来得及,重重护卫之下,自己安排的那些人当真能够将玉求瑕如原计划那般送出宫吗 他心跳如鼓,自己身在此处,甚至不能及时作出调整,如今竟是只能被动地等待消息,虽面上依旧镇定,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冷汗已是布满了后背。 同一时间,栖凤阁内,苏遗奴安排的人也是屏息而待,紧张地潜藏在暗处。 女帝的脸上显出几分醉意,步入殿中的脚步有些虚浮,嘴角慢慢爬上一丝暗藏着兴奋的笑意。 近了,近了,看着那个静静躺在床上的身影。 十五年了,这是她十五年来梦寐以求的时刻。 从恋慕,一点点变成刻入骨髓的执念,她富有天下,却得不到他一个小小的玉求瑕简直荒谬! 她到底还是圣国的女帝,四夷宾服,八方之主,普天之下,又怎会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青葱似的玉指轻轻描摹着这人如玉的面容,治疗痛苦让他即使是熟睡都蹙起秀雅的眉山,不知梦中可是魇着了,他身子在轻轻地颤抖。 这个男人即使是深陷病容,都是这般可怜可爱。 女帝心中轻叹。 酒意上涌,她脑子有些发热,又有些迟钝,纤纤玉指竟是忍不住抵上这人颜色浅淡的薄唇。 软软的,有点湿。 比看上去的模样要柔和得多。 女帝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玉求瑕拥着苏遗奴轻轻啄吻的场景,嫉妒与说不出的微妙感烧灼了大脑中本就不多的理智,她手指微微用力,将那两片唇瓣摁出了一点微红。 玉求瑕本就浅眠,此时自然醒来,睁开的眉眼尚且带着些许惺忪,却见到这个不该出现的身影,竟有些呆愣。 在这不可置信的眸光之下,女帝不由兴奋起来。 她手一顿,然后坚定地向下移,扯开了玉求瑕的腰带。 你当真要招惹我 有些暗哑的男音响起,玉雕雪堆似的俊容很近,很近,近得仿佛鼻尖簇拥着这人身上的寒凉。令人意外的压迫感从男子身上传来,竟让她忍不住地有些紧张、呼吸也急促起来。 千秋殿内的阴影之下,毓王殿下喉头一干,有些迟钝的大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直调|戏撩|拨良家夫男的她,竟然被一个貌美阉人给壁咚了! 壁!咚!了! 而一秒钟反客为主壁咚她的苏宦郎眉眼如同凉夜里的一把艳刀,散发出熠熠寒光,散发着危险却又难抗的蛊惑,那婉转轻柔的低喃,刺得她不住地颤栗。 毓王殿下,你,当真要招惹我么 第15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15)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千秋殿中多耗上一刻,那个他挂在心尖尖上的人便少一分生机。苏宦郎索性破釜沉舟,一咬牙,反客为主取得了先发之机。 第28页 近距离接触那张俊美中透着一丝妖冶的脸庞,饶是自命不凡的毓王殿下也不由得心弦一颤。面前之人仿佛是一只惑人的妖精,散发出摄人的魅力,却又明之昭昭地宣示着他的危险。 毓王殿下一时口干舌燥,喉头像是堵住了什么似的 她竟是怂了。 呆呆地看着这个天生一段风流无双的男子宽袍广袖,高冠紫绶,缓缓步入殿外那深深的长夜里。 在这一刻,天潢贵胄如毓王,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似乎自己从没有资格去沾染这个缓步消失的人。 毓王殿下自然不知道,刚一离开千秋殿,原本镇定自若的苏宦郎便立刻沉下脸色,阴着脸对赶来听命的下属道:启动乙字计划,命影子做出我回坊歇息的模样。 是!漆黑的凉夜中传来一声沉稳的答应,随即便闻风声过耳,可见是已经依言前往了。 苏宦郎脚下一点不慢,几乎快得要化出残影,急速赶往栖凤阁。快一点、快一点!从接到消息到现在也有盏茶时间了,此刻栖凤阁内会是何种情形,他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当苏宦郎终于赶到栖凤阁内的时候,这座特殊的宫殿中静悄悄的,只有一点点微弱的烛光濛濛透出来。 忽然一种恐惧从脚底冒出来,就像是一棵过分柔韧的无形藤蔓,蛇行着纠缠上他的四肢,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了。这份可怖的恐惧在这座此刻显出不寻常静谧的宫殿面前得到了肆意地扩大,尽情地蔓延,一点点从他被钉死了的脚跟弥漫上涌,浸没了他的整颗心房。他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别说开口,即使是呼吸都变得困难。 忽然这些零碎的臆想都一下子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寂静,还有忽然寂静下的空虚。 苏遗奴知道,这一切都来源于自己内心叫嚣的惶恐。此刻一点点的猜测都能把他逼疯,然而他却在不断自虐似的、强行冷静而残酷地想着宫殿里的场景。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进去,应该根据现场发生的情况作出准确的判断,应该作出自己的抉择,是继续愚忠,还是孤注一掷地冒险。 然而他发现自己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动弹的勇气。 忽然一个有些突兀的夜枭叫声将他从这个绝望的死海中救了出来。他惊醒了,下意识向着那不该出现在宫中的叫声方向望去。 下一刻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 他想起来了!这是计划顺利的暗号! 宫殿在月光下覆盖了大片的阴影,暗处影影绰绰出现了一个人形,隔着栖凤阁微弱的灯火显得这样模糊黯淡。 然而无坚不摧、铁石心肠的苏宦郎,却在这简简单单的手势之下,禁不住红了眼眶。 回过神来的男人就像是一瞬间大病了一场,他这才发现自己双腿有些发软,而整个人已经被自己的冷汗浸湿,长夜寒凉,夜露浸着冷汗,已是分不清了。 ※ 当时的事□□后苏遗奴才从成功将人李代桃僵,顺利将人潜运出宫的下属口中得知当时的情况。已经经历过最初的紧张忐忑,又是由他人转述,然而苏宦郎仍旧为当时的惊险惊出了一身冷汗。 玉求瑕虽是醒了,但一时半会儿意识还有些茫然。女帝见他醒来,反而无所谓了毕竟如今的玉求瑕,早已经没了反抗的能力。她下手十分熟练自然,一看便知是身经百战的熟练工种,而玉求瑕偏偏卧病在床,穿的自然是再柔软轻便不过的布料,女帝没费什么功夫衣服便扒的见了底。 多年心愿,到底得偿所愿。 女帝一时有些意乱情迷,也许是小侍点燃的红烛太过温柔,精明强干的女帝,此时也不由升起了一丝儿女情长。柔荑轻抚过男子袒露的胸膛,虽是久病缠身,却仍旧有层薄薄的肌肉,在她的触碰之下不自然地轻颤。 然后 酒意迷离了视线,眼前烛火凌乱成了点点斑斓,许是先前饮下的酒劲在此时发作,一阵无法抗拒的困倦袭来,女帝竟是难抵地伏在床边睡了过去。 这当真是峰回路转! 苏宦郎安排的心腹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将早就用秘法准备好的玉求瑕之尸替换了真的玉先生,连夜将人运出宫安顿下来。 听完了下属的汇报,苏宦郎脸色不变,心中却不由有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时正好窗外的风卷着雨后柳叶的清香吹入庭中,苏宦郎轻轻道:我知晓了,你长途奔波,便去休息一段时间,这几日帝都天气又有些转冷,这又风又雨的也好几天了。 暗卫心知肚明,这是苏宦郎给自己放假,免得自己扎了眼,依言应了下来。 空旷的静室内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声悠悠的叹息回荡在空中。 多日筹谋,总算不枉。 窗外流云缥缈,清风拂面,昨夜一场春雨过后,空气中虽然依旧清寒,却到底吹走了最后一点冰霜。 苏宦郎静静地看着,眉眼缱绻处,竟是忍不住慢慢爬上一点柔柔的暖意。 ※ 苏大人,陛下宣您进去。宫中女官从殿内迈步而出,粉面上尚且带着未散的战战兢兢,见着他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挨过去轻声细气道。 第29页 这样的作态是宫中女官们平日想法设法要避讳的。这些女官因被施与幽闭宫刑,全没了圣国寻常女子的英武不凡,时不时就会露出闺阁男儿家的矫揉造作来,因而被朝臣士子诸多看不起。是以,宫女们平日里无一不是时时警醒自己要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不可丢了女儿家的英气! 然而这时候的大宫女却再撑不住平日里精心塑造的形象,顾不上拱卫御书房的女卫们眼中已经对她流露出不屑的眼神,急急催促着苏宦郎。 她实在是害怕,只有在里头带着,才能真切感觉到女帝现在的可怕。 自从三日前玉先生溘然长逝,女帝便大受打击,万念俱灰,意志消沉,竟是罢朝三日,茶饭不思,有传言说,女帝终日以泪洗面,精神恍惚,已近魔怔了。 圣国上下最是称颂这等可歌可泣的真情,满朝文武虽对女帝荒废政事颇有微词,然而却也不免为她如此情深义重所感。 然而她这样贴身伺候的宫女,才真真直面女帝的强大威压。短短三日,已有说不出多少宫女小侍触怒龙颜,平日温和的女帝,这一次却毫不留情地露出獠牙,将所有胆敢捋上龙须的犯上者一律处死! 她前头便已经在这短短数日中换了四任,否则,任她一个平日负责御花园花草的女官,怎么也不会去御书房伺候。时时处于那可怖阴郁的威胁之下,女官没吓得发疯都已是坚强了。 此时,苏宦郎这个在宫中最特殊的宦官存在整了整衣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拂去灰尘,撩开衣摆,迈步进入幽深的殿门之内。 目送苏宦郎那清瘦峭拔的身影消失在阴影之后,女官不由有些钦佩了。怪道是陛下御前第一宠臣呢,单说这定性便是不凡的。 而此时,悄寂的御书房内,痛失所爱的女帝双眸死死地盯着面前沉默的青年。 这一切都是御医正的错!还有那些玩忽职守的太医!是她们将瑕儿从我身边夺走! 女帝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一层乌云当中,阴冷而暗哑的嗓音令人不由自主地一颤。谁也没想到,郁郁寡欢三日的女帝,在见到苏宦郎的时候竟然会突然爆发。 苏宦郎语气冷硬:陛下息怒,还需保重龙体。 他就在我身边,乖乖地躺在那里,然而身体却已经冷了发泄过后的女帝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龙椅上,口中喃喃,她忽然走下御座,走近苏宦郎,语气扭曲又带着偏执道,宦郎,朕信你,你一定会好好回报那些骗了朕的奸臣,是也不是! 她强令苏宦郎抬起头,发现在他冷静得甚至透着一丝漠然的声音背后,是与自己同样的悲伤。他的脸上仿佛已经失去了表情,徒余一片茫然的空白,而眼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女帝忽然满意了。 曾经那一点点的怀疑,现在却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共鸣感。她无比确信,这世上最爱玉求瑕的必然是她,但看到面前这个曾经的疑似情敌现在哀莫大过心死的模样,她又忍不住产生没来由的信任。 不管现在他对他是知己,还是暧昧,但总之她确信一点,如果是苏宦郎,他定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嫌伤害瑕儿的人! 第16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16) 潮湿的地牢中,持续不断的滴水声将时间无限地拉长,而幽暗无光的环境更模糊了里头人的空间感。锦绣坊地下的这座规模可观的地牢,继承了这个部门一贯的习惯,邀天之幸蒙陛下恩宠获得了一个美妙的名字金丝笼。 然而即使名曰金丝笼,然而里头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超出想象的精致华美,除了隐在阴影中的雕梁画栋外,一如所有凡人想象中的死牢一样,昏暗得令每个步入其中的人发自心底地绝望。 沉重的石门缓缓升起,外头的阳光投射入阴暗的地牢中,突如其来的光线令人下意识地关注,却又双目刺痛地不得不避开视线。 苏宦郎裹挟着外头细软的和风步步走下地牢台阶,冷淡的声音在静寂无声的死牢中回荡:医正大人呢 回坊主,已被压入水牢中。 苏宦郎脚步一顿,锦绣官靴浅色的鞋边踩在低洼地,边沿迅速地染上一层暗红。爱洁的宦官此时却没有在意细节,一瞬的停滞过后,便是神色如常地答应道:将人犯提出来送去密牢。 可是是陛下亲自下令,要将人关入水牢。 谁都知道,一旦关入水牢,就算武功不凡的江湖侠女,也受不了日日夜夜泡在浑浊沉重的脏水里,更何况那只是个年纪一大把的中年文士陛下直接签发的谕旨,是摆明了要御医正有死无生。 苏宦郎淡淡回道:我亲自提刑,过后自然将押回,陛下已给了我全权。 是!女卫松了口气,急忙前去准备。 那天许清一觉醒来就发现玉求瑕冰凉的尸体躺在自己面前,不可置信地再三验证,却发现面前这人的的确确是玉求瑕,其间的种种震怒自不必说。她倒是从未怀疑过苏宦郎可能在从中掺了手若是玉求瑕忽然失踪,倒是有可能,心中怒火自然要发泄,首当其冲的便是罪魁祸首。 当初嫉妒玉求瑕而下毒暗害的昭侍君、助纣为虐的太医署上下,还有救治不力反而加速香消玉殒的御医正,一个个都成了女帝发泄的枪口。 第30页 御医正人在家中坐,忽然祸从天上来,二话不说被提溜到了人人闻风丧胆的锦绣坊,还被女帝一纸皇命,压入水牢。 关了三天,御医正已然像是老了十岁,披头散发,原本保养得黑亮的头发如今夹杂着一大把的灰色。为了不污了坊主的眼,女卫特意给人简单擦拭了身体换了件囚服,然而却挡不住她身上散发着的气味。此刻她半死不活地被吊在木架上,气息奄奄,形容十分狼狈。 然而整个锦绣坊刑讯的手腕都是苏宦郎一把手带出来的,眼前这点仗势如何能让宦官动容他神色平静地走进去,影子被燃烧的火焰在地上拉出长长斜斜的一条,又随着火焰的跃动时而产生妖异的扭曲。 医正大人,别来无恙。 刑讯室咔嚓一声落下了锁,锁链扣上的声音让生死不知的可怜人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下。 现在,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御医正已经有些意识不清,过了好久才有些迟缓的反应,喉中一开始发出了些嘶哑又混沌的、无意义的音节,跟着满满抬起沉重的头颅,透过稻草似杂乱的头发,她浑浊的双眼迷迷糊糊,看见光影跃动中仅仅矗立的欣长身影。 在看清面前这人是谁的时候,已经半死不活的身体居然再一次打了个哆嗦,显然,面前这个眉目风流清艳无双的青年在他眼中,与来自地狱为他黄泉引路的勾魂无常无甚差别。 甚至说,更加可怖。 御医正眼中迸发出的惊恐丝毫无法在宦官的心中引起波动,如果有,大概是一点点的怀念 这才是他最熟悉也最习惯的眼神,只是那个人那莫名其妙的淡定又包容,让他被宠坏了。 苏遗奴甚至还不着痕迹地神游了一下,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不管他怎么样了,现在,他还有自己的宿命不曾完成。 沉静的双眼伴随着清冷的嗓音,如同黄泉殿上的判官般,轻描淡写地说出令人战栗不已的话语:医正大人,关于玉先生的暴毙,你不准备解释一番么 ※ 而这时候,京郊西山的一座普普通通的温泉田庄内,被那位声名狼藉的锦绣坊坊主挂念于心的那个人,正静静仰头看云卷云舒。 这是个连一举一动都透着光风霁月的青年,每一个抬手挪步,都透露出令人着迷的风流韵味。光是在田庄里散散步,都能引得一众劳作的田野农女看直了眼,恰好路过的乡野小郎个个咬牙切齿却又忍不住自惭形愧,想来一个两个回家去,都免不得得被家中夫郎扯耳朵教训了。他们虽说地处京郊,勉强也能算是京畿重地,平日往来城里来的大人物也不少,却哪有机会见到如此模样的俊哥儿 这小郎当真只有一个字,美,我张二数数京里那些妙人儿,竟没一个堪能与他相比的! 嗨!别是你见识短浅,没见过真绝色! 你别瞧不起人,就说名满京城的丞相公子,我也春华楼远远见过他一眼,别的不说,就一个背影他就输了三分。 哎呀,也不知道王主家走了什么运,竟能接待这样不凡的人物,不知道什么来头 被胡思乱想了,免得惹祸上身才是真的。 不错不错,这等人一看便是不凡但有缘能见到也是幸事啊! 然而这些人窃窃私语的对象,此刻正对着天高云阔神游八极。 其实也不能说是神游八极 他就是在跟自己的系统君六六探讨人生。 现在翻车成这样该怎么办 虽然尽力维持身为宿主的威严与智珠在握的形象,但六六是谁它可是无数统一制式系统中大浪淘沙,慧眼识人,最终成功突破成为一个不平凡的系统的骄傲存在。 所以想当然,它一眼就看穿了意沧浪在玉求瑕那云淡风轻、不染尘埃的高洁外表下,此时正在纠结的内心。 六六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别灰心,走一步看一步。 虽然平时觉得意沧浪中二又装逼,让系统槽多无口,但关键时刻一人一系统还是能看出无比团结的合作精神。 被鼓励了一下的意沧浪心中依旧很苍凉,他终于知道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隐隐感觉到的微妙从何而来:我觉得我得首先弄明白,是哪里让阿卷产生了这个错觉,觉得玉求瑕渴望自由,宁死不屈的。 有道理。如果六六有人形,现在估计在认真地点头。 下一秒六六道:其实想想会有这样的错觉也很正常啊! 作为一个能干的系统,六六麻溜地将玉苏两人相处的情景回放做出了一个整理合集,然后悲伤地得出一个结论: 虽然苏遗奴深深地爱上了玉求瑕,但是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谈一场单箭头注定无疾而终的恋爱。 所以,他一直以为我对他只有知己之情,朋友之义从上帝视角一帧帧抠着细节扒眼神,终于发生了令人无语的真相的意沧浪嘴角抽搐。 好像是的。 所以,我的各种表白、暗示,都被他归为是宽容谅解委曲求全 是的。 第31页 所以,我告诉他宫外种种希望他放下那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禁武计划有朝一日跟我退隐,结果他全部理解为是我向往自由 嗯。 意沧浪:亲爱的跟我不在一个波频怎么谈恋爱 好吧,也可以说是非常凄惨了。 六六的电子音中也奇异地透出了一点同情怜悯的情绪给面前这个以为自己运筹帷幄结果一直没成功连上线的可悲宿主点蜡。 然后忽然感觉哪里不对:等等,那次你和主人事后那会儿,事情不是还一直在你掌握么 意沧浪沉默了一会儿,无奈道:我本来只是想要彻底断了阿卷对女帝的愚忠啊,万万没想到他行动能力这么强,才几天功夫就要把我偷渡出宫了。 剧情进展太快,宛如脱缰的野狗,他也很绝望啊! 说这话的时候意沧浪还有点蜜汁骄傲,作为一个有系统监控皇宫的行走级bug,他居然都没能发现苏宦郎暗中的行动,可见对方行动与保密能力之强大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 六六呵呵:主人当然很厉害,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现在讲道理要lsquo;病故在宫外rsquo;的你得怎么再接近主人呢 好问题。 第17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17) 六六这才意识到事情似乎真的有点大条了,系统预设的童稚嗓音这时候却无法适时地表现出小心翼翼,又有点茫然无措的高端复杂情绪,只能说:所以真的没有什么备用方案么 一段难言的沉默,好吧,以六六目前的人工智能完全能够分辨这段沉默背后的含义。 忽然,意沧浪弯起嘴角:果然之前是我的错觉啊!他遗憾地摇头,竟然有点像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一般,还以为六六终于进化出情绪表达能力了呢,现在看来果然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六六:人与系统之间的信任呢我这么乖巧,你居然骗我! 六六别灰心,来我们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在阿卷回归之前让你先学会表达你对他这个主人黏腻的依赖怎么样 六六:请不要来打扰一个系统的沉思,谢谢。 最后被撩拨得实在不得了,六六终于忍不住了: 宿主 嗯 你话这么多,是不是想出办法了 这嘛意沧浪眼中微微透出一丝笑意。 ※ 意沧浪的法子其实异常的简单直接他已经被自己曲线救国导致的悲惨结果搞得有点心理阴影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其实就是一个:玉求瑕身上那没得治的终身性毒素,以及这个现况直接导致了他在理论上已经成为了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战五渣,自然也就无法去接近他的心肝宝贝苏遗奴。 而且依照苏遗奴的谨慎,自然是在田庄周围也安插了人手暗中保护玉求瑕,这善意的保障在此时也成了他束手束脚的一大因素。好在苏遗奴只是想要保护而非监视,安排守卫时自然不希望打扰玉求瑕人生最后一段平静的时光,只远远在田庄外围守护,便是托付的这口田户王家,也是良善老实、口风甚严的乡民,总算给了玉求瑕一点动作的余地。 一切的关键就在lsquo;无双雪rsquo;上,那么只要让lsquo;无双雪rsquo;不再成为问题就可以了。 本来就不能限制你的行动吧。六六说。 意沧浪眨了下:是不限制,所以现在要过明路嘛! (⊙v⊙)嗯。六六顺手发了个[智慧的凝视.jpg]过去。 最简单的办法,折腾出一个隐士高人六六好好说话,不要乱发表情包,颜文字除外高人看我骨骼清奇命格不凡就随手帮我把毒解了。 他会信吗六六捧场地问道。 意沧浪说:为什么不信我罹患深毒是铁板钉钉的事实,现在活下来了也是事实,我们不能吧事情想得太复杂嘛! 六六掐指一算,发现这个逻辑貌似没有问题。 嗯,很好。那么隐士高人怎么弄出来 就 一人一系统于是展开了一系列专门做给吃瓜群众看的表演计划,当然尽管脑内运动做得热火朝天,明面上光风霁月的玉求瑕先生仍旧是温柔了时光、惊艳了岁月,微微一笑便是岁月静好。 ※ 西山田庄里一片宁静祥和,与世无争,而在不远的帝都内,此时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锦绣坊地牢深处,苏宦郎凤眸一挑,手中软鞭一掙,御医正养尊处优的身体上便落下一道宽宽的红痕。苏宦郎于刑讯一道甚有经验,不同于许多人酷吏爱好看到囚犯血肉模糊的暴力场景,洁癖的宦官十分厌恶见到这些人体,这种按他要求特别炮制过的软鞭在刑讯高手的巧妙施为下,甚至能够在不伤及衣物的情况下于犯人身上留下又痛又麻的苦楚,红痕会随着时间消减,让人头皮发麻的痛苦却延绵不断地冲击着大脑脆弱的意识防线。 第32页 除此之外尚且还有更多令人眼花缭乱的刑讯手段,保证能让人流连忘返。 只是这次,苏宦郎选择了这最是漫长、最需亲力亲为的一种罢了。 御医正在他的折磨之下早已意识涣散,身上的囚服虽依旧算得上周正,然而在囚服底下的身上却层层叠叠布满了各种走向的红痕,一层层交替编织,旧的痛苦尚未褪去,新的便再度覆上。以至于现在即使停下暂歇,御医正的身体还在轻微却绵密地颤抖着。 她哽咽着发出微弱地气音,浑浊涣散的眼神中忧带刻入灵魂的惊惧:为、为什么 苏宦郎将软鞭丢进滚烫的盐水中浸泡,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什么为什么 我知道的已经全说了,苏大人放过、放过我我、我是无辜的 无辜苏宦郎觑目看去,眼光有些飘远,就像是透过刑架看到了背后挂在墙上的簇簇燃火,一瞬间的神游很快就被他收回,在御医正发现这一刻的变化之前,便已经恢复到那个好整以暇的苏宦郎。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 我是无辜的御医正喃喃道,玉、玉先生的死,是天命他熬不过去一开始就、就有可能 你错了。苏宦郎冷冷道。 他的眉眼映着火光,冰雕雪砌似的面容,一半隐于重重黑暗,一半却被炙热的火焰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暖色。御医正有些茫然地看着那张殷红得仿佛能滴下血来的嘴唇开开合合,吐出了令他心神剧裂的话语: 他的死是否天命本无所谓,女帝那日的醉酒也与你无关因为你没有资格提到他。宦官这样说着,因为你最深的罪孽,从一开始便已判定。 对,我亲自来伺候医正大人,可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微不足道的真相你为了自保那般折磨他,我便要你长命百岁,时时刻刻,都体会他的痛楚! 阴柔的眉眼此刻在影影绰绰的火光下,透出惊人的妖异。 御医正的心脏像是有一只手紧紧地箍住,越来越紧,然后随着那只手忽然松开,整颗心一下子直直掉落谷底。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那天的人是你! 宦官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容,无害极了:哪天 咳咳此时即使宦官不承认,御医正也明白了他眼中深刻的怨憎从何而来,苦笑道,原来如此 事到如今,宦官也并不介意让他做一个明白人明白着才能完完整整地为自己的罪过忏悔。 然而这时,御医正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且慢!苏大人你刚刚说什么陛下饮酒了 看着御医正不可置信的眼神,苏宦郎微微挑眉,心中竟然隐隐升起一种奇异的奇异而微妙的不安来。他面色不动,轻轻一啧:怎么医正大人有什么想说的 不!不!这绝无可能!陛下怎能饮酒御医正颤颤巍巍道,苏大人!你信我!我知道玉先生为何会突然暴毙了!我知道了! 错乱又荒谬的话语令苏宦郎心中一跳,他双眼微眯,说道:哦那就说吧,本官等着呢。 御医正像是抓到了一线生机,充满着渴望,甚至还带着点蛊惑,此生死存亡之际,她顾不得所谓空洞的医道尊严,将真相仔仔细细地解释,生怕苏宦郎不相信其中的巧合,还特意讲得详细万分: 所以是陛下,陛下才是这一切的源头。我对玉先生治疗所用的药物中有一味,一旦遇到酒液便会混合作用,引动七情六欲,化为效果极强的合欢散,其势滔滔烈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除非是不行,否则便是泥人也会有反应。玉先生身体早已极度衰弱,自然撑不住这等刺激 生死攸关,御医正生怕过多铺垫让这位不好惹的阉臣失了耐心,往日从来留有余地掉书袋的操守全部抛诸脑后,他说得顺溜,甚至连自己都几乎相信了这便是事实。灵光一闪,甚至福至心灵: 我一开始便与陛下言说过此事苏大人,玉先生死得苦状万分啊! 声声泣泣,言辞恳切,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就连说这话的御医正自己,都感动地流下了泪水。 说不得其中有多少是被身上纵横交错的鞭伤刺激,又有多少是欣喜于自己获得一线生机。 是,生机。 也许是因为认定她必死无疑,苏宦郎在提及玉求瑕时直接放弃了遮掩自己眼中浓烈的爱意与绝望,那看向自己的双眼中闪烁着彻骨的怨恨,这样的情绪,几乎是摆明了车马剖白了心思。 然而也正是如此才让御医正灵光一闪,绝处逢生,于死局中找到了生门。 她满怀希冀,等待着苏宦郎被真相震惊、将一腔怨恨转向女帝的时候,自己再祈求生机。 身为御医正,她太清楚这位年轻的锦绣坊主的手段,只要他怒火不平,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对方能完成自己的诺言让她活得长长久久,活得生不如死。 第33页 她只是个御医正,说难听点只是个医工,没多少文人侠客的气节,她只想要活下去,求一个安稳度日。 等待的时间如此漫长,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之后,御医正终于听到了她期待已久的回应。 那是一句很轻、很轻的呢喃,就像是自言自语,一不小心就会被地牢中的水声盖过。 你是说,玉求瑕碰到女帝,合欢散发作,人虚体弱,终至暴毙 御医正连连点头,激动得险些要老泪纵横。 只是偶然间一抬眼,却发现与自己想的有点差异 震惊于真相的苏坊主的脸上,并未出现如预想那般五味杂陈/惊慌失措/震惊到表情失去管理等等的反应。那张美得妖异的脸上,此刻居然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 诡谲,又透着危险。 第18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18) 一旦下定决心,意沧浪便会成为一个行动力极强的男人。 翻车就翻车,又不是直接扑街,偶尔翻翻车才能保持生活的情|趣嘛~ 大概只要是亲爱哒做出来的事,在他眼中什么都是情|趣吧╮(╯▽╰)╭ 总之收拾心情,意沧浪便迅速启动了玉求瑕康复计划开始走各种套路。然而俗语有云,万事起头难 首先,神秘高人。当然不能太高调,但也不能低调到完全瞒过守卫,最好是那种当时不在意事后回想才恍然大悟的那种形象。作为一个人设废,在自己否了各种神秘老乞丐、算命高人、云游高僧之类的烂大街设定之后,意沧浪好委屈地躺在养病专用的竹床上放空自我。 六六按捺住自己想发表情包的程序串,贤惠又文静地安慰道:放弃吧,人总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的。 意沧浪说:呵呵,我才不信,我都精分过这么多次了,怎么可能这么点小角色都搞不定 六六认真地花一分钟去检索这位钻石级轮回者的丰功伟绩,然后宿主 (⊙v⊙)嗯 盒子里,大部分的任务都是要求你按照原人设不OOC吧 就算不是剧情任务,也只需要最终结局完成度百分百对吧 咳咳 面对意沧浪冷漠的凝视,六六作为一个机智乖巧审时度势的新世纪好系统那强到宛如第六感般的算法能力终于上线,堪堪止住了已经到六六语音系统预备区的大实话: 【所以说你精分再多次也照样是人设废啊╮(╯▽╰)╭】 别说,六六残忍无理取闹的戳穿实在是刺中意沧浪心头非常之痛于是他灵光一闪,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绝对不是一个人设废咸鱼。 ※ 这日,轮值的守卫甲一身平凡田舍女打扮,慢慢悠悠在田庄里摸着鱼,藏在遮阳斗笠后面一双眼睛好似不经意地扫过周围。 忽然她心中一叹,顺着她的视线,远远便能看到一个躺在树下躺椅上,懒洋洋晒太阳的白衣青年。他的动作十分的洒脱慵懒,全不像时下为人追捧的那些端静贤淑的男子,光是看着便油然产生一种宁静的温馨,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的那种温馨。 但惬意之后却是暗自嗟叹这般神采风流的俊俏人物,却偏偏重病缠身,便是走一步路都是一番痛楚折磨。 世事便是如此任性,你拿它丝毫办法都没有。 倘若他消沉、失落、忧郁,或许更让人怜惜。然而他偏偏一点难过都不露,活得无比通达淡然,让人发自心底地见之心折折完之后便是浸润了整颗心的无可奈何了。 女卫心中轻轻的叹息,却对主人要冒着生死之危,千方百计将人救出来,有了更深的了解。 等到女卫要离开时,却发现原来躺在树下纳凉的青年已经消失了。她并未多想,只以为是他回去歇息,又偏偏恰好,看见一个跛脚的妙龄女子,一瘸一拐地进了田庄主人王家的宅子里。 女卫隐约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下意识问了旁边一老农:那姑娘,好像有些眼熟叫什么名字 哦,她啊,前些日子逃难来庄子的,估计以前家里头也是不错,名字怪好听的,叫君子虚。人长得水灵灵俊得不行,可惜身体瘦弱,腿脚又不方便,嗨这孩子也是可惜了。 是啊,前两天她被欺负的那个惨样儿,哎呦真是可怜了,一个女郎受这么大气亏的白公子心地好把人救了下来,否则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呢! 教我说,都是邻村那些臭丫头太嚣张! 几个老农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女卫默默听着,也没能看出有什么问题,只是毕竟这姑娘与玉先生走的近,还得往心里记挂着些。 等到日后从同僚口中收到消息说玉先生竟然意外康复,一如常人,女卫脑中掠过这个总给她一种违和感的瘦弱身影,下意识跑去这跛女的草屋,却发现屋中早已封尘,仿佛多年不曾使用过,处处透着一种诡异。 君子虚,君为子虚。 这才忽然福至心灵 第34页 恐怕玉先生的福源,便是这个神秘高人了! 当然,这也是后话,暂且不提。 ※ 凭借着神秘高人的黑科技相助,玉求瑕的久病之躯终于逐渐重焕生机。 等到他终于修养得差不多了,回过头却发现女帝许清因为痛失所爱,不忍再睹物思人出宫了。 没错,就像原剧情一样,出宫微服私访去了。而此时在宫中主持大局的,则仿佛是剧情惯性那样,是许清的父君太后与十分疼爱娇宠的胞妹毓王殿下。 借助六六的地毯式覆盖扫描,许清走后帝都城内的权力分.割与波涛汹涌的微妙平衡不再是纸面上模糊的文字,而成了真实可敢的现实。 六六面对手上的信息,担忧道:他似乎依旧没有放弃他那个计划,毓王方面似乎为了取得他的好感,正在努力将一部分兵权挂到锦绣坊下面。 锦绣坊的权力扩张,不可能没人眼红。意沧浪冷静道。 六六嗯了一声:是这样,但毓王要对付的是征西将军,许清对她心有芥蒂,武将们大多认为这是女帝授意 意沧浪垂下眉眼,思考了一会儿,正要开口说什么,这是外头传来一阵喧哗,一人一系统的脑内交流就此打断。 此刻他正在帝都名满京华的春华楼中暂歇,却没料到今日这时节竟然还有些微妙恰好是春华楼中一年一度的桃花宴。 作为一家屹立百年,文风雅韵源远流长的老店,春华楼的桃花宴乃是京中学子文士一年中十分重要的相聚节会之一。京中文风盛行,礼教自然伦常,然而圣国庙堂受武林游侠影响,风气尚算开放自由,如春日携手郊游踏青、文会雅集种种,常为男女同列,唯才是举。 而与此同时,今年正逢大比之年,几月之后便有京中秋闱,便有不少从外地赶来的学子会在此机会结交朋友、闯出声名,说不得经过数月经营,还能扬名立万呢! 基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种种原因,春华楼这名字显白通俗的桃花宴,俨然有了京中雅集鳌首之姿。 也是看中这时候的春华楼人口繁杂,方才选择在此地。然而自然也有些不便之处,比如这偶尔会有些打扰的喧闹。 一道屏风之外的声声征讨,此刻能够毫无阻隔地传入。其言辞之慷慨激烈,词藻之华丽俊秀,实在也令人动容若是这话里强烈抨击的不是那位被他摆在心尖尖上的那位大宝贝,那心硬手黑的白壁求瑕先生自然是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可谁教好巧不巧,这话里说的就是他的心肝大宝贝呢 沈士女说的好!他的确犹如牝鸡司晨,凶狠暴戾,心狠手辣,恬不知有祖宗王法,巧言令色以媚上,如今更是得势猖狂,竟还想要窃取征西将军的兵权,长此以往,恐有宦官乱政、祸国殃民之危啊! 不错不错!这说白了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咱满京城谁不知道,他说到底就是个下贱不入流的阉人! 呵,阉人就是阉人,阴谋诡谲,难登大雅之堂。 你可小心点呢,这位苏大人自诩为陛下鹰犬,天子走狗,手下可是一堆乌合之众!叫我说这条看门狗的确凶悍,什么人都敢抓,俨然有祸乱朝纲的意思。 那天他领着人去紫衣侯府查抄的时候我可是在场,好家伙,长得一脸狐媚相,说出来的话冷冰冰像是要掉出冰渣子! 紫衣侯那可是江湖一流的英雄豪杰,当初先帝还曾与老紫衣侯相识,怎么就被抓了 说是天子脚下,无诏无敕却自许为侯,扰乱朝纲,还有些别的什么仗势欺人欺压百姓之类,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啧啧啧,这真是天降之灾,论当今武林,这称王称侯还少么想那魔教教主,还自许天命之身,命运造主,真要一个个抓过来,他抓得完么!专门管制武林的八部天龙都不曾管,他倒有这个闲工夫去挑衅 人家可管不了那么多,都放下话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八部天龙不想管的我锦绣坊来管,八部天龙管不了的我锦绣坊更要管! 哈!荒谬!可笑! 仅仅隔着一道屏风,这些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不断传来,六六咬牙:这些人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说主人! 跳脚到一半却忽然发现:宿主 意沧浪眨了下眼,这才像是被他召唤回神了一样,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扎眼了。 哈 论起来遗奴嚣张跋扈也不是一两天了,青衣侯这件事都过一个月,偏偏这时候被人旧事重提意沧浪的声音有些冷,遗奴要掌兵权这件事,碍着别人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敢算计他的大宝贝儿,当然就怼回去啊,还用说么! 意沧浪都懒得回复六六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六六说:你之前不是一直希望主人能够放弃他的取缔绿林、天下禁武计划么这会儿怎么 第35页 你也说了,之前那个只是希望。意沧浪眨眨眼,露出一个特别无辜的表情。 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就差一个小摊手耸肩了。 我已经做了尝试,希望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让遗奴放弃这个想法,活得轻松一点。但现在事实证明,无论他对我怀揣着怎样的心思,他都不会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写这一段是因为,沧沧就是这样挺矛盾的人,心机婊又装逼犯,但对他家亲爱的就变成了一个傻白甜原则喂狗的卷吹痴汉,可以想见,之前他各种撩汉的时候,内心也是戏足得不要不要不知道我有没有写出来,如果没有那我也不改了,反正这个世界关于沧沧的内心戏就这么一段TAT(憋住不哭) 第19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19) 意沧浪露出一个深沉的眼神,然后六六便听见他的语气忽然转为轻快: 那作为有求必应的知己,我相帮也是当仁不让! 说白了一句话:只要你开心,天上的小星星都摘给你好伐啦 好的,这个原则可以说是非常霸总了! 正不知道该甩个什么表情包过去,下一刻,六六就见它愚蠢又没节操的宿主戴上帷帽从二楼窗口跳出去,然后一路轻功到最近的锦绣坊驻地外,将自己洋洋洒洒写出来的告密信投掷进去。 没错,告密信。 帝都客流量最大的百年老店春华楼于黄金段时间,聚众公开发表耸动言论,支持反贼,攻讦朝政。 看着不多时从锦绣坊中冲出去的浩浩荡荡一大帮绣卫,意沧浪还发自内心地自恋了一下 从前那些年UC震惊部的窗口没有白关啊。 六六:辣鸡标题废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意沧浪说:六六你这么冷淡都不可爱了,这样下去要嫁不出去了哦。 如果系统可以在光天化日下放出实体,那六六一定不会吝啬花费能量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给这个无聊boy。然而现在,六六只能冷处理这个蛇精病矫揉造作的精神污染。 被冷暴力的意沧浪瘪瘪嘴,下一刻化光再次来到春华楼 的后门。 伴随着绣卫的搜查,春华楼中一片兵荒马乱,然而却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悄摸摸从春华楼的后厨小门出来。 这两人的声音,之前分明是出现在不同的两桌人堆里。此刻却成了熟识。他们眼中虽有些惊魂未定,却并不十分慌乱,镇定地脱掉身上标志性的帽子、头巾、外衫等物,跟着对视一眼,像是两条游鱼似飞快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意沧浪远远看着:寻踪粉扑全了没 (⊙v⊙)嗯!放心吧! 六六信心满满,这种追根溯源玩侦查的活儿它可是专门科的,就算受限于世界意志限定了科技树发展方向,那些高端的感应器啊仙人镜啊没法用,但区区武侠世界的凡人怎么可能逃得出它大系统六六的黑科技! 正摩拳擦掌等着宿主要带自己去捉贼拿赃找出真凶锄强扶弱呢,六六忽然觉得宿主这个方向有点不对。 宿主你这是要去哪儿 锦绣坊。 去锦绣坊,那自然是为了看某人。 六六运转有些不良,上一秒还在探讨着背后黑手呢,怎么一秒钟画风就切换去找亲爱的了:这么突然 嗯。 意沧浪说得义正辞严:凶手什么的以后再说,反正也不会跑他的安危、他有没有被这些话影响到,这才是最重要的! 六六:其实你只是想主人了想要去偷窥吧 是啊。意沧浪理所当然道。 六六沉默了一下:别的都好说,你是不是起码调整一下状态这么放飞自我的玉求瑕跑到主人面前,我怕他会把你当妖邪附体给你驱魂去 怕伤到某人的自尊,六六小小声道:所以你还记得自己那个光风霁月目下无尘尘外孤标之类之类的人设tag么 怎么可能,当然没忘。 如果没有前面那个蜜汁沉默的话可信度更高一点。六六:冷漠.JPG 咳,好了,到了,别聊了! 意沧浪义正辞严地终止了这场人与系统之间无声的交锋,然后一撩衣摆,凝神敛气,提气纵身,悄无声息地潜入这座为无数人忌惮的精致楼阁。 锦绣坊的雕梁画栋乃是特意请了阵师设计制作,内中处处透着玄机妙理,让本就回廊交错的建筑变得更加复杂,头回拜访的客人若无主人引导,稍不留神,便会陷入重重幻阵当中,暴露行踪而身陷险境。 然而无论意沧浪,还是玉求瑕,对阵法却都是颇为自得,意沧浪这个行走的BUG更是为了那点看客皆知的心思,早早以顾念宦郎安危为名,让六六扫描下了锦绣坊的蓝图,自然更是不在话下,一路轻描淡写,风过不留痕。 足尖轻点,长衫轻绶随风浮动,一身清圣缥缈,仙姿绝俗。 总而言之就是很小仙女了啦。 第36页 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格外空旷的书房之所以用空旷来形容,乃是因为这间房内的陈设摆放,实在令人不由产生一种空旷渺远的寂寥之感。 空气中隐隐飘荡着一股熟悉的淡香,玉求瑕眼眸一动,视线忽然被窗外的场景吸引。 那里,庭中桃花开得正艳,扑簌簌落了一地红雨。 圣国自始皇以降,极爱花开靡丽之景,虽以雍容华贵之牡丹为国朝之表,然而皇室私心里却爱极了桃花的妩媚娇羞,上行下效,以致一时成风。 然而在这位女帝心腹机构的中庭之内,错落有致地栽种着一片桃林却众星拱月似的让出了一棵梅树。 此刻梅树上已看不出冬日的傲雪之姿,枝头已然发出新叶,与周围相比,反倒有些平凡。 梅花么 玉求瑕唇角微弯。 下一刻,他心中一动,脚步一错,腾转挪移间迅速躲藏进暗处。 也就在将将躲好之际,门吱呀一声开了。 熟悉的身影迈入其间,却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 随即,便听见苏遗奴独自寥落地站在静室正中小几旁边,自言自语中带着轻嘲: 我也真是痴怔了,竟还在做着他有一日会降临在我面前的迷梦。 仿佛呢喃的话语不经意地流入窥伺者的耳中,暗中潜藏的男人心跳一滞,不由自主地将呼吸放得轻缓。 而苏遗奴却仿佛真的只是轻轻喟叹,说完便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静室的陈设乃是苏遗奴特意制定,正中间铺着的软塌上一方小几,除此之外一应书架书桌,皆设置在靠墙角落,三面贯通墙壁,清风穿堂。种种设计,奇诡中将空旷之感推到顶点,教人明明身处房内,却油然产生一种天地寥寥,孑然一身的苍茫之感。 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春色自多情。今年的桃花开得靡艳,却不知道你说的雪里寒梅,比之这曲桃花水又如何呢 喃喃自语的时候,他眼中仿佛含着又清又澈的一池潺潺春水,柔柔的语气中乃是显而易见的缱绻情丝,叫那隔帘之耳听得发烫,丝丝缕缕的甜意顺着耳根染进了心底。 也许是因为此刻独处,放下往日的戒心,清高自傲的苏遗奴,竟会说出如此情话。 有些事不能细想,若是往深了想,纵然不是日日如此,便是偶尔,骄纵跋扈的锦绣坊主,在光华褪去的人后,却是如此缱绻温柔 便是孤标傲世的白壁求瑕,此刻也被思慕之人这温软多情的甜言蜜语浸化了冰心,笑容无知无觉便爬上眼角眉梢。 这时又闻苏遗奴声音转低,竟是隐隐带着一丝悲凉的哀戚了: 玉尘染迹几轻狂,看煞飞花落红雪。百景独钟此风雪,爱他飞白爱他寒。 你说倘若有缘,要许我山中雪,雪里红。 哈!你可知,我好怕你看不到这红雪,又好怕你看到这红雪。 你会赞同我做的事吗还是哈,看我,通达如你,这等俗事又如何会忧恼 你当然不会忧恼,所有的事情于你不过一望及底的清水。那我呢于你而言,我又是什么,一个荒谬的错误,一个可怜的傻瓜,一个蹩脚的笑话,还是一个本就无关的陌路人 我有时候真羡慕陛下,你的痛苦,于她处已然结束。而我却要静静等着,等着你在一个我知道却去不得的地方永远地离开我。 春风不冷,然而却吹不暖这清透过分的静室。阳春的三月天里他穿得似乎太过单薄,竟让这人显得那般瘦弱。 仿佛一只手紧紧地拽住心脏,玉求瑕眼神复杂得看着那个当窗而立的青年。 就像是被塞了满满一嘴的苦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是愧疚的心疼又是甜蜜的满足,强烈的冲动甚至叫嚣着,趋势着,要他走出去,对着那个此刻无比脆弱的青年坦承一切。 对此六六是完全赞同的:主人看上去好难过!宿主你快点出去啊啊啊QAQ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不出去 意沧浪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竟然发现自己找不到理由。 六六鄙夷道:别告诉我,你其实就是想暗搓搓偷窥主人,顺便听主人的真心话告白偷着乐! 怎么可能! 意沧浪当然无法接受这种有损自己格调的揣测,他严词否定了六六毫无根据的猜测,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没有这种不要脸的心思,意沧浪一整衣冠,便要现身。 正在这时 坊主!梧桐有信!静室木门之外,一名女卫忽然有事禀报。玉求瑕一瞬间将自己行踪遮掩好。 下一刻,女卫梧桐进门行礼,她似乎很急,苏遗奴刚一允她禀报,开口便是一番连珠炮的话语这实在是因为,她所报之事,乃是经过苏坊主三令五申的首重之事,永远有首要的优先级。 坊主!方才得信,玉、白先生被一名高人所救,如今已经康愈离开! 梧桐抬起头,却发现她的主人脸上的表情并未如她想那样露出欣喜或者别的情绪,反而是完完全全的空白 第37页 沉静至极的空白。 而此时,玉求瑕心中一凛,该来的终究要来,虽然这时机有点尴尬,但也不失为一个现身的时机。 坊主 梧桐未说出口的话,玉求瑕尚未迈出的脚步,被苏宦郎轻轻一抬手、淡淡一声轻笑定格了。 你说,他已经离开了 想来,便如当初那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之地从深宫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民居,却什么都不问。这次,他恐怕也是什么话都不曾留下,悄然离去吧。 我从来都什么都不是。 不是的!当然不是! 玉求瑕紧张极了,恨不得立刻走出去告诉他真相,然而不知为何,这时他却像是被一个无形的东西禁锢住了动作,竟是鬼使神差愣在原地,想要听完全,听完全他的遗奴是怎么个想法。 然后他就听到了让他心神剧裂的一句话: 罢了,也是时候了。梧桐,传信给毓王殿下,她的邀约,我答应了。 第20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20) 六六按捺不住急道:毓王主人为什么要去赴约啊QAQ那家伙明显没安好心啊TAT是不是因为受伤了所以才一时冲动 不会的。意沧浪冷静地在意识中安抚六六道,无我之前,遗奴同样不曾应允毓王什么,如今答应,当是有别的原因驱使他改变主意。 可以前毓王只是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而现在却相当于摄政王啊! 但六六注意到了意沧浪紧紧抿起的唇,可见它的宿主心中并未如表现出来的那般肯定,只好说了句:是这样吗那就好。 是这样吗 意沧浪自己也不知道。即使理智反复告诉他,这一切必然事出有因,然而脑海中却翻来覆去地回放着方才遗奴的话语。 ※ 毓王邀约苏宦郎泛舟湖上,泛的是帝都中风景最为秀雅的凝碧湖。 凝碧湖言为湖,实则为流经全城的碧涛江于帝都低洼处汇聚而成的一截支流湖泊,因为特殊的地理条件,形成了一方近乎蛋形的椭圆湖泊,水质清冽如同凝碧,岸芷汀兰,郁郁葱葱,岸边更有无数亭台楼阁,一年中水汽丰沛之期,往往酒旗猎猎,歌舞升平,水色潋滟中画舫飘摇,卷起香风带十里珠帘。 从某方面而言,凝碧湖的确是个很不错的邀约之处。 然而在见到毓王觍颜请苏遗奴上的那艘精致画舫之时,意沧浪瞬间在心底掀起十级地震,恨不得怒而拍案,冲上去宣告主权! 撒金雕花、水红纱帘、靡靡之音,甚至还有影影绰绰的妖娆舞伎! 这艘高大精致的画舫,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船! 而毓王居然在这种地方宴请苏遗奴,这其中的司马昭之心自然不必赘述。 意沧浪眸若湛星,透出可怖的冷酷,咬牙道:她可真敢啊! 而此时,苏遗奴与毓王的客套话也已经开始。为了表示自己对苏遗奴的尊重,毓王特地纡尊降贵,命人靠岸,亲自下船来接苏宦郎上船。 苏大人!能请到苏大人,小王这艘画舫不觉也蓬荜生辉啊! 毓王殿下,您言重了。 哪里言重了呢毓王刷的一下打开她的折扇,风流倜傥地扇了扇,恰到好处的一转手,眼明心细如苏宦郎,自然能准确捕捉到那扇面上的杰作: 竟是一位身穿官服的男子披头散发,在桃花树下倚榻小憩。 呵呵 苏宦郎暗中一哂,却是目不斜视,似乎丝毫不曾注意到。 毓王含笑:也真是教我伤心。我那般陈恳,再三邀约,苏大人都不愿赏脸。倒是因为靖国主来访,轻轻松松就将你请了来,哎,这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就这么大 殿下折煞微臣了。非是有意回避,只是实在俗事烦扰,脱不开身。但靖国主来访乃是关系两国邦交之大事,自然是一切排在当先。苏宦郎一本正经道,再者,人与人之间自然不同,苏某为臣为奴,如何能受得起殿下如此青眼。 靖国主来访! 想不到竟是提早了这么许多出现了这么一茬! 哎,怎么偏偏就是这女人! 暗处的意沧浪面对这么一个真相,一时说不清楚,是为找到合理解释而松了口气,还是发觉这真相而更加烦躁。 ※ 这个靖国主,在原著中说起来,还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乃是许清与最后的正夫玉无缺两人之间的神助攻。 没错,就是那位最后诞下许清唯二子嗣的真后宫赢家玉无缺。 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 玉无缺,玉求瑕。 没错是玉求瑕的师弟。 与玉求瑕气质也好、举止也罢,皆是一脉相承。 当时靖国主来访,却因为京中没有许清坐镇草草回国。然而谁也不知道她并未回国,反而仍旧留在圣国内微服游玩,遇到了玉无缺,一时间惊为天人,活生生的这个弟弟我见过的!接着一系列的巧取豪夺,然而因为有许清这个真天凉王破圣国总裁维护,最终饮恨失败。 原文当中有这么一段: 第38页 那靖姑娘与许清对峙,靖姑娘看着面前的许清,眼神中宛如淬了毒,恨道:lsquo;许清,又是你,当日你抢走了我的白壁,今日又赢了我的美玉,好,当真是好!rsquo; 没错,玉求瑕的记忆证明了,世事就是可以这么狗血。 靖国主还是靖国大公主、许清还是皇太女的时候,公主殿下曾来圣国为质,以示两国邦交百年,睦邻友好。而靖公主提出与皇太女一同求学,增进感情,跟着遇到了正在最好年华的玉求瑕。 一见玉人误终身。 说的便是靖国主。 靖国风气甚至比圣国还要开放些,喜欢的人,中意的物,要说出来才能让人知道。而靖公主吧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控到脑残智障的那种。 所以小小年纪,但怎么说搁现代也是霸道校花的靖公主对玉求瑕展开了如火如荼的攻势。 事实证明,无论是十五年前,还是十五年后,靖公主的追求手段都是一样的烂。 或者说,霸道校花的套路,不适合逍遥玉家人 总而言之最终的结果就是,靖公主成功地惹得目下无尘的玉求瑕厌烦,这个看着风淡云轻、实则最是心高气傲的少年郎,可受不得这种理所当然你就是我的宣言。 还不待玉求瑕施展手段将这单蠢的女子丢回靖国,许清却站出来 小师父会是孤的郎君,靖公主,抱歉了,君子不夺人所爱,还请自重。 许清生得纤瘦,挡在玉求瑕身前的腰板却挺得直直,当真透出了一股天潢贵胄的尊贵来,信誓旦旦的模样一棍子便打懵了当时还少不更事的靖公主。 好的,靖公主大受打击,深受情伤,再加上后来靖国内部暗流涌动,便草草回去了。 事后面对立刻一脸恳切地抱歉的许清,玉求瑕终究也没能说出她多管闲事的责怪,反而淡淡应允了她日后的一件事作为报答。 然后,只能遗憾地放弃他原本要继续在靖国内搅风搅雨把的靖公主怼回老家的勃勃野心毕竟人家小姑娘也只是傻得天真还颜性恋而已╮(╯▽╰)╭ ※ 往事不堪回首,回忆本无意义。 倘若没有靖公主的纠缠,玉求瑕日后不会那般轻易地应允许清求他入宫谋划,承爱妃之名,恐怕也不会受这一番劫难但这样,也同样没了与苏遗奴认识的契机。 所以说,一切因缘,皆由天定,世间本无如果。意沧浪这么懂生活的人,自然不会纠缠于这小小的如果。 再说这个过去,说白了也只是玉求瑕的过去,他意沧浪要处理的不过是最后残喘的一些过去的灰烬罢了。 所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就是: 十五年后的靖国主即使成熟了一点,也仍旧是一个霸总风格的颜性恋,见过世面之后大概手段更成.人了 而毓王,不用说,老司机随地飙车。 然后他的苏遗奴,生得比花还娇,似雪还艳。 好他喵的气哦,已经没法保持微笑了。 ※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意沧浪的确是个十分有先见之明的人。 他男人的第六感雷达在某方面格外的敏锐。 在意沧浪被逼急了现身,将苏遗奴轻轻松松拐走的时候,六六的语言系统等待队列中忽然闯进来这么一句话。 下一刻就被六六迅速地移除队列。它那个小心眼的宿主可不会喜欢这种夸奖,现在主人终于安全抱到了o(*≧▽≦)ツ┏━┓!它也是时候功成身退,当一个安静的吃瓜系统了radic; 六六的系统内部刷过一串小激动的666666之后,悄悄地沉寂下去摸摸围观。 此时,意沧浪,不,应该说是玉求瑕,正公主抱着意识有些浑浑噩噩的苏遗奴飞速赶回锦绣坊,他心中有着自己爱人被触犯的愤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以至于他的怀抱既克制又用力! 趁着这段时间,我们来简述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 就在苏遗奴上船之后,颜性恋的靖国主果然眼前一亮,与毓王两人一起以地位之尊频频劝酒。苏遗奴虽有心转圜,但此时身处对方地盘,难免受制于人,纵然推拒,也免不得被灌了几杯下肚。 却料不得这两人手段下作,竟是往酒中掺了点不干净的东西,药力发作,苏遗奴意识渐渐模糊。 毓王见计策成功,十分欢喜地迎上来,竟是要在靖国主眼皮子底下当场与他欢好云雨!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躲在暗处的玉求瑕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突破此间世人想象的高绝武功,在守卫重重的画舫中便如入无人之境,轻易就将两女打昏,还附送她们一些十分有必要的小东西,这才带着药性开始发作的苏遗奴往锦绣坊赶。 熟门熟路地抱着苏遗奴来到他的寝居,方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软的床上,却忽然感到手腕一紧。玉求瑕心中一凛,抬眼看去,便见苏遗奴双目迷蒙,仿佛梦呓似的呢喃道:我又梦见你了吗 第21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21) 对着苏坊主这痴痴的呢喃,玉先生那颗铁石心肠也忍不住软成一团棉花糖,他轻声道:那这个梦,你喜欢吗 似乎是这个梦中人的反应超过了他的控制,思维有些迟缓的苏大人似乎有些纠结于这个梦境的不听话,他有些不开心地皱了皱眉,嘟囔着埋怨道:好不乖,不可以这么问呐,这样好像是真的一样 第39页 玉求瑕被恋人这难得可爱又迟钝的反应给一箭穿心,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他忍不住将两人距离拉近了些,额头相抵,鼻尖充斥着对方的气息,轻声道:那你来确认一下,这个梦是不是真的 苏遗奴闻言微微睁大了眼,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是意动。 是真的么他喃喃道。玉求瑕只是噙着意思笑,凝视着他的目光温软得如同一潭秋水,沉浸在那样的目光里,让苏遗奴恍惚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算有再胆大包天惊世骇俗的想法也是能被这双温柔的眼纵容的。 这样的纵容或许比酒中的药性更加惑人。本就颤抖的心弦,终于被撩拨着从心门一角怯生生地探出。玉求瑕感受到对方不再沉静的吐纳,凌乱地呼在脸上的气息中带着潮意的冷香,然后,一个又湿又软的吻落在了颊边,又转至耳垂,仿佛一个孩子般无邪又怯懦。 玉先生的喉头上下滚动间,背肌已然下意识地绷紧了。 其实意沧浪实在不是一个传统普遍标准上的合格主角攻,他不但在处事上整日爱玩装乖示弱博同情,而且在不可描述的时候都不合格: 既不能一夜七次,也没有电动马达,甚至连一个合格攻君的最基本的任你哭哭啼啼哀哀乞求我自岿然不动坐怀不乱的职业操守都没有。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意先生他全身到处都是敏|感|点,光是被舔舔耳垂,从脊椎到脚踝就仿佛过了电。 这真要说起来得追溯到许久之前,曾经意沧浪还是个温和良善如小羊羔似的英俊青年,却不幸遇到在盒子中辗转轮回已成积年老鬼的痴|汉秦卷。 经过一番大家都知道、文字换算成txt格式大概差不多1M的不可描述之后,秦卷收获了一只体贴听话又忠犬可爱的美貌诱攻,完成了所有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受躺平享受的人生目标。 以前有人说男性是依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听说此事的秦先生趴在意沧浪的身上,边笑眯眯地享受着,边含糊不清地眯起凤眼,促狭着笑: 那大概沧沧是靠全身来思考的吧。 且秦先生的坏心眼是无休无止的,彼时他捧着意沧浪精致的脸庞,对着那双情浓时便湿漉漉的puppy eyes满是忧愁地感叹:他们说当1号的起码得一夜七次才合格呢,沧沧,你可怎么办呀~ 哎,老司机车速开得有些快。 彼时还能厚着脸皮,夸自己一句温和良善的意沧浪被秦先生臊红了脸,然后颤着身挺腰将人操劳了一个通宵。 嗯,受限于生理局限,一夜七次我是做不到的,一次一夜怎么样 好吧,好吧,总而言之,这些怎么都不能算是玉求瑕的锅,当然洗髓伐毛后的身体确实五感通达,但也没见修仙世界里的大能一个两个都成全身G点自带辣文属性的抖M不是这锅是意沧浪的,甩都甩不掉。 说这么多,乃是因为这番种种皆出自玉先生本心,在耳垂被叼住那一刹那,内心戏总是很多的玉求瑕先生脑内脱缰的意识流便呼啸着跑过了天上人间。 毕竟先前那个世界里,爱人秦卷的灵魂碎片周彷乃是一名稚弱可爱、绵软温柔的科技宅,虽然自闭导致自卫性强了点,但对于已成老流氓的意沧浪先生而言,撬开乌龟壳之后的彷彷实在称得上温柔无害怎么能与此世这位妖艳危险罂粟花似的大型食肉属美人相提并论 于是在这一天,勉强算起来孀居已久久旷已深的意先生终于再次体会到了被爱人支配的战栗。 意沧浪恍惚间有些懵,然而身体已经自觉自发地起了反应。作为一个清新脱俗且被驯化良好的攻君,即使只是思无邪地亲了下耳垂,他已将剩下的十八般烹调手法在脑中滤了一遍。他轻喘了口气,下意识想要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些,让新鲜空气帮着冷静下大脑的热度。 当然,他倒是很乐意臣服于女王大人的淫威之下,可现在在这情形下OOC掉白壁求瑕玉公子的人设显然还不是时候。 玉求瑕刚刚想要拉开些两人间的距离,却听到苏遗奴像是终于确认好了一般,满足地轻轻喟叹。 这时候两人的气息彼此交融,难舍难分,似乎是药力发作,苏遗奴身上温度比从前还要高些,而玉求瑕那不再被主人克制着强行制冷装病的身体此时也被恋慕之人所感染,两人的体温彼此交融。 对于玉求瑕来说,不需要什么药物、酒力,此刻双目迷离、两腮微醺的苏遗奴本身就是最好的一味情药。 这声轻轻的喟叹终于打破了他的挣扎,什么人设什么剧情都可以去喂狗,他只想要眼前这个散发着无限魅力的爱人。 像是看到了玉求瑕眼中燃烧的火焰,苏遗奴轻轻地说:原来是真的。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在晃动隐绰的烛火中,化成点点虚无。 语气中重重叠叠着些深沉的东西,玉求瑕甚至来不及分辨,这空落落的声音中仿佛带着巨大的空虚,让玉求瑕从心底泛起一阵心疼,他慌忙哄道:是,是真的,我在这里,就在你的面前。 不是梦似乎是这个事实超出了他的认知,苏遗奴显得有些茫然。 不是梦。玉求瑕力求用肯定果断的话语给迷茫的爱人一个许诺,他说道,我就在这里,你能感受到我的温度,我的气息,我的存在。这一切不是一个梦,我的病已经在机缘巧合下好了。 第40页 苏遗奴怔怔地看着他:好了 嗯,玉求瑕想到之前苏遗奴接到梧桐汇报之后的反应,自然明白这会儿的苏遗奴可能对这份感情迟疑忐忑,他心中微叹,一如他许久之前就说过的那样,看着嚣张跋扈的苏遗奴,本质上从来都是胆小怯懦的,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给予坦然面对的勇气。 他微笑起来,将自己为高人所救的故事讲给苏遗奴听,然后道:天不绝人之路,病愈之后,我便、便想要来寻你。 寻我做什么 苏遗奴撑着身子抬头看他,他的发髻不知不觉中已经散开了,柔顺如鸦羽似的长发披散在身上,柔和了往日的凌厉与决绝。这样问话的他,更是显出一份难见的天真来。 玉求瑕笑了:寻你做什么遗奴当真不知晓么 苏遗奴唇角一弯,眼角眉梢晕染着一分邪气,两人鼻尖唇瓣慢慢靠近,俊美得有些妖异的青年修长的手指慢慢攀上清隽男人的衣襟。 然后,手一用力。 玉求瑕尾椎骨一疼,才发现自己被人揪着衣领踹下了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好整以暇地坐起身,双目清明,丝毫看不见原本的迷离懵懂。方才撩拨得玉求瑕情动的修长手指,此时慢条斯理地将衣襟一寸寸理得规整。一撩衣摆,两条被白色里裤包裹的笔直长腿落在地上,光裸秀气的玉足踩在深色的地板上,轻缓地踱步走到玉求瑕面前。 明艳的青年居高临下俯视着面前这个清隽的男人,微微上挑的眉眼中带着一分玩味。 玉先生,青年拖长了的尾音中尚且带着些许饮酒后的湿润与暗哑,听到玉求瑕耳中,便像是带着把小勾子在轻轻挠着玉先生那敏|感的痒痒肉,耍我很好玩么 ※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晚风无声地裹挟着春日的和暖吹拂过重重帘帐。锦桌上撒金铜制烛台上,红烛缓缓蜿蜒着滴下蜡泪。轻薄锦帐,晃动之间,两人一坐一立,对立而视。 !遗奴你在说什么玉求瑕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却努力用最陈恳真挚的眼神注视着对方。 事实上他眼中毫无保留的炙热爱意的确让青年像是被烫到似的,心头涌起一股微妙。但骄傲的女王大人微微扬起弧度精巧的下巴,睥睨着这个在此时还妄图强行狡辩的男人: 啧!玉先生通达晓事,当真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不成他俯下身子,笑得妖风大作,甜软中带着危险的声音在玉求瑕耳边响起,激得他忍不住得轻颤,玉先生,御医正告诉了我一件事,想来或许玉先生不知晓。 中了无双雪的人,沾不得一点酒。因为沾到一些,便犹如干柴遇到烈火,身染春毒。苏宦郎甜甜地笑道,可是那日碰见一身酒气的陛下,玉先生却安安稳稳地被救了出来,我的手下说,救出玉先生的过程中,先生都睡得香甜。 恰好我又想到些有趣的东西,比如当日陛下本要对无力反抗的先生为所欲为,却在最后关头恰好醉得不省人事。 想要伤害武功全废的玉先生的明侍君说来也是出自武将世家,却反而自己掉进了玉倾湖里。 你全都知道了。玉求瑕怔怔看着他,轻声道。 这一句话却激起了苏宦郎极大的反应,他轻轻的笑了起来,随后笑声越来越大,甚至带着一丝悲凉的哀戚:你骗了我,骗了我们所有人,玉先生,旁人在你眼中,是否都只是可供随意玩弄哄骗的棋子! 既是旁人,与我何干。出乎苏遗奴的预料,玉求瑕语气平静而坦然地说出了这句极其离经叛道的话语。 只要能够达成目的,我绝不会考虑那些旁人,他们如何,本就与我无关。玉求瑕直至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但你不是旁人,你是我的目的,是我的迷梦,是我的所做一切的终点。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一切欺诈与伪装都不过是手段我就是这样的人。 苏遗奴无言相对,似乎第一次发现面前的这个男人可以这么的无耻。 荒谬的是,面对这样的玉求瑕,他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反而隐隐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理所应当。 而更可怕的是,即使到了这一步,即使对方跪在自己面前说着这样离经叛道的话语,他的心脏却依旧为此人心跳如鼓。甚至于说,因为接触到一个比谪仙更真切的玉求瑕而欢喜 我说过的,世上的人有很多种,而你与我恰好是同一种人。玉求瑕看着面前艳色逼人的青年,他的目光中带着种摄人的危险的东西,原来你我,早已身在无间,又何必再委屈自己 不委屈自己 是,承认吧,你深深地爱上了我,正如我沉沦于你,早已无法自拔。 苏遗奴看着面前这个被人奉为白璧无瑕的男人,忍不住道: 玉求瑕,有人跟你说过一件事么 什么 你真无赖。 谢谢。玉求瑕看着他,唇角一弯,颊边居然泛起两个浅浅的小涡。 第41页 第22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22) 所以,你现在已然知晓一切。玉求瑕颈脖轻轻转了个角度,颊边几缕柔软微卷的鸦发随意地落下来,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仍旧看上去温柔而无害,依旧清高得仿佛雪山上的神子,无双无瑕。 而这个无双无瑕的男人完全没有伪装被戳穿后的窘迫,一双星眸紧紧将苏遗奴的视线禁锢,深深地将他圈入自己的世界中,如同一只精心的蜘蛛,悄无声息地编织出一张柔韧的罗网,将甜美的猎物不动声色地圈禁。 他说:想要如何惩罚我这个敢欺骗你的混蛋呢这时候玉求瑕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得眉眼弯弯,唇边甚至透出一丝微妙的顺从:一切皆是我罪有应得,我他顿了顿。 悉听尊便。 这最后的四个字被男人刻意放得轻缓,每个字都吐得缱绻温存,又仿佛是在那人炙热的舌尖辗转酝酿许久才吐出的暗示,光是这四个字,再加上这人意味深长的眼神,便无端端引起一把无名之火,从尾椎末端酥酥麻麻地升起,跟着仿佛卷起了电流,一路窜过这骄傲青年的四肢百骸。 记忆中的男人是一块捂不化的万年冰雪,清寒的肌肤光是触碰就让人忍不住打个寒噤。 然而此刻他的眼神却燃烧着浓烈的火焰,光是看着便让人感受到那灼烧似的滚烫。 这人的眼神中带着危险的邀请,却让骄纵跋扈的苏大人感觉自己仿佛是那被蛛网笼住的小虫,眼睁睁看着慢慢攀爬而来的蜘蛛朝自己等待已久的猎物注射麻醉的毒液,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因为他甚至连移开视线的力气都没有。 他似乎得用上全部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要轻易沉湎于对方那双带笑的眉眼中。 悉听尊便吗苏遗奴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此刻或许唯有心潮起伏才能诠释他的心情。他亲手揭开那纯白无垢的面具,让那被精心掩藏的贪婪与傲慢赤|裸|裸地暴露在自己面前。然而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戳穿除了宣泄自己被欺骗的愤怒之外,更放出了一只怎样流|氓的凶兽。 看着这人此刻依旧光风霁月的模样,谁能想到刚刚就是这个人,说出了那样暧|昧的邀请 而令人无奈的是,不管他心中的愤怒再炙热,眉眼间的锐气再浓烈,心中却终究有一个角落,悄悄松了口气。 这时的苏遗奴自然辨不清自己胸中的五内杂陈,对着这人厚颜无耻的模样恨得牙痒,男人分明是仗着自己不舍得伤他在恃宠而骄! 等等恃宠而骄这个词是不是有点问题Sigma;( deg; △deg;|||)︴ 上面这句话在苏遗奴的脑中从出现到消失还不到一瞬,很快就被此刻怒火熊熊的大脑中枢抛诸脑后。看着玉求瑕这把自己骗得彻底的柔弱纯良、温软乖巧的伪装,苏遗奴脑中最后一根苦苦支撑的理智也终于啪嗒一下断了。 玉先生,早就听闻你君子六艺,无所不精,如今看来,玉先生运筹帷幄之中,想来对数算定是十分精通了 玉求瑕挑眉看去,只见墨发披散的红衣青年忽然扬起一个挑事的微笑。 ※ 咳咳咳,宿主,你真的不需要系统帮忙消除痛苦并且暂时关闭或者调低感知系统么 身为五讲四美的优秀系统,六六即使脱离主神监管,但仍旧有着身为一个正直系统的自我操守与觉悟: 像它这么贤惠又文静的好系统,当然在检测到宿主散发出不可描述的脑电波时就要识相地爬进小黑屋里免得打扰到大人间的游戏。 顺便还能追追之前在宿主原世界下的那一堆电视剧什么的别说,要不然怎么说原世界人思路广呢,里头家长里短那几茬子事,新瓶装旧酒就能翻出花来,有些脑洞大开的武打特效做的比真实小世界还要厉害呢。 沉、沉迷刷剧,无法自拔 于是等六六终于肝完了一部大尺|度小孩子不能看的收费电视剧最新一季更新后,它在小黑屋里头感觉外面没啥动静,偷摸摸爬出来一看 EXM 没看错的话,宿主膝盖底下垫着的那个长方框一圈木头,里头几根粗实的木头杆子上还各自串着一堆圆珠子的东西,好像叫做 算、算盘 嗯,就是算盘。(bu)豁(yao)达(lian)如玉求瑕淡定地肯定了六六的猜想。 六六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 当然机智的六六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想,它暗叫不好,自己围观到了翻车现场,小心眼的宿主不会给自己小鞋穿吧特别现在主人还不在六六冷静地克制住自己想要发笑的冲动,用充满担忧的语气,充分表达自己作为一个过检系统,急宿主之所急的过硬素质。 玉求瑕并未意识到在电光火石之间六六已经戏多地给自己加了一串设定,实际上他的确不觉得现在这状况有什么丢脸。 简要来说重点就只有一个,苏遗奴当时先是用他那张艳色逼人的俏脸逼近玉求瑕,随后用蛊惑温软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告诉玉先生: 既然玉先生最善算计人心,那便去跪算盘吧。 第42页 然后现在,岭外孤标、云间独步的玉求瑕公子,便跪在这精致也坚硬极了的算盘上。 他温和却坚定地拒绝了系统提出的缓解痛苦的建议,毕竟他现在有内功护体,便是抗下这点疼也不算什么,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呢 所以说,这是大人间的情|趣嘛~ 六六: 温柔贤惠的六六盯着自己语料库里那张和善的微笑.JPG的表情包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感觉到六六那边消停了下去,玉求瑕唇角不易察觉的微弯,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显得更加温良无害些,然后双眼紧紧地透过那重重屏风帘帐的阻隔,借着摇曳的烛火贪婪地视奸里头的那人。 真也教人望穿秋水。 一条光|裸修长的手臂随意地搁上浴桶边缘,晶莹的水花击打着破碎成颗颗晶莹,水帘从光滑的皮肤上落下。懒散靠在浴桶壁上的俊美青年将手臂轻轻的挡在面上,浅浅地打了个哈欠,似乎是时间差不多了,双臂撑在木桶上唯一用力,因为用力而显出修长的肌肉线条,晶莹的水痕顺延着串串滴落,跌碎在摇晃的水波中。青年抬腿跨出浴桶,修长纤瘦的腿部隐现柔韧的线条,湿漉漉的鸦发蜿蜒在线条优美的玉背上 然而上述的种种,其中有三分之二来源于玉求瑕建基在事实上的合理推论。 即使他耳聪目明,却也无法透过厚厚帘幕看到后面那磨得自己快要融化的爱人身上迸开的水珠。毕竟他只是五感通达,不是开发出了透视眼。 苏宦郎实在懂得怎么磨人,光是罚他跪算盘尤嫌不够,还要跪在床边,隔着重重阻挠眼睁睁看着苏宦郎极尽撩人地宽衣解带、沐浴打理。屏风和帘幕的阻挡让他无论如何都看不见后面的真实情况却能凭借着跃动烛光勾勒在屏风上的色|气身影浮想联翩。 半遮半掩最是撩人。 何况光风霁月的玉先生,早在那次不得不为的欢好之时便已经将苏大人的每一寸肌理都深深刻入脑海。 光是想象完全不能填满内心深沉的欲|壑,这时候只披着一件宽大寝袍的苏大人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行走间隐约看见两条修长笔直的长腿撩拨着观者的神经。略显阴柔的玉容上犹带微潮的红晕,抬手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手臂。 这时鸦羽的墨发上渗出一滴水珠,晃晃悠悠脱离了长发,掉进微微敞开的衣襟中。 玉求瑕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被这一幕吸引了,红晕爬上耳根,小腹升起一团热意。他恨不得自己化身成那颗晶莹的水珠,亲吻过他迷人的珍宝每一寸的肌肤。 然而很可惜,折磨人一把好手的坊主大人当然要将光撩不干的伟业进行到底,他仿佛完全没看到那跪在算盘上的男人有些狼狈的模样和饥|渴得快要冒出绿光的眼神,唔,或许还有微微突起的衣料。苏宦郎只是平静地走过他的惩罚对象,上床,一腿曲起,毫不在意自己露出了一小截皮肤暴露在男人的视线下。 飞扬跋扈的苏大人从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他有些厌烦了重复擦拭湿发的工作,索性将毛巾随意垫在长发之下。这并没有什么用,蜿蜒浓长的乌发带着水渍很快在床单上浸湿了一小团深色的水渍。 苏大人瞥了一眼那团深色,斜飞上扬的凤眼斜睨着那个看似老老实实跪在床前的男人,似乎是因为他太过听话的举动,他气消了不少。眼风一扫,将男人身上异处收入眼底,苏大人故作不知,勾了勾手指,含笑道:过来。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玉先生连忙乖乖凑过去一些。 苏大人一挑眉,口中声音竟难得透出一分娇软入骨来:过来、再过来些 等他离自己只有一臂之遥了,苏大人眉眼一冷,光裸的玉足直直碾着玉先生的膝头。 唔玉先生不曾想到他竟会这般小孩子脾气,一时不查,忍不住闷哼出声,额头沁出冷汗。 这是真的疼,做不的假。 苏大人难得升起中微妙的怜香惜玉之感,他挑起眉:疼么 疼。玉先生丝毫没有身为名士的傲骨,虽然没有眼泪花花哭唧唧,但那柔肠百结的目光也真叫顶顶的委屈。更别说他身量欣长,倒是难得符合时下男子审美中风行的弱柳扶风之感,如此越显得楚楚动人。 苏大人觑眼看他,他却厚着脸皮又欺上来。 玉先生看着斯文儒雅,实则却是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直直贴上苏大人湿哒哒的背,挨得紧紧,手臂圈着苏大人的纤腰,下巴小心翼翼地搁在他圆润的肩头,笑得甜甜的,颊边那两朵犯规的酒窝都清晰可见,浑然仿佛雨过天晴的模样。 苏大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挑眉,仿佛默认了玉先生这样得寸进尺似的,只是轻声细语地问他:哪儿疼 若是这时候玉先生委委屈屈地撩开裤腿,给他看自己膝上的淤青,那大抵苏大人心中再大的火也得乖乖灭了。 然而玉先生岂是凡人所能揣度 黏腻在苏大人身上,玉先生轻嗅着青年发间的清香,闻言抿唇一笑,拉着青年的手摸索着按到自己滚烫的某处,软绵绵、甜腻腻地舔着青年颈间的软肉,含糊不清地叹息: 第43页 这里好疼的 第23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23) 苏遗奴眼睛一跳,垂首看了眼这个赖在自己身上黏黏腻腻唱作俱佳的男人,心情复杂,竟是无语凝噎。 暗搓搓窥屏的六六看着都心疼自家主人,怎么就心蒙眼瘸看上了意沧浪这没脸没皮的。 身为主神手下的优秀员工、芸芸系统的好榜样、男神主人的贴心小棉袄,贤惠体贴的六六对苏宦郎的想法当然是十分的感同身受,甚至思维敏捷地先一步帮苏遗奴做好了表情包: [我可能有个假攻.JPG] [微笑中透露着一丝妖气.JPG] 然而如此善解人意的六六却只能对着新鲜出炉的表情包心疼地抱紧瘦瘦的自己它并不能与现在的主人联络。 六六刷存在感的功夫,苏遗奴已经回过神来,扯着嘴角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手从玉求瑕的禁锢中抽出。玉求瑕倒也不纠缠,只双眼痴痴看着,分不清那蕴满星空的双瞳中有几分调侃,又有几许深情。 呵苏遗奴敛下眉眼不去看他。而这却恰恰给了某人一个逆转的契机。 只见不久之前还黏糊糊腻在苏大人身上的男人此刻竟难得有了正经攻的模样,忽而拉开一个笑容,颊边两个浅浅梨涡犯规地再度出现,又甜软又纯良的嗓音却莫名透着一层阴测测的危险,叫听者情不自禁地战栗: 再疼也是我情理之中该受,莫说是在你床前跪个算盘,便是叫我去滚钉板也是理所应当,我早便说过了悉听尊便。 说到底遗奴还是可爱极了,这颗心肝儿呐,当真是既狠厉又柔软遗奴一早便知吧,对我而言,最痛苦的惩罚,无非是看着你,却吃不到你。 只是对我的惩罚,遗奴自然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处置,现在,是否也该换我来向遗奴讨个公道了 终于图穷匕见,玉求瑕语气旖旎而缱绻,显然已是不动声色地编织成了一张大网。 倏忽间风云突变,情势逆转! 但见玉求瑕一个挺腰,旋即欺身而上,将衣衫轻薄的青年禁锢在自己与床榻之间,冷笑着开口。 他声声句句,皆透着一股子祸国殃民的歪理邪说: 你要罚我,怎样都好,怎能将自己置身于那般危险境地!他理直气壮地控诉道,甚至还去与那两个色中饿鬼虚与委蛇,只为了将我逼出来么!你可知我一想到你可能陷入险境,便惊惧得整颗心都要跳出胸膛! 苏大人何时受过这个,受制于人的感觉太糟糕,他怒道:说她们色中饿鬼,你又好过多少 那怎么一样玉求瑕一本正经,她们不过是一厢情愿,我却是与你两情相悦。 你!苏遗奴被他的抢白气得咬牙。 也不知是否当真是心有所感,在他那日踏入静室时,便模模糊糊有一种陌生的微妙感,让他感觉暗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在窥伺着自己。而那时他早已通过几日追查蛛丝马迹,推断出玉求瑕根本就是在扮猪吃虎,当即便有了猜测。 诚然,当时他说的话固然有试探的成分,但也无一虚言。 然而便是听到了他那些这人却仍旧不出现! 倘若他到最后都隐身便罢了,偏偏在最后关头,他又憋不住现身,甚至还想好了一个所谓的真相企图瞒天过海!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这个被欺骗成傻子的被害者都没有发话,现在他反倒理直气壮地来控诉他了! 苏宦郎眼中烈火熊熊燃烧,仿佛能燃尽世间一切尘埃 教玉先生沉迷在美得如此惊心动魄的眼神中,无法自拔。 总算他还记得不能讲自己的劣根性暴露得太过彻底,没能露出那恬不知耻的真心。 他只是正色肃容,眉目深沉,不顾苏坊主心头未消的气愤,反而似乎是要在苏大人身上将自己方才的种种忍耐找补回来。 就以那厚颜无耻之疼为由,借口都是现成的了。 玉先生低头觑着苏大人因姿势而不得不露出的一截细白颈子,似乎像是为近在嘴边的美味所惑,竟忍不住低头轻轻舔过那人的后颈,再顺着一路蜿蜒着攀上柔软的耳垂,轻轻啃咬着,仿佛那圆润的耳垂是什么极有趣的玩具。 可怜苏大人一时被这人的无赖行径打得头晕脑胀,偏偏这厮的武力又出乎意料的高绝,他竟是丝毫反抗不得。被屈辱地压在身下,被如此亵玩的同时却又无比羞耻得发现自己连脚趾头被体内勾起的酥麻引得蜷曲了。 他恨恨地咬唇,闭眼忍受着体内一波一波涌动的潮水,却挡不住轻颤的身体,眼梢因为这突破他底线的羞耻而沁出晶亮的水光 只是混着玉先生痴缠的舔吻,却是难辨分明。 玉先生贪婪地享受着此刻苏大人情不自禁的种种可爱反应他当然不会当真违背着苏遗奴的想法对他怎么样,但偶尔这样尝到点荤腥,也能暂且缓解一番心中的饥渴。 事实是玉先生高估了自己的操守,也高估了自己的底线。 作茧自缚的玉先生心中一叹,将反应越发嚣张的某处挪开了些。 第44页 偷摸摸围观的六六被这峰回路转的剧情惊得目瞪口呆,已然是吓得忘记吃手里用虚拟数据流模拟出来的瓜了。 厉害了我的浪哥。 难怪你说这是大人的情|趣呢,这么随地开车吃枣药丸啊! ※ 总算玉求瑕的脑子还没有完全被苏大人迷昏了头,借着这么个乱来的借口占占便宜解解馋(也其实并没有)便罢了,若是真的得寸进尺做什么 呵呵。 于是他只能遗憾地见好就收,在快要踩着苏大人底线的时候擦边闪过,直起身子,用那双深情得能滴下水来的双眼痴痴地看他。 苏大人一噎,竟是悲伤地发现自己居然并不怎么生气。 反而还觉得,纠结在奇怪方向上重点偏出姥姥家的玉求瑕赖在自己身上缠磨的小模样 有点可怜。 现在这样正襟危坐,却时不时瞥眼过来,如坐针毡的紧张模样更是可爱。 于是苏大人心中一叹,在玉求瑕有些讶异的眼神中将自己头发塞进他手中,下巴微扬,凤眼一挑,带着些许颐指气使的口气:帮我擦干了。 玉求瑕眼前一亮,当然,随即又克制地展颜露出一个挑事的微笑,声音里像是悄悄有一颗砂糖融化了:好。 嗯,很好,看上去仿佛真是一个情场圣手。 然而想到那次欢好中两人共同的磕磕绊绊、生涩谨慎,再对比面前玉求瑕的佯作老练,苏大人心中积郁的怒气最后一点也随之消散了。 方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但如今仔细想想,似乎那人小兽似的亲吻中都带着不安的颤抖 这个男人之前的话语那般离经叛道,动作更是黏腻又无赖,然而唯有低头擦拭苏大人的长发时,却莫名透出一抹浅浅的温柔,那专注的眼神,仿佛是在爱抚一件心中珍爱之物,竟恍惚间有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只是这么放过他,到底叫心高气傲的苏大人不爽先前那作死的调|戏一茬,可还没有过去呢! 苏大人双眼危险地眯起,忽而曼声道:玉先生看来对自己的魅力很是自信 玉求瑕看他,只见青年昳丽的面容上眼角眉梢透着一丝盎然春意,虽仍旧面无表情,但那双盈盈秋瞳中却藏着一丝情意。心中一定,已然知晓青年这已是最后的嘴硬,自己攻克难关、指日可待。 玉求瑕眉眼弯弯道:吾知己身,更知君心呐,遗奴 苏遗奴闻言笑了:然而遗奴却怕是难消君恩了。 玉求瑕一顿,定定看他,却悚然发现苏遗奴说这话的语气极为恳切。 苏遗奴轻声道:玉求瑕之于苏遗奴,的确是今生一次的难抑之情;然而苏遗奴之于玉求瑕,却不过只是芸芸众生中、奢求与谪仙比肩的庸碌俗人之一。苏某自认无才无德,身卑位贱,又岂敢与富有四海的陛下相争既不敢争,也争不了。 玉求瑕脸上的笑容浅了几分,眉间拧起细微的痕迹,眼眸幽深地注视着青年:纵然陛下很好很好,可是我不喜欢。 青年却不理他,自顾自侃侃而谈:天下间识得苏先生之好者何其多也,走了一个陛下,自然还会有倾心相救的莫测高人,今日你一时意乱情迷,为心所惑,待他日情消热退,自然会悔不 尚未说完,却闻一声轻笑,紧跟着,青年开开合合的唇瓣便被温热的唇齿衔住。温热中隐隐透着一丝风雪的清冷味道,没了曾经熟悉的奇暖药香,反而越发令人悸动。 片刻后,分开的唇齿间牵扯出晶亮,从来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玉先生挑衅地看着略显气短的青年,低低的声音中带着暧昧的暗哑:听我说完,莫说你在我眼中如珠如玉,你纵是有千般不好,可我偏生堕入你这张情网中难以自拔你当真觉得,我是会后悔的人么 眼前的青年眼眶带着微微的红,分不清是亲吻引动的潮热还是情之所至的哀伤,只是那平日锐气逼人的昳丽容颜如今这样作态,倒是十足得惹人心疼疼得玉先生忍不住在那眼角眉梢落下细碎的亲吻。 他含糊着,却又忍不住调笑着抓住重点: 你怕,是因为那个所谓的高人 果然是在意了。玉求瑕看着面前青年执拗又认真的眼神,忍不住轻轻一叹: 傻遗奴,我骗你的。 你都知晓我本不曾中毒,又如何需要治疗 想来你也知晓,那人名为君子虚。 子虚乌有,本就是我捏造出来的一个假人。 假人我不信。一直安安静静听着的苏遗奴忽然质疑,坊卫说那高人气度卓然,风姿秀丽,虽腿脚不便,但相貌极为不俗。这样的女子,岂是你想找便能找到的 咳说道这个,玉求瑕语气忽然有点微妙,是找不到。 默默围观的六六似乎忽然接收到了他英明神武的主人的脑电波,预见到了什么似的再次捧瓜开吃。 玉求瑕纠结了一下,终究还是老实交代,好让敏|感多思苏宦郎放宽心: 我扮的。 第24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24) 第45页 起码到最后,好歹也过关了嘛六六声音中有些抖,它努力想要避免被小心眼儿宿主察觉自己在憋笑,还要小心翼翼地照顾到宿主那颗自尊心,也是能干极了。 可惜它的安慰对象丝毫没有体会到小系统为他操碎了心,只勉强一扯嘴角,那张清冷如仙的俊美玉容上显出一丝笑容。 [微笑中带着一丝妈卖批.jpg] 无需多言,六六已经懂了这表情下的暗示。 六六一抖,连忙又审核了一遍排队中的语料,将偷偷摸摸溜进来的那几句哈哈哈哈及时地毁尸灭迹。 然而即使此刻玉求瑕先生的表情已经如此危险,然而若是不了解他的人看见,却恐怕还是会被那清冷高华的仙姿所迷,陶陶然不知所以。 谁教他现在的女装打扮,的确看着就削弱了不少威胁性呢 没错,就是女装。 作为一个耿直的女尊世界,从此世的女装中便能看出女权至上的鲜明特征:不但有方便活动的学士服、武将袍,同样也有各色繁复襦裙以供外出游玩、出门宴饮、闲居在家或是祭祀礼典,充分满足了女尊男卑世界中掌权者的各种心理需求。 相对而言,承担相妻教女之责的男子衣饰则没那么多花哨,且时下风行弱柳扶风、清水芙蓉、蕙质兰心那一票儿的美佳郎,因此无论是否出嫁,男子衣着多以清淡素雅为主。当然,实际上也有不少爱美的佳人偷偷将妻主的各色服饰穿在身上,描红妆、贴花黄,揽镜自照却也只能算作闺房情|趣,难堪大雅之堂。 结果解释,穿越而来的意沧浪对此接收毫无违和。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之前他只是忽然想要装B、人设脑洞一开,随手糊出来的君子虚这个人设,居然给自己搞了个大麻烦。 ※ 当时他说出君子虚的真相,然而苏遗奴却仍是一脸不信:除非那君子虚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教我如何能信 好吧。 玉求瑕正要小心翼翼地哄他高兴,自然不愿意在这等小事上拂了他意,便当着他面给自己上了妆盘了发。 他多次轮回,会点化妆,加上从六六帮忙调整信息素和自己收集的黑科技,不过片刻便从一个清高绝世的翩翩美男子变成了略显英气的俊俏姑娘。 莫说,也不知是否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玉先生身上那对于此间男子来说有些太盛的气势,搁在女子身上,起码在苏遗奴看来,倒是意外得和谐呢! 然后、然后 阿玉这样真是好看,不若日日如此,也好光明正大在我身边相伴 苏遗奴眼中闪过惊艳,双目中水光潋滟,竟是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期盼,看得心如铁石的玉先生心也软了,石头也化了,更别说这还是两人心意剖白后的第一次夸奖,教人如何能拒 底线本就模糊,原则早已喂狗,玉先生仔细一想,便是扮作女人,也不过化个妆的功夫,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有些时候苏大人今日临上朝前揉着腰、咬着牙、冷笑着地威胁玉先生:昨日答应你一同出门,只如今朝中风声鹤唳,万不可引人注意。 苏大人转过身,将正做小伏低给自己更衣企图让自己消气的男人锁定在视线中,图穷匕见:所以阿玉可要记得做、女、儿、家、打、扮! 女儿家打扮面对着下人战战兢兢送上来的一摞襦裙步摇发簪玉先生捂着胸口差点咳出眼泪。 阿玉姑娘,主人临行前已经吩咐奴婢,为你准备了今日出门的衣裳。 阿玉姑娘: 总之最后,尽管冷漠成了一张表情包,但意沧浪还是屈服于美色势力下。 为了能够光明正大捏捏美人小手什么的,不就是女装么!他穿了! 有一就有二,不久后,一名为白玉游侠女郎投入锦绣坊中成为苏宦郎的门客,短短数日便成为了手握镇西军兵权、权倾朝野的御礼司监并锦绣坊主苏宦郎的心腹爱将,常常便要跟随苏大人出席各种仪式祭典,或者受邀参加各种宴会,姿容绝世,而气势不凡,实力深不可测,令人高山仰止,譬如毓王之流,纵然恨得咬碎银牙,然而诸多试探手段都如泥牛入海,反让自己越发心惊胆战,忌惮十分。 只是度过了初时的任性,苏大人也曾经隐隐觉得有些内疚。反倒是本就底线没有多少的玉先生,殷殷切切地给苏大人斟满了杯中透明的酒液,笑得描摹精致的杏眼弯弯: 我心甘情愿呐。我见过苏大人独自在酒宴上的模样,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里,连发丝都透着薄凉和冷清。从那时起我便告诉自己,我愿倾尽所有,只求此生相伴,为你驱散阴霾。 这么猝不及防的情话真是有些犯规,苏大人一个恍惚,只觉得周围喧闹的觥筹交错都成了面前这男人的背景。整个世界,只有他是真实。 下一刻就见他一秒改容异色,雌雄莫辩的脸上勾起一丝不正经的笑:有没有很感动那今天晚上 苏大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撇开头,在厚颜无耻的家伙黏糊糊凑过来哀哀乞求半天后,轻轻嗯上一声。 第46页 跟着便能瞧见他星眸灿烂,笑得点亮一室堂皇。 ※ 只是这已经是许久之后,而现在苏大人进屋的时候眼睛一花,差点以为有哪个不长眼的江湖侠女想不开要来坊中将他斩妖除魔、替天行道,下意识就运气凝鞭要招呼过去 然后堪堪在最后关头散了气息。 他嘴角一抽,看着面前这个眼熟的女子,一身素衫清逸如仙,身姿娉婷,墨发如瀑,然而傲骨铮铮,气质绝俗。只见这女子循声回首,清水芙蓉似的俏脸上柳眉微蹙,露出一个 委屈巴巴.JPG 苏大人一口气差点噎住,胸膛深深地起伏了一下,冷静道:很不错,简直以假乱真。 委屈巴巴的玉求瑕纤腰一扭,盈盈顾盼,当真如潇湘妃子一般,堪称是: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然而心如铁石的苏大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一些想笑。 他后退一步,正好错开想要这样贴过来的玉先生,正色道: 这就过了,你这样如何还有女儿家的英武豪迈,反倒比男儿还要小意温存倘若你觉得委屈不愿,大可不必勉强。 玉先生: 苏大人看他脸色僵硬,恍然道:你到底是男儿身,虽说有些难以想象,但的确也当有娇弱楚楚的时候,可以理解,是我的错,唔 片刻后,笑得一脸春花烂漫、两颊梨涡浅浅的玉先生揽着美人纤腰,看着苏大人瘫软在自己肩头真正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微肿的绯唇上娇艳欲滴。 这张檀口尝起来如花似蜜,有时候让它张开说话都是种浪费呢。 这么危险地想着,玉先生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春光正好,岂可轻负这些细枝末节的便略过了,说好了要出门可不许耍小孩子脾气抵赖。 小孩子苏大人板着一张脸挣开他,去屏风后面更衣。玉求瑕等在外面,忽然听见他声音稳稳道:对了,毓王与靖国主,是不是你下的手 什么手玉求瑕声音里的每一个转音都透着纯然的无辜。 苏大人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青衫走出来,脸上只做了一点修饰,平日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长发,披散下来竟然天然带着软软的蜷曲,柔和了过于锐气的眉眼,虽然依旧显得有些过艳,然而却让人实在难以将之与在朝中嚣张跋扈、牝鸡司晨的苏宦郎联系到一起。 苏宦郎看了他一眼:今日的朝会上毓王发了好大的脾气,那些烟花之地的男子传出消息说她早咳,至于靖国主,使馆来报说昨日便匆匆离去,竟连国书都不曾递交。 这么急,想来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玉求瑕笑了。 苏遗奴眯起眼看他,忽然道:那天你带我离开时,洒在他们身上的那东西是什么 玉求瑕光风霁月的一笑:是能强身健体的好东西。 当然啦,清心寡欲,一起淫念便会泄身。既然一丁点欲念都不能起了,自然就能够强身健体了。 苏遗奴似乎被他糊弄过去了,并未多问,自顾自往脸上贴了。然而就在玉求瑕刚刚钻进马车,尚未坐好,便忽然听见苏遗奴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你对毓王的意见很大 玉求瑕一个没注意,一声嗯下意识就钻了出来。 六六:没眼看了。 玉求瑕冷汗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去,只见女王大人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审视看来。 等你解释呢。 玉求瑕纠结再三,忽然心下一横,对上苏遗奴:不错,我讨厌她。 他如此坦诚,反而令苏大人长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既然已经暴露,玉求瑕也就不再隐瞒,甚至产生了一个新想法。只见他微微抿唇,声音中透出几分冷意: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那个梦很真实,只是梦里我并不曾与你有所纠葛。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像是不自觉地绷紧了,苏遗奴离得近,甚至能看见他的咬肌在轻轻颤抖。 因为我很早便死了。 而在那个梦里,你与毓王合作 第25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25) 在江南曾经有一户大户人家,家境殷实,夫妻二人乐善好施,乃是邻里有名的善人,妻主乃是镇上员外郎,一力兴办了镇中庠序,夫郎温柔贤惠,一家和乐,生活无忧。 一家三口去镇外山寺礼佛,主持特特邀请他们留宿一宿,共赏佛事。夫妻二人十分欢喜,更捐纳许多香油。 然而待到晚间,主持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却是请夫妻两人交出的一份武林秘籍,原来主持乃是一名武功高强的大师,与诸多正道人士一同追查,发现这份能够在武林中掀起滔天大祸的武功秘籍,可能是这户人家的家传之宝。 夫妻两人乃是丝毫不通武艺的普通人,平日斯文的妻子跪在地上,哀求大师与正道侠士,声泪俱下,而夫郎抱着年纪尚小的儿子,被正道大侠们刀悬喉颈。 然而没有的东西,再如何威逼也还是没有。 第47页 小儿子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却已经懂了害怕,他吓得哭了,可直到哭得嗓子都哑了,往日疼他的娘亲却仍旧不来哄他,只跪在地上对着白日里慈眉善目的大师磕头,磕得满头鲜血却不停。 然后小儿子的哭声吵得一个暴脾气的大侠心烦,她一不做二不休,为了武林公义,为了天下苍生,用小儿子的安危来威胁助纣为孽的乡绅。 就当着的夫妻俩的面,她把小儿子阉割了。从此,这个孩子沦为了人人嫌恶的下等奴仆,成为了幽闭女子都厌恶的贱民。 但即使如此,不识相的女人仍旧不交代事实,大侠们很生气,既然已经是不死不休,便索性做绝,闪着寒光的刀冲着小儿子刺来死的却是一直瑟瑟发抖的父亲。 下一个是娘亲。 大人都死了,大侠们去镇上的家中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索性一把火将房子都烧了个干净。至于那个残缺的孩子,活着对他才是最残忍的惩罚,为了惩罚他那两个不识相的父母,正道豪杰们将他丢弃在街头。 这家人,你知道的,姓苏。 马车慢慢踱步行走在闹市中,外头的嘈杂叫卖透过车帘传入,而安静的车内只有苏遗奴面无表情地讲着故事。他脸上的表情,乃是一片虚无到极致的空白。 讲到此时他顿了顿,微微一侧目,见玉求瑕眉头紧锁的模样,竟然忽然笑了。 马车驶出城门,他接着开口,这个活下来的小儿子的故事不长,却也不短: 正好那时宫里的一位织造姑姑监督江南丝造,打马游街的时候看到了快饿死的小儿子,觉得他长得鲜艳,便将他捡了回去收为义子。这么巧,小儿子即使被阉割了却仍旧命贱,到底没病死染上恶疾。姑姑自觉捡了个可以随意亵玩的宠物,便时时戏弄。 后来这个小儿子长大了,遇到了一个贵人,他当真是反骨天生,竟以一生忠诚换得贵人相助,亲手将那个养他长大的姑姑杀了。他这一身愤世嫉俗的戾气和心狠手辣的毒心,意外受到了贵人赏识,成为了贵人最得力的一条狗,一把刀却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苏遗奴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这笑容看得玉求瑕心疼到了极致,往日潇洒豁达的双眼,此刻竟是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他伸手想要握住对方放在膝头的手,想要给予对方一丝安慰,想要勾出一个天光日暖的笑容,告诉他一切已经过去,如今雪过天霁,今后有他相伴。 真正握住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出奇的平静,真正颤抖的反而是自己,而那些冲到嘴边的安慰,却也只是哽在唇齿之畔的轻颤。 在这个时候,一切言语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们紧握在一处的双手,似乎只是在安慰着玉求瑕自己。他连指尖都透出用力来到极致的微白,然而的苏遗奴却觉得他只是虚虚覆在自己手背上,那样小心又那样珍视。 面前的这个男人,那双会笑的眼睛此刻忧郁得几能让人心碎。 苏遗奴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竟然忍不住地嘴角上翘。 让他说出这个一切的冲动来得突然,但说出一切,却并不让他后悔。 事隔经年,忆及此事,他看向身边男人的眼神中竟是难得的温软如水: 我很清楚,我所遭受的一切来自所谓的武林公义,而如我这样的悲哀,绝不仅仅是唯一。说我报复也好,乖戾也罢,我只恨那些绿林侠客任性妄为将武力收归中央,天下止武,才是路途的终点。 为了这个目标,我甘愿做女帝最忠诚的狗,最锋利的刀,我愿意与毓王虚与委蛇,只要她给我兵权。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毓王对我心怀不轨,我知;女帝随时准备将一切杀孽推给锦绣坊,我知;全天下人都看不起我这个牝鸡司晨的阉人,我也知。但只要能够达成目标,一切都是值得。 马车最终停在郊外的桃花林中,此时一树一树花开,桃红错着柳绿,牵手慢行的两人便仿佛林中无数同样私语的男女,平凡到让人落泪。 顿了顿,苏遗奴忽然有些踌躇,最终却在玉求瑕的凝视下坚定了决心: 世界从来没对我好过,所以千人指、万人封又如何以前的我,是这样想的。 只是我现在才知道,世界是将一切的好,汇聚在了一起给我。也许我从前的历尽千帆,不过是为了与你相见的刹那,那些种种,便也都值了。 你是我用今生整个世界汇聚出来的好,自你之后,光明蔓延,雪洗人间,枯木涅槃,韶华烂漫。 一枕相思入梦来,一枕是你,相思也是你。若你说那个梦里我没有你可没有你的世界,于我便是最真实的一场梦魇。我这么混账自私的人,既然我已经身处梦魇,自然会不甘心地拉着整个世界同入地狱。 枝头的桃花正当其时,微风吹拂时轻轻摇曳,苏遗奴随手接住一瓣落花,低头静静的凝着那瓣上绯色。 放心,你的世界里,有我。 肩头忽然一紧,下一刻,苏遗奴的满身清寒都被拥进一个紧紧的怀抱。从来克制、从来巧言善辩的人此刻却再说不出一句话。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又该如何说。口中说着他的世界里有自己,可意沧浪更知道,在此之前的秦卷没有自己。 第48页 然而这也足够了至少此刻这个带着风雪气息的怀抱,却足够温暖苏大人那颗战战兢兢的心。 ※ 意沧浪曾经听说过一句话:每一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妖孽背后,都藏着一段不堪回首。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给反派洗白,说这话的人当时睁着一双无神的眼,语调中带着无尽的悲凉。 然而意沧浪第一次听见这话的下一刻,身旁原本沉静如秋叶的秦卷忽然一抬手中长剑,似慢实快,剑挽天华,精妙绝伦地格挡掉对方趁他不备袭而来之招。旋即剑影化为万千银练,惊艳时光的红尘剑法过后,对手惨笑三声,终于饮恨黄泉。 然而无论如何不堪回首,毕竟是这些过去的曾经塑造了当下的他。秦卷昳丽的眉眼没有丝毫的波动,只安静看着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缓缓滴落。而唯有抬头对上已经看傻眼了眼的意沧浪时,那双漂亮过分的眉眼中显出几分温暖。 他说:沧沧,我们没有人能够真正抛弃过去。但同样的过去,如何面对,却取决于我们自己。 不堪回首的辛酸往事是事实,却从来不是自我放逐的理由。 这话说的意沧浪有些怔忡,恍惚间竟觉得这时候的秦卷在说他自己。等到时过经年,意沧浪被生活迫着修炼成了老司机,蓦然回首忆及此语,却只剩下空荡荡的思念。 他们称呼轮回世界为盒子,是每每挣扎着爬出一个个小世界后的油然感慨;而他们这些被盒子摧折扭曲成回形针的轮回者,早已经过尽千帆,心越来越窄,窄的可能只能容下一个最深的执念。 再看这句话,在心头已掀不起丝毫波澜:这话不错,但只是一句废话。 可即使是一句空荡荡的废话,却也禁不住从心脏深处翻涌上来痛楚。 自己过尽千帆,当然可以潇洒一笑。然而现在,受尽千疮百孔的人是自己捧在心尖尖上的珍宝,而正因为这些痛苦,让他终于凝成了如今这个让自己痴迷的光华无双。 这是一个痛苦的循环,让玉求瑕生气、难过、却没有丝毫办法。 ※ 千言万语,他只能冷冽一笑: 不用为我放弃天下禁武。从今以前,我已做好了帮你的打算;从今以后,你我自然同楫。 苏遗奴一愣,下意识抬头看他:你不用为我如此 不,不只是为你。 玉求瑕松开怀抱,退后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些许,嘴角挂着笑,他仍旧穿着轻薄清逸的襦裙,远远看着便仿佛是一个气华然、美风仪的普通世家女儿。 然而此时,他身上却忽然升起一股忽略性别、超越限制的凛冽傲然:莫忘了我玉求瑕最是狂妄潇然,你说的不错,只区区辅佐女帝、稳定朝纲,如何能算本事天下止武,这才算一个真真切切宏愿! 他仙姿飘逸的模样宛如谪仙,眉眼间却是凌厉无比的狂妄,这模样,竟是叫苏遗奴都心折的骄傲肆意。 忽然那能刺得人眼睛生疼的骄纵收敛了,收敛成了天高云淡的温柔: 待天下靖平,再退隐山林。我说过的,世事从来难行,自生风雨同路。 第26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26) 天启十六年初,久未理事的圣皇女帝昭告天下,破格迎娶六位其游历江湖时相识俊彦入宫中,丞相幼子为文君,刀门少主为任君,此外令册封闇贵君、烟妃、柔侍君,更立逍遥门出身的玉无缺为君后。 同时敕封原摄政王毓王为一字并肩王,享天子同制八马玉辇,许毓王于帝都郊外建造毓华园,以示帝王恩宠。 天启十六年春末,原紫衣侯府遗孤于十五大朝敲登闻鼓,上纳血书,字字泣血,控告锦绣坊草菅人命,此事上达天听,震惊朝野,时任镇西将军兼锦绣坊主的苏宦郎自请闭门,恳请女帝严查此事,以证清白。女帝下令重新开审,命大理寺卿亲自审办。 十日后,经查明紫衣侯身为绿林乡绅,实为靖国奸细,潜伏于帝都心脏以图倾侧圣朝安危。往日鱼肉乡里,身为布衣豪族却以紫侯自居,在江湖中更是处处渗透,无所不差。此外,经查原征西将军沈凰鸣出身西北关外罗刹教,更与先前为锦绣坊查封的紫衣侯府勾结,把控西南四府盐运,图谋不轨,其心可诛。帝大怒,诏曰:满门抄斩。更命宫中原罗刹教圣子的烟妃闭门思过。 此后,帝较之往日,更为信任苏宦郎,允其扩充镇西军建制(原征西军),改名启明军,并将原分管武林之事的八部天龙纳入的锦绣坊辖下统一管理。 天启十六年秋,刀门少主任君不忿丞相幺子文贵君恃病邀宠,以武力相挟。原为女帝贴身小侍柔侍君与闇贵君闻讯赶来相劝,却不想任君一时失手,误伤柔侍君与闇贵君,身怀六甲的柔侍君当即流产,闇贵君为护柔侍君安危身受重伤,经太医诊断日后子息艰难。女帝勃然大怒,将任君打入冷宫。 同月,爆出两湖刀门以君妃夫家为名,被推为武林盟主。刀门门主听闻爱子被罚,遣女来京质问。适逢苏宦郎领锦绣坊与启明军受皇命往赴西北清除罗刹教势力,大内守卫较弱,竟被刀门太女长驱直入,幸有君后玉无缺相护方才无事。 苏宦郎剿灭魔教归来,闻得此事,入宫请罪。而女帝在此前亲自过问留守京中的八部天龙武林诸事,深恨绿林匪类随意占山圈地、动辄称侯称王、打砸抢烧、佛道圈纳大批信众避税、江湖人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等等,视为动荡圣朝秩序的罪恶之根。此时忙向心腹宠臣问策。苏宦郎审时度势,终于下定决心,闭门三日,上《大不韪书》,言臣宁冒天下之大不韪,还百姓和乐安康。帝深为触动,一时堪称君臣相得。 第49页 不久之后,本就性格乖僻魔教教主(烟妃)闻得罗刹教覆灭,悲恸至极,竟然脱出禁地,勾|引毓王,联合阴谋败露的靖国谋反,内外夹击,一时圣国好似大厦将倾,风雨飘摇。女帝失望万分,号召武林之中有识之士替天行道,抵御靖国侵略,言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守土卫国之责,并派兵强力镇压国内毓王实力。初初平定毓王之乱,尚未抽兵抵御靖国,不了西北少数民族无罗刹教弹压,竟频频犯境。于是在漫长的消耗战中,由启明军领头,军队吸纳大批武林人士进入军队体系,而武林高人则被请去完成刺杀行动,一时庙堂内外,关系竟是难得的亲密 ※ 转眼二十年倏忽而过,当年被一字并肩王毓王爷倾尽家财营造得美轮美奂的毓华园,如今已经被女帝早早改为御华园。女帝常年操劳国事,龙体违和,是以在许多年前便搬来此处修养。 烟雾缭绕的行宫内,女帝靠在美人榻上,贪婪地吸食着面前香炉中氤氲而出的烟雾,这是得道高人白先生的妙法,传闻如此辟谷修炼,日久天长,可洗髓伐毛,洗净凡根,荣登仙境。 也许真是俗事烦心,虽然保养得宜,然而女帝的皮肤却挡不住岁月的侵蚀,看着甚至比寻常同龄女子更加苍老衰色。日日操劳国事,后宫诸人也不让她省心,让女帝心烦意乱。后来接触了长生大道,方知一切皆是虚妄,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然而求仙问道如何艰难,饶是女帝富有四海,在那些仙人眼中也不过是浮云阿堵。 说道这白先生,那可是了不得。他出身一向神秘的逍遥门,二十年前,玉君后便提及他小时候见过的白先生,想不到近日白先生云游回圣朝再见,竟然仍旧是俊美如双十少年。这叫女帝惊为天人,立刻迎为座上宾,相询金丹大道。如今女帝不过如此三日,确以为自己已有飘飘欲仙之感。 然而终究还是俗事忧恼。 脚边乖顺跪伏着一名俊色逼人的男子,身穿正红官服,雪肤红唇,鲜衣重色而不减半分风姿。女帝眼神有些复杂,男子本就比女子不显老些,而不知是否阉人的关系,面前这条乖顺的忠犬,却也有着令女帝艳羡的不老容颜。 女帝如今看见奏折就嫌烦,更何况她早早建立起了理事内阁多年,如今能递到她面前的,不是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便是 姝儿当真荒谬了!饶是女帝见了奏折中的内容都不由动怒,皇太女的顽劣不堪显然让她头疼万分。 女帝虽然风流多情,然而子息却因为当年那场意外一直不大顺畅,任君一案,日后查明其中也有不少是自小浸淫心机的文君推波助澜,这让女帝也十分无奈。以至于到了今日,女帝膝下竟只有君后所出的一子一女。 然而皇太女太过不省事,纵然只有这一个选择,朝中对她继位的异议却始终存在。 朕早已警告过她,离她的任母君文母君远些,她倒好,竟帮着任君去打文君,欺负母君,她的手也太长了! 陛下息怒毕竟当初任君被君后劝出冷宫,在君后处住了许久,太女殿下与任君存着一份亲情也是孝心纯然。苏宦郎轻声道。 被人当枪使,好个纯善孩子!女帝讽刺道,然而终究是自己唯一的女儿,无奈叹道,终究是无缺太心善,朕又失了管教,现在看来,姝儿甚至还不如静儿万一。 女帝发觉身边忠犬忽然沉默,意识到了什么,却不知怀着怎样奇特的心思,竟有些窃喜,又做出沉痛的表情,在那张肌肉松弛的脸上混合着,是她不曾料到的古怪:宦郎,是朕不小心 陛下言笑了,苏宦郎垂下头,鸦羽似的长发从肩头垂落,油然一种至深的哀伤,静皇子与他像,是天上定数。微臣、微臣如今亦寻得一人能相伴终生,想来也是他在天上庇佑。 他虽口中说着相伴终生,但语气中的悲哀却是如何能瞒过女帝。虽然她才是女帝,他只是她的一条狗,但莫名只要看着这个男人不好,她就觉得好。 带着这样一分古怪的满足,女帝半真半假地叹息道:那时我们都太年轻,宦郎,你能有幸得到白姑娘的疼惜,令她不在乎你的身子,这是莫大幸事,你要好好珍惜。 说着她又有些油然的嫉妒升起,那白玉恰好是白先生的孙女,想也知道有她相护,苏遗奴定然能够长命百岁。那白玉生得风华无双,虽为女子,但似乎因是同出自逍遥门,虽然面无半分肖像,却常常让女帝恍惚以为自己见到了玉求瑕复生,当真是再惊才绝艳不过的人物。只可惜腿脚有些不便,曾听白先生叹息,说是从前修炼时贪快求急,阻塞了经脉,此生空无金丹之期,惟愿长命百岁。 ※ 这白玉是个离经叛道的,身为女子却痴爱着玉求瑕这个小小阉人,不过偶然相见便倾尽所有地相助,有通天之才,却委屈做他手下一名小小郎将。自己暗中安排让她知晓当初玉求瑕与苏遗奴的那一段往事,她却丝毫不在意。 甚至还说什么:他大可以继续惦记着瑕哥哥,瑕哥哥那样的人物,若是他真能忘记了,那便不是我爱的遗奴了! 第50页 女帝初听闻此语时,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这世间怎会有这样愚蠢痴傻的人物,竟能容忍自己所爱的人惦记着另一个人! 看着这两人却也仍旧让女帝有一种奇怪的微妙感,似乎这世上那样的标志人物,就都偏偏喜欢上了这个卑微的阉人。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奇怪的魅力,能够值得他们如此 女帝想不明白,却知道自己见不得自己这位心腹宠臣好过,却又不能离了这犹如自己臂膀的能干人,凭着这一股微妙的执拗,她总忍不住时时提及那人,提及与那人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静皇子。 她想,大约她对苏宦郎是有些恨的。 此刻蔓延在她心中的扭曲快意,定是她对这个抢走了她此生唯一的爱人的报复吧!若非是他的出现,瑕儿如何会那么果断彻底地拒绝自己自己又如何会、如何会 第27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1) 见女帝又如同往日一样,忽然就盯着氤氲妖娆的烟雾神色涣散,神游八极,苏遗奴便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即使来禀报,也不过是说一个已经发生的事实,他本来也不准备自己能得到什么圣旨。如今女帝已经几年不曾管理朝政,她脱离百姓已经太久了,朝廷早就习惯由内阁管理的日子。 退出行宫,恰好遇上缓步行来的君后。仪态万千的君后玉无缺身后跟着一位托着一盘香料的小侍。 见过君后 苏遗奴刚要行礼,却被玉无缺眼明手快地托起。玉无缺掩唇轻笑:苏哥哥何必如此多礼呢,大家都是一家人。 微臣不敢当。苏遗奴轻声道。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玉无缺道:陛下可在里面 苏遗奴便低声将皇太女的事情说了出来,玉无缺眼一冷:呵,此事我心里有数,便谢过宦郎了。 ※ 寝宫之内,女帝贪婪地嗅着新换好的熏香,意识渐渐混沌空茫。玉无缺一个眼神,小侍便乖乖退下了。 姝儿也大了,是该好好管教了,她这样,让我如何放心将圣朝交到她手里任君,哎,朕当初便不该心软,谁能料到他武功被废,都能掀起这么大风浪,当初的烟妃如此,现在任君亦是如此,这些武林人士当真都是些麻烦!听玉无缺温温柔柔地提及许姝的事,许清反映了好半响,才后知后觉地做出反应,声音迟缓地竟像是迟暮的老人。 顿了顿,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个风流无双的男人,同样也是出自武林:是朕不是,逍遥门在朕心里可不算这些麻烦的武林人。 她还特意改称朕。 玉无缺秀丽的眉眼微眨,果然见许清有些不舒服地皱眉。他恍若未见,轻声道:可陛下,便是纵然您不想认,无缺也是武林出身。说不定,无缺这个武林中人,给陛下带来的麻烦更多呢 这么会 怎么不会玉无缺又眨了下眼,陛下您看,如今您宫中除无缺之外的所有江湖出身的妃子,皆已经被废了武功,形同废人,他们的家族不死也残,武林中虽然将您捧为圣君,但如今武林本身便已经被您几番手段消耗殆尽,不成气候。宫中文臣家的妃子,守了这么多年活寡,早已对您齿冷,您又多年不出现在人前,除了无缺,还有宦郎,平日还有哪个大臣能见到你您早已成了孤家寡人哩! 玉无缺刚开始说话时,许清尚且以为他在与自己开玩笑,脸上犹带笑意,听到天下止武那段时,甚至还有些骄傲这是她英明神武,采纳《大不韪书》的政绩。 然而听到后面,她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养尊处优多年,她如今的反应能力大不如前,饶是如此,一直等到玉无缺说完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生气。脸上得意的笑容尚未散去,又混入狰狞的怒色,让那张肌肉本就有些僵硬的脸越发扭曲了。 玉无缺见了心中叹息,他性子如他哥哥一样,带着点天真的恶劣,像是故意欺负人似的,还叹息出了声:我真不明白,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呢现在的你可真称不上好看哩。清儿姐姐,他忽然叫了声从前的昵称,露出一个微笑,颊边各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你是不是一直看我有些不顺眼我虽然长得和哥哥很像,但我总喜欢眨眼睛,笑起来还带酒窝,这一点也不玉求瑕,对不对 然后他笑着说:可你不知道呀,瑕哥对着宦郎的时候,也喜欢眨眼,笑容大得总能见着酒窝,我们小时候贪玩,整个逍遥门都找不出一个能分辨出我俩的人呢! 现在哦现在当然能分清楚了,瑕哥比我生得俊,何况他是个老妖精,从来不会老,我我不行啦!你不信吗你前不久还见过他哩!对啦,白先生,白玉姑娘,都是他。我一早跟你说了,你抢走了瑕哥,逍遥门早就恨透了你,只是我那时候傻,不懂事,把身子都许给了你,才只好跟你回宫。逍遥门怎么会还有人出来与你有瓜葛呢 对,瑕哥还活得好好的,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和宦郎卿卿我我,还借着你的手,完成了他心尖尖上那人毕生的梦想。你知道的,天下禁武,你亲手下令实行的。等过了今天,他们就能退隐了。 第51页 你看,瑕哥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倒是喜欢过你,可你又不喜欢我。那没办法了,我只好喜欢我自己。 你猜猜许姝为什么这么蠢这么笨当然不是我故意养废的,她又不是我亲女儿,我做什么要养她 哈哈!我知道,当年你偷偷把烟罗那妖孽的女儿抱过来,哄我说那是我那被烟罗害得流产的女儿,哄我说我的姝儿还活着!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啦,你不喜欢我,大概也没多少喜欢瑕。瑕哥说,你大约喜欢上的,是喜欢上别人的自己。我觉得挺对,瑕哥从来没有错过。所以呀,瑕哥那时候来找我,我当然也要像小时候那样听他的话。 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好生气,想要把我、把瑕哥、宦郎都杀了可是不行啦!这香薰已经是最后一味,你会发现自己身体不能动了,不能说话,连眼珠子都转不得,但脑子还是清醒的,耳能听见、眼睛能看见、却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虚弱下去,过不了几天,就因为没法吃东西死啦哎,傻陛下,白先生早就告诉过你,辟谷很危险,不能贪功冒进,你做什么还要这么急呢 不过你放心吧,你死之后,圣朝当然不会交到许姝的手里,她这么蠢。我会看着静儿坐上帝位,成为圣朝第一个男帝。 许清最后的记忆,便是玉无缺那双明亮的眼睛,颊边那浅浅的梨涡。 她发现自己真的说不出话了,然而大脑还在勉强地迟缓地思考着,分辨着他话里的意思。 玉求瑕还活着 他会对着苏遗奴笑、笑得露出酒窝 自己不爱他不爱玉求瑕不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都背叛了朕,全部都背叛了朕 ※ 苏宦郎退出御华园后并未远去,而是在这座精美绝伦的园林外驻足了一会儿。即使御华园的景色极尽凡人欲达仙境之绮思,然而这不似人间应有的美景,终究也被御华园外精致高大的粉墙黑瓦圈出了与山外自然的分垒。在这里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女帝是圈出了那些红尘俗事,还是圈禁了自己。 天上忽然濛濛下起了雨,这时,一柄玉白的油纸伞遮挡住了他看向天空的视线。苏宦郎看去,意料之中的,执伞的是一只骨节分明、如玉无瑕的手。同时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又霸道蛮横地揽住他略显单薄的肩头,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用熟悉的气息,将他一点点圈禁起来。 苏大人,如今天下靖平,不知在下可有幸邀苏大人随我一同,阅山川秀色,赏万古人间 那人含笑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即使岁月流转,这双凝视着自己的双眼中依旧带着一分孩子气的认真。 苏遗奴心中轻笑,也是时候走出墙外了。 ※ 三千婆娑之外,八方星海之内,意沧浪牵引着受到自己吸引一同离开女尊世界那漫漫星光,将他们缓缓送入本源世界,看着它们慢慢消失在云层之后。 六六看着驻步不前的宿主,疑惑道:宿主你 六六,你是什么时候被创造出来的呢 唔,算起来,我被创造之后两个世界,主人就遇到你啦。六六问,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嘛 不,没什么,我只是有一点猜测。意沧浪像是刚刚回过神来,微微勾唇道,我不想回去休息了,我们直接进入下一个吧。 六六哦一声,它敏锐地察觉到现在的宿主似乎又有什么大人的秘密了,六六那么听主人的话,当然不会随便乱打听,便依言乖乖检索起了下一个世界的时空坐标。 唔,剧情相关人物检索咳、宿主,系统推算出了最优人选,与剧情关系密切,原命运线即将断裂对宿主不会存在太大影响 但是意沧浪微微皱眉,六六这迟疑的语气显然有点不妙 对方没有理会我们的交易请求,不过根据脑电波可以出分析对方98%的交易条件。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 对方存在智能发育迟缓的缺陷,并伴有一定适应性行为缺陷。 换句话说,那是个傻子 第28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2) 岳城人都知晓,宁家大老爷是顶顶一诺千金的人,不过亲哥哥一句指腹为婚,纵然顾家人早八百年就都死绝了,更只不过是多年之前,自己哥哥的一句没凭没证的诺言,宁老爷却在临危受命,接过偌大宁家基业的同时,恪守了这个本注定不具备效力的约定:他不但做了,还十分耿直地将自己独生女儿许配给顾家的遗腹子。 要知道,那顾家满门死剩下的那唯一一根独苗苗,可就是这位顾雪君了。 又是相熟的岳城人都不知道该说这位顾雪君是命好还是命硬,一出生就克死爹娘,父母缘浅,而自己更是那么巧合的是个傻子。可偏偏又是这个人,被宁老爷细心照顾呵护,对待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童养婿更是比待自己亲女儿还要亲些,说一句当眼珠子疼都不为过,真真是视如己出,每每见之,又都让人忍不住感慨他的幸运,能够得到一位如此善良执著的监护人。 第52页 岳城人向来骨头硬,却也最是欣赏这样义薄云天的好汉。虽说大清都亡了,那套义字当先的东西在外地早已不时新似的,也有不少念了书的小娘们咬着手帕替那一出生便注定要嫁给傻子的宁小姑娘掉了三斤泪,口中喊着什么封建礼教、流毒于世,但那份难得的勇气与精神却是无法消灭的。 因此,从来不乏有人定定心心地欣赏宁老爷种种的可贵品质。便是那岳城最讲义气的黑道大哥,也不能不赞一个服字: 想不到宁老板看着文文弱弱,都是三四十的人了,模样跟个女孩儿似的秀气,竟是这般讲义气的汉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咳咳,当然,这话最多也就是在私底下说说,谁若敢在宁大老爷说出像女孩儿这种话,那多半是在讨皮痛。 再说那顾雪君,正如前文所讲,他有智力发育障碍,并伴有一定程度的行为缺陷,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傻子。只是外表上与常人无异,甚至堪称精致俊美,不明真相的酸儒瞧了,还要捋着稀稀疏疏的山羊胡,眯着眼赞一句谁家少年足风流,那是个从小漂亮到大,如今更是顶俊的孩子。 也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张好皮囊。 当他三岁仍旧不会走路,五岁仍旧不会发声的时候,宁独秀便已经隐隐有了某种预感。世上总有些事,是你千方百计想要扭转,却怎么也扭转不来的。纵然他咳嗽一声都能让引得岳省一地都震上三震,却治不好区区一个顾雪君因出生时未及时救治导致的脑部部分瘫痪。 如今,每每看到已是双十年华的青年,却依旧如七岁小儿一般天真烂漫,宁独秀心里便总存着一分说不上来的不是滋味,日子久了,便成了一桩心事,而在这桩心事里头,照顾雪君一世人这个念头,不知不觉便已经深入流淌在他的血液当中。 当初他和大哥遇险,是顾副官拼了命护着他逃了出来,方才能有机会举家搬来岳城,重整河山。而若非听闻顾副官的死讯,顾嫂子也不会难产,令雪君出生时被脐带缠住脖子。等他请来洋医生将这顾家唯一的血脉抢救出来,便被告知这个孩子有可能会有智力缺陷。无论是为了大哥的遗愿,还是为了顾副官那份救命之恩,宁独秀都不可能放弃这个孩子。 心惊胆战地等他长大,看着他慢慢会爬会走会跳,满心欢喜地以为他是幸运的,只是比常人慢上一点点,然而就在他正式将他收为女婿之后却十几年如一日地将心智永远停留在七岁。 ※ 一辆被精心保养,光可鉴人的轿车缓缓开在岳城的路上,路上的行人远远见了,便知道这定然是城中大户宁老爷的座驾,听说这四个轮子的铁盒子乃是北.京城里的官老爷,和那些鼻子长在天上的洋人们才能乘的哩! 这宁老爷有官老爷和洋人们的本事能坐这样的车,自然是手眼通天,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自然二话不说,个个都乖乖让开去。 就这样这辆车最后驶入一座西式花园洋房里。 始终轻微震动的环境忽然安静了下来,这变化令浅眠的男人意识清醒了。他睁开眼,双目清明得完全不像一个才从睡梦中醒来的人。 听到动静赶来迎接的管家打开门,恭请老爷下来。轿车里迈出一条笔直的长腿,宁老爷一弯腰钻出来,视线下意识地落到管家身侧,却没见到意料中的那个人。他一顿,迈开步子便往屋里走。 老爷回来了,已让厨房备好了热水,可要先去洗漱一番。 管家福伯也是从老太爷时候就伺候的老人了,从小看着宁老爷长大,看着他接过大老爷的担子,稚弱的年纪带着宁家从东北搬来岳城扎根,虽口称老爷,宁独秀在他眼中却是永远的小少爷。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视他如子如孙也是有的。如今见素来骄矜爱洁的小少爷一身风尘,他看着眼中带上些许心疼,接过他脱下的大衣便几番张罗,可谓无处不妥帖顺心。 宁独秀被他一说,也觉得一路舟车劳顿的疲惫显了出来,他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轻嗯了一声,却又在福伯匆匆离去的时候忍不住开口: 雪君呢 福伯面露恍然之色,忙道:老爷定是想雪少爷了,老奴这就遣人去请雪少爷来。福伯说完见宁独秀神色仍旧似有郁色,笑着补充,雪少爷知晓老爷今日回来,早早起了说要等老爷回来。只是用过午膳后发困,这才被老奴劝回房去歇息。 宁独秀闻言脸上露出几分笑模样,道:那也不用叫醒他,我一会儿亲自过去。 福伯却有些不赞同地埋怨道:老爷这就是为难老奴了,雪少爷睡前叮嘱老奴,等老爷回来了一定要立刻叫醒他呢。 顾雪君单纯童稚的模样浮现在面前,宁独秀一双神采飞扬的桃花眼一弯一压,便显出说不出的风流隽雅,嘴角噙着一抹笑,睨着福伯道:这孩子惯来是个懂事的。 都是老爷教的好。 ※ 正常人穿越进了一只小傻子身体内是什么后果 即使在进入顾雪君身体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也先一步压缩了灵魂力量方便融入身体,然而甫一进入,意沧浪磅礴的记忆量如潮水般冲击着顾雪君的脑识,一瞬间吞噬了对方本就凌乱琐碎的记忆。 第53页 顾雪君无序的意识流与意沧浪的意识体交织,让这具身体一时间处于混乱之中,身体失去控制,自然当即瘫倒下来。 意沧浪选的时刻好巧不巧,恰好是在顾雪君被管家唤醒,兴冲冲去看他久未曾见的宁叔叔的时候。 顾雪君心智虽只有七岁,然而往日向来乖巧懂事,宁独秀疼他不行,除了不许他随便出门,便不曾有过限制,整个宁府上下,便没有他去不得的地方。是以他一路跑来,竟无人敢拦。 他闯进门之前还傻傻地记着宁叔叔的教导,在门口欢快地叫了声:宁叔叔!推开门,迎面便是满室氤氲袅袅的水雾。 宁独秀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刚想训斥又想到这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忽然便见上一刻还笑得天真烂漫的顾雪君软软地倒下来。 哗啦 晶莹的水花簌簌落在宁独秀光滑的身体上,随即蜿蜒着滑落。宁独秀双臂已经稳稳抱住了顾雪君,避免了他摔到地上去的悲惨命运。 顾不得自己此刻的狼狈,宁独秀皱眉看着怀中双眸紧闭,似乎十分痛苦的男孩:雪君你怎么了!从来八风不动的男人,此刻竟显露出十分的惊惶! 顾雪君的脑识之内,意沧浪初步整合了凌乱的意识,但也只是囵吞将之暂时安抚。不再那般杂乱的脑识瞬间感受到了方才因为激烈碰撞而引发的头疼,宁独秀担心的问语仿佛隔着遥远天际传来。 意沧浪下意识想要回复一句没事,然而脑袋却又分明还涨得发疼。从未当过痴儿的意沧浪没有料到,在这时候身体竟然自觉地做出了平日习惯的反应: 顾雪君往那个能够带给自己安全的怀里蜷了蜷,声音里带上哭腔,委委屈屈道:雪君,疼 高大如成.人的年轻男人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清澈的眸子仿佛小鹿一般干净,痛苦让他眼角疼出了泪花。 他被清隽的男人紧紧地抱着,安安稳稳地呆在对方的怀抱里,仿佛被整个世界保护了一般。在他天真童稚的世界里,并不曾考虑到自己昨天晚上特意为迎接宁叔叔回家、挑选了许久的新衣裳,已经随着他的动作变得皱皱巴巴,更因为紧贴在他宁叔叔身上变得湿漉漉了。 宁独秀清秀的眉眼一压,拧着眉,冲外头提高了嗓子:来人!去请医生! 一番兵荒马乱后,顾雪君已经被心忧的宁老爷就近安置在自己房中的床上,还带着太阳味道的被子将他裹成一个蚕蛹,严丝合缝,全身上下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头。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洋医生将听诊器从被子底下抽出来,摘下耳挂,卷着舌头吐出腔调怪怪的官话冲着在旁边焦心等待的宁老板: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并没有什么别的异状,应该不久之后就能够醒过来。 宁老板只穿着一件浴袍,腰间随意地系着根腰带,微敞的衣襟露出玉白的胸膛。从来最是有条不紊、一丝不苟的男人,此时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耳边,额前还落下几丝碎发。 他双手环胸,鼻梁上同样挂着一副在家里才戴的金丝边眼镜,然而比洋医生矮上近一个头的男人,此时却散发着骇人而凌厉的气势。审视的目光,让洋医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雪夜里一把银锐的刀,月光照在刀刃上反射出炫目的光。 洋医生被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给吓到了,他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板,想要重申一下自己是教会的在籍人员,享有大使馆的人身保护。 当然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宁老板那能刺穿人似的视线便从他身上移开了。 因为躺在床上的病人呜咽着发出一声呻.吟。 ※ 六六自认是一个十分完美的优秀系统,温柔贤惠、乖巧懂事、体贴能干,完全没有许多其他同款系统的高冷、毒舌、龟毛等等稀奇古怪的设定,始终勤勤恳恳地惯行着出厂设定,勉力为每一任宿主提供春天般如家的温暖。 说是每一任,其实也就两任。 但比起大部分只经历过一人就被的主神格式化AI回炉重造的系统来说,六六绝对可以说是炒鸡幸运的啦!更别提第二任宿主成功突破了轮回世界壁垒时,居然还记得把它打包带走简直可以说是万千系统的奋斗目标、机生楷模了。 然而现在,被无数后辈复制程序流裱入数据库以待细细瞻仰的系统六六大可爱,正面临着十分纠结的问题。 宿主进入这具身体之后,最坏的情形之一就发生了。无论六六发什么消息都是泥牛入海,影讯全无。终于,联络不上宿主的六六哭晕在厕所,欲哭无泪地面对一个壮烈的事实: 他好像和宿主失联了 ※ 顾雪君睁开眼睛,大脑一片乱糟糟的混沌,眼前视线模糊朦胧,说不出是哪里传来的痛楚阵阵传来,而近在咫尺的,是熟悉到融入呼吸似的气息,于是简单直接的思维都没有想过掩饰,依赖的喘息与呻|吟便倾泻而出。 尽管浑浑噩噩,顾雪君直觉上的敏锐却发挥到了极致,面前这个人有着最让自己安心的一切,此刻陷于一片混乱的意识能够感受到对方灵魂能引动那样熟悉的悸动,而简单得堪称白纸似的身体却也毫不抗拒对方气息的侵入。 这让此刻混乱的顾雪君当即就做出了决定:他一把圈住对方劲瘦的窄腰,整个人便赖在对方身上不肯起来了。 第54页 纵容的男人初时有些惊讶,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推拒,也在看到顾雪君紧皱的眉头、轻轻耸动的双肩时放松了。于是顾雪君终于能够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嗅着对方的身上带着一点玫瑰花的、甜而不腻的香气,浅浅地小憩一会儿。 被这么不尴不尬抱住的宁独秀有些尴尬,特别是敏|感的腰部,在初时的心软之后,他很快因为感受到腰侧不断传来的温热呼吸,而起了些奇怪的反应。 但怀中人,虽然身体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但眉眼间仍旧透着单纯的稚气。再看他磨蹭间毫无形象的睡姿,宁独秀有些好笑。 他忽然想起来刚刚这人在自己面前晕倒,自己将人抱到床上时才发现,这个孩子竟然没穿鞋子就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纵然有福伯精心操持,那双原本干干净净的白袜子上仍旧不免染上了尘迹。 虽然,那毛茸茸的脑袋透过薄薄布料,甚至可以感受到发丝挠在自己腹部肌肉上的微妙感;但起码此刻宁老爷的心中确实充满了对这孩子的关怀,对这个自己一手养大、不是亲子更甚亲子的准女婿。 第29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3) 再说让六六纠结万分的意沧浪。他的意识的确已经进入到顾雪君身体中,在度过最初的混乱之后,意沧浪吸收了顾雪君留在大脑皮层上的意识流和记忆体,两相交融,一如他平常穿越时候的那样。 然而意识的顺利结合并不代表着,意沧浪就能够无视顾雪君的智力障碍,像上个世界一样一颗药下去满血复活。 恰恰相反,猛然增大的信息量和相对常人而言都极其缓慢的信息处理速度,让顾雪君继续保持着混乱懵懂的状态。他现在拥有顾雪君与意沧浪双重的记忆,然而记忆相互混杂,无法分辨界定,虽然拥有意沧浪的思维模式,然而思考的速度却受限于先天缺陷,甚至由于杂乱信息的干扰而更加迟钝。 就像是猛然加大了水量,却没有相应扩充河道。 执拗而一根筋的思维与身体机能出于自保目的,切断了一切不必要的工作量比如六六这个被判定为不必要干扰因素的。而没了六六的辅助,顾雪君只能用着缓慢的速度一点点消化着意沧浪庞大的记忆量。 总的来说,也是十分惨烈了。 这个过程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而六六只能哭唧唧地被关在小黑屋里面,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不可知的未来。 这就是顾雪君醒来后的真实情况,显然凭借洋医生的理解能力是不可能把脑洞开到这么大。纵然宁老爷气势沉沉如山岳,面对把眉头撇成八字无奈摊手的洋医生,却也只能沉默。 大家都是文明人,还是讲理的。 再是担忧纠结,也只能往心里吞了。 宁老爷咳嗽一声,岳城就得瑟瑟发抖,却治不好他这傻孩子的头疼病,这也难免让宁老爷对稚弱的少年越发心软疼惜,似乎心里十二万分的耐心,全数被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占据。 他看着这个已经青年模样的孩子,窗外金色的暖阳洒在他年轻的脸庞上,连细小的绒毛,微微显出的点点深色胡渣,都似乎笼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此时这个孩子正认真地念着面前宣纸上未干的墨字: 顾,雪,君。 顾雪君念得很慢,已经发育成熟的声带褪去了少年人的干哑,更因为不常开口而低沉,甚至可以说带着一点莫名优雅的韵律。 他衣着整洁得体,乌黑的头发被修理得整整齐齐,穿着时下年轻人最中意的白衬衫配米色毛衣,衣领口子整整齐齐扣到了最上方一个,干净俊秀的模样,看起来便是一个家教良好的后生。 这让宁独秀忍不住欣慰地笑了。 这个三十五六的男人丝毫不显老,细白水嫩的皮肤上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笑起来总仿佛带着电,以至于宁老爷不得不板着脸、又往鼻梁上架副眼镜,出门必得衣冠楚楚的一副斯文败类模样,才堪堪维持住他一地望族的门面。 此时呆在家中,宁老板也懒得戴那副金丝边眼镜,眯眼笑起来的样子莫名就带上了几分孩子气。 见他笑了,顾雪君也跟着笑,带着点小得意地指着自己:是雪君,雪君的名字! 哦,雪君真厉害!宁老板眉眼弯起的弧度越发大了,他凑近忍不住揉了揉顾雪君梳理整齐的头毛,只摸到了一手硬硬的发胶。 心里有些不爽,这时候才怀念起来之前那头乱毛的柔软来,却是打定主意,明日起就让负责伺候雪君的女仆免去给他上发蜡这么一项这主意谁想出来的! 宁、宁叔叔! 顾雪君有些不满地盯着忽然走神的宁老板,小孩子总是不满大人飘忽不定的注意力的。 为了表达他的不满,执拗的傻孩子从脑袋上扒拉下宁老板的手,攥得紧紧的,仿佛要挟持着这只手换回宁老板的注意似的。 宁老板果然如他所愿,一回神,便见小孩子心性的顾雪君抓着他手来回翻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顾雪君的手已经比他的还要宽大些了。 不,应该说,宁老板的手本来就不大,年少时经常被大哥一只手轻松圈起。而现在外表已是成.人的顾雪君,年纪轻轻便生得蜂腰猿臂,宽肩窄腰大长腿,骨节分明的手自然也能轻轻松松便能将他的包裹在其中。 第55页 宁独秀的手生得十分秀气,修长如玉却不过分宽大,手背上未有青筋突起,却能隐隐看见葱白皮肤下淡青的血管。指尖略尖,精心修剪过的指甲饱满漂亮,指尖透着健康的绯红。 宁独秀瞧他仿佛在研究什么珍稀古董似,煞有介事地细细端详自己的手,心中好笑,故意要逗他,用巧劲微微一挣,轻轻一刮顾雪君的鼻尖:欸!宁叔叔听着呢,雪君要说什么 顾雪君心爱的玩具忽然从眼前消失,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鼓了鼓腮帮子,纠结着不知道该说什么。阳光透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的褐,而在那双黑黝黝的眼眸里,满满都是一个人。 见他这样,宁独秀笑得停不住。 原本还在纠结的顾雪君眨眨眼:宁叔叔,真好看。 傻雪君,对男人可说不得好看。下次也再不准这样了,怎可随便抓着我的手盯着瞧,你当是云片糕么!宁独秀轻笑,像是要教训他似的微微肃容。 顾雪君盯着他,他说的这段话有些太长了,顾雪君花了一段时间才能理解饶是理解了前半段,后半段也忘了。好在顾雪君一向不喜欢庸人自扰,认真道:不是云片糕他想了想,补充道,宁叔叔的手,雪君还没吃过,不知道是不是云片糕一样的味道。 宁独秀咳了一声,有些无奈,他决定揭过这个话题。 正好管家福伯送进来一盘新鲜的草莓,娇艳欲滴,红艳艳的果子带着晶莹的水珠,整整齐齐地码在碟子上。 顾雪君欢呼了一声,便要探出身子,到一半又顿住,乖乖地看向宁独秀。 这本就是给这个小孩子准备的,宁独秀当然不会拒绝。伸出手,拇指与食指拈起一颗极漂亮的递到他眼前,等他张嘴了,又往后稍稍一带,坏心道: 咱们说好要认字的,来,这三个呢说着,另一只空闲的手指着宣纸上那顾雪君左边一列的三个字。 顾雪君看了一眼。 下一刻,亟不可待的傻孩子便低头,一口吞住一直勾着他的殷红草莓。 他吞得有些太急,柔软温暖的唇瓣不小心竟一起将男人葱白似的两根手指含进去,还轻轻吮吸了一下,不让一点汁液漏出去,那比唇更软滑湿润的舌,便猝不及防地撩拨了敏感的指腹。 而与此同时他说出的三个字才仿佛刚刚穿过时空,来到宁老板的耳边心上。 那三个字缓慢而清楚地回响在耳边,有些低沉的嗓音,带着成熟男性的磁性,竟令听者心弦一颤。 宁,独,秀。 ※ 顾雪君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在宁独秀的心中掀起了多大波浪。实际上,在他单纯又直接的思维里,本身就并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什么特别的,即使是更亲密的举动,也是理所当然。 就像他能自然而然地念出之前那三个字,并且知道这是他的宁叔叔的名字一样,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靠这种理所当然的能力来获得关注似乎有一点无耻不知为何,顾雪君心中模模糊糊地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他花了三秒钟时间自我反省,然后愉快地决定,还是等宁叔叔夸自己好聪明之后,再提出以后的难度可以适当增加什么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等了一会儿后,顾雪静失望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听到意料中,那来自男人温柔的夸奖。 他有些郁闷地抬起头,却发现宁独秀一直在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方向。这让他下意识就回过头去,想要看看后面是不是有什么的更加吸引人的东西虽然隐隐怀疑对方是关注着自己,但万一错了多尴尬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后侧整齐码着的那盘草莓,娇艳欲滴的模样无比鲜活。顾雪君恍然大悟地明白:下一刻,学着宁独秀方才的动作取了颗,凑到男人浅色的唇瓣上。 冰凉的朱果上还带着水珠,柔软的唇瓣一触碰到,便像是海绵缓缓吸化了水珠,一层水光融在唇畔。 出神的男人被这微凉的触感惊醒,他一眨眼,一对上近在咫尺的孩子那天真又执拗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地张开嘴,顺从地将水果含入嘴中。 面对他疑问的眼神,顾雪君双目微微睁大,认真地夸奖道:宁叔叔好乖。虽童稚依旧,然而这一声好乖中,却莫名带着一丝微妙的沙哑,仿佛一片轻羽,轻轻拂过宁独秀心头。 宁独秀心中一动,只是他眼下被顾雪君话中的意思弄得哭笑不得,权将那一刻间的意外当作错觉。 偏偏这时候顾雪君惊奇地发现宁独秀唇角沾上了一点红艳艳的果汁,他脑袋一热,居然就莽撞地凑上去,然后在宁独秀莫名的眼神中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掉那一点微红。 轰的一下,被忽然袭击的那人大脑一片空白。 宁独秀懵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顾雪君神色自若的模样,一盘草莓已经被他吃了大半。他声音一沉:雪君! 顾雪君脑袋一缩,小心翼翼地将手上拿着的果子乖乖放回果盘里,委委屈屈道:宁叔叔你吃,雪君是、是看宁叔叔一直不吃,怕放坏了 谁跟你说这个了! 宁独秀心里有个声音呐喊着,然而面对孩子天真单纯的眼神,他又不免怀疑是自己多虑。唇边那被舔过的湿漉漉、软腻腻的触感,和着指尖尚且残余的回想,不断在他脑中作乱,眼前青年模样的孩子一双黑珍珠似的眸子凝着他,开开合合嘟囔着的嘴唇上还带着水光光的痕迹 第56页 不能再胡思乱想!宁独秀猛地收回神,皱眉道:雪君刚刚怎么能他卡了一下,耳根有些烧,眉间聚起的山峦更高了些,用嘴来 顾雪君眨眨眼,莫名道:什么 他坦然的模样莫名有一种感染力,宁独秀心中的纠结与操守的坚持到了顶峰,反而隐隐有些摇摇欲坠:怎可用口舌来胡乱舔人呢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莫名带着几分亲昵的嗔怪,若此时操控身体的是意沧浪,便知道这话里透着一分既傲且娇的暗示。 但现在却是顾雪君。 属于意沧浪的直觉告诉顾雪君,此刻的宁宁并不是真正怪自己,而属于顾雪君的单纯却趋势着他无辜地开口:不用口舌,用什么呢 宁独秀一噎,道:大可以用手去取。 可是叔叔说过要雪君做君子。顾雪君睁大眼,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疑惑,是叔叔教雪君,君子动口不动手。 宁独秀正沉默间,顾雪君忽然恍然点头,似乎自己想明白了:雪君知道了,宁叔叔一定是想要考验雪君有没有把叔叔的话放在心里!说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双眸晶亮得看向宁独秀,眼中满是天真的得意。 宁独秀: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这次回来后,从前懵懵懂懂、沉默迟钝的顾雪君,虽然依旧痴傻,但却活泼灵动了许多,有了极大的变化。具体哪里不一样了,他也说不上来,即使考虑一段时间,恐怕也只能得出一个模糊的结论: 从痴傻变得傻得可爱了。 ※ 宁独秀正神游八极,不由便对顾雪君有所忽略,只是他虽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却又有意沧浪的那份影响,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决定让步去哄一哄这个关注点奇怪的宁宁他捧着红艳艳的草莓递到宁独秀跟前,温言道: 宁叔叔,不气,吃果果。 宁独秀憋了口气,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胸中乱窜的那口气是什么意思接过草莓塞进嘴里,含糊着叮嘱:对外人的时候,还是不要这么君子。 这话说出来后他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然而满心以为这件事已经揭过的顾雪君,却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又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眼前一亮,跳下椅子哒哒哒地跑了出去,口中欢喜: 孟极! 他就想一阵风,轻飘飘地离开了房间,只留给了僵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忽然袭满心头的空虚,宁独秀冲着他离开的背影抬了下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触摸到那犹带温热的空气。 从来挺直的脊梁忽然重重往后一靠,瘫软在宽大柔软的椅背上,他看着高高、有着精致浮雕的穹顶,努力想要忽略掉此刻心中剧烈跳动的心脏。 就在这个孩子离开自己的那一刹那,忽然剧烈跳动的心脏。 空气中有细碎的浮尘在暖金的阳光里飘摇,宁独秀眼神散漫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30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4) 宁独秀确信自己可能,对那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产生了微妙的情绪,是在不久之后的一个午后。 那是一个光影细碎、流光溢彩的金色午后。同样是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略显空寂的宽大书房,同样有细碎的飘尘在空中无主地浮动。窗外的阳光虽然明艳,却只能在房间中照亮一个角落。 随着天气渐渐转暖,又到了一季工作总结汇报的时候,管家福伯十分能干,更是深得宁独秀信任,早早便将过去几月的账册整理汇编,紧赶慢赶,终于趁着今日领着各家掌柜的前来汇报。 需知宁府在宁独秀带着举家搬迁之后休养生息,在岳城一地虽根基不如从前东北老家那般盘根错节,却也在十几年的努力后很有些规模,偏偏一应事务皆担在宁老爷一人身上这便是简报,也往往也废去大半天的功夫。 只是他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只因为从来都是犀利得甚至堪称有些刻薄的老板今日不知何故,似乎有什么心事萦绕心头,总觉得心思不全在账册上头。 福伯心头刚刚升起一团迷雾,便见宁独秀曲起修长如玉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这账目。 一下一下,敲得店铺掌柜的心也慌了,汗也流了,颤颤巍巍不知道要迎来何种教训。 宁独秀却没了继续的兴致,只微微挑了下下巴,让掌柜的继续说了下去。 于是掌柜的只好继续干巴巴当一个解说:上个月的店铺收益 宁独秀低头翻过一页账本,固然他逼迫自己将全部的额注意力都集中到面前的书卷上来,可窗外隐隐约约的犬吠与笑声,却始终在源源不断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城东新开的堂口堂主递了帖子来,希望能拜会一下老爷 宁独秀抬起头看向窗外,铺设整齐的草坪上高大英俊的男孩抱着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大狗嬉戏。这只名叫孟极的漂亮大型犬是从前一个洋人与宁老板做生意时所赠,名字来源于《山海经》中一种漂亮类白豹的异兽。 第57页 宁独秀把孟极抱回家是它还是只小奶狗,顾雪君一见到便立刻爱得不行,像个小大人似的照顾小狗,煞有介事地询问要怎么养它,两个小朋友常常一玩就是一下午。 此时孟极呜呜叫着,将顾雪君推倒在草地上。为了方便活动而穿的棉布薄上衣已经有些凌乱,这时候衣服被乱七八糟地拉了起来,腰间一大片肌肤露出来。 顾雪君的名字原义是伴雪而生,然而此时却有了些人如其名的巧合,那白的发亮的皮肤在阳光底下,竟然明晃晃得有些耀眼,有些细长而硬的碧绿草叶扎在那细嫩而柔韧的窄腰上,敏|感的青年像是被挠了痒痒似的,笑着要把身上的纯色大狗推开。 省城方面,前两天驻军参谋发来电报,说司令大人想要与老爷商量点事 孟极低下头,像是故意要使坏似的,伸出舌头去舔主人那一截细嫩雪白的腰。 湿漉漉的水光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片的滑腻,腰部格外碰不得的青年大笑着伸了伸腰,猛地一用力将大狗推开,捂着发痒的腰部撑起身子坐起来,有些单薄的衣服贴在身上,浸了水微微透明,行动间隐隐可见线条清楚的腹肌。 那画面太美了,美得就是像是一团要融化阳光里的洋奶油,软软的,腻腻的,带着让人想要抗拒又舍不得的甜,就算是狠下心伸手推开,却已经沾了满手轻若无物的白色。 宁独秀看得出了神,之后掌柜的说了什么,福伯又说了什么,他都怔怔然地听不见了。 他的世界中一切的声音都抽远,空白的大脑像是刚刚从混沌中苏醒,忽然从一片白濛濛中点亮了一束光,然后光绽放除了七彩斑斓的世界。 而这个美好到让人炫目的世界里,唯一的主宰就是草地上欢笑着的那个孩子。 宁独秀呆呆地看着他,手指还迟缓地搭在一页泛黄书页的边上。 他看着草地上的男孩随意地坐在草地上,两条长腿半曲,白色的上衣上都是凌乱的褶皱,上面甚至还沾着草叶,原本整齐的头发现在蓬乱极了,显出十足的孩子气,有几缕还带着汗珠黏在脸侧。 男孩像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气哼哼地看着面前那只浑然不知自己闯了祸的笨狗,报复性地抱起那只半人高的大狗,高高举起来。这个动作做得很突然,就算是机警的大型犬也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抓了正着。 纤薄修长的肌肉线条忽然用力收紧,透过布料鼓起柔和却有力的线条,轻松就将大狗凑举到自己面前,鼻尖抵着犬鼻。雪白的大狗脑袋往后一缩,再往前一冲,湿漉漉的长舌头就呼噜了少年一脸的口水。少年似乎有些猝不及防,笑着勉强睁开一只眼。 这一幕在观者眼中,缓慢、美好得仿佛带着光晕的美好画卷。从来不屑洋人那套玩意儿的宁老板怔怔地看着,忽然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传说中的天堂。 即使时光流转,记忆褪色、黯淡、枯萎,但那却终究是他的天堂。 即使这个天堂或许是地狱的颜色。 宁老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就在此刻,就在他臆想的天堂面前,他的心跳忽然猛烈而无比鲜活地跳动了起来,他的手指甚至开始神经质地颤抖,他不知道充斥在自己耳边的那嘈杂的声音,是自己炙热的心跳还是激烈的呼吸。 就在一片混乱中,他看见抱着大狗微微后仰地坐在草地上的、他的男孩,忽然似有所感地转头看了过来,直直对上了自己的视线。 他就在那里,就在那要把美好的他融化的阳光里,对着自己暖暖地笑了起来。 于是那一刻,宁老板嘈杂鼓噪的世界忽然静悄悄的一片。 他知道,就在这里,就在此时,他爱上了这个男孩。 他的雪君。 ※ 顾雪君这两天有些不开心。 他的世界向来简明扼要,或许是因为思维简单,在某些事情上便有了惊人的直觉。 就在不久之前,有一种模模糊糊的阴影笼罩上了他心头。 他的宁叔叔,宁独秀,似乎在疏远他。 当他兴冲冲跑上去想要像以前一样拥抱宁叔叔的时候,他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满满地接住他,笑着挠乱他的头毛,而只是虚虚地扶住他的腰免得他失去重心倒下。 当他委委屈屈撒着娇说不想吃胡萝卜的时候,宁叔叔不会像以前那样好声好气地夹着胡萝卜混着蒸蛋哄他吃下去,而只是在第二天给他准备好一杯看不出原形的胡萝卜汁。 还有白日里叔叔教他读书识字,还是同样并排挨着坐,却硬是让他坐在旁边一张扶手椅上,强行让两人间隔上一条扶手。他不会再亲昵地抱住自己的腰,让自己靠在他那并不宽阔却十分挺拔的怀里,虽然还是会揽住他肩头,但那有些紧张的手指却隐隐让顾雪君觉得他是在克制着什么。 怎么说呢,宁叔叔似乎没变,还是像以前那样宠着他、护着他,可是又肯定有什么地方变了。 顾雪君的直觉让他轻而易举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阻止了他直接找上宁独秀询问这一切的变化,让他静观其变。 那个声音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就像是从自己心底发出的那样,伴随这把声音的,还有一丝奇特的欢喜,随之竟然到了顾雪君的心底仿佛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此刻的一切都只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第58页 顾雪君等待的变很快就来到了。 夏日的天气变得很快,傍晚的时候尚且还黄昏正好,等到夜幕降临,天空中忽然便开始翻涌起动静。 用过晚餐,顾雪君上楼去之前忍不住看了一眼在沙发上安静看报的男人。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两腿相叠,整齐的西裤显得那两条长腿格外笔直。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宁独秀微一扭头探出视线,正好对上正注视着他的顾雪君。只见宁独秀一怔,旋即露出一个有些担忧,又有些宠溺的笑:雪君要早点休息。 顾雪君点点头。 正巧这时外头翻涌的乌云中开始出现低沉的声音,闷雷阵阵,似乎即将有一场忽如其来的雷阵暴雨来袭。 宁独秀微微皱眉,不由有些担心地看向那个站在楼梯口的青年,不知是否他的错觉,总觉得此时的青年似乎在强行挺直他的脊背,甚至那搭在楼梯扶手上的那只手,好像在轻轻颤抖。 雪君,今晚若是打雷 宁独秀心弦仿佛被挑动了一下,无声,却在不断的震动。他知道,就像许多可怜可爱的小朋友,他的小朋友也一样,每到雷雨天便可怜兮兮地像只落水的小狗,惊慌失措地畏惧着大自然的威能。若是以往,他自然早早将人搂入怀中安慰了 然而现在宁独秀心中轻轻一叹。 见他开口,即使身形不变,呆呆伫立在楼梯口的青年便在一瞬间双眸亮起,晶亮亮地看过来,那里面没有别的,满满的全是期待与依赖。 心疼,一阵止不住的心疼袭上心头。 其实他都知道。 自己那些经历不着痕迹的隐忍、克制与退缩,在这双清澄纯澈的双眸根本无所遁形。而这个纯善温柔的孩子,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默默忍受下了他这个大人没有来由的伤害,自己那样自欺欺人的疏远,可不就是一种伤害么而这个孩子没有任何错,却接受了全部甚至到了此刻,依旧信任依赖着自己。 宁独秀知道顾雪君在期待着什么,心中的冲动甚至已经冲到嘴边。但他最后说出口的却还是那一句: 雪君已经是长大的男子汉了,一定不会像小孩子那样害怕了,对不对 便见顾雪君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有一瞬间的黯淡,又很快笑着地点了点头。 看着那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客厅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只听报纸忽然发出一抖,宁独秀像是在气恼着什么似的将那报纸往旁边一丢,看着冥冥中的虚空。 枯坐许久的宁独秀脑中乱糟糟的,从前无数与顾雪君在一同的片段,杂乱无章地在脑中映现,他忍不住地上扬起嘴角,却又转而由衷的叹息。 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或者说,是劫是缘 然而宁独秀并不知道,他惦念着的那个当事人转过楼梯转角后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他就在在关上房门后脸色不变,眼睛一阖、再一睁,却是仿佛清明了许多。 嗯这是 顾雪君凝眸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一切,下一刻忽然又仿佛经历了一个颠倒错乱,他脸上带上有些委屈的单纯表情,蹭蹭蹭地冲去浴室洗漱起来。 第31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5) 昏暗的房间内, 宁独秀沉默地站在窗前, 身上披着睡袍。 但他却是眼神清明,眸若星子,没有丝毫睡意。 拉开的窗帘下, 宽大的窗户被打开了, 斑驳的水痕击打进屋子里, 打湿了昂贵的地毯,又打湿了他身上, 他却不管不顾, 仿佛任由这忽如其来的一场雷雨冲刷掉内心一切不该有的情丝。不知不觉间,冰凉的雨丝已经打湿了他的脸庞。天空中时不时便会出现电闪雷鸣, 沉闷的云层仿佛是他此刻的心头涌动的阴霾。 然而即使到了现在这时候,宁独秀的心中却仍旧有着各种各样的绮思。 雪君睡下了吗 他有听到这些闷雷, 看到这些闪电吗 他有没有害怕,会不会惊惶 那个孩子是那样的脆弱,他亲手将他从襁褓中抚养长大,看着他从比猫儿也大不得多少的模样, 转眼长成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的七尺少年。然而这又有什么用谁都知道那个孩子即使有着正常人的外表,内里却也是十年如一日的天真稚弱。 宁独秀不知道坐在那里已经多久, 手脚都已经冰凉,额头的发丝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 这仪态实在称不上得体, 然而此刻混乱的意识却顾不上这些,全部都在挂念着那个可怜可爱的小朋友。 他挂念着, 却不敢跑去确认那孩子安全无虞,反而要打开窗户,任天上的雷点掩过一切暗流,任窗外的风雨抨击自己的心脏。 只有这冰凉的雨丝能够冷静下心中潮涌的冲动。 然而一边告诉自己要冷静,宁独秀却一边控制不住地将双眸紧紧盯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那个方向的房间里此刻正沉睡着他的珍宝。 忽然他听到了那间房间内传来了声音: 细细的,轻轻的,像是强行压抑的哽咽。 他心中立刻紧张起来!然而当他仔细再听,却发现那声音在窗外猛烈的风雨中显得那么单薄微弱,微弱得刚一出现便很快破碎在风里,想要在风雨中捕捉那细微的动静,实在是太困难了。 第59页 可便是这微弱得要让他以为是自己错觉的声音,便是这或许是幻觉的一个可能,令宁独秀喉头仿佛咽住了什么。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忽然隔壁传来一声重重的、沉闷的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刹那间一条银练划破天际,照亮了他半张脸脸庞,也照亮了他的整颗心。 他恍然顿悟:什么零落的纠结与痛苦都远去,他现在只担心着他的珍宝! 宁独秀猛地起身,久坐一动不动双腿已经在他无知无觉中麻痹了,可是他顾不上这些,跌跌撞撞地跑去房门。 刚一打开房门,迎面一个黑影便冲自己直直而来。宁独秀的身体反应在意识之前,已经稳稳接住了那个倒来自己身上的身影。 碰一声,昏暗的房间内,一团难辨的阴影砸在地上。 两个大男人紧紧抱着,你缠着我,我缠着你,现在不能保持平衡了,便也一同不支倒地。 幸亏地上就是厚厚的地毯,那门外倒来的黑影顾雪君,更是在最后一刻往旁边转了些卸掉了自己的一部分体重,才没让一把老骨头的宁独秀压坏了。 可即使是要摔倒了,宁独秀抱着顾雪君的动作仍旧是那么坚定,虽然他的手从未如此不稳地颤抖。 但即使颤抖,宁独秀却还是紧紧地抱着他,就像是一松手,这个脆弱的孩子就会从自己手中消散一般的珍重。 就像是在抱着他那个地狱颜色的天堂。 噼啪! 一声明亮中泛着白紫的闪电一瞬间穿透了重重阴霾,将昏暗的房间照得彷如白昼。 借着电光,顾雪君的脸庞穿过阴霾,直直落入宁独秀眼中。 那微缩的瞳孔,额际密布的汗珠,发白的嘴唇,还有不住颤抖的身体,都在那明亮的电光下无所遁形。 他就在那里,他的雪君就在自己的怀里,在自己的身下。 寻到他的顾雪君眉眼中的惊惶,便如同雪山上的积雪遇到春日的暖阳,忽然消融成了满腔温柔溢出双眸。颤抖的双手毫无保留地抱紧了宁独秀紧窄的腰身。 顾雪君那件单薄的睡衣很快被宁独秀身上的水打湿了,两人的布料贴着身,身子又紧紧贴在一处。宁独秀满身的清寒,却挡不住少年人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炙热,仿佛一个小暖炉、小太阳似的消融了身上和心头的积雪。 只听顾雪君颤着声音说:雪君不是怕打雷,只想看一眼叔叔,却发现叔叔好像没关窗户雪君只有叔叔了,雪君不能再失去叔叔了 颠三倒四的话语中带着孩童的焦急,丝毫不作伪的情绪便如同一团火烫住了宁独秀却让他丝毫不想撒开手。 宁独秀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都不用说了,无论这个孩子有再多地狡辩,都不能再动摇他分毫 早在他冲着跑去打开房门,然后看到这个孩子光着脚在门外倒入自己怀中的那一刹那,他花费无数心力铸造起来围墙便一瞬间坍塌成了废墟。而那片荒凉残破的废墟,将他们两人圈禁在其中。 他不会再放手,即使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即使这是一场无比罪恶又混乱的噩梦,可已经坍塌过一次的心墙,却已用最直白显明的方式将残酷的事实展现在他面前: 他,宁独秀,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强大到可以承受起失去雪君的痛苦。 他甚至抵抗不了来自他的雪君天真地呢喃出那一句雪君不能再失去叔叔。 宁独秀久久地、久久地注视他,他是这么的美好,他是他一切的罪恶与欲念,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亲吻他。 他这么做了,而被轻吻的顾雪君只是稍稍一愣,旋即便乖巧地微微仰头,迎合着那个带着雨水冰凉的吻。 就在他迎合的那一瞬间,宁独秀听见了自己那挣扎着拼凑起来的世界,被这个吻轻易击碎坍塌的声音。 然而对这一切变化,宁独秀却只是虔诚地闭上眼。 可以,怎样都可以。也许有一天你明白这一切会憎恨我,可我可以给过你我机会,你却还是招惹上了我我便一世人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我会许你一世人平安喜乐,但你这一世人,只能陪我历这一番罪孽的尘劫。 雪君射给叔叔好不好 唔好啊! 顾雪君大脑放空,有些茫然地看着下方宁叔叔伏在自己腰上,低头脑袋上上下下的起伏。 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视角看起来,就像是自己漂浮在空中一样。 但自己是怎么离开自己的身体的 下方那个闭着眼、蹙着眉,手指插入宁叔叔发中、发出奇怪喘|息的自己又是谁 现在这种奇妙的状态,仿佛他只是飘在天地之间的之间的什么来着宁宁以前好像教过他的,但现在却记不起来那个词怎么说的了 真是奇怪,这段时间他脑子多了好多看不明白的东西,想事情的时候也轻松了许多。 但就在方才,宁叔叔忽然亲过来的时候,一股忽然出现的力量蛮横地将他挤出身体。 懵懵然不知所以的顾雪君忽然看到天花板上出现一个漩涡,一个绿油油的小人扑扇着透明的翅膀出现在自己面前,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 第60页 泥嚎呦~终于见到了,任务发布者,想不到在任务进行中还能与你进行沟通。我是接受您所发布任务的轮回者意沧浪的协理系统晋江六六,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顾雪君:汪汪汪汪汪 既然木已成舟,宁独秀便不再犹豫踌躇。他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心意,并且开始精心地构陷下一张细密的蛛网,静静地等待着猎物一步步迈入其中。顾雪君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如何他身上已担下了无数罪孽,再加些又有何妨,大不了便死后入那忉唎地狱。 宁独秀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无耻之人,日后回想此事,反而庆幸自己如此无耻,否则怕是要在自己纠结之际,便失却了能与顾雪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机会。 福伯进屋里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住,差点以为自己打扰到了老爷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甚至还有一瞬间果真在心头盈满了感动: 被怀疑是性|冷淡的老爷居然忽然开了窍,不声不响就往家里带了这么个大活人回来!苍天开眼啊!家里头终于要迎来一位女主人了么! 额这位女主人坦荡荡不穿上衣 好像胸也有点平 哦男的、男的也没关系啊!只要能陪伴老爷,怎么样都可以啊! 可惜,等到那两人听见动静看过来,福伯的一腔热血,就像是被人临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似的。 疑似未来女主人的那位是他的雪少爷。 福伯眼前一黑。 作孽啊!他居然对着老爷和雪少爷在一块天伦之乐的场景想那些有的没的! 一定是这段时间忙昏了头的锅。 虽然如此告解自己,然而福伯却还是忍不住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两人。 其实现在顾雪君正在给宁老爷小心翼翼地刮胡子。宁老爷体毛稀疏,就算是胡须都细细软软、颜色浅淡,怕伤到宁老爷,顾雪君的动作十分小心。其实爱洁的宁老爷向来十分注重仪表,只是近来由于心中那点隐秘的小心思,故而一时疏忽了。 方才醒来后的,宁老板见顾雪君摩挲着自己下巴上新长出来的一点绒毛,便主动帮他刮了干净,只是为了心里面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他帮顾雪君忙时的姿势清奇了些。果不其然,就如同昨晚上的互相帮助一般,顾雪君随即也要求反过来帮宁老爷弄干净胡渣,为了证明自己可以的,顾雪君原模原样地复制除了方才宁老爷的动作。 可问题是顾雪君不知不觉地,已经比宁老爷高出一个头啦! 于是福伯进屋的时候,便看见晨光下的顾雪君□□着上身,跪坐在床铺上,两条腿横过宁独秀身体,撑得床铺微微下陷,微微低下头,正用一种无比认真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拿着把小剃刀,一点点将清理液积攒出的白色泡沫刮去,那动作中透出的珍视,就仿佛手中捧着一块稀世奇珍。 此时阳光在他光洁如玉的背上编织出一身淡金的云锦,这个看似随意实则有些累人的姿势,却被他保持得纹丝不动。 宁老爷有些担心地伸手虚扶着他的腰,然而那姿势,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占他便宜。 阳光透过两人,在床上蜿蜒迤逦出一个纠缠不清的阴影,身处暧昧之下,彼此交汇的眼神却都是清澈无瑕。 福伯宁老爷率先开口,打破了一室寂静。 诶!只听顾雪君倒抽了一口气,似乎有些责难,别动呀! 宁独秀顿时不敢说话了,轻轻一眨眼睛,安抚了不满的小朋友。 小朋友鼓了鼓腮帮子,却舍不得对宁老爷发脾气,只好冲门口莽撞来打扰的老人家瞪了一眼。 瞪完又似乎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不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福伯早! 啊啊!咳,雪少爷早。福伯有些惊到,像是如梦方醒一般。 顾雪君就趁着这段时间赶忙将宁独秀下颚上泡沫先刮了个干净。 总算被顾雪君放过能说话的宁独秀有些无奈,维持着这个姿势,任由对方继续慢条斯理地清理其他部分,询问福伯有什么事。 其实本来这不过是一个十分正常的日子,只是 福伯说:老爷,雪少爷,小姐回来了。 啊! 嘶 两声轻呼,有些锋利剃须刀还是在白净光华的皮肤上落下了痕迹,即使顾雪君迅速地将刀片收回,然而没过多久,玉瓷似的皮肤上还是显出一道浅浅的红,些许血迹渗了出来。 别误会,上面的两个发语词,前者来自宁独秀一时难收的愕然,后者是顾雪君在替他的宁叔叔觉得疼。 就在福伯说出这个消息的那一刹那,宁独秀原本脸上那细微的笑意凝在唇角。 仿佛是忽然之间,心脏的位置就空了一块,直直地往下坠去,落入深不见底的无间地狱。 她回来了。 他的女儿,雪君的未婚妻。 宁独秀顾不上自己脸上那因为自己突然动作而出现的伤口,下意识有些紧张地看向上首的顾雪君。 然而顾雪君却十分平静,好像听到了这个消息,就只是听到了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只专注地盯着自己脸上那伤口心疼地呵着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专心道:呼呼就不痛了。 第61页 这模样,就好像福伯口中所说的那个小姐,是一个与他忽然无关的陌生人。 宁独秀一时心乱如麻,撑在身边的两只手忍不住揪紧了床单。 小姐是在船上发来的电报,说是明日就能到上海,是否要准备些人去上海将小姐接回来 我知道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地对福伯说道,这事你去准备准备吧。 是。福伯敏锐地察觉到现在自己主人的情绪有点微妙,他应了一声,便识相地退下去。 而在他走后,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明明窗外的阳光正浓,然而宁独秀却觉得心中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地发凉。 雪君,你听到了吗宁独秀声音有些空洞,面无表情,织月要唔! 宁独秀忽然睁大了眼睛。 顾雪君居然凑过来,将他那个小伤口上的血迹一点点舔去。 他嘴角沾上了一点血,显得格外的艳,对上宁独秀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有些莫名地舔了舔嘴角: 嗯,我听到啦!织月要回来啦! 他笑得这样开心呢,就像自己一个多年未曾相见的好友忽然有了音讯一般,矜持却又显得真切的欢喜。 好半响宁独秀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僵硬地询问着面前的青年:那所以,雪君可觉得欢喜 自然欢喜!顾雪君眯起眼睛笑起来,嘴角泛出一对浅浅的梨涡,显出十分的天高云朗坦然直率,我都好久好久没有见过织月了哩! 他虽然如此说,但眉眼间的模样却似乎只是在说一位久未相见的好友玩伴,干净清澈得不带一丝绮思。倘若宁独秀仔细观察,便会想到,先前孟极生病被送去兽医那里的时候,顾雪君天天挂念着的模样都比现在要来得真切些,孟极被接回来的那天,顾雪君更是兴奋得直接在屋里高兴得手舞足蹈。 然而宁独秀此时心乱如麻,如何能察觉这细微的不同 一股突然袭上心头的嫉妒与不甘,让他忍不住开口:雪君,倘若有一天,在宁叔叔与织月当中要你做出选择,你会选择谁 话甫一出口,宁独秀便后悔了。然而木已成舟,反而替他斩断了一切退路。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宁独秀双眸湛然,静静凝视着顾雪君,等待着他的宣判。 然而顾雪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情形要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什么样的选择呢 比如就像是前几日我们一同看的故事,宁叔叔与织月必然又不可调和的矛盾,撇开对错,你会选择哪一方宁独秀执拗地看着顾雪君,他知道自己这样逼迫一个孩子无比卑劣,然而心中蔓延的不安却驱使着他非获得一个许诺不可。 顾雪君眨了下眼:宁叔叔曾经教过雪君,要一世人都保护织月的 这句话伴随着一阵针刺的疼楚,直直扎入心底,宁独秀牙根微微用力,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地等待着他说完。 可那是因为,是宁叔叔教雪君的,所以雪君才会去做。 如果就像那话本里面的故事,雪君只有做下那样的选择才能保护织月,却会让宁叔叔难过那雪君会选择织月。 然后陪宁叔叔一起难过。 宁独秀的唇颤了一下,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大男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宁叔叔,不哭。 没关系,他说不出来,体贴的顾雪君便主动帮他他低下头去,在那张淡色的唇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甜甜软软的一吻,纯洁的不带丝毫情.欲。 这个吻时间很短,很快便分开了,宁独秀呼吸有些不稳的撇开头,转头的一瞬间顾雪君看见他的眼角有些亮。 做什么忽然又如此 面对宁独秀的询问,顾雪君眼睛只定定盯着男人那已然暴露一切的赤透耳根,笑得一派天高云慢日暖春和: 因为刚刚宁叔叔的模样,难过得让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所以雪君想要亲亲宁叔叔,这样就不难过了。 顾雪君歪了歪头,认真道: 每次叔叔亲雪君的时候,雪君的心情就会欢喜十分。 目睹宁独秀有些慌乱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顾雪君无声地笑了起来。眼神清明,与以往那清澈却带着天真的童稚又有所不同。只听他忽然开口: 六六出来。 只见天花板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黑色漩涡,一碧绿色的奇异小人便从这黑洞也似的漩涡中探出脑袋,跟着无视重力直挺挺悬在半空中。这自然便是意沧浪的好帮手,贤惠能干的系统六六了。 此时六六抬起眼,短短时刻内一双大眼中盈满了水光,当真是一副泪眼盈盈的可怜模样。 它看着意沧浪,这一刻它知道,自己已经不仅仅是六六,而是瑶琼奶奶笔下的各种人物的附体!楚楚可怜的代言人!小百花们的象征! 于是,只见碧绿小人疑似嘴巴的部位一瘪,随即 呜哇!宿主你终于想起我了! 积攒多日的委屈终于得到了发泄的机会,六六哭得格外酣畅淋漓。 第62页 一边哭,一边却也时不时隔着细细短短的手指缝扑扇着大眼睛查探宿主的反应,可见它一来没有它说的那般委屈,二来怕是也没有它表现得那般胆大。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这个宿主一直笑眯眯的,做任务时候也一直习惯走装弱卖乖的不要脸流,甚至自己这个系统也时不时能捋捋老虎须但六六莫名不敢在他面前放得太开。始终有一种直觉让六六觉得,这个看着好脾气的宿主,实际上和温柔强大的主人是两种人,比起真正男神一般的主人,宿主带给他的威胁感更甚。 其实六六一直隐隐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主人寄养给宿主的系统,在刚开始一人一系统磨合的那段日子里,宿主可能就嫌麻烦把自己丢给主神再回炉重造一个新系统出来了。 可怜它一个小系统,空自枉费了一身温柔贤惠元气□□的出厂设定,却偏偏怼上这么一个小妖精似的宿主,连放开胆子嘤嘤嘤哭手绢都不敢。誰让它身为系统,却是节操没他甩得开,脸皮没他来得厚,撩汉没他技术高,甚至连身为系统最基本的职业技能之一的做饭都没有这身为人类的宿主来的厉害。 也真是要逼死系统了! 如今终于被六六逮着机会,尽情地嗷一番发挥一下身为系统的作死传统,自然要尽情造作一下! 忍受了魔音穿耳数分钟,六六终于消停了下来。 意沧浪无奈地看了它一眼:哭完了 嗯 六六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捣鼓出来的手绢委委屈屈地擦掉了眼角泪花效果的数据流。 这自然也是六六体贴如果情节需要,六六可以再哭五百年。 那个抢走了六六主人的小妖精微微正色肃容道:那就开始正事吧,原主的魂魄你接收了 六六说道:已经处理好啦!还好六六一直在线跟着宿主,不然顾雪君的魂魄差点就要跑走了! 哦,那你这么棒,要不要给你朵小红花 六六刚想点头,忽然一股难言的第六感阻止了已经排上语料库序列的数据流: 宿主刚刚的语气好像并不是诚心诚意地要夸奖自己欸 六六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果然,嘴上说着要夸夸你的宿主,笑容却隐隐透着一分危险。 呵!这个心机狗!就知道欺负它这种良家系统! 它六六又岂是这种容易屈服于邪恶势力的人! 于是六六道:咳咳,不、不用了。 这次的事情真要说起来这个锅还真得由六六背一部分。 那日它检索到了顾雪君这个潜在任务者,虽然顾雪君是个智障傻宝宝,但系统却能通过特殊算法在他杂乱无章的意识流中提取出其中最深刻的执念。 也就是轮回者作为使用其肉身要完成的补偿。 顾雪君的执念是宁独秀。 我保护不了他谁能、谁来替我保护他 或许是因为过于单纯的灵魂,反而使得这个思维波能够被系统捕捉到,经过检测后满足了成为任务的条件,在没有其他更好选择的情况,便被轮回系统作为任务发布者处于特殊状态下无法亲自达成交易的情况判定交易成立。 读取完剧本的意沧浪本该在顾雪君因伤寒病逝的时候进入这具身体,却想不到六六在投放的时候居然一不小心将他提前投放了进去。 投放错了时间,此时正常状态下的顾雪君虽然意识混乱,但灵魂力量仍旧健全,再加上瞬间变窄的生存空间,种种因缘际会之下,让意沧浪陷入一时的混乱状态。 简单来说就是变傻了。 变傻不算还失联了。 轮回者从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即使有主神帮忙删选和思维保护,也常常有轮回者在小世界中迷失自我的情况发生何况现在的意沧浪还是没有主神庇护的孤家寡人。 眼见顾雪君与意沧浪意识有逐渐融合的意识,六六偏偏又被单方面屏蔽,自然心急难耐。 幸运的是,意沧浪对爱人的独占欲却让他在最后关头强行突破了重重束缚,加速了对顾雪君记忆的读取,在电光火石之间将顾雪君的意识体挤出了身体。 只能说这样一切都是真爱的力量啊! 安抚着此时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顾雪君的意识体,六六这样感叹道。 顾雪君是智力发育水平保持在7岁幼童,并不是完全痴傻,离开肉体后他就接收到了日后自己的信息,在六六花费了一番功夫解释后,他便正式接受了这笔交易。 意沧浪挑了挑眉,放过了六六,这个小系统虽然有些喜欢作死,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可爱的帮手。 他询问起正事:好了,这件事揭过,不过宁织月是怎么回事剧情里她回来应该没有通知宁家吧 结果下一刻,六六就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道:宿主啊,咳,有件事你可能得知道一下。 嗯这个语气,意沧浪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是,一开始我们不是选定将一个月后作为投放时间点么之所以会出错是因为,正好当时打开的时空间隙被平行时空的意识体闯了进来,引起了磁场的变化。 第63页 六六也真是觉得委屈,这锅背得太心酸了。从前做为一个在主神那边有执照认真的合法官方系统,它什么时候遇到这种钻空子来重生的事情 这车翻得简直猝不及防。 意沧浪: 六六心一横,索性直接把一切交代了:简单来说就是,现在的宁织月是重生回来的宁织月了。 嘟 轮船的汽笛发出长长的轰鸣,伴随着翻滚起的阵阵浪花,高大巍峨的钢铁怪兽靠岸了。 即使铁甲船这种东西已经引入国内几十年,然而每当繁忙的渡口这种时髦厉害的洋玩意儿抛出定锚,缓缓停下的时候,围观的人们还是会忍不住朝着那直入天际的烟云惊叹。 铁甲船上,星条旗旁边慢慢升起了五色旗,船上的海员呼和着,在船岸之间架上木板。 甲板上此刻是一片的忙碌,不时有心急的旅人靠着栏杆伸长了脖子在下方招手挥舞的人群中搜寻着熟悉的脸庞,或者有人伸长了手臂挥舞着毛毡帽。 而此时排队下船的队伍最后,一对青年男女脸上挂着依依不舍的表情。 织月,你要等我,回去后我便即刻去向宁老爷求娶你! 斯文的青年留着时下流行的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睛,显出十分的书卷气。 他的手紧握着一年轻女子的手,手心因为一腔真挚的热情沁出汗珠来,真诚的双眸深情地凝视着女子。 女子生得一副清丽温柔的模样,不施粉黛的脸庞素净如莲,耳边落下些许碎发。不同于时下许多大胆求新的时髦小姐,女子今日特日换下了她早已穿惯的旗袍,反而换上了一直压箱底的袄裙,浅蓝的上衣与墨色裙装,洁白的长袜与齐整的小黑皮鞋,处处都显得乖巧娴雅。 这街头处处可见的女学生打扮,穿在这女子身上却莫名带上了几分清纯的诱.惑,看惯了女子身着剪裁得宜的旗袍的新潮模样,这几分熟悉、却更显陌生的模样一下子戳中了青年的心脏。 他仿佛看到了数年前那个在校园的樱花树下静静看书的少女。 已经有几分黯淡的激情,就在今日再次死灰复燃,这一句承诺,他说得再真切不过。 然而女子却不想他想的那样,立刻欢喜地应下。 相反,女子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忧伤的微笑,她没有说话。 一路拥挤,青年连忙处处护着女子,免得她被人群挤到。终于女子找到了熟悉的声音:小姐! 女子一愣,顿时露出一个温柔娴静的笑容,宛如三月的春日那般娴雅,仿佛一朵悄然绽放的小百花。 莫说是本就为她吸引、与她一路同行的青年,便是不相识的陌生人,都不由为这个笑容一怔。 福伯。女子迎了上去,视线扫过福伯身后,却只看见旁边停靠着的一辆黑色轿车,上面只坐了一个司机。 她眼神一瞥身边有些局促地想要说什么的男子,在他开口之前忽然转过身,从包中取出一本书,递给青年。 其实这几年朝夕相处,青年与她早已熟稔十分,然而此刻青年的心头却莫名被一丝受宠若惊的情绪所拢摄。 慕容老师,此书为君从前所赠,我一直收在身边时时翻看,在我艰难的时候便从中汲取精神的养料,如今我们我便将此书物归原主。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青年,轻声道:还望你我,好自珍重。 目送那如莲的清丽身影提着裙摆钻入轿车中远处的身影,慕容老师孤零零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慌忙低头去看手上那本书。 这是一本被精心保存的诗集,上面还有它曾经的主人留在其上的斑驳的泪痕。 然而慕容老师却仍旧要废了些功夫,才从记忆中找出了自己赠书的片段。 他心中一痛,翻开扉页,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迹娟秀的词: 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望君珍重。 青年猛地抬头,然而却只来得及看到那辆黑色轿车已然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缓缓并入车流。他心中有根弦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手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抬起来,甚至他的双腿,都似乎有一股无名的力量绊住了他的脚步,令他丧失了去追求改变的勇气。 他们还会再见的,织月一定会等他,自己、自己也一定回去找织月。 他这样告诉着自己,然而心中却平添了一份怅然若失的迷惘。 而此时的黑色轿车内,年轻女子卸下往日新潮浓艳的装扮、露出符合她那个年纪应有的清新亮丽后,一张俏脸越发显得清丽温柔。 良好却不拘泥的教养,朴素却不显落魄的衣着,便如同一副娴雅的水墨画卷,落入副驾驶座上暗自打量的福伯眼中。 一晃小姐去德国念书也又有好几年,小姐大了,也变漂亮啦。 福伯这话可不是客套,而是诚心诚意地感慨。 不知怎的,虽还是那副素净模样的打扮,但宁织月就是给福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仿佛内里成熟的一朵娇花,正在等待绽放。 福伯捧了。宁织月笑了起来,这一笑带着几分真切的意味,那张素净的脸庞竟莫名显出几分清朗味道,与上车前和那位慕容老师告别的笑容比起来,却是高下立判。 第64页 她在轿车宽大的后座上正襟危坐,当真是目不斜视。然而过了些时候福伯再看,却见少女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这熟悉的一幕令福伯不由笑了起来。 宁织月眼睛一瞥,便在后视镜上和福伯的眼神撞在一处,蹭的一下脸就热了被人发现自己在臭美,这是不是有点太尴尬 论起年纪来,绝对能算是宁织月爷爷的福伯俏皮地眨眨眼,然后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 你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宁织月小姐回国的消息偏巧不巧,正赶上宁老板快要生日。虽说这三十六岁生日非零非整的,宁老板也从来不喜欢那些洋玩意儿的轻浮虚华,往日里过农历生日时也不过让厨房下一碗长寿面,更别提阳历人难不成还一年过两次生日不成懒得理会! 但耐不住他如今有了个致命的弱点。 宁独秀大老爷再是乾纲独断,却也拒绝不了他家小妖精攻那撒着娇的轻轻一语。 一开始听顾雪君说他要下厨做东西吃,宁老爷自然是断然拒绝的开什么玩笑,君子远庖厨啊!而且好端端,做什么突然对下厨有了兴趣 这做人嘛就是不能胡思乱想,一乱想就容易想茬。 因为剧情需要理所当然想茬的宁独秀先生细细一想,最近有什么特别的 宁织月要回来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的雪君忽然要学厨 宁老爷不由便揪起了那满腔炽烈滚烫的恋慕,闷在书房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当真是气极了,譬如他见到屋外头雪君正陪着孟极在玩闹,暖日融融阳光正好,然而那光明圣洁的光却找不散他内心深处渐渐生长的躁动。于是他牙根痒痒地拨了个电话当天下午便请了医生带孟极去剃了毛。 雪君:喵喵喵喵喵 雪君也没有多想,只是替自己的犬友默哀了三秒钟剃毛光秃秃的孟极,想也知道怕是有一段时间要羞答答不肯见人了。只是夏天本来也该把长绒毛剃掉些,免得生出寄生虫来。顾雪君暗自点头,心想着他的宁叔叔果然是无一处不周全妥帖。 然后回转过身,不小心逮到宁独秀原来站在书房的玻璃后面盯着他看,不由笑了。 其实宁老爷并未真盯着他看,他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他笑便笑了,偏偏还走过去,在宁独秀大老爷面前敲了敲窗户:叔叔,你午睡醒啦! 没错,就在午饭后,顾雪君忽然说要学厨。宁老爷大约是不具备拒绝顾雪君这项功能,对着青年认真的眼眸,宁老爷纵然心里打翻了醋缸子,却也只能皱着眉勉为其难地答应。答应之后却又憋着暗自生闷气,便推说自己忽然有了午睡的习惯。 嗨呀,从午饭后到现在,可以说也是生了好大的气了! 他笑得真真是天朗气清,让宁独秀不由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似的,再仔细一想,却被自己吓了一跳,刚刚自己怎么一副小男生得不到女友关注乱吃飞醋的幼稚模样那是谁哪里来的妖孽!这么一想便有些好笑:罢了罢了,他爱做什么做什么,大不了也就是家里头炸个厨房,宁独秀大老爷别的没有,钱倒是一堆,尚能供得起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嘴硬如宁老爷,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但世上也断断没有任这种磨人的小妖精为所欲为的道理,宁独秀思忖片刻,自然也要从他的小朋友身上讨回一番。 比如说,今日份的牛奶便取消了。 这对于世界还很单纯的小朋友来说简直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正被宁老爷拉着识字的青年懵懵地睁着一双黑眸,难过到泫然欲泣: 叔叔、为什么 宁独秀当然不好说自己想要教训教训他,但他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又着实太委屈可人,甜甜软软得他那颗快硬化的心脏都要融化,按理讲接下来的剧情,应当是铁石心肠化作绕指柔,然而此刻这个楚楚可怜的人是顾雪君小朋友,反而引得宁独秀生出几分戏谑。他轻咳了一声,说出口的话带上三分挑逗: 因为今日叔叔好久没见到雪君呀。雪君要知道,叔叔一看不到雪君,便觉得有处空落落的难受。 话虽然轻挑暧昧,但说出口的时候宁独秀却才恍然发现自己带上了几分认真。 这种你撩我骚的喃喃情语,若是出自坏心眼儿的挑逗倒还好,可惜宁独秀纵然浸淫商海多年,对待情.事却是人生头一回这半真半假的一句话一说出口,他自己耳朵先热了三分。 曼说他,就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司机,不小心说出真心实意肉麻到骨的情话时,也免不得会红着耳根忐忑不安,似乎扒开了一腔炙热心脏等待检验,先暴露的那个人便落了下风。 可怜的宁先生,原本是想逗逗顾雪君,却一时冲动扰乱了自己这一池春水。而这边正乱着呢,却不曾料到,他单纯可爱的小朋友,如今却早已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崽子。 顾雪君闻言也不说话,就那么深深地看着他,看得宁独秀心惊胆战。 人一心慌便下意识要找点寄托,宁独秀便选择去挑衅他的小朋友也算不上挑衅,就是把那杯本该是小朋友的牛奶一股脑儿喝了下去。 第65页 刚好喉咙口有些干涩。 结果宁独秀刚一放下玻璃杯,迎面便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接着下唇一热。 顾雪君这只小狼狗,竟又睁着那双水汪汪清澈澈的眸子,把他唇边的奶胡子全数舔了个干净,虽然舔得是唇边上,但毛毛躁躁的小朋友,自然免不了会牵连到一点不该碰的地方。 宁独秀脸上的温度蹭的一下烫了起来,却强自镇静地梗着脖子,沉声道:雪君,怎么像是属狗似的! 顾雪君却不管宁叔叔的色厉内荏,只眯着眼笑:牛奶在叔叔嘴上,好像更好吃了! 宁独秀: 真想打这口无遮拦的磨人孩子偏又下不去手。 还不待宁独秀纠结出个所以然来,他那身段迷人偏又傻白甜的小妖精便忽然凑过来,双手撑住椅子的两条扶手没错,他仗着自己人高手长,将宁独秀完全圈了起来,凭着这个颇有压迫力的姿势,寸寸逼近,静静地凝视着宁老板的一双眼,有一瞬间,宁老板甚至觉得,在这双本应纯然无垢的双眸中,自己找到了一片星辰大海。 然后他忽然低声道: 宁叔叔想要见我,与我说便是。无论何时何地,我总是想与叔叔在一处的。 声音压得很低,一字一句吐得很慢,却令宁独秀觉得自己心上大约有一处软肉,而顾雪君的话语便像极了一片轻羽,正一下一下地撩拨过那处血肉。 宁老爷忍不住地叹息,雪君啊雪君,你别这样。 你当知道他宁独秀是不知满足的生物,这样,会让我忍不住地贪求更多。 想要你一生人平安喜乐。 想要你康健清明,与我两心相交。 想要你时时刻刻,眼里眉间,皆是我。 还真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宁老爷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又已经是旭日东升,跟着他就无奈地发现自己果然被某个小妖精缠了个结结实实。他小心翼翼地将脑袋转过一个角度,映入眼帘的是青年极俊的面容。 他闭目睡着的时候似乎还带着未脱的稚气,高高大大的人却像个孩子似的非得抱着个大娃娃才肯睡着,此刻像是感受到他的娃娃在不安分的动静,还又执拗地紧了紧怀抱,一双微微嘟起的嘴唇轻轻蠕动了下,发出喃喃呓语。 宁老爷的心呀,当真是软成一片,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视线里有这个人便是一种幸福啦。 忽然青年的呼吸由清浅变重,宁老爷知道他要醒,连忙闭上眼。 闭上眼的宁老爷不就便感觉到身旁的人彻底醒了,似乎原本分给视觉的观感现在平分到了其他地方,比以往更加敏锐,他隐隐感觉有一道视线蜿蜒着爬过自己的身上,最后久久停驻在自己脸上。 脸上有些烧。 宁独秀下意识地将呼吸尽量放得轻缓。他不知道顾雪君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睡坦白来说,他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为了不让自己脸上的温度升得太快露出破绽,他不得不逼迫自己去想些别的,比如自己刚刚形容顾雪君的视线,为什么要用蜿蜒这个词呢 然而有些事经不得想,一想,那画面感便会具现在眼前。 哎,万万没想到,严肃正经的宁老爷心里头藏着一首诗。 宁老爷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在琢磨什么,昨晚上哭了好久的一双眼睛忍不住又有些发红。这样下去不行,宁老爷暗叫,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要不要改日找个时候去庙里求个清心咒什么的。正胡思乱想着想要散去心头那点心猿意马,宁独秀便忽然觉得腰部一烫,他身子一僵:一根自己已然熟悉的东西,紧紧地挨着靠了上来。 青年像是怕打扰到沉睡的老人家,只静静靠着,轻轻地喘息着,虽然那喘息有点烫,似乎想要这样让自己早上的那阵平静下来。 然而那零错的鼻息,温热的气流,却不断从对方那里通过男人敏感的感官流入心底。 这可叫人怎么装下去! 宁独秀暗自叫苦,终于憋住,像是被惊醒似的,发出一声沉沉的鼻音,睡眼惺忪地勉强抬起眼眸。 这个演技,必须要给满分的。 伴随着他的清醒,顾雪君便像是得了什么解禁令一般,大狗似的放飞自我,整个人欺上来。 便在那陡然变得湿热的气氛之下,顾雪君小妖精不客气地扒在宁独秀的身上,压着他那略显瘦削的肩膀,轻轻地、轻轻地一下下顶弄那敏感柔软的腰身,又低头顺着那绯红浅淡的唇,一寸寸地研磨、吮吸、舔吻到整个下巴都覆上一层潋滟水光。 宁叔叔这样真美,看着宁叔叔被自己吻得目色迷离的模样,顾雪君痴痴地笑,这里一点点颜色加深的模样也好看。他指着宁独秀的唇,极认真地说。 宁独秀矜持地扭过头去没应他,然而心里头,砂糖似甜却一点点弥漫上来,像是要淹没整颗心一般。 他从来不说,然而却真真切切,贪恋着、享受着顾雪君这样小狼狗似地黏糊着自己。 这日本来没什么大事,除了晚上得受邀出席一个宴会,宁独秀一时被顾雪君撩出了火,两人在床上耳鬓厮磨到了日上三竿。 第66页 后果就是,年纪一大把的宁大老爷扶着腰,动弹不得了。 顾雪君蹲在床头,可怜兮兮又泪眼汪汪地看他,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干了坏事眨眼求原谅的大狗。宁独秀只看他一眼,就憋气到不想理他,怪说与孟极处得好呢,这两只分明是对狗兄弟! 这事儿肯定得怪顾雪君:福伯出门去了,他们便一时忘了情,身为一个攻君,不能在床上把爱人做到色魂与授不知今夕何夕,哪还有半点做攻的觉悟结果如非是六六提醒他,他都不曾注意到他们一把浪了快一个时辰。 你懂,身为晋.江男的操守嘛:一次到底。 仗着自己那张纯白无垢的皮子,顾雪君想着要给宁老爷一个难忘的一天,便睁着一双全世界我最单纯的眼睛,在床上各种不要脸的撒娇痴缠。宁老爷虽然年纪不清,跟小年轻在一块儿却是十分有激情,又是初尝禁果的年上受,跟智障青年顾雪君在一块儿,看着对方天真懵懂却动作得汗如雨下的色气模样,难免还要有点诱拐儿童的微妙刺激,自然半是纵容半是顺从结果就是被心机深沉的伪绵羊按在床上干到泪眼朦胧声暗哑。 别说腰动不得了,最后眼睛红肿声音微哑,甚至还带起了低烧。 低烧可真的怪不得顾雪君,他倒是小心没弄在里面在里面了谁去清理还是个问题不是可磨得时间太久,竟害得宁老爷里头破了皮,惭愧惭愧。 这把年纪了,宁老爷脸皮薄,也不好意思去请大夫来看自己这种不可描述的小问题,只能羞耻地红着脸,哄听话又焦急的忠犬去翻箱倒柜地找了药来糊弄着涂以图。金尊玉贵如他这样的地主老财,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沦落到要在床上挺尸硬熬的那一天。 宁老爷看着天花板,无奈得叹息着自己的疯狂。 心中已然是做好了准备,也不晓得自己身后那处得疼上多久,可千万别小病拖成了大病,手边事情还有一大堆呢。 宁独秀自然不知道,就算他能接受,意沧浪也不会接受自己如此疏忽。早在顾雪君被哄着给他上药的时候,意沧浪便看似胡乱实则细致,从系统中兑换了修复液兑入金疮药中,涂了个仔仔细细。 等宁老板勉强入睡补眠去,意沧浪一边钻进厨房一边挠头叹息:哎装傻还真是个技术活。 禽兽!意沧浪正卷着袖子做菜,便听见六六哼哼着来讨伐。 意沧浪翻了个白眼:啧,谢谢夸奖。坦然地继续着动作,丝毫没有因为六六的干扰而停顿。 呵!好不要脸!六六也是好气,却拿这个二皮脸没有丝毫办法,主人可是普通人的身体啊,你都不知道要心疼心疼主人! 开什么玩笑,我的媳妇,我不疼他谁疼意沧浪瞥了一眼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的晋.江系统。 六六:呵呵。 然而除了发张丞相大人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JPG的表情包,识(怂)相(比)如六六却不敢真说什么指责,适可而止的埋怨还好,意沧浪看在它忠心耿耿份上也不会太记仇,但过了怂是一回事,六六却也知道意沧浪说的是真心话。 浮空的绿色小人瘪了瘪,到底只能嘟囔着要做顿好的犒劳主人钻进系统空间里去。 意沧浪轻笑了声,本来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厨艺过个明路,好开展他的投喂亲爱哒计划,当然是要做顿好的啊。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的媳妇,他不疼谁疼 于是等宁独秀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雪君笑得神秘兮兮,让佣人从厨房中鱼贯摆上的一顿丰盛佳肴。 色彩鲜艳,令人食欲大增,却意外体贴的清淡。 宁独秀一边眉毛挑起,睨着顾雪君,心中暗暗吃惊于对方这一手看起来还真有那么一副模样,却又忍不住地好奇他在捣鼓什么。 还有,谁教雪君,要做得清淡点的。 这么想着,八风不动如宁老板,竟然罕见的脸色有些发红。 不不不,雪君还是个孩子呢,又怎可能知道那种事那这又如何说宁独秀一往深里想,脸色便有点阴沉:宁织月可不就格外喜欢清淡的素食么 所以这是在给宁织月回来预演 腰部还在发酸,一想到这个猜测,一股委屈便忍不住地涌上心头,再看桌山那摆的琳琅满目的菜肴,便显得不是那么讨喜了,宁独秀不是滋味地想着。 顾雪君却不知道宁独秀心里头在胡思乱想着什么,见他怔怔地盯着桌上的才要发愣出神,还以为他是惊讶于自己这个小傻子忽然点亮的技能点。 他哒哒跑过去,将他的宁叔叔小心翼翼地按到椅子上,笑得颊边梨窝浅浅眉眼儿弯弯:宁叔叔,尝尝看! 宁独秀看过去,便见他眼里眉间,如数全是期待,胸中翻涌着复杂,心头的委屈便如同有一方浸湿的帕子拧紧了滴滴地往下掉似,他想要任性地拒绝,或者婉拒,随便哪一种,纵然不符合他的年纪和身份,但他不想去做这个尝试。 帮自己的心爱之人,去向他的倾慕之人献殷勤原谅他还没有这么无私,这么卑微。 雪君宁独秀哑着声音,话一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67页 顾雪君眨一眨眼,忽然哎呀一声惊叫出声:差点忘了那个啦! 他蹭蹭蹭地跑了开去,来去当真如风一般,宁独秀话哽在喉咙里,微抬的手凝在半空,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来得及抓住一团虚浮的空气,他眼睁睁看着这个青年,他的雪君背过身,毫无眷恋地走了,就像是从自己的身边离开,心内宛如有一条嫉妒的毒蛇,蜿蜒攀爬,吐出的毒液一点点吞噬着那些滚烫的血肉: 宁织月回来他就当真这么欢喜欢喜到令他抓不住。 宁独秀感觉空气中仿佛有人在推拒着自己催促他离开,勿再如此悲哀痴傻。然而脚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竟丝毫移动不得! 呐~生辰快乐!一碗面摆在宁独秀面前,白嫩嫩的鹌鹑蛋、红艳艳还滴着水的番茄片、碧绿的菜心、吸饱了水的香菇,色泽鲜亮,在灯下甚至有些炫目,里头高筋粉拉出来的面条整整齐齐地码着,米白色的面,金黄却不显油腻的汤汁,映着赭黑的碗,竟是格外令人垂涎。 宁独秀脑子里却被刚刚顾雪君说的那句话打懵了,他愣愣地看去,只见青年做到自己身边,眼眸晶亮:就算没什么胃口,但叔叔好歹吃一口长寿面嘛!话音落下,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这样太有撒娇之嫌,青年的耳尖忍不住微微红了。 宁独秀的眼睛便不由为那薄薄耳尖上凝出的一抹绯红吸引,好半响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先前他一顿,有些羞耻地发现自己的嗓音里居然有些哽咽,所以你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我庆生 做的什么顾雪君没太注意似的,只催着他快些尝尝自己的手艺,放久凉了就不好吃啦! 然而是极好吃的,撇开他是自己心慕之人那一层关隘,也好吃得让挑剔的宁独秀都欲罢不能。当然事实是,这份人间美味,自然无法剥离掉是他所作带给自己的刺激。 结果就是,从来克制的宁老板,吃得撑住了。若非最后顾雪君察觉不对,连忙叫停,恐怕之后消化的感觉上来,宁老板真要难受会儿哩。 饶是如此,这时候的宁老爷也已经吃下了往日两三倍的东西了。 顾雪君担心的不行,小心翼翼,似乎是想要把宁独秀的小腹处盯出朵花儿来。 吃这么多下去的会不会难受哇!顾雪君眉心聚敛起一座山峦,哎,像他这么不染尘埃的小可爱,也难得要面对生活的苦闷了。 他那忧愁地瞥着自己腹部的小模样,居然令宁老爷恍惚有一种微妙的错觉,忍不住笑了: 你这么紧张,弄得仿佛我怀了孕似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宁独秀才意识到哪里似乎有些不对: 怀、怀孕 宁独秀的脊背都僵硬了,特别是这时候,顾雪君清澈无瑕的黑眸直直看过来,面对这双眼睛,宁独秀顿时感觉自己成了污浊的大人_(:з」ang;)_ 还好不是。 宁独秀心里面打了个寒颤,自己也是越想越偏了。 这时候两人正在屋外头的草地上散步消食,夏日的阳光好得耀眼,纵然宁独秀一路被顾雪君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然而身后的感觉确实免不了,没多久额头便沁出汗水,顾雪君连忙帮着接住宁老爷脱下来的小马甲,那流畅的动作令宁独秀越发觉得微妙,忍不住问出了之前在他脑中打转的问题: 雪君怎会知晓给我做清淡的吃食 顾雪君啊了一声,理所当然地说:宁叔叔这段时间不是只中意吃清淡么只是好像厨房做的清淡,叔叔也不太欢喜,总是吃得好少呐。 不可否认地,宁独秀因为这话里暗藏的关心勾了勾唇角,只或许是阳光迷了他的眼,他看着太阳下的男孩,忽然一种冲动便催促着开了口:你做什么这般关心我呢 啊 数数教过你,要君子远庖厨,你忘记了 顾雪君眼睛看过来,他的眼眸是一种极清澈的浓黑,里头仿佛有烟墨在氤氲:可是我喜欢叔叔,只要叔叔欢喜,做不做君子,又有什么要紧 可若是叔叔希望你做个君子呢 顾雪君停住脚步,宁独秀一时不查,又往前走了一步才察觉,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地看着表情忽然严肃的青年。只听顾雪君皱着眉,似乎有些不开心:叔叔总是他似乎是想了想,才想到那个词,说出口的时候有些埋怨,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的人不由一怔。 只听耿直的青年自顾自接下去:叔叔让我做君子,教我要动口不动手,可无论动口还是动手,叔叔分明都很欢喜快乐。 他一说出口,居然就是一辆猝不及防的车,宁独秀顿时脸上蹭的起了烧,这等话,从这张纯然天真的嘴里说出来,还是在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之下,五丈之外便有园丁在给草坪洒水,也不知有无听到他的话! 第32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6) 然而青年不知分寸的话语却还未说完, 他皱着眉, 表情有几分严肃:现在也是,我喜欢宁叔叔,想要宁叔叔欢喜快乐, 宁叔叔也分明喜欢雪君做的为何现在却要让雪君君子远庖厨呢 第68页 他看过来的眼神实在是太认真, 宁独秀忍不住避过那视线:可是在这世上, 不只要欢喜快乐便足够了 宁独秀有些说不下去,自己说出的话莫名就显得那般苍白, 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在矫情地半推半拒。其实他更知道, 一切的辗转纠结,千言万语, 斗不过是心头藏着一个迈不过去的坎。 而偏偏这个坎,他说不出口, 连问都不敢问。 生怕问了,有些东西便回不去了。 宁独秀太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过,自己一世人不会放过顾雪君,即使不择手段, 即使面目全非。他就是如此自私,他的心那么小, 住进一个顾雪君便已经胀满了,再存不下其他多余的人、事、物。 所以即使顾雪君当真喜欢宁织月他也不会放手。 只是如果可以, 他却还是希望自己不用做得那么不堪, 那么可怜。 汽车鸣笛的声音将宁独秀从思绪中拉扯了回来,草坪上的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大门的方向, 便见一辆熟悉的轿车缓缓停在大门口的米色台阶前。 清丽的容颜,素雅的装扮,虽然高了,张开了,然而却依旧带着少女的鲜活明丽。 陌生却又熟悉的脸庞仿佛在阳光下散发着莹莹的亮光,宁织月张望了一下,一眼便看到在草坪上朝她看来的两人,脸上顿时绽放出欢喜。她与随后而来的福伯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便转身朝两人走过来,这一段路不长,她却走得有些急切,到最后甚至还小跑了几步,重新被拉直的黑发轻快地拉过蓝天白云。 宁织月跑到两人面前,因为走得太急,白皙的脸上带上绯红。 爸爸! 宁独秀刚看到她的时候有些恍惚,现在却早已调整成标准的父亲的微笑:织月回来了。他上下打量一番,笑容恰到好处,哎,变化真大,爸爸都认不出来了。 宁织月鼓了股腮帮子,仿佛有些不开心:变化再大织月也是爸爸的小乖乖难道织月变丑了爸爸不喜欢织月了 哈哈哈!宁独秀仿佛被逗笑了,笑声一下子停不下来,竟是把泪花都沁了出来。 一旁站着的顾雪君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宁独秀如此情绪外放的模样,连忙凑过去,手抚着背一下下顺气。宁独秀一顿,然而心头纵然拂过千思万绪,话语却堵在嘴边,一句都说不出来。 宁独秀终究忍不住侧过脸看了青年一眼,一番已经在心中打转了无数遍的话便出了口:织月好久都不曾见到雪君了吧,你不在的时候,雪君可是时时挂念,我一个老人家,又还有事,便不打扰你们久别重逢了。 他用力一挣,他将自己的手青年的怀抱中抽出,一寸寸地离开,被夏日的阳光大覆盖,然而他却觉得自己的手仿佛已经麻痹,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掌心那湿透的滑腻触感。 躲过青年看过来的眼神,宁独秀对女儿笑了一下,便像是果然事务繁多的模样,抽身离开。 他还是做不到,做不到自己变得那般丑陋不堪。 而在他身后,眉目硬挺的青年皱着眉看他,清澈的黑瞳中忽然掠过一丝阴翳,久久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直到少女忽然踮起脚尖,紧紧地抱住了他。 顾雪君: 迎面被宁织月忽然抱住的时候,顾雪君宛如被人打了一闷棍,十脸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女。她埋在自己的怀里,如云的乌发柔顺地贴在消瘦的脊背上,以顾雪君敏锐的五感,自然能看出那发丝在轻轻地颤抖。 雪君、雪君,我好欢喜,好欢喜又见到了你。 这话是发自真心的欢喜,没有半点客套的虚假。 顾雪君敏感地注意到。他眨眨眼,想到系统告诉他的,宁织月乃是重生而来这一讯息,心中似有所悟。 他从来便有在条件允许下研究任务相关人设的习惯,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原著可供参考,秦卷穿越到此时六六还未被创造,自然也没有有效记录,但一切并非无迹可寻。 以意沧浪对秦卷的了解,对他的任务习惯也略知一二。他的阿卷在可以自己选择的情况下,不会选择小世界中的气运之子,而是多半选择在一些与世界支柱,也就是俗称的剧情主线,相关不必要者。虽不知这个世界的支柱为何,但却能通过秦卷所化之人来确定一个大致的范围。 如今他已经确定秦卷在这一世为宁独秀,自己这个顾雪君能够寄生,排除之后,与宁独秀有微妙关系的宁织月如非就是此世气运之子,那也是支撑世界运行的关键人物。 因此在读取顾雪君记忆的时候,他便格外注意了宁织月这个人。顾雪君的记忆虽是一片混沌,对人或事却有着天然的直觉,而根据记忆碎片,不难看出宁织月带给顾雪君一种温暖的家人感,他们一同长大,一同玩耍,一同陪伴,如果顾雪君智商无差,说不得两人当真能有一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纯真爱恋。 卡卡住! 不管顾雪君智商有没有问题,反正现在这个顾雪君的心里面,只有他家亲爱的一个,且不说宁织月会不会有这个意思,这个如果从源头上就不可能嘛。 所以在顾雪君的心中,是丝毫没有将他头上那个宁织月的未婚夫名号放在心上的。 第69页 然而见到顾雪君,而且是张开了、长成一个英挺高大的青年了的顾雪君,宁织月心里的欢喜却是十足地真切。 说来可能不信,但宁织月的的确确疼爱着这个孩子。 嗯,没错,这么说虽然有点清奇,但考虑到顾雪君实际上只是个生活不能自理、偶尔还会犯起执拗劲、语言功能失常、智力停留在七岁的傻孩子,已经是个亭亭玉立大姑娘的宁织月确实把他当做小弟来疼爱。 那是以前,现在经历过人事沉浮的宁织月,则更是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如果说上辈子有谁她觉得对不起无疑便是父亲与雪君,这两个本该是她最亲的人。 即使到现在宁织月的外表是如此娴静文雅,兼具少女的鲜活与成熟之后的沉静,然而当她闭上眼睛,上辈子临死前的那种绝望、与穿越到十年前的狂喜却已经令她欣喜若狂。 上一辈子,太年轻幼稚又太不谙世事的她失去了太多本该珍视的东西,最后落到那个下场,虽不能说是与人无尤,但也是自作自受:为了所谓罗曼蒂克的爱情,宁织月放弃了真正爱自己的家人,选择跟慕容老师私奔去了上海,甚至雪君病逝的时候都松了口气,想着这样父亲便不会再逼迫自己嫁给他了。因为要嫁的对象已经去世,她终于敢向父亲认错,终究是一手养大的亲女儿,父亲原谅了她,默许了她和慕容纯洁无暇的爱情,甚至定期汇款供给不事生产、无名无分的小夫妻生活。 她很高兴父亲愿意宽恕他们,然而慕容却似乎有所非议,不明白父女俩何曾来的隔夜仇。慕容老师是文人墨客,沾不得阿堵物,她便学着些经济俗物,学会如何何人打交道,如何将父亲每月寄来的钱用得恰到好处。这种生活算不上苦,但自然无法与从前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日子相提并论。那时的自己不懂事,她知道不该,然而被说的久了,却也难免有了自己的心思,竟跟着也有些责难父亲的狠心。现在想想,当时还是太年轻,慕容能说出那样的话,她却还看不透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直到宁织云满身落魄,在一个深秋的早晨出现在他们的民宿前。 织月,不哭。 温柔的男声就在耳畔响起,虽然已经有了成年男性的优雅磁性,却仍旧带着一抹挥散不去稚气。 宁织月在顾雪君怀里用力眨了下眼睛,似乎是想将眼眶上些许积攒起的湿润凝住。 她不会哭,这么欢喜的时候,怎么能哭 再次抬头,宁织月还是那个温柔娴静的宁织月,笑容温暖得仿佛一首春天的诗。 雪君在开什么玩笑呐,好端端我怎么会哭。这么说着宁织月心中却暗暗惊叹。 自从数年之前她跟慕容一同去德国留学至今已有四年,四年光阴,足够曾经还是一副高瘦少年模样的顾雪君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至少是看上去真正的男人。 但其实真要说起来,宁织月已经十四年不曾见过顾雪君了。越是看,她越是惋惜,惋惜着自己错过了顾雪君长大的模样,这样英挺俊秀的青年,却死于一场恶疾。生活已经对他这样不善,为何还要在他最美好的时候夺走生命 一方面是遗憾顾雪君的英年早逝,一方面却也在暗暗自嘲。慕容无论才气还是担当,都算不得什么突出,唯独那张脸还能看,宁织月现在想想,当初若非那斯文又不失英伟的皮相所惑,纵然少艾纯真,也未必会那般义无反顾地随他而去。 世上的事总是奇妙,从小与宁织月生活的两个男人里,无论顾雪君还是宁独秀,都是一等一的俊美。只是宁独秀虽风华绝代,却失了些许男子英伟,无论在外头如何锐利深沉,之于朝夕相处的宁织月,却只让对方对色若春花有了正确的解释。 而顾雪君漂亮是漂亮,但雪团似漂亮精致的少年人,除了能引起母爱以外 总而言之,宁织月的眼光虽被两个参照系养到了天上去,却无奈的慕容羽刚好对上了某个缺口。 宁织月心中一叹,或许当真是命中注定吧,如果上辈子她能见到这样的顾雪君,还会那般被慕容羽迷了心魂么 特别是这个青年,外表已是完全成熟的男性,该有的一个不少,一双眼睛却罕见得清澈无瑕,小心翼翼地想要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成熟与童真,诡异又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便汇聚而出了一个顾雪君。 宁织月暗暗压抑自己的内心,告诫自己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按理说她现在的心理年纪,也已经步入没什么节操的中年,关于这种事,自然没了小年轻碰到禁忌话题时的羞耻但坦然归坦然,却不是她对雪君下手的理由哇! 上天作证,她虽然爱着雪君,但那份爱应该是纯洁无暇的姐姐疼爱着弟弟,或许还有一点妈妈爱着从小带大的儿子不,还是美貌的少女的宁织月拒绝这个想法。 无论是姐弟还是母子,总之都是纯洁的亲情。 第33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7) 反复在心中告诫了数遍, 宁织月脸色几番变化, 终于冷静下来。 顾雪君,嗯,顾雪君在旁边静静看着, 暗中指挥着六六尽量收集她情绪波动的脑电波。 这个宁织月有点意思。顾雪君心中暗暗想着。 第70页 这时他忽然听到六六滴的一声提示。有些诧异这次六六的工作效率怎么这么快:已经收集分析完了这么快 六六从来很有效率的!只听六六愤愤不平地指责道, 但怎么可能这么快, 她的脸色还没变完呢! 不对,好像被带歪楼了, 六六连忙把话题改回正:不是, 你你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当着主人的面就爬墙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顾雪君一愣,才顺着六六的控诉低头一看 方才宁织月抱住自己身子都在颤抖, 他察觉对方没有恶意之后就下意识给对方顺了顺气现在分开了他的手还搭在对方肩头。 接下来不用六六说顾雪君也能感应到了,他那有事都喜欢憋在心里头的爱人,此刻正站在那张落地窗前,幽幽地看着自己。 和自己的手。 顾雪君: 心机如顾雪君, 一时间竟也迟疑了,踌躇着不知这只反应迟钝的爪子是该放下还是继续搁着, 总感觉上面火辣辣得仿佛被十万伏特围炉了一般。 特别是随着时间的迁移,不只这只手, 似乎顾雪君整个后背都被盯得一寸寸起火了。 还是宁织月,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被动地牵扯进了自己父亲与未婚夫且她还不是女主角的奇妙修罗场中,但或许是女性生来的神秘第六感作祟, 反而是她打破了僵局:她十分英勇地安抚性拍了拍顾雪君的手。 她笑得温柔,仿佛在看自己失散多年的傻儿子:好久没看见雪君啦,雪君变了好多,织月一时都认不出来了。那雪君给织月讲讲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好不好 顾雪君忙不迭顺势放下手。同一时间,便感觉身后那道一直幽怨地盯得自己都快要起反应的视线强行移开了。天真单纯的小朋友暗悄悄松了口气。 等到他转过身的时候往那扇窗看了一眼看到的就是宁老板正襟危坐工作的高高椅背。 顾雪君心中忽然涌现出一阵欢喜: 想想清冷的宁叔叔,偷摸摸像个小痴汉似的无比幽怨地盯着自己,说不定还在内心os着两个狗男女什么的 怎么好像有点萌呢 宁独秀收回视线,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晚上要出席的宴会等等杂事上,然而脑中却始终回荡着方才看见的那一幕。 做什么抱得这么紧! 什么紧福伯好奇地询问吓了宁老板一大跳。他的指尖下意识一抖,钢笔尖便不小心在纸上落下一笔,深黑的墨水氤氲而成,即使很快受笔,干净整洁的纸面上却也落下了一个突兀的小点。 只是偶有所感福伯去忙自己的吧。 宁独秀僵硬着身体,勉强笑了笑。 福伯还有些担心:自己出门去接小姐回岳城,回来的时候感觉老爷气色还挺不错,心里面还颇为欢喜。然而却想不到短短时刻,老爷进书房里来时,一张脸竟是又是熟悉的空白一片! 空白的面容将他一切内心的波动全部封锁到内心深处,不再鲜活,也不再可以触碰,他端正地坐在这里,却仿佛一尊精致却了无生气的白玉观音像。 当初大少爷忽然身死,一夜之间老爷成了孤家寡人,还要撑起整个宁家祖业的时候,那时还是个少年的小少爷,便也是这般模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少爷都始终如此,面无表情地经营着整个宁府,成为宁家那根最坚实的顶梁柱。 福伯依然还记得,曾经他想要劝劝老爷去休息了,他身上的胆子已经太重。即使口称老爷,他在自己心中却永远是当年那个文弱清秀的少年。 可老爷却说: 我这双肩,能承担多少东西 我也不求多,只是兄长之托付,我之天命,却总应该一肩挑起! 是从什么时候,他渐渐又有了笑容呢 什么时候起,他脸上的笑容开始浸入眼底呢 哦,好像还是前不久的事情。 一切似乎发生得循序渐进,但或许因为福伯已经等待了太久,以至于他觉得这一切来得太晚又太快。快到不及珍惜,现在那轻松的笑容便又消失了。 福伯脑中千回万转,却终究没再打扰。 直到房门咔嚓一声关上,庞大宽敞的书房中又只剩下宁独秀一个人和飘扬在四下阳光里的金尘大,古板严肃的宁老板身体仿佛化作一个个断结,一寸寸松懈了下来。 他把自己深深地埋在大大的椅背里,不可以了,不可以再这样。 心头万千苦闷,叫嚣着发泄出口。 正当宁老板独背孤窗的时候,窗外的未婚夫妻正在两小无猜。 哈哈!所以孟极一定很可爱吧!宁织月一双杏眼弯成了新月,笑得十分好看,语气温柔地配合着小朋友的讲述。她十分有耐心,丝毫没有因为小傻子断断续续、语不成章的破句而不耐,反而似乎当真感兴趣般的四下张望了一下,咦那怎么没看到它 宁织月是真好奇,她很遗憾自己没有完全参与到家人的成长,反而瞎了眼将宝贵的四年光阴浪费在一个完全不值得的男人身上,为了他甚至改变了自己。虽说她对顾雪君自然没有男女之情,然而她却更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雪君的好,与其选择让一个陌生的女子有可能伤害到雪君,不如让那个玩笑般的婚约继续。 第71页 反正她也是累了,对学校里流行的那些罗曼蒂克她看得分明,一如她送给慕容的那句词,这世上之男欢女爱,从来都是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既然她已经体会过所谓的爱情,那依照父亲的心意,照顾雪君一世人也无妨。 姑娘家十分坦然,是真坦然,而天真烂漫的男青年呢,反而是显得坦然。 顾雪君听见宁织月的话后有点莫名其妙,他能感觉到这姑娘对自己这个傻子是没那份心的,可那亲昵的言谈举止,却又模棱两可地介乎于青梅竹马的玩伴与亲密的恋人之间。 哦,偶尔还会对自己露出迷之微笑。 就特别宠溺,仿佛在看着地主家的傻儿子。 仔细想想这似乎也并没有哪里不对。 顾雪君嘴角抽了抽,却还是不要脸继续装他的天真无辜小白莲:孟极被送去剪毛辣! 欸现在这个天宁织月有些诧异。 顾雪君笑了一下没说话。当时他没多想,时候却根据宁独秀的种种举止反应过来了,先是忽然送走孟极,忽然有了午睡的习惯,忽然还取消了他的牛奶,甚至还假作玩笑地表白! 咳咳,这桩桩件件,都甜到了顾雪君心底里去。 哎,无论是顾雪君的宁叔叔,还是意沧浪的阿卷,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呢! 顾雪君觍颜将这些当做是两人间的情调,却并不吝啬,反而半带玩笑地将这些事情不经意间透露给宁织月。 宁织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眼睛还有点痛,仿佛被什么东西的光芒闪瞎了。 宁织月咳了一声,试探着问:那父亲这样做,雪君觉得生气吗 顾雪君轻轻勾唇,颊边犯规的小酒窝浅浅地露出来,明明是这么孩子气的象征,却莫名让宁织月仿佛全身被电一般一阵酥麻。 他说:怎么会呢叔叔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雪君呐。 这个青年吐字比常人慢上许多,却字字清晰,唯独叔叔二字,分明什么特别也无,但偏生令宁织月听得耳朵有些发烫,似乎唇齿轻颤之间的气流往复,掺杂着无数旖旎的情丝。 等她回过神来再去回想,又觉得一切寻常。 大概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宁织月虽然觉得有哪里奇怪,然而思来想去,那种感觉却总是倏忽而至,又飘然而去,令人难觅行踪。一段童言无忌听下来,只是觉得雪君有些太过依赖父亲,两人的关系也有些太过亲密。 不过想想,在自己离开的日子里,他们俩可不就是一老一少相依为命么,亲密也是实属正常。 虽然正常,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 现心理年龄不可描述的宁织月小姐脑子一转,忽然想到,好像即使到自己死前,父亲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欸欸这就有哪里不对了吧!虽然唤父亲为父,但宁织月很清楚宁独秀年纪轻轻就有了他这个女儿,之后又一直忙着经营宁家,从前年纪轻,她也不曾考虑过,现在想想,父亲身边似乎从未有过人没错,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似乎从未对女色表露过丝毫的兴趣。 宁织月心中蓦然涌现出一番心疼,不知怎的,就想到也许自己的死讯传去岳城,家中的父亲当真成了个孤零零孤家寡人,那是如何的寂寥。死前国家正是风雨飘摇,神州沉沦之际,也不知父亲可还安好。 想着想着,宁织月静静看着顾雪君便出了神,眼眶微微湿润了。 顾雪君:需要这么感动么 织月不哭。 宁织月眸光一错,再次聚焦到了面前显得焦急的青年身上。她眼里载着一船晶莹,忽然笑得清丽动人: 雪君,你看我们说不得有一天会离开父亲,到时候父亲一个人孤零零的,不是很寂寞么 所以,我们给父亲找个伴好不好 第34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8) 面对少女隐隐期盼的眼神, 换做任何一个不是铁石心肠的男人恐怕都不忍心破坏她的兴致。 然而誰让顾雪君恰好就是个铁石心肠、自私自利的家伙, 而她说的话题,又好巧不巧戳中了最不能碰的雷区呢 然而顾雪君的冷漠丝毫没有通过他的死鱼眼表达出来,宁织月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十分的有道理, 并且兴致勃勃地扩展着自己的脑洞。 别说, 这个想法仔细琢磨还十分有可行性。 不是宁织月吹, 她爹,宁独秀, 人如其名, 一枝独秀。虽然平均寿命不满40的民国,三十五岁宁老板妥妥竟步入中年, 但那皮相当真是没的说,连她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黄花大姑娘都经常被煞到。而且年纪大点怎么了男人四十都是一枝花, 她爹离四十岁都还有四五年呢!就算相貌有些偏于阴柔,那一身的气场也能补得足足的了! 再说条件,她爹是谁岳城土皇帝一般的豪绅,就算省城叱咤一方的司令也得给爸爸三分薄面。往后十年民国风雨飘摇, 然而宁老板的手腕却是厉害十分,硬生生在一片阴云中找出方寸净土, 将宁家安安稳稳地保全下来。起码到宁织月死前,天下至高那位子上坐的人都换了四茬, 国都甚至都南迁了, 也没见宁家伤筋动骨过。 第72页 除此之外,她爹论起来可还是云英未嫁之呸, 反正感情史极干净就是了,她已到婚龄,且非亲生,那将来进门的小妈既不用担心爸爸出去偷吃,她宁织月也绝不会来贪求什么不该得的怎么看都是来享清福的呐! 叔叔不会有妻子! 然而宁织月兴致勃勃的想法,却被斩钉截铁地打断了。 欸宁织月莫名看去,只见之前还挂着笑容的青年此刻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狠狠地盯着她,那眼神眼熟得仿佛宁织月在留学是看到的德国黑背犬,看看傻傻的,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凶性,就算只是转瞬即逝,就能令宁织月脊背都有些发凉。 小狼狗初露獠牙,一双眼睛死死锁着宁织月,不容置疑地又重复了一遍:叔叔是雪君的,谁也不能抢走叔叔! 这话不是在装傻卖痴,顾雪君绝对不能忍受有这种可能性,即使只是宁织月这个当女儿的突发奇想也不行。 宁独秀是他的,身子是他的,灵魂也是他的,一寸一分一丝一毫都不能被分走!如果他得不到他不会允许有这种如果! 脑中毫无疑问地通过了这个观点,顾雪君的眼眶微微充血,看起来竟然莫名有些可怖。 反正宁织月就真切地吓了一跳,下意识哄道:好好,爸爸是你的,谁也没有要抢走爸爸的意思。 似乎是因为她的话合了心意,在顾雪君身上翻涌的微妙气场才慢慢平复下来。宁织月有些惊魂未定,又觉得不可理喻,就算依赖,有必要反应这么大么她有些不甘心,暗搓搓问道:雪君很不舍得爸爸么 为什么要舍顾雪君毫不迟疑地回答道,叔叔会一世人与我在一处的。 宁织月忽然沉默了,看着青年谈到自己父亲时眼角眉梢流露出的依恋与欢喜,一种可怕的猜测忽然浮上心头。 不、不可能的! 宁织月吞咽了下口水,不可置信却又不甘心地试探道:可是,雪君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对不对爸爸也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以后雪君会有自己的家,不可能永永远远和爸爸住在一起。你看,雪君姓顾,我们姓宁,等到以后雪君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就会离开爸爸了呀。 顾雪君睫羽一颤,心中已是了然,看来自己的一番功夫没有白费。再抬眸时便锁住宁织月的视线,语气冰冷地说: 那雪君爱叔叔,这样就不用离开叔叔了。 宁织月挣扎道,这个爱,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不是有好多人互相说爱对方,也不是一个姓,照样整日在一起么 可他们性别不一样,那种爱叫爱情的,男的和女的因为爱,睡在一张床上,日日同床共枕,方能成为家人。 顾雪君笑了,像是松了口气:那雪君也因为爱叔叔,与叔叔一同睡啊。所以我们早就是爱情了。 宁织月:EXM 宁独秀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已经夜色深浓,初夏的夜晚有些露气。宁老板皱着眉,他隐隐觉得自己身上还带着宴席上不慎沾染的酒气,下车的时候被冷风一吹,莫名就有些难受。 我不在的时候雪君怎么样到家的第一件事。 福伯:总共走了也就几个钟点,能发生什么 雪少爷一切如常,只是到了就寝的时候却说要等老爷回来,是以一直不曾入眠。 宁独秀唇角微微勾起,嘴上却说:你就惯着他。 福伯:真要说起来,这个家里最惯着雪少爷的应该是老爷你吧! 宁老爷嘴上这么说,脚下却是一点不慢,甚至有些雀跃地往里走去。正上楼呢,听见动静跑出来的顾雪君便蹬蹬蹬跑过来,毫不避讳地抱住他。 宁独秀连忙在楼梯宽敞些的中转处站住,然而一个大男人的冲力仍旧让两人一同靠上墙壁。 交换了一个过分亲昵的拥抱,在分开的刹那,顾雪君像是恶作剧似地轻轻咬了咬宁独秀的嘴唇,在对方惊愕地看过来时,如同孩子似狡黠地眨了眨眼。 宁独秀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就在余光可见处福伯还在楼下仰头看上来,而他们就在这明亮的大吊灯下交换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吻。 或许是因为这个吻太过短暂,而坏心眼的青年还故意用牙齿轻咬他的嘴唇,即使现在松开了,唇上那被咬住的微妙感却依旧萦绕在脑中。 灯下的暧昧,光明的隐秘,从来最是惑人。 顾雪君!宁独秀沉下脸,面色不善地看着青年。 顾雪君眨眨眼,被凶的小朋友一脸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差吃手手以示清白。 他这样反而让宁独秀有些泄气:你刚刚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在楼梯上也这样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小朋友讨好地笑笑,又粘过去,比恋人高了一个头的青年伸手拦住宁老板清瘦的肩头,两人拉拉扯扯地走上楼,还不忘和福伯说声好。 只是宁独秀的那声有些含糊,说完也很快就回过头他隐隐怀疑自己刚刚一用力,挣开的时候嘴唇有些充血。 第73页 不过 他摸摸微肿的嘴唇,嘴角却忍不住有些微妙地勾起。 一旁的顾雪君见他笑了,有些赖皮地凑过去,像只大狗似地嗅着他颈间,还不要脸地偷着舔一两口,含糊着说:看吧,宁叔叔果然最不乖了明明心里面好欢喜的对不对 宁独秀挑起半边眉,轻呵了一声。 顾雪君连忙识时务地转移话题:唔,好重的酒味,叔叔一定好累了吧,快去洗澡澡~ 哼。 两人低声交谈着,然而互相纠缠的十指却从见到起的那刹那便不曾松开。 顾雪君是故意的,而宁独秀自然也不会松开。 单纯的小朋友,甚至在跟着进房前看了某扇开了一条缝的房间一眼,狡黠地眨了下眼: 你看,我说的吧。 宁织月靠在门后,心中已经被无边的惊愕所取代。 震惊、不可置信、愤怒、甚至后悔,盈满了她的双眼。 这怎么可能呢 然而她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眼睛不会错看,顾雪君那时候真真切切吻上了父亲的唇,父亲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吻时,甚至下意识地笑了一下。 虽然那个笑容转瞬即逝,但她不会看错这是她在父亲脸上看到的最真切、最温柔的笑容。 而背对福伯时两人之间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只有热恋中的亲人,才有那样爱意炙热的眼神。 再结合雪君那只言片语中透出的事实当然,雪君不可能骗人,一个离经叛道的事实简直是水到渠成那般出现了。 宁独秀!她最敬爱的父亲,居然爱上了自己一手养大的顾雪君。 想也知道,这一切的主导者当然不可能是单纯天真的顾雪君。 宁织月眼神复杂,她的父亲甚至把雪君拐上了床!那可是雪君啊!原本以后要称呼他为岳父的人!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雪君的 宁织月努力地想要去回忆父亲曾经的言行举止,试图从中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然而没有。 记忆都太过久远,父亲也好,雪君也罢,他们都已经成了最陌生的亲人。 宁织月心中盈满了愧疚,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离开让他们原本纯洁的感情在朝夕相处中因为意外变质,但想来,如果她一直在,起码能够在萌芽刚发时将之掐断。 让这份不为世俗所容的感情,从开始就不存在,多好 然而现在呢 宁织月恨自己,却也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会做下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让清正骄傲的父亲,居然会痴狂地拉着无知的雪君坠入无间地狱这简直就是在拐骗无知幼儿!他难道不觉得不觉得自己这样是在犯罪么! 他的良心不会痛么!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让父亲就这样毁了雪君! 第35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9) 然而宁织月思来想去, 最后却悲哀地发现, 她拿父亲没有丝毫办法。她父亲,宁独秀是什么样的人纵然在慕容老师的身上栽了个跟头,但宁织月自认对朝夕相处的父亲却了解甚深宁独秀那样坚毅果断、眼高于顶的性格, 一旦做下决定便绝难改变, 而被他看上的东西, 千方百计也会得到。而宁织月呢纵然她信誓旦旦要保护顾雪君,然而她却也清楚, 自己的一切都是源自宁家大小姐这个身份, 离了这个身份,她只是一个念过几天书的小姑娘, 别的什么都不是。 甚至连这个身份,只要宁独秀想, 也随时可以收回。 宁织月扪心自问,自己有什么资本,又有什么法子,能够虎口夺食 宁织月纠结得一宿没睡,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天明,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客厅, 然后站在门口有些尴尬。 整洁的长餐桌上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早餐,然而在听到她脚步声时, 原本挨在一起的两个人却忽然分开:宁独秀将伸出去的筷子半路方向一转, 送进自己口中,强行低头喝粥;顾雪君脸上似乎有些被打扰的失望, 故意将脸扭到宁老爷相反的方向,端起手边的牛奶,仰头喝得特别用力。 知道我打扰二位了,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在那一刻,宁织月蓦然有一种自己是封建保守、顽固不化、棒打鸳鸯的恶婆婆的微妙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其实更重要的是有宁织月这个特大号瓦数的电灯泡在,宁顾两人明显有些遮遮掩掩。其实主要是宁独秀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这个身为恋人未婚妻的女儿:既然顾雪君是纯洁无暇的白莲花,女儿又是毫无所觉的局外人,那自己这简直是活的第三者啊。 其实婊不婊这个问题,果决如宁老板他是并不太在意的,说到底他看得分明,让织月嫁给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青年,即使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雪君,织月也是不乐意的,当初她为什么执意要出国留学,他这个出生活费的父亲也并非一无所知。本来他都想好,关键在于雪君,只要雪君爱的是自己,自己完全可以解除这个婚约,许诺织月追求他们年轻人崇尚的婚姻自由。 然而让他郁闷的是:出国一趟回来,织月怎么就忽然一副当真接受了这个包办婚姻的未来的模样说好的封建糟粕呢她这么一副欣然的模样,让他这个封建大家长心里很难过啊! 第74页 而另一方面,见到宁老爷郁闷,宁织月就舒坦了。 总算父亲还有救,起码会顾忌到自己这个当女儿的。还有所顾忌就是好事。 目前的宁织月吃他的住他的,除了这个女儿身份还可以利用以外,实在也没什么别的法子能够阻止父亲一错再错。当宁织月很清楚,这并非长久之计。 事实已经无数次的证明了,一直憋着是会出毛病的。因为家里多了她这个障碍,宁独秀是收敛了许多,但还有个顾雪君呢! 趁宁织月不在,顾雪君扒在他家亲爱的身上,用一种极委屈的语调嘟囔着埋怨:宁叔叔为什么要躲着雪君,是不喜欢雪君了吗 宁独秀心塞地想着:我倒是喜欢你啊,可不是怕你不喜欢我么! 嘴上还要有着成熟大人的威严:当然不会。 不会什么顾雪君不依不挠地撒着娇,不会喜欢雪君还是不会不喜欢雪君 宁独秀无奈地叹了口气,哄道:喜欢喜欢,宁叔叔最喜欢雪君。 顾雪君睁大眼:最喜欢比喜欢织月还要喜欢 宁独秀一愣,忽然有些想笑,雪君这么天真,自然不会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在他这个想太多的老人家眼中,这句话却是在活生生昭示着一个事实: 他的雪君,学会了占有欲。 宁独秀轻轻笑了:对,最喜欢,比喜欢织月还要喜欢。 然而有人却不信,顾雪君哼了一声:可宁叔叔这两天都不亲亲雪君了还不让雪君亲亲! 宁独秀无奈,凑过去轻轻地落下一吻。两唇初初相接,顿时就被久等的对方紧紧大咬住。宁独秀索性不动,任由自己唇瓣被人衔着,只镜片后的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 只见他天真无瑕的男孩学坏了似的,竟然狡黠地眨了眨眼,我抓到你啦!他似乎在这样得意地说着。长而翘的睫毛轻轻颤动,无端仿佛带着水汽,因为离得太近,甚至似乎就在镜片之前。 对,你抓到我了。 宁独秀在心里悄悄地说着。 等到宁织月回来,每每看到的便是单纯天真的雪君越发依赖父亲的模样。她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自己不在的时候父亲被压抑得狠了,定然一通发泄,心中当真是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得父亲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事情摆到台面上。 也是操碎了心。 殊不知,她以为如狼似虎的那个,此时正揉着酸软的腰靠在躺椅上擦掉眼角困顿的泪花,不晓得第几次下定决心:下次,下次绝对不能再这么纵着雪君了! 他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住年轻人这么磨人的折腾。 说好的少年人冲动高效呢冲动是冲动了咳咳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想个法子勾住他的注意! ===========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想个法子勾住她的注意! 同一时间,同样的想法也出现在了顾雪君的脑子里。 顾雪君对着桌上的字帖,静心悬腕,笔走龙蛇,光看那模样,还当真似有一番大师气度。 然而此时,在纯洁专注的顾雪君外表下,壳子里的意沧浪正在阴测测地算计着无辜善良的少女。 受不了了,这个星期没过呢,宁织月起码打扰了我十次!意沧浪幽幽地看着六六,在英俊儒雅、光风霁月的表象下,却莫名让六六觉得自己听到了他磨牙的声音。 冷静啊宿主,这个这个她也是一片善心。 意沧浪继续幽幽地看着它:就是因为发自善心才难办啊!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六六,上次要你分析的数据到底怎么样了 说道这个六六可是专门科的:已经完成93%了,可以初步确定,这个宁织月是从原本的世界中穿越过来,所以不存在对宿主你有所了解的情况,可以发现她似乎知道顾雪君应该在不久的将来病逝的消息,因为根据数据统计,她询问你身体情况的频率明显高出正常。 本来他们最担心的就是牵扯上时空悖论,曾经就遇到过小世界中出现过意外,原世界居民因为轮回者的活动穿越,打乱了世界秩序。如果真是这样,那不确定这个小世界的世界支柱能够维持多久的现在,意沧浪就必须要加快速度攻略他家亲爱的了!不过好在,现在起码这个宁织月是最初原始版。 六六接着报告道:此外还通过宁织月独处时的思维波、以及一些异常状态大获取了信息,这是详细报告。 意沧浪快速地翻看起来,忽然咦了一声:这个,慕容焕不对劲。 原本宁织月是为了他一意孤行出国留学,后来回国后也不曾回宁家,在顾雪君的记忆中,宁叔叔告诉他,宁织月已经死了。意沧浪分析道,现在的分叉点就是宁织月回国后并没有像之前一样销声匿迹,反而再次出现,意味着她离开了慕容焕。外出回母校与慕容焕对视却并未交流,身边的信息流却是压抑的愤怒吗看来多半是一出负心汉与大小姐的戏码。 六六是系统,再智能却也计算出各种情况的百分比,但意沧浪却能从推断中得出更具可能的情况。 第75页 六六补充道:还有一个问题。 嗯 检测时候发现,宁织月和宁独秀并非是父女关系。 哦意沧浪挑起眉。 额,也不能这么说,他们有一定的基因点重合,但远远少于父女关系标准,大约只有1/4。 意沧浪眨眨眼:等等,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前不久过来拜访的族中大伯,好像和宁织月生得有些相似 现在宁家的顶梁柱虽然是宁老爷,但宁老爷接手的时候年纪太轻,不能服众,虽然日常供给宗族祠堂都是宁老爷出大头,但正经岳城宁氏的族长却并非是他,而是大族伯宁伯青。 宁伯青一支以往一直是支脉,只是在东北时紧紧跟着宁家主支走,倒也混得绘声绘色,主支虽然积威日久,也算得上尽心竭力,但毕竟事物繁多,身为朝廷命官封疆大吏,真可谓日理万机。偏往前几代一直一脉单传,到这一代好不容易生了两个儿子,弟弟却比哥哥小了十几岁。故而平常处理宗族杂事,倒往往是宁伯青这一支代为出面。 后来主支牵扯进不得了的大事,一夕间只死剩下一个孱弱少年,也亏得宁伯青相帮扶,带着族人退出宦海斗争,举家迁往岳城。而宁独秀从来都是个怪癖冷肃的性子,若非大哥临死前将宁氏一族托付到手中,他自然是独善其身。如今能帮着出钱当靠山就不错了,自然不会再分出心思就管那千头万绪的邻里琐事。 是以没什么风波,岳城宁氏的族长便由耐心细致,又有多年经验的宁伯青挑起。宁伯青这个族长当得也是滴水不漏,虽然他才是族长,却依旧对宁独秀和和气气,循例还会挑着禀报族中要事,可谓进退得益。宁氏上下,便没有不服气的,纵然眼高于顶的宁独秀 ,虽然对他没多大好感却也没什么恶感嘛! 六六:你是怀疑那我去测试他们 意沧浪眨眨眼:不忙着这个,你慢慢朝着这个方向调查,不只宁伯青,他名字从伯,底下是不是还有什么弟弟之类若是有可能的,也可以顺手一同试试。 六六有些奇怪:宿主你好像对这个可能不怎么惊讶 意沧浪摸了摸下巴,淡淡笑了:这个嘛,别的不敢说,他是不是第一次,我一碰就知道了。 六六:可以,老哥这波稳。 第36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10) 本来意沧浪便隐隐有所怀疑:宁独秀虽然一副八风不动成熟冷静的模样, 但芯子到底还是他如同熟悉呼吸那样熟悉的阿卷, 这世上再不会找到另一个人如他那样了解宁独秀,老实说,意沧浪可能比宁独秀自己还要了解他。因此早在两人第一次时, 意沧浪便对宁独秀种种不合常理的生涩反应若有所思。 嗯可能还要加上浓度、速度之类的哲学思考。 当然之所以如此说法, 个中自然也不乏是对六六的调侃, 真正让意沧浪怀疑的是那整个婚约。从见到宁织月起,意沧浪便感受到她对顾雪君是真心疼爱虽然疼爱这个词有些微妙;而对将她许配给顾雪君这个傻子的父亲, 她也充满敬爱。 试问, 一个接触过新潮思想的年轻女子,面对自己从小要嫁给一个傻子的命运, 有可能会坦然接受么如果接受,当初的宁织月便不会逃去国外。如果说是因为重生, 那可见宁织月在上一世死前必然发生了什么。 这是第一个疑点。 虽然意沧浪看着对宁织月似乎十分不满,但他却也认可她是个当真温柔的女子,修养极佳,个性中既存有接受新思想后的坚持主见, 又不乏传统大家闺秀的温雅,她的敬爱并非愚孝, 愚孝便不可能想方设法婉转地要将无知的雪君救出火坑。 而从宁独秀这个当父亲的角度来说,他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地散养出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 定然是耳闻目濡、言传身教。 可废了心血教出来的女儿, 还是独生女,就这么舍得摧折在一个傻子身上所谓的君子重然诺, 然而宁独秀若当真是不知变通的腐儒,又如何能带着宁家在大浪淘沙中落地生根。意沧浪观察日久,自然能看出对方并非是当真榆木脑袋。 再加上顾雪君和宁织月仅仅一年的年龄差,和顾雪君脑海中残留的对宁织月最早的记忆便是她六岁的模样,不难拼凑出了整个真相: 顾雪君出生时被脐带困住窒息过一段时间,依照现如今的医学手段,自然检测不出对他脑部到底有什么损伤。是以宁独秀大约抱着一丝希望,在顾雪君还未显出脑部不可挽回的缺陷时,便以为他只是发育得比常人慢些,并非无可救药,从旁支过继来了一个女孩完成那个婚约。至于为什么不是自己生下一个 按理说,这时候稍微换做另一个冷眼旁观之人,便也知道是一来宁独秀怕是舍不得,二来他孤寡一人至今,不是隐疾还有什么 然而意沧浪却只是呵呵一笑:这有何难他的阿卷在这世上,绝不可能爱上除他以外的人。即使他没有了记忆,改变了形容又如何! 这么简单的问题,根本不用考虑好么。 换句话说,因为有顾雪君,才有宁织月。 所以你是认为,现在的宁织月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真相,因此才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六六说道。 第76页 不。意沧浪轻笑道,未必接受,最多只是不再怪阿秀罢了。 阿秀什么的,你敢对着主人说出口吗 六六暗暗翻了个白眼,有些鄙视,然而心中再多鄙视,它面上却也不敢表露分毫,只将这串数据流塞回垃圾桶,嫩生生地应下。 宁织月完成学业回国的消息渐渐传开后,岳省的上层社会中不知怎的,悄悄流行起了举办宴会的一波潮流,纵然到了宁独秀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必再做什么迎合,却他毕竟不是身居大内深居简出,无论政商,总有些手眼通天的人物,他们若是来相邀,便有些难以推拒了。 宁老板去参加了几次,没多久却意兴阑珊了怪道怎么忽然如那灯红酒绿的不夜城般歌舞升平呢,原是盯上了他那个唯一能继承家财的独生女。 别说现在,便是以前,宁独秀也不会答应。只是这些事也不得不迫使他正视起女儿的将来,不能继续再逃避下去。婚姻什么的另说,当初给自己挖了个坑跳下去,宁老板如今悔断了肠子,却丝毫不敢提出来。 雪君千好万好,万一织月受了情伤之后想不开,当真接受了那个婚约,那不就翻车了么! 没错,宁老板也并非对宁织月与慕容烨的种种毫无所知的。 再者说婚姻也不是女子的全部,宁老爷既然肯从小送织月念书,出国,便也不是什么真正迂腐之人,那些如今风行的新潮思想,在他看来虽然有些太过激进天真,却也未必全然无可取之处。 比如说追求真爱是人生来的权利什么的,咳咳。 同样的,关于女子不应仅仅囿于后院的方寸之间,为夺取男人的注意力而活,这点宁老爷也颇为赞同。 宁独秀思来想去,终究对女儿存着一份歉疚:要不然,慢慢让织月接触些杂事,见的多了,自然眼界也就开阔了。 他心里这么琢磨,一抬头看见顾雪君百无聊赖地仰面躺在自己膝上,抓着自己手指翻来覆去的顽,忍不住无奈地点了点他脑袋。 诶呦!顾雪君吃痛地喊了声,无辜地睁大眼看他。 宁独秀道:我这心里头桩桩件件都牵绊着你,你倒好,万事不干心! 顾雪君也不知有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定然是没有的,他只在阳光底下懒洋洋伸了个腰,手到半路,忽然一转圈住宁老爷的窄腰,声音里还带着些午睡刚醒的鼻音似的:那所以叔叔心里一直都在挂念着雪君这不是很好么! 宁独秀唉唉叹口气,无奈却又认命,刚要再说话,却忽然看见外头宁织月坐车回来了,顿时便觉得自己那被顾雪君枕着的双腿有些僵硬。 看来真得尽快给织月找点事情做了。 宁大老爷心里头已然有了决断,却不知道在自己不曾注意的地方,怀中的男孩悄悄往那边瞥了一眼。 宁织月已经按照我们设想的那样重新见到了慕容烨,果然就如宿主你猜测的那样,从见到他之后,宁织月的生物波状态就始终维持在高度兴奋哦,她答应慕容烨会帮忙询问母校教职,但同时她好像还有些特别的动作。 比如 这两天她每天都会去教会医院,似乎和一位西方医师交谈甚欢,除此之外,每次和慕容烨约会完回家前都会绕道去宗祠那边一趟。 顾雪君,也就是意沧浪眼睛一眯:教会医院怕是跟顾雪君的病有关,而宗祠和慕容烨之间的关系么他顿了顿,你上次好像说,宁伯青有个早逝的弟弟,宁叔白,大女儿早早夭折,唯一还留下一个小女儿偏偏神智也有些问题,被他这个大伯父收留 六六一怔:宿主是说 顾雪君啧了一声:会有这么巧么且再看吧,我眼瞅着宁织月这次重生回来还挺忙呢。总归一切随她,无论是看在从前的情分,还是她现下对这具身体的真挚,只要不过线,我倒是不吝于帮着一把。 六六也算回过味来了,宿主嘴上说着宁织月麻烦管闲事,但其实心里却是不乏欣赏的,否则这么自私疲懒的性格,怎么舍得伸手 偏生就在六六刚对他的宿主燃起一丝希望的时候,顾雪君幽幽补充道:忙起来了,就管不上我和阿秀了吧! 六六: 宁织月很快在她未婚夫和父亲的无意识合谋下迅速地忙碌起来,当她接到大伯宁伯青的电话,听着那令人恍然的熟悉声音在电话那头,和和气气地邀请她吃顿便饭的时候,她当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怅惘。 然后这份感触在放下电话听筒的时候就消散了。宁织月看着捧着一沓账簿等在旁边的秘书、账房先生等人,发自内心地头疼起来。 QvQ真真切切管铺子了才发现事情好多 忙虽忙,但宁织月也并非是完全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凭着上一世打磨出来的毅力,倒是渐渐得心应手了起来。等到与那位好大伯约定那日见到,宁织月面对那比记忆中要热络殷勤得多的笑容,在心里自嘲地笑了。 如今宁伯青的态度可比当初还要来得热络殷勤。然而宁伯青万万想不到,他以为对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堆砌的笑容自然不比对着宁独秀时用心,而偏偏宁织月如今商场手腕尚有不足,看人的眼力却练出来了,一眼便能看出他那笑容底下的龌龊心思。 第77页 宁织月笑得温婉端庄,纵然衣着朴素低调,却自有一番气度。她静静看着坐在宁伯青身边的素衣少女,少女清汤挂面的秀美面容上挂着两行清泪,颊边垂下的流苏耳环,就像是轻轻摇动的小百花,当真是楚楚动人。 哎呀,好久不见,宁织云。 宁织月含笑地看着这个少女,她的妹妹。 就在宁织月渐渐重新融入这个十年前、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时,忽然平地而起的一声巨响,让她恍然发现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就仿佛是一夕之间,残酷的现实与重新燃起的烽火硝烟,让渐渐沉湎于和平岁月的人们再度忆起经年以前那段动荡不安的日子。 严格来说,当今这年头神州大陆风雨飘摇,外国列强虎视眈眈,就在相隔不远的临省,好好一个大省被那些洋人拆得四分五裂,此外这一个山头那一个将军,当真一团乱麻也似,每年这片土地上总有一些地方处于动荡不安之中。 只是这次的震动来得格外厉害,更以极快的速度席卷到了岳省。 卖报喽!卖报喽!上海大罢工,国民政府特派员前往调解被刺! 宁独秀早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便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若非有这份直觉,他如何在起起伏伏中力保宁氏一族完好无损要知道岳城可是好巧不巧地在长江要害腹地! 他一收到电报,当晚便让福伯去请人来家里,书房的灯更是亮了一整夜。 第37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11) 宁老板如此重视此事, 自然不是心血来潮要关心时政了。伴随着接下来接踵而至的小心, 驱动他如此做法的原因便浮出水面了。 不过三天之后,国民政府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宣布了特派员被刺杀一案的调查结果,声称特派员被刺的凶手乃是地下.党。名头都是现成的:特派员曾为左派重要官员, 前不久从金陵上火车时应邀接受采访时更在公开场合公然表达左派观点, 在民众当中有较大影响力。因此地下.党对他进行了残酷的刺杀。 消息传到金陵的时候, 老板勃然大怒,气得当场就摔了茶杯。 上海租界区中, 一间和式伎町内屋, 缓缓拉上的纸木门隔绝了外头如怨似诉的和歌,西装笔挺的男人端起清酒酒壶, 清透的酒液从壶嘴中倒出,落入深黑色的瓷杯中打转出漩涡。 他对面的男人轻轻一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眼神却不看对方,反而凝视着那不断落入杯中的酒液。等到西装男倒完一杯,他淡定地伸手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对面面容有些阴沉的男人看他, 眼角有些玩味的笑意。 不怎么样。宁独秀砸了砸嘴,这举动其实是有些失礼的, 酒淡的过了,苦味便喧宾夺主, 若是戏, 哈,反正也不是演给人看的。这话里说的戏, 也不知道是外头那呜呜咽咽唱歌的歌伎还是别的。 西装革履的男人轻嗤了一声:你也知道的,老板虽然背靠美国人,但毕竟防着一层,他想要趁这个机会洗洗牌也是无可厚非。 我关心的事情不在这里,宁独秀脸上显出一些不耐,你清楚的,军工厂只是和德国人有交易往来,在国内售出时也有严格的审核流程,谁,什么时候,买了什么,工厂那边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且这些年该上下打点的我一分没少,董先生,你应该也没忘记吧。 宁独秀说话的时候看着心平气和的,然而话语中却隐隐含着一分威胁。 就在他收到消息的第二天,他便发动各种渠道获得了更多讯息,趁着董先生来上海做调查的时候先发制人赶来与他会面。果不其然,在他们约好见面时间的一个小时前,金陵那边便放出消息,声称刺杀特派员者使用了最新研制而成的狙击枪云云,随后私下里便有那位勃然大怒,要调查各大民间军工厂的消息。 我知道,我知道,董先生轻咳一声,这边我会尽力周旋。 不是尽力,而是确保。宁独秀曲起指节敲了敲小几,冷着一张脸,你我都晓得美国人不是长久可靠之人,不仅美国人是如此,英法俄皆是,他们大老远跑过来就捞那么点蝇头小利说出来董先生信不信到头来当真可靠的,难不成不是自家人么嘴上说着自家人,然而宁独秀藏在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却隐隐透出阴狠凶相,紧紧锁住对方。 自然不信,只是如今为事实所迫嘛董先生面上露出几分无奈,比起往前,他现在可谓能屈能伸得许多了,想来这十几年宦海沉浮的日子当真磋磨人,哎,芜君,芜君,我们还是互称表字不好么董先生什么的,也太生分了。 芜君是宁独秀念书时老师给他起的表字。许多人都听过一位女子给自己别号蘅芜君,其中含着三分秀雅之色,三分清冷之情,余下便暗喻悲戚。然而芜者却与蘅芜不同,后者为香草,而前者仅仅是萋萋杂草。说自谦也好,警示也罢,总之便似乎少了三分情致。这乃是因他名字太傲,容色又盛,老师便起了芜来压一压心性。 只可惜后来与同窗熟稔后,终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孤高清傲的本性如何压制便被同窗们戏称是君生芜草,灼然不群,调侃着老师果然是慧眼识人,一针见血。 第78页 宁独秀也是好久不曾听见这个表字,竟忍不住有些恍惚。良久轻叹着饮下杯中酒,掩去了眼中的嘲色:唤芜君又有什么用,我早已忘掉这个名了。罢了,你若觉得芜君更合心意,便由你去,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便不再久留,只是董先生,看在毕竟三载同窗的情分上我这个蝇营狗苟的铜臭商人奉劝你一句。 董玉农看他严肃的表情,意识到了什么,也不由正色:你说。 哪个外国人可靠,怎么在洋人堆里长袖善舞是你老板看着办,但那个妥协的对象,决不能是东瀛人。 董玉农眼皮子一跳,看他一眼,低声道:晓得了,你放心。 我没什么心放不下,只要你们这些神仙打架的时候别来找我麻烦,谁又能动的了我。既然目的达成,宁独秀也就不再多留,他站起身,走到门边的衣帽架下取下东西,一丝不苟地一件件套上。 董玉农一愣:这便要急着走了 我出来得急,家里人怕是要急坏了。宁独秀随口说道,只想到了什么,从来冷厉的眼角却慢慢浸染上一丝温度。 这丝变化普通人看不出来,然而董玉农从来都细致入微,更别说对他这个老同学的傲脾气知道得十分透彻,一瞧便发现了端倪:这么急,莫不是家中有娇妻等候 宁独秀瞥他一眼:记着你答应我的。戴上帽子转身便出门去了。只留下董玉农坐在那边,孤零零对着桌上丝毫没动的刺身叹气他也不爱吃这东西啊。 所以说是哪个王八羔子定的在这里见面他就说,从来性子孤傲目下无尘、瞧不起隔壁的宁芜君怎么会同意在这里见面和着他根本没打算吃东西。 好在董玉农奔波惯了,干他这行的从来要有下顿会突然公干没得吃的觉悟,就算不喜欢,这也是钱买来的呢!想着董玉农便心疼夹了夹筷子,伸向那晶莹带着水光的鱼片。 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董玉农忽然想到,不对啊虽说老板要整治军工厂这事儿来得突然,但他对私营的这些军工厂不满早已有之,各大军工厂背后的老板早就是他的关注对象。宁芜君做事滴水不漏,却是两江最大军火贩子,且还有那份老同学的情分在,不管是出于监视还是保护的目的,自然早早上了他董某人的重点关注名单上也因此,别人可能还要另当别论,宁芜君,董玉农确定,自己这个老同学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别说娇妻美妾,他家除了只狗陪他以外,还能有哪位大罗神仙入了他的眼 所以他哪来的娇妻 且不提在外头赫赫有名的董玉农先生如何纠结,宁独秀走出那在他看来哭丧似的歌町,租界街边零落的路灯散发出黯淡的白色,像是被深浓的夜色吸走了光泽一般,显得有些单薄无力。就在前不久,这个黯淡苍白的世界刚刚又经历了一场运动,数千名工人因为外国雇主剥削逼死了两名无辜工人而群情激奋。然而这场运动最终也只是不了了之工人重要么重要。不可替代么未必。连本该作为保护者的市政府,却也只将之视为一场动乱。记者媒体兴奋地追逐报道,又养活了不少赤脚沿街叫卖的报童,上层的那位大老板还饶有兴致地将之处理为一场清洗的契机。 宁独秀盯着路边的一滩深色干涸的血迹,这样的景象在这条街道上是不是的出现,很快,随着一场夏日的暴雨,那些人留在世上最后的痕迹也会被冲进市政府刚刚联合租界里的洋人建造的好的排水系统里去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 他抬眼看了看那漆黑的夜色,暗夜里仿佛有一只怪兽张开大口,等待着愚蠢的人类自投罗网。这座不夜城的天空,在干净的夏夜里连一点星光也没有。 他想岳城了。岳城有他熟悉的气息,有他熟悉的人,有有他的家。 宁独秀自嘲地想,他其实不该和董玉农说这么多的,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都是利益驱动的生物,什么家国天下,什么神州一夜坐在安逸的会客室里、夹着雪茄、品着红酒、谈出来的天下兴亡么 这太嘲讽了。 夜色似乎有一点太凉,他该回去了,就算现在夜路不适合回岳城,也该回在上海的公馆,好好泡个热水澡,吃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这么想着宁独秀转过身,沿着街走向那辆停在路边等他的黑色轿车。 忽然,宁独秀的脚步顿住了,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 一个颀长高大的人影从阴影中走出来,背着光,戴着帽,在昏暗的月色和比月色更朦胧的灯光下他的脸实在是模糊,穿着风衣的身子在地上蜿蜒出一道狭长的影子。 仿佛是突然之间,有人用锤子,用拳头,用鼓棒,一下下地敲击着他的心脏,那声音越来越大,那动作越来越重,一声声,大得仿佛全世界都听到了。 宁独秀看着那人摘下帽子,有些散乱的头发显然没有整理好,几缕碎发扫落在眼前。他看见这人嘴巴开开合合的说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才传到宁独秀的耳朵里: 叔叔,我来接你回家。 第38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12) 随着顾雪君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 宁独秀便觉得自己内心深处仿佛生出一股热流, 缓缓流淌到四肢,将原本冰冷的身体再度带回人间。 第79页 然而当他再从恍惚中回神看去,却见那等候在夜色中的青年双眸澄澈, 目色纯然, 心中不知为何, 却有一种怅然若失了。 顾雪君敏锐地发现了此时宁老板的一丝不寻常,他忽然伸手拉住宁独秀那冰凉的指尖。相触的一瞬间顾雪君便皱起了眉:好凉, 他抱怨了一句。 宁独秀有些抱歉, 想要缩回手,刚往回一动, 指尖上便传来一股力道,将他整只手都圈住包裹起来。顾雪君皱着眉看他, 眼里是分分明明地不赞同。他心中一哂,眼风瞥到还有几步远的轿车,连忙道:雪君怎么会在这里呢 还不是叔叔么顾雪君语气中略有不满,一句不说便出了远门去, 雪君坐等都不见叔叔回来好怕叔叔不想要雪君了! 怎么会!眼见自己的小朋友似乎要委屈得哭出来,理亏的宁独秀连忙否认。 那叔叔也不能怪福爷爷! 面对着顾雪君认真的眼神, 宁独秀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老老实实点头说好,心中却把那丝疑虑放下, 暗自思忖:我也真爱胡思乱想, 方才竟觉得雪君仿佛如正常人一般,看到他来了, 甚至还有些心虚。然而雪君毕竟还是孩子心性,不说话尚且有几分似模似样,一开口果然还是那个我熟悉的雪君呀。 这么想着,宁独秀心中便带上些许似悲似喜的滋味,纵然雪君千好万好,然而终究罢了,如今雪君比起从前时不时会有举止失常的重重阻碍,终究症状改善了许多,他不该再痴心妄想地抱着那虚无缥缈的奢望。 可人心终究是不足,若是千好万好的雪君当日平平安安,那如今又是怎样的一番风华呢宁独秀悄悄一瞥眼,看着与自己一同靠坐在汽车后座上的青年,那张如玉的脸庞一半隐在黑沉的阴影中,此刻挨着玻璃,脸上映着窗外的灯光,闭目沉沉而睡。他从福伯处知晓自己的行踪后便扭着性子要跟来,长途奔波,自然劳累不堪,也难为他坚持要见到自己。 然而心头的一番波动终究在宁独秀静静的注视中消散了。他虽然希望有朝一日雪君能健健康康,但雪君终究是他的雪君,无论变成什么模样,都是他的雪君,他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他,自然他变成什么模样,他也都爱之如一。 难得顾雪君出了趟远门,宁独秀便也难免有过一瞬间考虑过第二日带人好逛一逛这近几十年间格外热闹的城市。 然后他就否决了自己这个胡来的想法:现在的上海可正在搞运动呢,他们瞎凑什么热闹。而顾雪君也是十分地乖巧懂事,似乎他出来当真只是为了寻宁独秀罢了。 于是两人便收拾了点东西,再度回到岳城。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一次来迎接他们的却不仅仅只有织月。 宁独秀在看到织月的时候便下意识松开了手,却发现掌心一紧,看过去,顾雪君神色丝毫没有波动,然而手下却是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雪君宁独秀唤了声。 顾雪君眨了下眼,应了声,那模样十分无辜,这时候宁独秀如果提出松手,却反而显得有些古怪了。罢了罢了,拉着一个孩子的手又有什么大不了宁独秀叹了口气,忽然又有些好笑,他到底还是害怕雪君受到伤害,否则按照他的性子,又怎么会这样遮遮掩掩的呢可是他这番煞费苦心,雪君却是不懂。 顾雪君强行不懂,发觉他不在挣扎了,反而转过头来,对着他的甜甜地笑了。这让宁独秀越发拿他没有办法,只觉得这样一直宠着他也是合该的。 而此时顾雪君却在心里对着六六道:你确定她在里面 确定,她们就要出来了。 六六话音刚落,随着汽车驶入大门,屋门打开,走出一位穿着旗袍、肩批素色披肩、生得十分玲珑温婉的年轻女子,不是宁织月又是谁而在她身后,却小碎步也似走出来另一个少女,一身白色蕾丝的西洋小裙子,发间点缀着珍珠事物,雪白的皮肤在阳光底下有些晃眼,一张清秀的面容,生得虽然不如宁织月那般俊俏秀美,却也清秀可人。若说宁织月是精心打磨雕琢出大家闺秀,那这少女便是清水芙蓉似的小家碧玉,二人各有一番美态。 看到汽车靠近,那原本跟出来的少女一下子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地躲到了宁织月的身后,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好奇地探出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从车上下来的两个男人。 宁织月回头安慰地对她笑了下,下一刻却伸手将她温温柔柔地拉出来。被拉出来了的少女窘迫极了,害羞地底下脑袋,手指垂在下面不安地搅合着,后背微微佝起,因为整个人太瘦,蜷缩起来便是小小一团,让人忍不住地怜惜。 而与之相比显得十分落落大方的宁织月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踌躇忐忑,或者说,她也没心情去安慰前后脚下来的两个男人具是身高腿长的风流人物,然而她的视线却忍不住被他们大喇喇交缠在一块的十指所吸引了。 注意,不是简单如大人牵着孩子似的手拉手,而是暧昧十分的十指相扣。 宁织月脸色有一丝丝僵硬,她也是挺久没有见到这么温存的拉手方式了起码回国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宁织月看来,这么复杂地姿势自然不可能是天真的雪君想出来的,那必然是父亲了。又见宁顾两人神色如常,仿佛全然不以为意,一时间也不知道父亲是彻底不打算遮掩了还是怎样,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很是不吐不快。 第80页 然而现下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宁独秀看见自己不过几日不在家,家中便有生面孔拜访,下意识那岳峙渊渟的不凡气势便摆了出来,就算他一只手正被小朋友不依不挠地拉着,那风华也是丝毫不损的。 清冷的眼风只是随意一扫,便有一番油然的贵气与矜傲扑面而来,当真是风华无双。而身边沉默的青年只是并排而立,在他压制全场的气场之下,却也散发着自己的光华,自有一番俊朗谦和的姿态,若是初见之人,定然想不到有这般好皮相,他却只是一个痴儿。 猛地看见这风采华然,各有千秋的两名男子,初见的少女一下子就呆住了,话都说不出来了。 父亲,雪君,你们可算回来了。宁织月假作看不见两人纠缠在一块的手,迎上去一步,像是要打量两人有无疲惫,正好挡住了那牵绊的手,不,她是直接迎上去,插到两人中间,仿佛无意似地勾住父亲的臂弯。 这样宁独秀自然不可能再如此暧.昧地拉着顾雪君,看见两人的手终于分开,宁织月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宁独秀心中原本便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是顺势而为,此刻注意到她的巧合,心中便有些若有所思。 是父亲的错,事情发生得突然,忘了与你们说。宁独秀顿了顿,看向呆呆站在一旁,拉着衣角手足无措的少女,她此刻轻轻咬住下唇,显得十分尴尬羞涩,一张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见他看过来,少女羞涩地低下头,细腻柔白的颈子趁着微卷的发,当真让人想到了那句恰似那一抹低头的温柔的诗。然而宁独秀却丝毫不为眼前景象所动,清冷的声音毫无波动,这位是 宁织月笑意一敛,微微抿唇,却终究再度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这位小妹妹是叔白叔叔的遗腹女,从小养在族长伯伯家中,虽然族长伯伯宅心仁厚,但毕竟寄人篱下,养得便有些害生了。 宁叔白宁独秀一愣,显然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意义不同。他下意识看了眼身边毫无所觉的顾雪君,对方迎着他的视线坦荡荡地看来,黑白分明的眸中只有他的倒影。 宁独秀一时心中有些复杂,他嘴唇颤了一下,看着宁织月,她唇边挂着的微笑在他眼中,莫名带上了一份忧愁。 宁独秀定了定神,矜持地点了下头道:原来是叔白堂兄的女儿。 宁织月继续说:织云妹妹性格最是温柔善良,只如今已经到了婚龄,可她父母皆已经不在了,伯青族长事务杂多,正好我身边缺一个帮忙的秘书,便希望我们能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帮着照顾,最好是为她许配一位好人家,好定下终身。 宁织月虽然说得含糊,然而宁独秀已经明白,她是明白自己的身世,知道宁织云是她的亲妹妹,才会如此照拂。 实际上跟着宁织月又来找他谈过,他方知宁织云一来父母双亡,寄人篱下,二来精神脆弱,自闭羞涩,甚至偶有癔症。相似的情况,竟让他不由联想到了顾雪君,心中自然平添数分怜悯。 他对宁织月本有愧疚之心,虽说当初某种程度上,过继宁织月是他与宁叔白一家的一场交易,但这么多年处下来,现在又有了这般变化,他的心情复杂可想而知。如今宁织月知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对他的态度却依旧没有变化,依旧敬爱十分这点眼里他还是有的更是让他五味杂陈。 罢了,织月也大了,只是照拂一个孤女,算得了什么呢曼说织月这段时日手腕已经锻炼得日渐成熟,他宁家再怎样,一笔嫁妆也还是出得起的。 想通这一点,宁独秀便应下了宁织月想要将宁织云留下照顾、安排终身大事的心愿。 当然此话已是之后,现下宁独秀只是微微皱眉,见宁织月眼神坚决,心知她不会无的放矢,便轻轻冲那小姑娘点了下头,没有多太在意。 见他同意了,宁织月松了口气,露出感激地笑容。这是顾雪君正好插进来,拉开一个笑容,两个年轻的未婚夫妻好友抱了一下,宁织月还小小抱怨着:一下就不见人,还是福伯告诉我才知晓你跟着跑去了上海,可要担心死我了。 顾雪君眨了下眼,忽然不当回事。眼角余光一瞥,见宁独秀正仿佛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和宁织月搭在一块儿的手,立刻撒手拉住他:宁叔叔,雪君累得快要散架了,我们进去吧! 再被拉住的宁独秀脸色稍霁,方一矜持地点头,便见顾雪君倏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颊边犯规的酒窝浅浅,下一刻眼前景物一晃,便被大步流星地拉进屋里去了。 留在后面的宁织月暗暗咬牙:雪君这个傻不愣登的,上赶着被人占便宜还傻乐! 而从头到尾,顾雪君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家里要多一个大活人。然而他却想不到,自己那一笑、他的好叔叔那轻慢的一瞥,却在少女的心中掀起了一番滔天巨浪。 害羞的少女落在最后,抬眼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叹了口气,仿佛很无奈也似的走上去,仪态万千,风流隽秀,与那对关系极好的叔侄相处间,自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亲密和谐。她定定地看着,一时觉得自己仿佛是台下角落里的看客,而万千光华,无限风流,却只会属于台上最标志的人物。 第81页 她忽然想起前几日看到的那位姐姐的密友,慕容先生。说是密友,然而她对慕容先生是极为同情的。慕容先生分明已经对姐姐情根深种,那满眼的温存,便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也知道姐姐有个未婚夫,却依旧甘之如饴地付出。可姐姐却只将他当做良师益友,也是啊,有这样两位风华绝代的人物日日摆在眼前,慕容先生确实不算什么。但在宁织云看来,姐姐这样吊着慕容先生胃口,实在是有些过分。 可转念一想,宁织云心底又泛起更深的忧伤 她是谁又有什么资格说姐姐呢 姐姐那样优秀;而她却是平凡的孤女。萤火之虫,岂可与皓月争辉 只是、只是到底还是为了慕容先生不平:从小陪伴姐姐的两位男子,竟都是这样优秀不凡的人物,就连、就连据闻身有脑疾的顾公子,也是如此英俊潇洒 她深深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可怜的孤女,实在不该与姐姐攀比,如今能够衣食无忧,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她对自己的恩情,她一辈子都还不完,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心底丝丝缕缕的羡慕为什么世上所有的幸运,都给了姐姐呢 明明她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呀,不是么 第39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13) 宁织云的出现当然不可能对顾雪君毫无触动, 这么个大活人摆在眼皮子底下, 他想忽略也难。实际上,早在她一迈出门,六六就在顾雪君脑子里炸了起来: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这模样, 似乎还和宁织月无比亲密宁织月分明对她恨之入骨, 我有好几次都检测到宁织月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身边翻腾的怨恨。六六震惊极了, 一会儿又疑惑道,奇怪, 即使是现在, 宁织月分明也存着厌恶的情绪,却为什么表面上如此温柔亲切我记得宁织云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 她有什么必要要伪装 虽然六六是宿主和主人坚定不移的CP粉,但对宁织月这个用大无畏勇气与魄力, 屡次坏了宿主好事的女子,它已然生出了一种蜜汁好感。当然,这种类似幸灾乐祸的情绪自然不能被宿主知道,但六六却欣然接受了宿主要求它关注宁织月的任务。 它观察日久, 便敏锐地发现这看似温温柔柔的姑娘,实际上热衷于手撕打脸的伟大事业, 到了商行不过半月,已经成了许多人心中的笑面虎, 生猛异常。看惯了多年来宿主扮猪吃虎的装模作样, 猛然见到如此人物,倒是让六六忍不住回忆起曾经在盒子里结识的那一个个彪悍的女轮回者, 越发兴致勃勃。 而以它的智能,虽然能看出宁织月是在装模作样,却想不通她有什么必要如此。毕竟它的两任宿主,无论秦卷还是意沧浪,都是不折不扣的利益驱动生物,从来只会选择最省心省力的方式来完成任务。譬如完成复仇打脸任务,便是君子报仇,一刻都晚,一套组合拳下来打得酣畅淋漓,虽死犹生。当然更多的时候,他们舍不得浪费一丝的力气,一完成任务要求,便当即收手不干,绝不牵扯因果。这样虽是十分恪尽职守,却难免少了一丝真正报复的快意。 六六不懂这其中的区别,也想不通宁织月为何要精心伪装,假意温柔,然而顾雪君只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隘,在心中轻轻一笑: 总归她心里有所盘算,妨碍不到我,便随她心意好了,若有需要,我等再随手帮忙,也非不可。顿了顿,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忽然道,这还是我头回遇上重生者,却是友非敌,既然不用想方设法,阻碍她的重生,那不若我们就当个观众,也好看看真正重生之人,会如何报复她的死敌。 六六似懂非懂,但见一肚子坏水的宿主笑而不语的模样,便知道他又有什么盘算,啧啧两声便又潜伏了下去。 顾雪君的确对宁织月的想法略知一二,不过在他想来,自己在宁织月的计划中怕是连路人甲都算不上,便没太往心里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虽然宁织月没有将他算在局中,却耐不得一些不可控的因素。 哇!雪君哥哥真的好厉害,云儿、云儿真笨,什么都不知道 顾雪君: 他低着头,开始默默收拾桌上的纸笔。面前的书桌上铺着一卷宣纸,被镇纸压着的素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页道德经。 这已经是今日第五次了,面前的少女羞红着脸,怯生生地睁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用可以被形容为是男人都忍不住的崇慕眼神直直看着,当中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她新卷的头发衬着她的脸如巴掌般大小,当真是一朵楚楚动人的小百花,能够激起男子心中无限的呵护。 可惜如此美景面对的却是一个给。 作为个有家室的给,顾雪君目色清澄,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六六还能感受到他有意思无奈:只是今日基本的习字,云姑娘谬赞了。 为了让同为病友的宁织云感受到如家般的温暖,是以正如顾雪君被称为雪少爷一般,宁织云便被换做云姑娘了。 宁织云却目光如水,在她看来,读书习字时候的顾雪君目光专注深邃,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傻子的迹象,就算是说话,也只是比常人慢上一些、更加诚恳认真,再加上那不凡的仪表,比伯父家中那些正常进学的堂哥们不知甩出几条街去。即便是他偶尔反应迟钝、说话笨拙,也只觉得可爱。 第82页 她仿佛没看见顾雪君收拾东西、去书架上找书看的动作,亦步亦趋地跟着,时不时地发出惊呼,她想不到,这个据说心智只有7岁的青年,看的书却博古通今,从最开始四书五经,然后临了半个时辰的道德经,现下却看起洋人著作。当然,她也羞涩地想过,这是不是雪少爷故意在自己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虽然被她用理智强行压下,脸上的红晕却怎么也散不去了。 这也就罢了,顾雪君他尚且可以勉强当做图书馆里有人不守规矩那么忍下去,随意敷衍就好。但偏偏宁织云还偶尔露出怜惜之态: 雪君哥哥看这些不会觉得太累么我听堂哥提过此书,十分深奥晦涩,莫非是姐姐喜爱这德国作家,雪君哥哥方才 这么带节奏就过了啊小姑娘。 顾雪君看了看手上这本蓝公武所译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虽然他看此书多半是想不到宁家书房里还有这种书,更难见如此古老的译本一时心猎看着玩儿,但有些事还是要澄清的 云姑娘,读书本为立身求知,再者,雪君一应课业皆由叔叔指导,与织月无关,雪君更从未觉得自己课业太重,相反,叔叔有言,学如行舟,不进则退。 宁织云何曾想过这个独处时沉默寡言的青年会忽然说出如此严肃的一番话,一时便呆住了。 恰好这时,门边传来动静,顾雪君眼睛倏然一亮,宁织云心神方被他严肃的面容所震,此时却不由痴迷地看着他仿佛蓦然温暖的面容,心中油然一种强烈的悸动,能带给他如此变化之人,莫非是 叔叔!顾雪君将书页一合,再一丢,大步流星地往门边迎上去,随着那人的接近,他脸上的笑容也是越发温柔灿烂,若是宁织云看到了,便会知道他之前对自己的笑容是多麽的疏离客套。 宁独秀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个人,见顾雪君大步走来,担心他像往常那样一语不合就贴上来像只狗崽子似的对自己又抱又亲,这动作虽让他欢喜,此时却不适宜连忙迎上去,不着痕迹地一侧身拉过顾雪君的手:今日学得如何了 顾雪君将他一连串的动作收入眼底,眼中染上笑意,却故作不知,乖乖巧巧地将自己所做之事一一禀报,宁独秀对宁织云点点头,虽不明白她为何会在此处,却并未多想,只当是病友之间特殊的磁场让她觉得雪君有些亲切吧。 至于雪君对她如何一来他不是瞎子,看不见雪君对自己的心意,绝不会胡乱吃那些飞醋;二来他对雪君了解得清楚,这孩子看着温柔和善,实则自有一番心防,如若不是用时间磨去他的戒心,便绝不会令他动色。 自然,论及谁在他心底这个答案,便是不言而喻的了。 见顾雪君有些不甘心,宁独秀镜片后的眼中染上笑意,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 两人又是一番考教,待宁独秀满意地回过神来,便发现宁织月尴尬地站在那里,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他这才恍然,有雪君在的地方,自己便总无暇分心他人。 这让他有些歉意,然而还不待他琢磨出怎么安抚这可怜的少女,宁织云便怯生生道:云、云儿打扰秀叔叔和雪君哥哥了,云儿先回去了。说罢,便瑟缩着跑走了,雪白的衣裙翻滚出精巧的浪花,显得十分动人。 额秀叔叔 一时间,呆在书房中的两人俱有些呆愣。 宁独秀摸摸鼻子,自己这个名字的确是看着树大招风拉仇恨不说,这亲近些的称呼也是一桩麻烦事。当然,宁独秀是决计不会说,自己小时候被父母大哥恶趣味地唤做秀儿的。 直到现在,一想到这个名字,宁老板都忍不住板下脸呢。 至于顾雪君 卧槽!!!她居然抢先一步!!!明明他才是宁老板最亲密的人,居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人抢先喊了昵称,就算秀叔叔实在算不得什么昵称,但意沧浪的心眼只有针尖那么大小,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六六躲在系统空间的墙角,看着素日疲懒的宿主不惜耗费精神力,具现化出自己原本的形象,高高大大的英俊青年顶着一副本该渊渟岳峙的身体,却抓狂地暴躁着,不由瑟瑟发抖。 别误会,憋笑得抖。 冷静!冷静!宿主!你要空记住寄几啊! 我控制不住!意沧浪猛然摔下一句话,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 作为一个给,一个攻君,虽然他最擅长扮猪吃虎装弱鸡,虽然他对爱人温温柔柔似水磨,但他也是有底线的! 之前也就算了,现在有人喊秀叔叔,他这么还会甘心继续喊生疏客套的宁叔叔拉灯的时候喊叔叔是偶尔的情.趣,但他更想的是 阿秀! 宁独秀无奈地被身上忽然解禁的青年压倒,青年像是一只大狗似拱在他身上,一口咬住他脖颈与肩部交接的软肉,狠狠地唤着。 阿秀!阿秀!阿秀! 没唤一下,青年还要恶劣地舔一下那里他甚至那里是宁独秀一处不同寻常的敏.感点,往日只要怼这里,宁独秀便会软得没法说。 第83页 宁独秀还想要努力挣扎着挽回一下自己作为叔叔的威严,然而警告的话刚刚说出口,便被青年用牙轻轻一刮那里的痒痒肉,噫 别、别碰那里了到最后,不可一世冷若冰霜的宁老板甚至都被欺负得挤出泪花来。 不管,雪君才不要再喊什么宁叔叔呢,阿秀,你去做宁织云的宁叔叔,做雪君的阿秀,好不好 宁独秀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屈服在青年认真得仿佛自己是他整个世界的眼睛里。 算了,再怎么说,阿秀也比秀儿好听吧。 第40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14) 虽然趁机胡作非为了一把, 但顾雪君终究不是真正不懂事的幼童, 蹭了一会儿便见好就收,乖乖去完成今日的课业。这也是宁独秀一种莫名的坚持吧,即使他的雪君是一个或许注定此生不如常人的痴儿, 他也依旧坚持让雪君按部就班地进学。 过了一会儿顾雪君忽然觉得身边之人气息变得清浅, 略一侧头, 宁独秀正静静阖目浅眠。那双睁着时流光溢彩的眼眸此刻闭着,浓长的睫羽下方有着浅浅的青色, 这几日他忙昏了头, 难得今日能睡得如此安稳,原本微敛的眉心也随之慢慢舒展, 似乎是因为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的而心安罢,只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 宁独秀的便轻轻打起了小呼。 意沧浪心中微动,这个世界由于自己特殊的人设,爱人反而成为那个包容成熟的角色,无论面对什么事, 他都是不疾不徐,胸有成竹, 散发着强大的矜持与冷傲,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爱人如此困倦疲惫的样子。 当然, 如果让意沧浪来选, 他宁愿自己看不到如此脆弱地依靠着自己的爱人。 明知宁独秀听不到,然而意沧浪却仍旧放轻了声音:这几日阿秀仍旧在为了军工那件事奔波么 六六肯定他的想法:的确如此, 主人虽与那董玉农有些默契,却并不把鸡蛋全数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一边与原本的主顾重新谈判,同时又与两江不少势力进行接触,纵然如此,这几日陆续也有风声泄露出来,便因为国.民.政.府先前的异动,非但岳省,包括两江之地,都有些不安。而岳省司令那边,对主人的态度便有几分暧昧。 说道这里,六六不免有些愤愤不平,到底结果如何尚未可知,态度便已有了变化,如此善变之人,也亏得他能当上一方军阀。 意沧浪不甚在意地笑笑:那人不过是恰逢其会的投机者而已,所谓拥护共和之说,也不过是当日带着帮匪类逃兵将衙门上的牌匾刷过一层写上lsquo;走向共和rsquo;这四个字罢了。此子虽如今手握一番兵权,实则却早已被阿秀和几大商行架空扼住了咽喉,若是他有什么非分之想,手上的兵便一两军饷都莫想拿到,不足为惧。 六六点点头,却见意沧浪口中虽漫不经心,神色却为放松半分,既有对主人的心疼,又有一分隐忧,一颗心便也不由提了起来:可是还有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暂时并没有,只是我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即将要发生什么。意沧浪说着,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作为罕见的满级轮回者,到了某个境界自然便会对诸多事情有了一些隐隐约约的感悟,譬如在进行推理之时,只要蛛丝马迹足够,他们便十分不容易发生误解,自然,在某些关头,这种冥冥预感也会带给他们一种微妙的预见。 六六自然也知晓各种关隘,此时听意沧浪一说,立时便忍不住紧张起来。这下反倒要意沧浪来安抚他:虽隐隐有些预感,但应当无甚大碍左右这不过是一个民国世界,难道我还护不住他么 自然不可能。 骄傲之如意沧浪,又如何会容忍爱人再一次在自己面前受伤然而如今他终究已不是受到盒子操控安排的官方轮回者,而已成了一名闲散的时空旅人,不再受束缚的同时,随之而来却也是他会受到更多时空的限制。比如如今他这具身体纵然被他操控,然而实际上思维的运转仍旧比常人要费力许多,而身体的强度更不用说,自然不可能与上一个武侠世界的玉求瑕相提并论。 意沧浪虽然自负,却不会一味自傲,因着心中那份莫名不安的预感,他索性将六六派去宁独秀身边,尽心跟随,时时看顾。 哎,也怪他当初贪图一时便捷,入了这具身体,凭借如今的医学水平,顾雪君自然不可能好端端便神智如常,以至于他尽管在试图潜移默化地改善自己的痴症,爱人却也仍旧只将他当做孩子看待。 最多就是,自己此生要牵绊的那个傻孩子。 譬如出门去与一些凶人扯皮争锋,却是决计不可能带毫无自保之力的顾雪君一同,令他只好独守家中,借六六之手暗中相护。 思虑一番,顾雪君觉得心中那不祥的预感已经再难感应,看来自己做的种种还是有些奏效。 却殊不知,那种预感实则并未消失,而只是潜进了更深处罢了。 这日宁独秀前往两江商行的总部,一去离家便是几日。而他走没多久,顾雪君便莫名身上忽冷忽热起来。 意沧浪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有一日会感染风寒地发起热来。自打成为轮回者后,他当然也有过与病魔抗争的时候,甚至好几次任务对象都是恶病缠身之人。然而顾雪君的身体日日养尊处优,虽说比常人是要弱上几分,但又怎会如此简单便病倒呢索性意沧浪想到,顾雪君原本在原剧情中便得过病,心中微微一叹,此次风寒来得气势汹汹,怕这便是某个剧情点吧!他做任务至今,也不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即使大部分的剧情被他们这些轮回者早已改得面目全非,却会偶尔在一些细枝末节上体现出与原版的一致,倒是颇为令人唏嘘的。 第84页 当然,若是有转修时空法则的轮回者或许当真会有一番顿悟,意沧浪这么个浪里浪的咸鱼,自然是毫无感觉,只乖乖接受了宁织月早就安排好的洋医生的治疗,乖乖在床上躺了几天。 却不想,按部就班的治疗下来,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剧情点风寒竟然仍旧未好,甚至更起了高热。 待到意沧浪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的时候,已是他发现这具身体中的先天不足被演化为伤寒的高热如数诱导下来,竟是隐有消耗体内养分的意思。 普通的一个小小风寒当真会如此么原本只以为是前一天那晚上与宁独秀临别玩得太疯不小心着凉,现在想来却觉得这其中决计有哪里不对。 意沧浪纵然经验丰富,现下运转的却是顾雪君的脑识,他有心想要回到六六的系统空间中,用自己的思维来思考这一切,然而刚想要动作,一股莫名的阴影掠上心头他和六六离得太远了些,若是神识离开顾雪君之脑识回归空间,怕是这世界意识便不会再放他回到这具身体了。 这样意沧浪当然是不肯。 事到如今,竟然只能寄希望于爱人快些处理完事情回来,再从六六处取来治疗之物凭他现在正在熊熊燃烧似的脑识,根本无法作为神识的依托,自然也就没法拿出储物空间中的物品了。 然而意沧浪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既然如今神识被绑在这句身体中,他便既来之、则安之,虽然思维的运算比起从前最强轮回者的时期可堪龟速,但他能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不仅仅靠了运气、手腕,更有坚定无比的恒心。 慢些又如何只要日日坚持,加上正确的直觉辅助,必然不至于一无所获! 而意沧浪在闭目全身运算之时,外界,看顾他的两人皆是面色沉重。宁织月从给他看诊的杨医生处确诊,他竟是已经转化为了伤寒,顿时脸色大变,甚至脱口而出一句:这怎有可能! 杨医生乃是宁织月重生回来后倾力结交的人才,他是个洋人牧师,艺术不凡,然而来了神州大陆后,却对中医起了兴趣,不但硬生生把自己转修成了中西医兼修,还给自己起了个中国名字、中国姓氏。他在十年后已经给越发重要的人物治疗,医术高超,手腕更是不凡 即便他是洋人教士,然而在如今这个到处都要打仗的时候,还要找到那些各种源源不断的药剂,也是殊为不易。 对他的诊断,宁织月在震惊之后却也只能相信,只是她如何也想不明白,分明前世雪君只是罹患风寒,拖延了最好救治的机会,才会溘然长逝。如今自己千防万防,也备下了种种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却想不到命运是如此的巧合,偏偏是伤寒这种可怕的疾病! 即使到民国时期,有了西方医学文明的输入,然而伤寒的治疗仍旧存有犹疑,陆续有诸多伤寒新论发布,从中便可窥一斑。 杨医生已是岳城中宁织月能找到最厉害的医生,他却只能徒然摇头:一个是治疗的难度,另外一个是,我所知道的特效药,现在没法弄到手。 怎么会呢!宁织月急急问道。 此时顾雪君闭目躺在床上,意沧浪的意识在内中受到心火烤炽,脸上不时露出痛苦隐忍之色,然而此时听到杨医生的这句话时,他却忍不住一顿,眼前原本叠嶂的重重迷雾,竟忽然飘散走了些许。 这话这话定然有哪里不对! 意识越发昏迷,顾雪君一咬舌尖,刺激得自己再度挣扎着睁开眼。 宁织月方才经历过一场大惊大悲,忽然见到他的反应,大喜过望,连忙凑过来,想要看看他莫不是有了好转。 这一看却白了脸色,此时顾雪君那张冰砌雪雕、如清风朗月的俊美面容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唇却苍白得骇人,仅仅是睁开眼这个动作,便已经似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雪君!你没事吧! 雪君哥哥!另一个声音也响起,却是一直在旁边帮着照顾的宁织云,此时更是体贴地送上一方温热的帕子,想要擦去他脸上的汗珠。 顾雪君皱眉,想要侧过脸,却发现这个动作一做,他便后颈酸疼,整个身体仿佛要散架了似的,竟是困难无比! 好在宁织月不乐意自己胞妹污染了纯白无垢的雪君,不着痕迹地一挡一带,不知怎的她便跑到前面,一只手更死死挡住顾雪君的脸,明明只有一指之隔,宁织云蓦然觉得他眼前的人都不是人了。 雪君你要说什么是么!你说!我都听着!到底是青梅竹马,宁织云猛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秀、叔叔 啊!我这就发电报去给父亲!说着,宁织月一咬牙,勉强挤出一丝大笑意,雪君你只管好好休养,父亲很快便会回来了! 到了此时,雪君的心中竟仍旧挥之不去的是父亲么 宁织月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该怪怨父亲的造孽,还是叹息雪君的痴傻 然而,无论怪怨或是叹息,终究在心上存着了一份感动。 下一刻,女子暗中瞪了一眼那跃跃欲试地想要靠近病人的宁织云,深恨她到这时候还不知分寸地往的雪君身边凑,只是如今还不到的时候,她深深运气,牵出一个勉强的笑:云儿,你过来陪我说几句话我这心头好难受 第85页 第41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15) 远在外地的宁独秀这几日莫名有些心绪不宁, 接到电报后心头更是悚然一惊, 顾不得手边拉拉杂杂那一大堆事,当晚便乘火车赶回岳城。 老爷回来了! 老爷! 父亲! 秀叔叔 他一路快步行来,衣袍翻飞之下一股强烈的气场, 震得所遇之人纷纷退让不知为何, 此时的宁老板看着竟格外的可怖, 甚至、甚至在那冷若冰霜的可怖脸色之下,又隐约透着一丝凄惶! 原本想要凑过去, 告知他如今顾雪君病情的宁织月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欲言又止,最终却退开一步, 默默将空间让给宁老板,更主动带着人出了房间。 咔嚓一声, 房门带上,宁独秀呆呆地注视着躺在病榻之上的青年,他的脸上带着异样的红晕,且布满了汗珠, 即使是在睡梦中仍旧不安地皱着眉。不难受、不难受我明明许诺过你一世人的平安喜乐 到了这时候,宁独秀却没有焦急或者心疼等等应有的情绪, 他的脸上一片空白,像是一尊精致的雕像被抽走了灵魂。若是仔细看他的眼睛, 才会在那深处发现一丝凄慌的恐惧。 又、又是这样! 父亲和大哥当初便是忽然的离开了尚且天真的他, 而他却连哭都不能,而要必须肩挑起整个宁家的责任。而现在, 看着缠绵病榻的雪君,那种将要失去他的悚然竟再次出现,此刻躺在这里的人,是他最后想要保护的人,然而看着他如此痛苦,宁独秀却连表达心痛的能力都没有。 早在他咬牙,以稚龄放弃一切少年意气、守住整个宁家的时候,他便丧失了软弱的能力。为了让自己变得强大,宁独秀一遍又一遍地催眠着自己,让自己都相信自己无坚不摧、自己万事都胸有成竹。 然而假的终究是假的,他不是真正强大无比的人形凶器,而是一个会满足、会怯懦、会挣扎、会犹豫的普通人。在他的肩上已经担下了太多东西而最爱之人可能要在自己面前离世的猜想,沉重得压垮了他最后一丝防线。 他木着一张脸,一身僵直,却是连碰一碰面前之人都不敢。他终于知道自己是如何的胆小,如何的无能。他口口声声说说着不会放过雪君,却从来只会在雪君的亲近之下餮足地享受那隐晦的快乐。 宁织月悄悄看过,见他周身萦绕的孤冷萧然实在令人触目惊心,便不由有些心惊肉跳,莫名起了一种若是顾雪君出了什么事,强大冷静的父亲怕是也会跟着的荒谬错觉。 宁独秀此时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大哥刚死的那个时候。他整个人分成了内外两层,内里的那个丧失了一切思考的能力,凄慌、悲哀、害怕等等情绪翻腾,然而表现在外在的,却是冷漠到了极点,冷静得如同一台机械,麻木地发号施令,克制地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完全封锁起来。 二十年前他就是如此,因为宁家掌门人需要的是能撑起天地的强大。 而二十年后的现在,他仍旧如此。 扩大范围,在整个岳省内求药,重点是那些洋人商人,与我们有所交好的世家也可以去请来相帮,我不相信,偌大一个岳省,我宁独秀还找不到一份药! 再请些医生大夫来看雪君,这病来得太急,也太巧,若是有人想要趁此机会搅风搅雨,我会教他知道后悔的滋味!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宁家人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如潮水般层层下达下去运作起来,若将宁家比作一台机器,那现在宁独秀的到来,将整个机器盘活了。 宁织月不得不倾服,这大约便是父亲与自己的区别,只要有父亲在,似乎什么困难都不要紧。 虽然这样冰封着一张脸、甚至有几分冷酷的父亲出乎她意料,毕竟任她如何推测,也想不通为何面对心慕之人的危难,父亲仍旧能如此冷静。但无疑,在父亲出现后,她那颗悬在喉咙口的心便踏踏实实地落回远处。 宁织月刚要起身,离开,却忽然看到父亲握着笔的手正在轻微的颤抖。 她心中一惊,才意识到一切真相,似乎与自己原本所想不同。 她的视线被宁独秀感受到了,他抬眼轻轻瞥了她一眼。 便是这一眼,让宁织月原本踏实的心直直坠入深谷。 这一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他把自己封锁在重重阴影之后。 宁织月忽然意识到,强大的父亲也并没有多少把握,也在害怕担忧,而若是顾雪君当真不治身亡她可能也要失去父亲了。 天不遂人愿,在岳城某种意义上,都可以成为只手遮天宁家放出话来要找药。别的倒也罢了,偏偏在一种最关键的特效药上宁家磕到了硬骨头。 没有!怎样找就是没有! 翻遍整个岳城,所有的药房都没有这种特效药不说,甚至宁家想要联络外地的朋友、洋人合作者购买此药,却都纷纷受阻。一方面是这药本就稀少,乃是英国人所供,审批极严,可这药贵虽贵,药效却既好且快,免不了一些有钱人用,国内的库存竟是从来不够。二来却又偏偏近来局势微妙,一应可作为战略物资的医药品,全数被阻在产地,没有特批,竟是不能再运输贩售。 第86页 顾雪君的病却偏偏又急又猛,宁独秀在路上耽搁了几日,便发展成了连续的高热不退,医生甚至言明,再不救治,待他脑子彻底烧坏了,便只能成一个植物人了。植物人是什么讲法那可是如同活死人一般的境地!宁织月万万想不到好友命途如此多舛,听闻此言,鼻尖一酸眼泪便险些要落下来。 更别说是多愁善感的宁织云,早已哭成一个泪人。泪眼朦胧中,她忽然注意到即使到了此刻,宁独秀依旧木着一张脸,什么表情也没有,当即脑子一热,颤声道: 秀叔叔,雪君哥哥命在旦夕,您难道就没有一丝悲切么 云姑娘! 织云住口! 福伯与宁织月慌忙开口阻挠,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 ,宁织云这不知分寸的一句话仍旧如同一道平地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宁织月气得发抖,她惊慌地看向面无表情的父亲,那张脸依旧古井无波,然而她却恍然觉得,那上面的表情似乎越发僵硬了。 宁织云不曾料到自己这一句话竟惹来他们如此大的反应。先是一惊,再看福伯与姐姐两人,虽未如自己一般潸然泪下,却也具是哀极痛极的模样,再与宁独秀冷漠的模样一对比,当真生出几分喜剧般的冲突。 她恍然,他们怕是早已注意到了秀叔叔的不对,只秀叔叔在家中说一不二,他们方才忍耐。 但如此一来,宁织云却越发看宁独秀不上,宁独秀本就生得浓艳,初时为他风采所摄,后来相处,宁织云才发觉他竟是个冷漠到有几分不可理喻之人,那张原本极具迷惑性的脸,也显得如此阴柔冰冷。 如今他就像是西洋话本里那些邪恶的魔王,坐视雪君哥哥命悬一线,如此冷心冷肺之人,纵然她是一个弱女子,却也要鼓起勇气,揭穿他道貌岸然的真面目! 只见纤弱的少女一咬牙,挺直脊背,就像一朵身处逆境、却不屈绽放的皎洁白花,痛心疾首地看向宁独秀,清亮的眸中盈满了泪水:难道我说错了么秀叔叔,雪君哥哥最是敬爱您,可您却永远如此冷静,如此理智,如山一般的强大而威严,就像一台完美的机器,或许在您眼中,一切都是可以被计量的,但难道您就没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么! 啪! 宁织云懵了一瞬,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的亲姐姐,她居然为了她所谓的父亲打了她! 你 滚!宁织月冷着一张俏脸,手指往门边一指,不容置疑!这一刻,她身上传来极致的冰冷,宁织云甚至有一瞬间,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恨意! 姐姐 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滚出去。 宁织云哑然看着,再环视一圈,猛然意识到这个精致华贵的家中,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她始终都是一只寄人篱下的丑小鸭,而姐姐从来都是高贵的天鹅。 这个华丽的家这么美,却不是她的。 她捂住脸,颤着声音:你们真可悲,我替雪君哥哥感到悲哀! 说罢,便捂着脸冲了出去。 织月,你不该打她的。久未出声的宁独秀忽然开口,他一开口,福伯与宁织月才惊觉他的嗓音竟是如此沙哑黯淡,她也不曾说错什么。 不是的!父亲!宁织月拳头攥紧,脊背挺得笔直。 冷静、理智、强大、完美的机器、一切都可以被计量情不自禁! 多么熟悉的说辞! 熟悉到当宁织云一说出口,她眼前就浮现了那两人在她病榻前苟合在一起的那一幕!熟悉到十年后的那个菟丝草与现在的小白花重合到了一起! 无论过了多久,她都是如此的令人作呕! 那种深入骨髓的憎恨,令她一瞬间控制不住,竟都忘了此时还不能撕破脸,一巴掌打在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 她多么想告诉这个永远拿着自己那套前后矛盾愚蠢无知的说辞,昂然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女人: 对不起,她情不自禁! 宁织月闭了闭眼,满心愧疚地看向父亲。无疑这是宁织云与自己的战争,却想不到因为自己的自私,伤害到了父亲。 父亲,宁织云什么都不知道,你千万不要把这些疯言疯语往心里去! 她也没说错什么。宁独秀嘴角扯了一下,似乎想要做出一个安慰的笑,却不知道这笑容干涩得让人心疼。宁织月当然清楚,雪君出了什么事,面前这个眼神空洞的男人才是最心痛的那个。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静静。 第42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16) 宁织云一路奔出宁家大宅, 也不看方向, 径自往前,直跑得一双玉足被做工精美的小皮靴磨得生疼,不知绊到了什么, 腿一软, 一个踉跄跪坐在地上, 粗糙的石子与昨日残留在地上的雨水沾上了原本洁白的衣裙。 这像是一个开关,宁织云那颗敏感纤弱的心终于承受不住, 捂着唇落下泪来。天大地大, 她竟恍然有一种无处容身之感。 织云你是织月的妹妹 第87页 一个熟悉的温润嗓音有些不确定地响起。宁织云身子一颤,抬眼看去, 一双黯淡的美眸中似悲似喜,显得如此楚楚可怜。 慕容哥哥 你怎么慕容烨想不到当真是她, 连忙将她扶起,又注意到她膝盖上已经被粗糙的石子划破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嗯倒是我教书的学校在这附近, 不如我送你去校医院处理吧! 宁织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无知无觉地跑到了慕容烨教书的学校。她曾经跟在姐姐身边来过这里, 知道慕容烨如今的住处也就在不远处,听他如此一说, 心中不禁感念他当真是个人品端方的君子。 自然, 也难免有些暗淡。倘若倒在这里的是姐姐,慕容哥哥还会提出送去人来人往的校医院么 宁织云眸光闪烁, 咬唇道:我、我不想让别人见到了非议这里离族长伯伯家也不远,慕容哥哥,你能送我去那里吗 非议慕容烨的视线忍不住停留在少女俏丽的脸蛋上挂着的盈盈泪珠,还有那如今已经肿起的半边脸,心中升起异样猜测,便体贴地将人送去宁伯青的家中。 宁伯青一家对她的忽然造访十分惊讶,却没说什么,将她迎进屋中。大伯母看到她血迹斑斑的衣裙和膝盖上蜿蜒而下的血迹,惊得直呼心疼,连忙将她扶进屋中清理伤口。 直到了这里,宁织云才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其实大伯家也是真心相待,这里的一切她都熟悉得如同空气,如果不是自己年纪不再方便,她当真不愿意离开这里。现在想想,秀叔叔家虽然有血脉相连的亲姐姐宁织月,衣食无忧,然而那栋房子是这样的大,这样的空,这样的冰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大伯母心疼地给宁织云脸上的巴掌印上药,即使再小心,也不免碰到。宁织云疼得泪花都忍不住在眼眶打转。 怎么就会如此呢!大伯母担忧地问道,谁这么狠心,竟把你打成这样!矮油喂,这么好看的一张小脸蛋,得亏没有划破,这指甲印再深上一寸,就伤到肉了! 宁织云听了越发难过,垂泪不语。 族长伯伯宁伯青皱着眉:云儿受了这么大委屈,却怎么不寻秀弟与月儿帮忙莫不是 大伯母手一抖,不由惊叫起来,调子都有些变了:什么意思莫非、莫非! 宁织云纤弱的身子颤了颤,咬唇不答。然而她难以启齿的柔弱模样,却只会更加肯定了他们的猜测。 慕容烨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道:这绝无可能!若是宁家人,织月那般善良的人,定然不会袖手旁观,但、但若是织月打的 大伯父不亏经历过风雨的,此时难得保持了冷静:云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事到如今,你也莫要再遮掩隐瞒了,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伯父信你是个好孩子,有什么难言之隐都说出来吧! 宁织云身子一晃,终究忍不住,含泪将宁独秀的冷漠道出。 姐姐定然不是故意的,她心中定然也存着无限悲伤,只是、只是都是云儿的错,姐姐敬爱秀叔叔,云儿却胆大包天冒犯了秀叔叔唔可是云儿就是忍不住,看着雪君哥哥气息奄奄地躺在榻上,秀叔叔却连脸色都不变一下,这实在是我替雪君哥哥不值呀! 慕容烨在听到事关顾雪君的时候,脸色便有些难看。宁织月回国后,两人暗中依旧保持着联系,然而有时候慕容烨想要如在国外时一样对她亲近些,宁织月却立刻后退、不假辞色,偏偏如今的宁织月更有一份独特魅力,令慕容烨割舍不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宁织月对自己未必无心,否则不会如此特殊,只是碍于那与顾雪君的一纸婚约,才处处克制。 如今宁织云再如何遮掩,但他又岂是当真没有自己判断力的蠢物她口中那人,即使尽力粉饰美化,却也遮掩不住那一身强势。一语不合便掌掴亲妹,这样任性骄纵的女人,当真是他心头的宁织月会做出来的吗 如果是曾经,慕容烨应当能够果断地否定。 然而如今,他想想一步步接管商行,展现出强势手腕的宁织月,又觉得那个耀眼得刺目的女子,或许早已经变了。 喉头上下滚动,慕容烨艰难道:织云,你莫怪你姐姐,她定然也只是一时冲动。然而那语气,却苍白无力得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可善良的少女却依旧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慕容哥哥放心,云儿、云儿明白姐姐的压力,不会怪姐姐的。 她是这么的善良,纯洁得就像一朵盈盈绽放的小白花,在这一刹那,慕容烨觉得自己心弦被触动了一下。 见慕容哥哥久久地注视着自己,宁织云脸色有些发烫,低下脑袋,挨入大伯母怀中不说话了。 那模样当真是十分的娇弱可人,浓黑的睫毛上尚且悬挂着些许露珠,慕容烨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竟然有些慌乱。 又一想,自己这个宁织月男友的身份竟觉得有些刺耳,继续呆在这里太过尴尬,便又寒暄几句,叮嘱宁织云好好休养,匆匆告辞了。 第88页 慕容烨走后,宁织云依旧在感怀人世,宁伯青派人去宁家通知了一声后见她依旧暗自垂泪的模样,忽然开口: 云儿,你是不是很担心顾先生。 宁织云抬起头,询问地看向她信赖的伯父。 只见伯父皱着眉,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终究长叹一声:其实伯父这里,倒是遇到一人,说可以提供那种药物。 宁织云眼眸一亮:当真! 然而宁伯青脸上却没有舒缓:只是,那人手上的药,却需要一样东西来换。 宁织云一愣:什么东西 宁伯青沉默了一会儿:是秀族弟手上一份供给洋人的设计图纸。 宁织云呆了,她就算再傻,也知道这东西怕是牵连不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伯父,她天真的脑子里,怎么能想到伯父竟会接触到这般危险的人物。 见她神色不对,宁伯青连忙道:其实倒也不是极重要的东西,说起来也是两三年前的设计图纸,那东西更新换代得很快,对方高价收购,除了药以外,更主动提出诸多交换条件,诚意十分,也承诺,他们求购只是为了保护自身,绝无恶意。只是 宁织云有些困惑道:到底什么东西,竟能得人如此看重。都已经更新换过了,还能如此诚心求购么 宁伯青道:这,伯父也是知道不久,原来秀族弟之所以能够短短时间内站稳脚跟,在岳省都能说得上话,是因为他暗中还做着军火生意。 军火! 宁织云倒抽了一口气!军火生意是什么那不是国难财么前几日大总统还发下明文,要取缔民营军工厂,下了决心要整顿!慕容哥哥说过,如今战乱纷飞的现状,有一大原因便是这些军火贩子想方设法要把武器卖掉,又源源不断地竞争着制造更厉害、更危险的武器,这才把整个世界拉入战争漩涡! 想不到宁独秀竟是个军火贩子! 宁织云想到宁府那栋富丽堂皇的建筑,顿时在她眼中似乎变成了白骨累累雕砌的森罗地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宁家人用的每一分钱上面,或许都沾着累累鲜血! 姐姐知道么怕是、怕是也知道的,否则她怎么会变得这么无情、这么冷酷! 宁伯青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事也颇有风险,罢了,总归秀族弟手眼通天,说不得还有什么别的门路 手眼通天! 宁织云浑身一颤,脑中忽然想到慕容哥哥说过,这些军火贩子都没什么情操,只要足够的利益,便是卖国都可以的,心一时提了起来,是呀,现在大总统这样限制,若是宁独秀趁此机会 我做。 六六跟着宁独秀,一踏上岳城,便发现了意沧浪的不对劲,慌忙赶到宿主身边。 六六与意沧浪不知道合作陪伴了多少岁月,危急关头也不是一次两次,见到他那情形,身为系统应有的冷静立刻启动,依照着他的指示从系统空间中搜寻出适当的药物小心翼翼地调配。 这个过程原本如果由意沧浪自己来做,只需要心念一动即可完成;然而偏偏现在意沧浪的意识受到顾雪君的身体机能所限,魂体难容的问题再一次爆发,令他的意识流输送得十分缓慢;再者,考虑到这身体的这身体的接受能力,这药物的种种用量,自然也是要慎之又慎。 因此,纵然一人一系统面前摆着无数奇珍异宝,却也不得不按部就班地慢慢来。 等到度过了最难的那一关便可以稍作休整了。就在六六停手的下一刻,便见意沧浪倏然睁开眼,说出了口齿清晰的第一句话: 他呢 第43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17) 六六一搜索自己留在主人身上的追踪沙:他出门赴约去了 这样的回答自然不可能令意沧浪满意, 不用他多说, 六六便自觉往前追溯: 方才木材行的林掌柜派人送来消息,说联络到一位太极国商人可以提供药品。 太极国,意沧浪略一回想, 隐约觉得这个国名有点耳熟, 过了些时候才想起来, 我记得数个月前,太极国似乎便被东瀛人打下一半, 如今更是在步步后退他家乡此刻风雨飘摇, 那人仍有余力能弄到这种药么 事实上普通的太极国商人,的确会受到祖国动荡的侵扰惴惴不安。 然而这位却不属于一般的商人之列。 实际上, 在受到此人借由林老板伸来橄榄枝之初,宁织月便提出过几分猜疑: 咱们宁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但在这岳城地界好歹也能说得上话,要寻此药尚且如此艰难,他一个外来的太极国商人竟有这等本事,还恰好在我们最是焦急的时候父亲,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些,我有些担心, 他背后会不会尚有人物隐藏。 话虽如此,然而在宁织月心中未尝没有锁定的目标, 怕是这所谓的缺药之事, 与东瀛人脱不得干系。 宁织月能想到的,宁独秀又怎么会想不到。然而但凡有一丝希望, 他便不会放弃,为了顾雪君,什么险也都是值得的。 此事我心中自有成算。 宁老板在踏入相约之地时,心中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是以当他真正踏入那位于岳城租界的饭店时,始终心静无波,岳峙渊渟,所见之人无关立场,皆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一声清隽! 第89页 宁独秀走后,恰好商行遣人来请宁织月前去处理些事情,恰好被伯父送回宁家的宁织云见到景象,心中猛然一跳,竟发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她知道福伯很快就要送完姐姐回来,而自己最好的时机,便是趁着福伯还未回来的时候,迅速地找到大伯父嘱托的那东西。 那东西虽然在宁织云眼中,同样沾染满了血腥,但毕竟在宁独秀这里已经废弃无用,却能救回雪君哥哥的命! 至于宁独秀是否当真会拿回药宁织云十分怀疑。平日里宁独秀对雪君哥哥是如何的温柔亲切,结果到了这涉及利益的时候,便冰冷得不近人情了!是的,在回来的路上,大伯便透露出来,其实那买家也曾经与宁独秀搭过话,然而宁独秀却断然拒绝了他,这才只能绕路而行。 宁织云眼前浮现出宁老爷那双冰冷的双眼,即使隔着一对镜片的,都能直直刺得她心底一阵哆嗦。 她心中却坚定了起来,宁独秀不舍得,那便她来吧! 怀着这样坚毅的心情,宁织云提起裙摆,躲过仆人耳目,迅速钻进书房中。 然而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 无论宁织云怎么找,大伯说的那份设计图,仍旧没有。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宁织云的心跳越来越快。 你在做什么。 忽如其来的男声还带着大病未愈的沙哑,蓦然在门边响起。宁织云吓得一个哆嗦,受伤的镇纸咚得一下,直直落到檀木桌上,发出沉重巨大的声音。 你、你看着越走越近的男人,宁织云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嗓子眼。 她万万没想到,出现在这里的人,居然是一个绝无可能的人。 顾雪君。 身量欣长的男人只披着一件新换上的寝袍,沉冷着眉眼,一步步走来的模样,竟是透着一股可怖的深沉。 你在做什么嗯云姑娘。 电光火石之间,宁织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关系的,不要紧,不要紧,幸好是雪君哥哥。 她心念急转,竟冷静下来,露出有几分焦急的神色:雪君哥哥你走路怎都没有声音的,吓我一跳!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方才的可怖果然是她的错觉,顾雪君当真像是不曾明白她在做什么一般,低头看着她手下的一沓纸:你在找什么雪君可以帮你一同找的。 宁织云无奈地笑了起来,当真完全放松下来,她心念一转,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云儿再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雪君哥哥,那是一个可以救你的东西。 她定睛一看,却发现顾雪君虽然眼神清亮,但依旧透着病容,嘴唇干裂,满头大汗,显然还受着病痛的折磨。也不知他怎么就醒过来下床了。 她心中一阵坚定,自己的坚持没错的,她怎么忍心看到这样天真烂漫的雪君哥哥,继续遭受病痛的折磨!只是一份无伤大雅的图纸罢了,没了图纸,秀叔叔依旧还是富甲天下,反正如今国府严禁军火,秀叔叔本也不应再行那不义之事 如此反复告诉着自己,她原本动摇的眼神也坚定起来。 而顾雪君冷冷地看着她的一切变化,见之便开口:什么东西这么厉害,竟能救雪君呢 这自然是意沧浪了,他五感敏锐,隐约觉得自己这病来的莫名。他虽然消息闭塞,但毕竟有六六补足,在床上挺尸等待身体挺过药效的过程中,他的意识已经借由六六的帮助跑回系统空间,迅速地命令六六将这段时间以来大大小小的琐事都摆出来,不仅个人,还有整个国家、世界层面上的大事,又耗费精神,在意识空间中凝聚出意沧浪自己的形体,进行极速的运算。 果不其然,如今正是战事起波澜的微妙时刻,山雨欲来,而种种情况更表明,有人要对付的宁独秀。 国府非也,有董玉农从中斡旋,国府虽有些忌惮,却尚未到要对付的地步。 司令不过一方投机分子,有霸者之心,却无赢家能耐,纵然能给宁独秀使点绊子,却也不过是趁势而为,本身实力有限,胆魄更是为零,宁独秀只消轻轻一声呵呵,便能让那司令心中不安。 那还有谁 意沧浪脑中不期然想到六六所言的那个太极国商人。 外国势力 宁老板若是能被人盯上,那必然是因为那个极隐秘的军工厂,德国人、太极国冥冥之中,这当中似乎缺了一环。 除此之外,顾雪君的病同样有些蹊跷,他最终发现,在自己发病后不久,孟极也出现了轻微的腹泻等情况。只是当时自己只有些头晕低烧,而孟极身为犬科动物,会造成那种情况的病因太多,那症状又太轻微,便没什么人在意,只将大狗送去兽医处抓了副药便罢了。 如今想想,他应是从孟极处感染了病毒。 当真有这么巧么才从护理师处接回来的大狗,依照惯例应当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才对,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平时根本接触不到的病菌 而之后恰好出现的药荒,又恰到好处地难住了手眼通天的宁家人。 这桩桩件件,倒仿佛是故意要设计,牵引逼着宁独秀往某个方向走似的。 而正在此时,六六忽然惊道:我设在书房的警报被触动了!宿主!有人闯进书房里去了! 第90页 意沧浪匆匆赶来,发现此时正好家中空无一人,而闯入书房的,竟是宁织云! 见到他,宁织云竟还抱着一丝可笑的奢望。 意沧浪心中一动,忽然觉得或许这其中,尚有些许可以利用之处。 这边,宁织云闻言略有些兴奋,她知道顾雪君往日与宁独秀那般好,或许还当真对那东西有些知晓,一番比划过后,果然见顾雪君似乎陷入沉思。 你说的这东西顾雪君似有所觉地走到书房一侧墙边,这里开了个小门可以直接进到宁独秀的卧室。 他熟练的拧开门把手进去,宁织云连忙跟上去,最后他来到床头柜前,虚虚一指那床头柜上的一扇暗门:或许在那里吧! 宁织云大喜过望,过去一翻,发现暗门中有一个保险柜,而那份文件却好巧不巧放在柜子上方。 她心中一定,想来应是秀叔叔听到那人的交易要求,这才想起这份档案。估计拿出来斟酌过,只是最后还是决定拒绝,却又忘记收好了罢。 不知为何,她心中自然而然便有了这样的定论,十分欢喜地取过那文件。 意沧浪见自己让六六伪造出来的幻术奏效,忽然开口,声音中蓦然带着几分蛊惑的味道:谁要这东西 一个东瀛商人。 宁织云听见问话,不知怎的,竟是戒心全无,自然而然便将他知晓的答案说出了口。 东瀛人! 听到这个回答,意沧浪竟莫名觉得自己丝毫不惊讶。是了,这个世界虽然许多事情都与自己所知的民国世界不同,但相似的还是东瀛人对神州图谋日久,论起潜伏的深度和广度,怕是与自己所知的那个国家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也有相异之处,譬如此世神州虽然依旧风雨飘摇,但诸多学子在海外学成后仍旧坚持回国科研,致使民间厉害之科技层出不穷,更因为混乱的军阀割据之态,令民营军工厂各处开花,甚至曾有传言说国府无力给陆军师配上拥有的坦克装甲,乃是因为把全部的资金都拿来研究杀手锏!这说法虽然不可尽信,却颇可体现出一两分神州武装的重心在何处。或许也是因此,神州与部分国家倒是结出了几分微妙的友谊,令东瀛的大陆计划迟迟不能动手开展,反与英美早早交好,与其在亚洲的部分利益得到微妙的平衡。 怪不得东瀛人如此心心念念地渴求着这份计划图!意沧浪只消听一耳朵宁织云那磕磕绊绊的描述,再一结合世情,便能看出东瀛人看重的这份图纸,乃是德军如今自行改良的三种轰炸机原型,可以说,得到这份图纸,再窥破德军如今最重要的轰炸机主力的弱点便易如反掌! 最后一块缺失的拼图也已经补上,而此时,意沧浪的心头更忽然涌上一阵巨大的不安。 六六!去查那个与他商谈的太极国人背后有没有东瀛人的影子不,略过这一步,直接给我去查他现在在哪里! 至于宁织云 她的行为太过粗糙疏漏,于那幕后势力而言,怕只是一道可有可无的棋子,成了自然最好,多了一重保障,若是不成,也没关系。对这种存在意沧浪连折腾她的心思都没有。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宁织云么想来宁织月谋算这么久,她的小本本上多这一笔也无妨。 第44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18) 宁独秀前往赴约, 却不想那所谓的太极国商人早已成为东瀛走狗, 此次顺利将宁独秀钓了出来 ,东瀛人便以药相诱,同时更以宁老板性命威胁。 即使意沧浪能够在其他世界呼风唤雨、通天彻地, 却也要接收这个世界本身的限制。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他循着六六的指引迅速赶往那会面地点时, 他的秀小叔叔竟是全然不顾自己安危,悍然发动潜藏的势力去抢夺药物! 而当他赶到时, 只听到宁独秀惨笑一声:倘若不成, 那便同死罢! 抱着腹部中弹的爱人,意沧浪气到浑身颤抖, 心中既是不甘的悔恨,又是滔天的愤怒! 宁独秀, 秦卷 他明明能做那许多事,他明明已经强大到可以通天彻地,却再一次令爱人因为自己而死! 当年眼睁睁看着阿卷赴死的绝望感一刹那间从心底最深的地方破茧而出,迅速如藤蔓一般在心底生长、蜿蜒, 紧紧地捆绑住了意沧浪的心脏,仿佛那藤蔓上长满了尖锐的荆棘, 陷入皮肉,扎破流血。 而场中原本对峙的两方人马惊愕地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青年, 以及被他小心翼翼抱起来宁独秀。 方才发生了什么他们谁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仿佛一瞬间这个人就如鬼一般出现,然后接住了宁独秀的身体。 那前来做代表交易的东瀛人一愣, 原本宁独秀已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只要有他在,多少也能从宁家那里扣到足够的资料。却想不到临了杀出来这么一个不速之客! 那东瀛人隐隐觉得不妙。似乎煮熟的鸭子就这么要飞走了。他忍不住叫到:大胆!你是哪里来的!竟敢随便闯入这里! 意沧浪倏然抬头看他,眼眸竟是完全变黑,眼瞳浓黑到了极处,外围似乎泛出一阵隐隐金光,那模样,无端便教人觉得可怖如鬼! 这些人,统统都不可饶恕。 第91页 还是六六看他情况不对,疯狂地在意识空间中呼唤他:宿主你冷静点啊!这个小世界禁不起你折腾的!到时候世界塌了主人就回不来了! 宿主!主人还有气!你先送他回去治疗啊! 最后这句话,终于让站在悬崖边上的意沧浪意识稍稍回笼,他的眼瞳中重新出现光亮和焦点,未散的金光却让那双眼睛不似常人。 还好还好,没疯彻底。 六六看着意沧浪终于冷静下来,克制地收起在这个世界规则之外的瞳术,然后用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将场内的东瀛人全数打晕。 这些人,全部带走。意沧浪回过头来,冲着宁独秀的人说道,顺理成章的命令,理所应当的语气。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宁独秀便往外走,而宁独秀的那些人眼睁睁看着这个有着一张熟悉面孔的青年径自抱走了他们的大老板,一个个都有几分呆滞,良久方才如梦初醒地将倒地的人捆了个结实带去处理。 而意沧浪趁着六六不注意的一瞬间,往宁独秀的伤口处打上一个时间停滞法阵。 欸!你!六六发现之后立刻气恼起来,你不要命了吗! 毫无疑问,时间停滞法阵当然也属于规则之外玄幻力量,意沧浪要使用,当然也要付出代价。就在六六说的那一刹那,意沧浪就已经闷哼一声,舌尖尝到了腥甜。他能感觉到自己一瞬间承受的天地压力变大了,那是世界意识检测到外界力量后本能的排斥。 然而,只要能多一分保障,那这都是值得的,就像宁独秀愿意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孤身犯险一样,只要能保住宁独秀,区区一个小世界的些许排斥又能如何 看着病榻上沉沉睡去,甚至在睡梦中还蹙着眉的宁独秀,意沧浪垂下眉眼。 只是那几个跑腿的算得什么,这些账,他会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过宁老板的脸庞,轻轻擦拭去脸上被痛楚逼出的冷汗,低声许诺道。 且说先前,顾雪君蓦然贯通一切,猝然冲去救人,宁织云只觉眼前一花,眼前便没了人,文件也已经不见。她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居然不管不顾,什么都说了出来!心弦一颤,下意识觉得自己怕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然而转身却迎面撞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一巴掌,打在你身,痛在姐姐心里只是,父亲对雪君的重视,绝非你所能想象,你那般说,实在是令人心寒,姐姐这才一时情不自禁云儿这么善良,一定能够理解姐姐的,对吗 宁织云有些僵硬地看着面前这个微笑的姐姐,看着她抚上自己的脸,仿佛是真真切切地在心疼着自己。 然而为什么,她竟隐隐觉得这笑容,有些毛骨悚然呢 她刚刚看到了多少有没有、有没有听到自己与顾雪君的话若是听到了,又听到多少 可她偏偏因为心中种种顾忌,只能搪塞道:已经没事了都是云儿冲动的错 宁织月微微一笑:云儿真懂事,不生气便好。她轻轻握住宁织云的手,发觉她手心竟是冷汗涔涔,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之后发生的故事像极了一个奇妙到不真实的传说。 雪君的脑症不药而愈。 雪君救出了父亲。 这一切都是东瀛人在背后从中作梗。 气愤的顾雪君当机立断地下令封锁了宁独秀伤重的消息,免得引起人心动荡。然而不知怎的,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似的,消息却还是悄悄泄露出去,在坊间流传起来,各大掌柜因此有些不安,闻讯便蜂拥而至,想要一探究竟。却不料,这些人一个一个,竟被雪君三言两语给稳住了。 宁织月踏进门的时候便注意到这一位面色平静的中年男人,面露恭敬之色地站在顾雪君面前,时不时的点头。 此人看着有些面熟,她曾经在家中隐约见过几次,只原本不记得他负责的哪家,只当作是来拜访父亲的友人不曾多想。 现在宁织月才知道,这位便是宁家庞大的产业链中最开始、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军工厂,的代理人。自打接手商行之后,宁织月也对军工厂的存在略有耳闻,想不到倒是恢复正常的雪君,凭着记忆中对此人的印象迅速说服了这人帮忙。 没错,恢复正常的顾雪君。宁织月心中叹息,谁能想到呢,当真是世事如棋,一场险些要了两条人命的伤寒,竟反而促成了雪君恢复。 此人身为军工厂的代理人,别家负责人也并非对他身份全然没有猜测,隐隐更有奉为执牛耳者之意,毕竟军工厂,才是宁氏真正的根。 军工厂方面率先支持了顾雪君,其他负责人观察一番,虽不明白据说是痴儿的顾雪君为何一切完好,且这个痴儿更对宁家的每一家商行、每一处铺子都有所了解,却发现自己受到的命令的确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恰到好处,便也信服下来,一场本会搅得宁氏动荡的风波,竟就此偃旗息鼓了。 见宁织月来了,意沧浪看她一眼,又私下里叮嘱了那中年男人几句,便让他先离开,走到宁织月身边。 宁织月发现他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眉眼沉冷,一眼望去,竟是让人隐隐感受到一股压力!不过数日,宁织月却已经觉得现在眼前这青年有些陌生了。 第92页 见她神色有异,意沧浪眼神一暗,原本边缘隐隐透着的一层光便悄然消隐了下去,那副无形的威压也消散了大半,虽然依旧有些沉冷,却也没那么不好接近了。 方才的意沧浪,神情冷漠得仿佛一个操纵人心的机器,莫名透出一分令人胆寒的冰冷。相较而言,现在的他才是个活人。 宁织月自己都不曾发觉,这一刻她才放松下来,露出一个笑容:雪君找齐先生说什么呢说了这般久。 意沧浪微微一勾唇:当日我们虽然将人带了回来,但消息分明封锁,却还传得这样快,可见是仍有有心人在后面操纵摆弄,再加上织月你妹妹那边,我便想着,也是时候该回敬一份大礼给那些人了。 他眼眸微沉,隐隐有冷光闪过。显然,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已经触犯到他这个热爱和平、与世无争的纯善之人底线了。 你晓得他们在哪里宁织月诧异道。 不知。但意沧浪不用知晓他们在哪里,又是谁。反正已经确定是东瀛人的手笔,怎么怼不是怼所以他是直接开了黑科技帮着点亮宁氏军工厂的科技树,先把设计图纸搞出来,转手卖给德国人,条件只有一个,造出来的第一颗送给东瀛本岛! 这对他不难,科技产品是他自己记得的,也没有违背世界意志的规则,在这种层次上,他们这些漫游者的自由度非常大。 然而这话自然不能告诉宁织月,他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好在其实宁织月也并不太关注这个,跟着便随口询问了句父亲的情况。只见意沧浪忽然一怔,轻轻眨眼:秀叔叔在里间睡着。 宁织月跟着他来到宁独秀床前,摘掉眼镜的男人平静地躺在那里,伤口已经被意沧浪仔细上过了药,他更从系统中翻找出一个特殊的安神枕调换了让他更好的休养,方有此时的平静。 她看了一眼便放下心来,父亲气息平缓,虽然还未醒,但理应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然而她视线不小心瞥到意沧浪的时候,却发现在宁独秀的面前,青年方才那身上所有无形的尖锐冷硬,似乎都化成了一片温柔,他只是静静的守在床边,眼神定定地注视着宁独秀。 仿佛只要是看着,便满足了。 也是机缘巧合,就在这时,宁独秀就似乎是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似的,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意沧浪眼疾手快,迅速地扶住他,以防他不小心被自己伤口痛到,再不小心做什么事造成二次伤害。 宁独秀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有些茫然:雪君他怎么会在这里在自己面前 不对,这里又是哪里怎么自己回家了 宁独秀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最后发生的种种事情,末了,看向眼神清明,已然有了些许不同的顾雪君,不由有些惊喜:看雪君如今这模样莫非是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透着一分小心翼翼。这可以说是他最贪心不足的一个奢望,却想不到有一天,这个奢望竟似乎当真实现了。 宁独秀的手覆上顾雪君的脸,后者自然地将脸蹭上,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扫过宁独秀的指腹。 对的,大约这就叫做因祸得福吧。 宁独秀这下是当真惊喜了,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当真见到口齿清晰的顾雪君。 他在中枪之后意识便已经模糊,隐约记得自己似乎看到了顾雪君,后来才知道真是雪君,大约是在病痛与对自己担忧的双重刺激之下,误打误撞竟将原本阻塞的脑识打通,即刻凭借着自己曾经给他护身的证明领着人将他救了出去。 宁独秀忍不住叹到:这大约便是因缘际会了吧! 顾雪君虽然脑识恢复,然而性情丝毫不变,闻言甜甜地笑了起来,竟当着宁织月的面,忍不住凑到宁独秀面前舔了舔对方的嘴唇。 !宁独秀一时无措,下意识看向了宁织月。 然而,木已成舟,宁织月只能木着脸咳了一声,假装没看到似的:既然父亲醒来,想来病情也稳定下来,有雪君照顾,织月也能放下心,便去商行稳定情况,以免有心人妨碍了。 这竟是默许他们的关系了。 宁独秀被接二连三的惊喜砸得有些懵,愣愣地看着女儿淡定地告退离开,仿佛刚才雪君那明显越线的动作,只是寻常的亲昵。一回头,只顾雪君依旧笑得没心没肺似的,万事不挂心的模样,显然,即使脑识恢复,他也依旧不曾迟疑过他们的感情。 宁独秀有些无奈,嘴角却忍不住一点点勾起。 毕竟受了伤,醒过来没多久,说了会儿话后宁独秀便有些困顿了。意沧浪见状,连忙哄他睡去。 而等他关上房门一转身,那张开朗天真的脸便瞬间沉下来,像是一瞬间天使变成了恶魔,天堂落入地狱。 下一刻,饶是顾雪君也被身后幽幽等着的人吓了一跳! 誰让他正遭受世界意识排斥,现在的五感不甚敏锐,竟不曾发现门后一直等这个人,而且还是个怨念深重的人! 该死的六六,居然又不提醒他! 在系统中忙着运算宿主的复仇打击大计的六六阿嚏一声,愤愤不平地一个刷新,给自己换上一个毛衣外观,揉着鼻子埋怨:一定是宿主又在甩锅给自己了! 第93页 而现实中,此时顾雪君瘫着一张脸,直面着宁织月。 织月小姐双手环胸,气场日渐浓厚,此时好整以暇,冷冷一笑:顾先生,你骗得我好苦哇! 竟是连雪君都不叫了。 顾雪君表情不变。 装,你就接着装。宁织月冷哼,自顾自接着道:亏我还一直以为不平父亲竟对你下手,为老不尊,原来从头到尾,你才是那个心机深沉的! 宁织月原本还当真被糊弄过去了,结果看着上一刻还面沉如水的青年一见到宁独秀,二话不说就无缝切换成傻白甜开朗青年,还草稿都不打的一套混淆视听的搪塞就推出来呵呵,这么熟练,说不是早就想好的都不信好么! 宁织月咬牙,若说从前的顾雪君在她眼中是必须要保护的小百花 那现在就是不折不扣的白莲碧池!又当又立!不要脸!心机婊!总之是十万分地配不上她温柔强大的父亲! 宁织月恨恨看着他:父亲会被你哄,我却没那么容易,只是父亲现在伤势严重,我才顺着他,日后,我定会揭穿你的真面目! 虽然揭穿了也不一定能让父亲清醒,但总归威胁一两句也是好的决不能让这个心机婊太猖狂! 被骗了恼羞成怒的妹子,果然是十分的尖锐啊。 然而意沧浪作为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真给,脸皮的厚度、深度,绝对是久经考验的,因此面对如此严厉的质问,却也只是疑惑地眨眼,仿佛找错重点似的开口道: 织月,其实我有一事不明 你不觉得自己如此行为,很像操碎了心看女婿横看竖看不顺眼的丈母娘吗 只是之前是我lsquo;妈rsquo;,现在是阿秀的lsquo;妈妈rsquo;哎,也真是辛苦你了。 宁织月:你走开! 第45章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19) 又是一年日暖春寒的时候, 岳城宁家忽然又热闹起来宁家唯一的掌上明珠, 宁织月要出嫁了。宁老爷为表珍视之情,竟是难得高调地摆了三天流水宴,请了无数宾客为女儿祝福, 那宴席上的种种安排, 可都是真金白银实打实堆出来的豪奢, 这么个不太平的年代里头,岳城这么个不大的地方当真有许多年没有经历如此盛事了。 偶有知道些根底的老人对同桌而坐的外乡人解释, 这宁家乃是岳城鼎鼎有名的豪绅之家, 养出来的一个个都是极致的钟灵毓秀,便是看整个神州大地, 也难挑出比他们家更好看的人物了。 织月小姐原本与顾雪君顾先生指腹为婚,对, 就是那位如今一等一的大科学家顾先生,哎,你说世上怎会当真有这样的奇事,顾先生那时候脑部有疾, 意识如七岁小儿,人人都叹息织月小姐一朵鲜花要被狠心的父亲插在牛粪上。后来又发生了些事, 大家都叹息着她可怜,运道不好, 她也看着做好了继承家业日后招赘的心思, 又岂会料到竟还有今日的好姻缘不过是去西南谈场生意,竟被韩少司令一眼相中, 穷追不舍。讲到此处,老汉也仿佛与有荣焉似的,满面荣光地喝了一大口酒,这也是咱岳城人!都是好人家! 外乡人看着有些好笑,见他如此模样,老汉嚷起来:后生,你莫要觉得老汉浑说,这宁老爷,往前十几年你若是来岳城,大家都要赞他一个义字当先。跟着便将宁顾婚约之时讲了同,末了拍着大腿道,咱岳城小归小,一等一看重这些子落伍的东西哩! 是,是 老汉睨这后生身上笔挺的西服,似有些高人一等地摸摸自己身上的麻布衣服,瞧瞧,甭管什么富啊贫的,人家宁老板从来不看这个! 后生不欲与他争辩,吃了粒盐花生,听故事似的又起了几分兴趣:出了什么事呢不是说有婚约么,那怎的没结成顾先生可是一等一的大牛,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哪里不中意了 老汉嘿嘿笑了:这你问老汉倒是问对人了。他凑近了些,挤眉弄眼道,这事儿呀,再远些的便不清楚了,老汉恰好有个牌友,曾经在宁家当过几年修园子的。那老兄弟说,这确实因为这顾小郎君,还有织月小姐,各自都合不到一起去,纵然有婚约,然而他们存着友情、存着亲情,可偏偏就是没有你们这些年轻人说的那份爱情。 可不是没有么,毕竟那会儿的顾先生还傻着呀!后生也看过不少顾雪君的事迹,对此倒是清楚。 只织月小姐能干却也孝顺,原本这婚约兴许会当真进行,却不料后来那些良心被狗吃了的东瀛人,竟用顾先生性命要挟宁老板,害得宁老板受了伤。也是这时候,刺激得顾先生病好了个彻底,反将那些东瀛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后生点点头,这事儿他也听过的,因为那些东瀛贼子意图不轨,是以才令顾先生对东瀛人深恶痛绝,如今研发出的每一种武器,售给各国的唯一条件,便是严禁贩卖给东瀛人,与东瀛作战者优先,非敌对者制造时的试弹、试枪,皆要靠近东瀛地区、朝着东瀛方向,如远程导弹等,更是第一发必要往东瀛那边投放。 如此任性不讲道理的规定,偏偏因为他见鬼似的能耐和神鬼莫测的保密手段,让人无可奈何,不得不遵循,当真令东瀛人一听到他的名字,便恨到瑟瑟发抖,恨不得生吞活剥。 第94页 偏偏他还早早宣言:他的脑子是全人类的财产,只要给得起钱,谁都可以享有保护自己的权利,只除了非人的禽兽,他自然不可能为禽兽服务;如若有朝一日他意外横死,最开心的也定然是非人之类。 任性,的确是任性,就算是靠着这句话占尽了便宜的国内,也有说不清多少卫道士骂利欲熏心。但他不管,也不知他脑子怎么长的,就是能设计出无数骇人之物,逼得欧陆争霸各国一次次心甘情愿地爬进他的套子里。实际上,除了那些别有用心或者读书读傻了的卫道士,哪个国人不是拍手称快!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八个字压了国人多少年!终究也能让他们尝尝反噬的滋味! 自然,也不是没人骂他身为神州之人,竟不将如此锋锐之物优先给予国家,他当仁不让,反骂回去:我给国府,国府保得住么便是保住了,打的是谁如今我设计的东西,只要条件入了我眼,谁都可以来买,起码我身为神州之人,自然不会故意设置障碍,难不成,便因为我不巴巴将东西送上去,国府便要将我除了可惜没了我,国府便当真无望追赶了! 国府脸都快要打肿了,却被他说到了点子上的确是舍不得杀他,只能巴巴地求他。终于妥协了,条件任他开。 顾雪君清清淡淡一点头,轻飘飘的第一句话便是:花钱买这东西没问题,只那些监视我秀叔叔和厂子的眼睛全撤了,便可以送钱来了。 好么,又是因为宁独秀! 而他对付东瀛的起因,却也同样只是因为那些不开眼的东瀛人用他来威胁他最敬爱的长辈,害得他受伤了! 顾先生这么敢爱敢恨的性子,当真是辣,辣到了极处便是爽!咱岳城就是这样铁铮铮的直性子! 老汉干了一碗酒,你既然知道,我也就不多说,只说接下来,顾先生病好,他与宁小姐两人却的确只有朋友之谊。就在此时,宁小姐被人追求,大胆求爱,顾先生不欲成为宁小姐追求幸福的阻碍,而宁老板原本坚持婚约,便是因为顾先生无法照顾自己,才欲作为半子养着,自然没有不应允的。 后生哦了声:有人追求不是韩少司令么 自然不是。老汉冷笑一声,左右一张望,指着角落某处一对有些落魄寒酸的夫妻,哈,这两个没脸没皮的鬼东西,竟还当真有脸过来。你看看那两个,瞧见没有 后生眯眼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道:这女孩子似乎有些面熟 可不就是面熟么!这是织月小姐的族妹!而那男的,便是当初那追求织月小姐的男人。 什么!后生一惊,心中隐隐有些兴奋,显然,猛料到这时候似乎要来了! 老汉被如此期待地盯着,很有些得意,反而卖起了关子,慢条斯理地剥了颗卤毛豆,笑了:这女孩子年幼便成了孤儿,原本养在族长家,因到了婚龄,偏偏脑子这里有点小毛病,织月小姐心地善良,便将她带回家中帮着找个依靠。可她倒好,反而去勾|引了当时已然要和宁小姐谈婚论嫁的姐夫。这俩人被捉|奸的时候,还哭天抢地地说着什么lsquo;情不自禁rsquo;、lsquo;海誓山盟rsquo;,当真恶心得让人牙疼! 老汉像是回忆起了当日的混乱,有些唏嘘地摇了摇头:也是宁小姐好涵养,换做别的女子,怕是已经受不得打击哭成个泪人。只她能忍,顾先生却是不能忍的,当时可把这慕容烨打得个满头包!哎呦喂,当时这白眼狼妹妹的叫嚷苦求啊,真是能响彻十里八方去! 后生却忍不住笑了:顾先生当真是血气方刚,虽与宁小姐无缘做夫妻,却是处处视她如亲妹呢。只是打这慕容烨又是何苦,他虽有错,却也毕竟只是为美色所惑 嘿!老汉冷笑一声,瞧瞧吧,这便是你与宁家人绝不相同的地方了。怕是在你想来,宁小姐定会深恨这妹妹吧! 不然呢 那他们如今被宁家促成作一对夫妻,你又如何看 这后生沉吟片刻,道,怕是顾忌名声面子说着他也说不下去,倘若宁织月只恨妹妹,却为何要将心爱之人让给这白眼狼似的妹妹 当日宁小姐只冷静地说道,lsquo;妹妹既看上了这男人,要走便是,能被你勾走的男人,我宁织月还看不上眼。你们既然已经情不自禁,我也不枉做小人,便此玉成这桩好事。织云妹妹,我将你接回家便是为你寻一归宿,你既已找到良人,我们便没什么干系了,还望你好自珍重。rsquo;老汉笑道,东西长在慕容烨身上,没人逼他去与那娇滴滴的小妹妹情不自禁,怎能只怪人家小妹妹呢 后生哑然失笑:原是如此,那宁小姐气度的确不凡,有容人之量。 哈!倘若只会一味容让,那便成了好欺负的庸人!宁小姐的血性可一点不少!她等着顾先生痛打了顿负心汉,打完了才说这一刀两断的话,将两人的退路全数斩断。只因为她早看出来,这慕容烨不是什么真正的良人,宁织云心甘情愿嫁给他,喏,结果才不到两年,便被磋磨成这个样子,要来巴巴地打秋风讨生活了。 第95页 这时同桌另一位知道内情的也掺进来,笑道:这事我也有印象,当时可是好笑,这宁织云还想要爬上顾先生的床,来什么lsquo;再续前缘rsquo;,哭诉着自己识人不明,慕容烨是个只会打女人的孬种 啧啧啧,再续前缘,那会儿顾先生脑疾尚未好呢,她哪儿来的前缘! 可不是这就叫做狗咬狗,一嘴毛,活生生一出好戏!老汉啧啧道,若是一味容让,这宁家基业可不是早被人活吞了譬如那养大宁织云的宁伯青,便不是什么省事的好鸟。可到底苍天开眼,到底是邪不压正呢。后生,你还有的学呢! 后生怔怔看去,只见那角落中的男女的确神容憔悴,男的时不时望向中心在亲友中祝酒的新娘子,眼中竟似乎还有些情意!而那女的,明明是新娘子的妹妹,却看着能当新娘子的母亲了,望向自己丈夫的眼神,更是充满了不甘与怨念。 这怕就是宁织月的厉害之处了,谁都知道她在报复这两人,却报复得光明正大,他们一切悲剧,不过是咎由自取地相互折磨,再对比曾经的所谓海誓山盟,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他心中猛然一抖,这宁家教养出来的一对姑且算作是儿女吧,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呐! 那教养出他们的那位宁老板,又该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如今再加上韩少司令,出了名的无法无天、行事乖张,这么一想,怕是这一家子都是凶兽! 第46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1) 你可把我吓了一跳!我跟着你这么久, 头回见到你这么嚣张, 什么黑科技都敢往外拿,也不管之后这小世界的科技树会不会彻底歪了崩盘!这也太任性了! 六六喋喋不休的唠叨从每一天的清晨开始。 从小世界中出来后,六六就维持着这种状态不断地忧心忡忡着。 顾雪君本来就是忽然恢复的神智, 智商恢复了, 情商还保留在7岁任性傻宝宝的状态上, 这有什么不对么 意沧浪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在枕头上蹭了蹭, 温暖柔软的枕头上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他感觉自己也的确好久没有看过10层楼高角度的阳光了。 顾雪君的心智到底几岁,不还是你决定么!如果可以, 六六一定早就翻白眼了,这个懒懒散散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男人, 真的是它那个装乖扮傻任务流的咸鱼宿主 即使是现在,一回想到上个世界最后宿主那如魔似幻的嚣张画风,它都觉得不可思议。 哎,说白了吧, 我是忽然想开了。意沧浪转过身,懒懒地靠在落地窗上看着六六。 想开什么 想开我绝对不可能第二次失去阿卷, 我也承受不起任何一次的失败。一旦失败一次,就意味着阿卷会永远的不完整, 以前为了保证成功, 我一直谨小慎微,时时刻刻担心着ooc导致大幅度改变剧情失去掌控力, 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我现在已经不是被困在盒子里的轮回者了,你也看到了,只要维持基本的合理性,世界意志可以接受合理的ooc,我的自由度非常高,我的那些隐忍,那么伪装,大可以不用继续下去了。 如果我的伪装可以让阿卷更快爱上我,那无可厚非,可如果只会成为我带他回来的阻碍,一味示弱无法保护他那还不如轰轰烈烈干一场大的!意沧浪眼中透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我看着他,静静的躺在我怀里的样子,六六,我当时怕了。 六六一怔。 对,我怕了。所以就那一刻我忽然有了明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阿卷一次次地爱上我。 但我知道的,阿卷爱的是我。 所以,只要表现出最真实的我就可以了。 六六听得也跟着心潮澎湃起来:说的很对,如果主人爱上你伪装的模样那你也最终没办法带他回来那你以后不装啦 当然不是了。意沧浪淡定地坐下来开始吃早餐,伪装是我的手段,只要有用,为什么不用他眨眨眼,阿卷当然会喜欢我,也当然会喜欢我装模作样的模样,百分之一百的爱啊六六! 六六皱起眉,认真地思考起来。直到意沧浪吃完饭收拾东西出门了,它才想明白其中胡搅蛮缠的逻辑: 说白了你就是打算放飞自我,想装的时候就装,想浪的时候就浪是吧! 就你套路多! 意沧浪之前离开的时候是完成自己在《沧海一粟》中的戏份后开始放大假,这才投入小世界中去寻找他的阿卷残魂。其实当轮回者进入小世界中时,他身体所在的本源世界便会相对时间停滞,换而言之,如果意沧浪愿意,他完全可以一口气在小世界中全部凑齐阿卷的魂魄,再回到本世界。 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行的。即使是再强悍的轮回者,也难以承受连续不断地进入小世界中。轮回者虽然能够从轮回中获得莫大能力和机缘提升自我,意沧浪也的确实力强悍、储蓄丰富,反而融入世界意识、进入肉躯却毕竟是非同小可,这过程中需要极高的专注度与精神力,而倾力扮演一个角色,即使对于漫游者而言自由度已经宽松不少,却也是已经极为耗费精神的事情。如果不适当的休整,便很有可能会在某一天情识紊乱、迷失自我。 第96页 此外还接到导演林喻的消息,让他过去补拍了几条镜头、又跟着剧组一同参加了一些宣传活动之类。说到底他不过是娱乐圈的一个新人,虽然长得有些过分,但也抢不去多少主演的光环,然而少数没有节操的颜控党,却无意间注意到了这个叫做意沧浪的青年。 等到差不多处理完、电影快要上映的时候,意沧浪作为配角自然参加了林喻举行的一个小范围试映,除了剧组人员外,其他人都是林喻各行各业的私交好友,光是看那些人的气息,便能看出林喻这个小导演怕是果真不凡。 等到电影落幕后,热烈的掌声响彻了放映厅,导演红光满面地走上台,整个电影播放过程中大家的反馈,说到底,他也是一个从摄影师转职到导演的异类,原本就注定了有一大堆的非议,索性这个开门红似乎不错 当然,不错,就算用意沧浪那挑剔的眼光也不得不说,林喻的确是天赋惊人,虽然如今还有些稚嫩,却已经隐隐有了自己要表达的东西。更不要说他近乎偏执的用做摄影后期的态度折腾,虽然影片现在在叙事节奏上还稍显平淡,却已经是大有可为之处了。 意沧浪虽然不是第一次掺和进娱乐圈,却也为他高兴当然也为自己的表现高兴了,这种时候他从来不谦虚的。 只是林喻的动作实在是太慢,或者说,他当真信奉慢工出细活的要求,即使是这个小规模试映,也只展示了大约一半的成果,大家只能继续期待了。如此差不多过了数月,意沧浪又完成了一个电视剧的拍摄工作后,便趁着电影还未开始正式投档宣传、电视剧也未开始投入播放的时候,再次精神饱满地继续他的小世界探索。 这一次是末世。 一进入这个世界,意沧浪便感受到一股强烈烧灼感在腐蚀着 体内万物,一分灰败的死气正逐渐从身上几处痛楚最为强烈的地方源源不断地蔓延入体。 意沧浪不由暗自咂舌,看情况,竟是好巧不巧,挑了个这具身体快要被感染的时候附体。虽然说这样的身体意识快要消散,可以减免原本意识对他的影响,但 感受着身体内翻涌的痛苦,和原本那意识不甘叫嚣的愤怒,意沧浪叹了口气:放心罢,我必会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这具身体名叫问流光,算是稍早些在大灾变中觉醒异能的人之一,幸运的是,他一觉醒就具备了一级的光系异能,后来更有了水系异能,在初期异能者稀少的时候,的确殊为不凡,加上他性格温和,为人开朗热情,在觉醒之后就迅速回大学帮忙救援,令其身边很是聚集了一些同伴。 然而问流光为人古道热肠,初期的光系异能能够操控光线、治愈丧尸的毒素、水系更能提供大家赖以生存的水源可他毕竟是一个辅助,水系异能虽然不多,但作为常见的五行异能,很快也有不少人激发;而相对珍稀的光系,却毕竟不是专职治疗异能,论起治愈能力比不上正经治愈系,论起操控光线迷惑丧尸的能力也只能迷惑同等级的一级丧尸,再更高等级的丧尸眼中,便如同一盏高瓦数的灯泡一般引人注目!何况,光系异能的丧尸晶核无比稀少,如果单纯依靠最低等级的无属性晶核,就当真是举步维艰了! 如此,以至于问流光尽管依旧受到大家敬重,然而实力的相对下降也自然导致了在队伍中话语权的下降,而在他救助路上遇到的受难者的过程中,自然也少不得队伍中有人遇难的不幸发生,于是最开始便与他组队的那几名同学,便渐渐有了不满。只是队伍中的每个人都受过问流光的帮助,对他平日的种种规划、领导,都看在眼中,总有不满,却也不得不服。 不久前他们为了获取物资进入这家超市,然而让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间没有多少丧尸动静、被他们误认为危险性不高的超市内,竟隐藏着一只等级高达四级的丧尸! 他们在发现之后就迅速撤退,但为了掩护众人,仍旧挂着队长名号的四级水系异能者问流光,与队伍中新加入的一位三级雷系异能者纪安断后,这才给予了众人逃出升天的时间。 然而等到大家逃至安全之地,才发现问流光与纪安居然双双负伤!可他们队伍中并没有治愈师,所携带的解毒剂又唯有一份,甚至还不知道能否对厉害的四级丧尸病毒起作用,定然是不能分为双份的,众人一时陷入两难之境。 受伤更重的问流光已经难以言语,他原本已经有了赴死的觉悟,而且自己升级缓慢,若是将解药给纪安,想来这才是对队伍更好的抉择。 然而就在他挣扎着要说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身边同伴们的低语: 这还用想么,肯定是给纪安了啊,给他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对啊对啊,恐怕问哥也是这么希望的,我们也不要的辜负问哥的心意。 一连几人,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每个人都毫无迟疑的同意将生存下去的希望给予纪安。即使论起异能等级来,问流光比只有三级的纪安更强大,而他这些日子来的付出也看在众人眼中,但他们还是选择了纪安。 问哥虽然很好,但他的光系已经很久没有进展,就显示一个无底洞,而水系比起来,纪安虽然刚加入我们没多久,但他的雷系异能十分强大,这样的异能才能让我们接下去生存的机会提高 第97页 问哥的丧尸化程度太深了,我们、我们把它放走吧 不行,我想问哥也不希望自己变成那些没有意识的野兽 没错,这些话都没有错,然而他们毫不犹豫做出的决定,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商量着问流光的未来,更迅速决定要将问流光杀死的种种行为,却让仍旧保持着一丝清醒神智的问流光,听得心如刀割。 他根本听不出他们一丝的挣扎与痛苦。 不由苦笑,其实他们何必这么急切呢早在发现自己手上的那一刻,他便做好了要离开众人的准备,只是他脑中还存着一些武器与医药库存的地点,想要转达给他们。却想不到,自己还来不及开口,他们却迫不及待地商量起了对自己的处置! 甚至方才那最后说话的谢心,更是已经抽出刀子,一步步靠近他 : 问哥,我们这条命是你救的,我们欠你的大恩大德,下辈子再来报答,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你不要迷失自我! 哈!迷失自我! 他问流光何其有幸,能在生命最后一刻,见到自己这群同伴的真面目! 枉救小人! 心中翻腾的不甘与悲哀,竟令原本被他勉力控制压抑的尸毒猛地一窜,异变的速度再也无法压制地加快! 第47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2) 说到底, 问流光也不过是一个生长在和平年代、性格温和无害的青年罢了。他出于一腔热血想要保护弱小的人, 面对危境亦是无怨无悔。然而他能够正视自己的选择,却难以面对自己被这些人轻易舍弃的悲哀事实。 这样的冲击,加上丧尸邪毒的侵染, 令这个原本正直的青年心性也有所不稳, 难以自控地对这些人生出怨怼之情。 意沧浪了然, 他能够看出这些人的做法无可厚非,无非是为了保命而已, 但这种将一切选择都量化为利益来计算的冷酷行为, 却毕竟令人心凉。这里的每一个人,如果不是问流光不计危险将之救出, 怕是都已经命丧黄泉,共同经历过危险原本应当令他们更加坚定一心, 然而世道沦丧,却只令他们变成冷酷计算的利益动物。 在发现他们受伤的第一时间,他们竟都将人打晕,再绑起来、更是对伤情更重的问流光打了肌肉放松剂! 要知道, 其实真要说起来,拥有光明与水系两重算是半治愈异能的问流光, 转变的速度怕是要比异能属性爆烈的纪安更慢些!他们若是急速赶回,应当可以在转变之前赶回基地, 再购入一支解毒剂治愈问流光。 然而并没有, 解读剂的价格尽管高昂,但此前问流光从未有过不舍得的时候, 只要有机会,他都珍视团队中的每一个伙伴。可现在,他们在交谈中却对购买解毒剂一事只字不提,自然也不愿意冒险赌他的转变速度! 意沧浪心中嘲讽,世上哪里都有这样狼心狗肺、利益至上东西,他不认同问流光在秩序崩坏的末世时代处处施恩的圣母做法,但那些人的做法却令他更为不耻。 他心中已经下定决心。 谢心步步逼近,刀临面门,即将削首的那一刻,眼前这被缚之人猛然横眉扫来,眸中金光一闪,刹那间谢心只觉眼前一花,竟是被忽然刺入眼中的白光闪得双目蓦然失明! 而趁此时机,意沧浪迅速借刀挣开身上绳索,全力运起四级的水系异能,整个人化水而逝,临走,还雷厉风行地在谢心,与不远处另一个人眼前一指。 下辈子太久,这一世的恩怨债孽,自然要这一世还干净! 宋旭晓、谢心,你们二人欠我的命我先取走,至于余下几人,我日后再来一一取回! 他整个人化作无形液体,短短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剩下的人惊慌失措地接住倒下的两人,才发现他们全身干瘪枯萎,竟是被他轻易吸干了全身血液! 人们这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原来这个水系异能,竟是如此可怕! 这些人暂栖之地,乃是一栋老旧残破的写字楼,灾变刚开始的时候正是晚上,写字楼早已经下班,是以也没有多少丧尸游荡其间。 意沧浪掐着时间结束化体成液的异能,毕竟他现在的异能,还要分出一大部分来压制体内尸毒的转化,自然是要省着用。索性他本身对力量的操控能力远远超越这个末世世界的体系定位,才能够在如今这个力量积蓄不足的情况下,一上手就将每一分力量都利用得恰到好处。 然而不足终究是不足。 意沧浪捂着眩晕的额头,自然不能再继续如此,他得尽快找到一处安静安全之所,服下解毒丹才行。 意沧浪这么想着,找出六六来:帮我搜索一个可以安全养伤的地方。 并取出一粒凝心丹来吞服,原本上涌混乱的气息,终于得到暂时的压制。然而凝心丹毕竟只能暂时压制,而且一旦服用,本身的异能使用也多了几分凝结后的僵硬,不再圆润自如。 六六沉默片刻,迅速指引了一个方向让意沧浪赶去。 行至半路,忽闻几声带着淫邪的调笑之语。 小弟弟,你躲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不害怕么 怕不是已经感染了丧尸毒,正在等死吧! 哦这可不行!如果感染了尸毒,那这么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不就白白浪费了么 第98页 究竟是与不是,来检查检查不就知道了么! 只见前方三人堵在小巷中拦住了意沧浪去路,两名高大男子钳制着一个纤瘦少年,无视他的种种挣扎,正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意沧浪眉头一皱,刹那间视线落到少年的脸上,只觉得少年带给他一丝微妙的感觉。是阿卷么不,并没有阿卷那种灵魂上的吸引。 也就是这一刻的迟疑,让那两个正意图不轨的男人注意到了他,见来人举止间明显不是普通人,眉目清正,此刻眉头紧锁。两人对视一眼,竟是一句话不说,立刻要对着意沧浪攻击而去。 刹那间,土墙围绕意沧浪周身升起,猝然燃烧的火焰更是炙热熊熊! 意沧浪眼神一冷,原本他不想多管闲事,现在却被逼得不得不再浪费力气了! 不过呼吸之间,出手疾如闪电,他竟好似无形之物,避过火圈、穿墙而出,又一错眼,两指点在男人额头! 下一刻,少年便觉得原本紧紧箍住自己的两只手发生了什么神异变化,在一看,这两人僵硬地倒在地上,双目圆瞪,肌肉干瘪枯瘦,浑身皮肉犹如树皮粉末。 他猛然一抬头,只见那轻描淡写就夺走了两人性命的男人恰也微微凝眸看来,分明处于陋巷之中,却是眉目如玉、眸若星子,无端便有光华隐隐! 少年人,总是不由自主地会被大英雄吸引。 谢一句道谢尚未说完。 不过顺手而为,你竟有粗浅武艺傍身,还是莫要孤身在外罢。 等等!见他就要离开,少年连忙拉住他,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似乎是从未如此与人交流过,少年显得有些窘迫。 意沧浪为着心中那一分的微妙,早已在不动声色时迅速打量了一番此人。然而却还是没有探出什么究竟。此人生得眉目极艳,容色昳丽,也难怪那两个男人在这种危急关头还有那份色心。只是他再好看,却不是他的阿卷。 闻言,他也意识到自己不欲与之深交,却不能阻碍人家少年也许想要记住这一份恩情的心思,便留下了自己的名字:问流光。 说完,意沧浪只安慰性地一拍这当是受惊的少年肩头,待少年后之后觉地转头,便只见到一个翩然远去的身影。 少年怔怔地看着那个修长的背影,心中慢慢滋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 对力量的渴望,以及对他的崇拜。 问流光吗总有一日,我会像你一样强大! 末世录三年,距离大灾变已经过去了五年。 人类虽然数量锐减,周遭的生活环境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但存活下来的人却在面对逆境中被激发出了种种潜能,各式古武者、异能者或异种人活跃在大陆上,原本的秩序在崩塌,新的秩序却在重建。 此种环境对于意沧浪而言却是天生便占据了优势,他这世的这具身体本身具有水系与光系异能,水系,一如他初来乍到时的保命手段,只要运用得到,绝不仅仅是水源提供器,反而退可自保,进能夺人取命于呼吸之间。 而光系,如果按照这里人单纯斩杀丧尸晶核来吸取提升的方法,却浪费了光系强大的潜力,然而他作用无数次轮回积攒的种种物资,更知晓如何从这世上的魔植异兽中提取重组,是以原本问流光迟迟阻碍,反倒与他不成问题。 他只需要摸准世界意志的容忍度,一步步用各种天材地宝强化自身,依次解锁力量使用时的重重限制,再佐以无数次的磨砺来融会贯通,便能稳步将自身实力推至世界意志可容许的最高峰。 因为境界的不同,对与其他异能者而言千难万难的一次次突破,他却从一开始便奔着最正确的道路,用可怕的直觉一往无前,修行的速度自然是极为骇人。 在伤势恢复后,他便琢磨着如何对付那些人,他也有想过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也尝尝被信任之人无情舍弃的滋味。 只是一来如此太过耗时,二来他琢磨着,这群人自己都如此冷心冷肺,怕如此折腾,也伤心不到极处,这玩人性游戏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直接杀了痛快。 然而等他真的养好伤回到基地去猎杀这些人时,才发现那些人根本不曾回到基地,据说在他死后不久,便有人看到形似他们模样的丧尸在这个废弃城市中游荡。 这一切倒是让意沧浪有些意外,虽然遗憾,但毕竟那开始聊得最热火朝天、也是陪伴问流光最久的两人已经被他亲手夺走性命,便也就罢了。之后意沧浪便留下来,继续提高自己,时不时接个任务,刷一刷声望什么的。他知道六六将自己投放在这个身体里,怕不是无的放矢,多半是这个身体的身份、或者这个基地中有什么线索,能够联系到阿卷。在不知阿卷在何方的情况下,先刷个声望总归没错。 如此,他便从刚来时这个基地联盟的一个散客,很快成为基地中最为深不可测的镇场大神。 第48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3) 意沧浪刚刚消化完上一次在战斗中的感悟, 动静消停下来, 房门便被敲响。 请进。他稍微打理了一下,确定自己可以见人之后道。 老大,我们都准备好了, 随时可以出发。 第99页 来人是一个英姿飒爽、身量高挑女子, 眉眼明艳而锐利, 扎了个高马尾,不施粉黛的脸自有一番迷人风韵, 脸上平静无波, 仿佛没有表情的木头人。不少初见此人的小可怜,很容易被她外表所蒙骗, 迷迷瞪瞪以为这是个冷艳清傲的成熟大姐姐。 实际上呢 此刻正说着话呢,郁红涛忽然拿出一块透明石头, 咔嚓咔嚓两口,像吃着糖豆似的把这块一级灵晶嚼碎了塞进嘴里,鼓鼓囊囊地咀嚼着,完全抛弃形象放飞了自我。 这画面可是有些惊悚:一级灵晶虽然灵气没有多少, 但即使灵气被抽空了也依旧是比金刚石还要坚硬之物,大灾变过后, 不少重新树立起的重要建筑便是用抽空了的灵晶来铸造,以求长长久久地稳固保存下去。 然而这无比坚固的灵晶, 此刻在郁红涛的齿间却宛如松脆的苹果, 一句话功夫,这块拳头大的一级灵晶便被郁红涛消灭得干干净净。 见意沧浪看自己, 郁红涛扯了扯嘴角,露出洁白的八颗牙,这个应是笑的表情,但她脸上的其他肌肉却仿佛分离了似的没有丝毫变化,当真只是扯了扯嘴角,看着怪异极了:老大 无事。 意沧浪早就习惯了她人后这画风如魔似幻的吃货又三无的属性。郁红涛打的招牌是溶解异能,但意沧浪当初捡她回来的时候,发觉她是从一个实验室中逃出来,这个实验令她吞并了许多魔兽的基因来进行人体改造,却不想这个女孩子外表什么变种人特征都没出现,反而借此竟激发出一丝凶兽的血统。 即使是一丝,却也比实验室里那些半人半兽的制造品要成功太多! 然而外表毫无变化的郁红涛便因为血脉激发时的高热与迟迟不出现的效果,被实验人员当做是废品送去处理场。在最后一刻,郁红涛的体内血脉凝练完毕,竟是拼着最后一丝意志将对方吃了,逃了出来。 在意沧浪看来,郁红涛自然不是什么咸鱼的溶解异能,该说巧或者不巧,那些乱七八糟的魔兽虽然是大灾变之后变异的产物,却意外让郁红涛返祖觉醒了饕餮血脉,以吞噬为本能,无物不吞,无时不饿。 虽说芊芊少女乃无底洞大胃王这个设定有些清奇,原本意沧浪想来,哪个姑娘听说自己有可能成了神话传说中的凶兽会开心呢 不过在意沧浪告知对方之后,郁红涛这个当事人反而十分淡定,甚至还有些欣喜的期待: 那老大,我既然有了饕餮血脉,是不是以后怎么吃都不胖了还可以随便吃好吃的东西,不用管有毒没毒 意沧浪当时沉默了下,最后道:你的能力你自己才该是最清楚的,到底如何,还应自己探索。 然后探索的结果就是,郁红涛不但什么都爱吃,什么都敢吃,甚至完全停不下来,为了不耽误修炼,甚至还禽兽地把各种口味,呸,各种属性的灵晶当做糖豆吃! 别的倒也算了,关键这地界的灵晶被意沧浪带头拿来做各种材料啊,炼制武器啊建造建筑什么的,弄得意沧浪看见郁红涛啃灵晶的时候,总有一种她有一天会饿极了扒着墙角吃土的错觉。 这可是真挖墙脚啊。 心里波澜起伏地胡思乱想一通,然而意沧浪面上却始终保持着十分沉稳可靠的模样。他们一行人准备好后便上车朝着任务地点出发去。 这次我们主要任务有两个,路上顺便还能完成三个采集任务。 精神系异能的桑木一心二用,一边驱赶前方一些低等级的丧尸、野兽、魔兽魔植等等,一面开始介绍任务。他们队伍的凶兽多,又都是老大一手调.教出来,最是知根知底不过,如今台面上的小队级别任务,便没有什么他们不能做的,是以往往是先按照路线接下任务,由精神系的桑木规划路线,最后没问题了老大拍板执行。 采集也就算了,麻烦的是这两个,第一个去营救H基地人员,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丧尸潮,现在存活的人聚集在H基地的中心区,基地防护罩不知道还能抵挡多久,我们得尽快赶过去清理出一条路,并且找到适当的场地方便将居民转移来联盟。 这一个保护任务目的地最远,靠近海域了,据说是一位世家大老爷发布,要保护他女儿一路平安回归。 没了意沧浪看了看,比起采集任务上详细到每个部位精确定价、搜救任务中明确规定的救援要求,最后一项任务居然除了辨识那小姑娘的方式信息外,别无赘言,当真只有短短一行字。 嚯,1万颗三级晶石,真是财大气粗,涛姐又可以啃许久了。空间系的空淼慢慢念出任务后面的悬赏金额,嚯了声,盯着郁红涛笑嘻嘻地开玩笑。 郁红涛迎头就是一下怼在他脑门上,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我上次存在你那里的晶石呢,拿出来,我饿了。 空淼嘴角一抽:上午不是刚给你一袋么又吃完了哇你猪啊你! 这句话不敢说出口,就算郁红涛是个面瘫,也是个面瘫的禽兽,他这个身娇体弱的小辅助无论如何也打不过,只能屈服于吃货势力,怂怂地递过去一袋晶石,还暗搓搓看了眼对方的肚子。 第100页 吃那么多,居然完全没变化,这胃是个黑洞吧! 忽然一只手颇有压迫性地压在空淼的肩头,空淼身子一僵,讨好地笑起来:我我我 意沧浪微微勾唇:红涛个性单纯,你别动不动就逗他,玩你的去。 空淼忙不迭地点头再点头,立刻像条游鱼似的从意沧浪手底下钻出去,蜷缩在后座一个角落里从自己的空间中掏出一台平板来玩起来。 结果下一刻,另一只手压在他脑袋上。空淼苦着脸,努力挣扎着仰头:我说子尘哥,你松开松开,压得我长不高了喂!艰难地护住发型,怒视从背后袭击他的青年。 蓝子尘面相斯文清秀,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着就像一个传说中的斯文禽兽,专门磋磨人的小队二把手! 他也的确是小队中除开意沧浪外的大佬。 只见他嘴角泛出一丝狞笑,指尖忽然一抬,空淼就手忙脚乱起来,一番挣扎最后以失败告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平板凭空长出无形的翅膀,落到了蓝子尘的手中。 喜欢风骚地自称傀儡师、实际上是玩重力的蓝子尘晃了晃屏幕:老大让你独自待着,不好好训练,你还真玩上了呵! 空淼抓了抓脑袋,全然顾不上自己上一刻还在拼死维护着好不容易理好的发型,顶着一头乱糟糟鸟窝造型垂头丧气道:那些枪械制造太复杂了哇,反正老大都会,我学来也没啥意思啊。 呵呵。蓝子尘眼中泛出一丝危险的光芒,决定要好好对这个傻孩子进行一番爱的教育。 后边的种种热闹,反衬得前面两人格外的安静。 意沧浪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着恼的,左右要么这发布者有难言之隐,要么这任务本身难度系数很高。没关系,我们决定要做的时候再联络对方仔细询问,相关信息再多也不显多的。 最后拍板:先去救援,再去做这个护送任务,救援完成后路上再遇到采集任务对象了视情况而定。 果然老大在就是稳啊,桑木点点头不再说话。 千里之外,已经废弃的死亡之城。 不应存在此处的华丽宫殿无端立在这片空寂的废墟之上,宫殿之外,无数飘荡的尸化人、动、植物皆拱绕周围,奇特的是,越是靠近宫殿,这些丧尸的保存情况越是完整,身上散发的气息也越发骇人,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壁垒分明地划分出森罗等级。 而幽深宫殿之内,唯有一人站在晶壁辉煌的天井之下。 没错,这一处乃是宫殿的最深处,却反而脱离了宫殿处处精致华丽的装饰,反而摇身一变,这处房间从地板、墙壁到穹顶,全数用五颜六色的晶核堆砌而成,而在这其中,水系的蓝色与光系的白金色数量最多。 在凿空的天井之下,乃是天然存在的山壁,不断有乳白的瀑布从山壁下流泻而下,滴落在下方的水池中,阳光从天井中投射入内,映照地水池映彩纷呈。灾变之后,这处原本是旅游胜地的瀑布泉,便因为山壁、泉底石子受到了特殊异变,而蜕变成了蕴含强大力量的药泉。 而这一处的阳光同样不凡,蕴含诸多力量,在投入之后,也因为晶莹山壁和诸多晶核的反射,汇聚成琉璃一般夺目的光辉,更是将这份力量加强凝聚! 这人日日站在药泉之内,享受着瀑布临身、阳光映彩的滋味,实力当真是一日千里,而他天生含情的嘴角微微勾起,略显深浓的唇色勾出无限风情,微眯的双眸,连眼角都流泻出享受的趣味。 然而,即使是宫殿外最强大的丧尸,却也不敢随意进入宫殿。 因为一旦靠近这间房间,他们的结果便只有一个灰飞烟灭。 此时,承受着药泉彩光之力的青年忽然一挥手,房门应声而开,门外站着一个面容呆板的木偶人,拿着一块平板。青年的手指一点,平板电脑便飞起落入他掌心。 H基地问流光,哈,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喃喃念出上面的任务信息,眸光熠熠,含住食指指尖,舌头舔过那指尖尖利的浓黑指甲,竟是露出一个餮足的笑。 第49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4) 意沧浪一行数人星夜兼程, 火速赶到了H基地。H基地规模不大, 但少说也有上万人,内中自然也不乏异能者,甚至也有五级异能者坐镇, 如今人类火种四处散乱, 这样规模的H基地已经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然而就是这样的H基地, 却也抵挡不过丧尸潮一夜时间,犹如天降的丧尸兵潮轰轰烈烈, 摧枯拉朽的进攻令H基地根本无法招架, 他们视为固若金汤的城墙和异能防护罩,如同豆腐一般轻易被人击破。 等到意沧浪等人赶来救援时, H基地的防线已经龟缩再龟缩,大批的丧尸已经攻入城中, 并且战线依旧在稳定地向前推进。至于H基地的幸存者,则蜷缩在市中心的避难所,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索性基地中也并非完全没有抵抗力。 至少意沧浪等人赶到的时候,便在一处幸存者的基地中看到一名异能者飞快地穿梭在丧尸群中, 迅速收割着丧尸晶核。 原本正啃着晶核的郁红涛眼前一亮,竟是二话不说将手上还剩下一小块的晶核往嘴里一塞, 冲进丧尸群中,仿佛你追我赶似的快速杀戮起来! 第101页 她的攻击方式是意沧浪亲自教出来的, 简单、直接, 没有一丝一毫累赘,果断得仿佛野兽的生死搏斗。而因为她本身的吞噬特性, 但凡被她击杀的丧尸,也就在死亡的那一刻晶核化作一片作废的粉末,可谓十分的霸道! 落在后面的桑木和空淼作为两个有原则的辅助,具是齐齐啧声:好难得见到小红这么兴奋啊,这小子很了不得么 空淼睨了大言不惭的桑木一眼:敢不敢在郁姐面前喊她小红!看她不把你打到哭爹喊娘! 蓝子尘看他们这样谈笑风生的模样有些不像,刚想要说话,忽然,三人只觉眼前飘过一道清风,下一刻,便见上一秒还呆在自己身边的老大已经一个闪身出现在丧尸群中。 只见他两手轻抬,一撩一格,便将要从背后偷袭攻击向那青年的一尊五级丧尸打飞出去,抬手再一挡,便深深插入另一只袭来的五级丧尸脑中,五级丧尸那坚硬如铁的脑壳,被他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易插入,两指夹着一粒晶莹剔透的炫目晶核,取出时手指似有水光浮现,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跟着他随手一带,看似漫不经心地迈出一步,却令人眼前一花,已然带着青年挣出因为失去领头人而陷入混乱的丧尸群中的,进入安全区。郁红涛见状,没了竞争对手,也十分知机地迅速跟着进来。 就在他们完全进入的那一刹那,空淼迅速丢出一块晶核,他利用空间异能在上面篆刻了能够掩蔽气息的空间罩,更有一定的抵御能力,如此他们便能不受打扰地获得一些必要信息。 意沧浪一踏入安全区,便立刻松开手,温和礼貌,却也十分疏远地对青年微微点头。 然而待他借抬头的机会打量青年后,却不得不困惑了。 这个青年,他十分的熟悉。 他身上的气息,特别是灵魂的气息,就某方面而言十分接近他的阿卷,他能够一眼认定周彷、苏遗奴、宁独秀,都是靠着这一份微妙的熟悉。是以,他几乎就要认定这就是他的阿卷了。 然而奇怪的是他见过这个青年。 是的,他确定如此。 算起来这个青年才应当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意沧浪这样想到,这张熟悉的面孔和他熟悉的举止,让他一下子想到了他在这个世界救下的第一个人。 没错,就是那个在陋巷中险些被人欺凌之人。 意沧浪确定眼前的青年便是当日那少年长大之后的模样,可当初那少年,他却肯定并非是他的阿卷,怎么如今成了这青年模样,反而又是他的阿卷了 这一分的迟疑,令他终究不敢做赌,只能继续暗暗观察,而与此同时,自然躲在系统空间里的六六更是被他滋扰得不得安宁: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阿卷的一部分 六六虽然不能帮忙锁定对象,在意沧浪有所怀疑之后却可以进行扫描来审查。闻言它连忙从虚空中扫描了一遍。而在等待结果的时候,意沧浪这边也没有闲着。 青年显然对这一群忽然出现的人感到意外。而在他一退回到安全区中,原本躲在屏障后面的人们纷纷迎上来,满心感激无以言说: 云舒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多亏你才没让这些怪物闯进来! 聂哥哥好棒! 人们毫不吝啬地将各种夸奖一股脑地送给青年,这名为聂云舒的青年虽然战斗时干净果断,但此时却显出为人处世的窘迫来,竟是忍不住微红了耳根。 聂云舒道:你们太客气了,云舒受到大家的照顾,自然也要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回报才对。 他脸上泛起一丝潮红,显然方才的战斗对他而言也并非是什么省力的事。众人见了 ,心中越是疼惜,纷纷要求他先歇息一会儿。 而聂云舒却并不理会,反而将视线投放到那一列陌生的来人群中。 他视线落在意沧浪脸上时,眼中一亮,便如寻常羞涩又健气的青年一般,有些紧张地抿唇,不自觉地挺直腰板,带着几许期盼之色:是你! 这模样当真美得令人有些恍惚。 除开对人脸五官毫无概念的郁红涛外,蓝子尘等人这时候才看清这青年的面容,不由一阵恍惚这青年竟是长得极为浓丽明艳,五官堪称靡丽,唇色乃是略暗的似血深红,双眸幽深如墨,肤白胜雪,浓丽的颜色碰撞出一抹惊心动魄的艳色! 他生得有些太艳,也太过阴柔冷厉,而他指甲上显出乌黑泛蓝的光芒,显示出了他那不凡的异能。 凡此种种,即使他容色再盛,也该令人有些避而远之才是,但即使爱好一向是清淡温柔系、对颜色殊艳之人有些排斥的蓝子尘,见了都忍不住好感大增,眼神都忍不住放柔了。更别说此刻他耳根微红的模样,当真教人觉得可怜可爱。 意沧浪也忍不住有一瞬的失神,道:想不到竟是你,许久不见,变化颇大。 见他露出一些羞窘的模样,心头竟蓦然涌现出一个念头:不管他是不是他的阿卷,且看在那熟悉的气息份上,当他如阿卷一般疼惜也是该然。 然而这也不过是发生在一刻间的变化,下一瞬,意沧浪却因为这个念头悚然一惊。 第102页 这个念头虽然清浅,其中暗示的意味却十分浓郁。久经历练,意沧浪迅速意识到自己怕是不知不觉中招了! 这样的心情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他也许会欣赏一个人,却绝不可能有人能够替代阿卷。 而这显出一分妖异的迷人,看在意沧浪眼中便有些古怪牵强了! 他冷静下来,冷眼环视周围: 不错,不只刚刚见到他为护众人而浴血奋战模样的意沧浪一行人,包括受他保护的安全区居民,从上到下,竟是全数对他拜若神明、关怀备至,不少喜欢男人的男男女女,更是脸带春光,柔情似水。 然而意沧浪将此种种景象收入眼中后,脸上反而忍不住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盒子的光环。 不错,这样的反应,像极了盒子里那些可以通过购买获得的光环效果。 除此之外,意沧浪根本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什么情况,能够让人变得如此的万人迷。 意沧浪忍不住将视线久久地凝视在那被人群包围的青年身上,迅速推算着目前已知的种种: 聂云舒身上有阿卷的气息,但三年前他们初见的时候却绝对是一个陌生人。而他身上还有一个疑似盒子出产的据他想来,怕是类似万人迷效果的光环。 他眉头一皱,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 噫云舒你和这些人认识么 自然不认识,只是曾经受过问先生相助而已。 此时,看似与人交流,却一直在注意着意沧浪的青年,眼睁睁见他眼中闪过一瞬恍惚,心中方才闪过一丝成功的窃喜,下一刻却见他眼神迅速恢复清明,而且跟着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冰凉冷意,心中一颤。 只听问流光带着一分疏离的声音响起:不过三年,你的变化的确十分之大。 被他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聂云舒唇边的笑意微凝一瞬,随即,竟是更深的兴奋与雀跃升起,那激烈的兴奋,甚至令他不得不将手背到身后用力握紧! 他就知道,他一定是不同的! 问流光,自然是不同的! 剧毒的指甲已经深深刺入皮肉,渗出漆黑渗人的血痕,然而又在强大的自愈功能之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液渗入皮肤中消失不见。似乎他就在这反反复复的自虐中获得痛感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只有如此,才能克制住自己脸上保持那羞涩谦和的伪装,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对问流光露出太过痴迷的表情。 聂云舒勉力露出一个干净又带着几分兴奋的微笑,仿佛是因为被夸了而高兴。 这笑容中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天真单纯,却因为本身的殊色动人,而迷得人头晕目眩。他全数的专注,都凝聚到了意沧浪身上,似乎是竭力要让对方相信自己的坦率: 真、真的吗问先生还记得我 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仿佛是少年人终于见到崇拜依旧的大英雄,更被崇拜之人夸赞而不由自主地雀跃。 你并不是一个能让人轻易忘却的人,恭喜你,如今找到了保护自己的方法。 是的。聂云舒笑得甜甜的,当日你说唯有自保,方能行于此世,云舒,一直秉持此言,勉力坚持,丝毫不敢懈怠。 意沧浪眨了下眼,却并没有再如他期望一般接话,反而转过头岔开了话题,时间紧迫,我们也该迅速进行任务了,赶紧将人聚集到指定地点,好联络基地将人接走吧!到了晚上,丧尸越发猖狂了。 第50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5) 意沧浪感觉有些微妙, 这个疑似和他的阿卷有几分关联的聂云舒看向自己的眼神, 无论怎么看,都如寻常少年一般的炙热开朗。相似的眼神他在基地中的许多人身上都感受到过,然而却只有他的, 让他觉得古怪, 在那阳光般煦暖目光之下, 却隐隐透着一股渗人的阴冷,仿佛有一条毒蛇吐着嘶嘶蛇信, 一寸寸舔过他的脊柱。 这种眼神让他不得不强忍不适地视作平常, 然而心脏却都不由自主地跳动鼓噪起来。 意沧浪难得的纠结:他当真想象不出,有一天他的阿卷会用这样的眼神, 这样近乎痴汉地注视着自己。这太不阿卷了。可是换而言之,阿卷又的确可能因为残魂而出现种种状况, 的确,他承认,他无法拒绝也许阿卷真的会这样可爱地痴汉着注视自己的诱惑。 这世上或许总有一个人,让你变得不像自己。为他优柔寡断, 为他辗转反侧。 这一份的迟疑便不由自主地在他的动作中带出,即使他战斗的身姿依旧矫健飒爽, 然而一旦聂云舒靠近到五步之内,他的身体便会不由自主地有一瞬僵硬。 聂云舒看似专注于斩杀眼前不断袭来的丧尸, 然而在靠近问流光的同一时间, 心有所感的聂云舒却嘴角微勾。他似是有心撩拨,一个格挡顺着袭来丧尸的一个大力攻击便顺势往后退了一步。几个腾转挪移间, 聂云舒与问流光的距离竟是越来越近。 聂云舒都不用回头,便能感受到问流光那边看似专心杀尸不曾分心,实质却早已对自己绷紧了的满心警惕! 果然,在他又退一步时,理应与自己背靠背的男人忽然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往前一进再一让,侧身揽过自己,反手便将原本正与聂云舒打得火热的那只丧尸抽干全部水分掏走晶核。 第103页 丧尸都未倒下,问流光便急急松手,当然,他从来进退得益,自然不会做得太过明显教人疑虑他只是赶着去帮忙不远处的同伴。 在无人可见的角度,聂云舒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眯着眼,右手手腕脉门处似乎被他不经意地舔过,透出几分诡异的鲜红舌头将那处皮肤大添上一层淡淡水光。问流光虽然走开,但明显并未当真完全将注意力转移,完整便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于是聂云舒顺利地感受到问流光越发凌厉的视线。 脉门,正是之前问流光捏过又迅速松开的部位。 聂云舒心知肚明,自己表现出的实力对于问流光而言,不堪一击。然而即使在相帮之时,他都下意识地扣住脉门,足以体现出他对自己深切地防备。 但,那又如何 聂云舒轻轻一笑,他就是喜欢看问流光对自己满心警惕,却又不得不容忍自己接近的模样。 只是 他视线一扫,看见问流光又抬手帮郁红涛挡住一个从背后而来的攻击,眼神微冷。 虽然被处处提防乃是意料之中,然而看到有另一个人不断接收着他的保护,那颗偏狭执拗的心脏深处,却还是焦灼起滔天的嫉妒之火。 郁红涛,哼。 一场战事完毕,众人迅速带着那个小安全区中的普通人与大部队会合。 没错,这个安全区虽然种种物资暂时齐全,但仅仅是因为这里在丧尸潮前因为地形优势建立了一个小仓库,这些人在丧尸潮中意外与大部队冲散,一大群普通人和辅助系本来是必死无疑的,却幸运地遇上了碰巧来这片城区办事的聂云舒,这才得以支撑到意沧浪等人赶到。 有意沧浪在,原本只能与外头丧尸保持僵持的局面迅速逆转,清出一条道路之后,大家便保护着平民,跟着环城广播迅速往市中心聚集。 意沧浪也从广播中得知,他们的基地已经与H基地联络上,将他们会来帮忙转移生员的信息告知。 如今末世已经开始三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听到有一些小基地覆灭在丧尸潮下,能活到现在的普通人,差不多也都是身经百战了,各大基地也因而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救援模式。 聂云舒与意沧浪等人一路护着平民,抵达聚集区之后,意沧浪便找上幸存者中的领头人表明了来意。 终于等到你们了!领头人本身也是一名四级异能强者,看着这个队伍,一眼扫过去,都是让他摸不出实力的厉害人物,脸上露出几分欣喜的笑容。 他们毕竟只是个小基地,城市的核心护罩不知道能在连绵不断的丧尸潮下坚持多久,一旦被攻破,开启转移法阵后根本没有别的能源石再度开启护罩,便只能依靠这些来帮忙联系上上层基地的小队强者来保护了。 这支队伍虽然普遍年轻,而且都长得太过两眼,身上传来的气息都十分不凡,特别是领头这位英俊逼人的男人,还有落在队伍最后那好像是毒系异能者的漂亮青年,不但长得让人心跳都能漏掉半拍,而且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似乎全场丧尸加起来都比不过他一个来得危险。 负责人深深知道,这种威胁感只有通过血的磨砺才能铸就,上了战场,怕是一个个都是不折不扣的凶兽。 但凶兽才好!越是凶性,他们的基地才越是多一分保障。 时间紧迫,空淼立刻尽可能多地召集起H基地中还幸存的空间系异能者,他们合力启动转移法阵。随着他们异能的输入,一个庞大的法阵出现在聚集地的广场中心。 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原本惊恐的人们眼中闪现出生的喜悦,一个个争先恐后、推搡着往光幕中心冲去。 忽然,一阵庞大的气场笼罩下来,顿时压得汹涌向前的人群一滞,同时,冲在最前面的人忽然撞上一道无形的水墙,柔韧地将他们挡在最外围。 只听原本面色温和的意沧浪厉声道:所有排好队伍,科研者最前,其次妇女与小孩,再次老人,所有异能者自觉出列,不得与普通人争抢!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顿时私下中不断传出骚动,然而骇于他压制全场的实力,竟是没有一个敢出声反对。少数异能者虽然面露不忿之色,但紧跟着,便看到意沧浪身边的异能者纷纷下场巡视,将赖在队伍中的异能者毫不留情地揪出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异能者一旦觉醒,即使实力或许还比不上一些修炼多年的古武者、或者身强体壮的普通人,却自然会与普通人产生一种莫名天墜般的隔阂,处处高人一等,对普通人动辄呼喝打骂,都是常事。不独H基地如此,在如今世界各地的各个基地中,皆是如此,处处享有优先优待,处处被尊重礼让。 然而在此时生死存亡之际,意沧浪的强势镇压之下,他们却无法再享有一直以来的优先待遇了! 普通人们很快反应过来,对啊,他们礼让异能者,不就是因为他们强悍,能够保护基地么,如果连逃命都是他们优先,那谈何保护 因此,即使有异能者想要厚着脸皮赖在队伍中,也会有不忿的普通人指认,毕竟大部分的异能者,即使能力没有多少,平日里也是趾高气扬、作威作福的! 负责人脸色也有些尴尬,他原本都已经抬起脚步,打算第一个进光环,如今这样,当真是又尴尬又羞愧,都不敢抬头去看身边的意沧浪是如何神色。 第104页 然而意沧浪根本没怎么注意他,一个四级异能者,到了基地中不过也不过是普通高手。看到底下在混乱之后终于有了秩序,眉间才松开一些。然而聂云舒原本不声不响跟在小队最后,他还可以无视,现在小队中除了空淼和自己外的所有人都下场帮忙维持秩序,他便一下子显出来,孤零零站在他身侧真是再也忽略不得了。 意沧浪纠结了一刻,还是决定假装没看到。 这么一拖,等到最后人都依次走光,连空间系异能者,也通过收缩光幕大小一个个进入转移法阵离开。 空淼猛地将精神力一收,而这时,启动过一次的传送石也化作一堆齑粉。他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松了口气,转过身来,然后猛地一惊: 你怎么还没走 蓝子尘等人一愣,这才发现队伍当中多出来一个人。 聂云舒无辜地眨眨眼:嗯 空淼一下子急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没有跟着H基地这些人一起走 聂云舒啊地短促一声惊叫,带着几分怯懦的委屈:我不知道 空淼瞪圆了眼。聂云舒抬头看了看,只见问流光脸色有几分生硬,却没有分给自己一丝的注意力,只皱着眉专心放出威压威胁远方那些丧尸。 那模样还挺像一回事呢! 聂云舒盯着他,眼中流露出几分茫然和失落:我一直游荡在基地外面,也刚到H基地没多久,第一次见到整个基地迁移的模样。 一直游荡在外空淼一怔,他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其实也颇为细心,立刻意识到或许聂云舒有一段不堪描述的往事。末世以来,这样的人其实也并不少,想也知道,这个从前被老大救过的少年,或许经历过一段心酸苦楚,才能成长为如今这样能够独当一面的强大异能者。 更何况面对聂云舒那张脸,他也根本不能往恶了想,忍不住便放柔了眼神。 而细心如蓝子尘、桑木等人,更是敏锐地注意到聂云舒那时不时瞥向老大的眼神,和那其中透出的非同一般的在意,心中顿时了然。 也是,他们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早就习惯了迷弟迷妹的种种表现,完全能够理解崇拜一个人、为之努力奋斗、想要与之比肩的心情,更何况聂云舒相貌养颜怡人、经历更是令人疼惜,竟是莫名起了一种若是聂云舒的话,和老大倒也不是不相配的感觉。 而始终冷着一张脸的意沧浪心中一寒:好么,这群人竟是随随便便被这妖孽拉拢了 第51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6) 最后还是带上这个无家可归、四海漂泊的青年一起了。 当时小队众人都对聂云舒怀揣着一份莫名的怜惜, 郁红涛则依旧秉持自己三无的人设, 对此平淡无波实际上,她对大部分雄性生物都毫无感觉,不过聂云舒, 倒是诡异地有些同类般亲近、较量的跃跃欲试。 可意沧浪就是不出声。 也是机缘巧合, 就在大家看出意沧浪婉转的拒绝时, 原本被意沧浪用威压压制的丧尸却又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躁动起来, 一个两个挣扎着又爆发出攻击的意向。 意沧浪眉头一皱, 顿时意识到怕是来了个精神力不下于自己的高级丧尸,驱使着他们。 若是如此那在放任这个青年一个人闯出这片尸潮, 似乎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如果聂先生不嫌弃的话,那便同行吧。 原本失落的青年眼中猛然闪出亮光, 熠熠生辉:当然! 他这根正苗红好青年的模样看得意沧浪一噎,有些不爽,但罢了罢了,就当是将这人就近照看, 顺便也好查出他与阿卷就究竟有何因缘。 他心中隐隐有一个怀疑,只是这个揣测如果成真, 却未免太过巧合,可若放过这个可能的巧合即使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 他也不会放弃。 一路沿着桑木的指引, 精神力的屏障熟练地包裹起汽车,将之与周围的丧尸隔出两个世界。随着汽车驶出一片废墟的H基地, 再度开上蜿蜒的城际通道,桑木吸收完一颗晶核,将耗尽一空的精神力再度储蓄完满,这才精神饱满地睁开眼。 意沧浪咦了一声:你今天的精神力消耗速度似乎有点快 桑木点点头,声音中也有些困惑:的确啊,好几次感觉差一点就被发现了,可能是H基地的沦陷区有不少危险的丧尸吧。 桑木并没有多想,而意沧浪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也没有继续追问,只默默将此事记下不提。 他们此行最远的目的地自然是送那名世家小姐回到基地,只是这项任务并不同于H基地一样迫在眉睫,他们转道向那个方向,沿路恰好还会经过两个采集任务的地点。 大约过了一天之后,他们便接近了第一个任务的地点,一片被称为无日之森的密林。这是就有了一个比较尴尬的问题。 无日之森,顾名思义,密林幽深黑暗,其中潮湿阴冷,各种蛇虫鼠蚁丛生,更蔓延生长着眼中诡异魔藤,将原本的山城吞噬包裹,不过数年便消化成为一座深山里的密林,其中的可怕程度,可见一斑。 第105页 这个收集任务要求收集密林最深处的吸血魔藤的树心。他们在接受这个任务之处便已经打算好,根据以往前去任务失败有命逃回来的情报分析,他们整队进去只是累赘,还不如水光双系、又有空间物品的老大自己进去收集。实际上这个任务挂了好几个月,虽然奖品丰厚,却一直没人能领取,可见难度。 恰好在那些丰厚的价码当中,有两样老大看重的东西,虽然他们都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用,但并不妨碍他们把任务接下来。反正就是够强,就是任性。 这两样东西之所以会出现在奖励清单的末尾,也只是因为它们看上去似乎很厉害,水火不侵、金刚不坏,却根本不知道能怎么用,任务发布者当初找到东西时候没多想屯了下来,如今过了许久却也找不到用处,与其闲置着占库存,不如索性拿出来当个添头,兴许有人会贪小便宜感兴趣呢 即使是任务的发布者,也决计想不到还真有人会冲着这两样东西接下这个在现阶段堪称无理取闹的任务。实际上,看到相隔一个多月之后终于又有人接下任务,发布者简直是喜极而泣,再一看,越发欣喜期待 是这支队伍,那说不准还真有希望成功! 话说回来,原本他们打算一行人等在下面,老大自己上去做任务,没错,这个密林还是在巨大的山上。 但现在多了个聂云舒。 在敌友未辨之前,意沧浪是绝对不可能容许他这么个危险人物放在自己队友堆里的,别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他的那些小队友们跟眼前这个看着干干净净的青年比起来,那简直是剃了爪子的小绵羊对上嘶嘶吐着蛇信的巨型竹叶青一样的对比,都不晓得能不能撑过一个回合不被neng死。 没办法了。 聂 问大哥可以直接唤我云舒。聂云舒双目温柔似水。 意沧浪一顿,也没纠结,从善如流道:那劳烦云舒跟我一同上去如何 聂云舒眼中闪过一丝阴影,快得不及眨眼,又飞快变成雀跃的惊喜:我吗 看在蓝子尘等人眼中,自然明白是因为这么轻易便于崇拜之人并肩作战而欣喜雀跃!这份崇慕是做不得假的! 意沧浪点头:无日之森常年不见天日,内中想来毒物甚多,若是有你毒系异能相助,想来能够省不少力。 对呀!空淼眼睛一亮,差点忘了云舒你的毒系超厉害,丧尸都怂了,这些更是不在话下! 被夸了的聂云舒脸上泛起不好意思的潮红,他用力一握拳,认真点头道:我一定会护住问大哥的。 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他当然不可能让那些肮脏的秽物沾染到问流光。 问流光是他的,只有他才能碰。 意沧浪不是瞎子聋子,相反,他的五感太过敏锐,轻易感受到这句话当中的认真恳切,他心弦像是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般,竟是忍不住地颤了颤。 这感觉来得微妙,以至于聂云舒瞥眼看去时,便见问流光冷静无波的面容上都显出几分奇异的神色。 他眼睛亮了亮,幸亏反应得快,强迫着自己当先下车走开,这才避免了脸上露出马脚无法维持那纯良青年的伪装。 两人并肩行于暗无天日密林之中,变异的树木棵棵有参天之高,浓密的树叶完全遮挡住天空,然而他们通过脚下偶尔露出的建筑废墟,却可以隐约追忆到曾经这里尚是人声鼎沸的现代山城模样,如此对比,令人心惊肉跳之余,却又忍不住地唏嘘岁月流转、沧海桑田。 虽然一路沉默,但明显意沧浪因为聂云舒的那句话而耿耿于怀,面对聂云舒跃跃欲试地接近,徘徊纠结在疏离的拒绝与退让的接受之间。即使他周身气息依旧生人勿进,然而这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是有所进步,聂云舒强按激动,垂在袖中的手却一个激灵,漆黑泛蓝的剧毒利甲生了出来。 聂云舒忍得痛苦,又不得不忍,他当然知道意沧浪为什么要单独跟他一起,不想让他伤害到那群人类,即便因此,但能够与他共处的时光是如此短暂到令人珍视。 虽然黑暗无光,但他的视力岂会受到光线的阻挠,相反,在黑暗中他反而能够更贪婪、更肆无忌惮地将视线一寸寸舔过问流光的每一寸肌肤。 真的是舔过,那一寸寸缓慢挪移的目光,仿佛如有实质一般,当真是教人想要装不知道都困难。 起码对意沧浪来说,非常困难。 这可是个疑似阿卷的存在啊,一想到阿卷有一天会这样甜腻缱绻地看自己他都要忍不住了好么! 意沧浪忍了又忍,却还是被他肆无忌惮在自己身上逡巡的视线撩拨得心烦意乱,猛地将人推靠上旁边一颗高大魔植的树干上。 其实无日之森算不上完全黑暗无光,毕竟还是会有一点点昏暗光线透过偶尔树叶纹理透落下来,扫落成斑驳的光影。 虽然聂云舒的视线不受光照的影响,但此时意沧浪的脸庞上碎落着光暗阴影,那双让他根本把持不住的眸子紧紧地锁定着他。 只有他。 聂云舒甚至都听到了自己久违的心跳声,撞得他胸口生疼的那种。 他脸色发红,一双秋瞳盈盈带水,怔怔地看着青年那近在咫尺、俊美无俦的面容,忍不住有些磕绊地开口:问、问大哥 第106页 倏忽间一道魔藤飞快扎向他刚才站得位置。 随即意沧浪拽住他右手脉门猛地一拉,又躲过直直重来的一道吸血藤的袭击! 仿佛打开了什么机关,紧跟着不断有魔藤苏醒,不断攻击向他们,渴望着这唯一鲜活的血液。 聂云舒脸色猛地阴沉下来,背过意沧浪的眼睛竟是一瞬间全部染黑,黑色浓到了极处,甚至翻涌起嗜血的猩红。 就差一点点,偏偏被这群不长眼的东西打扰。 这些杂碎,统统该死! 聂云舒红着眼,尖利的长指甲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易将不长眼睛冲来的藤蔓全部齐齐切断。 杀到凶性微散一些,便闻问流光冷声道:北边有东西,它们投鼠忌器。 好。 此地阴冷潮湿,而水分更是植物的生命之源,意沧浪算是半个主场,借力打力,一些魔藤被他直接抽走了全部水分,变成干瘪的植物干无力地落到地上,另一些则被他一下子灌入空气中的诸多水分,内外水压不平衡,爆体而亡。一些黑暗气息浓郁的,则一道光刃快不及眼地飞去,直接削断。 两人动作具是简练高效,竟莫名透出一份诡异的默契,无需赘述,便顺利往北部脱身。待行至一处,身后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着追逐而来的藤蔓像是忌惮什么,纷纷如潮水般退回。 聂云舒这时松了口气,像是累极了似的弯腰撑住膝盖,细细地喘着气,发丝湿淋淋地黏在额上,鼻尖都有汗珠滴落。 意沧浪呼吸也有些急促,只是他看向聂云舒的眼神,却越发纠结了。 那种默契当真是与阿卷一模一样,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契合,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明白的契合。 聂云舒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朝意沧浪看过来,双目中依旧是那种炙热到狂烈、深浓到阴郁的执拗。 意沧浪猛地换了口气,竟难得有些狼狈。 他不知道聂云舒到底是不是阿卷,但他知道在刚刚的那一刹那,他很希望聂云舒是。 甚至或许,在他一次次忍让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希望着聂云舒是阿卷了。 而这本身就足够说明他的想法。 意沧浪盯着那大汗淋漓、仿若当真是纯良青年的聂云舒,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他明知道面前的聂云舒不过是伪装捏造出来的虚假,却又近乎天真得相信着他对自己的那份保护。 他就像是一条蛇一样,不断往他心里钻,明明知道那副獠牙上毒液淋漓,却抗拒无力。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聂云舒的声音很轻,却仿佛炸雷一般在他耳便响起。 意沧浪眼神一闪,抿唇道: 一报一报而已。 聂云舒一愣。意沧浪看他如此,也不知道是处于何种心思,坦白道:我有光系异能,所以即使是无日之森,也影响不了我的视线。 所以,方才聂云舒那几要把人吃干抹净似的视线,他也完全看到了。 完完整整,从头到尾,都看到了。 第52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7) 现场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把天聊死了的罪魁祸首意沧浪转过身, 便往越发幽深的密林深处前行。 结果刚走开没几步,方才一脸光风霁月白璧无瑕的意沧浪先生,在聂云舒看不到的地方, 那张平静的面孔便一寸寸迸裂。 没错, 他身后是被戳穿的聂云舒呆愣在原地, 还没有从自己光明正大毫不遮掩地偷窥原来一直被仰慕的男人看在眼中这个刺激中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应景地红一下脸;而与意沧浪周身高冷气质完全不符的脸上, 此刻形象全无。 系统空间内, 意沧浪几乎是揪住了迟迟回应的六六质问:你再说一遍 六六苦着脸:是的是的,你没有听错, 现在的聂云舒真的是主人辣! 那初见的时候怎么回事意沧浪脱口而出,随即他又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猜测, 原本的阿卷,是不是就是在这三年间穿越道聂云舒身上的 没错。但现在的这个时空中,并没有主人lsquo;穿越rsquo;这件事,聂云舒的变化, 是碰到一场意外,在无意识中意识、性格等等, 都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什么意外 死了。 哈意沧浪一惊。 如果六六有爪子,好吧, 为了讲述方便, 六六的确啵的一下长出了两条圆滚滚的手臂,手指也根根精细, 它身后展开一张浮空面板,在空中挥舞着比划道: 原本的时空中,主人恰好是在你救他的那个时间点重生,并且破坏了那些人的事。而现在虽然宿主你帮着聂云舒躲过了那一场灾难,然而他跟着不久还是遇到了自己的天命,变成了丧尸,这也就成为他变化的契机。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套路,冥冥中自然会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与主人牵引到一处,或许正是受到主人的影响,他并没有丧失记忆,并且成为丧尸之后实力与日俱增,还对你这个唯一对他施以援手的人念念不忘。 起始好感度这么高,想也知道一定很好攻略啦!六六显得有些激动:总而言之,宿主你好好干!这个世界一定很快就能搞定radic; 第107页 无可否认,意沧浪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是他的阿卷就好,四舍五入一下他和阿卷果然还是心有灵犀!总归没把话说死 忽然,正思量着,只听六六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意沧浪并未多少在意地问了句。 六六却显得有几分紧张,轻轻咳了咳嗓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道:那个宿主,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有点难以启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就是这个算起来是宿主的第四个世界,上一个世界结束结束之后他用积攒下来的积分兑换了两样东西。 意沧浪心中早已有了猜测:我想,其中一样应该是类似万人迷光环之类的东西吧! 是的。六六松了口气,宿主既然有了心理准备,那正是太好了。 果然如此。 意沧浪猜测得到证实,心情不得不说是有点微妙的:他还真的没想到记忆中温柔强大的阿卷,拥有着无穷魅力、一颦一笑皆是动人的阿卷,居然还有这样迷信光环的时候呢。 不过反过来想想也情有可原,毕竟都是从与世无争的现代社会出身,身上也难免会留下特殊的时代痕迹,如果不使用一些特殊的方法,的确会与周围原著民、甚至整个时空都格格不入。这个万人迷光环也不知道阿卷用了多久,起码在初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工具,而且 这是一个多棒的黑历史呀。 想一想自恋地使用光环的阿卷,居然还有点可爱。 于是,因为阿卷当初兑换了这个光环,虽然如今的聂云舒没有阿卷的意识,却也同样觉醒了这个异能。 这么想着的意沧浪正有些暗自窃喜,忽然就听到了六六的后半句话,还有一样东西,好感度显示器。 Sigma;( deg; △deg;|||)︴你说什么 好感度显示器! 六六眨眨眼:对啊。看着脸色不大对劲的宿主,它语气有些弱,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但问题肯定是出在这个好感度上面。现在的聂云舒相当于是秦卷进入这个世界后的存在,因此,秦卷有的金手指他都有。但,毕竟秦卷有着盒子主神的保护,可现在的聂云舒却没有,而盒子出产的种种金手指,归根结底都是一串数据流,而只要是数据流,则总归有攻破的机会何况六六被意沧浪数次升级,完全可以靠实力碾压普通的金手指。 所以六六并不太费力地就攻破了聂云舒身上那个好感度显示器的防火墙,一查记录,顿时惊叫出声: 救命!宿主你搞什么鬼,你对聂云舒的好感度怎么一直在剧烈波折变化! 不错,即使意沧浪没有一台精密的仪器来检测自己的好感度变化,但他也并非没有相关的认知。实际上,在他一听到六六这句话时,迅速意识到六六能够突破的那个好感度监控,既然如此 这个待会儿再与你说,你现在先帮我个忙。 什么 改数据,按照之前的波动规律,把我对云舒的好感度有多低拉到多低。 六六: 没错,六六你没有听错,意沧浪又重复了一遍,而且语气中甚至显出几分焦急。六六纵然一头雾水,却马力全开,立刻依言而行。 不到一秒钟,在聂云舒意识中,那个从刚刚某个时刻开始就开始迅速飙升、甚至超过了其他大部分的好感度红线,便忽然走势一缓,然后随即,不过一秒钟的功夫,那原本眼看着要满值的好感度,就开始不断下降、不断下降,一路清零不算,跟着以更快地速度有正值的红刷成象征负数的漆黑! 聂云舒: 如果放在以前,他大概还会怀疑是监控器出错了。 但这样的数据变化出现在问流光身上。 嗯,居然反而有一种谜一般的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就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飙升这么高 ※ 自从变成丧尸后他就莫名觉醒了宛如杰克苏一般的体质,基本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丧尸见了望风拜服,好感度检测器更是每时每刻、兢兢业业地告诉他,没错,就是有这么多生物不长眼睛地看上自己,沉迷男色无法自拔。 聂云舒本来就有点因为死亡尸化导致的黑化病娇,如今更是直接将这个谜一样的万人迷属性看做是自己真正觉醒的特殊属性。以色制人,这个逻辑毫无破绽!当然,后面开发出来的种种能力,大概只是附带吧。 然而越是人人痴迷,黑化的聂云舒反而对这些庸俗的人类毫无兴趣:这些人类都是一般污秽,在他弱小的时候色欲熏心,如今强大了也同样如此肤浅。 只除了一个人。 问流光。 没错,当日那个高大的身影,支撑着他走过最黑暗的那段岁月,支撑着他没有失去自我、失去意识,变成一个普通的丧尸。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每当被尸毒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脑海中便会一次次地回想起问流光。他在变得越来越强,而他对问流光的执念也在越来越深。 他崇拜他,想要成为和他一样强大的人,想要站在他身边,被他看见,被他称许。 第108页 他成了丧尸皇,却依旧能从丧尸小弟们的信息中知道问流光的一举一动,他在变得越来越强,始终是那般的璀璨夺目,令人晃神! 是什么时候感情变质了呢或许一开始那个高大的身影,只是一道敬慕的光,只是他崇拜的投影吧,然而当他不断在追逐、不断在关注的时候,便不知不觉越来越在意。 他终于见到了问流光,可是自己那自以为完美的伪装,却果然被敏锐的他轻易勘破了呢! 看着原本表示颇为欣赏的好感度,一步步往下掉,最后突破零线,转为黑色,而问流光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从一开始赞赏,变成冰冷的试探、审视 他却莫名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满足。 这就是他的问流光,冷静,强大,克制,敏锐! 单纯的崇拜或许就是在这一刻转变为倾慕,他越来越无法自拔,不断想要挑战问流光的底线。他能够感受到,每一次对自己怀疑的背后,问流光也并非感觉不到自己的真心,而恰恰因为感受到,他才会纠结、迟疑。 这简直是一种疯狂的刺激,看着那好感度的变化一次次过山车似的上升下坠,聂云舒便有一种莫名的满足。 即使每一次变化的结果都意味着问流光更深的戒备、好感度再创新低,可那又怎么样 每次刷负之前,起码都曾经飙升峰值过! 他就是喜欢看着问流光如此纠结,一次次被自己诱惑又挣扎着强迫自己清醒的样子。这世上,只有问流光才会如此,只有他的曲线,才会让他兴奋难耐! 然而这一切,在方才却发生了变化。 被发现偷窥,不,明窥的时候,聂云舒是真的愣神了。然而随后他就跟着发现,问流光的好感度开始控制不住地飙升了。 一路飙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超过了那些受影响最大、最痴迷的那群人。 他吓了一跳,心中却是莫名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欣慰的满足。 然后,无声的变化发生了,他心中也跟着有如同处决一般的震动:咣当一声,上一刻还势头停不住的好感度,忽然就直直刷负。 聂云舒虽然告诉自己要习惯这种变化,然而这一次,他还是无法自欺欺人,心里面空落落的失落早已揭示分明太可惜了。 这次还黑得这么严重。 真是好气,他的流光什么时候才能定定心心喜欢自己,而不是没几分钟就挣扎着把好感度刷负啊。 心里委屈,但他说不出口。聂云舒咬紧牙关,却越发有了百折不挠、屡败屡战熊熊野心! 这一番变化说来长久,实际上却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决定。而另一方面,意沧浪也在系统空间中将他推测出来的套路告诉六六。 也就是说,现在主人想要努力刷你的好感度,可你总是在爱恨边缘徘徊震荡,吊着他的胃口又让他不甘心一次次想要继续撩你。六六啧啧嘴,如果这是真的,只能说一句,你们大人真会玩。 它忍不住总结道:如此看来,主人的画风仿佛蛇精病啊,完全就是lsquo;我这么万人迷你居然不爱我,小妖精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rsquo;的霸总套路,而宿主你就是故意要变成那个卓尔不群的小妖精。 拜托,别把我说的这么心机婊成么我之前真的没这个想法。意沧浪觉得要声明一下,自己的确只是纠结于聂云舒和阿卷之间的关系而有了这样真切的波动。 之前没有,现在有了。六六嗤笑一声,它当然早已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像宿主这么没节操的人类,难道还会介意被说心机吗 意沧浪沉默了。 别装了,你要是不想,也就不会在推算出这件事之后立刻催我去把数据改掉了。 意沧浪轻咳一声,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我也是没办法嘛,否则一下子好感度爆表什么的,解释起来也很麻烦啊。 呵,所以这就是你让我直接把好感度拉到谷底的原因 骗鬼去吧! 第53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8) 虽然万红从中一道黑的画面令聂云舒心潮澎湃, 但心潮澎湃的结果, 往往是激发出他更强烈的奋斗觉醒他就不相信自己刷不上问流光的好感! 这个过程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的未必。从他们共处的一段时间里,聂云舒敏锐地发现问流光的感知十分敏锐, 又客观冷静, 换而言之, 只要自己当真是真心相对,做的事情也的确挑不出错来, 他自然也会投桃报李地产生好感就算不产生, 起码厌恶的程度也会减轻吧。 而每次好感度大幅度刷负往往都是因为自己忍不住的手贱/嘴贱想要去撩拨他搞得恼羞成怒了。 恼羞成怒这个词从感觉哪里怪怪的。聂云舒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没有多做纠缠, 继续勤勤恳恳地施展自己的异能来帮助任务的进行。 无日之森原本是洛省崤宁县一地,原本就植被丰富, 地势陡峭,在古代称为天下九塞之一,以关隘坚固、易守难攻著称。即使新世纪后重新做了城市规划,一片片钢筋水泥架立起来, 但原本的地形还是没有非常大的改变起码在大灾变来临之前是这样。 第109页 或许由于原本植被的丰富,大灾变下此地的动植物大多产生了种种异变, 借助地形,将这一片山区整个圈禁成了自然植物的乐园。刚变异的低级丧尸和一些反应慢的正常人, 都被一夜之间疯长肆虐的参天巨树们伸出的藤条轻易扼杀。时间久了, 此地也就变成一座荒城。若是仔细看,便不难发现在厚厚一层落叶下, 或许正沉睡着坍塌断裂的钢板、层层堆房的筋条、倾翻变形的吊车等等。 由于会高比例产生丧尸的动物都被弄死做这些植物的免费化肥,自然聂云舒也就少了一重利用手段。他在H基地的时候可以借助自己丧尸皇这一重优势,暗中兴风作浪,处处给自己缔造条件;可现在情况却是不同:他与问流光在这些凶巴巴的树大爷眼里都是将来的肥料、现在的食物。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聂云舒虽琢磨着趁着宝贵的独处时间刷好感度,却也绝不会轻易怠慢安全问题。 或许正是由于聂云舒的处处尽心,原本死死徘徊在检测器低部的黑色数据,终于慢慢悠悠向上攀升了。 就算是一点点,但起码也是转变的契机嘛! 哎,追人,还真是不容易。特别当你追求的,是一个面热心冷的大木头,就更是艰难了。 聂云舒脑中转过这个念头,眼睛看似在专心看路,却没人知道其中真正的焦点,正在为了一点点小进步而欣喜雀跃。 忽然,问流光停了脚步。聂云舒原本正在睁着一双水色迷离的眸子神游八极,此时下意识收回迈出去的步子,却免不了身体的惯性,竟是身体一晃,不稳地往前冲了冲,好巧不巧,正好磕到了问流光的肩胛骨。 意沧浪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 只见聂云舒捂着发酸的鼻子,泪眼汪汪地看过来,昳丽靡艳的脸上明明是白肤红唇的十分尖锐,但此时却像是一个真正单纯痴憨的小青年。 先别说这模样有几分真几分作秀,反差却的确存在,令意沧浪也忍不住弯了弯唇。他刚要说什么,便见聂云舒借着刚刚撞到自己的冲力直直往后跌了一步,刚要稳住身子,却想不到自己刚好踩在一处柔软土层上。 好巧不巧,这一层土平时被落叶、泥土弄得泯然大众,实际上底下却是一处原本掏空了地下管道口。 感应到上方有人,聂云舒所踩的地方周围倏地向外睁出一连几条又快、又细的藤条。这里吸血藤条的能力可比之前在外围的厉害许多,距离又近、速度又快,竟令聂云舒一时着了道被拖了下去! 意沧浪瞳孔微缩,竟是来不及想别的,只来得及拉住他,两人一同掉进这个坑里。 短短时间,张狂的吸血藤便顺着聂云舒一路往上攀爬,甚至还有要爬到意沧浪这边来的。 知道聂云舒现在的姿势不好受,意沧浪冷笑一声,但见原本阴暗幽深的管道内骤然亮起刺目光芒,锐利轻薄的一道道光刃竟是迅速非常,快的不及眨眼的光芒过后,只听扑落落几声,聂云舒身上便零零碎碎落下了许多干瘪的藤条碎片。 意沧浪趁此机会,用光系异能将这处滋生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管道给洗了一遍。 这动作看着是杜绝隐患,实际上却是在给聂云舒时间伪装意沧浪很清楚,吸血藤再怎样也不可能把聂云舒弄出血来。若以聂云舒的实力,吸血藤在他身上蜿蜒攀爬的速度绝不会有这么快,要吸收掉强者血内的精华,即使是对贪婪的吸血藤而言也是一顿大餐了。 但当时吸血藤增长的速度却远比普通异能者更加迅速,他们攀爬过的聂云舒的身体,就好像爬行过一块普通的石头上。为什么呢究其原因,是现在的聂云舒根本没有血给他们吸,或者说,他的血中充满了浓郁的尸毒,对于吸血藤来说,也是属于不在食物清单上的鸡肋。何况他的血液有着截然不同于人类流通方式,如果切开他的皮肉,便会发现那些看似鲜红的血肉组织不过是看着像是血肉,内在早已被打磨转化成晶格化的物质,切掉的东西切下来便碎成了漂亮的红色晶石,只要他不愿,一滴血都不可能流出去。所以更多时候,他的受伤也只是视线计划好的将血液模拟出来罢了。 这次的攻击来得突然,便令他丝毫没有准备。偏偏按理被吸血藤这么覆盖,他的两条腿怕是都要被吸干萎缩一段时间所以才要这段时间,好让他即使伪造出自己大量失血的模样。 等到意沧浪将一段管道清理干净了,聂云舒也松了口气,刚好来得及做出自己腿部伤痕累累的伪装,虚弱地靠墙坐下、盘腿静心修炼冥想起来。 又等了一会儿,聂云舒有些苍白的脸上便重新染上红晕。他睁开眼,便看见问流光认真专注的看着自己,那眼神一错眼间至还有些温柔。 当然,当然,想也知道,怕是自己又想太多产生了错觉。聂云舒定睛再看去,果然问流光还是那么一副温和冷静、面热心冷的模样。 他摸了摸还有些发红的鼻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道:这地方还真是阴险 意沧浪眨眨眼:也是我不好,不该无缘无故停下来,害你受了惊吓。 聂云舒勉强笑了一下,其实心底倒宁愿这人别跟自己算的这样清楚明白,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索性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一开始上:你之前停下来,可是发现了什么吗 第110页 算是吧。意沧浪沉吟道,我只是那时候忽然有一种感觉,仿佛感受到有一样东西在冥冥中等待我。 意沧浪的感觉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这段管道在大灾变之前的作用说不清楚,反正不是让人直接进入的。但只找了一会儿,便意外发现这段通道还没有完全堵塞断裂。两人无论哪个都是力大无穷的怪物,这片无日之森内最多的攻击手段也就是吸血魔藤,两人也有的是办法清理这些东西,是以竟然没过多久,便将那段堵塞管道清理了出来。 除了在清空道路最初遇到了一批魔藤以外,之后的管道竟是意外地清静,甚至由于此地荒废多年,两人走在幽深不见头的管中,竟然觉得太过清冷了。 纵然夜视能力都是不差,意沧浪还是直接点了簇光团,漂浮在两人面前。小小的光团将两人都笼罩在其间,倒是莫名有一番温柔在缓缓流淌。 恰好,聂云舒最受不了的,大概就是这一份微妙的温存。 想着他毕竟失血过多,即使现在脸色被强行好转,却也潮红得不太正常,意沧浪自然不能装作没看到,实际上他也很乐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时不时就以担心为名提醒一番聂云舒。 此地湿滑,走慢些。 你失血未复,若是累了尽可不用勉强,直说便是。 小心!虽然清冷,但管道中残存的地下水中也难免会孕育出一些变异体。此时便是有一只食人鱼向他们袭来,意沧浪只需要心意一动,便能将这条变异鱼所需的水环境完全打破,却仿若不经意似的将身边那人揽入怀中,呈现保护的姿态。 当然,依旧是一完事便克制冷静、毫不留恋地松开。 教聂云舒脸色发红,心中怅然。意沧浪尤嫌不够,还微微皱眉:为何脸色忽然发红莫不是要发烧了那吸血魔藤中理应没有尸毒,但毕竟你大量失血,想来对你身体,也的确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他说得有板有眼,眉宇间当真染上几分关切,最直接的反应,他对聂云舒的好感度,竟也不知在何时逼近正值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聂云舒压抑着嘴角要上翘的冲动,却的确挡不住被体贴关心的诱惑,顺水推舟地做出病弱之态,甚至还做戏做全套,给自己模拟出了盗汗、唇部发白、体温低烧等等症状,再被意沧浪一一发现。 果然,一注意到他鬓间微微湿润,意沧浪便是一愣,顺手一摸他的额头,立刻沉声道:这样不行,你现在越发虚弱了我将你送出去把! 聂云舒差点因为他抚摸自己额头的动作荡了心神,闻言岂能罢休,连忙摁住他要拉着自己往回走的手道:不必了,你既然已经心有所感,想来距离目标也是不远,又何必再多跑一趟浪费时间呢!我我还可以坚持的。 未来尚不可期,眼下犹不能忘。况且,纵然找到了魔藤之心,你正处于如此关头,我更怕届时顾不上你,倘若因我累你深陷危境纵死我亦难谅。意沧浪眉头紧锁,义正辞严,摆明了是没得商量。 他态度坚决,眼神中更是不容置疑的清澈,倘若没有那依旧浓黑负值的好感度高高悬挂,当真教聂云舒以为自己是他什么患难之交。 第54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9) 他的流光啊 聂云舒眸光微动, 已经成为摆设、只是被他小心模拟着跳动的心脏, 此时似乎宛如活过来一般在一下下地撞着心口。这人为何总是如此,他分明不折不扣地厌恶着自己,却又时时刻刻真心实意地为自己设想。为什么一个人心里想的, 与面上做的, 可以有这样的差距。 答案显而易见, 聂云舒心如明镜,不是因为他道貌岸然, 而是这就是他认识的那个问流光:纵然目下无尘清高自诩, 却又总爱挑起种种责任。 他心中藏着无数怀疑警惕,可只要自己一日不曾露出恶意, 他便不会暗下杀手。这是当真可笑的执著、可怜的执拗,却偏偏教他一步步深陷痴迷, 再难抽身。这世上唯有亲身相伴,亲手触碰,才会知道他有多好。当日相救的那层神圣而模糊的光环已经褪色黯淡,他, 问流光,却用更加鲜血淋漓又精致真实的笔调, 将这个名字刻入了自己的心上。 聂云舒心下纠结,一句你不是讨厌我, 又何必如此差点便要说出口, 在喉间转了几圈,最后说出口的, 却是佯作愠怒地轻哼一句: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一人漂泊天涯,再危难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谁要你照顾了。你放心罢,我才不会拖你后腿。 这模样倒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了,可他摆明车马,若是不让他走,便是嫌弃他扯后腿,问流光纵然纠结,却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作罢。只之后的行程,便自然是越发小心体贴了。 这段时日说来不长,由意沧浪做来,自是水到渠成,一切彷如自然而然,可偏偏是在这点滴中,两人一次次呼吸交错、互为后背,即使意沧浪不说,聂云舒也感到他对自己的防备一点点地松开接触。 两人在无日之森清寒的凉夜里互相傍近取暖的时候,聂云舒看着漆黑的浓夜,心里忽然有一种难言的冲动: 第111页 倘若从此他将问流光圈走多好,倘若自此而始,天地间只有他们彼此又有多好。 此刻他的问流光枕在自己的肩头,大约只有这时候,他才能敢无声地念出他的流光这个称呼。他熟睡的模样,或许只是浅眠,但聂云舒宁肯将之想做是熟睡,那模样仿佛一个没有戒心的孩子。 聂云舒不需要睡眠,甚至这所谓的取暖,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个活人而模拟出的体温。于是这时候聂云舒便能够肆意大胆地将视线一寸寸描摹过意沧浪的脸。近看他的眉宇间残留着几丝浅浅的印痕,微卷的头发有些凌乱了,在他们进入无日之森的第二日这些桀骜不羁的头发就不那么乖顺,意沧浪自然从善如流,不管它们。有时候聂云舒的会想,大约老人家说的伪科学真的有点道理,问流光不就是这么一个人么,看着柔软温和,可就像这桀骜的发丝一样,他心气极高,又心硬如铁。 他偏偏就喜欢上这么一个没有答案的人,又有什么办法 他没有办法,只能消极地奢求着,倘若这片无日之森能够大些、他们独处的日子长些、再长些 可再长的日子也有尽头,又过一日,吸血魔藤的树心终究在一众遮遮掩掩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聂云舒挺久没有这样分出心思观察意沧浪战斗时候的模样,这时候聂云舒再看,才觉得这或许就是真实的他,冰冷又尖锐,如同雪夜里的寒刀。 倘若真是如此,他也愿做那刀上蜿蜒而下的殷红血痕。 恍惚间意沧浪已经干净果断地用溯水异能将那魔藤附近一整片的伴生植物全数收割了性命,从来遮天蔽日的无日之森,竟然在中心处围绕着这棵庞大的母树凭空出现了一圈荒芜的空地。 原本安安静静的母树,此时终于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庞大的根系中陡然升起数根狰狞的触手,迅速往意沧浪出冲去。这个怪物要夺走它最重要的东西,生死关头,母树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粗糙却无比坚硬藤条带着破空的尖啸直直袭来,意沧浪面色不动,一手已然运起全数异能,将手中的水球凝缩到了极致。正面硬撼是逃不过去的,吸血魔藤在此地受到无数树种与天地之气的供养,实力深不可测,纵然是意沧浪也不敢说自己能稳稳压制,如此时候,他只能全力以赴。 他怎么就这么放心,不怕我这时候捅一刀。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想的人心里却又忍不住地有些发软。他自然能看明白眼下局势,此时意沧浪将自己的后背坦然交付,无疑是对他的信任。 问流光的信任呐。 实力相近的一人一树直接将最强一击对轰,说着不复杂,现场场面也十分干脆利落。剧烈撞击的同时,意沧浪另一只手中光华涌动,竟是刹那间凝出一道无比耀目刺眼的光芒,在这片被阴影笼罩数年的土地上,彷如核弹一般明亮晃眼! 利刃无声无息地穿过时空,迅速朝着目标落下。很快,快得已经来到母树面前,身后破空的尖锐声音才堪堪传来。 母树这时候才想起来防护,却已经晚了,那光华无限的利芒轻轻松松便朝着它的一块树根扎了下去,坚硬如铁的树根,面对这道光刃的时候却柔软得如同一块豆腐,轻易被切了一刀。因为速度太快,母树甚至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保护得最严密、同时也最脆弱的核心部位闯入了这么一位可怕的不速之客。 意沧浪唇角微弯,意念操控之下,光刃在迫近那颗宛如活人心脏一般跳动的树心时改刃为爪,五指微曲,竟是活生生将那树心整个从树根中掏出。 金芒涌动,然后在空中化作点点光华,慢慢散去。 恭喜。聂云舒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迎上去,目光在意沧浪额际缓缓滑落的汗珠上打转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他的确有想过,是否要趁着此时意沧浪初初大战,正值衰弱之时将人打包掳走。他再清楚不过,拿到树心之后,他便不再是他的流光了。 但他更清楚的是,方才将后背留给自己,同样也是一个试探。因为就在问流光拿到树心的那一刹那,他对自己的好感度终于过了零线,覆上了一层薄红。 虽然只是浅浅的一层,却也是代表好感的红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顺利完成了又一个采集任务,并且逼近了那个护送任务的出发点。 临近海域的冰城,在大灾变前乃是东北部一处普普通通海边城市,风景宜人,大灾变发生的时候正值酷暑,想也知道,他们这次要护送回基地的那位世家小姐,应是来到来此处来避暑了。 然而大灾变的到来,一夕之间令这里成了一座冰城绝域,雪峰连绵,海平面一夜之间的升高,竟将这座冰城圈禁在其中,成为与世隔绝的海岛。没有人知道那段时日里冰城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今年,大灾变的种种影响开始消退,原本上升的海平面又开始退回,冰城与大陆有了窄窄的一块接壤处。 陆续有好事者想要接近,才发现这座城市已经变成了一片荒芜雪域,当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生灵绝迹。且即使潮退,冰城之所以为冰城,乃是因为那极度严酷的寒冷,和一片绝望的冰刃雪风,成为外来者进入的重重难关。 也不知道发布任务的那位世家老爷是凭什么觉得他们那位娇滴滴的小姐还活着的,只是他们既然接下这个任务,便总归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112页 荒原之上,经过异能改造的车辆再一次发动成功,桑木松了口气,却听老大轻飘飘地开口:可以了,我、云舒、红涛下车,你一会儿把车往回开三里去。 桑木脱口而出道:可接下来还有好几十里路呢!随即就是一愣,挠头道,老大,你们又自己去,这样是不是太累了些 意沧浪道:你们实力不够,冰城环境恶劣,你们去了也是拖后退,我们还得分心来照顾你们。这车子再往前也是勉强,还不如在外头好好休整,等我们完事儿了直接上车走人。 好吧,几十里路,对老大和郁红涛这种禽兽级别的怪物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只是桑木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乖乖端坐在后座、一副温柔无害模样的聂云舒身上,有些迟疑:云舒也要去么老大的水系勉强可以算作是冰城主场,郁红涛的吞噬异能自然也是无物不吞,但聂云舒的毒系,有必要么 聂云舒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也将视线凝到意沧浪身上。自己的毒系,在冰城的环境下甚至有些先天不利,仍旧要将自己带着么还是说还是不相信自己。 意沧浪一愣,沉吟片刻,颔首道:那就我和红涛去吧,云舒好好休息,这一车人的性命,我也托付给你了。 言下之意,显然是信任聂云舒的武力值。 聂云舒眼神中流泻出孩子般满足的笑意,软软地嗯了一声,竟是十分的乖巧。 他自然不会对这一车人做什么做了又不能得到意沧浪,犯不着吃力不讨好。 第55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10) 意沧浪和郁红涛在冰城中摸索了一段时间, 对冰城中的种种危险也算是心中有数, 之后为了加快速度便分道而行。冰城这里冷归冷,因为一些奇妙的缘故,最近甚至能看见极光, 意沧浪正好可以在此地从冰雪和极光中琢磨琢磨自己的两种异能。 六六琢磨了两天还是没琢磨出来他这么干的用意:所以你就这么把主人丢在那边, 自己在这边摸鱼了么它还以为意沧浪特意把聂云舒与自己分开, 是有什么别的用意,或是对找人颇有心得呢。 意沧浪倒是光棍:找人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我擅长的, 凭着那么一点粗糙的资料, 还不是得看天放心啦六六,该来的总会来, 我们顺其自然就好。 其实他还隐瞒了一点没说,就在桑木提出那个问题的那一刻, 他心中忽然似有所感,仿佛这样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结果的确也是意想不到。 没过多久,意沧浪又遇上郁红涛的时候, 发现对方怀里正抱着一位嗯,准确来说, 应该是一尾美人鱼。 意沧浪眨眨眼,盯着郁红涛怀里那个柔弱无骨的精致妹子看了半响, 有些迟疑道:她就是沈小姐沈姌, 就是他们此行那个几乎缥缈的目标。 郁红涛还是那副看不出波动的三无妹子专用表情,但意沧浪如何了解她, 隐隐感觉她听到之后,似乎有些僵硬。 是沈姌。 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柔弱地蜷缩在郁红涛怀里的沈姌浓长的睫羽轻轻颤动,一双秋水似的明眸睁开,未语先带三分泣。 你是 他是老大,就是他带我来找你的。意沧浪有些诧异,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郁红涛对刚认识的人这么主动多言。这个沈姌似乎有些不一般 沈姌眼中划过一道光,唇角带着清浅温柔的笑意:原来如此。 意沧浪自然接过话头,自我介绍:在下问流光,我们接到沈清河先生发布的任务,幸不辱命找到了沈小姐好。想不到红涛这么快找到了你。沈小姐需不需要收拾什么东西,休整一番,然后我们这就回去如何 红涛 沈姌眸光微动,脸色微红地凑近郁红涛耳边,轻声道:这里都有别人了,红涛姐姐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的。 郁红涛似乎有些不情愿,却什么都没说,小心翼翼地弯腰将人放到地上,手还不放心地环着她的腰。 沈姌似乎已经很习惯鱼尾走路,意沧浪注意到她的鱼尾材质应当十分不俗,冰城虽然大部分地区被雪堆覆盖,但毕竟还是有些坚硬的石子,鱼尾却始终晶莹剔透,纤尘不染。然而就是这么漂亮的鱼尾,在大约对应人腿的大腿部分却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把她的裙子都染红了。这大约才是郁红涛一直抱着她的缘故。 沈姌虽然努力想要自力更生,无奈身体条件不配合,勉强走了几步,本就不便的鱼尾便因为伤势越发难以掌控,一个不小心便往旁边跌去。 意沧浪眼明手快地将人接住,低头一看,沈姌双颊微红,目光盈盈似水,隐隐透出祈求之色,也是十分的可人了。 然而意沧浪却心中一动,就在他接触到沈姌的那一刻,他听见自己脑中竟响起一阵魅惑悠远的女声吟唱。女声悠扬婉转,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仿佛是情人在耳边的缱绻呢喃,再心如铁石的人,也会忍不住想要答应她一切的央求。 接住我,傍近我,抱起我。 歌声里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第113页 电光火石之间,他就知道知道了这阵歌声是什么来历塞壬的歌声。 塞壬,或者称之为海妖,传说中会在迷雾的海中发出世上最动听的歌声,蛊惑来往的船只,诱惑船上的水手无意识地驶向她们,然后或者掀起巨浪将船只倾覆,或者引诱水手留下来陪伴她们直至死亡。 作为经历过大场面的轮回者,意沧浪也是当过真海妖的男人,一听到这似曾相识、效果也差不多的歌声,立刻就明白过来。 我擦我擦我擦!她想干嘛!!!!六六紧张起来,这女人不会是想要□□宿主吧!没门!它一定会为主人誓死捍卫宿主的贞操的! 意沧浪:你宿主我有这么容易被迷惑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对比才有伤害,扎扎实实干过美人鱼这行当的意沧浪用专业眼光评审就能敏锐地察觉到沈姌这尾塞壬理应是还不完全的,起码她的歌声更近似一种变异的精神系异能,而非真正海妖那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本能。 意沧浪眸色微深,忽然道:沈小姐看起来还是很不方便不如还是我来抱着吧,也节省时间。 沈姌脸色发红地看向郁红涛。果然,郁红涛微微皱眉:我 意沧浪道:红涛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我这个大男人在这里还要麻烦你,未免难堪非常时候,沈小姐可介意么 沈姌将郁红涛的不情愿收入眼底,压下唇角上扬的冲动,低着头羞涩地嗯了声。 而此时,正在意沧浪识海中独声吟唱、顺利操控着意沧浪一言一行的女声中,忽然混入另一个华丽无双的男声,毫无违和地插入其中,并且迅速成碾压之势占据了上风。 沈姌脸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面色不动的意沧浪。 只听意识海中那男声唱完一段后发出一声轻笑:许久没唱歌了,幸亏没跑调丢人。 小姑娘,你这么驱使我,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比如,你想对我做什么又想对红涛做什么 这就很尴尬了。 沈姌沉默了一会儿,在意识海中的回答依旧轻轻柔柔的:你也是 曾经是吧。意沧浪丢下一句话,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解释。 沈姌也是识时务的人,这会儿也不敢作妖,乖乖道:对不起,是我冒犯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只是想要请你帮个忙而已。语气真诚,当然,自然是因为实力上的碾压,让她不得不低声下气。实际上,意沧浪愿意虚以委蛇地配合她,显然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这我能感觉到,意沧浪不否认这一点,他的观察力无比敏锐,不难发现从始至终,沈姌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你想利用我的目的是红涛吧。 此言一出,沈姌身子僵了一下。 一阵沉默过后,意识海中再次响起沈姌的声音:你说的没错。 那你觉得这样能起到作用么 沈姌一愣,她原本还以为听到自己这么坦率的承认,意沧浪这个被利用的男人会恼羞成怒,哪里能够想到,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跟她认真探讨起了这个。 不过被这么问,反而引起了她心中的那点不服气:已经起到作用了。 说着,她瞥了眼落后半步跟在两人身后的郁红涛。虽然她们认识不久,但她却本能地能够感受到此时的郁红涛心情有些阴郁。 郁红涛抿着唇,似有所感地看过来,双眸澄澈好似天高云阔,就是这样的眼神,教沈姌一见倾心。 也许世事总是如此,她这个出身世家的大家闺秀,从小就学了一肚子的心机,说白了就是一□□裸的粉切黑,看冰城被封闭数年,满城她这么个柔弱女子却活得好端端就知道她不简单。却想不到,有一天她会栽在这么一个看着妖艳实则傻白甜的面瘫少女身上。 她从天而降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掌拍死跟自己死缠烂打的那条蛟鲨,干净利落地掏出那颗蛟鲨的晶核送给自己。在自己因为腿伤无法再维持人形的时候二话不说把自己公主抱起来 靠在郁红涛怀里的时候,从来以为自己心狠手黑的沈姌,不期然脑中想到了从前一部老电影的一段台词。 总有一天,我等的那个人会从天而降,出现在我的面前。 沈姌是粉切黑,但她也知道什么是以真心换真心,扪心自问,如果是她等的那个人是郁红涛,那她愿意永远掏出真心,更愿不择手段得到她。 闻言,意沧浪哑然失笑:你倒也是很有自信,我想这只是你的第一步,借助对我的亲近让红涛的心思慢慢发酵,你或许之后还会做什么来引动这份情感,对吧不过,若是我将你的真面目告诉红涛,你觉得结果会如何呢 沈姌倒是没被吓到,冷静道:如果你觉得我会对红涛姐姐妨害,你一早便把我的所作所为揭穿了,咱们直接说条件吧! 和明白人讲话就是轻松。意沧浪毫不吝啬地夸了一句,沈小姐你没有反驳我的话,那看来我刚刚的猜测有幸对了几分,既然如此,我这边倒是也因此有了一些新的联想。 第114页 或许我们当真有什么可以合作的地方。 第56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11) 长长似看不见尽头的公路上, 一辆风尘仆仆的汽车飞速划过, 留下一道安静远去的身影。 车内,依旧是由精神系的桑木负责,勤勤恳恳地规划着队伍前进的路线。意沧浪依旧是那般沉静如渊的模样, 然而空气中却似乎有什么微妙的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我们很快就能到落凤坡, 大约再过一天左右, 就能回到基地了 其实他们小队自从大灾变以来,不知道接过多少次外勤任务, 这一次的出行, 一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可桑木却还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仿佛在暗暗积蓄着力量, 此时此刻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桑木一边说着自己的安排规划,一边偷偷瞄向后座上那僵硬着身板挺直的少年。 聂云舒天生一张微勾含情的微笑唇, 因着唇红似浓血,未语自带三分媚色。然而此刻他却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甚至不知是用力还是其他缘故,那丰润的翘唇竟是微微泛白。 美人就是美人, 即使神色阴郁冰冷,也教人怜惜。 谁都能看出来, 打从老大抱着他们此行要找寻护送的美人鱼、那位娇滴滴的世家小姐沈姌,一步步走出冰城走到他们面前的那一刻开始, 聂云舒的状态就不对了。 哎这回来的一路, 老大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对沈姌的在意程度却明显不一般, 甚至郁红涛也与沈姌十分要好。这种时候才最是教人心疼呢! 桑木心中叹息,沈姌虽然也长得如瓷娃娃般精致可爱,更是那童话中才能得见的美人鱼,然而聂云舒身上却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教他忍不住心就偏了。 这本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桑木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比起长得漂亮绝顶脾气温柔又先一步与他们相熟的聂云舒,沈姌到底也是相形见绌了。 可关键是,他觉得聂云舒再好又顶什么用,聂云舒喜欢的又不是他!倘若老大就是个钢筋似笔直的直男,纵然聂云舒掏出一颗活跳跳的心脏捧来给老大,也是白费心血呀。 桑木能想到的症结,聂云舒又何尝不知道。他到现在一闭上眼,眼前恍惚还能重现那一日的那一幕。他的问流光,抱着那条人鱼步步走来,走过风刀霜刃,挡开满城掩雪。 他明明站在问流光面前,却感觉自己仿佛是那被他抛弃在身后的雪中孤城,如何凄厉地哀鸣都换不回他一个回头。 他费尽心机,踩着无数恶鬼修罗的尸骨一步步从地狱里爬回来,临到头来却抵不过这素未平生的女子轻轻一笑。 凭什么 凭什么! 他怀里躺着的那个人,凭什么是她而不是我!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大约在这短短一段路上沈姌已经被凌迟了无数次他。谁也想不到在聂云舒温柔无害的外表下掩藏着一副怎样阴鸷凶狠的灵魂,他的视线如同淬了毒一般,一寸寸地描摹,要将这副场景,这个女人,生生刻入脑中。 问流光是我的!他便是化作骨、化成灰,也是我的!我便是身在无间,也将他拉入十八重炼狱来陪我生生世世! 我决不允许有人来破坏。 任何敢染指问流光者,唯死一途! 这个念头在那一刹那从心底破土而出,随后迅速长成尖利的荆棘在心间的田野疯长,心中如毒液般蔓延的嫉妒像是要把他整颗心都刮成道道淋漓血痕似地到处肆虐。或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当时他几乎生生将自己那比钢铁更坚硬的指甲齐根掰断,才堪堪将内心杀戮的冲动压下。 不行,起码现在不行。 聂云舒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为了意沧浪,他愿意再给一次机会。 如今他丝毫没有要遮掩自己心思的年头,反而处处显出了他对意沧浪的依赖与不同他深深地看着意沧浪,若有人注意到,此时眼神阴郁成一片的黑暗的聂云舒甚至嘴角勾起莫名的笑意,喉间轻轻滚动,一个名字被他含着情意、含着温柔,在唇齿间反复呢喃咀嚼。 问流光问流光 他的,问流光。 他的眼神中似乎也经过潮起潮落、几番酝酿,最终沉淀为一种更加温柔,温柔得仿佛能教人落下泪来的眼神。 而那叫聂云舒恨不得一寸寸剜下皮肉来的沈姌,自然也不是个毫无所觉的瞎子。此刻她就在意沧浪的意识海中瑟瑟发抖: 到底还要多久,你确定我这样做,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么! 这会儿的沈姌可就没有表现在郁红涛和桑木等人面前那般柔弱乖巧,她那副精致娃娃的皮囊底下该有的心窍一点不少,就连此刻这么懒懒地抱怨,也仿佛天然带着一层惹人疼惜的娇气。 但她的这般作态到了意沧浪面前,便成了确确实实的媚眼抛给瞎子看。 努力了一会儿,见意沧浪虽然好声好气地宽慰自己,但不该给的许诺还是没给,仍旧坚持着最初那个互帮互助,在此期间,护你性命无忧的底线,也只能在心底暗暗翻个白眼: 当真是个面善心黑的伪君子! 她看不穿意沧浪的深浅,却凭着郁红涛的实力对意沧浪有个大致的估计,这样的人才,讲道理但凡能许诺下一次补偿性的庇护,他们沈家便有极大的空间可操作。然而偏偏无论自己如何缠磨,看似好说话的意沧浪却始终毫无所动。 第115页 放心,我没什么别的本事,要护住你还是不难。意沧浪好声好气道。 光护住我的性命安危有什么用你知道他每天看我的眼神有多可怕么我有时都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他就会一不做二不休,把我剁碎了喂猫!沈姌抱怨道,那么凶残沸腾的杀意,无时无刻不传染在我身上,跟怨灵附体怕也是不差多少了,害我这段时日连觉都睡不安稳你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这么凶残的人物的! 她说意沧浪眼瞎脑障都可以,只是牵扯到聂云舒,即便她说的都是真的,意沧浪那极低的底线也会骤然升高到零容忍的地步。 他只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沈姌便哑了。这看似温和的眼神,只有接收的人才能感受到其中的巨大压迫。 就跟那时时刻刻逼到临头、害她毛骨悚然的杀意一样! 啧,这年头也真是奇诡,难不成凶兽都看上了凶兽、流行自产自销不成 见她哑了炮,意沧浪砸了个棒子下去自然也得给点安抚:这次便也算了,我这里没什么别的规矩,只他的事,你一根手指头都不能碰。我也晓得云舒的杀意害你整日不得安宁,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想了想,意沧浪暗中运起一丝精神力缠绕上郁红涛。 喏,从此以后,杀念杀气,亦可为红涛吸收化为自身养分。 与此同时,原本正闭目凝神的郁红涛似有所感地睁开眼,对上他看来的视线愣了愣。 沈姌暗暗欢呼了一声,娇娇弱弱地靠到郁红涛身边,然后装作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惊喜地凑近与她咬了一阵耳朵,便光明正大、合情合理地赖在郁红涛怀里了。 她对着意沧浪这么絮絮叨叨的抱怨,面上还是那副岁月静好地蜷缩在郁红涛的怀里睡着,只似乎在梦里也感受到聂云舒那如冬天般寒冷的眼神,更往郁红涛怀里缩了几分。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当然,她埋胸埋得理直气壮,在意识海里还再次要求要保障自己合法的生命权。 就这样,在一片暗流涌动中一行人来到基地前。 按照惯例,任何人进入基地前都必须要经过的安全检查,如果有发现感染丧尸病毒者,感染程度不超过 30%可购买治疗药剂,50%以内可当场联系治愈系异能者出基地诊治。当然,无论是哪一种处理方式,都是针对那些能够付出大笔晶核并且能找到关系有门路的人而言的。 最近因为丧尸方面动作频频,不少小基地都濒临灭顶之灾,其中有些比他们此次出勤救援的H基地更加脆弱渺小,根本扛不住丧尸潮的一个照面就被打散了,侥幸存活的人,自然只能踏上漫漫流亡路。 意沧浪等人一回到基地,便注意到基地门口排起了长长的等待检验的队伍,一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意沧浪眼神微闪,还不待他说话,副队长蓝子尘便道:嚯!这么长的队,天黑都不知道能不能进去。 他们这支队伍在基地中地位十分不凡,一看到那辆改造过的座驾,眼尖的安检人员便知机地迎上来。桑木顺势摇下车窗,朝着工作人员咧嘴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笑: 辛苦了啊这么热的天还要在外头站岗。 哪里,比不得各位在外为了清除丧尸、守卫基地而在外四处奔波。工作人员接过桑木递过去的一小袋晶石,一捏其中大小分量,便知道是他这种普通人能守得住一笔无属性晶核,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亲切了。 我们也不过是为了能够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而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桑木因为是精神系异能,气质温和亲切,这种出面交涉的事情向来是他来办。 懂,懂!工作人员连连点头,我也知道各位异能者一路奔波,已经很累了,再让各位为了几分钟的检查在外头排队实在不好啊,正好那一间VIP检查室空出来,我们速战速决。 桑木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这时,工作人员往里头一探首,却发现车内还坐着两个生面孔。 意沧浪体贴地主动开口:这两位是路上新加入的成员,基地的章程我们很清楚,等我们做完例行检查之后,再给他们做详细检测如何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意沧浪主动提出当然最好,心中越发好感大增。 意沧浪率先去里头做了检测,走出来后望了一眼那长得看不见尾的队伍,仿佛随意地叹息了声:这丧尸潮也不知道害得多少人流离失所,你们这段时间怕是很忙吧。 可不是么!意沧浪是基地内声望极高、实力深不可测的大佬,他有兴趣聊几句,只会点普通古武的工作人员当然十分惊喜。而且反过来,他能随意聊天,可见队伍中的确没人有丧尸化的危险。工作人员被勾起了谈性:这些人的确可怜,但我们也得为基地的安全负责,您是知道的,这一个外来人就要检测少说十分钟,若是有嫌疑,一旦提示就要观察两个小时,这么多人哎,看见那个人没有,三天前我就在队伍里看到他了。 这么久意沧浪仿佛有些哑然,那让你们再抽出人手来为我们做检测,是不是太耽搁你们时间了。毕竟谁都知道,检测时间会依照检测对象的内环境变化,异能者等级越高,检测难度越大,还要考虑一些特殊变化的特种人、人造人等等。 第116页 工作人员当然不会承认也不会完全否认,他哪里会错过这么一个卖乖的好机会。 这哈哈,怎么会呢,为各位保护基地的异能者做事,是我们的荣幸。这是,工作人员忽然注意到意沧浪的眼神一直若有似无地注视着他队伍中的一个人,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心中一动,竟是话锋一转: 不过嘛其实您也知道的,我们这些工作人员本身实力没多少,安全监测这件事,全靠仪器来检测,我们也就只是维持个秩序的能力,若是真出什么事,仪器自己就会报警说起来,若是意先生能够负担起为那两位新来队员的检测,那就再好不过了。 此言一出,工作人员明显感受到意沧浪瞳孔一缩,竟是难得情绪外泄的愣住了。 第57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12) 聂云舒在得知进入基地之前需要先进行安全监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惊讶, 这是许多基地保障自身安危的必要措施之一。只是可惜, 这种所谓万无一失的检测手段对他而言却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问流光所在的基地名为北方基地,占据幽冀两州大半势力,原本的天朝中心便在此地, 如今背靠大灾变后北方大片地广人稀的自然资源, 可以说是进可攻退可守, 又有强人坐镇,与人口资源庞大又气候宜人的南方基地并称双雄, 乃是如今亚洲地区发展最为蓬勃的两个超大型基地。凭借着科技力量研究突破, 北方基地的检测手段基本可以代表国内最高水平:当其他基地还在使用着的粗糙简陋的隔离网时,北方基地为了保卫各大重要人物的安全, 已经率先投入生产出了的检测仪,后来又进一步围绕整个基地辟设了屏蔽网装置, 恨不得将自己裹成一个乌龟壳。北方基地中对丧尸病毒携带者的审核更是极为苛刻,一旦发现有感染嫌疑,便有一个杀一个的,别无二话。 然而他想要时时刻刻将问流光的一举一动悉数掌握, 自然也早早对此有了筹谋。 说白了这个检测装置的运作原理并不复杂,如果是丧尸病毒的携带者, 无论穿多厚衣服,只要检测到有散佚的丧尸病毒便会提示, 丧尸的等级越高, 身体外泄的尸毒威胁性也就越高,报警器也会相应给出反应。这种监测器分为好几种型号, 而现在用来做入境人员安全检查的这一款,乃是最为敏锐的一种,精确度达到了即使是一只刚刚开始尸化的小白鼠都能立刻准确监测的程度。 可惜,他身为丧尸皇这个称号,自然有其不同凡响之处。 修炼到他这个层次,不仅身为人的记忆和思考能力完全恢复,外表与常人一模一样,不甚至他的肉体比常人更加完美无瑕,而且那本应魔焰滔天的丧尸气息,也能够完全收拢内敛于体内。 所以直到郁红涛抱着沈姌检测完出来,聂云舒都始终保持着坦然镇定的模样,冲着郁红涛点了点头就进去了。 检查室从外面看着简陋,里面却是颇有科技感的模样,四周都用一种极为坚韧的材料组成,聂云舒扫一眼便能看出这些墙壁的材质抗击打性极强,而且上面缓缓流淌着一股金系异能的力量拱绕。天花板和地上还有一些特殊的机关设置。 显然,如果有丧尸被发现,即使检察人员是个普通人,也能拼着性命开启警报和机关,当场缉拿下试图潜入的丧尸! 然而最关键的仪器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聂云舒也是光棍,等着郁红涛回来的那段时间一颗颗解开扣子。 没错新进人员的第一次检测,是要连着身体素质检测一起做的,还要录入个人信息啊建立个人信息库啊办理身份证明什么的,所以耗时是非常复杂了。 正解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聂云舒动作一顿,似有所觉地转过头 门外披了件消毒过的体检用白大褂、拿着信息板的问流光正好打开门进来,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时还推了推鼻梁上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金丝边眼镜,露出一个克制的浅笑:红涛帮着沈姌去处理 聂云舒: 忽然羞涩.JPG 意沧浪一进门,眼神就被聂云舒那停滞在自己胸前第三颗扣子的手指吸引住了,眼神坦然地在那露出来的一小片肌肤上逡巡而过,仿佛没看到青年陡然涨红的俊脸一样,语气十分地平淡:先把衣服脱了吧。 聂云舒再度过最初的羞涩之后已经缓了过来,虽然发红的耳根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但起码面上已经是一副老司机的模样嗯,其实别说,他内心还有点小激动呢。 在心中那点小激动的撺掇之下,聂云舒下意识地开口:那裤子呢 意沧浪道:一样。 说着意沧浪走到了那放置仪器的台子前,仿佛专心致志地检查完各种电源线无误,然后启动设备,滴的一声,设备内置的风扇开始运转出来。 静悄悄的监察室内,一时间似乎只有那台精致小巧的仪器风扇发出的动静,还有两个人平缓的呼吸。 嗯,的确是十分的平缓。 意沧浪检查完之后又低头将表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信息填完,然后抬头看去。纵然他早有准备,此时却仍旧忍不住呼吸一滞,又勉力放缓。 然而这也没用,那一时间忽然加重又中途卡带的微妙不同,自然逃不过的聂云舒的耳朵。 第117页 似乎是有些羞涩才背过身的青年正将完全解开的衬衫褪下,露出圆润的肩头,衣衫完全褪去,微弯的脊背上两块精致的蝴蝶骨完全如同一对振翅欲飞的蝶翼。他身材清瘦高挑,却并非那种瘦骨嶙峋,反而排布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柔韧的窄腰下露出一对圆润可爱的腰窝,而他的手在解开前面的皮带后,正搭在牛仔裤的边缘。 听见身后那人有些颤抖不稳的呼吸,聂云舒有些窃喜地勾唇,手一用力就将裤子完全的推下,似乎因为太过干脆的动作,贴身的内裤都被带着往下的掉了几分。聂云舒明显能感觉到,在那一刻身后那位小小地轻喘了一声。 所以他果然也不是对自己毫无所觉! 就算是身体上的反应,至少也是反应! 弯下腰,再依次缓慢迟疑地脱掉鞋袜,最后,聂云舒忍着心中要奏响奇异恩果来赞美上帝的冲动,面上露出又是羞涩又是难堪地表情扭过头:内裤呢 意沧浪喉间一紧,强行让自己目光清正地推了推眼镜:也脱了吧,抱歉检查需要。 聂云舒露出一个谅解的乖巧微笑:我懂,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也不差这一点了。 嗯,你能理解当然最好。意沧浪拿着仪器走过去,脸上表情正经得仿佛是在欣赏世界名画,总之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他内心的黄暴就是了。 嗯,他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前就已经心狠手黑地把六六屏蔽了。 因为他的接近,纵然是不带任何颜色的无比正直的检查,但或许是因为心里头的那点不同吧,总感觉事情好像不太一样。 虽然能够理解,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聂云舒试图不让自己的肌肉显得那么紧绷,然而将他身体的每一寸不自然的抽动都收入眼底的意沧浪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他他完全失败了。 紧张羞涩或者兴奋 聂云舒并不知道自己的伪装有多么拙劣,似乎是试图缓解气氛一般开玩笑道:问大哥这样的打扮让我有些不适应。 是吗怎么不适应了了意沧浪道。 看着有点像大灾变前那种上报纸的医生。 你想说的不会是那种猥亵病人的流氓医生吧。意沧浪轻笑了起来,手下十分克制,但毕竟没做过这个工作,拿着仪器一寸寸扫描过聂云舒身体的时候免不了会碰到些,抱歉,但我应该不是那种道貌岸然的斯文禽兽吧。 嗯,只斯文,不禽兽。聂云舒被撩拨得呼吸都有些不稳,被意沧浪这句话勾得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呼吸都有些热了。心想,我倒是你希望你对我禽兽呢,你道貌岸然我也喜欢! 事实证明有些事的确是经不得想,聂云舒到底棋差一招,本来以为废了的地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活跳跳昭示起自己的存在感来。 意沧浪当然不可能注意到,见他动作一顿,聂云舒尴尬得全身都泛红了,耳尖更是赤透,艳生生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咳,这个是正常反应意沧浪无视掉自己刚刚不经意地触碰,睁着眼睛一板一眼地装尴尬,煞有介事地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最后还陈恳地抬头盯着聂云舒的眼睛,都是我的错,头回做这个笨手笨脚的。 喵了的这眼神真是 聂云舒被他那干干净净的眼神看得越发起了感觉,背后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片。他真想拔腿逃走,可事实就是自己哪儿都逃不掉。 被这双陈恳认真的眼眸盯着,耳边就是他近在咫尺的清浅呼吸,磁性的嗓音说着正经到不可描述的话语,自己赤条条站在他面前被他看了完全,而他却依旧禁欲冷静衣冠楚楚。 原本已经有反应的东西迎头浇上一汤滚油,居然就这么出来了。 出来了 好了,这下场面可以说是十分尴尬了。 从来都以禁欲清冷的形象示人、被称为北地之光的问流光先生,此刻斯文整洁的白大褂上却莫名出现一团位置和成分都很可疑的白色液体。都不用抬头,聂云舒都似乎感觉到了有如同针刺一般的目光扎在自己身上,简直羞耻到爆炸! 他有什么办法,这种情况下控制不住自己,他也很绝望啊。 更绝望的是,偏偏看着这样的问流光,他居然又有反应了。 恩如果六六还在这里,大概会体贴地甩出去一张暴风哭泣.JPG的表情包。 第58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13) 聂云舒的体检花的时间久了点, 等到意沧浪带着这个脸红得快要烧起来的小尾巴走出体检室的时候, 太阳都已经快要落山了。从来都自由散漫的队员们当然也不可能饿着肚子在外面傻傻地等待,早就各回各家解决生计问题去了。这也是意沧浪早就吩咐他们的。 聂云舒闷着脑袋跟在他后面,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 时不时穿插着什么不可描述的画面。 当时意沧浪十分体贴地给他圈了道光幕, 让他在光圈里自行处理男性生理上的一点小问题。等到聂云舒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意沧浪衣服上那块白色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微微濡湿的痕迹毕竟水系。 第118页 意沧浪这个无辜的受害者倒是十分坦然,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道:不错啊, 时间这么久。 时间久 咳咳 虽然接下来检查的动作幅度克制了很多, 但被这句话打开的脑洞却不断在聂云舒的脑海中翻滚。 正胡思乱想着,身前的男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啊, 你身上的晶核拿出来我看看,不用太多 然而已经说晚了。大脑思维此刻异常直接的聂云舒十分耿直地掏出一个空间钮, 往外倒了一大把晶核顿时他们周围就被晶核堆满了。 还好挑小路走。 意沧浪盯着满地亮灿灿的晶石有些无语凝噎,弯腰随手捡起一块掂了掂:把其他的收进去吧你可以吗 聂云舒也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顿时明白过来自己闹了个大笑话,窘迫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闷头一挥手,那亮瞎狗眼的一地晶核便又瞬间消失。 这个手段令意沧浪都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道:嗯, 我看了下你的晶石质量都很不错, 现在基地里面已经建立起了信息库,不如我现在带你去信息中心, 在哪里,你可以把一部分低等级自己用不上的晶核带过去兑换成信用点 聂云舒没什么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路上意沧浪便细细将基地中最新实行的种种规定讲解给他听,另给出了自己对他分出多少晶核的建议等等,不一而足。这些平时的细节聂云舒当然知道自己这个伪人类应当要注意,只是他脱离人群好几年,即使只要要注意却也毕竟碍于距离,无从下手。趁此机会,当真是如饥渴的海绵一般、飞速地吸收着意沧浪传授的种种。 他心中庆幸,还好自己是选择在基地外面遇到了意沧浪,否则 自然,如果是对其他队员,意沧浪也是不会如此耐心细致,毕竟全国各地的基地规则,其实都大同小异。然而他知道聂云舒的真实底细,同时又曾经捡回过奄奄一息对社会伦理完全没有概念的郁红涛,所以趁此机会夹带私货的行为,是做得天衣无缝。 两人谈话间很快便来到了信息中心,意沧浪带着聂云舒来到一个工作人员那边打了声招呼,便如他们说好的那样,先去把那些任务提交掉。 其实平常他并不常来信息中心,提交任务这种事由桑木负责。但此行任务中却有一处不同。在交掉任务之后,意沧浪便径自来到甲字房门口,道:沈先生、沈姌、红涛,你们果然在此。 没错,沈姌既然是目标人物,在度过安检之后意沧浪便联系上任务的发布者、也就是沈姌的父亲,沈安。 父女相见,自然是该倾诉了一番衷肠,只是沈安那满怀父爱的眼神,在看到沈姌包裹在长裙中的腿部时全数化作担忧,道:莫不是腿受了伤么他问得忐忑,若只是受伤倒也是小事,其实他心中更为忧虑的是 父亲不必担心,姌姌只是不久前伤到了腿,现在走路有些不方便,过些时日便好了。 沈安在想什么,沈姌用鱼尾想都能明白。她心中微嘲,即使早就知道沈安花费那么多力气、方才又上演了那么一出父女情深无非是做戏,却也不由为对方此刻眼中盈满的算计而感到齿冷。 他们沈家从来都是利益驱动的动物,倘若自己在这三年间因为什么意外,导致双腿残疾,从此不良于行,时时要依赖他人,那么即使自己是嫡支独女、在爷爷还活着的时候深受疼爱、手腕高超却也会受到威胁。沈安会立刻想办法控制一个旁支的、血脉遥远又便于掌控的男孩,让自己嫁给对方,再凭此稳住家中非议。对此她心知肚明。 这便是她成长的所在,蝇营狗苟、汲汲营取。原本她早已习惯这样用利益将一切衡量清楚的日子,但现在偏偏她却喜欢上一个无法用利益驱动的人。 想到方才一路行来时郁红涛的小心翼翼,还有那与美艳外表截然不同的单纯性格,沈姌心中便忍不住地觉得暖。 随着沈安将许诺的种种东西交托给前来确认任务完成的意沧浪,郁红涛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下的情况。 所以你要回家了 对着郁红涛那干净到让自己揪心的眼神,沈姌差点就想要摇头,说那不是自己的家。可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见她沉默,郁红涛明白过来,什么都没说,可周身的气氛却明显有些低沉。 问先生,请问你有没有办法帮帮我没有办法,沈姌只能小心翼翼地再次动用她那人鱼的特殊能力,暗戳戳去打扰问流光。 索性问流光倒是十分好说话,他早已清楚沈姌对郁红涛的那点心思,闻言只是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你父亲花了大力气再找你,你如今回来了却反而不愿意和他相聚 他语气平淡,但或许因为自身气场颇强,莫名便让人产生一种他早已看穿一切的感觉。 沈姌有些难堪,却还是简要将自己家中的情况三言两语跟意沧浪讲了讲。 这个套路也并不怎么出乎他的意料。意沧浪接受得十分良好,想一想这也不过是一个举手之劳,并不妨事,便道:办法是有的,但需要你配合。 第119页 配合什么方面 放心,像我这么善解人意的人,绝对不会要求你做什么超出能力的事情。 不会超出能力这点沈姌倒是不否认,她早就清楚自己和意沧浪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他想要neng自己有一百种方法,也完全犯不着这么绕圈。但善解人意这就呵呵了。不过现在是她有事相求,就算被这不要脸的话雷得不轻,也只能保持微笑。 这时,意沧浪轻咳了一声,中断了两人在意识海中暗搓搓的交流,平静的视线对向被他吸引注意力的沈安:沈先生,其实有一件事,我个人认为您应当有所心理准备。 沈安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自己女儿被长裙掩盖的腿部,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随着基地的建设日益完备,种种程序也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异能者们在负责保护基地最初基建过程中草创的艰难过后,便逐渐抽身而出,承担更多外出探索、保护、搜救之类的工作。但无论如何,能够觉醒异能的人始终是少数,强大的力量相对的,也要承受更具风险的责任,因此,真正维持基地正常运转秩序的,还是那些广大的普通劳动群体和经验丰富的管理阶层。 信息大厅原本是一个异能者相互交流的平台,随着基地的建立与信息库开始建立,信息大厅便成为了一个重要而客观的信息共享中心,承担了任务发布、信息登记、交换物资、公告通知等等对于末世人而言必不可缺的任务。 这也让信息大厅当中总是人头攒动,繁忙十分。 教聂云舒自己来选,他才懒得办这么个所谓的身份证明,既然都已经是可以怼天怼地的丧尸皇,还伪装个假模假式的人身又有什么意义可誰让他想要一直一直留在意沧浪身边呢只要能达成目的,留下点痕迹在一个人类基地里算什么,他甚至都做好了要扮作一个寻常普通人类,陪伴意沧浪一辈子的准备。 把玩着所谓的身份证明,聂云舒漫不着边际地这么想着。 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密切关注的那扇门开了,聂云舒毫不客气地放出精神力,一瞬间,那个房间细微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到耳边。从中传出一个陌生的中年男音:姌姌托付给你,我也能放心了。 而他熟悉的清朗男音接道:沈先生太客气了。 聂云舒心下一沉,这意思,是沈姌还要跟在问流光身边 沈安与意沧浪寒暄完目送他步出房间,又趁机拉过沈姌细细道:姌姌,父亲这边的难处你也是知道的,不是父亲不疼爱你,只是你现在这情况实在不太方便,父亲就是想要保护你,才希望你暂时跟问流光一同住。 沈姌道:嗯,父亲的鼓励,姌姌都心知肚明,自不会教父亲为难。 沈安道:其实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问流光的实力深不可测,保守估计,在基地中都是能够碾压的级别。我看他对你颇有好感 沈姌轻笑了一声:父亲说这些干什么,教人听了笑话去。虽然如此,但她语气徐徐,却不见什么反感之意,父亲放心便是了,此时我自有打算。 这话确实默认了。沈安满意道:好好好,你自小便是个有章法的,父亲自然知道。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颇为满意道,倘若此事能成,那为父也自不必去找什么旁支的小子来高攀你,我沈家还能平添一分助力,反倒是坏事转成是是了好事。 这话中的算计当真教人皱眉,然而沈姌却对此习以为常,坦然地一点头:是这样不错。 第59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14) 沈安笑了, 见意沧浪转过头, 拍了拍沈姌的肩膀,竟是主动抱着行动不便的沈姌递交给意沧浪。 到末世了自然没那么多讲究,这样的情况下, 意沧浪自然也不会太讲究, 便淡定将人接住抱起来。 沈姌也十分到位地勾住他颈脖, 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一边在意识海中道歉:抱歉,为了挡住我父亲这边, 暂时可否 无需多言, 这本来就是我们约好的。意沧浪虽然一开始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反而反过来安慰她。 沈安满意地看着这样郎才女貌的画面,不管这对最终能不能成, 只要有这么一段,哪怕只是露水情缘,未来说不定也能为沈家在乱世中的生存多赢得一分生机。甚至于说,即使最后没成, 他也可以利用沈姌与问流光这段关系,将沈姌的婚事作为一个筹码待价而沽。 心中算盘打得啪啪响, 忽然,一股突如其来的冷意锁定了他!一瞬间他仿佛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被从原本人声鼎沸的大厅中隔离到了渺远的时空洪流中, 被一股深沉的杀意完全笼罩! 怎么回事! 沈安心中骇然,一瞬间种种阴谋算计流淌而过。 这时, 意沧浪的声音仿佛不经意地闯入:原来你在这里!抱歉,让你等待许久。 那份杀意似乎对意沧浪很是忌惮,在一阵松动过后,竟是悄然消失于无。 这阵杀意出现得莫名,然而蛰伏的速度更加莫测,让人越发忌惮。沈安不知自己如何惹上了这般厉害之人,却不敢再逗留,连忙离开了。 第120页 然而沈安感受到的杀意,实际上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他甚至不是这股杀意主要攻击的对象。就在那一刹那,沈姌整张脸瞬间苍白,额头都沁出冷汗,甚至郁红涛都有所感觉。 可沈姌却是心里苦。她这才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以往那些杀意好歹还藏着掖着,只是因为她融合了海妖的血统开发出了敏锐的精神力,才时时刻刻感受到。但现在直面这种几乎要把自己一片片凌迟剁碎的杀意,她再装不知道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她只能强忍着自己想要躲开的冲动,装出一副忌惮警惕的模样,蹙眉环顾四周。 意沧浪的这句话,宛如天籁! 感受着杀意逗留一番,却仍旧如潮般褪去,沈姌心中暗松了口气,她真怕聂云舒真的一个想不开,就在这里要对自己下手,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全湿了。 聂云舒却再分不出一丝精力去观察沈姌的变化。 他脑中回放着方才沈家父女的对话,视线落在意沧浪抱着沈姌的手上,声音微梗:你们看起来还挺般配。 郁红涛闻言有些不悦地否认道:问哥只把姌姌当妹妹。 意沧浪连忙道:乱说什么,我和沈小姐本来就没什么。 郁红涛不疑有他,接受了这个说法。但聂云舒心中却仿佛打翻了胆汁似的苦涩。 郁红涛所言听在沈姌耳中,无疑有些苦尽甘来的畅快欢喜;然而到了聂云舒这里,却成了郁红涛在宣誓她对问流光的占有欲! 他恍然想到:是了,即使没有这个心机深沉的沈姌,从前的问流光也有个一手养大的郁红涛。 他还能说什么他还能做什么呢!他只能定定看了三人一会儿,最后一句话不说地离开了。 就在一刻之前,他还在想着,只要能留在问流光身边,他就算是一世人都扮演另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人也无妨。 然而即使是这个卑微的愿望也不过是个可笑的泡沫。他天真地忽略了最关键的问题,现实从来不是他愿意付出多少,而是问流光需要他付出什么吗 即使他舍弃丧尸王的身份,永远当一个普通的正常的异能者,也不可能真正和意沧浪相伴。他会有心爱的女人,也许以后还会有属于他们的孩子。而自己隐姓埋名,却只能得到一个所谓的朋友。意沧浪的人生中只会有唯一的爱人,却可以有无数个肝胆相照的好友,他聂云舒扪心自问,当真能忍受自己做那无数分之一 他怎么甘心!他怎么情愿! 所以他那些所谓的牺牲,毫无意义。 天际忽然划过两道光芒,一者猩红浓光中隐透乌光,一者水蓝光芒拖曳着璀璨金芒。 云舒!你怎么了清朗的声线略带轻喘,却也掩不住一丝忧虑。 然而身前的脚步却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在察觉他跟上来之后再度提速。意沧浪眼神一利:聂云舒,你站住! 他猛地一提气,手中光芒乍现,竟是显出一捆金色丝线。他手一抖,手中金线之内猛然注入强力绷直,如同金蛇一般迅速向前破空而去,竟是以无可匹敌之势,迅速束缚住聂云舒! 聂云舒眼神凌厉,一只洁白如玉的手竟是稳稳接住那金线,一送一拉,原本绷直的金线之力便被如数化消。意沧浪见了再度灌入力道,弯曲的金线一瞬间再度弹直,又如同长了眼睛似的往聂云舒身上套去! 聂云舒眉目沉冷,毫无异色,一双竖瞳深处红芒闪过,十指长甲之陡然增长,盈盈乌蓝于天光之下一瞬即逝。 快! 快得那白玉手指、乌光长甲在眼中皆成幻影! 噔的一声,数根指甲与金线交汇,竟发出了宛如金属交割时清脆的声音!聂云舒反手一切一拉,尖利指尖便削铁如泥地将柔韧金线一分为二!短短片刻,那绕到他身上的金线便已经被剁成数段,化光消散了。 聂云舒更反客为主,五指成爪,寸寸消弭金线,不过片刻,竟攻至意沧浪面前。 锋利长甲直直逼到意沧浪面门临前一寸,若非聂云舒反应得快,最后时刻将小指微曲,那小指指甲甚至已经的刺入他眼下皮肉! 你!为什么不躲开!聂云舒厉声逼问,然而眉宇间却有轻微的颤抖方才就差一寸,他便会伤到他了! 意沧浪只定定看他:不该是你问我,而是该我问你才对。 问什么!聂云舒道。 你又为什么要躲开 聂云舒一噎,倏地将手收回,背过身去:没有什么为什么、什么不为什么,我知道现在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这种话说出来,你是想要哄骗谁意沧浪毫不留情地揭穿道,我不可能接受这个答案。 谁需要你接受!聂云舒下意识反驳道,我与你无亲无故,你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陌生人。我的去留,根本没有必要取得你的同意。 意沧浪笑了:哈!是吗 难道不是么我又不需要骗自己!聂云舒辩驳道,这本来就是事实。 意沧浪道:你非要说得如此不留余地么! 聂云舒定定得看他半响,忽然苦笑一声,喃喃自念道:余地什么余地我什么时候有过余地了 第121页 你当然有余地,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你的余地。意沧浪回答得毫不犹豫。 聂云舒差点笑出来,他真的笑出来了,只是脸上的笑容却透着一股比哭更深的悲哀:你在胡说什么做我的余地你凭什么做我的余地,你了解我多少,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我心里在想什么在你眼里我又是什么人 意沧浪看他:我为什么要知道你以前是什么,你心里想什么,你以前发生过什么对我来说重要吗我只要知道,你是我面前站着的聂云舒,这就足够了。 聂云舒终于忍不住了,他讽刺地笑起来:荒谬!直到现在你还对我存着一分疑问,一分怀疑,却在我面前要什么信任!我不能明白,我不能明白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边对我处处警惕,一边却在我要把他当做余地。 你到现在,还在坚持什么可笑的执著吗 ※ 意沧浪还是没有追回聂云舒,后者在放下那句话之后便忽然化作点点星芒消散在了意沧浪面前,竟是连化光给意沧浪留下一个追踪的可能都不给。回到住所,面对众人的疑问,意沧浪只是简要解释道:云舒与我发生了一些矛盾,如今不想与我们同路了。 桑木等人下意识地瞥向郁红涛身边靠着的沈姌,这齐刷刷又自以为隐蔽的举动令沈姌刚听闻大魔王离开而放松的身体又僵直了。 就好气,如果可以她真想瞪那个帮自己拉满仇恨值的团长问流光可惜问流光也是个大魔王,专门欺负她这种可怜的小下属。不过自己的目标已经近在咫尺,她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郁红涛对自己更深的关注,但看上去,问流光是玩砸了。 幸灾乐祸的少女假惺惺道:都是因为我的错,惹得聂先生生气了。 表情到位,语气十分,可以说是非常婊相了。 意沧浪平静道:不必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但云舒的武力与我不相上下,甚至在某方面比我更胜一筹,他如今对你有所不满,也许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所以这段时日,我会尽力护你周全。 说完,他忽然冲着沈姌勾起一个假惺惺的笑。 尽力护你周全,言下之意,也有可能尽了力也护不住咯 这TM就很扎心了! 第60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15) 虽然意沧浪暗搓搓恐吓了沈姌一波, 但毕竟也只是恐吓, 好歹沈姌是因为和自己合作拉上了这么一大笔仇恨值,这点承担他还是有的。 可沈姌提心吊胆了几天,聂云舒没来, 反而有一则消息传来。 特大型丧尸潮攻击A基地!A基地防线告急, 申请北方基地火速援助! A基地乃是北方基地与已经被丧尸占领的几个城市带之间最后的也是最大的军事堡垒, 为了方便抵御不断想要逾越过防线的丧尸们,A基地中几乎存放着北方基地能够控制的过半药品、军械, 和大半实力强悍的中级异能者。如果A基地覆灭, 这些宝贵的战斗力都将丧失殆尽! 北方基地的军部很快做出决定:派兵支援,尽力拖延时间守住A基地, 守不住起码也要护住大部分力量汇拢到本部来。同时不断发出信息,要求分散在各个小型、中型基地的异能者回到北方基地来待命, 跟通报全体军民做好北撤准备。 第一批前去支援的异能者火速集结,意沧浪等人自然也在其列,甚至由于意沧浪的超强实力,更加承担了分析战况的重要任务。 前线发过来的消息说, 这次的丧尸潮与以往有所不同,丧尸的组织性更强, 目的更加坚决,仿佛在队伍中有临头的在指挥。临行前, 桑木收集了一些内部流传的消息分享出来。 组织性意沧浪重复了一遍。 是的, 不过这只是一个猜测,前线发过来的消息还是太少了, 具体情况,还是要等我们到了再看。桑木点头,见意沧浪神色不对,老大,有什么不妥么 意沧浪摇了摇头:只是有一点想法,你继续说吧。 好。 A基地面对的丧尸潮果然十分严重,但意沧浪等人过去之后仔细审查了一番现场丧尸的攻击力,发现也并非完全没有抵御的空间,立刻便投入到如火如荼的抵抗当中。 期间六六倒是有过疑虑:这个丧尸潮的时间点,会不会有些太巧了 意沧浪道:当然太巧了,而且包括这个攻击力在内,恰好在人类必须要全力以赴才能招架、又有胜利的希望,这也是十分的刻意了。 换而言之,果然是要调虎离山么 意沧浪颔首。 果然不出数日,就在战事最为煎熬之际,一个私人通讯请求打到了意沧浪这里。 沈先生意沧浪面色平静无波,语气却显得有些诧异。 问先生,求你帮帮我们吧,姌姌、姌姌要被送去献给丧尸皇了。沈安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疲惫感挡不住地从有气无力的声音中传出。 意沧浪眼神微闪,抬手就让六六在自己房间周围放下一个隔音结界,低声道:怎么回事您慢慢说,我听。 在沈安的叙述中,意沧浪很快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122页 原来就他们离开后不久,基地中不知怎么的流传出一个说法,说这个丧尸潮是有组织性的 ,丧尸军队中应当酝酿出了一个有智慧的王者。 人类已经在苟延残喘,现在丧尸居然还孕育除了智慧,那他们还是死人么或许从生物学意义上来说,已经是智慧生物了丧尸本来就不老不死,力大无比,有好些还有异能,这样算起来,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做主的到底是丧尸还是人 正在惴惴不安之际,基地中的领导们不约而同地受到一则通讯信息: 给我沈姌,我就离开。 我是谁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要了流传中的那个丧尸皇。 能够利用现代科技,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基地中!这样的手段是何其恐怖,如果它想,怕是分分钟把他们全部弄死都可以。 这个丧尸皇绕了一大圈子,却只为了得到沈姌,这可不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杀她的样子,反而反而好似有商有量的谈判 这种心态上的转变也就使这场战斗从为了保护基地和人类而努力抗争,变成了是否要为了一个女人抛头颅洒热血。在面对生死的时候,人总是自私的。 结果毫无疑问,甚至是沈家人自己率先一步,主动提出要把他们的少主送出去。 沈安来求的,也就是如此。 意沧浪并不会去问,为什么沈家人主动提出的时候他身为族长没有极力抗争,他只淡淡道:我知道了。 只是知道了 沈安有些失望,但他不否认,自己早就做好了接受这个答案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意沧浪的话还没说完:沈姌小姐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沈先生也不用过分忧虑。 这意思似乎他知道什么详情不待追问,意沧浪便简洁地表示自己还有事,挂了电话。 六六道:你就这么确定主人不会对沈姌做什么么 当然,意沧浪道,聂云舒又不是抓小三的正房,甚至沈姌也不是问流光唯一在意的女人。他想要做什么具体伤害沈姌的动作有上千种办法,不必绕这么一大圈。所以这么做唯一的可能,就是要逼我去求他罢了。 很好,又黑了波正房大战小三。 六六对他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说笑有些无力,却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这个观点,只能悻悻道:听上去,你好像反而对主人这么做挺开心的 意沧浪笑了:差不多吧,我就担心他不出手,既然出手了,事情就好办了。 千里之外的地宫中,沈姌被人用水泼醒,睁开眼,果然自己来到了一个极其陌生的环境中。 四周一片陌生,只有面前这个人的脸有些熟悉。 凭借沈姌的感知,能够敏锐地感受到外头飘荡着无数意识散乱的丧尸,个个都散发出令她瑟瑟发抖的强大压迫感。 她面前才能压制住自己要迫出喉咙的尖叫,努力不让自己拔腿就跑她相信自己也跑不了。 虽然极力掩饰,强作镇定,但她眼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惊恐。聂云舒仿佛很是享受她的恐惧,咧开嘴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意外,现在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沈姌勉强地笑了一下:聂、聂云舒,你有什么要求,直说吧。她心里面却在疯狂地诅咒着意沧浪,更加后悔自己没有坚持跟随他们一同去前线!虽然早就对聂云舒的实力有所了解,可她仅仅以为对方只是个强悍的异能者,却完全不曾料到,他居然直接不是人而是丧尸皇! 她这么配合,让聂云舒颇感意外。即使害怕成了这样,却仍旧保留着一丝理智吗这倒是颇有些胆魄了。 聂云舒道:乖了,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离开问流光,我放你一条生路。 好!沈姌一口答应。 你应该也没喜欢他到多深的程度,为了一点利益的交割付出自己的性命聂云舒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你答应了 对,我答应你,我会离开问流光。沈姌十分光棍道。 这回轮到聂云舒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他终于体会到传说中那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他脸色古怪,怀疑地看了看沈姌。 沈姌正要再次强调自己的想法以表忠心,这是外头忽然传来敲门声,走进来一个穿着整齐西装的丧尸。 应该是丧尸吧,虽然干干净净的,但行动还明显有些僵直。他的小指被咬掉了一截,可能便是因为这个伤口而感染了尸毒。 聂云舒盯住它,这男性丧尸开口说话,声音像是从老旧风箱里拉出来的异样,缓慢而破碎:问,想,见你。 这男性丧尸便是聂云舒派去攻打A基地的领军人,虽然语言系统还没回复,但是智力却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可以说是他麾下颇为善解人意的得力助手之一。 闻言,聂云舒挑眉,看了看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沈姌,笑了:为了活命,你可以毫不留恋地舍弃他,可他却要来找你了呢。他也想明白了:你也不必再为了拖延时间多做挣扎,放心,你不过是我诱问流光前来的饵食,只要他配合,你性命无虞。 第123页 其实并不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是真心想要答应他的沈姌: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好像和聂云舒生活在两个次元。 丧尸王城前,意沧浪收回眼神,面对城中密密麻麻飘荡着的丧尸,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反而依旧是一副淡定模样。若是硬要说意外,大概便是想不到原来丧尸的大本营居然是这座城市吧。 随着他跟在西装男丧尸踏入城中,明显感到这些丧尸们骚动起来,应当是嗅到了他身上的活人精血的气息吧。然而还不待他做出反应,西装男便仰头长啸了一声,霎时间,原本躁动不安的丧尸群便入潮水般褪去。这番变故意沧浪看在眼中,对丧尸群中的阶层观念有了更多的了解。 他终于来到了那座晶莹的王殿之前,丧尸理应是不喜阳光的生物,然而这座漂亮的王殿也不知是如何出现,风格乃是这个地球上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奢华,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阳光之下,璧瓦之上更是泛着鎏金的光芒。 意沧浪略有赞叹地看着这座华美的宫殿,而西装男像是接到了详细的指示,身体僵硬地一步步走上那层层台阶,凭借一身怪力,轻易拉开庞大的宫殿门,一摊手,竟是做出了请的动作。 第61章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16) 意沧浪一踏入宫殿, 西装男丧尸便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他默然在原地呆了半响, 大厅中仍旧是空空荡荡的看来是要让他继续往前的意思了。他饶有兴致地想到。 一路往前,最后来到一处关闭的厚重房门前。意沧浪在门上敲了敲门。 门内之人似乎有些意外,却还是道:既然来了, 便无需如此多礼。 意沧浪推门而入, 并无意外地看着靠躺在一张软椅上的人道:果然是你。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呀, 聂云舒越发意外,沉吟起来, 看起来, 你对此早有准备,是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呢 意沧浪摇头:你说错了, 我从未怀疑过你。 哦 我知道你不简单,也知道你很危险, 但我从未将你与丧尸皇这个身份联系起来,在我眼中,你只是我认识的一个叫聂云舒的朋友罢了。 聂云舒哦了一声,有些好笑:怎么你到现在, 还将我当做朋友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手臂一用力将身体撑直, 手指一挑,两人旁边一帐遮蔽了视线纱帐便径自升起, 露出了藏在后面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沈姌。聂云舒双目紧紧地盯着意沧浪, 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即使我绑了她 出乎意料,意沧浪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只是很平静道:我来, 便是希望你放了她,但这与我仍旧将你当做朋友,并无冲突。云舒,虽然你我相识未久,然而你我之间,本就无需赘述。这些拐弯抹角的试探可以免去,你直说条件吧。 聂云舒叹道:这也太过直接了,你就不怕我恼羞成怒,开出一个你无法接受的条件么 沈姌我一定要救,所以无论你的条件是什么,我本就没有转圜余地。 那假若我要你毁灭人类呢 你不会。 哦你这么肯定,我可是丧尸皇呀。聂云舒摇头笑了,丧尸皇的职业道德,不就是毁天灭地,让一切重归混沌么 就是因为你是丧尸皇,如果你想要毁灭人类,自己动手即可,完全不必来为难我。 哈!看上去说得义正辞严,其实却没有一丝道理。聂云舒讽道。 有没有道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的是事实。 这他不得不承认,这逻辑是不堪一击,但却说出了事实。 但聂云舒是如何骄傲的人,不,丧尸皇,他怎么会允许在这种完全主场的情况下还被人牵着鼻子走 于是他嘴角一弯,起身走到意沧浪面前,抚摸着他俊美的脸庞,低声道:姑且当你猜对了吧,我的确不会将这个条件浪费在这种事上。 话音刚落,他落在意沧浪颈间手抚摸过那鲜活跳动着的颈动脉,转而拉住衣领用力一拽,竟是无视沈姌这个大活人还在,将人直接按倒在地上,整个人居高临下地跨坐在意沧浪腰上,低下头一口咬住他锁骨上的软肉。 锐利的獠牙感受到活人的气息,一瞬间拉长,深深刺入意沧浪的皮肉。 聂云舒眼中闪过疯狂,他已经完全褪去初见时的温柔乖巧,整个人如同一把无柄的锋刀,伤人的同时,刀刃的尖锐也将自己伤得鲜血淋漓:你放心,我答应了你,你达成我的条件,我便不会再为难沈姌。而我的条件便是你永远地留在我身边。 即使变成丧尸也好,即使失去意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神智也好,只要我能永远得到你,便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我已经受够了做你生命中的几分之一,既然无法完全拥有你的生命,那拥有你全部的死亡也不错! 随着他心念变化,原本被控制堵塞在獠牙之内尸毒瞬间顺着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入意沧浪体内。 很快,很快你便会永永远远地和我在一起了。聂云舒含糊不清地呢喃着,即使到这时候,他也没有将自己的獠牙松开。 第124页 就像他早就说过的那样,问流光是他的人,生是他的,死也是他的,如果他得不到,那便把他也拉入无间! 毒素开始发作,即使意沧浪实力高绝,却也开始感受到大脑迟滞,伤口开始焦灼,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能感受到这具身体在崩坏、坍塌、走向灰白的灭亡。 但不行,起码现在不行,他还差最后一点,怎么可能容许就这样前功尽弃。 对不起,我以为我能够掩饰好自己的怀疑,事实证明,我好像搞砸了。我没想到你如此敏锐,错算人心,让你失望,我很抱歉。意沧浪忽然开口,甚至用力伸手,按住聂云舒的肩头,他似乎已经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气,这一下令聂云舒的獠牙一深,整个没入皮肉。 聂云舒抬眼看他,却见即使思考困难,他却仍旧强逼着自己保持意志庆幸,睁着那双依旧清澈的眼眸注视着聂云舒:但我得澄清一件事,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会因为什么奇怪的坚持而与你虚与委蛇。我在城外的时候曾想过,如果自己猜错了会怎样,如果你不是丧尸皇会如何可后来我想明白了,没有沈姌的丧尸皇,与我毫无谈判可能。但,我还是希望你知道,我帮沈姌是出于责任,但来寻你,是因为我有话没有对你说清楚。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你我这样不清不楚地决裂。 他认真道:我是真的欣赏你,你对我而言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不,当然和你那种如同异能一般奇怪的吸引力不是一回事。抱歉,我的确因为那种魔性的诱惑力而无法放下对你的介怀,还有你身上种种让我存疑之事,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怀疑你,戒备你,但我也同样希望我们能成为真正的挚友。 我从未与人说过,但,与你一同在无日之森并肩作战的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将后背交给另一个人。我的确怀疑你的目的与来由,但我的直觉却也始终在告诉我你对我无恶意。 聂云舒沉默地看着他,眼瞳渐渐泛上星光点点。 他努力了许久,最后嘴角扯出了一个弧度夸张而扭曲的笑。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他用轻得仿佛气音的声音叹息道:问流光,你不该说这些的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相不相信,都已经没了意义,而你也已经晚了。 意沧浪当然能够明白他的未尽之意,但他还是执拗地回道:这不是该不该的问题,而是我想要这么做。当日你说的对,我的确无权干涉你的去留,可我不希望,你因为对我的误会而难过。 聂云舒睁着一双剔透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的眸子看他:可你还是来错了,你我之间真正的问题,并不在我是否误会你。而是我想要的,你绝对给不了。 意沧浪沉默了一下,道:我已经快要死了,到了这时候,你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不惜杀了我也要得到的东西是什么,还不能说么 聂云舒轻轻道:如果我说,我要你的心呢 意沧浪一怔。 聂云舒道:就是这样的,我想要你的心,一心一意的整颗心,完完整整,一寸一分都不分给别人,你能给我么 意沧浪喃喃道:你要我的心为、为什么你会要我的心 是啊,为什么他一定要他的心呢这一点也不像一个渴望信任的朋友会问出的问题。可问题就是他根本不满足只做一个被他信任的朋友! 聂云舒此时无比地清醒,早在那日他离开的时候他便知道了:即使他隐忍着、努力自欺欺人地留在问流光身边,可他的贪欲就像丧尸的饥饿感一样无穷无尽,总有一日会吞噬掉他和问流光两个人。 他看这意沧浪,只见那双从来清澈的眼眸中此时也染上一丝茫然的迷雾。 是呀,我为什么会想要你的心,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问流光,你现在自己明白哪里错了么,你不该来找我,更不该在这时候对我说这些 意沧浪忽然捉住他的手,他此时本应浑身无力了,然而这一下力道却大得出奇,甚至连聂云舒都忍不住吃痛。 他语气徐徐:聂云舒,我说过,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人,也许我接下来说的话会让你幻想的泡沫破碎,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能听懂你在问什么,我知道一个人索要另一个人的心意味着什么。而我的答案便是:我以前不明白你对我而言是什么,但现在,我明白了。 聂云舒怔住了。 他愣愣地看他,他话在脑中回荡,千言万语,竟只化作一句话。 你明白什么了 我快要死了,临死前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是不是太晚了。意沧浪脸色轻嘲,但此时,他脸上已经涌上一股病态的潮红,对不起,或许这句话实在是太晚了,但 但,这就够了,问流光,这就足够了,这对我就足够了。他仍旧带笑,只是笑着笑着,不知牵动了他哪里的心绪,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吃吃地咬着黑色的长指甲,扭曲地笑着,眼中竟然隐隐浮现晶莹水色。 够了、够了不够啊、这怎么可能足够!这凭什么足够!他猛然上前一步逼近,两人鼻尖抵着鼻尖,聂云舒锐利的眼睛直直摄入意沧浪眼底,此时视线相交,意沧浪的眼中只有自己。 第125页 意沧浪眼神温柔,他吃力地抬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庞,然而手抬到一半,却无力地落下。聂云舒慌忙接过他的手,主动拉着摸索上脸庞,他已经是丧尸,哪里来的眼泪可流,是以情到浓时,竟是眸光闪动,如何都落不下一滴泪来。 他哑声道:问流光,你不要再说下去,我不要听,我要你到死都欠我一句话。 对不起,但,我心慕你。意沧浪笑着说完了,甚至像个孩子似的得意地眨了下眼。 聂云舒终于忍不住,眼中竟是流出一丝猩红的血泪,滴落在意沧浪的脸上。 问流光,你以为我已经足够自私,可你知道么,你比我更自私! 对不起。 问流年光转,蹑足天阶,坐看云舒。 令人牙酸的崩裂声响起,轰的一声,宫殿依靠的那座天然山壁上,无数晶莹剔透、蕴含着无穷异能的晶核体像是收到了什么庞然冲击,骇然以山壁为中心向外辐射轰击,巨大的冲击一瞬间将整座华丽的宫殿轰塌。 这些天然的晶核体之上无一例外,皆又破损之处,散落在丧尸之城的各地。然后,仿佛种种酝酿到了该到的那一天,这些不断往外泄露着异能之力的晶核毫无征兆地同时爆炸。 爆炸不仅将整座丧尸城一瞬间沦为阿鼻地狱,更动摇了那座灵山的根基,巍峨华美的灵山,竟开始朝着原本宫殿的方向坍塌了!灵泉之水倾倒而下,而缓缓倒下的灵山,最终完全将那座宫殿废墟完全吞噬,裹挟着那座金宫沉入地底。 在最后一刻被聂云舒信守诺言地丢出城的沈姌站在百里之外,心有余悸地感受着大地的颤抖,默然地看着这座骇人的丧尸之城中那口灵液瀑布变成一口灵泉、灵泉又像是在吞噬着周围的丧尸那样,不断地扩大,不过几十分钟,便已经将大半城池淹没。 就是这种灵液能够彻底消灭这世上的丧尸么,沈姌的怀疑,随着那处晶莹的水域不断扩大而渐渐消散。这是一种很奇怪的预感,自灾变以来,她头一回有这样的感受,仿佛这个世界渐渐活过来了一般。 问流光最后留给她了一句话,告诉她山崩之后的灵液能够根除丧尸之祸。她并不知道从来都没有来过丧尸王城的他怎么会知道这一点就好像她也想不通,为什么问流光像是早已预料到聂云舒会选择崩塌地宫与他殉情。 但事已至此,如今一切皆已尘归尘,土归土。 传说终将过去,而她们的生活还在继续。 第62章 帝门娇之浮夸戏精与敌国大王(1) 杀! 一瞬间的黑暗过后, 伴随着五感的回归, 铺天盖地的血色、火光、尸骸充斥了整个世界。忽然一阵莫名的心悸袭来,他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一步,下一刻, 一把沉重的长刀在面前滑过, 面前高高挥舞着兵器的兵卒瞬间从颈间蓬勃出温热的血柱! 保护国主!该死, 这些狡猾的南蛮子居然设了套! 一个嗓音粗噶的汉子冲过来,语气中满是愤怒和焦急, 他的脸上血与汗混合着。 纵然此时浑身血污、狼狈万分, 但光是从那一身彪悍血气和头上英武不凡的翎羽,便知道此人身份不凡。他径自冲到意沧浪面前, 扑通一声,竟是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 急促地说道:鹰卫易辉,救驾来迟,还请国主恕罪! 短短时间,意沧浪已经从最初降临世界的不适中适应过来, 飞快地厘清了现下的情况:他是北国乾元的国主荆九韶,现下正是与南国大魏对敌, 却不想误入陷阱,当下真是生死攸关之刻。 果然六六是气自己在上一个世界中那么磋磨它主人, 害阿卷伤心, 故意来给自己下绊子呢!意沧浪有些苦笑,好歹六六也算没有太任性, 若是自己再晚上一刹那,怕是那士卒手中的长剑便已经插入心肺,到时,便是他有通天手腕,却也要费上老大功夫逆天改命把自己复活再说了。 其实他现在身上的伤痕也已经不少,他明显能感觉到,这具身体虽然颇为强韧,却毕竟没有到飞天遁地的地步,不是铜皮铁骨,之前也不知道战斗了多久,如今精神、意志和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 这番思忖不过电光火石,意沧浪面上动作一点不慢:易将军多礼,尔等为冲入包围圈已经废了不少力气,此地已不可久战,当务之急,便是汇拢剩下兵卒,众志成城,冲破南人的乌龟壳。 易辉只觉有一股莫名力道,竟是毫无迟滞,将他整个扶起。他心中骇然,又见意沧浪语气徐徐,思虑清晰,浑然不见以往的冲动霸道,不由大为安慰,当即恭敬道:末将必定率众誓死护送国主突围! 意沧浪大致扫视了一番场中场景,嘴角一翘:易将军放心,这等乌合之众,还谈不上什么誓死。 下一刻,意沧浪骤然饱提真元,声音朗朗,气拔山河,竟是刹那间传遍整个喧闹的战场! 凡我北地男儿,止戈向西,随朕归家! 一瞬间,在战场各地厮杀着的军士中,北国士卒竟是纷纷不约而同感受到胸中翻腾起一股热血,原本因为抵抗数倍于自己的敌军而渐渐沉重的四肢,竟再一次变得强劲有力! 耀耀北华,与子同归! 第126页 耀耀北华,与子同归! 耀耀北华,与子同归! 声音汇聚成了一股洪流,越来越大,到最后竟恍若天地齐震! 北国人本就骁勇善战,民风彪悍,若非今次勿入圈套一开始便被完全打散,又面对着数倍于己的敌人,本不至于如此被动。即使在这般危急之下,这些失去了伍长、什长、队长的上千北地兵卒,却依靠机械坚持他们一开始被交代的任务,与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南人械斗至今! 如今他们终于等到了国主亲兵鹰卫的来源,而国主的号令,无疑让这些各自为战、茫然无措的兵卒们终于找到了方向! 往西,往西! 当先一人,便是毫无顾忌地将自己身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意沧浪!现在谁都知道他便是敌军国主,南人发了疯一样冲上来。可面对这无数冲来的刀光剑影,意沧浪却是无比的冷静。 剑如银练,光如熠阳,冷酷、高效,不断地收割着性命! 他仿佛从地狱而来的生死判官,每一道银光闪过,便意味着又一条南人性命倒下。不到一刻之间,他便已经领着北国之人冲破了南人的封锁线!原本看着如铜墙铁壁、无边无际的壁垒,在他面前竟像是纸糊的墙一般脆弱。 耀耀北华,与子同归! 这句话在无数士兵心中升起,他们的国主用无比强悍的行动力告诉他们,这句话并不只是一个虚幻的美梦! 意沧浪长剑轻挑,抖落一地红雪,遥指向西: 敢阻我者,唯死一途! 血雾迷离,却掩不住那剑尖的刺目光华。 杀声震天,却挡不住这杀神的冷声决断。 南人终于怕了,胆怯了,拿着刀剑戈矛的手颤抖了。 这个人不是人,他看人全不像活人的眼神,就仿佛是杀生修罗自幽冥之中凝视着一具尸骨。 支棱零碎的兵戈之音,象征着南人的退缩与胆怯。有一个,便有第二个,甚至到最后,光是被意沧浪冷冷一瞥,便有人吓得弃械而逃。 杀不了了,十里之外的一座冷峰上,战场上的喊杀却依旧隐约可闻。身披轻裘的锦衣公子收回眼神,淡淡道,可惜了,今夜杀蛟不成,他日恐有遇风成龙之难。 他衣袂翩翩,容颜出奇的俊美华丽,行容举止,可谓无处不佳。就连手中暖炉上的袅袅青烟,让他昳丽的眉眼旖旎成一副亦真似幻的画。 只是即使面对这血腥战场,他却一副看戏模样,手捧暖炉,似畏惧着北地清寒,冷风袭身,稍显不那么庄重谨穆。 身后一名军师打扮的中年谋士轻拈长须,手中羽扇轻摇,不那么认同道:温少府从来算无遗策,怎如今反倒长他人志气这北夷虽说蛮武,但我等筹谋已久,虽说如今这声势浩大,但想来也早已是强弩之末,待晁将军动手,再是雄武,也不过是一场空了。 此人谈及晁将军时,语气中却是自信满满。 温少府冷笑了一声:晁衍之算哪门哪户的东西,积了几辈子阴德能和荆九韶相提并论。你且看罢,今夜便是来十个晁衍之,也杀不了荆九韶而今夜之后,纵我南魏倾举国之力,找出百个千个晁衍之,照样拿他没有办法。 谋士默然不语。温少府乃是温家板上钉钉的少主,来北疆也不过是镀一镀金,能把乾元大军算计到这个份上,甚至荆九韶都身陷重围,已经是无数北疆人奋斗多年都做不到的丰功伟绩了!而他不过是戍守北疆的谋士罢了,没必要与天之骄子的温少府争执。 至于温少府话里对南魏镇国大将军晁衍之的不屑,他心里再不认同也没必要说出来:温少府这一手阴谋算计是不错,但看人的本事却不怎么样。 然而现实却仿佛是要特意打他的脸,他呵出去的气还没有完全冷凝,百里之外便一如温少府放出的话那般,发生了一场□□裸的惨案! 兀那北夷,休要猖狂!晁衍之今夜便要将你斩于 话音未落,银芒闪过,竟是将这英伟骁勇的将军整个挑落马下,跟着一脚狠狠踏在此人胸口,径自将人直接踹飞出了道路外! 别挡路。 清冷的一句话,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当真是彻底贯彻了毫不恋战的指导思想。 陛下威武!九韶光耀! 跟在他身后的兵卒被刺激得双目充血,毫不犹豫地吼出了早已念诵过无数遍的誓词。得君如此,何愁北华军威不振 好!冷峰之上,温少府竟是直接噗的一声笑出来,看也不看被这发展惊呆无语了的军师,笑得灿若春花,甚至勉为其难,抽出尊手抚掌赞叹: 哈哈,有趣!这荆九韶太有趣了!知音难觅啊,想不到天下之大,我竟在这北疆战场上找到了难得的知音。只可惜,这一下狠是够狠,却没有直接砸到他那张脸上去! 他一面鼓掌赞叹,一面摇头叹息,笑容浮夸却又炫目,模样开心得仿佛那被踹飞出去的晁衍之不是自己一方的将军。 而那浮夸却不及眼底的笑意之下,他的眸子却紧紧锁定了那个所向披靡、无比坚定的身影。再看到那人忽然回头大直直望过来的时候,他无声地笑了起来。 第127页 可惜了,这距离太远,他不过一个文弱书生,却看不清这勇武非凡的北华国主生得何许模样。 哎呀呀,这人传说乃是北地第一的神射手,自己又生得这般昳丽华颜,若是被这一眼记住了容貌,可怎生是好 直到乾元国主的身影彻底化作视线中的一个小黑点,模糊在视线中,温少府才起身拍了拍衣上不存在的灰尘,捧着香炉施施然下了冷峰。 温少府!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哎呀,大事不妙!这北夷子好生厉害,晁将军与之殊死搏斗,却终究独木难支,竟是不小心纵虎归山!温少府一见到他的修长身影,原本一众围在晁衍之病榻周围手足无措的偏将便纷纷围上来问策。 哈!殊死搏斗!温少府忍不住笑了,就连他身后跟着的那名谋士,都下意识板起脸色,免得让自己露出什么不合适的表情。 温少府摆摆手:莫来问我,我没有办法。你们往前怎么和北夷人对峙,往后也这么对峙便好了。 啊众偏将面面相觑。 还不懂么,现在荆九韶已经回到乾元,经此一役,他必要好生休整,短时间内,自然不会再做进攻,而你们原来怎么戍边,现在继续戍边就好了。 那我们就只被动戍边么今夜大家众志成城,克敌制胜,为何不 打住!温少府音调微高,一双清凌凌凤眸锐利地瞥向那名说话的少将,记住,这次能够克敌制胜,是因为我温见深。你们从来都众志成城,可你们从来没赢过人家北华一次,连打平都没有过。 这些心性耿直的将士们一下子都惊呆了,他们从来没见过有人将抢功劳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就算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可打生打死的都是他们好不好怎么三下两除二,就变成全是他这个动嘴皮子的功劳了 怪道说文人两张嘴呢,这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但没办法,现在求人气短,他们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好声好气道:此次功成,自然全数仰赖温少府算无遗策。既然如此,不若少府继续领导我等,开疆拓土,岂不更好 呵!温见深冷笑道,开疆拓土非我不能,但,我凭什么要帮你们。 哈 他们没听错吧!凭什么这算什么问题 但温见深就是理所当然道:我手上握着焚烧四座北华粮仓、杀敌上千、斩将三名、险些将荆九韶逼至绝境这些战果,我来北疆的任务早已完成,凭什么要继续帮你们不仅如此,我甚至还无偿帮你们往乾元埋了无数后手,我已经仁至义尽,现在,也是我该回朝的时候了。 说着,他施施然对这些可怜的军汉行了个风采高华的军礼,翩然离去。 第63章 帝门娇之浮夸戏精与敌国大王(2) 且战且走, 一夜奔袭, 待意沧浪率领残兵抵达北华军营之时,天际已然天将破晓。一丝清透熹光从云层中投射而下,意沧浪随手抹了把脸, 擦去了一夜的血污风尘, 似乎是他穿进了这具身体的缘故, 连动作都豪迈了些许。 国主! 国主回来了! 心忧切切的众将士慌忙来迎,眼中具是欣喜激动! 斥候传来的消息:狡猾的南人竟故意设陷, 用那以前麒麟军作饵, 诱得国主孤军深入,反过来以三万熟练精锐兵马围歼国主的两千近卫!听到消息时有几个年纪大的老臣差点背过气去, 就连最是坚定的簇拥者,都清楚地知道, 国主这次是十死无生之局! 然而他们方才走进些许,却为意沧浪身上的骇人杀气所摄,齐齐钉在原地,浑身战栗, 无人敢仰首直视! 蜿蜒的血迹从斑驳的战甲上不断留下,这是敌人的血吗然而即使意沧浪一身玄衣, 却也被敏锐的兵士发现他的战袍早已经被血水染红得透透。 诸位爱卿无需多礼。意沧浪坦然受了他们的半礼,然后脸色一肃, 语气沉沉, 此次朕大意轻敌,孤军深入, 纵然邀天之幸得以生还,然而还有无数无辜将士因为朕而捐躯沙场,他们本可以为我乾元守土卫国、开疆拓土,然而却都掩土于今日。这,皆为朕之过啊! 臣子们心中一跳,面面相觑,竟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荆九韶原本是什么人谁不清楚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武夫,武力冠绝天下,性格专横霸道,什么时候见他低头认过错北域尚武,偏偏荆九韶从十岁上了战场起便战无不胜、从无畏惧,饶是他性格乖戾邪张,却照样有一大批人对他顶礼膜拜。 但,当一名大英雄、大将军、绝世武者,却终究与为君为帝不同。虽然他一直带领着北华人横冲直撞,但不可否认,在一些年长的老臣心中,一直对他心存犹疑。 却想不到,他竟是一夕之间开了窍! 倘若真是如此,那这一千余人的牺牲才是真正的值得啊! 不错,这一千余兄弟的血债,我乾元必要收回!闻言一名络腮胡子的大汉闷声低吼。 易辉等更理智些的臣子却眉头一皱,刚要说什么,却闻从来都对打仗兴致高昂的荆九韶斩钉截铁地开口:不,我们即刻班师回朝,休养生息。 什么!凭什么呢!有人不服气道。 第128页 只要有国主一句话,我等立即指哪打哪儿,虽万死而尤为未悔!我们北人都是有血性的好男儿,从不怯战!有人拍着胸口如此保证道。 意沧浪徐徐道:朕要大家班师回朝,乃是出于以下几点考量。其一,我乾元与他南魏两者兵力皆无绝对优势,我乾元儿郎纵然骁勇善战,以一当十,但论及持久消耗,却是南魏更胜一筹。他南魏人多兵杂,我北华的男儿却要宝贵许多,纵能以一当十,朕却不愿意每每将他们对付在这些散兵游勇上。与其继续相持徒增消耗,不如先休养生息,以逸待劳。其二,今次之溃败本不应有,死伤的士兵更令朕心中痛惜朕要,下罪己诏,昭告万民,立碑于前,时时自省,以免日后此过再犯。其三 什么! 国主无需如此! 国主何苦呢! 臣子们闻言脸色一变,万万没想到国主竟然当真如此痛心疾首,再不思议的同时,却也为国主的体恤而感动。 但意沧浪并不理会他们的劝阻,淡淡道:其三,常年征战,乾元需要消化那些新晋臣服的土地、族民,不如以此为契机,整顿内务,以其来日重整旗鼓! 好! 听到最后四个字,个性直率的军士们才觉得爽快了!果然国主就是他们的国主,就算冷静了、睿智了,也绝不会变得像南人国主那么懦弱猥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他们当然明白,如此一想,竟都是眼神炽热,摩拳擦掌鼓足了劲。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干净利落地定下了,几乎就在命令下达的那一刻,早就习惯了战时状态的北华士兵熟练地收拾起了东西,一小部分人留下来戍守边疆、一部分人负责收殓骸骨种种忙碌,不一而足。 然而在此过程中,国主的雷厉风行却也渐渐在军队中流传,更包括他带领那两千人杀出十数倍于己的包围圈的英勇事迹。 勇于直面错误,却不过度沉湎;吸收南人长处,不忘北域血仇! 不少为家中支柱的男儿,听闻国主下令从今起要重金抚恤死伤残者家庭,更是感激涕零。 怎么看,国主都是无一处不好的真正顶天立地伟男子! 于是,老臣们原本设想中的,因兵溃而引发的人心忐忑,竟是还没发生便被消解于无心,反而因为共同的目标,令乾元军民上下共志成城了。 而此时,快要在房间传说的神化下成为乾元之光的荆九韶,不,意沧浪,一边任由医师给自己拆线检查伤口愈合的情况,一边听着军制改革后新设的参谋司舍人汇报战后分析,听到一半,忽然打断说: 所以你们的结论,便是这一阴谋,乃是那晁衍之的策划 是。晁衍之是南魏第一武将,战力极高。不过数年,便以寒门出身爬上北疆大将军的位置舍人见国主挑眉,眼有怀疑之色,连忙解释道,国主不知详情,这南魏官官相护,上下勾结,世家势力盘根错节,与我们乾元唯才是举的做法截然不同。寒门出身,就是说家里没人做官,这样的人晋升十分困难。 他还想说,然而意沧浪一摆手制止道:晁衍之是吧!他闭目想了想,荆九韶勇武好战,自然不会对这种传说是一国最强武力的人忽略。他略一搜寻,果然荆九韶对这个名字有影响,却想不到脑海中浮现了一章略有些眼熟的脸。 他仔细一想,却笑了:不可能是他。 舍人愣了。 意沧浪哼笑一声:我与此人已交过手,也不过是矮个里拔高个,一个有两下子功夫的莽夫罢了。论武力,他非我一合之敌,论心气,更远不是能设下这等计谋的人物。你们再去收集资料,查出来北疆这段时间来了谁走了谁,掘地三尺都要把那背后之人给我揪出来! 他语气不显山不露水,却莫名让舍人听了一抖。 旁听的臣子中有人蹙眉辩驳道:南人向来狡诈,他们有一种说法,叫扮猪吃老虎,或许那不过是 意沧浪懒得听他再叨叨,顺手将桌上一份奏折丢到他面前:你看看这个,再想想这是不是那个晁什么的能想出来的手段。 那臣子打开奏折一看,说的是近日以来,不少新被征服的部落族民都受到佛祖开悟,变得温顺驯服,乾元境内因此械斗冲突都较之以往减少了不少。 这这是好消息那臣子有些懵。 意沧浪心中一叹,就这些耿直的傻脑筋,还都是整个北域最有文化的一群文臣 真是傻得可爱。 是个好消息,意沧浪无奈道,不仅如此,各地的僧人还在劝说那些族民归顺乾元的同时,取得了诸多北华人的好感,不过数旬,剃发出家的僧人数量便翻了数倍。相信你们不少人家中也请过法师来讲法罢。 这就是乾元这些傻脑筋最让人无奈的地方了。北域因为地理条件,以游牧民族偏多,文明开化程度不高,即使是最强大、汉化程度最高的北华一族,乾元建国也不过百年。这些热血耿直的族民在冲锋陷阵时一往无前,可对信仰也怀揣一种天真炙热的信任。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也没人想要改变的从上到下都这么天真可爱NAIVE也是奇了。 第129页 直率是好事,但直得像钢筋一样不带转弯的那也是少见了。 饶是意沧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听讲的一群人还是一副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满头问号脸。他只能心累地把释教无止境传播、消磨血性、妨害种族发展等等道理分析给他们听,顺便还化用讲了一下辽毁于佛,金毁于儒的问题。 好在这些人只是耿直,不是真的脑子缺根弦,被理通了之后自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南人果真心机深沉! 意沧浪扯了扯嘴角,不想去纠结是南人太狡猾,还是他们太耿直的问题,把话题扯回来:崇佛之事我已经有了章程,若是操作得当,倒也不失为一个机缘。但埋下佛种的大手笔,显然不是区区一个晁衍之能想得出来,有这本事乾元早就灭了。 这是实在话。 当然,灭的前提也是他意沧浪没来。 舍人脸色有些难看,论谁加班加点肝了这么久,结果拿出来的报告完全禁不起推敲都会有些心灰意冷。不过好男儿就是要敢于直面生活的风雨,他很快就收拾心情。 如此说来,能够支撑这样大手笔、又在时间上合适的,难不成是那名来北疆镀金的世家子 舍人喃喃自念,却忽然发现国主紧紧盯住了自己:那世家子,详细说来。 意沧浪之问并非空穴来风。 他向来五感敏锐,即使是那日在疾驰之时,却都能感受到一股附骨之疽似的视线,紧紧锁定在自己身上,那诡异的视线不含丝毫恶意,却莫名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当他转头凝神去看时,却见一个与北疆格格不入的风雅少年,通身一派金尊玉贵的雍容,居高临下地朝着自己笑。 直觉告诉他,这个公子哥打扮的少年,一定不简单。 他叫温见深。 第64章 帝门娇之浮夸戏精与敌国大王(3) 南魏都城, 临渊城中。 明公子, 却不知时下的临渊城中,最热闹趣味的所在在何处 意沧浪一身锦衣公子的打扮,手中入乡随俗地摇着把镶金玉扇, 配上那丰神俊朗的面容, 倒是十分的贵气逼人, 叫那原本被排挤来接待粗豪北夷的礼部官员明喻都有些晃神。 自意沧浪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之后,不过三载, 乾元国力便有隐隐压过南魏一头的趋势。适逢南魏国主最疼爱的女儿、素有南魏第一美女之称的倾城公主已至花期, 国主广招天下英才择婿。意沧浪虽无心那倾城公主,却因为自己那空悬已久的后位、加上对南魏的一丝猜测, 接受了南魏国主的邀请前来。 在与南国国主进行了简略的会晤之后,意沧浪便带着同自己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的鹰卫长易辉, 并一名南国派来礼部官吏明喻,在临渊城中各处浪。 明公子明、公、子见那名为明喻的年轻礼部郎中一副呆木头的模样,意沧浪和上雪织扇,在他面前摇了摇。 明喻回过神来, 才发现自己看着这北夷国主恍惚过去,不由大为尴尬, 脸色发红,绞尽脑汁, 结结巴巴道: 额、额这时候啊, 如今正是天下菁奇举办之时,若是国主不弃嫌, 不若便往此处游览,即可赏春日百花,又有楼台玉宇,天下菁奇尽汇与此。 说话时明喻甚至都不敢抬头。他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出身,但此时遍寻记忆,却找不出一人堪于面前这个从北夷粗蛮之地而来的国主相提并论。 南魏尚美之风甚巨,见了这大大出乎意料的荆九韶,这陪同之事瞬间就从痛苦的煎熬变成甜蜜的负担了他要担心,自己别盯人家盯得太过分才是。 哦对,真要说起来,倒也的确有一人能与此人相提并论,只是那位温见深哎,美则美矣,却也教人无言以对。 意沧浪对明喻口中的天下菁奇生了兴趣,再加询问。原来此时恰逢南魏每年百花会之时,而百花会四年一轮,每逢闰年,便会再同时举办一场顶级的赏宝赛奇大会。 天下菁奇,规定了会上出现之物,皆要符合两个最基本的条件:一者要是普天之菁英,一者须得日下之稀奇,唯有两者兼备,方能拿出手来。原本的举办名目已不可知,只知流传至今,天下菁奇已成为世家大族、巨富商贾攀贵斗富的盛事。 天下菁奇乃是由我大魏流传五百年以上的五支世家大族轮流举办,今年由温家少主主办,说道此人,明喻脸色明显有点微妙,介乎于仰慕、崇拜、无奈、嫌弃等等之间,当真让人啧啧称奇于一个人的表情可以如此复杂,温少府行事一向超尘逸俗,也由此,此次天下菁奇,或许颇为不凡。 温少府,可是温见深温公子意沧浪笑着问道。 正是,想不到国主竟也听说过温少府么明喻有些不自在,意沧浪只笑而不答。 明喻一路介绍,三人很快便行到百花会所在之地。 只见杨柳依依,静水悠悠,一座精致华丽的风雨桥横跨湖面,通往对岸的一座浮空岛。 这便是温少府自去年起遣人移山填土,造出来的惊鸿岛么果然是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大魏能人辈出啊。 第130页 意沧浪站在宽敞的风雨桥上,赞叹地看向不远处群芳竞艳、疏影横斜的浮空岛。 不错,这座浮空岛却是温见深在准备筹办今年的天下菁奇会之后开始的大工程。放在古代,这座被起名为惊鸿岛的岛屿本身,就可以称为一大菁奇了。 明喻却只以为他在客套,反而有些不耻地拱手道:教国主见笑,这温少府行事邪张,谁也想不到他竟特地为此开发出了一种稀奇之物,据闻能在短短时间内凝固山石土木,从而凭空造出这么一座岛屿来。哎,此子为图一个虚名,竟去钻研这些奇技淫巧,更改换帝都地势,也不知风水可有影响 意沧浪闻言却不接话,只打了哈哈便让这个话题过去了。 六六,待会儿帮我分析一下,明喻说的那种东西,是不是现代那种快干水泥之类的东西。 水泥这种东西在各种穿越小说当中都已经被说烂,但其实水泥与水泥之间的技术含量也有很大不同。意沧浪提到的快干水泥便是一样即使放在现代,同样功效强大而颇具技术含量的高科技材料。 哼!我还在和你冷战呢,你又差遣我!六六愤愤不平地控诉了一声,却不情不愿地放出微型探测器深入扫描这座浮空岛的地基。 惊鸿岛上,百花簇拥,意沧浪作为一个从北方来的土包子,,直到明喻领他来到举办天下菁奇的所在地江山阁时,仍旧意犹未尽。 江山阁,这三个字,不知是出自何方高人的手笔意沧浪无意间为阁上牌匾吸引,视线落在牌匾落款,不由轻念道,爱染斋主好别致的雅号。 明喻一脸纠结,最终只低声道:这位爱染斋主,便是此行的主办之人,温见深温少府。 此匾确为我家主人亲自题写。此时门内走出一位侍童,冲三人俯身行了一礼,道,三位可要入阁观赏 正是。明喻道。 如此便劳烦三位先出示珍宝一观。 啊明喻一愣。 侍童早已见过不少次同样情况,熟练地解释道:抱歉了三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言,以往数次天下菁奇,不限人流,以致人声嘈杂,有伤风雅。此次想要进入江山阁,首先得出示一样珍奇异宝以示有资格参与鉴赏。至于这珍宝的标准,因只是入场门槛,便不必太高,宝贵者只需在市价一千两以上、稀奇者世间数十之以内即可。 宝贵者市价一千两以上,稀奇者世间数十之以内!这还不太高! 侍童还将手一摊,引两人往内看去:这是五大家族名下各家珍宝阁资历经验最为丰富的鉴定师,若有不确定之物,便可交由他们秉公裁定。 明喻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除了那些真正的豪奢,哪有人随身出门会带着那么贵重的宝物。他有些不敢看身边荆九韶的脸色,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堂堂一位国主,怕不是要以为自己这个本地人故意要给他难堪吧! 真正的北方乡下人易辉早已经看傻了眼:南方人真会玩! 就在明喻琢磨着怎么开口才能不伤荆九韶的颜面又将人劝走时,只听身边一个清朗男声温和地响起: 此扇名曰雪织,我此来大魏,人生地陌,身无长物,随身或唯有这把玉扇尚可一观,却不知价值几何,可否值当让我们入内欣赏。 意沧浪笑得风轻云淡,手中玉扇挽过一个扇花,一晃眼已经落入侍童手中。此扇采就玉琼山巅无涯天池中的雪玉雕琢而成,此玉有市无价,又织以蛟纱作引、鎏金为饰,触手温凉,玉质细腻,侍童跟在温见深身边也算见识不凡,一碰便察觉个中不凡,连忙肃容改色,恭恭敬敬地送去内间品鉴。 不到盏茶时间,侍童便又出现,态度虽依旧有礼,却更是殷切恭谨了一倍,将玉扇奉上:三位公子前进。 意沧浪自然接过,也不问这扇究竟价值几何,显然早已成竹在胸,玉扇轻响,他已然当先迈步入内。 不待他三人背影远去,侍童便悄悄招来另一人:你在此处看顾,我有事与主人汇报。 三人一路深入,果然四处陈列,皆是不俗珍稀,教人啧啧称奇,一路走到最深处,视线陡然开阔,便见一圆形大厅,当中摆着一件龙型珊瑚,一层有或坐或立,许多人正冲着这庞然壮美的巨型血珊瑚惊叹。 黄金十万两。 黄金十一万两。 这时从二楼接连传来两声喊价,三人抬头看去,原来在上方二楼还有一圈共九间雅座。 哎,正是美人一笑值千金啊,萧岐山为能得倾城公主欢心,可是下了大血本啊。这时旁边传来一阵嘲笑。 这是怎么个说头,莫非这龙珊瑚是倾城公主的宝物 正是,那人神秘一笑,倾城公主寻得这宝物原是想要送给国主做六十大寿的贺礼,只你也知道,温爱染行事乖僻,把这场天下菁华闹得满城风雨,倾城公主原本准备的东西就有些不上台面了,只能暂时挪用了这龙珊瑚来。虽是如此,她却自然不想舍了这龙珊瑚,以次等贺礼奉上,便联合七皇子,想要以两人之力再拍回此物。却不想来了萧岐山这个搅局的呆子,不知从哪里听了半截消息,想着若是能拍下此物送回原主,定能得美人一笑。 第131页 那萧岐山说完黄金十一万两之后,七皇子那间厢房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后一名美艳婢女匆匆入内,再之后,七皇子冷笑了一声:君子有成人之美,萧兄如此风流,本殿今日便做了这个成人之美。 言下之意竟是让给萧岐山了。萧岐山求仁得仁,当即大喜过望。 却闻七皇子又讽刺道:萧兄一掷千金为搏红颜一笑,此等魄力,想来今次的毓秀花主,定是我三皇妹无疑了。 毓秀花主,乃是指当届送上的拍卖之物所拍价格最高的物主。非但宝物珍奇,还要有人有财力拍下那珍奇方可促成。 七皇子口出此言,却是气愤倾城公主利用自己哄抬身价,还当众丢脸而报复。 果然,七皇子此言一出,场中气氛顿时为之一肃,不少人一楼的看客都偷偷瞥向九座东方乾位的雅间。 而七皇子旁边的房间内,一个温柔女声开口:七皇兄说笑了,毓秀花主之名,非倾城所求,不过是尽一份心罢了。 女声动人,言辞间却并不收敛一份当仁不让的自傲,竟是并未否认。 就在此时,东方乾位雅间内倏然响起三道掌声,伴一道华丽男音,天生显出一段骄矜风流之意:倾城公主说的不错,我等坐于此处,不过为天下贫弱尽一份心罢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让爱染再尽一份绵薄之力。 黄金,二十万两。 全场悄寂,针落可闻。 第65章 帝门娇之浮夸戏精与敌国大王(4) 爱染斋主出价黄金二十万两, 可还有贵客愿出高价 司仪连问三次, 全场气氛才稍微放松,然而众人在故作平常之时,却总忍不住将视线瞄向二楼那几个暗流涌动的雅间。 如此, 这盆由倾城公主所出的龙血玉珊瑚, 便由爱染斋主拍得。多谢爱染斋主, 多谢倾城公主。一锤定音,司仪一使眼色, 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要端起龙珊瑚送去雅间。 此时却闻那乾位雅间中又传来一句懒洋洋的制止:且慢 下一刻, 纸扇撩开珠帘,一个风华绝代、华彩摄人的俊美青年步出雅间, 众人在他出现的那一刹那,便是再看不惯他的人, 都不由屏住了呼吸。他凭栏下看,眼神轻慢一扫场中那盆拍出天价的龙血玉珊瑚,叹息道:果然罢,不必将这东西送到我眼前, 我也不过是求个由头而已。 就在众人莫明之际,青年竟是随意将取过门边侍女捧着的自己先前拍下的一根千年铁杖, 随手往下一丢。 铁杖径自落下,竟是不偏不倚, 恰好击在龙珊瑚正中最薄弱处。只听哗啦啦一片, 价值二十万两黄金的龙血玉珊瑚,竟是碎成了一滩琉璃。 全场哑然无声, 而高台之上,温见深嘴角浮现一丝浅笑,瞥了一眼那悄无声息的倾城公主雅间,道:行了,直接送去它该待的地方吧。 碎裂的珊瑚树该待在哪里答案不言而喻。这盆龙血玉珊瑚,在温见深眼中与渣滓无异! 哦对了,温见深冲着倾城公主的方向道,机会难再,爱染在此,诚心恭祝倾城公主当选此届毓秀花主,也预祝公主殿下,早日觅得良人。 众人这才想起来,倾城公主的婚事,坊间早已传闻陛下有意用来做联姻拉拢之用,否则人家乾元国主不远千里而来,真是来观礼的么!若是如此,那这一次保不准就是倾城公主唯一一次有可能获得毓秀花主的机会了,自然要好好珍惜。 倾城公主手指紧握成拳,保养得宜的指甲早已深深嵌入皮肉,却只能强迫自己接受温见深那假惺惺的恭祝,咬着牙道:承蒙斋主厚爱,这份大礼,倾城收下了。 她虽然竭力掩饰,然而声线中那一丝颤抖,却还是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到底是名满天下的第一美人,美人垂泪,最是让人痛心,众人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怜惜。 当即人群中便有一人愤然不平道:温少府,你莫要欺人太甚了! 等等,这么犀利,好像有些不对啊! 众人循声望去,却发现这出声之人竟是 晁衍之你怎么进来了温见深似乎有些诧异,不等晁衍之回答,他哦了一声,我还道你莫不是真把将军府卖了换得什么小玩意儿,原是蹭着万老板来的。 晁衍之被他一语道破,脸色顿时难看十分,特别在感受到周围对自己投来异样视线之后尤甚。他虽然不缺钱,却也绝对不是场中这种一掷千金的豪奢之辈。说到底,这种盛事的确很多人慕名而来,却也有不少人被阻在门外,刚好便与腰缠万贯而地位低下的商贾组成了短时的合作同盟,一同进入。用此方法的人,他不是首创,更不是唯一,然而被这般当众揭穿,却让他羞得无地自容。 晁衍之何等心高气傲之人,面临如此奇耻大辱,气血上涌,竟是口不择言:是又如何,尔等不过仗着祖上荫蔽,日日穷奢极侈,如此挥霍无度。如今西南大旱,长江水患,流民遍野,你们个个富可敌国,却宁愿将此为了争一个虚幻的名号一掷千金实为国之蠹虫! 温见深一挑眉,竟有些被他的愚蠢给惊到了。 第132页 他甚至都不用出言反驳,倾城公主就急急出口:晁将军 公主殿下,您无须顾虑,此等狂徒竟敢对您的如此不敬,和当人神共诛 晁将军!倾城公主听不下去了,猛然打断道,是非曲直,公道从来自在人心。诸位,不必为本宫终止拍卖进程。 呵!温见深冷笑一声,施施然转身入内,竟是全然不理会晁衍之。 好!下一件拍品,乃是爱染斋主所出血陀罗香珀持珠。此珠由梵音寺二十七位法师施六度不入灭转轮法布道一百零八日。共十八颗极品无垢血珀雕世尊不同法相,至于这一颗最为剔透之血珀之中,乃天然蕴含一朵古莲缩影,净法妙幻,殊为难得。依旧按照老规矩,起拍一万两白银。 随着司仪的介绍,持珠被轮流送往各处供以观赏,时不时传来倒吸一口气的赞叹。 乾位房间内,侍童却有些担心:主人,晁衍之闹了这么一出,会不会 哎温见深含笑道,我要的就是他闹这一出,不然怎么会随随便便,丝毫不为难他,便将这条乱叫的狗放进来。 啊 温见深冷哼一声:血珀持珠本就世间奇珍,价值连城,非是二层之人收之不下。我拿出来之时,便做好了不会有人有本事吃下它的准备。晁衍之闹了这一出,一会儿无人竞拍,我便可顺理成章,将之推为众人摄于天家颜面,也好堵上那些庸人的嘴。 言下之意,竟是纯粹为了拿出这精美华丽的血珀持珠来炫耀的! 侍童十分受教,只是心中暗道,怕是还有一份原因,是主人深知自己人缘奇差无比,在座其余八座,皆是笑里藏刀吧。 果然如他所料,在场下时为人称奇的持珠到了真正竞拍的时候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待时间差不多了,温见深冷哼一声,刚想顺势将宝贝收回,却忽然听到人群中响起一句疑问: 嗯这持珠乃是当世奇珍,比先前的珊瑚不知珍贵出几倍去,为何反而没人竞拍 温见深摇着折扇的手一顿,竟是坐直了身子,想了想,道:这位兄台好生面熟,未知如何称呼,可知天下菁奇的规矩 发出疑问的人,自然就是意沧浪。见众人目光都注意到自己身上,他神色自若,似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耿直道: 区区不过是一名平凡的异乡人,上楚下虞,表字东煌。至于斋主所说的规矩,可是说这珍奇拍物虽起拍都是白银一万两,但实则最低的拍价,都得是市价,或者附和物主心中的价位,这条潜规则 听见他说这是潜规则,温见深心中轻笑,越发对这楚虞来了兴趣:既如此,你认为,为何无人敢拍 意沧浪认真地沉吟一番,忽然雪织扇一敲掌心:莫不是因为他们付不起斋主心中的价值 那你以为,此物在我心中,价值几何。 意沧浪这回想的时间更久了些,末了道:此物,不值一文,却又是无价之宝。 温见深唇角笑意一凝,就在众人屏息之间,又道:既然你知晓我心中的价钱,那你可敢拍呢 有何不可呢,这串持珠佛香鼎盛,在斋主手中不值一文,入我手中,却能成为无价之宝!意沧浪摸了摸鼻子,不过,这要求也实在是刁钻,我只好用另一样,在我手中一文不值,在斋主手中无价之宝的宝物来换了。 说着,意沧浪竟是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这木盒一打开,一阵奇异香气便飘荡在空中,令众人陶醉。 易辉瞳孔萎缩,脱口而出便要是一句:不可啊! 意沧浪眼风一扫制止了他,只将木盒交给侍女,温言笑道:很巧,我的这样宝贝,也是琥珀。这块挂坠乃是由一块极品的黄金琥珀打磨而成,内中天然有血种勾出牡丹花像。而琥珀周围,以一种色如鸽血的奇特晶石镶边而成。 温见深原本漫不经心,一瞥那挂坠,却不由凝住心神。 果然不是凡物。良久,他叹息一声。 斋主此言,就是愿与我交换了 楚公子盛情相待,有何不可。 如此便皆大欢喜,不过,宝物有灵,且天下菁奇所图乃为筹措钱财以救济灾民弱小,在下若是分文不出既得了至宝,一则委屈了宝物,二来却也遗憾。若是斋主不介意,在下仍旧希望能加上一笔价格,好对天下苍生,略尽一番绵力。 啪啪啪,仿佛听见了打脸的声音。甚至有些人已经忍不住扭头去看那晁衍之的脸色,嗯,果然是已经五彩斑斓。 其实天下菁奇所谓的善款不过是个由头,他们好聚在一起比斗,重要的就是一个斗字罢了,谁也不在意那一点没什么用的善名。不过被此人这么一点,倒是成了一个极好的利器。 温见深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哦那不知楚公子打算付出多少绵力呢 意沧浪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在下此来大魏,不曾带上太多盘缠,囊中实在有些羞涩,嗯便黄金二十万两加一枚铜板吧,略尽心意,还望斋主不弃嫌。 第133页 黄金二十万两加一枚铜板 温见深哑然片刻,忍不住抚掌大笑,更是再度走出雅阁,视线锁定到这个无比合他胃口的男人,粲然一笑:好!好!好!好一个黄金二十万两加一枚铜板!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越过楚先生的一番美意,便同样以二十万两黄金加一块铜板,买你这块吊坠。 温见深从来就不是什么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他又道:可惜了,峰回路转,倒要公主殿下屈居三席了。 天下菁奇为吞纳天下之名,是允许临时添加宝物的,只要有自信能够拍出同等价位的价钱即可。温见深的宝物,原本是此次天下菁奇一等极品拍售会上的最后一样宝物。随着持珠与临时加入的吊坠尘埃落定,此次天下菁奇的结果也就新鲜出炉: 难得有两名毓秀花主同榜,其中一名同样是此次菁奇会的主办人兼的第一拍主、名满天下(臭名昭著)的温见深温爱染,另一名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生面孔。而这两个人,却都是刚刚好压过三席的倾城公主一个铜板的价码! 这等新鲜刺激的消息,当然迅速就传遍了整个临渊。 而此时,温见深似笑非笑的模样自然是十分的气人。他向其余八座,尤其是遗憾地屈居三席的倾城公主好一阵寒暄。 忽然,一股沛然怒气传来:温见深!你休想再欺辱殿下!拳风悚然袭来,竟是裹挟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 砰的一声,铁拳竟像是撞到一面铜墙铁壁上,寸进不得。 温见深脸色发青地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雪织扇。差一点,差一点点那一拳就要打到自己脸上了!这扇子距离自己甚至不足一寸! 他心有余悸,看向那位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的扇主之时却脸色丕变,脱口而出竟是一句: 没得你这般暴殄天物的! 第66章 帝门娇之浮夸戏精与敌国大王(5) 抱歉!抱歉!意沧浪从善如流。 温见深骂完了意沧浪, 用折扇将面前横在自己面前的雪织扇推开, 扇柄一敲那攥紧的拳头,又轻点饱满红润的嘴唇:哎呀呀,晁将军好大的官威, 爱染不过区区内务省少府, 真是怕的瑟瑟发抖呢! 随着温见深打破了沉寂, 众人也从一连串变故中回过神来,只是心中却忍不住地嘀咕, 这个楚虞到底什么来头, 竟能接下晁衍之的一拳。 如此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与表情具是十分的浮夸, 还仿佛是当真害怕一般往后退了一步,却刚刚好靠近了身侧呈现守护姿态的意沧浪怀中。相碰的一瞬间, 温见深身体一僵,却被意沧浪下意识地揽入怀里,还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有些笨拙地宽慰道: 放心, 他伤不到你。 温见深: 他忍不住用奇异的眼神瞥了一眼意沧浪,却见他面上忧虑不似作伪, 目色清澄耿直,心中不由一顿。下一刻, 温见深从善如流地往意沧浪怀中一倒, 声音温软:若非楚公子挺身而出,单单我这个柔弱书生, 怕是早被你吓破了胆。 这故作柔弱的模样换到任一个男人身上做来,怕都是笑果斐然,然而他如此小儿女作态时却仿佛一颗星子,让人感觉怪异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地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晁衍之对他的惺惺作态十分厌恶:哼!媚言惑语,哗众取宠,温公有子如此,可谓奇耻大辱。我晁衍之与你惯于不择手段不同,不会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我的容忍亦有限度,今日只是一个警告,日后若再被我发现你仗势欺人、以下犯上,我必会要你付出代价! 媚言惑语,哗众取宠! 这晁衍之可真敢说啊! 温见深攥紧了手中折扇,等众人拜别之后,脸上笑容倏尔一收,瞬间冷下眉眼推开身边的意沧浪,恶声恶气道:人都走了,你做什么还在这里。 意沧浪啪的一声合上雪织扇,在手中轻轻敲打两下:留在此处的原因嘛若是非要说出一条,那便是楚某以为,斋主或许有事相询。 温见深眼神一凝,定定看他,蓦然莞尔,张开的折扇缓缓遮住下半张脸,蜷曲浓长的睫羽轻颤,越发突出了那一双盈盈水瞳。 曲折长廊之内,两人相携而行,倒影依依。 先前你说那串香珀持珠乃是不值一文的无价之宝,是什么意思 意沧浪道:持珠之贵,一在极品香珀价值连城,可遇不可求,而雕工精美,浑然天成,二在佛法加持。钱财阿堵之物在斋主眼中不过过眼云烟,价值百万黄金的香珀若是不能博得斋主一笑,便比那价值十万黄金的龙血玉珊瑚的差别,只在一大堆碎片与一小堆渣滓的区别之间罢了。楚某言持珠在斋主心中不值一文,乃是以为斋主若是当真在乎一样东西,便绝不会将它送至人前供以评价。 看起来,你倒是很了解我的心思。 二人行至一处凉亭之内,亭外花影重重,温见深往那亭中软塌上随意靠坐,伸手拈了颗那桌上葡萄慢慢剥起来。 当然不仅如此,意沧浪道,还有一方面便是由斋主自号lsquo;爱染rsquo;两字推断而来。 温见深手指一顿:哦何解 第134页 爱染者,本心洁净,而为世尘沾染。系执著也,见思也。凡人之根本性中一切蒙尘者,皆为爱染。所谓有纤毫爱染心,纵然脚踏莲华,亦同魔作。斋主以爱染自号,已是离经叛道到了十分,纵然持珠千日,梵音佛香亦不能浸润。是以楚某才言,这无价之宝的持珠,在斋主眼中不过是随时可抛、不值一哂的小玩意。 哦~温见深含入一颗水晶葡萄,唇上浮现一层水光,饱满的唇线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看来楚兄于佛法颇有见地,更难得见微知著,实在是了不起。 见地称不上,楚某不过是来自北方,家乡佛源广种,因而耳闻目濡,略有所知罢了。 温见深闻言,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心中若有所思:北地佛门势力是如何如日中天,他这个在暗中推波助澜的自然最是清楚不过。怪道这人能接下晁衍之的一拳,原是来自北地么! 他虽然笑语晏晏,但对楚虞身份的旁敲侧击却从未放弃过。侍童已经将此人手中雪织扇一事告知于他,更别说他随手撒出去二十万两黄金,而那挂坠同样颇为不凡。这样的人,在哪里都是个人物。联想到最近北华国主前来南魏,随行跟着一众北地邦国的首领,楚虞的身份便已经是昭然若揭,传闻北地邦国被那荆九韶或降或并,少数归顺的附庸则坐拥金山银海,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此人年纪轻轻,出手阔绰,倒是合情合理。 倘若是北地人,那或许其中有可图之事 温见深眸色一深,双眸半眯,含着一分的旖旎,锁住了意沧浪的视线,似笑非笑道:楚兄既爱佛法,那我这个毫无反省悔意,以爱染为号的离经叛道者,岂非是楚兄亟欲渡化之人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距离竟是又拉近了许多,温见深色若春花的俊脸就在呼吸可及之处,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间吐出的微甜兰香。意沧浪为此眼中微恍,呼吸一滞,竟是有些不自在地避过温见深的幽幽视线,耳染赤霞,略显局促地组织着言语: 我、楚某虽对佛言略知一二,却并非是欲广布天下的传道者。爱染虽为魔作,亦是六道轮回之根本,是故爱染者即为人之根本,倘若真如圣贤所言,唯有根除爱染,方可避免魔作那倒不如与斋主一同,浸淫爱染魔道。 顿了顿,意沧浪又道:楚某与斋主相识未久,但楚某私以为,斋主贵在一个真字,一个诚字,加上五分透彻,三分清傲,两分殊色,如此并一而成者,即为温爱染。 交浅言深,楚兄呐,你真是痴憨耿直得可爱。温见深点了点意沧浪的鼻尖。 这一动作让两人具是一愣,温见深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却被意沧浪紧紧抓住:交浅言深,是交朋友的大忌,但楚虞面对斋主所说的每一个字皆是出自真心,绝无半点虚言。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而恰恰是这份认真,让温见深竟是无端感受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危险那是一股被侵犯了私人领地的警惕,又像是一种未知的莫名征兆。 楚虞所言,确实是发自真心。温见深笑容不改,然而眼中原本得见知己的欣然却悄悄消散了,他的笑意不及眼底,反而只浮华在虚伪的假面之下。 他并未拉开两人物理上的距离,反而更加凑近了些,挂着一丝稍显甜腻的假笑:如此说来,东煌是当真想要与我交朋友 仿佛一瞬之间,他近在咫尺,然而他的真心却被盖上了重重罗帐,隐在重峦叠嶂之后。他的伪装,虚假得意沧浪一眼即可勘破,然而意沧浪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 不是相信温见深话中不到百分之一的真情实意,而是相信他们终将会成为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人。 不错。 温见深唇角一翘,声音缱绻:即使如此,那东煌可否帮我一个忙 晁衍之此人,实在教我心烦,不知东煌可否替我教训他一番 意沧浪深深地看他一眼,心知他是希望以此将他心中的热情浇灭再投契的初遇,若之后只有肤浅的利益交换,那便是真情如火也会悉数化作浮沫飘散。 他心中轻叹,对这一世阿卷罹患之症有了头绪。 好。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温见深眉宇舒缓。下一刻,意沧浪便以天色已晚为由请辞:晁衍之之事不过举手之劳,斋主也不必过于挂怀,有用得上楚某之处,随叫随到。 温见深折扇掩面,嗔怪道:既是要与我做朋友,又为何如此见外,我都自作主张唤了你东煌,你还要张口便是lsquo;斋主rsquo;、lsquo;斋主rsquo;的么 意沧浪笑了:阿深。 温见深客套的笑意维持到的楚虞的身影消失在转廊尽头。他取出那串挂坠,目光微凝 也是奇怪,分明是自己求仁得仁,可利用楚虞的目的达成,为何自己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欢喜。 还有阿深这个叫法,还真是亲昵得教人厌恶呐! 思绪一转,楚虞的那番话又浮现在脑中:斋主贵在一个真字,一个诚字,加上五分透彻,三分清傲,两分殊色,如此并一而成者,即为温爱染。 第135页 两分殊色么 ※ 而那拨乱了一池春水的意沧浪刚一走出江山阁,迎面便是脸色阴沉的易辉和忐忑不安的明喻。意沧浪玉扇轻点额头,有些无奈道:我们走吧。 易辉闷声闷气道:国主去了那么久,难道只是为与温爱染把酒言欢吗 易辉对自己一片忠心,这事意沧浪早已知道,便只温言道:爱染斋主堪为不群之芳,云间独秀,我对他有兴趣也属自然。易辉,你对他似有些意见 旁听的明喻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有听从吧,这位高华卓然的国主,竟然如此欣赏那个行事乖僻邪张、颠三倒四的温见深这是什么世道! 易辉也是耿直,闻言据实道:此人心性乖戾、行事邪诡,非易与之人,而且他便再是貌美,也到底是个男子,国主怎可将圣芳珀赠与他! 当然还有些话,碍于明喻这个南人在场他并未说出口:温见深可是早就上了他们乾元的黑名单,此人心性狡诈多端,数年前就曾险些害国主陷入绝境,还试图谋害乾元国运。虽说立场问题,温见深设计乾元也是无可厚非,但其行事之乖僻诡谲,却足以让明喻齿冷。而作为一个耿直淳朴的北方好男儿,温见深那般扭捏作态、卖弄风情的模样,就更是让他看不惯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向来英明神武的国主,在见到温见深之后便像是撞了邪一样,竟然、竟然把乾元代代相传、唯有国主此生挚爱、北华国母方可拥有的象征圣芳珀,都送了温见深! 对此,意沧浪倒是光棍:我当时便说了,圣芳珀在我手中不值一文,而阿深乃是人间殊色,不群之芳,将圣芳珀赠与他,才是实至名归。 阿深! 这、这这!温见深此人,当真是妖邪媚世,蓝颜祸水! 第67章 帝门娇之浮夸戏精与敌国大王(6) 易辉对温见深是什么想法, 意沧浪并不在意, 他并没有太过在意,总归易辉不会违背他的意思做出什么伤害温见深的事情,而只要日后相处时长, 相信易辉自然便能理解温见深的个人魅力。原本意沧浪便要直接回到落脚之处, 此时却忽然打算再逗留一会儿他对南魏人对温见深的看法, 忽然有些好奇。 却想不到世事便是如此巧合,或者说冤家路窄, 他们竟与两个人迎面相逢。当先一名英武男子, 叫明喻看了脸色便有些难看,易辉更是在看清那人面相之后, 直接手按刀柄。 而那人见到三人,也是脸色一黑:是你们!他的视线紧紧盯上了意沧浪。 意沧浪平静道:原来是晁将军, 久仰大名,今日有幸得见,真是久闻不如见面。 一语双关的客套话听到晁衍之耳中,令他脸色一黑, 下意识拦在身后人面前,冷声道:你待如何 意沧浪道:嗯你我无冤无仇, 晁将军何出此言 晁衍之道:哼!你与那温见深分明是的一丘之貉,还想抵赖么! 这时, 晁衍之身后之人清声阻止了他接下去的话语:晁将军!意沧浪仿佛这时才注意到有这个人一般, 将目光投去,发现此人文秀书生打扮, 生得极俊,眉宇间却略显女气,不,这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意沧浪一想晁衍之对此人的处处维护,心中便了然。她开口的声音乍一听并无异样,但仔细探寻,也能寻得与那倾城公主一些相似之处。 此女接着露出些许抱歉之色,道:晁将军并无恶意,还请楚先生莫要见怪。但毕竟楚先生方才似与温公子并无旧识我们因而有些顾虑。说着,她脸上适时浮现出些许担忧之色。 意沧浪配合道:哦难道温公子有何异处 他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初临此地异乡人,对结交的新朋友充满了好气。 这倾城公主似乎有些难言之隐,终究叹息了一声,徐徐讲来。 南魏与北华南北相对,不同于未统一前的北地多个政权同时并立,南魏虽有统一王权,但真正掌握国家、操控着朝堂运行的自几百年前起便是各个世家大族。其中最强大亦是历史渊源最为久远的五族向来彼此联姻,互通有无,共同把控着南地最上层的统治。所以才有铁打的朝堂,流水的皇族一说。 这一代温家少族长温见深少时乃是世家子中最为出挑者,丰姿华美,智冠群伦,闻一知百,长于算计,被温家人寄予厚望。 圈内之人常有这样一个共识:你苦心孤诣、悬梁刺股而辛苦得到的成就,温见深轻轻松松便能做到更好;你汲汲营取、求而不得的珍宝,温见深唾手可得并早已不屑一顾。 众人一起服散玩乐他从来不去,甚至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们只知去追求那些虚幻的快乐;别人聚在一处谈论着临渊城新来的酒坊老板娘如何火辣风骚,他却不屑嗤笑说那女子的姿色庸俗不堪。 他似乎从来不知道何为恭谨、何为谦逊、何为收敛!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温家与其他家族的合作当然还在继续,可锋芒毕露的温见深风评却越来越糟糕。加上他为达目的,从来不计较手段是否光明正大,对自己的冷酷算计更是从来供认不讳毫无遮掩,日久变成了南魏世家圈子里一大让人无语凝噎的存在。 第136页 其实君子不背后非议,此话本非我该言,只是晚生实在不欲楚先生一时迷惑,以致日后不可挽回的局面。在讲了几件温见深随手利用别人达成目的的黑历史之后,倾城公主叹息一声道。 原是如此,我还以为公主殿下与晁将军是为那二十万两黄金加一个铜板之事要来问我讨个说法呢。毕竟,交浅言深,非奸即盗嘛。意沧浪恍然笑道,无视了倾城公主被揭穿身份和心思之后一时难看的脸色,仿若真诚地感谢道,二位大可放心,此事我心中已是有数。 倾城公主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无视这句刺耳的非奸即盗,微微一笑,转为女声道:江湖行走,还是男装方便。原来楚先生早已知晓倾城身份,倒叫楚先生看了笑话。只是,楚先生如此说来却也并未全错,本宫此来本也有一半目的,是想只想莫非本宫曾经开罪过楚先生 那倒没有。其实那时候我并未多想,只是觉得那香珀明显远胜于那株珊瑚树,价格有所提高,难道不是理所应当么意沧浪耿直道,不过为何恰好只多了一毛钱哎,说来也是巧了,我身边刚刚好,只带了二十万两黄金,再多一分都没有了,这多出来一枚铜板都是方才问明大人相借的,实在不好意思再多。说到此,意沧浪意外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明喻。 明喻: 不待晁衍之发话,倾城公主笑了:想不到明大人对钱财倒是颇为看重。她闻言看了下,明喻也堪称俊朗,只是肤色微深,甚至比身为大将军的晁衍之都要略深写,不太符合时下面如傅粉的审美。他身上官服则显示了他乃是礼部郎中,官职虽不大,但若是寻常的外邦访客,却并不需要由郎中来接待,看来这楚虞的身份当真不凡。 明喻苦笑道:这、楚先生何苦这般挖苦我呢! 如此一来二往,几人间的矛盾似乎也消散于五行。看着意沧浪告辞里去的身影,倾城公主心道,此人虽为粗蛮北夷,却意外的温文尔雅,听他话风,想来日后也不会再愿与温见深有什么瓜葛。 不过此人方才谈笑间一掷千金、轻描淡写挡下晁衍之那一招的模样,倒真是堪称天下无双了。 倾城公主心中一顿,脑中不由闪过了什么,竟是难得小女儿地烫了脸颊。 倾城公主并不知晓,待意沧浪一行人走远后,明喻颇为八卦地问了句:国主早便看出这是公主殿下的装扮 意沧浪道:嗯,出门在外,的确是男装更为合适些。 那国主以为,公主殿下如何明喻问。 意沧浪想了想,道:才貌双全,不输寻常男子。 明喻愣了愣,这句应该是夸人吧 而此时还在纠结着国主一时冲动将传国之宝圣芳珀随手送给一个男人的易辉却不由脑洞大开:国主这句话的言下之意,难道是说这倾城公主与那祸水相比,便才貌皆输 当然,并不会有人解答。 虽然意沧浪早就表示了自己来此只是为了两国和平,对娶公主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南魏方面却并没有放弃呀,明喻在今日推荐他去百花会,未尝没有希望借此让北华国主见一见风采华然的公主殿下的意思在里头嗯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看北华国主的意思,似乎对公主殿下印象不错 另一方面,接下来几日,意沧浪充分发挥了一个富贵闲人的设定,三天两头找上温见深去踏青赏景鉴赏珍玩。 这一日两人恰好去城外一间古刹赏玩,伴着钟磬之声,两人站在半山腰上望着山下开遍的桃花林一片粉娆。 此时,温见深忽然叹息了一声:若是在雪日银装素裹之时,枝头两三冷梅掩映着古刹梵声,大约是更美的景象吧。 为何是大约,难道你不曾见过么 雪里红梅么确实是并未,一个人赏景总显得太过孤单了些,而且南魏气温宜人,也不曾有过雪日。只是隐约记得,从前仿佛有人这个与我说过。温见深随口道,像是回忆着那句话,雪是白的,梅是红的,木枝藏不住,屋檐上的琉璃瓦倒映着太阳,一点动静,便会让枝头的堆雪跌碎在石头上。在梅花树下听雪,风吹的时候雪声被掩住,但一睁开眼,便能看见天上白的雪、红的花漫天飞舞 意沧浪脚步一顿,刹那间一种不可置信的喜悦涌上心头,竟是脱口而出的一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的目光一时间锐利明亮得让温见深感受到一股威胁仿佛一瞬间,温和无害的大猫变成虎视眈眈的猎豹。 温见深愣了愣,道:怎么 意沧浪定定看他一会儿,片刻后又恢复平静:不,无事。只是听你描述仿佛亲临,令我颇为欣喜。 哦何喜之有 喜在知己难得,想不到世上除我之外,还有人爱听那细语呢喃的红雪之声。 哈!温见深眉目柔和了下来,听你这么一说,倒让我当真引起了一番兴趣。或许这就是天意吧,我生而能记事,过目不忘,三岁之景,今日犹在眼前,却唯独记不清楚是谁与我说过这番话。现在想来,或许这便是一个天命呢 第137页 天命吗倘若可以,我愿做你的天。只可惜这句话若是说出口,怕便要被你嘲笑一句胡言妄语了。 意沧浪看着他,在心中轻轻叹息,罢了,罢了,一切猜测暂且留待他日,只要能与他在一起,万千思绪都不如光阴短暂。 若有一日你来北地,我带你去听雪可好。 哦这可是你答应我的,一言为定。话虽如此,但温见深眼神间却透着几分不屑一顾的玩笑。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倘若他去到北地,那定然是出了大事,又怎有可能会有闲情雅致听雪呢 一言为定。 意沧浪看出了他眼底的不屑,心中微动,一个念头悄悄种下。 你说你明日要去何处风月楼这一日别时,意沧浪表示明日有别事缠身,怕是不能与他相见,温见深不知出于何种心绪,竟是又问了下去,却想不到得到的答案居然是这个。 意沧浪颔首。 温见深仔细看他双眸澄澈坦然,竟是毫不避讳地直视自己,忍不住道:那你可曾想过,邀我同往 意沧浪道:这我记得你似乎并不愿与那些凡夫俗子交往,此次不过是同来的一些故友相邀,对你,他们或许听闻了什么 温见深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忽然上前一步,俊美无瑕的眉眼直直撞入意沧浪眼底心尖:哦他们听闻了我的什么你又听到了多少可能说来听听 他冷冷勾起唇角,竟是显得危险而妖冶。 意沧浪自知失言,补救不及,面上显出几分错愕:你、莫多想 哈!罢,你我本非同路之人,你自去赴你的风月雅会,不必再来与我解释什么。他留下一句刺,竟是毫不回头地松开意沧浪离开了。 楚虞!好一个楚东煌!竟然敢去风月阁这样的声色场所 第68章 帝门娇之浮夸戏精与敌国大王(7) 其实风月楼虽名带风月, 但四舍五入也算是个正经的宴饮集会之处, 酒菜的滋味算不上绝顶,但胜在风雅,其中美人无数, 赏心悦目。有传言说风月楼背后更有大人物坐镇, 南魏的达官贵人争相在此地一掷千金。 意沧浪亲自尝过之后, 大概就知道了为何温见深对这大名鼎鼎的风月楼极为不屑。 不说别的,就连昨日他带自己去的古刹, 不但环境清幽典雅, 寺中斋菜更是一绝。可见这风月楼名头大是大,但却也只有个华而不实的名头罢了, 莫怪他这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豪门子弟嗤之以鼻。 宗主、嗝、楚、楚老弟,这南国的小娘子, 果然是比咱北地更水灵、嗝、瞧、瞧这白里透红的皮子 意沧浪不着痕迹地躲过旁边一个大着舌头要来套近乎的属国国主:哈!能让你如此欢喜,看来此遭却不曾白来。 楚、楚老弟,嗝,跟我们这种莽汉就是不一样, 嗝,这话都说的得文绉绉的那人迷瞪着眼看了看, 眼睛一瞪,怎么、怎么没人来伺候楚老弟不想要脑袋了是不是! 意沧浪一抬手将人托起, 平平将人送到一旁身段窈窕的两名歌女手上:国主醉了, 还请二位扶他去歇息吧。 我、我才没醉嗝,楚老弟万万、嗝、怠慢不得, 嗝,你们几个快去招待他 人还在不依不挠地说着什么,意沧浪连忙后退避让,对那几名欲凑过来的姑娘道:这便不必了,我此来并无此想。 当先一名临头似的姑娘明眸垂泪,楚楚可怜道:可是奴家长得不能入眼,恶了官人 楚老弟!我可不会让那些别人用过的来污了您的眼,这些都是一等一干净、嗝、的小娘! 意沧浪眉头一皱:几位姑娘皆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但,在下早已心有所属,恐怕有负姑娘深恩了。 姑娘们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生得如此丰神俊朗,斯文有礼,却又怀着一份君子之风。意沧浪这番话表态,反而引起了那领头女子的好胜心。 她对身后姐妹一使眼色,让人自退去,自己却留在原地,双目盈盈道: 公子言笑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三妻四妾也是寻常,岂有独占之理,想来有幸能得公子爱重的那位姑娘也非是不明理之人。茯苓不敢妄与公子的意中人同日而语,但公子的英姿早已深种心底,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她说着便往意沧浪身上一缠,软软靠去。 姑娘不可如此! 意沧浪有心避让,偏偏身后便是摆满杯盏觥筹的餐桌,他只得将将转向往旁。 正在纠缠之时,忽闻门口忽然洞开,清亮华美的嗓音冷冷响起: 你何不直接告诉她,她模样生得太丑,入不得你眼你也吃她不下 茯苓动作一顿,竟是忽然没了重心,软软往愣住的意沧浪身上倒去。 这回意沧浪反应格外地敏捷,竟是逼得动用了武功,一下子抽身而出,害得茯苓直接磕到餐桌上,咚的一声,当时撞得不轻。 换做别的男人,即便对茯苓没那份心思,见状也免不得升起几分怜惜与愧疚,然而这个男人的注意力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分给自己,语气虽有焦虑,却又含着一层欣喜。 第138页 阿深,你莫要误会,我与这位姑娘什么都没有! 茯苓怔怔地看他,竟是无法想象他竟也会有这样慌乱的时候。来的这人是什么关系她不由有些敌意地看过去。 一看却哑然了。这闯入的男子生得是她此生仅见的清隽华美,恰好与楚虞先生是两种截然不同却相映成趣的风格,两人光是站在一起,便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平衡。 莫非此人是楚虞先生所爱慕之人的兄弟否则,再难解释楚公子的紧张了。倘若那女子也有此人的风仪,哪怕只有十分之一那茯苓也只能认了。 温见深却从始至终都不曾注意到茯苓姑娘心中转过的种种心绪,他看着脸上难得露出波动的意沧浪,折扇虚虚往前一挡,冷笑道:慢着慢着,现在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误会,你也不必解释。 这时门外似乎有人呼唤他,他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冲意沧浪一拱手:我先告辞了。 然而意沧浪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他立刻追上去拉住他: 等等! 嗯温见深眼神扫过他圈住自己手腕的手,瞥眼看去,还有何事 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的意沧浪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地微微勾起唇角:昨日我一时失言,抱歉。但你愿意为我屈就此地,我心下十分欢喜。 打住!温见深脸上浮现出一个夸张的惊愕表情,什么为你你可不要误会,我来不过应邀而来,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的风月雅会又不曾邀请过我。 好深重的怨气呀! 但意沧浪怎么会把温见深这种避实就虚的话当真 好好好,你不是为我,但昨日我的确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言惴惴不安,生怕从此遭了你的厌弃。你现在愿意与我说话,当是接受了我的致歉 温见深露出一个假笑,掏出一块精致的清透似血的红翡玉坠:你说的是这个 昨日两人不欢而散,意沧浪思来想去,觉得温见深如此的情绪化虽有些怪异,却也非是不能理解之处,无论如何,当然要设法弥补才是。然而他再去登门拜访想要解释,从来直接让他进入的守门童子这回却一摊手,问他要通行证。果然还是在气头上,意沧浪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转头便连夜取了一块红翡,亲自将之雕刻成一副微型的三面佛像,紧赶慢赶,在今日温见深上朝点卯之前将赔礼送到温府。 温见深细细描摹着这东西,赞叹道:这尊欲界波旬的确精致非凡,构思精巧,非是俗物。 能得爱染斋主一声赞叹,它之制作者,想来亦是此生无憾。意沧浪讨好道。 只是我却好奇两处,一则,为何你要将波旬像赠我,二则,为何此像三面模样,虽表情装饰不同,却都令我有似曾相识之感倒像是再刻我,难不成,这雕刻者对我温见深有什么意见不成 魔佛波旬,在佛典中乃是欲界之主,三面六臂,三身合一,为佛门异数,离经叛道,乃是阻碍佛陀证果路上的魔王。 意沧浪摸摸鼻子,低声道:雕刻者的心意,斋主那般聪慧,当真不知么 且不论这是存了什么心思,那雕刻之人只想知道,矜傲的斋主大人可否为了这小东西,原谅他一时失言的可怜好友 是哪个厚脸皮的自诩为我温爱染的好友呢!温见深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他,至于你之事,我从未生过气,又何来原谅 这时还不肯松口了,意沧浪嘟囔道:都跟来风月楼了,还嘴硬呢 在说什么呢!可莫要胡思乱想,我方才出言,不过是看在你好歹陪我玩耍了一段时间方才出言助你脱身,你看,那歌女如今不够不再纠缠你了么 你从前从未踏足此地,偏偏这么巧 还就是这么巧,倘若可以,我也不愿意踏足这浑浊之地,只偏偏有些浊物爱在此地与人为恶,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虽说温见深是在讽刺被人,但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总让意沧浪怀疑他是把自己一起算进浊物里去了。 正在此时,楼道尽头最大的一处雅间内走出一个熟人,口气颇为骄矜:怎么温少府迟迟不来,莫非是怕了 意沧浪眉头一皱,侧目看去。 嗯阁下是 上楚下虞,不知这位兄台 原来你就是那个楚虞!那人恍然道,看到两人搭在一起交叠的手,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屑,哼道,趋炎附势的阿谀小人,我萧岐山不屑与你这等人为伍! 萧岐山! 意沧浪恍然,怪道他觉得眼熟,原来是那天那个又当枪又当提款机使的凯子。 原来是萧公子,久仰大名。 哈!温见深讽笑一声,他有什么大名可仰仗的。 能将一座最多价值五万金的玉珊瑚生生抬到十万金,这等豪气自然是值得我久仰。 谈及玉珊瑚,温见深会意地笑起来,只觉得果然在这种事情上,这个傻哼哼不会说话的意沧浪才难得合一次自己的心意。 第139页 他反手拉住意沧浪:得了,我看你也没心思再吃那些对付外地来的糟糠,且随我一同来吧。萧岐山,加一个不速之客,想来不会将你吃垮吧。 萧岐山冷笑着拱了拱手:温少府言笑了,这点钱萧某还是付得起的。 温见深并不在乎他的冷言冷语,拉着意沧浪便进了那间房。 并不出意料,偌大的清雅房间内坐了不少人,其中就有意沧浪眼熟的倾城公主、七皇子、晁衍之等人。意沧浪见到他们,眸光一凝,嘴角挂着的笑容浅了些许,略带审视地看了看温见深仍旧抓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或许是他有些魔怔了,他太自信温见深会爱上自己,便将他的一切作态都当做是因为心里存了一分自己才有的情绪波动。但温见深这样故意在这几人面前露出与自己的亲近,究竟是什么意思 抱歉,临时多一位不请自来的恶客,还望见谅。 见到两人相携而来,倾城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少府何必客气,我们不过私下相聚,虽不禁国事,却更论风月,并无君臣之别。多一位俊杰参与,也是一桩美事。 倾城公主说完,众人的态度果然齐齐转变,不复方才见到温见深时的警惕与冷淡,仿佛是十分的信服。 温见深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对她自动将自己放在主位的作态不予置评,转头就对意沧浪讲起这一番的规矩来: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我向来对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争辩讨论没什么兴趣。这里顿了顿,轻飘飘一句话,便成功拉起了众人的仇恨值,温见深恍若未觉,但人家都打到家门口,自然不能再忍气吞声。 作为一个温吹,意沧浪自然是立刻支持:这也是情理之中。 此次乃是朝堂上争论是否要讨伐北鲜之事。我以为此事不宜兴师动众,而倾城公主则以为此事应当鼓励,并且扬我国威,震慑八方,并且咱们的北疆大将军晁衍之还适时地做出了一个作战思路。 晁衍之听不下去他的嘲讽,打断道:温少府,此事毕竟涉及家国大事,你随随便便拿给一个外乡人说,是否不妥 意沧浪眨眨眼,道:怎么你们还未决定好究竟如何处置北鲜么我记得她派兵越境滋扰南魏一事,已是半年有余了吧我等北方诸国,一直以为南魏在进行筹备,好一举将北鲜彻底吞下呢。 若在我北地,此等不自量力敢来犯者,早已打得她哭爹喊娘割地赔款了。 温少府,你带来这人,确定不是来砸场子的么! 第69章 帝门娇之浮夸戏精与敌国大王(8)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众人一个忍不住, 纷纷自以为隐蔽地看向意沧浪。 旁边的温见深。 温见深一眯眼:哦何出此言 看来这次还真是要当一个耿直boy了,意沧浪拿起桌上的几张纸仔细看了看,叹息了一声。 你有话就说。温见深道。 倾城公主唇忍不住一勾, 所谓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她对温见深深有了解。此人往日浮夸邪张, 浪荡不羁,向来不啻于用长篇大论打得人哑口无言。他如今面无表情, 言简意赅, 才是当真认真了起来。虽然说楚虞是温见深带来的外人,但恰恰因为他是温见深带来的, 说出的意思却分明是打了主和派温见深的脸,一切能够打压温见深的机会, 她都绝对不会放过的。 而且,对楚虞,她印象颇好。 是啊,楚先生, 但说无妨。 既然如此,那楚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首先, 北鲜不可不伐,否则此例一开, 南魏的诸多藩国怕是会接二连三兴兵作乱。藩国嘛, 贫困的时候来朝觐一番换得一堆赏赐,若是宗主国稍弱, 便会即刻反咬一口,对付他们,只有恨恨得打,打得服了再随便赏赐点东西,才能保证他们长长久久地安分下去。 而且,北鲜的位置微妙,在有乾元横断的情况下,北鲜乃是帮助南魏直接沟通北部大陆的出海口,这也是一层考量。 出乎众人意料,被这么打脸的温见深却似乎并不怎么生气,反而在一段沉吟之后颔首:你说的这些确实有几分道理。 但也只是有几分道理而已,他并非不懂这其中关隘,只是南魏的情况意沧浪毕竟是个门外汉,并不知道其中有许多不可谓之事。但也不能否认,意沧浪所言,皆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至于这份讨伐计划晁将军,你确定,这份东西乃是出自尔手 自然。晁衍之一皱眉,怎么莫非你还怀疑本将军做不出这一份计划,要假手他人不成 非也。而是震惊于,阁下好歹也是堂堂南魏大将军,这涉及数十万人生死的国之大事,为何能如此轻忽怠慢。倘若先看你这份计划我倒是能够理解为何斋主不同意兴兵了。 看意沧浪那表情,分明就是一脸的哇想不到你这么咸鱼我们老大北华以后可以好好怼了。 第140页 温见深嘴角上翘,语气温柔:哦这是如何说不瞒东煌,我对兵家之事并无太多研究,只是看这份计划,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妥之处,方才提出异议。如今看来,你似有可说之处 意沧浪假装不知道自己刚穿越来时那场打生打死把自己险些坑惨了的战役是眼前这笑语晏晏的美人策划的,配合道: 真要我说不足,也是困难。 毕竟一份稀烂成这样,完全不能见人的作战计划,我也是平生仅见,教我一时之间,有种无从下手之感。 但我确定,按照这种法子来,有七成的可能,怕是堂堂南魏要惨败而归,劳师动众不说还要无功而返。 什么! 竖子敢尔!口说无凭! 你莫要红口白牙,瞎编劳什子浑话来忽悠人! 是啊!这可是我南魏军神、大名鼎鼎的晁将军亲笔写就,岂是你这等粗蛮之人能够随意指摘的! 意沧浪此言一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众人愤愤不满指责。 够了!不过就是各抒己见,你们模样也莫要太难看了!温见深声音一冷,音量不高,却齐齐教这些年轻公子哥儿的哑了声。不管此人风评再如何奇葩,终究也是南魏顶级世家临头的少族长。 意沧浪眨眨眼道:哦,南魏军神,抱歉,楚某孤陋寡闻,来南魏之前,却没听过这个名头。 晁衍之脸色一黑。这个名头他并不喜欢,有什么军神是打从戍守边关起,便没有赢过一次的只是恰逢其时,刚好在他的任期,北华在那一次的夜战之后撤退,休养生息,久未来犯,等他再回国,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有了这个名头。虽然觉得刺耳,然而这军神的名头,他却并未否认日后,他必然会让这个名号名副其实。 然而对国内之人尚可,这个名头拿到楚虞这么个外人这里,就让他有些难堪了。 他刚要说话,意沧浪便又接到: 且不说别的,这份规划当中,只有一个想法,一个思路,一个方案,那就是快,通过最快地方式到达边境线,然后一举压上,给北鲜人造成震慑。没错吧 不错。 这就是我说的最大的问题所在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份规划,只设想了最完美的一种情况呢你们南魏组织军队、筹备粮草的速度几何选择调动哪一处军队进行远征有没有进行过适应性训练如果是远征,道路的选择以及铺设又如何北鲜地处极北之地,气温恶劣,是否会有影响如果由于低温降低了行军速度,早一步被北鲜人发现,又将如何凡此种种,都是问题,可你的作战计划中,却一丝一毫相关的计划都没有。 这!我、我又不知北鲜的具体情况!晁衍之愤怒地涨红了脸,强辩道。 原来南魏的作战指挥,可以由一个丝毫不清楚情况的门外汉指手画脚意沧浪脸上浮现出些许诧异,无奈道,不仅如此,这份计划里,使用的说法也太过模糊了一点,可能、或许、大约、多半、应当你这些全都是凭一己之见,毫无实地调查作证,这预计80万军饷,也不过是红口白牙。 抱歉,一时失言,但这份作战计划若是被我的军师摆上我的案头,下场绝对是丢进壁炉里烤火。 房间内鸦雀无声,温见深听到后半段,便已经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椅子上,一下一下地用折扇敲打着手心,一时间,室内似乎只有纸扇敲击的声音。 晁衍之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身上似乎落下了无数刺目的眼光,具是鄙视的眼神。 他下意识地看向倾城公主,却见对方紧皱着眉。 温见深偏偏这时还要加上来踩一脚:这80万军饷之事倘若当真有待商榷,晁将军,本少府自会查证之后向陛下禀告此事。东煌,若由你说,这两份方案可是各自具有不足之处 很好,可以说是十分的反派嘴脸了。 意沧浪看着这样兴致勃勃的温见深,倒是丝毫没有反感,反而还任劳任怨地帮着递刀子: 这嘛,毕竟我是北人,与你南人想法不同、思路不同,并不能一以断之。想来若是和谈之人手腕高超,恩威并施,或有可能不丢那个脸,不过,耻辱无,疑虑有。但若是按照此法攻打,不仅丢人丢份,更要折损无数钱财兵士,劳民伤财,愚蠢至极。 他说得太不堪,晁衍之心高气傲,如何能忍,当即拍案而起:狂生妄语,当真以为时无英雄,教竖子称雄我晁衍之一心为国,天可明鉴,我为大魏效死,镇守北疆数载寒暑,从未让你等北夷侵占一寸南土,想不到今日倒要受此奇耻大辱! 倾城公主连忙打圆场:将军无需多虑,想来楚先生也不过是就事论事,并无其他想法。而温少府温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少说两句吧! 哦爱染有多言之处温见深却没那份怜香惜玉之心,冷道,温爱染只知,若是楚东煌所言为真,便因为由一个丝毫不清楚情况的门外汉指手画脚,将有无数南魏子弟客死异乡。 他说得大义凛然,一副壮士断腕大义灭亲的模样。 第141页 士可杀、不可辱!晁衍之气到双目涨红,指节紧握咯咯作响,竟是冷声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温爱染!楚东煌!你们欺人太甚!你二人沆瀣一气,颠倒是非黑白,我晁衍之若是不除你,此生枉为男儿! 好!你可敢赌!温见深眼神一利,竟是迅速接到。 有何不敢! 可我却不愿与你赌。温见深冷笑一声,你可是武功天下第一,就算脑子有坑,我却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多走两步便要咳嗽,还不是你一合之敌,这如何能比至于其他之处我看,你也没什么其他优势值得做赌了吧! 倾城公主隐隐觉得情况不对,刚要开口阻止,身边一直沉默寡言的七皇子却忽然笑着开口:这倒是有点意思了,那温斋主提出赌约,是欲如何 晁衍之怒发冲冠,虎目圆瞪,竟是想也不想地接到:不错,你直接说吧,你要如何,不必拐弯抹角。 温见深道:赌约是我先提出,我自然已经有了想法。我体谅你毕竟是个莽夫,自然还是要比武斗,反正你既然是天下第一,想来是一力降十会,必定不会怯战了。但我总不能白白把自己性命交出去,除非你我签订生死契,性命不论,我再去寻一名愿意代我出战之人,皆时,与他一同进入场中与你比斗,如何 温见深要的,竟是生死契! 温见深绝非是爱冒险之人,难道他当真收拢了什么能人异士,能单打独斗弄死晁衍之,甚至不惜为此冒险以身作饵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众人皆是神色各异。 温见深似乎是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竟忍不住轻声咳嗽起来,冷笑道:怎样你怕了! 笑话!我怕我难道还会怕你这个不男不女的伪君子! 温见深眼神一厉。他虽然生得貌美,又举止夸张教人不适,但若是谁说他像女人,那便是当真踩了雷! 不就是生死契么!我答应便是! 听见这句话,温见深嘴角慢慢扯开一个虚假的笑容,竟是教人看了便毛骨悚然。 好,很好。 而不知何时抽身出核心战场的意沧浪不动声色地将一切收入眼底,若有所思: 虽然事实有些令人失望,但看起来,自己的确又当了一次温见深的刀子啊。 第70章 帝门娇之浮夸戏精与敌国大王(9) 我不会去的。 事后还不用温见深说, 意沧浪就主动道。 温见深面上纹丝不动地笑了:什么去不去你说比斗一事生死各有天命, 我心中有数,我也与晁衍之说过了,你本就非是南魏人, 将你拖下水本就不妥。 你不用说这些来试图让我内疚或者心软, 我不过是个富贵闲人, 来南魏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又如何会再愿意让俗世缠身。你就算是以退为进, 我也不会动摇分毫。 温见深: 说实话, 他的确打着要利用这人的心思,就像他说的那样, 晁衍之别的没有,那一身的铜筋铁骨是实打实的, 直到现在,他也只见到过两个人在正面交锋中胜过晁衍之一个便是那北地乾元国主荆九韶,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人。 哦,不对, 荆九韶那次是实打实把人一个照面就踹飞了,楚虞那次, 晁衍之攻是一时兴起,楚虞也不过是仓促挡住, 看不出深浅, 只能说可能堪比,并不能确定。 在他的设想中, 只有这人能不能怼得过晁衍之的问题,却绝对没有自己不能把人套路进去的问题毕竟这人对自己的百依百顺、做小伏低,他又不是瞎的,不可能看不懂。 有这么一个恋慕者是一件很满足自尊的事,但这个楚虞温柔无害又耿直清透的外表,却总让温见深觉得有哪里不妥之处,虽然有些不舍这么一个无时无刻不配合自己的蓝颜知己,但若是借他手除去心腹大患的晁衍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以楚虞的聪明才智,事后不难发现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借刀杀人,到时候两人也就能够名正言顺地拆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岂非是十分的完美 完美是完美,可问题就是,楚虞不配合自己啊! 这家伙居然一开头就看穿了,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他只能拉住欲拂袖离开的楚虞,螓首微抬:抱歉,我承认,我的确是在以退为进。 他声音中竟是意外带着一层绵软无害的温柔,叫意沧浪心头止不住地一软。 套路不行开始以情动人了 见楚虞离开的脚步一顿,温见深站起来靠近了些,却将将好在意沧浪能够感受到他若有似乎的呼吸,却莫不真切的微妙距离。 你说的没错,那日借机离开时我便想要借你心中的那一份歉意,引那晁衍之上钩。我会如此做,无非是仗势欺人,却不知道,东煌可愿意借我这个势 话到最后,转若呢喃。 虽然语调轻柔得宛如情人絮语,却挡不住话语当中毫不遮掩的利益交换。 意沧浪喉头一紧,转身看他:阿深何出此言,我不明白。 温见深眼见面前这人眼中明明灭灭,心知对方此刻心中的不平静。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出乎他意料,在他说出一切都是利益算计的时候,自己心中却闪过一丝踌躇与不愿。 第142页 但便是有迟疑又如何他从来都很清楚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是以他露出一个难得的甜笑:你不明白我的话,我却明白自己的心意,更明白你的心意。东煌,便是为了我的性命安危,你也不能答应我么 温见深笑容虽暖,心中却十分冷静。他看得通透,楚虞虽对自己有那份心思,却并非是那种会为了一时迷恋冲昏头脑之人。今次之后,他怕是便会失意而走。 这就够了,这便是他之所求。 然而他却没有在楚虞的眼中,见到想象中的失望。 哎,阿深,既然你把事情挑明了,那我有件事我也得告诉你。意沧浪叹了口气道,你方才的笑容,当真是虚伪得我一眼便能看穿。 但即使如此,我也愿意替你去达成所愿。你说的对,我的确不可能放任你出事,算作是先爱先输吧,被你拿捏住了要害,我也只能为了博美人一笑,而去跟那晁衍之一样打生打死了。 不过在那之后,你不要想着便能就此摆脱我。 我知你深恨晁衍之,今次便罢了,只是日后,望你莫要再这样强行将你我之间,分割成利益交换般支零破碎。为了让你欢喜,我什么都愿意做,但望你莫要将我的一片痴心,与那晁衍之之流相提并论。 意沧浪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妙地笑了起来:相信我,你不会想要知道一见倾心能够将人逼到什么地步。打从你在那时撩开帷帐缓步走出,那抬眉轻笑的一刹那,我便已经知道啦,你我,此生难休。 留下这句话,意沧浪竟是冲着呆愣的温见深轻轻一眨眼,浅笑着离开了。 徒留下温见深眉头紧锁,琢磨着他这段话。 他这是什么意思竟是直接将话说得分明,话里的意思,分明是不打断就这样让自己跟他断得一干二净。他明明将自己的冷酷利己看得分明,为什么却毫无厌恶之感 还有,他竟能猜出自己想要摆脱他,难道自己将生死赌斗的场合,恰好放在倾城公主择婿武试的梧桐会上,被他看穿了其中奥妙 脑中窜过楚虞留下的最后那段话,仿佛有一束电流袭来,令他浑身战栗,竟是莫名地有些兴奋起来。 有趣,实在是有趣。 楚虞,楚东煌,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约定之日,梧桐会上。 晁衍之提气纵身,跃至高台上,负手而立,冲着台下依旧一副世家公子作态的温见深道:请吧,生死契成,自此生死各安天命,与人无尤。 温见深含笑看了一边身边之人,伸手将人拉住,一同相携迈步上台:你说的不错,今日是我与你赌命,你与东煌比斗,你输,要么对我叩头认错、解甲归田,保全一条命,要么便以死谢罪。 那与之相对,楚东煌若是输了,接受这个下场的便是你了 不错。 温见深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他与晁衍之因为往日种种,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何况晁衍之更是倾城公主手上实质兵权的掌握者,就算没有脑子,却也是一极大威胁。 偏偏晁衍之本事没有多少,愚忠的能耐一流,一身天生的蛮力让他成为了南魏第一武将,竟是令他阴谋暗害都束手束脚。 想来想去,今次这样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生死场上说分明,反倒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至于是否值得如此冒险,楚虞并非庸人,从始至终,他的抗拒也只是因为不想牵扯上麻烦事,而非真的没信心。对他,温见深莫名又一股说不出的信任。 当然,他的理智是对这份没来由的信任嗤之以鼻的,所以在他的袖中,自然还存着一手备用措施。 然而谁也没想到,众人以为的两大高手要打得惊天动地、难舍难分的局面并未出现。 依旧是一身锦衣华裳的楚虞,风度翩翩,神采飞扬。面对晁衍之凌厉的视线,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冲着温见深道: 阿深,可否告知你今日所佩戴的吊坠为何 温见深顿了顿,竟是略有些不自在道:你只管专心打你的架,分什么心。 这模样可教晁衍之气得仰倒,他气息一沉,竟是一语不合,猛然发力,凌厉的拳风便直直冲向意沧浪那俊美无俦的面容。 只听观者群中发出一声倒吸气,具有些不忍!这么俊的一张脸,可别这么毁了呀! 叮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温见深看似信手一抬,手中雪织扇便稳稳格挡住晁衍之的拳势。 宽大的袖笼轻轻滑落,那白玉似的手腕上一抹清透金红一闪而过。 是那串香珀持珠! 这人是几个意思! 有好几个意思的意沧浪眼中含笑,手上稳稳招架,却犹能分出心神来冲着温见深比划嘴型: 我无碍!莫忘了我说过的话! 哪个又担心他了温见深暗暗哼道,至于他说过的话,这只扮猪吃老虎的说过这么多话,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他的记性这么宝贵,怎么会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虽然这么说,脑中却不期然想到了某人的许多唠叨。 斋主贵在一个真字,一个诚字,加上五分透彻,三分清傲,两分殊色,如此并一而成者,即为温爱染。 第143页 若有一日你来北地,我带你去听雪可好。 在下早已心有所属,恐怕有负姑娘深恩了。 阿深,你莫要误会,我与这位姑娘什么都没有! 你愿意为我屈就此地,我心下十分欢喜。 这制作之人却极想知道,矜傲的斋主大人,可否为了这小东西,原谅他一时失言的可怜好友 你方才的笑容,当真是虚伪得我一眼便能看穿。但即使如此,我也愿意替你去达成所愿。 莫要再这样强行将你我之间,分割成利益交换般支零破碎。为了让你欢喜,我什么都愿意做。 相信我,你不会想要知道一见倾心能够将人逼到什么地步。 你我,此生难休。 哼,花语巧语。 这思量间,忽觉耳边风声涌动,再定睛一看,那晁衍之竟是难得动了一次脑子,冲着自己攻过来! 碰 人,未至眼前。眼前,却已是空。 你千不该万不该,竟想要动温爱染。 口口声声说他仗势欺人,却破坏规矩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你应当庆幸自己没有生在北国,否则,我定会要你后悔出生到这个世上! 却是那一直温和浅笑的楚虞,在那晁衍之忽然转向之时紧随其后,竟是一改见招拆招的温吞做派,凌厉之极地将人一拳打得骨节错位,又狠狠将人踩道脚下。 全场寂静,似乎是不敢置信,他们捧若神明的战神,守土卫国的保护者,竟如此轻易地被一个看着文秀的公子轻松踩在脚下!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承让了,晁将军。放完狠话之后,意沧浪保持着这个姿势,施施然整理了一番并不曾凌乱的衣襟。 直到这是,温见深才松了口气。 不错,他就是这个机会引诱晁衍之答应这个并不对等的赌约。只要自己在场上,他便有上百种方法暗中对自己下手,到时候一个打斗时一时失手、错手波及无辜便可以解释一切,与人无尤。就像他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整死晁衍之的机会一样,晁衍之也同样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报复自己。 但可惜了,终究是功亏一篑,胜利的赢家,是他。 温见深嘴角挂上微笑,刚往前走上两步,却听到被意沧浪强势踩在脚下的晁衍之忽的喷出几口带着内脏碎肉的血沫,不甘又惊惧道: 你!你根本不是什么楚虞! 你是乾元国主,荆九韶! 温见深脚步一顿。 第71章 帝门娇之浮夸戏精与敌国大王(10) 晁衍之的声音不曾收敛, 一瞬间, 这句话仿佛一声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 什么 他就是荆乾元国主! 众人纷纷闻之色变,即使如今乾元似乎主动表示了与南魏重修旧好的意思,然而乾元一国生生压着南魏打的黑历史却还历历在目, 否则他们也不会把防御有功的晁衍之视作军神了。 晁衍之死死地盯着这个气质高华的青年, 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一字一句道:我认得你,你是荆九韶! 那时他意气风发, 少年得志, 命中注定会立下不世奇功。然而就在那个夜晚,他被人一个照面直接踹飞, 这份锥心的奇耻大辱始终历历在目,甚至在每一次被人崇敬地称赞他成功护得北疆安稳的时候不断回放, 以至于那伤口溃烂、发炎,成了他心底最不能触碰的一个禁忌。 他为什么会那样厌恶温见深温见深巧计多谋,虽说那次终究功亏一篑,却也是非战之罪, 他们不是输给了北华,而是输给了荆九韶。然而这样一个城府精深之人, 却偏偏选择将他安排去与荆九韶对峙,让他承受了那份奇耻大辱! 温见深一定是故意的! 晁衍之直接忽略掉自己刚接受安排时, 还不屑地觉得温见深是故意让自己退居二线、不正面厮杀好抢功劳的想法。 不仅如此, 温见深做完这一切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了,可随后几年, 北华与南魏关系渐缓,不断有点北华商人来北疆互市经商,而从他们的口中,竟是一国上下,从不当自己这个北疆大将军一回事,反而心心念念着一个城府深沉的南魏人温见深就因为他们的国主早早判定,他晁衍之不足一哂! 荆九韶那一夜如同魔神降世的身影一次次在他脑中回放,与之相对的,便是温见深居高临下地俯视、毫不留恋地拂袖离开自己榻前。 荆九韶!温见深! 当日夜色深重,那人又满身血污,一切都发生得那样快,以至于他唯一记得的,便是那人在月下踏马而去时滴落的红血、剑尖的白光。但那又如何,如出一辙的打斗风格还是唤起了他刻骨铭心的记忆! 纵然你乔装改扮,却也无法瞒过我! 我恨啊!荆九韶!你便是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怒火攻心,晁衍之猛然从口中啐出一口鲜血! 意沧浪连忙往后后退一步,仿佛是在避让什么肮脏至极的东西似的。 乔你个头啊乔,我不就换了身书生装么,说得仿佛我狼子野心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一样! 第144页 他下意识地看向的温见深,见对方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未觉不妙,玉扇一开:可惜被晁将军看穿了身份,朕远道而来,这一场比试,却也不好再继续下去了。 毕竟是乾元国主,在这里堂而皇之地把南魏的军神给剁了,就算是有生死契约,也十分不妥,更遑论他还是顶着帮温见深打架的名头,这么干,无疑也是将温见深推到风口浪尖意沧浪自然万万不会如此。 然而他这般作态,却令晁衍之越发愤恨,怨恨的眼神看着今生唯二的仇敌,晁衍之含怒出手,再无保留,招招带杀,凌厉至极。 意沧浪眼神一变,已是察觉了他的必杀决心。既是如此,那他也就无需保留。刹那间,意沧浪手掌一转,将人一拉一带,另一只掌中雪织扇一翻,扇柄轻轻一敲晁衍之的脐下三寸。 晁衍之脸色大变,跌跌撞撞往后连退数步! 意沧浪神色微冷: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我早已有言在先,我顾忌两国邦交大事,无意再兴杀伐,晁将军又何苦还要逼迫 荒、噗荒谬!晁衍之捂着腹部,脸部扭曲,形如恶鬼,见者无不心中骇然。 但他如何作态,已是再无人关心。荆九韶算是仁至义尽,进退得益,举手投足间,这个北夷却似乎比正经南人还要风度翩翩,倒是让不少看客迷花了眼。相较之下,晁衍之倒真是输人又输阵。 七皇子嘴角微微一翘:想不到楚虞先生竟是荆国主,是了,楚虞表字东煌,传闻荆九韶未登基前有一乳名,正是lsquo;东皇rsquo;,哎,只叹我等身在局中,倒是看不真切。为兄也仅能恭祝三妹妹了。 倾城公主语气微妙:这兄长言笑了,此事不过是晁衍之与温少府的争斗,荆国主助阵不过是出乎朋友之谊,与妹妹何干呢话虽如此,但她脸上尽是难得露出一丝小女儿家的羞涩来。 七皇子心中冷笑,这才过了多久,竟从晁将军变成晁衍之了,他这个好妹妹,果然最是知机聪慧的。 名头虽是如此,但谁不知道这梧桐台是为妹妹选婿之用,如今荆九韶赢了晁衍之,依为兄看,荆九韶怕是早已心慕妹妹,才会顺水推舟如此这般地答应下来。妹妹可是南魏第一美人,想来他北国粗豪,如何能抵挡住妹妹这般天香国色。 这话倒是不错。倾城公主仿佛有些羞恼地瞪了七皇子一眼,引得他低低地笑了,却并不反驳。 若是放在以前,倾城公主自然不愿,毕竟北国乃是不毛之地,远嫁的女儿最是辛苦,她多年来的几多筹谋,也都会付诸流水。她是清楚父皇想要将她和亲的心思的,却不愿自己一生摧折,那荆九韶分明是个雄主,后宫中空空如也,看着也没有要成家的心思,这次前来访问,也丝毫没有表露出对自己的兴趣,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趁此机会,挑到一个合意的,只要操作得当,父皇便是有心也是枉然。 晁衍之便是她一开始挑中的,除此之外,还有同样是世家大族出身、对自己痴心不改的萧岐山。到底是选择南魏武力支柱的晁衍之,还是方便掌控的萧岐山,她却还在斟酌。 其实最好的选择乃是温见深,就算她心如铁石,也不得不承认,温见深那满身雍容清华,当真是天下无双。但,温见深却与她自小便八字不合,性格乖僻,时间紧迫,与其想法征服一个未知的变数,不如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个易于掌控之人。 但短短数日与楚虞的相处,却让她的想法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此人乃是真真切切的人中俊杰,相貌、气度、才华、武智,具是数一数二,君临天下而又后位空悬,若是能成为他的君后,自此母仪天下岂不更好 若是此事当真成了,少不得她也要好好筹谋一番,好从中取得最大的利益。 另一边,惊鸿岛,江山阁一座高楼上。 你果然在此。 意沧浪松了口气,刚要迈步进入,却见背对自己的青年一抬手:停步,闭嘴,你我之间,无话可说。 意沧浪一眨眼:抱歉,我失约了,无法为你杀了晁衍之。 生死之约,自然是非要争出一个生死不可。 可问题是,谁关心你这个了。 呵。 虽是如此,我最后那一指,已经废了他的丹田武骨,三日之后,他一身武功尽废,从此与废人无异。 温见深折扇一点额头,竟是难得不顾形象地叉腰转过身来,探究地看着眼前之人:我有没有听错,你的意思是,当时说着顾忌两国邦交的荆国主,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晁衍之下了黑手他是哪里惹到了你,竟令你不惜这样来祸害他。 他让我的心上人不欢喜,我自然不能让他欢喜。 温见深嘴角一抽,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就算是男女之间,也不会如此明之昭昭地说出这种甜到发腻的话呀。 所以了,阿深,你现在高兴吗 不好意思,这里怕是没有荆国主的阿深。温见深木着一张脸。 第145页 阿深不过是一个名字,你在哪里,我要找的人就在哪里只要你愿意,你叫我什么都好,楚虞、东煌、东皇、荆九韶,凭君喜好,只是这声荆国主,就太过伤人了。 温见深语气沉冷: 的确是不过一个名字罢了。荆九韶,九韶者虞之曲也,荆者楚地也。国主早已将答案告知,只是我目如瞎子,不识英雄,也敢高攀陛下,当真是失敬,失敬。 我与你之间,与我是不是荆九韶,有关吗 温见深冷笑一声。 见他如此,意沧浪也渐渐冷下了脸:我本来不想将话说到这地步,但既然你还做着那个不可能的梦,那就莫怪我了。 在答应替你出战之前,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好吧,过目不忘的你若是不愿想起,我便帮你想起来。 在比斗之后,你不要想着便能就此摆脱我。 是你先一步把事情挑明白,就不要想着单纯将你我之间归入利益交换,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允许你所想的那种事情发生。 最后的话他说得如同附骨之疽、又如同淬了毒的蛇信流窜着舔舐过温见深的脊梁。温见深虽表情不变,心中却是惊愕难言 你到底是什么人温见深一点点地皱起眉,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对我的了解与看透不亚于我自己。 不错,温见深的确是故意装出来的生气。 诚然,方知真相的时候温见深的确有过一瞬间的惊愕,但他之后冷静回想,便明白此前对楚虞身份的猜测,无非都是自己的推断,楚虞从始至终,最多算是有选择性地告知真相,而这份选择,也权可以当做是微服私访的一国之主出于安全的考量。 而在想通这一环之后,立刻窜入温见深脑中的念头,便是可以以此为契机来拜托楚虞。 他连设计坑杀荆九韶都有过,怎么会当真在意什么君臣之别、家国之别,这些说辞都不过是借口而已,虽然没有一点道理,却可以拿来临时把荆九韶给堵回去。 他承认,他的确是怕了。 楚虞对自己毫不避讳的占有欲让他不安,他无法想象自己在这世上会有一个真正亲近自己、真正了解自己甚至真正爱慕自己的人。而荆九韶的身份更让他多了数分实际的掌控力。 温见深后悔了。早知楚虞身份,他绝对不会去招惹一个帝君,而且还是与南魏那个只会混日子的昏君截然不同、更加雄才大略的□□者。 他本就不需要爱情那种没有价值的负累,如今已经作茧自缚,还不如尽快断尾求生! 看出温见深眼中的警惕,意沧浪仿佛无害地弯起唇角,温柔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发,眼中的情意仿佛下一刻便能够倾泻而出: 倘若爱上一个人,自然便会忍不住注意他的一切。 温见深脸色一变,眼中轻嘲中隐现绝望的哀伤:哈!爱原来强迫一个人,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么 意沧浪看着他,眼神微动,忽然伸手轻轻覆上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眸子。 第72章 帝门娇之浮夸戏精与敌国大王(11) 感受着手心睫毛颤抖落下的痒意, 意沧浪微微勾唇:这样的黑暗是否让你很不高兴充满未知的彷徨很没有安全感 没有回答, 没关系。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要跟你讲:这样虐恋情深的模样真的不适合你,我爱你, 当然可以配合你, 但我觉得我也不能白担着lsquo;自私的爱rsquo;这么大个名号。要不然我们各退一步, 你起码让我先得手一次,这场强制虐恋也好更加合理 温见深把他覆在自己脸上摩挲的爪子巴拉下来, 恼羞成怒地甩给他一个高华的背影。 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 你都不肯放手。 只要你肯面对自己的心,坦诚你的确已经爱上了我, 我自然也就可以放开了。 哼,好大的口气, 你是我腹中蛔虫知道我在想什么温见深嗤之以鼻。 你会对一个你看不上的人小意温柔会对他撒娇卖痴会因为他去逛风月楼而大发雷霆会将他送你的挂坠贴身挂着。 意沧浪这厮,仗着自己武功高绝,竟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温见深原本挂在脖间的牡丹琥珀给挑了出来,挑了下眉:今日挂着的竟是这块圣芳珀么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我为你雕的波旬三相。 我恰好今日觉得它顺眼, 怎么,不可么! 可以, 可以,只要你欢喜, 怎样都可以只不过, 戴上了我的挂坠,便是我的人了。 呵呵!温见深不以为然。 然而这样的不以为然, 很快便被现实打脸了。 南魏国主特意为乾元帝君荆九韶来访而举办的宴会上,歌舞升平。一众南魏的文武百官、并诸多命妇女眷,皆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闹出一番风波的年轻国主。就算是早已见过的南魏国主,也不由一边为他的年轻英俊而惊异,一边有感他的昂然风采,虽为人群中的焦点,他却依旧平静自若,视若寻常。 南魏国主早已对梧桐台上之事有所耳闻,他倒是不怎么生气,与普通臣子不同,对晁衍之在北疆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他心中未必全然无知。 第146页 对意沧浪当众把晁衍之踩在脚下,他并不当做一回事,却的确将七皇子所言的那种可能考虑了几番,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听闻荆国主日前摘下了梧桐会的桂冠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意沧浪一挑眉,心知是正戏来了,一拱手:不敢当,不过是晁将军承让,又多了几分侥幸罢了。倒是失手伤了晁将军,还望国主莫要见怪。 哎,生死之约,自然是生死各安天命,荆国主为两国和平,已是做出了足够的退让,朕并非是不知好歹之人,又如何会怪罪。朕欲言者,乃是关于那梧桐会背后的 意沧浪笑了:关于此事,九韶正有事相请老哥哥,还望国主不弃嫌答应九韶。 哦南魏国主大是讶异,但说无妨。 虽是如此作态,南魏国主心中却大约知道他要说什么。北人多傲骨,观荆九韶此人作风,更是强硬十分,会如此做小伏低,除了是那件事外,还能如何呢 如此一想,南魏国主心中丝毫没有即将嫁女的忧伤,反而十分期待。若是凭借一个倾城,换得北华的支持,那自己便不用顾虑北疆,尽可抽身出来,好好整治那些犯上作乱、猖狂无天的门阀世家了! 群臣此时也悄悄转移了注意力,观察着这两位权利漩涡的中心。 意沧浪不慌不忙地继续道:听闻梧桐会真正的奖赏,乃是胜利者,可以迎娶南魏第一美人 代表温家坐在台下的温见深懒洋洋地端着一杯玉樽,闻言挑了下眉,玩味地勾起唇角,他微微眯起俊秀的眉眼,仿佛是要透过那通透的玉樽,去看对面的荆九韶。 他这坐没坐相的懒散模样恨不得人心意,不少古板的世家之人因此,在此种场合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不与此人为伍。 荆九韶也似是心有所感,往下一瞥,恰恰与他在空中四目相接。 不错,确实如此。南魏国主又喜又惊,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他也不曾料到北华人说话竟是如此直接,半点铺垫也没有就直入主题。虽然有些不喜对方的粗鲁,但这不是没有好处,这样不拐弯抹角才痛快! 荆九韶一颔首:即使如此,九韶不才,却诚心想要迎娶南魏第一美人。 这自然是可以 如此甚好。意沧浪笑了,既得国主应允,九韶便再无挂碍,这便即刻启程,回国筹备一并婚事及聘礼诸事。 欸 一切都发展得太快,虽然这是好事可是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这位荆九韶,是不是也太过迫切了一点,竟是一点都等不得,在晚宴过后便请辞离开了。 对此,南魏国主也只能叹息一声,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乌发:真是个好孩子。 这一头,温见深特意推迟了离开的速度,果然马车行之一处便放缓了速度:既然来了,便直接进来吧。 意沧浪也不客气,进来的时候还对他笑了笑。 你到底想干什么当真要迎娶倾城公主 我是北华的乾元帝君,论权势天下第一,你顶头的南魏国主也得仰我鼻息,取你们南魏的天下第一美人,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当然有。温见深道。 哪里不妥呢 哪里不妥哪里都不妥! 不配。俞倾城配不上你。 虽不是最满意的那个答案,但意沧浪还是很开心地笑弯了眼:算了,不逗你了,我对俞倾城这个南魏第一美女没兴趣。 嗯温见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沉吟片刻,忽然睁大了眼,你不会想要 国主,车外忽然传来易辉恭敬中又隐含无奈的声音,已经出了临渊城,属下这便去了。 嗯,意沧浪道,婚礼诸事,你只需告诉丞相他们,反正他们也私下里操练筹划过不只几百次了,不过一点小小的变动,难不住他们。 那圣芳珀 圣芳珀已已经交给了君后,正在它真正的主人手中,又何必多此一举,再送一次 是。属下这就去办。 温见深瞳孔微缩,看着面前之人面上温柔带笑,喉头发紧:圣芳珀意味着什么 没什么不同的意义,本质就是个好看矜贵的宝物,如果可以,我倒是更希望你戴着我亲手为你雕的三相波旬啦。 什么意义! 非要说的话,乾元君后,代代相传,算不算 滚下车去,我今天都不想看到你。 最后意沧浪难得狼狈地被踹出马车,摸了摸鼻子,哎,这个口是心非的,明明高兴得浑身都散发着得意的欢喜,却还要抓住机会发一顿脾气。 实际上大概只有他这样好脾气的人,才会觉得他可爱吧。 意沧浪无奈地摇了摇头,提起轻功又跟了过去。 你又跟上来做什么 你今天之内不想看到我,我便在此等到子时,好第一时间出现在你眼前呀。顿了顿,意沧浪的声音中笑意加深,若是你看不到我,怕是又要气我到了手便不知珍惜了。 第147页 荆九韶要迎娶南魏第一美人的消息传开,两国上下顿时哗然一片,竟不约而同,开始了高效至极的筹备。 知晓了当初的楚虞乃是荆九韶,南魏众人对他当日信口开河指点的北鲜讨伐一事也就再无疑虑北华何其强盛,北鲜在北华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若非是北华人嫌弃北鲜人反复无常,懒得理会,北鲜哪还有机会道南魏这边来滋事挑衅 不出半月,战事便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而此时,南魏朝堂却又爆出了事情。 晁衍之虽然光辉不再,但毕竟戍守北疆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不想如今解甲归田之后,竟惨死在家。 凶手不出意料,与他生前仇恨最深的温见深一身嫌疑沾染不清。 温见深自辩不能,南魏国主念在他曾经屡建奇功,又出身世家,何况如今适逢公主将要大婚,命他将功折罪,领兵讨伐北鲜。 这也仿佛是一个信号。 一个国主对世家动手的信号。接连几日,便爆出世家侵占地产、隐匿户口、草菅人命、为一方豪强等等事件,首当其冲的五大世家原本还不慌不忙,却不想国主早有准备,七皇子竟是领了一众军队强硬地开始抄起了家。 温家主宅。 这一任的家主,也是温见深的爷爷端坐在正堂,好整以暇地轻抿了一口香茗,即使重兵相围,他脸上没多少焦急,举止风雅,若是年轻几十年,怕是与那温见深一般风华无双的贵公子。 温家人就是这一点招人恨,不论谁与他们站在一处,都会自动降格被比成了地上的泥。 七皇子,不,已经被立为太子的他皮笑肉不笑道:温大人,孤之来意,向来温大人应当明白 七皇子的来意我知,无非是为了一些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想要提请我们几个温家人去大理寺走一趟罢了。 不错,温老大人是明理之人,想来不会与孤为难。七皇子脸色一冷,心道,暂且让你再得意一段时日,日后有的你苦头可吃。 老臣虽然明白,却不愿意。 哦温老大人,我劝你等还是莫要反抗,温少府还在前线,听闻工部那边传来消息,如今北鲜那边开始降温了,温少府的身体,我记得可是不太好哦对了,北鲜那边的粮草也是个问题。温老大人,您便是不顾念这偌大的温家芸芸众生,难道还舍得让温少府成为叛臣之后 温家主冷哼一声,眉眼间竟能看出几分与温见深的相似之处:叛臣好大一顶高帽,却不及你俞家人,为了铲除我等碍了事的世家,连北疆的边军都拉来。 七皇子闻言脸色一变,他怎会知道此事! 不错,如今皇室手头上凭空多出来的这群兵马,是从北疆拉来的边军。 输人不输阵,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没输呢!七皇子假笑道:温老大人莫要危言耸听了,便是边军又如何呢我南魏将与北华结成秦晋之好,从此亲如一家,血浓于水,这边军与其来防备北华,不若拿来铲除国内乱党,岂非更好 温家主忍俊不禁地打量着这个青年,笑着叹息:莫说那荆九韶了,你便是连你妹妹都比不上,难怪这么多年被倾城公主压着哄骗。 温世勋!请你自重!七皇子厉声道,正要好好教训一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头,却从外头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官员,正是他得意的心腹。 不好了,太子殿下,不好了! 你住口!孤好好的呢!七皇子生气地训斥道,发生什么事了,也值当你如此慌张失态! 北华!北华人来了! 哈!这么快,这群北夷是有多猴急,这离婚期还差几个月呢就派人来莫非是来送聘礼七皇子哼笑一声,却忽然见到温世勋嘲讽的脸色,顿感不妙,立刻扭头看向来人。 果然,心腹结结巴巴,涨红了脸,音带哭腔:不是来送聘礼,是军队! 北华军队打过来了!这群人神出鬼没,咱们边军早被撤走,现下分散到各地剿灭额、安抚世家势力,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距离临渊不足五十里了! 第73章 帝门娇之浮夸戏精与敌国大王(12) 我知道这位老哥哥蠢, 却万万没想到, 他能蠢成这样。更难得,他都蠢成这样了,你们这些满肚子坏水的世家们, 竟还没把他踢下台。 北鲜战场外, 如今在原本的南魏与北鲜对峙之处蓦然出现一支如同庞然巨兽似的军队, 静静蛰伏。 这便是北华军队。 而在北华王帐中,本不应出现在此地的温见深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将意沧浪不安分地把玩着自己发丝的爪子丢开, 白了他一眼:就是因为他蠢才不把他踢下台,不过现在看起来, 人蠢也就算了,却也太蠢了一点, 连自己蠢这么明显的事都没发现。 他是个识时务的,摆脱不了就只能享受。 再说,他也的确存着那么一份心就是了。 当然,你倒是不蠢, 但也太坏了一点,我们这些世家跟你对上, 就是十足的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哈!意沧浪道, 至于把我说的这么流氓么, 我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混账事吧,攻打北鲜, 不是我逼的,我也不曾想过,你们当真如我那日信口开河的那样,随随便便把国中闲置的军队全数抽调过来打北鲜,还丝毫不在乎我北华黄雀在后。再说南魏把空门都摆出来了,如此盛情相邀,我怎好拂了主人家的美意 第148页 至于趁虚而入,我早就说过了,誰让你不开心,我便要十倍百倍回之,他们敢坑我板上钉钉的君后,我去讨个说法也不成么那我这个乾元帝君也当得太委屈了 说着他仿佛当真委屈一般,熟练地放软了嗓子,缠着青年劲瘦的腰身,低下头在青年细腻的脖颈上落下一吻。 一吻,接着一吻,接着又一吻 好半响温见深红着脸将人推开,用力擦着水光潋滟的下颚到锁骨一片,骂道:你属狗的么舔个不停! 你该庆幸我不属兔才是!意沧浪抄起一边摆着的雪织扇一开,含蓄地半遮住脸。 温见深愣了愣,才明白过来这人在打什么淫腔,气得将人一脚踹下床:别缠过来,热死了。 用完就丢,爱染斋主啊,你的爱染斋里,莫非存的都是负心薄情么不知道是谁昨夜哼哼唧唧地叫着冷往我怀里钻的意沧浪摸摸鼻子,嘟囔道。 温见深耳根微赤,恼羞成怒地低吼道:荆九韶! 好,好!意沧浪摸摸鼻子,凑过去做小伏低,嬉皮笑脸道:你热,我帮你打扇子好了,嗯 随你。 阿深,眉山的梅花开了,再过十日,风雪将息,到时我带你去听雪可好 随你。 听着男人清朗得天高云阔也似的笑,温见深眉头微微舒展:被这么一个鸡婆的男人管东管西虽然麻烦了一点,但的确也是一种不错的滋味,起码不会再觉得孤独了。 轻笑的声音从帐内传来,帐外的单身狗易辉,在北鲜这个真正的不毛之地,感受到了真切的人世浮沉、世态炎凉。 他也很绝望啊,这个温见深就跟有毒一样,圣芳珀也送了,国主跟他在一道,笑得次数比过去五年都多,甚至还终于放他们出来打仗了 虽说这人祸国殃民了一点,但看在结果还不错的份上,就暂且再观察一段时间好了。 千里之外的南魏临渊,好戏则刚刚开始。 皇族不可置信地面对着兵临城下的情况,而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对方的理由: 阴谋设计,陷害未来君后 未来君后不是倾城公主么 倾城公主泪眼盈盈,刚要出声质问那带兵来讨伐将军,却见对方义正辞严道:正是如此,君后乃是当世唯一能与帝君比肩之人,你等却出尔反尔,将他赶去北鲜那不毛之地殚精竭虑,他在前线鞠躬尽瘁,尔等却设计抓捕君后家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帝君闻知此事,勃然大怒! 念在南魏毕竟是君后出身之地,末将再给尔等三日时间,三日之后,再不投降,莫怪我等无情了。 好了,现在清楚了。 温世勋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眼神,心中暗暗把那个说话不算话的流氓荆九韶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还得一脸高深莫测。 也是心里苦。 七皇子还有些懵:乾元君后不是三妹么 当然不是。那将军沉声道,末将眼睛好端端的,这点辨别能力还是有的。这位倾城公主虽然貌美如花,但若说起我乾元九韶帝君,恕我直言,她还远配不上。 这就很扎心了。 你们你们这是欺人太甚!是荆九韶说的求娶的我南魏第一美人,如今却 是啊,帝君乃是我乾元之光,难道还配不上你们南魏的第一美人不成 说话那人涨红了脸:倾城公主就是我们南魏的第一美人! 是第一美女,若是美人,至少比不过温斋主。既已经有了最好,岂能还要国主退而求其次,去迎娶那次一等的 够了!倾城公主终于再难忍受这样的羞辱,她就是心气再好,也受不了这样被当众拿来与自己深深厌恶的温见深相提并论比较的还是她最为自傲的容貌,而且她还毫无疑问地输了! 虽然她一直说着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但在她内心深处,却也始终将南魏第一美人的名号视为自己的囊中物。这是她的自信,也是她的骄傲。 而在这一日,她引以为傲的身份、容貌,却全数被两个人踩在了脚下。 她已经想明白了,从始至终这就是一个局!当日的荆九韶是故意将事情不说清楚,自己这一月傻傻地在局中沾沾自喜,不知道被局外人看了多少笑话! 她恨!她气!可她却全无办法! 形势比人强,她只能忍气吞声,指望着这不过是荆九韶的借口,放低了身段道:将军所言,倾城无法否认。但无论如何,温斋主终究是男子,国主就算爱他至深,难道温斋主就能为他生儿育女么百年之后,世人又会如何议论温斋主这个以色侍君的弄臣呢这便是国主所乐见的不成 无论如何,先给两人心中划下一道芥蒂来。 我南魏与乾元并无真正的深仇大恨,今日之事,也不过是误会一场。若是国主愿意退让一步,南魏依旧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倾城倾城愿意继续入国主宫中,更不会妨碍国主与温斋主二人之间,南魏更可以付出一些条件,让双方都满意,岂不是更好 第149页 这是不但要割地赔款,还主动答应形婚了啊,牺牲可够大的。 她这样处事,倒是让众人侧目。想不到在这个关头,七皇子还想不清楚情况,南魏国主更是早已傻了眼,倒是这个女流之辈冷静地委曲求全。 舍得下脸面,放得下身段,此女不简单! 因为皇族的查抄,早已经算是和皇族对立的世族互相望了一眼,交换了这个想法。 当然,这其中最是老神在在的温世勋被孤立了。 温世勋将这些变故收入眼中,心中冷哼一声,一群老狐狸,且看那流氓头子怎么玩吧,这场游戏根本就不对等,从始至终,一切都得按照那人的心思来。 那将军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想不到,这娇滴滴的倾城公主,居然还一如国主推断的那样做出了这样的取舍。 国主果然英明,实乃乾元之光! 暗暗又无脑吹了波荆九韶,将军面上丝毫不显,一板一眼道:关于我们乾元如何后继有人,帝君自有章法,我乾元与南魏不同,契兄弟之事,在你们南魏得藏着掖着还得找个无辜姑娘打掩护,在我们乾元却是寻常,姑娘就不必担心了。关于如何处置南魏,有一件事希望诸位不要误会: 帝君最是英明神武,自不会错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我此来南魏,帝君便已经给出了明确的指示,此行只诛首恶,绝不牵连。除俞氏皇族必须被废、阴谋者伏诛之外,南魏之后如何理政,北华不会干涉。南北连理,并不会因此而有丝毫改变。 要拆了人家的皇族居然还说不妨碍南北关系,你们这个逻辑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北华人就告诉你,没有问题,就是这么明确。反正你们南魏也不是皇族在管事,帮你们踢掉一个碍手碍脚的蠢老板不好 其实也蛮好的。 南魏世家几经权衡,最后发现,虽然温氏一族势必因此一家独大一段不短的时间,但温世勋并非无智之人,终究不会做得太过分。他们反而能从此合情合理地放开手脚,凡事有商有量,四舍五入一下好像比从前俞氏一族在的时候更加轻松 温世勋差点要不顾及形象地翻一个白眼:我把预定的继承人都舍出去了,一把老骨头又得出来操劳,怎么,还不兴我们温家分到的肉多一点 温公,你看此事可还有什么问题难不成南魏人大费周章跑这一趟,就真是为了抓走皇族 温世勋淡淡道:能有什么问题,还看不明白么,谈些互通有无的生意还好,若说吞并,我们都不用吱声,荆九韶第一个不同意南北合流,光是民族矛盾就能让他这个一国之君头大如斗,更别说我们这些经营多年、势力早已盘根错节的世家了。他冷笑道,抓走皇族还不是什么大事么,贤侄说话也好歹注意些呀。 啊,是,是,温公说的有理,有理啊! 第74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1) 意沧浪在这个世界一直同温见深纠纠缠缠了数十年, 活生生撬开了他浮华表面下厚厚的乌龟壳让自己住了进去。 刚开始温见深还仗着自己大把青春, 进进退退地要指望着消磨意沧浪的激情好让自己抽身 毕竟这世上哪有不熄的爱火,何况还是一对同性君臣之间本就不平等的爱 结果眼看着七年之痒都耗过了好几轮,温见深终于松动了, 也承认自己放不下这个男人了。 不知在一起了多少个日月, 忽然有一天, 攀在意沧浪的背上,温见深像只小狼狗一般叼着男人身上难得柔软的颈肉, 恶狠狠地警告他: 若有一日君心改易 我定会要你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 比如 比如将你的心挖出来剁碎了凉拌,再将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切下来 那可惜了, 你怕是此生都要错过这世上最美味的心了。放心,不用你动手, 此生若是有负于你,我荆九韶当场将心挖出来给你,绝无二话。 六六:明明我是个系统,四舍五入好歹也是个无生命物品, 外壳还是最新高科技添加了修真材料组成的抗性超强复合材料怎么现在就感觉这么刺眼呢 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意沧浪回到现世,甚至出门去跑宣传通告的时候都会被别人拉住问: 找到女朋友啦一脸的春风得意。 当然这个别人特指操心操力的老妈子吕永思和拍了部戏后和吕永思莫名其妙产生了学长学弟联系从而也间接和意沧浪竖起来的林喻。 忽然被吕永思这么关切, 意沧浪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当然没有,我天天宅在家里吕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吕永思想想倒也是, 又习惯性地叨了句: 偶尔你也出来走走, 别把自己整天蒙在家里打游戏。 说道这个吕永思也是郁闷,手上别的艺人都是三天两头惹事搞得他一脑门官司, 只有意沧浪这个完全反过来,除了上通告或者有拍摄任务以外就整个隐居生活嘛! 只是偶尔打一次游戏好从小世界状态中尽快恢复过来却刚好被吕永思记住了的意沧浪: 第150页 我知道了,谢谢吕哥关心。之前吕哥给我的三个剧本,我看了下,的确都是好本子,不过总感觉少了口气,要不然再等等吧。 嗯三个都不喜欢 吕永思的心思果然被意沧浪带走,心思也跑到工作上:不喜欢那就算了,我再找找好了,你起点比别人高,走少而精的路子倒也可行。不过通告的数量你看看是不是也增加点,楚千秋这个角色算是一炮而红了,霸占了好几天的热搜 吕哥,意沧浪忽然幽幽的盯着他,一双深邃的眼瞳在特定光线下隐隐透出的剔透的深紫,如同星夜一般迷人,饶是吕永思算是如今与他接触最为频繁的人,此刻也不禁收敛了呼吸。 只听他道:楚千秋再这么热,也不过是沾着《沧海一粟》的风头,顶多是其中一个地位特殊的重要配角,与其过度消费,不如适可而止,留待日后慢慢挖掘。其实我觉得,我们也不一定非要将所有目光放在国内的电影上嘛 嗯 目睹这一切的六六:一把年纪了还在刷脸,啧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意沧浪在吕永思离开后解除了自己的瞳术buff,懒洋洋地蜷进沙发里轻叹:等待的滋味呐 听到这话六六瞬间就潜伏了下去。 嗯,它不是人,它没有感情,它才不知道什么是怂。 依照意沧浪的懒散性格,原本自然不会那么上进,然而他都刷了好几个世界,《沧海一粟》的楚千秋也刷遍了全网热搜,饶是如此,他始终没有一丝半点对阿卷的感应。 阿卷的灵识每次被他引导竟世界中,也是迅速往一个方向飘散而去,即使他及时追踪,却始终无法追根溯源,甚至到现在连阿卷所在的区域都没能锁定,也是奇了。 询问六六是怎么一回事,结果从来一板一眼的小系统这回却没有回答。 当时他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 后来六六诈尸复活,解释说说刚刚临时系统更新有点卡,顺便告诉他这可能是因为阿卷所处的地方在宣传范围之外。 你还更新系统你不早就断网了吗 为了更好的帮助宿主,系统加班加点潜入敌后,不惜血本搞到了最新的主神补丁,宿主,你要不要考虑下给任劳任怨默默付出的系统一点鼓励 行啊,这次我们呆久点,你多存点肥皂剧好了。 是什么让你觉得英明神武的六六喜欢看肥皂剧的! 六六的反应十分镇定,但就是让意沧浪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uarr;这种说法的意思就是,他并不知道哪里不对。 算了,这个先放下,总归六六是阿卷的头号脑残迷弟,应该干不出什么坏事。再说,真要紧的话他总有一天会发现,先按照六六说的那样把知名度先扩散出去好了radic; 世界分割线 面前的美少年宛如大仲马笔下的艾德蒙康泰斯与王尔德的道格格林从书中走了出来: 蜷曲的淡金发丝湿漉漉地搭在脸上,细密的汗珠汇聚后沿着鬓角蜿蜒而下,淌过细腻如白瓷般的肌肤,晕湿了一角衣襟。他的皮肤原本应当带着北欧贵族式的苍白,如今却泛着可爱的绯红,让凛冽不可触犯的冰雪少年成为真实可感的凡人。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瞳仿佛两颗蕴含着迷离星光的水晶,寻找着未知的远方。玫瑰色的柔软嘴唇微微张开,颤抖着发出温热的吐息,珍珠般洁白的牙齿轻轻咬出浅浅的唇印 不要误会,以上这些描述的连正主都没法承认的大幅辞藻,描写文字虽然属于作者,滤镜却是文艺青年白玉溪自己套上去的。 总而言之就在这一刻,恋爱经验为零的白玉溪大导演,感受到了全世界的恶意: 他完全无法从美少年那魔魅般的美当中挣脱。 明明现在明显不正常的是眼前这个跌跌撞撞的不知名少年,可是白玉溪却仿佛才是那个被下药的人: 他呼吸困难而急促、手脚仿佛被绊住一般的沉重、体温升高心率加快心跳加重头脑眩晕。眼中的世界,此处特指眼前的美少年,还自带360deg;无死角的柔光滤镜。 他是塞纳河上倒映的蓝色玛瑙,是亚得里亚海边的塔齐奥,是冥河渡船上的纳西瑟斯,是草地上浅憩的伽倪墨得斯 白玉溪脑内无法停止的咏叹调风暴直到自己怀中一沉,才堪堪止息 你 唔 那少年看着高高瘦瘦,压到身上才发现重量不轻,白玉溪腰都险些折了,不住往后退了散步,差点就从对美色的沉迷中清醒过来。 而那少年气息温热,看上去就十分柔软的红唇擦过白玉溪敏|感的颈脖,迷瞪着一双眼定定看了会儿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年,最后笑了:你真好看。 哄 第151页 白玉溪差点伸手要将人推开去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推拒的手却软得不像话。 此刻的白先生哪里还有平日里拿着导演话筒时的冷厉,明明清醒的人是他,却连镜片都挡不住后头一双凤眼的水光潋滟。 少年轻轻松松就扣住了白玉溪的手,也不知他高挑柔韧的少年躯体中哪里来的这么大力量,竟是毫不含糊地把人给推回了房间。 等等,这一切是不是发展得太快 他需要冷静一下,想想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对,他得冷静、快想点什么杂七杂八的,不能再盯着他了。 他叫白玉溪,国际上声名鹊起的新锐导演,脑子聪明美学华丽视角特殊手法独特,总之就是十分棒棒才华横溢除了不会拍感情戏。 他现在身处的地方大名叫悬望之崖,类别乃是一家看着就不是正经酒吧的夜|店,除了里头男人多了点之外,第一次来这里的白玉溪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他这种连手X都很克制的稀有人种,活了二十六年情史一片空白。 这次为了能突破自我拍摄床|戏竟好友推荐来了这家夜|店,要和一个陌生人啪的恐慌忐忑已经占据了他四分之三的大脑,剩下的脑体也全用来让自己别显得那么生手。还哪里能如平时那般敏锐地分辨出这间夜|店中聚集的物种与理论上一家夜|店应有的配置有什么区别 然而回顾前文并没有想象中的有效,现在他口干舌燥,四肢停摆,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肉都随着剧烈的心跳在颤抖实际上并没有,他浑身僵硬如一块木头。 就因为那个美得过分、几乎满足了他美学上一切幻想的少年把他压在自己和墙壁合伙圈出来的一片天地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某个部位蹭着自己。他像只不乖的犬科幼崽,不断舔着自己颈边的软肉,只关注一边的做法让对比明显到完全无法忽略。轻浅又带着一点克制的喘息像是一把小钩子,顺着那一片肌肤长了脚似的爬上来,爬进耳朵里,再一下一下地往耳蜗里钻,那爬过的所有地方都像是着了火,烫得他连头发丝都在战栗。 某个东西分开他的双腿之间,原本清浅的喘息重了几分,甚至能够听见轻哼。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白玉溪浑身瘫软地顺着墙体滑落,失去支撑之后的青年蜷缩着蹲了下来,原本笔挺的白衬衫毫不意外,已经皱得不成样子,扣子都被扒了两颗,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 被他紧紧夹着的双腿之间,黑色的西裤上脏了一块。 少年离开他,走近配套间的浴室,不一会儿一头就传出了潺潺的水声。白玉溪听着那水声,大脑放空一片茫然。 过了会儿人就晕乎乎的少年凑过来,上身的白T已经被扒下来丢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原本汗津津的身体现在勉强收拾了干净,带着冰凉的水汽。 白玉溪勉强抬头去看他,就看见他头发湿漉漉的全都搭在脸上,被他胡乱理了理,勉强不算是一个鸟窝。 他手臂一撑,两条长腿盘起来坐在白玉溪对面,离得很近,有些不好意思地咬着那张樱花般的唇,脸上的拘谨一点看不出刚刚的色气靡丽,反而显出少年人的单纯可爱。 抱歉,我刚刚 他有些局促,又带着几分尴尬,我刚刚脑子不太清楚。 他视线飞快地撇了下白玉溪狼狈的腿间,眼睛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软软的耳尖都红透了: 对不起 果然还是个孩子 白玉溪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是个诱拐未成年的怪大叔,充满了成年人的罪恶感。 哦对,这个少年明显有白人血统,搞不好还真的只是个长得早熟的未成年: 你多大了 话一出口白玉溪就慌了。 这嗓子,哑得一副叫了一晚上操劳过度的可怜样是怎么回事。 明明全程他才是那个一句话都没说的人啊喂! 只见少年舔了舔嘴唇,鲜红舌尖一闪而过地消失在唇齿之间的阴影中: 20。 要不是怕崩人设,白玉溪你他喵在逗我的表情都要摆出来了。 18岁过了没 过了啊,我真的20了! 少年睁大了他那双犯规的紫水晶,像个不服气的孩子似地嘟囔道。 你要有20我就才18。 白玉溪才不信。 不过白玉溪也大概懂他隐瞒年龄是为了什么,自动脑补了一串身世飘零孤苦少年为生计所迫云云。大概是事后的贤者时间比较心软。 Anyway,白玉溪见那少年不住地往自己腿间瞥,不由身为大哥哥的自我操守觉醒,试图做出一副淡定老司机的模样: 不用在意,我并没有生气。 少年愣了愣,然后毫不收敛地拉开一个玫瑰花开般的笑容:那可就太好辣!先生放心好了,完了我一定去让那家伙知道厉害。 顿了顿,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所以就是先生你把我叫过来的么 忽然气氛微妙了起来,白玉溪,嗯,又慌了。 事到临头,白玉溪就算慌得全身僵直,也得保持着大葛格的形象轻描淡写地点头:我叫白玉溪。 第152页 少年眨了下眼:莫少初,我的名字。 然后他就坦然站起,修长的手指微微嵌进低腰牛仔裤的边缘,毫无避讳地展现着自己鲜嫩可口、柔韧欣长的身体,六块腹肌人鱼线上帝之涡一样都不少,贴身到曲线毕露的牛仔裤简直就在昭示着什么叫青春年少的诱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自己阴影笼罩住的白玉溪,微垂眉眼在眼睑上扫落下一片阴影,教人看不清楚神色。似乎觉得有些热,他随意地舔了下唇,他有一个鲜红的唇珠,一舔就覆上一层薄薄的水光,轻易就吸引住了白玉溪的视线。 恰逢一滴水珠从发梢落下,顺着光滑的皮肤一路滚道胸前的一点上,像是悬在悬崖上似的晃晃悠悠,教人看了就忍不住紧盯着替它捏把汗。 莫少初一歪脑袋:呐,玉溪哥,要来吗 白玉溪的心脏也跟挂在悬崖边上似的,颤颤巍巍。 第75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2) 第二天一大早意沧浪就跑了出去买粥。 条件有限, 时间紧迫, 为防累坏的某人醒过来看不到自己有什么奇怪的联想啦或者二话不说跑路什么的,意沧浪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买粥了。 嗯,刚刚传输过来的记忆显示这家粥铺做的还不错, 很好, 就你了。 等待时意沧浪放开了对六六的权限, 还没等六六充满怨气的声音发出,意沧浪就先发制人道:白玉溪是阿卷。 刚要抱怨记忆传输到一半忽然切断联络害得它数据差点出错的六六: 啥 白玉溪是阿卷。意沧浪又重复了一边这个猜测, 不, 事实,然后闭上眼, 也是在缓解自己微微胀痛的脑袋。 莫少初在这个世界四舍五入也是个黑道二世祖吧,不过他爹黑道大佬死得早, 虽然没给他留下什么的争家产的糟心弟弟妹妹之类,可这么多年下来家里的势力也缩水得很快。 何况他还是个四讲五美崇尚45deg;仰望天空明媚忧伤有着一颗作家之心的文艺青年。 一边啃着遗产一边小弟们歪头纳闷:为什么还不洗白打打杀杀抢地盘什么的有什么意思 相信我,这种事情莫少初也是真的能干出来的。 奈何他不想去争去抢,却不代表人人都是联合国和平鸽。他传过来那会儿就正好赶上这个文艺青年来逛夜店玩然后被人下药了。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当时就笑眯眯地尿遁逃了出来, 想要戳六六那清心丹呢,却刚好遇到了白玉溪从电梯里走出来, 擦肩而过刷卡开了间房。 这个气息这个灵魂波动,好的就是他了。 随手给那个应邀过来的夜店男孩下了个幻术, 意沧浪没多少迟疑就去按响了那间房的铃。 遂, 日。 拎着粥回到悬望之崖,电梯的数字眼看着从2跳到了1, 意沧浪耳根一动,电梯里轻轻的抱怨传进了耳朵。 也不知道那些条子什么毛病,钱交的好好的,昨晚上搞什么突然袭击,当时我那客人个怂包,吓得都软了。 估计有人要搞事呗,我昨晚上去后门那儿抽烟,好家伙,一堆狗仔蹲着,黑洞洞的镜头对着我,吓得我差点萎。 你可拉倒吧,说的好像你本来能硬一样。 滚你的哎反正都是神仙打架,我们别去掺和这个电梯到了走吧 门开了,里头走出来两个长得斯文清秀的男青年,花衬衫糖果色的小脚裤,把翘臀包得色气满满,眼角生春,嘴唇透着充血的红。两个人看到意沧浪上下一打量,下意识眼神一亮。 白得发亮的T恤V领开得很低,隐约贴出肌肉的线条,脖子上挂着一根银色项链,衬得皮肤白得晃眼,低腰牛仔裤包裹着两条又长又直的大长腿,隐约能看见一点内裤边。 关键是人靓条顺,深目高鼻,白金的头发在灯光底下几乎能晃花了人眼。 卧槽,店里还有这么好的货色 没看过。 要不然过来玩的 不知道,管他呢想日他,或者被日也行啊。 下一刻就见这人形□□似的美少年友好的对他们露齿一笑。 我凑,还有酒窝! 犯规了,笑得腰都软了! 俩小青年顿时被迷得不着北,虽然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吧,但如果是美少年相约,他们完全可以回电梯的! 然后一晃眼,欸,人呢 又是记者又是警察的,搞什么,冲我来的还是昨天刚好还有别人 电梯里,意沧浪沉吟道。 六六道:警察这边还有一大半的记者肯定是冲你来的,宿主,如果你当时没有及时跑路,一会儿等你的就是毒品外加招X罪了。 意沧浪并不意外,他翻过莫少初原本的命运路线,知道对方这个二世祖的身份碍了别人的路,若没有他从中干涉,莫少初被从警察局里假释出来后就要开始艰苦卓绝的戒毒生涯还没成功。 那还有一小半呢 白玉溪。 哦。 白玉溪是这个世界中的一位天才导演,视角独特手法精妙,拥有一双堪称有魔力的手。 第153页 可惜跌在了情感戏上,包括床|戏一块,总少了那么一份味道。他也想要改变,却到底差了那么一分的意思,虽然依旧唯美,却失了一份动人,放在其他片子里倒也不差,但却成了他作品中唯一的短板败笔。 白玉溪少年英才,又生得一等一的好,自然粉丝无数,对此他们纷纷表示哈哈哈哈不会谈恋爱的白导也是一个萌点我们的滤镜就是有辣么大。 嗯,然后白玉溪英年早逝。 死因是艾滋。 这样就有点尴尬了。感觉被欺骗了感情的迷妹迷弟们在消息确认之后大失所望,感觉自己再一次被残酷的娱乐圈真相伤害了。 现在的白玉溪适逢第一次准备拍情感戏,而且他不愧是个狠人,丝毫不给自己退路,一拍就是一部古装同志片。灵感枯竭了好久,白玉溪终于扛不住,接受了一个友人的建议来这家据说保密工作很严的gay吧来寻求灵感。 之后意沧浪没再看了:现在局面已经是明摆着的了,莫少初这个文艺青年被坑了,白玉溪这个感情线没点亮的榆木脑袋也不恐多让,拍不出情感戏跑来和人419,这么清奇的脑回路也是为难了他了。 意沧浪悄悄推开门,然后 我给你买了粥。意沧浪晃了下手中的袋子。 床上有些尴尬的青年瘫着一张脸,僵硬地点了下头,声音沙哑道:谢谢。 一出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吓到脸红了呢!他他他,他昨晚到底是叫了多久! 意沧浪装作没发现白玉溪满心的崩溃,放下粥去到倒了杯水。白玉溪发现眼前一暗,眼前的少年弯下腰,单手将自己从床上小心翼翼地抬起来一点,带着湿意的玻璃杯递到他嘴边。 动作很体贴,充分照顾到了他是第一次,处处透着温柔。 不过再温柔也不能忽略掉其中的不容置疑。 好在白玉溪也没想反抗啦。 看着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消失在青年微肿的红唇之间,意沧浪等他水都咽下去了才像是自言自语道: 抱歉,我其实并没有多少经验,昨晚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你弄疼我看了下还好没有出血,不过好像有点肿,我刚刚下去买了药,玉溪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待会儿别忘了涂额,其实我是第一次,一冲动就忍不住多来了几次。 还好他等自己喝完了水才说,不然真是要呛到了。白玉溪低着头,脑子里乱糟糟的,恨不得大喊出声让他憋说了再说他要有画面感了。 不,他已经有画面感了。 不、不能再去想那些画面了,白玉溪大导演先生可是拥有自动脑补了1080p的□□滤镜现场版技能的男人。 疼一开始当然有一点,但并不是非常的不能忍受,更多是自己太紧张了,后来放松之后就好了很多。 第一次第一次的小屁孩居然就这么持久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多来了几次真的好多啊一次还这么长,到底做了多久他都记不清了,只晓得自己晕过去的时候好像外面天都擦亮了。 冲动冲动个球球,哪里有冲动,从头到尾都又温吞又撩人,吊得他都快抓狂了,这速度还不如他自己咳。 然而这样吐槽对方并没有什么用脑补的画面反而越来越刺激了。 白玉溪藏在被单底下的两条腿不由并在了一起,似乎在遮掩什么。 他轻咳了一声,强迫自己去关注些别的东西分散一下注意力。 欸这就怪了,他们折腾到至少三四点怎么床上这么干净 之前清洁员过来过,我就顺手把弄脏的东西换了套。注意到白玉溪的眼神,意沧浪解释道。 你换的 你怎么换的 还有我身上怎么也干净了 不过这些疑问白玉溪没问出口,直觉告诉他答案他不会想知道的。目前这样他就十分满意了,作为一个老洁癖,这样干干净净他当然是高兴的,至于过程,那不重要。 白老洁癖装聋作哑玉溪正想着,忽然感觉自己面前迎来微凉的气息,莫少初那张毫无瑕疵的俊脸放大在自己面前,一双漂亮得要人沉醉的眼瞳直直看进他心里似的,几缕浅金的碎发落在他额上,像是给他们共同隔出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你你你要干什么! 白玉溪觉得方了,而且是很方,心中在无声地嚎着的那种方。 明明这人比他年纪小,长得温柔无害样还有一对小酒窝,除了日了他以外也没做过什么有侵略性的行为,但被他这么看着,白玉溪却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肉食性猛兽看上了一样。 呸!他在想什么!被日已经很大不了啊! 不过他也很快不用方了,因为意沧浪忽然嘴角微翘,天然带笑的唇中倾泻出少年清朗的低笑。 白玉溪觉得耳根猛然发烫了起来,藏在被单底下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心跳变快眼前发晕,不知道在害怕着什么又在期待这什么 玉溪哥,问你件事你喜欢我吗 第76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3) 听到这个问题白玉溪当场就有点懵, 特别还被那双仿佛蕴纳着整片星辰的眸子一丝不放地盯着, 顿时便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第154页 喜欢吗当然喜欢啊。 于是他下意识一点头。 在看到对面瞬间亮起的眼眸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为美色所惑做了些啥! 连忙摇头。 意沧浪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你真不喜欢我 难道我还能说假不喜欢么真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梗得脖子都要僵了。 偏偏正在纠结之时, 意沧浪还不依不挠, 顺势补刀:可是我好喜欢玉溪哥呐,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等等等等, 这个发展是不是有点太快 而面前的美少年却恍似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话, 自顾自地沮丧起来:抱歉,一定是我技术太差, 没能让你满意 虽然不可避免有一些失望,但白玉溪还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说的喜欢是这种喜欢,早说他就不用纠结了:不,你很可爱。 不对,他为什么要失望 面对少年bling一下点亮的星眸, 白玉溪镇定地挥散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试图维持身为成年人的威严:第一次这样已经是非常棒了。 虽然他原来不是给, 但白玉溪大导演既然是马上要开始拍片上路的司机,自然也不会对给圈什么都不知道, 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清楚的。虽然这次误打误撞被日了一番, 但好像感觉还挺不错的 意沧浪眼睛亮晶晶:真的吗那玉溪哥以后也会来找我 以、以后 虽然莫少初还是那副小甜饼样,但白玉溪却觉得喉咙有点干。 不行得换个话题 他睡了多久 嗯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这下白玉溪是真的惊到了, 说好了雷打不动8点生物钟呢随后他又有些迟疑地看向莫少初,你今天是不去上学么 意沧浪一脸无辜地啊了一声道:我不用上学呐。 不上学白玉溪眉头一皱,面前的男孩简单的白T恤水洗过的牛仔裤,软软垂下的金发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美好的,然而此刻微微垂下的睫羽却似乎带出一点淡淡的忧伤,他虽然笑着,笑意却不及眼底,成了画卷中唯一的瑕疵。他皱起眉,自己的完美主义似乎在这一刻发作,让这一点忧郁变得刺眼到无法忽略。 你说你有20岁 嗯。 20岁,应该还在念大学吧。 实际上奢靡到何不食肉糜的二世祖莫少初眼睛一暗,随即笑得眉眼弯弯,然而颊边那梨涡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道理虽然是这样啦,不过大学这种东西又不是人人都需要上的。 他虽然说得豁达,但却未曾发现自己的表情说着相反的内容,这越发证实了白玉溪心中的那个念头。在他眼中,莫少初已经从最初普通给的夜店boy,变成了一个阳光乐观美颜盛世但无奈迫于经济压力无法支撑学业的少年。 这一头莫少初像是看出了他在转移话题,体贴地并未再不依不挠下去,笑了笑便起身:你是要起来了吗,我在这里好像不太方便,那我就不打扰啦。 关于你之前那个问题,就是那个下次的问题,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白玉溪有些不自在的声音,比起临时的床|伴关系,我这里还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他不是动心,只是、只是他的确和自己如此合拍,而他又强迫症发作不忍心让那副完美的作品上留下一个不完美。 嗯,如此而已。 于是就这样,意沧浪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约13个小时后登堂入室成功住进了白玉溪家里,围观了全过程的六六对这一切就如此简单粗暴地发生了而感到不可思议。 说好的警觉呢,就这样被狗吃了吗 总而言之就是白玉溪提出他包吃包住给工资,意沧浪则陪吃陪睡做家务,还特意提示了一句如果有意外需要的话工资还可以预支,总之作为一个良心老板一切好商量。 当然,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白玉溪的原话是: 正好我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种琐事上,如果可以全包了当然最好。想了想他还附加了一句,接受的话就得好好干,我的要求很严格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意沧浪当然是答应了。 虽然这个套路让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六六:除了性别不对,明明就是棒子国肥皂剧经典的契约恋人梗。 白玉溪作为娱乐圈中声名鹊起的天才导演,从第一部 小成本电影时的爆冷成为红极一时的知名青年导演,到前不久第三部电影斩获国内最高奖项,不过经过了短短五年时间,其崛起速度之快,当真也是教人咂舌。 除了情感苦手以外简直完美了! 但反过来,情感苦手是什么原因,因为情史单纯呀! 这几乎成了圈中一大块令人垂涎欲滴的唐僧肉,谁也不怀疑,如果自己有幸被白导看上了以后自然会前途无量。即使最后分手了,但白导的第一个男人/女人,引领白导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这个名头想想就让人激动不已好么!为此,无数俊男美女前仆后继地想要博取白导的关注。 第155页 说这么多是要表示,我们白玉溪大导演,绝对是见多识广的了。 他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见过很多美人。然而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如同莫少初一样,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撩拨着他的心神。 莫少初这个名字,就像是夏日的一场雷雨,青天白日里就这么忽然地出现了,带着闷热的水汽翻滚的乌云和能撕开整个世界的闪电冲刷过他战栗的心房,让他忍不住穷尽自己的辞藻和美学来吟诵他的动人,却又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唇不敢流露出分毫。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但或许一开始的目的里的确成功了。他推着镜头的时候脑中会不断闪现过一种模糊的感觉,能够让他浑身发烫的感觉。 用来探班的制作人兼好友霍晴时的话来说,他现在看着镜头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在戒大|麻的患者盯着替代物。 怎么可能,不要把我说的好像有多么饥渴好么!白玉溪矢口否认这种不靠谱的想法。 我没开玩笑,克制的渴望、战栗的隐忍、存有余地的退路霍晴时的笑意不及眼底,有些探究的眼神掩藏在镜片的反光之下,其实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相反,我倒是期待着你更进一步。 嗯 替代物终究是一条退路,忍不住吃一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时候替代物成了你无法抵御的诱惑,想戒又戒不了,这样或许你就能真正拍出让人无法抵抗的艺术了。霍晴时一脸深沉老司机地叼烟。 从制作人兼投资商的角度,我当然乐见其成,不过作为一个朋友,如果你把我当朋友,我想这可能性不大。霍晴时似乎有些感叹道,看来我们的宁玉山影帝没能折服白导 折服什么的。。。 一脸镇定的白玉溪脑中不期然闪过一张金发紫眸的面孔,炙热的汗珠顺着那打湿的发梢滴挂在浅色的睫毛。 不,不能再想了。 最近为什么老是这样脑内开车,明明这段时间天天被喂到撑的来着。 说起宁玉山,他什么毛病 欸霍晴时一愣,他怎么了耍大牌 呵!白玉溪冷笑了一声,语带微愠,谁管他耍不耍大牌,关键是他好歹也是个新晋影帝吧,整天不好好琢磨怎么拍戏往我面前晃悠是怎么回事 他那演技可以,但还不够。结果我每次跟他讲戏,就给我摆出来一副怪里怪气的面孔,好像我是在借故跟他独处一样。白玉溪没说的是,甚至有几次宁玉山借看剧本和看录像为名和自己的距离已经打破了安全距离。 跟你很熟么! 说到这个白玉溪就来气,他最讨厌别人做事不认真,而这种被连累着不能拍出自己想要的效果更加让他烦躁。想到这个心头火甚至都压不住,他抄起桌上的保温杯就往喉咙里灌。 温热的柠檬水流入喉中,一瞬间温和的凉意在干燥的心间漾开。 白玉溪动作一顿,周身的烦躁却奇异地平息了下来。 霍晴时有些尴尬,其实一开始宁玉山并不被白玉溪看好,他倒是更看重另外一个科班出身刚毕业的小年轻,说虽然演技青涩,但气质却难得与角色契合。然而另外一名男主角早就敲定是一位长相绝佳演技OK却一直不温不火的演员,再加上一个刚毕业的小年轻,配上结果未知的白玉溪首次执导爱情片,这样实在是太冒险,无法说服投资方。霍晴时基于这重考量才三催四请,请来了刚刚封帝如日中天的青年影帝宁玉山作为保障。 然额恰好就是他请来的这位捅出了娄子,这就很扎心了。 他只能叹口气,将就着开开玩笑:白娘娘还请息怒嘛,往好的地方想想,好歹说明您美颜盛世魅力无边是不。 你再叫这个鬼称呼我要打人了! 然而白玉溪并不能理解这种尬聊的笑点,你认真的我长得难道很给里给气吗 是啊,很给里给气啊,而且最近还越发眼中含情嘴角含春呢。 当然,考虑到这个锅可能追根溯源要烧到自己身上,霍晴时冷静地一推眼镜:不,你直的就跟钢筋一样。 第77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4) 当白玉溪捧着家里小甜饼给他亲手煮的柠檬水降火的同时, 小甜饼意沧浪先生抽空回了趟家。 这个家说的不是当时白玉溪跟他去拿生活必需品, 比如笔电衣服之类,那栋房子,而是原主莫少初那讲出来要被哔一下河蟹掉的黑道主宅。 少爷您回来了!伴随着一声拔高的叫喊, 莫少初走进家里, 就看到沙发上的两人不慌不忙地看过来, 看见他,其中较为年长的女子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很快却将那些许的不自然掩饰过去。 秋姨, 许小姐。 程灵秋是莫少初父亲黑道大佬的第二任妻子,十年前结的婚, 但在结婚之前已经跟了大佬许多年,莫少初早就习惯了对方出现在自己的家里, 这一声秋姨也叫了许多年。据莫少初估计,程灵秋现在也差不多近四十的女人了,只是保养得宜,目测的模样还是三十左右的美艳少妇。 第156页 少初你回来啦!程灵秋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 连忙从许缙云的膝盖上撑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冲莫少初道, 刚巧我才和缙云说起你呢。 许缙云也跟着站起来。她今年三十不到,看气色却一如刚毕业的大学生, 只是眼神露出几分成熟的冷静。她是程灵秋很中意的一个美容师, 一手按摩的本事可谓高绝,再有程灵秋的背书活招牌, 如今在市中心开了一家美容院,生意可谓风生水起。 许缙云的模样看不出什么变化,对待莫少初时十分冷静地点了下头:秋姐正抱怨着莫先生许久不回家了呢。 程灵秋嗔怪地瞥了她一眼:就你话多少初你可别听缙云瞎说,她就是个我唯恐天下不乱的。 许缙云开玩笑道:哦,你这个当人继母的不想当家掌门人回家里来 程灵秋柳眉倒竖:好你个口没遮拦的,我今天不掀了这张嘴,你就要翻了天了! 这一幕在莫少初眼中,乃是这栋冷冰冰的、古怪的高宅当中难得的温情。 虽然程灵秋的本质和那些为了利益爬上他父亲床的无数女人没什么差别,但她却又有不同。莫少初曾经想过,或许他那个怼天怼地却有命赚钱没命花的老爹就是看上了秋姨身上的这份大概叫传说中家的温暖,这才在丧偶多年阅美无数的情况下最终还是把秋姨娶回了家。 Anyway,现在在这具身体里的却不是莫少初,而是意沧浪。 意沧浪不在意地点了下头,笑容浮于表面不及眼底,客气道:这我当然知道,秋姨只要有许小姐一个人就足够了。 程灵秋干笑着转了个话题:难得少初你回来,晚上要留下来吃饭吗哎呀我这就去让管家去买你中意的 仿佛没看见程灵秋瞬间的僵硬和怀疑,意沧浪摆摆手道:秋姨别麻烦啦,我就是来拿点东西,一会儿就走。 意沧浪顺着莫少初的记忆找到了自己那间房,扫视了一圈这间被打扫得整整齐齐、却没多少居住过的生活气息的房间,眼中涌上些许嘲讽之色。 六六,搜查一遍整间屋子。 意沧浪拿着几本书和一沓稿子下楼的时候许缙云已经走了,程灵秋的视线划过他手上拿着的稿子,然后仿佛所有真心想要跟继子打好关系的继母那样,温温柔柔道:这就要走啦 是的,天色也不早了。 呦,这话说的,难不成是还佳人有约吗程灵秋试探着道。 意沧浪看了她一眼,但笑不语。 程灵秋眼皮子跳了跳,却没有追问,只露出一个略带揶揄的笑:那齐妈刚做好一些点心,你带盒虾饺回去路上吃呗! 意沧浪不紧不慢地一点头:行呐,那秋姨帮我谢谢齐妈。 六六对此也是目瞪口呆,这两人分明是一副家好月圆的温馨模样,可怎么六六就是觉得隐隐有刀光剑影闪过。 想到自己刚刚翻出来,这不大的宅子里除了基本的防护摄像头之外,还私底下藏着17个隐形摄像头,其中12个分布在莫少初的卧房和书房,甚至连莫少初不怎么使用的台式机里都被安装了监控程序。别说秘密了,怕是莫少初有没有撸过、对谁撸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日子过成这样还能继续当他的文青,这个二世祖还真是心大。 这时候意沧浪正拎着一盒虾饺慢慢悠悠往地铁站走,闻言嗤笑了一声:倘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他又怎么会与我做交易。 哦,也对。 那宿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六六有些蜜汁兴奋地想要搓手手,这可是豪门恩怨欸!黑道风云欸! 接下来 意沧浪正说着,电话忽然就响了。 (⊙v⊙)嗯玉溪哥 电话那头的白玉溪只觉得耳根一酥,即使经过电流打码过后的声音仍旧苏得能让人耳朵怀孕。 倒是正经比某位影帝的台词功底要强的不止一筹了! 想到这里,白玉溪又有些气恼地看了眼片场中的某个发光体。 很好,愤怒值蓄满,刚好盖过他原本的那点心猿意马:少初呐白玉溪有些抱歉,片场这边进度有些慢,我今晚赶不回来吃饭了,你不用等我自己先吃吧。 意沧浪随手往身边丢了个静音结界,隔绝了地铁里烦杂的声音,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夜色,柔声道:我知道了,你在生气吗 果然还是瞒不过他,这小子为什么总是这么敏锐,弄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 但不可否认,白死傲娇玉溪大导演却因为这句话,内心的愤怒奇异地平息了下来,甚至暗戳戳一个人独处着,看着窗外渐染的深蓝,眸光潋滟,嘴角不自觉挂上了笑意。 当然说出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X冷淡:别瞎想现在这个点你这么快就接了电话今天又没课 上个鬼学啦! 那头白玉溪那十分破坏气氛的声音还在继续:虽然说现在不是入学考的时间,但四舍五入一下也是可以报个补习班之类的准备一下吧。 第157页 我真的不是高中生啊。 我并非要干涉你的事,不过昨天我回来你就在玩电脑摸鱼,之后又到这么晚,今天几点起床的复习得怎么样了 不是玩电脑,只是刚好昨天编辑问我要稿子而已。 而且,那件占据了我整个晚上的事情是什么你倒是说呀!别含糊不清地自动消音呀! 说好的好学生呢! 好学生昨晚用功过度了。 还好隔着电话,莫少初看不见这头白玉溪的表情,不知道他已经整个人都快蒸熟了。 说好的好学生呢!!! 好学生意沧浪一贯是老司机稳如狗,摸了把方向盘过了个瘾之后就酥酥地轻笑一声:放心啦,监护人先生,早就说了我20了,自己心里有数,你就当我上的是函授大学啦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当是几个意思 白玉溪有些不爽,默默将这件事记下,决心今天收工回去之后一定不能再被他撩拨得岔开话题起码得问清楚。莫少初的谈吐文雅举止颇有章法,现在有自己帮着,起码的本科学历总得搞到手吧,他又不能一辈子养他。 嗯,当然不能一辈子养他,他又不是他的谁。 所以他才会这么老妈子一样督促他学习,成不成功再说吧。 白导,设备和光线调整好了。 嗯,集合 嗯,打个电话好像真的心情好了很多。 然而心情虽然稍微被家里的小妖精治愈,可残酷的现实还是很快打击到了他。 大概世界上许多才华横溢的人都会有忘我的通病,也因此,对打断自己投入的人容忍度也就格外低。 卡眼神不对,重来。 卡用力过火了,重来。 卡宁玉山,你走位错了,这段我已经说过八次了。 卡 这次白玉溪卡完之后没像之前那样说哪里不满。 说不出哪里有缺点,因为整场戏就没有能看的地方。 白玉溪心情有些烦躁,他不知道是自己想得太夸张还是要求太严格,又或者自己真的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感情这部戏拍到现在,总体而言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内。然而现在拍摄终于度过了前期的种种酝酿,来到了接近高潮的阶段。 两名男主角要开始拍第一场严格意义上的床|戏。 当然,还想要过审的白导当然不会真枪实刀地上,但他相信自己绝对有能力在界限内的场景拍出界外的魅力! 大概这两天他对莫少初的配合也与此有关。 可是脑补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给十分钟补妆整理一下造型,一会儿重来。 白玉溪的语气平静得有些诡异,即使一句重话都没有,但谁都知道,现在的白玉溪白导就如同一座随时可以燃爆的火山,在平静的外表下岩浆在缓缓流淌、蓄势待发。 十分钟的时间一晃而过,白玉溪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平心而论,宁玉山虽然不到他预期,但学院派的演技虽无亮点,却也无可指摘。 但白玉溪宁可不要这种无可指摘的虚假完美,比起宁玉山从头到底的冷静,另一位男演员倒是把他想要的绝望的沉迷、殷切的爱恋表现得颇有意思。 宁玉山,你这边,是要冷静,克制,没错,但首先不要太冷静了,你得傲慢地配合对方,享受着他的讨好,对不对身体炙热,灵魂冷漠,那是为什么呢因为你的心中没有他,他在你的心里只是一个替代品。但在冷静的最深一层是什么呢,面对替代品你想到了那个白月光,所以你要克制。 白玉溪对着宁玉山讲了讲戏,在过去的10分钟里,他又梳理了一下思路。 宁玉山有些不以为然,现在都多晚了,就算跟他演对手戏的男星再可口温柔,快一天下来对着他干撩不上,再大的火也没了好么,还谈什么压抑的激情他可是刚拿了影帝的人,自己有自己一套章法,从来就没有不被夸的,偏偏就这位白导,像是跟自己对上了一样,这众目睽睽呢单独跟自己讲戏这几个意思 虽然他点了头,但白玉溪也不是瞎子,看不出他阳奉阴违的意思。 就忽然失去了谈话兴趣。 果然,开拍之后宁玉山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模样,演技只浮在表面,完全不及眼底,画面虽然一如他设计得那样美妙,却触不到心底。 白玉溪皱起眉,自己的话,似乎完全没有作用。 心中的不满渐渐积蓄,白玉溪手已经按上了话筒。 就在这时,宁玉山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眼睛倏然点亮,而插入另一个男角发间的手猛然一紧。 卡,好! 虽然与自己料想不同,但这个变化却反而让白玉溪顺势有了联想。 等等,怎么他还在往这个方向看 白玉溪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头。 灯影摇曳间,一个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恰逢其会地抬眸看来。 第158页 第78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5) 如果世上当真存在那惑人而不自知的妖精, 大约就是莫少初的模样。 白玉溪喉头微动, 看着面前的少年微微低头,从保温盒中一样一样取出菜品,清朗的少年声音压低之后仿佛床笫之间的絮语, 让他从耳蜗到心尖地酥了一片: 喏, 你喜欢的香菇蔬菜粥, 我还给你熬了乳鸽汤,还有一些小点心, 估计你忙起来指不定中午就没吃东西, 就不给你带些粗糙不易克化的了 白玉溪掩饰性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调羹,低头认真地品尝。入口的东西一如他所料那样令人胃口大开, 温度被保持在最合适入口的阶段。不知是否是他心中存着一份不同,总觉得每次莫少初的手艺是他平生仅见。然而这一次, 入口的滋味依旧鲜香,温热的白粥顺着喉道,像是把那份妥帖传到了心底,他却没了以往的那份淡然 莫少初的视线, 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见他抬头,意沧浪也没什么被抓包的窘迫, 坦然一笑,反而让白玉溪一时有些无措。 当然慌也只是慌在心底。 怎么看我不好吃吗 不。只是心有感叹, 自你来家里之后, 我大约胖了快五斤了吧。白玉溪掩饰道,不过说到这个倒也没冤枉了莫少初, 他自己摸着都觉得自己肚子上好不容易折腾出来的腹肌线条有点模糊了。 这是一个哀伤的故事。 早上和晚上称本来就有一两斤的差距嘛,玉溪哥,你又不是女孩子,何必这么在意体重。再说,你本来是有些太瘦了嘛,胖一点才好呢。 这句话意沧浪说得真心实意。白玉溪四舍五入也算一个艺术创作者,时不时就通个宵什么的,当导演的脾气又躁,再加上各种应酬之类,作息极不规律。即使花时间去健身房练出了一点似模似样的肌肉线条,却也犹如无根之水,在意沧浪眼中,那虚弱的底子一眼即明。 意沧浪想了想又眨眼促狭道:那要不然这样,以后晚上增加一点运动强度,帮你把吃的消化了 刚刚好像开过去一辆隐形车。  白玉溪正在思考,自己是接受对方的邀请还是接受呢或是接受呢,就发现刚刚未成年驾驶的莫少初视线越过了自己,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是宁玉山。 忽然失去了表达兴趣。 意沧浪一直密切关注着白玉溪的一举一动,对他周身态度的变化十分敏感,便又看了一眼那人。 嗯,脸记下了。 见他看自己,宁玉山嘴角挂上一丝被评为年度最具魅力的微笑,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冲面前之人放电,不请自来地拖了张椅子坐过来。 你好,我是宁玉山,是白导手底下讨生活的。宁玉山说得很客气谦和。 白导: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想请你来讨生活。 意沧浪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饱满、皮肤细腻而青筋微显却不突兀,却是一双十分完美的手。 他配合地跟人握了下手:宁先生好,我叫莫少初。 宁玉山等了等,却久等不到这少年对自己进一步的关注或者攀谈,不由心中讶异难道他不知道自己 不会吧,往外不敢说,目前国内还有不知道自己的人吗就算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怕也会觉得眼熟吧:摄影棚外面他的立幅宣传照还没摘下来呢。 再看看,这少年腰板挺直,眼神专注地盯着白导,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一朵壁花。 不对不对,他绝对没有感觉错,方才在片场初看到自己时,莫少初明明表露出了不一样的心思。论演技宁玉山还不至于自夸一句天下无敌,但论起对这种事情的感觉,绝对是一把好手。 这是要欲擒故纵 宁玉山嘴角微翘,眼神一动,越发仔细地关注这人。 果然,每当自己看到的时候,他并非是全无所觉的,这少年长得如此美妙可口,这点小心思倒是越发显得可爱起来。 就在宁玉山琢磨着怎么和这个可口的美少年暗度陈仓搭上线,白玉溪放下筷子:休息时间也差不多了,你现在状态怎么样,接下来那一段能拍么 宁玉山:我能拒绝么,拍戏好烦。 面上宁玉山当然要表现出自己风靡万千少男少女的气度,淡定道:略有进展。 嘴上说着略有进展,但看他气度,宛然是已经胸有成竹的模样。 白玉溪却视而不见:单单只是略有进展却是不够,你之前的状态远远不能让我满意。算了,先拍一条看看情况。 好歹还有人在呢,需要这么拆台吗 意沧浪道:嗯剩下的不吃吗 虽然他只是吃了个底,方才吃得太急,此刻姗姗来迟的饱腹感与仍存的空虚的交织着涌上来,反而越发纠结了。然而白玉溪看了看那晶莹欲滴、看着就十分可口的虾饺,还是咬了咬唇拒绝。 好吧,意沧浪轻笑:刚好这碟虾饺也不是我做的。 嗯然后呢 白玉溪楞了一下,见意沧浪只笑不语,便懂了他暗示的意思: 第159页 所以虽然我不说,但你我终究心有灵犀,天注定你只会吃我亲手所做的菜品。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他的小甜饼哪有这么鬼畜。 白玉溪耳根一烫,游移开视线,顺势站起又是一位长身玉立的美青年啦。 重新开拍,按道理身为外人的意沧浪当然是不能围观的,不过现在都这么晚了,他是白玉溪的朋友,也是因为他才让大家从工作狂大魔王手底下获得一点额外的休息时间。加上最大的头头白导亲自将他带在身边作保,哪还有人敢说什么。 于是意沧浪就围观了一番炕戏。 原谅他,他连违心地称之为是床|戏,都做不到。 他看了下场景布局和两个当事人的造型,再脑补了下这两天白玉溪的某些举动,大致明白文青的爱人大约是想要拍出一种情|色而不露骨、热情但不火|辣的微妙感觉,一方要隐忍的动摇,退却又迎合,一方则挑逗却非勾引,风流而不下|流。 总之就是撩而不日,美绝人寰,特别的高标准严要求。 啧所以说完美主义的文青啊,真是理想化的可爱。 当然也是拍不出来的。 白玉溪木着脸,完全感受不到的宁玉山的进步啊摔! 一只手搭上他肩头,正在气头上的白导猛地一回头,就看见眉目如画的少年嘴唇微翘,单手支腮,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自己唇上那颗鲜红欲血的唇珠,注视着自己。 仿佛在注视着人世间的珍宝。 白玉溪满腔的怒火,就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忽然瘪了下来。 怎么了 搭在肩头的手指轻轻挠了挠白玉溪的脸颊:别气了,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这动作实在是有点像安抚什么小动物。 白玉溪有些不自在地往后仰去,想要避开那不老实的手指。 虽然莫少初年纪轻轻,但起码在某件事上比自己要厉害多了。 他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严肃的话题上:我当然知道要有耐心,可现在浪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却没有丝毫进展,这 不,我说的不是耐心,意沧浪仗着自己手长,点上了白玉溪的唇,堵住了他未说完的话语。 只见他眉目清淡,不疾不徐道:玉溪哥的耐心已经足够多,只是却不应该再对他们有这样的高要求。 秦少锋这样算是情有可原,但宁玉山就秦少锋就是与宁玉山演对手戏、此次电影的双男主另一。 宁玉山也好,秦少锋也好,本无差别。不,应该这样说,宁玉山,已经像秦少锋一样,尽到了自己全力。 意沧浪余光看见一个人走过来,他嘴角笑意不改,声音依旧是一派天高云阔的疏朗,但说出来的话,却透着十分的自信与不羁: 天资乃是这世上最无奈也最无辜的因由。有些事情,纵然他经验无数,却也比不上天赐之资某一刹那的灵光。 听起来莫先生你对演技很有了解那要不你来试试看 听到意沧浪在说什么的宁玉山皮笑肉不笑,阴沉道。自己的实力如何,他很清楚,他的确拍不出白玉溪想要的感觉,但却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青年演员,不,应该说是无出其右才对。比起自己天资不济,他更愿意相信是白玉溪想得太美。而对大言不惭的意沧浪,则更是无有不气的。 即使是要欲擒故纵,也有点过了吧。 而白玉溪这边认真对意沧浪道:少初。 嗯 明天开始不准看布袋戏了,你再这么装模作样的说话,信不信我把你霹雳的碟全丢了 六六:卧槽哈哈哈哈干得漂亮!宿主你也有今天! 然后六六就被意沧浪怼了一圈。 我不气,我不气,我不气。 不就是中二了一点么,他有资格中二,才不要病好呢! 心情调整下来了,再开口的时候便如同一个正常的傲气少年那样,难得倔强、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才不许,碟片们是无辜的呀! 呵。 怎么啦,还不兴人说真话么!意沧浪心下一横,打定主意要把少年气装到低,愤愤不平道,要不让我来试一次,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怎么样,玉溪哥,赌不赌! EXM 第79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6) 偌大的摄影棚内, 灯光师依旧勤勤恳恳地打光, 配合的摄影车和升降机等多台机位却全都偃旗息鼓了下来,场地中鼓风机按照预想制造氛围,干冰制造机喷出轻薄的烟雾。 除此之外, 一大堆其他的工作人员都放下手头的工作, 排排站地隐藏在外围阴影中, 屏住呼吸,明面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当中违背老板的意思把手机拿出来。 虽然 他们中有不少人已经在吞咽口水, 甚至有些抵抗力低的更是下意识的改变了站姿, 来掩饰自己有了反应的部位。 实在不是他们见识少,能够破五关斩六将被完美主义患者白玉溪招揽到麾下工作的, 无一不是各自行业中经验丰富又年轻力壮的少壮派,各大剧组也算是兜了个遍。说到底, 今时今日的床|戏,也真是没有多少能够让围观的能当真产生欲|望。 第160页 又不是头回上路的新手司机,何况这场戏露的也不多,可就是、就是 怎么说呢, 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场中的两人甚至都算不上是身经百战的老戏骨,他们的动作也并未完全按照一开始白导和动作指导规定的那样唯美精致到了极处, 甚至在一开始,还能感受到两人被人围观时的局促。 但这些都瑕不掩瑜开始半分钟后, 无论是戏中人还是戏外的观者, 全数被拉入漩涡之中目眩神迷,这就是最好的诠释了。 白玉溪的手下跳动着这具鲜活无比的年轻肉体, 隔着一层半遮不掩的轻纱款带,炙热的体温像是要顺着自己手上的筋脉烧灼到心底。心底像是有一团火,要将他的灵肉付之一炬。 方才莫少初轻咬着自己耳垂说出的那句呢喃犹言在耳,这个少年太知道如何把握人心,他看出了自己的紧张,于是靠着一句话就点燃了他心底的那团火。 饮冰,可以请你把自己烧成灰,让我吃进腹中吗你的灵、你的肉、你的心肝,都给我,这样我们就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他说这话的时候慢条斯理,带着一点让人忐忑的轻忽怠慢,仿佛面前的的人是被他放置在掌心的玩具,任由他拨弄掌控,怎么样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说话的时候他的口舌也是一点都不慢的,洇湿的触感在他挪开之后一开始有些凉,随后便在空气中仿佛被点燃了似的热。 现在莫少初扮演的角色,便是电影中掌控欲极强的沈秀。 不知不觉中白玉溪便被带入了戏,他长得好看,条件极佳,对如何演戏也算能说出个四五六来,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演戏了。然而这时候他却也被莫少初带入了局中,仿佛自己便是那个可怜无助的饮冰,步步后退,步步求饶,却无论怎样都逃不了对方那魔魅般的控制。 阿秀,不要了,不要白玉溪泪水洇染了眼角,红通通的眸子又清澈又恍然,像是刚水洗过的明珠又染上了尘埃,无助又隐忍地呻|吟着。 如果是真的沈秀当然不会听他的,沈秀就像个骄纵恶劣的孩子,有着精致漂亮的外表,虚假的面孔底下却藏着尖锐冷硬的刺,把两个人都扎得鲜血淋漓了才觉得满意。秦饮冰真的不知道未必。但沈秀便是仗着对方的容忍肆意造作。 但现在不是。 所以意沧浪就在这紧要关头听话地踩了刹车。 好似一瞬间那种恶劣的霸道气质就从他身上抽离了一般。他低低喘了口气,伏在白玉溪的身上,毫不在乎自己汗涔涔的身体不小心沾上了白导金尊玉贵的身子。 换做是其他时候,骄矜的白导早就一巴掌糊过去甩头就走。 可偏偏现在的白导瘫软在床上,目光游离地还沉浸在那种感觉当中无法抽离。 意沧浪也是体贴,并不在意地把身上那件不知道被几个人穿过的戏服给扒了下来,光着膀子帮意识散乱的白导擦干净身上的汗液。收拾停当了,白导也差不多清醒过来。 少初,谢谢你 白玉溪的嗓子还有些干哑。除了第一回 的忽然飚速,后来熟了之后白玉溪可再没有这样过。意沧浪心里门清,白导作为一个坦坦荡荡的文艺青年,对自己欲|望的表达从来没什么禁|忌羞|耻的,这种状态才是他情|动到不能自已的表征。 意沧浪坦荡荡地笑了一下,转头去看了下那些围观的电灯泡们。 这一下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整个摄影棚瞬间从针落可闻的寂静再次有了活人的气息。只是这一回,那些看似看惯风雨的老司机工作人员,却都下意识避开了与意沧浪视线正面接触。 老板从哪里招来这么一个祸水的!这TM是妖孽吧! 那眼神啊,真的跟长了小勾子似的,光是被他看一眼,就感觉自己要出来了。 相较而言,白玉溪不愧是是999纯金的文青,明明亲身经历受到冲击最大的该是他,可他却迅速从意乱情迷中抽离出来,冷静地指挥意沧浪扶自己到摄影机旁。 再怎么说,工作积极性也不能代表主观能动性嘛。 看了眼唯一工作的一台导演摄影机拍下来的画面,白玉溪心里有了底,同时也莫名有些心肝儿颤无他,他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脸上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更没有想到,莫少初在镜头下能够有如此魔力。 按理说单一机位的画面是有些无聊甚至尴尬的,透过窄小的镜头看不出所谓的气氛,更别提两人只是简单地把服装头套一套,连妆都没花莫少初更是顶着一张偏欧化的脸。但白玉溪依旧看得心醉神迷,甚至忍不住有些叹息自己为什么没有把其他几台机器开起来。 他心里清楚,这里头大半的功劳是莫少初的。他也想不明白,按理说从来没接触过这部电影内容的莫少初,如何凭着区区几条cut就判断出他想要的那种气息。 百思不解,只能暂且将之归入是心有灵犀了。 当然,心有灵犀这种词白大导演肯定是说不出口,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模糊的感觉。 要不然怎么解释,自己之前也什么都没说,莫少初在撂下狠话怼了一通宁玉山之后,忽然开口说要和自己搭戏来证明到底是宁影帝工作不认真,而是他的潜力就这么多这个问题呢。 第161页 这么想着白玉溪冲一边脸色奇异的两名主演招了招手:宁影帝你们也来看看 另一个男星秦少锋倒还好说,诚恳地走过来,路过意沧浪的时候还有些尴尬他私底下性格太绵软了,甚至有几分老好人的好欺负,方才意沧浪展现出来的咄咄逼人,实在教他有些怂。 敢随随便便就和新科影帝宁玉山叫板,甚至说出他早已经尽了全力,只是受限于天资,想象不出,更拍不出你要的效果这种话的人,是他一辈子都没法想象的。 自然,宁玉山的脸色不会好看,但在阴沉之余又有几分探究探究地打量着意沧浪。 外行人可能会被莫白两人过分坦然无畏的态度哄骗过去,觉得这只是一场艺术的赌约,但他混迹情场多年,同类的嗅觉无比敏锐,到了此时,早已确定,别说白玉溪如何,至少莫少初百分百是个圈中人,怕还是当惯了1号才有这种游刃有余的掌控力。 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居然还是弯成回形针的那种给。 目前看来,他对白玉溪很有想法。 哼,自以为看穿一切的宁玉山冷笑一声,原本的觊觎已经全数化为看到情敌的敌意,还有一点点挑战欲作祟的兴奋毕竟无论白玉溪还是莫少初,都十分的诱人。 莫少初淡淡迎上他自带颜色的眼神,眉间微蹙,又很快舒展开来,仿佛看见一团空气似的挪开了眼神。 对你没兴趣,滚吧。 看出了莫少初拒绝,宁玉山眼皮一跳,反而越发被激起了战意:想不到还是个扎手的,不要紧,这样的猎物捕获了的滋味才越发美妙。 宁影帝,我方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吗 白玉溪清清淡淡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 宁玉山一愣抬头看过去他有说话 只见白玉溪清冷的眼神中藏着镜片都挡不住的锐利,直直地看过来,像是要刺破他的心底。 在旁边悄咪咪让六六收走了放在宁玉山周围的隔音屏障的意沧浪嘴角弯弯,不紧不慢地坐下来看戏。 白玉溪最讨厌的就是工作时候不认真的人。 果然,白玉溪冷笑一声,竟是丝毫不给宁玉山面子道:看来我的话不如少初的脸吸引人。 意沧浪:无辜.JPG 白玉溪嘲讽道:先前少初说你早已经做到了最好,只是受限于天资,我还觉得他说的有些太过分了些。但现在看来,有些事情果然勉强不得,连一个从未碰过镜头的人都能做得比你好上千倍万倍,而你却毫无所感,不思进取,脑子里只有那些的看不得人的东西,这不是天资所限又是什么呢 意沧浪在心底悄默默吹了个口哨,厉害了我的阿卷!白娘娘威武! 面上他做出一个被扫到台风尾的少年人应有的惊讶和一点点小得意的腼腆。 不是他太渣,怪我太厉害辣。 这句有些不合时宜的话说出来,白玉溪却并未因为他的插话而生气,反而只是无奈一笑。私心里意沧浪当然是希望这是白大导演对自己的爱已经超越一切,不过他也很清楚,这不过是看在自己点亮了他的思维火花而产生的短暂宽容罢了。 但这作态看在被怼的人眼中就很扎心了。 你白玉溪你TM有胆子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我CNM! 宁玉山的爆发来得突如其来,谁也没想到平时温文尔雅的影帝居然会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忽然就五指成爪地抓向白玉溪的颈脖。 第80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7) 宁玉山正处于一个男星最好的年纪, 不俗的演技极佳的交际能力和那张无往不利的脸, 让他从偶像派到演技派的路走得一帆风顺,更在背后人物的保驾护航之下,几乎没有大部分国内男星转型要经历的阵痛。因此, 他不必为了像很多以男色出名也受限于男色的明星那样, 活生生上演岁月是把杀猪刀的惨剧, 在这个三十出头的年纪,整个人就像是一坛积蕴香醇的烈酒, 散发着成熟男性与俊美青年交融的气息。 为了维持这个外在形象, 宁玉山花在健身保养的时间绝对不比知名女星少。他这么一个大活人,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 白玉溪怎么也是躲不过的吧。 但并没有。 直到宁玉山被整个翻转抛在地上,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然而形势比人强, 根本不需要他反应过来,面色不善的意沧浪就充分展现出了他这个世界本职黑道小太子的一面,一顿噼里啪啦的老拳毫不客气地怼上去。 对付这种花拳绣腿,都轮不上意先生动用真气, 光凭莫少初的搏击底子就能把人折腾瘸了。 嗯,当然, 必不可免,意先生在初到此世之时, 稍稍给莫少初这具身体加了点buff用黑科技改造了一丢丢。 就辣么一丢丢, 他可以用莫少初以后的终身性福发誓。 在系统空间里的六六默默翻了个白眼。 卧槽!你TM怎么打人啊!宁玉山被打懵了,跟着他来的在最初的懵逼之后也回过神来, 连忙冲过来拉开打在一团(请注意,这是客气的说法,准确来说是站得稳稳当当的莫少初对着蜷成一团惨叫连连的宁玉山360deg;无死角怼)的两人。 第162页 宁玉山的助理小妹整个人都吓得尖叫起来,尖利的嗓子能够掀翻了屋顶去。经纪人带着保镖也赶过来,在保镖们的重重包围之下冲到宁玉山面前,心疼地看着祖宗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被暴力的小年轻打成一块分辨不清的青红。 要死了,要死了呀!经纪人操着一口南方口音,急得哆嗦着手指,指着被剧组们帮忙拉开实则保护起来的意沧浪,这天底下还有没有规矩啦,小年轻一点规矩都不讲的,打坏了我们玉山这张脸你赔得起吗! 欸张哥,张哥别气别气啊! 少初也是一时冲动,下手没了轻重!您别见怪啊! 哎呀张哥你跟个孩子计较个什么! 人群七嘴八舌地劝说着,身为当事人的意沧浪反倒淡定地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被对面围起来、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宁玉山,眼神中挑衅的意味十分明显。 当然,这是在一开始,等到他余光瞥见这件事的另一个当事人白玉溪走过来的时候,立马头也不回地切换成一副少年意气、嫉恶如仇,心里面又有些可怜兮兮的心虚,害怕自己给白玉溪带来麻烦的模样。 瞅那时不时瞥过来的小眼神,就算白玉溪是铁石做的心肠,怕是也会被他瞅得心肝儿都揪起来。 于是白玉溪的表态也痛快得让人不可置信:少初打了你,是他错了,这他得道歉。 看见他,人群自动安静了下来,更是让出一条道让他走到中心。无他,就算白玉溪前不久才在众人面前为了艺术献身了一回,但他剧组BOSS的身份摆在那里,始终还是握有所有人生杀大权的大老爷。 小年轻下手没轻重,是这么没轻重的宁玉山听出了他话里要偏袒的意思,先一步忍着疼开口,他放下一直捂着脸的手,露出了可怖的伤口,光是这个动作就让他疼得龇牙咧嘴。这个莫少初不知道干什么长大的,小小年纪竟冲着人脸和软肉打,弄得他现在全身上下无一不疼,一张脸更是疼得没了知觉,也不知道咋样了。 嘶 看到他的伤势,众人都纷纷倒吸一口气。一些原本钳制着意沧浪不让他动的人倒是越发纠结了这小子看不出来文文弱弱的这么厉害,自己到底是再用力些防着他反抗,还是轻着些免得被记仇 宁玉山对自己伤势的效果很满意,至于到底会不会引起什么不可逆转的后果,那倒还不至于对方是用拳头打的,他自己感觉下来牙也没松、眼睛没瞎、鼻梁骨没断,软组织挫伤看着严重些也有可能。 宁玉山指着自己脸上的伤,因为脸部肌肉的变形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白大导演,我这伤怎么说是在你这里受的,您是不是得负责你不给我一句准话,我连医院都不敢去。我宁某人白手起家,不像某些人小小年纪关系通天。 他说得慢条斯理,虽然因为脸部伤势有些含糊,但自觉也是做到了十足的影帝风范。却不知道自己那略显得意的表情和模糊难辨的声音,配合着现在的模样,活生生应了猪头一句话,教早就对这位金尊玉贵却不好好演戏货不对板的影帝心存怨念的剧务们都有些发笑。 身为大老板,白导当然不会有他们这样的低俗情|趣。 所以他也直接:你伤是在上工其间受的,我们剧组当然要承担一部分监管不力的责任。 就是宁玉山刚想得意,却猛然瞪大眼,什么意思那除了监管不力之外呢! 莫少初不是剧组的人,最多只能算是剧组人员家属。打人也是事出有因,宁影帝,就算是一纸诉状,蓄意伤人和自卫反击也是不一样的。 被白玉溪异常冷漠的一番话点醒,众人才回过味来,对啊,论起来刚刚可是宁玉山先要打白玉溪的,真要说莫少初顶多算是为了保护白导才反击罢了。你自己先打的人,咋还能怪别人防卫得太重 你!你这分明是在偏袒啊!白玉溪,你根本就跟莫少初是一丘之貉!你们就是冲着我来的!宁玉山气得一时口不择言。 白玉溪双目微冷,他看向一旁安安静静像是等候审判的少年,只见对方跟安了雷达似的迅速接收到他的视线,然后可怜兮兮地眨了眨漂亮的杏眼,充分表现了叫puppyeyes的杀伤力,软软的金发因为方才的两番运动垂在耳边,越发无辜可怜。 虽然说假模假式了一点,但这才是犯错了应有的态度嘛。 少初,你来说。白玉溪眉头一挑,直接点了他。 我意沧浪眨眨眼,一张忐忑不安的小脸在接受到对方尽管上去怼,劳资给你兜着的暗示后瞬间容光焕发,嘚瑟地推开前面的人群 卧槽你就这么推开了啊!感情您老刚刚是装着受制呢! 被他真的一手一个,推开进行拖地移动的两个保安也是日了汪了,瞧瞧自己这一声肌肉,再看看人家那线条优美的小胳膊小腿 怼人小能手意沧浪迅速摆开他身为金枝玉叶黑道小太子应有的格调就算原主是个文青也不妨碍天长日久养出来的流氓气息: 其实我没什么可说的。他顿了顿,嘴角噙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地笑意,那宁玉山的张姓经纪人刚想抓住话柄,就被这渗人的表情吓得哑了。 第163页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仿佛漫不经心地捋过并无褶皱的衬衫衣领,含笑道:我莫少初从小到大还没怕过谁,打得就是你,怎么样 当然意沧浪迅速地接话道:不过我的确颇为好奇,你们宁肯拖着伤势不管也要来争一个并不存在的正义,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特别是像宁影帝这种糊了张假脸的,就这么有信心自己的脸皮不会被撕下来 在场的也都不是纯然天真的小可爱,不可能听不懂这话里的暗示,这话是说 众人悚然看向鼻青脸肿的宁玉山,好像,似乎,真的,在那些破皮红肿、混杂一团渐渐干涸的血污中,看到了有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脱落了一点,在灯火通明的摄影棚内,甚至宁玉山鼻梁上一块都有些透明 张经纪人哄的一下脑子懵了,原本正拿着手绢努力想要擦掉宁玉山脸上血污的小助理手一时僵在那里。 现场唯有宁玉山还没反应过来,他自己有没有往脸上动过刀子,当然是自己最清楚。他只将人这话当做是在讽刺自己装模作样呢! 然而他刚想反驳,却被张姓经纪人迅速冷静地堵住嘴,让保镖们拉着他迅速地离开。 你说的没错,玉山的伤势最重要,白导,这次的事情虽然我们玉山有错,但人毕竟是在你们摄影棚被打的,这事,我们公司总得调查一下,才能给粉丝们一个交代吧。 这会儿张经纪人口吻反而平顺了很多。 白玉溪表情不变:我还是那句话,打架而已,谁没打过架,顶多就是少初下手有些重你们宁玉山又有些不禁打。 白玉溪顿了顿,就算他没有别的意思,光明正大偷听的人也下意识把重点放在了不禁打三个字上,忍不住暗笑:可不是不禁打么!哪有禁打的假脸哦。 白玉溪语气微沉,不要怪我白某人不近人情,此次事件追根溯源,还是宁玉山先出的手。伤人的是少初,但真要论起来,承责的却未必是他。 白导,张经纪人特意咬字重了些,语带警告,您好歹是剧组的负责人,这么拉偏架不好吧! 白玉溪哼笑一声,摆明车马我就是拉偏架了,怎么样 第81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8) 事实证明, 看上去彬彬有礼的白玉溪白导真要气起人来也是十分得心应手的。张经纪人眼睛一瞪, 可算是看明白了,白玉溪这就是要护下莫少初到底了。 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看这理直气壮的模样,难道莫少初有什么招惹不得的背景 然而张经纪人仔细搜刮了一边记忆, 却的确对这个人没印象。 圈子里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就算是宁玉山先出手, 但宁玉山没打到人,反而被人打成那么一副德行, 他又是个粉丝千万的大明星, 就算只是发几句语焉不详的微博加个医院定位就能引起轩然大波。 目送那张经纪人一溜小跑着追上前面送宁玉山去医院的队伍,白玉溪回过头来看着剧组, 淡淡叹了口气:得了,今天先到这里吧。 主演都残了一个, 不停拍还能怎样 意沧浪摸了摸鼻子凑过去,忐忑不安道:玉溪哥,都是我不好,把人给打进医院是不是有很大影响 按照套路来讲, 这个时候白玉溪应该反过来安慰他一句没事。 但白玉溪却眯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哼笑了一声:有多大影响你不是知道么 刚好给我个理由把人踢出局, 你这么善解人意,是不是还要我夸夸你 意沧浪暗觉不妙。 个装腔作势的小骗子, 装二世祖还挺像, 演技这么好不出道可惜了。 合着白玉溪已经看穿一切了啊! 玉溪哥,意沧浪哂笑, 我这不是一时冲动嘛,看到他要打你就气血上涌我当然不能容忍有人在我面前伤着你了! 白玉溪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悄悄掩过心中莫名升起的疑虑:这个莫少初,当真是演什么像什么,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天赋,能够把角色演活了,转换自然得让人完全察觉不到。那他对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些,又有多少是真的 这才多久的功夫你就把宁玉山给折腾得送进医院了!电话那头霍晴时声音因为震惊过度而有些失真。白玉溪轻嘶了口气将耳麦的音量调小。 瞥了眼从试衣间走出来的少年,满意地一点头果然莫少初就跟个衣架子似的穿什么都好看极了。 莫少初一脸傻白甜地表示,不不不,主要是玉溪哥审美棒。 想着擦屁股还得这位制片人总监负责,白玉溪勉为其难地在心中有了一米米的心虚,当然语气上还是八风不动地坦然冷静:不是我折腾的,是宁玉山先出的手。 可拉倒吧。霍晴时站在公司落地窗边翻了个白眼,这么巧他刚刚照白玉溪指挥的那样联系到原本定下来的那个新人,晚上宁玉山就被打进了医院,这么简单粗暴的巧合他会相信 第164页 别说,还真是巧合。[沧沧式凝视.JPG] 你现在在哪儿我尽快给你安排一次答记者问,这样下去不行,不能让宁玉山继续胡言乱语下去。 就在今天早上,一则微博引爆全网。 宁玉山表示自己刚从医院醒过来,身体暂时没有大碍,但可能要耽误剧组的拍摄了。 粉丝们纷纷表示对他忽然受伤的心疼、震惊、疑问,并且夸他好敬业啊blabla。而兴奋起来的狗仔队们却明显从靠近剧组的医院地址发现了一丝端倪,去追问医院工作人员和经纪人助理等人之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新科影帝宁玉山,是被人深夜打进医院的。而据可靠消息(哭哭啼啼惊魂未定的小助理),这个人多半是剧组中的人。 这则消息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粉丝们纷纷要求公司和剧组给一个交代。 我们山山多么爱岗敬业,拿了影帝也依旧勤勤恳恳,没得你们这样折腾的! 天哪拍摄到晚上10点钟,好心疼山山! 这什么狗屁剧组啊这么野蛮! 我表姐在那家医院工作的,说看过山山的伤势,根本不是意外能打的出来的,拳拳都往脸上招呼嘤嘤嘤 随后却有人以知情人士的口吻爆料道宁玉山根本没有他自己吹嘘的那么出色,剧组经常因为宁玉山反复NG,这次就是因为一场戏宁玉山NG了几十次而毫无进展导致全剧组不得不加班到那个点。但这个说法此时却完全起不到原本应有的效果。 白玉溪这个辣鸡,自己拍不好感情戏甩锅给我们山山吧! 我们山山可是拿了影帝的人,丰老爷子调|教出来的影帝,现在说山山演技不好他是不是瞎! 所以说剧组想干嘛我们山山lsquo;演不好戏rsquo;就活该被打 卧槽这是想搞事啊,山山一醒来就担心自己的伤拖延剧组进度,剧组现在这么搞是想要踹开山山! 白玉溪是怕自己拍出烂片所以想要借口跳票吧! 拉倒吧,白玉溪有拍过什么好片子么,拍出来的都是些瞎几把玩意儿,整天一副就劳资拍的是艺术别的人都是智障模样,当全天下都是他|妈得宠着他 紧跟其后的画风也渐渐将矛盾的中心都聚集到了白玉溪这个太过年轻的新锐导演身上。 这头白玉溪对这些腥风血雨完全不管,淡淡回了霍晴时一句:晴时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下午发个通告吧,就说因为宁玉山的伤势问题电影只能重新选择另外一位演员。 你这样算是落井下石吧,霍晴时似笑非笑道,你要想好通告发出去会有多大的轩然大波。 我知道,但我相信宁玉山最多也就是bb两句,干不出什么真事儿。 听到电话那头平静却暗含一丝自信的声音,这头的霍晴时眸光一暗,低笑着应了下来。 那先不说了,我这里还有事。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已结束通话,霍晴时想了想却没有立刻让人去准备通告,而是转而又打了个电话:喂刘老哥吗我霍晴时。嗯这次是想要跟你谈谈宁影帝的事情,你知道的,我向来是不管剧组事情的,对嘛,就刚刚白导跟我说了下,我先来跟你通个气 谁呀白玉溪没有想到自己才打了个电话的功夫,就有个看上去不正经的三教九流接近他的莫少初。 一见他,那人顿时眉头一皱,被莫少初拉着说了几句之后就往人手里面塞了张纸片。 其实这是莫少初这具身体的遗留问题之一。那人四舍五入算是莫少初那早死的大佬爹一个得力小弟,巴巴地跑过来也是想要再抢救一下太子爷那颗不着四六的文青心,比如说家里那位叫许缙云的小美容师不简单blablabla 也是心疼。 意沧浪安抚了他几句,回头见白玉溪打完了电话,说一句晓得了,我回头找你,丢下幸福来得太快恍恍惚惚不敢相信的勤恳小弟就迈开腿迎上来。 听见白玉溪问他那人是谁,意沧浪笑得眉眼弯弯意味深长:哎呀不过就是个不认识的人罢了玉溪哥是在关心我吗 这种明摆着的事情还需要问吗白玉溪一蹙眉,是什么给这傻孩子造成了我会带一个不关心的人回家这种错觉的。 他这么耿直,让意沧浪一噎,转而笑道:你不是一直说我小么,像我这种小年轻总是喜欢扒拉清楚自己在喜欢的人心中占了几分重的嘛! 白玉溪哦了声,看他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笑眯眯地后退几步,在自己面前张开双手:这身好看么 这身是莫少初自己挑的,也难为他能在这家这么正经的店里挑出这个搭配,紧身小脚裤加黑白格子衫,外搭的荧光黄小披肩,什么肌肉线条臀部腰线丁丁尺寸都一览无余上帝给他的审美是加到肾上去了吗 可看他这么兴致勃勃的模样,大艺术家白玉溪先生只能选择暂时抛弃掉自己的极简主义。 好看,骚气极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违心的嘛的确好看,就是骚气得有点晃眼而已。 第165页 我骚你不喜欢吗莫少初睁大眼不服气地瞅他。 喜欢喜欢,我就喜欢你这么骚得恰到好处的。 这才对。 看着他的少初笑得眉眼弯弯颊生梨涡的模样,白玉溪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有个小男朋友的感觉吧。 唔,感觉还不坏。 就是不要有这么多事情瞒着自己就好了。 爱上一个人就学会了体谅,渐渐的白玉溪好像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虽然少初拉开话题避而不谈,但他其实大概能够猜出刚刚那个人是谁。少初这段时日来穿衣打扮的风格被自己拗得变了许多,但这套一副一上身就是本性毕露。那人分明与少初认识,什么必要得瞒着自己呢 恐怕那人是以前少初的朋友吧。 傻孩子,有什么不能告诉自己的。 他把他从那个漩涡中带出来,难道还会介意他的过去吗 白玉溪早就看穿莫少初掩藏在傻白甜外表下那颗豁达乐观却也通透的心,更能察觉到他大大咧咧的笑容下小心翼翼地忐忑。面对他这样的隐瞒,心中说没有的小别扭是骗人的。 但更多的,却是一分心疼。 第82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9) 白玉溪忽然陪意沧浪出来浪也不是一时兴起, 而是许久之前就定下来的一次出游。但即使如此, 用过午餐后意沧浪就赶他回去上班了。毕竟是日理万机的大导演,特别是现在男主演出了问题,一系列重拍补拍的事情都得展开, 租用的摄影棚和器材每过一分钟都在烧钱, 意沧浪自诩是一个百分之百体贴的爱人, 当然要先白导之忧而忧,后白导之乐而乐。 目送他离开咖啡店的意沧浪并不急着结账, 而是招手让服务员把桌面收拾一下之后又点了杯咖啡便不疾不徐地等着。 六六, 我之前让你准备好的东西怎么样 放心,处理这种初级文明的终端设备对我来说才轻松了, 也已经按照你说的在那台设备上留下了痕迹。六六信心满满地说。 虽然只是意沧浪留下来以防万一的一个手段,但听闻这话之后意沧浪还是颇为高兴。倒是六六反而有些残念地碎碎念:亏我一开始还兴奋地想着你怎么忽然这么开放, 原来还是要拉我做苦工。 意沧浪丝毫不把它这话往心里去。他等的人也来了。来人一副白领打扮,衣着得体,坐到他面前之后把外套一脱,露出里面半挽起来的衬衫, 扯了扯领带,明明是在恒温24℃的百货商场里, 他却表现得宛如刚经过一场激烈战斗。 事实也怕是不恐多让。 意沧浪了然:你这模样,是刚从哪家催债回来 嚯!感情莫少爷你是把我当催债的啊, 你这拖欠的速度也确实赶得上欠债不还的了!孟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 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意沧浪,打开一边的公文包, 从中拿出一份文件。 孟寒不是别人,乃是莫少初的责编,专门负责他书一应出版和改编的事宜。 你之前跟我说这件事,我去看了看,合约里的确说了你拥有顾问编剧权,如果对现有剧本有异议,身为作者的你当然可以对剧本提出改编意见。孟寒说是说莫少初的责编,其实乃是家财气促的莫少爷雇佣的一个文化经理人,主职是帮他出面处理将作品转化为实际产品的种种,对莫少爷这个事实上发工资的BOSS真是掏心掏肺。 当然,这不是说他就完全没有自己操守了,诚然莫少初身上有些文人习性,又有些娇宠大天不怕地不怕的肆无忌惮,但不能否认他在文学创作上的确有独到之处,毕竟书的质量摆在那里,不是多加宣传就能红的。 起码本子本身也不会被完美病患者的白玉溪看上。 前两天听到他忽然想要改剧本插手到已经开拍的电影进度当中,当即就有些不赞同:不过之前剧本敲定下来之后也拿来给我们看过,电影版虽然对剧情采取了一些必要的取舍,但总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也符合电影拍摄的需求。现在电影都启动快一个月了,再贸然改动,是不是不太好 放心,时间上的问题你可以不用考量那么多。意沧浪看过合同,满意地让六六扫描了一份收录进系统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些什么孟寒下意识追问了一句。 意沧浪却选择语焉不详地避而不谈:就这样吧,合同上既然有这一条,那么我们就不必担心了。这是我改过了的剧本,拜托孟哥帮我去跟白导联系了。 说着他拔开一支钢笔的笔帽,顿了一下,回忆了一下记忆中莫少初的书写习惯,才龙飞凤舞地在剧本扉页写下一段话。 白导孟寒先是一愣,接过剧本翻开粗粗看了一遍,轻易发现其中的改动还真是不小,不由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之前和我们谈的一直都是霍晴时,为什么现在要跳过霍晴时直接去找白玉溪 意沧浪一笑:因为我有把握新的剧本能够打动白导,甚至有很大的可能可以让他接受我的修改意见。而如果是霍总,恐怕剧本连见到白导的机会都没有。 没错,世事就是这样无巧不成书,白玉溪执导、霍晴时制片的这部古装武侠同性情感片,恰好就是莫少初难得写的一部同志文。 第166页 其实穿越了这么多回,意沧浪也摸出一些套路来了,虽然不知道六六穿越选择对象时是用了什么算法,但必然会与阿卷在这个世界中的身份搭上线,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就冲着阿卷的灵魂波动,又或许真可以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白玉溪在这个世界中原本拍摄的这部同志片结果并不好,没有意沧浪的莫少初那天并没有遇上白玉溪,而白玉溪也的确和悬望之崖的一个MB发生了关系,是否因此在后来染上了病并未可知,但可以确信的是,他并未借此成功明白所谓的感情是什么。 但意沧浪现在成了莫少初,着手干预了这个世界的命轨,他不但要扭转莫少初原本的糟心命轨,也想要一不做二不休,送他的白玉溪登上最高的舞台。 他经历过太多,看过的太多,甚至扮演角色时也不乏扮演过作家或者导演。莫少初原本的剧本虽然好,但在他眼中却并非完美无瑕,这段时间他一个人在家,除了拖稿就把时间耗在改剧本上了。 嗯拖稿这种事情也是很花时间的! 意沧浪想的也是光棍:白玉溪是真正的的艺术家,他想要拍出一部完美的情感片那他就负责帮他清除道路上一切的不妥,给他营造最好的环境好了。 孟寒又不是傻子,闻言心中已然有了计较:莫少初的言下之意,白玉溪的最佳合作拍档霍晴时是有问题了。 孟寒对莫小少爷的话并不怀疑,他自己的工资是怎么来的他也清楚,只是霍晴时如果真的那白导这边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其实本来将片子交给白导他就也是有疑虑的,如果不是莫少初是白导的迷弟,而白导也反复表达了自己的意向的话,以他的谨慎是万万不会将拍摄任务交给白导手中。 放心,不会有影响。意沧浪笑了,因为我会先一步把所有问题都清出去。 孟寒怔了怔,再一抬头,才发现自己似乎想当然了。 不过短短时日不见,这个长不大的男孩模样的莫小少爷,似乎成熟冷静了不少孟寒有些不确定地想着,面前这人隐隐似乎能看出他那位一身大佬气质的亲爹影子 你似乎变了很多这句话在喉中打转了片刻,终究因为显得太过亲近了些而被孟寒吞进了肚子里。 就在这时,被意沧浪安排分出一只纳米机器人去监控的六六发出提示:最新消息,有家娱记报道说主人借助职务之便对影星发出潜规则暗示。 咔嚓 意沧浪捏着小瓷勺的手指关节处发出轻微的声音。 他眼神一暗,随即笑着对面前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孟寒说: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这件事拜托给孟哥我放心。 孟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捏着手中的一沓剧本却觉得有些不得劲,只能叹了口气:我尽力试试,不过白导毕竟和莫家没什么关系,大少爷你也得做好被人否了的准备。 意沧浪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好歹他也是个积年老妖精,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宁影帝你好!请问你对自己受伤入院,而白导却翻脸发通告与你解除合约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你是否对白导有所不满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矛盾 脸色苍白虚弱的青年脸上还贯穿性地包扎着一层纱布,而透过纱布,隐约可见下面青紫红肿可怖的伤势。闻言他明显瞳孔微缩,脱口而出一句话:解约! 影帝宁玉山看了眼身边的张经纪人,一双被纱布越发突显的黑瞳中瞬间泛起不可置信、受伤的种种神色。他喃喃道: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我我做错了什么 他身体甚至都有些摇摇欲坠。 看到他如此,记者都有些不忍。 但无冕之王也并非全都是如此心善,旁边立刻横生出来一根话筒:影帝还不清楚自己被解约的原因那宁影帝认为自己被解约与不久前网曝的白玉溪潜规则男星一事是否有关这则消息是你或者你身边的人曝光的嘛你有没有接受到类似的暗示 哄得一声,本就嘈杂的环境如同滴入了一滴沸油,顿时炸开了。 宁玉山眼中明显显出动摇和怀疑的神色,但很快他沉下声音摇头道:这件事情我不清楚,我也绝对没有收到过类似暗示,请不要捕风捉影。 这时候张经纪人也配合道:是的,玉山刚刚脱离危险,这里也是病房,请各位媒体朋友不要打扰到医院正常的工作秩序 送走了这些人,张经纪人总算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可算是把这些无冕之王给打发走了,小医院就是小医院,一点规矩都没有,长枪短炮地就往里面放! 这时候淡定地坐在床上切换电视频道的宁玉山冷笑一声:是我放他们进来的。 哈 宁玉山狠狠笑道:张哥不用替我担心,白玉溪要搞我,我不好好整整他,我宁玉山三个字倒过来写。 这样,不好吧,毕竟他是干幕后的,再说这种事情,咱们也拿不出实际证据 宁玉山冷笑一声:他白玉溪不也拿不出证据来反驳是他们先落井下石在先,既然敢一脚踹开我,就要做好被我整死的准备。现在遮掩还远远不够,张哥,你安排他们再放出点消息,白玉溪曾经去夜店买过鸭子,他手上这个电影改编拍摄权到底是怎么来的,也讲不清楚呢。 第167页 哈!这回张经纪人是真的惊了,你说真的假的 找鸭子这是肯定的。宁玉山信誓旦旦,怪只怪白玉溪心气太高,得罪的人也太多了些,这次怕是不只我一个人想要整他。我倒要看看,这事儿爆出来之后,他还怎么当他的高逼格艺术家。 张经纪人这才放下心点头:那好,我这就去操作。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三分真七分假,可外头的人只看到了这三分真,便想当然以为剩下那七分也是真。当然,白玉溪说到底和宁玉山这种嘴上说着靠演技实际上也大半刷脸刷声望的演员不一样,身为导演就算有这些脏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问题是这能加大白导潜宁玉山不成恼羞成怒将人暴打踢出剧组的可信度,也就能激起影帝广大粉丝群体的熊熊怒火了。 然而顿了顿,张经纪人倒是忽然有些欲言又止,那个,玉山啊 你有事就说。宁玉山有些莫名地看他。 咳,张哥也不是不相信你,不过就张经纪人踌躇了一下,你那脸,没动过吧 宁玉山先是一愣,随即完全阴沉下来:你在胡说些什么! 一见他这样,张经纪人下意识脖子一凉,连忙干笑道:没没没,我就随口这么一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啊,我先去安排那事了,你慢慢休息。 第83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10) 一切就如宁玉山意料之中的那样, 在此时机爆出的解约通告无疑引起了轩然大波。白玉溪的做法实在是太像落井下石, 反而令人不敢相信。说好的文明社会呢,一语不合就单方面解约这可不是什么18线的小明星,而是正正经经的影帝宁玉山啊! 而随后接连爆出的隐私就更是引爆了娱乐圈。如果说之前还在疑虑于白玉溪没有动机, 那么随后接连从不同渠道爆出的丑闻则提供了一个上好的借口:一定是因为白玉溪想要潜规则宁玉山不成功, 所以恼羞成怒将人一脚踹开。 白玉溪真是共和国最丑陋的导演, 表面上道貌岸然地说着自己拍摄独立作品,要创作出人类真正的精神食粮, 实际上背地里脏事都做尽了! 可别这么说, 保不得人家人间有真情,就是遇到了一个情深意切的MB愿意陪他从生到死呢! 白玉溪不懂拍感情片!照我看他是太懂了, 他能把我们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之间,我们就像个傻子似的被他戏弄, 这才是真正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他那张不错的脸皮底下早就烂透了。居然妄想用宁影帝来作为搞砸跳票的借口,那他就真是想的太美了!我在这里放心话,要是白玉溪真能如约拍出令人惊艳的作品, 我把键盘吃了! 这世上光有才华有什么用,这样的人品, 即使没有这次的教训,未来也注定走不了多远。看看宁影帝之前合作的那几位大导演, 哪一位不是靠几十年几十部戏一点点进步到现在这个地位的。我看之前那些鼓吹, 也不过是一堆无良小报收了钱捣鼓出的声势罢了!什么共和国新生电影导演第一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口气! 无数讽刺的话语如潮浪般冲向白玉溪。 但这世上又从来不缺少逆向思维或者固执己见的少数人, 他们又反过来表达对白玉溪的相信,或者不介意他的私生活到底如何,又或者直接将这一切都打为是城府深沉的宁玉山暗中操控想要报复。 甚至还有好事者真的搞事情开起了这对相爱相杀的导演和影帝是否有可能在一起虐恋情深,然而各方的粉丝却都对此嗤之以鼻,拉倒吧,我们山山/白导才华无双,怎么会看上这种落井下石/忘恩负义的混账! 总之国内舆论顿时乱象频现,好不热闹。 别的也就算了,到了最后一部分可就撩动了某位大少爷惹不得的虎须。 行了,可以把A1片段发出去了。什么乱七八糟,宁玉山那种人能配得上玉溪哥么! 意沧浪自认为自己爱人是从头到脚无一不好,而自己就是天上地下唯一堪配,自然无法容忍那一部分CP脑随便脑补出什么相爱相杀的18禁,为此,他也不惜将自己的存在暴露出去。 嗯当然,本来就计划着差不多这个时候把莫少初这个存在暴露出去什么的,重要吗 冲六六哼哼两声,转头对面前摸不着头脑的产业经理人笑了笑:别慌,我过来就是想借支新闻方面拿手的队伍帮我做几件事而已,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 经理人是莫少初那位早死的大佬爹还在的时候就坑蒙拐骗过来的职业经理人,专门负责慢慢将整个集团,姑且称为集团吧,由黑洗白的运作。大概大佬是看出了这种刀口上舔食的日子不是长久之策,又或者深知自己独子是个什么尿性总之莫少初有这位的帮衬,四舍五入假假也是一个衣食无忧的二世祖。但俗话说的好了,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嘛,大佬爹当初半是胁迫地将人赶上了船,虽说替黑老大干活是得悬着一颗心,但大佬爹不幸罹难、留下一帮半文盲、高级知识分子的二世祖又是个文青,这么好的条件也是很难保证这种灭了监管的打工仔还继续老实本分地爱岗就业。 第168页 意沧浪穿过来之后就确认了几件事:莫少初被下药这事公司方面有没有插手好,没有。那后来莫少初入狱之后的公司怎么样了出狱之后为什么是怎么资产缩水这么多的这个当经理人的后来被谁划入道了。 果不其然,对莫少初下黑手的主力不是还假假讲个文明法律的经理人,但没了莫少初,公司正乱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有另一个帮会势力把许多兄弟招安了过去。那些人搞技术搞经济不行,但多少是公司元老,一来二去就把人事结构什么的被骗了个干净。经理人也是日了狗,某日忽然发现自己送到国外去的前妻女儿换了个监护人,只能硬着头皮搬空了主家的剩余资产。 书归正传,意沧浪理清楚之后自然不会允许还有这种隐患,只是他的确也没什么心思想要好好折腾这边毕竟是过来转职谈恋爱的嘛,真爱至上就是有理,是以一番连消带打又清洗了一些不定心的员工,然后稍稍调整了一下公司的人事结构,完了表示自己以后就安安心心当个股东,运营日常继续交给经理人,拍拍屁股也就跑了。 美名其曰,人各有长。 经理人也是目瞪口呆,就看着一帮原本最是硬骨头的半文盲元老们被大少爷快刀斩乱麻,全部被踢成了拿着分红靠边站的退休老人家。至于他在M国的妻儿,哦,公司相信他的能力和可信度,锁链绑不住人心嘛,分分钟取消掉对她们的特殊保护不用迟疑。 虽然取消掉了保护,但经理人反而越发老实,定定心心下来帮莫少爷劳心劳力:要他说,这种韬光养晦十几年的二世祖藏着的行动力还不知道有多少,他四舍五入算是个弱鸡的技术型人才,就别掺和到这种事里头去了。 ※ 人手丰富之后做事情就更加方便了一些。很快在一片众说纷纭中,一个注册许久的账号在共和国内最大的视频分享网站上上传了一段视频。 《宁玉山被打真相!解约真相竟然是》 再点进去之后才发现这视频四舍五入也算是一个标题党。 只不过 卧槽搞事情啊,这个视频内容比标题更劲爆哦啊! 卧槽卧槽卧槽!鼻血都要出来了! 这个尤物是谁天哪太刺激了_(:з」ang;)_ [鼻血][鼻血][鼻血] 太、太好吃了 趁还没有被封赶紧下下来! 没错,这则打着揭露宁玉山被打解约真相的视频,实际上明显是UP主不知道怎么搞到手的偷拍产物,高清是高清,不过拍摄角度却十分的不尴不尬: 远远拍下了一个眉眼深刻的少年绮颜靡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何为色气的控制,轻易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而他强势地引诱着另一个青年,将对方拉入情|欲的漩涡! 视频被人处理过,剔除了干冰机和风扇的声音,也去除了空气噪音,虽然没有让人热血沸腾的BGM,但靠着这两个人的你来我往和细碎却深沉的呢喃细语,已经能够让人弯了。 而在视频最后,拍摄的镜头明显似乎收到了什么撞击摇晃着改变了拍摄角度。 刚刚好,一阵兵荒马乱过后,熟悉娱乐圈的观众就能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宁玉山!原来这是从剧组拍摄现场流出来的片段! 但等等,宁玉山旁边战的那个,如果没看错那应该是另一个男主吧两个主角都在这里,那刚刚拍到的是 这是镜头中传来一句轻声却格外清晰的话语:少初,谢谢你 很快就有人指正出来前半段的两个人中,明显被动承接的那一方便是目前引得血雨腥风的大导演白玉溪了。至于另一个绝色尤|物撩死人不偿命的少年具体信谁名谁,却还是被笼罩在一片迷雾当中。 但这并不影响迷妹迷弟们自带40米滤镜将此作为重要证据吵得热火朝天。 现在赤果果的证据就摆在面前,白玉溪胃口真是好,谁都不放过。这人都还在呢就等不及把人拉上床! 我们老大爱潜谁潜谁,就是潜了又能怎样你们那位所谓的影帝宁玉山哪里人啊一把老骨头了送我们都嫌弃肉硬下不了口呢! 可拉倒吧,楼上那些到底是不是影帝的黑粉一点常识都看不懂,真不知道这摆明了是在试戏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是大导演亲自上场,但这个叫少初的明显不是剧组的演员,白导犯得着找潜人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两边是正撕得风生水起,这其中还莫名其妙跑出来几只画风清奇的: 这位欧风小哥美得上天入地绝无仅有,配才貌双全天纵英资的老大刚刚好好么!都瞎BB些啥,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出来,哪里是白导在潜人,而是这小哥在花式撩汉啊哈哈哈 嗯,真相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 所以这种不和谐的言论,虽然意沧浪直觉上想要点赞,但实际上却还是视而不见的。 ※ 外头吵得快要翻了天,剧组这边却宛如一片世外桃源般的清净,随着当初那位被宁玉山顶替了的新人苏珂进组,一大堆原本宁玉山参与的镜头要重拍,这工作量也实在让人没心思再去关注外面那些蝇营狗苟。 第169页 当然,也并不是说剧组内的气氛就一片祥和了。 卡重来!苏珂你绷得太紧了,用力过度。 新人苏珂苦下脸来,却不甘有半句抱怨。第一部 戏就能够到白导手底下参演大制作已经是天上掉下来的狗屎运了,依照白导以往的水平,不,只要能够达到以往水准的一半,苏珂今年的最佳新人奖就稳了。 虽然换了个听话没底气的小乖乖,但白导的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不对、不对,还是不对!原本看重苏珂和秦少锋之间的化学反应,试戏时候苏珂也的确有让他看重之处,然而比起游刃有余的宁玉山,苏珂在大部分的时候还是显得太过青涩。 甚至就连在于秦少锋的对手戏中,也总让白玉溪觉得缺了点什么。 要不然怎么说白导对感情戏没经验没把握呢,他虽然能感觉到这其中缺了点什么,却说不上来,作为一个顶顶较真的完美主义者,便只能皱眉一遍一遍得卡掉重来。 正在休息时间,白玉溪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对宁珂要求太严,进组第一天就这么不顺会不会让这个小年轻越发束手束脚。二机的摄影师忽然悄悄找了过来: 那什么,老大,我这边有点东西想要给你看。 第84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11) 白玉溪正和一名摄影师面面相觑, 拿着一段不知怎么出现在一台摄影机子里的片段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说, 你今天过来的时候,发现机子里被人动过了,记录全部清过了 对, 那位摄影师年岁不大, 有些尴尬地望天, 那个老大,不好意思我也知道你昨晚上不允许那段留片, 我是真没注意怎么那个时候这台机子没关 没错, 这台摄像机就是在网上搞出腥风血雨的源头。 那什么,我昨晚下工之后也没在意, 把里面的东西往盘里一拷备份了次就回家了。摄影师看白导脸色不善,连忙弥补道, 白导不允许我们把拍摄内容带走的内容我当然知道,只是现在娱乐圈不太平,这个数据消失也出过不少次。 白导也没有想要追究的意思,理解地一点头:继续。 发现机子里面东西没了之后我就感觉不太对劲, 和昨天下班时候导入的数据一对照,然后发现了这段东西。 白导看着屏幕上变换的画面, 忽然有些踌躇。 摄影师瞧着他变幻莫测的脸色,试探着说:其实白导, 现在的问题是, 不知道对方手上是只保留了那么一段,还是包括后面打人的部分都有。 对!白玉溪恍然一惊。 作为导演他的确没把宁玉山往自己身上泼的脏水当回事, 至于那段床|戏,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原本也是打算冷处理的。可现在一切都巧合得太诡异,由不得他多想如果对方手上还有的少初怎么打人的,那会不会影响到少初 如果意沧浪在这里,怕是会有喜有忧。 就在这时,外头一个剧务敲了敲门探进脑袋来:老大,霍总说有事找你。 白玉溪决定还是先将这件事缓一缓:我知道了,这段片段给我,这件事情你就烂在肚子里,知道么 好好!摄影师巴不得他如此,忙不得把资料传给了白玉溪,当着他的面把备份清空了。 林哥啊,哦,我这段时间忙,没顾得上他。意沧浪戴着耳麦,懒洋洋瘫在沙发上咸鱼,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电话那头的问题,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甚至还从脑子里回忆了好久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许哥了不得了,他们怎么一个个都把电话打到你这边来呀。我记得秋姨你不是不太喜欢我跟许哥来往的么,怎么现在反而关心起这个了 意沧浪看了看挂钟,懒得再花时间继续和程灵秋磨蹭,决定速战速决。果然这句似笑非笑的话语一出口,电话那头的程灵秋就哑了,又东拉西扯几句便挂了电话。 呵!意沧浪轻笑了一声。 程灵秋提到的那些人,无一不是莫少初原来的好朋友。 要说莫少初也是可怜,从小到大也没有什么正常的交友圈子,身边不是大佬爹的小弟的崽们就是一堆对他有所图的酒肉朋友,所谓良师益友是不存在的,别怀着什么小心思下黑手坑他就不错了。 之前提到林哥算是第一种情况,至于许哥嘛,就更复杂了一点。原本算是跟大佬爹交好的合作伙伴的儿子,比他大个五六岁,一直是他崇拜的对象,四舍五入也算是世交。只是后来对方惹上了不能惹的人直接家破人亡,那许哥也消失在了莫少初的记忆当中。直到最近几年才出现,一身历遍世事沧桑的大哥风范,加上那童年偶像的光环增幅,便让莫少初对其推崇备至。 对他的出现,身为继母的程灵秋是不太赞同莫少初与他往来的。但要不然怎么说叛逆期呢,程灵秋越是认为许施来历成谜,反而令莫少初越发和许施加大了来往。 说起来,之前那次在悬望之崖差点翻车,一开始也是许施拉的线,只是临时被个电话叫走了之后,那些玩疯了的二代们才对表面玩得开实际上是个乖宝宝的莫少初下手。 到底如何,连六六也忍不住怀疑这许施出现得太巧,走得也太巧了点吧!就更别说意沧浪了。 第170页 六六: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什么叫连我也 丢开手机,意沧浪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A1现在的传播情况怎么样了应该也差不多是是否把A2丢出去了吧。 A1的片段呢是那段伪炕戏,而A2就是那段毫不含糊的打人片段了。幕后那只看不见的黑手意沧浪同学讲究的就是一个先抑后扬,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临播放的时候倒是期待起了自己走到人前的效果。 六六呵呵,讲白了还不是仗色欺人么。意沧浪就是捏定了这世上有一批人颜值高于一切,就是这么肤浅要搞事。 六六:你这么搞,岂不是逼得主人要出手么 这么说也没错,意沧浪这么做虽然有要把宁玉山彻底踢出局,还有钓鱼上钩的意思,却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看看他的阿卷,他的白玉溪白大导演心里面有没有他。 意沧浪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就传来动静白玉溪回来了 。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看着抱着枕头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少年,白玉溪烦闷的心思倒是消散不少,关上了的房门像是一同将蝇营狗苟也一同关在了外头,颇有一番岁月静好的幸福。 没什么事就早回来了。 这话骗骗外人还行,想要瞒过伪装成小白兔的大尾巴狼还是有些太困难了。见他走近,意沧浪借靠在沙发背上,跪立着探出身体,冲着白玉溪张开双臂。 他人高腿长,完全跪坐起来隔着沙发背白玉溪都能看见他的大腿根,半多个身体都倾过来,仿佛下一刻就要连人带沙发一同摔下去! 白玉溪唬了一跳:小心点!他连忙加快步伐走过去,明明莫少初是个比他还要身高腿长的大男人,可偏偏长得太嫩,总让他下意识用对待小弟弟的态度对付。 意沧浪趁机一把抱住投怀送抱的美人,搂着窄窄一圈腰身,一点不含糊地从脸颊吻到锁骨,留下一串粉红印子。 等、等等白玉溪挣扎着想要推开,后果却是被人亲得腰也酥了腿也软了,手上的公文包也随手往地上一放,摩挲着勾上意沧浪腰背。 要不是这隔着沙发背的姿势太别扭了些,怕是初尝禁果又遇上大妖精的白大导演今天的一血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饶是如此,最后白玉溪拼着无上毅力把自己从莫少初怀里撕下来的时候,也已经是衬衫扣子全部阵亡,连西裤的拉链都拉开大敞着了。 把莫少初作怪的爪子从后面丢出去,脸红红的白玉溪喘着气瞪了一脸无辜的莫少初一眼:饭呢,我饿了! 差点把便宜都吃干净了的意沧浪咂咂嘴,眼神中分明还很是饥|渴地瞅了瞅白大导演,眼神里的暗示也很明白:饿了我来喂饱你呀! 当然,喂饱绝对是正直的意思,再没有别的了。 端着最后一道西湖牛肉羹上桌的意沧浪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看那耿直的表情就差拍胸脯了! 我看到媒体新闻了,玉溪哥,你真把那什么的宁玉山给炒啦 听见这话,原本在摸摸往嘴里塞糖醋小排的白玉溪筷子一停。将嘴里的最后一点东西吞咽完,白玉溪擦了擦嘴,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嗯。 情况不顺利你看上心情不太好。 是啊 宁玉山走了固然好,可走了之后的补拍重拍让进度变得非常赶,而白玉溪则是宁可花时间继续租场地也不愿意牺牲质量的任性性子。甚至在他看来:如果宁珂的效果还比不上宁玉山,那还不如要宁玉山呢!他当然不会允许自己越拍越差。可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要急事缓办,压力越大越找不到那个感觉。 除此之外还有大了宁玉山这件事,视频的流出让原本口说无凭的流言蜚语变成了板上钉钉,而对方是否掌握了少初打人的直接视频则更让人难安。 最后就是今天霍晴时来找他,提出了他现在正在将公司带上一条令人不安的道路,而这部电影的未来太过难测。 玉溪,也不是我这个当老同学的对你没信心,你的能力我当然知道,只是这部电影才刚刚开始就已经出了这么多事,虽然说有一部分起到了宣传的作用,但也的确没有多少正面声音对不对公司和投资人这边,对这部电影有一点疑虑。能不能在下个月之前,给我们看看目前的拍摄进度,或者一段样片也好否则我们可能要考虑撤资了。 白玉溪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这部电影是他下了决心要度过的一个坎,他甚至是押上了自己在公司内的股份才说服霍晴时立项并且拉来投资。白玉溪以往的骄傲让他不能容忍别人来对自己的作品指手画脚,什么看进度或者看样片了,任何打断他创作进度的事情都是一票否决,这是他白玉溪的骄傲和坚持。 但这次不同。 以目前情况而言,白玉溪扪心自问,自己不给个说法还真的说不好是强大的自信不容置疑,还是时间紧迫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霍晴时接着道:当然,我也明白宁珂刚刚进组,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更多的资金需求和时间上的要求,那这样如何,你当初抵押的股权,交给我一部分,让我以此作为凭据去劝说投资人们将审核时间往后推迟一段时间。 第171页 白玉溪不是个蠢人,尽管他从来只管导演,从来不去理会这座他拥有49%股权的影视公司日常运转操作,但并不意味着他看不懂霍晴时的暗示。霍晴时虽然还留出了余地,却已经是图穷匕见了。 到底是早有预谋,还是顺水推舟,霍晴时的想法白玉溪并不想去深究,只是心中必然有一处空落落的失望了。 直到此时,白玉溪才意识到宁玉山的出局和随之带来的腥风血雨,对自己、对这部前途未卜的电影意味着什么。 面对莫少初像是随口一问的模样,白玉溪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第85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12) 然而就算白玉溪不说, 意沧浪也对他的情况心知肚明, 准确来说,白大导演现如今这个情况还真少不了意沧浪在背后推波助澜呢。他背后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却不愿意真正做个无名英雄, 起码明面上也要尽到一个小男朋友的职责嘛。 呃其实也不小。 意沧浪斟酌着说:是拍摄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他索性放下筷子, 一脸认真地思索起来 :也对, 那(nei)什么宁玉山,就那样的技术, 听说都是影帝呢, 换一个人又要重新磨合,的确也有可能不合您心意。 什么您不您的, 哪儿学来的腔调。白玉溪笑骂了一声,却瞧着他一本正经为自己苦恼的模样松快不少, 宁玉山再怎么说好歹演技是可以的,只是我觉得他不合适,没有我要的那种感觉。你倒好,还记上他了。 我可没你那么好脾气, 他敢打你,这辈子都被想下我的小本本了。 嚯!了不得, 还有小本本啊! 不过笑闹过后,白玉溪看了他一眼, 半喜半忧地佯装嗔怒道:不过说起来这也勉强算与你有关 之前那一次半真半假险些擦枪走火的合演虽然是个玩笑, 却不知怎么的触动了白导的某根神经,在那一刻灵与肉达到了和谐, 世界一瞬间完成了大圆满。 没错,这就是他想要的! 如果说之前宁玉山的表现让他觉得不满意、总感觉缺了哪里的话,莫少初相当于跳过一切铺垫给了他一个完美的最优解。 问题是现在换成了演技青涩只有气质稍稍可以看的小鲜肉。 我觉得这个问题本身玉溪哥你可能有一点有些误会了,意沧浪琢磨了一会儿斟酌着给出了自己的意见,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自恋,但的确就像我说的那样,任何一件事都得看天赋,演戏这种事儿我觉得不仅看天赋,还看个性。不怕说一句,能塑造出那天那个沈秀的人,是我莫少初,也只有我莫少初可以。换句话说,其实玉溪哥你现在是想要把那位苏珂硬生生拗成莫少初的沈秀,这样或许反而限制了苏珂的发挥呢 再怎么模仿,毕竟也只是一个短暂的感觉而已,苏珂不是我,他没有经历过我的经历,跟我的想法也不同,模仿得再像也只是一个空壳。但反过来,我相信玉溪哥你在导演上的天赋,当初你一眼相中苏珂,他身上必然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你对不对其实你大可以抛开我所扮演的那一时半刻的沈秀,引导出一个由苏珂诠释的沈秀。 这话倒也的确有道理。白玉溪仔细琢磨意沧浪这番话,发现自己好像确实隐隐有往死胡同里一根筋走到底的嫌疑,以至于曾经苏珂给自己初见时惊鸿一面的印象都有些淡忘了。当然,这并不是说这就是导致问题的全部,但的确可能是一个重要的部分。 白玉溪终究还是一个醉心艺术,虽然是极为烧钱与经济行业联系最为紧密的第七艺术,的文青,就算那些蝇营狗苟的凡尘俗世再糟心,这个核心问题有望解决的欢喜还是将那些烦恼一扫而空。 嗯,就这样意先生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 霍晴时说到做到,在白玉溪拒绝被他挟持之后第二天就拿走了租赁片场的钥匙。与此同时,经过意沧浪确认,孟寒方面就迅速联络上了白玉溪,提出原作者对剧本强烈的修改建议。 EXM强烈修改建议说好的你自己写的剧本呢 白玉溪由丈二摸不着头脑再到痴迷地闭关看了一天剧本之后,终于眼睛红通通得可以跟兔子比美开门走了出来。 意沧浪在门外可怜巴巴地等了他一天,从刚开始的胜券在握再到后来隐隐不安,好不容易等他出山就被他的兔子眼给吓了一跳,这又是眼眶泛红又是红血丝的,还真是由内而外的红了!知道是自己那本剧本惹的祸,意沧浪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担忧地开口: 玉溪哥你 然而白玉溪完全没有注意到脚边蹲着的某人,大踏步往门口走去,还不忘下意识地冲着厨房方向道: 我有事出去,晚上不回来吃了! 碰 意被遗忘的怨夫沧浪幽幽地看了眼窗外星星点点晨光尚未的天空,这大半夜两点钟的你是要去干嘛!!! 咳,自己造的孽,跪着也得配合。 委委屈屈的留守儿童意沧浪同学大很快就接到了孟寒暴躁又睡眼惺忪的电话。 孟寒的声音隔着电流声都能听出来是在低吼,充分表达了一个修仙党睡眠不足的劳累:你干了什么好事! 第172页 意沧浪被这怨念满满的控诉弄得一懵,偏偏外头这星光点点的,可想而知他家白导是艺术家病犯了扰人清梦,很有贤夫自觉的意沧浪率先就替自家宝贝心虚了起来。 等等等,怎么回事儿 孟寒只好压抑着怒气把事情说了一通。原来就在刚刚孟寒突然接到了白玉溪的电话嗯这大半夜的,当然是挂断了!结果那电话锲而不舍、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过来,接起来一听,就听见大半夜白玉溪白导那轻飘飘跟鬼片似阴冷沙哑的嗓音,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地让他过去见他。 孟寒也是怂,还以为意沧浪是做了什么挑战白玉溪底线的事情呢,毕竟这个临时改剧本的事情,就算是原作者兼编剧也是一桩麻烦。人白导是谁,一语不合影帝说打就打了,现在这个比莫少爷还要黑道大佬的口吻,难道是要把自己给做了 要不然怎么说睡眠的重要性呢,缺觉的孟寒也没仔细思量自己这通逻辑的矛盾性,听见白玉溪语气生硬的一个电话当即就以为对方要跟自己撕,一个电话就打到了相对而言没啥脾气的莫少初这里。 放心,没啥事儿。意沧浪松了口气,大约是太兴奋了吧,你知道的,艺术家在面对缪斯的时候都是不可理喻的。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问题就是,世事就是这么无理取闹。这么个厚颜无耻不知天盖地厚的死中二,偏偏是给他发工资的BOSS,他要他去赴约,他还就得老老实实爬出温暖的被窝踏上未知的征途呸,要不看在年百万的老妈子奖金的份上,谁理这破小孩,然后,还他喵真成了。 白玉溪在打完电话驱车来到工作室的路上也不是个瞎子,看着还在沉睡中的城市,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点叫人过来很不科学。他脸色有些尴尬,不过说到新的剧本立刻容光焕发,脸泛潮红,一叠夸奖作者的话不要钱地从嘴里倒出来。 说得他都信了。 孟寒微笑地将一双死鱼眼藏在闪闪发光的镜片之后,内心诅咒着那位二世祖睡觉落枕、床伴半路失陪、泡男人被NTR、白月光看的是他脸等等 意沧浪:可以了,可以了。 孟寒发动远程怨念攻击的时候白玉溪也终于意犹未尽地发表完了他的读后感,然后遗憾地喝了口水:但很遗憾,我恐怕无缘拍摄出这么出色的作品了。 看着孟寒懵逼的表情,白玉溪倒是十分豁达:虽然我有种感觉自己错过了这部戏以后会后悔终生的感觉,但出于自知之明的考虑,我还是建议你将拍摄权转给其他人吧,现在的幻影(白玉溪与霍晴时的娱乐公司)恐怕已经没有这部作品的生存土壤了。 白玉溪看得很明白,现在的幻影已经变了,多一个好剧本改变不了什么,霍晴时的野心暴露,自己即使不被他赶走,以后的分歧也只会越来越大,幻影不再是一个适合静心拍电影的地方了。而没有幻影这个舞台,凭借自己一门心思拍电影的能力也玩不起这个制作。这个剧本虽然说是的修改稿,但其实已经和原本的剧本除了人设和时代背景相似之外没有什么太大关联,与其说的修改,不如说是作者出于某种考虑创作的另一部作品披了个马甲。能够创造出这种作品的人必然不可能看不出现在这个剧本的价值,他不由怀疑是不是对方故意要将这个作品送到自己怀里。 但无论是什么缘故,终究是有缘无分啊。 他心里微微叹息,然而这话却让孟寒越发惊讶。 居然真的跟莫大少爷的猜测一样。 孟寒心中百转千回,抬头对上白导的视线,轻轻一笑: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我们也有所考量。 一转眼天将大亮,新的一天也开始了。两个西装革履一看就是斯文败类的男士敲响了幻世电影制作公司执行总裁霍晴时的办公室门。 霍总好,我们是少科金融公司的代表,我方看好贵公司的发展前景,这位是尤律师,专门擅长公司并购相关问题。怎么样,开个价吧。 第86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13) 白玉溪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剧本和股份转让书, 意沧浪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地看他:所以现在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吗 理论上来说, 不,不管理论还是实际,的确都解决了。只是这个问题解决的手段实在是太简单又太粗暴了一丢丢, 让他莫名有一种郁闷的感觉, 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你以为前面是三座大山,谁知道只是糊出来的纸窗。虽然找知道未初(莫少初的笔名)背后的背景不简单, 但想不到还有这种操作, 遇到重视的片子居然就直接出钱把制片方买下来一了百了了。 既然结果是好的那还在迟疑什么!难道说玉溪哥你不喜欢这个剧本了 怎么可能,白玉溪下意识地否认掉, 一脸认真严肃地纠正面前漫不经心的少年,如果说原本未初的创作中能够让人发现闪光, 那么现在这个故事便如同十五满月银辉遍地,萤火之光岂可与皓月争辉。我只有担心自己拍出来的作品未初无法满意的,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第173页 哎,怎么可以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啦! 意沧浪有些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现在正在认真践行一个小年轻应有的自尊, 比如说分跨背坐、双手搭在椅背上这种坐姿。虽然有椅背这道阻挡不至于被白玉溪发现他现在的情况,但他还是忍不住挺了挺腰往前蹭了下来增加所谓的安全感。 不行这样玉溪哥那诚挚清澈的眸子越发清晰了! 意沧浪有些狼狈地后转从一边的小几上抄起刚刚自己吃到一半的布丁往嘴里塞。冰冰凉凉的布丁顺着舌尖一路滑到食道口时, 意沧浪才想到自己还没套路完呢。 刚要开口,却见白玉溪认真地盯着自己。 准确来说, 是认真地盯着自己的唇。 咕噜一声, 意沧浪觉得自己的吞咽声似乎都被什么不可抗的力量放缓成了慢动作。 少初。 嗯 你吃了我的芒果布丁。爱吃甜食却又死要面子矜持着的青年有些纠结,我记得刚才你要的是薄荷的。他还嫌弃了好一会儿世界上怎么会有薄荷味布丁这种邪教呢。 意沧浪低头看了看, 自己手上端着的玻璃瓶中居然的确是蛋黄色的果冻状物体,他一挑眉,就在白玉溪的目光下又变本加厉舀了一大口 然后往自己嘴里一塞,往前,捏住青年的下巴,吻住。 软软的,冰凉凉的,对于意沧浪来说有些太过甜腻的芒果布丁融化在两人交缠的唇齿之间。 甜吗 唔、甜、甜像你一样甜。 一点点薄荷残留的凉意反而让那份甜越发干净凌冽,真是一点都不妨碍嗜甜的白先生享受这份甜意呢。 至于拍摄问题,嗯当然不是特殊意义的拍摄问题,就先丢到一边去吧! 就在白导重新开拍这部已经几乎改头换面的电影同时,少科公司的发挥强盗作风顺利买下幻影后,重组的幻影公关部门也迅速发挥了应有的行动能力。 用公关部大姐头的话来说就是:把公关交给一个完美病的文青!你们这是在犯罪知道吗!不由分说接过了宁玉山那件事的解决任务,还咄咄逼人地从白导手中忽悠来了那段视频。 怎么忽悠的大姐头就拍着桌子双手一撑:你要确保这位少初不会沾上麻烦对不对! 对! 那你把那视频给我一份都是网络时代了不知道时间就是金钱怎么还这么咸鱼呢复制黏贴一下需要多久你又不是不知道对方手里也有这份 好好好给你给你。 然后不到一个小时内网上就有了莫少初怼人的视频,等到热度炒的差不多了,再忽然有了紧跟着上次那个炕戏视频后面的全部。 包括莫少初打人,和为什么打人。 不知道经过了什么操作,宁玉山当时的粗话居然格外的响亮清晰又粗噶。即使是距离不近的镜头也清晰地记录下他脸红脖子粗、骂骂咧咧挥向白玉溪的手。相比于勤于锻炼、刚在战争片中摸爬滚打、隔着古装戏服都能看出肌肉线条的影帝,身上还挂着一身白衫的白玉溪真是名副其实的文弱书生,面对那赫赫拳风仿佛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莫少初忽然出现在镜头中,露出正面然后将人一个勾拳怼到地上,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废话地冲脸招呼! 这反而让人没法说了起来。 莫少初怼人的时候也说得清清楚楚:自己演技渣还有脸怪玉溪哥嫌你演得差而且我玉溪哥怎么你了他说什么不对了吗难不成当导演的还不能告诉你你哪儿不好了得当你是老祖宗供着他好心好意指点你,你呢,长了双眼珠子没地方放要黏在我身上再敢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告诉你,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扒了你的皮! 嗯!很好! 看来之前什么潜规则人的人,怕也不是弱不禁风的白导啊。 虽然少数宁玉山自称演技粉的真爱脑残粉还在不依不挠地表示无论如何山山的演技都是得到认可的,是国家的瑰宝,怎么能这么摧折他,但大部分的路人和观众却心里面门清。 甚至有好事的小报请了武术大师和搏击职业选手来评价两人的出手,得出的结论是: 先出手的那位是冲着咽喉去的,看手法明显是学过搏击术和锁喉的,暂时无法根据视频判断力度有多少,但咽喉部位是人体最脆弱的位置之一。而反击伤人的那位虽然下手重,但都是往软组织和肌肉下手,可以看到虽然伤势看起来吓人,但大多是淤青和红肿,是不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的。真严重宁影帝也没法第二天就醒过来第四天就能出院了。 当然,小报没有说的是这两位专家还啧啧称道了一番下手的小年轻年纪小手段狠,专往打不死人但疼死人的地方下手,这伤往后就算好了,光创伤修复的心理阴影就能让他疼个一年半载了。 嗯当然也有粉不觉得蓄意伤人未遂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管这叫我们山山年轻气盛,傲骨嶙峋!哪像现在的明星为了得到资源导演说什么都应,跪舔的嘴脸真难看! 第174页 好好好,你们山山三十的人打人叫年轻气盛、傲骨嶙峋。 我还说那位还手怼人的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可惜了宁影帝经营多年养出来的粉丝名声,算是一夕之间面目全非,呸,是真相毕露了。 现在拍摄剧本已经大修得面目全非,原本白玉溪不肯给宁珂看意沧浪的扮演版本,其实是担心他会被影响得束手束脚,现在就不打紧了。经过白玉溪的同意之后,大姐头方面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将白玉溪原本那段剧本的设置、和他个人的要求、意沧浪的正面拍摄效果和此前宁玉山最佳的一版共同po在剧组官网中。不仅如此,为了证明自己和莫少初所言非虚,白导甚至将莫少初接触到的两段共计NG了七十三次的片段全部po出。 白导万年长草的微博更是配合的更新转发: 我从来相信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只是我可以,我却不愿意委屈了少初。第二十三场最后能过的那个眼神,是因为当时少初来看我,宁看到了。第二十四场,他也许挺好,但不够好,至少没有比从未接触过剧本的少初更满足我的需要,如果少初长得不那么侵略性,他会是我当时毫不犹豫的选择。转发微博 很好,热烈庆祝发博从来不超过二十个字的白导终于发出一条逼近140字的微博。 有心人还特意数了一下:带标点136个字,偏偏白导不乐意补完宁影帝的全名。 倒是意外率直得可爱。 当然,意沧浪知道,可能这只是他懒。 但不妨碍他看见别人夸他们家玉溪可爱而高兴呀! 很好,总之一切的确算是。 什么,关于那些追问反复提及的少初是谁的 抱歉,涉及个人隐私,不予理睬。 除此之外大姐头当然也不是吃干饭的,相信的一大堆造势、黑装粉、互撕炒热度做的风生水起。没过多久又一位宁影帝的真爱粉迟疑地问了句:山山,视频上面你鼻子那边好像有点透明,是我看花了对不对 然而并不是。 恰好追求完美的白导将所有配置都尽可能往高标准严要求了弄,又恰好这个角度那个光照将宁玉山的脸照得清清楚楚,又恰好总之很多个恰好,哪里有新闻往哪里钻的媒体记者又勇敢地站了出来,请了专业的画面修复师放大了最后宁玉山从站起来到放下手被送走的全部画面,一帧帧对比捕捉,然后得出结论: 号称纯天然美人,虽然他并不打着这个招牌但对提出这个说法的媒体也没予以否认,都是一个圈子的嘛,长得比宁玉山帅的也大有人在,谁不清楚这其实是他暗示出来的呢 总之,这位纯天然不含糖,呸,纯天然不经二次加工后期PS的影帝,貌似可能或许大概不幸地在争执中被不懂事的年轻人打碎了鼻梁假体和面部肌肉的填充物。 宁影帝应该给自己的脸买份保险的,这样他起码可以获得巨额保险作为补偿,哦不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通过保险审核机制。但不管如何,这场单方面的斗殴对于温文尔雅的宁影帝而言绝对是一场灾难。 虽然听上去好像(不)是诚心诚意的建议,但报道一出之后却成功将风头稍微被完美主义导演白玉溪这个话题盖过去的宁玉山再次送上热搜首座。 一时间热搜前十里面剧组的消息甚至占了5条: #宁玉山整容##完美主义导演白玉溪##红衣美少年少初#占了前三。不用问,第三个这么骚气的热搜tag说的自然是莫少初的古装扮相一眼万年、弯成回形针啊、什么回形针我都弯成蚊香圈了、拉倒吧我都弯变直了、教练,我想拍片、我不是针对谁,但影帝也的确是辣鸡、可以了,你已经尽力了 排第四那位争头条再次失败的乐坛半壁江山冷冷一笑,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第87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14) 宁玉山找了权威医师来鉴定证明自己没有做过整形手术的澄清消息, 可想而知的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毕竟人总是会倾向于去关注他们想要知道的东西。 呵呵。 花了多少钱。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可以了,对你太失望了。 算了散了散了,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呵呵, 当我们瞎 意沧浪愉快地浏览着微博, 看着粉丝数骤降的宁玉山主页心情大好。对于自己动用黑科技和隐秘的手法当时往脸肿的一塌糊涂的宁玉山脸上做手脚这件事,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用他的话来说:我只是在当时进行了一点合理推测,他既然都澄清了那就澄清了咯。无辜.jpg 嗯, 良心这种东西, 不存在的。 不过今时今日网络上自然不可能永远只有一个声音,有人也提出了质疑: 为什么原本把情况瞒得死死的白玉溪忽然这么大方, 直接放出了所有NG片段当然,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一个证明宁玉山和那位神秘少年少初演技高低的方式, 但这样似乎不太符合白导的利益吧还是说这一切,从开始的风波到现在的翻转,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这一切是不是从头开始就是一个营销手段 第175页 不同学,你想多了。 刷着短短时间莫名兴起的#红衣美少年少初#tag和一大堆打着未初原著cp#沈秦#tag却分明是他家少初和自己拉郎的各种粮食, 自从发了条接近140字的微博后忽然打开新世界的隐士高人白玉溪大导演午休时看到这条疑问,也没多想顺手就回复了: 因为未初太太给了我一个更好的剧本, 原本的已经不担心泄露问题了。 emmmmmm 且不说大姐头如何一惊一乍,这个耿直的回答却是炸起了不少人。 天啦撸快说你是sei!为什么侵占了我们白导的身! 未初太太_(:з」ang;)_ 笑哭23333完了脑洞一开停不下来 霸总作家X天才导演, 有人欺负你不要紧, 分分钟给你个更好的本子 等等啊喂少初怎么办 少初是属于全人类的瑰宝了辣!即使是可耐的白导也不能独占~呦~ 只有我觉得,少初和未初这个听起来有点像吗 emmmmm 意沧浪眨眨眼, 留意了一下最后留言的这个人。 嗯是个刚建的小号 白玉溪到底也不曾有负盛名,就像当初意沧浪用实际行动打脸影帝告诉他什么叫做真正的天才一样,我们白导除了有了一个暗搓搓刷微博、看小黄漫小h文涨姿势的新爱好外,依旧还是那个一丝不苟要把冰咖啡放在杯垫正中心、每天开拍之前要花一小时亲自检查布景有没有对称和谐演员的造型有没有呆毛的强迫症重病患者。 白导的龟毛属性,不,应该说是追求完美的精神,让现在全剧组他最大的打工仔们瑟瑟发抖。 自从制片和投资方代表的霍总也被麻溜踢出局之后,新的制片人代表和那位神秘编剧未初的经纪人一起来过,郑重表达了对白导的放心。从此片场更是他一家独大,所有人被只能每天仔细仔细再仔细。 这位可是一个不满意了上上下下谁都可以换的猛人。 毫无疑问,这样的误会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随着麻烦一个个的扫除,再加上日常生活节奏的日益和谐,白导的拍摄也开始顺风顺水起来,而网民始终是健忘的,很快那个惊鸿一瞥的红衣少年的形象也逐渐模糊,成为了不是爱豆,但每次看都会忍不住惊叹屏息的一个象征符号,让白导越发愉♂悦。 嗯唯一的麻烦,就是家里那个死小孩还是不肯去上学,还真的搞出一个什么函授教授出来。 总的来说还是一切顺利、渐入佳境的,于是就在五个月后,白导终于拍完了最后一条杀青,杀青宴结束之后和家里的小男朋友交代了一声,就搬了铺盖到公司去进行长达四个月的剪辑后期特效等等琐事了。 没错我们白导还是水磨工夫的爱好者。 意沧浪百无聊赖地在床上打滚,直到六六提示他:宿主喂喂喂,别瘫了,有新情况! 目前网络上逐渐有一种声音,声称未初,就是莫少初之前的笔名,想起来了没他们声称未初的作品乃是抄袭自一本外国的同志文学,只是添加上了的共和国自身的古代元素因此让人难以联想到一起,其实人设和剧情发展脉络如出一辙。 嗯意沧浪眼睛一眯。 还有人声称自己就是的未初的书迷,追了他书这么久,从他的文笔感觉就是第一个没长大的年轻人,这么稚嫩的年纪怎么写出这么细腻感人的的同志作品,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意沧浪咦了一声,我记得莫少初好像早就公开自己的年纪了吧,还有,莫少初的文笔我看过,往前那些修真玄幻文还能看出岁数 我查了留言的IP地址和浏览历史,是一个水军黑装粉,恐怕根本没看过莫少初的书。 但现在的问题是,莫少初有没有抄袭。 没有。意沧浪回忆了莫少初的记忆,肯定道:莫少初的这部书肯定是干净的,他从三年前开始写,30万字的作品却写了整整一年,整个写作过程清清楚楚地烙印在我的脑子里,绝无差错 。 这本书发书到立项拍摄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这种说法,最近却忽然出现,恐怕来者不善。 是冲着刚刚杀青即将上映的电影等到四个月之后如果电影能过审通过,这个的消息也有了一段时间的酝酿再运作成热点话题,恐怕改编拍摄抄袭作品的电影也会受到影响,即使自己早一步进行了大幅改编,但原本能够评为经典的改变就不知道会被指摘成什么面目全非的模样了。 听到事涉主人,六六也急了:现在这个说法暂时之出现在一个大型书迷交流论坛上,还没有完全扩散,宿主,需要我去查封那个帖子或者开楼澄清吗 不急。意沧浪冷笑了一声,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呢,这么急着下场有什么意思,起码得等那些魑魅魍魉都爬出洞了再说。不过一些准备工作可以先做起来了,不是说莫少初抄袭一本外国同志文学么,先去把这个理理清楚。 第176页 六六曾经是主神掌控所有的轮回者的触手终端,在网络世界堪称是独一无二的霸主,分分钟就把意沧浪要的资料收集齐了传输过来。 颇有意思,这层诬蔑不仅仅抓住了共和国人对外国文学心理上的一层弱势,而且在两部书的时间上极为微妙。真要论起来,这本书令未初这个笔名一时风行,但那本外国文学却只是一本扑街网文水平的作品而已,虽然两者在发行方式上掉了个个儿,却改变不了对方作品的评价远不如未初的。但既然敢开贴批驳,就必然不是无的放矢。那部同志文学的发书出版时间先于未初的开始连载的10月31日延迟了半个月,但加上全文撰写、审核编辑印刷的时间,自然大大先于网络连载的未初作品。 可问题是,未初的这部偏偏是全文完稿又精修了数十次之后再发布的作品。 当然,现在没人知道这个问题,只是听着楼主分析论述全文投稿印刷所废的时间,以及在初版之后未初的借鉴,对此暂时处于将信将疑的状态的。 但意沧浪早已看透,这么一个看上去颇为详细的石锤贴,才过了没多久就已经来了一大票的未初粉,上蹿下跳地叫着得了吧我们未初大大怎么可能抄袭、就算抄了又怎么样,未初写得比这个听都没听过的扑街写手棒多了等等。 意沧浪关了页面,又调出来六六找来的原文看起来。一边六六看着迅速增高翻页的楼层和名为洗地实则的抹黑的言论将越来越多的路人推向另外一边而急得团团转,恨不得自己冲下场把帖子给禁了。 终于,意沧浪有了动静。 六六,跟莫少初来往密切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个叫许施的。 对!不过你怎么忽然提起他了。 意沧浪敲了敲屏幕上的手稿原文,冷笑道:我现在才庆幸自己大改了剧本,否则等日后知道了,怕是要恶心吐了。 原本未初的故事毕竟是武侠世界,以至于我一开始没有发现,现在看了这份几乎是现代背景的文当中眼熟的部分我才意识到的,写故事的时候莫少初怕是夹带了私货:里面的许多片段,其实是按照莫少初回忆自己以前和许施一起长大的经历来写的。 对,所谓对大哥哥的崇拜,恐怕莫少初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暗恋许施,才会不自觉将这些片段写进书里。 六六不太明白,试探着问道:所以不是莫少初抄袭,而是那个外国人抄了莫少初 嗯。意沧浪冷笑了一声,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他又仔细搜刮了一边莫少初的记忆,终于在一个里被莫少初用含着甜蜜的忧伤等等少年情绪掩藏起来的角落里找到了的一段回忆: 莫少初的初稿原本不是这样,但许施主动推掉了其他人的邀约,陪着他一遍遍的改稿,提出自己的意见。年少懵懂的莫少初那时候才16、7岁,青涩的悸动哪里能按捺住,不自觉就被牵引着在其中注入了自己的一段情丝。接近一个月的世界,每天下午几个小时共处的光阴成了他每天最高的期待。 直到后来许施抱歉地说自己在米国的事务有点麻烦,不得不赶飞机离开,这个交流才告一段落。 许施很清楚莫少初的心思,甚至比他自己更清楚,更清楚莫少初的思维逻辑。意沧浪悠悠道,出版公司或者直接是那个作者,必然与许施存在某种联系,怕是早就设了个局等着我跳呢。 等等,但你刚刚不是说这场局是冲着主人去的么 第88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15) 正如同如果爆出抄袭会影响到片子的声誉一样, 反过来, 电影的评价也会影响到未初这个笔名。而且,我想也是我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让他们不安了。 白玉溪主动爆出来是自己这个编剧换了剧本,而自从意沧浪来到这个世界开始, 就单方面断绝了与莫少初那些或者狐朋狗友、或者少年英才的一切交往, 甚至开始插手到社团的运营当中, 这些变化恐怕让隐在暗处自有打算的那些人觉得不安了。 刚好他们手上的这颗棋再不用也怕是要作废,还不如先丢出来投石问路。 比起沉浸在自己细腻丰富情感世界的莫少初, 意沧浪显然要更为冷酷一些。 许施背后的许家当年破败的过程中是否有什么恩怨情仇误会牵扯, 他对此一点都不关心;而许施是否想要对已故的大佬报复,对曾经的儿时玩伴、现在象牙塔养出来的naive文青心存利用, 意沧浪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 不择手段的事情他干多了,大家都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 互怼啊,正面刚啊,来啊! 顺着这个思路顺藤摸瓜下去,一些事情也渐渐浮出水面。比如说那次下药翻车之后意沧浪洗心革面的作为让不少二世祖太子爷心中不安, 本着先下手为强的革|命思想,先一步运作隔断意少科公司和他们的合作。 意先生:正好, 没人拖累轻装简行,更加方便自己上岸。 同时少科公司内部, 经理人忙活着洗钱漂白, 而当初老大佬为了减少社团转型的阻力,各个堂口的大哥还有元老兄弟们都一同参股。被意沧浪粗暴地迅速斩为光拿分红却没资格进入董事会的普通股东之后, 便开始渐渐有人从股市上收购这些股份。 第177页 意先生:散股还想翻身做主可拉倒吧。 被白导担心着整天上家里蹲大学的意先生,实则天天忙得热火朝天,所谓与人斗,其乐无穷嘛!光是看到对方一次次被他翻来覆去玩得气急败坏的模样,虽然不能完全满足,却也能稍稍弥补空巢老人有美人却啪不了夜夜独守空闺的忧伤了。 啪!一叠文件被摔到桌上,许施整个上身后仰倒在老板椅上,原本整洁的衬衫此刻都发皱了,领带不翼而飞,眉宇间竟是疲惫,布满红血丝的眼中投入出一种近乎神经质的空洞: 全部被套住了,从今天开盘之后就开始狂跌。 这不可能!坐在他对面的人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破音,一贯冷静的表象也终于难以再维持下去,我明明听见算了,小弟,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你不能这么快就放弃。 你还看不出来么!许施面部肌肉轻轻抽搐,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他在玩我们,一开始就在玩我们。也许从一开始我回国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来了这一切了。我们不该去招惹他的一开始他就没有相信过我,他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骗了我们所有人 不,一切还没有结束至少,至少他有重视的人,只要有重视就有弱点。 许施淡淡地看着他,疲惫道:重视你知道什么是他重视的嘛 这一次他一定会重视的。排除掉一切的不可能,他做的事已经告诉我一切。 你想对谁下手。 白玉溪。 大姐,你确定这样可行许施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咀嚼了一番,怀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没错,坐在他对面的,乃是他的大姐,许缙云。为了完成俩姐弟向当初背信弃义的莫家复仇的理想,许缙云和许施分别接触了莫家现在还存活在世上的两个人程灵素与莫少初。 许施在察觉到莫少初对自己暗藏的情愫之后,迅速展开了利用。而许缙云,则在改名换姓地接近程灵素之后,发现了对方乃是一位潜藏的隐性拉拉,为了达成目标、逐步掌握整个莫家,不惜委屈自己去迎合程灵素的喜好来接近。 无论是如何,两姐弟都认为自己付出了无数才获得今天的成绩,又怎能忍受毫无预兆之下,一切都被推倒重来呢 白玉溪的电影终于再度近一个月的宣传后过审上映,并且当日就成为单日票房冠军,作为一部打着商业武侠旗号的爱情文艺片,赚足了观众的哭笑。豆瓣上的评论在首周高达9.5,虽然之后会有所降低,但影评方面却多是赞叹为主。 最后沈秀死在冰封的秦饮冰身前,指尖就差一寸怎么样也冲破不了冰封的阻碍,却在他咽气倒下化作一团烟云散去的同时,冰棺里的秦饮冰似有所感地落下一滴血泪。这一幕,直接让一大堆人叫着要给编剧导演寄刀片。 生,同床异梦;死,缘悭一面。秦饮冰被正道人士冰封之前吐出来的十个字,想不到一语成谶。而这两件事被直接刷成当月最虐心的一句话。 我说要一生一世与你纠缠不休,你便是死了化成灰了,我都会化作厉鬼下地府来缠着你。 我逃出来寻你,却原来代价是亲手将你送入笼中,寻一个世上已经不存在的人。是因为你怨我,才自请冰封不死不活,好让我去了地府都找不到吗 片中的一些台词被人扎小人痛骂:前面2/3,不,3/4部的糖,原来全是为了后面扎得酣畅淋漓, BJ可把你能的,你怎么忍心啊! 不满意,我一点都不满意,不是说好了改编的嘛除了主角名字和人设没变,还有哪里有一丢丢原作的影子了未初你出来别装死,亲儿子你都下得了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以为原作的竹马绕青梅够甜的时候,未初告诉我还可以甜到老夫牙酸脸疼。我以为原作的同生共死已经够惨的时候,未初告诉我世上有句话叫做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哇哇哇心疼独活的饮冰。 别人家都是用我一生换你十年天真,秀老大到你就是夺你十年阳寿来记我一刻红衣如火,因为无我相护你生亦无欢你TM对得起谁!啊! 年度最佳治愈片,值得反复欣赏的神作,突破了小说改编剧固有的局限,带给你无上美好的视觉盛宴!不说了还有没有人约五刷的 用一名影评家的话来说,白玉溪加上未初,拍出了最美的一段童话,再把美好的童话戳破成晶莹的泡沫,知道破碎的那一刻都美得惊心动魄,让你心痛到丧失了所有力气,甚至都没有力气挪开座位。 总之就是非常厉害了。 而就在此时,发酵多日的话题也终于刷满了关注度,新的风暴已经开始 为什么未初中途主动提出改剧本 为什么白玉溪一个毫无情感片拍摄经验、顶多能算是新锐导演,能够获得未初的认可获得这个故事的拍摄权。未初改个角色名字就是一部新作品了吧 甚至有恶意的猜测表示,看白玉溪在那段视频里那么驾轻就熟的模样,恐怕真实性向到底怎么样还很不好说呢!搞不好未初就是这么睡过来的,才能获得这么大力的支持。 第178页 不知为何,这个猜测不但没有被压下去,反而愈演愈烈,而未初改剧本的说法也被解读成怕东窗事发所以进行的弥补,两人被戏称为一个婊一个抄,天生一对云云。 然后就被打脸了。 抄袭的事件被意沧浪用一大堆逐渐改动最终完成的手稿标明,外带一段记录了一个人雇佣米国枪手写故事自费出版的录音。来源不用说,自然是无所不能的六六。 已经装死很久的未初还不等抄袭事件完全酝酿开,忽然发布了一则声明: 关于一些对我和白导不利的恶意言论,这里统一作出回应。说我抄袭的已经被打脸,目的无非是跟我过不去顺便捅一刀给电影。这个我个人其实没什么所谓,毕竟皮糙肉厚加心大,不过关于质疑白导的我觉得自己有责任要澄清一下,他是怎么拿到授权的准确来说你们说他靠脸也不能算完全是污蔑我喜欢白导嘛,把作品给自己喜欢的人拍摄是我的自由,有什么不对吗 可以,没有不对,特别的理直气壮。 配图是意沧浪的一张照片。 好,很好,非常好。 沉默三秒之后,网络延迟开始不断地、不断地、不断的升高。在声明之下爆发出比以往几次都要大的热情,以至于一时间未初的微博号底下直接网崩成狗,每时每刻都有上百条新评论和转发出现。 啊!!!啊啊啊啊!!!我老公表白了我男神嘤嘤嘤! 天哪我的两个老公居然是一个人︿( ̄︶ ̄)︿ 白导、白导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世界! 老公你一定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吧(ˉ﹃ˉ)好帅啊_(:з」ang;)_ 白导呢快去把他抓过来剥干净了送个老大,清蒸的,您请用ˋ( deg; ▽、deg; ) 而这时候,一个不起眼的评论忽然被送上了前排。 白玉溪V:等等,你是少初 窥屏许久的意沧浪摸了摸下巴,下手回复:嗯~ o(* ̄▽ ̄*)o 图片评论:乖巧.jpg 卧槽老大你窥屏!白导一出来就秒回! 眼睛瞎了! 走走走别在这楼妨碍他们秀恩爱,去开新楼回复! 还不等观众们前排嗑瓜子搬好小板凳呢,就见刚刚那楼又多了一条回复。 白玉溪V:你等我回来。 Sigma;( deg; △deg;|||)︴我好像看到什么不得了东西。 你不是一个人 灯光师打过来 道具组,鼓风机好了没 话筒给你,噗欸,舞台给你,开始你们的表演 咔嚓一声,门开了,也许是因为来的太快,白玉溪脸上泛着绯红,甚至在轻微地喘着气。 看到意沧浪的时候,大脑仿佛剧烈运动过后的空白,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未初 表面微笑内心忐忑的意沧浪依旧一副小白兔模样看着他,然后门咚: 我是,怎么,不开心 第89章 一脱成名之导演营销实录(16) 喜欢的人深情地凝视着自己, 一双星子般的眸中满满的整个世界都蕴含着自己, 所有的阳光与阴霾都被挡在身后。白玉溪心跳都不由漏了两拍。 面对近在咫尺的放大俊脸,再狠心的人也没法说出那句没错,我不开心吧。白玉溪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想到, 也不能怪自己之前误会他是牛郎吧, 若非如此, 如何能解释他年纪轻轻就这么惯经风月的色气呢 也是这个念头让白玉溪从短暂的恍惚中清醒过来面前这家伙,这个叫莫少初的魂淡, 在故意误导了自己之后还试图用这种方式含糊过去! 不要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原谅你!白玉溪眼神一利, 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糊弄我的事情还没完呢! 好好, 没完。 意沧浪色|诱计划失败也没什么意外,白导要是这么好糊弄那一定是他想被你糊弄。 他嘴角微翘, 舌尖一晃而过,绯红的唇上立刻染上一层晶亮的水光:那你要怎么罚我尽管来吧。 只要别太痛 没有说完的话消失在两人相触的唇齿之间。白娘娘难得可以硬气一次占据主动地位,怎么能放过此等良机,自然毫不含糊扣住不省心的小男朋友的脑袋。 是的, 气他一直隐瞒糊弄着自己是一方面,却也未尝没有一丝微妙的惊喜。无论如何, 在半年的的拍摄以及后期漫长的剪辑过程当中,起码有一件事白玉溪可以确认。 他喜欢这个人, 他爱他。 喂!莫少爷, 到这个点才接了我电话,看起来昨天很操劳了一番吧孟寒的声音虽然经过了电流的处理有些失真, 却依旧能听出其中隐含的促狭。 意沧浪看了看躺在自己旁边还睡得正熟的青年,眼底还有些发青,不算昨晚上的忙碌,之前的剪辑后期就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之后过审上映之后又是各种跑宣传。 你等会儿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看了眼时钟才发现已经过了10点,跟六六确定了一下今天白玉溪没有别的行程之后索性决定下楼去给他做点好吃的。 第179页 好了,你说吧。 意沧浪歪头用肩夹着手机,淡淡道。 嘶的一声,听着电话忽然传来的声音大,孟寒一愣,情不自禁地拿下手机一看屏幕,还在通话。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油入锅的声音 不可能吧,堂堂莫少爷亲自下厨 孟寒你有什么事电话那头稍稍不耐的声音叫醒了他,孟寒连忙把精神集中过来。 是这样的,你昨天公(dang)开(zhong)身(biao)份(bai)之后,我这边接到了一个通告, XX电视台的YY访谈节目想要邀请你作为电影编剧主创之一和剧组一同出席宣传。 说道这个孟寒也有些郁闷。他正经也还是个编辑好吧,手下除了莫少爷这位也还有好几个作家,现在被他这么一折腾自己拿着编辑的工资操着经纪人的心是怎么回事呢 恩当然,孟编辑是不会透露自己每年从莫少爷背后那个公司里头拿了具体多少工资的。 上节目啊 莫少爷小心翼翼地将荷包蛋翻了个面,没有经过多少抉择就轻松地表示:成啊,玉溪哥没有意见的话我就上呗。 前两天的未初大大在微博上公开表白的时候白导好像很惊讶直播间里,主持人语气温和地将话筒对准沙发上并排坐着的两个男人。 虽然一起来直播间的除了白玉溪和莫少初这对狗男男外还有在电影中正经演了一出沈秀和秦饮冰之间虐恋情深的苏珂和秦少锋,但看上去十分温柔专业的主持人在闲聊了几个话题之后还是奔入了八卦的怀抱。 主持人小姐,你镜片的反光有点厉害啦。 这个问题恐怕我来回答更加合适一点。两人目光交换了一下,最后意沧浪低头笑了一下接过话筒,清了清嗓子道,其实那条微博也是有我自己的一点小私心吧,想要趁机告白。(笑) 拜托不要起哄啦,其实把改编权给玉溪哥是因为当时只有白导来私信我提出想要改编成电影。当时我还差点以为他是骗子(哄笑),就把他丢给我的编辑了。过了一两天编辑跑过来跟我说,嘿你知道吗你要火了,那个白导要拍你的小说,对对对,就那篇给力给气的小说。然后我去认真找了白导的电影看,发现,哇原来这个电影是他导的,好的,签吧。 就这样主持人配合地做出怀疑的语气。 当然不止了。那个,大家都知道我那个时候还在写其他的故事,要赶稿的嘛,签完约我就把这个丢开不管了。 应该说很信任我。 哦对,很信任白导的能力。意沧浪眨了下眼,导播这里还故意忽然拉进了镜头,大屏幕上放出那张盛世美颜,在演播室观众席上甚至能听见轻轻的吸气。 然后是大概在年初的时候吧,我出去玩的时候遇上了白玉溪。 这么巧 意沧浪耸了下肩:事情就是这么巧啦,人海茫茫当中你恰好遇到了那个人,这种事情羡慕不来的。基本上我大概算是一见钟情吧。 主持人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当编剧的倒是完全没有第一次上节目的拘束,大大咧咧什么都敢说。不过这样的嘉宾对于节目来说反而是好事。 一见钟情白玉溪咦了一声,轻叹:所以你果然是一开始就挖好坑了! 意沧浪笑了一下,恬不知耻地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主持人眼前一亮:可以说说具体的情况吗 白玉溪看了意沧浪一眼,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话筒道:那大概是我刚开始拍这部电影的时候,画好了分镜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跑去酒吧散心的时候遇到他我以为他还是个高中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他他是个天生的表演家,哄得我把他领回家! 明明是你脑补我家境艰难勤工俭学,主动提出来请我当家里的佣人来打工上学。意沧浪无辜地睁大眼。 白玉溪威严地瞪他一眼,意沧浪无辜回望。 眼见两人有望在直播间上演大眼瞪小眼无语凝噎的现场撒狗粮,主持人的问题再次化解了尬戏的发生:那白导的运气真的太好了,意外就能捡到一个这么可爱的佣人回家呢XD。 白玉溪看供梗的也差不多了,也就停止撒狗粮,坦然地点了下头:可能上帝在安排命运的时候比起编剧来总是要心软一点。 这就说回到电影了。 按理说这档节目也是为了宣传电影,其实没必要问这些颇为涉及背后的故事。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良心节目的也需要收视率,收视率靠什么,话题度嘛。没有什么比年度美少年实为天才作家并当众表白的导演这种话题更有戏剧性的了。 相对而言,刚刚饰演了一对苦命鸳鸯爱而不得的苏秦两人虽然电影中你侬我侬生死纠缠,但下戏后反而很注意彼此的距离。这也是当下共和国,乃至整个除腐国之外的世界电影圈中约定俗成的潜规则。虽然同志片往往容易被捧为经典、令人潸然泪下一刷再刷、在各大电影节奖项拿到手软,但如果电影明星直接公开出柜,那他/她的从艺道路反而会立刻变得十分艰辛曲折。 第180页 额故意卖腐不算入其中。 无论是凭借银幕首秀就担纲男主演、前途无量的小鲜肉苏珂,还是凭借这部电影粉丝骤增有望焕发事业第二春的秦少锋,哪一个都注意到了这一点,甚至直播间方面也十分体谅的給他俩安排了一个比意沧浪白玉溪两人更宽一些的长沙发。 这种不经意的细节显然让两个青年好感大增,回答问题起来也十分配合,不啻于爆料一些拍摄的趣事或者自己的一些小故事。 节目组方面开玩笑地让他们现场重温一下拍摄过程当中一段表白的时候,宁珂好不容易控制着自己勾起笑,隐隐还有些病娇气息爆棚地凑近秦少锋,说完了自己的台词。 噗不行,让我笑会儿。 秦少锋忽然往前吹了口气,把宁珂好不容易吹出来的头发给撩了起来,然后弯腰闷笑了起来。 苏珂呢,第一反应就是拿手护住自己的发型。 抱歉他不戴头套说这话看起来实在太中二了。秦少锋笑完之后瘫在沙发上。苏珂郁闷地对着镜头挥了挥:垮了垮了,整段都垮了。 苏珂哼哼道:喂大哥你以为我愿意啊,这是职业操守你懂不懂 ! 白玉溪也笑了:当时拍的时候也没发现,现在看看你的台词真的好中二。 一个小玩笑也算是澄清了最近cp粉圈刷起来的两人三次元中假戏真做的绯闻。 倒是主持人想起来:这个说起来,莫编和白导现在算是公开了吗 在公开之前有没有想过会不会对电影造成什么影响呢 这个嘛可能困扰主要在我这里吧,白玉溪看了眼意沧浪,对方温文一笑,悄悄握住了他的手。白玉溪眨眨眼道,不过我虽然四舍五入算个公众人物,但导演毕竟是幕后工作者,也没有什么走到前台来的想法,所以,我喜欢谁,喜欢的人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莫编呢 我啊意沧浪想了想,其实我发现自己写同志文还蛮有前途的,正在考虑以后要不要正式转行写情感类故事,你看,现在这部戏不就反响热烈嘛!万一有什么读者不支持不接受什么的伤到了我的玻璃心,额现在有玉溪哥养我,断更我也很乐意的XD 四舍五入还算是莫少初迷妹主持人: 换句话说,捅刀还是太监,你们选一个。 不要听他瞎扯,还是白玉溪看不下去接过了话筒,他吃干饭的话我会把他踢出家门的! 那在节目最后恭祝电影大获成功以外,我个人还有一个问题想问白导啊。 你说 在节目里面二位也是撒了很多狗粮了,我都感觉自己护目镜要无效了。虽然莫编不怎么出现,不过网上也已经汇聚起了不小数量的迷妹迷弟喜欢莫编,天天喊着莫编好萌要给莫编生猴子(笑)。那不过如果让白导来说的话,莫编最吸引你的地方在哪里呢因为这个性格(笑)很萌吗 如果我来说的话白玉溪一愣,低头摘下眼镜,看向闻言不禁坐直身子的莫少初,面对这个问题,他脸上一直挂着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也不知不觉消散了。 对我来说,他这么好,好的地方又有这么多,数也数不过来,但我知道,萌是最后一项。 第90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1) 想来这次应该多多少少能够追踪得更加深入一些了吧。 离开娱乐世界后, 意沧浪小心翼翼地护着掌中凝气而成的一团小小的光流, 这正代表着爱人的魂识,其上光华流转,星光凝而不散, 五蕴隐隐, 正散发出一股让意沧浪觉得熟悉的气息, 一见之下便觉可怜可爱。 拇指指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这团软软的光流,意沧浪仿佛不经意地开口。 原本正在絮絮叨叨地划拉着下个世界该在哪个时间点降落的六六, 闻言忽然哑了声, 半响才小心翼翼道:宿主你这么有把握 凭它对意沧浪的了解,他说这句话分明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 但是这个这个问题是 嗯, 我想起来阿卷无意中跟我开玩笑时说过,他说所历十界, 我为他平生仅见。如此算来,这已经是他通过的第六个世界,也即是说,我们已经重历已过半数世界, 已逾半数魂识,怎么样也该能让我有所感应了。 六六听着意沧浪自信满满的话, 却大气都不敢喘。哦,它本来也不是生物, 只是拟真出来的喘气, 忘记拟真自然就没有了。不对不对,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 这个猜测真的很合理啊,都超过半数的魂识了,的确怎么也该有感应了,可是,他要怎么要怎么跟宿主讲 【这句话,不曾有过。】 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六六的意识空间中,六六一惊,想也不想立刻跳起来:不对!主人根本没有说过这话的! 意沧浪嗯了一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我系统里自带记录呀,主人说过的所有话我都有记录的!我刚刚找过了根本没有!虽然六六说的义正辞严,却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第181页 意沧浪语气表情都看不出有什么端倪,只不信地嗤笑:笑话,难道阿卷与我在床笫之间耳鬓厮磨之语你都有记载 【罢了,多说多错,就十个也足够了。】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之后又似乎低低地说什么,只是六六现在紧张得浑身每个数据流都以超高速流淌在机体内,从来不会错过任何信息的高级AI这次却没有及时捕捉到对方在说什么。 也真是极大的失误了! 六六不再反驳。 今天六六换了新的皮肤,不知道是哪个天才的设计师借鉴了意沧浪原位面上的两部动画把海绵宝宝的五官贴到了皮卡丘的头身上,充分验证了脸型救不了五官这句至理名言,特别是六六秉持晋|江系统的一贯原则,保持了自己原汁原味的绿漆皮,场面一度非常清新脱俗。 见他眨巴着海绵宝宝水汪汪闪亮亮的大眼睛沉默不语,意沧浪露出一个意得志满的笑: 看来所以我没记错,哎呀,长路漫漫,不过终究犹有尽时啊。 然后意沧浪一眨眼:噫你刚刚说到哪里了,怎么不继续了 啊,啊!哦哦!下面这个故事又回到一个类地古代世界 虽然六六努力让自己一心一意关注下个世界的故事,但随着意沧浪脚步逐渐靠近时空星海的尽头,即将穿越屏障进入原世界,六六的卡壳次数也开始增加。 可怜的小系统,还不是人呢就要体会到身为咸鱼人类特有的忐忑不安。 就在小六六心中,如果有心的话,的忐忑不安被积攒到了最高点,意沧浪的脚步忽然停下轻轻一叹:也对 所以说目前怀疑的啥 难怪这次的世界六六你会亲自解说而不是像以前一样直接传资料给我。 喵喵喵喵喵 我才想到,你之前说过的吧,你也就比我早两个世界成为阿卷的系统,这么说起来下一个世界岂不就是你出生的世界意沧浪一脸理解地拍了拍六六的脑袋,因为要到第一次出任务的世界所以有些激动是吧,理解,理解。 喂喂等等啊我什么都没说啊!BY十脸懵逼的六六。 不等六六试图抢救一下,意沧浪就紧跟着轻描淡写无辜脸地揶揄道:嗯你刚刚要说怀疑什么 刚要按照以往的数据整理根据故事线索中出现的疑似蛇精病患者出具一份阿卷疑似附体怀疑清单的六六: 【告诉他,受限规则,需要他自行找寻。】 好的吧。意沧浪出乎意料地并未再追问下去。 这次的时空通道真的是出乎意料地漫长啊! 不过最后意沧浪站在原世界的缝隙之前,似乎纠结了很久,反而近乡情怯害怕失望似的,还是只叹了口气松开手,看着手中浮现起光流慢慢消失在那黑洞似的时空缝隙之后。 罢了,走吧,去下一个世界。 宿主不进去看看吗 出乎意料的,六六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少松了口气的感觉。 本来也就不会有吧,好歹它也有身为系统最后的骄傲啊。 只是六六被特意加强的人类感觉拟制程序还是在告诉它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反正从本章开始,或者从更早之前开始的宿主就哪里怪怪的。 你不是不希望我回去看么。 六六一僵。 意沧浪在头也不回地进入那个世界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哦对了,上次你更新是不是打了枪版补丁啊,感觉更新之后你的反应慢了不止一点呐,死机延迟的频率也增高了,找个时间要不要放你的假去休息一下当几部泡菜婆媳剧什么的放松一下心情 所以说真!的!不!喜!欢!伦!理!剧!辣! 六六刚想要跟过去辩解,却忽然动作一滞。 只见随着意沧浪整个身形完全消失在时空门的那边,在一人一系统原本站立的地方忽然出现一个黑色漩涡,从中涌现出无数明亮白光,汇聚而成一个在浩瀚星海中格外明亮的人形。 人形被笼罩在一团液态似虚的光芒当中,看不真切。 只是六六一见他,原本还在跳脚不满的小系统立刻变成正正经经的原始皮肤。 立正,稍息! 毕恭毕敬地鞠躬。 晋|江轮回系统编号3115866参见主主神。 曾经被意沧浪调侃说是傲娇少女音的小系统,此刻像是被剥离了意识,声音中透着从未有过的浓重机械感。 【他叫你六六。】 光影中探出一只透明的手,没有实质,若非骨骼、经络浅浅浮现,便当真是一只骨肉匀亭、完美无瑕的手。他轻柔地抚摸上六六的脸庞。 世界分割线 第182页 意沧浪一进入这个世界,便听到高台之上的太监掐着尖细的嗓音宣读完圣旨:擢探花郎傅丹青为翰林院编修,兼领国子监讲师,钦此。 傅丹青,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意沧浪穿过来的时间好巧不巧,刚刚是在傅丹青人生中,某种意义上的,一个高光点。 他虽屈居科场三席,然而在不久之前的殿试上,他本为翰林院大学士与左丞相共同钦定的状元之才。只是无奈陛下金口玉言,以他惊涛之才,琅华之貌,非探花郎不足配的缘故,屈居三席。纵然如此,在安排职位时,不但许他状元同等职务,更加绶讲师衔,不可谓不重视。 御赐的探花郎,自然比一个为了填补空位勉强推上去的状元郎要引人注目得多。 然而即使获得再多的特权,三席依旧是三席,别人不会管他为什么被选为探花,却会先一步将他视作以色侍君者。更甚者,如此做法,等同嘲讽羞辱,更是让他尚未进入官场就大大得罪了现在状元与榜眼两人。 要知道在这个寒门难以出头的年代,状元和榜眼两位出身高门的同侪原本可以成为傅丹青的同年,稍加经营,不失为一大助力。 只是话又说回来,原本的傅丹青却不会有意沧浪这么多弯弯绕绕,他虽然少年天赋,才色双全,然而终究是年少气盛。自己苦读多年,却不过是高位者可以随意摆弄怠慢的玩物,又如何能够甘心呢 便是不提傅丹青与这晁氏皇族的种种恩怨情仇,且说那端坐在高危之上、不过年逾五十便已鸡皮鹤发一脸纵|欲过度的老皇帝眼中那几乎毫不遮掩的觊觎之色,便足以让养气功夫还做不到家的傅丹青变了脸色。 当日的傅丹青强忍着心中的羞愤,挺着脊梁硬邦邦地接受了老皇帝的这番美意,之后更在琼林宴上直接拒绝了老皇帝约他单独问策的邀请,却仍旧洗不起自己身上挥之不去的佞臣名声。 然而这一次,意沧浪接管了这具身体。 只见他清清淡淡一笑,从专门殷勤地小跑下台阶来给他递来圣旨的小太监手中接过,温言对那小太监道了声谢,朗声道:微臣傅丹青,领旨。 第91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2) 打马御街前, 掷果盈车去。游街过后夜色降临, 便是杯盏交错的琼林盛宴。正是锦石缠道,宝砌池塘,柳锁虹桥, 花萦凤舸, 满目精粹之中, 便是那新科状元郎领着一班进士承接陛下恩露。 论起常理,有幸坐在陛下下首的状元郎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只是如今这琼林宴喜之上, 众人却都若有似无地往那三席瞥去。 端坐于三席的傅丹青自顾自享受着御酒香醇, 陶陶然自得其乐。 老皇帝以为这琼林宴乃是年青人的日子,太过拘谨没什么意思, 特意命学子以常服出席。说是要个性自由的常服,然而旁的无论世家子弟或是寒门出身, 无一不是竭尽全力盛装出席。却唯独这傅丹青,换过朝服后当真穿着一身白纱透浅红的常服,颈戴玉锁腰悬还珠珮,勉强不寒酸便来了。 这换做哪一个同年, 怕是都不免显得太过轻佻怠慢,到了他身上却唯独别具一格, 也不知这人是怎么生的一身骨肉皮囊,刚刚好压住那太过轻浮的水红, 不露丝毫脂粉, 反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清傲来。 简而言之,就是看脸了。 看脸也好, 欣赏那飘渺不定的气质之说也罢,总之这满堂华彩之中多出来这么一个清艳得宜的色彩,当真是一眼即明。 堂上进士一个个地暗自咬牙,心中叹息这一着又是被这位傅丹青抢了先。 往后那科场四宴,一个个地往真性情、真潇洒的路数走去之说暂且不论,且说那状元郎,好歹也是名门出身,家世显赫,甚至与老皇帝也并非只见过一次两次了的,这个天子门生一说货真价实。他也不过30出头的年纪,在老皇帝面前插科打诨聊了几句,却见老皇帝眼珠子一转不转盯着自己侧后。 却是那傅丹青端着酒杯,待斟酒女婢将清透酒液倒入时朝着对方温柔一笑。 好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状元郎心中一转,忽然起身道:如今酒兴正浓,晚辈不才,偶有所得,便当做抛砖引玉,还谅见笑。 如今这世道,无论哪一场宴席都少不得玩这些风雅之物。老皇帝当即也来了兴趣。只见那状元郎曲行漫步,口中吟道:念远处有东风在,梦悠悠往事。桃溪近、幽香远远,谩凝望、落花流水。杏华中、珠佩随轩去,还从卖花市。 正好走到一株杏花前,状元摘下一朵杏花,继续道:已览遍韶容,最後有花王,芳信来报。 刚刚好走到傅丹青面前,随着最后一字落下,手中杏花轻轻飘落在傅丹青案上。 齐兄这是何意 四下一时无声。傅丹青放下酒杯,发出轻轻的声音,淡定抬眸看去。那状元郎面上带笑,仿佛当真只是一个善意的调侃,不紧不慢道: 我阅遍场中诸色,首推傅兄为冠呀!还请傅兄莫要推辞。 众人觑着那一桌,隔老远都觉得隐隐有妖风大作。 忽然,傅丹青轻轻一笑,两根手指拈起那朵杏花,竟是毫不在意地往鬓间一插:齐兄谬赞了。 第183页 乌发衬粉蕊,花影映华颜,美得惊心动魄,却无一丝女气,让那齐状元涌到喉间的一句傅兄面若好女,吾心甚慕的揶揄堵在了喉间。 再看那人笑得风淡云轻,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泰然自若地顶着一朵杏花自斟自饮得开心。顿时觉得自己干站在场中,仿佛跳梁小丑一般,与傅丹青相比,高下立判! 好!丹青美风仪,雪杏相赠君。想不到朕今日有幸还能见到如此趣事,也不失为一桩风雅嘛! 随着老皇帝的这句话,场中气氛也再度热络起来,只是众人心绪不一而足。虽说看上去是傅丹青在息事宁人,暂时忍让,只是这作态风仪,却将状元郎映照得污秽丑陋。可惜了,齐状元赢了一朵杏花,却输了气度啊。 而评判的老皇帝,一双招子更是要黏在这位名副其实的场中花王身上,没过多久便起身离席而去。而在琼林宴将散之时,又有他身边的得力太监来请傅丹青商问国策。 什么国策需要来问一个小小的新科探花郎而且这还是一个寒门士子,甚至还没有正经接触过政务朝纲,能提出来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老皇帝表示:涉及国(主龙)体的大事! 意沧浪端坐在殿中,即使里间不断传来暧昧的低喘和沙哑痛哭的哀嚎求饶,他脸上依旧一派淡定。 面上因为饮酒而微醺,但眼中一片清明。除了在刚刚步入这间暖阁听见里头动静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守在外间装木头人的老公公之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要了杯醒酒茶自酌自饮。 这态度也是十分悠闲了。 里头的喘息渐渐大了起来,而随着渐渐粗重的喘息,那叫得能让人毛骨悚然的哀嚎也渐渐低了下去,直到意沧浪那敏锐的灵识中再也感受不到那个生息。 一声长吟过后,里头转为一片寂静。 半响,老皇帝的声音颤巍巍地响起:德全,备水。 这声音中,竟是带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与苍老,仿佛被白蚁蛀空了的古木,粗糙斑驳的树结却掩盖不住后面带着腐烂气息的衰败。甚至在意沧浪的意识中,属于老皇帝的那个灵体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更应该说是一团流脓污水的烂肉,飘着伶仃断灭的微光。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操劳、辛苦,才能让这好歹一个一国之君的身体和灵魂腐败至此。 没有尽头的欲望,还有,对自己人力的不自知罢了。这样的凡间君主太多了。 咦六六你来啦补丁打完了 一直维持着平静无波模样的意沧浪此时眸光微动,想不到六六会在这时主动开口。 好了不逗你,既然来了早点干嘛不出来,好歹也陪我说会儿话吗,我一个人等里面磨磨蹭蹭半个小时,也是很无聊啊。 看你好像乐在其中,我就没有打扰。 不不不,没有你我人生少了不少的乐趣啊! 正拌嘴着呢,张德全公公从里间走了出来,随之两个先前抬着浴桶跟他进去的小太监抬着一副蒙着白布的担架出来。那白布上已是血迹斑斑,令人触目惊心。 张公公朝意沧浪一瞥,见他皱眉看着那担架上的人,却到底撇开了眼,心中了然。好,是个聪明人就好,也免了不少麻烦。 招呼两个小徒弟去将人收埋了,张公公对意沧浪温言劝慰道: 傅大人还请见谅,陛下只是心情有些不好,难免严厉了些。你是朝廷重臣,陛下看重还来不及,只要你别触怒了陛下,自然不会将你如何的。 话语虽然温和,但其中的威胁之意也是昭然若揭。 意沧浪心中冷笑。 哼! 六六意沧浪有些意外,揶揄道,不愧是打了补丁就是不一样嘛,都知道要跟你宿主我同进退了 哎呀呀,这个补丁还自带傲娇加口嫌体正直属性的嘛 心中胡七八糟地想着,意沧浪面对张公公的警告淡淡一笑,拱手谢道:多谢公公提点,那便指望着丹青的回答能够让陛下满意吧。 哦对,陛下是来问策的,他是来回答问策,答疑解惑的。 张公公: 他忍不住打量面前这个小年轻,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一张脸一身气度也是他平生仅见了。若说这样的人,该是傲骨铮铮清高自诩才正常,怎么他遇到这种事这么淡定 当真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不可能。难道是有所依仗这天下之间谁的依仗能高过陛下去 正在张公公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意沧浪被召了进去。 老皇帝,正在沐浴。 然后他走了出来。 湿淋淋的,也没穿衣服。 肉松垮垮的,那玩意儿也软软地垂着。 由于场面太过辣眼睛,因此我们就不再多加赘述了,总之意沧浪当场就保持微笑的表情不变请六六帮他封闭了视觉。 不是,六六你找张阿卷的图帮我挡挡成吗,我得洗洗眼。 这他喵还不如用心眼看他那团臭水沟似的魂识呢! 傅卿可知朕找你来是为何意老皇帝毫无遮掩自己眼中那盈满的欲望,松弛垂下的皮肤吊着发红发暗的眼袋,也丧失了掩盖那双充血浑浊的眼珠。 第184页 还好意沧浪看不到。 不过说真的,看一团发馊的黑肉蠕动道自己面前,这也需要一定的忍耐力的! 陛下是为相询国策。还好,在老皇帝伸手握住他的之前,他快一步给自己全身都加了个隔离膜,不然回去非得洗得脱层皮。 对,国策。老皇帝脸上带起了蜜汁微笑,此事事关重大,攸关龙体。 眼看着老皇帝就要拉着他手去摸自己那东西,就在将要碰到的前一秒,意沧浪忽然一个转手,后退一步。 嗯老皇帝语气微妙了起来。 意沧浪一眨眼:陛下,何必这么麻烦呢 然后就自己开始宽衣解带了起来。 老皇帝/张德全/六六:0.0 本来常服就轻薄没几件,才数个呼吸的功夫,衣服就毫不拖泥带水地落到地上了。 眼见意沧浪拉开了白色里衣的衣带,老皇帝余光瞥见目瞪口呆傻站在一旁的张德全,一瞪眼:你退下! 意沧浪勾唇暧昧一笑,刻意放缓了速度。 老皇帝吞咽了口口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至关重要的这一步。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意沧浪虚空拖住老皇帝倒下来的身体,然后再隔空将老皇帝丢上床,再把自己衣服一件一件穿上,走到床边,看着老皇帝已经开始闭着眼睛一脸享受地做出种种丑态。 算了还是不看了,辣眼睛。 面无表情的变出一把小刀来划破了老皇帝的大腿,估摸着血量放得差不多了,再抹点黑科技药膏,一秒祛疤不留痕。 就是辛苦了老皇帝,出力出精又出血。 再翻了翻,随便从系统的信息库里当了一段的只喘不说话的自撸视频处理成傅丹青的嗓音再公放出去。 大功告成。 六六空间里我上次存的东西还有么,我好饿,这顿根本没吃啥 六六沉默了好久,还是默默把那些储备粮拿了出来,还细心地丢了个结界隔绝气味。 哇,细心了好多,六六真棒。意沧浪笑着摸了摸六六把他揪了出来,陪我待着呗,长夜漫漫还不知道这位能折腾多久呢! 距离他下次射|精还有29分14秒。六六一板一眼道。 第92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3) 29分又14秒, 房间里原本奇奇怪怪少儿不宜的声音果然消停了下去, 意沧浪也及时将不该有的东西都收拾了干净,然后慢腾腾地挪了出去。 还一瘸一拐地。 张公公很是惊异地看着他,虽然能看出来他的脚步有些缓慢勉强, 不过几步之遥便已经冷汗涔涔, 然而如此却丝毫不减他的风骨气度, 依旧腰板挺直! 要知道这持续的时间可远远超过以往的一次了啊!居然还能全须全尾地自己走出来,真是十分不得了了!看不出来这傅大人面上斯斯文文的, 伺候人还颇有一套, 怕是要有新人合了陛下心意了。 张公公心中思量定,连忙主动迎上去, 体贴又不显谄媚、恰到好处地扶住了傅丹青摇摇欲坠的身子。 多谢公公。 虽然有些微弱沙哑,却依旧清雅真挚, 这位探花郎的确是会做人啊!张公公心中不由越发生了些许好感,打定主意,若是之后陛下果真宠上了这位小郎君,自己免不得要越发照拂着些。 陛下 陛下已经睡下了, 意沧浪敛下眉眼,浓长的睫羽抖落下一片疲惫, 他嘴角温柔的笑容也似乎有些苍白黯淡,天色已经不早, 微臣毕竟是朝廷命官, 无故留宿宫中毕竟不美,还请公公能否 这是自然, 咱家这就去为傅大人准备出宫的马车与腰牌。确定了内间的陛下的确睡得正熟,张公公自也乐得与人方便。 却说意沧浪虽请求出宫一事,却依旧坚持自己独自走出宫中。张公公了然,心知这些文人士大夫纵是接受了现实,却也心中到底还有一道过不去的坎,这种表面上的遮掩功夫还是要做的,便看着那倔强的身影慢慢走远,自去准备出宫腰牌等一应事务不提。 意沧浪刚走远些尚未松口气卸下伪装,却被转角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那人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稚气未脱的一张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却红得仿佛刚饮完人血的鬼魅精怪,一双猫眼中的乌黑瞳仁又大又深,映着微红宫灯的一半斜光,真是说不出的阴森! 阁下是 不过意沧浪还是很快冷静下来,维持着他坚韧不拔白莲花的人设不崩。 你这人开口,你,是,谁 他说话的节奏很奇怪,一字一顿如同刚会说话的婴儿,但说话的时候却仿佛在强忍地压抑着什么,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猫眼眼尾微挑,透着一分诡异,无心撩人却天生自带三分乖戾的妩媚。 意沧浪眼神微凝,心中有些犹疑。 好像找到了 虽然出现在这个时间地点有点尴尬,不过总归还是件好事吧! 第185页 这么想着,意沧浪仔细打量一番面前的少年,一眨眼:微臣傅丹青,见过太子殿下。 这少年明显一愣:你,知道,我 身为臣子,哪有不识君主的道理。 为,什,么 殿下的衣着明显不是宫人,而如今已是宵禁深夜,琼林宴喜也已结束,若为大臣家属,自然不能再随意逗留宫中。更何况此地距离陛下寝宫不足百步,若非是得陛下召见或疼爱至极的皇子,又如何能在此地通行无阻早闻陛下爱重太子,将殿下视为掌中珠玉,而放眼宫中诸位皇子殿下,能够不带一名侍从自由行走者,恐怕也只有太子殿下了。 少年皱了皱小鼻子,黑黝黝的眸子特别认真地盯着意沧浪:你,厉,害。 当然意沧浪还没有说的是,民间有闻,太子心智异于常人,喜怒无常,一语不合便会暴戾失控,这一点偏偏得了老皇帝那变态的心意,让他不管不顾地将之立为太子。其实有传闻言说太子乃是老皇帝在亲妹,已逝长公主,出嫁回门时□□所致。因此太子生而无母,却被老皇帝从小频频将之种种失控行为夸为血统纯正,天生神异的表象,十分爱重。 嗯,当然,意沧浪没说的还有,傅丹青后来就是现在的小太子,不久后的小皇帝的太傅嘛,当老师的怎么可能不认得自己徒弟。 当然,单纯秀一把逻辑拉点崇拜值怎么够,刚刚还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下一刻意沧浪便绽开笑容一脸的春花秋月天朗气清:其实是微臣逗弄太子殿下的。 微臣早闻太子殿下之容色乃是宫中万中无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方才那些推测,不过是由此倒推所得的佐证罢了。 小太子啊了一声,那张白生生的小脸竟是迅速地泛红了。 欸明明还是个小纯洁,居然反应这么快 从小长在宫里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他还以为这次的阿卷是思维迟钝或者口舌笨拙之类的问题呢,现在第一项已经可以划掉了。 等等,你为什么会觉得阿卷一定有问题六六这时忽然道。 这嘛,或许是因为前面几个世界或多或少阿卷在心理或者性格上都有些缺陷或者极端,因此形成了思维定式吧。听你这话,六六,莫非这个世界阿卷是正常的 然而六六并没有给他回应。 六六,你变了,再也不是那个有问必答的小可爱了。意沧浪表示自己敲难过的。 另一方面,疑似是阿卷的小太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眼,微微仰头,声音微微颤抖,是那种强自压抑过后的颤抖:你说我好看。 嗯这次不停顿了啊 不是微臣说殿下好看,而是殿下本来就好看,很好看。意沧浪眉眼一压便弯成了新月。 小太子眨眨眼,眼中星光熠熠的,就在意沧浪以为他要被自己的话感动哭的时候,忽然诡异地一勾唇,将人拉着弯下腰,自己依旧站得直直的,微微仰头凑到意沧浪耳边,悄声呵气: 好吧,那礼尚往来,我就帮你隐瞒你装病的事情好了。 他拉着意沧浪的手很凉,是不知道在夜色里浸了多久的凉。他凑过来时的唇像是不经意间擦到意沧浪的耳朵,也是透着凉意。他呵出来的气钻到意沧浪的耳中,撩的他痒痒的。 不一定是他撩者见撩的关系,他的阿卷这么小一定不会这么老司机! 等等他说啥 意沧浪一低头,便见黑夜里小太子的眸子亮晶晶的,透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狡黠。至于什么感动的泪花不存在的。 小太子又轻飘飘开口,随意道:你不喜欢皇帝。 意沧浪眨眨眼,这话肯定是不能承认的,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回自己的阿卷不太好对付:微臣不知道太子殿下在说什 你不喜欢皇帝,小太子自顾自道,言语间也看不出什么对躺在宫殿里头那位老人家的恭敬,不要紧,刚好我也不喜欢,更不喜欢你这么有趣的人和他在一处。我可以让你不用再伺候他。 殿下,话不可以乱说,微臣不敢有丝毫大不敬的意思。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想要你陪着我。皇帝会答应我的。 小太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温柔又勤快,却诡异得让意沧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意沧浪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口:太子殿下,你对微臣这么好,想要微臣付出什么代价呢 小太子眼睛更亮了,神采奕奕,甜甜地笑道:不用很多,只需要你付出一点点代价,每天花一点时间陪我玩,不好吗 意沧浪笑容浅了一些,叹了口气,有些郁卒: 殿下是又在考验微臣的智力么 嗯小太子一脸无辜。 听起来似乎是让微臣陪殿下玩耍作为条件,但我们谈论的原本就是让微臣陪伴殿下,一件事怎能又做条件,又做结果呢那么什么样的人能够陪伴在深宫大内的殿下玩耍呢讲师陪读还是殿下身边的太监一点点代价,付出一点点时间是代价,割去那一点点身体部位,相对于整具身体,也是一点点。 第186页 小太子被戳穿了也不气恼,反而笑得越发甜美了:你想的太多了。 想的太多,却也想的正确,不是吗 小太子看了看他,忽然收起脸上的笑意,冷冰冰道:我要得到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意沧浪道:那以后恐怕殿下要遇上更多得不到的东西了。 小太子脸色越发阴沉了。 不过殿下说的也没错,殿下生得这般好看,微臣又偏偏喜爱世上一切美好之物。是以为了避免殿下伤心难过,微臣倒是有另外一笔交易想要与殿下谈谈。意沧浪低笑一声,凑过去低低道。 小太子蹙眉:若是答应了你的条件,我便能得到你陪我玩了 抱歉,殿下得不到。 意沧浪接着道:殿下能得到的,是一个能帮助殿下得到想得到的一切的我。 成交。 小太子感兴趣地勾唇:我会照你说的做。但我毕竟是一国储君,而你不过是个区区臣子,就算是君臣之别,是不是该先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许诺 只希望真是小小的许诺。 一定在你力所能及。 现在 对。 好吧,既然是交易,合作双方也总得有一点合作的信任基础才对殿下,还请你把握这个条件分寸。 小太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之后意沧浪啰啰嗦嗦的警告,立刻挨近了些,他满身的冰凉裹着冷风钻进了意沧浪怀里,然后娇娇俏俏地仰起头,带着一种天真少年的诱惑: 你刚刚对皇帝的喘|息很好听,给我再听一次。 意沧浪意味悠长地看了满脸毫不掩饰地期待的少年,将人慢慢地、慢慢地推到墙角阴影中,两条长臂圈起一个狭窄的空间,沉吟道: 殿下果然还是个孩子。 嗯小太子莫名。 还是个孩子的殿下恐怕不知道,有些事情讲究天时地利,即使是同一个人,也无法重复一样的事情。方才那个声音只有方才才会有,现在对着太子殿下,便不会再有了。 你糊弄我 不敢。意沧浪无辜地笑,不信微臣可以试一试,殿下听听看与方才的声音一样吗 第93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4) 意沧浪无辜地眨眼, 一本正经地开起了车:不信微臣可以试一试, 殿下听听看与方才的声音一样吗 说着他额头微低,温热的皮肤抵上小太子的鬓发,一双眼睛正直地紧紧盯着小太子那张白玉似的俏脸, 手却明目张胆地伸到衣褶当中上上下下的套弄起来, 更是时不时地因忘情而不小心蹭到小太子。 起起落落, 低沉沙哑的轻喘不断在小太子耳边响起,像是安了把小勾子似一下下地撩着人心。这种感觉太奇怪啦!小太子有些茫然地想着, 为什么听到这人的声音, 他会觉得身子都软绵绵的没了力气他一下轻一下重,却顶得他好奇怪, 有一种酥酥麻麻的奇怪感觉从尾椎骨升上来,过电一样窜过他整个身体! 小太子现在还没到不可描述的年纪, 也从来没有跟老皇帝一样在这方面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兴趣,虽然是个心机狡诈的小狐狸,却也还是纯洁的白色呢! 然而现在,小狐狸却软软地瘫在大尾巴狼的怀里, 任由对方紧紧地贴着自己,那只有魔力的手一次次不小心地抚摸过的身体, 却如同隔靴搔痒一样让他越发欲罢不能! 到最后小太子涨红了脸,身体的变化让他无措又气恼, 却毫无办法。呜咽着狠狠冲意沧浪软软的耳垂咬了一口, 这一口毫不留情,直接都沁出了血珠! 意沧浪啊了一声, 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却依旧不肯放手,反而也低头凑到的小太子粉嫩嫩的耳边,报复性地含住了又用舌头舔着那薄薄的耳廓。 唔小太子眼角都沁出了泪花,揪着意沧浪衣襟的指尖都在颤抖。就在他快要攀上顶峰的时候,玩够了的意沧浪一松手。 微臣一时意乱情急,冒犯了殿下。意沧浪的声音里还有些不平,却更添加了压抑的性|感,微臣这次的声音想来和方才不一样吧,不知道殿下可喜欢吗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翰苑清班,一代之文章攸擊;编修史职,百年之鉴戒斯存。尔翰林院编修、国子监讲师傅丹青,为人品貌端秀,文采风流,乡榜魁英,甲科高等。兹特进尔阶文林郎,讲经博士职,太子少师衔。赐之敕命。 臣,傅丹青接旨。 亲自来宣旨的张公公笑得见眉不见眼:咱家就在恭祝傅大人步步高升了。 傅丹青笑容真挚,接过圣旨:这等小事,公公遣人来就好,怎还劳烦公公特意跑动一趟。 他将人亲自送到门口,顺便抵过去一点薄礼。张公公也不客气,笑道:傅大人是殿下心腹之臣,前途不可限量。区区几步路的功夫,咱家才不会让人抢了这个讨傅大人欢心的机会呢。 第187页 这当然是说笑,张公公又道:不过也确实还有一事张公公四下一张望,果然这小小一间编修馆内有不少人正探头探脑地打量着这边,或者装作漫不经心,或者假作窃窃私语,却一一被张公公那双刀子似的利眼逮了个正着。一时脸色僵在那里,十分窘迫不堪。 张公公也丝毫不怵,一个个将人瞪了回去! 他压低声音道:傅大人,昨日你送的那药 意沧浪轻轻咦了一声,睫羽轻颤:什么药 就是那个迎、迎鹤如意丹 那个张公公你可险些吓着我了,我还想着我何曾有进过什么药我又不是御医,怎会随意进献什么药啊汤的此等佞臣行事,我不屑为之!意沧浪义正辞严地纠正道。 哦!对,对,对!不是药,不是药。张公公闻弦音而知雅意,连忙改口,那这迎鹤如意丹你可还有 这嘛意沧浪道,不瞒张公公说,这如意丹乃是祖传方子,用料奇异珍贵,如今留在我手上的本就不剩多少,如非是丹青一腔赤诚报国,不忍见陛下日日为龙体安康忧恼,也不会 这个咱家自然懂,丹青你忠心为国,陛下一一都记在心里。 听公公的意思,这如意丹是颇有所用 何止管用!张公公闻言笑得一张脸越发皱成一团了,丹青呐,我就给你个准话,那药是非同一般的神奇!陛下昨日服用过后那叫一个龙精虎猛,今日一早醒来,又是神清气爽,龙马精神陛下方才还与老奴开玩笑说,若是早些遇上这药,想来早年那黄帝御女真经或许当真能练成也未可知啊! 意沧浪闻言眼中冷嘲一闪而过,轻声道:能为陛下修行大业略尽绵薄之力,丹青亦是不胜荣幸。 虽然说意沧浪手握黑科技,只要他想随随便便就能让老皇帝醉仙欲死,但讲道理,老皇帝那臭水沟似的魂识看得他都觉得辣眼睛,作为一个热爱美好的新世纪好少年,看见辣眼睛的东西自然就会心情压抑,心情压抑了生活幸福指数就会严重下滑,总之就是哪里哪里都不舒服。 额再说了,天天大晚上的跑进宫里,还要装得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万一被人看到了,他不要面子的嘛! 万一不知道什么时候亲爱的小太子懂了呢! 所以没过多久,意沧浪就估摸着改了配方调低了老皇帝的性福指数,然后从亲自上阵改行当了药贩子,完成了从佞幸到佞臣的成功转型。 所谓的仙鹤如意丹就是这么来的了,其实就意沧浪观察,老皇帝喜欢折腾人玩SM鬼畜play,除了自己心理变态之外,还因为他有生理上的勃|起困难,真起立了又没多久就熄火,天长地久他不变态谁变态    不要紧,搓个丸子黑科技一甩,不怕你不上钩。 至于实际这药到底能不能延年益寿、万事如意嘛,意沧浪自然不会说自己在琢磨配方的时候正好看到旁边摊着的话本上写着驾鹤西去四个字。 不错,所谓的仙鹤如意丹虽然是黑科技,但不代表就没有代价了。此刻龙精虎猛精神抖擞的代价,就是加速透支生命。倘若老皇帝当真开始坚持服用这玩意儿,凭他现在那本就枯朽老树一样的身体,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此时听见张公公的话语,便仿佛看见嫌弃自己扑街速度不够快还要撒开丫子往死路上奔的傻子。 既然你自己要死,那就莫怪我帮着插一刀了,放心,会教你幸福地死过去的。 不待张公公提出,意沧浪便主动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昨日献上药后丹青便有所虑,这药既能通过太医检验,想来当无所碍,既如此,微臣便想着,这方子留在我这里也难再集齐材料,还不如将这张方子呈给陛下,公公可否替我 意沧浪都没说完,张公公已经用比之前收钱时更快的速度收下了那张薄薄的药方,满意道:这个自然,哎呀丹青呐,咱家好赖也算是在这宫里混了许多年的了,你呀,真是少见的能干又会来事,往后前途不可限量的时候,可别忘了提携老哥哥我呀! 不敢,不敢,还亏得张哥哥一向照顾我才是。 张公公道:我也不是见鬼说鬼话,这便给你透露个底儿,这些时日你对小太子讲经的时候,有几次几位宰辅大人与陛下去瞧了,我瞧着他们出来的时候都是啧啧称奇,脸上也有笑模样,我瞧着你这个少师衔,当是快要落到实地去了! 能够让想来桀骜不驯的小太子老实听课,没打没闹,也没喊打喊杀,这手段可真是了不得。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这些担忧国家未来的老臣们老怀安慰了。张公公这一手也算是借花献佛。 意沧浪这回嘴角的弧度浅了些,克制矜持了几分,但若是自己观察,便会发现这时候他笑容才深入眼底,甚至眼尾都含着真切的笑意,这一句谢,说的才是真心实意。 傅丹青以探花身份直入翰林院编修,短短数月职务便得以拔擢。如今这一着更是拥有了接触现在未来两任君主的机会。这已经不仅仅要用好运来形容了,这速度,换算了搁在现代,怕是已经不能用坐火箭足以形容那起码也是坐飞机了。 第188页 自然,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傅丹青这么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眼见这着成了陛下跟前宠臣的状况,也不免激起了有心人的嘀咕。 以色侍君者,色衰而爱弛,储君乃是天下之要,岂能交与这种人手中。 虽然没有明确指明是在说谁,但这声音刚刚好出现在意沧浪回到座位之后,又刚刚好是他能听见的音量。 意沧浪淡淡一笑,懒得回头去警告那人,自顾自提笔继续整理史料顺便练字。无论如何,傅丹青这身皮相也是极好,这般施施然游刃有余的作态,活脱脱就是在宣告着清者自清的傲骨。 其实勉强来说,这话也没错。六六道。 六六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意沧浪啧啧道,我是的确很想当一个只靠脸吃饭的咸鱼,不过光靠脸可没办法让阿卷爱上我啊。阿卷又不是那种肤浅的颜控。 【不,你误会了,他从一开始看上的就是你的脸。】 系统仔细一想当时的场景,两人初见时的意沧浪分明还是个青涩稚嫩的小年轻,冷静底线低身体素质不算差,这些勉勉强强算是全部优点了。姑且违心说他一句有(基)潜(础)力(差),但轮回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有潜力的小萌新,所谓的潜力一天没激发出来,一天就是咸鱼。 综合来说,意沧浪那会儿顶多就是初世界任务者中一抓一大把的炮灰,还远不是未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顺利达成百次通关成就的BUG级大魔王。 要不是这张脸长得春花秋月,刚好戳中了霸王花秦卷不知在哪儿的G点,一路暗搓搓,啊不,明晃晃地护着,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花式撩汉,早早把人圈养了,所谓的潜力怕是还没挖掘出来就妥定扑街了。 当然六六的智能化程度再低也知道这种话是不能说的,所以他乖乖地把这句静默删除,看着意沧浪继续保持他的蜜汁自信,默默吐出一个单音:哦。 算了,你高兴就好。 第94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5) 傅少傅快请进, 殿下们正说起你呢。随着小太监恭恭敬敬的作揖, 意沧浪一撩衣摆步入殿中,便见殿内一青年一少年相对而坐于案前。 其中那当仁不让坐在上首、一副百无聊赖模样低头玩着手指的自然是他名义上的学生,实际上的未来老板, 太子晁元辰。原本有一搭没一搭应着的小少年听见小太监的声音立刻精神一震, 虽不至于像后世的高三汪听见班主任高跟鞋声那样一秒从京城瘫切换到祖国花朵, 一双圆滚滚的猫眼儿却也立刻像是见到了猫薄荷,冲着门口方向翘首以盼。 丹、傅先生你来了。晁元辰虽然没一如之前两人独处时那般, 亲亲热热地满口喊着丹青, 但一双晶亮的猫眼却是闪着小星星。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这位 这是孤之大哥。晁元辰道。他像是巴不得趁着这机会打断方才大皇子的言谈, 起身迈过小案就要伸手来扶,先生也莫要多礼。 被他扶着, 意沧浪不好再行礼反正本来也不是真心要鞠躬,只能就着这个姿势冲那端坐在案前的青年一拱手,歉意道:原是大皇子殿下,微臣失礼了。 久闻傅卿声名, 今日有缘得见,果然不俗。大皇子笑了笑。 这青年虽然口气温和谦恭, 不过意沧浪还是能够从他言辞察觉到一丝傲慢和更深的鄙夷。 鄙夷怎么来的并不难猜,虽然意沧浪先生脸皮厚比城墙, 整日一副清者自清的清高模样让人摸不清他和老皇帝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可描述, 但进了这一重宫门哪儿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就算这大皇子因为不受老皇帝待见早早地出宫建了府, 却也照旧很有一些人脉帮着观察宫内动向,这样想想,大皇子鄙夷傅丹青这个沽名钓誉卖屁|股给自己爹企图祸乱朝纲的佞幸,简直理所当然。 大皇子名为晁原恭,跟他小弟晁元辰比起来,基本上光从这俩名字上就显出了老皇帝赤|裸裸的偏心。 这老皇帝熬死了两任皇后,也不知道是被他磋磨死的还是气急攻心,总之也算是宫闱秘闻吧。两任皇后还都没有嫡子长成,这样算下来贵妃诞下的晁原恭四舍五入也算是占了长子一先。 贵妃娘娘出身书香世家,簪缨大族,这大皇子也是自幼聪明伶俐。只可惜就是不得老皇帝喜爱,早早便干了他出宫,也不给他安排什么公职,整日里就跟着些迂腐大儒向学;划给他封地,倒是看在他母族的份上照顾着给了块临近贵妃娘娘娘家的底盘,却迟迟不让他去封地就职,也不教他民生诸事。 不过饶是如此,我们大皇子晁原恭还是自强不息,在老爹的白眼之下茁壮成长着,引得诸多老成谋国之股肱大臣颇为欣赏。 倒也不必多么出彩,只是你也看看跟晁原恭做对比项的晁元辰是怎样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这骄奢淫逸、不事学业、耽溺玩乐、视人命如草芥反正除了妇人之仁不具备以外,为君大忌基本全满了。 听闻去年黄河水患,饿殍遍野,消息传来时老皇帝问储君,黄河之人无米可炊,食草为生,当何如晁元辰当时恰好正在逗弄着一只白犬吃食,闻言随口丢下一句当肉糜之。正好小犬脱出手心奔走,大惊,随之捕捉。后更闻他以宫人看管不力之名,将专事训犬的两名小太监打得半死。 第189页 这故事传出来后,再对比一闻灾讯与与民同悲,不顾自身安危自请前往救灾的大皇子,真是教人大摇其头。 大哥难得进宫一趟,孤都觉得陌生了。晁元辰大大咧咧地拉着意沧浪的手,下巴微扬,似乎是习惯性地俯视着跪坐着的晁原恭,淡淡道,本当与大哥促膝长叹才对,只可惜今日好巧不巧,正逢傅先生来教习 本也无事,辰弟乃是一国储君,学业半点轻忽怠慢不得。晁原恭心中冷笑,却是知道自己在这里讨人嫌了,主动起身道,恭此来本是要觐见父皇,商请婚事,如今傅先生既来,想是前殿已经下朝,便也不再叨扰了。 婚事原来晁原恭进宫是打得这个幌子,晁元辰心中一嗯,管他见了老皇帝到底会说什么呢,他在自己这儿磨蹭了一个多时辰,都是东拉西扯说不到实处,到临走了却露了点底,又是想做什么 管他想做什么呢,反正晁原恭那点区区绕绕的肠子转得他头晕,配合着糊弄走就好了。 晁元辰便十分配合道:不知道是哪家小姐被大哥看上了 晁原恭今日一大早就进了宫,好巧这段时间老皇帝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忽然热衷起了上朝,早就撂挑子好几年不出现的大朝会,这几日一次不缺,倒教晁原恭扑了个空。跑去自己原本的皇子宫吧,偏偏不尴不尬的那皇子宫早被老皇帝铲了,平地起了作珍玩林给晁元辰玩乐跑过去也太扎心了!去寻他母妃,母妃在后宫里待着呢,老皇帝人老心不老,成天往宫里接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他一个都成年了的皇子忽然跑过去,是嫌自己被老皇帝厌弃得还不够还是咋地。 所以思来想去,索性就不请自来了东宫这儿。 婚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晁原恭貌似有些羞涩,却直道:乃是清河杨家的小姐,闺名雪絮。 杨雪絮! 这名字一响起来,意沧浪便忽然觉得自己耳朵一闷,随后脑子里面嗡嗡地响,仿佛后颈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天旋地转起来! 怎么回事!意沧浪吓了一跳。 名字不错。那孤便在此先恭贺大哥了。晁元辰啧啧两句,也真是应付,多的话一句都懒得说了。 眼瞅着就要把晁原恭打发走,成功和他的傅先生享受二人世界,晁元辰暗搓搓地心理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小激动,却忽然看到旁边傅丹青表情不对,当即就有些狐疑。却还不及问出口,就听到一旁晁原恭道: 说起来也是巧,早闻傅先生也是清河人,我去拜访岳家,才知道原来傅先生乃是杨家的养子,算起来也是雪絮半个兄长了。 晁元辰/意沧浪: 送走了晁原恭,意沧浪也趁着这段时间回过味儿来了。说起来刚刚那么一阵不得劲,无非是身体原主残留的一点意识。这故事说起来也简单,左不过是家破人亡穷困潦倒的傅丹青,刚刚好勉强算是清河杨家搭上了线。杨家人瞧他天赋不错便做了个人才投资,偏偏住在杨家久了,傅丹青竟与杨雪絮有了那么一点两点的儿女遐思。 可这故事不是话本的传奇,没那么多他日一朝状元归来,高头大马迎娶如玉佳人的套路。现实就是别说摘了探花衔,就算是状元郎,傅丹青也是个九品芝麻官,更是身为寒门被迫成了皇帝的□□之臣,干了个为人不耻的佞幸差事。杨家也等不得他一步步爬到人上之人,早早便将精心培养的嫡女许给了大皇子。 傅丹青这一辈子命运多舛,少时父母具丧,颠沛流离,成才后却被迫以色侍君,相思难系。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到后来那般成了老奸巨猾的巨贪巨蠹。 没错,按照原本的路线,待老皇帝一朝一命呜呼驾鹤西游,小太子继承国祚之后,便会被他深信的太傅傅丹青玩弄于鼓掌之间,从此权倾朝野,结党营私,以致国将不国,来报复当初晁氏一族肆意滥杀,屠戮他全族之仇。最后再一朝倾覆王权,联合大皇子叛乱,送他荣登大宝。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这不是在愤世嫉俗报复的晁氏皇朝么怎么最后就巴巴把到手江山白送给晁原恭了这不是绕了一圈又回到晁家人手里,还舍了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小皇帝难怪最后不得善终,被人状告贪污渎职剥皮而死呢。 其实也不是傅丹青脑子不清醒,他一开始想的真是联合晁原恭里应外合,把晁氏王朝内耗得差不多了,设计晁原恭杀了晁元辰,自己再以为先帝报仇的名义诛杀晁原恭。可偏偏没想到到了最后关头,白月光出现了,傅丹青他,他心软了。 不过这都是傅丹青自己记忆的说法,到底怎么样打过一层滤镜之后还有多少真实性不好说,却也至少能够证明,这个杨雪絮的确在傅丹青心里有点地位。 痛也罢苦也了,这傅丹青跟自己明码标价的约定摆在那里,不过是身体残留的一点残念,往后也再不会有什么影响了。旧情人什么的虽然糟心 可来都来了,糟心又能怎样 意沧浪只能琢磨着怎么含糊过去,最好能够无伤完美通关,不惹得小太子起什么胡思乱想。 可是可能吗意沧浪扪心自问,刚见面就神经兮兮装傻子,又一眼勘破自己在装模作样,脑回路拐弯过度直接想要把他阉了留在自己身边不说别的,小太子的脑子转的是足够快的。 第190页 甚至太快。 太 话还没出口,小太子手一挥,下人一退,门咔嚓一关,便笑嘻嘻弯了眉眼往意沧浪怀里一扑一蹭,十分顺手地挂在他身上,点着自己软软的嘴唇: 昨日这里被丹青你咬得好舒服,我还要! 这是毫无所觉 生 第95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6) 亲亲热热完了意沧浪一看, 小太子脸上的笑却一点没退, 依旧跟浸了蜜糖似的:今日发生了什么喜事了,竟这般欢喜 往后丹青变作我正经的先生了,我心中自然欢喜呀!小太子嘴上也不打个磕绊, 一本正经地回道。完了还叹息道:果然厉害, 这般的确是名正言顺能陪我顽了。 意沧浪往前跟他做了一个交易, 二人约定:小太子配合意沧浪的行事,意沧浪自然有办法让小太子与他能够日日光明正大在一处顽, 自然, 小太子不太相信,意沧浪主动答应这项交易少则月余, 长则三月,定能完成, 这才商量好了。 意沧浪身为国子监讲师,原本每月便会轮一次与储君讲学。身为储君小太子自然自己有正经的先生,但为了博采众长(不让小太子太快厌倦恶了先生),老皇帝通过这种办法让小太子接触年轻一辈的五经博士。 意沧浪相中的便是这个机会, 他相信自己的一番运作,便能以此为契机策划成为小太子新的先生, 至于这次这个新能持续多久,就要另当别论了。没想到事情比他计划得还要顺利, 刚好小太子又打骂走了一个老先生, 另一个被他气得病了,以至于原本打酱油的讲师们忽然加快了轮流频率, 不过几天他便要去讲一次。讲得多了,这被皇帝重臣撞上的几率自然也就大了,一瞧,欸这个讲得效果不错啊! 这便成了。 当然,小太子估摸着也寻摸出这里头的意思来了。啧,这人说什么一切皆在我掌握之中,真是好不要脸,分明是仗着自己对他好奇,愿意耐着性子听他一本正经地东拉西扯,这这算起来应当还是自己的出的力更大些吧 小太子总觉得自己有种自己花钱请人把自己卖了的吃亏感,可真要说哪里不对有说不上来。 殿下这就不对了,神识里注意到的老皇帝派来巡视的人已经走远,意沧浪舔舔嘴唇,索性放下卷轴,盘膝而坐,殿下认为,终究一切还是取决于殿下的态度,丹青所作不过是投机取巧,这一局殿下是白送了我,心里有所不甘 见自己心理所想被意沧浪戳穿,小太子也不窘迫,大大方方点头。 殿下可记得当初你我相约之时,我说了什么 你说我答应了你,便能得到能帮我得到想得到的一切的你。这话真是拗口。晁元辰撇撇嘴。 再拗口你不也说得很溜意沧浪也不戳穿他,淡笑道:是,我能帮助殿下得到想得到的一切。但如殿下所见,殿下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储君,而丹青不过是蝇营狗苟的蜉蝣微臣,倘若殿下想要一样东西而得不到,那么丹青又如何能得到 这个问题晁元辰也想过,他脑子不蠢,见过的套路就算不如信息大爆炸时代的网虫们,却胜在个个精华典型,常年累月下来锻炼的逻辑能力一点不弱,闻言撇撇嘴: 若你不是丹青,而是个年逾不惑一把胡子的老男人,我听见这话便要砸门将你赶出去了。 意沧浪当做没听见这话:殿下以为何解 这还不简单,做不过是那些套路金钱权利,买的来富甲天下,却买不来人心嘛!怎么,傅少傅是想要来给我的讲经明理 这话殿下明白,却明白不到心里去。最简单的一个例子,殿下不能判定傅某是否会为殿下赴死,傅某却可以。 晁元辰愣了下,他是没经历过这种薛定谔的爱情一般无赖的套路,但不可否认,意沧浪看似轻描淡写地耍完无赖时,晁元辰觉得自己心脏都跳了一下。 像是要跳走了,离开自己的身体,落到被人怀里去似的。 他勉强一笑:你又在诡辩糊弄人。 但这的确是殿下得不到而傅某能为殿下得到的。意沧浪撩的差不多了又一本正经道:不玩闹了。殿下懂这种道理就好,傅某也不做什么画蛇添足的说辞。诡辩便诡辩罢,撇开诡辩不说,傅某比起殿下,的确是家徒四壁,两袖清风,唯一可用者,也就唯有这一身可用之躯。 晁元辰抬眼,轻轻在他桃花酿酒似的眉眼上一瞥而过,心想,可不是么,这一身可用之躯。 面上他还是点头:看来要进入正题了。 嗯,好在还有一身可用之躯,傅某别的不会,运筹人心,谋算局势倒有几分心得。所以傅某能够给殿下的,不是殿下当真想要之物,而是教给殿下能够获得所要之物的能力。 晁元辰笑了:我猜也是这个,那你要怎么教我他眉头一挑,一对猫眼在窗头散落进屋的几斗微光之后隐隐透着一分浓绿,真跟鬼魅似的邪气,或者说,傅先生以为自己身上这一身巧言令色、蝇营狗苟的本事,孤要从何学起 第191页 且看吧,为师这一身巧言令色、蝇营狗苟的本事,你要学什么学什么去,为师绝没有半句不肯的。意沧浪这时候倒显出他身为轮回者应有的节操来了,半点都不被勾引的模样,被刺了一句也无不悦,平平静静道,当先一条便是这一局。你不服气我赢了,我却要说:这世上不仅有输赢,无你我也有办法全身而退,干干净净,只是现在我下场趟了这趟浑水沾了一身脏,也不过是因为我更看重你罢了。 这话有点混乱,晁元辰一时没理清楚意沧浪故意把话说的含含糊糊,就是要他在那里半撩不动地瞎猜呢! 不待他想清楚了意沧浪继续忽悠:我们原本就是交易,交易自然是有利可图才交易,你想要我陪你,我却不愿意舍了那二两肉来做个假男人,又觉得借你之手脱身也是个不错的法子,我们才定的约。你以为倘若无约,我变成了个阉人,从此可以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由此出发以为自己大大吃亏。却不想想,倘若你当真如此做了,我会如何对你信不信我有办法日日口蜜腹剑,改日联合个什么人,比如方才那位大皇子,在背后捅你一刀 哎呀!晁元辰果然身体一绷眼神凌厉起来。抬眼见意沧浪笑得眉眼弯弯,并无恶意,这才顺势惊叫了一声,道:原是这般,如此想来,倒确实是我险些铸成大错,险险惹得小命遭殃。 这话前面听着陈恳,到后面又嬉皮笑脸起来。 但就意沧浪估计,先前那个紧绷起来反应才是他第一时间的反应,随后的惊叫便是刻意演出来的了,至于那后面的话,半真半假吧,估摸着心里面的确在琢磨这件事。 如此我是按照太子的立场来解释这件事,这样太子便理解了 是以丹青才事不做绝么便如那状元齐氏失了平常心,几次三番挑衅,你都不予置评,便是想要求一个双赢结局 这自然不会。意沧浪道,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刚好我傅丹青别的不成,这记仇的本事一流。趁此机会再教殿下一事。与人斗,其乐无穷。将人卖了数钱之类太没有快感,倘若丹青要报复一人,首先要立于道德制高点,做的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叫那人痛失此生最重最爱之物,还要叫旁人见了皆不以你为残忍险恶,如此不是很好 大善!太子这回是诚心诚意,半点不作伪,叫那仇者痛彻心扉,却无可奈何,这等报复才是痛快! 小太子到底还时个年轻的利己主义者,听见这话虽然觉得爽快了,仔细一想却也察觉到意沧浪的用意,这是要借齐状元一时暗示自己呢,若是自己当初真的图方便阉了他,可想而知是往身边安了多大一颗定时炸弹。这么一想,倒觉得脊背一寒。 如此殿下可还觉得先前傅某赢得太过轻松 不,却是理所应当。太子想也不想,诚心诚意道。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再定睛一看,只见傅丹青笑得意味悠长,狡黠若狐。他啊了一声,颤着手指指着这男人 好教殿下再一事,意沧浪轻轻道,有些人若是诚心想要糊弄你,总有办法能糊弄你。当然,站在傅某自己的角度,殿下肯顾虑傅某安慰自然是极好。 说白了,意沧浪看上去好像是从太子的角度考虑两种抉择对太子造成的影响是好是坏。可实际上他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晁元辰相信自己当初的决定没错。冲着这个目的,他总能找出理由来说服晁元辰反正决定都做了,也犯不着和傅丹青在辩论上较真嘛,这么一重心理暗示下来,再加上随便什么理由,太子也不过是需要一个自己这里过得去的没吃亏的说法罢了。 可问题是这种看上去站在你角度替你考虑的说法,本身就是在糊弄人。傅丹青可能让自己被阉么不可能!所以他根本不会去考虑什么利弊,也自然不可能真正全心全意替太子打算。 那么太子如果真的阉了傅丹青会怎样呢也很简单,如果成功,傅丹青便成了太子身边的小玩意儿,在短时间内太子想怎么玩怎么玩。至于什么日子久了里应外合背后插刀不好意思,太子殿下身边的玩意儿还没有人能坚持时间长达一年以上的。 换句话说就是 你又糊弄我!太子憋红了脸,最后只能恨恨吐出这五个字。 非是糊弄,而是教殿下识人。傅某用攸关己身安危之事教殿下,如此拳拳忠质,难道殿下不明。 明,就是太明了,反而教人气恼。 第96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7) 虽然只上过几堂课, 但晁元辰扪心自问, 自己认真听这老混蛋的课,还真不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说话风趣还会跟自己玩。 诚然这些都有,但还有一点, 这人说的话太真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他是真的在想要正经教自己, 虽然这教的东西不怎么符合礼法人伦,但却的确有趣。 将初见时候的晁元辰比作一只小兽, 具有着本能的敏锐直觉, 能够勘破诸多虚妄只透本质,但这只能算是被动技能,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他明知道别人来者不善, 却不知道怎么反怼过去。看看那时候晁元辰的做法,想要什么一点弯都不转,直接就把自己底线给交代出来,手法简单粗暴得教人不忍直视。 第192页 虽然对某条本就觊觎他的大尾巴狼来说, 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好事。 这都是因为没人教他嘛。 而现在意沧浪干的就是这个,将各种套路揉开了给他讲, 讲的时候还不忘套路他。用意沧浪的话来说,被套路得多了, 自然就知道怎么套路人了。 这天被套路的太多(主要是到最后晁元辰也没搞清楚意沧浪哪些话是在套路自己, 哪些优势真话,也可能从头到尾都在半真半假, 有选择性地说真话),所以之后意沧浪也没再久留,留了点课后作业便离开了。 哦,他离开的课后作业是叫晁元辰琢磨,晁原恭到底是来干嘛的,为什么要留在他这里这么久。 琢磨着晁元辰就忍不住想到去年时候也是晁原恭进了趟宫,也搞不清干了什么,完了自己就被禁足了一个月。 想着想着就心烦意乱了起来。算了,想点别的他来干嘛哦,嘴上说的是婚事,婚事杨雪絮 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晁元辰不期然在心中浮现出当时傅丹青一瞬间的失态,他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像是自己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人抢走似的烦躁。 啪的一声,晁元辰把笔往地上一丢,墨迹直接溅开,声音一高:小六子! 是,奴婢在,殿下有什么吩咐 晁元辰烦躁地喊了声 :去焚香,把外头乱叫的那些虫子都打死,再让我听到一声,我就活剐了那些偷懒的小太监! 是,是!小六子是个知机的,忙不迭一串吩咐下去,自己亲自过来端了香炉过来,还远远安上盆镇暑气的冰:殿下,这是今日陛下遣人特意送过来龙延香,新制的工艺,听闻最是能够凝神静气说着小六子余光瞥到地上。 嘶殿下,这不是您用得最顺手一只狼毫么,这还是陛下亲赐,怎么 烦的你这么多话!晁元辰冲着小六子嚎了句。 小六子一缩腰膝盖一软,麻溜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也不敢求饶告罪,小太子最烦别人在他发病的时候还在喋喋不休地鬼哭狼嚎了。论起怎么在太子手底下过活,没人比小六子更清楚。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小六子脑袋挨着冰凉凉的地砖,感觉不远处的冰盆那一丝丝的凉意正爬过来,还不热的夏天里硬生生滴下了冷汗。 半响上边传来闷闷的一句:去,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啥这个点沐浴小六子一看外头的,这太阳都没下山呢!但他巴不得能逃过一劫,还管他太阳下没下山呢,太子殿下要沐浴,谁还敢提一个不字! 晁元辰皱着眉看他,等到小六子都看不见人了才想起来:要凉水! 结果整个人浸在凉水里也没什么用,心窝里像是有一团邪火闷在炉子里烧!晁元辰心烦意乱,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可晁原恭的话,傅丹青当时的反应,却一遍遍地在他面前回放,越是燥热越觉得恼怒,也不知道今天这熏香怎么回事,甜腻腻的,非但没有什么凝神静气,反而让人越发燥热了! 来人,去加冰。晁元辰张嘴喊了一句。 然而加冰好像也没什么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却觉得心中满腔满脑的火,突突地要往外冲,甚至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恍惚。 就在这时,一方软软的湿帕子搭上他后背,吸饱了凉水,湿漉漉的拖曳在他的脊背上,那擦拭的动作也是又轻又柔,隐隐还能嗅见一点香气。 晁元辰却觉得眼前的眩晕越来越厉害,脑子涨得生疼,又空茫茫不知所措。 一转身,好家伙!晁元辰当时就吓了一跳,揪住面前这小姑娘的手冷声喝道:你是谁 说是小姑娘,实际看模样倒比晁元辰还要大上许多,约莫十六七岁水葱似的年纪,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前凸后翘,该有的都有了。穿着普通宫女服,却在几个小细节处折了折,这么一点小心机便将身段衬托得越发妩媚可人。鸦羽似的乌发斜盘着,一双眼睛湿漉漉得像是潭盈盈秋水,此刻有些惊惶,怯生生地看着晁元辰。 殿、殿下,陛下遣奴来伺候 哗 的一声,晁元辰猛然站起将人推开,光是这么一个动作,他眼前又是一花,脑子越发沉了。眼睛一瞥,瞧见屏风外头站着两个人,小六子瑟瑟抖着跪在地上,面前正站着的另一个眼熟的太监身形。 张德全!你给我滚过来!晁元辰晃了晃身体的,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人一带,小姑娘惊叫一声,竟压着身后打破屏风倒了下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这是怎么啦张德全正威胁着一脸苦相的小六子,却忽然听见这么一声大喝,顿时浑身一个哆嗦,再看小六子,已经麻溜地钻进内室去,要服侍晁元辰穿衣服了。 出了这种事,晁元辰哪里还有心思沐浴 把这只母的拖下去,哪儿来的丢回哪里去!晁元辰嘴一张,毫不客气道。 这是哪儿不和您心意张德全有些为难,其实教他说,他也觉得晁元辰这年纪就安排人事是不是有些太早,当然,在那些世家子弟里头,十一二岁就通了人事的也不是没有,可晁元辰不一样,整日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没个定型,天王老子都管不住他,一不高兴了在床上把人打个半残怎么办 第193页 哦,最后一条张德全不敢说出口去劝老皇帝,毕竟老皇帝自个儿就是这么个人,听了怕是更加期待来的。 可偏偏老皇帝瞅着晁元辰跟着傅丹青进学了几天,似乎很有那么点意思啦,就来了劲,要什么趁热打铁,通了人事,自然就懂事了。 果然,就学那么几天,知道什么三纲五常呢,怕是一篇关雎都还没读通呢。 张德全叹了口气,这俩父子算是什么来的,老的整天往美色堆里钻着不想出来,小的呢丝毫没有开窍的迹象说来说去,还是天下药丸啊。当然,完不完也不是他一个老阉人要考虑,张德全堆起笑:小殿下可是觉得这姑娘长得不合心意要不然老奴去再挑选另一个 合什么心意,赶紧丢出去,谁教你们这么自作主张的!你看我这宫里什么时候有母的进屋了 可不是,安排过来的几个娇滴滴的奴婢,全都被打发到外围做些洒扫针线之类的活儿,轻易不会出现在晁元辰面前。晁元辰可不会像别的富家子弟一样,觉得放几个女孩儿在自己面前红袖添香也是幸事,用他的话说,那些母的研个墨都磨磨唧唧,能做什么事,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这有些事总需要个女孩子来做 又有什么事!晁元辰不耐烦道,带走带走,看了就烦,扭扭捏捏的一折就要断了,能做个什么。 哎,还是没开窍啊。 张德全冷冷一瞥旁边装哑巴的小六子:先前那些吩咐,你都没教着小殿下 小六子脑袋一缩,膝盖又跟没骨头似的跪下来:师父啊,我这不敢啊,我这开口一句殿下就觉得烦,我怕全说完了,小六子这脑袋也保不住了! 小六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去,干净去把那些画册带过来殿下莫急,这一回生二回熟,您尝了滋味,也就知道这女孩儿的好了 晁元辰懒得听这两人打哑谜,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心里那团火却没熄,方才被那母的用帕子沾过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毛病,现在总感觉怪怪的,甜腻腻湿乎乎,像是那帕子上沾了什么香粉的留在上面似的。晁元辰越想越觉得难受,也不管这大多是自己的臆想,便觉得刚刚自己脊背上爬过一只鼻涕虫似的恶心难受,愤然一指那吓破了胆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好,你不将她带回去,那就留下来! 张德全一愣。 只听晁元辰接着道:小六子,把她带下去,把她那身脏衣服拔下来烧了,再把那只碰了我的爪子剁了丢出去!晁元辰说这话的时候毫不犹豫,显然,剁个手什么的在小太子眼中根本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啊!那小姑娘听了一声惊叫,抖得跟什么似的,这回是真怕,涕泪横流地爬过来就要求饶。 小六子哪里肯再让她作死,真让她扒着小太子的腿苦求惹了腻烦,怕是别说一只手了,命还在不在都难说! 果然,下一刻晁元辰就被这尖利的惊叫哀嚎刺激得捂住脑袋,眼前七彩炫光似糊成了一片,尖锐的色彩针扎似的刺到他脑子里!眉头紧皱,怒道: 将她舌头也拔了,这么爱哭闹,让她自己把舌头吃了!还不快去!我还使唤不动你了吗! 哎呦小太子你息怒,这样老奴没法跟陛下交代啊! 张德全刚说一句,就见小六子浑身一抖,捂住自己嘴,往外叫人进来把那可怜的小姑娘拖下去,嘴上飞快道:小六子这就去办,这就去办!又压低了嗓子,师父你就先别说话了,不然惹急了殿下你命也怕是危险! 就这么一句小声的碎语,晁元辰却觉得自己脑子里那根一直在紧张地颤抖的弦啪的一下绷断了。 第97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8) 意沧浪察觉到不对还是在第二日去给小太子上课。一进门就敏锐地察觉到屋子里齐刷刷换了一批新瓷器, 虽然看着一切如常, 但气氛却很是压抑,宫人来往的脚步经过,恨不得连呼吸都放轻些。 太子殿下。他进去一瞧, 小太子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坐在哪儿, 那双总是狡黠通透的眸子散漫无定地朝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发散。 意沧浪只轻轻叫了一声小太子就忽然像是被点亮似的, 浑身一震,视线定到意沧浪脸上, 想也不想就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丹青你来啦, 昨日林老头子说的课业我有些地方不懂,不对, 我觉得他说的道理云里雾里,怕不是要诚心把我弄糊涂呢! 他皱了皱小鼻子, 难得却没伸手,只软得像是没骨头似的靠着意沧浪的胳膊,口中抱怨道。 意沧浪下意识说了句:林大人三朝老臣,总有他的道理便拿起晁元辰说着的那一段章句细细看了起来。 正说着呢却忽然觉得气氛有哪里不对, 一侧头,只见一副好好学生认真听讲模样的晁元辰定定地盯着自己。他那微微透着清透绿色的眸子此刻被深浓掩盖, 眼眶有些充血,明艳的小脸上此刻竟透着一种诡异的偏执与兴奋。 意沧浪声音一暗, 看周围站的最近的小六子也隔得老远, 索性直接张口问出了声:你身上出了什么事,能与我说吗 第194页 哪有, 我吃好睡好,整日除了玩乐嬉闹就是读书习武,又能出什么事。晁元辰一口否认,笑眯眯道。 他这样耐着性子解释反而让意沧浪不怎么相信,虚着眼看他,晁元辰也不吭声,任他看。一时间仿佛空气都安静了下来。这时候,之前进屋里来闻见的一层微弱的、被他忽略掉的气味却不断在他鼻尖游荡,非但没有久入兰事而不馨,反而随着时间的积累变得刺鼻性命了起来。 这味道对意沧浪来说也不是什么想象不到的,他一张口:你受伤了 说完还不待晁元辰说话,意沧浪就让脑海中的六六去检索。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了一跳! 晁元辰握拳的左手掌心不知怎么的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仅如此,两只手从腕部往上,都密密麻麻交错着或轻或重的伤痕。意沧浪嗅到的那一点点血腥气就是从这里发散出来的。 意沧浪头皮一麻,想也不想将晁元辰一只胳膊拉过来,手有些颤抖,却还是坚定地拉开了袖子。 被晁元辰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胳膊上都缠着纱布,意沧浪呼吸一滞,迅速伸手把纱布拆了。 伤口已经被清洗处理过,涂上了上好的上药,大概是什么宫廷秘药之类的,虽然深却已经不再流血,只是隐约可以看见白色外翻的皮肉。伤口除了胳膊上的,还有脚底的,腿上也都是,像是晁元辰躺在刀片堆里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折腾出来的。 怎么回事!意沧浪难得语气那么阴沉。 晁元辰心头一跳,不自在地低下头:不小心弄伤的而已。心里面有些纳闷,又有种奇怪的被看穿的欢喜,怎么这人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的伤势 会信了他这话意沧浪才有鬼呢!不小心,你这是从刀山火海里爬回来不小心的么!意沧浪音调一高。 这时意沧浪之前安排的血液检测也反馈了回来。这间看似整洁的屋子里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仔细看血迹还往往伴随着一些在木地板上的划痕。除此之外,宫殿后面的一间以前晁元辰养小犬、现在已经废弃的犬舍里也出现了血迹反应。 意沧浪看了晁元辰一眼,一声不吭地就往犬屋那个方向走。晁元辰一愣,对待察觉到他的路线之后后背一凉,下意识快走了几步拦在意沧浪面前: 等等 你在那里藏了什么东西 晁元辰被意沧浪问得一懵,不知怎么的到嘴的答案就下意识突了出来:一个婢女,把我惹急了看着烦,丢进去给她点教训。 这话倒也没错,即使到现在,晁元辰也不过是觉得自己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奴婢罢了说白了他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虽然这事情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可他又不是瞎子,感受不到自己这么干了之后,整座宫殿的人见了他都哆嗦害怕得不像话。 直觉告诉他,如果傅丹青看到了那个母的,也不会有什么让他满意的结果。 太子殿下,让微臣去看看可好。这时候意沧浪的语气还是温柔平静的,但在温柔平静底下又透着一股坚持,已经足够让在傅丹青有关的事情上意外敏|感的小太子察觉到的坚持。 傅丹青叫他的称呼很乱,有时候是殿下,有时候开玩笑就会喊太子殿下,还有些特殊的时候会贴在他耳边吮吸着他的耳垂呢喃着一声声的辰儿。这不是他第一次喊太子殿下,然而言语中的认真却让晁元辰不能不在意。 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真教人没法拒绝。 所以太子殿下心里面哆嗦了一下,选择了挪开视线不看那双眼睛,梗着脖子说:孤不肯呢。 对,他是一国太子,他是君,傅丹青是臣,他不乐意的事情,就算是傅丹青也没办法强迫他。 意沧浪嘴角拉平成了一条线,往后退了一步,张口说出的话却像是晁元辰心里的镜像反射:殿下是君,我是臣,为人臣子的又如何能勉强为君。是微臣逾矩了。 说着意沧浪攻受行了个礼,竟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 这个作态叫太子慌了,他真的想不到傅丹青正经做出君臣之别来会叫他这么难受,太子脑袋一热,抱住傅丹青想要阻止他。却忽然嗅到了傅丹青身上的味道。一半是傅丹青自己身上干净的竹叶清香,一半却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就是昨天那个甜腻过分的龙延香! 他去找过老皇帝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又去见老皇帝! 他对老皇帝肯定很恭顺,他在意一个陌生的婢女,还有那个什么杨雪絮 !那他呢!他算什么! 晁元辰眼珠子都透着一股腥红,牙齿紧紧的咬着: 别走!我不准你走!你要看就去看好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母的,也值当你这样对我吗!为了个不认识的母的你就要疏远我,那若是换了那个杨雪絮呢!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轻慢! 他话说的颠三倒四,瞳色愈深,眼眶整个都红了却强撑着睁大眼,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像是要咬出血那样用力,唇色也当真艳得像是下一刻就能滴下血来似的! 意沧浪皱着眉看他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不顾他反抗将他拦腰抱起来。 第195页 你做什么!我正生气着呢,你二话不说这样抱我符合基本法吗! 晁元辰离了地,一时间极度的不安全感就想要让他逃离,可他又反抗不过意沧浪,只能下意识紧紧搂住他脖子,嗓子都吊了起来,一双猫眼睁得溜圆,眼尾还红红的呢。 别闹!意沧浪声音一沉,晁元辰一懵,居然真被他吓得哑了嗓子。 意沧浪大步走到那犬屋跟前,还没走近,离了十步远的地方就被一股浓浓的腥气冲得一阵难受。说是犬屋,但晁元辰最喜欢的爱犬去年就死了,之后这里就一直闲置了下来。 晁元辰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种地方,当场就把脑袋埋到意沧浪怀里。 抬起头,这是你干的意沧浪冷静克制的声音传来。 晁元辰有些奇怪他的声音怎么这样,闻言乖乖抬起脑袋,看了眼打开的犬屋里的景象,哇的一声,一个没忍住居然直接呕了出来。幸亏他还有点克制力,没有往意沧浪这边吐,可饶是如此,也因为距离太近,有一些秽物直接沾到了意沧浪衣袍的下摆。 他扭过头不想看,下一刻却被意沧浪放下来,扳过脑袋,钳制着太阳穴:把眼睛睁开,看着 ,告诉我,这是你干的 太阳穴吃痛,晁元辰想要挣扎,却发现这男人的力气大得初期,自己别说挣脱,连动一动都困难,只能被强迫着睁开眼。看了一眼面前景象又让他腹中升起强烈的恶心!这回他闭着眼也没用了,木屋里的景象一遍遍的冲击着他的视觉神经。 这是他干的 他什么时候做的 那个人,对那个人是昨天那个婢女。 她出现在这里,所以 混乱零碎的记忆像碎石一样砸到乱成一锅粥的脑壳里,疼得他都要炸开了。那么多血,这是他干的所以自己身上这些伤也是那时候弄出来的。啊对,这样一切就通了 迟滞了将近一天的思绪,浑浑噩噩了快一天的行尸走肉,这一刻终于重新恢复了思考的能力。然而他宁可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 对!对!是我干的!晁元辰捂着脑袋,一边说着对,一边拼命地摇着脑袋。 告诉我,太子殿下,你都做了些什么,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意沧浪凑到他耳边,轻轻地呢喃道。说话的时候意沧浪将视线移到那犬屋里头。 意沧浪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他经历过末世,也见识过不少变态,却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一天要面对自己的阿卷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局面。他甚至无意识地将怀中剧烈颤抖的少年搂得越来越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驱散掉一点他体内的凉意。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阿卷会做出这种事。 意沧浪的怀抱越来越紧,紧到晁元辰都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了,这时候意沧浪身上那甜腻的龙涎香早就被现场的血腥气和自己就吐的秽物掩盖了,难得的清明让他脑子里甚至产生了傅丹青真的生气了,他要把自己憋死的荒谬想法。 然而让他更加想要窒息的,却是意沧浪看向自己的冰凉的眼神,那里面透着一股不再温暖的陌生,像是在看一个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怪物。 他不是怪物!不要这么看着他! 手是你砍的 嗯 你身上的这些伤,你找不到工具,所以砸碎了瓷器,用碎瓷片去割 晁元辰离散的记忆渐渐组织成段,对我割不断,是瓷片太小了,所以我吧各种瓷器都砸了去找合适的我让人把她丢掉,再也不要来烦我 意沧浪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你说的对,她再也不能来烦你了。 晁元辰哆嗦了一下,视线看了看那个时不时抽搐一下的人,再看看意沧浪,忽然发现自己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自己做的!自己伤的人!那自己以前像老皇帝那样动辄说的廷杖呢受了廷杖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 直到现在晁元辰觉得后悔了,只是意沧浪的一个眼神,就让他觉得自己心脏上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似的呼吸困难。我错了,傅丹青也不会再理我。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让晁元辰惊慌失措了。 对不起,我错了!丹青我错了!我不该割她的手,我、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别再来烦我了,呜哇我再也不这样了! 意沧浪看着小太子涕泪横流的可怜模样,整个人像是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都不管自己的衣摆上还沾着那些被他吐出来的秽物就死死地抱着自己,一副死也不撒手的模样。 半响,意沧浪吐出一口浊气,问道:你为什么道歉。你说过的,你从来不会后悔,你忘记了吗 还是说仅仅是因为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我,所以你道歉了。 第98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9) 晁元辰, 现年十四岁, 现任晁氏王朝储君,从来无法无天随心所欲的他终于遇到了人生中的最大危机。 不是傅丹青不理他了。 第196页 而是他发现,自己曾经活在一个荒谬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比一夕之间, 发现自己一直以为的无可争辩的世界观被颠覆更能让人崩溃。 他是储君, 他想要的东西就能得到, 这理所当然。 可傅丹青说,不是, 世上的所有人要得到都要有付出, 无论付出的是货真价实的物品,劳动或者脑力谋划。 他是君, 是晁氏王朝唯二的君者,生来与众生不同, 可以随意决定一个奴婢的生死。老皇帝折腾死了那么多人,整天一不顺心就把下人拖出去打死,奴婢的性命就是这样轻贱的,可以被他们随意摆弄。 可傅丹青说, 不是,剥除了那层身份的外衣, 君也好,臣也好, 百姓也好, 奴婢也好,都是人, 在自然天地眼中皆不过是百年性命的刍狗,就跟人眼中的蝼蚁一般无二。他看到人倒在那里断肢残血,奄奄一息,他就会觉得恶心,会难受,这份不适来自于感同身受,来自与恻隐之心。而君者一切的优越,来自于臣民,倘若有一日臣民意识到他们不再需要屠戮自己的帝君,那么他这个君便会轻易消失在天地之间。 他讨厌老皇帝,厌恶这个身上流着跟自己差不多血液的肮脏男人,这个男人的一切都让自己感到厌恶,无论是从他癫狂的举止还是放肆的傲慢。 可傅丹青说,他在老皇帝身边长大,体内流着老皇帝的血,受着老皇帝安排的教育,看着老皇帝的一举一动,他正在变得与老皇帝一模一样。 我该怎么办长谈之后,晁元辰沙哑着嗓子问面前的男人。他像是一个漂浮在海中的男人,紧紧地抱着一块浮木,刚好又在浮木的方向上看到了一点模糊的灯光。 你该怎么办,取决于你想怎么办。这已经是意沧浪默默将晁元辰又抱回宫殿之后了,弄脏的外袍被他脱下来随意的丢在一边,小太子就像每一个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褪去幼稚的狡黠与乖戾,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茫然和无助。 而意沧浪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人抱入自己圈出的一片温暖当中,告诉他:晁元辰,这恐怕是我此生唯一一次喊你的名字。我不是你,我不知道你要什么,你能做到什么,我能做的只是教你如何去获得你想要的东西。顶多顶多,跟你说我的世界,但你的世界是什么颜色,这取决你,你才是那个手拿画笔的人。即使是现在,我说的这些也只是我的世界,这些在我看来是错的,但对你来说,这是对是错,要由你自己来决定。 晁元辰怔怔地看他:我做错了,不是因为你告诉我做错了,不是因为你生气,而是因为晁元辰想了很久,就在我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知道我错了。 嗯。 我不知道,拖出去斩了,廷杖,扒皮抽筋,贬入永巷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也不会关心。从小到大我看到的,就是当我说用这些来威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给我要的。 晁元辰睁大了眼,可是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原来我说的话,会有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我自己从来没想过去看!他紧紧地睁大眼,甚至开始无意识地去抠自己身上还没有收口的伤口。 眼见他又有发病的趋向,意沧浪连忙抱紧他,后来甚至整个人将他压倒在地上控制住他的四肢防止他继续自残,一遍遍地在他耳边低声道: 没事的,没事的,这些不全是你的错。 辰儿是世上最勇敢的人,做错了事情不要紧,没有谁会永远不做错,我们的日子还很长,我们还来得及去改正去弥补这些错误。 我们 对,我们,你和我,我会和辰儿一起去弥补这些错误 到最后晁元辰哭得满头大汗,精疲力尽,才沉沉睡去,意沧浪的手背甚至被他挣扎得抓得一塌糊涂。 睡着的晁元辰仍旧非常没有安全感 ,意沧浪一离开他就开始颤抖。意沧浪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守在他身边。 但他的事情并没有全部做完。 看着晁元辰冷静下来,意沧浪冷声对六六道:晁元辰有什么病! 你还记得他这具身体的身世吗 意沧浪一怔:那个老皇帝强上了自己亲妹生下了他这个说法是真的。所以这是近亲通婚导致的 一部分,还有后天的引导。 不用六六解释意沧浪也能想到,就老皇帝那个实打实的真变|态,经年累月这么潜移默化、以身作则,他家阿卷就算先天基础再好也要被人带坏! 这次这么严重还有一个原因,事情的起因你已经知道了。六六道。 那个香有问题,这种事情,估计里面不干净的东西不会少。 是这样,老皇帝自己用惯了,不知道对晁元辰来说诱因叠加意味着什么。六六顿了顿,道,其实这样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别忘了你来找晁元辰的时候刚刚从老皇帝那边回来,那件外袍上面沾了一身的龙涎香。 难怪那个时候阿卷也有发病的迹象。意沧浪不难想到之前晁元辰不太正常的模样,诱因叠加之后再度接触,这简直可以升天了。他叹了口气,我大概有思路了,六六,你告诉我的这些分析很重要,谢谢。 第197页 六六沉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但意沧浪感受到了他在自己脑海中的感应消失了,显然是躲进了系统空间。 其实找到症结之后意沧浪反而松了口气,虽然这个问题麻烦了点,但好在发现得早,现在的情况还不是很严重。只是之后去询问惊魂未定的小六子,当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恐吓更贴切一点,恐吓到的结果也并不令人满意。 这件事真要算起来,还要算是老皇帝的锅,而即使晁元辰反应这么激烈,老皇帝想要送女人爬上自己儿子床的贼心却仍旧未熄,甚至听说这件事之后只哈哈大笑着有乃父之风,权当做那女子命里没福,甚至还琢磨着要不要把意沧浪献上去的那个如意丹也给晁元辰来一点。 别的也就算了,在听到要等新一批如意丹做出来之后送去给晁元辰的时候意沧浪冷汗都快要滴下来了。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然不算! 意沧浪掐指一算时候,然后潜进太医院,悄无声息就取走了某一味没有他用、却在如意丹中作为主要药引之一的药材多余的量。 很好,第二天就听说了这味药库存不足,下一次要起码等到一年之后药材成熟云云,老皇帝当即就把自己说过的什么分药的事情丢到一边去了。我说过这话怎么可能自己用都怕不够呢,元辰才几岁,急个什么,再迟一两年也够了。 另一方面,意沧浪答应了晁元辰两人要一起改正那些错误就绝对不会食言。除了讨论什么是坑人的正确打开方式以外,意沧浪也开始正经教晁元辰为君之道、爱民之理。晁元辰学的很认真。 当然,男儿以事业为重这一部分就让我们暂时跳过,且说两人越走越近,老皇帝也颇为乐见其成。能不乐见其成么,在他眼里面意沧浪大概算是他贴心小棉袄加上小老婆之一,宠爱的小儿子和小老婆和睦相处,emmmm画面也是十分感人惹! 于是在晁元辰难得撒娇卖痴求他让自己出宫玩,不肯,之后又退让说去傅先生家玩的时候,老皇帝想了想没多少挣扎就同意了。 这天沐休,当老师的也得放个假嘛。凭着太子身份,晁元辰一路欢欢乐乐、畅通无阻地溜达进了屋子,就瞧见傅丹青扶着一件单衣,敞着胸口懒散地靠在榻上浅眠。 哎呀呀,这春光正好,怎能这般轻负! 晁元辰心中暗笑,蹑手蹑脚地钻进屋,小太子眼睛一转,伸出手想要给尊敬的老师来个刺激。结果眼睛往下一瞥,看着挺有贼胆的小同学却忽然红了脸。 连耳根都红透了。 傅丹青这人表面上看着斯斯文文,却想不到脱了衣服整齐的肌肉一块不少,线条紧实而优美,含蓄的力量感凝而不散,隐而不现,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就简直是一副华美的画作。更别提晁元辰眼睛多尖啊,一不小心都看见了衣襟里隐隐约约的两个小红点。又不知道怎么了眼睛往下一溜,某样蛰伏在腿间的东西因为姿势的缘故也被单衣勾勒出了形状。 哎呀呀,这成何体统! 虽然不知道体统这东西干什么吃的,但小太子心里面惊叫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脸。 嗯指间还留了条缝。 后来想想不对,自己又不是那些冒冒失失的母的,二月迎个春水的时候看见个男的就要叽叽喳喳乱叫,这么作态是想干嘛! 他不自在了,别扭了,看东西就更别扭了。再一看这人,腿生这么长干嘛,腰上长这么多肌肉又干嘛! 越想就越是生气了,小太子一琢磨,自从那次被他强迫抱起来之后,也不知道傅丹青出了什么毛病,动不动就仗着自己腰力好把他抱来抱去就是欺负他腿短人小!此仇不报非君子啊,何况我还是个小人呢! 小太子心中冷哼,手指尖儿一碰那人腰间浅浅起伏的肌肉,又转而想要去揪他胸前的小揪揪。 哼,叫你欺负我! 第99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10) 可是伸出去的爪子在半路被截住了, 晁元辰一愣, 就听到某人幽幽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子殿下。 晁元辰嘴一瘪,手往回一抽,没抽动, 再一抽, 还是没抽动。再一看某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可能根本就是一直醒着的男人, 眼里带了点控诉,你要干嘛, 撒手! 意沧浪不紧不慢地起身:今日为师再教你一样, 人要有自知之明,贪心不足蛇吞象, 知道吗说着,腕上一用力, 晁元辰就被他带到怀里抱了个满怀。 晁元辰下意识想要扭开,却被他刚刚好勾住腰肢,力气不大,却让晁元辰怎么也甩不开。 等他努力一把, 晓得势单力薄悻悻放弃挣扎之后,意沧浪才低头埋到他发间, 嗅着怀中小少年软绵绵透着一股孩子气的香气,那是只有他才闻得到的属于阿卷气息。意沧浪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被他逮了个正着的作案凶器晁元辰的手。 晁元辰的手生的很漂亮, 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矜贵, 别说什么的读书习武留下的茧子,一点起伏不平的细茧都没有。只是这只原本很漂亮的手现在却残留着一些浅浅的伤痕印子, 不过也不打紧,只要晁元辰愿意,意沧浪分分钟可以拿出药膏将这些印子也消了去。 第198页 所以现在就是晁元辰不怎么乐意的情况,他说这些印子得留在那里,提醒他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这种事情上意沧浪当然是尊重他的,此时他把玩的时候也并不以这些小瑕疵为意,反而就像是在欣赏着一件完美无瑕的工艺品。 一边把玩一边还慢条斯理地说着:你呀,若是方才只盯着一处,说不准也就成功了,可非想着要鱼与熊掌兼得,蠢得这么可爱,你说我是不是要罚你。 就算已经被逗弄了很多次,可是每回听意沧浪明之昭昭地说着蠢得这么可爱这种教人不知道该气恼还是欢喜的话,晁元辰还是会中招,面红耳赤又气急败坏地咬牙:你一开始就醒了,故意引我上当! 我什么都没做,哎呀你呀,整天都把我想得这般坏。 哼!斯文败类!没错,也就只有斯文败类才是对傅丹青最好的形容词! 见他嘴角撅得能挂油瓶,意沧浪嘴角一翘,埋到他颈脖间,轻轻地啄吻着,只舔道晁元辰发出了不稳的喘息,为老不尊的先生才低低道:我亲爱的太子殿下,你记得今天是沐休吗 我记得。要不是沐休,怎么会找不到你呢!当然,这话晁元辰才不会说,说了这个老混蛋又该得意了。 他已经够嘚瑟了。 今天沐休,我这个当先生的合该休息一天,可我的学生却又跑了过来,害我牺牲休息的时间又给他上了一课。意沧浪忽然用力一吮,分开后看着晁元辰颈后的一块嫩肉上浮现出一块浅浅的红晕,心里有些得意,嘴上继续道,乖学生, 这堂课的束脩你爹没付呢。 还有这种操作 晁元辰回头瞥他一眼,也是被这人的斤斤计较打败了,无奈道:你要什么直说。 意沧浪的一本正经地拉着晁元辰的手慢慢往下探去,低低道:你方才不是想蛇吞象么,被你瞧了这么久,现在真有头象睡醒了,自己惹下的事,这个责你得担起来吧。罢了,反正教一样是教,教两样还是教,接下来先生便来教你怎么做条蛇。 晁元辰对手里塞进来的东西本能的有些羞耻又无措,却强撑着撇开头,想要无视,却发现没了视觉也阻碍不了手心那突突跳动着的微妙感,涨红了脸骂道:哪里象了!好不要脸! 心里面也是好气,这人又仗着自己多活了几年欺负他! 等我长大了,还不知道谁是象呢! 晁元辰一直考虑过自己和这位傅先生现在算是个什么事儿。 在他目前的小脑瓜里很多事情都已经被教导得理通了。比如当初那句当肉糜之,他后来被教着知道了原来宫外的人吃不起肉,而宫内因为主子们天天琢磨着吃些反季节蔬菜水果的不好伺候,反而反过来,整日呈上些大鱼大肉的东西,所以灾民饭吃不起了,肉就更吃不起了。 就算这事也是他的傅先生教他的。 但傅先生对他而言是什么呢傅丹青这三个字是什么呢 这事儿傅丹青不会告诉他,他连问也不会去问出口,用膝盖想都能猜到问出口了傅丹青也是一大堆歪门邪道的诡辩把自己绕晕了,再稀里糊涂地说一些自己怎么想都想不通的东西,鬼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可能鬼也不知道。 而且这事儿是他自己的问题,问别人算是什么事就像傅丹青说的,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永远都是你自己。 晁元辰觉得这话没错,所以琢磨了起来。傅丹青,这个人对自己而言肯定是不一样的。就像他不会和别人这么亲近,不会允许别人对着自己又是亲又是咬动不动就抱来抱去,整天满嘴都是些教人听了不住往心里塞糖的话。 嗯,不一样。 至于这个不一样到底怎么不一样,这就突破了晁元辰的小脑瓜了,他暂时,或者说他的生命力,还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词能够形容傅丹青带给他的感觉。 想不到就不要想了,不一样又有什么打紧,他喜欢这种不一样。 但是他对傅丹青来说,又是什么呢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窜过这个问题的时候,晁元辰忽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杨雪絮。 晁元辰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名字,就跟他同样不明白为什么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自己会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一样。大概是因为杨家人很不讨喜,他想。 摁,一定是因为这样。 那天两个人玩的累了,傅丹青就趴在他身上低低的喘着气,别问他他们两个是怎么从榻上滚到地上,又是怎么从傅丹青在下变成了他在下的,他当时要是脑子还能清楚地分辨出这个,还哪里会允许傅丹青这么欺君犯上! 可是他一来脑子当时正一片浆糊地不清楚,二来又气喘吁吁地没力气,三来三来他一不小心,就听着耳边傅丹青那沙哑的喘息恍了神。 就没能反抗成功,只能暂时容忍这等刁民欺君犯上了。 晁元辰脑子里面胡思乱想着,眼神一瞥,随手翻开本书就打算看起来,却不想连带着从那本书底下抽出一本绢帛的小册子。 《天地合》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翻了翻里面都是些画册,只是这工笔也太过粗糙,怎么会跑进宫里来要不然怎么说好奇心要不得呢,正好晁元辰也暂时没心情去看些正儿八经的东西,这小六子千方百计没暗示成功的事情,就这么好巧不巧地被晁元辰给意外看了下去。 第199页 意沧浪还不知道远在宫中的小阿卷无知无觉地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当初晁元辰发病的事情差点把他也吓到,后来知道自己还差点害得晁元辰二次诱因发作的时候,更是冷汗都出来了。虽然他在引导的刻意想要从根源上把很可能是未来的一国之君的晁元辰往没那么邪的路上引,因而领着他更多往自己身上找问题,可并不代表,意沧浪就会无视掉那些外因。他多能记仇的人,现在权衡利弊姑且将事情按捺下去,但就这么算数这怎么可能! 老皇帝为老不尊是一方面,意沧浪等这件事过了两天,转头就献上了另外一份刚找到的、药效与如意丹相辅相成的奇物进献给老皇帝!但除此之外呢 比如,突然安排下来的龙涎香和婢女,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老皇帝早不安排晚不安排,偏偏在晁原恭觐见之后出了这档子事,是不是太巧了 意沧浪正在琢磨着呢,忽然就接到了消息,傅丹青这具身体的养父杨家请他前去做客,理由是他算是的杨雪絮在京城中关系最亲近的兄弟了,待杨雪絮出嫁,送她出门的兄弟便是他傅丹青。 多新鲜啊!傅丹青当了探花郎的时候杨家都爱理不理的,往后更是不耻他以色侍君云云,就差直接撕破脸皮断绝来往了。杨雪絮虽然是杨父独女,却不是杨家现存老太爷嫡支的独女,偌大一个杨家也不是在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来一趟京城要一年半载,怎么偏偏让他这个当养子的去送出门 意沧浪看着手上的烫金请帖冷笑一声,翻手将帖子藏进袖中,抬头看了眼杨父宴请他的这间酒楼走进去。时间不早不晚,刚好在踏入的时候到了点。他眼风一扫,并不意外地发现杨父身边还坐着一人,器宇轩昂,气势不凡。 意沧浪一拱手:想不到仅能在此处见到大皇子殿下,傅某真是三生有幸。 不错,杨父旁边正端正坐着晁原恭。 晁原恭打量了一番意沧浪,道:几日不见傅卿似乎清减不少,看来教导太子殿下之事还是任重而道远啊。他这个当哥哥的自认了解弟弟,晁元辰那种性格,他难道还能不知道吗谁当老师都头疼。傅丹青尽管掩藏得再好,却也还是被他捕捉到了眼底的一丝疲惫。 多谢殿下关心,微臣一切都好,太子天资聪颖,稍加引导便能举一反三,若说微臣的困难,不知道往后该教给太子些什么怕才是最困难的。 意沧浪只是不紧不慢地淡淡一笑,这样的作态看到晁原恭眼中,分明是强作嘴硬。 是以晁原恭道:傅卿也不必遮遮掩掩,太子的性格我最是清楚不过,哎,也是从小被宠坏了,才养的他这般无法无天的性格。依我看,以傅卿的才干,当一个太子少傅也是太过屈才了。 又是打抱不平,又是暗示许诺,见傅丹青沉默不语,晁原恭心中一喜,知道此事有门,张嘴又道:傅卿如今已是太子少傅,这太子的做法,落到有心人眼中便成了你的教导,听闻日前太子这边险些弄出人命,这种事情多几场,对先生而言怕也会受到影响吧。先生怎么说也是雪絮的义兄,咱们勉强算起来,也是颇为有缘,本殿这私心里,实是不忍啊。 第100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11) 咳咳咳略显得昏暗的宫殿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沙哑的声音沉沉响起, 老大是这么跟你说的 前几天正好赶上春夏之交,连着下了几场雨,天也是时干时闷, 隔一会儿又噼里啪啦落起豆大的雨点。 原本老皇帝身子骨看着颇为健壮, 虽然年纪大了却精神矍铄, 不知怎么的起了性子带着几个娇花似鲜嫩的新宠跑去踏青郊游,却偏偏赶上了一场暴雨。一热一冷, 老皇帝看着不错的身子骨就忽然不行了, 回来就发起了烧。 这也像是一个契机,他就像是一棵看着高大的古木, 内里早已经被白蚁掏空了,小小一个风寒竟拖延了许久都治不好, 而且还有越来越沉重的趋势。太医也只能摇头,亏损过度,神仙难救啊! 老皇帝当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可不接受又能怎么办 他年纪这么大了, 又整天折腾些御女大法的邪门歪道,他不亏谁亏如今也只有服用如意丹的时候能够稍微觉得身体轻快些, 但终究是身体积重难返,原本神奇的如意丹, 也仅仅只能稍加改善, 而且这作用的时间还越来越短。 如今老皇帝缩在被窝里,大热天的宫殿里却捂得严严实实, 教人一进门就忍不住冒汗,可他却恨不得把自己捂得再严实些。他面色越发苍老衰败了,散发着一股死气,发红的眼袋快要垂到脸颊上,皱纹沟壑纵横,一双浑浊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灰。才说了一句话,喉间就不住地又涌出一连串的咳嗽。 张德全身体微动,跪在老皇帝床边的意沧浪已经体贴地先一步递出帕子,轻轻地将老皇帝扶起,抚着他后背顺气。 老皇帝咳出了血,倒抽了一口气,嗓子里说出来的话像是从老旧的破风箱里吐出来的一样。他的手紧紧地抓住意沧浪的,摸到的触觉是那么的年轻,是他永远再也不可能拥有的坚实修长。 老皇帝的眼中透出一丝扭曲,他老了,儿子的心也大了!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反而觉得如同在看一出闹剧似的可笑:这个蠢货! 第200页 陛下喜怒罢意沧浪忍着老皇帝那在他灵识中满是污浊腐坏之气的手触碰自己,慢条斯理地将沾了血的帕子递给张德全让他去换一根干净的帕子来给老皇帝擦拭,大皇子殿下毕竟年轻气盛,有些不服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意沧浪做事情从来没那么多讲究,比如老皇帝看上了他,这与他的最终目标也未必就冲突,所以他就让老皇帝自以为自己是他大佞幸,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左右老皇帝也活不过这个夏天去了。可若是只当一个佞幸有什么意思他肯容忍老皇帝看着自己那恶心的眼神,自然要从老皇帝身上活剐下一层利益来。所以他没过多久就用献药和真本事,从一个以色侍人的佞幸,悄然获得了老皇帝的信任,成了他的宠臣。 当了宠臣,很多事情做起来就有了一个立场。 比如大皇子借助杨家的线来拉拢他这个太子少傅,说的好听点,无非是想要利用他对太子的影响力,往后里应外合些什么。这事儿一点不难猜,因为原本的傅丹青就是和大皇子这样约定的,只是傅丹青爬到现在意沧浪这个地步花了几倍的时间,而老皇帝折腾的时间也延长了许多罢了。 可大皇子并不知道,傅丹青除了是一个以色侍人的佞幸、太子信任的少傅以外,还是深得陛下新人的宠臣。 老皇帝不会轻易听信一个男宠的话,但若是宠臣,告诉他你早就下令封锁太子伤人的消息被在宫外、理论上没有消息来源的大皇子知道了,还以此来煽动群臣妄图动摇太子声誉呢 不仅如此,老皇帝还会想,你晁原恭几斤几两,劳资还没死呢就忙着拉帮结派了我之前种种敲打,你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 再加上意沧浪轻飘飘一句年轻气盛,不仅解释了大皇子为什么会不服小太子,还悄无声息往老皇帝心口扎了一刀。 越是到了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时候,老皇帝就越是不甘心! 这个孽障!老皇帝怒道,蓄意暗算太子,结党营私勾结朝臣,偷窥宫闱,好啊,果然是长大了!能耐了! 意沧浪连忙道:陛下莫要激动!大皇子想来不至于如此啊!再说,这暗算太子,从何说起呢!张公公,还请送些水来。使了个眼色。 一边心里已经了然,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老皇帝为什么会忽然要让晁元辰通人事 怕是大皇子用自己那婚事一石三鸟,其一搭上杨家和杨家姻亲的线,其二皆成婚可以名正言顺接触更多政务,甚至回封地也可期,其三就是以此来设法撺掇老皇帝坑了把太子。 而此外还有更多,包括外头盛行的各种关于太子行事颠三倒四、喜怒无常的流言,也由此找到了正主。至于大皇子是怎么做到的,他毕竟在宫里还有一个娘呢!这个私通宫闱内外连缀的锅也是逃不了了! 张德全看着老皇帝现在面色扭曲瞳孔放大的模样心里面也有些哆嗦,连忙应了声,出门去立刻让人去找御医过来。 而里头,老皇帝一声接一声地抽气,真像个破旧风箱似的沉重无力。他鸡爪似的手紧紧地揪住意沧浪的,像是濒死的人握住最后一根稻草:丹青,你是个好的,也能将元辰教好,将他交给你,我放心! 陛下莫说话了!意沧浪若有所觉,眉间显出一丝悲恸,待张公公找了水来服了药,陛下休息会儿再说罢,都是我不好,说这些与陛下听,惹得陛下心烦 不!那些大臣只知道瞒着我,唯有你会将此事说与我。你是元辰的先生,对元辰,没人比你更清楚,待我百年之后,元辰会加你为太傅,你要好好辅佐 陛下莫要再说了!意沧浪噗通一声跪下来,叩首,语中含悲,陛下长命百岁,老当益壮。太子殿下尚未长成,还要您亲自教导为君之道!陛下与微臣有知遇之恩,微臣忠于殿下,更忠于陛下! 这话说得老皇帝心中宽慰,仅有的一些疑虑也消散了,他心中终于做下一个决定:你莫再说了,只要应我一句话,太子交给你了,你应是不应! 意沧浪深深地看他,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微臣傅丹青,定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虽百死而犹未悔! 这是你说的,从此以后太子就交给我了。 好!老皇帝满意了,放心了!这一放心,似乎身上最后的一点力气也随着这口气而松了,他连忙冲小步走进来的张德全道,张德全,让御医去准备一颗如意丹,请大学士苏毅,左丞相叶长河,大将军闵书前来,再宣太子与大皇子在外等着。 张德全一愣,下意识看了眼意沧浪,只见他俯身在地,轻轻颤抖,竟是不发一言。 咳咳咳!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似乎抽走了老皇帝最后一丝力气,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陛下!张德全下意识想要过去,却被老皇帝一摆手:快去! 意沧浪忙道:张公公只管去吧! 大学士、左丞相、大将军等人很快就被召集起来,三人互相一碰面 ,不论往日有什么恩怨,这时候心中都有了些预感。 这时候老皇帝服了颗如意丹,脸上泛起了一丝血色,御医正为难地劝着老皇帝不能再进药了云云。看见他们来了,老皇帝便让御医边去,一指意沧浪:拟旨。 第201页 三人面面相觑,隐约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果然不出所料,老皇帝这是在准备后事了,趁着自己还清醒的时候,确定下来太子在自己大行之后即位,三位大员为辅臣,此外擢傅丹青为太傅,并赐悬空已久的右丞相衔,四人同为辅臣,协助年少的太子。 大学士苏毅嘴角抽动了一下,有些意见:陛下,傅少傅年尚不满三十,便连番拔擢,是否有些不妥 老皇帝眼神冰冷地看他一眼:丹青是现在唯一能束住元辰的人,元辰是太子的时候一个少傅够了,那元辰若是当了皇帝呢!谁能管住皇帝靠你修几本史吗 苏毅一噎。然而老皇帝顿了顿,语气微凉:我倒忽然忘了,苏大学士桃李满天下,算起来贵妃家有不少人还在你苏毅门下学过几年呢。 这一句就扎心了!苏毅满头冷汗,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谁也不是傻子,到这地步也都清楚了,老皇帝这是在防着大皇子呢! 陛下,苏学士忠君体国,一心为民,所言也并无差错。丹青的确资历尚浅,这右丞相之衔实在难堪重任意沧浪写完了一式五份的圣旨,送到老皇帝面前时轻声道。 老皇帝这时候最听不得忤逆自己的话,闻言尤嫌不够:这也是,一个头衔,太傅也确实不能管什么实务,反倒白费了你一身才华。他一点圣旨道,那就右相职衔同赐,长河觉得如何 叶长河能说什么,他瞥了一眼温驯跪地的意沧浪,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一条老狐狸,最近看风向不对已经在琢磨着什么时候乞骸骨抽身而出了,此时要再看不出意沧浪是匹他们都忽略的狼就白瞎了这么多年的和稀泥。正好,他巴不得自己早点告老还乡呢,这样再当几年人形图章,就差不多可以功成身退了。 至于之后的晁氏王朝怎么样,我走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呢!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陛下,太子殿下与大皇子殿下来了。 趁着老皇帝精神头还不错,张德全进来通报。老皇帝便让四人下去,让大皇子滚进来。 对,滚进来。 意沧浪唇角微勾,待出门后与未来的三位同僚一一见过。对他,三人皆是敬而远之,却又知道小觑不得。 意沧浪也并未客气,见礼过后似乎并不以自己这个新晋太傅兼右相的成就怎么当回事,反而直直对上门外太子看来的视线。 意沧浪越过身后几人,走到太子面前,语气深沉:陛下的情况不妙太子殿下,还望早做准备。 太子愣愣地看他,这人口气沉重,可是脸上那一闪而过表情,分明是那种套路人成功后斯文败类式的微笑! 他见过的次数不要太多,对这个表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太子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眼眶也红了:父皇他他语气怔楞,也是将一个茫然无措的少年表现得入木三分,丝毫看不出来昨天他还满口老皇帝色心不死的大逆不道之语。 意沧浪一点头,就算左相等人只能看到他的后背,都能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气息散发出来! 一时间,殿外沉寂一片。 第101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12) 老皇帝死了。 死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的时候, 却是用一种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方式死的。 当时三位重臣还在殿外, 意沧浪语气沉重假惺惺地安慰了一番晁元辰,被他教导了一段时间的晁元辰也早已经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表现得太过兴奋,该要假惺惺地一起掉眼泪才对。 可是演技不过关, 既演不出三重臣那不言不语自带凝重效果的气势, 努力了许久红了眼眶也已经是极限了好在还有外挂意沧浪, 直接往意沧浪怀里一倒,做出一副不欲人前泪的作态就好。 意沧浪一边温煦地宽慰着这位即将要承担一国重担必须要坚强起来的少年, 一面与三臣交谈, 无论如何大家得要一起共事了,这个人际关系得搞搞好, 作为年轻晚辈该有的谦虚礼让也得要有。 苏毅目前算是话语权最弱的,甚至比意沧浪这个新鲜出炉的右相还要怂, 身上除了士林的清名之外也没啥了,所以他虽然有些不情愿,可还得拉下老脸来跟有实权的年轻右相一番沟通,表达自己刚才的反对并不是针对他, 不要往心里去云云。 大将军闵书最方便,按照从前还有右相时候的划分兵部要算在右相的职权里头, 勉强这部分需要闵书和意沧浪进行博弈。但意沧浪通过六六确认了闵书对大皇子没啥想法,就主动表示了兵事自己不懂,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他主动示好, 大将军也礼尚往来,甚至于说大将军还挺开心的, 有个漂漂亮亮的小年轻总归比来个拖拖拉拉和稀泥的老人家要好吧。 emmmm一边的左丞相叶长河感觉自己膝盖有点痛。 叶长河,叶长河也没啥说的,前面已经说过了,他就琢磨着怎么安安稳稳干到退休,现在目标更明确,顺利送小太子即位,再跟意沧浪无伤交班,自己功成身退,那些盯着自己屁股底下位子的尚书到时候就算接了左相位子论资历也要矮上意沧浪一筹,这样竞争也不会那么激烈,也就能避免许多因为权力交接搞出来的麻烦辣! 第202页 这么看老皇帝似乎挂的正是时候 不对不对,老皇帝这还没挂呢,不能想得这么美好。 也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叶长河正琢磨着利弊呢,忽然听见宫殿里传来一声狂暴的怒吼,伴随着清脆的瓷器碎裂之声,然后是沉重的肉体倒地,最后,一片诡异的寂静。 不好!意沧浪率先反应过来。 老皇帝就这么死了。大皇子呆愣愣地站在他尸体跟前,额头上还有被砸出来的血。老皇帝捂着胸口,怒睁着浑浊不甘的眼睛,颈间手上青筋毕露。看到众人进入,大皇子似乎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在自己身边的老皇帝。 大皇子完蛋了。 没人知道老皇帝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毫无疑问跟大皇子有关。无论是被打之下自卫反击错手杀人,还是老皇帝自己把自己给气死了,哪一种大皇子的锅都背得稳稳当当。 意沧浪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对看呆了的晁元辰悄声说了句话,下一刻 父皇!晁元辰一声惊叫,悲极痛极,竟直接往后一仰,昏了过去! 这演技也是浮夸得没眼看了。意沧浪身形一晃,连忙将人接住。嗯晁元辰现在这样气血上涌脸色发红的模样倒是很真实嘛 但再浮夸也足够了,这一声惊叫吓得晁原恭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谁想竟直接瘫坐在地上。 意沧浪眉头一挑,朝张德全看了一眼。下一刻,只听张德全爆出一声抽噎,扑通一声跪到老皇帝的尸身面前:陛下!陛下啊!张德全不愧是在宫中身经百战的老前辈,几下摸袖子的功夫一张老橘皮似的脸就皱到了一处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将一个忠仆扮得惟妙惟肖,红着眼睛哆嗦着手,颤颤指着大皇子:大皇子!陛下不过是训斥了你几句,你何至如此啊! 你这阉人浑说什么!晁原恭就算是再啥也知道张德全意味着什么,想也不想地反驳道。 够了!最后还是叶长河发话稳住了场面,先帝驾崩犹有蹊跷之处,此情未明之前不便走漏消息。大皇子殿下,暂时要委屈你在府内休息一段时间了。 太子殿下,傅先生来了。小六子将意沧浪迎进殿内,正翻着本书的晁元辰抬头眼神一亮,正要迎上来,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小巧的下巴微扬,一双灵透的猫眼偷瞧着款步而来的青年。 微臣傅丹青见过太子殿下,哦不,如今该称为陛下了。意沧浪躬身行礼道。 先生何必如此多礼,晁元辰等意沧浪快要把一整套大礼都做全了,才在最后一刻将将扶住他。意沧浪直起身子一看,只见他犹带几分稚气的脸庞迎着自己绽开一抹笑容,当真是笑得又甜又乖。 若是礼数不周,怕是陛下要废了微臣这个太傅一职了。意沧浪笑道。 就算没有这个先帝御赐的太傅之职,先生在我心中也永远是传道受业解惑的先生难道先生就这般看重这个虚名么晁元辰曼声道。 当然看重了,意沧浪噙住笑意,若没有这个虚名,丹青怎好日日来与陛下传道解惑呢 晁元辰眸光一闪,看过去,意沧浪仍是那么一副温文尔雅恭谦礼让的模样,老神在在的,教人看不出他心里是做何感想。 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那就把他的心思逼出来。晁元辰慢慢走近,意沧浪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直到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鼻尖相贴,彼此呼吸都互相交错能够轻易可闻。晁元辰轻呼出一口气,看着意沧浪的睫毛轻轻颤动,一勾唇一侧头:先生要与朕解惑,你们还站在这里干嘛! 是!小六子一个激灵,连忙带着一众侍立的下人迅速撤退。 真是不好意思呐先生,这些下人不知礼数,没有一点眼力见。晁元辰侧过脸,轻轻地歪头靠在意沧浪肩上,眼神有些涣散地盯着他梳理整齐的鬓角。 意沧浪敛下眉眼,低声道:陛下说笑了,小六子等人身手灵活敏捷,见微知著,一看就知道是陛下调|教有方。 晁元辰手从后往前一撩,拈着意沧浪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打着卷儿,轻笑道:小六子这些蠢货我教来教去不还是这么莽莽撞撞的哪里比得上先生,不但未卜先知,而且还体贴知心,也不知道这样的本事是生而知之呢,还 意沧浪轻轻伸手将自己的头发从小太子,不,现在该是小皇帝的指尖抽走,顺手还将发梢在小皇帝的脸上扫了扫,身体一转揽住小皇帝的腰身往自己怀中一带,笑道:因为在意才会体贴关心,换做是别人,陛下看看微臣会不会为了他们殚精竭虑,事事计划周全啊!陛下将微臣与小六子他们相提并论,难不成是想要微臣为陛下培养出一个未卜先知又体贴知心的奴婢伺候又或者,是陛下当初的那个打算又死灰复燃了 是啊!本来笑盈盈的晁元辰忽然伸手拍开意沧浪的手,哼道,想来想去,还是该把你阉掉才有趣,到时候呢你就是我的小男宠,我要你往东你不敢往西,让你给我暖床你不能去斟茶。你是死是活,是一人之下还是万人之上都在我一念之间,再也不能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惹得我心里乱糟糟得难受,这么算来,果然送你去做太监是最好了! 第203页 意沧浪嘴角抽了抽,到底没有忍住,低头,胸膛轻颤着发出一串闷笑:那在你心里,我是一人之下还是万人之上。 你是晁元辰刚想回答,却忽然语塞。 下一刻,笑够了的意沧浪忽然一转,连着晁元辰一同倒在旁边的榻上,果然是他在下,小皇帝在上! 呐,现在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两人贴的很近,近到能看见彼此瞳孔中自己的倒映,小皇帝忍不住屏住呼吸,痴痴地看着面前那双含着笑意与温情的眼眸。这双眸子轻轻一眨,睫羽抖落下的倒影就像是飞鸟掠过水面,只听他轻轻道,乖了,告诉我,我说的什么似是而非的话,惹得你心里乱糟糟的难受了 我没不知不觉中红晕蜿蜒着爬上了皇帝陛下俏生生的脸颊,他抿唇瞪了这个再次再次大逆不道胆敢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哼着鼻音道,快放开我。 意沧浪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手指轻轻一捏晁元辰精致秀气的耳垂:怎么就红成这样了等晁元辰反应过来伸手捂住耳朵的时候却又伸手将小皇帝的脑袋按下来,抵住,揶揄道:口是心非的小坏蛋,我要是真放开了你怕是都要哭鼻子了。 你!你到底来干什么的,故意来欺负我的吗! 当然不是,忽略掉意沧浪紧紧扣着龙腰的爪子,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的确也是非常的伟光正,我可是生怕陛下过分沉湎于先皇驾崩的悲伤中,终日以泪洗面,特地来安慰陛下的。 你就是这么安慰的!这么来欺负我! 是啊意沧浪拖长了腔,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都已经富有四海了,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将傅某自己送来给陛下,才能聊以宽慰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觉得你傅丹青可以与老先皇在朕心中的地位相提并论 微臣也没有办法呀,先帝那日,可是将你托付给我了。意沧浪抬起眼,凝视着晁元辰的眼神中笑意几要倾泻而出: 陛下可不能始乱终弃啊~ 第102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13) 陛下, 你可不能始乱终弃啊~ 晁元辰:o.O 看着意沧浪忽然放飞节操摆出来的小女儿模样, 晁元辰眼角一抽,脸色僵硬。他自从那次对那本《天地合》好奇从而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之后,终于差不多弄懂自己对他的傅先生是什么心思了, 而无论他怎么想, 在老皇帝扑街自己登基整个过程中不知道暗中黑手了多少下的傅丹青, 都应该对自己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合作伙伴。在几经纠结之后,他终于在今天这个看起来天时地利都不错的情况下想要试探一下。 结果 妈个鸡, 白费了的自己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准备, 还以为他坦然接受还反撩自己开心了好久,结!果!又是套路! 更气的是即使知道了这是在开玩笑, 可是听他娘唧唧说着始乱终弃四个字的时候,他居然还是在心里跳了两拍! 可怜的小皇帝还太年轻, 不知道什么叫做反套路,更不知道意先生故意吊着他胃口玩得不亦乐乎,还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黑暗系恶心萌。 总之呢惯行着撩完就跑精神的意先生,做出一副尬演失败的模样, 咳了一声,放下翘着兰花指的手, 一秒钟从黑暗萌切换成翩翩浊世佳公子的状态,顺便还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小皇帝的龙头。 emmm镂空的头饰虽然看上去很漂亮, 不过摸上去很扎手啊, 找个机会还是得想法子换掉就是最好了。 啪的一声,小皇帝往脑袋上拍走那只作乱的爪子, 却没想到意沧浪滑不留手丝毫不迟疑就跑了,这一巴掌好巧不巧就拍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小皇帝吃痛地往后一缩,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能起身了 再定睛一看,身下哪里还有什么傅丹青,早已经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你居然敢逃! 不逃难道留在原地让你打吗意沧浪回过头,眨了下左眼笑嘻嘻道。 恶意卖萌是犯法的,恶意卖|骚呢就更是违反了基本法辣! 两个忽然画风秒变小学生的幼稚鬼在殿内追逐打闹,殿外,先帝的心腹太监张德全张公公仿佛完全没有听见里头的动静,搭着眉眼,教训着不懂眼色的小六子。已经有了全名的张六虽然地位随着BOSS从太子顺利继任成了皇帝而跟着水涨船高,不过面对手把手把自己带大,跟在不久之前认了干爹的张公公面前是乖得跟只猫儿一样。 不乖不行啊,这位可是能从驾崩的老皇帝这种变态手底下顺顺当当活了这么多年的猛人,心狠手黑一样不差,比起老皇帝的变态系数,殿里面那个还会因为看小H书脸红心跳的小皇帝简直是令人感动的贤君啊! 只不过师、干爹啊,我们真的不进去嘛你听听看啊,里面陛下的声音好像虚弱下去欸 呸呸呸什么虚弱,傻小子,是轻,不是虚弱。被打的人才会叫嘛,所以能听见叫声呢就是处于下风了,个么陛下的声音弱下去了就证明是陛下已经胜券在握了咯!张德全一脸的高深莫测。 第204页 师父说的对!小六子恍然大悟。 哎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这样说来,几乎没发出叫声的傅太傅怎么算呢 不待小六子提出质疑,张德全立刻丢出来另一个话题:呐你上次不是跟我说陛下看了《天地合》么我之后又去找了几本升级的,之前那本呢只不过是启蒙读物,先皇都已经几十年没有翻过了,这基本才是精髓啦! 小六子:O.O 你看什么啊!眼睛睁得这么大!张公公往小六子脑壳上赏了个暴栗,看得这么用心,之前拖拖拉拉不肯给的陛下看,你该不会是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怎么可能!小六子矢口否认。 哎就算有其实也没怎样,干爹也是过来人,也不是不能理解你,我们这些太监啊整日被当作不男不女,其实我们也有心,也知道什么是孤单寂寞,你还年轻嘛,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遐想也不是要紧事张公公翘着兰花指,点着小六子的鼻尖说着知心话。 小六子无奈:不是啊干爹,我是真的没想过啊,殿、陛下的喜好很难捉摸的,干爹你也哉辣,之前那位小姐姐貌美如花,又温柔体贴,还不是被陛下剁了手!做干儿子的也明白陛下龙嗣关系国体,不过这种事情真的急不得的嘛!怕就怕一不小心,小H书没送出去,头就先送上断头台了咯! 哈!就等着你主动说这个话题! 张公公人老成精,更是能屈能伸,虽然说这回勉强算是及时弃暗投明靠拢了意沧浪这边,不过光一想到这个看着温良恭谦的男人不声不响把老皇帝都给弄死,还照样成为小皇帝的心腹宠臣,这其中的手段实在是令人心惊。 刚刚好,张公公年纪虽大,忘性还不大,还没忘记自己当初半强迫地将人送上老皇帝床这桩子事。别看他现在还是各位朝臣恭称一声的张公公,往后等老皇帝驾崩这件事儿过去,还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怎样呢。 哇,逼人当兔儿爷,这种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惦记着有一天剥皮刮骨啊 没办法了,为了避免秋后处斩,可怜张公公只能一面尽力配合意沧浪作为大行皇帝的心腹各种活动,一面又重新干起了年轻时候的老本行,不仅认了小六子当干儿子来拉近关系,还想要曲线救国多多讨好新鲜出炉的小皇帝。 还有什么事,比找来合陛下心意的女人更能稳固自己的地位 张公公立刻顺杆上爬:哦~你这么说也是很有道理那不知陛下中意的美人到底是怎样呢小六子啊,干爹呢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干儿子,往日也没少教你什么,这样吧,你有多少说多少,若是我们能挑选出个处处合意的美人,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咯 不就是里小六子挠挠头,一句不就是里面那位那种咯刚说到一半,忽然卡住,直愣愣瞪着张德全身后,口中大喊一声: 贵太妃娘娘驾到 她不好好待在她的小佛堂礼佛跑来前殿做什么!殿内晁元辰闻言一愣,不禁疑问。疑问不要紧啊,关键是他本来正在追着意沧浪打,这么一想事情就没看见面前的一根木柱。等他回过神来意识到的时候,却已经近在咫尺了! 啊!晁元辰下意识的闭上眼想要急刹,脚步一乱,身体失去重心,依着惯性不由自主地往前冲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额头被暖暖的手掌扶住了,随后腰间揽过一支手臂。 没事吧磁性的男音低低地在耳边响起。 晁元辰一脸冷酷无情地把人推开,一低头,把自己手上的画笔和镇纸随手丢到桌上,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好了好了,不闹了。顿了顿,眼神飘啊飘的,还是忍不住转悠到傅丹青身上。 这个青年即使现在被破格授予一品大员之责,出入宫闱时却仍旧随意散漫地身着便服。跟以前比起来,大约就是原本清淡的画风如今改成了鲜衣重色。 但无论哪一种,总之都是风采华然。 好了,丹青你放心吧,老皇帝的事情我并未太过在意,你不必担心我会因此郁郁寡欢。晁元辰语气淡淡,配合将方才发生的种种全数当做是傅丹青给自己疏解心情开得玩笑。只是他的视线却忍不住一寸寸地描摹过青年的眉眼,当真是剑眉星目,稍一凝目便教人如坠星海。 小皇帝敛下眉眼:贵太妃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前来,你说她是要干什么 意沧浪轻笑一声,往前迈了一步,伸出手给小皇帝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襟,又细心地一寸寸抚平他衣上的褶皱,亲自告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皇帝什么才是整理衣着的正确打开方式,语气平顺:贵太妃家世显赫,只是吴家在江南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如今陛下即位,政权顺利过渡交接,吴家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反应,我们也暂时不想对吴家下手。那么如此看来,贵太妃特意来访所求的就只有一个了咯。 小皇帝眼睛一闪,低声嗯了一声。 意沧浪整理好他的衣着之后顺手挑起他下巴,低笑:陛下已经会主动探求臣子的用心,这很好,微臣十分欢喜。 晁元辰不甘示弱地回以一笑:朕是你教出来的嘛。 第205页 看着气氛似乎有些针锋相对,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傅丹青,不知怎的晁元辰心中一顿,脑中忽然响起了某个老混蛋曾经许诺过自己的话: 你和我,我会和辰儿一起去弥补这些错误。 你想要海内统一,天下靖平,好啊,我教你。 晁元辰一错眼,忽然凑到意沧浪耳边:太傅忘了朕说过要跟太傅学怎样让海内统一,天下靖平的嘛! 他是皇朝之主,天下百姓安危系于一身,所以他终究得学会成长,学会承担。 晁元辰缓缓走到龙椅前,一撩衣摆。 等等意沧浪忽然开腔,打断了小皇帝的show time,对着小皇帝投来清冷的视线,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耳朵,陛下,这里红得快熟了。 孟极寒生 第103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14) 果然不出所料, 贵太妃亲自过来, 就是希望能够让大皇子回封地。等晁元辰应付完了贵太妃,意沧浪从内室走出来。 不过回封地到底有什么好呢贵太妃甚至愿意自请出宫,陪同儿子颐养天年。晁元辰道。到底是自小在宫中长大, 生下来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晁元辰仍是有些想不通, 他下意识地否定贵太妃的要求,其实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对于贵太妃等人而言十分重要而且傅丹青还坚决不让自己同意。 难道陛下觉得回封地不好那陛下是为何否定了贵太妃的要求意沧浪反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不许咯!晁元辰道:老皇帝死因至今未明, 结果为明之前, 与老皇帝死前陪在一处的老大是重要线索,怎能随意放走。 嗯, 总算你还没有忘了这个套路。意沧浪道:那不就得了。 不是啊,我是说你真正为什么不想让晁原恭回封地我不喜欢他, 他看我也不顺眼,我们两个反正都是相看两厌了,把他赶得远远的不好吗 不好。意沧浪笑着反驳道,老皇帝的为人怎么样我们暂且不论, 但不可否认,朝政在他手里终究是被捏得死死的, 这一点他比你这个一上台就想着分蛋糕人手一块各司其职的要负责的多。 我这是高效! 麦打岔。意沧浪一挥手,他为什么不给晁原恭任何实职, 为什么限制他入宫, 为什么连出宫建府包括成亲的事情都一拖再拖,为什么划了块封地却不派他回去因为你这个太子跟他相比没有太大的胜算, 老皇帝得确保晁原恭不会妨碍到你。如果他回了封地,从此之后就可以占山为王,挟地自重,三五七年再依靠着吴家的家财和人脉,招兵买马伺机而动也未可知这种事情史书上应该不少吧! 可贵太妃 贵太妃离了京城不叫做出去受苦,而是名正言顺地跟着自己亲子,从此由晁原恭赡养,只会比呆在宫中更加地开心妥帖,哦,甚至有可能不就之后就是开心妥帖地呆在宫中咯。对于我们,也就少了一样牵制晁原恭的条件。意沧浪道,换而言之,贵太妃乃是先皇宫中地位最高之人,若是她离宫,很难说日后会否以此污蔑陛下对她不孝。 我本来也就和她也没什么忠孝情义吧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晁元辰想了想,心里却有点不服气觉得傅丹青太过小心了些,以前呢我不懂事,做过很多颠三倒四的事情,但现在有你引导我,他就算想要起兵造反,也需要天时地利和人和,他凭什么和我斗! 说白了,以前是晁元辰根本无心什么帝王之位,他不在乎的东西大皇子去谋去算也就罢了,现在他在乎了,大皇子就全无胜算!晁元辰就是这么有自信! 陛下说的是。不过如果天降灾祸呢地震洪水大旱瘟疫或者更巧来一场日食呢陛下知道大皇子等人就不会将上天示警推到陛下的小脑袋上 晁元辰下意识想要摸摸自己的小脑袋,手抬到半路才有些尴尬地卡住。 乖了,人心险恶,不过也不用怕,总归有我在你身边。意沧浪安抚地顺了顺小皇帝的脊背。 顺完了又忍不住嘴贱了一句:呐,不准红眼睛泪汪汪,耳朵红就算了。 晁元辰/上线很久的六六: 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日意沧浪从晁元辰宫殿里出来回府,六六忽然开口问道。 你指的是 你现在与晁元辰的相处方式,让我觉得有些迷惑。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却为何互相撩拨却不直接挑明 这是暧昧之所以诱人的乐趣呀,你仍旧不懂吗 看来又是你所谓情趣的一种了。 意沧浪一愣,心中莫名有些诡异,明明还是六六那一如既往毫无波动的电子音,不知为何他却从六六的话语中听出一分冷淡的情绪。 冷淡,对啊,冷淡也是情绪的一种啊。 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从进入这个世界以来,虽然无论怎么查证六六都是六六没错,却始终让他觉得六六的身上多出了什么,那是一种熟悉而微妙的违和感。就像他开玩笑时所说的那样,六六仿佛真的打补丁成功升级了似的,情感拟真系统更加完善了。 第206页 但这并不能解释全部,在意沧浪不动声色的观察之下,就察觉到六六前后还有许多差别之处。比如六六习惯称呼自己为宿主,对阿卷则是主人。但现在的六六却不会这样,提到阿卷的时候也没了原本那种崇拜狂热如同仰望信仰般的执念。 意沧浪摸摸按下这件事,正好六六提醒道:对了,前面杨雪絮坐在马车上,恐怕是在等你。 终于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杨雪絮了,意沧浪心中微叹。 其实在看过原本的故事发展路线和傅丹青的记忆之后,意沧浪倒是颇为理解为什么傅丹青会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倾尽所有。 因为杨雪絮是女主嘛。 生于清流之家,严父慈母温煦和乐,秉性纯良,出城礼佛却意外救了意志消沉的大皇子,从此一见倾心再见倾情,成为大皇子正妻后又顺利有孕,刚刚好大皇子又天赋龙命,在大皇子清君侧打入京城的那一天诞下嫡子。 人生中唯一的瑕疵呢大概就是一同青梅竹马长大、年少时自己还曾经恋慕过的义兄傅丹青却被权力腐化吞噬,不再清高自诩,反而整日钻营,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奸佞小人,为人所不耻。虽然说杨家早已与他恩断义绝,不过他毕竟是自己的干哥哥,杨雪絮也是十分为他心痛。得知他最后身败名裂,疯癫失踪的时候的,杨雪絮又是担忧心切,甚至因此伤心地昏了过去。当时已经是皇帝的晁原恭原本还有些芥蒂吃味,却随之太医又诊断出杨雪絮有孕而云过天青,两人开始重新为儿女勾画美好蓝图,和乐一生。 总的来说,这个世界女主杨雪絮的人生简直是大写的傻白甜宠文,日子每天都过得像砂糖。 傅丹青对杨雪絮的爱,和意沧浪对阿卷的爱,并无高下之别,或者说在意沧浪看来,世上发自真心的爱,无论爱的是对方的才色身份,还是那些善良纯洁,都是理所当然,无分贵贱高下、值得与否。当然,他们两人爱人的方式更是天差地别。 傅丹青爱杨雪絮的温柔善良,甜美可人,爱她竹马绕青梅,爱她是他见过最善良的女孩子。所以杨雪絮越好,傅丹青越胆怯,他满身污秽心在无间,哪里配得上无双无瑕的杨雪絮越是怯懦越是放不下,终究透悟了放下才是真正的爱这个高贵的道理。 听起来你很不认可这个说法系统空间内,听着意沧浪拉拉杂杂吐槽的六六忽然插话。 当然不认可反正我是肯定做不出来的。 为什么六六顺口问了句,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我是说,很多人都这么说过,爱一人,所以想要给他整个世界,想要他永远平安喜乐,即使自己一无所有,看着他的笑也足够了。这听起来很有道理。 这有个鬼的道理。意沧浪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调侃道,你是怎么了说好的逻辑控高级智能呢,怎么忽然研究起了这种无果的情感类话题。 好吧,这么说,每个人对爱情的理解不同,但在我看来lsquo;喜欢是占有,爱却是付出;喜欢是放肆,爱却是克制rsquo;,这句话还暂时蛮对我胃口,但如果说毫无尊严地付出一切,克制住所有心绪,甚至选择放下,这不是我的爱。或者说,如果能放下,那就不是我意沧浪了。 若你是傅丹青 不会的,我永远不可能是傅丹青,我顶多顶多,只是住在傅丹青身体里的轮回者意沧浪。意沧浪斩钉截铁道,爱不是奉献,不是给予,而是霸占,是自私,是为了让所爱的人爱自己而不择一切手段。我爱一个人,我就有信心他一定会爱上我,因为我会想方设法让他爱上我,更有信心我会是这世上最爱他的那个人,如果他与别人在一起才能开心喜乐,那么与我在一起时他就会最开心欢喜。如果世上真有天意,比你的主神更高的一重神旨,那我与阿卷的相遇相爱便是天意,我一定会遇到他,他一定会爱上我,在我之前,他可以爱别人,但在我之后,我便是世间唯一能带给他欢喜的人。 六六不吭声,但不要紧,意沧浪知道他听到了。 说来也是奇怪,不知从何时起在系统空间里不太见到六六的引导精灵造型了,他更喜欢从黑茫茫的无尽空间中发出声音。可是虽然看不到他的形体,意沧浪反而产生了一种近乎直觉的感知,能够感觉到六六的情绪。而且这种越发拟真的的情绪,还在越来越清晰具体。 现在就是这样,六六没有说话,整个系统空间一片寂静得好像意沧浪的灵魂正漂浮在只有自己的宇宙中。然而意沧浪却丝毫没有自己独处的孤独感,反而能够模糊地感受到六六略显不稳的呼吸。 等等呼吸 你打算还要撂着杨雪絮不管多久就在意沧浪快要抓住什么的时候,六六的声音响起,一瞬间就冲散了那一丝的灵光。 现在就理。 意沧浪轻笑一声。 第104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15) 杨雪絮是偷跑出来的, 一身清秀男装, 身边只跟着一个心惊胆战书童打扮的侍女。 见到意沧浪,杨雪絮顿时眼前一亮,跑到意沧浪的马边的仰头:傅大哥! 第207页 意沧浪挑了下眉, 翻身下马轻巧地扶住她:你这是 杨雪絮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 小脸上翻出运动过后的红晕, 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几乎就是明眸善睐四个字的具现化。意沧浪心中感叹地想着, 口道:先不急, 你把气顺了再说。 杨雪絮反捉住意沧浪的手,又后知后觉地松开:傅大哥你对我最好了, 拜托你了,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个忙说到最后, 杨雪絮脸色愈红,有些难以启齿。 义兄许久不见,似乎更加神采风流了些,全不像父亲大人说的那样猥琐不堪、奸佞小人模样呀!终究是有些放不下, 杨雪絮虽然知道自己与意沧浪是名义上的兄妹关系不可能在一起,但不口否认, 年少时傅丹青承载了她全部的一颗少女芊芊心,初恋总归教人有些割舍不断。 更何况如今的傅丹青比曾经那个寄人篱下的落魄公子更出彩, 杨雪絮想着, 傅大哥年纪轻轻当上太傅和右相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这样风流标志的人物, 皇上看重赏识也是理所当然呀! 正好路上行人推挤而来,意沧浪牵上马,引着杨雪絮到安全些的地方去免得阻了人行。之后才有心情观察这个忽然出现的少女:什么事,妹妹说来便是。 我就知道傅大哥对我最好了!杨雪絮笑得眉眼弯弯,正要说出口,却又忽然有些吞吞吐吐。 哎呀,自己有什么要踌躇的! 杨雪絮鼓足勇气,终于把自己的来意吐露:我想去探望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意沧浪玩味地咀嚼着这个称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已经羞得低下头的少女,你说的是先帝所诞长子晁原恭 嗯!杨雪絮觉得意沧浪这个称呼有些奇怪。 唔~可以理解,终身大事轻忽不得,妹妹年纪尚小,想要去见见未婚夫君也属人之常情。 杨雪絮的脸色有些僵硬,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本该害羞的她却觉得心里凉飕飕的难受。 不是,我我听说恭郎被冤枉软禁,日后造化难料,担心他,想要看望他。 这话能说么不能,若是这话说出来了,身为朝廷命官的傅大哥只会很难做。而且杨雪絮自己也不知道傅丹青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可如果没有说错,为什么她会想要不由自主地否认 不过妹妹,如今大皇子有一些小麻烦,按照规矩,若是将你放进去,很有可能会引发一些列的麻烦,追查到我身上是小,若是连带到义父那边,恐怕 不!那、那就算了。杨雪絮冲口而出道,我是说,我来也就是想要碰运气试一下,不会让傅大哥你难做的。伴君如伴虎嘛,我知道的。 虎 意沧浪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某个小少年趴在自己身上像只大猫似的撒娇不肯起,下一刻却忽然张口咬住自己颈肉那反复无常的模样,好吧,确实还有点像是虎。 意沧浪眼中透出几分温柔的笑意,看得杨雪絮微微恍惚,心头更是小鹿乱撞。只听他温言笑道:嗯,你明白就好。不过妹妹放心便是,陛下是明理之人,也并非坊间传言那般险恶。至于晁原恭日后自然会有沉冤昭雪,真相大白的那一日,毕竟手足亲情,陛下宅心仁厚,不会对晁原恭如何的。 啊这样,来,快笑一笑,之前说好了要送你出阁,如今恰遇国丧,你与大皇子的婚事虽不得不要往后推迟一年,但这姑娘家的婚事,自然可以多多准备。意沧浪叹道,只是可惜了,先前义父要我送妹妹出阁,如今看来怕是轮不到我了。 杨雪絮脸色有些僵硬,看着义兄脸上那温柔的笑容,心中莫名有些伤感。义兄如今已是位极人臣,身上那金尊玉贵的官威加诸,仿佛蒙尘明珠终于散发出耀目光华,然而他待自己却比往昔更亲切温和如兄长一般。 只是自己、自己不仅仅想要一个兄长呀! 杨雪絮心中一惊,恍然发现自己在想些什么,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恰好这时意沧浪也道:妹妹毕竟是一个姑娘家,如今这京里人多眼杂的,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我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的,这样吧,我送妹妹回家,也好与义父说一声,免得他责罚你。 那就有劳傅大哥了。 ※ 意沧浪去见杨父,说是帮杨雪絮免掉私自出门责罚,实则却是去给杨父一个警告。他在杨家长大,说是说深受养育之恩,实际上却是心知肚明,杨父与傅丹青枉死的父亲有知己之交,却在傅父去世后以保护傅丹青为名不动声色地侵吞了傅家所有家财,傅丹青还落得个寄人篱下白吃东西不干活的名声。等到傅丹青长大之后考取功名,初时傅丹青心高气傲,不愿屈从老皇帝,杨父却以傅丹青轻佻昳丽,佞幸之相,合该受辱,清流杨家不会与之交往的名义,硬生生把他打入佞幸一流,还断绝往来。 傅丹青不通俗物,穷困潦倒,又心如死灰,这才走上自暴自弃的道路。然而他纵然心狠手辣,却终究在心中留着一份真情,为了年少时唯一的那抹阳光杨雪絮,终究没有对杨父做什么。 第208页 在意沧浪看来,杨父所谓的清流之名简直就是一个极端的讽刺,按照杨父的逻辑,他生得不像是正经男人,所以就成了原罪杨父做官就知道出门吟风弄月,拉着一帮清客天天吟诗作赋,正经能够处理政务的一个没有,要不是有一个偌大的杨家给他当靠山,这样不经营阿堵物的清官早就被御史拔了层皮了。 但说杨父完全就是个腐儒不然。若真是腐儒,怎么会贪图傅家家财,又如何会将自己独女许配给大皇子,甚至还进一步企图当自己和大皇子之间的连缀 傅丹青过来就是警告他,不要再有什么小心思:雪絮妹妹单纯善良,自然是看不清幕后之事,难道杨大人也看不清么杨家不是历来管教森严,什么时候两个弱质女流就能轻易偷溜出门,又哪里来的合身男装杨大人,你暗示她来寻我也好,设法诱她偷跑出门,让我不得不护着她也好,傅某今次配合杨大人演这场戏,是看在雪絮妹妹与我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份上不忍她失望,若有下次杨大人,吏部的邱尚书昨日还拿着今年的考评来与我商议,还只望杨大人日后好自为之。 杨父的脸皮微微抽动,不曾想到这个曾经要仰人鼻息卑微苟活的小杂种,如今已经这般嚣张,更可气的,是他居然如此莽撞直接,一点颜面都不讲就将遮羞布扯了下来! 傅大人这是在威胁本官傅大人,你虽然位高权重,却也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不该你管的事情还是少管为妙吧!杨父冷冷道,他背靠杨家,盘根错节,不相信这么个毫无根基靠屁股爬上位的小杂种真能把自己怎么样! 呵,区区一个讲经博士,还是靠着女儿嫁给了大皇子才有的讲经博士,居然还跟自己摆起官威来了。意沧浪笑盈盈地端着茶盏:错了,本官不是在威胁杨博士本官是在警告博士,莫要得意忘形。别说你区区一个杨家,就算是先帝所遗长子,本官这个当朝一品太傅也照训不误。 右相需要权衡利弊,太傅可不需要,皇上都照训好么! 杨父怒火冉冉,却忽然注意到他口中对大皇子的称呼。 先帝所遗长子。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他们甚至都不愿给晁原恭一个名分,就打算这么不尴不尬地称呼着 杨博士先前说不该管的事情少管为妙,这话本官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本官知道杨博士爱女心切,这女儿出阁也是一生一次的大事,挂心些也是难免。不过为了爱女到处奔走,甚至听讲经阁那边说,杨大人已经两月不曾去点卯了若是杨大人觉得这讲经博士的任务太过繁重,本官不介意将这个任务划给更合适的人。 哦对了,先前我在杨夫人的头上看到有些珠珮发簪很有些眼熟,似乎与记忆中的家母同样,看来杨博士果然与我爹私交甚笃,养育之恩,日后定当全数报答。 杨父脸上火辣辣的疼,竟是哑口无言,看着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拱手飘然而去,恨恨将手中茶盏砸到地上:管家!去叫夫人立刻滚过来! 傅丹青也并没有想过真怎么折腾杨家,杨家说是在清流中有些名堂,不过这一代实在是不怎么成气,甚至杨父都已经算是混得好的了,否则也轮不到他嫁女儿。他怕自己稍一折腾,这虚有其表的杨家就要被自己折腾散了。 看着杨父不出三日就送过来的傅家家财,当然,似乎因为时间久远,有些自己记忆中的东西已经遗失了,却被杨家用数倍的财富补偿。 还好,还不是太蠢。 傅丹青看着里头居然连母亲嫁妆里小扇都有,不由叹息杨家真是贪心如豺狼。当然,面上则是笑盈盈地看着前来归还东西的管家:想不到杨大人居然将我父母的遗物保护得这般精心,丹青真是铭感五内,此生不忘。 我们就希望你把这事儿忘了啊! 管家尴尬地笑着,却不甘反驳,只能低头唯唯诺诺。 此时意沧浪的手下忽然进门来,看见杨府管家时脸色稍异,凑到意沧浪耳边: 大人,宫中刚刚传来的消息,陛下同意放晁原恭回封地,念他与先帝之死有嫌,扁他为南宁侯,减封地为仅寿阳一地。 第105章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16) 意沧浪闻言悚然一惊:几时颁布的诏令 已过一个时辰。 派人立刻去晁原恭府上看情况, 若没走就拦住他们。不, 先去寻大将军闵书,让他领兵出城追赶,若是晁原恭还没走再派斥候去告知大将军。 安排完之后意沧浪当即就入宫求见。以看到他, 晁元辰起先还笑脸盈盈地凑上来:丹青怎么来得这般急, 来, 快看看我今日练的字有没有长进。 意沧浪在路上已经冷静下来,开始琢磨着这事是怎么回事, 六六也说不清楚。见到晁元辰这样若无其事的作态时, 脑中猛然闪过一道灵光。他单膝跪地,第一次在晁元辰面前行了个不折不扣的大礼。 丹青你这是做什么!晁元辰微微提高了嗓子, 伸手去扶他起来,却被意沧浪按住手腕。 为何要瞒我。意沧浪凝视着他, 徐徐道,我说过不能放晁原恭离开,为何要放,而且还是从头到尾瞒着我放走他。 第209页 晁元辰脸上乖巧可爱的笑容瞬间收敛, 绷着张脸。差点忘了,他在还不通俗物之前, 就是一个喜怒无常善恶多变的少年,如今这样作态, 已是连意沧浪都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他语气平平道:对, 朕放了他,太傅觉得朕做错了 意沧浪喉头上下滚动一番, 低声道:我非是来指责你,事已至此,是非多错已无意义,我只是来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那太傅你又为何不肯放走晁原恭晁元辰撇开脑袋,不听意沧浪道,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纵虎归山终成大患,放他离开从此我们鞭长莫及。你要说的无非是这些。 但你傅丹青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你在意的当真是晁原恭会对我造成的种种影响吗晁原恭从未去过寿阳,他所经营的种种根基也在之前被我们清缴得七七八八,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光杆司令,诚然,南宁一地他母族尚在,或许也有些帮宜,但比起偌大皇朝而言他又算得上什么!傅丹青,我是真想不明白,你为何这般在意他! 因为曾经他把你逼到投火自焚,一切有可能伤害到你的,我都不会轻易放过,更不会轻视任何一个人。 意沧浪看着他,心里想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他看着晁元辰渐渐充血的眼睛,心慢慢地提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晁元辰冷笑道:还记得你当初怎么说的么,你说过,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找出一百种方法来说服我按照你的心意做事,每一条道理都看似合情合理,然而真正的原因只是因为你希望如此。我是你教出来的,可是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确定,你要我做的事,你不准我做的事,究竟是你真心为我,还是为了你自己!要我说你在意的就是是晁原恭会对我造成威胁,还是晁原恭对你的威胁。 我 是啊,晁原恭走了,那与他结亲的杨家自然也不可能再在京城里待下去,他们成亲之后,杨雪絮怕是终身难以回京。是也不是 陛下派人跟着我意沧浪眼睛闪烁了一下,反问道。 是又如何你敢说自己心中对此没有丝毫芥蒂,你敢说自己与杨雪絮只有兄妹之情 不敢。意沧浪道。 晁元辰睁大了眼。 虽然心中早已做了准备,但是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脏如同被一柄利刃划过一般的痛苦与可笑。 意沧浪时时注意着他的脸色,自然捕捉到那张看似完美无缺的面具一瞬间的破绽。这才把没说完的话说完:我不敢承认这一点,因为我和杨雪絮连兄妹之情也无。 和杨雪絮有情的那个傅丹青,早就已经消失了。 晁元辰: 意沧浪稳稳地捏住小皇帝的手,眼眸幽深:就算我你因为怕我对那杨雪絮有情,所以才要把晁原恭赶走 不 你为何怕为何这般在意我心里怎么想我对杨雪絮爱与不爱,与你决定是否要留下晁原恭又有什么干系 虽然意沧浪跪在晁元辰面前,可眼下的情况,却分明是意沧浪占据了主动。他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紧握着的那只手,锐利冷静的眼神中忽然泛起点点涟漪,低头轻轻吻住了晁元辰的指尖: 我来的时候很担心你,怕你是到了逆反的时候不满我对你束手束脚,怕你被人轻易哄骗又固执己见,怕你一时冲动听不进我的劝告,更怕你终究羽翼已成,厌弃我这个对你指手画脚的老师。可见到你的时候,我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地了。你怕,你在意,你一意孤行都是因为我。 晁元辰有些呆滞地半张开口: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意沧浪索性道:因为在意所以彷徨,越是在意越是忐忑。我的陛下,你以为我为什么好好的清闲佞臣不当,非要当个权倾朝野也日日钻营的权臣 晁元辰懵逼地眨着眼,有些不敢置信:你,我 陛下真的不知道微臣对你做的事是什么意思 当然不可能!晁元辰再单纯,好歹也看过好几本小H书,登基之后更是有专门负责人事的嬷嬷来教导他。但他一直以为这只是晁元辰暧昧的玩笑,毕竟晁元辰四舍五入还是他爹的男宠,在这方面,估计节操不大 如果我告诉你我跟先帝从来没有发生过关系,你信不信意沧浪也想到了老皇帝这茬事,连忙将自己怎么折腾老皇帝的事情交代清楚,末了总结道,所以我 所以你只喜欢过我,所以你也只对我做过那些事,就跟我一样,我只有你,你只有我,对不对!晁元辰终于想通了,绽开笑容不管不顾地扑到意沧浪怀里,笑得眉眼弯弯。 果然还是个孩子,天生变脸技能max。 意沧浪顺手揽住他:现在小醋坛子放心了 放什么心,还不是你最讨厌了,每次都不把话说清楚,让我一个人在哪里瞎猜很好玩吗!晁元辰脑子也一点不慢,三下五除二就想明白了意沧浪的套路,气哼哼道。 第210页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陛下大人有大量,原谅微臣吧。 看着小皇帝一脸挑衅,意沧浪低笑一声,手上一用力,便稳稳衔住这少年微微嘟起的嘴唇。 现在气顺了半响过后,意沧浪抱起被吻得腿软的少年低笑道。 小皇帝红着一张脸,忽然呀了一声:那我把晁原恭放走了,岂不是 陛下也不用太过担心,我留着晁原恭不过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诚如陛下所言,就算晁原恭真的起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而可以让我们名正言顺把他解决了。既然陛下看杨家人不顺眼,赶走了也就赶走了。其实我很高兴,陛下即使气恼,也终究没有完全中了他们的计策,陛下终究长大了顿了顿,意沧浪笑着揶揄道,我以为陛下知道此事,会直接选择把杨家人杀了以绝后患的。 我答应过你不能再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我记着呢。被意沧浪夸得脸色愈红的少年低声道。 嗯,陛下很棒,不过微臣还要向陛下告罪一事。 嗯 陛下,闵将军求见,身后还压着南宁伯晁原恭。小六子在门外低声道。 晁元辰一挑眉,看向意沧浪。之间意沧浪语气平稳:不错,正是此事,事发突然,微臣只能勾结闵将军残害忠良了。 啧啧,傅大人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啊,残害忠良什么的就算了,你这分明是结党营私,私自动兵,还缉拿皇室中人!右相大人,你下辖刑部,可知道这该当何罪现在换成晁元辰得意了。 重罪,而且知法犯法更要罪加一等,就罚微臣伺候得陛下满意,哄得陛下开心喜乐如何 晁元辰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揪着大逆不道的傅大人衣襟哼道:一次可不够,我要你从此日日长伴君侧,一天一时一刻都不能少。 好。 晁元辰不是他爹老皇帝,出乎所有人意外,这个年少时以残暴之名闻名的少年皇帝在即位之后却出乎意料的睿智英明,广开言路,积极改革。唯有澄清吏治、惩治贪腐和迎击敌寇的时候,人们才能窥得一两分传闻中的暴戾之名。只是真正见过他年轻时候的臣子才知道,当时养气功夫还不好的小皇帝也时常暴躁得大发脾气,却每次都能被一条链子牢牢锁住不迈出那条线。 这条链子就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傅丹青。 很难形容这两人的关系,按理说臣强主弱,他又是个权倾朝野的权臣,理所应当辖制天子。然而小皇帝成熟之后,傅丹青就二话不说联合当时还在的大将军闵书将文武大权归还,而此后手握大权的小皇帝也并未做什么秋后算账的事情。 坊间流传傅丹青年少时凭借老皇帝的入幕之宾才得取高位,也有不少人怀疑傅相与辰帝也有说不清的关系,但毕竟,这两位是君臣相得,共推盛世。 至于曾经有望攀上龙椅的晁原恭,本该保底到手的南宁王位被晁元辰轻飘飘换成了寿阳一地的南宁伯,想要招揽人才却被意沧浪下黑手送了一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辣鸡。靠妻族妻族自己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只有些没什么卵用的名声。靠母族母族没过多久就被意沧浪整顿吏治的时候一起整顿了。末了心灰意冷,只能日日沉迷酒色,至于曾经对杨雪絮许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之诺,早就被抛诸脑后。 也不是毫无记忆,每当南宁伯府没钱、要杨雪絮回娘家借钱的时候,晁原恭就会想起这个诺言。 又过不了多久,寿阳府因为南宁伯课税太重,横征暴敛,终于忍不住起兵造反,南宁伯因为援军来得太慢,鞭长莫及,被乱军打死在青楼当中。后来官兵来到镇压了寿阳叛军后查检南宁伯府被盗走的财务,意外发现了杨父写给晁原恭的大量反诗和串联私信。杨家为求断尾求生,舍了杨父,又付出大笔安家费稳定寿阳民心,元气大伤,从此慢慢衰弱下去。至于杨雪絮,在起义发生时正好在娘家,闻讯后大受刺激,早产下一子后看破红尘,堕入空门。那一子日后被辰帝接入宫中,过继为皇子抚养长大。 其实傅丹青的心愿呢,是希望四海升平,百姓和乐,天下再无不平之事,你信不信 我才不信。晁元辰这日三十岁诞辰,酒饮得略多些,憨傻地瘫在意沧浪身上,攀着他肩头点着意沧浪的唇,你这么坏的老混蛋会有这种宏伟的心愿鬼才相信呢。 我在你眼中就是个老混蛋啊!意沧浪委委屈屈道。 就是老混蛋,而且你这话里有个极大的破绽!晁元辰拉着他,声音微微低下去,你的心愿里没有我,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靠着意沧浪睡着了。 第106章 帝国之女之总裁家的科研狗(1) 晁元辰有病,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他得治病, 也是势在必行的事情。要治好他的病,甚至不要说完全治好,只是稳定病情, 都不是一件短时间内可以凭借意沧浪的黑科技能够办成的, 即使强悍如轮回世界 , 也不曾将人体全部的奥秘解答,否则也不会有意沧浪逆袭主神反杀盒子这种bug出现了。而且现在意沧浪要处理的还是一个不认为自己有病的皇帝, 就更麻烦了。 第211页 好在意沧浪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他有信心用一辈子去跟晁元辰一点一点地磨,没有黑科技不要紧, 他就不信自己每天把晁元辰宠得开开心心的,还能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能冲撞了他。 于是就有了鞠躬尽瘁傅丹青, 君臣相得晁辰帝。 就因为晁元辰这个病跟个□□似的,意沧浪难得没有玩什么生离死别的戏码,而是白头到老再送走了晁元辰,完了才一同闭了呼吸。 他们俩亲自教出来的继任者对此也早有准备, 按照意沧浪留下来的吩咐将两人一同送入皇陵同棺合葬,按照意沧浪的说法, 就算到了下面也有他护着小皇帝不受欺负,嗯, 不管过了多少年, 晁元辰在他眼里还是当初那个猫眼圆睁一语不合就笑着捅刀的小皇帝。至于几百年之后万一有个什么考古的发现这个著名君臣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云云,就不足为时人道了。 世界分割线 意沧浪在刚知道这个世界是中级文明程度的星际世界时还稍微有种诡异的怀念。终于碰上未来世界了啊。 毕竟往前数七个世界, 基本上他全都在相对于21世纪文明划分的近现代类地文明或者是类华夏古代文明转悠,虽然说大致兜遍了古近现代现实向世界,考虑到其中还有一个是后现代的末世,也并不算太过密集,但联系到阿卷之后对超自然力量理所应当的态度,这个世界范围就狭窄到让意沧浪有时候都会觉得诡异的地步。当然,这种诡异即使有也是很轻微的,拥有主神管理的轮回世界中有太多的便利可以供给轮回者了,海量的资料、资源、训练机会和各种黑科技,基本就是只要你脑洞够大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比如说阿卷中二期入手的那个汤姆苏光环,在两个世界后就被他玩腻了不知道塞到那个角落,实在不是因为效果鸡肋,而是与他后期积累相比太过不值一提罢了。所以这种诡异也就最多曾经短暂地在意沧浪的脑子里滑过就没了。 但这个未来星际世界,实在是太标准又太基础了,简直就像是故意要放出来一个合理的星际世界新手村来让你适应环境的。 经典但让意沧浪不太喜欢的ABO设定,星际机甲人虫大战重武轻文的时代背景,一大堆混血混得半点看不出华夏人血统的张三李四钱狗蛋(这个并没有)完全符合网文小说满足大华夏优越感的牛逼设定。武力值完全没超纲,意沧浪一翻这具身体脑海中遗留的学术论文,基本就能轻松划出这个时代的科技线,他这个半桶水的科研狗靠着黑科技大概也能在某些特殊领域单枪匹马碾压这些未来人。掰着指头就能数完的优点大概就是机甲造的很有设计感很科幻,人类地盘以星球来计算,外加意沧浪终于不用过度压缩灵魂去适应这具身体了。 但也只是不用过度而已,压缩还是要压缩的。 这个名叫拉里奥兹的青年作为一只星际时代满地都是的科研狗,就属于社会主流却非小说主流的那一部分人:Beta出身,纯脑力工作者兼体能渣,有着超强的天赋也有令人称赞的勤奋,就算不如同众多星际文的基本套路那样把美好的青春奉献给伟大的机甲设计师制造师维修师等等,起码也应该是机甲相关衍生行业或者星际探索之类。然而这位却偏偏全民热衷探索宇宙的时候跑去研究基因生物,研究即使高等文明都不能完全搞定的人体奥妙。 哦,他还是个情商负值。 其实这样的人才是星际世界的大部分,即使机甲的科技树爬得再高,也需要建筑师工程师医学家物理学家等等,星际文里动辄几百分之一的人能够进入机甲驾驶学校就读,何尝不也是以这些非关工作者为背景板。 然而纵然拉里奥兹是一篇星际文里配角都算不上的路人甲,却在自己的人生里把自己当成了主角。 Beta,科研狗,两个名词叠加就是社会上最不受重视的一伙人,充当着大部分的建设工作,如同蜂巢中的工蜂那样辛勤、忙碌而廉价,除非做出无法替代的成就,在脑力高度开发且智能技术取得大幅进步的未来,就始终是下一刻就能被替代的批量产品。 这可怜的家伙甚至还没有华夏血统,或者说,他家也根本没有钱、没有能量去考据出来一个华夏祖先,这在全民崇华的时代,就更是不被注意的一大原罪了。从人类脱离母星摇篮开始,出现过多少伟大的华夏籍学者,又出现过多少非华比例有没有千分之一都不知道。不是华夏血统,怎么可能做出科研成果呢这是星际人理所当然的认知。当然,血统论就算甚嚣尘上,也不过是众所周知的潜规则,在官方文件上当然是不能以血统论英雄。 但即使如此也不妨碍拉里奥兹成为一个失败者。 科技的高速发展并不意味着高新技术走进千家万户了,母星还未进入三级文明的时期还能偶尔听见有伟大的民间手工艺者手动制造出可以支撑高等实验的仪器,请注意,这往往也是伟大的华夏先人,但到了星际时代,你试试看徒手造一台粒子炮定焦仪或者更简单的白洞窥测器这些都不能也无妨,手工打磨出一台精读纳米级的分液仪 第212页 拉里奥兹是一个勤奋而天才的学者没错,他的天赋目前就连意沧浪都说不好,但在生物学方面不靠烧钱堆实验,纯粹依靠跟踪学术论文是毫无意义的,你想的再多,没有实验还是白搭。奥兹在大二时被人体基因学导师一眼相中,毕竟在这年头如此有天赋还矢志学生物的小白实在是难得,跟着一路压榨当小工,却因为人体基因学能够分到的实验资源实在是太少,整个读书期间除了帮导师重复试验做体力活之外根本没有多少自由发挥的机会。大概是用得顺手,毕业之后继续被导师收入囊中不收也没办法啊,学基因又没啥成就的科研狗现在哪个机构要 而现在拉里遇到的则是人生中又一个充满苦涩的时期。就在半个月前,他对老板,以前是导师,但现在则得称为老板。他对老板霍普提出的以pl粒子作为媒介稳定基因序列的假设被老板全盘否定,而在今天,他照常搜索前沿科技整理文献综述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一篇思路几乎完全与自己一脉相承的论文被登载在一本二级生物刊物的内部样刊上。 像他们这种实验室早一步知道世界的研究方向都是好的,这样快捷的信息交换平台,也是拉里还愿意继续留在这里浪费青春的一大原因。 二级刊物啊!自学术刊物划分九等之后,生物学领域内总共可才四份一级刊物,要知道,整个人类的活动范围可是已经遍布整个银河系! 之所以说是几乎,乃是因为实验结果稍微与自己设想的情况有一点误差,进而影响到后续一个完善设想的设计。而论文的第一作者就是自己的老板霍普,第二作者乃是隔壁的粒子实验室! 拉里情商低,但他不笨,任何一个正常人都知道测定稳定基因序列的实验当然是在他所处的基因实验室进行更为合理,但霍普却偏偏选择了隔壁。甚至从来不把自己压榨出最后一点价值不放自己下班的老板还在自己设想被否之后,破天荒地放他回去休息一个礼拜,以期不要灰心丧气,从此对自己的科研能力产生怀疑。 这是抄袭! 拉里当然无法忍受这种事,他理所当然地将这份论文拿去给霍普当面对质,然而更加荒谬的却是,霍普不但矢口否认了他窃取实验构思的事实,而且更得寸进尺,以拉里上班时间离开岗位,私自利用实验室资源检索未经公布的机密信息为由,将他迅速地开除了,并且还狠狠地警告了他一通。 拉里知道自己还会遭遇什么。 擅离职守是小事,公器私用,尽管检索前沿学术论文是每个正常还有雄心的科研狗都会做的事情,但被霍普改头换面冠以这个名目之后,自己将会被各大同级生物实验室拒之门外,甚至再狠一点,如果霍普的这个设想真的最后被证实有发展前景,那些基因组三天两头闹崩溃的alpha绝对不会介意将他打为叛国间谍绞死的! 不幸并未到此结束,拉里并不是学院星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或者说,如果他是学院星人就不可能还叫这个欧化的名字了。上学的时候他住宿舍,毕业后住在老板分配给的租房里,现在他被老板光速开除,可想而知他无家可归了。 我早就知道霍普那老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才开化多少年,听我爸说,这老头三十年前刚来学院星的时候还不叫这个名呢,什么霍普金斯的,后来不知道丢了多少钱才有了个华夏名。住在学院星的莫奇撇撇嘴,听了他的遭遇之后很是同情地帮着不善言辞的拉里骂霍老头。 我连华夏名都没有。意沧浪,哦不对,拉里奥兹平淡地端起面前的酒杯灌入喉咙,循规蹈矩地按照原主地性格开口,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莫奇脸色一僵,顿时有些尴尬:当然,当然,血统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那些人跟风,我也不是说你没开化 意沧浪差不多扫了周围一眼,脸色微微有些古怪,看了莫奇一眼:刚刚我没注意,这里你喜欢这环境 第107章 帝国之女之总裁家的科研狗(2) 意沧浪发出这样的疑问是很有依据的。 跟乡下来的土孩子拉里不同, 莫奇虽然是个学渣, 但祖上三代扎根学院星的学渣跟外地来的学霸有时候还真说不好谁混得好。学渣莫奇浪了整个大学,现在靠着扎实的学院星出身在一家大型科技集团下辖的医药公司当销售代表,而学霸拉里则身无分文, 今晚去哪睡都成问题。 勤学苦读了多年的学霸自然无法理解小伙伴带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 他还只以为莫奇只是带自己来一家普通的酒吧借酒消愁。但某些职业即使经过无数年的进化最精华的本质也被保存了下来。 昏暗的灯光, 沙哑的歌声,迷离的酒液, 四周交缠的肢体和压抑的喘息。 如果意沧浪没猜错的话, 这首先是一家少儿不宜不可描述的夜店,其次在目前这个全民第一性别为男的时代下, 当然也是一间gay吧,再次 目睹了第五个长发披肩烈焰红唇齐臀短裙高跟鞋的妹子从自己面前扭着小细腰走过, 意沧浪终于叹息了一声明白。 这还是一间女装吧。 这里首先要解释一个问题,随着星际时代的大移民,直接导致了一个问题,体质较弱的女性大量死亡, 更糟糕的是,存活下来的少数女性也失去了生育功能。 第213页 其实拉里记忆中生物狗没人疼这种说法是不准确的。准确来说, 在大移民时代后的一百年内,还是很受人关注。 毕竟得确保繁衍啊! 但当伟大的生物学家们逐步搞定了男男生子的技术突破、搞定了融合强大的自然基因进入人体以激发战斗潜能、又搞出了ABO设定来帮助那些可怜的直男们克服心理障碍坦然接受自己被动变弯的事实之后, 生物学家们就成了生物狗。 然而, ABO设定虽然让alpha们对omega们情不自禁地想要不可描述,但现在这年头也并不是传说中的废土灾后重建, 人类的传承远谈不上断代,这就导致了大量的几百年前女性资料得以留存。人类对美的追求是不可能消灭的,百年前的母星时代还有不少妹子直来弯去扭成回形针呢,要被暗箱搞成ABO设定的原男性全体消灭体内对雌性生物天然的向往也是不太现实的。另一方面,也有不少萌萌哒的omega进化得太过成功,觉得那些早八百年前就混杂在古书堆中的相夫教子、三从四德的妹子理论很是合意,从而实际操作到自己身上的。 当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对女性的微妙向往还是少数异类,就如同数百年前的gay吧隐藏在夜店一条街等待你去发现一样,女装吧的风景也如同神秘的森林引人入胜。 不论如何,意沧浪都想不通,城会玩的莫奇怎么会带自己这个身无分文的土鳖来这么洋气的地方。 看着拉里的眼神,莫奇脸上带起了你懂得的笑意,挨近了点说:跟你说,以前古华夏的时候不是有句话么,叫今晚喝酒今晚醉的,这就是可以让你暂时醉的地方。 是今宵有酒今宵醉。意沧浪纠正道。 莫奇诧异地咂咂嘴,嘴里咀嚼了一番从拉里口中吐出的字正腔圆的七个字音,感觉莫名就是有种奇妙的韵味,比他高考时候抱佛脚听的汉语频道主播念的还要好听,感叹道:可以啊拉里,这古华夏语发音是怎么练的你当初高考的时候要是有这么一手,想去什么哪儿不行,就咱们学校那指挥系都能让你进,哪儿还会被分到生物系啊! 我高考的时候就有这水平,但我喜欢生物。 意沧浪一板一眼地延续着拉里的人设,心里默默哀悼了一秒,想不到伟大的统考制度不但延续到了未来星际发光发热,而且还在继续用春天般的温暖笼罩着莘莘学子。 我大□□的考试制度名不虚传! 行行行,莫奇满不在乎,摩挲着透明的酒杯,颇有一番指点江山的味道,你现在科研工作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三餐不继无处落脚;我家那么点地儿住三个人你是知道的,睡觉了还得把厨房和书房折叠起来,我二爹是肯定不让你住进来,学院星的酒店常年满客有空间你也不会去住不是。我想来想去,这里倒是颇为合适的。 莫奇压低了声音,像是传授什么不传绝学什么的:这间女装吧风景不错,关键是女装吧,对出入人流的检查不严格,到时候你随便找个朋友一块儿开间房就能凑合一晚,这酒吧后面一堆的小房间,有热水有床铺。欸,说真的,你看这些lsquo;小姐rsquo;的质量多好啊,咱们在学院里见到的最好看的omega在这里也就是基本款,要不然,你顺便在这里解决了终身大事也好啊。 莫奇说这话不是无的放矢,小伙伴拉里虽然是个战五渣兼情商负,但看脸时代什么都没有一张帅脸值钱,而拉里偏偏是一个星际时代颜值都站在巅峰那一小撮的人。实际上,拉里作为这年头稀罕的欧化名字能够大二就被导师看重,不仅仅是因为超强的天赋,这张脸的加成可不是一点点。 要莫奇不要脸点说,自己可是本地的,愿意跟傻小子拉里玩有一多半的原因,是看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养眼。 另一小半的原因是拉里能帮他对付功课。 特别女装吧里的小姐们都是大胆奔放追求自我的人,或者说,能买得起女装做的了精致的打扮,起码在学院星也是吃喝不愁的富嗯富Omega,勉勉强强小伙伴脱处加留宿,赚翻了好么! 对此拉里是坚决拒绝的,与其让他找这些假女人,他还不如找找基因序列对付一晚上呢。 对此意沧浪也是拒绝的,他的阿卷显然不会出现在这堆浓妆艳抹搞不清男女性别的男人堆里,为了一晚上奉献自己,他还没有这么高的情操。 所以意沧浪毫不犹豫地开口了:不用了吧,我对lsquo;女人rsquo;没兴趣。 他很弯,弯得都成回形针了,而且毫无原则毫无个人喜好可言,他的喜好很简单,就是阿卷嘛。 这句话说完意沧浪明显感觉到周围若有似无的各种香气就飘忽远离了自己一点。 然而下一刻意沧浪就知道老话说的不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真是至理名言。 哦不对,泼出去的水还可以用水系魔法黑科技回溯回来再利用,说出去的话可不行。 就在他们不远处的一堆人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喧闹,一个尖细颤抖的女声越众而出,含泪似泣:原来你喜欢这样不男不女的家伙,真可笑,我居然到这时候才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莫奇听了一耳朵之后就没什么兴趣地撇撇嘴,这种爱恨情仇每天不知道要在学院星发生多少起,毕竟年轻人嘛,有点风花雪月的情怀也是正常的。 第214页 反而是意沧浪有些好奇地看了那个说话的女人一眼。 对,这次没引号。 他很快敏锐地发现,这个人不是奇装异服,也不是声线天生比较细,而是的的确确就是个女性。 问题是,女性已经在两百年前绝种了,除非通过手术冒着生命危险和必然的寿命大幅缩短,大幅改变身体机能,否则根本不可能出现女性。 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或者不该说漂亮,而是很自然,自然到意沧浪第一眼看了觉得自己看到的就是个正常的女人。 第二眼就确定了,这不是手术改造或者实验室的产物,而是的的确确自然繁衍出来的女性。 基因突变新的试验计划新发现的一支移民或者母星遗存 又或者穿越者 意沧浪眉头一挑,心中被这个纯种女性给引起了几分探究欲,下意识地扫了遍她周围的那一群人。 这一扫,就不行了。 意沧浪的视线紧紧地锁定在某一点,凝住不动了。 哎,这人什么眼神,摆明了这个lsquo;小姐rsquo;好看,这么自然到一点没有痕迹的女孩子,太舒服了,他身边那个lsquo;小姐rsquo;就不行了啊,长得不错,不过一看还是个莫奇见拉里看得专注,也跟着谈起来,可惜了,无论哪个他们都每份,那个天然小姐身后跟着个护花使者一看就是情根深种的备胎款,跟小姐坐在一张吧台上男人也摆明了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正琢磨着呢,身边的人却忽然起身,毫无迟疑地往那边走去。 只听这时那护花使者正一脸鄙夷地瞧着化了妆的假小姐,不耻道:宁宁对你这么好,这么一心一意的喜欢你,甚至你居然在这里拈花惹草,对象还是这么一个Beta废物,没进化完全的beta你都要,景肖然你越活越回去了! 宁宁。 emmmm想到宁独秀,意沧浪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景肖然,也就是那个成功人士,皱着眉看向泫然欲泣的宁宁,叹气道:我跟他没什么的,宁宁你别误会,我只是看他长得有点眼熟所以想来打个招呼 你碰过那假女人的手别碰宁宁,真假都分不清!护花使者中途插过来。 正在这时,一个不大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想我得纠正你一个错误的观点。从基因学的角度来讲,大迁徙过后为了适应新居住地环境而不得不注入动物遗传基因的alpha,准确来说属于后天改造出的的半人产物,换而言之,也就是进化不完全体。至于这位小姐,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尊敬的返祖女性体。虽然珍惜,但返祖体 意沧浪笑了笑没有说下去,而是直接穿过人群,看向抬头看来的那个身影。 周围的影影绰绰将他线条柔和的面部勾出明灭的两个面,泰半隐于阴影中的女士,即使被卷入一场无聊的闹剧中仍旧孤独地端着酒杯,懒靠在柔软的沙发中。但此时,这位女士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意沧浪。 意沧浪心满意足地开口:而只有这位女士的beta体征,乃是适应了新居住地环境后自然进化出的生物体。能够适应宇宙环境下多种不同星球居住环境,没有基因奔溃症的困扰,能够脱离外在干预自行进行繁衍抉择,在繁衍过程中也不会受到的发情期的荷尔蒙影响心智。因此从遗传学角度来讲,这位女士才是进化更完全的灵长类生物。 意沧浪微笑着看着面前这群男男女女,心中叹息了一声。 从此以后,自己不只爱好,连性向也可以精准定位了。 意沧浪,性别男,爱好阿卷,性向阿卷。 第108章 帝国之女之总裁家的科研狗(3) 一群人用看大傻子似的眼神看着意沧浪, 懵逼到全场寂静。 意沧浪还是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 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你疯了!莫奇看着周围那帮肌肉鼓鼓的alpha,冷汗都快要滴下来了。念着多年的补课之情,外加一点怜惜那张俊得突破天际的帅脸, 这才顶着满头大汗挤到意沧浪身边, 拽着他低声道,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说着莫奇忍不住瞥了眼明显更懵一点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位天然美女宁宁,被意沧浪一语道破对方是返祖之后, 莫奇倒是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的确听说皇家高等学院今年有一个难得返祖女性omega,体质是非常特殊的融合体质, 虽然脆弱了点去哪里都得戴防护套,但那可是罕见的融合体质啊, 对越是强大越是容易基因崩溃的alpha来说简直是天赐之物。看来就是面前这个了。莫奇想。 想着莫奇甚至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返祖体质是多么稀有的存在,搁古代就是白鹿这种祥瑞好么! 顺便还不忘显摆一下自己的古文知识,这也是这里这些未来人的日常了。未来人充分理解了专才比全才的精神,从小就用主脑检测天赋和兴趣爱好来预定发展方向, 再加上科技高速发展导致已经到了即使是未来人非专业相关也十脸懵逼的程度,科普知识的水平估计比21世纪的天朝高中生还要低。 第215页 毕竟高中生可是要九门功课同步学, 哪里不会学哪里;未来人,我这门考不及格以后不往这边发展就是了。 再加上华夏文化热, 于是人人以知道点古文常识为荣, 时不时就要拽两句,等到日后意沧浪多看看一堆黑皮肤白皮肤深目高鼻、明显拉丁裔犹太裔的古华夏血统人聚在一起大谈特谈诗词歌赋的奇妙场景就能习惯了。 壮哉兮我大天朝。 莫奇自觉自己拽了一个牛逼生僻的知识点颇为满意, 还瞥了瞥那位返祖女孩,希望看到对方眼中出现欣赏之类的神情。可想而知也是并没有的。周围人闻言不由点点头:对啊,可不就是祥瑞嘛!实际上返祖少女的确也被其出生地的星球总督拿来大书特书,比如自己辖下环境宜人,才会诞生出返祖人云云。 然而意沧浪幽幽道:古代的祥瑞,比如白猴、白狼、白鹿等等,被视为祥瑞主要是因为当时的迷信思想,再加上政治需要。本质上在地球母星20世纪70年代时期就已经确认为属于一种名为白化病的遗传性白斑病,为常染色体隐性遗传,常发生于近亲繁衍的族群当中。罹患此病者往往免疫力降低,怕光怕紫外线。这些祥瑞的确稀少,因为在它们各自族群中一旦诞下这种有缺陷的新生儿就会被立刻丢弃,本就存有缺陷的幼儿正常情况下根本无法存活。这种天生残缺的稀有嘛 意沧浪拖长了声音,见周围人脸色有些微妙,轻松地笑了笑,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不能剥下保护层独立生活、体能连F都达不到、正常的生育功能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辐射影响的稀有返祖人也有先天缺陷。毕竟白化生物本身是有缺陷的,而这位小姐却是返祖,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这样的比较是没有意义的。只是你以祥瑞作为类比显然不太恰当,所以我才纠正一下。 顿了顿,意沧浪看向莫奇声音不疾不徐,当然,我并不是说你不知道,毕竟你好歹也是生物系毕业,这种古地球21世纪十几岁少年的常识性知识肯定是了解的,我想你也只是一时用词不当 额对对。莫奇自然顺着台阶爬下来,用错了什么古文典故固然是个笑柄,但比起专业知识受到质疑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吃瓜群众: 嘴上一口一个正常就好了,需要在前面加上那么多前置定语吗 而此时意沧浪悠悠地瞥了眼脸色苍白的宁宁,然后专注地看向那个嘴角不知何时挂上一抹笑容的女士。 这是他的阿卷,他无比确定。 只要是阿卷就好了,是男是女不重要,他想做男人还是女人也不重要。他尊重阿卷的一切决定。 当然,毕竟是夜店不是讲座现场,意沧浪四下张望了下,笑道:嗯怎么忽然这么安静 一群听着听着忘记撩汉的吃瓜群众如梦初醒,夜店也重新灯红酒绿了起来。只是在这些灯红酒绿之下,却隐藏着无数窃窃私语。 这是在胡说些什么!alpha的力量来着自然的馈赠,这个beta是想出名想疯了吧! 我看他是故意在哗众取宠才对! 荒谬,alpha和omega,是大迁徙之后生物进化史上最精巧的设计,最完美的巧合,是自然选择的结果!这家伙是想去帝国军事法庭喝茶吗 没错,ABO开发计划的首任大师廉易凯就曾经说过,alpha和omega是在最恰当的时间激发出了返祖基因中最重要的部分,alpha的兽态、精子活性和omega强大的孕育能力、安抚能力,都是返祖基因功能最大化的最强佐证,宁小姐可能是我们进一步返祖变强的希望,到了他口中却将珍贵的返祖体和那种和基因病相提并论! 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玩的笑话,beta比alpha和omega进化层次高,我一定要把这个笑话po出去。 意沧浪抨击ABO,就相当于是在抨击未来人赖以生存的整个进化体系,虽然未来人以返祖基因的开发利用而自豪,但听到意沧浪一口一个半人产物,将骄傲的未来人与野兽相提并论,这就就让他们不爽了。不爽归不爽,在反驳的时候他们还是冷静地找到可靠的依据进行驳斥。 然而他们是如此的急切,急切地私下驳斥,急切地寻求同盟共同指责意沧浪的出言不逊,仿佛在寻求一个肯定的确认来安慰自己急惶的心情。 唯有宁宁三人尴尬地僵立在原地,景肖然经过之前被护花使者大力指责,这时不管心里在想些什么,立刻开口表态:宁宁不要多想,这个家伙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胡言乱语。 说着,景肖然瞪了眼多管闲事的意沧浪。 然而意沧浪根本没注意他们,他正琢磨着怎么撩阿卷呢。 谢谢。灯影摇曳中那个慵懒的声音端起酒杯,金黄的酒液在暧昧的红光下摇曳成辉光,他的声音略带着一点沙哑的烟嗓,唇线优美而微微上翘,天生带着三分妩媚。 意沧浪含蓄地滚动了一下喉结,看了眼莫奇,无视过那三个人,微微弯腰含笑问道:这位美丽的女士,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美丽的女士蝶翼般的睫羽轻轻颤抖了一下,挑眉看了他一眼,线条完美的唇微微一呶:请坐。 第216页 景肖然一愣,忍不住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意沧浪。他刚才坐在这里绞尽脑汁,都没有哄出这位小姐的一句话,想不到他却主动跟这个落魄的男人对话,比较起来也是挺让人不是滋味的。 至于这个男人,衣着虽然整洁却也透出寒酸落魄,放在平常是他看也不会看一眼的工蚁般的beta,然而刚刚他侃侃而谈的模样却夺目得刺眼。即使从他偏向纤弱少年的审美来看,也不得不用赞叹又带着一点嫉妒艳羡的眼神看着意沧浪的脸。真是看脸的世界。从来都是都属于被看脸那一阶层的景肖然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然后哄女朋友都不专心的强大alpha霸总景肖然先生就遭遇了一只落跑甜心。 我知道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返祖人,配不上你,景大哥,你走吧。 宁宁!景肖然痛苦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挚爱的女人口中说出来的。 景肖然你真是不知好歹!护花使者义愤填膺道。 然后宁宁就跑了,跟着两男也急慌慌追了出去,至于之后是霸道总裁说女人你不准离开我还是暖男备胎顺利接盘,就不为人道了。 终于清静了。意沧浪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三个人拉拉扯扯地到夜店外面去,不由轻声感叹道。 谢谢。灯影摇曳中,女人敛下眉眼,柔软的波浪发蜷在鬓边,即使意沧浪能够轻易地看出他身上不属于女性的违和,却也不得不感叹他身上具有另一种奇妙的妩媚。 不属于女性的娘气,反而糅杂着属于男性的,阴柔的妩媚。 意沧浪大概能够理解这种奇妙的妩媚,他不期然地想到了苏遗奴。只是比起噙着一丝笑意抛来一个斜睨就能让人无论男女纳头便拜的苏遗奴,面前女子的妩媚更加柔和,更没有攻击性,甚至带着几分孤独与落寞。 意沧浪笑了一下:怎么又道谢 第一声为你替我解围,第二声则是为你那句话。 那句女士现在在这里你就是一位美丽的女士,不是吗我只是尊重事实。 尊重事实长波浪的女子微微翘起唇,他的嘴唇上涂着一层薄薄的口红,上唇有一颗小小的唇珠,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更加突显而出。意沧浪视线忍不住逗留在那里,眼眸微深。 你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坐一会儿就走了。他笑了笑,下巴微扬示意道,虽然你只是个beta,但你刚刚的做法也的确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人们总是对挑战强权的故事喜闻乐见。我想你在这间酒吧里找任何一位女士都会得到一个满意的夜晚。 可他们不是你。 意沧浪脸色不动,甚至没有要顺着他四下张望的想法,只自顾自认真道:你也是个beta,我刚刚说的并不只是为了哗众取宠,而的确是发自内心的自我认可。他们注意到我我很荣幸,但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呢那人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意沧浪牢牢锁定自己的眼神已经很明白地把答案揭露了出来。他无奈道:我并不是 那我也不只是来寻求一个刺激的夜晚的。意沧浪笑了一下,就当是交个朋友,可以吗 不只是那人有些疑虑地看着他。他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意沧浪眼中炙热的感情,但这人回想一遍记忆,确认今晚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人。 拉里奥兹,一个目前穷困潦倒的生物学家。 第109章 帝国之女之总裁家的科研狗(4) 拉里奥兹, 一个目前穷困潦倒的生物学家。 意沧浪端起酒杯, 坦坦荡荡的外表下,唯有六六能够察觉到他心率被刻意放缓了。这是意沧浪强迫自己要冷静时候才会做的事情。当然,除了默默吃瓜的六六以外, 当然没有人会发现这个异常。 所以对方只是在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哦只是目前吗 当然。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能够找到合适项目的生物学家。今天你这番对ABO工程的斥责如果传了出去, 恐怕帝国中央研究院那群人会直接把你抓起来废物利用。 ABO基因改造工程诞生之初, 也存在关于它的大量质疑。特别是在第一位强大的S级机甲战士在三十出头时忽然暴毙,进而发现越是强大的alpha越会面临基因崩溃症的威胁之后, 关于ABO这个套圈设计对于人类究竟是进步还是文明倒退的怀疑, 几乎就在每一个有野心的相关领域学者脑海中搔首弄姿。但很快,日渐增强的星际威胁迫使人类不得不再未完全验证地情况下将ABO改造工程开始运行, 随着代代繁衍深入基因,这个人为改造工程也被返祖基因潜能开发利用计划(俗称ABO开发计划)给取代了。 所谓的ABO工程成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没有多少人还知道所谓它,而只是将之视作是人体自然进化的一部分,连基因奔溃症, 也被当做是返祖基因不稳定而得到就要付出的天理循环。既然是自然进化的结果除了接受还有什么办法呢 而意沧浪刚才不仅是质疑,而且是直接毫不留情地贬低否定, 批判强悍的alpha,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仿佛是一个21世纪的高中生转着笔, 轻飘飘地概述着智人的进化史, 语气中甚至连傲慢都没有,有的只有理所当然的平淡和一种奇妙的性别优越感。 第217页 是的, 在女士看来,方才微笑着批驳的意沧浪耀眼得像是宇宙中的恒星,理所当然又优越感十足。 领先时代半步的人是天才,领先时代十步的人是疯子。那人注视着凝视着自己的意沧浪,心情微妙地想到这句古语。那么,这个人是天才还是疯子呢 我可不是依靠一些古地球常识混日子的骗子,刚刚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起码在生物研究领域,当然是返祖或者有残缺的样本才具有研究性。意沧浪听懂了对方的怀疑,轻松地笑了下,看起来你对生物学颇有兴趣我猜刚刚那个倒霉的家伙一定没找准话题。 工程,ABO工程这五个字听起来简单,但在大多数人都视为进化选择的情况下吐出这五个字,就不简单了。这一代人已经距离改造工程非常遥远,除非是家学渊源或者就如拉里奥兹一般从事基因学研究,否则根本不可能随意说出这个词。 景肖然可不是lsquo;倒霉的家伙rsquo;可以形容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并不妨碍他接收到意沧浪恭维自己的含义,这让他心情颇佳,看这个暂时落魄潦倒的生物学家时心情也好了不少,甚至难得愿意给对方一点忠告:有些事情即使是事实,也是不能说的事实,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打破规则的人往往意味着被规则打碎。 意沧浪表情严肃起来。 现在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吧,那人心中暗叹,下意识想要安慰几句。 我可以将之视为你在担心我吗意沧浪一本正经道。 既然会担心我,那我们就是朋友了。不知道我是否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人认真地审视了一下这个一脸严肃地装模作样的男人,忽而勾唇冷笑,既然如此,如你所愿。 喻稚庭。 意沧浪一愣:喻稚庭 但在心里,饶是意沧浪此时也不由惊叹自己这神一般的运气了。 喻稚庭,玉世集团板上钉钉的接班人,目前作为CEO在处理集团日常事务,但深居简出,网络上甚至都没有丝毫关于他的个人信息流出,这也是喻稚庭敢大喇喇将自己真名告诉意沧浪的原因。 传闻有言喻稚庭的爹乃是帝国王室中人,而玉世乃是第二军团主要资金赞助链、下属的玉世军工掌握无数军队核心技术。何况除去这些满身光环,喻稚庭以omega之身成为人类史上首个脑域开发度达到40%的天才,用意沧浪在另一个大杂烩星际时代的标准体系来判断,就是顶级的脑域异能者加精神力3S级别了。虽然是omega,但他终身未婚,未来也是在他的大力推崇投资下,玉世下辖的生物技术研究公司成为集团重点工程,并且开发出了强有力的信息素抑制剂,让无数omega得以摆脱一味相夫教子的日常,也让alpha的战力更加稳定。 对,他是omega。应该说他是beta外表的隐性omega,普通的omega身体素质是支撑不了40%的脑域开发度的。但意沧浪从结果反推,有着六六监测的自己都忽略了他的隐性omega,这是十分不合理的。算算时间,恐怕他现在就在给自己使用信息素抑制剂了。 这个时候意沧浪也大概明白刚才的景肖然为什么会过来搭话了。喻稚庭虽然穿着女装,但那种游离于众人之外的孤独感足够生人勿进,让人不敢轻易搭讪。景肖然之所以会攀谈,恐怕是的确觉得喻稚庭眼熟。帝国首屈一指的军火医药等综合巨无霸集团的未来boss,和第三军团少军团长,脸熟实在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是。喻稚庭抬抬眼皮,你知道这个名字 虽然语气挺平淡的,但意沧浪反而注意到他微微收紧的小腿肌肉嗯,虽然阿卷穿女装这个命题有点古怪,但看久了小裙子阿卷反而也颇有意思嘛。意沧浪神思微微一飘。 不管在哪里盯着女孩子腿瞧个不停都不太好吧。六六猛地蹦出来一句。 不,不曾听闻。意沧浪毫无愧色,一脸道貌岸然地将视线从那一截裸|露的、线条优美的小腿转移到喻稚庭脸上,嘴角的弧度不着痕迹地变平道,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比我的拉里奥兹高端多了。 名字从来不能决定什么。喻稚庭淡淡道。 是这样。意沧浪附和了一句。 意沧浪果然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想要交个朋友,虽然是以想要睡他为出发点的交友,但起码今晚他恨规矩。喻稚庭颇为意外地发现跟这个青年一起待着的感觉还很不错,即使两人只是各自点了杯酒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躲在角落里聊天。 直到玩疯了的莫奇搂着一个像排骨精一样的小帅哥摇摇晃晃地走到意沧浪面前,迷离着眼瞪着喻稚庭半响,然后用一种老父亲看傻儿子般欣慰的眼神大着舌头道: 拉尔我、我先回了啊,你找到落脚地儿我就、就、嗝、放心了这妞正点,好眼光! 就算是迷离得眼睛都湿了,语气依旧咸湿得让人无语凝噎,一股浓浓的我懂得、你刚刚果然是为了吸引人家兴趣的禽兽气息扑面而来。 第218页 意沧浪认真地看了看莫奇身边那个矮了他一个头身材纤细却毫不费力地扶住他的小帅哥,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告诉他这个小弟弟是个体能逼近S级的年轻alpha了。 这种禽兽大概也不会对自己日未成年或者被未成年日有什么罪恶感吧。 不,这绝对不是在狭私报复。意沧浪认真地对六六道。 六六:呵呵,跟我解释个什么。 意沧浪一扭头,咳了一声:不要误会,他是我同学,嘴上没个把门,只是在夸你好看。 喻稚庭眨了下眼,熟了之后也颇为自然地流露出一些本性:我好看这点不用他说,反正也不是好看给他看的。不知何故,喻稚庭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然后转而又说,听他的意思,你没有落脚的地方 我能说我来这里,就是因为想要蹭间酒店住吗意沧浪心中一动,毫无身为攻君尊严地摊开双手道,今天刚刚炒了老板鱿鱼,没办法只好来试试看能不能吃软饭了。 你本来是可以的。喻稚庭意有所指地凑近了些,指尖一点意沧浪的脸颊,就凭这张脸,谁都抵抗不了。 那你呢 我喻稚庭笑了笑,我也不行,我对你的态度比对其他人好太多了。 那真是不胜荣幸啊。 既然无家可归的话,来吧,做一笔交易,你当我的护花使者送我到酒店去,作为回报我给你开房的钱。喻稚庭面不改色,一句护花使者说得顺溜极了。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收留我一晚呢。意沧浪颇为遗憾道。 喻稚庭瞥了他一眼,眼下之意十分明显:想得美。 说是说要送到酒店,不过意沧浪送他到距离酒店还有50米的一家大型商场时喻稚庭就表示要分开了。他当然不可能直接穿着女装回人多眼杂的酒店,总得去找个地儿把身上的小红裙高跟鞋大波浪给换了才行。 这么多钱意沧浪点开智脑数了数上面信用点位数,有些无语,你是给了我一间总统套房的租金吗 有吗喻稚庭淡定道,大概吧,我只记得最近这间房的价钱了。嫌多 不,不嫌多。意沧浪将这个数字记下来,多了才好,以后我就有机会找你还钱了打钱给我的智脑号码是真的吗 喻稚庭一噎,点头:真的。 意沧浪闻言居然开心地笑起来,笑得跟个要到糖葫芦吃的傻儿子似的,灿烂得几乎要闪瞎了喻稚庭的眼。 喻稚庭有些狼狈地撇开头,语速略快:行了,今晚谢谢你,让我对学院星的观感好了不少,就送到这里吧。说完就脚步匆匆地踩着精致的高跟鞋进了卖场。 只是他脚步有些太急,以至于男性先天对高跟鞋的天赋缺陷点稍稍给他造成了一点困扰。意沧浪就在后面看,直到喻稚庭的身影完全进入卖场消失不见才转身。 现在去哪儿六六道。 先去证交所旁边找个小旅馆待着吧,明天去找钱。意沧浪漫不经心道,拉里奥兹出来得太急了,我记得他宿舍里还有些日常用品。 现在在干嘛 翻剧情啊,不愧是星际时代,不管科技树爬得有没有高低脚,总归寿命和地盘上拉去了一大堆,拉里奥兹的记忆量还不小意沧浪一边嘀咕着一边快速浏览着这个世界的剧情大纲,却忽然声音一滞。 怎么了 就见意沧浪方向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迅速跑去。 去救人!意沧浪简练地回答道。 第110章 帝国之女之总裁家的科研狗(5) 喻稚庭在这本名为《帝国之女》的小说中, 乃是仅次于终极BOSS野生虫后的反派。意沧浪听到他名字第一反应出来的那些, 来自后来成为一颗偏远星球医师的拉里奥兹的记忆。 在拉里奥兹的记忆中,喻稚庭虽然对整个人类的发展做出了伟大的贡献,但其本人一直饱受非议, 无论是身为omega终身未婚, 开发抑制剂违反人伦, 有损星际人口扩增计划,包括有传言说他第三者了第三军团的军团长夫妇云云。后来传言他在跨星系的考察过程中意外被一批虫族袭击掉入陨石群, 玉世派出的搜查队赶到的时候, 只找到了飞艇的残骸,而他本人的恐怕早已在高速运转的陨石群中消泯了。 虽然毁誉参半, 但出身生物的前科研狗拉里奥兹却一直很崇拜他,视之为男神一般的存在。仅仅通过一些含糊不清的网络消息, 并不妨碍拉里奥兹推断出帝国掌权者是怎样忌惮玉世的信息素抑制剂,却又不得不肯定这一创造的伟大,所以才只能含糊又勉强地褒奖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总裁。 甚至在他遇难的消息传到帝都,还没超过24小时救援时间, 皇室和几大alpha军团长就已经兴高采烈地为他举办了全国的追悼会,他留下的玉世集团群龙无首, 如像处女一般无力抵抗,只能被他们几大势力瓜分殆尽。 相隔千里, 拉里奥兹的信息延迟长到令人发指, 但看到消息的时候他还是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愤怒。 第219页 好巧不巧,当时被捧为帝国之女, 帝国唯一的自然女性omega,在理论上能够为人类进化注入新希望的宁诗尔再再再再一次跟第三军团长景肖然闹别扭,大着肚子潜逃到拉里奥兹所供职的小行星医院。原本拉里对她无可无不可,却意外听到她跟人联络,才知道原来喻稚庭的遇难竟然不是意外,而是她精心设计,除掉威胁同时也顺势检验丈夫真心的计划!拉里在出离愤怒之下对宁诗尔下手,却没料到,孤身一人且理应怀孕虚弱的宁诗尔居然一眼识破了药剂的问题,并且迅速向拉里泼了一种药液。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拉里挂了。比起第二BOSS级别的喻稚庭,拉里不过是女主宁诗尔登顶路上连炮灰都不算的小杂鱼罢了。 而结合原著,意沧浪比拉里奥兹看得更明白:显然一如既往的,他的小阿卷再一次地站在了主角宁诗尔的对立面。如果没有这次意沧浪当众给穿越女主下面子,那么女主就会在追求者三令五申表白之后再当一回落跑甜心,再一堆山盟海誓两人和好如初。当然,女主可能在男友不那么坚定的小问题上记性不太好,但她一定记得哪个男人妄图跟自己抢男人。等到之后女主在景肖然的保驾护航之下一路顺风顺水逐步走上人生巅峰,终于能够挑大BOSS的阶段,恰好跟蛮横霸道的玉世集团怼上,进而利用各种资源终于斩大BOSS喻稚庭于马下,也是顺理成章。 只是这个故事的女主可没有上个故事的杨雪絮那么种田日常砂糖向,作为21世纪普通女生穿越到未来,武力值堪比小蚂蚁掉进猩猩堆,而且还是全名搞基自己独女的奇葩世界,宁诗尔不说是如履薄冰起码也是步步为营。即使如此,凭借一人之力要动玉世大老板也是难如登天。如果不是到后期女主意外发现喻稚庭就是当初那个女装癖,后来进而又挖掘出他是个隐形omega,还曾经被人圈禁起来拍了一堆女装照的话,也没办法做手脚成功拉人下马。 说了这么多,关键的时间点出来了。意沧浪掐指一算,就敏锐地发现喻稚庭被圈禁这件事,从时间、地点和后续发展上推断唯一能切合的,就是现在! 喻稚庭对自己的工作规划近乎刻板的严厉,他此来学院星是为了跟学院星南部高校联盟签订合作条约,当晚的放松时间才来酒吧。按照计划第二天就要乘星际飞船,后天要参加玉世一家下辖二级实验室的竣工礼。但恰好那场竣工礼被推迟了,不仅如此,与玉世有关的活动计划在未来的半个月内都有逐步的推迟。 会有这么巧 管他巧不巧,意沧浪总不可能放任喻稚庭去面对这种潜在威胁。 事实也证明他想的不错。当他调出六六指示喻稚庭的移动路线一路狂奔,最终看到的就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扶着瘫软的红衣女子往后巷离开的景象。 还好还来得及。 意沧浪松了口气,然后右手捡起地上一块砖就往那人脑袋丢过去。 听见破空声的男人下意识一躲,却根本比不上板砖的速度。 那人懵逼了0.5秒,然后不甘地看着这个来截胡的人影,特别是在嗅到他身上没有任何信息素可知这是个辣鸡beta之后,更是满心的愤怒。 妈个鸡,一个beta的臂力这么强合适吗我好歹也是A级alpha好吗!讲点基本法可以吗 意沧浪冷冷一笑,轻柔地接住倒过来的喻稚庭身体,毫不留情地往这个看着精瘦结实的男人肚子上跺了一脚。 A级alpha很厉害吗说了你们还未开化了不相信! 围观全程的六六默默道:刚刚一下子爆发这么大的力量,手疼吗 意沧浪冷静地用左手稳住靠在自己肩头的喻稚庭,淡定答道: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会选择用脚踩这群alpha的脑子和天赋点全都堆到肌肉上了吧,硬得跟石头一样。 你确定那是踩吗明明已经是跺了好吗! 意沧浪又接到:看来就算是未来人身体,beta的身体素质还是不够高,得了,回去又有得疼了。还好洗髓丹够多。 六六:我以为你这个世界想要当一个横扫天下的科学家。 我这叫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明明就是想开外挂,不要脸。 意沧浪和六六拌着嘴,现在他抱着这么个大活人,行动不便,原本的计划不得不更改成就近找一家凑合得过去的旅馆。 尴尬的是,意沧浪付钱开房的时候,喻稚庭忽然有了动静 他怎么了意沧浪一脸懵逼地接住喻稚庭,看着他攀着自己胡乱地蹭着。 六六认真地思考了很久,最后做出总结:刚刚那个流氓用来迷晕他的药里有东西。 效果 能够诱导出他的发|情期,他有服用短时抑制剂的习惯,现在以前被积压的发|情期全被诱导出来了。 意沧浪顶着旅店老板一脸想不到你衣冠楚楚的居然是这种禽兽的眼神,亚历山大地听着六六毫无波动的鼓励:四舍五入,大概一夜七次就可以了。 可以尼玛哦不对,六六是系统,没妈。 意沧浪忍住要爆粗口的冲动,硬着头皮还是开了房。 嗯,毫无意外地是情♂趣双人房。 第220页 六六你说我现在坐怀不乱当一回柳下惠会不会能刷一把好感度。意沧浪努力扶住喻稚庭的窄腰,忍着生理反应努力跟六六找话。 还好他是beta,至少闻不到喻稚庭的信息素,这方面的影响可以减少一点 扯淡,不停在他身上呻|吟、低泣、厮磨的喻稚庭,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信息素好不好! 可是不行,他不能在这种时候乘人之危,否则不敢想象事后喻稚庭会用什么态度看自己。 该死的,那个猥亵犯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喻稚庭看见,万一他误以为是自己偷袭他怎么办。 啊啊啊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要不然你就上,一夜七次而已坚持一下完了立刻洗髓伐毛不会留下后遗症的。 我这么干了这个世界难度非得上地狱级好么,阿卷会放过我吗!意沧浪撇撇嘴。 没事,你不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么。 劳不是这个劳啊喂! 面对几乎要抓狂的意沧浪,六六识趣地不说话了,翻了翻系统目录,最后找出了《心经》。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最后意沧浪凭着无上毅力,和《心经》的伪科学神力,关门反锁丢结界,一套动作做下来一气呵成,一看就知道练过不少次。结界还特别注意是那种连信息素也泄露不出去的。把人勉强往床上安置好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抬脚就想要去躲厕所。 你不要走!低哑的哭音像是把小钩子似的刮挠着意沧浪的心。意沧浪一低头,便见喻稚庭睁着一双涣散的眼睛,迷迷蒙蒙泫然欲泣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湿得像是从水里洗出来似的,睫毛沾了水,仿佛不堪重负地颤抖着。 意沧浪喉结微动,叹了口气半跪到床边。喻稚庭以为他答应了,欣喜地攀上去。意沧浪轻挑起他尖尖的下巴,低声道:我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和我做。喻稚庭嘴一张,颇有几分颐指气使地命令道。 我为什么要和你做 喻稚庭一愣,似乎被这个问题哽住了,疑惑地看了看他。 意沧浪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了,虽然身体被撩得起了反应,但真正的勇士,才不会因为一点点生理反应而屈服在淫威之下。 就算是心爱之人的淫威,也不行。他很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试图跟发|情期的omega讲道理。 按理说,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谁都知道AO到了发|情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但喻稚庭不是一般的omega,即使发|情也保持这基本的逻辑。他一想,对啊,为什么要和自己做呢 再仔细看看面前这人,喻稚庭有些不确定道:因为你喜欢我,他点点头,万事开头难,开口之后接下来的话就顺口多了,他又重复了一边,脸上挂着蜜汁自信的微笑,对,因为你喜欢我啊。 要不是现在你傻着,对自己说的话都不能负责,信不信我真的把你日到下不了床。 意沧浪默默道。 六六不做声。 意沧浪一点头,跟安慰小孩子一样揉了揉喻稚庭的头发顺手还把那大波浪假发给摘了,露出了里面柔软的棕褐卷毛,又捏了捏他的脸。 一手的粉底。 意沧浪无视掉这种小细节,可爱的男孩子不会化妆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光想想小阿卷偷摸摸对着镜子往脸上糊粉底上腮红一本正经地做出老于风月的样子,就让意沧浪萌得一脸血了。 萌归萌,妆还是要卸的,否则对皮肤不好。 意沧浪从系统空间里扒拉出来不知哪个世界收集到的鲛纱和凝露,一点一点慢慢地帮喻稚庭擦掉那层远看精致近看果然是生手画的妆容,掩藏在粉底后面的真容也慢慢显露。 比化妆后要清冷,虽然阴柔却更显英气。 喻稚庭不知道这家伙在干什么,但他用那种奇怪的布料和水擦拭自己脸庞的感觉却舒服得让他想要呻|吟他就暂时静观其变好了。 现在他眨眨眼,对面前这个家伙深沉的眼神不明所以,却莫名有一种被禽兽盯上了的不安感,小声说:可以了吗 意沧浪还不知道自己爱得深沉得眼神因为信号不好完全没有被阿卷接收到,点头:现在是不是舒服多了 嗯 舒服了那就睡吧,好晚了。 喻稚庭愣愣地看着这家伙在自己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自顾自转身去了卫生间。木了半分钟,终于迟钝地想起来: 说好的喜欢我呢不做了 第111章 帝国之女之总裁家的科研狗(6) 洗髓丹虽然疗效不靠谱得像是包治百病的十全大补丸一样, 但其实还是讲基本法的。 比如说意沧浪是战五渣玉求瑕的时候服药, 充其量也就是在当时世界条件允许下成了一个天地二桥任督二脉打通了的武林高手,功夫高也没到原地起跳突破大气层的那种。而现在体质C脑域开发度10%的拉里奥兹服药,目测要达到这个世界能够容忍的上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俗称潜力巨大。 换句话说, 洗髓的时间也是成正比往上翻的。 第221页 意沧浪疼啊疼的, 疼得都忘了外头还有个发情期的小阿卷, 事实上他记得也没用,现在这么手软腿软的跑出去怕是要被阿卷反压了都说不定_(:з」ang;)_ 等到意沧浪精疲力竭地爬起来, 用自己最后的骄傲洗了把澡的时候, 外头天都亮了。 作为一个给最后的骄傲:死也不能浑身脏兮兮地跑出去。 六六:死洁癖就死洁癖,不要甩锅给广大的给群体。 外间的动静也没了。大概是喻稚庭终于挺过去了这次发情意沧浪松了口气。 结果一开门那口刚松下去的气就又提起来了。意沧浪盯着喻稚庭身上的宽大衬衫看了半响, 头皮发麻地确定了一件事: 这衣服是自己的。 咳 听见动静,喻稚庭回过头来, 冷静地下床抓过不知道何时从卫生间门外跑到床头柜上的裤子穿上,丝毫没有偷穿别人衣服被抓包的不好意思。 虽然拉里奥兹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宽松了些,袖管长了些裤管松了些,也有些太过廉价不符合他大少爷的身价, 但 我家阿卷就是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我喻稚庭一开口, 就把思绪稍稍偏离了一秒的意沧浪拉回现实,他一抬手示意, 迅速关门从卫生间准备的衣架上抓了条酒店制式毛巾往自己下面一裹出了门。 喻稚庭还是保持他之前的动作, 看到他的变化眼皮跳了跳,轻咳了一声:昨晚麻烦你了。 没事, 我正好路过,举手之劳而已。意沧浪打量了一下他,确定在那双清澈的眼中只有疑虑没有忌惮才松了口气,那个袭击你的人你认识吗 喻稚庭摇了摇头。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会儿喻稚庭又开口,他的嗓子昨晚使用过度,有些沙哑,却很真诚道:谢谢你。 这是你第三次跟我道谢了。意沧浪笑了下,算上衣服,你欠我四个人情。 衣服哦衣服。喻稚庭薄薄的脸皮上泛出一丝红晕,显然,他并没有之前穿意沧浪衣服的时候表现出来得那么理所当然:我 不用解释啦,我的衣服你穿着emmm很可爱。你还有事要忙的话就先走吧,我一会儿叫酒店服务给我买套衣服送过来。意沧浪稍微一想就知道喻稚庭宁愿穿自己的衣服、还做出要先离开道别的样子是为什么,主动体贴道。 然而他越是这样,喻稚庭就越是不好意思。他抿了抿唇,却什么都没有说,深深地看了眼意沧浪。 看他手要握上门把,意沧浪忽然开口提醒了句:一次性抑制剂对身体的负担很大,建议你还是定期纾解,下一次就不知道有没有昨天那么好运了。 嗯。 门关上了。 意沧浪眨眨眼,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忙活了一晚上,他也有些精疲力尽:六六,让我睡一会儿呗,证交所什么的改日再说怎样 咸鱼。说了一句,六六又潜了下去没了动静。 意沧浪笑嘻嘻地活动着筋骨,适应这具打了补丁更新升级的身体,忽然智脑响了一下。 给你衣服钱,还有,那块手帕我拿走了。想要的话,来帝都星找我。稚庭字。 意沧浪挑了下眉,看了看自己的信用点账户:呵!这件衣服的价钱都赶上昨晚的总统套房了。我是不是该真的考虑一下去吃软饭 正自言自语,一条新的留言又发过来了,意沧浪打开一看,便见喻稚庭有些不确定的询问:你昨晚化妆了 没有,怎么了意沧浪挑了下眉,回复道。 没事,大概是光线原因,你刚刚看起来比昨晚更好。 只是好而不是更英俊更帅气更让你心动吗 这句话发出去,意沧浪饶有兴致地等着,眼睁睁看着留言窗口上方从对方正在输入变成对方已拉黑你,哑然失笑。 把人撩的炸毛了很高兴六六有些无语。 起码他没否认对我心动啊。意沧浪笑得眉眼弯弯。 拉里奥兹的执念其实挺简单的,想要在科研上有所成就而非碌碌无为荒废终身,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近距离接触他的男神喻稚庭,如果能够保护男神不被欺负就更好了。 后面那个执念,简直不要太合意沧浪心意,这不第一个执念还没开始呢就已经差点上本垒了。 除此之外,拉里还有一个执念当初女主宁诗尔对自己泼的那个神秘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作为一个科研狗的好奇心对此抓耳挠腮,简直要爆炸,不仅仅是对作为一个理应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能够持有如此诡异的黑科技的好奇,更因为拉里敏锐地意识到,这种液体的杀伤力是针对整个硅基生命体的冲击。换言之,持有这种液体的宁诗尔可以轻易弄死任何一个硅基体,不仅包括为适应宇宙环境进化为硅基体的人类本身,还包括源源不绝的虫族。 等等,那么能够直接接触该液体的宁诗尔又是个什么存在 而意沧浪现在却很清楚宁诗尔是个什么玩意儿。来自地球的穿越者,披着返祖人的身份实际上确实是古人。之所以能够借助保护层生活,完全是因为她有一个随身空间护体。 第222页 随身空间嘛,意沧浪为了做轮回任务也算是博览网文,也见识过传说中的随身空间流。随身空间的精髓在二,随身空间本身意味着的高度私密性个人空间,和随身空间内往往存在的空间灵泉。 那可是动辄比洗髓丹还要bug的存在。 宁诗尔的随身空间就是这样一个典型,而当日她用以攻击的,便是空间灵泉。灵泉经过稀释转化之后,可以用来强身健体没错,但如果是未经浓缩的过量灵泉,则可以轻易与硅基体反应让硅基体直接分解在空气当中。 简单来说,一念生死不是梦。 拉里奥兹的意识已经交易给了意沧浪,知道这个原因对他来说并无什么意义,但意沧浪承接了他的思维,却知道如果是拉里奥兹知道了答案会做什么。 当然会设法制造出能够抵抗这种科技的解药了。 意沧浪琢磨了一下,索性罗列开了一张纸,提笔就刷刷刷写得飞快。 硅基体基因崩溃症 信息素抑制剂 基因进化壁垒 硅基生化武器 他写,六六就默默地看着,一直等到意沧浪写完了一份草稿又写了一份计划纲要,大概全部收工。 好了,就让我们见证历史的奇迹吧!意沧浪伸了个懒腰,颇有中二道。 见证历史,你要插手到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当中了这些就是你的插入点。六六的声音中难得有些波动。 大致如此吧,大的计划差不过都在这里了。意沧浪慢悠悠道。 这里每一个要花的时间可都不少,而且还有不少是不能碰的课题,你现在穷成这样,哪儿来的资源开始课题如果六六又形体,大概这时候已经皱起眉了。 没资源找资源嘛。意沧浪打开智脑,先将这份像草稿一样的纲要梳理了一遍,转化成摩斯密码输进智脑,再加上重重锁定。 这是六六有些困惑,如果要保存资源,放进意沧浪自己的空间里不是更方便吗 对,这份纲要根本不是给我看的。意沧浪像是听到了六六的心里话一样道。 那是给谁 主脑。我试过了,这个未来世界为了发展机甲技术,生物科学方面的技能点虽然点歪了,不过AI技术很有些看头,现在的主脑已经具备一定智慧了。我一个科研beta忽然加锁文件,这明显不寻常,它只要被引过来了多半会被这些密锁给套住。 套不住呢 我说的套住不是解不开,而是花时间关注拉里奥兹这个账户。只要主脑注意到我,我的目标就达成了。它肯定能解开,只是时间长短而已,解开之后就能看见纲要了。 它会认可你的纲要 我的计划能够开启下一次进化浪潮,它为什么不认可 主脑虽然在漫长的岁月中他的自主学习设置让它进化出了一定的高智能化AI,但仍旧不存在情感这个区域。它诞生的意义是为了帝国的秩序,那么只要对帝国的秩序有利,它就会不遗余力地支持。 原著中女主宁诗尔曾经试图用万试万灵的灵泉,像获取其他低智生物的忠心那样取得主脑的信任当然是失败了的。主脑的确有一具硅基肉体可供行走,但人造肉体+星网主脑的搭配和独立意识的生灵还是两回事。这大概算是宁诗尔为数不多的失败了。 然而毕竟主角气运加持,收服主脑失败的宁诗尔又不敢像对其他人一样用未稀释的灵泉直接分解掉主脑的肉体万一主脑溜进星网从此处处打压自己怎么办于是凭着一张巧舌如簧的嘴,硬生生稳住了情商颇低的主脑,让对方相信了自己是在实验针对虫族和敌国的生化武器。主脑即使体表被浇得破裂,也果然不再追求此事,反而尽心竭力地配合宁诗尔的试验计划。 也是傻白甜得都让人落泪。 反正都是被骗,与其被宁诗尔坑得团团转,还不如来和他一起开启人类新纪元对不对 意沧浪毫不费力地说服了自己去忽悠忽悠情商大概只有三岁的智脑小朋友。 在等待的过程中,意沧浪还干了件事,他在学院星租了间小房间,开始按照拉里奥兹记忆中未来数年的科研热点撰写论文。 拉里奥兹写不起论文,但真正发表在四大期刊上的神文是面向全世界的,由于受众广泛,只需要付出低廉的网订价格就能长期围观。 虽然对于生物学来说,没有实验条件的一切跟踪研究都是在耍流氓,可到了意沧浪这边就不一样了呀。 曾经在一个轮回世界中专门干过黑科技的意沧浪,专门为了以备不时之需跟主神兑换了一个系统空间的拓展功能,能够准确模拟高等科技文明以下的所有实验。 简单来说就是,意沧浪只需要脑补自己见过的实验仪器和材料,系统空间中就能具现出实实在在的实验工具给他验证或者尝试,想啥精度有啥精度,想啥黑科技有啥黑科技,试验用小白鼠甚至还能精确制定到有哪部分缺陷。虽然拿不出去,但实验结果做出来的可是实实在在的! 等到意沧浪逐步往外寄出去了七八篇高质量论文的时候,一封信也发到了他的智脑上。 第223页 第112章 帝国之女之总裁家的科研狗(7) 尊敬的拉里奥兹先生敬启: 你在《学术》上关于对使用高固有构象柔顺性硅氧链有机硅料作为医用骨架的讨论令人震惊, 我们依据您构想的实验尝试对小白鼠进行了义体融合实验, 发现硅氧链制作的人工义体的确可以与硅基化的小白鼠发生一定程度的融合。这真是天才般的构想,如果这个假设最终成立,将会为无数家庭带去福音。然而我们的工作进度十分缓慢, 这一方面我们的积累还很有限, 比如我们无法理解 这是一封署名罗一凡的来信, 这位大犇级别的人物头上自然也是光环无数,乃是生物学界少有的国宝级科学家, 手握两个帝国级实验室, 除了一大堆委员等等的头衔之外,更重要的是两个能闪瞎人狗眼的光环: 帝国皇家科学院院士和唯一能与皇家高等学院并称学院星双珠的帝国大学生物讲座教授。 能干到一座大学讲座教授级别的, 基本都是大神,特别是像皇家高等学院和帝国大学这两所学院中的大BOSS, 一个系别同一时期只能有一位讲座教授,宁可空悬不会多选,换而言之,从这一点看罗一凡已经是站在帝国生物学金字塔尖的那几位, 能够在学院跟他一较高下的,不是一只手能数的过来, 而是只能伸出一根手指就是也只能是皇家高等学院的生物学讲座教授廉景林。 只是不同于皇家高等学院现任的讲座教授、ABO开发计划的设计者廉易凯的曾孙廉景林古板严肃,年轻快二十岁的罗一凡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非常高, 在拉里奥兹有幸去帝国大学当交流生的一年中曾经听过他两次讲座, 当场被这位学识渊博又待人亲切的老先生的风度折服了。 意沧浪在撰写论文的时候当然也有侧重,要选择跟自己计划有关的、不能超出时代太多的课题, 更多的侧重则是放在针对性上,为了吸引到罗一凡的注意,他依照记忆中之后罗一凡后几年的研究主题几经搜索,最终锁定了硅氧链作为勾引罗一凡、同时衍生入自己未来硅基体进化研究的切入点。 却没有想到已经站在金字塔尖的罗一凡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反应,而且态度之温和、言辞之谦逊让他愕然。 热情到有些诡异地步让意沧浪甚至忍不住要阴谋论了起来。 罗一凡的小儿子年轻时与虫族战斗,曾经为了掩护大部队将虫族迎去辐射区,后来罗家拼命将他救回来之后不得不截掉了他两条腿和一只手。六六搜索了一番资料之后给了他一个理由。 这就难怪了罗一凡急成这样。 意沧浪恍然,一颗犹疑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罗泽宇是罗一凡发妻舍命留下来的孩子,说一句心头肉也不为过。原著上宁诗尔利用稀释灵泉将断肢续上重生,轻易获得了罗家的支持。 言下之意就是,单纯的义肢接骨技术还不能完全让罗一凡放弃宁诗尔是吧。 主要是时间,宁诗尔的蛰伏期虽然长,但比起科研开发来说还是短的,当然你也有优势,罗一凡是科研出身,他对宁诗尔涂药水解决一切的做法心存疑虑,曾经多次提出要检测药水成分和询问断肢重生的原理。 宁诗尔回答不出来的。意沧浪了然道。 她只说是商业机密。 呵,商业机密。意沧浪玩味地咬着这个词,你说宁诗尔是用断肢重续,但罗一凡这几个课题开了都快二十年了吧,那断肢还能用泡福尔马林也该泡废了。 确实,但当时宁诗尔认为原装的东西是最适合人体的,所以坚持使用。好在罗家一直存有一丝希望,所以玩好保留着断肢。不过碍于硅基生命体本身对灵泉的不兼容,宁诗尔最终也只能让罗泽宇恢复基本的生活能力。说着六六展示了一下宁泽宇接合断肢后的状态。 这算哪门子的合适意沧浪嘴角一抽。资料上跟踪了罗泽宇接上肢体后的整个过程。 就算罗家保护得在精心,三根断肢本质是已经死亡了的,罗家用大量珍贵药物将之停留在刚截断的时期,然而罗泽宇经过了20年断肢的生活,体内的相关功能早已适应,在断肢续上的短时间内看不出来,但过了几年之后,没有持续灵泉供给的断肢就开始迅速萎缩,变得脆弱易伤,两条腿也无法承担支撑作用,罗泽宇不但不能恢复,而且要忍受着肢体因为20年时间差而产生的强烈排异反应,等到原来的断肢开始腐败的时候,腐肉甚至影响到了他原本愈合的部分,最终罗一凡不得不再度送他截肢。 意沧浪冷笑了:这别说是治疗,坑人还差不多。行了,我心里有数了。中途截胡什么意先生做起来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而且说白了,就宁诗尔那包治百病过量就死的灵泉,=他插手不要太理直气壮好么。 设法将硅氧链骨架替代进一步往拟真功能义肢方面靠对已经在系统空间中做出了全套实验的意沧浪来说并不算太难,甚至他还可以进一步黑科技出来武器用义肢,保证理论靠谱逻辑通顺,关键具有普遍性和可操作性,比宁诗尔那说不清楚原理的神水好太多了。 放了二十年的断肢,就算再精心保护也该萎缩得差不多了,真当高科技冷冻肢体不会有影响神他喵原装货是最合适的,意沧浪撇撇嘴,对宁诗尔的想当然也是呵呵哒。 第224页 既然决定了要插手,意沧浪也就不再留手,给罗一凡的回复中不但尽可能详细地回答了他的种种问题,又不着痕迹地透露出对硅氧链在义肢适配方面更多的设想和实验。 不到一天时间,罗一凡就再度发来邮件,这次他的语气更加热切,尽管拉里奥兹目前除了那几篇高水平论文外仍旧是名不见经传,但罗一凡言语间最后一点自上而下的态度也已经消失,反而以谦恭尊敬的讨教更多。通过邮件上撩撩几句却能衍生出一个又一个可行方向和可借鉴意见的文字,罗一凡确信这位特立独行地用欧化名字的奥兹先生一定已经在硅氧链义肢的研究上形成了一个伟大而全面的体系,远非只言片语可以窥见的。而目前有关这个领域的两篇论文,恐怕便是他蛰伏许久之后要逐步征服时代的序幕! 罗一凡看着智脑上再度深入的回答,到这个层次已经远远超出了目前他能够在实验室验证的程度了,但他能够看出其中高度的可行性。于是他终于做下了一个决定。 亲爱的奥兹: 您的学识令我折服钦佩,我想任何一所研究机构都会为拥有您而感到幸福。恕我失礼,在此前我从未听闻帝国有哪一间实验室(无论官方、私人或者学府)在硅氧链方面的研究达到了您这样深入的地步。而您在四大期刊上发表的其他六篇论文我皆有拜读,虽然其中部分已经超出了我的研究领域,但我依旧可见它们的伟大。有幸能与您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是我莫大的荣幸,您无疑是超越我与廉景林的当世最伟大的生物学家。我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于您一见,以便更好地询问硅氧链更深入的问题,并在此诚挚地邀请您来帝国大学,与我一同将硅氧链假设化为现实。 您诚挚的罗一凡 罗一凡的信件发过来的时候意沧浪正在隔着星网撩喻稚庭。对,虽然当时把意沧浪拉黑了,不过很快意沧浪就发现这个口不应心的傲娇女王又悄悄把自己从小黑屋里面拖了出来。 这显然给了他莫大的鼓舞。 于是意沧浪就开始了一天N次的撩汉之旅,从早饭有没有按点吃到那天你用的口红没有新上市的幽爵限量版R301称你唇色,甚至发展还有越来越往少儿不宜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比如 手帕你很喜欢 嗯,很轻软,是什么材质的隔着星网,喻稚庭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颊,轻柔的触感似乎仍旧残留在皮肤上,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的智脑并未显示画面,自己也完全不用担心脸红什么的。 他无声地松了口气,摩挲着那方柔软轻薄的布料。 鲛纱。 嗯那是什么 传说在古地球时代,海中存活着一种特殊的人类,人身鱼尾,又名泉客。《搜神记》有云:lsquo;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rsquo;能织水为鲛纱龙锦,滴泪成珠,以鲛人之膏油所制长明灯,低温可燃,长明不灭。 是神话喻稚庭一怔,看着寥寥数行字,眼前不知怎的却浮现出那人低哑着声音在自己耳边吟诵的话语。 是传说。 你告诉我传说,这方帕子便是传说中的存在吗 它既然已经在你手中,便已经从传说中走出来了。至于鲛纱到底是否为真,意沧浪却避而不谈。喻稚庭理智上当然不相信,可看看手中这块奇特的材质,想了想却还是将它小心地收纳进一方盒中,妥当安放进他的空间钮中。 如果真有这么难得,找个时间还给他吧。 似乎是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复,意沧浪那边有发过来一封:你在想什么东西虽然不凡,但得用了才能发挥他的价值。 喻稚庭心中一惊,险些以为自己的动作能够被意沧浪看到。 东西太贵重了回信写到一半,下一条讯息又弹了出来。 拿来做什么都可以,反正也不容易弄坏,只是有它毕竟不能完全替代我,勿念无忧。 喻稚庭傻傻地盯着屏幕半响才回过味来:自己又被这家伙口头上占了便宜! 于是意先生果不其然地被提示对方已拉黑你,again。 他笑了笑,淡定地打开罗一凡的来信,满意道:真是个好人啊。 第113章 帝国之女之总裁家的科研狗(8) 喻稚庭这次拉黑得特别认真, 隔了三天才把人从小黑屋拉出来。 然而意沧浪却并未再过来骚扰。喻稚庭在一天之内第五次不小心打开聊天记录之后, 终于发脾气了。 呵,难道还求着他么!拉黑。 当然,当天晚上, 喻稚庭回家路上不小心注意到坐在飞艇前排的秘书omega气哼哼地将一个账号拖进黑名单的时候膝盖稍微有点疼, 眼皮子跳了跳:这是在做什么 秘书君吓了一跳, 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事没事, 只是跟我男票闹脾气呢。 秘书君看着BOSS风云变幻的脸色, 心肝儿都颤了起来,小心翼翼道:现在应该算是下班了吧, 我保证没有影响到工作 第225页 喻稚庭黑着一张脸打住了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自我澄清,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算了即视感太强了还是不看了。 星网这头, 学院星,帝国大学。 意沧浪完全不知道自己把人撩得快冒黑气了,一脸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地跟罗一凡交谈甚欢。虽然说那种大佬见了纳头便拜的王八之气他是不存在的,不过在逗留三天之后, 意沧浪还是靠着种种黑科技和深不可测的知识储备外挂把一开始那些被他那张脸闪到的科研狗们给吓服了。顺便一说,有着系统空间模拟外挂的意先生的实验水平也远远超出预计。 罗一凡纠结再三, 其实本来也没啥可纠结的,主要是因为意沧浪年轻得当他学生的学生都有余, 但在意沧浪逐步给他喂定心丸, 硅氧链骨架可期之后,过分年轻的年纪也成为了强有力地科研生命的保障。罗一凡终于不再纠结, 正式以帝都大学生物学院长的身份邀请他成为客座教授。 我还没有博士学历。意沧浪对此邀请显得出乎意料,想也不想地推辞道。 学历并不是评判你水平的唯一标准,像之前那样将你珍贵的科研生命浪费在霍普教授的实验室中当一只头犬是对全人类财产的巨大浪费! 罗一凡已经知道了霍普教授那篇论文的事情,不知道也不可能,意沧浪有一个研究完全是基于那篇论文的深入剖析,设想得比模型原创者霍普还要精妙细致,罗一凡一追问就扒出来大半。他就弄不明白为什么意沧浪这么高水平的研究员却一直生命不显,理所当然地在意沧浪的引导下将一切锅甩给了霍普,一定是他为了将拉里奥兹的潜能挖掘殆尽,所以一直将这个天才隐藏起来,论文他署名,实验奥兹来做,设计用奥兹的,估计还哄骗说奥兹的水平如何如何差云云。 关键是,不知道霍普教授的阻挠,耽误了他小儿子多少珍贵的治疗时间!想到这个,罗一凡就十分义愤填膺了! 谢谢你,罗教授。意沧浪也表现得十分感动,知遇之恩,永生不忘。 总之意沧浪这就总算是有一个名号了,虽然挂着客座教授的名分,然而罗一凡对他的研究似乎比自己的还要积极,不仅手把手教他怎么去申请实验室和经费,甚至主动提出借一半实验室场地给意沧浪前期研究。 这实在是太客气了让人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意沧浪看得明白,罗一凡对自己有一点算是爱才之心,但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有希望治好他小儿子。为了这个目的,自己只要专心做好研究,提出要求,其他的事情罗一凡自然会处理得妥善。 比如说像学术败类霍普这种,开一个质询会就能搞得他身败名裂了,简直洒洒水啊。 当然,除此之外也不能说意沧浪就没其他的事儿干了,研究功能性义肢是一回事,在和罗一凡沟通探讨的过程中,两人也获得了不少进步。意沧浪关于人体的研究到了越来越深的地方,恰好解决了罗一凡本身在做的基因壁实验中的关键问题。两人一拍即合,原本要再过十年左右才会诞生的基因改造液居然提前数年面试,甚至比理论更加健全的功能性义肢还要健全。 基因改造液哎,服用了之后可以升级加星的黑科技!可以让帝国批量制造A级战士的Bug! 消息刚放出来,以学院星为圆心辐射开去的整个星系都迅速沸腾了。 皇家高等学院,艺术与文学学院外。 景少帅,又来等宁宁吗提早下课的学生三三两两成行,看到等在门口一脸肃容的alpha时便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嬉笑的行径,尽量做出温柔优雅的模样。 帝国第三军团长景肖然,年纪轻轻体能就已经达到了3S级别,就在十天前在前线与虫族的战争中大获全胜,已经被陛下许诺要授予国王荣耀勋章。想不到他一受封完,就立刻赶来学院星找他的小女朋友。 不过谁也不会对此说什么,景肖然的女朋友可是货真价实的女朋友,乃是帝国,算上敌对的联邦好了,硕果仅存的返祖女性自然人omega,光她的生育能力有多强、个人的返祖基因研究价值有多大就已经让科学院无数科学家垂涎欲滴,每天来对她求爱的可以从艺术与文学学院排到学院星的星辰港。这样珍贵的女朋友,再重视也不为过。 听到宁宁两字,景肖然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微微软化,露出一丝克制的微笑。这让他身上经历无数战火洗礼冲刷出来了的浓重戾气都散去了些,文艺青年、祖国未来的花朵们大大松了口气,连忙趁此机会逃离了那让人心脏狂跳的威压。 吓死了,像是被一只星际巨兽盯着一样。有胆小的直接道。 切,怂包,说得好像自己被星际巨兽盯过一样。同伴不屑道。 你不怕,你不怕你倒是试试跟宁诗尔抢男人啊。被说胆小的omega脸一红,反驳道。 我同伴眼一瞪,哼了一声,我就是不怕,我还觉得景少帅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男人,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是被烽烟锻造出来的肌体。 小语,你不会是认真的吧胆小的omega嘴角抽了抽,景肖然长得是不错,不过这个肌肉是烽烟锻造出来的是什么鬼,烟熏烤肉吗 第226页 小语白了不懂欣赏的同伴一眼,自顾自道:现在其实也没人能够证明宁诗尔的生育水平到底多少,主脑测出来的可是未知,到底是非常好,还是非常差呢再说,我不觉得凭宁诗尔那个战五渣能够负担得起生育的巨大消耗。如果她真的不能生育,景少帅总要找人来繁衍下景家的下一代吧! 你别胡思乱想了,私生子是违法的,主脑不会漏过你的。 这一对闺蜜的烦恼自然不会被景宁这对金童玉女所关注,景肖然如愿以偿接到了他的小娇妻,哦,他的小女朋友。 然而宁诗尔见到他却并未如他想象中那般欢喜雀跃,反而眉宇间拢上些许忧愁。 诗尔你怎么了如果说力克众敌成为唯一的返祖女性omega的未婚夫有什么好,最让景肖然重视的便是这唯一能称对方诗尔的权利了,每每只是唤出这个称呼,便能让景肖然心中软成一片。 宁诗尔定定地看他,眼中却忽然涌上泪水: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自己要见不到你了! 景肖然想也不想就否定道:傻丫头,想什么呢 虽然宁诗尔脆弱到他连拥抱都要小心翼翼地克制,虽然宁诗尔到现在还不曾肯定地答应他的求婚,但景肖然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也坚信自己一定会是那个成功者。 在一番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宽慰中,宁诗尔终于吞吞吐吐地流露出自己的彷徨。 因为寿命。宁诗尔即使有灵泉洗髓伐毛,但灵泉不是长生不老药,她该进行的生命代谢一点没少,甚至因为长期生活在不适合碳基体的生活环境、频繁进行高强度星际旅行,抵消了灵泉带给她的保护。 硅基体,不算alpha的基因崩溃症影响,正常寿命是250年。 而更夭寿的是,不同于碳基体的生命代谢从未停止,硅基体普遍可以划分为三个时期,前20年成长期,与碳基体成长周期相近,然后有漫长的200年壮年期,创造力高度发达,保养得当的话生命体征变化几近于无,以及最后30年,将会从碳基人3540岁状态,迅速衰老入老年。 宁诗尔认识景肖然的时候,她还是个18岁的未成年,景肖然已经进入40岁的壮年期。 而现在,景肖然一仗打七年,还是47岁的壮年期,宁诗尔却已经长成25岁的成熟女性了。即使有着灵泉勉力将她外表维护在宛如20岁,但源自对年龄增长的恐惧还是让宁诗尔几乎病态地搜寻着脸上每一条细纹,看着周围25岁刚刚度过成长期的同学依旧在肆无忌惮地大笑,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正常的生命代谢慢慢前进。 这不是病,她的身体没有问题,最多只是稍稍有点负担过重,但学院星的引力本来就比地球重,任何一个硅基人都习以为常。 可宁诗尔不是硅基人,她也不敢告诉别人,自己只有一百年的寿命,自己不只繁殖基因返祖,而且还是直接返祖成了碳基人。 现在景肖然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脸,天知道宁诗尔忍着多大的冲动才没有去摸自己的脸。 神游回来,就听到景肖然温和的声音:陛下除了授予我勋章之外还额外赠送给我一份基因改造液的名额。用这个来修复创伤太小题大做了,我就想不如转送给你,如果诗尔你的身体素质可以从F提升一点,哪怕是到E,我也能放心许多。 景肖然说道修复创伤的时候顿了顿,却什么都没听到,只能继续说下去。 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如果是七年前自己上战场之前,虽然那时候宁诗尔身边还有无数狂蜂浪蝶,对自己也并非非君不嫁,但一定会立刻关切自己有无受伤。 然而这次自己回来这么久,更是跟虫族打了七年,已是自己未婚妻的她却什么都没表示。 宁诗尔当然没有表示了,她根本来不及表示,全部的精神就被景肖然说的话给吸引了: 基因改造液! 她的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 第114章 帝国之女之总裁家的科研狗(9) 宁诗尔与景肖然两个人很快就预约好了进行基因改造的时间, 还特意比预约时间提前了半个钟头提早赶到帝国大学。这在注重准时的未来世界已经是十分罕见的了, 但负责接待的小姐却十分了然,语气温和地表示现在里面正在进行上一位的基因改造,如果他们能等的话可以请罗教授出来跟他们先介绍情况。 罗教授亲自介绍景肖然有些意外。宁诗尔也是一愣, 但她很快就高兴起来, 罗一凡亲自来介绍, 这是对他们的重视呀! 接待小姐看了一眼脸上忽然像是泛光一样兴奋的宁诗尔,语气温和道:是的, 基因改造技术目前的操作难度仍旧较大, 罗教授主要负责理论开发方面,但具体每一次改造针对使用的改造液配比和改造过程, 需要奥兹教授来判断。 这就出乎他们意料了,即使罗一凡和拉里奥兹同列第一署名, 但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明显是站在金字塔尖的罗一凡地位更重一些。只是比起脱离帝国科技一线接近七年的景肖然,一直下意识关注相关领域的宁诗尔反而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她眼眸一亮:奥兹教授,是开发出功能性骨骼的拉里奥兹教授 接待小姐点头, 这时候通报换到里间,罗一凡也顺势出来了。隔着玻璃窗罗一凡详细地讲述了一番这个此前只出现在科幻小说中的概念, 至今语气仍是颇为意犹未尽,在景肖然提出希望将自己的名额让给未婚妻的时候, 罗一凡只是一愣, 却很快笑道:理论上来说都是进行一次基因改造,对我们来说没有太大差别, 如果拉尔那边没问题的话,我们当然会尊重你的选择权。不过景先生,处于帝国的整体利益考虑的责任,我需要预先提醒你一件事,基因改造液首先可以帮助愈合体内隐患,大大降低潜藏基因疾病和基因崩溃症的爆发可能,其次如果你进行基因改造,帝国很有可能将会迎来史上首位突破3S的超强战士。而如果你将名额转让给宁小姐,宁小姐的F体质最多也只能提升到C级,这也是理论情况下才能达到的结果。 第227页 从整个国家层面考虑,多一个C级omega还是出现首位突破3S的alpha这基本是不用考虑的事情。 罗一凡耐心地等待着,宁诗尔心中猛地一沉,面上不动声色,只期待又娇弱地仰视景肖然。 景肖然脸上带出迟疑。3S是目前人类武力的极限,却并不代表他就是全宇最强,不说联邦,光帝国和他同阶的就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何况在与虫族斗争过程当中,他也屡次受到重创,如今偶尔还会隐隐作痛,不肖想他也清楚自己体内有隐患,可能还不如全盛期的2S机甲战士。景肖然的指挥才能并不强,否则也不会对付这一支并无虫后的虫族队伍打得这么费劲,他知道,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很难说是不是就错过了最后一次登顶的机会。可是,他已经答应了宁诗尔,她是这么楚楚动人,就像一朵小花那样只能全心全意地依赖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宁诗尔的心也越来越冷,在景肖然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紧紧地攥到一起,几乎要爆出青筋。 景肖然终于做下决定:还是把我的名额让给诗尔吧。向来言简意赅的男人这次难得将句子说得完整,语速比平常要慢许多,他握住宁诗尔冰凉的小手,深情道:我现在已经是帝国武力最巅峰的那一批人了,罗教授,你也说了,突破只是可能,比起可能,我更愿意将宝贵的机会给我爱的女人。 说到女人两字的时候,景肖然语气中带出一点微不可得的自得。这可是全帝国唯一的女性,他的未婚妻。 宁诗尔眼神温柔地回望,语气中充满感动。 然而景肖然并不知道的是,宁诗尔敛下的眉眼中却是一片冰凉,冷嘲地想着,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爱么,真的事关己身利益,还不是踌躇反复、犹豫不决,付出一点就要斤斤计较,巴不得念上一辈子。 罗教授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继续将一些注意事项一一告知。很快里间一位身材高大欣长的青年就打开门走了出来。罗教授嘴一张:林二公子好了 青年眼神瞥了眼罗教授身后跟着的一对男女,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英俊得过分的面容,平静地一点头:差不多了,送进营养舱里面,睡个两三天的可以了。 效果怎么样罗教授追问道。 青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改了一点配比,效果比我想的还要好,预计能迈入A级体质。 太好了!罗教授圆胖胖的脸上仿佛重焕新生一般。 听这两人一言一语的,景宁二人大气不敢出,到此时景肖然才敢小心地插了一句:林二公子莫非是 财政大臣林书和的二子林慕。青年平淡道。 景肖然一惊,顿时大喜过望:林慕林慕不是基因奔溃了快三年了吗这也能恢复 林慕也是一位帝国人尽皆知的可怜人,原本也是天资卓绝,比起景肖然甚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仅仅18岁就已经突破S级异能大关,指挥天赋和机甲技术都是数一数二,有传言说第二军团早就内定了下一代的三位指挥官里有他一席之地。只可惜在突破S级没多久后他就忽然爆发基因奔溃症,饶是以财政大臣家的财力勉强维持性命,但身体还是迅速破败下去。景肖然即使在边境星球也听闻此事。 青年点头道:是的,送过来的时候林先生体质已经跌破F级,基本上只能靠营养舱勉强维持生命代谢。 跌破F级,仅仅通过基因改造,不但修复了基因奔溃,而且达到A级! 景肖然隐隐意识到自己一时的决定丧失了什么,心中有些后悔,即使知道做出的决定已经回不去了,却还是忍不住追问道:基因改造液可以治疗基因奔溃 不能。青年毫不客气地打碎了他的期望,基因改造液的作用相当于重塑,将人的基因按照合理的方式重新组合排列,基因奔溃症的诱因是强行融合不同属基因导致强烈的排异反应超出了身体自行处理的上限,最终导致全盘崩盘。而基因改造液相当于将差异的部分弥平,差异已经不存在,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基因奔溃。 景肖然哑然,照这样说,基因改造液的确是没有治愈基因崩溃症,它直接断绝了基因奔溃症的发生可能!比起单纯的治愈,哪一种更合理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但是,困扰了无数alpha数百年的基因奔溃症,就如此轻而易举地被攻克了吗 敢说出这样的话,无疑需要强大的自信。景肖然紧紧盯着这张年轻又英俊过分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不确定。 但没有。 青年看了看他们两人,最后视线落到景肖然的身上,口中说道:我是拉里奥兹,阁下是景肖然少将吧,下一位要进行基因改造的就是阁下了 景肖然徐徐吐出一口气,遗憾却只能摇头:不,是我的未婚妻宁诗尔。 宁诗尔连忙堆出笑容,心中有些好奇,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面前这个人有点眼熟。 确定目前你只有一次机会来决定。 确定。 罗一凡也适时站出来:景先生已经签好了转让书,并且提交到皇室方面了。他们这个技术做出来之后当然要有选择性地进行改造,为了避免惹来麻烦,所以两个搞科研的直接偷懒,分了20个名额给皇室,让他们去安排名单。景肖然就是从这个渠道。当然,也不只是如此,比如林慕,就是财政大臣给了他们无数许诺,而且林慕本身自愿成为实验素材,才额外获得的名额。 第228页 意沧浪认真盯了宁诗尔半响,摇头:不能给她做。 宁诗尔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糅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让那张姣好的面容糅杂成一个微妙的图景。 为什么! 景肖然皱眉:诗尔的体质已经达到F级,我想难度再大也不会超过林慕吧,而且诗尔还是帝国珍稀的财富 意沧浪手一抬,止住了他的游说,毫无犹疑地重复道:我不能给她做,不是不想,而是做不了。他手一指里间被抽干了的营养池,淡淡道,基因改造液中的大部分物质都是针对硅基人身体构造而设计的产品,对于碳基生命而言连呼吸条件都不具备,你躺进去的下一秒,景先生就可以准备翻找你的尸骨了。 气氛一时凝滞,宁诗尔张口欲言,喉咙口却像是卡住了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竭力隐藏,日日用灵泉灌体勉力维持的秘密,居然被这人一眼看穿。 景肖然不可置信又艰难地开口:奥兹教授,你刚刚说什么 意沧浪平静道:她是碳基人,无法接受基因改造。宁小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也许你有别的秘密,但我没有把握该设计一个新的系统来改造碳基人的基因。 碳基人!宁诗尔是一个碳基人! 宁诗尔为什么珍贵无比,在她隐瞒自己空间灵泉的情况下,她最大的价值在于是硅基人继续进化方向的一个参考对象。她体内返祖基因能够在如今大量原始基因片段丢失的环境下,有望留传下更稳定的基因组。 但这一切的前提,首先是她得和星际人是同类,不说同类,起码是同种吧。 狮子和老虎勉勉强强可以生出狮虎兽,马和驴可以杂交出骡子,这已经是基因史上的两大奇迹了,刚刚好生殖细胞的数量这么巧之又巧才有的巧合。 但碳基人和硅基人的差距呢,比从猩猩到人类的差距还要大,即使外表看起来近乎一致,即使硅基人是从碳基人进化而来,即使两者基因片段中有大幅相同,但这就好像是在追求动物和植物杂交出个后代一样! 随之而来一个更严肃的问题摆在了景肖然面前,两个硅基男性,怎么生出来一个碳基女人的 或者说,这个宁诗尔是从哪里来的。 人工制造原始人解冻或者克隆时空穿梭的过程中遇上星际黑洞 无论哪一种,总之有一点可以肯定:宁诗尔不简单,而且,她不是他一族的。 景肖然的脸色风云变化,宁诗尔目光呆滞而神情凄慌,但对于意沧浪来说,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说完,眉宇间浮现出一丝疲惫,对看呆了的罗一凡示意了下便先告辞了。 至于宁诗尔之后和景肖然会变成什么样,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 第115章 帝国之女之总裁家的科研狗(10) 林慕也被你们治好了视频那头, 听见这话的喻稚庭从重重公务中抬起头, 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而据说刚做完一次治疗精神消耗过大正在休息的意沧浪一脸云淡风轻深藏功与名的样子:也不能说是完全康复,预计等他醒来实力只能恢复到A级左右。 S级罹患基因崩溃症之后恢复到A级,这而已勉勉强强算是符合正常逻辑了。喻稚庭道:能够保住A级, 对于林慕而言已是天降之喜了。 只是刚醒而已, 加以锻炼还是有很大成长空间的。意沧浪道。 喻稚庭一噎, 瞥了意沧浪一眼,了然道:你是故意的。 嗯 你这么说, 是故意引我追问, 难道A级不已经是林慕所能达到的极限,你就好从此大谈特谈你的基因改造如何通天纬地, 最好还能让我对你十分叹服,好满足你自己想要炫耀的心情。喻稚庭玩味道, 你计划得十分周详,只可惜我宁可从旁获得消息,也不愿让你如意。 哎,你这么聪明, 就戳中我心非常之痛了啊! 但是,问不问是你的事, 炫耀不炫耀,呸, 介绍不介绍是我的事。 意沧浪一眨眼, 淡定开口:基因改造的目的本来就是消弭那些因为强行糅合而互相排斥的基因隐患,所谓不破不立, 破而后立,林慕本身天资优越,基因奔溃症已经让他的体内基因凌乱到了近乎混乱的程度,反而帮改造过程省却了一步破除原本的基因组的过程,节省下来的能量,可以更多用来梳理他本身的基因组达到近乎完美的程度。再者说,我的基因改造可以让人回归自然的本来面目,若是最初始、最自然的状态,潜能反而不如后天强行融合改造的结果,那还有什么意义。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却都不平淡,任何一句话丢出去,都能在外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现在这话传不出去,却径自在唯一的听者喻稚庭的心中掀起阵阵惊涛骇浪了。 喻稚庭凝目而视,但见视频那头衣冠楚楚的青年状若寻常,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强大的自信,来自对这整个领域至高地位的自信。这种炙热的自信像是一团火焰般袭上心头,刹那间让他心跳如鼓。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智脑上的画面随着他的动作不再紧紧锁定他的面部。喻稚庭绕着桌走了一圈,才平复下心中波澜。他重新坐到视频对面,看到的是青年依旧含笑谦和的面容。 第229页 谦和个鬼!当他看不出来这人几乎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夸我快夸我的炫耀之情吗 喻稚庭暗骂一声,却唾弃地发现自己的确诚心诚意地被这人的所作所为震惊了,而更糟心的是,这样暗藏得意貌似谦逊的模样,还分外引他心动。 喻稚庭深吸一口气,强忍道:我都已经揭穿了你的设计,却想不到你还是要说,这样的厚脸皮,我真是佩服。 谬赞了。意沧浪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脸,包容道:也是这次对林慕的治疗验证了我先前的猜想,这样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 我喻稚庭心中一惊。 当然是你。意沧浪笑眯眯地说道这里,却不再继续下去,反而话锋一转,这条裙子不如昨天的小西装衬你。 特别是胸这里,不太妥当。 喻稚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意沧浪这是在说自己没有胸。脸上一阵青白,回过神来时却发现那头的人已经解下白大褂,来到了一间像是浴室一样的地方,上身的衬衫脱到一半。 意沧浪像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开着视频,转过身来一脸抱歉:我忘了 啪的一声,视频已经在意沧浪说完之前黑屏了。 喻稚庭捂着滚烫的脸,似乎连耳根都烧红了。腹肌什么的,他绝对没有看到。 而意沧浪痛痛快快地冲了把澡,迈出浴室门的时候六六的声音不期然响起:光撩不娶是违法的知道吗 我倒是想娶啊,也得要喻稚庭同意不是 他不同意,你就一直这么撩着六六明显不信,意沧浪可不像是这么被动的人。 我有什么办法我倒是想每天对他说上一百八十次告白,也得他当真啊。意沧浪光棍道。 呵呵。 好了,不逗你了。意沧浪正色,其实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什么是时候了 可以从线上网恋发展成三次元情侣的时候啊,都撩了七年了,他就算是块冰也该被我撩得化了。 意沧浪确实觉得喻稚庭像块冰,家室、责任还有那个不能说的秘密,像是一层层坚冰阻隔了他和他以外的整个世界,而任何人想要尝试去接近他,却都会被滑不留手的冰面逃走。 所以意沧浪宁愿装作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网友,一遍遍地撩着他告诉他自己爱他,却给他一个安全的距离去思考要不要接受,思考自己的心意。更重要的是,他要给自己时间,给自己一个平等,或者相对平等的身份来站在喻稚庭面前。 基因改造液是其一,功能性骨骼也是其一,而在不久的将来,还有一样东西将会证明他的心意。 意沧浪再一次看到状若鹣鲽情深的景肖然和宁诗尔二人时并不十分意外,宁诗尔那个女主光环的有效期大概还没过,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终究让景肖然吞下了这件事。罗一凡的眼神倒是颇为审视,看宁诗尔的眼神十分有兴趣。 碳基人欸,能够生活在新居住地的碳基人欸! 意沧浪几乎能够看出他那双眼睛中要实质化的心思了。 当然,在看到景肖然揽住她的腰宣告主权之后,罗一凡只能遗憾地收回目光,算了,比起这种一次性的实验体,得罪第三军团的下一代接班人不值。 但为了一个来历莫名的碳基人迷魂丧志什么的,显然不符合罗一凡老先生从小接受的价值观,这让他看了那两人一眼,耷拉着眼没什么精神地挪开了视线。 意沧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两位这是做好决定了 报告已经打上去了,景肖然和宁诗尔都签了字,皇室那边还颇为感动两人的纯质感情,如果现在再调换一次,稍微一点怀疑怕是都要让宁诗尔的问题兜不住。所谓的决定,无非就是景肖然冒着风险再要求换回来,或者放弃这个机会二选一。 但不然怎么叫女主呢,女主就是能抓住一切机会啊。 我还想再试试。 意沧浪盯着宁诗尔的脸,慢慢、慢慢地挑起眉,语气轻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没有直接否定,给了宁诗尔一些希望,她鼓起勇气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个碳基人,但我想我也一定不是一个普通的碳基人,否则我怎么能健康长大到现在呢如果不试试,怎么知道基因改造液能否对我起作用呢 意沧浪不置可否,转向景肖然: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景肖然一噎,下意识看了宁诗尔一眼:我尊重诗尔的意见。 即使不出人命,我也不确定是否真的能对你的身体素质产生什么好的结果,生死好坏不论 是!宁诗尔紧张道。大不了我就躲到空间里去,或者用灵泉中和改造液,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想到为了重新获得景肖然的信任,自己放弃了原本的计划,主动跟他发生了关系,还不断用灵泉滋养他的身体,她就觉得心痛。 原本她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灵泉,景肖然自然会觉得她神秘迷人,可现在却不一样了,为了说服他让自己接受基因改造,也为了展示自己的价值,她只能展示出自己这项异能。 第230页 更让她心冷的是景肖然丝毫不顾及地在发|情时想要标记她,在发现她自愈能力极强之后更是丝毫不管她的感受,拼命地要她。 摸着后颈那块现在都在隐隐作疼的皮肤,宁诗尔心中一片冰冷,景肖然同意她来基因改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发现了她并非真正的omega。没错,她身上的信息素其实是灵泉对alpha天然的吸引力,融合体质强大的梳理能力也是灵泉的特殊效果,现在这些都成了她的天生异能。但她本身不能被标记。景肖然如何能忍受这个,恐怕就是希望通过基因改造发生变化,不管是她产生了omega腺体还是死于非命,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以前她可以矜持,而现在她已经没有矜持的资格罢了。 意沧浪忽然愉快地笑了起来:那就签名吧。 等着宁诗尔仔细阅读那份相当于生死状的资料时,意沧浪状似不经意地对景肖然道:景先生,你身上的香水味道很迷人。 正在阅读的宁诗尔手下一顿。 景肖然一懵,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对方眼神格外的坦荡,似乎反而是自己污了。 这就比较尴尬了。 景肖然下意识地想要闻闻自己身上有没有传说中的迷人的香水味,结果视线扫过宁诗尔时,才想起来她现在天天喂给自己的异能泉水。 难道是那个 意沧浪好整以暇地跟着他将视线移到宁诗尔身上,随意道:嗯,宁小姐也是,你们用的是情侣款 景肖然咳了一声,刚想要解释下自己作为一个英伟的alpha并没有使用香水的习惯。 结果意沧浪一脸了然:看来是我多言了,情侣之间小情|趣我这个外人还是不问为妙。 不你了然了啥 意沧浪留下一脸懵逼的景肖然,独自领着宁诗尔进入里间进行改造前的准备工作: 按照规矩需要摘除身上一切多余的服饰,嗯,我知道在碳基人性别定义中我们大概属于异性,这方面希望你相信我的专业水平。另外,我需要尽量获得你的身体数据,并且重新设计大部分的改造计划,我不确定这个过程的后果,世界上也没有别的碳基生命给我尝试了 宁诗尔看着意沧浪一边讲一边做实验准备,玻璃窗调暗又铺上一层磨砂,他又熟练地拖出一台台仪器。 上次来的时间太短,一切变故又发生地太快,她都不曾注意到这个带给她熟悉感觉的年轻教授身体条件怕是比景肖然还要棒。 宁诗尔眸光闪动。 于是意沧浪刚伸长了手从最上层的柜子上拿下来一瓶试剂,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位光溜溜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后,一看见自己转身,迅速贴上来,伸手掩住自己口鼻。 她的手心正散发着一种奇妙诱人的香气。 第116章 帝国之女之总裁家的科研狗(11) 意沧浪脸色一僵, 貌似完美的面具险些露出一丝龟裂, 只觉得自己被宁诗尔碰到的皮肤泛起不适的痒意。 六六,我是不是看花了眼她、她这是企图撩我 六六蜜汁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十分复杂的语气说:可能我们同时产生了幻觉。 那就是没有了。意沧浪没注意到六六这时的语气已经明显脱离了正常的人工智能应有的范畴, 不可置信道:女主还能移情别恋 这个操作违反了基本法的吧, 一般女主不都是痴心绝对总之怎么会跟他这个连配角都算不上的路人有情感上的牵扯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意沧浪只能勉强撑起自己那摇摇欲坠的人设,冷静地皱眉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不是要我把衣饰都脱下来么宁诗尔抿唇一笑。 不用这么着急, 还要先做一些准备工作。 说完, 意沧浪用手格开她走开,留下宁诗尔愕然地呆在原地。 她不可置信, 发生了什么他难道没有嗅到自己掌心的灵泉吗她十分自信灵泉魅力,这可是她在未来世界过得如鱼得水的不二法宝, 迄今为止,百试百灵,就是因为多次尝试,所以宁诗尔非常清楚没有人能够面对灵泉仍旧保持原本的冷静。 或者是欲擒故纵又或者他想要做的道貌岸然的模样那究竟要用什么态度来接近他呢一时间万千猜测在她心中打转, 她狐疑地盯着意沧浪的身影,甚至有一瞬间连他想当柳下惠这种念头都冒出来了。 不, 这世上哪有什么柳下惠,比起柳下惠, 性|冷淡都更合理些。 见宁诗尔呆在原地, 意沧浪松了口气,满心以为自己把这位小姐稳住了, 可能刚刚宁诗尔真的只是一时抽了吧。然而还没等意沧浪完全放下心,宁诗尔又出幺蛾子了。 她倒是依言把外衣套上了,然而却不小心露出了一抹香肩,真的是香肩,不知道她如何作态,竟然让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灵泉的香气,以往只能被敏锐的alpha嗅见的香气此刻几乎照耀地暴露在意沧浪面前。 见意沧浪面露错愕之情,宁诗尔更是面露凄慌楚楚之色,恰似一朵弱不胜衣的小白花,泪眼婆娑地哀声道:奥兹教授,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求求你行行好救我可以吗 第231页 于是接下来宁诗尔就有条不紊地讲述了一个自己这个可怜无助却天生异能的碳基人一直被道貌岸然的大魔王景肖然圈禁利用的故事,如今碳基人身份暴露,景肖然逼迫她来做基因改造,无论生死,打定主意要牺牲她来隐瞒住他潜藏碳基人的所作所为。 教授如果能帮我,我、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的。宁诗尔话音落下,充满暗示地看向意沧浪。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任何一个爱好为女的生物,恐怕都会被她可怜无助的模样打动,她实在是明白如何有效利用自身的资源。 然而可惜的是,站在她面前的人是个弯成回形针的给。 其实听完这个精彩的故事,饶是意沧浪也不由在心中对宁诗尔稍微升起一丝钦佩。其实她的思维也不难理解,她一个碳基人来到陌生的未来世界,处处在先天上弱于大多数人,而且又身负异宝,如果不好好保护自己的秘密,那天被送上了试验台被切片了都不知道。只是,身怀重宝想要保护自身,与贪心不足蛇吞象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即使她有再多的难言之隐,也掩盖不了她对喻稚庭的谋划暗算,更别说对拉里奥兹时那随手杀人的轻忽怠慢了。这已经远远不能用身不由己来洗白,而完全是她自身的贪念与自私在作祟。包括她现在在意沧浪面前声声句句的控诉,看在早已知道真相的意沧浪眼中,也不过是一出无聊的戏码罢了。 既然如此,意沧浪也并不介意在原本的设想上稍作修改,合理利用面前的条件。是以意沧浪闻言反而心中一动,状似迟疑道: 你是说,景少团长一直以来都知道你是碳基人 是的!他日日与我在一起,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宁诗尔心中略微失望意沧浪并不直接接话,反而把话头绕到景肖然身上,但现在这个时刻,只要给她任何一线生机,哪怕那只是一根稻草她也会紧紧抓住,其实、其实不瞒你说,我与他虽然只是未婚夫妻,但他早就、早就 碳基人不能被标记,原来如此。意沧浪一脸恍然,但是很抱歉,尽管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我只是一名小小的生物学教授,也没有什么能够帮你的地方。 可以拜托你帮我隐瞒吗,就装作是我已经顺利度过基因改造的样子,比如说通过改造变成了硅基人 这是不可能的。意沧浪嘴角一抽,他这个黑科技归黑科技,到底还是靠爬科技树爬出来的,不是炼金术啊妹子。 宁诗尔不甘心道:就没有什么别的方法么教授先生,什么都可以的! 意沧浪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其实我倒是的确有一个假设,你提到的那个奇特的异能泉水,居然能够对alpha产生这么大的吸引力,倒有可能是一个突破口。这样吧,这段时间你给我提供几份样品给我研究看看。 宁诗尔顿时大喜过望,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意沧浪也颇为满意,他也见识过不少种空间灵泉,每一种虽然大同小异,但由于生长环境和世界设定的不同,还是会有诸多细微的差异。比如这次这个少量时能够梳理基因序列、 过量则直接破坏硅基人身体构造的灵泉,就属于他能大致猜出原理却猜不出构成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怎么能不好好研究一下呢 看着意沧浪嘴角挂上一丝微妙的弧度,宁诗尔的笑容下意识地收敛了,甚至感觉到一丝隐隐的危机。 下一份。 再给我一份。 用完了。 再来。 于是接下来,宁诗尔就围观到陷入工作状态的意沧浪是如何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哦不,不近人情的了。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当中,思考注意不到身边还有一个大活人,而宁诗尔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手下的材料被他添加了各种试剂再放进各种稀奇古怪的仪器当中检测并飞快地消耗。原本她还想试试红袖添香什么的刷刷好感度,结果看到亲眼目睹科研怪人试验现场之后,她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短短两个小时,宁诗尔的脸色就苍白了一重,灵泉的大量抽取首次让她有一种气空力尽的的感觉,也没心情再去色诱了,宁诗尔巴不得自己身上裹得再厚几层,好抵御实验室中的低温。 水呢意沧浪唤了几声,却还是没等到新的材料,他不耐烦地抬头看去,入眼便是比之前的楚楚可怜更加憔悴的宁诗尔。 宁诗尔可怜巴巴地摇摇头。 意沧浪一皱眉,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嘟囔几句,然而他全身还处于试验到兴头的兴奋状态,懒得与宁诗尔纠缠:你先休息一会儿,有了新的记得放到试管里。然后就兴冲冲地跑到测试过程最漫长的那几台仪器旁边等待。 那摩拳擦掌的兴奋模样,看的宁诗尔嘴角抽搐,她在这一刻真正相信,自己在这个标准注孤生的科研怪物眼中,大概最大的价值就在于提供了灵泉。 感觉自己白费了好多力气怎么办或者更早,他不会早就挖好了坑等她跳吧! 某种程度上来说,宁诗尔也是猜对了。 美妙的结果!真是奇妙的相遇,我开始相信这是自然神奇的造物了!忽然意沧浪大叫一声,语气中是难掩的兴奋。 第232页 宁诗尔心中一惊,勉力想要站起来,一咬舌尖逼迫自己维持清醒的状态她可不敢放任自己昏昏沉沉下去,谁知道这个科研狗会不会为了研究索性把自己真的送上实验桌。她小心翼翼道:结果怎么样 意沧浪转过来,首次对着宁诗尔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你,我想到怎么解决了。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实验室的门打开了,看到意沧浪走出来,门外忐忑等待着的景肖然立刻走上去,而一边的罗一凡也注意过来。 情况怎么样景肖然紧张地问道。 意沧浪眉间紧锁,看到他之后叹了口气摇摇头:抱歉就像我说的那样,尽管我尽量更改了设计,但整个改造过程太过精细复杂,在投放一味重要成分时,其中的一样物质与碳基体发生反应景先生,节哀。 景肖然眼角抽搐了一下,在听懂了意沧浪的意思之后迅速推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实验室。 里面果不其然的没有人,景肖然状若疯狂地找了半响,然而即使用alpha敏锐至极的感官,却也只能察觉到这个房间中充满了宁诗尔的气息,但她的确不再这个房间里。散乱地摆放着各种实验仪器和材料,正中间的营养池中此刻散发出不同寻常的血色,尽管有良好的排风窗口,但空气中仍旧残留着蛋白质被烧灼之后味道。 背对着意沧浪,景肖然抓住宁诗尔脱下来的衣服,整张脸的表情都放松了下来,而他口中则发出一声悲鸣:诗尔 景先生,抱歉。 没关系。景肖然语气低沉地叹道,诗尔性格外柔内刚,她想要做的事情,我既然选择了支持,便不会随意迁怒他人。 目送景肖然离开,罗一凡也是颇为感慨,拍了拍意沧浪的肩头:别太往心里去,实验这种事情说不好的,你也已经尽力了。 罗一凡四舍五入还是从帝国和联邦战争年代走过来的,他手上折腾死的联邦试验品都不知凡几,实验过程损耗了一个碳基人,在他眼中除了有些可惜这么珍贵的材料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好说的。 然而罗一凡并未想到,他印象中一脸陈恳的后生,转过头独处的时候立马变了个脸色,毫不犹豫地打开智脑: 我想到怎么解决了! 甚至难得用上了一个感叹号来表示心情。 第117章 帝国之女之总裁家的科研狗(12) 你是说你之前那个开发基因武器的设想有头绪了 刚刚结束完一场会议的总裁先生喻稚庭打开从在会议上动静不停的智脑, 随即便被那几乎要冲破屏幕的兴奋糊了满脸。喻稚庭现实一愣, 随即明白过来后便忍不住为通讯那头的人惊喜起来。 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的秘书君一脸诡秘地暗搓搓观察着总裁大人,心中不说一万匹,至少也是上千匹草泥马狂奔而过。他没有眼花吧, 说好的清冷女王兼霸道总裁呢, 怎么忽然笑得一脸春暖花开 看看窗外, 鸟都没几只,春天也没到啊。 而这头, 做实验做到一半的意沧浪腕上智脑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刚刚用生命验证了这是个注孤生兼死科学怪人的宁诗尔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绑在试验台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意沧浪麻溜地放下做到一半的抽血针筒, 随意地往自己伤口上糊了个酒精棉球就打开了智脑。 说好的爱科学胜过爱美人呢!说好的一辈子看化学书就能撸了呢随便这样OOC真的好吗,她这个女主不要面子的嘛 我有一句MMP, 必须要讲,现在就要讲! 女主宁诗尔小姐,在此刻遭遇道了比自己被送上试验台等待切片,还有羞愤的事。 显然把女主顺利处理成死亡人口的意沧浪就完全不顾及这么一个战五渣的存在了, 他欢天喜地地接受了喻稚庭发来的视频要求,一本满足地开始日常舔颜。 不管看几次, 这种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下去的眼神还是让他不适应。 喻稚庭轻咳了一声,打量了一番意沧浪身处的环境:这是在做实验 有了新想法当然要趁着注意还热乎的时候赶紧试试看。 听起来像是做了包子要趁热吃。 道理差不多, 差不多。 你之前不是说对这个只有一个粗略构想么, 怎么今天忽然就想要化为现实了 也是机缘巧合嘛。意沧浪简单地将宁诗尔的泉水效果讲述了一遍。 然而听到一半,喻稚庭的表情却渐渐严肃了, 甚至紧张地打断了意沧浪的话: 你说那个水会在硅基生物体身上由表及里地产生连锁反应,从而轻易破坏身体技能你用什么东西试的那个产生这种异能的人呢千万不要告诉我这些都是你亲身经历体验下来的经验。 说到最后,喻稚庭甚至带出了几分威胁的嘲意。 意沧浪眨眨眼,不吭声了。 喻稚庭脸色一沉:你还真敢啊! 意沧浪连忙道:不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了,你现在在哪里,我派人过去帮你检查身体。喻总裁眉间一派雷厉风行,斩钉截铁地布置完了,看意沧浪大气不敢喘的可怜模样,心中蓦然一软,自己跟他凶什么呢,说到底这种遇到了感兴趣的东西就投入忘我的科研狂魔自己手底下就一抓一大把。 第233页 喻稚庭自己都没发现地下意识放软了语气、柔和了表情:我只是不放心你,你的研究进度太吓人了,我不是纯种的研究人员也能感受到你现在进行的几个项目有多重要。我担心你投入起来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这次正好,我安排几个营养师之类地照顾你日常生活实验材料什么的你也不要拿自己随便折腾了,这种危险物品,你要是缺材料我让人送过来,几个资源星球我还是能联系到的。 意沧浪一脸懵懵懂懂,其实心里面已经乐开了花,想不到自己只是随口炫耀一下,却有如此的意外之喜:喻稚庭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紧张的表情和关切的语调,早已暴露了他的内心。 自觉被塞了一大口糖、追妻之路终于可期的意先生勉力维持住一本正经的皮,乖乖地应了下,又迟疑道:你是不是工作很忙 嗯已经打开光脑要把这件事布置下去的喻稚庭一愣,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里来的。 我不是要干涉你的现实生活,也对你现实中是做什么的并不感兴趣,只是刚刚听你布拉布拉就安排了这么多,还有之前每次跟你联系,基本上绝大多数时候看到的都是你在办公,真是日理万机,很厉害。意沧浪诚恳道,真挚的表情让人根本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怀疑,还认真地重复了一句,稚庭真的很棒。 被夸的当事人就感觉忽然画风奇怪了起来,日理万机的喻稚庭心跳砰砰地跳起来,不自在地理了下略长的头发,轻咳了一声:也不是非常忙。 我可以理解啊,所以稚庭这几年都没再来过学院星也很正常,意沧浪笑眯眯地露出了一点痕迹,又转瞬变为风轻云淡地开玩笑,随口就是几个资源星球什么的,看来我一不小心交到了一个霸道总裁做朋友,土豪你的投资项目里还有空位吗 喻总裁默默地盯了他一会儿,久到让旁听被糊了一脸酸臭狗粮的宁诗尔被冰凉的空气冻出了一声鸡皮疙瘩,才认真点头:给你的研究投资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没有得到最想要的答案,意沧浪也不急,清朗的声音耐心十足:那就先这么说定了,我等着未来老板来考察。 通讯临结束之前,喻稚庭忽然开口,神情冷硬地问了一句:学院星现在变化大吗 意沧浪眨了下眼:大不大我这个一直宅着的人说不好。 嗯。 然后宁诗尔就惊恐地看到,挂断了通讯之后的奥兹教授迅速换了张脸皮,一瞬间从纯真小白兔切换成鬼畜科学怪人。 心情很好的科学怪人意先生挑挑眉,下一刻宁诗尔堵住嘴的胶带就被撕掉了,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的宁诗尔纵然眼神惊恐,说出的话却有气无力的。 不过,并不妨碍她出语讽刺这个真道貌岸然的两面派:你暗恋的这位,知道你做人体实验吗 意沧浪温柔地纠正道:不是我暗恋,是我们俩两情相悦,只差最后一层纱没有捅破而已。 重点难道不是人体实验是违法的嘛 宁诗尔被这个悠闲的语气差点气到咬破舌头,没成功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没有力气。 还有,我可没有做人体实验啊。同意进行基因改造的协定是你们自己签的,也是你自己说的生死不论,顶多算是强买强卖。意沧浪语气悠闲,至于现在,且不说是你说的,只要能活命怎么样都可以;我成功让你逃过了一场死劫,逃过了景肖然的控制,你应该感谢我才对。现在我也只是请你配合做一些身体检测,最多最多,付出一点你力所能及的那种奇妙的药液,这算哪门子的人体实验呢 你把我绑成这样 只是为了不让你做些无谓反抗罢了,挣扎过渡针头什么的断在骨头里可别怪我。 忽然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居然无法反驳。 怀疑人生的宁诗尔咬牙,最后质问道:难道你敢说,自己做完检测之后会放我走吗 做出我想要的成果之后,你对我而言还有什么价值呢不放你走任由你在我这里浪费粮食吗意沧浪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当然,意沧浪省略了一个前提是,要宁诗尔能撑到意沧浪做出他想要的东西。而在这个过程中,宁诗尔要付出多久的灵泉,就不得而知了。 喻稚庭果不其然地来了,用女王大人的话来说,他是来带可怜的小宅男去体验学院星的风景人文的。 从你第一篇登上顶级论文开始到现在至少也有六年了吧,从那个时候开始算起,生活质量改善之后还整天窝在实验室里面,这样的人生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喻稚庭不容反驳地总结道。 咸鱼意沧浪眨眨眼:主要是外面没有我感兴趣的东西啊。 那你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你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喻稚庭思考了一会儿,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一时也说不好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感兴趣的,但面对某条咸鱼满怀期待的眼神,见多识广的喻总裁当然不能认怂了。喻稚庭淡淡开口,游乐园,逛街,机甲对战,看电影。 第234页 喻稚庭回想了一下秘书君上班时间和男票偷打电话时最常出现的几个关键词,有些迟疑地想着应该差不多了吧。 意沧浪从善如流地嗯了一声,恬不知耻道:那巧了,我也对游乐园、逛街、机甲对战和电影感兴趣。 正在检查体检数据的家庭医生木着脸,内心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还有一些想笑。 六六忍无可忍地咬牙道:蠢到外人面前去了,你也稍微克制一点。 正撩汉到紧要关头上的意沧浪才不听他扰乱军心。 家庭医生一板一眼地确认一遍拉里奥兹先生身体十分健康,脑部思维活跃,体质比起大部分alpha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绝对是长命三百岁的优质星际人之后就知情识趣地告辞了。只是临走的时候实在不忍心这两个人继续一本正经地打开智脑围绕去游乐园的路线作规划,用一种围观地主家的傻儿子的眼神看着他们道: 那个,学院星上的游乐园参观人群主要针对12岁以下的幼崽,成人如非是家长外一般不进去的。 说完这句话家庭医生就机智的开溜了。留下忽然安静的空气。 两人认真地对视了两秒钟,喻稚庭轻笑了一声,率先打破了沉寂:所以你真没有去过学院星的游乐园。 我是来念书的,考进学院星的时候就过12岁了嘛。 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 我说我对什么感兴趣,你就说你也对那些感兴趣那句。 我的意思就是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喜欢,包括我自己。 所以,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喜欢我。 第118章 帝国之女之总裁家的科研狗(13) 真到了这句话的时候, 意沧浪说得出乎意料地轻松, 而喻稚庭听得也出乎意料地理所当然,就像是等待了许久的一句话终于出现了一样。 喻稚庭轻轻开口:这句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个人认为,有些时候不太适合玩你猜我我猜你的游戏。如果这样不能给你确定的安全感, 那我可以把话说得更直接一点, 我喜欢你, 我想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你喜欢我这个一点都不值得惊讶, 像你这样三个通讯历至少有一个在说些暧昧不清的话的, 我基本上很难分辨出你话中真假。 怎么会很难分呢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出自真心。 其实意沧浪一开始并不确定要怎么把握这个世界阿卷的心理,他们的地位落差太大, 也没有直接的牵绊,并不太适合日日近距离的接触。这个未来世界中无形的阻隔也处处皆存,所以选择网恋,只能说是在用各种黑科技买通主脑之后最好的沟通方式。当然, 六六显然是不太认可这种绕了一大圈子的方法的。 然而异地恋也有问题啊,仅凭初步判断, 意沧浪认为喻稚庭的女装癖应该来源于心理上的性别障碍,可能于曾经经历有关, 也可能与生活环境有关。无论哪一种,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慢慢把他勾出乌龟壳,他一遍又一遍地营造出一个能够坦然接受喻稚庭穿女装、影响不到他现实生活的无害朋友的形象, 又在此基础上开发这种友情,通过一次次显示出自己的心意来保护喻稚庭脆弱的安全感。 可毕竟隔了一层星网,他也不可能时时观察到喻稚庭的变化,所以,他的一遍遍暗示到喻稚庭这边反而有点用力过度了。 也真是好冤。若非意沧浪现在的模样已经十分alpha,但凡他还有点娃娃脸或者酒窝之类的,或者占个年下tag都好,他都不介意立刻来一发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来博取同情的。 早已看穿一切的六六:呵呵,不要脸。 总之意沧浪现在只能严肃地自证清白,恨不得指天发誓。喻稚庭眨眨眼,揭过这个话题,却又忍不住确认道: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我不是正常的omega,而且我有女 我知道你更习惯把自己当成一个beta,也知道你喜欢穿女装。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喻稚庭一怔。 我也想象不出来你像个所谓正常的omega那样,每天呆在家里面刷着光脑无所事事,满脑子除了相夫教子以外就只有肥皂剧了。 喻稚庭眸光微亮。意沧浪抿抿唇,忽然站起来走近书房,片刻后从房里拿出一个盒子。 记不记得你最初给我留的通讯你说等我以后经济宽裕了,去帝都星还你信用值。你不缺信用值,我也不想仅仅成为你生命中数不清的第N个还债的家伙,这么点信用值,我还得再主动也肯定不如那些欠债累累的家伙能让你印象深刻。再说,你好不容易给我这个机会和你再一次接触,这么白白浪费太可惜了。 喻稚庭闻言有些忍俊不禁,对他手中的东西越发好奇,却只能按捺着性子等他解开谜底。好在意沧浪也不想吊胃口太久,笑了笑就道:所以我就想,我要送你一样最和你心意的东西。 永久性信息素抑制剂和腺体脱落剂喻稚庭慢慢念出盒子里两瓶试剂上的文字。 第235页 无论你的选择是继续当一个安全的隐性omega,还是直接转变为和我一样的beta,我都无所谓,一切遵照你的选择。意沧浪轻轻开口。 喻稚庭的唇颤抖了一下,抬头看他:如果我直接选择腺体脱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们很大机会不会有后代意沧浪笑了笑,这不是更好么,我们当中就绝对不会再插入第三个人,你最后一点疑虑也可以消失不是吗 疑虑喻稚庭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随即反映过来:你早知道我是玉世的人 这样就通了,所以意沧浪才会在给林慕改造实验成功之后说要感谢他,他早就知道林慕的名额是自己暗中安排的,林慕是第二军团新生代的指挥官,而自己则是第二军团最大的资助人和军火供应商,这其中的关系说复杂也不复杂。 意沧浪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这么一句话居然反而被牵扯出了这件事。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觉得自己还需要继续掩饰,索性点头承认:玉世是你的责任,而你也不会愿意因为自己omega的身份将玉世拱手相让于某个不相干的人,被否定自己为玉世所作的一切。但也正是因为你以隐性omega的身份接管玉世,让你如履薄冰,害怕女装癖的事变成他人攻讦的借口,对吗 喻稚庭声音干涩中犹有犹疑:你真了解我。 因为爱你才会想要了解你,同样,也因为爱你,不忍心看你一个人独自硬撑。我说过,一切都遵从你的选择,但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如果觉得累的话,考虑一下靠我肩头 喻稚庭定定地看着他,眸光涌动。而意沧浪也坦然回视,耐心地等待着他最后的决定。 终于,喻稚庭眉心缓缓舒展,徐徐吐出一口浊气:肩头太硬了,怀里可以吗 意沧浪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坦诚从来是冒险,但幸运的是他再一次赌赢了: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哪里都可以。 半年之后,在金主大人有钱任性地资金支持之下,意沧浪终于成功推算出了宁诗尔灵泉中的大部分有效成分,并且成功找到了替代物。原来灵泉之所以在少量时可以安抚alpha的基因奔溃症状,是因为其中天然对alpha的狂暴能量有镇静作用,还可以通过净化alpha硅基体内杂质来达成梳理能量的效果。但如果过量,镇静过头就成了麻痹,而净化过了头就直接把硅基生物的血肉一起分解了。 基于此,意沧浪倒是多了一条可以梳理基因奔溃症的参考路线,不过都搞出基因改造液2.0升级版的奥兹教授在罗一凡退居二线之后,早已经成为站在帝国生物学界金字塔顶端的大犇,又怎么会舍近求远,放着能够根本解决问题的基因改造液不用,反而去走什么治标不治本的梳理路线呢 就是这么骄傲,这么任性。 除此之外就像他一开始跟喻稚庭炫耀的那样,在此基础上设计的生化武器倒是十分不错,对虫族直接发射浓缩液,还能用梳理基因奔溃症的秘方倒卖给联邦坑了一大笔钱。 而对宁诗尔,她还真是命大。到最后意沧浪为了研究都用黑科技把灵泉整个从她空间里抽出来了,这样她都没死,虽然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但终究还吊着一口气。 这生命力强的也是可以堪比小强了。 意沧浪也不再强求,给她的空间下了从此以后她再不能进去的禁制,把还剩下一个小泉眼的灵泉又塞了回去,从此以后她就真的如她所言,变成一个只能断断续续冒出灵泉的异能者。 如此安排完毕,意沧浪便跟喻稚庭打了声招呼,将她安排到一个碳基低级文明资源星去颐养天年了。这个新找到的资源星是玉世派出去探索队刚找到的星球,目前的科技文明还不能脱离陆地,上面也没什么特产,玉世花钱当做一个小资源星买下之后便放在那里不打算干涉那边的文明进程,没有星际交通工具,没有星网,对宁诗尔来说或许才是真正的安全。如此,意沧浪勉勉强强也算是信守诺言了。 说来也巧,意沧浪和喻稚庭都没有打算将那损人不利己的秘方用在自己人身上,特别是随着基因改造液项目推行得越发顺利,别说意沧浪自己,喻稚庭和很多业内对此略有所闻的生物学研究者都渐渐认同了基因改造液可以将硅基人们将走歪了进化道路掰回正途。用已经奋斗到少将的林慕小朋友的话来说,就是有生之年怎么也能看到全民普及的希望了。 然而,他们等得起有生之年,有人等不起啊。 不知从何时起,帝国星网上渐渐流传起了一种言论,有人信誓旦旦地声称当初的帝国之女宁诗尔没有死,她依旧作为唯一的星际自然女性存活着,传闻中的假死,只是因为她被科研人员软禁起来非法进行研究实验。随之不久又有人表示近期生物学领域有了长足的进展,特别是针对困扰了星际人数百年的基因奔溃症的,但相关科研人员却因为种种原因向帝国隐瞒了实验成果,反而将之卖给联邦。特别是结合时下联邦渐渐流行起来的一种能够轻度减轻基因紊乱、梳理alpha体内狂躁能量的药剂,就变得更加可信了。 这两个说法单独来看都不太靠谱,就像是星网每年都要甚嚣尘上的种种谣言一样,属于连有关部门都懒得去管、根本没有多少繁殖土壤的谣言。但不知何时有心人将之放在一起,就莫名有了联系:为什么那个科研人员要买给联邦,说不准是因为他本身做的就是非法的人体实验啊。当初为啥这么重视宁诗尔不就是因为有生物大犇说她有可能是人类未来进化方向的重要参考依据吗 第236页 那么这个牛逼到突破天际却有卖|国嫌疑的科研人员是谁呢好像也没那么难锁定啊。 等到主脑意识到这个不起眼的谣言似乎烧到了它的重点关注账户的时候,意沧浪也从六六那边接收到了类似的消息。 而这时,星网上已经喧嚣漫天。 第119章 帝国之女之总裁家的科研狗(14) 联邦的科技点什么时候还有这操作了无缘无故就凭空冒出来, 这可是基因奔溃症欸, 如果真有治疗方法,即使是一点缓解的希望都能出一篇上四大的论文了。 有消息说是我们帝国这边送出去的╮( ̄▽ ̄\)╭ 我宁愿相信是联邦悄默默搞出来的黑科技。我们帝国现在生物界扛把子的就那么几个,这东西一看原理就不符合廉老的研究思路。 帝大打酱油的表示, 黑科技这种东西还真说不好, 近几年帝大的某位大神可是专业的三观重建者。 LS帝大的那位学霸你憋跑, 你说的不会是我想的那位吧,来我们对个暗号, 是不是长得特别男神特别不教授那位 如果是那个的话还真有可能啊, 他连bug级的那东西都捣鼓出来了,做个人体实验什么的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前面几个秀优越的瞎叨叨什么, 弄得像和谐词一样,你们不就是猜奥兹教授跟这件事有关么!怕不是联邦那边雇来的水军故意来黑奥兹男神的吧! 这种在公共论坛上打哑谜的从来是吃瓜群众最讨厌的人, 仿佛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在秀优越。由此,吃瓜群众中有一位旁观者清毅然决然的丢掉瓜皮站了出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围观众顿时神清气爽,纷纷运指如飞, 星网几大论坛的思维波流量猛地出现了一个小高峰。 排,奥兹男神不是这种人, 我哥哥的基因崩溃症都被他完全根除了,虽然基因改造液很珍贵, 但有这种根治的黑科技怎么可能还稀罕那个只能稍作安慰的东西, 哼! 说句公道话,不可否认啊拉里奥兹的确是最后一个接触到宁诗尔的, 就从作案条件上来讲他的确有条件,而从动机来讲一个十分有创造力的生物学家遇到了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只返祖的自然女性,这还不够吗 MD最烦你们这种假惺惺说公道话的冷静婊,现在是不是要让奥兹男神被赶去联邦才和你们心意 颜狗需要这么激动吗,不说别的,拉里奥兹再能耐,光看他都功成名就了却还甘愿顶着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名字就让人怀疑他的居心了啊。 悄咪咪来晒给黑历史,奥兹曾经认为ABO是后天人为改造的技术,而且认为AO是人类进化史上的倒退。我也不知道他是多大脸这么抨击廉大师的理论。可能是因为太天才了吧╮( ̄▽ ̄\)╭ 自己是个杂毛beta所以心理不平衡了吧,颜狗们现在还有什么话,还觉得你家主子天上地下第一聪明吗 从智脑投影上收回视线,喻稚庭皱起眉,这个发展过程出乎意料地快,而且还在迅速席卷越来越多的地方,相信不出三天,意沧浪居心不轨伙同联邦的猜疑就要种到每个手握智脑的星际人心中了。 这后面有人在推波助澜。倒是身为当事人的意沧浪显得十分冷静。 但他表现得再冷静,看在喻稚庭眼中却都是在强颜欢笑。一直在实验室里做研究的傻白甜科研狗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网络暴力,光是看这些人分工有序装粉转黑地带节奏泼脏水,喻稚庭这个见惯撕逼的都为他觉得不平。意沧浪越是克制,喻稚庭越是心疼。 你这个眼神是做什么意沧浪有些忍俊不禁,甚至胆肥了伸爪子挠了挠女王大人的颈肉又自以为悄默默地去揉头毛,随便他们去说好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的话我怎么会在意。 喻稚庭无奈,却不好揭穿他,只能气哼哼地下定决心要赶紧让底下人查清楚那幕后之人。为了安慰他被冤枉的小情人,看在他挠得还挺舒服的份上,就勉为其难默许他继续手上动作了。 看着意沧浪有的抱有的揉就心满意足万事不关心的模样,见多识广深知人心险恶的喻总裁深深地为他家男票的傻白甜操心起来。他家科研汪这么能干不能白白被人欺负了,他得护得周全才对。哎,怎么心这么大呢,要是自己不多看着点可怎么办。 傻白甜的耿直科研汪意沧浪先生笑眯眯地搂着自家爱人亲亲抱抱么么哒,内心比V,计划通radic; 六六:真不管了 怎么可能放着主脑这个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意沧浪正色,只是稚庭想要替我出口气就让他出好了,你们查到线索之后想法子加快玉世这边的进度呗。 等等,你们活都我们干了,你干嘛就负责扮白莲花吗! 有主脑和六六双管齐下,没多久那幕后之人就被揪了出来,却是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景肖然。 嗯,是他。喻稚庭也颇为意外地点点头,他对景肖然其实并没有多少深刻的印象。 准确来说,这个世界景肖然和宁诗尔跟他的交集刚刚开头,之后的故事还没开始,就被惯行先下手为强的意沧浪给折腾翻了。所以宁诗尔只是一个符号化的名字,而景肖然更只是一个颇为出风头但绝对不是顶尖队伍的年轻将军。 第237页 但反过来,没有多少深刻影响却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松懈了,他霸着这个位子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看到景肖然这个名字出现在结果上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忍不住阴谋论了 第三军团想搞事嫌自己碍着路了他们知道拉尔跟自己的关系为什么对付拉尔,对了,跟宁诗尔有关的话,他记恨着宁诗尔实验意外那件事 甚至数年之前景肖然无故出现在女装吧里跟自己搭讪的陈年旧账都被他从不知道哪个记忆的角落里翻出来,琢磨着他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在算计什么。 分属军方两大阵营,喻稚庭不介意用最冷酷的猜度去揣测对方。 结果没想到的是,后续深挖出来的结果却完全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还甚至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微妙感。 原来景肖然在未婚妻不幸逝世后不到一个月就和第三军团中的一位长老将军爱子订立下婚约,然后很快就再度上了前线。然而这次,不到十天时间就传来他兵败如山倒的消息。 因为基因奔溃症突然爆发意沧浪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眯着眼欣赏着爱人坐在阳台边浏览光脑的声音,声音朦胧半醒,半响才重复一遍他说的话。 正准备好了要讲故事的喻稚庭被打断了话头,嗯了一声,瞥了他一眼,埋怨道:昨晚干到几点我好像说过过了12点不准上床的吧 意沧浪摸了摸鼻子,做起实验来哪能这么精准地把住时间嘛。也不敢接话,期期艾艾地想把话题撤到原来的方向:你刚刚说景肖然基因奔溃症爆发了怎么这么突然 喻稚庭也懒得追究这只修仙狗黑白颠倒的作息,平静道:具体情况不清楚,林慕传过来的消息好像说景肖然的身体有点古怪,医师推测他应该半年之前就差不多要爆发了,不知道被什么手段勉强压制住,短时间内倒是还好,不过现在爆发起来就更严重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战争结束。 结束伤员不是会提前送过来吗 正常伤员是可以。不过景肖然临场出事之后,赶过去的援军发现他的部下除了全歼就是被虫族俘虏回去当肥料才知道他居然偷偷摸摸裁撤了所有副官,至于参谋团早就被他架空丢在大后方了。几个老家伙气到不行,他爷爷为了平息众怒,主动提出让他呆在前线耗到战争告一段落。 显然,喻稚庭手上的消息并未如他所言那样具体情况不清楚。 意沧浪啧啧两声:看不出来景肖然这么有想法,可惜了,再有想法,看不清自己,还是要当成一个弃子。所以之后呢怎么就牵扯到我身上了意沧浪说到这里自己先明白过来,他惦记起当初那次基因改造了 不只,他送去养伤地方虽然也是虫族前线,但已经挺靠近联邦的领域了,有人想要走他的门路送了几瓶药水给他。 意沧浪明白过来:药水的味道跟宁诗尔的异能泉水几乎完全一致,他是想起这个所以怀疑到我身上来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不是栽赃陷害,猜的也挺靠谱的。 意沧浪无语:我记得是新序列的分子药液生产出来之后,立刻就转配到机甲上去了吧,还有几飞艇的当量都送到前线去对付虫族了,他就不觉得那个味道很熟悉吗 咳投放到前线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医务室里昏迷不醒了,醒过来之后又被转移到战事不那么剧烈所以没有被优先配给的战区。 喻稚庭说得很委婉,但意沧浪又不是傻子,立刻回过味来,对啊他们本来就是要下黑手坑联邦人,玉世出的新型武器当然不会送到联邦眼皮子底下去秀了,万一被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怎么办 那所以现在怎么办 没事了。喻稚庭轻描淡写道,我已经跟陛下询问过这件事,他充分表达了对你的信任,让我转达你安心研究,不要多想,人类的瑰宝先生。 被夸了,虽然是被女王大人借皇帝陛下的口来夸但也是喻总裁亲口说出来的话呀。意沧浪毫不客气地笑弯了眉眼。 然后忽然反应过来,惊喜地最后一点睡意都驱散了: 你跟陛下询问意思是你跟陛下说了我们的关系。 喻稚庭板着脸瞪他:怎么你不高兴 于是喻稚庭就看到面前的青年从嘴角眼梢出慢慢的晕出一丝笑意,就像一滴水澐湿在柔软的宣纸上,那抹温柔缓缓点亮了整张脸。 怎么会呢,我是喜不自禁。 第120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1) 幸运的人类, 你有幸获得了进入轮回世界的机会, 只要你在这场游戏中奉献令我欢欣的表演,我将不吝于给予你丰美的奖赏。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场景, 熟悉的灵魂都被压迫的感受, 入目所及的一切,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让意沧浪心中产生了一瞬间的波动。 是主神! 这把声音一如他记忆中那般的傲慢冷漠, 一念天堂, 一念地狱,所有人的挣扎残喘都只是主神股掌之间的玩|物。 那些被困在盒子的方寸之间的日子历历在目, 当初眼睁睁看着阿卷在自己面前化光消散却无能为力的痛楚再次在心间疯长,这一切的起点, 一切的初始,就是这把非人的声音。 第238页 【可怜的人,你拥有的太少,却妄图抓住不可能的存在。所以你握得越紧, 失去得越多,早已经注定了失败。】 【我可以让他永远陪在你身边, 但,你凭什么来打动我。】 不行, 不能再沉湎于无意义的过去!意沧浪用力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理智已然占据了上风。漫漫求索,而今结局可期, 长路行至九十九,他怎么能因为这一点小小的悸动而放弃。 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进入真正的轮回,我会给令我满意的表演者应有的奖赏。随着最后的话音落下,灵魂上那道来自主神的束缚也缓缓消散,面前的星河空间转变为准备进入小世界的纯白阶梯。 熟悉的场景。意沧浪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嘴唇轻轻蠕动了下,吐出一句无声的六六。果不其然,并没有回应,应当是为了以防被主神发现六六的存在而产生怀疑。 但随即,新的疑虑浮现在意沧浪心头:为了能够伪装成当初的自己,他现在可没有多少防护,刚刚那段心头的异样,主神难道察觉不到 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鸟,意沧浪细细回忆,立刻察觉到刚刚出现的主神只是一段预设的存在。 阿卷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意沧浪都处于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疯魔状态,看似冷静,实则精神时时处于崩溃的边缘。若不是每次进入新世界时主神极尽敏锐刻薄之能事地刺激他,吸引了意沧浪大半的仇恨值,这才让他挨过了最初一段时间。 与那个冷酷无情却对人心有着近乎可怕的洞察力的全知主神比起来,方才的这个更像是一台机器在播放一段早已设置好的语音。 若说是因为这是评判他是否能进入盒子的考核世界,因此主神在没发现表演者值得观赏的价值之前懒得分散注意力,倒也不是说不通。只是,能够将整个轮回世界紧紧统摄在自己触须之下的主神,真的会这样节省吗下意识的,意沧浪对自己的猜测有点怀疑。 意沧浪的心头掠过一丝阴影。 但无论前路如何,都不可能阻挡。意沧浪暂且将此事记下,灵识悄然发散而出,便见面前这个小世界外与他所处的纯白阶梯类似的,还有三道白光。原来当初同样进入这个世界的除了他和阿卷,还有两个人。 是的,他现在回到了在盒子里初遇阿卷的第一个世界。因为最后的两个世界有他的参与,用六六的解释来说,就是受到他的影响,阿卷溃散的灵识并未像前面八个世界一样进入原世界作为原住民存在,而是回归在盒子监管的轮回世界中生存的阿卷身上。而依据时空法则,同一段时间中不能出现两个意沧浪,因此意沧浪便先一步进入即将被拉入盒子中的自己体内。也只有如此,才有望在主神的监视之下继续收集最后两份阿卷的灵识。 故地重游,还真是令人五味杂陈。 意沧浪的确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可以觉得五味杂陈,特别这个感觉在他发现自己这次扮演的角色和原本不一样的时候更是尤甚。 主神给的三秒适应时间一过,半是禁锢半是保护的禁制自然消失,顿时一阵要人命的束缚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卧槽!咳咳咳 意沧浪条件发射地咽下要冲出喉咙的咳嗽声,顿觉不祥,往胸口一看 层层叠叠的雪白蕾丝,红白为底的布料金线熠熠,珍珠琳琅。 但是,但是!这件衣裳就算再繁复,也妨碍不了意沧浪敏锐地抓住重点:压得他快要灵魂出窍的胸口处的衣服式样,分明是一件维多利亚风的女式束胸。 意沧浪眼皮剧烈地跳起来,他费力地用手很好,手上戴着一双蕾丝手套往身后艰难地摸索一下,便立刻摸到了传说中的绑带。 刚想深吸一口气,经验不足的意先生立刻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小姐!你还好吗马车外间立刻传来一名少女的询问。 小姐 意沧浪眼角抽了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细如蚊呓气若游丝的字:没事。 主要是现在呼吸困难,想中气十足一点都不成。 外间没了动静,意沧浪才稍微放下心来一点,僵硬着不敢大幅动作,只能一点点吐气吸气,很好,暂时他的肺泡应该还能挺住。 这条裙子真是厚得惨无人道,目前手无缚鸡之力的意沧浪尽量挺直腰板来减轻胸口的压力,至于下半身的雪白连裤袜拖地长裙之类,比起快要被压得内脏移位的上半身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只是这么一会儿他的额头已经沁出汗水,下意识地想要扯了扯喉间的蝴蝶结 还好,虽然小,但他的喉结还在。 至于脸上压着的那感觉有三斤重的面粉,现在放弃治疗的意先生已经懒得管了。 没变成个雌的已经是万幸了。 想想上个世界阿卷有女装癖,自己当时还暗搓搓乐着黑历史到手,意沧浪不由苦笑,这算什么书大说的对,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啊! 六六,还活着没等意沧浪感觉自己适应得差不多了,才强作精神叫出了六六,现在是什么操作 六六的声音似乎强压着一丝笑意,强行严肃道:情况我想你也有所猜测了,一如你猜测的那样,决定你扮演什么人物,是按照你进入这个世界的顺序来决定的。 第239页 果然啊。 以及,阿卷的六六也在他身边,还有主神不定期监测,为防我的存在被发现,这个世界你尽量不要找我。 我有心理准备。说到正事了,意沧浪也认真起来。虽然现实对他很残忍,但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是穿女装而已,阿卷能穿,他有什么穿不得的。 抓紧时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首先给我现在这个身份的资料和原世界的剧情。我知道系统的规矩,轮回者拥有的信息我不会问,但那四个身份对应的进入世界顺序可以透露吧 可以。 概括而言,这个世界背景近似西方中世纪后期,精准定位一下差不多是地球1416世纪左右的文明程度,不同的是传说的血族在这里不再是传说,而是切实存在。在目前这一时期,十三氏族相争千年的秘隐同盟与魔宴同盟约定停战、休养生息,神殿面对重新整合的十三氏族也不敢轻捋其缨。但在平静背后,却是更深的暗潮涌动,争斗不止。 根据六六给出的信息和曾经的记忆,意沧浪不难给最后那个轮回者可能的身份圈了个范围。但目前来看,这于事无补。 阿卷的身份没变,依旧是魔党大佬勒森魃族的魁首克劳斯。曾经的自己则是一名备受神殿看好的修道院年轻院长雅撒。还是个萌新的自己当时一穿越,就被人懵懵懂懂的安排去沐浴斋戒然后去给城内大贵族家祈福。 嗯,这位无聊地请神职人员去阴森森的城堡里表演吟唱的,就是刚睡醒没事干的血族大佬克劳斯。 然而当时意沧浪作为一个萌新,只有主神给的N手大纲,可不知道自己去进行迷信活动的土豪就是大纲上整个魔党的幕后BOSS,就在大家崇敬的眼神中冷静地跑去忽悠了一通,输出基本靠嘴,对贵族老爷家各种渎神器皿视而不见,一本正经地当做自己是在给曾经医学院刚入学的学弟学妹宣读团员手册一学一做 接下来省略一千字关于霸道血族和高冷祭祀一见误终生从此相爱相杀(并没有)最终克服九九八十一难(也没有)HE的故事。 现在想想,忽然感觉当时的自己人设好他喵的白莲花啊,一切都发展得如此自然。 果然阿卷跟他是上天注定的夙世姻缘。 六六:早就跟你说了,是因为他看脸。 心满意足地回忆完自己曾经刷脸服人的光辉历史之后,意沧浪不得不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苦了脸。 小姐,还有十分钟我们就要进入熹光之城了,侍女敲了敲门,然后不等意沧浪回答就打开小门弯腰进来,温柔却又暗含一丝严厉道,老爷吩咐了,不论如何,小姐都要给城主大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再不开始准备要来不及了。 准备 是的,您快点过来,把蓬裙的钢丝架套进去还有束身衣,经过这一路您应该已经习惯了些,我得把带子再拉紧些说着侍女不知道动了哪里的黑科技,原本低矮的马车空间骤然扩增数倍,侍女又翻出了一具庞大的钢丝裙骨架。 等不到回音,侍女皱皱眉,不会是临到头了他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吧!这事儿事关小姐的终身大事,可不能由着这个卑劣的私生子乱来。她不耐烦地看过去,随即眉关更深:不是说了要注意举止么,好不容易给你梳好的头发怎么已经有些乱了 意沧浪木着脸,暗自催眠自己已经不存在内脏那种东西了。 随着侍女动作一紧,意沧浪呼吸跟着一紧,全力克制下自己想要砍人的条件反射,认真地神游天外。 哦对了,他现在的身份,秘党专业墙头草担当妥芮朵族族长的私生子乔舒亚,目前正在代替姐姐,来危险的魔党大佬老巢相亲。 没错,他马上要以未婚妻的身份去见他的阿卷了。 血族求上帝管用吗他现在改信教成不! 第121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2) 熹光之城西部, 古老的城堡静静屹立在黄昏的薄雾中。马车嗒嗒驶过密林中央的石板路, 穿过重重哨楼,最终停在这座低调得略显沉闷的联排建筑面前。 这就是妥芮朵家的凯瑟琳小姐么,老爷已经等待许久了。男性侍者的声音优雅得体, 听在正僵硬地在侍女支撑下艰难步下马车的意沧浪耳中, 却敏锐地从中察觉出一丝冷淡疏离。 他皱了皱眉, 抬眼扫了对方一眼,入眼是一张有些模糊印象的俊美面容, 苍白过分的皮肤和如同鲜血般的唇色, 在普通人中或许罕见的英俊,但在盛产颜控的血族中却也只是属于批量生产的模板作品。 侍者嘴角挂着的一丝轻蔑尚未来得及收起, 然而视线在接触到面前这个满身琳琅浓妆艳抹的女人瞳孔时,却蓦然感受到一股仿佛来自深渊的浓郁威压, 凝萃了不只几许的黑暗力量,甚至让他早已不再跳动鲜活的心脏都感受到了近乎窒息的压力。 使者浅色的瞳孔却微微收缩,这张甫一看流于艳俗靡丽的面孔,却莫名带给他一种面对老爷时才会有的、想要臣服膜拜的矜傲。 超越血脉的威压, 而仅仅来自他本身。 意沧浪忽然手上一痛,却是扶着自己的这位侍女紧紧钳住他的手, 瘦长的手指嵌入皮肤,淡淡横了他一眼, 下一刻面上便挂上优雅温婉的笑容, 冲着侍者道:抱歉,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 让城主大人久等了。 第240页 然而侍者没有回应。 直到侍女提高两度唤了两遍,神游的侍者才回过神来,跟着用一种奇异又复杂的眼神深深地凝视了意沧浪一眼,才谦恭地低下头:请跟我来。 侍女狐疑地看向意沧浪,却只见那张妆容精致的面孔对自己灿然一笑,饶是她从来看不起这个卑劣的私生子,也不禁有些晃眼。 侍女心头一跳,连忙收拾心情,警告他:安分点,如果破坏了妥芮朵族的大计,相信老爷一定会好好教导你的。 我知道啊。意沧浪只是笑,暂且任由这小丫头觉得不得意地借机掐着自己手臂上的皮肉。 反正他只要一关痛觉什么都感觉不到,乔舒亚这具身体瘦得跟那些节食过度的小姑娘也不差多少,全是骨头的胳膊掐了也是她自己手疼。 侍者一路领着他们走过城堡堂皇的大厅,城堡的内室却是与外观截然不同的优雅奢华,低调中透出屋主的傲慢与霸道。 老爷原本与凯瑟琳小姐约定的会面时间是黄昏之刻,在夜幕降临之后会邀请小姐共进晚餐。不过老爷现在在城中的修道院院长交谈,还需要一点时间,委屈小姐要先在这间会客室稍作休整了。 这位侍者早已收敛起了初见时的小心思,满脸恭敬地歉意。同样是侍女抢在意沧浪面前代主开口:当然,是我们迟了时间,就不打扰城主大人办公了。 这个低等吸血鬼真的知道自己在跟什么人说话吗侍者诡异地了这个侍女一眼,迟疑道:凯瑟琳小姐 侍女顿时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太过,略显慌乱的看向身边乖巧地扮着木头人的意沧浪,对方却仍旧老老实实地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该你说话的时候你就哑巴了!侍女暗暗咬牙,面上补救道:当然,这也是小姐的意思。 感受到手上的劲儿越发大了,意沧浪心中感叹,真不愧是血族的,力道一个个都不小。面上安安分分地点头。 侍者试探道:既然如此,那二位还请先休息一番,如果有什么吩咐我就在外面,请不用客气。 随着侍者关上门,侍女的面容立刻扭曲,咬牙切齿道:你想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凯瑟琳妥芮朵,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意沧浪嘴角一勾,压低声线幽幽道:你可以把声音放得再大些,免得外面的人听不到。手也可以更用力些,免得我待会儿摘了手套后克劳斯勒森魃眼瞎心盲看不见淤青。放心,为了保命,失败之后父亲在惩罚我时我一定不会忘记拉你下水。 侍女没想到这个平时懦弱无能的乔舒亚居然还敢顶撞她这个大小姐身边的侍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恨恨放开他的手,讽刺道,真不愧是能爬上老爷床的贱|女人生下来的小杂|种,你的伶牙俐齿和你母亲简直一模一样。希望你面对克劳斯公爵的时候嘴皮子也能这么利索。 乔舒亚怜悯地看她: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凯瑟琳把你派出来了。 你说什么! 得是要有多愚蠢,才会认为我这个仔细听听就能分辨出男女的嗓子会伶牙俐齿。得是要有多愚蠢,才会在妥芮朵生死攸关的时候仍旧要任性当自己的大小姐。你们主仆俩,还真是愚蠢得一脉相承。 侍女愕然,然而接下来无论她如何追问,丢下一颗深水炸弹的意沧浪却怎么也不肯发话了。 他转身就去了会客室配套的盥洗室。 镜子里倒映出来的,果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容。乔舒亚尚且还是雌雄莫辩的少年模样,线条柔和得跟个女孩子似的,再盖上浓重妆容,原本五分相似的也能被声声拉成九分,不是极为亲近熟悉之人恐怕都分辨不出来。平心而论,这张凯瑟琳的脸的确也是算得上好看,只是太妖娆女气,放在意沧浪身上,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身上这条倒霉裙子他已经放弃治疗了 ,这个糟心妆容怎么也不能容忍了。意沧浪半点不纠结,低头就开始麻溜卸妆。 当他上个世界白伺候女王大人了吗! 再次抬头的意沧浪视线对上镜中的影像,却意外发现乔舒亚生得十分精致明艳,意沧浪猛地一看都有种满室流光的感觉不是自恋。 现在洗髓也来不及了,但从五官来说,乔舒亚和原本自己扮演的修道士雅撒可是说是不相伯仲,各有千秋了。 各有千秋又怎么样!他已经推算出来和自己这次互换了身份的就是原本的乔舒亚扮演者,现在的雅撒。虽然很同情对方之前脸黑抽中一手烂牌,但在抢自家阿卷上这点同情连让他自我怀疑的动力都没有。 他是雅撒,那么克劳斯的官配是雅撒。他是乔舒亚,那么克劳斯就得喜欢乔舒亚。身为阿卷的男人就是这么自信。 当然,对自己自信,不代表就会对(可能的)对手轻忽大意。 意沧浪正琢磨着如何二周目完美攻略自家爱人,然而看到他擅自卸妆的侍女快要抓狂了,哆嗦着手指他许久,却被他神清气定地回视。 如果不是城堡中始终淡淡萦绕的威压始终压在心头,意沧浪完全相信侍女会亮出獠牙咬断他这个被放养寄人篱下的私生子的脖子,然后逃回妥芮朵家疯狂甩锅。 第241页 然而显示没有如果,忠心耿耿的侍女只能近乎晕厥地看着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私生子轻笑一声,提起繁复的裙摆向房门口走去。 沧沧:提裙摆这种动作描写,以后可以省略掉。 另一边,侍者在端上茶点之后料想两人不敢真正在这里放肆,疾步移动,身后甚至出现黑色残影,不过数呼吸之间便出现在二楼一间房外。 想到里头的人,侍者不由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伸手敲门。 进。 屋内是会令初访者意外的开阔空间,大的出奇的房间被巨大的厚重深红天鹅绒窗帘挡去日光,水晶灯璀璨的光线折射投影出零碎的白光。 侍者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被那个站在怪异神像前、手举银色圣十字的男人所吸引。没办法,亮白镶金的圣袍和闪闪发光的十字架,对于任何一个血族来说恐怕都不是什么幸福的象征。 修道士垂着秀美的眉眼,似乎并不为他的到访所动,依旧平静地进行着自己的祈福仪式,口中优美清朗的音节倾泻而出。 然而无论如何,血族很清楚这个圣洁的祭祀虔诚面对的怪异神像根本人类崇尚的所谓光明神,而根本是照着长老院中那位传说中的血族始祖该隐的画像雕出来的邪神。这一幕显得未免太过可笑而了些。想到此,血族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下一刻,血族顿时浑身一凛,可怖的威压在倏忽之间降临,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血液冻结、骨头呻吟的声音。 这可怖的威压来自于这间房间的另外一个人。一半身体隐藏在黑暗之中,懒洋洋靠坐在修道士的正对面,手中端着一杯色泽鲜艳的红酒。 他在黑暗之中,但你一旦注意到他,便再难挪开视线。就像是天生操控黑暗的主人,优雅而尊贵,含笑的眉眼,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修道士虔诚的表演,却丝毫不遮掩自己酒杯中散发出的浓郁血腥。 侍者头皮发麻,这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而这时,可怕的威压又如来时那般迅速地退去。 即使短暂,但已经足够惊心动魄。侍者不管怠慢,强忍着要跪下颤抖的冲动来到他面前,低声将凯瑟琳一行人已经到访在会客室等待他的事情告知。 即使强自压抑,他的声音中却仍旧不免泄露出几丝颤抖。 在他声音响起时,原本诡异平衡的气氛也被打破了,平静无波的修道士声音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 克劳斯大老爷眨了下眼,站起身。随之修道士的祈福声音也不由低了下去。雅撒伊泽尔抬头一看,那个年轻俊美得不像真人的公爵不知何时站在了礼拜台之前,眼眸幽深的凝视着自己,脸上不带一丝生气。 清冷孤傲的修道院院长皱眉,索性顺势结束了这场荒谬莫名、甚至堪称屈辱的祷告。 克劳斯嗯了一声,挑眉:为何停下。 祈福已经完成,父神会赐福于他的子民。 虽然不爽,但张口出言时雅撒却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这是出自生物原始的警惕,面对太过强大的威胁时自然而然的紧张。 克劳斯又往前迈了一步,直到两人的距离近到超越了安全距离,他用一种糅杂着审视与怀疑的眼光凝视着面前这个青年,直看得雅撒的心慌。 有点意思,虔诚的院长阁下。克劳斯凑到雅撒近前,近到雅撒鼻尖甚至嗅到了他身上那股古怪的血腥与甜腻糅杂的味道。 他们离得也未免太近了一点。强撑着在诡异气氛下完成一场祈福礼的雅撒精神不免有些难以集中,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这个古怪诡异的贵族即将要亲上自己了。 第122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3) 不对, 亲什么亲, 我可是笔直笔直的直男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一定是被这个浑身妖气冲天的装逼男影响到了!雅撒伊泽尔悚然惊觉。 据说在这熹光之城中,我是最可怕的存在,你认为呢 就在雅撒伊泽尔怀疑自己遇上传说中的基佬时, 这位画风不太一样的公爵大人忽然开口。 原来你也知道你很可怕啊, 但你问我是想干什么, 让我告诉你没错你能吓死人而且知道自己可怕为什么还要坐在那边看我跳大神看了几个小时,不无聊吗知不知道自己那张脸杀伤力堪比核武器还摆在我面前几个小时, 我弯了你负责吗还有这个对话的走向也是越来越有一种微妙的既视感了。 雅撒有点槽多无口, 然而想到主神的可怕,经历过新手世界的的轮回者强打精神见鬼说鬼话:足够可怕, 才能掌控熹光之城。 那你怕我么 这简直都是标准套路了,雅撒心中一定:城主有何可以让我惧怕 小样, 论装逼爷还会怂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主线是血族撕逼,看你这房间乌漆嘛黑就知道你多半是个血族了,别说是血族了,轮回世界什么没有, 主神这种bug我都见过了! 然而,正等着这个吸血鬼被自己成功挑起兴趣的雅撒却没有如期等到他的剧本。 原本一副兴致勃勃模样的贵族老爷眉宇间忽然涌上意兴阑珊: 不, 你怕我。 雅撒刚要辩驳,却见反复无常的克劳斯不耐烦道:算了, 你, 把他送回去。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雅撒一个人懵逼地站在原地。 第242页 所以发生了啥说好的桀骜不逊英雄惜英雄呢呢就算没有惺惺相惜,就算你要玩高冷祭祀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为了任务我也能勉强配合一下你啊! 克劳斯却不想配合他,虽然雅撒伊泽尔那张脸他见了就心头产生莫名的感觉,但也仅止于此而已。 凯瑟琳。克劳斯脑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形象,已经失望过一次的心头再度涌上一番索然无味,无可无不可地自言自语道,算了,先按照约定去看看好了。 然而,所谓的会客室中却只有一个低等血统的侍女。 雅撒伊泽尔收拾了东西,刚走出房门,便见走廊上迎面步来一个悠然自得的窈窕身影。只一眼,他便看得眼神发直、心魂震荡。 面前的少女嘴角含笑,眉目如画,仿佛月光下含露的玫瑰,清艳无双,身上更有一番神秘矜贵的气质。 原来不是搞基,而是泡女神!在这一刻,雅撒心跳如鼓、口干舌燥,一种奇妙的感觉袭上心头,顿时心下通明,他知道面前这个妹子便是他接到这个任务的真正原因。 眼见对方一步步向接近,雅撒越发紧张起来,咽了口水,强作地冲对方开口:这位小 然而她却浑然不觉,直直走过雅撒面前。雅撒心中失落,却见她停下脚步,头也不回,低声道: 你知道你为何失败么 什么意思雅撒脸上的笑容绽到一半僵住了,下意识问道。 吟咏时那一瞬间的停顿,足以泄露你的不专心。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妄图以玩弄文字游戏来应付克劳斯。顿了顿,她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声,他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普通贵族。 我知道,他其实是个血族,大概还疑似基佬。 不,这不是主要问题,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都是这种奇妙的画风吗明明每句话主谓宾也挺正常的,为什么听起来就这么装B呢 当然,可爱的妹子即使故作深沉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情啊,自带滤镜的雅撒向前想要与这位令人一眼荡魂的妹子进行更加深入的交流,然而也不见她是怎么走的,看似不快的脚步却瞬间已经消失在了转角处。 缩地成寸还是速度快到了极点 不知哪儿来的一阵阴风吹过,原本色令智昏的脑子也降温了,雅撒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后颈凉飕飕的: 对哦,这好歹是个吸血鬼世界,还是有蛮高的危险系数的。 不说在小世界里扑街时候的痛感会不会直接影响到本体,如果不小心扑街了,那主神的任务也就没得指望。小世界扑街事小,任务失败失败一次倒扣百万积分,积分一旦为负就是真灰飞烟灭了。 神秘女子意沧浪自觉自己去听墙角的行为完全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合情合理又合法。然而虽说是做足了心理建设,可真去听墙角的时候却还是有点怂不怂也不会去蹲墙角。没有六六帮他直播画面只剩音效更是留下了充分的发挥空间,以至于中间他一度把小心脏悬起来过,好在最终雅撒自己自作聪明坑了自个儿。 对,意沧浪并不讳言自己有忐忑有不安。即使有自信他一定会和阿卷在一起,但毕竟曾经一见倾心的画面历历在目,阿卷相处日久,他非常清楚对方的审美,比起昳丽靡艳,雅撒这款清清冷冷的当然更附和他的口味,在这一点上,乔舒亚这张过分精致的脸先天吃了亏。 现在这个结果,难说完满,但也足够。连带着意沧浪看情敌都顺眼了些,看在这张熟悉的面孔份上,甚至还好整以暇顺手提点了一番那个估计还搞不清楚情况的雅撒。 然后他就翻车了。 转过拐角的意沧浪一抬头,就撞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容克劳斯。 或者说,就是他的阿卷。 也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多久,只用一种好整以暇的眼神端详着自己,身上更是安静祥和得过分了,连一丝气息的波动都察觉不到。当然,若非如此,意沧浪也绝不可能会忽略他的存在。 熟悉的面容,透着陌生审视的眼神,却忽然令意沧浪眼眶微热。 百世轮回,数下黄泉,意沧浪结识了很多人,也送走了很多朋友。因为任务失败,因为爱人离世,因为恋栈小世界的某次金风玉露,绝大多数的轮回者死在了路上,甚至也有人生生被这如同无尽酷刑的轮回世界折磨到崩溃麻木。只有他撕裂盒子界限,获得与主神谈判的权利。 主神说,只有变强,变得更强,活下去,活得长长久久,才有希望冲破无间,找回他的阿卷。 而现在,阿卷就在这里,就在他面前伸手可触的地方。他们终于可以倒带重来,回到初始的时候,你游刃有余,而我懵懵懂懂。一时万千心绪涌上心头,往昔种种,皆化为天高云阔。意沧浪清亮的眸光覆上一层波光,而无数涌动的心潮,却又最终收敛入更深的心中。 怪他一时心潮激动,险些忘了自己可是又遇到了个小麻烦呐。以高等血族敏锐的五感,方才自己对雅撒所言,也不知道被听去了多少,这一桩如果不想办法对付,可真是困难。意沧浪暗暗叹息,心中更是难得产生了一丝后悔,自己方才怎么就偷懒忘了丢个结界呢! 第243页 就在意沧浪琢磨借口的时候,已经细细观察过一遍面前少女的克劳斯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意味深长的拖长了声音: 你就是妥芮朵家族送来的我的未婚妻。 原来是克劳斯。意沧浪眨眨眼,本就清透的眸子越发湿漉了几分,抱歉,路上耽搁了稍许时间,错过了原本的约定。 克劳斯克劳斯半眯起眼,玩味地重复道,你确定要跟我道歉的是这个小小的问题 不然呢 比如克劳斯走到意沧浪近前,稍微一低头,两人目光相,鼻尖近乎相抵,克劳斯轻声说,比如既然是我的未婚妻,为何不乖乖呆在房间里等我,以致于还要我再出来找你。 克劳斯的眼瞳颜色极深,是浓郁的深红淬到极处散出的黑色,在光线流转之下瞳孔上会仿佛有一层微红的血雾浮起。 可意沧浪只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理所当然道:那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会客室是招待客人用的,我是你的未婚妻,以后也泰半要成为你的家人、爱人,所以,我为什么要呆在会客室里。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克劳斯一时居然无法反驳。 克劳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道:所以你在我的城堡里随处游览,也所以你直呼我名你不怕我 第二遍了,看来你一定很在意这个问题。 克劳斯看着他:你所站立的这座城堡中有上百人,每一个都是训练有素的血族;离开这座城堡,整座沐浴在天鹅泉的清香中的熹光之城中,聚集着数十万的人民。普通人族,躲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的最后一点狼人余孽,还有像刚刚离开的那人那样挥舞着圣十字的修道者,共同生活在这座城市中。到了夜晚,更多沉睡的血族会出现,挥霍着他们无穷的时间。而这么多人,他们都惧怕我。你说,我应不应该在意这个问题。 意沧浪沉吟道:不应该,也不会。 哦克劳斯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他们惧怕你,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会因为惧怕你的人,而改变自己去变得不那么让人惧怕吗不会的,因为你也不在意这些人。只有当你开始想要在意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对你的态度才有意义。 哈,你的意思是想说,我在意你 意沧浪轻笑:你是否在意我,这取决于你,怎么能来问我 哈!克劳斯笑了一声,权当做我对你的确有几分兴趣好了。若是由你来说,我对你兴趣何来 倒也不是克劳斯真无聊,他的确对面前这个人充满了谜一般的好奇与探究。从第一眼见他起,不知为何内心就涌动着一种探究的冲动,明明这人长了一张原本不为他所喜的面孔。的确,诚如这人所言,他的确不曾在意过那数十万所谓自己的人民是否畏惧他。畏惧才是自然,就凭他身上来自天生血脉的威胁,有多少血族不会被影响呢 所以,这个弱的不堪一击,却丝毫不受影响、侃侃而谈的少年,是多么的特别,而特别的东西,总是有趣的。 兴趣何来,来自我是你将手伸入秘党之中再合适不过的媒介。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第123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4) 意沧浪脱离盒子之后虽然依旧能够穿越时空进入小世界中, 但这只是主神为履行自己的许诺所做的配合。他需要自己去寻找合适的肉体, 为了消弭业力,也必须与原来的身体主人达成契约。这种种虽然为他造成了一点小麻烦,却也意味着更大的自由。 在盒子内, 有主神替你安排好游戏身份, 同时也给予你重重束缚, 其中最重要的无非有三条:不能脱离人设OOC,不能泄露轮回世界的相关存在,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 必须要完成主神规定的任务。 当然,由此衍生:假设两个轮回者在某种情况下达成合作, 也不得违背原本人设,且不能交流彼此的任务信息。 【基础任务一:安全存活500年 基础任务二:为乔舒亚报仇 附加任务:获得权柄】 这是意沧浪在这个世界的任务。附加任务并未改变, 当初成为雅撒时也是如此,这个长期任务的意义在于不设定最高限,可以用来尽情地刷积分。 至于任务一,前文有言, 他在此世的身份是血族秘党墙头草妥芮朵家族的私生子乔舒亚。虽然由于长得很妥芮朵有幸被父亲养在家族当中,但也仅仅如此, 身为私生子的他不具备拥有姓氏的资格,更难以引起父亲多一分的在意。 但即使如此, 体内流淌着高等血族血脉, 想要获得自保的能力简单得超乎想象,当然, 这一前提是你不要去找事,安心死宅一睡500年就过去了。 显然任务的关键在第两个。乔舒亚有什么仇恨根据意沧浪手中的乔舒亚记忆,勉强能算得上是仇恨的,大概算是从小寄人篱下被身为嫡女的凯瑟琳欺负。可能现在还有逼他扮女装不,仅仅如此可劳烦不动主神。作为新手检验任务的最大一个特点就是会设置一个指向模糊的基础任务,理解错误的人如没有上佳运气,即使积分任务刷得再多也只有死路一条。 第244页 乔舒亚的记忆中没有,那么就只有他本身了,或者说,他目前仍旧是未知的身世,背后可能暗藏着又一个故事。 觉得熹光之城环境如何 柔和的烛光摇曳,替桌上的红玫瑰摆饰罩上一层光晕,仆人们逐个摆上一道道模样精致的菜肴,又迅速地鱼贯而出,整个过程整齐、迅速而安静。 意沧浪将眼神从面前深红的酒液挪到克劳斯脸上,不曾开口,而侍立在他身后的贴心侍女便已经率先开口:尊敬的城主大人,我家小姐年纪还小不懂事,老爷怕她随便乱说话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小姐十分有幸能够与您见面。 侍女声音温柔甜软,随着那声道歉微微屈膝低头行了一礼,淡棕色的卷发滑落肩头,露出一截洁白细腻的颈子。 当的一声,克劳斯手中的茶杯与茶碟交碰,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声音清冷,漠然扫了一眼侍女后转到意沧浪身上:哦哦,你家小姐十分期待么,这一点,我看出来了。不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血仆也可以在主人的交流中插嘴,这是妥芮朵家独有的规矩么 他身上的威压即使只放出一丝,来自血统高低的巨大差别也足以将侍女压得喘不过气来。 见她脸色煞白、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滑落,意沧浪低笑了一声,轻描淡写道:下人第一次出门,见识少不懂事,克劳斯何必跟她计较。你下去。他冲着侍女下巴微抬。 侍女大大松了口气,再顾不上计较这私生子狐假虎威,匆匆行了一礼连忙逃离出那令人窒息的威压。 好了,现在无关人等赶走了,你满意了克劳斯幽幽道。 嗯这是什么意思意沧浪一脸无辜。 你装傻也无妨,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隐瞒的。借我之口来封住她的嘴,看来你在妥芮朵家的处境已是十分不妙,这样的你,要如何才能如你所言,为我所用呢 我的原话是成为你插手入秘党的媒介,当然,如果你给得起我想要的条件,为你所用,甚至成为你在秘党中的一把刀也可以。意沧浪耿直地纠正道。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这个道理十分简单,如果我在妥芮朵家享尽万千宠爱,或者,我已经有能力影响甚至左右家族的方向,那我又如何会出现在你面前与虎谋皮,从来不是一个什么万无一失的好主意。因此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现在需要你的力量,我们才有合作的基础。 是吗可是我只看到了我帮你要付出的代价与风险,却不知道你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呀。 一个机会。换另一个人来,光是你要旁敲侧击渗透入秘党就需要数年时间的蛰伏与筹划,当然,可能这一点你早已在做。而我作为妥芮朵族人的身份,天生无法辩驳的血脉,便是那些人难以企及的优势。 魔秘两党现在处于难得的蜜月时期,你这番话放出去,秘党不会放过你这个叛徒,而魔党,怕也不会收留你这个意味着麻烦的存在啊。 可是将我的话放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呢秘党难道会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消除对你的戒心放下两党之间纠葛千年的恩怨只有当我获得你的助力,拥有更多话语权的时候,这番话才有意义。所以我正在做的,是主动送给阁下一个把柄,留声石、回溯镜,或者别的东西都好,相信对你来说都是轻松能够取得的东西,我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我们合作的信任基础。 哦吼,为了能够利用这个把柄,我还得付出心血来资助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克劳斯神色古怪,你的算盘,可打得精啊! 意沧浪笑了笑,端起酒杯,朝着首座遥举示意。 酒杯凑到鼻尖,意沧浪心头微动。 显然,血族魔党大佬的酒杯里不会放普普通通的红酒香醇的酒液内流淌着血液的淡淡腥气,几近于无,若非是血族天生对鲜血的敏锐,意沧浪怕是也难以发现。 但特别的是,意沧浪在轻嗅之后,却感觉到自己牙龈深处传来一丝陌生的痒意,第一次显现自己存在感的獠牙蠢蠢欲动。这是血族对鲜美的血液来自本性的渴望啊。意沧浪眼皮子微抬,深深地吸了一口微腥、在此刻却让他觉得十分甜美醇香的气息。 像只饕餮似地沉浸在这难得的美味中,等到蠢动褪去,他才睁开眼,目色清明地对不动声色打量着自己的克劳斯道:很美的味道。 克劳斯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心中何想: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尝尝呢 这个液体的味道香醇甜美,气息让我想起了曾经看到的一段形容,这就是人族所喜欢的红酒吗 怎么没有品尝过 确实没有。不过更让我在意的,确实这酒中的一滴鲜血,啊,如此甜美又芬芳,我嗅到了危险的优雅,致命的神秘,真是极具侵略性的俊美。意沧浪闭着眼,语调温柔得仿佛在吟诵着一首小夜曲。 声音入耳,克劳斯眼神微动,嘴角微勾:我不曾听闻,原来一滴血的味道,能用俊美来形容。 这一段香气是这滴血主人的香气,如此甜香,非是人间尤物不可得,即使如此,以俊美来形容又有何不妥。 第245页 一滴血能窥见一个人,看来在品血的造诣上,我还要向你多多学习啊。克劳斯玩味地看他,既然你如此赞美,为何不饮 若是可以饮用,我自然喜不自胜,能都品到如此美味,此生不枉。可是我却怕喝下这滴血之后的后果呀。 意沧浪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前倾,克劳斯目光顺之流转,烛光摇曳,修长的手指上拢这一层柔和的光晕,柔软的指腹轻缓地沿着杯口摩挲逡巡。 这一幕莫名地撩人,克劳斯死寂的心弦似乎与那光滑的杯口替换了,随着那手指的挪动荡开阵阵涟漪。 克劳斯轻咳一声,掩饰性的挪开视线,哦了一声。 我在这滴血中,感受到了迷人的力量,与致命的束缚。能够出现在这里,能够蕴藏如此强大的能量,能够对我的血统都造成威胁的力量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么意沧浪笑盈盈地看他。 血族对鲜血的要求当然有很多,特别是在这个血族的强悍达到巅峰的时期,用一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来形容这些被养叼了性子的血族也不为过。什么18岁处女最重要的鲜血,什么未满月婴儿的心头血等等,古古怪怪的所谓美味不一而足。但具体来说,鲜血除了是血族生存的必须,同样也是力量与血脉的来源。 饮用比自己实力高、血统高、或者血统纯度高者的鲜血,当然比普通人的鲜血充实的力量更多,反映到味道上也就是更加迷人。但如果鲜血中蕴含的力量过多、多到超出身体的承受能力,那就只能拜拜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血不能随便喝,当然也不能随便丢出去心头血。 服用心头血的影响不仅仅是增长力量,而且是会作用道食用者自身的心脏中,成为其血统的一部分,这也是低级血族提升自我时的极为青睐的一种方式。相应的,心头血也珍贵无比。 特别是像克劳斯这样,几乎已经是独苗苗、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三代血族的心头血,一滴中的能量恐怕就足以将一个低等血族直送上高等中的中游水平。 但这只是以能量而言。在这个低等血族升级之前,他就已经因为承受不住而爆体而亡。 我现在服用这滴血,对我而言,这就不是诱人的挑战了,而是致命的杀机啊。意沧浪幽幽叹道。 克劳斯接收了这份叹息,忽然开口:我捉住了。 嗯 我捉住你的马脚了。克劳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尖俏的下巴微扬,双眼微亮,显出一份盛气凌人的侵略性和压迫感来,对,你的马脚。你到底是谁我的未婚妻先生。 第124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5) 未婚妻先生。 妥芮朵家族的女子可谓艳名远播, 光是姻亲便遍布整个秘党, 魔党中往前数上几百年,也不乏有从妥芮朵家出嫁的少女。现在换做克劳斯脸上浮现出神秘的微笑了,你猜这些少女, 有多少是实力比你强悍的 意沧浪挑了下眉, 心中隐隐浮现了一个猜想。 克劳斯起身, 皮靴与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悠悠回响。他慢慢走到意沧浪身边, 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伸手抚摸着他蜷曲的浅金长发。乔舒亚的头发出乎意料的柔软顺滑,虽然繁复的发结让他有些遗憾, 但克劳斯意外发现那微蓬的发丝散发出淡淡温热,像颗小太阳似地暖着他的掌心。 从厌恶光明的血族身上, 感受到太阳的温暖。这是一个笑话吗 光揉毛满足手感还不够,想要进一步认证这个想法的克劳斯微微弯腰低头,鼻尖轻嗅着少年的发丝。果然是散发着浅淡的暖意。 这是个笑话,但当这个笑话真实地发生在自己面前时, 克劳斯却发现自己心中只余赞叹,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血族少年。 自己的动作似乎给他带来不安了。克劳斯摁在乔舒亚肩头的手下能够感受到少年人绷紧的肌肉。他心中暗笑, 手上微微用力,钳制着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有些单薄的肩头。 传说始祖曾经为一位柔弱的人类少女亲自进行初拥, 为了能够让她顺利承接始祖的力量, 特意在其血脉中留下一份特殊的赠礼,那便是她的后代中的女子, 都将拥有极强的包容力。这是妥芮朵家族的源头。克劳斯语气轻柔,像是凑在意沧浪耳边呢喃着睡前童话,手上却挑起意沧浪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与自己视线相接。 忘了告诉你,其实在你们族长有意向与我订立婚约之初,他便已经将他女儿的影像送给我了。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要来假扮凯瑟琳妥芮朵么 得,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正主了。看来记忆这个东西的确是自带滤镜修饰buff,时间隔得太久,意沧浪都忘了自家阿卷的恶趣味早就已经点满了。或者说他不是忘记了,而是先前八个世界的阿卷都太甜了,而现在这个阿卷,却是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老流氓一枚啊。 既然如此,那反而就不用装模作样了,意沧浪语调平静,不咸不淡道:我可没想过去假扮她,从头到尾,你可曾听见过我自称是凯瑟琳了喏你好好看清楚,我这张脸和凯瑟琳虽然有一丝相像的地方,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们俩长得不同。如果想要假扮她,化妆或者下咒不是更完美么。 第246页 咳,虽然他本来也只是想借用这个未婚妻身份好调|戏一番克劳斯,比如抓个黑历史什么的,还颇为意外他居然这么久都没发现自己这个所谓的未婚妻是货不对板的男孩子。但是,轮到抢白的时候那肯定是要忽略这些小细节的。 所以意沧浪直接反咬一口,索性整个否定了此次拜访的性质:从一开始我可就只说了我是妥芮朵的人,难道我们不是在正正经经地讨论是否要合作的话题么哎,原来你一开始就在想要找我的破绽挑刺,这样让诚心诚意来寻求合作的我,很伤心啊。 这么厚颜无耻的倒是让克劳斯气笑了,他玩味地伸出手指挑过意沧浪身上那条裙子领口的繁复蕾丝边,毫不客气地嘲笑道:诚心诚意看出来了。 咳。锁骨处被指腹摩挲而过的地方传来微微酥麻的感觉,令意沧浪脸色微微变化,他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 借着这一声咳嗽刚要动弹,克劳斯按在他肩头的手却纹丝不动。身为魔党党内幕后黑手型的大佬此刻丝毫没有欺负晚辈的不好意思,可以说是十分仗势欺人了。 你这个倒打一耙的技能倒是练得很顺溜,需要我提醒你吗,我将你认作未婚妻的时候,你可没有否认呐。 如果阁下将我认作凯瑟琳,那我一定会矢口否认的。意沧浪扯了扯嘴角,光棍道,您一早就知道我不是凯瑟琳,以您敏锐的洞察力,相比也早已发现我并非女子。作为一个来求人的访客,我以为阁下数次言语间都不厌其烦地以lsquo;来自妥芮朵的未婚妻rsquo;来代指我是想要故意与我玩个游戏呢,客随主便,我当然不好拂了主人的兴致。 听起来还真是可怜呐。 有求于人么,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意沧浪抬眼笑着瞥他一眼,一双线条秀美的眼中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比起魔党掌控者主动示爱来说,我这个默默无名的小人物扮个女装是在不算什么。 克劳斯眯起狭长的眼睛,暗红的眸中隐隐浮现出危险的杀气。但意沧浪却毫不退让,回以挑衅。 的确,那几声未婚妻是克劳斯故意说出来想要戏弄他的,但意沧浪这么没脸没皮的老流氓,当然就顺杆上爬地偷换概念成示爱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陷入僵持,克劳斯意外地发现,面前这个弱得不堪一击的少年,却能单纯在气势上不落下风。 这已经是极为难得了,即使自己并未认真。 如果真是有求于人,光嘴上做的好听可不够,起码你眼神中的桀骜不驯该收一收。就在凝滞的气氛紧绷到某个临界点时,克劳斯忽然首先轻松下来。 意沧浪不卑不亢:我口中所言,乃是出于对强者的尊敬与对未来可能的合作者的友善,但即使我目前会在合作中处于下风,也不代表我会放弃自己的骄傲。 真是个胆大的少年人。 一来一往间,原本的剑拔弩张已经消失于无形。克劳斯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连同最后意沧浪那句暧昧不明的示爱一起无视了,至于他对意沧浪所谓的那个合作态度如何,也是一片晦暗不清。 意沧浪也不急于一时,顺着他的话将话题转到一些更安全的地方。暗自观察的克劳斯见他不骄不躁,观感倒是又好了不少。 聊着聊着,克劳斯倒是意外发现两人的想法颇为投契。他本以为这少年如此胆大已是不凡,熟料他在许多问题上都颇有一番自己的想法,谈吐更是温文中不失风趣幽默,妙语连珠。 非要说一个我觉得梵卓吃枣药丸的理由大概是他们近几十年来往祭祀神殿里塞各种本族人吧。就算把所有的末卡维神棍们都挤出神殿,估计这些人也只能发明出鼓励贷款的神谕。意沧浪认真地切着牛排,嘴上却一本正经地吐槽着现在秘隐同盟的领导者梵卓一族。 克劳斯被逗得差点破功,大概是没见过这么认真严肃地嘲讽,以至于表情都有些古怪。 秘隐同盟一直以来把持主要权利的都是梵卓族,和喜欢隐在幕后阴谋诡计、享受追求的过程更甚头衔与荣耀的勒森魃族不同,这帮人最喜欢亲力亲为地追求权力与地位,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战士、国王和斤斤计较的商人。 至于意沧浪所说的末卡维神棍,指的便是虽然在属性上被归为秘隐同盟一员、实际上却更似中立,且凭借着精明与睿智而受两方共同拉拢的末卡维族。这一族由于在获得神谕的上有特殊的天赋,因此历任祭祀神殿的大祭司和长老们几乎无一例外,皆是出自或与之有关的血族。然而,福祸相依,末卡维也是受月亮盈亏最深的血族,几乎少有人没有疯狂混乱的精神疾病。 意沧浪讽刺的是这一任梵卓族长怀疑大祭司对秘隐同盟的忠诚,而借故以其发狂为名将大祭司换成了自己一族的人。用他的话说,就是就算是头脑最徒有其表的妥芮朵青年都不会相信这种事,忠诚这种东西居然会出现在血族的概念中。 身为魔党大佬的克劳斯当然会想笑。如果是他的臣属就会知道,在这件事刚传到魔党这边来的时候,克劳斯得知此时自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开嘲讽:这群想钱想疯了的傻子,是要把生意做到始祖那边去吗怕是有命想钱没命赚啊! 第247页 他其实非常想赞同这个说法,但对着意沧浪他却莫名不想顺着对方来:也不是所有梵卓人都如此不智。 嗯,毕竟梵卓跟勒森魃纠纠结结这么久,我这么做也是免得一起拉低勒森魃的B格。他在心中暗道。 就算有一千个聪明的梵卓族,族长脑子想不明白有什么办法。就像他们自己说的,意沧浪微微一顿,接着抑扬顿挫地咏叹起来,梵卓没有失败,只有成功和失败后的死亡。大概新任大祭司可以在与始祖心语沟通失败后亲自下去找他吧。 很好笑吗意沧浪眼眸微微睁大,无辜地看着放下餐具咳嗽着忍笑的血族。 不,不,一点都不好笑。克劳斯轻咳着抬眼看去。却忍不住一怔。 这张脸的确不能算是符合他一贯的口味,却很难违心说不好看。恰恰相反,看久了似乎品出一丝独特的味道来。明艳却不媚俗的神态配上方才那挑衅的眼神,桀骜地与自己对视的眸光,还有现在这样状若天然的装腔作势,一颦一笑都生动得仿佛星子,真是漂亮极了。 克劳斯的笑容微微收敛,直到最后晚餐结束,安排侍者引他去休息。而活了漫长岁月的血族却看着他离开的背景有些出神。 原来你叫乔舒亚。 乔舒亚。念着这个名字,掌中似乎又浮现出那阳光般的金发,半响,几乎隐于黑暗中的血族发出一声轻笑。 第125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6) 之后的几天, 克劳斯充分展现了作为重要人物的忙碌, 一天下来可能只有晚餐时间两人会碰头。对于意沧浪的存在,他吩咐了侍从要以他朋友的身份好好照料之后就将人丢在一边置之不理了。 意沧浪也是心大,询问了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禁忌之后, 就钻进书房里开始啃书, 神清气定地宛如是在自己家, 丝毫不显得拘束。 时至薄暮,克劳斯回到城主府, 一边摆弄着袖口一边冲身边的侍者问了句:他今天都做了什么 乔舒亚阁下起床后照理去了书房, 不过等他之前指定的画具送到后,他就一直呆在北楼的塔顶。 克劳斯脚步一顿:到现在 是的。侍者听不出他话中的情绪, 试探道,需要我去请乔舒亚阁下下来么 不需要。话音未落, 克劳斯已经转向通往北楼的廊道,宽大的风衣衣摆翻涌出波浪。待侍者反应过来时,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从风声中传来: 去安排一下,明天去后山打猎。 打猎意沧浪手下 一顿, 手中的画笔险些画花了画面。他颇为意外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嗯谁跟你说开玩笑的。 你找我, 意沧浪放下画笔,指指自己, 我这么热爱和平的人, 你看我像是会喜欢打猎这种奔波又血腥的活动的样子么 克劳斯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了笑, 按上肩头手上微微使力,语气状若温和平静却不容置疑道:年纪轻轻的不要总是宅在屋子里,你的生命还很长,这么小就整天无所事事不多多运动一下,以后发霉了怎么办 你是认真的吗意沧浪面色古怪地端详着他,一觉睡了几百年的人,好像是你吧。 克劳斯眨眨眼:呦,看不出来你还真的挺了解我的么! 没办法么,毕竟誰让我意沧浪隐去后面的话,宽和地笑了笑,想了想又面露无奈道:罢了罢了,誰让我现在寄人篱下没有话语权呢,哎,也真是可怜啊,亏我这么千里迢迢大老远地跑过来,想不到主人家整天消失不见也就算了,现在还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哎呀,我苦啊! 别说得这么可怜了,我不见你你觉得我有违代客之道,现在我邀你游玩打猎,你又怨我限制你人身自由,正反话都被你说了,真是个恶客。 两人说着便一同走下楼去,克劳斯一边与他拌着嘴试探,一边却觉得古怪。他隐隐有些怀疑此人也是轮回者,才会有这样的转变,但这人分明与自己不认识,又为何谈吐之间总有种诡异的亲近,即使只是说些没营养的嬉笑怒骂,也让他觉得自在轻松 你诚心相求,像我这么好说话的人,当然不忍心拒绝你了。不过还剩下一个小小的问题我不会骑马啊。 你可真是百无一用,我开始后悔去考虑是否要与你合作这件事了。 哦那看来你已经考虑出结果来了那不如就先一步说出来,我勉强可以答应你,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不会立刻就走,你也不用觉得舍不得我而拖延。 你是白痴吗!克劳斯声音未提,清朗的声音在幽冷的长廊中带出淡淡的回音,便能感受到犹如实质的杀气,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杀气。 然而被怀疑的青年却只欠揍地笑了笑,满不在乎。 结果最后,还是克劳斯在教意沧浪骑马。 传说中不会骑马的小少年乔舒亚,此刻正僵着身子直挺挺地跨坐在马背上,低头看向微微抬头看他的青年当然,只是看着青年模样,语气阴沉中却显出几分外强中干的惊慌:非要骑马 第248页 放心,摔不死你的,被小瞧了你这身皮肉的抗压能力。克劳斯很是欣赏了一会儿他强作镇定的怂逼模样,眼中闪过淡淡一丝笑意,随即手上一用力翻身上马。 马上就那么点距离,再寄上来一个成年男人,可想而知会贴得多近。 感受到身后贴上一具冰凉的身体,意沧浪心中一跳,嘴上道:你这是做什么 教你骑马啊。克劳斯一手向前,手指覆在意沧浪的手上拉住缰绳,一手环住他的腰身,似乎是为了回答他的问题,冰凉的唇携着凉风凑近,在他耳垂上仿佛无心地一触即离,我亲自教,算作是给你赔罪了。 饶是已经只能算半个人意沧浪,此时却再一次不争气地红了耳尖大概这个敏|感点是跟在他灵魂上的吧。 意沧浪吞咽了口口水,声音微微压低,唯独克劳斯能够感受到他略带颤抖的尾音:可真是不容易,竟然能劳动公爵阁下向我赔罪,我怎么越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呢! 克劳斯嘴唇微翘,握住缰绳的手一转,由外向里摩挲过意沧浪的手指,低笑道:可惜了,事已至此,你后悔也来不及了,现在,把你身体支配权交给我吧。 意沧浪心中感叹,多么熟悉的流|氓气息啊,之前克劳斯这么端着,弄得他还真有些担心自己这张脸减分减太多了呢。 面上当然还是要强作镇定,勤勤恳恳地扮演一个心高气傲却无奈受制于人不甘心的真少年,桀骜不驯地讽刺道:把话说得这么暧|昧,我会以为你当真暗恋我呐。 嗯你要这么曲解我的意思也可以,毕竟我们多多少少也有未婚夫妻之谊呐。 一路被道貌岸然的千年老男人调|戏到了所谓的后山,两人已经将跟随的骑士侍从们远远甩到了身后。意沧浪也算是体会到了血族身份是如何的了不得第一次骑马的笨拙小少年,被毫无体谅之心的老男人快马折腾了这么久,腿部肌肉居然一点累都没有,更不要说擦破皮见血什么的了。 不顾饶是如此他的额头也已经显出薄汗,意沧浪忍不住皱眉:喂,公爵阁下,我虽然知道你十分热爱打猎,不过太阳这么晒,我们可以抗住在阳光下自由行走,不代表你的血仆们也可以,你确定不休息一下等等他们么 哦,你叫我公爵阁下,比直呼其名要好听许多嘛。放心好了,他们都是些乖巧懂事的孩子,一瓶日光剂已经足够他们克服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困难。克劳斯却不配合。 差点忘了这些血族贵族的人设就是完全不把血仆的命当一回事也不能这么说,相当于是储备粮。意沧浪只能换了个方式,我不喜欢阳光,你让我休息一下。 克劳斯手中缰绳一紧,随即马匹快速急停,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意沧浪身体顺着惯性前倾,索性搂在他腰间的血族手上适时用力,才避免了这个没经验的小可怜栽倒的惨剧。 顺着反冲的力量意沧浪直接撞进克劳斯的怀里,只听他淡淡笑道:看不出来,你分量还不轻啊。 意沧浪扯了扯嘴角。克劳斯眼睛一错,忽然微微凝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额际细密的汗珠,手腕一转,便操持缰绳慢慢踱步到树荫之下。 意沧浪撑着树干,乘机爬下马身,迅速地找了个树叶猫咪的阴凉处猫着,满足地叹了口气。金色的阳光透过叶片之间的缝隙,零落地洒落在他的脸庞上,一时间竟美得像是一幅油画似的。而克劳斯居高临下,逆着光,忽然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这幅画。 很快大部队也来了。血仆们虽然在日光剂的作用下及时低等血脉也能在阳光下行走,但这并不代表日光就对他们毫无影响。因此,为了满足大老爷的喜好,这些血仆只能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罩在盔甲里。 意沧浪眯着眼看着那些盔甲在阳光下反光,以及随着踏马而跳跃的光点,啧了一声:裹得这么严实,要是有人来暗杀你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了,鬼知道这些人是谁呢。 克劳斯瞥了他一眼,呵呵一声。 血仆到了之后进行了一番休整,又换下了原来那匹被迫过载的马。克劳斯下巴微扬,向着一名血仆牵来的一匹母马示意:喏,性格最温和的就是这匹诺拉了,我上去试试。 现在 别怂,有我在旁边看着呢。虽然是这么说,可克劳斯脸上的假笑怎么看怎么虚伪,怎么看怎么充满恶意。 所以意沧浪当然就不肯。 僵持一会儿,克劳斯率先退让道:我会放慢速度,再给两匹马连上线,出什么事我们俩也一起,这样总放心了吧。 以前好像没觉得他这么喜欢立flag啊。意沧浪心中如何作想暂且不提,听闻此言却不再纠缠,仿佛当真放下心来地满意点头。 然后果然就出事了。 克劳斯正凝神对着远处河边一只专注饮水的雄鹿拉弓搭剑,吃瓜围观的意沧浪忽然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阵劲风,尖锐的破空声直啸而来。 小心! 话音未落,克劳斯已经胯下一夹,迅速回身,也没瞄准,张如满月的弓弦一松,箭矢便如流星般激射而出,竟是直接穿过那袭来一箭的中心劈开,接着犹自去势不改,一连透体穿过数名血仆的咽喉。 第249页 有这本事你还装模作样搭弓瞄准半天!意沧浪在他身旁看得分明,心中忍不住吐槽。 但这时也已经迟了,因为那一口气袭来有四支箭,三支成上中下势攻向克劳斯,一支被克劳斯劈开,一支躲开,中间那支却是避无可避,正正射中克劳斯握住缰绳的那只肩头。第四支箭,则毫无阻滞地射中了对象。 正是意沧浪胯|下坐骑。母马吃痛,猛然立足长嘶,饶是它再性格温顺,到了此时也不管用啊! 你们克劳斯瞳孔一缩,连忙抢过意沧浪手中缰绳狠狠用力,试图控制躁乱的母马。 为了保护所牵上的绳索,此时却成了负担。克劳斯肩头伤口崩裂,箭矢之下流淌出黑色的血液。 抱歉了城主大人,光明之下的土地,不应该由你们这些肮脏的死人染指。 为首那人一声令下,队伍中立刻有几人抽刀而出,对着身边的同伴痛下杀手。这一切也不过发生了在瞬息之间,到此时已经清完了场。 那人摘下头套,露出满头灿烂的金发和微深的皮肤,语调讥讽:作为圣裁所的光辉骑士,现在我奉我主之命,请您去死好吗 第126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7) 克劳斯瞳孔微缩, 瞬息之间心思已是百转千回:圣裁所, 光辉骑士,看来神殿也是等待许久,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 真是难得。 那名光辉骑士嘴角浮现出一抹蔑笑:的确是难得, 但阳光之下大注定没有你们这些阴暗的鄙虫存活的空间, 我主必将指引我们,通往真正的光明。 意沧浪听见身边挺身当关的血族闷哼一声, 正是意沧浪骑的那匹马吃痛, 躁动不安地想要挣脱缰绳束缚,迸裂的伤口中不断流出乌黑的血液, 血液在华美的骑装上晕开血迹。 克劳斯 忘了告诉你,光辉骑士笑得志得意满, 加注了神殿的光明之力,对付你这种黑暗中的生物最合适不过。怎么样,血流不止,从身体内部不断腐坏的感觉是不是很迷人 所以说, 我一向不能欣赏神殿的审美。克劳斯平静开口,而与此同时, 一股磅礴深沉的威压从他身上扩散而开,想要取走我的命, 神殿算盘打得不错你们, 尽管来试试啊! 虽然流逝的血色似乎令他脸色越发苍白,但单薄的身体却依旧挺拔。凝固的气氛如同死火山下涌动的岩浆, 场面一时犹如山雨欲来风满楼。 光耀骑士为首众人慑于危险的直觉,一时显出迟疑。意沧浪当机立断,迅速抽出一柄小刀斩断了连接两匹马之间的连接,腿上用力,转到克劳斯身后握住缰绳。 快走! 其实不用他多言,克劳斯在察觉他动作的时候便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即便是心领神会。受伤的那只手在意沧浪跳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松开手上缰绳,更掏空了那匹马的箭袋急射而出。 意沧浪手上一抖,马匹长嘶一声,立刻撒蹄狂奔。 先等我杀了那个为首的,他们只有一个人能用那种箭。克劳斯果断地又从自己箭袋中抽出一根。 不需要,阻挡他们就够了,那种箭最多只有射到300码才管用。意沧浪冷静道。 克劳斯眉头一皱,意沧浪随即感受到他身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颇为熟悉的波动气息,应当是在与他的六六交流。果然不过一个呼吸,克劳斯嗯了一声,手腕一翻,手中的利箭便由一化三,稳稳当当地冲着反应过来追杀他们的追兵急射而去。 即使如此也还是有流矢飞来,意沧浪呼吸一错,陡然爆发出一股力道,不由分说地压着克劳斯向下俯身。 流矢堪堪擦过,意沧浪顿觉他自己背上摩擦过一阵高热的剧烈运动,随即便从伤口开始散发出强烈的腐蚀与灼烧感。 他呼吸一重,眼眸深处隐隐红光涌动,而身下的血族虽然张弓搭箭稳稳当当,却毕竟伤体沉重,此时已是鬓湿汗重,呼吸散乱却又勉强维持清醒。 去、去密林深处,有结界。 意沧浪嗯了一声,手上马鞭猛地一张,缰绳一转,马匹顿时飞快专心转向,不过倏忽之间,便已经投入重重密林之中。 就在马尾进入的那一刹那,克劳斯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沫,迅速唤醒了一层结界,顿时黑暗阴郁的血光氤氲着升腾而起,慢慢扩散到整片密林。原本茂密葱郁的森林,顷刻之间散发出骇然邪氛! 做完这一切,克劳斯脸色迅速灰败下来。终究是体力难支,伤势沉重,呼吸渐渐消隐下来,坠入黑甜的世界。 克劳斯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大树的阴凉里。身|下垫着厚厚软软的落叶,鼻尖能嗅到青草和露水的清新。 身体内部不知是哪一个部位,又或者是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一种让他陌生的饥饿感。牙龈处更是发痒,他睁开眼,发现五感格外的敏锐,但眼前所见的一切却又蒙上了一层血色。 这是怎么了 他方一动身,右肩处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但奇特的是在这疼痛中又糅杂着奇妙的清凉,并且在那清凉过后,伤口处传来轻微的酥痒。 低头一看,箭头贯穿导致的伤口和随后在光明力量的影响下导致坏死溃烂的腐肉,被不知道什么手法干净利落地剜除了,难怪已经没有了原本被腐蚀灰败的感觉。虽然这里暂时留下了一个血窟窿,但血色已经从黑变成了深红,以克劳斯作为高等血族的恢复能力,完全伤愈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第250页 当然,对于刚刚用血祭展开密林魔法阵的克劳斯来说,这个时间相对于以往还是有点长的。 否则,他现在也不会产生这种强烈的饥饿感了。摸着自己长出来的獠牙,克劳斯无奈地想着。 至于能够救自己的人 六六,乔舒亚呢克劳斯环视周围一圈却遍寻不得。 很难判断这和意沧浪那个六六是否还算是同一个,但同样是六六,对待两任宿主的态度却截然不同。面对他的创造者阿卷,六六十分恭敬的指了个路,没有一丝废话地又潜了下去。 克劳斯找到意沧浪的时候他正在河水的下游,周围还有一小节瀑布,哗啦啦的水声掩映了大部分其他生灵的动静。而意沧浪正在有些笨拙地拿着一把小刀将自己后背上的死肉剜掉。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下手毫无颤抖,稳当当得就好像刀下的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但可惜毕竟伤在后背,他看不见也很难施力,只能勉强靠着自己的感觉来判断下刀的位置,每一块血肉剖下来之后,他都要停顿良久,来分辨单纯的疼痛与烧灼的腐蚀之间的差别。 黑色的血水滴洒到水中,便会发出滚油入水般的嘶声,足见其威能。 原本光滑无瑕的脊背,现在已是伤痕斑驳。那是长长的一段光明之力摩擦而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更侵蚀了更多的血肉,意沧浪不能等,便只能继续咬牙下刀。 但这一刀,去势却被人挡住了。 嗯太过熟悉对方的气息,以至于意沧浪这才发现克劳斯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自己身后。他呆了呆,随即脸上展开一丝粲然的惊喜:你醒了! 自己伤得比我还凄惨,倒有心情来管我醒没醒! 克劳斯心中的埋怨比天大,嘴巴却闭得紧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手上一抽,刀却仍旧稳稳当当地被面前这个血族少年握在手里。 脸色顿时一黑。 意沧浪顿觉后颈发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把人驴得不轻这是要来兴师问罪啊! 顿时怂了,这回克劳斯再一用力,就轻而易举地抢过了匕首的使用权。 克劳斯: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兴奋呢。 他的眼神太过阴郁,意沧浪有些慌乱地咽了口唾沫,那凌厉反光还慢慢滑下一滴黑血的刀尖,怎么看怎么危险。 克劳斯却抿着唇,转到意沧浪身后。 你再动一下试试!冷冰冰的语气,轻易地绊住了想要扭头观察的某人。 意沧浪哪里还敢再动,刀刃在清水中洗去血污,冰冷的刀锋抵住了意沧浪的后背,不知为何,这样血腥又残酷的场合却让意沧浪有些心猿意马:克劳斯 对哪里下刀,这些腐坏的肉吗克劳斯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嗯好像有点不对意沧浪敏锐地捕捉到了克劳斯声音中那份强自压抑的颤抖,他眼前一亮,顿时有了心思。 克劳斯便见那单薄修长的肌肉随着自己刀尖的移动而紧绷轻颤,斑驳的血迹与被削得乱七八糟的皮肉,近看越发触目惊心。 你对自己还真是下得了手啊!半是埋怨,又半带着点自己都说不清的心疼。 嗯、嗯。意沧浪含糊地应着,小声地抽着气,声音暗哑的笑:留在我伤口上的那点力量,跟你的比起来不算什么呀。 然而那蹩脚的演技,却早已从生理性的轻颤和脊背上渗出的汗珠中暴露得一干二净。 真是个傻子! 克劳斯敛下眉眼,抹去那即将要流到伤口里的汗珠,动作中已带上了一分小心翼翼的珍视,他低声道:很疼吧。 声音温柔,下手犀利,一片薄薄的皮肉被迅速削了下来,流出的血水已经是干净的红色。 不,唔意沧浪闷哼一声。 疼就说出来,笨小子。克劳斯是想要教训这个年纪轻轻就一肚子算计的小混蛋,说出来的话里却带着连自己都被吓到的温柔。 便是这一声温柔,似乎终于攻破了血族少年的心房,他喉中呜咽了一声,脊背微弓地蜷起来。 很快,很快就好了。克劳斯深吸一口气,伸手按住那轻轻颤抖的肩头,下手过一次之后的动作越发迅速流畅。但再流畅,却也挡不住汗水从鼻尖滑落。 克劳斯,你的手心好烫。颤抖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仍旧是带着欠扁的调侃。 克劳斯绷着脸:是你留了太多汗。 但无论如何,掌心那块相接的肌肤,那种平时让他厌恶的滑腻滚烫,却不能让他松开半点。 最后一块血肉被挑开,克劳斯又如意沧浪所言,将他放在旁边的草药碎末铺在伤口上。 很疼么 看着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的少年,克劳斯心头居然有些不忍。他才这么小,在血族中还是幼崽的年纪,再有心计又能有多大的实力,光明之箭的破坏力他自己就是受害者,怎能不清楚那是如何的痛苦。 意沧浪顺杆上爬,低声道:很疼,不过过一会儿就好了。 还嘴硬。克劳斯垂眸看他。 克劳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骗你。意沧浪趁机道。 第251页 明明就是个胆大妄为的小混蛋,为什么偏偏到了这时候反而不识趣地犯起了执拗呢。然而,从来都奉信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克劳斯,此时却生不起半点怒意,只能安抚道: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折腾了这么久,不累么,闭上眼乖乖休息。 又想到自己醒来时那几欲发狂的饥饿感,料想是消耗太大的缘故,克劳斯想着便划破了自己指尖,凑到意沧浪口边: 不是精血,你可以服用的。 不只可以,应该说是正好大补才对。 意沧浪脸上浮现出受宠若惊的愕然,随即笑得眉眼弯弯,含住克劳斯的指尖,洁白的牙齿小心翼翼地咬着。 感受到指腹传来轻轻的吮吸,再看他眉宇间浮现出餮足,然后浅浅睡去,克劳斯看着他睡着的模样发了半响的呆,才被腹中饥饿给惊醒。 真是撞了邪,怎么这般心思深沉的小狼狗,睡着了的模样也依旧像个无害的孩子呢。 哦,是他傻了,他本来就披着羊皮呢。 克劳斯好笑地摇摇头,正要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小混蛋小心翼翼地揪在了手里,只揪着浅浅一角。 第127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8) 毕竟受到光明之力的影响程度较轻, 处理及时之后那些伤口以血族的自愈能力也不过是皮外伤而已。等到伤口开始收口、产生酥酥痒痒的感觉让意沧浪清醒过来时, 也不过太阳完全下山而已。望着天际一片橙红,没了太阳的感觉反而让这具身体越发游刃有余。 意沧浪活动了一下筋骨,却意外发现自己手上握着一小片截断的衣角愣了愣, 随即便忍不住笑了。 看来恢复的不错笑得这么开心。清冽的嗓音引他回头一看, 正是站得笔直的克劳斯。 意沧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顺手就自然地把那片布料收进了裤袋里。 克劳斯仿佛没有看见他的动作,只瞥了他一眼, 凉飕飕道:你现在笑得这么天真单纯是做给谁看呢, 怎么想清楚给我的借口了没 借口,什么借口意沧浪无辜道, 我对你所言句句属实,哪里需要什么借口 克劳斯呵呵:某人好像说过自己不会骑马我看看你之前控马的技术, 可不能用lsquo;不会rsquo;来形容呀。 意沧浪自然也知道,不可能凭着自己昏迷前最后那段卖惨博同情,就此逃过盘问。却颇为意外克劳斯居然首先挑这个。 他心念急转,面上却不敢怠慢, 面色诚挚道:关于这一点,我的确算是欺瞒你。我并非为自己开脱, 但我毕竟年少,初临外界, 虽练过一两天马术, 却不知自己技艺到了何种地步。当时我只担忧自己若是技术蹩脚,难免丢人, 所以才索性用不会来推脱,不过也只是觉得,对于你而言,我那点三脚猫功夫与不会也是不差多少了。 啧,果然是满口虚情假意,没一句是真的,偏生这么肉麻又不要脸的话,他却说得仿佛极为在情在理、天经地义似的。 克劳斯摆摆手:得了吧,事实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我也懒得追究了。 意沧浪眨眨眼,一脸的我含冤不白死不瞑目的小委屈样。克劳斯看得牙痒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帮子要不然说是少年郎呢,这小脸上还带着微褪去的婴儿肥呢。 意沧浪不要脸地迅速在眼中凝聚起水光,发出呜呜的含糊不清的话语,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虽然知道这是他装的,但克劳斯还是颇为满意地伸手拍了拍他的狗头,然后道:醒了跟我出来。 克劳斯待他来到一处颇大的空地边,周围围绕着一圈高大的树木,而中间躺着一具动物尸体。 那匹马瞅见马匹上眼熟的箭袋,意沧浪脱口而出。 嗯。克劳斯十分平静,走过去蹲下身,然后只见刀光一闪,原本还剩下最后一口气马便倒在地上。 你现在需要喝血来恢复血气,当然,你可以不用,那我一个人也不用跟别人分了。克劳斯头也不回道。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意沧浪也没啥矜持,乖乖地跑了过去,不但喝得痛快,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怎么感觉我这个待遇是步步下降,最开始还是你的心头血,现在变成马血了。 克劳斯不着痕迹地观察,然而即使有六六帮助,也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什么特殊之处,吸食血液的动作也流畅自然,熟练非常。 难道是他错了,乔舒亚并不是轮回者 宿主你不喜欢他六六乖巧道。 为什么这么说 嗯如果不是讨厌他的话,为什么要追究他是否是轮回者呢 克劳斯,也就是秦卷刚想反驳,却忽然一愣。 对啊,为什么要追究。 如果他确认乔舒亚已经是轮回者了,而这个判定也是正确,那么乔舒亚就会被主神判定泄露轮回世界相关信息而抹杀。 因为如果他是轮回者的话,那他们之间就不会仅仅只是这一个世界的交集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秦卷心中便掀起惊涛骇浪。这个念头 六六似有所感,本应没有波动的机械音中带出愕然:主人 第252页 六六你太多话了然而还不待秦卷将这件事就此压下,便觉六六身上气息一变,随即开口时的声音便已经是那个秦卷此时最不想听到的存在。 这个错误报告真有意思,不但有意思,而且荒谬绝伦。六六的嘴巴一开一合,如果换做意沧浪、或者是另外一个轮回者呆在这里,便能轻易意识到这把声音真正的主人。 强大的威压,浩瀚不可抵挡的能力,和肆无忌惮的遣词造句,除了那个将他们拉入这无边轮回的主神之外,还能有谁! 秦卷喉头有些干涩,但开口吐出的话语却是一如既往面对主神的冷淡:六六给你发的错误报告。 六六你是当人当出故障来了,晋|江3115866就是晋|江3115866,你给它取名六六,也否认不了它只是一个程序的事实。 我没的想过否认。秦卷不甘示弱道,但你呢,你又在想要否认什么。 你当人太久,已经喜欢上玩人的文字游戏了。我只问一件事,3115866传给我的这份的错误报告,是不是真的。 如果你认为一个系统程序的错误报告可以作为评判的话,那么你就当真吧。 你!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但你呢,你急匆匆地赶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应该说,你在迫切地希望我否认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呵,好陌生的词。六六讽刺道。 哦我以为你每天工作的一部分,就是在制造恐惧与害怕,原来你对它很陌生么。 既然3115866已经出现如此重大的程序错误,那么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我会去把它销毁的。 你敢!你尽管试试,你的运算推演程序最后会告诉你,你销毁六六得到的远比因此惹怒我而失去的要多得多。 这是事实,他们都心知肚明,主神连推演都不用推演。 六六的语调有些不耐烦了:你很清楚,你清楚我这是在为你好,继续下去你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情感模拟到现在早就已经足够了,已经不需要你再 够了,我自己有分寸。 两者当然是不欢而散,六六最后放下一个通牒的时候,秦卷忽然发话:喂,我问你,学会迁怒是不是作为主神应有的能力。 六六毫无反应。 下一刻,六六再度出现,哆哆嗦嗦,越发谦卑地向秦卷请罪。然而六六是秦卷一手创造出来的,他又如何看不出,此时六六的行为不过是刚才主神遗留在它程序内一段预设动作,而真正的六六好不容易推演到的情感智能,却因为主神的这一番大驾光临,而再度受到了抑制。 可,即使如此,秦卷看着这样诚惶诚恐的六六,还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它的脑袋:我没事,这不怪你。 他可能的确已经当人当得太久了,但主神,难道就真的毫无影响么 祂现在会急切地插手干预,会生气地迁怒无辜者,会去做很多很多他们以前认为的无意义的事。 你怎样了意沧浪的声音像是一束冲破了迷雾的阳光,刺入了秦卷的世界。 秦卷眨眨眼:什么怎样 从刚才起就不太对劲,看来这匹马血液里的能量,对于公爵大人的需求来说的还是差得太远了些。意沧浪仿佛没察觉出任何异状,笑眯眯道。 秦卷哑然失笑,用行动表明了自己并不是那种到了这时候还拘于小节的矫情血族。 看着乔舒亚俯身饮血时微弓的脊背,挺身时舒展的蝴蝶骨,隐忍着故作平常的神情,秦卷在心中暗暗道:主神,我和你最大的差别,或许就是我会去做推演程序认为不能去做的事情。但在很久以前,我们不会去做任何不用去做的事。 天色渐渐暗下来,密林深处也变得越发幽深,两人在河边的不远处找到了一处小山洞。原本意沧浪都做好了为了不崩皮就这么凑合一晚上的心理准备,谁知道安顿下来后克劳斯却差遣他去找木枝生火。 又不是野人,生火烘干衣服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说的也是很有道理。结果等意沧浪再度捧着一捧柴木进来的时候,却发现克劳斯用一根木枝串着一大块肉在火堆上翻转。 嗯,看那形象和尺寸,好像是他们那匹死不瞑目的马啊! 饶是像意沧浪这种没有良心的家伙,此时也不由分心去琢磨片刻这马生前死后是如何的苦状万分。然后叹息一声:把马剁了来解燃眉之急我能理解,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专注地盯着火堆的秦卷头也不回:还用说么,当然是有仇报仇,一一清算了。 你要跟神殿开战 血族和那些卫道士本来就没有和平可言,秦卷自然而然道,虽然人类与血族外表差不多,但你也也该清楚,他们对我们来说只是事物,最多,有一些异类会成为幼崽的父母罢了。 意沧浪似有所觉地抬头看他,却见 火光掩映中秦卷的眼眸深得发红,正幽幽地看着他,眼神中的试探不言而喻。 第253页 他在试探自己。 意沧浪敛下眉眼,叹了口气: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 秦卷的呼吸微窒,转而又开口道:不过要对付的也不只神殿一家。 恩意沧浪脑子稍微转了几圈,恍然道:血族里也有人插手进来了,否则光辉骑士一接近就会被我们感应到,根本不可能轻易地偷天换日。那,是里应外合呢还是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克劳斯身份微妙又喜爱隐于幕后,即使是魔宴内部,也有许多人不曾听闻过这位魔宴真正意义上的掌权人。知道要来刺杀他才有用,而又有能力、胆魄和精力来组织参与这场刺杀的,血族里无非是魔宴内部那么一两个泥古不化的老顽固,或者秘隐同盟。 若是后者,意沧浪的乔舒亚这个身份就微妙了起来。 我没有怀疑你,放心。秦卷如何看不懂意沧浪的纠结,轻咳一声,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将手中烤的差不多的肉块递过去。 尝尝看。 意沧浪有些惊喜地咬了一口。 怎样 咳剩下的还是我来烤吧。 秦卷微微皱眉,一把从意沧浪手中夺过那串被烤得发黑的肉块撕开,外面焦了,原来里面还会生 这样有些困惑的阿卷,居然还有意外的可爱意沧浪轻咳一声,掩饰住嘴角的笑意:emmm......其实我们吃肉也只不过是吃个念头,你没做过这种事,第一次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128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9) 克劳斯虽然伤得比意沧浪重, 但他能力却也强了此时还是幼崽的意沧浪不是一星半点, 因此复原的速度反而还比意沧浪快。等到能够在这片密林中保护自己之后,他就开始去捕猎来获取修养的血液。 兽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密林众兽:我也真是日了ball了。 意沧浪负责负责将东西煮熟, 以及被大老爷克劳斯压着去磨砺本事。 既然有天赋就不准整天偷懒耍嘴皮子, 脑子转得再快身体反应不过来都是废物。 别装死, 赶紧起来,你到底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么!克劳斯磨刀霍霍, 冷酷的语气没有丁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暴露了自身水平的后果, 就是被克劳斯笑眯眯地一遍一遍地掀翻暴揍。 终于意沧浪某日忍不住揉着发酸的肌肉问道:所以你打算就放着外面不管消失这么久,外面快翻天了吧。 翻天了才好把那些魑魅魍魉的给吸引出来啊, 假寐的克劳斯懒洋洋地翻了翻眼皮,语气中未带惺忪, 怎么扛不住了想逃出去 总把人无奈想得这么差劲做什么意沧浪丝毫没有被人揭穿的尴尬,目色清澄,我又不是青春期的小孩子,不懂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为我好。 于是, 反倒轮到克劳斯耳根微微泛红了。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合作伙伴的关系,不用说得这么亲切。克劳斯板着脸。 然而或许克劳斯自己都没有发现, 他对待面前这个乔舒亚的时候会总忍不住板起脸愠怒,但这样真实的情绪波动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他的身上了。 意沧浪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轻声道:如果你觉得这个词够安全, 那好吧,合作伙伴。现在我们有共同的利益目标, 一如你想要确保我这个合作伙伴的安危、来确保我们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一下去一样,我身为合作伙伴,也想要确认你不会因为我的缘故,而损失什么。 他一口一个合作伙伴,却说得缱绻温柔,仿佛蕴藏着万千情意,听得克劳斯都觉得心弦波动,有些慌乱道: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希望如此。 又过了几日便是下一个月圆之夜,依照惯例,熹光之城方圆百里每月在这一夜的阴气都会攀上一个顶峰。因此,这也是密林的血祭结界覆盖范围最为广泛的一刻。 经过多日的观察,克劳斯早已摸清楚了那些光耀骑士已经逐步松懈、放弃了继续搜寻他们的想法。更别说这月圆之夜对于光耀骑士本身的克制,当即便决定漏夜返回。 当然,是他自己一个人漏夜返回。 所以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训练你了 明亮的圆月之下,一道人影快得不及眨眼告诉前进,身后只见残影,仿佛不过数个起落,便已经从密林边缘疾驰到密林中心的河边。 意沧浪眨眨眼:难怪你当日宰杀那匹马的动作这么利落。 内心却暗暗吐槽,既然有这种黑科技一样的移动速度,为什么还要用原始的骑马打猎 所以说,真的是好玩啊! 血族不需要会骑马,但生活在贵族人群中的血族需要。 意沧浪愣了愣,才意识到这是克劳斯在解释给自己听。 克劳斯居然会解释了 被他用稍显惊异的眼光看着,克劳斯敛下眉眼避开那视线,淡淡道:现在你我也可以就此别过,还有,你当初的建议,我同意了。你现在的水平自保不成问题,但妥芮朵内部到底是什么态度还有待观察,我的建议,你最好再行修炼一段时间,等我这边的情势也相对稳定之后,等下一个月圆再离开密林。有我出现,光明神殿的人不敢再逗留。 第254页 就此别过,这句话可真是刺耳。意沧浪皱起眉:你想要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势力 血族不存在真正的盟友,魔秘的和平只不过是一张脆弱到谁都不愿相信的废纸,而光明神殿如果要清缴,相信那些人族国王也不会放过这个能够铲除自己国家背后黑手的机会,至于魔党内部,只要有足够的条件,将老大干翻取而代之的成果能够吸引无数垂涎。 或许是到了这个时候,意沧浪才能如此深切地意识到现在的克劳斯面对着什么,而自己曾经又错过了什么。 用一种当初的雅撒都不曾接触过的角度。 是,我能,也只有我可以。 风轻云淡的语气中,却暗含着理所当然的自信。这是克劳斯掌控了魔宴无数年树立起来的自信,也是对自己价值无可替代的把握。 是的,你当然可以,我的国王。 曾经的你可以,现在的你当然更可以。 或许成为乔舒亚对于意沧浪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身为雅撒的他不知道,而成为乔舒亚的他知道,却无能为力。 意沧浪深深地看向克劳斯,用无比认真的语气道:我现在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说保护你,所以,你能向我保证,你会好好的吗 既然无能保护,便不做拖累。如今的我不可以,但终有一日,我会成为那个能够站在你身边的人。 克劳斯在他的注视中点头:你放心,这点小麻烦还挡不住我。 好,我放心。意沧浪嗯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颗冰晶的银链。这是血族用以保存珍贵血液的方式。他对上克劳斯惊疑不定的眼神,笑了笑开口,我已经无法保护你,那么,也只能努力让自己不做拖累了。 这是我那滴精血,你不必如此未说出口的话,却被意沧浪轻轻的一吻堵在了唇边。克劳斯愕然地睁大了眼。 而偷袭成功的意沧浪自己都有些意外,他只是想试试,没想到克劳斯居然真的毫无防备。 顿时心中一软,仰头便将那滴心头血融化了吞服下。 体内瞬间升腾起一股剧烈的疼痛,暴涨的充盈在迅速盈满四肢百骸后,又转而开始不断向外冲击,在这个不断碎裂又重组的过程中,一丝奇妙的,血脉上的联系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意沧浪的动作快得克劳斯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瞬之间脸色煞白,被疼痛刺激得紧咬下唇,却强自镇定的抬头对着自己道: 我知道服用之后的后果,无非就是从此我的体内会流淌你的血液。如果父系血液能够让你对秘党的局势多一点点放心,那也足够了。 服用过高强度的心头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意沧浪就已经算是半个勒森魃人了,对相当于他的初拥之父的克劳斯,则会产生一种近乎膜拜的敬畏。这种被掣肘的威胁才是很多血族不愿意去尝试的,一旦被心头血所牵制,除非服用超过这滴心头血品质、或者自身水平超过该血主一个大境界,否则根本难以完全摆脱这种控制。 意沧浪,相当于是主动把自己的命递到了克劳斯的手里。 真是个傻子。 真是个傻子。 克劳斯不但这么想了,而且这么说了。而他面前的这个傻子,却只知道故作天真的笑。 你为什么,总是出乎我意料的狡猾,又跌破我想象的愚蠢。 你以为我稀罕你的表忠心么,晕也不该晕到我面前。你这样,真是该死。克劳斯嘴里吐出的话语带着压抑的怒火,然而他的手,却轻颤着想要一次次地拭去他的汗珠。 真是个傻子。 意沧浪醒来的时候,克劳斯已经离开了,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但却在意沧浪手中留了一条完整的银链,不是那条之前被意沧浪拿来存放他心头血的冰晶项链,而是另一条血玉挂坠。 是克劳斯一直戴在身上的项链,意沧浪作为雅撒的时候看到过无数遍。此刻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克劳斯的凌厉冰冷的气息。 而他留下的纸条上,却只轻描淡写道:一条换一条,这一根算是留给你做个纪念。 好一个纪念。 意沧浪轻笑一声,握紧了。 这次服用克劳斯的心头血的效果,他当然是带了点风险的。虽然有洗髓丹做后手,但毕竟不知道有没有主神窥视,贸然动用的结果他并不想去想象。如果不是他感觉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掌握程度差不多了,也不会去如此冒险。 然而吸收的结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虽然疼了点,但意沧浪惊讶地发现竟然几乎没有多少浪费,相反,克劳斯的血液中似乎有一部分与自己体内的血液形成了共鸣,融合得非常之迅速,他的主要疼痛,也是来源于这太过迅速的能量暴增。 只是当时他正在全力吸收转化那些能量,自然没有多少心思去琢磨这种异样究竟从何而来。而如今情况稳定下来,意沧浪才有闲暇发现,一直装死的系统任务面板忽然跳出来了一行字,由原本的灰色点亮为绿色。 基础任务二:为乔舒亚报仇。发现任务线索,任务正式开启。 嗯竟然是那个他一点头绪都没有的任务二有了新的进展 他吸收的克劳斯的心头血,与乔舒亚未报之仇之间,看来还有一处遗漏的连接不曾补上啊。 第255页 第129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10) 不管是虚情还是真心, 克劳斯失踪一个月之后忽然再度出现的消息还是像张了眼似的在魔党上下疯传开来, 随即党内就展开了兴高采烈的庆祝活动。而作为庆祝主人公的克劳斯,在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地敲打过几名颇有异心的氏族族长后,却避开众人, 独自先行回去休息。 连续不断的周旋算计, 即使是对亲信也要拿捏恰当, 这是他过去数百上千年的生活常态,然而在褪去满身伪装的尖刺后, 他眉宇间也不免拢上疲惫。 夜晚是属于血族的世界。 将自己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躺椅里, 克劳斯看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微微出神。 笃笃笃,敲门得到应许, 执事推门而入,他深知主人的习惯, 恭敬道:主人,之前侍女在整理房间的时候,在塔顶找到了乔舒亚阁下留下来的几幅画,需要怎么处理呢 怎么我回来的时候不立刻给我克劳斯诧异地听到自己的声音, 随即沉默了一下,道, 拿过来给我看看。 好的。 乔舒亚留下了两幅半的画作。半副还摆在画架上刚刚上了头几层色,连他要画的是人是鬼都看不出。但另外两幅 接下其中一副蒙着的天鹅绒布料的时候, 克劳斯小声地抽了口气。入目是让他惊愕的精美画面, 而画中的人物,又是该死地眼熟。 油画上的光油干透之后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鲜亮温暖的色泽, 如非是笔触的痕迹,画中人物的肌理与血色几乎真实到克劳斯怀疑自己站在一面镜子面前。没错,乔舒亚画的是克劳斯,却比真实的克劳斯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精致,强烈的感情从每一道笔刷痕迹当中透露出来,令克劳斯在看到的第一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他画的是自己穿着浴袍靠坐在窗边的模样,头发上蜿蜒滴落的一颗水珠洇湿了手中书页的一角,自己微微抬起眼,像是听到有人呼唤似的,视线正对着画面。 克劳斯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乔舒亚面前过,这幅画完全够得上让他写封信丢到乔舒亚脸上去恶狠狠地嘲讽他一通。 可是都没有,克劳斯只是盯着画半响,神情莫名转向第二幅。这副比刚才那副尺寸要小上许多,克劳斯心跳的有些快,扯下天鹅绒的时候指节都克制地透白。 不知道为何,心头居然涌动着一股诡异的忐忑。 结果真看到的时候,他却忍不住懵了半响,然后猛地脸色阴沉下来,将手上的天鹅绒往地上一丢,高冷地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还十分孤傲地甩上门。 孤傲的克劳斯公爵阁下,当晚沐浴后擦拭着头发走到床边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想试试看靠坐窗边是什么滋味。 似乎是夜里的凉风吹得脑子不太清醒,克劳斯,或者说克劳斯身体里的秦卷又跟着做了件事找出了六六。 那个跟踪器,有什么反馈回来秦卷的心中难得升起一种类似别扭的情绪。 六六叮地一声,十分智能地弹开一个屏幕画面,却是另一个截然陌生的地域。 当时克劳斯在留给意沧浪那个血玉项链的时候,就顺手附加了个小型跟踪机器人,装上去的时候克劳斯是用他这么辣鸡,我这是在关心合作伙伴的生命安全免得赔到血本无归来安慰自己的,结果装好了之后又好久闲置在那里不肯看。 姑且看看这个心机深沉的小混蛋在干嘛好了。克劳斯想着,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星期,要是这小混蛋已经不知好歹地跑出密林,那他就 索性机器人截取到的图像信息显示乔舒亚明显还呆在密林当中。克劳斯嘴唇忍不住微微上翘。 随着摄像头的转移,画面中出现了熟睡的面容。克劳斯忍不住挑了下眉,吸收了自己那颗心头血中能量之后的乔舒亚在外形上倒是产生了巨大的改变,除了眉眼间还能找到些许熟悉的模样,面部的线条却是越发硬朗清隽了,而身形仿佛一眨眼便抽长成蜂腰猿臂的好身材。 克劳斯甚至在心头升起一种奇妙的庆幸,还好监视器是锁定目标物后一定距离内跟随,如果看不到乔舒亚如今的样貌,那是多么的遗憾。 熟睡中的意沧浪还不知道自己的新外观已经被某位义正辞严的闷骚痴汉欣赏了一个点钟,依旧睡得香甜,克劳斯一边吐槽着这小混蛋野外独自都敢这么心大真是没有常识、暗搓搓地想着要不要改日派人多放几只凶性未褪的猛兽进密林去陪他玩玩,一边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上那张脸。 直到月亮的光线转过树梢,克劳斯才回过神来,平静地将屏幕关掉,然后:乔瑟夫,去把我书房里的三幅画,不,两幅画送到这里来,没画完的那一副,想办法保存起来维持这个状态,方便他下一次继续。 黑暗中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应诺,下一刻,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个黑斗篷,一手拎着一个画架,恭恭敬敬地将东西放在寝室的墙边,然后消失了。 后来克劳斯瞧着第二幅素描上面定格在穿着女装的乔舒亚胆大包天公主抱着自己转圈的画面,有些尴尬地想起来 自己之前走的时候,好像没有把绒布重新盖好来着。 第256页 这件事的后果是,乔瑟夫哭晕在厕所地发现整整一个月主人都没有传唤自己。 奢华的房间内,女人的低声笑骂与男人的调|情共同谱写出一篇暧|昧的篇章。然而,匆匆而来的一位不速之客却打破了里间暗流涌动的氛围。 小姐!小姐!侍女的呼唤中带着焦急。 凯瑟琳眉间闪过一丝不悦,刚想要叱骂这没眼色的奴婢,身边高大温柔的迪特拉却颇为好整以暇地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凯瑟琳,有什么好动怒的呢,先听听她有什么事也不迟。 他温和的语气令凯瑟琳面上闪过一丝羞涩,嗔怪道:多半没好事,我看你定是厌了我,所以想要趁机让我赶紧消失吧。 你说这话可就是在扎我的心了 迪特拉近来的心情正是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些神殿的杂鱼到底也有点用处,自己只是这么随手安排,想不到就搞得那位熹光公爵生死不知。呵,魔党声威赫赫的克劳斯阁下,也不过如此。 以往从不能让他有耐心的拿乔卖痴,这几日倒品出几分情|趣来。 一番调笑之后凯瑟琳便步出里间,面露忧色的侍女连忙凑过去,手脚麻利地为她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摆,一边低声地将事情道来。 什么那小杂种居然还有脸回来! 凯瑟琳调子忽然拔高,原本自信傲慢的作态也再难以维持住。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又有几分懊悔,蹙起眉权衡了片刻,心中的不放心终究占了上风。她恨得一跺脚,放弃这次大好的讨好机会,期期艾艾地向里间的迪特拉告辞。 等凯瑟琳妥芮朵匆匆赶回,那张让自己嫌恶的脸便好巧不巧地撞入眼中。 那张与自己有五成相似的面容,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变化,熟悉而又陌生。他似乎染上了别样的风采,仿佛蒙尘的明珠被擦拭干净,终于散发出夺目的光辉。相似的脸庞。不同的地位,然而凯瑟琳看到他的时候,却蓦然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不过很快凯瑟琳就自己否定了这种感觉:在乔舒亚淡淡投来的目光中,更是透露出一股令人暴躁的矜傲。 他变了,变得更加讨厌了! 凯瑟琳迅速得出了结论,精巧的下巴微抬,骨子里身为贵族小姐的骄傲就自然流露:呦,看来我今日来得正巧,小弟你难得出来一趟,姐姐都有些认不出你来了。 假惺惺的寒暄过后,便是陡然凌厉的质问,不过,是谁允许你坐在副座的呢!父亲的左手,是她的专属位子。 然而面前这个曾经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仰望着凯瑟琳的乔舒亚,此时却只平静地端坐在那里,岿然不动的模样,倒是越发显得雍容。 当然是父亲,他对我这一行收获颇为好奇。姐姐,几天不见,你越发年轻了。 意沧浪眨眨眼,一脸温和无害。倒是凯瑟琳闻言,气得憋了口气,刚要发言,却见父亲雷诺在上手用筷子当地一下敲在碗碟上,眼神危险地看了凯瑟琳一眼,警告道:够了,乔舒亚一路奔波也已经累了,等他回来再说吧。至于你,凯瑟琳,我希望今晚之前能听到你的解释,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就像一个典型的妥芮朵血族一样,看相貌你绝不会想道雷诺能够对自己的亲女儿这般下手不留情面。他打扮得正如许多得体的贵族老爷一样,穿着精致华美的礼服拄着一根元帅杖,小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乌黑亮丽的头发经过了精心的保养,看那细腻饱满的皮肤和眉宇间常年沉淀下来的书卷气,说是一个贵族公子都一点不过分。 然而实际上,这个看起来像诗人、艺术家而非暴力凶悍的血族的男人,在这个家中却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和统治力即使他现在处于某种考量对意沧浪十分温和。 是。凯瑟琳抬头看了眼雷诺道。 雷诺的神情好像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凯瑟琳毕竟他最疼爱的女儿,早就捕捉到他隐藏在温和之下的一丝真实。 实际上想也知道,凯瑟琳意图李代桃僵,让无力反抗的私生子乔舒亚代替自己去见传闻中阴晴不定的克劳斯。就算乔舒亚对她无可奈何,但雷诺又怎么会一点风声都听不见这件事,本身就是有雷诺想要试探克劳斯心思的默许在里头。凯瑟琳若非有此自信,也不会在这种微妙的问题上善做主张。 雷诺现在忽然发难,本就是一件不平常的事情。 除非,他是忌惮着什么,不得不如此作态。 那么这个忌惮的对象,似乎也只有端坐在位子上,仿佛悠哉看戏的乔舒亚了。 这个私生子还真是命大,这样都死不了,看情况,甚至恐怕还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从克劳斯勒森魃那边拿到了什么好处!凯瑟琳愤愤不平地想想到,看他这麼快就蜕变成成年形态,还不知道吃了什么大补的东西,搞不懂勒森魃人的审美。 而这整个过程中,意沧浪却只保持着自己的进度、自顾自认真品尝着没事爱生活的妥芮朵血族,在美食方面的造诣也是其他血族望尘莫及的。 他并不知道此时在熹光之城的城堡中,有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这里发生的事情皱起了眉。 第257页 雷诺、凯瑟琳。 不知道为何,克劳斯似乎隐约能感受到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情绪那是乔舒亚的情绪。 他不喜欢这两个人,这两个他的家人。 第130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11) 克劳斯看着凯瑟琳阴沉的眼神, 他不用怎么费劲就能看出凯瑟琳与乔舒亚之间的矛盾, 当然,指望血族的正常家庭之间子女与私生子兄弟有和睦关系,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出于某种关心他停下了关闭屏幕的手, 看着他的小混蛋慢条斯理地自顾自进食, 假笑着行礼, 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疲惫的神色,独自上楼回房。 克劳斯看着屏幕, 眉间的山峦渐渐聚拢。回到妥芮朵的乔舒亚似乎挂上了一个虚伪的假面, 完美地将周围的一切隔绝出自己的世界。有对比才有差距,克劳斯这才发现, 面对自己时候的乔舒亚,即使是假惺惺的伪装都鲜活得教人心跳。 等到夜幕的降临的时候乔舒亚精神极好, 刚回了家也不休息一下,就又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锻炼。直到满头大汗精疲力尽了,又张开还未成熟的骨翼飞回妥芮朵的城堡。他的蝠翼很漂亮,暗红的蝠翼中蜿蜒这鲜红的血丝, 那颜色看在审美被同化的克劳斯眼中真是绚丽。 这对成年觉醒的血族才能张开的蝠翼刚一张开,起跳的乔舒亚身体就是一降, 好悬没垂直摔下去。克劳斯心头一惊,身子都不由坐直了。然而乔舒亚操练这对陌生的蝠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很快就把握住平衡, 飞行的曲线流畅而迅速。 这个家伙呀,总是这样。克劳斯看着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乔舒亚, 心中暗叹。当初在密林的时候一副疲懒的模样,好像非要自己踢一脚才肯动一动,为了偷懒摸鱼连扒着自己腰哭唧唧撒娇的事情都能干出来。可自己不在的时候,他却用比自己要求更严厉千百倍的程度苛求自己,一日都不肯懈怠。 也许,他本来就是为了要对自己撒娇,才装得偷懒呢 这个念头在克劳斯脑海里一闪而过。 克劳斯现在越来越喜欢开着屏幕,仗着只有自己能看见,有时候旁边有人他也会开着。似乎只是看着他的身影,就有一种微妙的安心。 然而这种温情脉脉(虽然当事人并不觉得)的感觉,很快就被人打扰了。 凯瑟琳有些嫌恶地看着身上颇为狼狈的克劳斯,语气不善:天都擦亮了你才回来,难道是又去外面打架了呵,果然是来历不明的野孩子,就是没有规矩。 碰的一声,意沧浪甩都不甩她,手上虚虚一抓,凯瑟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直接抓小鸡似的揪着衣领丢出了房门外。 等她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发怒。 要死了啊!要翻天了啊!小杂种一回来居然还敢对我动手了! 至于意沧浪骤增的武力,凯瑟琳只当做是这厮机缘巧合血脉成熟后的正常水平成年血族比她这个无限趋近成年的血族强悍那么一丁点,不是很正常的么。 不知道哪儿来的辣鸡血统,等她成年之后自然会让她见识什么叫做纯血! 凯瑟琳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奈父命难违,只能耐着性子一遍一遍敲着门。 敲了不知道多少下之后,门终于开了。刚冲完澡的意沧浪头发上还滴着水,只是身上的丝质衬衫和长裤已经整齐得穿戴好。 虽然,虽然凯瑟琳很看不顺眼这个小杂种,但还是不免为眼前的风景眼前一亮仅仅只是那解开的领口处袒|露的一点皮肤,却莫名显得色|气而禁|欲。 然后很快就被注意到的意沧浪给扣好了。 凯瑟琳有点遗憾。 而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红着脸看完乔舒亚冲澡穿衣全过程的克劳斯阁下冷哼一声,用力记住了凯瑟琳这张脸。 刚刚那个眼神,他可不是瞎子看不懂! 你有什么事克劳斯听到乔舒亚冷冰冰的声音,连忙凝起精神,顺便换了个腿交叠不,他没有想要掩饰什么身体反应,真的。 凯瑟琳撇了撇嘴:呵,出去一趟好大的脾气,怎么,乔舒亚少爷现在看我不顺眼,想要再打我几下么!她还刻意咬重了少爷的发音,想要借此讽刺克劳斯。 再有下次被我发现你私自进我房间,我不介意满足你。 凯瑟琳被他平淡如常的语气堵得一噎,哼了一声作罢,说明了来意:喂,勒森魃的情况怎么样 《魔宴同盟密鉴》第三卷 有你要的资料。 你别装蒜,我说的是、我说的是我那个未婚夫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独|裁者大魔王克劳斯。凯瑟琳美眸含怒。 原本正颇为惬意地欣赏着他家小混蛋装呆怼女人的克劳斯闻言,脸上生动的表情也一点点收敛。 六六:抱歉,你家 他克劳斯听见乔舒亚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还用说么,魔秘两党之所以分裂、晨曦之地之所以成为血族最惨烈的坟场、千年来两次血族内战,无不有这只血族在背后操盘的魔爪。身为仅剩的一只三代,却从未有过什么英雄战绩,活了这么久还在苟延残喘的老不死,大概是每天躲在棺材里想尽办法来延续天运不择手段吧。哦,听说他还从来没有过任何情人或者恋人,呵,性|无能或者丑八怪,反正没跑了。鬼知道他发了什么疯,居然还真的回应了父亲大人的提议,是快老死了要拉个年轻的殉葬么!这种只会躲在阴影里蝇营狗苟的肮脏疽虫,你觉得我会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第258页 凯瑟琳丝毫不吝啬任何恶毒的话语来描述克劳斯,天知道她收到消息说父亲要把她许配给克劳斯的时候有多么的惊慌,一连几天梦里都有各种丑陋的恶灵来找她,一个个的自称自己就是克劳斯,是她的丈夫。一想到自己以后身边会躺着一个充满腐朽气息的活化石,城府深沉又实力高深,而自己再也无法享受秘隐同盟轻松愉悦的空气,她就觉得几要窒息! 这些话她说得太顺口了,在这段时间来她不只一次地和情人们、闺蜜们、侍女们用类似的话语咒骂着那个老不休的克劳斯。 然而凯瑟琳一时忘形,并没有发现意沧浪的脸随着她的形容一点点的阴沉下来。 但一直观察着意沧浪的秦卷发现了。 秦卷首先发现的,是自己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生气,甚至连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只有一些荒谬的可笑。 当然,凯瑟琳说的本来就不是他,而是设定中他扮演的那个克劳斯,但吸收了克劳斯的记忆,秦卷非常清楚,凯瑟琳说的这些不过是三分真相加上七分修饰后真假难辩的历史。他更关注的是,原来自己在年轻一辈的秘隐血族中,是这样古怪的存在么 大概克劳斯这个身份,真的年纪太大了吧,或者,他给秘隐那些长老团的小鬼们造成的阴影有那么一点点大,以至于让他们迫不及待地将他妖魔化想到克劳斯为整个血族的筹谋,说不替这具身体悲哀也是不可能的。 但在这荒谬的可笑与一点点悲哀中,秦卷却发现自己似乎还有一点别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真实存在。 他不由自主地凝视着乔舒亚,左胸口本该不存在的心跳,此时却犹如是脆弱的人族那样,让他耳膜中产生一种类似跳动的幻听。 乔舒亚也是秘隐血族,他受到的是和凯瑟琳一样的教育那么当初他来到熹光之城的时候,怀揣的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忐忑、恐惧、不安、还是视死如归的绝望 克劳斯,不现在是秦卷,他用力回忆,却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印象。似乎见到乔舒亚的第一眼,就是他拙劣地扮着女装,即使发饰繁复沉重,也依旧遮挡不去那飞扬肆意的眉眼。 你听传说说,听神话说,听密鉴说,听我说,所以怪不得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却没有基本正常的判别能力。意沧浪冷淡道。 凯瑟琳一愣,脸色有些难看,却嘴硬道:哈,言下之意,克劳斯难道还是个绝世好男人这样看来那倒是便宜我了! 听到最后一句,一直冷若冰霜的意沧浪脸色终于发生了波动:阴沉了下来。阴测测地盯着凯瑟琳半响才冷哼道:你说的性无能、丑八怪、只会躲在阴影里蝇营狗苟的肮脏疽虫,我都没有看到,所谓的老死,如果你还有基本的常识,也当知道除非意外血族的存在是永生的。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到克劳斯,眼神投向虚空中的回忆,冰冷至极的寒光也仿佛被那些记忆软化成潋滟的柔情: 至于克劳斯是怎样的人,在我看来那是我诞生以来所见之最温柔的一抹熹光,是雪山之巅的那一捧光阴,是四季轮转以来最美的一段香。如果我是女人或者男人之间可以结契,我会立刻抢过你头顶那个未婚妻的头衔,我绝不会像你一样愚蠢地错将明珠当鱼目,而会珍之爱之,用我全部的余生去保护他。 他说话时的语气透着毫不掩饰的温柔与绝望,这种绝望中甚至含着一种恶毒阴狠的嫉妒。 他就用这样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冲着凯瑟琳吐出几个字: 至于你信不信,随意。 碰的一声,房门再度被关上了。 凯瑟琳懵逼地盯着紧闭房门上的雕花瞅了半响,才有些费劲地将意沧浪那弯弯绕绕一大堆从句套从句、繁复华丽得如同是假血族通用语的辞藻给解读出来。 然后一时间,她就不知道自己脸上该摆出何种表情。 Emmm......虽然乔舒亚这话的形容有点魔幻,不过装得倒是很真情实意 她好像该礼貌性地惊喜一下或者被嫉妒了要婊气十足地窃喜 第131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12) 熹光之城。 秦卷猛地想要关掉眼前的屏幕, 刚一抬手又舍不得, 鬼使神差地想要用指腹去触碰光幕上脸色难看的青年,想要安慰他却又忍不住上翘地嘴角。 当然手指穿透了无形的屏幕。 他身子一震,毅然决然地把屏幕关掉了, 跟着像是整个人都打完一场大战一样, 陷进宽大的靠椅里。 沉默半响, 有忍不住伸手,掩住自己唇角越来越夸张的弧度, 滚烫的耳尖想要捂住的地方太多, 他只恨自己没有多生出几只手! 诞生以来所见之最温柔的一抹熹光,是雪山之巅的那一捧光阴, 是四季轮转以来最美的一段香。 他喃喃重复了一遍方才乔舒亚的话,面红耳赤却掩不住眼角眉梢的欢喜, 第无数次地庆幸自己这个世界没有心跳那种东西。 他打开屏幕,来来回回地看着画面上面色犹自阴郁的乔舒亚,像个傻白甜吃了蜜糖似的笑弯了眼。这一刻他不是必须要承担整个魔党、半个血族的克劳斯,而只是一个单纯陷入恋爱脑中的秦卷, 一个似乎有了丰富的轮回经验、实际上却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傻白甜。 第259页 好不容易收敛了唇边的弧度、让自己的脸不再烫得那么少女心,他认认真真地对着画面上的乔舒亚说: 你也是我诞生以来, 最美的一段情话。是男人也的没有关系,早在最开始, 我所认下的那个小未婚妻, 我将来的灵魂伴侣,都只是你而已!你这么在意这个头衔, 我将来亲手给你戴上好不好 他终于知道,听到凯瑟琳对自己的形容时,除了可笑与悲哀之外的那种淤塞的感觉是什么了。 是害怕。 因怯懦所以害怕未知,因在意所以害怕失望。 害怕有什么不好,害怕全然没有不好。明明血族没有心脏那个部分,但秦卷却总忍不住给自己臆想出一颗炽烈跳动的心脏。 我的心脏因你而跳动,我的灵魂因你而鲜活。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跟踪器反馈来的画面,直到乔舒亚疲惫又无奈地嘟囔了句,解开方才匆忙套上的衣服换上睡衣上|床补眠,又默默捧心地看了乔舒亚的睡容许久,才心满意足地关掉画面。 叫出六六,让它给自己准备一本能跟灵魂挂钩的书。 主人,给你。六六忐忑不安地看着。 然后就看见秦卷一手华丽的花体: 至于克劳斯是怎样的人,在我看来那是我诞生以来所见之最温柔的一抹熹光我全部的余生去保护他。 六六: 刚看了个开头六六就觉得不妙,结果发现噩梦不幸成真。 明明还没到发展出高智能AI的程度,但可能是耳闻目濡吧,六六莫名有了一种自己小小年纪就要为任性的主人操碎了心的忧伤。 主人,您目前的状态很危险,根据主神日前最新下达的 可是精神抖擞逻辑在线而且陷入恋爱脑的秦卷,是不讲道理的,却又偏偏对自己的造物拥有至高无上的权能。 他直接越过了六六的权限,将写完的书直接化光收入自己的灵魂内核: 我知道祂会生气会发狂,但那不要紧,祂不会伤害他的。 我爱上的人,祂便不可能真正想要去伤害他。 等了一会儿,果然没有听到六六身上发出那个熟悉的骚包咏叹调,秦卷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意沧浪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中撩人于千里之外,依旧在勤勤恳恳地干大事。 要成为能和克劳斯比肩的男人,当然是一段长长的征途,起码现在这个秘隐同盟的非核心氏族族长的不受宠私生子身份肯定是不够的。 依照意沧浪总结下来的关于主神任务的了解,一个世界如果有不同轮回者,发放的任务一般相同主要可能是懒得做设定吧。 当然,主神给出的理由十分欠扁: 给予尔等蝼蚁平均的条件与追求,请务必献上令吾赞叹的丰美表演。 不管真实理由是什么,总之就是他家克劳斯的任务,泰半和自己的差得八九不离十,无非也是:存活报仇撰取权柄。 不过秦卷都已经是魔宴大佬了,还要怎么获得权力统一八方六合吗意沧浪思来想去不能确定,不过也知道他家秦卷在这个世界怎么样都是注定要怼天怼地的人物。 所以,先定一个小目标,当上秘隐同盟的操控者吧,这样之后秦卷要干什么都能方便点。 大不了一起打光明神殿咯。 丝毫没有曾经身为人的自觉的意沧浪先生,打定主意后就开始死命折腾起来。而暗搓搓多角度多方位观察他的克劳斯,也并未错过任何一刻。 克劳斯在清洗魔党的时候,秘隐那边最近出来了个个很能打的年青人,还是从妥芮朵那个只知道玩的氏族里出来的,擂赛上面当众一挑多,最后把梵卓族那个张狂得不得了的小杂碎特拉迪都给打折了!三次! 克劳斯在假惺惺和人族国王互相忽悠的时候,秘隐那边有个年轻人,没错就是上次那个很能打的乔舒亚,在一年一度的阴月祭祀上面抢到了始祖灵思灌体的机会,我靠这家伙哪儿来的妖孽,说好的刚成年不久呢! 克劳斯成功撬了光明神殿的墙角,策反了一个人族国家理应外合剿灭当初瞎了眼来刺杀自己的那个圣裁所的时候,我靠乔舒亚真男神,死亡氏族忽然叛乱一口气攻陷了都城,梵卓血族都扑街大半了,他居然单枪匹马把末卡维的先知们全须全尾地救了出来!太强了! 克劳斯一路干翻N个小圣城长驱直入在人族土地上杀得七进七出、为自己阴谋诡计的丰碑再添一笔的时候的,乔舒亚整合了一盘散沙的秘隐同盟重新镇压了叛乱,将死亡氏族流放到永寂之海辣好棒棒!可惜长老团那些老不死的,以前造孽太多,早就被死亡氏族发狂虐杀得全扑街了,看不到秘隐荣光重现的时候咯~ 耗时十年,魔宴同盟与光明神殿的圣战最终之刻,光明圣城之外。 我看,你好像很开心 克劳斯看着行军图,最后推演了一遍各方势力,轻飘飘地看了眼的坐在下首语气兴奋得都可以成为花痴的手下安德烈。 安德烈嘿嘿一笑,虽然总被人询问是否是白痴,不过能成功扒上魔宴党内第一男神克劳斯大腿,他自然也有独特之处。 第260页 包括但不限于对某些事情在某些方面的蜜汁敏锐雷达。 虽然长着一张傻白甜娃娃脸笑起来还有俩小酒窝,但作为克劳斯的第一情报官包打听,安德烈手上总是十分应景地拿着一堆小纸条。 比如这时他就塞了一张小纸条进兜里,笑嘻嘻道:没什么,只是刚刚发现男神干了票大的而已比起战事来说这个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圣战结束后我整理完毕再向您统一汇报。 作为一个生物,安德烈有六六比不上的地方:察言观色来收集整理出克劳斯真正好奇的东西。 但作为一个有思想的动物,安德烈也有远不如六六地方:比如这个喜欢拿乔吊胃口的狗脾气。 忘了说,安德烈的男神,就是克劳斯的心肝肝小娇妻(未来式)乔舒亚。安德烈,就是上述那些引号内语气蛇精的信息汇报者。 这狗脾气虽然让克劳斯嫌弃,却也勉强在忍耐范围之内。举个栗子: 当初乔舒亚刚刚声名鹊起的时候,克劳斯受到线报看到乔舒亚从试炼谷安全过关,松了口气之余随手丢给下属们,要他们向他呈交的关于乔舒亚的评估,韬光养晦、深藏不露是几乎出现在每一份推测中的结语。但是绝大多数的心腹都 鬼知道这个心思难测的私生子藏了多久。 天生反骨的家伙,城府极深。 需要我这就拍出刺客将他做掉吗养虎为患,要早日防备! 然而事实,不是这样的啊!这群人每一个get到点子上的。 本来想听小弟们夸自家小混蛋的克劳斯大佬很不开心,我可以嘲讽他一脸的小混蛋心机狗,但你们就不行。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乔舒亚的真正实力。 当时初见的乔舒亚的确藏着一手,但除了强度令人意外的精神力外,他的肉体强度却是实打实的脆弱无比。要达成现在这样的地步,即使有自己那滴心头血的帮助,他也要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 何况天天痴汉一样暗戳戳偷窥他的乔舒亚,可是一点点看着他像是不知道疼一样,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风雨无阻。他的实力的确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不断提升,但如果另一个人也付出同样多的汗水和努力,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总之,就是克劳斯大佬心里憋屈着局的自家小娇妻受!委!屈!惹! 这个时候,安德烈不知道是鬼使神差还是灵光一闪又或者有什么狗门道,交上来的评述与众不同: 韬光养晦,深藏不露。关键看那张脸,就知道日后必然不同凡响。 克劳斯大佬被戳到了蜜汁兴奋点,摸着不存在的良心愉悦地产生一种找到同道中人的兴奋,从此看安德烈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当时他是木着一张脸叫出安德烈,凶巴巴地批评他只知道看脸不注重内涵,浅薄!肤浅!辣鸡! 回头过了半年,就随手找了个理由把安德烈一层一层往上提别说,他的确干得深得朕心。 安德烈:其实只是我那天去秘隐偷|窥初恋、尾随初恋和她老公到擂场的时候正好看了男神一挑N那场,被帅得合不拢腿圈粉,职业病犯了下意识想要去套点信息,结果靠近了又正好发现男神下场后亲吻的那根项链,曾经在老板的脖子上看到过!能量波动都一模一样的!╮(╯▽╰)╭ 有什么办法,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看在安德烈是身边少有的(其实是仅有的)小混蛋迷弟,克劳斯勉为其难花了点心思,辨认出他只是想卖个关子之后毫不犹豫的一个肘击刚上安德烈的胸口。 不大不服,打一顿就好了。 被怼了的安德烈立刻麻溜地掏出小纸条,乖乖汇报:额,其实就是男神终于找到末卡维失踪已久的上一代祀嬛啦,虽然是尸骨!但送回祖地之后现任那位祀嬛小妹妹的能力能完整,咱们血族的始祖神殿总算又有神启可以颁布了! 安德烈一脸迷弟样,看那容光焕发的小模样,要不是还有人在这里,估计安德烈都能直接原地起跳尬舞给男神疯狂打call。 安德烈对乔舒亚的迷恋克劳斯挺能理解的。 虽然他自己对乔舒亚的迷恋不是那一挂,不过经常从血玉项链观察乔舒亚的近况,克劳斯不难观察到那些跟乔舒亚生活在同一个国度的、被笼罩在乔舒亚光耀之下的秘隐血族,他们比安德烈更近距离地接触、观察、享受着乔舒亚所带来的改变所以也中毒更深了。 这么说来,好像不知不觉地他家小混蛋就成了秘隐血族的英雄,全民男神之类的东西了啊 安德烈一边花痴一边在心里面暗戳戳地琢磨,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很会琢磨的奇男子: 如果说克劳斯分裂人族内部、打破人族的神殿信仰、摧毁圣裁所攻打光明神殿,干的是攘外;那乔舒亚平定并流放死亡氏族,利用死亡氏族叛乱一不小心顺手搞垮了原本秘隐一家独大的战族梵卓氏族和搞死了唧唧歪歪腐朽古老的长老团(可拉倒吧,明眼人都看的清他就是故意拖延时间不去救人的),整合原本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的秘隐同盟,重新建立始祖神启的权能,干的就刚好是安内了。 第261页 这俩口子一个攘外一个安内,说没有商量好可信度是不是有点低 安德烈在这里瞎琢磨的时候,同在帷帐中的同事看不下去了: 安德烈,你天天嚎着要给一个秘隐血族生猴子也就算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不务正业,耽误了阁下的大计小心我送你去钉十字架! 卧槽你这个母老虎怎么凶巴巴的一点道理都不讲!什么生猴子不要乱讲我从来没说过好吗!你这个是欲加之罪啊! 安德烈心里苦,安德烈委屈,但安德烈没法说。 他不但被自己的七想八想又猛灌了一大口狗粮齁住,听到这只母老虎大嘴巴随口揭自己老底更是心惊胆战: 我求求你大姐!生猴子什么的那些话我是年少不懂事,你就当个P放了吧!被老板听到了我怕被他用十字架钉棺材板再烟熏大蒜啊! 不过紧张了一会儿,安德烈却发现老板好像没心思管自己有没有觊觎过他家心肝肝 克劳斯看着手中的这张小纸条蹙起眉:居然真的找到她了 谁安德烈话一出口就恨不得给自己来一下,要你嘴贱,这种时候需要你问话吗! 果然这句话像是把沉思的克劳斯唤醒了。克劳斯蹙起眉:上一代失踪的祀嬛。 他将纸条收好,手中的指挥杖一点地图: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是! 帷帐内传出整齐慷慨的声音,成败是非,在此一举。 第132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13) 意沧浪站在始祖神殿的外殿, 抬头观察着这座对于许多非末卡维氏族的血族来说都意义非凡的建筑。 大约这个世界两千年前的建筑风格, 但经过长期不懈的维护,浮雕仍旧栩栩如生,壁画仍旧鲜艳如昨。但真正令人注意的, 却是这座神殿空气中飘荡的、轻慢而威严的气息。 来自血脉中无法抗拒的臣服, 随着逐步步入神殿中心而加重始祖该隐残存的气息。 意沧浪很体贴地驻步在外殿。当然, 作为一个如无点亮祭祀技能点的妥芮朵凡夫俗子,能够步入神殿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殊荣和特例了。但当他笑着表示自己想在外殿欣赏壁画上始祖和祖先们的传说时, 同行的末卡维学者、神殿祭祀和预言者们都流露出了欣慰又理解的眼神。 嗯其实意沧浪是真的不想进去。 意沧浪当初的三个任务, 存活五百年这个暂且不提,力争上游, 到现在他已经是全民男神就差一个名分,实际上的大权早就被他借着死亡氏族这场大乱不动声色收入囊中。其实真正能算是给他造成过一点困扰的, 也就是第二项报仇了。 克劳斯的那滴心头血在吸收之后,意外激发了第二项任务的激活。意沧浪在不懈努力加旁敲侧击之后,终于挖出来乔舒亚的身世之谜。 当初妥芮朵氏族族长雷诺,在梵卓族的推波助澜下诱骗拐跑了末卡维的灵思祀嬛诺拉, 贪图对方美色诞下了乔舒亚。诺拉发现雷诺早有婚配之后大为愤怒,想要离开, 在争执中透露了自己的身份。雷诺以为有机可乘,撕破脸要求诺拉为自己灵思测算未来, 却没想到离开神殿又不再是的云英女子的诺拉早已失去了这项能力。畏惧事情败露, 雷诺便亲手杀害了这个与自己有露水情缘的女子意沧浪撬开那个用层层银十字架钉死的棺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诺拉双目圆睁, 胸口处插着一根烧红的烙铁的景象。 意沧浪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他低头,自己的双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女子冰冷得比寒冰还要可怖的温度,唯有被捅得对穿的心脏处,那根烙铁的温度过了这么多年,仍旧滚烫。他轻轻摩挲着自己左手上被烫伤的两根手指,甚至阻止了身体本身的自愈能力去修复。 诺拉应该是一个很温柔很不血族的姑娘吧,即使那样愤怒的悲伤,那张脸上也只有皱眉的疑问。她身上的裙子像重重叠叠的白荷花一样,虽然凌乱却也依旧素雅,唯有胸前洇开了一大片干涸的黑色血迹。 意沧浪追查并教训了当初暗中作祟的那些梵卓血族,又逼着雷诺亲手囚禁了凯瑟琳,将族长的位子正式禅让给自己,然后,亲手送雷诺去地狱里跟诺亚忏悔。 这样他的报仇任务就算是完成了。相比起他在爬上如今地位的过程中所作的努力,这个原本最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任务似乎最轻松就能完成了。 但完成又怎么样意沧浪有些索然无味地看着面前的壁画,给真正的乔舒亚一次选择,他大概不会选择放弃一个真正爱他的母亲。给诺亚一次选择,她大概也不会选择听信人生中第一次在神殿外偶遇到的陌生男子雷诺的花言巧语。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报仇有用比起失去的,他所作的报仇不过是主神为了平衡业障选择的聊以□□罢了。 如果是阿卷那边大概很开心吧。 意沧浪想着,不由嘴边浮现出一丝微笑。毕竟阿卷是在亲手报他自己的仇啊。 所以说,人真的不禁念。 意沧浪刚恋爱脑了一下下,外殿中的气息就猛然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意沧浪头顶正上方的天花板猛然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阵阵罡风涌动。下一刻,一阵黑红交织的光芒从意沧浪胸口浮现。 第262页 意沧浪一愣,手掌一摸一翻是那根血玉项链! 血玉挂坠的内部此时也浮现出一个诡异的黑色漩涡,恰好与意沧浪头顶的遥相呼应,竟连转速与方向都完全一样,只是镜面又缩小了无数倍的差别。 随即,血玉内部涌现出空间力量,从那个小小的黑色漩涡中浮现出一个小黑点。这是! 意沧浪瞳孔微缩,身体快于意识,向后迈了一小步,双手托起。 刚刚好,一个小孩儿从头顶的黑色漩涡中的掉了出来。 掉了出来 意沧浪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黑洞漩涡消失、妖风大作的周遭忽然间风平浪静、涌动的血祖气息又恢复那轻慢矜持的龟毛状态。 然后,自己怀里多出来一个崽。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水红色的眸子瞳色很浅,天生像是含着晶莹的泪水似的。黑色的长发带着点天然卷,耳发和小刘海的卷毛尤为可爱。 小鼻子似乎不安地嗅了嗅,似乎嗅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眼睛微微眯起来露出一个疑似满足的表情,小嘴巴也跟着半张,两颗同比例缩小露出小尖尖的白色獠牙一晃一晃 总之就都很可爱啦! 小朋友跟着愣愣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的周围变化的一切和面前这个忽然出现、目测尺寸还十分高大的青年。 嗯这张脸好像还有点脸熟! 是乔舒亚!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光明圣城外面打架来着么 为什么会突然来到等等这是始祖神殿他这是到了秘隐的地盘而且还是乔、咳咳,乔舒亚的怀里! 咳,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为什么乔舒亚可以这么抱着他。 经过了0.1秒后,克劳斯终于发现了一个惨痛的事实:他变小了。 某只缩水儿童内心呼啸而过的弹幕和疑似缩小后激烈异常的情绪波动,意沧浪当然是不知道的。 他看到的只是这只出现方式可疑、莫名脸熟、而且莫名戳爆自己萌点的血族幼崽脸上风云变幻,精彩到让人不由就会想歪。 怎么办啊,他明明、明明不是幼崽控来着。 可是这只幼崽宛如克劳斯的迷你版啊。一想到幼生期的克劳斯也可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可爱,想日。 不,都不需要有这么可爱的表情,换到克劳斯身上的话大概是一本正经地的打着小领结,一张婴儿肥软嫩嫩的脸还要强行邪笑狂狷地扬起一边唇:你怕我么 不行要萌出鼻血了淦! 意沧浪连忙收起脑洞,以免自己露出太过痴汉的表情破坏了形象。 刚刚好,正好来得及看到幼崽最后那个惊悚的表情。 兔子眼瞪得这么圆滚滚的样子虽然萌,不过可能是因为太激动了,一不小心居然泄露出了一丝熟悉的威压。 意沧浪眯了眯眼,小心翼翼地伸出一丢丢灵识。 很好,还真是阿卷。 默默捂住内心小人的鼻血,一个眨眼的功夫,意沧浪就已经 酿好了一坛坏水。 他收敛表情,动作小心地将人从怀里放到地上站好,然后蹲下身子平视对方。小克劳斯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脸上匆匆掩饰的愕然与怀疑。 随即他皱了皱眉,虽然嘴角依旧挂着温柔公式化的微笑却不及眼底。 这位尊敬的小先生,可以告诉我你是何方神圣吗 哄孩子的语气,虚伪的笑容,审视的眼神和时刻戒备的身体站位。 初次陷入恋爱虽然这个暗恋时间长达十年的秦卷忍不住有些委屈。 他委屈巴巴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样警惕的乔舒亚其实无可厚非,然后做足了心理准备投入进克劳斯的角色当中。 他胸膛微微起伏,却强压下心中的憋屈挤出一丝萌萌哒笑容:啊 很好,不知道什么鬼还说不清话。 小克劳斯心中尝试开口失败后就乖乖闭上嘴。而意沧浪眼眸微深 幼生期克劳斯收不好獠牙于是说几句话就要板起脸默默咽下口水什么的(*/omega;\*) 默默咽了口口水,意沧浪刚要说话,下一刻却似有所感地立刻往克劳斯身上丢了个隐匿法阵,除了意沧浪和克劳斯自己之外,其他人眼中克劳斯就是一团不存在的空气。 懵逼的克劳斯随即感受到自己身体一轻居然又被乔舒亚二话不说抱了起来,不知道他怎么摆的姿势,下一刻自己的脉门就受制于人。 虽然是轻轻的,但是克劳斯那么多年战斗经验摆在那里,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无知无觉。 克劳斯默默低头,默默磨牙。 嗯看起来没什么事从内殿鱼贯步出数人。 嗯 乔舒亚阁下,方才内殿的灵犀石忽然产生异动,整个始祖神殿似乎都有一刻出现震动,始祖的气息更是往外奔涌,不知道乔舒亚阁下可有影响。 在场地位最高的,既不是末卡维的先知,也不是始祖神殿再度归位的大祭司,而是年纪轻轻、说话温柔的新任祀嬛。 当然,其实这位祀嬛年纪也不小了,目测要比乔舒亚还要大一些,只是还没有到成年期就成为祀嬛,因此容貌定格,除非卸任,否则都不会变化。 第263页 的确感受到震动,始祖气息在上方凝聚成一个奇怪的黑色漩涡,传来一样的吸能。大约过了三个呼吸便消失于无形。意沧浪并不打算瞒这种事。 除此之外呢小祀嬛接着道。 她虽然真实年纪比乔舒亚大,但眉目温柔又天真,说话的时候虽然努力要做出上位者的强势,比起意沧浪而言却还是显得有些怯懦又柔弱。意沧浪对她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普通血族对神启祀嬛的恭敬这祀嬛能力能够补全还靠他呢。 并未察觉。 意沧浪说得肯定,在场众人也实力无高于他者,自然也查探不出丝毫端倪。索性血族里每年发生的古古怪怪的事情不知凡几,这件事写进日志里便揭过了。 嗯,克劳斯就眨着那双幼生期自动变成兔子眼的杏仁眼,眼睁睁看着意沧浪三言两语将他的存在给抹得一干二净。 怎么忽然有一种微妙的不祥呢 第133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14) 小祀嬛和末卡维祭祀们出来主要是为了表示感谢的。 始祖神殿中除了知识渊博的先知和祭祀之外, 最超然的存在就是负责神启的灵思祀嬛。祀嬛每代一人, 终身维持洁净之身侍奉的始祖神启,负责测算、预知和解读,在每任祀嬛天命将至之前由神启自动在末卡维族中选择下一任人选。 这也是末卡维地位超然的原因之一。 然而诺亚的出走, 则意味着这个最超然的存在抛弃了整个神殿。即使神启感应到诺亚死亡重新选择了新的小祀嬛, 然而失去了上任祀嬛的言传身教, 同时由于祀嬛尸首失踪,导致这么多年来小祀嬛都只能进行测算和简单的预知。 也是由此, 才给了梵卓质疑神殿权威、借机插手的可趁之机。 如此也就清楚了为什么末卡维氏族如此看重意沧浪主动将母亲尸首送回的举动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谢的。意沧浪摸摸鼻子, 温文冷静中却显出一丝少年的纯善,他眼神有些飘远, 我想,比起妥芮朵的祖坟, 她会更高兴自己回家。 听见这话,小祀嬛为首的等人都忍不住眼眶微红。意沧浪怀里的小号克劳斯睁着眼睛,看着保持微笑的青年,酸酸涨涨的心疼。 意沧浪却是完成了任务真轻松, 又有了个天降之喜,神清气爽之余还日行一善了一下:哦对了, 有一个小小的忠告。 适当地让祀嬛接触外面的世界或许也不错一味封堵阻隔,可能效果反而不如亲自建立起一条安全的通道。 意沧浪跟末卡维结了个善缘之后就回都城去了。 他目前真正通行的官方身份, 是末卡维的代族长和前平定死亡氏族叛乱领袖。流放了罪民同时安排一些有心改过投降的死亡氏族改名重新融入秘隐、打工还债之后, 意沧浪就立刻表示要急流勇退了。但随后建立的临时管理机构自治委员会,却仍旧将都城保存情况尚好的一栋宅邸安在他名下, 并强烈要求他继续呆在都城中稳定人心。意沧浪没有拒绝送到手的房子,却并不打算过多地出现在都城中,之后很少回都城,反而追查起了他的身世之谜。 始祖神殿就在都城郊外二百里处,意沧浪本来想完事儿了直接飞回妥芮朵死宅,但因为手上这个意外的礼物,计划似乎得变一变了。 难得一次坐上马车,意沧浪往四周丢了一个结界,然后开始盘问这个模样大概的7.8岁的软毛小朋友。 名字什么氏族什么身份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 小号克劳斯早就打好了一个腹稿,仗着自己现在口齿不伶俐,说得含含糊糊。就名字这个问题,练笔带划半天都只发出一个克的音,其他问题更是一问三不知。 你既然什么都不肯说,那我只能将你送去托管所了。意沧浪翻遍乔舒亚的记忆,也不知道原来血族还有这个操作。死亡氏族的叛乱,导致了大量血族伤亡,倒是让从前形同虚设的幼儿托管所刷了一把存在感。 托管所又是什么显然,即使是老古董克劳斯,也对这个名词很陌生。不过看字面意思他也能猜到这个地方的功能。 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秦卷顿时沉了脸,不过同样的表情,放在克劳斯脸上叫做面色深沉,放在现在这具小豆丁的外表上,那只能说是臭屁了。他全然无知一边暗暗偷窥的意沧浪笑得要打跌,心里却打算着要不然自己就直接揭露真相,虽然有点丢脸,但 默默权衡着的秦卷在这个过程中一直被他抱着,嗯准确来说,挟持在腿上,现在又被公主抱着下车,被迫观察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城市。 现在都城还不太稳定,所以门禁制度卡得比较严在意沧浪轻柔低缓的的解说中,秦卷一步步接近着这座城市。 经历过死亡氏族的叛乱,现在的秘隐都城显然不能与他前几次来时的繁华奢靡相提并论,但战乱后的重建,即使是在废墟上的重建,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股比从前更加清新的气息。远处瓦砾上呼和的拉号声中洋溢着他陌生的激情,皮肤苍白的血族却难得粗鲁地卷起袖管重建家园。 第264页 即使秦卷遍寻克劳斯无数年的记忆,都找不到任何类似的场景。 血族的设定,难道不是天生就孤高傲慢的吗这种粗重活儿,难道不是雇佣人族的能工巧匠就可以的嘛 这些人在做什么他忍不住想要问,发出声的却是这些啊啊含糊又困难。 但是意沧浪却好像get到他的点了:你是觉得这里不一样了当然啦,灾后重建嘛。 宁可言简意赅,也不愿口吃不清。秦卷道:人族 意沧浪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重建的时候魔党和光明神殿正在开战,为防人族从秘隐入手,伤害到整个血族的利益,我才这样决定的。倒是有些意外的效果 是的,这些血族对意沧浪产生什么愤怒或者憋屈的想法,见到他们俩都不约而同地点头示意,从他们的眼神中,秦卷看见了崇敬与希望。 意沧浪也笑着回以点头,轻声继续:其实秘隐临近的人族跟我们关系都挺不错的,可能因为秘隐前几十年比较流行素食主义吧。现在战争结束了,几天前我也在临时自治委员会上提出过要挑选人族来帮忙,却被毫无悬念地否决了。 素食主义,说的是秘隐血族的一帮圣母病搞出来的去喝动物血液或者命定将死之人的血液,来减少罪孽的运动。 听见他说否决,秦卷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对,抬头。 克劳斯小朋友,目前还是短手短脚的七八岁小豆丁身材呢。 意沧浪眨眼,委委屈屈道:这还是委员会第一次否决我的提议呢,还是无悬念否决。哎,这就是传说中的过河拆桥么 秦卷情不自禁地思考起来这是为什么,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而意沧浪接着道:当英雄成为英雄的时候,人民便不再需要英雄了。 我也是信了你的邪。 好吧,不逗你了。意沧浪道,可能只是因为漫长永恒的生命中,偶尔也需要这样热血一把来告诉自己,他们的皮囊依旧青春吧。 对了,你是不是说话能力大有长进感觉舌头越来越溜了哦! 这种鼓励小朋友的语气,又是要干什么 秦卷默默地想,怎么感觉乔舒亚忽然点亮了什么奇怪的属性。 一大一小两个人并肩漫步在仍旧有些简陋的街道上,随着逐步深入,建筑重建和保存的情况也越来越好。 意沧浪还在恶趣味地调戏着克劳斯,威胁他要是不交代来历就送去托管所云云,身后却忽然传来几声凌乱的脚步声:乔舒亚阁下!乔舒亚阁下! 意沧浪回头,意料之外,来人居然是委员会中的一名工作人员,他负责的部门专门从事对秘隐对外战略形式的评估。意沧浪收敛起脸上的轻松惬意,眼神飘过身前越了半个站位的小少年,隐隐有些预感。 发生了什么不急,慢慢说。 工作人员看到他停下来,顿时大喜:在这里见到您实在是太好了!听说你回到都城了我都不敢置信一副迷弟见到偶像的激动。 是他想多了意沧浪点点头,很高兴见到你,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曾经在外来形式评估处见过你 哦哦对对对!迷弟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来意,有些羞涩,却很快调整了表情,冷静下来行了个军礼,严肃道,刚刚收到消息,魔宴与光明神殿的最终战刚刚结束。魔宴方面大获全胜,攻进了圣城,推倒了圣城的城墙,控制了圣泉。目前已经有数名人类国家向魔宴投降,并放弃光明信仰。 一边推的胜利意沧浪的声音有些意外。 也不是。工作人员冷静道,魔宴在最终战的战果巩固非常有序,但是,最终战过程中损失还是不小的。圣城方面甚至动用了传说级的武器,利用十二位的光明大祭司的力量对魔宴发动裁决禁咒。所幸魔宴方面当时居然出现了一位三代血族,替那数十万血族扛下了禁咒并予以回击,这才断绝了圣城反攻的最后阁下你怎么了工作人员瞬间又切换成了紧张的迷弟模式,担忧地看着忽然脸色极为难看的意沧浪。 就在意沧浪身边,秦卷看着他在听到自己的出现后笑容逐渐消失,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似的,面色苍白如纸。 不,我很好,没有事。意沧浪定定和抬头看来的秦卷对视数秒,才像是聚拢起一丝力气,勉强对迷弟笑笑,然而声音里的颤抖却根本骗不了任何人。 那阁下,我们是不是要有所准备魔宴这次大获全胜,可能下一场就是要针对我们了,想不到他们还隐藏着三代血族这种强者,说不定有一就有二,还有更多的没有出现。 不可能了,他独一无二,再不会有人比他更好。 克劳斯心中忽然涌现出这个念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而是 意沧浪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又是冷静的模样,却没有先回答工作人员的问题:你刚才说那名三代血族扛下了禁咒并且回击,他之后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第265页 具体的不是很清楚,工作人员脸色古怪,不过我们收到的线报声称,之后的魔宴领兵倒是混乱过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又重新聚合,而且攻打速度摧枯拉朽,战争节奏快了一倍以上,这才一鼓作气拿下圣城。 不是一鼓作气。意沧浪叹了声,恐怕是哀兵必胜,背水一战。 啊 行了,我知道了,暂时不用太过紧张,我个人的建议是你们继续收集相关资料,和委员会的军部方面透个底,但不必紧张地流言满天飞,魔宴这一仗的损失也不小,未必会跟着打过来,而我们神经已经紧绷了这么久,需要给民众一点从战时状态修养的时间。 说完意沧浪就行了个礼,转身拉着秦卷离开。 托管所,也不去了。 一路沉默地走到那座宅子面前。 意沧浪伸手推门的时候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无意识地将克劳斯的小手握得过紧,甚至已经指节发白,而克劳斯的手更是被握得有些扭曲变形。 可克劳斯却一直忍着疼什么都没说。 寒生 第134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15) 意沧浪一愣, 立刻松开手。克劳斯白嫩绵软的小手上赫然出现的几道红色的的淤痕。 见到此, 意沧浪心中猛然浮现起一腔阴郁的怒火,哑声道:你是哑了么疼也不知道说出口啊! 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克劳斯下意识一怂, 随即又觉得有点委屈, 受伤忍着疼的是他好不好可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当然能听得出这话里的紧张和关心。他这么失态是为什么呢 因为克劳斯的死讯吗 抬起头,克劳斯愕然地发现语气凶巴巴的乔舒亚, 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发红。感受到他的视线, 乔舒亚立刻眼神凌厉地瞪了他一眼。 我带你去上药。 给他上药的整个过程中,意沧浪都不发一言, 沉默得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克劳斯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平心而论,乔舒亚的动作十分轻柔谨慎, 小心翼翼,包扎伤口的手法更是熟练异常。 但是,看着乔舒亚微微轻颤的指尖,克劳斯心内叹了口气, 伸出另外一只完好的小爪子,圈住那不断颤动的指尖。 乔舒亚手上一顿。 怎么了吗乔舒亚抬了下头, 克劳斯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像是什么都发生过一样,方才的失态就像是一场梦境, 云雾迅速散开后就又是冷静内敛的现实。 但是这样的乔舒亚, 却让克劳斯心里爬上一种蜿蜒的酸涩。 刚刚那人说的人是 没有意外的话,是魔宴勒森魃氏族的克劳斯。顿了顿, 意沧浪道,你应该熟悉这个名字的。 嗯 意沧浪眼神有些恍惚,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要触碰到克劳斯脸蛋的时候,却中途改道落在了他的头顶上。他的声音中有些郁结: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但你总会让我忍不住地联想到他,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克劳斯。 克劳斯: 其实一开始我有怀疑过你是他,毕竟你从他留给我的那条项链中忽然出现。我想着你是不是在和我闹着玩,或者要给我一个惊喜。 意沧浪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是我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即使是永生的血族,也无法做到去老还少、时光倒退可是,为什么是禁咒,那是禁咒啊我真的不懂,想不通,其实只要愿意再花一点时间,完全可以用更小的牺牲来取得胜利,为什么要这么急迫 对啊,现在只死了一个人,这样想想,好像还是赚了意沧浪言语有些混乱,可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你要蠢到去扛那个禁咒,你是能强到与天挣命还是怎样! 秦卷抿唇,看着他忽然笑得温文尔雅,又变回了自己许多次透过项链看到的那个不显山不露水解决掉所有阻碍的乔舒亚: 也不对,现在还只是失踪,我才不会相信他有这么容易就死。 至于你的身份,他的眼神有些散乱,最后却落到实处,其实你不方便说,可我也知道一些。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气息,他伸出手指轻轻挠了下秦卷白嫩的颈脖,状若轻松,这里,皮肤之下流淌着我熟悉的香气,与他如出一辙。 秦卷吞咽了口口水。 他将你交给我,是什么意思呢吃定了我即使会生气会怀疑会愤怒会绝望,最后却也还是会乖乖帮他照顾他留下来的幼崽吗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让他相信,我这个纯粹利益往来的合作者,是个合适的托孤对象呐! 再一次地捂住自己那没有心跳的左胸口,秦卷有些心累: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乔舒亚脑洞这么大。 自己曾经和XXX春风一度然后有了个崽,现在又丢给他让他当接盘侠这么狗血的梗他脑补的时候都不觉得自己人设崩了OOC了吗 还真不算什么来着。 毕竟在血族里玩得开玩得浪的为数不少。 第266页 生怕再这样下去意沧浪还要脑补些乱七八糟的,秦卷咳了一声,打断了意沧浪的话,不再伪装: 你想多了,我的未婚妻先生,我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 意沧浪本来都准备拂袖飘然而去了,闻言踉跄一下。 这种扎心之后往里塞糖的酸爽感。 是,你没听错,以为他的反应时不敢相信,秦卷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什么托孤或者私生子之类的,我让你觉得熟悉只是因为,我就是克劳斯。你的幻想成真了。 当时他接下那个十二祭祀齐心协力发出的禁咒时也是有一定把握的,禁咒,这个年代已经不存在了,但在他的记忆中却只是对一些大规模杀伤性不可逆魔法的统称而已,禁咒内部也分为的不同等级,而在这个禁咒的身上,他没有感受到那种灭亡的威胁。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禁咒虽然杀伤力不算很强,使用的法则质量却奇高无比与时空有关。而他为了保护身后军队的做法,又将全部的仇恨都拉到自己身上 为了不在时空漩涡中被撕成碎片,秦卷只好临时借着手边最方便的时空道具逃走,而失去了目标物的禁咒之后也无疾而终。 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秦卷解释完,意沧浪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他的眼神中沉浮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深沉,让秦卷忽然冲动地道: 关于禁咒,是我托大,抱歉让你担心了。 话一出口就是忐忑。 忐忑这种情绪,曾经的秦卷想都不会去想,更不认为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结果意沧浪却是眉间拢上几许无奈之色,蹙眉道: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你的身体,返老还童身体虚弱的人是你吧,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担心这个,跟我有什么好道歉的。你告诉我,你现在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隐患或者内伤之类的,对于如何恢复有没有头绪 意沧浪说着说着忽然呐呐消音,声音微微一低:不用提醒我,我知道,我只是在关心我最重要的合作伙伴。 然而这也够了,秦卷心中的忐忑一扫而空,神清气爽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的人。 所以秦卷一勾唇就回到了正常状态下,举手投足间都有着强大的掌控力和肆意妄为的任性。 那种东西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现在你声名远播、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更是掌握了大半个秘隐;而我打折了光明神殿、梵卓已经败落、血族的生存空间得到扩张的同时魔秘两党将继续进入一个稳定的和平期,我超额得到了一开始就想要的结果。 秦卷认真道,这个合作很成功,但我仍旧觉得,这个目标实现的过程太过漫长,走了一道弯路。 十年做成这些事,很漫长吗 意沧浪眨眨眼:哪一道弯路 就是一开始我们并不熟悉彼此,无论是人品、性格和手段。我们一直处于相互试探的状态,像两只刺猬一样小心翼翼,靠近的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而现在,我们已经建立了一种密切的信任,原本的lsquo;合作伙伴rsquo;已经不能覆盖我们的需求,它太片面了。 意沧浪眨眨眼,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这样熟悉的、如潮水层层涌来的攻势,让他恍若隔世。 曾经的阿卷,也是这样的,霸道任性得理所当然。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 在一大套歪理的重峦叠嶂之后,忽然撇除掉一切遮罩,直入主题: 我们的婚约,我还等着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商量婚期,从lsquo;合作伙伴rsquo;应景地升级成lsquo;灵魂伴侣rsquo;呢。 秦卷说得陈恳又认真,脸上的表情还是霸总风的我喜欢你是你的荣幸还不快谢恩。 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紧绷起来,一说完就咬紧牙根腮帮用力。 意沧浪笑了。 笑得特别小仙女,甚至还有点蜜汁神圣,浅金的发梢上仿佛有光影在雀跃,让秦卷禁不住去幻想那卷发上的温度,一定是如日光那样的温暖吧。 原来你喜欢我。 秦卷理所当然地把这笑容当做是意沧浪的欣喜收下了。他也没有不收下的道理,视奸了这么久,这实际上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意沧浪有多爱自己。自己的表白,他有什么理由不欣喜 没错,虽然是第一次谈恋爱,虽然是第一次告白,虽然也有过忐忑和不安,但无所不能的秦卷先生,就是这么的自信又从容。 从容完了秦卷又有点不满意:所以,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就是这么的直接。 你对我来说意沧浪脑子里忽然想到一句话,口中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我听说比喜欢多一点点是爱,那比爱多一点点,就是你。 很好,虽然是老梗,但老梗又有何妨,借着那一丝丝血脉间的牵动,秦卷确信自己能感受到他这就是两情相悦了。 不过,意沧浪轻咳了一声,虽然我恨不得立刻就睡你,可首先咱们得先解决现实问题。 第267页 什么问题。 哦,秦卷还在幼生期呢。就算意沧浪自带40m滤镜,又不是真恋|童怎么下得去手。 第135章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16) 通过坚持不懈的追根溯源外加开挂, 最后秦卷终于确诊了自己现在这样是什么情况。 消耗过度, 外加体内光明力量的残留导致内环境无法正常维持。又受到时空力量,让身体自动维持在一个符合体内能量的外表上。 相当于是一个自我保护的体现。 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你体内残留的光明之力上。 嗯。秦卷点头之后就不做声了。 既然已经有思路了,还有什么问题意沧浪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随即想到了什么。 对, 在意沧浪的询问的眼神下, 秦卷默默点头,能够抽回这些光明之力的, 最低恐怕也得是大主教级别的, 恐怕不会真心真意帮忙。 不帮忙也就算了,甚至有可能帮着补刀呢。 谁让秦卷现在相当于是光明神殿的阶级敌人了呢! 更要命的问题是, 如果是以前,至少还只是有危险而已, 要找的话总归能找得到做交易什么的 秦卷的话还没说完,意沧浪已经想到了:可现在没有这个条件了。 因为那些有能力的主教们,已经都死在和秦卷的最终决战里化成飞灰,去天上陪他们的父神了。 不对, 好像还差一个。意沧浪猛然想起来一个人,不一定会是如此, 有一个人,可能能满足条件。 还有人 有。 魔宴和光明神殿方面已经进入到谈判中了。秦卷目前还不适合出面, 意沧浪之前帮他安抚过在魔宴的那些亲信们, 这一次也算是熟门熟路。 雅撒,没错, 就是曾经在熹光之城担任修道院院长的雅撒,半夜似有所感地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床边站了个血族,也是非常惊恐了。 意沧浪也不管他反抗,二话不说就丢了个隔绝声音的结界过去,然后扛着他消失在了夜色中。 你是你!扛着他推开临时住所的大门,屋内的灯光映照在意沧浪脸上。雅撒愕然道。 是我,你还记得我意沧浪眨眨眼,手上动作一点不慢地将他捆好限制了四肢的行动能力。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主教,你费这么大劲将我绑回来恐怕也得不到你想要的。雅撒脸上浮现出怯懦,咬着唇哆哆嗦嗦道。 这么装就不想了,我只是想来做个交易,虽然手段粗暴了点,不过也是为了让我们俩有一个比较心平气和的聊天平台。雅撒阁下,我知道你的真实水平早已达到了红衣主教,论起信仰你不输于任何人,只是目前资历不够太过年轻,没有足够的业绩来支撑。不错,十二红衣主教这一次一波清团,能够让下面的大主教进位,少不得也给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上升的机会,但在您的同僚中,应该也不乏能同样晋级大主教的地区主教吧他们可能没有你等级高,但却拥有更多的资源,不是吗 那你能给我什么说好了怯懦胆小的战五渣主教,雅撒这时候却十分冷静。 武力值这种东西,有点积蓄的轮回者都不太会吝啬,特别是在这种要看谁拳头大晋级更是拿武力值作为一个必要条件的世界。 意沧浪道:白送你一大份光明圣力要不要以及,我会帮你隐瞒你已经是红衣主教的水平,不会让你的同僚上司们对你群起而攻之的。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用自己不会去坑对方作为筹码是什么鬼。雅撒在心中摸摸捂住自己的小心脏,感觉自己的初恋已经万箭穿心,不但女神带了把,形象更是碎成了渣。 那你答不答应。意沧浪语带威胁,面露凶光摆明了就是你不答应那别说以后了现在就别想踏出这个房门。 你要我做什么说来听听。 雅撒屈服了。 告诉自己他的目标是爬高高,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大概人真的是比较犯|贱吧,之后雅撒被压着去吸收那一波送上门的光明圣力的时候,被克劳斯许诺了会在谈判中照顾他云云甚至还有点感动。 哼!初恋什么的都是渣,心黑得还不如当初这位大BOSS。 再去将吃撑了的雅撒送回房间,意沧浪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亮,衣角上带着冰凉的晨露推开了门。 看到的是已经坐在长桌主位上,无聊地小腿一晃一晃的孩童。 刚刚抽走那些圣力,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意沧浪有些意外地上前。 你站在那里,别动。小克劳斯跳下高背椅,然后一步步走到意沧浪面前。 同时解开了体内力量的压制。 就这样,在意沧浪的面前从幼生期的小血族一点点长大蜕变,直到走到他面前时停步。 怎么呀克劳斯凝视着意沧浪,唇角带笑。 好厉害!意沧浪眼神发亮,原来已经恢复这么多了! 第268页 还有更厉害的呢。还有些青涩的克劳斯说着,又往前踏了一步,贴到了意沧浪鼻尖,这样就完全恢复了。 青年微微仰头,嘴唇擦过意沧浪的下巴。 意沧浪立刻低头。 很好,对接成功了。意沧浪看到秦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然后,意沧浪就发现自己被壁咚了。 这样的我你想睡吗 意沧浪面前的秦卷,声音轻缓得如同丝绒滑过皮肤,留下了阵阵战栗,而那双暗红的眸中冷静与炙热交替沉浮,让你忍不住觉得他是你的主宰。意沧浪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卷,眼神微微恍惚。 对,就是这样,这就是他的阿卷。 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样,让意沧浪深切地感受到,面前的克劳斯就是他的阿卷。那个教会他什么是爱却又任性地将他独自留在世上的阿卷。 从以前开始,很多时候意沧浪面对阿卷时都会忍不住被他某一刻的神态所迷。他的表情总是会时不时地流露出一种非人的、近乎神性的冰冷感,而意沧浪最喜欢看到的,就是阿卷的脸上一点点覆上情感的时刻。 他的神灵走到了凡间。 此刻,他的神灵也再次来到了他面前。 秦卷又重复一遍:暧昧让人受尽委屈,我不想委屈你,我喜欢你,想睡你,你答不答应。 意沧浪觉得自己像是看着这样的秦卷着了迷,舍不得反抗,舍不得挪开眼。 这样的阿卷,意沧浪的抵抗能力从来都是负数。 被抢了主动的第一句话,那回答也不能落后。 想。 秦卷愉悦地笑了,抬手将意沧浪的脑袋按下来,霸道地将嘴唇贴了上去。 会接吻么 会学。最后一刻,意沧浪晕乎乎的理智堪堪报道。 那就好好学。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声,随即房间内便只剩下暧昧的水声。 千年之后的一队冒险家,俗称作死、自称为灵异事件探索爱好者,在光之城的附近找到了大量废旧古建筑的遗迹,再根据传说,一路追寻之后意外在密林深处找到了一间阴森荒废的巨大城堡。 城堡内部蛛网盘结,阴暗潮湿,简直就是各种灵异传说源头的不二选择。 感觉这次搞不好是真的啊! 这个地方,看布局好像是一间茶话室。 看这里的器具都不是普普通通的精美,随便拿一件出去都是分分钟变成土豪的节奏。 等等,这间屋子是做什么的,这是,祭台之类的嘛 祭台一样的小台子上的台灯被点亮,映着摇曳的烛光,探险者们的视线划过祭台面前的巨大天神雕像,栩栩如生的面容令人惊叹。 这是光明神吗这个神像太美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样的面容都不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美得有些超过了吧!包括他身边围绕的天使,怎么感觉都太美了呢 也许是古代的美人多呢! 别胡思乱想了,我是说,你不觉得这些神像和天使像,和我们平时在教堂和修道院里看到的有些不同吗就像是就像是 少了一份神灵的慈悲,多了一丝邪恶的诱惑。与其说是天神,不如说是撒旦,你看,这个神像甚至还有尖牙。哇你们说这个神像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运出去搞不好就被人抢疯了呢! 有个胆子大的直接踩上供桌,凑近了点观察那人高的神像,手指摸索着,然后点着那微笑的神像嘴角的两个小小突起。 就在这时,冒险者们愕然地发现,这人指着神像的手指尖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似的,一滴鲜血浮现,然后违反重力原则地上升,最后停留在其中一颗尖牙上,被这座诡异的神像吸食。 不、不会吧 冒险者们顿时惴惴不安起来,面面相觑,刚开始进来探索时的轻松惬意、挥斥方遒,已经悄然不见。而这时,神像竟然像是被启动了什么机关似的,慢慢下降。众人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被神像身后的一座巨大壁画所吸引。 壁画上绘着两个男人,相貌风格迥异,却都俊美得让人无法赘述。这个跟刚才的神像好像!一名冒险者惊呼出声。 这不是神像,你看,倒十字,鲜红的酒液,嘴角的尖牙和缠绕的血荆棘我们该不会来到了传说中的吸血鬼老巢 别管这么多,这里气氛不大对劲,我们先撤。 要不然怎么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呢。冒险者们赶到门边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进来的门已经消失了,而整个房间变成了一座诡异的密室,拉开厚重的窗帘却发现窗帘后面的墙壁上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一扇窗。 当神像完全消失的时候,烛火颤抖了两下,啪的一声熄灭了。 随即,墙壁那烛灯无火自明,照得房间内一片光明。而他们进来时漆黑一片的空地上,竟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口巨大的水晶棺。 里面沉睡着两个男人,十指交缠,耳鬓厮磨。 是、是壁画上的那两个人这是死了吗,怎么尸身还会保持这么久的嘛糟了,我们是不是真的碰上什么要命的东西了啊! 第269页 等等,水晶棺上面有一行字。一人眼尖地指着水晶棺上一处反光叫起来。 冒险队伍里不缺懂古语的人才,这行字的含义也很快就被解答:贪婪之心,勿去打扰永夜的安眠。 这什么意思 像是诅咒之类的威胁 诶门!门!门又出现了! 冒险者们大喜过望地打开门冲了出去,却愕然地发现,原本鬼气森森的城堡内部不见了,反而一起都变得干净堂皇。而他们刚刚出现,面前便神不知、鬼不觉地闪现出数名双瞳血红、口生獠牙、身形极快的怪物! 啊 最后,一切又回归平静,永夜依旧宁静。 第136章 冷峰夜话之愿与神医洗银枪(1) 在血族世界生存走过第五百个年头的时候, 意沧浪最后的那项生存任务一跃变成完成锁定状态, 随即面前跳出了一个弹窗: 【是否要立刻脱离世界是/否 倒计时0天00:10:00】 不用误会,否,当然是灰掉不能按的。也就是说, 任务完成之后你也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来与这个世界的人进行告别。 曾经意沧浪因为那个坑爹的轮回世界法则, 一度以为自己和阿卷只有这五百年可过, 还因为这个坑爹倒计时十分钟,差点被坑得连阿卷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意沧浪找到克劳斯的时候他也正好从楼道的另一边朝自己走来, 一见到他, 克劳斯就开口:乔舒亚,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正好, 我也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意沧浪笑起来。 克劳斯一愣,随即只觉得腰间一紧。面前的青年猛地贴近, 将他压在墙上认认真真地吻了五分钟。 对,结结实实吻了5分钟12秒,由六六亲自测定所知。 么么哒完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的克劳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发现已经被瞬移到了两人以前闹着玩商量好的水晶棺里。他懵逼道:你说有事 我想要告诉你的事情就是意沧浪拉上水晶棺, 两人共处在这一方小世界当中,只有彼此。见他如此, 克劳斯脑中飞快地划过什么,不由也肃容以待。 血族没有呼吸, 没有心跳, 就连体温的变化,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也会脱离掌控。 这时候意沧浪选择将额头凑过去, 两人额头相抵,彼此能感受到的,都是对方如同冰块一样的体温。意沧浪一如既往地要比千年老尸的克劳斯高上那么一点点,就是那么一点点的温度,足以让克劳斯餮足地抱上一百年都不厌,像是抱着一个小太阳那么开心满足。 现在,克劳斯看到他的小太阳凝视着自己,轻轻开口:我爱你,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只要我还存活,便不会放弃,你愿意自此以后,都绑死在我这棵树上,天涯海角,从此一双人么 【倒计时 0天00:00:30】 真是个傻孩子,怎么到了这时候,你还在担忧这种事我只有你,你当然也只能有我。 【倒计时 0天00:00:10】 我要先说,我叫意沧浪,意、沧、浪。 克劳斯一怔,随即就看到自己被意沧浪握紧的手已经开始漂浮出身体。他比还要早上一会儿进入这个世界。 原来如此。 在最后的时刻交流彼此的名字,彼此最初也是唯一的刻入灵魂的名字,而短暂的时间自然在理论上不可能让对方怀疑到轮回世界的存在。 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告诉你我是谁,即使是最后的时刻。意沧浪原来是这样计划的。至于自己是否是轮回者、意沧浪是否知道自己是轮回者,反而已经不重要了。 蓦然之间,心下通明,克劳斯在呼吸之间已经想开一切。 [我叫阿卷。] 想要回应,克劳斯却发现自己的发声功能已经丧失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焦急与不安突然充斥了心脏的位置,堵得他胸口发闷。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次会这么快是主神么!主神他 阿卷你意沧浪掩饰住内心的欣喜,脸上的表情接连交替闪过惊愕怔忪又恍然,我知道了!我听到了! 伴随着克劳斯脱离世界,意沧浪也前后脚的工夫接收到熟悉的剧痛。唯一不同的是,不同于第一次承接这份剧痛时因为难以忍受而直接昏厥,这次意沧浪清醒地看着自己的灵魂别一只素白的大手从小世界抓出,然后与阿卷分开两个方向,投递到轮回空间的两个角落。 伪装成昏迷的模样,意沧浪趁着最后的机会死赖着与阿卷的魂体交换了一点魂识。 只听一声冷冽透体的冷哼立刻传来,其实还清醒着的意沧浪顿时觉得头疼欲裂,经过压缩的魂体更是险些要冲破束缚。 但是,既然是冷哼,那终究还是束手无策。 被丢到轮回空间的意沧浪第一时间抢回了自己意识体的控制权,又摇摇晃晃了几下,这才抬起头,迎接面前这个熟悉的光圈。 幸运的人类,你有幸通过了轮回世界初识的考验,从此,你也正式进入轮回世界。唯了褒奖你在这场游戏中奉献的精彩表演,我将给予你应得的奖赏。 依旧是熟悉的骚包咏叹调和到处宣扬存在感的巨大威压,但意沧浪却能从中听出了几分心不甘情不愿来。 第270页 这就是他之所以敢有恃无恐的缘故:主神终究是一台机器,得遵从设定好的程序来运作,他完美地完成了所有任务,在附加任务上也颇有进展,最后也是抓着漏洞想要给心爱之人留下自己曾经存在过的记号,只是意外发现了两人都是轮回者。这很巧合,但却没有违规之处,因此主神甚至不能克扣他一分的工钱。 做戏做全套,一等主神的咏叹调说完,意沧浪立刻开口:我想要在盒子里找人,有什么办法 主神有责任在不违规的情况下为轮回者解惑,因此面对这个问题,即使心塞,可公正无私的主神还是得如实地告知意沧浪在盒子内搜索联系的方法。末了警告道:此次是特例,必须提醒轮回者,不得对小世界居民提供会引起怀疑的身份信息。 意沧浪拿到方法之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听见主神这些话,向后挥了挥手。 没错,就是仗着祂只能警告不能真的动手。 想要在主神空间中找到别的轮回者,是一件只要你开始想,难度系数就不太高的事情。很快意沧浪就成功和阿卷聚首。阿卷跑去翻了被他丢在墙角发霉许久的守则,意外发现了一个好手段可以避免两人以后被主神再度好心分开他去申请当意沧浪的引导者。 独行侠干了N久,忽然摇身一变成了萌新的引导者,假装老练的阿卷和假装萌新的意沧浪双方其实都都在磕磕绊绊地学着正常组合怎么相处。什么资料啊能力啊金手指什么的先都放一边,意沧浪提出要先跟阿卷学捏出一个万能贴心小系统来。 顺便好让他的那只六六过个明路。 虽然意沧浪总觉得,在某种意义上他和阿卷的两只六六有点时空悖论的意味,不过黑科技什么的,本来就不用太过追究其中的原理嘛。 如此这般地准备停当之后又过了许久,两个算是初定终身的家伙才肯磨磨蹭蹭地进入下一个世界。 看着阿卷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意沧浪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春光明媚,莺啼婉转,空气中充斥着潮湿旖旎的气息。 意沧浪被一阵头疼刺激地清醒过来,随即听、嗅、触觉等一一苏醒。然而视觉却仍旧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非但目不能视,而且双腿膝盖以下,经脉阻塞、真气难行,以致双腿绵软无力,丝毫动弹不得。 在这个灵气充裕的修真世界中,说他是战五渣都是高看一眼了。 主人回来了,莫非少主至今仍未苏醒么这是屋外传来娇柔的女声。 并未听见屋里有动静,若不然,我进屋去唤少主醒来 这另一名女子迟疑道,不然还是再等等,少主的脾气,若是被惊扰了那可就 然而这也仍旧是迟了一步,意沧浪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从床上撑起身,胸中忽然灼烧起一股强烈的烦躁与愤怒,下一刻,他的手抄起床头的花瓶,恨恨地砸到门上。 白瓷彩釉的花瓶碎出了清脆的声音,惊到了在外头小声说话的两人。 随即意沧浪感受到自己的嘴巴一开一合,声带震动,沙哑的声音传出去:哪来的贱|人!吵死了!都给我滚出去! 少主息怒,少主息怒啊少主!伴随着女婢们哆嗦惊慌的声音,门外回归安静,而意沧浪胸中的郁火也被强行压抑下去,他感受到这具身体在翻来覆去地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又伴着湿热的天气再度陷入沉睡。 对这发生的一切,意沧浪并无多少意外这就是他最后一个世界的身份,这具身体体内潜藏的第二人格琅殊。 这具身体名叫谢琅琊,乃是留香阁阁主谢眉开独子,也是留香阁中身处主位的唯一男性。谢眉开的蓝颜知己遍地,唯独当初舍下身段愿意为之生儿育女的那个却是个负心薄情的渣男,在她孕期抢夺宝物,引得她动用秘术,诞下的谢琅琊天生武胎全废,多番努力之下,如今却也终究是目不能视,身不能行,勉强以诸多法宝协助。 谢琅琊虽然身体勉强残喘至今,正常的心性却未塑成,他在人前极度地自尊暴戾,内心深处却又自卑又怯懦,痛恨着自己为何如此废物。 意沧浪曾经当过一次琅殊,更清楚这具身体日后会经历的事。不久之后他家破人亡,自己在无穷无尽的追杀之下走向极端,终于逼出了第二人格的琅殊,也就是自己,来保护他,代替他去面对一切的困难和危险。 然而第二人格这种东西,永远是需要的时候顶在前头,不需要的时候就弃之如敝履。 感受着此时还无比弱小的自己,意沧浪对着一片谢琅琊一片黑暗的精神世界无声地笑了。 第137章 冷峰夜话之愿与神医洗银枪(2) 山巅之上, 猎猎寒风。青天白日的, 天边却蓦然划过数道流星,接连坠落道山崖之上。 快追!别让这小子跑了! 谢眉开那妖女究竟给这厮留了多少宝贝,追一个残废竟都能费本道这么多劲! 一身卫道士打扮的清瘦老道, 说出的话里却丝毫不掩饰那令人作呕的贪欲。 哈哈!正是作恶自有天收!你尽管去再跑, 前面便是奈落之渊, 十方断崖,别说你身上催动法宝的灵石殆尽, 就算你是金丹元婴, 跳下去也只有被罡风撕碎的份!兀那小儿,还不如乖乖投了降, 也能保得一条小命 ! 第271页 前方跌跌撞撞的身影,对此似乎充耳不闻, 直到那断崖豁口出现在视线中,才驻步转身,身上涌动着数股彩色的法宝光华。 追杀者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剿灭留香阁, 追捕谢眉开这个武胎全废、却本身就是大补之物的废人儿子,毕竟不是什么说出去光彩的事。能站在这里的, 无一不是对这次任务真相了解透彻的正道栋梁,自然清楚这是这残废勉强催动功法的效果腿不能行、目不能视、丹田难以储气, 谢眉开探索许久, 才想出了这个催动法宝替代的办法。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吗谢琅琊茫茫然看着这片天地, 身前是无数追兵,身后是悬崖罡风,身上足以促动越行舟逃命的极品灵石也已经殆尽,母亲,你既然护不了我,又为何要让我存活在这个世上! 放心,天不会亡你!谢琅琊,你生来便是极品炉鼎,有一个你,可比整个留香阁,我们又怎么会容得你去死呢!领头之人义正辞严,说出口的话语却极尽猥琐之能事,与此同时,他身后众人也放肆地大笑起来。 对,留香阁因他而亡,而他却连死都不能,纵然今日活了下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孤魂野鬼,再无依凭! 谢琅琊眼前不由浮现阁中诸人死不瞑目、母亲自爆而亡的画面,心中大恸,强烈的痛楚从心中撕扯开来,竟是让原本勉力支撑的灵力都一滞,借由法宝开启的道眼一黑。 众人看着他身形摇晃难支,脸色惨白,都知道胜利可期,不由心中得意。正要再接再厉,却见谢琅琊身上猛然爆发出陌生的气息,骇然可怖,随即他身上又是涌起数道刺眼光芒,随着其中几道暗下,他的手中凝出一道最为夺目刺眼的银芒。 伴着山崖的猎猎冷风,谢琅琊身形数闪,竟是快得不及眨眼,手中的银色长枪锋利得仿佛要划破苍穹,枪花一抖,便是一连串烧捅穿了数人的丹田要穴。 啊! 血花飞溅上谢琅琊苍白的脸,冷厉的眉眼中透着果决无情的神采。身形一转,躲过了身后长剑的劈砍,随即手上一挑一拧,骤退数十步,下一刻,被他留在原地的数具尸体便猛然炸开血雾,波及到了周围各处。 追杀众人一时无不狼狈。 你!领头之人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被他伪装的假面给隐瞒了,想不到这个残废一路装着窝囊模样疾行,却原来是准备了这一手等着他们!你既然如此勇武,之前却还装作废物模样,连逃跑都不利索,喝!果然是妖女孽种,蛇蝎心肠! 像你们这种只知走邪门歪道的正道栋梁,以恶眼观世,又如何能领会何为权衡! 谢琅琊冷笑,手中长枪急如流星,快如闪电,长枪过处,便是殷红满天。 妖孽好狠的心肠!专挑丹田紫府下手! 不敢,总狠不过诸位欲加之罪。 然而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随着谢琅琊将低阶中阶的追兵又清得差不多了,他身上的伤痕也已是越积越多,而余下面对者,却已经是高他两三个大境界的强敌。 忽然一个踉跄,谢琅琊身形一滞,下一刻握枪的肩部便被一柄长剑捅穿,伴随着一阵大笑:你尽管再能,你的登云屐没了灵石补充,我看你个残废还能跑去哪里! 那人看着谢琅琊即使染血狼狈,仍旧不减丝毫精致的眉眼,邪笑道:你就尽管用这种小狼崽的眼神瞪我罢,记住你爷爷我的名姓,真武涯的誓云子,等你以后讨好了渡劫老祖,说不得还能刮了我的命去! 誓云子师兄,这小杂碎杀伤我们这许多人,难道这样就把他带回去这也太便宜他了。身边一人不甘道。 当然没这么便宜的好事。誓云子冷笑一声,手中长剑猛地挑开谢琅琊的皮肉。谢琅琊闷哼一声,身体无力的跌倒在地。手筋被断,握枪的那条胳膊软软垂下。饶是如此,长枪仍旧紧握在手。 誓云子笑了:倒也硬气,可惜硬气又有什么用,废人终究是废人。 他看了眼周围的位置,方才打着架一不小心原来已经如此靠近崖边了,这么站着都能感受到崖下罡风,你想宁死不屈可惜,就算你靠在悬崖边,双腿残废手骨已断,你还能怎么跳崖 谢琅琊不答话,只闭着眼,像是都懒得用道眼去看他们。 你们几个,把他身上的法宝灵石都搜出来,免得到时候送给大人,这小兔崽子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妨了兴致! 下属和师弟们依言而行,然而一碰到谢琅琊的身体,那身体上却陡然传来一股奇异吸力,随即五光十色、异彩纷呈。誓云子暗叫不好,连忙身形击退。不到须臾之间,以谢琅琊为中心爆出一阵巨大光芒,竟是连着他身下那块突出的山石,一起断裂下坠去了! 功亏一篑! 誓云子气血上涌,被那震荡余波刺激,竟是忍不住哇得一声吐出一口淤血。 意沧浪再次回复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果然又回到了谢琅琊的意识空间之内,谢琅琊已经醒了,正在和另一个人对话。 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引动那些受损法宝、皆由那些正道栋梁的能量一起将那块山石炸碎,即使是他也被那会儿的剧痛给折腾得不轻。 第272页 其实那个时候誓云子等人也并非是被谢琅琊给骗了,因为谢琅琊逃跑的时候,是真正狼狈不堪,危急关头之下这个养尊处优的少年能勉强一心几用、操控道眼、登云履、越行舟和几个防护法宝就已经很不错了,在他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存在过先麻痹追兵,等他们轻忽大意的时候背水一战这种事。 在那一刹那,就在誓云子等人的眼皮子底下,谢琅琊剧痛伤心,激发了第二人格琅殊的出现,代替他去面对这些追杀掠夺。 一边透过谢琅琊的感官观察周围世界,一边捋顺记忆和思路。 谢琅琊被人救了。 身下躺着的像是竹榻模样,却比普通的竹榻更加温暖,似乎有一股奇妙的能量,通过皮肤缓缓滋养体内,鼻尖除了血腥气外还能嗅见竹叶清香,朝露莺啼,空谷残声。 是无痕小舍。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让意沧浪松了口气。 很好,这次他最后一波掳的人头可比曾经那次要多得多,起码这回他只放了个来追杀自己的誓云子。但相对而言,他毕竟很难控制整个过程的时间,也不清楚有没有什么蝴蝶效应,如果因此错过了被救至无痕小舍,那才是得不偿失。 索性被救这一节并未受到影响,所以救他的人,也就是 吾名谷青。能从奈落之渊的罡风底下撑这么久,你的命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谢琅琊喉咙剧痛,声音沙哑,而现在体内各处经脉具毁,连打开道眼去观察的力气都没有。断断续续说出的话,好半天才拼成一句句子。 多谢前辈,是你救了我 意沧浪能够感受到谢琅琊的警惕,当然,毕竟谢琅琊的记忆直到被追到山崖上为止,之后发生的一切,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变成这么狼狈不堪的模样,他都不知道了。对谷青所言的奈落之渊的罡风底下,更是茫然无知。 谷青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垂暮老人。 听见谢琅琊这话,谷青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伸出单手轻松扶起了谢琅琊,将一碗温好的药汤凑到谢琅琊嘴边。 不想死的话就喝下去。 见谢琅琊不动,谷青的声音里透出几分不耐烦:我想要杀了你易如反掌,你不自己喝,我掰开嘴往喉咙里灌也一样。 成功喂了药之后谷青什么都没说,也没问谢琅琊是谁,收拾了东西后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只留下谢琅琊一个人纠结,刚刚拖住自己后背的那只手的尺寸,这么好像不大对劲 当然不对劲了,等到数日后谢琅琊恢复了基本的自主生活能力重开道眼的时候,才懵逼地发现这位救了自己的大佬是怎样的存在。 谷青,修为已至去老还少,确切年龄不详,鹤发童颜,看身形约为十一二岁,唯独嗓音还保持着年长男性的状态。 看到谢琅琊目瞪口呆的模样,谷青皱了皱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失望。 第138章 冷峰夜话之愿与神医洗银枪(3) 怎样看到老夫是个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子, 让你很失望了谷青冷冷负手。 不不、怎么会!谢琅琊矢口否认。 谢琅琊虽然涉世未深, 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这几日谷青像喂宠物一样、灵药奇花大把大把地塞给他,一手针术更是出神入化, 显然不是泛泛之辈。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 深深明白外头对自己这个废物身体有多危险, 便是有再多的戾气不平,也只得收敛着, 暂且寄人篱下委曲求全着。 谷青冷笑一声, 一拂袖,谢琅琊便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 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谷青不答话, 坐到他床边拉过他的手把脉,稚嫩纤细的手指搭在谢琅琊的腕上, 白得像是要融化在阳光里,唯有指尖透出一点活人的绯色。 也真是好看得像一座玉雕。 透过谢琅琊的眼睛,意沧浪有些痴迷地看着。他能想起那双手微凉的温度、细柔的触觉,在曾经无数个撕裂的晨昏, 谷青陪伴着他,用这双手不厌其烦地擦去他身上的血污汗珠, 领着他爬向自由。 他曾经对自己说,等以后一定会亲手焐热这双手, 让这双手从此四时长暖, 可最后,收获的却是一具捂不热的尸体。 谢琅琊全身上下都不能动, 只能用道眼勉强去看谷青。他闭眼凝神,良久才咦了一声,睫羽一抖,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谢琅琊,凌厉道: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但武骨却一点没有恢复迹象。我先前以为你是被人打废了武骨才将你捡回来废物利用,但现在看你身体的情况,你原是个天生的废材 只有意沧浪才知道,他说这话时是真的一丁点都不带恶意,只是在认真地评价眼前这病秧子的身体,听在谢琅琊耳中,又是羞愤又是气恼,涨红了一张脸。 谷青眨眨眼,好心地拂袖解开了对他的束缚:你要说什么,只管说便是了。 他以为这是谢琅琊想说话却没法说憋的。 要是还在留香阁里,谢琅琊一句呸都要骂出来了,可这是在无痕小舍,面前的这人也不是阿娘给他安排的那些香奴们可以任他打骂。 他咬牙,憋屈道:不瞒你说,我的确是天生的武骨皆废。若非是这人实力高深莫测,他定要、定要 第273页 谷青不由生起几许好奇:怎会如此,若是你天生如此,定然活不过十岁便已全身经脉瘫痪而死。而你现在虽然目不能视、腿不能行,却已是极不合理的甚至你还能与人缠斗许久,从崖上摔下来都大难不死,这不合理,这不合理一定有哪里是我忽略的! 说着说着,谷青竟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番话却在谢琅琊心中引起极大震动。他当初三岁时刚要开始习武,才发现自己武脉难行,长到五岁,便是眼盲腿废。母亲求遍神医,共同诊治数月之久,才最终判定是因为自己武骨全废,那些神医判断的是自己活不过十五岁。 然而在九岁多时,他身体便一度虚弱至极,将要不久于人世,亏得母亲意外获得一株凤神草,巧合下被他下意识掠夺吸收,这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若没有那株凤神草谷青说的便一点没错! 但错与不错,都与他无关。 谢琅琊眼神阴沉,又想到那些追杀者的声声句句,不由将自己的心提了起来。 那些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绝佳炉鼎。虽不知道这说法是哪里来的,想来能让那些伪君子撕破脸,八九不离十。那这人医术如此诡秘,一手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是不是也是因为他是个上好炉鼎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谢琅琊遍体生寒,道:这些日子多谢前辈照料,晚辈感激不尽,若有他日,定当涌泉相报。不过晚辈孽债缠身,继续留在此地恐是要扰了前辈清净,便先告辞了! 谷青一蹙眉,张口喝止:慢着!老夫允许你走了吗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你当我是做善事的大好人 他是个行动派,谢琅琊刚将两条腿放在地上,他就已经一甩袖又禁锢了他的四肢。 果然是居心不良!谢琅琊心中一寒,直直坠落到九重深渊里去。 被关在意识空间里的意沧浪却松了口气。 谢琅琊有了明悟,想来他是要撕破脸皮强留自己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正要开口,却闻外面忽然响起一串风铃。 谷青听见了,手上结了个印,下一刻谢琅琊便觉得屋外多了一清正一混乱两道气息。 清正那人言辞恳切,气沉丹田,内含中气,声音朗朗: 碧霞庄门人车正阳携师弟楼正风求见神医谷谷主一针寄命,求命师救我师弟!碧霞庄上下感激不尽,愿奉上一品良药十株,灵晶十万,为命师鹰犬。 神医谷谷主,一针寄命! 谢琅琊口不能言,道眼更无所谓双目睁眠,闻言却睁大了眼。 他就算再孤陋寡闻,也知道这人。传言中此人神秘莫测,医能通神,性格乖僻邪张,随心所欲。当初阿娘便叹息过,若是能找到他,些许自己的武骨也能救。可惜直到阿娘身死,自己仍旧是个废人。 这难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车正阳又重复两遍,才消停下来,安安静静地等着。 谷青脸上透出不耐烦,瞥了谢琅琊一眼,低声道:我救你虽是因为我乐意,但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我救了你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你却指望着用这么一句话打发我,少年人,你未免太天真了些。 说罢,也不管方才车正阳的话对谢琅琊造成了多大的冲击,抬步走了出去。 车正阳正抱着他师弟楼正风跪在阶下,听见脚步声立刻抬头,希冀道:命师!我师弟他 谷青看了眼楼正风,就道:拿回去准备后事吧。 车正阳笑容凝固了,不可置信道:命师也救治不能么可当初命师不是将我治好了吗,今次师弟一发病我便星夜兼程将他送来,片刻也未耽搁,想来当是比我那是症状更轻微才对! 谷青道:我能治好。但我不会治。 车正阳睁大眼:这是何故 一针寄命,不救人之命,只掌病之命。当日救你,是因为你已经命悬一线,而你所患乃我从未见过之症,方才施救。一种病我不治两次,你既已康复,此病便已是寄命于我,我为何还要再重复一次,浪费精力在救他之上。 车正阳万万没想到竟会是如此。他满心以为,当日的一针寄命主动施救,是因为医者仁心,自己备了无数谢礼,想来如何都能包住师弟的命,结果却是 除我之外,世上无人再能救他。所以,你带回去准备后事吧,他大约还能活上两年,好好照顾,兴许未来还有什么机缘。 谷青好心好意道。 车正阳声音哀哀:命师既有此善心,为何不能破例一次但凡有任何要求,碧霞庄上下无不应允,定会为命师竭力办到! 谷青却依旧是摇头:你诚心昭昭,可我不需要,还是请回吧。 命师!医者仁心啊!你当真要见死不救吗 谷青已经转身走到房门口,闻言停下了脚步。就在车正阳满心以为他回心转意的时候,谷青回过头来,认认真真道: 的确是医者仁心,可一针寄命本就非是医者。 意沧浪听见这句话,心里面忽然就像被针扎了似的,细细密密地心疼起来。 送走了车正阳师兄弟,谷青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椅子上,手上动了动,谢琅琊身上的禁锢便消失了。 第274页 可谢琅琊心里一点没有惊喜,他也不想跑了,就坐在床上,抬头问:你救我,是不是也是因为我和那车正阳一样,身上之症是你前所未见 不错,谷青认真地点头,当时我想知道你为何能大难不死,想看看你能撑到什么地步。现在我发现更不能放你走了,我要知道武骨全废的绝世废材,为何能修行至此。然后,我要把你的武骨给逆天改命,错过了你这样的好材料,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等到下一个了。 谢琅琊苦笑一声。 这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自己这个废物身体,想不到现在却成了一块好材料,更是自己能苟延残喘的原因。 他心中不平,仗着自己是谷青眼里的好材料,讽刺道:好一个一针寄命,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神医谷谷主,不过是一个半点医者操守都无、玩弄生死的混账。什么一针寄命,你这样的人,无非是想看看别人为了活命奴颜婢膝下跪乞求,便满足了自己翻手覆手间掌控人命的自傲,觉得十分愉悦自得了! 他也是不管不顾了,大不了就被谷青杀了,反正他出谷也不知道能活多久,留下来估计还要被谷青各种实验摧残。这么苟延残喘地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惹怒了谷青,被他一针弄死来得痛快! 意沧浪听着恨不得揍他一顿! 他怎能!怎能这样说谷青! 理智上他清楚谢琅琊的逻辑,但能理解,不代表能原谅。一想到从自己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他就觉得像是被丢进烈火烹油里去煮似的剜心! 啪的一巴掌,就毫无征兆地扇在谢琅琊脸上,他半边脸火辣辣得疼,迅速地肿了起来。 你!谢琅琊捂着脸,惊愕地睁大眼。 谷青脸上的表情却是出乎意料地没有一点生气,打了人像是什么都没做一样,心平气和道:这一掌是因为你口出秽言,侮辱我是混账。 打得好! 意沧浪能同步谢琅琊的痛感,此时却捂着脸在黑暗的意识空间里低低地笑。 对,这才是他的谷青,他的阿卷。任何敢挑衅他的,便是没得商量,先打一顿,打服了自然就听话了。 谷青平静道:至于你其他的话,大致并无什么不对,只有一点我得纠正,这里是无痕小舍,不是什么神医谷,一针寄命是我的名号,谷青是我的字,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叫我谷青前辈,便称我命师,我也无所谓。至于你要不要我救,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我再来。 若是我拒绝呢。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你只能选择要不要喊疼、要不要哭号、要不要咬舌自尽。 谢琅琊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待遇,气得面容扭曲。他畏惧谷青的手段,那人能一声不吭将人从谷外转移到门外,说不得自己一举一动他都知道,便只能在心里用无数恶毒的话语咒骂谷青。 一口一个侏儒、老妖怪地骂了许久,谢琅琊才觉得自己受的委屈消散了些,一边又想着等谷青治好了自己,要用何种手段来折磨他。 而呆在他意识空间里的琅殊、也就是意沧浪,则握紧双拳,恨不得立刻开始治疗,好早日代替了谢琅琊。 第139章 冷峰夜话之愿与神医洗银枪(4)【二更】 谷青虽然只留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但也足够让谢琅琊怂得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郁郁不平得呆在小屋里独自生闷气。意沧浪看得分明,他也就是放几句狠话的能耐了。 只是总归还是有一些是事情发生了变化。 第二日一整天谷青都未曾露面,食物汤药都是由傀儡小童端进来的。谢琅琊并未多想。意沧浪作为第二人格, 一直呆在谢琅琊的意识空间中, 对外界的时间流逝也并不灵敏, 直到看到天边透着一丝不详的血红,才意识到这是赶上了什么。 竟然正好赶上了月圆之夜。 意沧浪不由担心地蹙起了眉, 只望今晚谢琅琊安分点, 可千万别做什么蠢事。 但,flag这种东西, 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你想拔就能拔的了。 谢琅琊果不其然地,在入夜之后听见了外面古怪的动静, 并且作死地将门推开一条缝,从里头往外偷窥。 天空中那轮皎洁的圆月,此刻像是浸在血雾里,空气中透着一股血腥味, 无痕小舍外的紫竹林无风自动,隐约听见遥远山头的几声狼嚎, 幽静又诡秘。 谢琅琊心里咦了一声门外居然没有他想的禁锢法阵。修真者怕是最迷信的一个群体,对自己的第六感之类有着无需逻辑地崇拜。他能感觉到外头气氛不对, 却感觉不到那对自己有什么危险。 所以他就踏出去了。 意沧浪眼角一抽, 精神立刻紧绷起来,准备好了随时接手这具身体。 果然, 就在谢琅琊踏出屋外第一步后,面前的景象忽然变了。 还是那轮血月,还是风摇影动的紫竹林,可是地上、山上,入目所见却都是断肢残骸,宛如人间炼狱。而站在正中的那人,只披着白色的单衣,如今已染上斑驳血污,衣衫的下摆都吸饱了血水。 就像是一步从天堂踏到人间。 谢琅琊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纤细身影,屠手撕开一只雪白的龙兽,那只白皙得像是在月下发光的手,从血污中掏出一块拳头大的灵晶,稍稍一运力,那灵晶中的灵气便被化作一缕青烟,被他吸入鼻腔,而剩下的变成一堆粉末,随手抛洒在地上。 第275页 看到这一幕,谢琅琊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跟直直窜上天灵,身体一寸寸被冻结,连血液都被凝固。 逃!快逃!他的内心在尖叫。 可是没用。 脚下像是生了根、灌了铅,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从地下长出来、绊住了不让他动弹。 他失去了动弹的勇气。 不要转过来,不要发现我,不要,不要。 谢琅琊睁大了眼,却绝望地看到那个白色的魔鬼转过身,和他的眼睛直直对上。 那不是谷青,是一个陌生的青年,长着一张妖异过分的面容,眼珠子散发着幽幽的红光。他的脸上还沾着一点撕开龙首时的血迹,就像是从黄泉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青年抬步了,前进的方向,就是自己。 谢琅琊感受到一种如海潮般涌上来的恐惧,并且被这种恐惧压入窒息的漩涡。他浑身僵立,一动不能动,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人噙着一丝笑意,像是一只猫在逗弄恐吓一只小老鼠似地走过来。 然后扼住自己的喉咙。 呜、呜呜 他的手劲真是奇大无比,谢琅琊绝不怀疑他可以单纯靠手劲捏碎自己的颈骨。 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真正的发黑,渐渐地,谢琅琊的意识陷入昏迷。 而琅殊便又要在此时现身救场又一次地。 琅殊一出现,原本状若鬼魅的青年便是一怔,他想不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明明被自己捏在手里的一个玩物,眼睁睁看着他的变换了气息,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一体双魂有意思。青年一愣,手上动作微微松开。 沙哑的声音似乎比白日更加沙哑了,没错,若是谢琅琊还在,听声音便能听出来,这种沙哑年迈的老人音又鬼畜又独特听久了甚至还能听出几分老顽童似的萌感。 是谷青。 再萌也掩饰不了现在的谷青身上冲天的煞气和血腥味。 意沧浪刚松了口气,想要让谷青冷静下来,可只是稍微一动,谷青的魔爪就像是鬼魅似的套上了他的颈脖,这一次,掐得更紧。 晚上出来散步的孩子,不乖哦~你看看你,我都说了吧,不要想着逃走,可你却偏偏自作聪明。怎么很惊讶吗 我得惩罚你,让你知道痛才对。对对对,我不能杀了你,杀了你我就没有研究对象了那我就吧你的腿一条一条撕开,再帮你治好吧。来,不哭哦,很快一下下就好 说着青年模样的谷青就将手往下探去。 然后到一半的时候,谷青忽然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一股大力,自己一时不慎,竟然陷入被动。 被动也就算了,刚一得到一点自由,这人便得意忘形,竟然忽然一挺腰凑近,双手捧起他的脸,吻了上来。 谷青吃惊地睁大了眼。 谷青体内的秦卷却借此机会,终于冲破了圆月之夜对这具身体近乎不讲道理地约束,艰难抢到了一点这具身体的操控权。 阿卷、阿卷、阿卷冷静点 这是谁为什么凑得这么近 我又是谁,为什么他要叫我阿卷。 我在这里做什么 低声呢喃的话语在耳边近在咫尺处响起,低音炮的的男音带着极致的温柔与宽容,柔和得让人近乎落泪。 我在这里,我的命在你手里。意沧浪捉住他的手按上自己心脏的位置,你感受到了吗那是我的心跳,它正因你而跳动。 秦卷,或者说谷青,愣愣地看着月光下的男人,白濛濛的月光在他脸上铺出半明半灭的阴影。 为什么跳的这么快 因为恐惧,也因为欢喜。我的命现在就捏在你手中,你想要我生便生,想要我死便死。所以,我们慢慢来好吗意沧浪竭力用最温和平稳的语气缓缓道。 谷青的脑子现在就是个摆设,不但不能用,还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他的第六感却告诉自己,可以相信这个人的话,他的话里,只能感受到一片如海般的真挚。 头脑里交织打结成一片浆糊的记忆,也似乎因此而渐渐不再像一团被猫爪子玩着的线团球一样越缠越乱,而是随着两人渐渐深入的接吻,舒缓了节奏,间理出了头绪。 怀中的青年渐渐平静下来,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一丝红晕。 第二日。 谷青脸色惊疑不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气血充盈,精神饱满,双目明亮,脏腑调和。 简直美好得就像一个假人。而在谷青的记忆里,正常的月圆之夜之后的第二天,他应该是血气亏损、精疲力尽,不调理个三五七时的还真好不了。 他给自己把了许久的脉,试了不同的方法,得到的结果却都是相同的。 可昨天是月圆之夜啊。 六六,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六六也不知道。 谷青这具身体,说好听点叫做去老还少、鹤发童颜,实际上还就真像谢琅琊随口骂的一样,是具老妖怪的肉体。 秦卷在刚进入这具身体时便已经扒过谷青的过去,总的来说也是一个任性自由的典型散仙,一手奇门诡医行走天下,闲云野鹤好不快哉。只是却少有人知,这位神医谷的一针寄命,同时也是魔宗珈罗殿的右护法。 第276页 虽是右护法,却受到殿主处处礼遇。谷青虽不喜束缚,却也感念珈罗殿培育之恩。修真界越是修到大能处,这人脉关系便越是微妙难言,他这样出身魔门的散修大能,不说还没有明白着就要从魔门抽身,就算是真的断绝往来了,除非做绝,魔门也不会怎么追究。 他也是天资绝俗,少时得了个奇遇,不过五六年光景,便一路修至元婴期都稳稳当当,却没想到了出窍,迟滞百年之久,又过了十年才修的出窍大圆满。迎接分神期的劫雷时,却意外发现自己准备的诸多防护宝具尽皆残次,险险便要渡劫失败! 好悬最后时刻,他当初的机缘再度激发,这才硬生生抗下最后的三道劫雷,可也因此变成了这副少年模样。更是分神有缺,心神不稳。无奈之下,谷青只能剑走偏锋,彻底将那半分神分出体外温养,每到月圆时回体,便会神智大乱,饮血残暴。 这也少不得造了诸多杀孽,魔宗知晓后却并未多加微词,反而在他尚未控制住自己的时候,一力将这些杀孽承担下去。谷青感念此恩,此后对魔宗多了不少好感。 待秦卷进入这具身体之后,却知道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那些损坏的防护宝具是从何而来珈罗殿可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为何会对一个已经日渐边缘化的右护法如此维护这一切都未免蹊跷了些。 这些暂且不提,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估算出下一次月圆的日子,去搜罗了大量生灵圈养起来,已备疯魔发作时可以看过那一段。为了不伤及无辜,他还特意卸下了身上的所有法器,更在谷外设置了一大圈严丝合缝的阵法,防止自己意识不清的时候跑出去发疯。 既然如此,为何昨夜谢琅琊却像是一副屋外没有禁制的模样,愣头愣脑就撞到外面来了呢 这也是一个疑点。 之后呢我杀了他秦卷依照逻辑来推断,似乎只有这个道理。可说这话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这又是怎么了。 没有,他好端端呆在自己屋里呢。 咦这怎么可能。 逻辑上这是不可能的。 可六六不会骗自己,而自己也朦胧记得一些:那时候意识错乱,但的确看到门口站着个人,自己闻见生人血气便冲了过去没道理杀不掉。 等等六六,你为什么会不知道我之后发生了什么 涉及宿主隐私呀。 隐私 第140章 冷峰夜话之愿与神医洗银枪(5) 谷青心中的浮现出各种猜想, 然而这一切纷扰, 又被他逐个压下,按兵不动,直到了与谢琅琊约定的三日之约到了方才去见他。 谢琅琊看到他, 脸上立刻浮现出惊怒交加, 眼中更是深深的恐惧。 他已经完全见识到了谷青的厉害, 丝毫升不起逃走的念头了。 谢琅琊的记忆直到谷青朝自己袭击来为止,之后便是一片黑暗。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日天擦亮的时候, 他不知道后回来发生了什么,却知道自己身上什么异样都没有。 那地狱般的景象, 定是谷青为了警告自己所布的幻象!一定是这样! 这让他对谷青越发的惊惧忌惮。 此时谷青提出可能治好谢琅琊的武骨残缺,谢琅琊的讽刺一笑:说得好听, 我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不过是做个试验品罢了。 谷青也不否认:多的是人求着做我的试验品,这么说本也无错。不过你尽管这样愤世嫉俗,若是凭着这一口不甘心的怨气, 说不得还能让吸收效果好些,少吃些苦头。 谢琅琊心中一跳: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谷青道:你武骨有损乃是天生有缺, 自然没那么简单。语气修修补补,还不若破而后立。我会先将你全身武骨打碎, 将一切回归混沌之初, 再激发你体内潜能御气决你应当会吧你若是疼得受不住了便口诵御气决 谢琅琊不可置信地等着眼前这个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浑说什么打碎我全身武骨不待谷青说话, 他又冷笑道,你想要我死直说便是,反正我命就在你手上,何必要费这么大力绕一圈子折磨我 打碎浑身武骨的人有没有活路 有。 总有这样的奇葩主角,曾经面临种种九死无生的危境,最后光环爆发,重回巅峰。 但是谢琅琊有这个主角命吗且不提有没有了,光是那种疼就足以把他逼疯。 谷青认真地凝视着谢琅琊,这个人这么浮躁惊炸,终于让他确定了一件事: 他果然不是意沧浪。 至少现在不是。 既然不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反正我话放在这里,你若是咬紧牙关尚且有一丝活命扭转乾坤的可能,若不然,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了。信不信,随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将口气放重了些,谢琅琊果然不吭声了。 当然,他就算现在不说话,很快却也被逼得不得不开口: 啊!啊啊啊! 谷青眉眼沉冷,手下动作一点不慢,只见他手上快如残影,迅速封住了谢琅琊的数个穴位,含住一口真气护住心脉,随后双手不停,咔嚓、咔嚓几声,便如他所言,将谢琅琊长得畸形残缺的浑身武骨都一一打碎。 第277页 谢琅琊满头大汗、痛不欲生。别说运转什么御气决来加速武骨形成了,若非谷青有先见之明,一开始就将他下巴卸了,恐怕他早就在剧痛之下咬断自己舌根死了一了百了! 谷青!谷青你、你个王八蛋!我会诅咒你一生一世!!! 一会儿四肢便已经完成,谢琅琊面上涕泪横流,混做一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隔着婆娑泪眼,他看见谷青将自己翻了个身,面朝上,然后一根、一根敲碎自己的肋骨。 你有这闲情来骂我,不如含住这一口怨恨,等你好了再来寻我报仇。谷青的声音有些喘,却是方才经历了好大一场体力劳动的结果。 闻言,谢琅琊立刻用怨怒的眼神瞪向谷青。 片刻后,谷青终于将他身上所有的骨头都打碎,便迅速扛起他,丢进早已准备的岩浆立。 嘶啦一声,谢琅琊身上各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皮肉散发出被煮熟的气味他,实在是凶残只至极。而谢琅琊只来得及呜咽一声,便被浑身传来的剧痛刺得大脑发昏,直直坠入黑暗中。 谷青站在熔岩浆的火山口外之旁,原已经做好了准备会看到谢琅琊种种扑腾挣扎,还特意往后站了几步,免得被那太过不堪的景象吓到。 却没想到半天过去,却只在最初听见一声惨嚎,随后便没了动静。 嗯莫非这么快就疼晕了他心中诧异。 随即又立刻否决,这不可能。他能撑着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和那些人缠斗多时,能干下以伤换伤的事情,能在那样的伤势底下捡回一条命,没道理才刚刚进这至阳浆中便扛不住了。 谷青往里走了几步,脚步却猛然一顿,瞳孔猥琐 静静靠坐在岩浆中央大石上的男人,一半身体没在岩浆之下,虽然满头大汗,虽然体表各处都已经爆开显出血纹,但他却并非昏厥! 谷青分明看见了他头顶有天地之气不断进出,引导着他身体的各处皮肉在一次次崩溃之后又重组,渐渐让他的体表镀上一层浅淡的红玉似的光泽! 而且,最令谷青怔然的却是,他身上的气息是那么的熟悉。 是沧沧 意沧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应该说,为什么他明明确认谢琅琊不是意沧浪了,可现在却又出现了意沧浪的气息 那自己这么做,又是在干什么的 谷青蹙起眉,紧紧盯着意沧浪,脸上竟是流露出比他这个亲历者更明显的害怕和担忧。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似的,岩浆中的男人睫毛颤了颤,眼睛慢慢地睁开了。 谷青脱口而出: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拿不定意沧浪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更担忧自己若是贸贸然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会让意沧浪受到影响,谷青只能强自耐下性子。 意沧浪眼中出现片刻的迷茫,不过很快便恢复了让谷青熟悉的冷静。入目是谷青不同寻常的焦虑,他愣了愣,随即便明白了。 我无事,你且放心。意沧浪勉强道。 果然是他。 即使声音不同,样貌也改,可话一出口,谷青便能确认那是他的沧沧。 你骗人,我亲手设计的方案,有多疼我会不知道么!谷青看见意沧浪强作镇定的微笑,没来由升起一丝怒气来,我这就把你救出来! 他也不管那咕嘟嘟冒着泡的火山岩浆会不会弄脏自己的衣服了,抬腿便要跳过去。可刚一抬腿,便立刻被意沧浪出言阻止。 我没骗你,我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出现在你面前,所以疼一点便疼一点,对我而言,无伤大雅。意沧浪道。 什么意思 我不是谢琅琊,我叫琅殊。保护谢琅琊免去所有的忧虑与恐惧,让他不用再承担那些他承担不了的痛苦,这便是我出现的所有原因。 谷青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登时愕然地睁大了眼:人格分裂 可是这怎么可能 人格分裂说到底也是一个人的精神疾病,就算是分裂成了两个人格,却也是一个人。而意沧浪作为一个完整独立的灵魂,却只成为了谢琅琊分裂出来的一个保护人格 比起人格分裂,用双魂共体来解释更合理。 可如果如此,却从来只听说过共体的双魂为了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打得不可开交的,怎么会还有强的一方反而完全听从弱者,并且完全想要保护呢 这是个什么鬼人设! 这个问题,意沧浪也想问。 但不管他什么鬼人设,现在这就是意沧浪面对的现实。 想到遇到这种不讲道理的事情的人是意沧浪,秦卷难免就要联想到主神。他比普通的轮回者更了解主神对轮回世界的掌控力,从逻辑上而言,主神的确具有暗中操作的条件。 但问题是,那是主神啊,他会这么做吗 且不论如何,跟主神投诉这个操作违规超纲了也是这个世界结束以后事情了。 谷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道:你还能醒过来多久 疼多久就能清醒多久。 这话说得谷青又是心里一抽,他抬头看去,意沧浪脸上却反过来显出安慰的神色。只是这次他的安慰失去了该有的作用,舌尖像是吃了黄连似的苦涩。 第278页 好,那你听着,至阳岩总共需要撑过七七四十九日方能成功,这四十九日中你不能离开,不能昏迷,不能休眠。无论我发生什么事,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好。 此外,一开始我是打着将这小子的身体养到最完美的状态,治好他的武骨不足,然后将他练成人丹服用,既然是你,我这便去重新修订一份 不用更改计划。你原本打算如何催化我的功力的,便如何。意沧浪其实早已知道谷青的打算,他本来就不是会吃亏的人,医术高超如他,怎么可能会差距不出谢琅琊能够帮助自己提高进益 可是,那会很疼! 谷青一开始做那计划的时候可没管谢琅琊的心情会如何。 老实说,于他而言,谢琅琊就是一个试验品外加储备粮,根本不用理会其心理需求。名义上这些试炼都不能神智昏迷,但实际上就算真的谢琅琊扛不住疼死,也能凑合凑合炼一炉丹,少说也会提升一个大境界。自然,他挑选的法子也都是见效越快越快越好的。 可现在知道了意沧浪才是真正的承受者,谷青怎么可能还忍心送他去遭这个罪 疼我才能清醒啊。意沧浪叹了声。 闻言谷青红了眼:难道要我此生都如此么,看你这样永远在疼痛中才能与我相见! 第141章 冷峰夜话之愿与神医洗银枪(6) 谷青当然不甘心如此, 意沧浪也不会甘心, 甚至比他更不甘心,更痛恨自己的无能。 忽然谷青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亮, 直起身子:我一定会找出办法的。丢下这么一句话, 谷青迅速地转身往外跑去。 意沧浪下意识开口:阿卷 嗓子里却忽然升起一股烧灼感:是主神的系统在警告他。阿卷这个称呼便意味着违规了。 意沧浪只好换成谷青, 可却已经错过机会,谷青的人影都已经看不见了。他蹙起眉, 心中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显示。 从前那次是谷青后来找到了移魂离体的方法。因为谷青坚信琅殊和谢琅琊是两个魂魄, 一定足以支撑起一具新的身体。最后的结果证明的确是如此,谢琅琊与琅殊成功地身体分离成为了两个人, 而那种原本一直压在琅殊心口的、要保护谢琅琊的执念也随着身体的分离而消散了。 在那之后,便是谷青 意沧浪慢慢蹙起眉, 这样想来的话,时间似乎未免太巧合了一点谷青想要找办法,就真的找到了,虽然只有一本, 但却十分肯定地直接待他去做实验。 就好像他非常确信自己能找到解决办法,更确信找到的办法是必然可行的。 秦卷在离开那火山口后又去检查了一遍无痕小舍的禁制, 随后便钻进药庐后头的密室里,深吸一口气后闭上眼, 在心内让六六去连接主神。 你居然会主动来找我六六的声音很快就换成了主神那标志性的腔调, 只是却没有与其他轮回者对话时的浮夸,反而还透着一点惊奇。 秦卷也不避讳, 直接将意沧浪的问题跟他一说,最后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主神道:你想要什么解释呢我可以直接告诉你,那个叫谢琅琊的人就是双重人格,另外一个人格叫琅殊。或者,你确信他那个琅殊的人格现在是一个轮回者,那么他自然就不是双重人格,而只是两具灵魂因为一些缘故共同生存在这具肉体中而已。 但如果我确定,那么也就意味着 意味着那个轮回者的身份被发现,基于轮回世界的基本定理,他会被判定此次任务失败。 秦卷冷笑了一声讽刺道:如果你不是主神,如果不是你没有人性,我几乎都要怀疑你就是那些缘故了。 主神轻笑了一声:何必加这么多前置如果呢,我早就说过了,你已经太把自己当个人了,也跟个人一样喜欢玩这些没有意义的文字游戏。 哈!祂说的也对。差点忘了,既然祂已经做出了这样事,又怎么会因为自己的一两句话而动摇呢秦卷深吸了一口气,其实这也是他预料中的一种情况。主神这么说,他反而确定了意沧浪的状态,泰半是后者。 既然是后者,左不过就是求祂罢了。 意沧浪不能有事,才刚刚度过新手任务的他根本扛不住第二个任务世界失败的惩罚,是他大意了,对主神的神性太过信任,当真以为祂不屑于去暗中做什么手脚。可惜,这世上没有第二次的机会可以重来,错了就是错了。 秦卷道:直接说条件吧,我们假定这个人并非是普通的双重人格,假定他的体内有两具灵魂,我要他的两个灵魂分离,需要做什么,我要答应什么你才肯告诉我。 这就是服软了。 主神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孩子气的快活来,带着几分赢家的得意:啧啧啧,这话的意思,就是你在求我求的还是让我暗中帮忙走后门顿了顿又刺道,而且既然是求我,好歹也该有在求人的觉悟,你倒是还一点亏都不肯吃,到了这时候还要提防着语言漏洞。 对全知全能的主神,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轮回者,自然不敢随意怠慢。秦卷冷声道。 第279页 主神啧了一声,只见六六抬手便在意识空间中拉出一串清单:搜罗齐这些东西便可以塑造出身体,至于移魂,这块玉简中藏纳着移魂的方法。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要移魂的那位对象并非双魂共体,而只是一个人的两个人格,那么 那么无非就是换一具身体,原来的身体失去意识成为活死人。 秦卷淡淡道。 你应该一开始是要用那具身体炼化为人丹的吧失去了灵魂的支撑,那人丹的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秦卷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这个就不需要你担心了。 其实在修真本界找不到什么移魂的方法吗未必然。甚至就连谷青的记忆中,魔门也有不少秘法可以转移魂魄、灵魂出窍的。但秦卷更加清楚的却是,意沧浪现在这种双魂共体的情况不正常。既然不正常,那就不能用普通的移魂方法来对付他首先要确保的是主神不会从中作梗,他用的方法必须得是主神给出的。 也是吃定了他不会冒这个险。 至于我的要求。主神沉吟得很有人性,半天才道,我的条件从未变过,你难道不知道吗 是,我知道。 验证这个方法可行之后,我就会履行我的承诺。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卷忙着去大江南北的搜罗主神列出的那些东西,还有修习领悟那块玉简中所记载的移魂法术。七七四十九天期满之后,才堪堪回了无痕小舍将泡在岩浆里的意沧浪捞出来。 这时候的意沧浪浑身上下已经变了个模样。即使外表还是那个外表,但秦卷一眼便能发现他全身的骨骼和肌理,都已经在无数次的锤炼中重塑,打磨到近乎完美的状态。 可想到这种完美是用什么换来的,秦卷便忍不住要咬紧牙关。 坚持到这一刻的意沧浪也已经是全凭一口气在支持了。道眼一早便已经被取下,为了全力抵御熬过岩浆,意沧浪几乎舍弃了一切可以省略的消耗。对秦卷的气息敏感如他,都是在他跳下来靠近自己的时候,才从周围灵气的流动中发觉的。 阿、谷青意沧浪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久未出声的声带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只是再轻微,也逃不过秦卷的耳朵。 秦卷立刻运功护住全身,时候已到,我带你出去。 外头已是月上柳梢头,皎洁的月光披在两人身上。 意沧浪身上的红光渐渐散去,肌肤上显出种玉质的光泽。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心仪之人,此刻更是一丝不挂地躺在自己怀中,但秦卷的心中却没有一丝的遐想。 你现在觉得如何可还能坚持他低低道。 恐怕是不行了意沧浪苦笑道,他能撑到现在全凭一口气,如今已经脱离了那种痛不欲生的困境,那口气也就泄了,自然没办法再支撑多久。 秦卷脚步一顿,不甘地咬了咬下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低头看去,意沧浪也正好有些吃力地抬眸看向自己,他的脸在月光下皎洁得就像姑射神人。那双眼睛里透着满满的情意与眷恋。 你累不累累的话就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吧。 不累,我总有很多休息的时候。这一句话,说得秦卷心中又是一疼,意沧浪虽然吃力,却没有忘记自己的担忧,仍旧念念不忘道,你先前说自己去找解决的方法,可是有什么思路 有,我已经找到了。秦卷笑了笑,推开门,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看到对方透着不信的眉眼,轻哼了一声,怎么,不相信我说的 我信,我当然信。只是我害怕你会为了救我,选择牺牲自己。 有什么牺牲不牺牲的说一点危险都没有当然是不可能,可我自己有分寸难道你认为,我是那种把人好容易救活了,自己却死了,好让日后不知道哪个小妖精抢我男人的人吗秦卷眨眨眼,眼尾露出一丝狡黠的不满。 当然不是。意沧浪轻笑了一声。 那不就得了,意、琅殊,你放心便是了,我好容易把你救出来,自然不会让你轻易就从我手里逃走,这么大一份救命之恩,你得还我几辈子。 听到这句话,意沧浪眼中却没有半点不满,反而笑意越浓。 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他想,一命换一命这种事,阿卷怎么可能喜欢。 像是得了个安心的许诺,意沧浪的那口气也终于散了,再扛不住倦意袭来,不一会儿就任由渐渐沉重的眼皮子垂下,发出了清浅的鼾声。 看着青年睡容安然地躺在那里,秦卷脸上狡黠傲慢的神色也渐渐收敛。 这本来就是不该他承受的事情,一个或许原本根本不存在的人格,还有一个凭空缀饰的名字,这一切不过是主神想要让他重回轨道的手段。 如果没有自己,他能做到更好。 想到初见时他穿着一身繁复女裙,满身柔弱,却从眼角眉间都透出冷静。秦卷知道,没有自己他也能活得很好,也能在这个轮回世界中活下去,所以是时候做下决定了。 第二日,谢琅琊醒来。 第280页 果然又变成谢琅琊了,看到眼前之人眼中再无昨日的深情,反而满身尖刺,说没有一点失望是不可能的,秦卷垂眸掩去了心中的思绪,表情冷淡地松开手直起身子:你醒了 回到意识空间中休整一夜的意沧浪精神恢复了许多。昨日他身处谢琅琊体内,要控制这具身体那么久,已经是强弩之末。 此时他处于意识空间,却仍旧能够接收到谢琅琊这具身体各项感官受到的信息,反而能够冷静地判断出一些细节。 闻言便心中一动,他能够听出秦卷声音里的疲倦,也能嗅到他身上的不属于无痕小舍的气息他刚刚从外面奔波回来。 他昨日等自己睡下后,竟然又出去了么 第142章 冷峰夜话之愿与神医洗银枪(7) 只可惜此时身体已经重回谢琅琊掌握, 他就算心中有无数疑虑不安, 却也无可奈何,这种处处受制于人的感觉,真叫人不爽。 谢琅琊已经弄明白了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 充斥于血肉之间的力量感, 让他又惊又喜, 这是他几乎从未体会过的轻盈与充实。 但是随即他又皱起眉头,心中涌上更深的阴影:谷青前辈,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谷青冷哼一声, 嗓音依旧沙哑低沉:就如你所见,经过了四十九日在至阳岩上的磨砺, 你已经重塑筋骨。 可你不是曾说过,若是昏迷或失去意识, 则功亏一篑谢琅琊百思不得其解,我记得自己一早便已经痛晕过去,又如何能顺利功成,莫非那本就是你为了折磨我故意恐吓之词 这么一想, 他倒是颇有恍然大悟之感,心中认定了泰半是这样, 对谷青的恶趣味越发咬牙切齿。 谷青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光亮,轻笑道:哦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谢琅琊一愣:我应该知道什么 谷青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弧度:我要杀了你轻而易举, 也没那功夫故意说谎来糊弄你。言尽于此。说完, 谷青就一甩袖,施施然离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 谢琅琊愣愣地端着药碗。 谷青的意思是, 要成功,非得保持清醒不可。自己重塑筋骨成功,那便是在这四十九日都清醒着 一股恶寒猛然窜上脊梁骨,谢琅琊愕然得睁大了眼。 锻骨塑筋之后的下一阶段便是去浸泡药泉,温养刚刚重建仍旧脆弱的经脉。可想而知,这药泉也不是那么轻易能承受的。这回谢琅琊坚持得时间久了些,可也很快被那细细密密、源源不绝的麻痒酸痛给逼退了。 秦卷懒得见谢琅琊,把他丢进药泉之后便躲到一边去暗中观察,一直等意沧浪出现了才现身。他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坐在意沧浪身边,像是只要看着他便心满意足了。看着意沧浪从最开始的勉强隐忍,脸上的表情慢慢舒缓、身体不再剧烈的颤抖,秦卷便知道他是渐渐适应了药泉带来的刺激。 这就是他的沧沧呀。 意沧浪这时轻轻笑了下,他没有睁开眼,虽然双目已经随着经脉的重塑渐渐能够视物,但他却像是已经习惯了用道眼观察世界的状态了。感觉到秦卷安静的视线,他开口道:怎么不说话我脸上长花了吗 虽然没有长花,但依旧很好看,好看得让我舍不得分心开口言语。秦卷答道。 随即便见青年的耳根微微泛红,秦卷眼睛一眨,有些意外:你耳朵红了,呀,怎么还这么烫!他伸手去揉了揉那软软的耳垂。 意沧浪当即就是一个激灵,险些道心不稳,幸亏被药泉给刺激得打了个激灵。 眼见他喉结微颤,秦卷眼中带上笑意:从前见你可没见这么害羞的模样。所以现在看到了,才觉得这般新奇。 当然看不到了,之前他们俩可都是血族,本来血液就不流通,自己就算被撩得要死要活硬憋着也能装成风轻云淡 说白了,就是当血族太久,现在甫一当活人,意沧浪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禁不起痒的人设。 秦卷却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小心翼翼地逗了又逗,直到看到意沧浪额头沁汗了才担心地停手:怎么了药泉的刺激太大了吗不应该啊 不是意沧浪面上泛红,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深深地看进秦卷心里,是我心猿意马。 秦卷先是一愣,待明白他话里意思之后,立刻浑身不自在起来。他轻咳了一声,不敢再去逗弄,正襟危坐道:那除此之外,你没有什么别的想与我说的嘛 你指的是 关于我之前对谢琅琊所说的话。秦卷道,我想要让他知道你的存在。 秦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坦然,但心中却有些纠结,倘若意沧浪问起为什么,他还当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却没想,意沧浪知道后反应非常的冷静而平淡:嗯,猜出来了。 你猜出来了那你、那你没什么想要问我的么 有疑问,但,不需要问。我相信你。 其实他有疑问的又何止是这一桩。为什么秦卷会知道用这种方式可以解决问题,为什么他表现出来的就好像这一定能成功,还有为什么,那个时候看到自己成功与谢琅琊分离,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又欣喜,又哀伤他有很多问题,可直觉却告诉他即使问出来了秦卷也不能给他答案。 第281页 既然做了也是无用,那意沧浪索性便选择不开口:我会等你什么时候想说的时候再听。如果你有难言之隐,那就只要告诉我我该做什么就好。 你秦卷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像是被东西堵住了似的难受。 我只要你答应我一点。 什么 不要随便拿自己去冒险。你有事,我会心疼,更会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秦卷心弦一颤,有一瞬间甚至认为意沧浪一早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打算。 他嘴角拉开弧度,迎上意沧浪的眉眼,认真地许诺道:好,我答应你的。 ※ 关于让谢琅琊知道琅殊存在这件事,秦卷的想法并不难理解。他得尽一切可能确保到时候两人的灵魂能够成功分离开。除了意沧浪本身能起到一丝作用外,或许还能通过从谢琅琊这边下手呢如果谢琅琊知道自己身体内还有一个人的灵魂,那么会发生什么事呢 谢琅琊作为主人格一般是不会知道副人格的存在,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做了什么,副人格的出现就是为了保护他不再去面对那些他不敢或者面对不了的事情。相反,副人格却往往对主人格有一定了解。 但是这并不代表,谢琅琊就一定没有机会察觉到副人格琅殊的存在了。 实际上在谷青的接连暗示之下,谢琅琊就隐隐意识到了自己身体里可能还有另一个人存在。自己那些断片的记忆、以为的昏迷,实际上都是那个自己在操作身体。 他虽然有些瞎,但却不是傻子,更别提现在的眼睛还快好了。每次谷青看到自己时,脸上那迅速凝固的笑容、从温柔和煦转为冰冷高傲的表情,都几乎是摆明了的证据啊。 这不免让谢琅琊心中紧张起来。显然,那个人格比他强悍、比他坚强,甚至比他更讨喜,否则,孤傲的谷青怎么会对他如此青眼相待那态度与饲养储备粮的自己截然不通,堪称是天差地别。 那么那个自己,会不会想要夺走自己的身体 这个年头甫一出现,便如同荒草般在心头疯长。 是的了,那定是一个很强大很聪明的自己,那样的自己有可能会不想真正成为一个人吗谁会愿意只有在面对危险或痛苦的时候才出现,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呢 谢琅琊几乎可以肯定,谷青一定是那个人格的帮手。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被打破了一般,谢琅琊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模模糊糊能够感觉到体内的另一个存在了。他甚至能隐约听大自己的声音。 他们想要重新做一个身体!谢琅琊没想到,自己刚刚发现,就赶上了这样的好事。 新的身体! 谢琅琊喜不自胜。 再没有什么比一具新的、健康的身体更能满足他的了! 什么这具好不容易磨练到现在这个地步的身体怎么办当然是两半了! 反正那个自己这么宝贝这具身体,想来也一定不会愿意放弃他这么久吃的亏受的苦,就让他继续守着这具身体吧!换了一具身体,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放弃自己那个丧尽天良的炉鼎体质,真是何乐而不为呢 谢琅琊迅速地做出了决定。 而谷青这边,除了时不时透露出一点意沧浪的消息,就是在专心致志的搜罗各种材料。 时间终于到了。 谷青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他的脸色更白了,走在阳光里的时候像是的雪堆做的小人,下一刻就要融化了似的。谢琅琊知道这是谷青不停奔波忙碌的缘故,心中微冷,已然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所估量。 今日这是要如何,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还差最后一步,我心情自然好。谷青依旧是那副不拿正眼看人的傲慢德行。 你且傲慢着吧,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谢琅琊垂下眉眼。凭借主人格之便,他早就清楚了自己的那个人格叫琅殊,跟眼前这个老不死的怪物不知道怎么相互恋慕,也从他们的言谈中已经推敲出了两人打算如何移魂,心中冷嘲,且等着这老不死的空欢喜一场,看他到时候发现自己一切算计皆成空,是怎样的失落彷徨。 这具麻烦的身体,就该随着那个人格一样,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如此看来,这三人倒真称得上是各怀鬼胎了。 第143章 冷峰夜话之愿与神医洗银枪(8) 谢琅琊虽然无法理解, 却深知谷青这老不死的对另一个自己爱之深重, 准备的身体也是无一处不完美,仅凭着透过琅殊的感官、窥得的那一点印象,便知道比自己原本这具麻烦的身体墙上千万倍。 凭什么一个被自己捏造来挡箭牌用的人格, 能遇到这样的好事! 谢琅琊无法理解, 却懂得蛰伏。他小心翼翼地伪装成不知道琅殊存在的模样, 只等着关键之时到来的那一刻,一举反杀! 谷青催动灵力, 施展开移魂之术, 随即,谢琅琊感受到身体中有什么东西收到了牵引似的往外跑去。 哪有这么容易! 谢琅琊忽然发作, 就在倏忽之间,便凭借着自己身为主人格对副人格的强势, 一举将两人情势改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琅殊绊住,自己轻轻松松沿着谷青开辟的那条路进入了新身体中! 琅殊你感觉怎么样睁开眼便看见谷青睁着一双明眸看着自己。 第282页 若非他实在是个脾气乖戾的老怪物,这张脸倒也足够赏心悦目了。 谢琅琊心里想着, 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虽有些不适应,不过却无大碍。 何止是无大碍, 这等轻松的身体,哪里是那具残破不堪的身体可以比美的。谢琅琊忍耐下心中狂喜, 想着等安抚下谷青之后, 便要他把那具身体尽快炼化,以防发现了真正的琅殊就在那其中这具肉身不是能做炉鼎、更能炼药么拿来废物利用一下倒是不错。 谢琅琊心中的算盘打得飞快, 却不见谷青眼眸微闪,已然不知不觉间靠近了仍旧躺在另一边的那具身体。 谷青,不若先将他炼化了,你不是要炼制人丹,如今正是大好机会!谢琅琊思忖定了便开口道。 谷青笑了一下:这好歹也是你从前的身体,你就不曾有半点珍惜留念,一刻也等不得了 谢琅琊发现了自己有些太急,心中一惊,登时有些叫糟。可人的潜力似乎总是无穷的,到了这危急关头,他反而急中生智道:过去的总要过去,与其执著过去,我更看重与你的将来。 谷青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谢琅琊也跟着笑起来,满心以为自己这是安全过关了。却不想下一刻,就见刚刚还笑得色如春花的老怪物忽然脸色冷凝,下一刻便闻有破空之声,谢琅琊脸遭重击,顿时就吐出一口血沫。 他又惊又怒地瞪向谷青,却见谷青只是不屑地瞥了自己一眼,满身的乖戾邪张顿时爆棚: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说与我的将来我的将来里有你什么事! 怎么回事 谢琅琊顿觉不妙,周身汗毛倒竖,连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要他赶紧逃跑。 可是没用,他才发现自己的周围早就被人先一步补下了禁制,悄无声息地将他圈禁在这里,一步都动弹不得。 谷青,莫要伤他性命!这是一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房中响起,谢琅琊抬头一看,正是自己从那张榻上坐起,眉眼间带着些许疲惫。 你也听到了,若非我们早有防备,他要将你炼化了吃了。谷青不满道,到了这时候你还要护着他! 琅殊,也就是意沧浪无奈道:我是为了保护他而出现的,这是天性决定的,我无法违逆。 他这么一说,谷青也就不再纠结了,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显然:护着谢琅琊是琅殊的核心人设之一,就算不是一路护航,起码也不能去伤害他。 谢琅琊眦张欲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琅殊怎么可能这么快醒来!他们不是说了么,移魂术法之后,原本的身体因为骤然消失了一个灵魂,消耗过大,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休眠。 是了,谷青分明是早就识破了自己的真身,先前不过是虚与委蛇,果真是邪魔外道,狡诈非常。至于琅殊,也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蠢货,到了这时候还在讲什么善心,当真可笑。 不过他得要好好谢谢琅殊那愚蠢的善良才对,否则,就算获得了一具天赋极佳的新身体,自己也绝无可能在谷青手底下走过一招。 仗着琅殊,谢琅琊顿觉自己腰杆硬了起来:是了,我虽说抢了这具身体,可也终究让你们如愿将两具魂魄分离,从此各安天命,也算是两不相欠,我这具身体,你们要便的收着好了。 谢琅琊自觉自己依然是十分忍让,却不知道这番话大大触怒了秉性乖张的谷青。 你是白痴吗谷青冷笑一声,与意沧浪对视一眼,两人各自心思便已互通,道,老实与你说了,你的保命牌琅殊现在是我谷青的人,吃我的住我的,我虽然看重他 ,但真论起来他根本打不过我,更改变不了我的决定。他只要护住你一命便好,但你放心,若我乐意,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活得生不如死。 谢琅琊一愣,下意识看向琅殊。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另一个人的角度上这样观察自己的身体,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然而,再熟悉却也不是他的了。同样的一张脸,现在举手投足间已经散发出另一个人的气质了。 光是看一眼,便能明白为什么同样的一张脸,谷青面对自己就是不假颜色,对他却是和风细雨 谢琅琊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心中一惊,强作镇定地抬起头,冲着琅殊恨声道:你不是要保护我么他这样威胁我,你也不动怒 琅殊却只神色淡淡的:我打不过他,而且他与我二人也有恩。 哈!只怕是你本就厌恶我,也期待着他多加折辱于我,自己下不下手来,便索性借刀杀人吧! 谷青眉眼间闪过一丝厌烦,正要抬手用灵力压下谢琅琊,却被琅殊止住了:念在我的面子上,将他丢出去吧,从此我们恩断义绝,断个干净。 谷青定定地看他一会儿,有些不平,却仍旧是无视了谢琅琊不知好歹的叫嚣,将人凭空丢到外头去。 完了便有些闷闷不乐。 现在没了人,又了却了一桩心腹大患,意沧浪便自在多了。几乎是等谢琅琊一走,他脸上的表情便是一变,回到了那个温文淡定的斯文败类模样。 第283页 秦卷哼了一声:人走了你倒是横起来了! 意沧浪低声哄道:我也不过发发懒,就这么处理了这人也够了,他知道你的厉害,更知道暴露出去自己的身份有多麻烦,自己不会多嘴。 留着人,不怕夜长梦多 不怕。意沧浪狡黠地眨了眨眼,你这么体贴人,把他身无分文地就丢到凡界,他就算再有本事,怕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了。 意沧浪碍于人设不能对谢琅琊下手,但却也只是不能下手而已。谢琅琊换了具新身体,有没有什么术后排异反应暂且不说,反正那是具天资根骨极为不错的肉体凡胎。秦卷丢人下去的时候,还是让他身上一干二净地丢下去的。这样谢琅琊要是还能再混上来折腾到他们眼前,那也只能说是时也命也,非战之罪了。 接下来两人便腻在一起,仔细琢磨那个秦卷那个月圆之夜要发病的毛病。意沧浪主动投了案:那日的人便是我了。 你做了什么 你。 连起来就是,那日意沧浪做了秦卷。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一声不吭就飙车的! 意沧浪一本正经地继续:依你所言,你是渡劫之后导致分神有残,月圆之夜时分神归体,便会导致神识错乱,饮血残暴。以我当日的感受来看,可以以疏导之法稳定一时。 那你当日就是疏导了饶是秦卷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意沧浪这家伙是凭什么在自己都不算是个完整的人类的情况下,就敢来帮自己疏导的。 秦卷胸口一阵堵得慌:我警告你,以后不准随随便便就下赌,真要出了什么事你这条命还是我救回来的,知不知道! 虽说这结果是安全的没错,但该瞪的还是得瞪。 意沧浪假装听不出他的怀疑,他当然不能说,这是他们前世用漫长的时间终于一点一点推出来的方法,这其中秦卷也不知受到了多少痛苦折磨,更造了许多杀孽且让秦卷以为是自己运气好也不错啊。 我知道了。可那也是情急之下吗!我又不会医,只能用笨办法了。意沧浪一摊手,交合渡气,那会儿用交合不合适,那就先以口代之渡气了。 秦卷假装没听懂: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说的倒是也给了我一点思路,看来说白了还是被天雷劈了受到影响,真气运行起来走了岔道的关系,我要去琢磨一段时间。 于是两人的分工便又置换了过来,现在变成秦卷天天宅在无痕小舍里查资料做实验外加闭关,而意沧浪负责练功和帮他出去搜罗材料。 在秦卷重塑筋骨之后,意沧浪这具身体那最佳炉鼎的特殊终于算是渐渐发挥了出来。大约这就是物极必反,在重塑筋骨时散去的功力又被他迅速地修了回来,而且更加扎实稳定,不过数年时间便突破连连,远超过当初依靠种种法宝硬生生堆出来的实力了。 一转眼便是意沧浪出窍渡劫之时,因为秦卷要解决他身上那个麻烦,如今越来越长地在闭关,意沧浪不想去打扰他以免妨碍,两人索性有事找不到对方了就留玉简传音。只是如今快要是意沧浪的重要日子,秦卷从打坐中醒来,竟提前了好几日出关来,特意要为他护法。 秦卷道:一转眼你竟已经出窍了,我怎么觉得你之前散功的模样都还在眼前呢 意沧浪道:这具身体的资质的确不凡,只要我心境跟上、储备跟上,在出窍以前,竟只在化丹时遇到过一次雷劫,如此算来,也的确能称得上是顺风顺水了。 秦卷忍不住笑了:苦尽甘来,不好么 意沧浪应着,只是却忍不住地打量秦卷,他脸上的神情总让他有一丝担忧: 隐隐有一种感觉告诉他,阿卷似乎不太想他这么快渡劫。 第144章 冷峰夜话之愿与神医洗银枪(9) 一晃便到了渡劫当日, 意沧浪与秦卷准备定下, 便放开对体内修为的压制,顿时天空中劫云密布,闷雷滚滚, 乌云中隐隐有紫电闪烁而过。 劫雷一声一声地落下, 意沧浪具是接的轻松稳当, 为他护法的秦卷见了,心中稍定。看着情形便知他此番渡劫必然已经是稳妥了。 忽然秦卷心头掠过一阵阴影, 山谷外的禁制有人触动了! 下一刻, 秦卷身形一错,已然来到无痕小舍的门口, 五指成爪,往虚空中一抓, 便拎出一个年轻人来丢到面前。 你是何人 不不不、别、别杀我!那人面露惊慌,我我我、我是意外闯、闯进来的,仙人别杀我,求求仙人了! 看着跪在面前涕泪横流的人, 秦卷蹙起眉。他距离意沧浪渡劫之处太近,若是动手免不得动了真气, 怕是还要引动天雷:罢了,你闭上眼, 我送你回去。 说着秦卷伸手往那人肩上一拍, 正欲将人从阵法中丢出去,下一刻却陡然察觉不对, 立刻将人种种拍飞,厉声呵道: 什么鬼东西!给我老实交代! 不过是两次接触,他体内真气竟像是放进一个漏斗一样,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泻而出! 泄元针秦卷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什么,眉头拧得死紧,谁派你来的 第284页 那年轻人已是功成身退,咳出一口血沫,捂住被一掌震碎的心脉,竟只是笑:可惜,现在发现已经太晚了。 什么 不错,除了泄元针,还有寻踪鼠。 秦卷浑身肌肉紧绷,死死地盯向声音来处便是无痕小舍门外,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大批人。 还都是名门正派的打扮。 显而易见,这些人便是靠着这人身上的寻踪鼠,在短短时间内从阵法中走出来的。 不只是哪路正派大能,今日如此兴师动众要来围剿我小小一个无痕小舍。秦卷面沉如水,心中已然知晓,恐怕就是今日了。 什么狗屁的无痕小舍,你这个沽名钓誉的神医谷,枉费你自称lsquo;一针寄命rsquo;这么大的口气,实际上却挟医自重,人家三催四请,你却不把人命当命!哈!到最后你的这条命果然是寄在泄元针上了,也是报应不爽! 不错,为了那些被你轻慢不屑而白白枉死的可怜人,你这等没有医德的神医,早该下地狱了! 今日我们便是来铲平你这乌七八糟的神医谷!除魔卫道!奉劝你早点把你窝藏的那个留香阁余孽交出来,我们还能网开一面,让你死得痛快点! 秦卷眉头一挑:哦,原来是为了琅殊而来。 虽然是少年模样独面众人相逼,他的态度却丝毫不见弱势。 事已至此,命师又何必再作无畏挣扎,不若早早将琅殊请出来,岂不痛快临头的中年男子越众而出,捋着颌下的一缕长须,温声道。 这人,秦卷是认得的。 碧霞庄的楼长风,看来你的来因,无非是为了你那小儿子我见死不救了。 当日碧霞庄的车正阳带着师弟前来投医,他以自己不重复治同一种病为由,拒绝了对方。如今那命该终焉的楼正风,想来也已经是命在旦夕了。 不错,楼长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随即又快意道,但你不救,不代表天下之大,就果真无人可救了真武涯的聂涯主,已经许诺老夫,事成之后便用百还丹治好正风!所以,妖孽,今日你是非死不可! 真武涯。 秦卷点头:我明白了。 说白了,不过就是利益互换。真武涯这个名号在修真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秦卷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更是因为那就是之前追杀谢琅琊、剿灭了留香阁的势力! 楼长风放完狠话之后也不拖延,干脆利落道:命师,为我我最后敬你一声命师,如今给你拖延恢复的时间也已经够多,要战便战吧! 秦卷冷哼一声,这甩锅的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分明是拖延时间越久,真气泄露愈多,到了他嘴里便成了自己在拖延恢复。 好,那便来战! 秦卷看了眼天上的乌云,已经到了最后的三道劫雷,只望一切平安才好。 ※ 最后一道劫云散去,意沧浪浑身气劲鼓荡,身上被劫雷劈碎的衣袍再度恢复。他广袖一展,将天空中降下的雷晶收下,随意将渡劫成功后传输过来的功德金光往自己紫府内一纳,也不吸收,便立刻踏出了防御法阵。 他在阵内对外界一切一无所知,可心中却总有一种不安在不断躁动,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不对,有陌生的气息!还有兵戈打斗的动静! 意沧浪心头一紧,顿时运功往那来源赶去。待看到场中那个脚步蹒跚、满身血痕的纤细身影时,顿时一种强烈的痛感重重撞上心头! 铛 一道银枪格挡住劈砍而来的长锋,一拉一带,竟是轻松化解了来人的全力一击。楼长风心中一惊,口中喝到:好啊,想不到你还有帮手! 秦卷已经是强弩之末,到了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身后差点被人袭中空门。闻言又惊又喜:琅殊! 意沧浪下颚收紧,声音中却犹带轻松:我才闭关了这么一会儿你就惹来了这么多麻烦,也是能耐了该往哪儿逃命去! 秦卷道:后山、有密道出去后落下断龙石,可找珈罗殿求援。 好。 一番对话不过瞬息之间,秦卷心中大石落下,眼前一道绿光又直直逼来。秦卷正要躲闪不及,却见意沧浪忽然拦在自己面前,往旁边一带一推,自己的肩头被那道绿光击中。 秦卷心中一颤。 意沧浪虽受了伤,却仍旧一副无事人的模样,手中枪花炫目,左手挥舞出流光异彩,施咒捅人一个不落,一枪串烧上好几个更是常有。 兀那小贼,你又是何人,也敢助纣为虐! 能护住一针寄命的人。 意沧浪冷哼一声,趁着对方要嘴炮的时候忽然放出一个迷烟咒,然后迅速抱起秦卷就往后山跑。 该死!居然被他跑了!这无端冒出来的小子是什么来头竟如此能耐! 楼长风有些不屑地瞥了一眼那忙着抱怨的同行人:我看倒是不然,那人虽然年纪轻轻,但修为却是不若,方才小舍后面有出窍期劫云弥漫,怕是就是他在渡劫。只是被一针寄命施了障眼法,我们看着才像是隔得老远。 第285页 等等,我怎么瞧着那人如此眼熟真武涯此次领兵当楼长风副手的仍旧是当日追杀谢琅琊的誓云子,他稍稍往记忆中一搜寻,顿时不可置信地惊叫出声: 这怎有可能那人怎与那谢琅琊生得这般相似! 你说什么楼长风一愣,随即不可置信道,你不是说谢琅琊不过是个靠法宝维生的废物,虽有几分狡诈心思,却也不过是筑基期的蝼蚁吗!这分明就是一个出窍期的大能!你可要想好了再开口! 我、我确信! 誓云子不免想到当初自己一行数人追杀这个病秧子,自己更是以元婴初期的修为带兵,饶是如此,却被他这个废物用一柄银枪杀得七零八落,竟只有自己侥幸活下来! 见到那人也是用银枪的时候,那番噩梦就再次涌上心头,只是那迥异的面容让他以为只是自己心魔作祟。自那之后自己就时时梦魇,无数次地怀疑自己的修为自己苦修多年,凭什么还不如一个天生废物的二世祖! 可这有可能吗从筑基,数年时间一跃跳至出窍 还是楼长风毕竟年老稳重:若你能确定那就最好,我们也就不用再费工夫去搜罗了。我们这就兵分三路,一路跟我继续追踪,一路去谷外围剿,另一路直接攀过那道山脉与我们会合。 后山。 你别忙着晕,我迷路了逃不出去可怎么办!看秦卷意识渐弱,意沧浪语气中忍不住带上焦急。 那里、那里,再向右秦卷勉强打起精神,闻言像是被逗笑了似的发出两声气音。 哦,还有反应,算是给我面子了。 意沧浪心里发凉,脚步不停,面上却仍旧强迫着一副风轻云淡模样。 你别这样向左,那里有块石头,拧开便能看见密道我答应过你,我不会有事的。 可听到这句话的意沧浪却没再尬聊,只不吭声,打开密道之后脚步不停,一举穿过了放下断龙石,又化光奔逃出去数百里。 秦卷也没多想,只当他是专心提气,到了这时才发现意沧浪脸色难看得有些吓人,唇色发白。 你也受伤了! 意沧浪笑了一下:只是刚刚突破,有些消耗过度而已。 你白痴吗!遇到意沧浪的事情秦卷就忍不住强势起来,刚刚突破你连根基都没稳定好就急着跑出来,是嫌自己命长吗功德金光还剩下多少不要告诉我你连这个都没管就出来了! 意沧浪没吭声。 秦卷睁大眼:你是想根基倒退、跌回化神还是怎么样有什么事就这么急让你一刻都等不得了! 有,劫云一散我便感受到心中躁动难安,我知道那一定是你出事了。意沧浪老实道。 秦卷一噎。说好的花言巧语,怎么到了这时候却忽然如此耿直。 那刚才呢,明明都已经跑出了谷外,又何必非要强提元功狂袭数百里 你不是说要来珈罗殿求援喏,珈罗殿快到了。 意沧浪话音落下,秦卷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魔宗与修真界的交界处。 第145章 冷峰夜话之愿与神医洗银枪(10) 居然如此快就到了珈罗殿吗。 不等秦卷反应, 便见魔宗里一道流光迅速来到面前, 落地变成一个白面消瘦的男人,面相看着有些阴柔。 嗯怎么是你,谷青你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那人眼神落到谷青身上, 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涌现担忧, 闲话休提,先安置下来, 我这就去找鬼医帮你疗伤。 秦卷嗯了一声:琅殊, 你跟着蓝血去吧。 蓝血引着意沧浪两人迅速赶往珈罗殿内部,路上意沧浪便简略叙述了一遍两人的遭遇。蓝血听了愤愤不平, 冷笑道:我早说了那些名门正道不过都是些沽名钓誉的混账,谷青, 枉费你废了那么多力气救人,到头来终究也还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并未救人 秦卷靠在意沧浪怀中,气息奄奄, 闻言却仍旧强撑着回道。 蓝血道:都到了这时候你还在嘴硬,罢了, 总归殿主向来爱重于你,只望你此番过后, 不要再寒了他的心。 意沧浪眉头一挑, 看见秦卷闻言嘴唇翕张几下,却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珈罗殿的殿主。 秦卷在这些年中与他偶尔提起过此人。此人对谷青可以说是十分器重, 即使谷青羽翼丰满之后便渐渐游历出珈罗殿与魔宗的势力之外,关系却仍旧不错。看他对谷青的态度,满满是礼贤下士的模样,也难怪谷青被追杀之后想到的第一个去处便是往珈罗殿避难。 只是为何他心中仍旧有些不安呢 蓝血引着两人一路往珈罗殿深处走,见到了早已等待着的鬼医。鬼医刚要伸手接过秦卷,却被意沧浪一错身让过了。 蓝血眼睛一眯:琅殊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意沧浪道:抱歉,只是谷青我不能随意将他交托与人,我也算是略通医理,若要诊治,请让我在旁边守护。 第286页 鬼医闻言便有些动怒:你这话是不相信老夫和珈罗殿了那你又为何要带着谷青前来投靠! 蓝血也皱眉道:琅殊公子,按照规矩作为访客,你如何也该去见一见殿主。公子大可放心,谷青是殿内走出去的自家人,我们这些邪魔外道虽算不上什么善男信女,却也总归不如那些正派人士一样,动辄便能大义灭亲的。 意沧浪却十分坚持:鬼医前辈若要医治,晚辈自不会随意插嘴,只是晚辈关心则乱,若是见不到谷青便坐立难安,还请容我在一旁观看。至于殿主,抱歉,即使失礼,可谷青信任珈罗殿,但这珈罗殿对我而言的仍旧如龙潭虎穴,因此我得确保谷青安然无恙。所以,倘若殿主要责怪,也请推后片刻,若殿主定要详细询问我一切的来龙去脉,便请自己前来吧。 说完意沧浪便闭上了嘴,认真地盯着那鬼医,用眼神催促他干净动手。 这架势便是谈不下去了。 无妨,凭着这琅殊小友的警惕心,我倒是能够理解为何青儿能够坚持回到我这珈罗殿中了。就在僵持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个闷雷似的男音,接着,一个高大男人龙行虎步、负手入内。 殿主。蓝血与鬼医起身行礼道。 珈罗殿主淡淡应下,脸上不怒自威,但看向躺在床上的谷青时,眉眼间却闪过淡淡的情绪:青儿能够在真武涯与落霞庄集合的众多名门修士的围捕下逃出生天,还要多谢琅殊小友舍身相助。 虽是魔门殿主,他的脸上却没有一般魔人那或妖异或阴鸷的邪光,反而更像一个正直温文的中年人。 只是,敏感如意沧浪,却总觉得他话里话外一口一个的青儿有些刺耳,还有这代谷青感谢他的举动,更是让他有些不舒服。 意沧浪认真地端详他片刻,方才作揖行礼道:琅殊心系阿青安危,是以不能前往拜访殿主,承蒙殿主不怪罪已经是受宠若惊了。何况阿青是我此生挚友,二人之间,何谈相助。 珈罗殿主听到这话后脸上神情依旧淡淡,倒让意沧浪摸不出他是什么意思了。 鬼医诊脉完成,谷青现在需要的,是需要一阴一阳两者运功,然后将他内息中的泄元针逼出来,然后再修补起受损的丹田紫府,拔除毒根。听着这一系列的过程,意沧浪心中发疼,他都无法想象在自己渡劫的那段时间里,秦卷是如何从如此之多的困境中撑下来的。 珈罗殿主道:阴极内息我可以,至于阳极蓝血,殿中的火元长老闭关可结束了 不必麻烦,我正好修的是至阳功法。 意沧浪知道珈罗殿以阴属为众,而要找一个能起效的至少要化神期才行,当即道。 珈罗殿主道:你可是小友一路奔波,不若稍事休息 阿青等不得。意沧浪道。 如此便决定了。意沧浪调息停当,与珈罗殿主依言分坐于秦卷身后两侧,同时运功,抱元守一,将两股不同的真气灌入秦卷体内,慢慢引出那泄元针的所在。 然而就在发功之刻,意沧浪忽然感觉不对珈罗殿主的功法,竟让他隐隐有些熟悉。 不及细思,直到在秦卷体内真气交接,意沧浪才猛然回忆起这功法为何如此熟悉! 上一世在他渡劫时从背后偷袭他、害得秦卷为了保护自己以命换命的那一掌,便是此人! 意沧浪心神巨荡,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一世他省略了无数弯路,更是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爬上出窍期,却同样在渡劫的时候横生枝节,只是并非是那时被人偷袭,而是被正道围攻。而听从秦卷的建议来到珈罗殿避难,却想不到遇到了上一世的夺命之仇! 然而此刻却容不得他有失,意沧浪只能继续灌输元力,一方面却凝神时时提防着珈罗殿主。 眼见着泄元针一点点逼出谷青体外,谷青的意识也渐渐苏醒。意沧浪心神微松。 下一刻却觉得有一根细若牛毛的东西插入自己身后尾闾,顿时浑身气息一松。 不妙! 而珈罗殿主此时猛然收功,平衡打破,已经逼出大半的泄元针顿时往后一缩。意沧浪无法,只能再催元力独自将它最后一点逼出。 谷青失声道:殿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珈罗殿主此时却已经变了一副模样,手上乌光连闪,竟是将意沧浪周身大穴全数锁死。 我干什么你当真不懂吗青儿,好孩子,你千不该万不该,便是不该将这个小东西送到我面前来的。 我当初毁了你渡劫之器,便是想着你此后再难进益,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我养了你那么久,我疼了你那么久,可你呢,宁愿为了这么一个废人日日奔波辛苦,为他跋山涉水找寻灵药,却也不肯回来看我一眼!现在好了,你亲自将这么好的上品炉鼎送到我面前,义父不会再怨你,你放心好了,今日你我一同将这小娃娃炼化了服用,一同升至渡劫,届时天上地下,携手人间,岂不快活! 谷青愕然:当初我渡劫失败,是你做的 不错!珈罗殿主眉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你是个太聪敏的孩子,一眨眼你已经这般厉害了,义父都管不住你了。既然我绑不住你的双脚,那就只能打断它们!就像这个小娃娃,既然抢走了你的注意,那么义父也只能将他毁灭! 第287页 珈罗殿主抬起手,掌中乌光涌动,正是要将意沧浪一击毙命。 意沧浪在泄元针插入体内的第一时间便引出分神替自己挡过这一击断尾求生,此时正在抓紧时间迅速调息恢复。感受到灵气波动猛然睁开眼: 阿青你不要!不要过来! 不错,他在此时忽然心有所感那种从渡劫之始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祥,指的不是自己,而是谷青。 谷青替他挡了一击,让他有时间能趁着珈罗殿主一瞬间的松懈重开束缚逃出生天,代价,却是谷青自己的命,还有秦卷彻底失败的任务。 不同的场景,却是相似的死法。 意沧浪没有走,他就在原地接住了谷青落下的身体,然后任由珈罗殿主的下一掌落到自己身上。 【任务失败,扣除积分五千万,现有积分】 不等轮回提示系统完全说完,意沧浪身上陡然爆出一阵强光,身体化为烟云,灵神转为一道流光,在轮回系统尚未总结完毕之前,裹挟住那从谷青体内浮现、陷入沉寂的秦卷灵魄,迅速冲出这个小世界的空间壁。 六六早已潜伏在小世界外,伪装成十方星海中的一粒微尘,看到意沧浪出来时迅速融进他体内。 时空隧道已经打开了,往这边走。 意沧浪此刻胸中的情绪在不断翻滚,他怎么都无法想象自己那可怕的猜测是真的。却不得不强自按捺下一切纷涌,下颚微微收紧:我知道了,主神那边能拖住吗 听到主神,六六沉默了一下,道:无事,他追不上来。 现世 第146章 L城序幕 意沧浪回到现世已经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他过得十分忙碌, 《沧海一粟》已经确定档期在国庆黄金档,目前正在铺开宣传活动。而电视剧的剪辑已经完成,大致情节也已经过审, 下月月初就可以正式投入各大卫视上映。 吕永思驱车将他送到楼下:对了沧浪, 之前跟你说的剧本,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意沧浪道:关于这个,昨天林生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想推荐我去参加申导正在筹拍的一部电影试镜, 我正想看跟你说来着。 申导吕永思惊喜道,拍了《情圣》的那位申导林喻居然能有这样的门路这可真是了不得。 意沧浪道:是啊, 当然林生也只是给我一个推荐,让我这个小小新人能拿个入场券, 到底怎么样结果还是未知。不过,还是要好好谢谢林生。 吕永思听了脸色反而有点古怪,沉吟了一下道:我知道了,那你这段时间先专心准备着, 至于林喻那边我也要去跟他道谢。 送走了吕永思,意沧浪独自回到家, 简单地给自己煮了份鸡蛋面之后就坐到电脑桌前开始继续敲敲打打他的计划。 六六看不下去道:你这样不眠不休地忙活是打算不要这具身体了吗还是你忘了,现在已经不是在轮回世界里面了, 你只是一个凡人了 意沧浪似乎呆愣了一下, 才接收到他话里的意思,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意沧浪道: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有锁定阿卷的位置吗 六六道:当然不可能,之前那次粗略估计的计算结果很巧,那些灵识流动的最终去向应该都是在L城附近没错。你这次出国去试镜如果成功,就是迈出了第一步了。所以说,现在情况已经步入你的掌控当中,你也不用再像之前那样紧张了。 六六与意沧浪在回到现世、放飞那些一路收集而来的秦卷灵魄,趁着这时候秦卷灵魄之间的相互呼应迅速锁定秦卷的位置。果然,怪不得之前意沧浪在国内也算小火一阵,却从来没有听说过秦卷一丝半点的消息他根本也就不在国内。 连日来,意沧浪就在筛选那些自己目前有途径、有可能接触到的、能与L城搭上线的机会,好不容易挑出来两个,最合适的就是申导的这个角色,有一大部分拍摄需求是在L城,从宣传工作再到上映之后的面向群众,可以说L城都被囊括其中,作为一个顺理成章接近的机会简直再完美不过。 两天前意沧浪终于扒到了申导的电脑掌控权,将自己的表演片段一不小心夹在申导的选角范围里,才有了申导找林喻、林喻在来找意沧浪的这样一个循环。 这整个过程听起来也不算复杂,可要耗费的精力却何止千万,起码意沧浪已经不眠不休数日了。 六六很担心,但意沧浪反而显得不怎么在意:没事的,这点小问题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六六真的怒了:行了意沧浪,你到底怎么了 从轮回世界中逃出来,从此自由地可以去找秦卷,从此便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这不是很好很好的一件事吗为什么他却一点也不开心 因为我发现,原来我真的不了解阿卷。意沧浪叹了口气。 从一开始踏上这条旅途时他就发现自己不了解阿卷,他的真实姓名为何,他是什么来历,他原本长什么模样,他一无所知,有的只是主神给他的你们是一个世界的担保。 这无妨,反正阿卷是什么样他都能找出来,都能认出来,也都会爱上,他有自信。 第288页 可是就在一个月前,在那个修真世界的最后,秦卷舍身救他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意识到一切可能并不像他一直以为的那样。 秦卷是为了救他而任务失败,然后被抹杀的。 但同时,秦卷是自愿被抹杀的。或者说,因为某种理由他需要消失。 意沧浪发觉这一点是因为他上一世的时候,秦卷不放心他,曾经提前交代着给他留了很多东西防身。其中就有一个可以抵御世界级攻击三次的金钟罩。曾经他以为是自己拿走了金钟罩才害得秦卷来不及护住自己。但现在他才发现这其中的矛盾之处 上一世的自己有自保之物,可秦卷却为了护住自己而死。当然,这可以解释为因为自己还经验浅薄,秦卷害怕他来不及使用就先死了。 然而这一世的秦卷明明也有这东西却没有拿出来。 为什么 因为这一世的意沧浪比曾经的意沧浪强悍太多、也坚强太多,秦卷相信即使没有自己,意沧浪也能活得很好。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秦卷一定要死。 还有之前那几个世界时,六六一直想要拦住自己去现世找秦卷;六六身上古怪的变化等等在这一个月中,这些问题不停地在意沧浪脑中颤抖争论,让他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所以啊,阿卷,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六六沉默了一下:不了解也没有关系,他不会在意这些,你们还有一个自由无拘的将来,不是么 意沧浪道:我真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我的小系统来安慰。 六六道:这并不是安慰,而是无可奈何。你做事真是越来越让我大开眼界的冲动了,谷青死后你居然就直接殉情带着他的灵识冲破了那个未免的主神禁制,一路逃回这里,更难以置信的是我居然还帮你!真是难以想象。 意沧浪哈地笑了一声,舌尖泛上些许苦涩,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我想要与你幸福安康,却不知道你早就已经心存死志。 若非当日他当机立断一同归西,趁着主神还没反应过来先行带人跑路,那么先他一步死去的阿卷的灵识会怎么样呢 我是想问,六六,轮回者如果任务失败被抹杀,他们的灵识会怎样处理 六六想也不想就答道:既然是抹杀,当然是立刻抹去一切情感记忆,重归混沌初始,经过无数年的孕育转化,从头来过。 意沧浪听了眉头一皱:这个抹杀的过程,岂不是很快他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他曾经看到过任务失败的轮回者,好像是化为光点、魂飞魄散 可是秦卷那时候却是宛如一具正常的尸体,灵魂脱出躯壳。 六六却没有正面回答:所以只能说你这次真的是侥幸为之,幸亏我们动作够快,不然慢上一点都来不及了。 L城郊外,早晨的熹光照亮了逐渐染红的树叶,秦卷像是从一场大梦中沉睡了许久那样,拖着疲惫的身体醒来。胸口处不断传来的闷痛像是有一把刀子似的刮着内脏,他跌跌撞撞地冲到盥洗室里的去,对着洗手盆便是一阵强烈的干呕。 镜子里的少年脸色苍白如鬼,面无血色,额头两颊,夜间盗汗让碎发凌乱地黏在皮肤上,这样的画面真是不太好看。 他知道自己叫秦卷,是个华裔富二代,也清楚地记得昨天发生的每一件事,记得这座房屋每一个角落的细节,他知道自己的名下除了这栋小屋外还有几处房产,在数百公里外的P城附近还有一处酒庄。 但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别人的故事那样遥远,而让他能感受到真实的 他低头看自己那撑在花岗岩的台面边上、用力到发白的指节似乎只有指尖,残留着一种真实又虚幻的温度,仿佛不久前才被人像是要捏碎了似的用力攥在手心。 小少爷,二少爷来接您去西蒙医生那里复诊,你现在感觉怎样能起来吗管家先生敲了敲门,声音正如同每一个书中的管家那样,有礼而不突兀,刚好是能将人唤醒却不会惊扰的分贝。 听不到反应,管家以为是小少爷睡得深,轻轻拧开房门,却发现床上的被子被掀开了。 嗯小少爷人呢 就在这时,秦卷自己打开盥洗室的门走了出来。 管家眼中顿时闪过惊喜:小少爷你今天看起来精神很不错! 何止是不错,以往的他身体差到连自己起身走路的力量都没有。 秦卷看了眼就在床边折叠放着的简式轮椅,他脑中闪过一串记忆,那是父亲为了方便他在房子里出行,特意让人在各个楼层间打通安装了电梯,房子里的每一个转角也尽可能做到平缓圆润。 一个双腿健康的人,却身体虚弱到要以轮椅代步。 我,秦卷想要说话,开口却接着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全是苦味,一开口沙哑的嗓音像是破旧的风扇,只能发出几声零碎的咳嗽。 管家先生见怪不怪,心疼地快步迎上来:小少爷别急、别急,慢点说 最后秦卷在管家的帮助下才艰难地完成了早起的所有步骤,然后吃上了一顿能够温暖绝大多数胃袋的粥。 第289页 二哥已经听说了秦卷在早上的丰功伟绩,惊喜道:这是真的我们卷卷真是太棒了! 卷卷,又是什么鬼 记忆里好像只有一个家伙,会喊他阿卷 第147章 强行相遇 秦卷一脸惨白地被二哥从诊所里抱出来放进车里, 缓了好一会儿, 他的呼吸才从半死渐渐轻下去,脸上也浮现出一点血色了。 二哥看着心疼,所以说为什么小弟非要出来看病呢请西蒙医生来家里本来也费不了多少事。 这是秦卷最近忽然有的习惯, 想要偶尔出去看看外头的世界。当然, 对于这一改变家人都是赞成的。只是赞成归赞成, 看到他因为诊所里那一点点消毒药水味被刺激得呼吸困难,还是会心疼。 不过秦卷自己却觉得自己的身子股这段时间好了很多, 起码那些内脏会痛会动, 会向他昭示自己的存在感了。 卷卷你好点了没,要不然先去我办公室睡一会儿吧。二哥秦延从反光镜里看了一眼秦卷。 他头挨在玻璃窗上, 阳光像是要把他照得透明了,碎发和阴影挡去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截光滑小巧的下巴,和一张泛着病态绯色的粉唇。 秦卷含糊地嗯了一声:谢谢哥。 卷卷喊他哥!还软绵绵地谢谢!这也太可爱了!秦延瞳孔微缩,惊愕过后便是止不住的欢喜:我是你哥,有什么好谢谢的。 秦卷在光影里看了那个已经专心路况的男人一眼, 心里有些不确定: 道谢不是应有的礼节吗,为什么他的情感波动是喜悦, 可说出来的话却好像不太欢喜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逻辑无法推理、猜测无法证实, 对方在想什么, 全屏自己的感觉。秦卷不太适应这样的自己,他觉得自己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和这个皮囊磨合。 等等为什么他要说皮囊难道这不就是他自己吗 秦卷在秦延的办公室睡了一觉。他的觉轻, 秦延办公室的小隔间也不过是为了偶尔临时眯一下准备的。他睡下了没多久,就模模糊糊听见秦延好像因为什么事离开了。跟着他又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又没多久,他被口中的焦灼烫醒,勉强爬起来想要找找看有没有水喝。 由于此处剧情需要,总之秦延先生的休息间里除了咖啡和红酒这种病人忌口之外,没有其他饮品。 于是秦卷就为了一口水自力更生地下床了。 趁着《沧海一粟》正式上映,获得好评如潮的东风,意沧浪奔赴L城参加了试镜,很快和申导方面签好了合同,甚至再一次超出了吕永思的期待值,拿到的居然是男二的卡司。虽然标的是男二,但申导在签约之处就严肃表示这部戏是冲着拿奖去的,为了不互相打架才把他的角色定位成男二,强行分出一个主次来。 言下之意也就显而易见了。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花一段时间在L城跟随一家律师事务所学习,适应真实的工作氛围和环境。这方面我有一个熟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申导虽然是问句,但意沧浪当然不会说没有。 所以他就拿着申导的介绍来了这栋写字楼,在前台的指引下先上来等着。 却没想到电梯一开,迎面就对上一个他日思夜想的面孔。 秦卷。 其实也不是秦卷。面前的少年实在是太虚弱了又太病态了一点,不看那张精致的面孔,单纯从身材和消瘦阴郁的气息而言,实在称不上好看,无论如何,跟他记忆中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骄傲又从容的阿卷是不一样的。只有仔细看,凭着那一丝微弱之极的羁绊,才能发现他的五官和秦卷有五分相似,剩下的不同,应当是因为自己见到阿卷的时候他已经张开了。 感受到了意沧浪的视线,站在玻璃门里的少年朝这个方向直直看过来,黑溜溜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却又像是盯不到实物似的漂浮,好一会儿发散的瞳孔才聚焦。 他不认识自己。秦卷看他眼神里透着陌生和茫然,意沧浪明白过来,张口欲言,又发现脚上像是落地生根,钉在电梯里动也不能动。 当然还是得动的。意沧浪在电梯门要合拢的时候惊醒过来,连忙踩着点踏出来。 这就很尴尬了。 好歹是现实生活当中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狼狈,实在是不符合身为一个攻的尊严。 意沧浪迅速拿出了自己轮回那么多次的丰富经验,面色平静地走到玻璃门外边。门是被电子锁锁上了的,门牌上写着的确是他的目的地,这间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秦延先生的办公室。 你好。我叫意沧浪,经过申导介绍来找秦延先生,这是我预约的时间,请问他现在是临时有事出去了吗 玻璃门里面一片通透,摆明了那间办公室里除了秦卷以外没有人。 或者,您就是秦延先生意沧浪意识到自己话里的bug,连忙补充了一句,还特意用L城的通用语又重复了一边。 我不是他,秦卷用中文回应道,他的声音沙哑又带着一点迟钝的含糊,他不见了,你可能要等会儿了。 说着秦卷不知道在门边按了一下,打开门道。 当然可以。 第290页 意沧浪愉快地道谢又登堂入室。能够给他和秦卷这样两人独处的时间,区区等待实在是再合意不过。他的语气很温和,但眼神中却又透出一种与气质截然不同的锐利,清亮的眸光紧紧盯着秦卷的背影。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秦卷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或者说,意沧浪的眼神实在有些放肆了,像是久旱逢甘霖似的,一刻不停地逡巡在他身上。 从未见过精灵的凡人,第一次看见神迹时的痴迷与欢欣,我想是再热烈也不为过的。 哈 是我的注视为你造成麻烦了吗如果是这样我很抱歉,我实在是无法克制内心的雀跃。意沧浪状似陈恳地道歉,眼神却依旧一眨不眨。 是的。我们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秦卷对上意沧浪暮霭沉沉的深瞳,蓦然心跳加速,脸上迅速抹上一丝潮红。他反射性地加深了呼吸,有些不适地蹙起眉。 对,的确是第一次。 你理所当然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样吗 不,只是因为我面对的人是你而已。 啊,又来了。 那种目不转睛、像是整个世界都是你的眼神。 如果不是觉得有些羞耻,秦卷真想捂住自己扑腾扑腾跳个不停的心脏。他脆弱的心脏可承受不了这样的负担。 当然,秦卷的纠结意沧浪是不知道的。尬聊被下了面子的老流氓丝毫不尴尬,温和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抱歉,追求美好是生命最初的本能,我无法违背我本心的召唤,或者该说,是你的美好让我无法忍耐。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我的缘故 也可以这么说。 这回说得更加直白了,秦卷有些茫然地睁大眼:你在说我吗 是的,当然是你,我的阿卷,只有你才会让我如痴如狂。意沧浪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相遇相知相识,这个步骤他们重复过太多次了。 随即秦卷就见面前的男人浓长的睫羽轻轻一颤,再睁开眼时那双桃花潋滟的眸子里水汽氤氲,落地窗外的晚霞将L城的晚景倒映在那双眸中。 这双眼睛的主人,用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情感对自己说: 当然是你,我的美神,也只有是你呀。或者,我能用一种更温和的方式觊觎你的美好。 觊觎好像是一个不太好的词吧。 秦卷有些茫然地嗯了一声。 下一刻意沧浪身体前倾,猛然凑到秦卷面前,他们的距离是如此的近,近到鼻尖相贴,近到彼此的呼吸交错。意沧浪能感受到秦卷身上微带热毒的气息,虚弱得像是空中的飘尘,不需要多久就会消散。秦卷则感受到这个陌生男人的气息一瞬间包裹住自己,微凉,就像秋日的薄荷,沁人心脾。 这是很短暂的一个过程,但分开之后带给秦卷的震惊却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周围被艰难筑起的堡垒,一瞬间被这个温和微笑的男人不由分说给推倒碾碎,整个人都被包覆在陌生又温暖的气息中,而那气息又很快很快地消散,留下他置身在空气中,就像被扒光衣服一样颤栗。 怎么样,这样之后,我再如此看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他轻声说。 他一点都没有收敛自己眼神中的贪婪的想法。 但是的确好一点了。秦卷不得不承认,这样全心全意看着自己的男人,温和得像海水一样包覆着自己,比从前要温暖,与刚才相比又少了一份侵略性。 秦卷不太清楚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有些着急。意沧浪却像是比他更懂自己一样,伸手慢慢地在他后背轻拍顺气,掌中的温暖顺着相贴的那块在秦卷皮肤的各处神经元上流淌 。 不回答是不想回答,还是回答不出来难道你真的不喜欢我的靠近吗意沧浪一边特别暖地给他顺着气,一边慢条斯理地又往前逼一步。 当然不是。 秦卷侧过头,发现两人又贴得很近了,一不小心就让他想起刚才。他忍不住屏息,并且忘记了自己这具烂到极致的身体,差点把自己憋得背过气去。 看在意沧浪眼中便是他憋红了脸也说不出一个字。这还好,或许现在的秦卷也有什么病吧,他已经很习惯这种事了,抬手安抚地顺毛: 算了,其实我能从你的眼睛里读出来。对我,你的一切都不用勉强。意沧浪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却仍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第148章 共进午餐 不, 不勉强的! 这个男人的脸上不该出现这样失落的模样。秦卷张口欲言, 可该死的嗓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一句话都吐不出来,肺叶又在蠢蠢欲动。 秦卷心里发急, 可是越急反而越说不上话。而意沧浪听见门外远处有脚步声, 心中遗憾。现在阿卷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不能撩得太过分了。 秦延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办公室里多出来一张陌生面孔,温文尔雅, 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舒服。更难得的是, 小弟居然难得与他亲近! 秦延非常惊奇,惊奇地都让他忽略掉了心中淡淡的异样感。 第291页 卷卷你醒了还有这位是 我是意沧浪, 是申导介绍来实习观察的。意沧浪站起来。 你好,我是秦延, 这间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没有问题的话,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会作为我的助理参与道事务所的日常工作当中。 秦延脸上挂上公式化的面具,严谨中透出体贴的微笑,是他向来无往不利的利器。 两人互相见过面之后秦延对眼前这个青年的印象更好, 愉快地敲定了第二天开始为期一个月的实习考察安排,意沧浪临走前有点遗憾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秦延来了之后, 秦卷便找了个由头躲进去了。 那是我弟弟秦卷,他身体不太好, 性格比较内向。不过看起来他挺喜欢你的。秦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不由解释道。 秦卷难得一次会主动和第一次见到的人交流,甚至脸上还露出了笑意。这对秦延来说实在是太过少见的景象了。 放心, 我当然知道。意沧浪想着,六六已经告诉他了,阿卷躲进屋里去之后就一直在门后偷偷看着自己。 意沧浪一走,秦延就站起身打开门,就看到靠在墙边、捂着上下起伏的胸口的秦卷。秦延眉头一皱,不由担心起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是不是刚刚没睡好,他进来打扰到你了 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一样从秦延口中问出来,秦卷皱起眉摇头: 不、不是的,咳咳咳 秦卷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眼神却晶亮得异常: 哥哥,意沧浪要来事务所给你当助理吗 嗯,其实只是观察学习。他是申导拜托给我帮忙的一个华国演员,即将要在申导下部电影中担任男二,因此过来适应律师事务所的氛围。 他是一个演员秦卷有些意外。虽然意沧浪确实提过申导,他也知道申导应该指的是那位和二哥关系不错的国际大导演,但他之前却丝毫没有将意沧浪往影视方面想。 他虽然长得很好,但气质却一点没有印象中那些娱乐圈名流的浮华,更像一个冷静的医生或者律师之类的职业。 咦卷卷你好像今天精神气色格外的好,说了这么久的话却都没听你咳一声秦延忽然发现。 秦卷一怔,却发现真的是这样。 不只是刚才,之前与意沧浪待在一块儿的那段时间,明明数度自己的心跳加速,依照以往的规律他怕是早就承受不住地休克昏厥,或者咳得一塌糊涂了。可他没有。 甚至还感受到了身体发烫、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之类的这具身体无法承受的感觉。 看来多出来走走果然有效果。秦延兴致勃勃地总结道。 ※ 意沧浪还真没有想到这么就会遇上秦卷,他虽然能够锁定秦卷在L城附近的大致范围,却是做好了等以后成名在吸引到秦卷的注意。 当然,现在这样更好。 等意沧浪作为特助、连续三天看到传说中不爱露面的老板三弟秦卷出现在秦延办公室里的时候,他就知道 就算他的阿卷没有那些对他的记忆,但来自灵魂的吸引却是不可抵挡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秦延对这个弟弟看得稍微有点太紧了。 早呀小老板,又来找BOSS了么意沧浪一本正经地打了声招呼,像事务所里其他人一样称呼秦卷。但同样的话从意沧浪嘴里说出来,却轻易吸引了秦卷的注意。 嗯,我哥在里面吗 BOSS刚刚下楼和客人共进午餐了,现在应该已经到香舍餐厅了。 秦卷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在意。他当然不是真的单纯来找秦延的,看他在家里还没看够吗他只想找个由头好就近和意沧浪呆在一起而已。 只是这话当然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秦卷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就有些迟疑。 意沧浪叫住了他,起身将手上的几份文件迅速地规整好,快步走上前,手臂一伸越过他推开了玻璃门,一脸绅士: 我来吧,昨天那扇门不知道怎么裂了,刚刚找人换了扇新的装上,重不说你的指纹还没录入。意沧浪一边说着,人站在他身后推开了门,一瞬间他的气息包裹住了秦卷满身。 原来如此,谢谢了。秦卷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 啊,终于到11:30可以收工下班了秦卷先生,不知道我又没有这个荣幸,可以与你共进午餐呢意沧浪将文件放好,推了推鼻梁上刚配的眼镜,一脸斯文地忽然开口。 秦卷眨了下眼。 秦卷的家境堪称傲人,三个孩子都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幸运儿,唯独秦卷生下来就体质极差,而且,与日俱差。 大哥秦朗继承家业,二哥秦延却不想日日靠着公司分红和祖业好吃等死,跑去律师界白手起家奋力拼搏了。倒也真的给他拼出一点名声来。 这间律师事务所虽然年轻,但里头顶梁柱秦延却已经算是在业内声威显赫。目前包了这栋大厦两层楼的事务所,也算是这栋写字楼的重点公司之一。 写字楼本身在设计的时候就为了方便,在下面三层楼中设置了风味不同的大餐厅。事务所的人平常时候也就去那里吃了。 第292页 写字楼下面的餐厅味道不错,不过,毕竟是跟你这么难得的时刻,我知道楼下街转角的西餐厅做的不错,要不然去那里 嗯。 秦卷冷静地回应,心里面却不由自主地回荡着意沧浪的话。跟你这么难得的时刻,是怎样难得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正值午餐下班,原本两个人的电梯间陡然涌进来一大堆人。意沧浪早有预料,等秦卷发现的时候已经被他带到安全的角落壁咚了起来。 哦,这种不叫壁咚,叫保护。 他们离得真近,近到秦卷能看清意沧浪眼帘上的睫毛历历可数,轻轻颤动着在脸上抖落下的小刷子一样的阴影。 然后这双眼睛又睁开,露出一点担忧,又透出诚挚的关切: 没事的,很快就到了。 原来他在怕自己会因为人多而不安吗特别是等到了那个餐厅的时候,秦卷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餐厅里很安静,餐桌之间间隔相对开阔非常,只有偶尔杯盏交错发出的一点声音,柔和的女声从音响中流泻而出,静静流淌在餐厅内。 这里的东西都比较温和,也蛮少易过敏源作为材料,所有的东西都是当日新鲜采集后空运过来的材料,那里可以看见制作流程。目前为止的话,写字楼附近我只能找到这间餐厅是最安全的了。 而且安静,对吗秦卷收回四处打量的眼神,眼神一错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意沧浪。 嗯,我想你会喜欢安静。 其实我并不害怕人群,也没有社交恐惧症这种东西的。 嗯 你刚刚在电梯里护着我的动作,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吗 嗯其实也不尽然。一方面是我担心你会觉得不舒服,不管是人群恐惧也好,还是因为体质差容易呼吸不畅也好;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我自己的一点私心。 私心秦卷一愣。 我想接近你啊,趁机凑近看你,欣赏你的美。意沧浪诚恳道。 秦卷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你这样的私心还真是体贴得让我无法拒绝,如果你能继续隐瞒着不让我知道的话,我也许就能更加心安理得地享受一段时间了。 你现在也可以啊。只不过我一片赤子之心可昭日月,就算我不说,恐怕你也很快就能看出来了。 意沧浪还真是个没脸没皮的家伙。秦卷一边想着,却又忍不住唇角上翘。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秦卷很清楚自己的形象虽然不说难堪,但太过病态的模样实在也称不上好看。可他却从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开始就如痴如狂地说着无数赞美的肉麻之语。而他观察下来,意沧浪对事务所其他人,不论男女美丑,虽然绅士温和,却又有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而自己又何尝不奇怪呢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去忍不住地观察另一个人,会去翻墙搜罗他之前出场过的所有作品,甚至还为了他口中所谓的美好,去将自己养病时过长的头发修剪干净。 现在还会因为他的某一句话,而心跳如鼓。 第149章 电梯之内 要是换一个人也对他做这些事呢别说喜不喜欢了, 光是想一想, 秦卷就已经觉得难以忍受。 所以其实是因为这个人 秦卷默默地想着,在意沧浪轻声对自己介绍这家店特色菜的时候胡乱应了下来,至于他到底点了什么, 反正秦卷是没记住的。 吃饭这件事对于秦卷的身体来说, 是一件既不快乐又无满足, 却又不得不做的事。即使是在家里,厨师们也得绞尽脑汁地准备, 才能让秦卷某一日的胃口稍微好那么一丁点。饶是如此也已经是值得欢喜的一件事了。秦卷在应下和意沧浪一同出来吃饭之前, 就已经做好了自己会不舒服的准备,那么到底点什么菜就不重要了。只要不是忌口的, 对于秦卷来说都差不多。 可他没想到的是,后来端上来却意外都对上了自己的胃口, 不是自己喜欢的,就是这时候吃了能清爽开胃的。 如果说是巧合,也真的太巧了吧。秦卷想着,忍不住又抬头打量意沧浪, 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怎么了没胃口吗还是说点的菜你不喜欢意沧浪问。 不,这些菜都很好。 那就好。如果你不能满意, 那我这个带你来的引路人就完全失败了。 哈,哪里就至于说失败了这么严肃。秦卷禁不住地笑了。 当然至于。你的一切事情对我而言都是得严肃以对、丝毫不能怠慢的大事。天知道什么时候还有下一次这样独处的机会, 如果不好好把握, 之后你厌烦了我再也不来事务所了可怎么办意沧浪义正辞严。 又来了又来了,意沧浪又开始这样, 一语不合就说些越线的话。 秦卷虽然生长在L城,很少回国,但该接收到的华国教育却是一点没少,还十分完整。他能听懂意沧浪的话语是非常不华国、非常不含蓄的。因此先前每次听到了,都会忍不住红着脸在心中反驳训斥,觉得意沧浪是在出言不逊。 即使他没在华国生活过都知道,就算是一见钟情也没有这么快的啊! 第293页 登徒子!是了,这应该就是登徒子了! 但是一面唾弃,一面秦卷却又不得不在内心深处觉得欢喜,也是十分的矛盾。而现在,又听到这样如出一辙的意沧浪式挑拨 秦卷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理所当然地开心起来。 你总是这样,对每个你觉得好看的人,便会说这些引人误会的话耍流氓吗秦卷忍不住道。 看来我得再郑重声明一次,我只是对你才情不自禁地说这些。如果这是耍流氓那我就只想对你耍流氓。意沧浪十分理直气壮。 秦卷居然无言以对。 似乎是说出口了之后就是拿到了什么仰仗似的,意沧浪接下来开始有更多的不规矩。 比如护着他坐电梯时轻轻抱住他的腰。 秦卷一开始也是拒绝的,可是意沧浪却又只是这样抱着,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就像他只是累了想要找个地方搭下手一样。那风轻云淡的模样,让秦卷又觉得这只是一不小心,是自己反应过度了。 电梯门开了,外头的人涌了进来。意沧浪先一步护住秦卷。 就像是之前他们出去的时候一样。 之前的人群可是下班高峰,进来的人更多,意沧浪却依旧与秦卷之间保持了一段安全空间让秦卷可以呼吸畅通。 而现在意沧浪却被蜂拥而来的人群挤得一个踉跄,贴上了秦卷身体。 他的手体贴地及时伸到秦卷腰后,在秦卷腰部与电梯间内突出来的扶手将要撞上之前垫住。然后转手就拦住了秦卷的腰。 秦卷:!!! 意沧浪堪堪稳住身体,一手撑着秦卷身后的扶手,面露忧色: 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 没、没有。 为了不打扰到别人,他们是用中文低声交流的。说的话也很正经,可秦卷就是忍不住脸上的发烫 还有腰上被搂住的那块肌肤阵阵的温热。 你的腰好细,我真怕自己一用力就折断了。 秦卷抬起眼,看到意沧浪眼神中露出了诚挚的担忧。 他就这样一边担忧着一边用手摸索丈量秦卷的腰线。 秦卷呼吸一重,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搭上意沧浪的手臂,顺着往后,似乎想要推拒那箍在自己腰上的手。意沧浪非但没有被推开,反而手指一伸,拉住了秦卷的手指,纠缠在一起。 你的手好凉,我给你暖一暖。 说这话的时候意沧浪眉眼都没动一下,柔润清冷的声线,像是在吟诵一首关于春日小溪的诗歌。全然让人想不到他此刻正摩挲挑逗着秦卷的手指。 看,这样是不是暖和一点了。 秦卷脑袋有些发晕,不知脑袋,腿也有些发软。大概是电梯里的空气的确不太流通,对他心脏造成的负荷太大的关系。 所以他忍不住挨近一点意沧浪的胸膛,换过重心靠在他身上。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气,很好闻,但要贴得很近才能嗅到一点蛛丝马迹。当然,领口颈脖处的香气,总比其他地方要跟明显一点。 这栋写字楼怎么这么高,这个时间点进进出出的人怎么又这么多。 秦卷喘了口气,看着意沧浪松开的领口因为自己而轻轻颤动。 我有点闷得喘不过气了,怎么办 上面一点的空气还不错,不然我把你抱起来一点吧。 嗯 下一刻就意沧浪护在他身后的手松开向下,托住秦卷绵软的小屁股托起。秦卷嗓子眼里被吓得发出一截惊叫,小小的,压抑的,很快就没有了。双脚离地、视线突然升高的情景让他忍不住静静地勾住意沧浪的颈脖。 太羞耻了。 秦卷低头埋在意沧浪的颈间,贪婪地嗅着那淡淡的幽香。一边又觉得身上火辣辣的,仿佛汇聚了无数视线。 刚刚肯定被很多人看到了。 抱歉,他身体不太好,电梯间里空气有些闷。意沧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以及平静无波的嗓音清朗又正直。 秦卷喘了口气,感觉自己过了好久才将差点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压回正常的节奏。有些太丢人了。秦卷想着,揪着意沧浪衣服的手不由自主地又往里隔着衣服掐了一下意沧浪的皮肉。 干完坏事的小朋友有些怂地去看,被害者安静地看他,一声都没吭,只是唇角却流泻出一丝宠溺的笑意。 这列漫长的电梯到达尽头,秦卷在被意沧浪放下来之后立刻推开他刚刚意沧浪居然趁机捏了他屁股上的软肉! 道貌岸然!伪君子!禽兽! 秦卷瞪了他一样,撞开他就像跑出去。 却被意沧浪又揽住腰。 你又要干嘛!还要再从上坐到下不成! 不要激动,乖,你的身体不能激动的,慢慢走出去就好,电梯没那么快关上。意沧浪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衣冠禽兽! 随便撩人是有代价的当然,意沧浪可以跪键盘发誓他真的一点都不随便。 秦卷:不听,不听! 总之接下来一段时间秦卷每次就都是跟在秦延身边。 第294页 有秦延在意沧浪也就自然不可能对他做什么。 当然,身为特助的意沧浪肯定也一直跟在秦延身边的。所以换一句话说,他俩还是天天都呆在不偏离对方视线范围之内的地方。 意沧浪表示阿卷偶尔耍耍这种小性子,也是蛮可爱的。 当然是性子了。如果真的讨厌他,根本连来事务所都不会来好吗。 秦卷自己觉得自己对意沧浪绝对是不假辞色了,然而被动成为大号电灯泡的秦延却觉得自己的脑门有点亮。 算了,卷卷这段时间看起来开朗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果然是交了新朋友病情也连带着有了起色。这就够了,脑门什么的幻觉也就随他去吧。 这么想着的秦延,还特意在某日下班后找了意沧浪,旁敲侧击地问他和自家小弟关系怎么样,觉得三弟如何。 意沧浪:这个问题是要介绍我们相亲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意沧浪把这种奇怪的既视感压下去,眼也不眨地夸了秦卷一大通,什么温柔可爱乖巧懂事这种滤镜40米厚的先不谈,就连他的精致如同密林深处的光辉精灵,踩着熹光踏入人间这种形容词都出来了。 秦延:等、稍等一下,虽然我弟弟的确很好,不过你形容的这个真的和我家里那只是同一个人吗 算了,敬你是个眼瞎。 秦延想着反正意沧浪撑死也就是个从华国来L城的小演员,再怎么样也欺负不过自己弟弟去,他对弟弟如果真的这么好感爆棚岂非更好 于是就毫无负担地拜托意沧浪在私下里也请和秦卷多多沟通交流,偶尔叫出来玩玩什么的换一下空气。 正在茶水间里等着沸水煮开的秦卷,忽然腰间一紧。 你干什么!秦卷低声道。 抱歉,我吓到你了吗你好紧张呀,只不过是抱一下而已,放松一点。意沧浪轻轻将脑袋搁在秦卷肩头。 我哥还在呢! 就是你哥让我来找你的啊。秦延先生刚刚找我,让我平时私下里也照顾一下你,多带你出去玩玩什么的。他说你从小到大,我大概算是你第一个朋友呢。 第150章 先锋专访 什么第一个朋友!秦卷鼓了鼓腮帮子, 总觉得意沧浪的笑容里充满了小人得志的气质, 说的话也是话里有话! 阿卷你再这样全心一念地看我,我会忍不住。意沧浪忽然开口。 忍不住什么秦卷先是一愣,随即就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你整天脑子在想什么!某人好像之前还说, 是来二哥这里学习观摩的吧, 你就是这么学习观摩的秦卷点了点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 其实过来是要跟你说, 我刚刚请了假,明天不能过来了, 国内过来了一家杂志想要采访我, 还得过去拍点照片之类的 哦。秦卷眨眨眼。 你就一个lsquo;哦rsquo;啊,都不会有一点失落啊不舍之类的吗意沧浪拖长了声音, 显得有些失落。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你不是也就临时请个假吗有什么好失落不舍的。秦卷说完了, 看到意沧浪粲然亮起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跳进了意沧浪的坑里: 他居然忘了反驳自己根本就不会有失落不舍!而关注到时间上去了! 对,也就不过是一天的事情。意沧浪笑嘻嘻地说着,仗着两人挨得近, 忽然凑过去在秦卷发上落下一吻。 那我不在你也要乖乖吃饭,早点起床, 多走动走动我可不想后天过来看到的就是一只又病怏怏的阿卷。 秦卷脸一红,不过话都说出来了, 也就没什么好矫情的了, 闻言索性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你婆婆妈妈管这么多!你那个采访, 除你之外还有人吗 嗯 可以有人陪同吗 吕永思告诉意沧浪,这次来采访的杂志社《影视先锋》来头颇大,也算是影视圈数一数二的专业杂志,他们的时尚板块近年来也呈现明显的上升趋势。关键是口碑良好,影视周刊就专注做良心电影分析和资讯整理,对那些捕风捉影的娱乐圈八卦则向来敬谢不敏。 意沧浪在国外观摩学习(撩汉)的同时,国内他的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也已经铺开上架了。 《沧海一粟》在漫长的打磨期之后终于大放异彩。无论是原著党还是电影观众,都对此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画面精美、特效良心、叙事节奏极棒,对情节和人物的增删选择都别具匠心,是近年来难得的一部良心好片! 《沧海一粟》的双男主自然瞬间红透了半边天不提,连其中的配角都不断被提起。本质它还是一部时代群像。拿意沧浪扮演的楚千秋这个角色来说:露面时间极短,但在出场之前便通过主角一行人还有各种江湖侠士的口中不断铺成烘托,到了出场,虽然只有十分钟的表演,但却真真正正将书中所描写的那份惊艳岁月、无双无瑕,演绎得跃然纸上! 光是看从点放开始一直到现在上映一周,全网各地不断翻涌的要给剑圣大人生花果山!楚千秋帅到炸裂!帅得合不拢腿了!、弯成回形针等等花痴打call舔屏言论中,就能可窥一斑。 第295页 至于另外一部意沧浪接的电视剧,也已经在各大卫视投放。作为其中的又一配角,意沧浪并没有那么早出场。但是制作方在意沧浪这个名字刷出了存在感之后,就毫无原则地剪了一版新的预告放了出去新版的1分半预告了有15秒他的镜头。吃瓜观众们这才发现这部电视剧中居然有这张脸!要知道,现在除了《沧海一粟》之外,他们掘地三尺都没找到其他参影信息真是想给男神做舔屏视频都没资源! 就算是到了这个年头,特意出国来做专访对于一家杂志社来说也是一个需要好好考虑成本的开销。即使是堪称财大气粗、资源丰富的《影视先锋》也不例外。 但当他们的主编是个武侠脑残粉,被剑圣大人如魔似幻的帅瞎了狗眼,然后又通过内部资料早一步看到了意沧浪的电视剧cut之后,他就首先确定了一件事: 只要不是什么天灾人祸,让他继续发展下去,意沧浪的未来怕是根本看不到底。 所谓先下手为强,在得知意沧浪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参加过任何单独的采访访谈,仅有的几场露面还是作为低调的吃瓜群众和《沧海一粟》剧组共同跑宣传之后,主编一拍案: 多谢同行承让,剑圣大人的处子专访他们就收下了! 本来主编还有点忐忑心虚,怕自己的粉丝滤镜太厚。他拐弯抹角找了关系打给了吕永思,一问才知道意沧浪居然不在国内。 为什么出国 参影了申导电影! 这下妥了。主编挂了电话就让人订机票,联系上杂志社在L城的分部准备场地,然后选了个乖巧懂事摄像师快马加鞭赶到了L城! #论一个迷弟的魄力# 大部分人的热情过程都有一个冷却的时间,主编也是这样的。当他拖着行李箱从L城机场走出来的时候,看着L城灰蒙蒙的天空,主编的心中才隐隐升起了一丝后悔。如果这个意沧浪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完美无瑕,该怎么办 但是来都已经来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主编这样忐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意沧浪推开咖啡厅的门走进来为止。他先是愣了一会儿,发现这个人跟他想象中的楚千秋并不完全一样,至少不是那个无双无瑕、惊艳时光的剑圣大人。但是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失望,并且随着意沧浪逐渐走近,就像是幻想中的偶像从传说的画布中走入凡间,似乎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演好剑圣这个角色。 意先生你好,我是《影视先锋》的主编明希,这是我的搭档,姓顾,很高兴能够有机会对你进行专访。主编明晰连忙站起身和意沧浪握了下手。 然后好奇地发现意沧浪的身边跟着一个清瘦的少年,脊背微微佝偻着,主编注意到意沧浪从进门开始就处处护着他,透视这一分亲昵的关切。注意到他的视线,秦卷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黑沉沉的眼珠子里透着一丝阴沉。主编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兴趣,因为职业的关系,他见过的大多数人的颜值都在水平线以上,而眼前这个少年无疑是长相秀气的,可更让他注意的却是他那双眼睛当中透出一股没有别人没有的灵透来。当然那是阴沉的,可是阴沉的同时却让人不由自主注意到他。 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秦卷,不请自来实在冒昧。不过他比较内向,应当不会打扰到我们之间的交流。 当然可以。主编不以为意,《影视先锋》的采访,本来就是要播放出去,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而这个人又明显不是同行,自然就不存在竞争对手的麻烦,与人一个方便,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随着采访正式开始,主编惊讶地发现意沧浪比他想象的更加放得开,面对他的提问侃侃而谈,优雅自如,甚至在秦卷听得入神的时候还会笑得更加迷人。访谈进行的非常顺利,他们很快就进入下一个环节,驱车去分社租赁的场所拍摄封面照。 意沧浪进屋去换衣服了,主编和那吕永思打了声招呼在外面等,忽然感觉自己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发现是秦卷。 他是来问自己要意沧浪电影和电视剧资源的。 你没看过吗 主编一愣,同时不留痕迹地打量着这个少年。他并不像自己之前以为的那样,有社交障碍或者其他心理上的因素,恰恰相反,面对自己的时候他说话颇为自如,一双眼睛灼灼有神。 嗯,我们是在他来了L城之后认识的,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演员,但是他有什么作品,我却一无所知。秦卷说道。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呢,我当然乐意之至。 老实说秦卷不太喜欢被一个陌生人这样自以为隐蔽的观察,但是,对方恰恰掌握着他非常感兴趣的资源,在知道意沧浪是个演员之后,他就想方设法找尽各种途径收集对方的资料,但是很遗憾,目前为止进度缓慢。主编的出现就像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一样,给他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秦卷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性子急躁的人,可是在面对意沧浪的事情上,他发现自己却一刻都等不得。 于是意沧浪走出试衣间的时候,就看到自家阿卷和刚刚认识的主编交谈甚欢的模样。我这才一会儿不见,你就已经认识新朋友啦,意沧浪莫名有点小心塞。 抱着这一份飞来的心塞,意沧浪忽然犯起了幼稚。 第296页 不过他幼稚的表现也与众不同。 明知道阿卷和主编之间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就是想要忍不住的吸引阿卷的注意力,跟个三岁孩子似的。听见摄影师说开拍的声音,他应了一声,然后慢慢悠悠的把衬衫上前三颗扣子解开,敞开的衣襟露出光滑的皮肤。 秦卷忽然感觉到气氛不对,周围怎么总是传来倒吸气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才发现某人已经走了出来,见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瞅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唇边,秦卷顿时心跳如鼓。看着他迈开两条长腿一步一步走上台子,之后连空气都热了起来。 这家伙到底要干嘛 第151章 拍摄之后 我想要撩你呀! 意沧浪眨了眨眼睛, 浓长的睫羽像是一双振翅轻颤的黑蝶, 穿透重重迷雾,带起一点波光粼粼的情意,诉说着一份隐秘的暧昧。 别人看不懂, 秦卷总是能够看懂的。他顿时心血上涌,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小钩子正刮挠着他的心脏。 当然是怀揣着这样一份浓烈的情谊, 意沧浪的拍摄进度奇快无比,摄影师连连夸赞, 差点就要将他奉为自己的缪斯。 你好呀缪斯先生。 拍摄结束之后意沧浪就凑到秦卷身边。只听他酸溜溜的声音, 再看他双手环胸,俨然是一幅好整以暇等他解释的模样。 顿时心里就有些想笑。 我好像闻到有人的醋坛子打翻了, 怎么这么酸呀 秦卷哼了一声,没说话, 只管扭头就往回走。 阿卷,我的小阿卷,你这是做什么,生这么大的气谁惹你了, 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惹你生气还好, 若是把你的心脏病又激出来了可怎么办! 哈哈,原来我生不生气不重要, 只因我的病, 所以你才这样哄我。秦卷冷笑道。 怎么会,你当然是最重要的。你笑一笑哭一哭, 无论哪个,在我心中,都是无比重要。只是你若身体安康,那我还能逗逗你,也算是一份情趣。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别气,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某人刚刚在摄影棚里的时候不是满眼风流,怕是没空注意你的小阿卷那时候如何了吧 什么满眼风流啊,你该不会,是那时候被我给撩到了吧 你! 意沧浪忍俊不禁,也不再逗了,索性说实话坦白道: 罢了罢了,我承认是我不好。只因为我实在太爱你了,所以看见你跟一个陌生人呆在一块儿,有说有笑,就忍不住的要吸引你注意。 实在太爱我了秦卷愣住了,他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老老实实的承认。 可是在短暂的呆愣过后,丝丝缕缕的甜意却又忍不住涌上心尖,笑容爬上嘴角。他得费上了老大力气,才憋住笑,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过换过来,阿卷,你这样可怎么办呀,我这还只是刚刚开始,不过拍一张封面照,等到以后如果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床戏那你可不得气疯了意沧浪打趣道。 思来想去,我觉得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解决。 是什么秦卷忍不住问道。 他想了想,发现意沧浪说的这种情况还真有可能发生。 就是我得尽快拿到影帝,功成名就之后正式登门迎亲,然后呢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息影幕后,退出江湖。啊,正好我一开始读得起就不是什么影视类专业,算起来我还是个正经的未来医生!这样你也就不用再担惊受怕啦! 秦卷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意沧浪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勉强的神色,说的话也认认真真的,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哄他。 可这可能吗 他的事业才刚刚开始,秦卷很清楚。 明希主编明确地告诉过他,无非是意沧浪前途远大。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不远万里从国内跑到L城,只为了抢占先机,作意沧浪第一次的专访。 换而言之,如果意沧浪演技并不怎么样,也不会值得申导如此尽心尽力,为他筹谋打算,特地安排一个实习工作,让他去观察学习。秦卷的二哥虽然还年轻,但是在律师界已经打下了名头,更别提家世显赫,普通的导演可没办法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他如此配合。 但是就是这个前途远大、天资无限的人,明明影视征途才刚刚开始,却已经想着拿了影帝之后就息影,金盆洗手不干。听起来就像是 你的人生就这么没有追求跟咸鱼有什么两样一个奖就能满足你,那你一开始当这个演员做什么 实际上想要拿影帝这个奖,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好对得起我曾经是个演员的身份,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真要说对演员这个行当有什么想法我一开始当演员,也不过是为了追你呀意沧浪理所当然地说, 什么秦卷才不会相信。 如果说我一开始从事演艺圈,就是为了想要找到你,可是我不知道该从何去找你又在哪里,我连你姓谁名谁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只能用这种方法让你,希望着有一天你能注意到我,你信不信 第297页 当然是不信的。 理论上秦卷知道这绝不可能,对此嗤之以鼻。 可是在心底,他又不由自主地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 玩笑开够了吧,可以走了,到最后,秦卷只能吐出这句话。 意沧浪只是笑了笑,不以为意。秦卷知道或者不知道都无所谓,总是他已经找到他,这就已经足够了。 《影视先锋》的主要产业,当然是设在国内。 但是前面已经说了,为了赶上时代潮流,第一手获得最新资讯,他们在世界各地的多个电视电影娱乐中心城市里都设有分部。还专门建立了多语言网站和各自城市的分站官网方便管理。 很快意沧浪的封面照被po到本站官网,同时L城分站和国内大战首页都同步更新宣传。 顿时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到水面,惊起涟漪阵阵。 迷弟迷妹们无一不是捧着脸蛋,捂着一颗小心心,麻溜地右键保存到本地,然后迅速到评论区里面发花痴打CALL! 评论区的帖子数量顿时疯狂刷新。 天呐,救命啊!我没看错吧下周的封面人物居然是剑圣大人吗 剑圣好帅!明哥太厉害了,居然能搞到剑圣的资料吗给剑圣打CALL! 抱起这张剑圣就是一个800米飞奔!剑圣大人是我的,说不许都是后来的! 不止如此,吕永思看情况差不多了,也就和明晰一起商量着公布了意沧浪的一部分信息,还开设了他的个人主页,链接就粘在封面照的下面。 明哥大法好!也是没谁了,挖了那么久的信息想不到最后居然是被明哥抢到了第一手! 哎,从此剑圣就再也不只专属于我的小宝贝了这张剑圣一出来,那些嘲讽我沉迷古装装逼男的小妖精们不知道脸疼不疼 等等等等的言论,不一而足。 当然,这是国内版的言论。国内国内观众对意沧浪这张脸,还能勉强说是有些熟悉,到了国外就真的没多少人认识了。 不过颜值才是最广泛最统一的通用语。 就算不认识,一大张封面照po在L城分站的官网上,也足以引起吃瓜观众的兴趣,再顺着链接点到国内本站下面的评论区,网页自带的翻译器能够将大部分的内容翻译出来本来刷脸进坑的就不由自主的被安利了目前意沧浪仅有的两部作品。 秦卷蹲守在电脑前,看着网页上那一大片给男神打CALL、给男神生猴子、给男神生花果山、沧沧帅得没有我之类的言论,心情也是 蜜汁自豪。 你们慢慢花痴,反正他是我的,摸得到亲得着,还整天说我是他的美神。 当然麻烦也是有的。 照片抛出来的第二天,意沧浪重新回到律师事务所上班,就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对劲了。 原来你还是一个演员吗 所以你来这个真的是来学习观察的 意,有没有兴趣中午一起吃饭这个是最直接的,也刚刚好被秦卷听到,逮了个正着。 意沧浪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就忽然感觉到手上一紧,身子被人往后一带。 不好意思,他中午有约了,没空。 不止今天中午,晚上,以后每一天恐怕都没空。 秦卷一开始倒是想要对这个只会招蜂引蝶的臭男人发火的,但是感觉这样的火来得无明,显得自己太没有逼格,就还是忍住了。 可是意沧浪却没忍住。 他不但没忍住,还只顾着自己,痴痴地盯着秦卷笑,看得他十分不自在。 你又在笑什么怎么,被人约了开心吗 不开心、不开心!约我的人又不是你,我开心做什么意沧浪敛容整肃。 秦卷想想还是觉得不甘心,不由自主地警告道: 你想清楚了,就算有人忽然想约你,但你之前也好好的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一个个却也没表现出多大热情,说白了,不过是知道你是个演员了,才对你升起好奇来而已,算不得数的。 好好好,我知道,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的!你放心吧,我也只爱你一个,旁的人长什么样我都记不住的。意沧浪一脸乖巧。 这话说得太荒唐,秦卷真想翻一个白眼,他信了他才有鬼。可是他一边冷哼一边又忍不住地心里泛甜,竟然还是觉得美滋滋地欢喜。 要不然怎么说陷入爱情的人都是智商负值呢就算是秦卷也不例外。 意沧浪看着秦卷颊边浅浅的梨涡,忽然出了神,原来阿卷还有这样单纯的时候吗 真可爱。 第152章 面见家长 意沧浪在一个月的时间到了之后就按照之前的计划结束了他的考察与学习, 随后秦延就失落地发现, 之前还每天来事务所陪自己的弟弟也跟着不来了。 隐隐感觉有哪里好像不大对劲。 秦延本来是没有太往心里去的,可是回来家之后却听管家说,这段时间, 弟弟虽然没有来事务所, 可是依旧天天出门。 嗯难道小时候也不是去事务所的吗 不是啊。 第298页 可是除了事务所之外, 他还能去哪里呢 秦延一开始也没有太把这件事往心里去,找了个时间直接去问秦卷。 可是秦卷的反应却让他感觉有哪里不对。因为秦卷身体的原因, 家里从小就让他要保持心平气和, 冷静处事,尽量避免对心脏造成过度负担的情绪。秦延也习惯了看到弟弟平静无波的面色。 可是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 却惊讶的发现秦卷的情绪起了明显的波动。 而且问题更严重的是,秦卷却选择扯过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嗯有什么不能谈的吗秦延好奇之下就试着去问接送秦卷的司机, 可对方却也吞吞吐吐: 二少爷,你就放过我吧,卷少爷不让我说的。 弟弟长大了,要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做哥哥的心中真是怅然若失。 怅然若失的秦延在第二天发现秦卷又要出门,好奇之下就跟了出去, 却不料居然在目的地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意沧浪。 噫原来卷卷只不过是出去跟朋友玩儿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瞒着的秦延莫名有些想笑。思来想去,总觉得或许是他们以前对秦卷保护得太体贴入微, 无微不至, 也不出门与别人交际,才会让卷卷难得交一次朋友, 就这么战战兢兢吧。 就那么想着的秦延下一刻,就看到意沧浪抬头看见秦卷,脸上顿时笑颜生花,走过去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护着秦卷下车。 果然是好朋友嘛,秦延颇为满意地想到。 随后便见意沧浪微微低头,捧起秦卷的下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发、发生了什么,他没眼花吧他好像看到有人吻了自家卷卷! 这个真是夭寿了! 友情提示一下宿主,你某种意义上的二舅哥正在20米外看着你。 听见这话,意沧浪神色不动,只是心跳微微快了一拍,在心中暗暗问了一下六六: 二舅哥,秦延 嗯。 你说阿卷的家里人,不知道是否能接受我这个儿婿呢光是看秦延对阿卷的态度,意沧浪就估摸着秦卷的家庭环境不会糟糕到哪儿去。 他一开始就探查过秦卷的身体状况,以他当时判定的情况来论,秦卷的身体先天不良,因为不明原因十分虚弱,完全可以用纸片人来形容也不为过了。按理讲根本不能活到现在。如果不是家人用尽各种手段为他延长寿命,根本等不到他现在来用黑科技帮秦卷慢慢修补身体。 所以至少有两点可以保证:首先,阿卷的家人对他不薄,非但不薄,恐怕还是属于那种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珍惜程度。 其次,阿卷的家境也并不弱,若非如此,再如何疼爱安全,由于经济条件所迫,也很难能像现在这样给他想方设法的延长寿命。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时候会接受阿卷出柜这件事呢 意沧浪都纠结在阿卷看来是庸人自扰,感情这种事情难道不是两个人的自由吗我喜欢一个人,谁能管到我呢 但却没有想到还真被他一语成谶。 当天阿卷回到家,面对的就是忽然严肃,正襟危坐地等在客厅的父亲和兄长们。他心中先是一惊,有些古怪的想到,难道又被意沧浪说中了 阿卷,你回来啦。父亲有些事情想问你。父亲斟酌着用词,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当然得小心了。万一一下子太刺激,惹得他激动发病了可怎么办 秦卷眨了眨眼,声音里有些疑惑:父亲,还有两位哥哥,你们在这里,莫非是在等我回来吗 往日里除变不惊的父亲和哥哥们,闻言面面相觑,眼中都有些犹豫和迟疑。说到底,这件事情的当事人是阿卷,只要是阿卷,他们便不由自主,有些投鼠忌器。考虑到他刚刚有些起色的身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真是感觉十分棘手。 阿卷病情的改善,是不争的事实。若非此,他们也不会冒着风险鼓励他出去走走散散心,多多结交朋友。这么许多年来,他们几乎把所有物理和医学上能说得通的、靠谱的疗法试了个遍,也不见阿卷的身体有什么起色,始终是苟延残喘似的活着,病痛折磨得秦卷日日里暮气沉沉,有时候真不知道,是活着好还是死了轻松。 一开始听说秦卷要出去玩的时候,他们也有过担忧,在家里尚且如此,若是接触了外头那不得更加麻烦吗可又不忍心拒绝秦卷的再三恳求,便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谁料,就是这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居然真的令清远的身体奇迹般的,渐好了起来。 是不是因为我和意沧浪的事情秦卷眨眨眼,他回应自己,索性直接把事情挑开了明说。 卷卷,你真的喜欢那个叫意沧浪的小演员吗 嗯。我知道他是男的,但是我还是喜欢他。可能这是我性向方面的问题吧!秦卷道。 不、不是、不是性别的问题算了,就从性别来说,你知道两个同性生活在一起,会面临多少问题吗你们没有婚姻和法律作为保证,周围可能还会有无穷无尽的流言蜚语。你们做好承受这些流言蜚语的准备了吗或者说你想跟他在一起,但他是否也是用同样的心态对你呢 第299页 二哥忍不住开口道。他见识过太多明星的夫妻因为种种问题而对簿公堂,有一纸婚约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gay了。 特别他还是一个演员,一个明星,甚至还不是在l城的明星,主要的发展方向恐怕还是在国内,那么他将受到更多的质疑。你们生活的每一处都会被放在放大镜下,被无数人窥探,这样的生活难道是你想要的吗但凡你们感情之间出现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便会有烦人的狗仔队去追究。大哥也开口。 这还不止,作为一个明星,他在娱乐圈里面讨生活。据我所知那个圈子里的人都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有各种各样的诱惑,也会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更加不能保证基本的朝五晚九的生活作息,来陪伴你,照顾你。还是二哥。 总是一句话,对于这份感情我们都不太赞同,他目前为止没有办法让我们相信,他能够带给你幸福。 父亲一锤定音。 秦卷抿了下唇,忽然一声不吭地往门外走去。父亲和两名哥哥顿时紧张了起来,这不会是要离家出走吧! 难道秦卷迟到的叛逆期早不来玩不来,偏偏现在这个时候来了 当然不是了。 秦卷出去是为了把门外等着的那个人给拉进来也就是意沧浪。 刚刚才在背后说了一大堆坏话,没想到下一刻正主就出现在面前,这略微也有点尴尬。 沧沧之前看到二哥了,他说你们可能会有疑虑。我一开始不相信现在打赌赌输了。秦卷语气淡淡的说道。 虽然他的语气平淡,但是听在父兄三人耳中,却似乎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居然还有一点心虚。 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有人出来转移怒火。这个人就是可怜的管家先生。 管家,怎么有客人来了却一直不通报秦父语气深沉。 管家:我也想啊,可是卷少爷不让啊。 这话当然是不能说的。 之前二少爷来吩咐,主人们要谈重要的事情,有任何事都不能来打扰。管家只能抱歉地甩锅了。 当然,这也就是个转移话题的功夫。秦父也懒得追究什么,趁着这关头整理了一下,就要拿出他那驰骋商界的气势来压迫意沧浪。 最好是能够揭破什么真面目之类的,好让卷卷早日清醒过来。 想法很美好,可现实很骨感。 意沧浪不只纹丝不动,丝毫没有接收到那所谓的气势,反而好整以暇地开口。 抱歉,首先我得在最开头澄清一下,我爱阿卷,不用考虑什么是否是真爱。因为我此生也只爱过他一个人,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实际上也是因为我整日缠着他,阿卷才跟我在一起的。 这些话我现在说给你们听,并不只是为了想让你们答应阿卷和我生活在一起,而是因为日后我会把它公开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 至于演员说实在的,我的观点和伯父还有,二位兄长,有一些相近:我的确也不觉得继续做这个演员能够顾好阿卷。所以我改变了原本的人生规划,拿了一个影帝之后就会收手不干了。 意沧浪微笑着将三条逐一回敬。 等等,你确定这个回敬真的没有问题吗 拿了一个影帝之后就收手不干什么的,很顺理成章吗怎么听起来,就像是说先定一个小目标,赚他一个亿一样令人微妙呢 第153章 夙愿终成 一年一度的飞马电影节颁奖典礼在夜色的笼罩下拉开帷幕。一入夜之后, 咔嚓咔嚓不断交叠的镁光灯将整条大道闪得明如白昼。随着一辆辆汽车上步下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俊男美女, 气氛也随之渐趋沸腾。 又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红毯前,后车门打开,一名长身玉立的男人迈出车门, 温文的面容上挂着和煦却又颇带距离的笑容, 含笑停留了一会儿, 给出时间拍照后就绕到车门另一边去,打开门护着另一人下来。 他的出现在记者和观众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甚至连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实况转播的, 都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 是意! 男神! 沧沧! 这样那样的喧哗在人群的各个角落中响起,然后渐渐汇聚成统一的无意义地惊呼尖叫, 就算是意沧浪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名字了。 所以说你完全可以等开场之后再进来的嘛,人这么多万一身体不舒服了怎么办意沧浪感觉到镜头对着自己, 抬头温柔地笑了一下,低下头却又忍不住对着怀里的青年叨了起来。 我就想和你一块儿进去,不行吗你不是说这次很有可能能达成你的那个lsquo;小rsquo;目标,这么重要的时刻, 我当然得从头到尾都看下来啊。 秦卷轻笑一声。 再者,我现在身体明明已经好很多了, 哪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意沧浪心说我知道啊,可知道是一码事, 放心却是另一码事了。 不过来都已经来了, 对这秦卷他向来是没什么原则 可以讲的,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的前排吃瓜吃水果吃饼观众们已经陷入疯魔状态了。 意沧浪, 在两年之前还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名字,或者说,还只是华国娱乐圈内部的一个名字,但是到现在,却仅仅凭着两部面向全球的电影变得如雷贯耳。 第300页 先是在申导的犯罪片中作为男二兼最大幕后反派的人设,成功达成了前60分钟完美男神样俘虏万千少女心,之后40分钟真面目暴露狠到心肝儿颤还让人恨不起来,最后20分钟死得酣畅淋漓撩遍全影院的牛逼成就。 该角色获得了当届飞马电影节的最佳男配。 而之后就是参演了现在这部戏的男主,上映以来不过短短三周,却已经达到了本年度全球票房最高。甚至在飞马电影节前一个星期的试映中吸走了大部分的观影资源,可以说是非常高调了。 可是高调也是因为有高调的资本啊! 的确是演得好,没话讲。 迷弟迷妹们之所以这么激动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实在是太宅了。 他本人的性格,据说也并不如一些演技派老前辈那样患有社交恐惧症,或者过分安静内向的,反而十分圆滑自如。看他仅有的几次访谈记录,也会得出相同的结论。 对,问题就在是仅有了。 除非是为了配合电影跑宣传,其他时候他几乎没有上通告什么的经历! 这个几乎所指代的额外次数约等于为零。 迷弟迷妹们表示资源还不够剪MV的,都能看见腿骨了,可等粮吃等得还是要饿死了。 因此各种场合下能够看见他就已经超激动了。而这次更奇迹地看到他居然会有同伴。 上一次飞马的颁奖仪式上他的同伴就是那部电影的男主,可惜对方最后反而在角逐影帝的时候遗憾落败。当时双阳竞日,意沧浪的知名度远没有现在这么高,吸引到的关注自然相形见绌。 但这一次的电影他可是男主,电影中还是有女主的,只是女主的男伴刚刚已经揭示了答案,并不是他,这就让他的同伴继续悬而未决。 想不到居然是一个陌生面孔。 虽然陌生,但也长得非常赏心悦目了! 这个小美人又是谁啊长得好精致,气质我也喜! 男神身边的基友们也都是帅哥呢XD 男神看着小美人的眼神好温柔,男友力简直MAX了啊我要晕倒了!这个镜头绝壁是故意的!沧沧还一直在护着他! 是弟弟或者好朋友吧!(虽然这俩人站在一起画面美得让我合不拢腿但是)冷静点,大环境下那种不可能的啦! 什么不可能 无非就是说搞基了。 虽然说历来电影节上许多讨论人性或者社会问题的同性或者边缘类型片,都很能戳中评委团的G点获得好评,电影市场也对这种片子从来不会拒绝,特别是随着腐文化的流行,大众市场对这口的接受程度也越来越高 但是,与异常开放的口味相对的,却是演艺圈内部本身对同志的极端排斥。出柜当三婚外情之类的不一定会影响到接片,但一旦从深柜中走出来,却往往意味着被排除出大部分的制片人选角考虑范畴内。 曾经就有一名传奇影帝级别的人物,奉献过无数堪称经典的表演,粉丝无数。可是当他出柜之后,却在最风华正茂的时候边缘化,一步步消失在人前。 所以就算现在粉丝群体里可以脑补十万字小H文,但是越是CP粉反而越是清醒地懂得,这不过只是麦麦腐开个玩笑。 虽然 尽管如此可是沧沧看着小美人的眼神真的好温柔啊!看得我心都要化了,难道这还不算爱! 感觉在印象中,电影中那个收放自如到让人心肝儿颤的沧沧,和上节目时候那个温文尔雅的男神完全是两个人,平常沧沧对其他人也笑,不过就显然是那种礼仪性的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在现实中对人笑得这么甜这么暖。(捂住小心心) 就算是开玩笑也挡不住脑洞一开开不停呀! 时间很快就过去,转眼颁奖典礼就已经进入到钟头戏的最佳男主演部分。秦卷不由有些紧张地屏息。 不要紧张。这是一只微凉的手从桌子下面伸过来,悄悄握住了他的。 啧,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我演的。秦卷抬头看他,有些别扭地说道。 呵。 意沧浪的的这声轻笑实在是有些欠揍,秦卷不由挺直了腰板,白他一眼: 讲道理好吗,真要紧张的人应该是你,你的手温这么低,难道是吓得冒冷汗了 当然,他知道意沧浪从来就是如此,强行紧张一下来刺回去罢了。 是了,是了,想不到我隐瞒得这么好,却还是没有逃过你的火眼金睛。我当然怕了,如果这次没有拿到影帝的话,我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去你家上门提亲了。 他们周围坐的人大多是英语国家为母语的演艺圈工作人士,是以两人用华语低声交流,足以保护隐私。 饶是如此,秦卷刚听到提亲二字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心中一跳。 他现在已经很清楚出柜对于一个男演员来说意味着什么了。若是被人听到了,恐怕这麻烦还真不是一般般大。 在秦卷看来,任何一件事要做成不难,但难的将这件事坚持到底做到极限。 意沧浪在秦卷看来就是找到了那件他能做到极限的事。 第301页 可是他却想要息影洗手不干了。目的只是为了他。这设定很苏,可秦卷越是观察这两年来意沧浪为了拍摄而付出的努力,就越觉得心虚。 若非很喜欢很重视,意沧浪又怎么会如此努力呢 而现在为了自己的缘故,意沧浪却要放弃原本的自己,放弃这种生活,回归于平凡,这听起来好像有点自私了。 然而真相是他只不是看起来很努力,实际上只不过是为了找人刷声望而已。当你活得时间太久、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之后,自然而然就许多时间和机会将各种技能点刷满了。 今年的最佳男主角是《钥匙》意沧浪! 屏幕上经过变换,其他五名男主演提慢慢整合到一起消失,只留下意沧浪在电影中的一幕。 请意上台领奖! 顿时掌声雷动。 居然,真的成功了。 镜头噌的一下打给了台下的男人,他原本正在和轻笑着和身边的青年低语,眉眼间一派缱绻温柔。随着猛然打过来的光,第一反应却是伸手捂住那青年的眼睛,免得被强光灼伤。 直到听到如雷掌声,才明显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愣了一下。 傻了么还不快点上去 秦卷把他捂着自己眼睛的手扒了下来,推了推他催促道。 某人不是说自己的不紧张的么现在怎么傻了我爸和哥哥说不定在看着呢。 哦,这句话说到重点上来了。意沧浪眨眨眼,除了秦卷,谁也看不出他刚刚走神了,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全凭直觉护着秦卷免得受伤。 然后继续一脸风轻云淡稳如doge地起身,整了整衣领,迈步走上台。 第154章 尘埃落定 意沧浪毅然决然地当着全球观众的面出柜了。 出得特别心安理得, 就在上台致辞的时候。 他走上台从颁奖的前辈手中接过奖杯, 亲吻了一下这只白玉雕刻的小飞马。电视转播镜头对准拉近对准了他那张脸,即使就是这样直播无修改的画面,他的脸上也光润精致, 仿佛青春的精灵。镜头还特意善良的拉近, 对准了他的亲吻奖杯时的唇, 那双自出道之后就被无数人打call的微笑唇亲亲落在白玉马的头顶,居然让人情不自禁地升起了一丝嫉妒 要是我是那匹马就好了。 这样痴汉至极的情绪也可以说是非常破廉耻了! 哇, 这个近景看着有点吓人。 意沧浪早让六六帮他开启了屏幕, 可以看见转播画面。就跟着往后转身一看,搞事情的摄像镜头没来得及拉回焦距, 被他逮了个正着身后的大屏幕上赫然是他的头毛和耳垂。 他调侃了一句,顿时满堂一哄。 谢谢大家, 听说现在领奖的时候要活跃一点气氛,老实说,我真是个不太会开玩笑的人,感谢你们礼貌性的配合, 让我的笑话显得没那么无聊。 然后意沧浪轻咳了一声,就像许多标准化台词一样报了一大串感谢名单: 但是以上那些都是公事公办, 最后一声我得留给自己,这应该, 应该来说可能是我今生会面对的观看人数最多的场合了, 所以我想在这里最后说一句 摄像镜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准了他的双眼。他的视线明显冲着台下的某一个人。 阿卷, 我爱你。以及,以后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不再需要你来迁就我的时间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眉间,具是一派说不出的缱绻温柔,柔润圆滑的嗓音随着扩音器,传遍了整个大礼堂,更传进了千家万户。 这句话令人迷醉。 可话里的意思却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坐在酒店里的吕永思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身边的林喻淡淡道:少了一棵摇钱树,你很遗憾 怎么可能是这个原因。吕永思白了他一眼。 那怎么了 说真的沧浪太让人省心了,平日里作风检点,从来不会骄傲自负。虽然主见比较强,但他的主见都有自己的道理,演技好人又勤奋,天赋、天赋更是不用说了。说实话,除了刚开始在国内的两部作品,我这个经纪人勉强算是尽到了领路的责任,之后的天下却都是他自己一手拼下来的。 准确来说,他还为你搭上了不小的人脉关系,不是吗 是。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轻轻松松稳居公司里金牌经纪人NO.1。我很清楚这来源于他,但我并不会因此就放不下我只是,我只是有一点可惜。吕永思直言不讳。 我也可惜。林喻掏出打火机,幽蓝的星火点燃了烟头,黄光伴随着渐渐碳化微缩的烟头。他叼着一支,又分了一支给身边的男人。 吕永思是个不吸烟的,他甚至还有洁癖,总是约束着林喻这个学长兼当男友的吸烟虽然总是被对方用导演需要尼古丁来保持大脑活跃来逃过一劫。 但这时候吕永思却什么都没说,默默接过吸了一口。 果然呛得要命。 在这间默然悄寂的酒店之外,颁奖礼堂之内已经轰然炸锅! 意沧浪居然要息影,退出演艺圈! 第302页 就在他最好的年纪、最好的时代、才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之后,忽然爆出消息说要息影! 这个消息直接像是一闷棍,打在了无数观众心上,打懵了。有一瞬间,整个颁奖典礼的大礼堂都静悄悄的。 但是意沧浪却像是卸下了重担,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任务一样,再次亲吻了一下奖杯后笑着走下台。台下的秦卷站起身,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摄像师一边脑袋发蒙,一边又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就看到意沧浪脚步轻快地走到秦卷面前,然后低头在秦卷的唇上落下一吻。 喵喵喵喵 Exm 全球同步直播的画面都来不及选择,就已经把这震惊的一幕给拍了下来,并且随着无线电的传播流向了千家万户。 换句话说,意沧浪当众出柜了! 蹲守在场外听到消息的,还有源源不断的媒体工作者因为接二连三的大新闻而奔赴会场。而意沧浪在亲吻之后,就趁着网络延迟的时间拉起秦卷先行从小门离开。 而之后意沧浪的微博和推特也接连公布了内容一模一样的两条消息: 感谢这么久以来大家对我的喜爱和支持,没错,的确是要息影了,上台领奖的那个是真身。表演可以说是我人生中一段意外的旅程,这段路上我走得开心,更幸运地遇到了阿卷。他是圈外人,身体不太好,今天是我抢着先下手把人圈起来,免得老丈人成天琢磨棒打鸳鸯XD。希望各位手眼通天的媒体朋友们也不要去打扰阿卷的生活。现在我要继续原本的路啦,我们江湖有缘再会! 这样就算是完了,给他们交代了 秦卷看着手机屏幕上更新的消息,略带揶揄地调侃道。 我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够做的一切了当然,还是有一点害怕,把你牵扯进来,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你也不得安宁了。 所以我爸说得也是很有道理。 咳,话也不能这么说意沧浪连忙道。 噗,逗你的,别瞎紧张。 即使过去了很多年之后,意沧浪仍旧是圈中一个传说级别的人物。在自己最好的年代进入演艺圈,奉献出了最惊艳时光的演技,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从此息影退圈,抖落了一地芳心。如今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在那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他却依靠仅有的四部作品成就了一个传奇。 那如果是真粉的话可能还会zhidaow他在息影之后仍旧坚持不懈地搞事。 首先去继续完成学业,并且在两年后获得博士学位。偶尔大概还能在一些医学高峰论坛上看到他与众人画风不同的身影。 然后就是在微博上面继续不断坚持不懈的更新他和MR.阿卷的日常。每天坚持不懈地撒狗粮,外加日常表白什么的,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后来的某一天,有人意外的发现,有一个微博id为传说中的某人的账号经常会,不,应该说是每次都会被意沧浪点赞,只是隐藏在众多被点赞当中,一开始没有被发现。 没错了,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阿卷先生了。 真相曝光之后,秦卷也没什么反应,反而光明正大的顶着这个账号,和意沧浪互动。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关注这两个整天就知道虐狗的CP号# 事过境迁,很多年后意沧浪po了一张手抚摸着另一个人白发的相片:谢谢大家。 到了第二天,媒体发布悼词才知道他的爱人MR.阿卷已经在前一天病逝,而看护今天早上去叫他起床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跟着阿卷一起去了。 依旧是八方星海当中,意沧浪睁开眼。并且是一团小小的微光,六六的声音从里面发出,不解中却隐隐透着一丝心虚: 你怎么 你要说我为什么死之后意识却依旧没有完全消散意沧浪轻笑了一声。 嗯 按理说当然是不可能的。意沧浪早已经脱离了轮回世界,顺利完成了主神布置的任务,也找到了秦卷达成执念。他回到他的本源世界,那么在他真实的身体死亡之后,他也就自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但是他却依旧没有消失。 因为我的执念也没有完成呀,我还没有见到真正的阿卷,不是吗意沧浪柔润的声音轻轻飘荡在无边星海当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知道吗或者说你到现在还是不肯承认一开始我见到的,根本就不存在于我原来的世界吧,或者说,阿卷,并不是一个人,他并不存在。 这是意沧浪很久之后才想明白的。他一开始当然也不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最开始只是他确定、非常肯定阿卷是爱他的。可他是种感觉缺了点什么。 不是说这个爱他的人不是阿卷,而是那种感觉就像在之前的几个世界一样,总感觉缺了一点什么,面前的这个阿卷不完整。 后来阿卷告诉他,在这整个世界上意沧浪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虽然他有亲人,他的父亲和兄弟都很疼爱他,但是他们对他的感觉就像是一段陌生的记忆,他明明拥有,却觉得那不是属于他的。 而像是有另外一个存在强行灌输给他,他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他知道。这种感觉描述起来很复杂,但意沧浪一听就明白了,那不就是他每次进入一个世界之前被系统灌输的人物前置记忆么! 第303页 在联想到之前等种种异象:明明已经收集了一部分阿卷的灵识,可是在本源世界当中却依旧没有丝毫感应;六六从某个世界开始给他一种古怪的熟悉感和亲近感;当初在第二个世界里阿卷决然赴死的做法;还有 明明是自己胡乱说的十个小世界,可居然成了事实。 阿卷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还有你是不是就是阿卷 是。 到了这时候再继续瞒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这里也就不再伪装,一阵变化之后,意沧浪手中的白光变成了一个虚幻的透明人体朦朦胧胧的,那就是阿卷了。 阿卷 意沧浪怔怔地看着他。 终于完整的阿卷吗 你说的对,的确,秦卷从来不存在。 结果却令意沧浪愕然,阿卷的人体一开口发出的声音却是熟悉的,略带浮夸的咏叹调是主神. 所谓的阿卷,只不过是他当初与意沧浪在一起后胡乱给自己想的一个名字。他真正的本源就是主神。 为了能够不断进化,主神推算出自己需要真是人类的情感来模拟才能够做出最完善的小世界,监测小世界剧情的推动。为了这个情感模拟系统,他才分出一部分来,进入小世界当中去经历感情的变化。 遇见意沧浪只不过是一个意外,在遇见之后,这部分生出感情的存在,却舍不得再回归了。 为了将一切超出控制的东西再重新回到掌控,主神才会想出这个办法,在第二个世界中让自己强行死亡,从此让阿卷这个存在在世界上消失。他以为这样之后自己就会回归正常。 可是即使回归之后,他却依旧无法完全放下意沧浪。 他以为是自己受到了那部分深处感情的存在的影响,才会总是无法对意沧浪这个不稳定的存在下手。可是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发现那部分是自己还是自己。 但是又怎么样呢 他宁愿希望意沧浪永远不知道真相,在所谓的本源世界当中彻底完结他的执念,从此他也可以把这一段记忆封存当做只是他情感模拟之路上的一段。随着时间的的推移,总有一天这部分的bug会被解决。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究竟是什么,是人还是AI还是一段生出感情的程序 既然如此纠结,那就索性一了百了。 可是意沧浪却不甘心让它一了百了。 我爱的那个人是阿卷,而我的心告诉我,我面前现在的这个人才是完整的阿卷。阿卷是我的,一丝一毫一寸都是我的,少一分都嫌不够。所以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现在活也活不了,死也死不了,天大地大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那能不能以后让我陪着你 嗯 他以为意沧浪会怪他,会怪他一个人承担这么多事情,却瞒着他,丝毫不让他知道,甚至想让他就这样被隐瞒着死去。 但是最后那句话是什么鬼 你这个轮回世界的主神大人要管这么多事情,一个人管得过来吗要不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