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星际当厨师》 第 1 章 woo18.vip 在人生的前二十五年，顾橙子从没意识到一件事，原来自己的实力是这么的…… 菜！ 没错，就是菜。 菜到爆了！ 事实上，她到现在自己也没弄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几天恰逢五一假期，市场上客流量极大，她忙忙碌碌炒了一天菜，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最后一个客人离开，累得腰酸腿疼，强忍着困意关了店，准备回家好好睡一觉。 可也不知道是她踩了狗屎运，还是狗屎运糊了她一脸，刚把锁扣好，一转身就被人套了黑布袋！ 看不清脸，听不见声音，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王八蛋也像是怕她挣扎逃脱，咔嚓一棍子就抡了下来！ 顾橙子清晰地体会到骨节错位的感觉，天旋地转之间，只有一个念头。 卧槽。 她刚煲好的汤！！！ 顾橙子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回到出生那一日，然后走马观花般地度过了一生。 有她一年级时，力大如牛，扛着比自己重几十斤的胖小子噔噔噔冲过终点线的一幕。 也有她高考落榜，没日没夜地跟着父亲学做菜，父亲去世后继承老店的一幕。 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顾橙子强迫自己从睡梦中醒来，入眼尽是一片空白，周围静悄悄的，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找不着。 微风拂过，身上分外清凉。 那风吹过皮肤的感觉，舒服极了，却也真实得让人心惊。 顾橙子抖抖索索，打了个寒颤，后知后觉回过味来——事情不太对劲。 虽说是温度适宜的五月，可上午刚下了小雨，天气转凉，她还特意加了件外套来着，怎么这会儿冷飕飕的！？ 脖子上被打的酸痛感犹在，顾橙子挣扎着爬起来，低头一看，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她活了二十多年，一向很注意自己的仪表，就算天天待厨房，也要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生怕影响市容，拖大家后腿。 但…… 但她现在居然是光着的！！！ 顾橙子艰难地开始回忆，企图找到给自己脱衣服的人的蛛丝马迹，好方便她日后报复回去。 思索片刻，除了耳边过分安静的环境，什么都记不起来。 四下打量一圈，除了刚才躺的床，角落里还摆了张皮质沙发，上面整齐叠放着一套衣服。 是一件浅绿色的连衣长裙，款式还挺好看，带着条腰带，下身是百褶裙款式，拎起来轻飘飘的，感觉还没有一粒花生米重。 不过这地方怪得很，衣服没有重量算不上稀奇事儿，顾橙子顾不上挑剔，赶紧把连衣裙套上身，这才有了些许隐私感和安全感。 哪怕周围没有人，可就这么光秃秃地遛达，自认为脸皮超厚的顾橙子也忍不住耳根羞红。 让她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扒光她的衣服，她打歪他的嘴！！！ 顾晨子窘迫极了，手忙脚乱整理好仪容，又把散乱的长发盘起来，方才有心思仔细观察四周的情况。 身为21世纪的新人类，即便没有亲身经历过什么超自然事件，科幻小说，科幻电影啊这之类的却没少看。 眼前这个房间处处透着诡异。 四面墙上仿佛被刷了一层蜡，偶有刺眼的反光，其中一面墙装着奇奇怪怪的按钮，颜色各异。 还有刚才躺的那个地方，材质摸起来像水晶，却能够随着身体的曲线随意凹陷，还附带人体温度感应器，怎么可能是21世纪能够生产的东西？ 顾橙子睫毛轻颤，胳膊上一点点泛起鸡皮疙瘩，恍惚间联想到曾经看过的电影，心头愕然。？？？ 她这是不小心穿越到了…… 未来？ 周围鸦雀无声，房间里的摆设一览无余，孤零零两件家具，显得简陋而空旷。 唯一特别之处，便是墙上安装的那几个按钮，没有对应的解释，也不知道起什么作用，顾橙子不敢乱按。 她在按钮前蹲了一会儿，发现它们除了颜色不同，形状也着实各异。 比如绿色的按钮，形状就是一棵树，红色的看起来像火山，蓝色的是片贝壳，最后一个橘黄色的，是颗小太阳。 眼下没人可以给她提建议，顾橙子吸了吸鼻子，只能靠自己瞎蒙了。 按钮的颜色基本也是它形状的代替色，没准她按下哪个按钮，她就会被自动传送到按钮对应的地方去。 目前来看，绿色按钮应该是最安全的。 火山是肯定不行的，万一她倒霉，碰上万年难得一遇的火山喷发，估计当场就交代在那儿了。 蓝色的也不行，那个贝壳形状，十有八九是把她给丢海洋里去了，谁也说不准那惊涛骇浪之下有什么要命的玩意，更何况，她一个旱鸭子，沾到水就往下沉，咕咚咕咚喝个饱，结局仍然是死路一条。 还剩下橘黄色和绿色的…… 顾橙子目光在两个按钮之间来回梭巡，一时难以取舍。 还没等她决定好，脚下地面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抖动，下一秒，顾橙子眼前一晃，整个人直接飘在了半空中！ 顾橙子：？？？ 啊啊啊啊啊什么情况！ 放我下来！ 这一瞬间，顾橙子才恍惚意识到一件事，这个惨白惨白的地方或许根本不是房间，而更有可能是一件容器！ 不然不会连着房子都在转来转去！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类智慧的力量是无法想象的，几千年后的未来，不能用曾经的标准来衡量。 翻转持续了半分钟才停下来，顾橙子被甩的七荤八素，脑袋一圈一圈地冒着金星，勉强扶着墙站起来。 眼瞧着地面又有抖动的趋势，她顿时一个激灵，甭管三七二十一，照着绿色的按钮就按了下去。 “咯吱。” 像是触碰了一道开关，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壁突然拉开一扇暗门。 顾橙子强忍吐意，拔腿朝门外跑去 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全是高耸入云的千年古树，树枝的枝梢交错延伸，伸展开来的繁盛枝叶如碧绿的云，把蓝天遮了个严严实实。 一阵清风过去，枝叶发出簌簌的响声，如同老妪的嗓音那般嘶哑难听。 顾橙子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 回过头去看出来的地方，却是一片空无，除了树林还是树林。 与此同时，顾橙子脑子里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 冷冰冰的，像是个机器人，冷淡得不带一丝感情。 ——叮。 ——恭喜宿主获得007空间站一套，从此走上美食致富的道路。 顾橙子：？？？ 环顾一圈，空无一人。 这还能凭空冒出来一个人不成？！ “不用找了，我在你的脑子里。” 那道声音倏地变了个音色，是个娃娃音，奶凶奶凶的，听起来只有几岁的样子。 顾橙子一脸蒙圈。 那小奶音满满的嫌弃之意，自顾自道：“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听好，我只在你醒过来这一天出现，之后就是空间007代替我给你发布任务。你现在手里这套是美食空间，里面有农田果园渔场和商城，为你提供做菜的食材，你的任务完成度越高，农场和农田的面积也会相应扩大。当全部任务完成，这个空间就会自动归属于你，直到你死亡。” 小屁孩不管不顾，呱呱呱说了一大串，顾橙子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连忙出声打断他：“停停停，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能！”他炸毛，“不要打断我！” 顾橙子目瞪口呆，现在小孩子都是这么嚣张的吗？ 007见顾橙子不再吭声，满意地哼了哼，继续说：“你在21世纪的躯体已经被火化，我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前提是你得帮我完成这个空间的实验，否则我会直接抹杀你，听懂了吗？” 顾橙子还晕乎着：“我似乎……”没怎么听懂…… “嗯，看来是懂了，我的时间很宝贵，不能在你身上浪费，接下来空间机器人会引导你。行了，我走了，别偷懒，我的管家会时刻着监督你，直到任务真正完成的那天。” 话音未落，那人依旧消失匿迹。 顾橙子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身影从脑子里脱离了出去。 不得不说，不管是哪个时代，都不会缺熊孩子。 【007：宿主，请进行认主仪式。】 又是冷冷冰冰的声音。 那个熊孩子虽然是嚣张狂妄了点，但人家讲得分明，如果不帮他完成这个实验，自己就得game over，为了活着，顾橙子认命地画了押。 当进度条达到100%的那一瞬间，顾橙子眼前猛地出现一幅画面。云雾缭绕的地方，有山有水，半山腰处，还有一间破破烂烂小木屋，山脚下的渔场里养满了鱼，农场里一群小黄鸡咯咯咯啄着米，空气清新，风景宜人。 实在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如果不是攸关性命就好了…… 顾橙子眯着眼，惬意地吸了两口气，瞬间一扫疲劳，浑身舒畅。 生活在这样的仙境，连下雨都比别处更加清凉。 ……等等！ 顾橙子一个激灵，猛地清醒了大半。 她现在可是在原始森林啊，哪么密的树叶，一点点小雨怎么可能落进来！？ 循着视线缓缓上移，四目相对之际，顾橙子脑子像是中了病毒的电脑，瞬间死机！ 头顶这个庞然大物实在长得……不堪入目。 黑黢黢的大眼睛，脑袋上长着两根长长的触须，偶尔动两下，幻化成一张大嘴巴，把不小心从它身边飞过的小虫子吞入腹中。 最可怕的是，它全身都被一种坚硬的壳包裹着，微曦的阳光照射下，泛着刺眼的寒光。 也不知道它站在那里看了她多久，嘴角可疑的银丝垂了老长，一张散发着腐败气味的血盆大口露出尖牙，肆意张开，恶臭无比。 这一波毒气弹，差点把顾橙子熏晕了过去。 【007：危险警报！危险警报！】 【危险等级：d。危险系数较小，根据宿主当前体质数据显示，建议立刻逃跑！】 顾橙子：“……” 操，不就是跑吗！ 她能不能申请换一个说话说重点的空间！！！ 顾橙子内心一阵万马奔腾，脚下却像装了风火轮，就着惯性转身，一溜烟蹿没了影儿。 那四不像怪物见猎物跑了，愣了愣，然后愤怒地一声长吼，八只脚重重拍地，尘土四溅，周边气流都被它带动。 顾橙子卯足了劲，闷头向前跑，身后怪物速度不慢，借着地理优势，很快追了上来。 密林里的大树被怪物撞翻了好几棵，它却不知疼痛，兴冲冲地追着前面那小小的人儿，嘴里时不时发出古怪的吼声，刺耳难听。 顾橙子累得满头大汗，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哪儿有路往哪儿蹿，一身干净整洁的连衣裙这会儿灰不溜秋的，许多地方还开了口子，蓬头垢面，好不狼狈。 不行，再这么下去，不被吃了迟早也要被累死。 顾橙子脑子里一团乱麻，一时半会毫无主意，只想就地找个坑钻进去躲躲。 “007！” 【007：在。】 顾橙子喘着粗气：“能不能让我进空间？” 【007：活物进空间需要十万星际币，目前宿主所拥有星际币数量为0，请求失败。】 顾橙子：……请你闭麦！ 顾橙子欲哭无泪，心里咚咚咚打鼓，她才刚活过来还没一个小时，不会又要死一次吧？ 不知道被咬死会不会很疼。 ……肯定比被抡棍子疼。 顾橙子两条腿麻溜地倒腾着，虽然没转头，但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告诉她，怪物近在咫尺。 算了，死就死吧，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一秒，两秒，三秒 …… 意料之中的疼痛感没有袭来。 “咕咕咕——” 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身后的怪物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生生叫出人一身冷汗。 很快，叫声消失，随之而来的，是空气中弥漫的难闻刺鼻的血腥味。 顾橙子僵硬地回头，等看到身后那一幕血腥至极的场景，顿感绝望。 她只想回到半个小时前，牢牢抓住小屁孩，喊他一声爸爸。 求你做个人！把我杀了吧！！！ 更┆多┆精┋彩┇小┊说：woo18.vip 第 2 章 “这里居然有个女人！” 泛着冷光的黑色机甲蹲下身，把晕死过去的女人捏在指腹之间，毫不怜惜地拎了起来，驾驶室里的男人露出一脸惊奇不已的表情。 茂密的山林历来都是最危机重重的地方。 尤其是沧澜山脉中心，树木最茂密的那处——星云森林，因为千年古树多如宇宙中的星星，故此得名。 由于地势险峻，天气变化多端，且经常有猛兽出没伤人，德古拉政府将整片星云森林列为帝国五大禁地之一，严禁低等级国民出入。 高等级国民就算想要进入，也必须事先申请通行令，在山脉外围经过一系列检查后，才能放行，其中程序，繁杂琐碎至极。所以，能够进入星云森林的人，必定是德古拉星球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现在，森林里竟然凭空出现了个娇娇弱弱的女人，貌似…… 嗯？还未成年？ 菲洛特下意识去看旁边站着的银色机甲。 此时此刻，那里面坐着的正是帝国唯一的王储——哈里斯奥斯汀。 这位王储不久前才成年，身为第一继承人，他正式开始接手国务，而这种权力交接的关键时期，最容不得一点动乱。 显而易见，今天这事分明是针对他的！ 作为禁地之一，星云森林出现这样大的疏忽，辖区内的官员却一无所知，任由虫族偷渡，若非他们来得及时，最后的结果只可能是闹出一条人命。 等过两天，事情爆出来，国民首先讨伐的对象就是哈里斯，他往后的政治人生也将留下污点。 菲洛特越想，脸色越难看：“哈里斯，看样子又是那群老不死的，手伸得太长了。” 银色机甲慢吞吞转过头，棱角分明的左眼闪过一道暗光，隔着坚硬的金属，菲洛特甚至可以想象驾驶室里那个男人阴郁冰冷的脸色。 空气凝滞了半晌。 一道低沉温润的男声在耳麦里响起，听语气，并无不悦：“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还没死。不着急，慢慢来。” “早晚得死。”菲洛特不满地哼了声，“对了，这个女人怎么办？” 菲洛特低头瞥了眼脏兮兮的女人，有些嫌弃地皱眉。 凌乱如杂草的头发粘在脸颊上，满身污泥覆盖，加之虫族被杀沾染上的污血，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长相。 “送到第五区收容所。” 哈里斯没有半点犹豫地做了决定，旋即打开喷气设备，操控机甲缓缓升至半空，“不要耽误时间，我们还有别的事情，通知卫队过来处理尸体。” 说完，人已经化作一道光，瞬间飞至几十公里以外。 飞扬的尘土中，菲洛特目送他头也不回地离去，无奈摇头叹息：“这狗脾气，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倒霉蛋当他的王子妃。” 顾橙子是被冻醒的。 那种湿润的冷空气顺着皮肤一点点往里爬的焦灼感，硬生生把她从睡梦里撕扯醒来。 一睁眼，一张放大了数倍的，布满皱纹的脸缓缓凑近。 ！！！ 顾橙子吓得魂都快飞了，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连连后退几步。 “你是谁？不对……刚才那个机器人呢？我为什么在这里？” 后背紧贴在墙角，单薄的衣衫根本挡不住袭来的阵阵冷风，顾橙子冻得瑟瑟发抖，整个人不自觉蜷缩成一团。 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死死盯着那个耄耋老人。 端着药粉的老婆婆笑了笑，不甚在意。她在这收容所里待了一辈子，见多了这样醒来后惊慌失措的人，可以理解。何况这个女孩子还是被森林卫队送过来的，总归是特殊了些。 “小姑娘，你别怕，我是这家收容所里的婆婆，你现在发烧了，得吃药。” 或许是老人的笑容太过和蔼慈祥，又或许是环境安逸下来，顾橙子打量了一圈周围环境，发现这里几乎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心下稍定，渐渐放下顾虑。 “不好意思，我刚才太紧张了。” 老婆婆乐呵呵一摆手：“没事没事，老婆子我活了四百多年，见过不少和你一样的病人，过几天适应一下环境就好了。” 顾橙子脑袋一下子就炸了，耳朵自动过滤后半段话，抱着碗，难以置信问：“婆婆，您说什么？您活了多少岁？” 老婆婆竖起四根手指：“我今年四百五十二啦！” 顾橙子：“……” 简直怀疑人生。 她赶潮流穿个越，人类寿命都这么长了吗？ 按照这样一算，万一她活到七八十岁就嗝屁了，岂不是连棺材板都得被人挖出来拉到研究所去？？？ …… 顾橙子花了半个小时，强迫自己接受了现实，又借着吃药的机会，简单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 总得来说，就是数千年以前发生了一场宇宙大爆炸，许多原始文明都在爆炸中消失。现在的星际文明是那时候侥幸活下来的某支原始文明渐渐繁衍下来的，经过几千年岁月的洗礼，科技飞速发展，人类开拓了宇宙里的许多星球作为居住地。 而这所有星球统一归属于联邦政府，即她眼下所在地——德古拉星球帝国政府。 不过为了方便管理，各个星球也有他们自己的政府，只是统治整个联邦的皇室在德古拉星球，因此德古拉也被誉为第一星，它的地位在联邦无可撼动。 德古拉星球另外又分成五个区，从第一区到第五区，地位由高到低，皇室成员就生活在第一区最中央，一幢占地极大的空中城堡里。 不过这些都不是顾橙子能够接触到的，她听了也当没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挑一些必要的资料记住。 顾橙子在收容所里住了三天，到了第三天下午，有人来通知她，说从明天开始就要收费了，不贵，每天十五星际币，人一天生活需求的最低保障。 按说一天十五星际币实在不算多，可对于顾橙子这个口袋里空荡荡的穷光蛋来说，想要交上十五星际币，简直难如登天。 她到现在连外面情况都还没弄清楚，更别提找工作了，不过顾橙子也不敢违反收容所的管理规定，她心里明白，收容所不是慈善机构，每天有那么多人要张嘴吃饭，收留她三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临走前，顾橙子去和老婆婆告了个别，老婆婆和她朝夕相处三天，头一回见到如此能和她聊得来的人，依依不舍：“大黄啊，以后有空常来看看婆婆啊，婆婆一直在这里，每天无聊得很，你来婆婆还能有个人聊聊天。” 顾橙子一听“大黄”两个字，顿时冷汗连连，左右观察了一圈，还好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广场上晒太阳，没什么人。 老婆婆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她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婆婆，您放心，我找到地方安定下来，一定回来看您。”她顿了一下，犹豫道，“但是，婆婆啊，您下次可千万别叫我大黄了。” 这名字她hold不住啊！ 太丢人了。 老婆婆没好气剜了她一眼：“怎么不能叫，你说的那橙子是什么我也没见过，黄澄澄的，叫你大黄正好，还亲昵。” 顾橙子只好讪讪一笑，心里却颇有想法。 她就说小屁孩子怎么把她扔在这里，果然是有原因的，没准以后还得靠空间里的那些东西活下去。 千年前的那场宇宙爆炸毁坏的不仅仅是文明，还有许多植物和果蔬，虽然现在科技发达了，但是对于果蔬的研究始终无法突破。 一个原因是没有参考样本，即便研究出来了，味道也远不如从前书上记载的那样。 另一个原因是宇宙中能种植的土地太少了。 宇宙爆炸产生的污染巨大，纵然经过千年的化解，对人体已经没有危害，可大部分土地却不能再使用。 如今市场上贩卖的果蔬价格昂贵，而且基本上是通过人工土地培育出来的，营养价值极低，像大白菜胡萝卜之类的，只有21世纪的二分之一大小，塞牙缝都不够，第五区的穷人根本吃不起。 实话实说，这个大环境的确有利于小屁孩实验的进行，得知这些消息，顾橙子倒是不怎么担心以后的生存问题了，眼下想办法把空间里那些果蔬弄出来才是首要任务。 “007。” 【007：在。】 顾橙子用商量的语气问：“空间里的食材，我可不可以用一点？” 如果能用，先去卖掉一部分，应该能赚不少，启动资金就算有了。 顾橙子美滋滋打着小算盘。 【007：可以，但是食材使用有成本，需要宿主付费购买。】 “……”顾橙子嘴角一抽：“那我能借钱么？” 【007：星际银行借钱需要星际身份证，宿主现在是偷渡客，无法办理身份证。】 顾橙子被它这马后炮给狠狠惊了一把：“……你为什么不早说还有身份证这玩意儿？” 【007：常识。】 顾橙子：…… 得，她没常识，不跟一个机器人一般计较。 “我是问能不能和你借钱？”她深呼吸，“等我本金回收了，还给你。” 这回007没有说话，顾橙子眼睛一亮，觉得有戏，下一秒，笑容却僵在了嘴角。 007沉默着调出系统存折，然后把那个数字“0”加粗加粗再加粗，放大放大再放大，直接怼到顾橙子面前。 ……此处无声胜有声。 顾橙子翻了个白眼：“我要你这完蛋玩意有何用！” 【007：宿主辱骂空间，自动扣除1000星际币，念在初犯，扣除100星际币以示警告。】 【007：当前星际币余额为100。】 顾橙子：“……” (*t_t*) 呵，这世道，连空间都得罪不起了。 顾橙子沿着收容出来的那条大道慢悠悠往外走。 穿越过来后她不是待在森林，就是待在收容所，还没出来逛过。直到这一刻真正踏上未来世界的土地，顾橙子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原来的眼界有多么小，有多么没见过世面。 半空中穿梭的轨道，林立的高楼大厦直通云霄，肆意变幻的飞行器…… 比科幻电影里的画面还要壮观。 之前或多或少有构想过未来的样子，可亲眼见到，还是不免为之震惊。 她现在也反应过来了，三天前在森林看到的那两个变形金刚，应该是未来文明的产物。当时视觉冲击力太大，又被臭虫追了一路，精神紧绷到了顶点，所以看见那两个机器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晕了过去。 大街上和她一样走路的行人不少，多是衣着光鲜靓丽，手里再提两个挎包，悠闲自得地在各大商店之间游走，欢声笑语，好不开心。 对比顾橙子，衣服还是那套破破烂烂的连衣裙，显得格格不入。 有路人频频回头，用怪异和好奇的目光打量顾橙子，顾橙子也不在意，大大方方随他们看。 其实路人打量她的时候，顾橙子也在观察他们。 与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几千年岁月的演变，已然让世界形成了文化大融合的局面。 西方人，东方人，混血儿，不同的肤色，不同的信仰，东西方文明彻底融合到了一起。 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因为种族问题露馅了。 顾橙子收回视线，开着她的“11”号在街上乱晃，从街头晃到街尾，最后失望而归。难怪一眼望去，拎包的女人那么多，整条街上全是卖衣服，卖首饰的门店，个个高大上，根本没有一家适合打零工的地方。 傍晚，夕阳西落，晚霞的余晖带着些许暖意，稍稍让她凉透了的心有了温度。 顾橙子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坐在街边长椅上惆怅叹气。 这一天都快过去了，她今天不会要露宿街头吧？当年高考落榜都没混得这么惨…… 顾橙子仰头望天，双目空洞。 曾经，我有个梦想，是和影子一样瘦。 现在，我还有个梦想，是和猪一样胖。 唉…… 绝望。 “哎呦呦，小姑娘一个人啊？” 顾橙子正感慨人生，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中年大叔，让她一声叹息卡在了嗓子眼。 不是顾橙子看不起人，实在是这大叔的装扮太邋遢，她自以为自己的形象已经够糟糕的了，没想到还有人比她还糟糕。 不修边幅的大胡子，破烂到无法蔽体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也不知道几天没洗过，甚至隔了老远就能闻到那股难闻的味道。 浑身上下，只有那双眼睛露在外面，眼神意外地敏锐。 顾橙子往后躲了躲：“大叔，有事吗？” 她一个女人，刚刚来到异国他乡，有点警戒心总是没错。 外面可不像收容所里有人监管，尤其入了夜，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遇上不怀好意的，她可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邋遢大叔假装没看到她对自己的防备，自来熟地在长椅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小姑娘，走投无路了？” 顾橙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吱声。 心里哐哐哐猛戳007。 “007！快出来！这个人有没有危险？” 【007：在。经过扫描，确认此人没有危险等级。】 顾橙子舒了口气，转念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急忙喊住准备遁走的机器人：“那我呢？我的危险等级是a还是b？” 007似乎颇为纠结，停顿了好一会儿。 【007：最终判定，宿主危险等级：d。】 “……” 顾橙子艰难地接受了这个现实，想了想，又不由地疑惑：“我记得那个虫子的危险等级也是d，你为什么要我跑？” 【007：虫族危险等级从实战中来，较为稳定，宿主危险等级并不稳定。】 “什么意思？” 【007：意思是，根据空间系统要求，我必须给宿主确定一个等级，然后上交报告，但是宿主并没有达到确定等级的标准。】 顾橙子被它绕来绕去，弄得有些晕乎：“能说简单点吗？” 007直截了当：【宿主，你太弱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我？” 【007：随机匹配，机器人无法自主选择。】 言下之意，它也不希望宿主是她。 顾橙子被怼得心塞，没想到她都被嫌弃到这个地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扯起嘴角，冷冷一笑：“你信不信我撂挑子不干了！” 【007：系统抹杀程序启动，五，四，三……】 ？？？ “停停停，错了错了，刚才说秃噜嘴了。” 事实证明，咸鱼翻了身，本质上还是一条咸鱼。 卒。 第 3 章 顾橙子在心里把007翻来覆去鞭笞了数遍，那头，邋遢大叔从怀里摸出根烟，悠哉悠哉地吸了两口。 没有21世纪那种呛人的烟味。 顾橙子眨了眨眼，发现大叔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浑身充满有一种“我知道你愚蠢，但我不说”的清奇画风。 “小姑娘，看你这样子，晚上估计也没地方住了。”他目光落到远处，神情不明，“我给你指条路吧。” 顾橙子神情一愣，回过神来，期待地看着他。 眼下这境况，虽然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可贫贱还是得移啊！填饱肚子才是首要之务！ “……您说。”叹口气，态度毕恭毕敬。 大叔似笑非笑地觑了她一眼，指了个大致方向：“那边有个巷子，穿过巷子，再走半个小时，你会看见一条街，满街都是小吃店，那便是著名的古拉多夜市。在那里，会有你找到落脚的地方。” 顾橙子默默记牢，不管是不是真的，去试试总没错，反正再差不会比现在差了。 “谢谢大叔！”顾橙子鞠了个躬，真诚道谢。 这下轮到邋遢大叔怔住了，他活了几百年，还第一回看见有人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规规矩矩给他深鞠躬的。 星际的文明礼仪多是握手礼和贴面礼，在星际人的观念中，鞠躬是非常郑重的一件事，不能轻易对陌生人做。 这小丫头倒是与众不同。 顾橙子可不知道眼前之人心里的小九九，很自然地直起身：“大叔，你不去吗？” 邋遢大叔摇头：“不了，我暂时还有钱。” 身无分文的顾橙子：“……” 行吧，她一个人去。 顾橙子又说了声谢谢，顺着脑海中形成的路线图离开了。 她走后没多久，原先坐着的邋遢大叔慢慢站了起来，一扫先前的随意，他皱着眉，使劲拍干净屁股上的灰。 夜色逐渐昏暗，路人们谁都没有注意这小小的一角，男人扭了扭脖子，下一瞬，竟摇身变成了个胖嘟嘟，模样才七八岁的小孩子！ 他板着个脸，两颊鼓鼓的，像个气炸的河豚：“谢你个大头鬼！小爷我倒霉到家，刚开张就遇上你这么个笨蛋家伙，任务都还没开始，差点饿死街头，还要牺牲小爷宝贵的休息时间来给你擦屁股！”他越想越生气，“妈的！你要是敢死了，看老子怎么折磨你！！！” ****** “啊欠！” 顾橙子莫名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沿着路灯小心翼翼朝夜市走，手上紧紧握着刚才顺手捡的一根铁棍，时刻防备着四周突如其来的袭击。 这处小巷久无人迹，地上积了水，空气里飘着股潮湿腐烂的气息。巷口刮进来一阵阵冷风，把墙上零星的几盏路灯吹得晃动起来，暗影绰绰，气氛阴沉森然。 顾橙子听着巷子里呼呼大作的风声，两腿直打哆嗦，心里愈发惴惴不安，无尽黑暗的侵袭令她忍不住怀疑起邋遢大叔的可靠性。 可她走之前，抓住两个路人询问过，说是这附近的确有个夜市，规模还挺大，和大叔所言无差，应该不会有错。 自我安慰一番，稳了稳心神，继续埋头前进的同时，又不由有些后悔。 要不是她下午顾忌太多，不敢贸然跑出那条商业街，这会儿也不用趁黑走夜路了…… 边想边走，几分钟后终于熬过这段阴森恐怖的小巷，察觉到出口的光源，顾橙子拔腿就冲人群里跑。 好一会儿，直到小巷从视野中消失，她才停下来，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再一看周围，人头攒动，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另一条街口。 看样子快接近目的地了。 顾橙子心头一喜。 漫无目的地晃了一天，两条腿早就酸得发软，可为了生存，她只好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沿着主路走了半天，远远望见那片微凉的夜色中，一片灯红酒绿，待渐渐走近，喧哗鼎沸的人声传入耳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美食香味，勾得人食欲大大。 这么大的客流，是古拉多市场无疑了。 顾橙子混在拥挤的人群里，缓慢往前挪动。 眼前这幅人山人海，座无虚席的场景，尽管热闹非常，却并不令她感到多么意外。 在星际，由于食材紧缺，考厨师证有严格的限制，考核标准极其严格。想要当一个合格的厨师，至少要经过理论，刀工，火候，味觉等等一连串考试，比起高考更费时费力，不可谓不艰难。 别看这夜市闹哄哄，混乱得不得了，放到21世纪就是个乱糟糟的菜市场，可里头坐着的，甭管客人还是店家，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毕竟现在食物那么贵，没点家当也实在消耗不起。 许是顾橙子破破烂烂的打扮和别人太不一样，哪怕她极力在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周围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一道道探究的目光投来，或厌恶，或好奇。 顾橙子自觉躲到边上一点，硬着头皮进了夜市。 没办法，她现在走投无路，脸皮这玩意儿，要不得。 夜市占地面积足足有二十多个足球场那么大，顾橙子东看西看，绕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走完四分之一。 期间时不时有飞行器在各个店面前落下，声势浩大，把顾橙子这个刚进城的“乡巴佬”看得连连咋舌。 估计德古拉星球的大部分吃食店都在这一块了，强大的聚集效应，加上发达便捷的交通，难怪古拉多如此热闹。 除了夜市，顾橙子惊奇地发现，再往里走，还分布着许多不起眼的店铺，或是小型旅店，或是花鸟店，或是零食小摊，如同大杂烩，应有尽有。 换到21世纪，应该可以叫，农贸市场。 偏偏这些在21世纪泛滥到满大街都是的东西，到了数千年后，价格昂贵得吓死人。 比如一碗蔬菜沙拉，这里能够卖到5000星际币，一盘辣椒小炒肉，4500星际币，一碗牛肉面，2000星际币，就连一杯普普通通的茶水，都要额外付300星际币。 肉类比蔬果便宜一些，应该是更加容易得到的原因。 顾橙子默数价格表上那一大串零，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她想了想空间里那堆积如山的蔬菜水果，倏然有一种苦媳妇熬成婆的激动之情。 回想从前窝在小店里，天天为生意发愁的日子，一把辛酸泪。 顾橙子握紧拳头，燃起熊熊决心。 她得好好活着！ 怎么都得让小屁孩跪着喊声爸爸！！！ ——叮。 【007：恭喜宿主触发主线任务：我在星际当厨师。现在发布一星级厨师的初级任务：在古拉多市场拥有一家自己的美食小店，时间：不限，位置：不限。祝愿宿主早日达成七星级厨师的目标！撒花！ヽ(°▽°)ノ】 不知为何，听完最后两个字，顾橙子只想由衷地感慨一句：007总算有点人性了…… 夜幕正式降临，古拉多的客流量达到顶峰，饭菜诱人的香味飘入鼻尖，勾得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顾橙子一边走，一边注意两边的店铺，有没有张贴什么招聘公告。 通常这种夜市，店家一旦忙不过来，就会临时从外面找几个打下手的，她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为了填饱肚子，脸皮什么的，通通得扔进垃圾桶。 顾橙子暗中观察了一圈，对比服务态度，最后挑了家生意极好的中餐厅，就近在小角落默默蹲下。 既不引人注目，也能及时得到消息。 还没蹲一会儿。 007忽然蹦了出来，一出来就乌鸦嘴。 【007：宿主，我建议你最好寻找另外的途径赚钱，星际500年，研究所开发出全智能机器人，五百年后的今天，已经被普遍投入工作岗位。如果你在等洗碗工，扫地工之类的工作机会，系统数据给出的成功概率为0.01%，基本无希望。】 顾橙子低垂脑袋，有气无力地反问：“所以？” 【007：建议立刻改变计划，寻找其他机会。】 顾橙子：“……走不动了，先蹲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话音刚落，隔壁便火急火燎跑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额头冒汗，一脸急色，站在店门口东张西望了半天，然后手作喇叭状放到嘴边，高声喊：“急招洗碗临时工！高价！高价！高价！” 他扯着嗓子，一连喊三遍，路过的人们却拿一种“你是傻逼吗”的眼神瞥他一眼，匆匆走过。 开玩笑，能到古拉多来消费的哪个不是土豪，谁会屈尊降贵去当个洗碗工？而像那种真正缺少工作的穷人压根不会踏进古拉多一步，想要在这里找个临时工，难上加难。 那男人大概也清楚这个道理，喊了两句就没声了，犹豫一会儿，脱了西装，打算自己上手。 就在这时，旁边某个乌漆嘛黑的角落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宛如见到肉骨头的小狗，双眼冒光，直奔那离开的男人而去。 “老板！请等一下！我我我我我！我可以当临时工！” 顾橙子第一次觉得，洗个碗都洗得这么开心。 纵然旁边水槽站了一排的机器人。 说起来，今天的确凑巧，也算那老板倒霉。 开店装修时，原本想买洗碗机，可正赶上做活动，餐厨机器人买一送一，而且这种全能型机器人不用洗碗时，还能派去扫地拖地，打扫卫生，比洗碗机划算多了，老板大手一挥就买下来了。 前两天，其中一个机器人老化报废，他便从机械市场上重新买了一个回来，谁知道这个机器人竟然质量不过关，偏偏在这种时候烧坏了电路。 拿去紧急维修得花好几天时间，现买又来不及，别无他法，只好从外面找人工代替。 顾橙子高考落榜后，跟着父亲做了好几年后厨工作，对于洗碗更是驾轻就熟，抹上洗洁精，冲水，一只干净的白瓷碗新鲜出炉。 她动作娴熟，和机器人的速度比，丝毫不落下乘。 餐厅老板招待好前头的客人，想起刚才临时找的小工，有点不太放心。那细胳膊细腿，脸色苍白，不一定干得了重活啊！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 转身嘱咐大厅经理照看好店面，尔后悄咪咪溜到了后厨，趴在玻璃上，偷偷观察里面的情况。 顾橙子毫无察觉，乐呵呵洗着碗，嘴里哼着小调，越洗越起劲。 这股勇猛的冲劲看得老板止不住点头，心里乐开了花。 哈哈哈哈哈！赚到了赚到了，这么优秀的潜力股，瞧着比机器人做得还好，不错不错！ 这下他是彻底放心了，屁股一扭，眉开眼笑地回了大厅。 晚上十一点，客人三三两两散了。 前台的人过来通知顾橙子可以休息了，洗洗手，到前面去找老板领工资，顾橙子忙应好，把所有碗筷一一归类好才退出后厨。 到了前台，老板已经在等着了。 顾橙子甜甜喊了一声：“老板好！” 给钱就是大爷！ 餐厅晚上生意很好，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老板赚得盆满钵满，心情格外愉悦。一看见顾橙子出来，笑眯眯朝她招手：“小顾啊，今晚辛苦了啊，来来来，这是你的工资，七个星际币一只碗，多添的算奖金。现在太晚了，临时工银行那边不好打款，我给你现金，一共是1500，你点点？” 顾橙子当然不会当面点，双手接过，盈盈笑道：“多谢老板。” 老板见她如此识趣，笑容更甚。 顾橙子趁热打铁，赶紧问了句：“老板，您知道这附近有什么便宜的旅馆吗？” “旅馆？”老板微微一愣，讶然道，“你还没住的地方呢？” 顾橙子老实点头。 本来她已经做好露宿街头的准备了，这会儿好不容易赚到钱，能有个简陋的容身之所，她就很满足了。 “我现在的钱不多，还要留点吃饭，环境差的也行。” 老板略微一沉思，又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心中不免起了些怜惜之情：“我看你这模样有点小啊，成年了没？” 成年？ 18岁？ 顾橙子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下巴：“早几年就成年了。”忽的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我前两天遭了贼，身份证被偷了，有不用身份证就可以住的旅馆吗？” 阿弥陀佛，人在江湖走，哪有不说谎？ 偶尔一次不犯法。 顾橙子脸不红心不跳，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老板却是关注另外一件事：“成年了？没想到你看起来小小的，竟然60多岁了啊！” ……！？！？ 完了，忘了这地方寿命不太对…… 顾橙子只好顶着老板诧异的目光，垂下眼皮，心虚地嗯了一声。 老板见她颤颤巍巍，很是小心，想到家里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还在房间里吃西瓜打游戏，气不打一处来，对顾橙子更加心疼。 脑子一热，干脆利落地拍板道：“你索性也别去找旅馆了，我正好这附近有一套空房，家具都是齐的，先给你住，等以后你找到房子了，再搬出去，怎么样？” 第 4 章 这块从天而降的馅饼，于现在的她而言，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顾橙子喜上眉梢，对着老板千恩万谢了一番，又提起房租的问题，言辞恳切：“那需要付您多少月租？” 虽然他没说要收她钱，但人家一番好意，帮她是情分，她总不能得寸进尺。 老板经商多年，看人最是有经验，见她目光真切，不似作假，心下一阵感叹，愈发多了几分好感，爽快笑道：“我看你也是个实在人，就不跟你说虚的。那套房子不大，九十多平米，两室一厅，够你一个人住。这附近是闹市，房租不便宜，但你现在处境困难，我就收你1000月租，等以后有钱了，你再按市场价付给我。” 出乎意料，房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比起21世纪昂贵的房价，简直是白菜价。 顾橙子惊讶了一秒，回过神来，痛痛快快付了钱，老板点都没点，直接揣进怀里，这一个不经意的举动瞬间让顾橙子好感爆棚。 他挥挥手，招来大堂经理，掏出房子钥匙交给他，叮嘱道：“你带小顾到我那套房子去，晚上注意安全。” 他又看向顾橙子：“我叫布兰特，以后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我的儿子跟你差不多大。” 顾橙子眨了眨眼，觉得最后那句话有点意味不明，却乖乖应了声：“好的，布兰特先生，谢谢您。” 布兰特笑容清朗：“不用谢，如果你暂时没有别的工作，明天可以继续来我这帮忙，那个机器人的位置可能要空好几天。” 他得亲自去一趟机械市场，找那个黑心商家要求全额退款，再买一个新的机器人。 这几天，后厨肯定还缺人手。 顾橙子正愁没地方屯资金，一听这话，连忙答应下来。 多出这几天的缓冲时间，她接下来的计划才好一步步进行。 大堂经理驾驶飞行器一路疾驰，送她到居民区门口就停了下来，把一串钥匙递给她：“在68号楼302室，你自己上去吧，还有，第五区的治安到了深夜很混乱，没事别出门，明天下午四点前到餐厅就行了。” 他说完，兀自开车走了。 顾橙子一句谢谢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原地站了几秒，按照大堂经理说的门牌号，找到了那间房。 推门进去，客厅里的水晶灯差点没把她眼睛给闪瞎了。 连体的布艺沙发，背景墙上挂着巨大的电影投屏，地板全是大理石，连卫生间都是干湿分离，还附带浴缸的那种，厨房更是锅碗瓢盆，样样齐全。 客厅尽头，一整面墙都被做成了全自动玻璃门，往外看去，恰好毗邻一条大江，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阻挡，视野风景极好。 顾橙子倒抽一口气，莫名觉得底气不足。 这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还以为会是那种只简单涂了墙漆，随便摆了张木床，几把矮脚椅的蜗居房，毕竟租金不是一般的便宜，才一千星际币，按照她今天这个打工速度，也就一两天的事情。 来的路上，她顺便问过大堂经理这间房子的市场价。 大堂经理目视前方，头也没回地说：“第五区的房子不贵，老板那套房子面积小，市场价租金在三千上下。” 听他那个口吻，显然是进来过这房子，见过这装修的，却依然给出了如此低的价格，只有一种解释，就是这个世界的房子本来就不值钱。 至少在德古拉，第五区的房子不值钱。 顾橙子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换上睡袍窝到被窝里，盯着天花板发呆，心里默默规划明天的日程安排。 交完房租，她身上只剩下五百星际币，买套衣服应该是够了，明天早上醒来先去找家小店，把身上这脏兮兮的衣服换掉再说。 下午的时候，在附近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对外出租的小摊，把小店选址给定下来。 主线任务已经开启，现在得跟着任务的指示走。 说起任务，顾橙子灵光一闪，这才记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晚上太忙，不小心都给忙忘了。 “007，我现在可以买空间里的食材了吗？” 【007：可以，请说出需要的食材。】 她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咕哝道：“不，我想先看看价格。” 007半天没吱声，顾橙子觉得它应该是被气得无语了。 等了一会儿。 总算有了动静。 它整理好空间里东西的数量，罗列了一本价格表出来，七八页左右。 顾橙子随意翻看了一遍，心里大致有数。 目前食材的种类比较少，还全是很常见的蔬菜，萝卜，豆芽，青菜之类的，炒不出什么花样。不过顾橙子并没有特别失望，空间统共就那么点大田地，能种的东西肯定有限。 之前熊孩子的话里提过，随着空间等级的提高，农田和农场的面积也会相应扩大，没准更高级的食材得在等级提升之后才会出现。 反倒是这个价格，着实让顾橙子惊喜了一把。 居然没坐地起价？！ 只稍微比21世纪贵了那么一些些，可比起星际里卖的价格，完全是良心价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短短几天，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鬼门关前走了好几遭，顾橙子承受能力蹭蹭蹭上飙。 别说这点钱，就算现在有人说明天德古拉星球可能要爆炸，她只怕也就淡淡瞥一眼，没有半点情绪。 连穿越这种亿分之一的几率都被她碰上了，还怕个星球爆炸？ 顾橙子晕晕乎乎地想，脑中意识渐渐迷糊，也不知何时就睡沉了…… 第二天，顾橙子一大早就爬了起来。 洗把脸，从空间里买了两个鸡蛋煮熟当早饭，吃完后神清气爽地出门。 说起来，她今天能够满血复活，还得感谢布兰特买的高级按摩床。安安稳稳睡了一夜，浑身酸痛感都没了，宛如打通任督二脉，舒畅得不得了。 德古拉星球是联邦的统治中心，基础设施十分齐全，自然也有城市公共交通，五个星际币从头坐到尾。 早晨，车上乘客不多，零零散散分布坐着。 因为是在第五区的繁华地带，没有穷人聚集区，而且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飞行器，鲜少有富人愿意搭乘缓慢的公交。 顾橙子按部就班，先回到昨天的商业街。 记忆中，角落里有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铺，相比其他店价格稍低，款式也不错。 沿着熟悉的道路走了没两步，那家小店便直直闯入视野中。 眼下这境况，她要求不能太高，勉强算得上大方得体，负担得起就行。一目十行地选了套偏职业的休闲装，在试妆镜前模拟了一下上身效果，直接付钱，换上走人。 上衣下裤，一共三百出头。 脚上还是那双在神秘空间里拿的平跟凉鞋，冲洗干净上面的泥土，除了几处细微的破损，看起来跟新鞋一般无二。 搞定战袍，顾橙子顺手把头发半扎起来，露出白净的额头，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又到化妆店化了个淡妆，一切打理妥当，才坐上前往黑市的公交。 关于黑市的情况，是昨天她在古拉多蹲点时意外偷听来的。 那两个看起来横眉怒生的男人一边撸着烤串，一边喝着酒，几杯高纯度烈酒下肚，面红耳赤，话匣子也情不自禁打开了。 其中一个板寸头男人先开口：“最近黑市不太平啊。” 他对面的黄发男人灌了口酒，挤出一声冷笑：“瞎操心什么？太不太平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交易没中断就行了，有钱赚，有酒喝，其他的随他们去。” 板寸头男人皱了皱眉，四下张望一番，小声道：“我听说黑市里头有人抓到一只兽族幼崽，过两天打算拍卖。” “你他妈听他们扯淡！”黄发男人不屑一顾，“兽族聚居的地方是人类轻易能去的？何况还是个金疙瘩幼崽，里三层外三层不知道围了多少护犊子的母兽，普通人去了能活着回来？” 板寸头男人被他说得无言以对。 其实是这么个道理，那场毁天灭地的大爆炸后，宇宙环境气候发生巨大变化，间接导致兽族出生率猛降。 通常几对兽族夫妻忙忙活活好几年，才能成功孕育一个孩子。也因此，一旦有幼崽出生，便是整个族群的重点保护对象，享受最高规格待遇。 近百年来，几乎没有兽族在德古拉出现的记录，更别提兽族幼崽了，或许只有那些偏远星球的丛林深处，才能走运碰到一两只。 不过，顾橙子的注意力可不在兽族幼崽身上，她比较关心的是黑市。 听那两人的意思，这黑市多半是个地下交易市场，和21世纪的三不管地带一样，很多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只是不受制于政府掌控。明面上不能出售的东西，到那里自己找买家，只要双方谈拢条件，随时可以进行交易。 而顾橙子要找的恰巧是这样一个地方——保密性极强，帝国政府无法插手，只要胆大，什么都能交易，看似没规矩，又自成体系。 她原本想就近将空间里的蔬菜拿出来后，直接卖给布兰特，他开的是中餐厅，做菜需要的食材肯定不少，双方各有需求，自然也有谈判的余地，而且省时省力，不用担心会被别人发现。 可后来仔细想了想，还是否决了这个方案。 对于昨晚他给予自己的帮助，她很感激，也看得出来他是个心地善良，有原则的商人，但无法否认，这同时也是他最大的缺点。 像布兰特这样的人，平时没多大城府心机，一旦遇上突发情况，总会感情用事，很难沉住气。 顾橙子十分清楚空间食材的特殊性。 试想一下，在土地如此贫瘠的时空，突然冒出来一种超出正常大小好几倍，甚至是市面上不存在的蔬菜或水果，到时候别说赚钱了，恐怕连人带物都会被直接抓去研究所！ 布兰特适合做朋友，却不适合做合作伙伴，他藏不住这样巨大的秘密，她更无法说服自己，把身家性命压在一个仅仅认识了两天的人身上。 权衡再三，只能另寻途径。 极其凑巧的是，黑市前不久刚出台一条规定，完美地打消了顾橙子心中的顾虑。 ——交易完成后，买卖双方不得对任何人透露交易内容，如若泄露，黑市管理委员会将对泄密者发布星际追杀令。 黑市入口设置得极其隐蔽，如果是第一次来这里，根本不可能找到。新人只能四处拉关系，腆着脸皮蹭别人的通行证。 顾橙子现在就在打这个主意，想着能不能搭个顺风车进入黑市。 说起来，也怪她运气不好，昨晚那两个壮汉正说到关键部分——黑市的具体位置和入口口令，结果服务机器人好巧不巧送了几瓶酒来，两人默契对视一眼，抄起酒瓶猛灌，咕噜噜没几口，直接醉成了煮熟的大虾，喝趴了…… 顾橙子竖直耳朵，勉强了抓到一两个模糊的关键词，谁承想大清早兜兜转转坐了一个多小时公交，好不容易到了这附近，下了车却连个招牌都没见到！ 转眼看了看四周一望无际的原野，忽觉一阵心塞。 昨天的房租加上刚才乱七八糟的消费，眼下她手里剩的钱不过一百多，撑不了多长时间，今天必须得找到黑市入口。 按照公交车的路线，这会儿应该是出了城，在第五区的郊外，广阔无垠的原野中只零星分布着几栋建筑物和一条商业街。 星际政府规定的工作时间是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标准的五小时工作日，刚过九点，路上的行人和空中的飞行器都很少。 顾橙子叹了一声气，惆怅地坐到街边的长椅上，一边啃只苹果填填肚子，一边等人渐渐多起来。 每天进入黑市交易的人数不胜数，她在这里守着，观察来往路人的神态，说不定能找到一个带自己进去的人。 空间里土地肥沃，结的水果比外面市场上买的要大一倍，汁水也更多，带了一股浓郁的果香，顾橙子用河塘里的水将苹果清洗干净，连皮带肉一起啃。 好在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吃苹果显得并不突兀，她刻意加快了些速度，很快消灭了大半，就在这时，她清晰地听到某处传来了一串古怪的声音。 尤其像…… 肚子饿的时候，发出的咕咕声。 顾橙子动作一僵，那咕咕声变本加厉，越发响亮起来。 “……有谁在吗？”她略微迟疑，坐着等了一会儿，无人应答，只好又道，“我听见声音了。” 这回连咕咕声都没了。 ……没准是她听岔了。 顾橙子自我安慰，低头看了两眼手里的苹果，还剩下不少肉，心道好歹是花钱买的，丢了可惜，还是吃了算了。 张了张嘴，刚要咬下去，旁边冒出来一个脑袋：“姐姐。” 顾橙子顿住，循声望去，长椅的后面有棵梧桐树，树干粗壮，瘦小的黑发男孩就躲在树后，眸光闪烁，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他小脸灰不溜秋的，个子很矮，两条露出来的胳膊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似乎是鞭子或者皮带打的，条条杠杠，竟没一处好地。 唯独那双眼睛，自始至终保持着孩童的干净澄澈。 “姐姐。”他唯唯诺诺地喊，然后希冀的目光落在那颗苹果上，抿着唇一言不发。 顾橙子几乎是一瞬间就读懂了他的眼神，她晃了晃手中的苹果：“是要这个吗？” 小家伙咬了咬牙，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看起来他很怕她？ 顾橙子想了想，微微一笑道：“过来，我给你一个新的。” “不用不用。”他急忙摇头，顿了顿，又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我……我只需要一点点。” 他年纪虽小，却不傻，女人手里的苹果显然是特别的，和他从前见过的那些苹果都不一样。 ※※※※※※※※※※※※※※※※※※※※ ps：这里设定的“黑市”和非洲一些地下交易市场一样，很多人都知道它的存在，虽然不合法，但是碍于某些原因，政府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去管。其次，它的隐蔽并不是说这个市场本身隐蔽，而是入口和位置隐蔽。 第 5 章 小家伙并不清楚这种特别会带来什么后果，但是直觉告诉他，他应该乖乖闭好嘴巴，守住这个秘密。 顾橙子努力维持着平易近人的表情，笑得嘴角都僵硬了，抬眼一瞧，男孩缩着脖子，眼巴巴站在原地，依然不敢靠近。 顾橙子怀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暗自嘀咕，她长得没那么可怕吧…… 既然山不来就她，她只好去就山了。 顾橙子站起身，朝小家伙挪动两步，四周观察了一圈，偏僻的郊外人烟稀少，鲜少有人路过，便放心从身后摸出一个苹果，微笑着递过去：“是不是饿了？快吃吧。” 她并不担心男孩会泄露苹果的秘密，毕竟他看起来实在小了点，就算说出去，别人也不一定会相信他。 何况，说她茫然自信也罢。 那样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它的主人不会是个城府深沉的孩子。 男孩两只小手不安地攥着，眼底闪过一抹挣扎，半晌，才慢吞吞伸出手，和顾橙子四目相对，试探性地接过了苹果。 苹果才从果树上摘下来，还沾着露水，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有些重量。 他低头盯着苹果看了一会儿，又偷偷瞄了眼顾橙子，眼眶泛起泪花，小声道谢。 声音跟蚊子似的，嗡嗡嗡，听得不甚清晰。 顾橙子笑了笑，眸底一片温和之色。 想不到异世他乡，她竟然还有帮到别人的一天。 男孩挨饿了很久，这会儿顾不上擦水，捧着苹果直接嗷呜一口咬了下去，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像一只偷吃的小仓鼠。 顾橙子怕他噎着，也不催他，侧了侧身，挡住旁边路人投来的视线，等他全部吃完，小肚皮微微挺起，才拿纸帮他擦干净嘴巴和小手。 不知不觉，他已经不再排斥她的接近。 顾橙子摸摸他的小脑袋：“饱了吗？” 男孩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嗯嗯！饱了！” 说话间，周围渐渐热闹了起来，该上班的，上学的，一个个都从家里钻了出来，商业街里的全息投影大屏开始循环播放一则换装广告，身材曼妙的女明星站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顾橙子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做，拍了拍衣服正欲起身，衣角突然被一只小手牢牢拽住。 偏了一下头，疑惑看去，小家伙捏着薄薄的一层布料，抿着唇，表情纠结得像个小老头。 她以为他还想要苹果，故作严肃地沉下声：“不可以贪心哦，苹果一天吃一个就可以了，吃多了小肚子会疼的。”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反应过来，连忙酡红着脸摆手：“不是不是，我吃饱了。” 他努力踮起脚，尝试凑到顾橙子耳边，可身高太矮，半天没够上，急得直跺脚。 顾橙子扑哧一声被他逗笑，慢慢弯下腰。 下一秒。 她听见男孩干净稚嫩的嗓音一字一字，悄声道：“姐姐，你是不是在找黑市啊？” 顾橙子：……？？？ 所以说，惊喜总是来的那么突然。 顾橙子牵着男孩的手，跟着他避开纸醉金迷的舞厅，穿过吧台，来到一家酒吧的后院。 踏进这里的第一感觉，就是太冷清空旷了。 根本不像是传闻中每天有无数散客进出的黑市，整个院子里除了几张飘在半空的喷气桌椅，两三株枯败的花草，空无一物。 间或有三两个人说笑着从走廊穿过，打破这一方诡异的静谧。 顾橙子环顾一周，不由纳闷。 作为全德古拉星球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黑市少说也得好几千平方米，怎么就这点大个小院子？ 她想得太入神，连小男孩松开她的手都没注意，直到掌心冷不防被塞了个冷冰冰的球状物体。 顾橙子冷得一哆嗦，翻开一看，是个从未见过的星空玻璃球。 黑色的洪荒宇宙里点缀了蓝色的浩瀚星海，水雾缭绕，仿佛要把人吞噬进去。 不知道是用什么特殊材质做的，泛着一丝丝凉气，饶是在掌心里握了大半天，也不见有升温的迹象。 小男孩举着小铲子，哼哧哼哧把土埋回盆栽，喘着气跑回顾橙子身边，抓住她另一只手：“小姐姐，闭上眼，心里说，想要进去。” 顾橙子颇有意思地瞅了眼小大人似的男孩，一一照做。 再睁眼时，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同于未来风格的线条式建筑，在这里，宛如进入了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往里绵延十公里，一整条长街全是欧式复古风小屋，尖尖的菱形屋顶，矮小的门板，不会冒白烟的烟囱…… 最显眼的还是广场中央的那座高塔。 耸天入云，千斤重的石块一层层堆砌上去，一眼看不到顶，极其巍峨壮观。 顾橙子缓缓合拢长大的嘴巴，用力地吞咽口水，实在难以置信：“团团，我们没走错吗？” 团团肯定点头：“嗯，妈妈带我来过好多次，不会错的！” 你没错，是我的脑子它有自己的想法…… 顾橙子默默想。 团团很是认真地当起了小导游，板着小脸，遥指那座高塔说：“橙子姐姐，那边那座塔就是黑市管理委员会，所有新人都要去那边登记，然后拿一个圆球球。”末了，他又添了一句，“……是妈妈告诉我的。” 顾橙子听他落寞的语气，心脏像是被人捶了一拳，不太好受。 来的路上，她和团团聊了很多。 说起来，他们俩倒是挺有缘分，团团和她一样是个地道的东方人。 父亲本来是个帝国军人，可在他出生没几天，虫族来犯，他父亲那一整个军团都中了埋伏，惨死在战场上。 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噩耗一传来，更是怒急攻心，吐了血。 家在第五区，已是贫穷落后，这下子雪上加霜，没多余的钱治病，缠绵病榻拖了好几年，哪怕现在医疗如此发达，到最后终究躲不过一个死字。 可怜的小团团还没来得及取大名，父母就双双撒手人寰。周边的邻居看他可怜，就每人接济一点，这么磕磕绊绊，倒也活了下来，就是营养太差，一直瘦瘦小小的长不结实。 前几天，团团刚一个人过完六岁生日，拿着攒了许久的零用钱，想要上街买点玩具，谁知道走到半路，碰上一伙星际强盗，直接被抢了。 好在那些强盗只图财，人性未泯，团团幸运地从他们手里捡回了一条命。 等他跌跌撞撞找回了家，却发现家里的门被人上了锁，他没有钥匙，也进不去，附近邻居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态度大变，都不肯收留他，其中一个平时就脾气暴躁的男人还用皮带狠狠抽了他一顿。 小团团疼得大哭一场，又找不到上锁的人，只能到街上来流浪，晚上困了就在小巷子里蜷缩着睡一觉，第二天去收容所要点吃的。 今天他醒来后，饿着肚子在街上到处乱逛，正好遇到了在啃苹果的顾橙子。 之所以问是不是在找黑市，是因为他发现她一直在酒吧附近徘徊。 以前母亲没离开的时候，总带他到一个叫黑市的神秘地方，就是先进酒吧，再从花盆里挖出一个圆球球，牵着他的手让他默念“进去，进去”。 顾橙子深深看了眼这个乖巧的男孩子，心里不能说是没有感触的。 她从小是父亲带大的，几乎没见过母亲，高考失败后，每天被逼待在狭小的厨房里，过着和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作伴的日子。 辛辛苦苦活了二十五年，一场恋爱都没谈过，最后连死相都那么凄惨，说不定还要暴尸街头，她以为自己的经历已经够糟了，没想到团团的经历比她还要糟糕百倍。 顾橙子感同身受，愈发不是滋味。 团团并不知道顾橙子心里的想法，母亲去世后，他很久没来黑市了，今天重游故地，难免兴奋了些，抬腿就想往人群里窜。 顾橙子眼疾手快地拽住他：“团团不行！这里人太多，你一个小孩子很容易走丢，得拉紧姐姐的手知道吗？” 大概是她一时情急，没控制好语气，团团身子一颤，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嗯……我会牵好橙子姐姐的。” 顾橙子：“……” 草，又嘴瓢了。 顾橙子心中一阵懊悔，赶紧将小家伙揽进怀里，轻抚后背：“团团是个听话的孩子，乖乖的，等姐姐赚了钱，我们一起去买你想要的玩具，好不好？” 团团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可以吗？” 顾橙子点头：“我从来不骗人。” 小孩子的眼睛是最能看透人心的，团团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默默把自己的小手放在顾橙子掌心里，小声地嗯了一声：“好吧。” 高塔外观看起来像是中世纪的建筑，可一走进去，立马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高级感。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设置了上百个窗口，星罗棋布，穿着侍者服的机器人捧着一叠叠文件，飞快穿梭在人群中，两侧的玻璃旋转楼梯只要站上，按下楼层数，便可转瞬之间到达。 顾橙子微微讶异了一秒，回过神来，牵着团团朝里走。 这大厅里基本上都是来登记的新人，必须先到预约机器那儿取了个号，顾橙子填完基本的信息资料，点击提交，很快，大屏幕上显示出她的名字。 88号窗口。 由于各个窗口之间距离不短，门口配置了载客缆车，顾橙子带着团团坐上最前面一辆闲置的缆车，在地点栏上输入数字88，缆车缓缓启动。 来黑市之前，顾橙子打听过一些消息，首先关注的就是身份证，毕竟它太重要了。 这年头，星际身份证等同于通行证，没有身份证，甭管去哪个星球，在档案里都是黑户，寸步难行。 顾橙子开始担心新人登记会需要，后来一打听，才发现并不用。 黑市和联邦的其他地方不同，它不受制于政府管辖，政府颁布的那些法规在这块区域也不管用。 一旦踏入黑市的地界，所有人遵守的就是这里的规定，比如交易完成后，不能泄露任何有关交易内容的信息，不能在集市里使用机甲作战，不能发布虚假消息等等。 为了确保交易秩序的稳定，黑市管理委员会不仅仅是制定了这些规矩，惩罚力度也非常大，甚至最高刑罚超过了联邦刑法的数倍。 当然，曾经也有人投机取巧，违反了规定却不愿接受惩罚，卡准时机撤下线，认为黑市不过存在于虚拟世界，现实世界根本拿他没办法。 可事实证明，这样做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不出三天，人们在家中发现了他凉透的尸体，死相极其惨烈，舌头整个被拔了去，鲜血流满一地，而房间的墙上，写了一排血淋淋的字。 是一句警告。 ——别用你的愚蠢，挑战神的权威。 瞧瞧！ 多么嚣张霸气有内涵的恐吓！ 不仅把锅全甩给了对方，还硬生生给自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与上帝平起平坐。 ……活脱脱一个中二病！ 不过这一招杀鸡儆猴之后，效果倒是出乎意料的显著。 虽然那杀人者话里话外没有明说身份，但稍微有点脑子的都心知肚明，这人是公然得罪了黑市，才落惨死的下场， 黑市里原本动了歪脑筋的小喽啰一夕之间全老实了。 次日，黑市管理委员会刚打开塔门，门外守了一夜的人群如潮水般蜂拥而入，争先恐后，场面好不壮观。 仔细一盘问，都是吓破了胆，乖乖过来自首悔过的！ 那一个月，委员会的牢房自开市以来，第一次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 顾橙子走到88号窗口，里面的人——准确来说，是完全人性化的虚拟机器人，慢吞吞瞅了她一眼，用它脑壳上的红外线扫描仪在她面部上下一扫，然后转过身忙活了一会儿，从窗口递了个小布袋出来。 “这是黑市通行证，记得保存好，里面的资料会随着你在黑市的交易进度不断完善，通行证可供两个人使用，你可以自行添加一个人的名字。” 它视线掠过顾橙子身边的小豆丁，冷冰冰道：“只有第一次来黑市的新人才可以通过别人带进来，如果通行证丢了，不予以补办。” 又举起它的机械手，指了指窗口旁边，“柜子里有介绍手册，自己拿一本看，上面的规定切记要严格遵守，最后，祝你在黑市交易愉快。” 顾橙子往那个方向看了眼，果然有一排柜子，刚想转头朝它笑笑，表示感谢，却见那傲娇机器人连眼神都懒得回一个，昂着下巴，直接叫了下一个号。 被无视的顾橙子：“……”行，你有靠山你老大。 emmmm。 第 6 章 出了高塔，烈日当头，伴随着迎面而来的灼热感，一丝丝难耐的热气蹭着衣服往上爬。 顾橙子踮起脚，眺望远处，她刚才在里面不过耽搁了一小会儿，集市上的散客却转眼多了许多，一眼望去全是人，密密麻麻，延伸到街道尽头。 街边的摊位几乎被全部占满，鳞次栉比，每件商品明码标价，摊主们扯开嗓子卖力吆喝，吸引感兴趣的顾客驻足.交易。 果然是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这一天的交易量，怕是不下上亿。 顾橙子惊叹了一番，又看了看四周，几步开外恰好有一条空长椅，便顺势拉着团团坐下，开始翻看手里那本介绍册。 她现在多的是时间，倒不用着急赚钱，最要紧的还是先弄清楚这地方的规矩，免得到时候闹出什么麻烦来，不好解决。 册子很薄，顾橙子一目十行，重点基本都集中在前几页。 在众多国民的眼中，黑市宛如一个蒙着面纱的神秘女子，让人摸不透，捉不着。 除了拥有星空玻璃球的人，全宇宙没有谁能猜得到它下次开放的位置和日期，即便动用军方最先进的探测器，也抓不到一点踪迹。 这个神秘的全息虚拟集市忽然在三十年前冒了出来，然后像一块吸水力超强的海绵，不断对外发展扩张，一直延续至今。 随着它名气越来越大，生命力越来越旺盛，不仅吸引了数百万的人到这里来进行交易，甚至单月交易量足以远超一个星球的季度交易总量！ 最最可怕的是，联邦政府对于这样的现象，居然束手无策，完全下达不了任何控制指令。 至于幕后那个从未露过面的创始人，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几乎被塑造成了一种天神的形象，地位仅次于帝国皇室家族。 黑市的门槛很低，就同今天顾橙子轻易拿到通行证一样，负责登记的机器人甚至不会去问你要一张身份证，它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你严格遵守交易的规定，不要试图去挑战黑市管理委员会的底线。 如果有违规现象发生，证据确凿，委员会当场公布名单，这时候专门负责处罚的人就会出来，执行完命令，再把他的通行证没收，从此列入黑名单，不许再踏进黑市一步。 介绍册整个第一页大致只说了这么个意思。 顾橙子一字一句看完，摸摸下巴，继续往后翻。 ——“黑市属于全息虚拟集市，每个月不定时开放七天，开放期间，所有有效交易会自动记录在管理委员会的存档里。交易完成，当天快递机器人会上门取货，负责运输到买家手里。” ——“交易日内，任何人不允许召唤机甲。” ——“通过星空玻璃球进入集市后，现实中的躯体自动隐形。” ——“通行证不可转让，一旦通行证的一名或两名拥有者全部死亡，通行证自动销毁。” ——“请确保买卖双方交易信息真实准确，严禁虚假信息，一经查证，后果自负。” ——“交易完成后，不可透露任何有关交易的信息，包括交易双方身份，交易内容等。” …… 顾橙子记下了几条比较重要的，把册子重新叠好塞进口袋，开始观察起集市上的情况。 根据介绍册上所说，西边街道两侧这些房子里的，都是官方商店，每个商店固定售卖一类货物，比如飞行器，家具，机甲零件等等；东边的街道，则是属于散客的临时摊位，一块块席地摆放的桌布，上面放着要交易的东西，有点类似于21世纪的跳蚤市场，很多人会喜欢来这里淘点小物件。 临时摊位对所有散客开放，每个空摊位上都有虚拟显示器，租借一天30星际币，输入星际银行卡号，自动扣款。 顾橙子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黑户自然不会往枪口上撞，何况空间里那些蔬菜显眼得很，明目张胆放在集市上，这不是等于在告诉心怀不轨之人——这里有个暴发户，快来打劫吧！ 顾橙子牵着团团在集市上慢悠悠地溜达，一边目光飞快地从各个摊位上扫过。 她希望能找到一个水果摊或蔬菜摊，直接和商贩进行交易，打通一条出货渠道，这样既不用露脸也可以赚钱，一举两得。 至于对方以后怎么处理那些蔬菜水果，是留着自己吃还是抬高价钱二手转卖，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团团似乎懂得她的想法，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吵闹，紧紧拉着她的手跟在身边，格外乖巧。 可惜，或许是狗屎运踩太多了，这次幸运之神并没有如约降临。 顾橙子沿着人流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回到街头，上万个临时摊位中，只有一个勉强符合要求的水果摊。 之所以说勉强，主要是因为那摊主实在不是个本分厚道的生意人。 第一次从水果摊边路过的时候，她注意到摊主正在给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卖橘子。 老太太头发花白，手里杵了根拐杖，腰背佝偻，时不时会揉揉眼角，似乎眼睛不大好。 那摊主一见是个好糊弄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谄笑着和老太太说他来帮她选，随即侧过身，动作熟练地从后头拿出四个橘子。 顾橙子仔细瞧了一眼，顿时忍不住骂了句奸商，总共四个橘子，他尽挑了些成色不新鲜的，一股脑塞进老太太竹篮里，便飞快地在交易栏上点了“完成交易”。 偏偏那被坑了的老太太还一无所知，以为人家给了她最好的，连声感谢地付了钱，挎着篮子乐呵呵走了。 吃瓜群众顾橙子：……emmmm。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哪怕拿着交易信息举报到管理委员会，也够不上确确实实的诈骗罪。 摊主不知在黑市混迹了多少年，连规则的漏洞都被他玩弄于鼓掌，绝对是个经验丰富的江湖老道。 顾橙子很有自知之明，就凭她跟菜市场大妈学的那点三脚猫功夫，面对面肯定会被碾压成渣渣。 原本还打算几家摊位放在一起对比对比，挑一家最合适的，这下子可好，天不遂人愿，她只能硬着头皮和那个鸡贼胖大叔厮杀一场了…… 嘤。 看谁比谁坑。 由于土地贫瘠，平时黑市里卖水果蔬菜的摊位本就少有。 今天更巧，整个集市上卖农作物的摊位无缘无故比上个月少了一大半，作为一枝独秀的水果摊自然成了香饽饽，屁点大的地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水泄不通。 顾橙子弯腰把团团护在怀里，跟条泥鳅似的，见缝插针，硬生生从人墙底下钻了进去。 中年摊主大叔正满脸堆笑，扯着嗓子大声吆喝：“我的水果可是黑市里最大最新鲜的，早上刚从果树上摘下来，直接装筐现卖，买了你们绝对不后悔，刚才有个老太太一下子买了好几个橘子呢！交易记录都在，我随时可以打开给你们看看，绝对不骗人，诚信做生意！” 顾橙子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胡扯。 五分钟后，摊位上哗啦啦又少了一筐子水果。 十分钟后，两筐水果一卖而空，抢到的客人拎着水果美滋滋走了，没抢到的则一脸懊恼，询问摊主下一次摆摊的时间，好早早来抢个靠前的位置。 等所有人都散了，摊主心满意足地拍拍口袋，把篮筐收进储存器，又在租借窗口上交了一天的租金，转身准备离开。 顾橙子这才从旁边走出来，长腿一跨，拦在他面前：“大叔，有空不？咱聊聊？” 摊主正美美地想着晚上去哪儿吃顿好的，根本没注意身边有人，他冷不防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后退半步，恶声恶气骂道：“什么玩意儿，想吓死老子啊！” 定眼一看，是个毛都没张开的未成年，还带着个更小的跟屁虫，更没了搭理的心思，错步绕开顾橙子，继续往前走。 顾橙子对这幅场景早有预料，丝毫不介意，快步追上：“大叔，我想和你谈一笔交易，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摊主大叔没好气摆手：“滚滚滚，闪一边去，一个没成年的小屁孩和我谈什么？找你家大人去！” 你才未成年！ 顾橙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袖：“大叔，你真不听听吗？我们俩可是同行呢！” 摊主大叔：？？？ 他收回脚步，慢慢回过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顾橙子，下巴上的胡茬让他看起来又黑又凶。 半晌。 从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哼：“就你？” 顾橙子重重点头，目光灼灼，白净的脸上写满了笃定之意。 摊主大叔被她看得毛毛的，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不确定。 犹豫片刻。 “……去哪儿聊？” 不得不说，摊主大叔对黑市简直比对他自己家还熟悉，每一条主街，每一条小道，甚至连哪里有个小拐角，他都摸得透透的。 顾橙子看了一眼前面叼着烟的男人，貌似不经意地问：“大叔，我叫顾橙子，你叫什么呀？” 带路的男人侧了侧头，舌尖顶住腮帮子，语气漫不经心：“克莱德。”他余光扫过顾橙子，“小屁孩，我可告诉你，别存什么歪心思，我要是发现你骗我，小心我弄死你！” 顾橙子在心里吐槽，你自己还不是把人老太太骗得团团转，面上却笑着说：“不敢不敢，怎么会骗你呢？我手里的水果是在森林里意外捡到的，统共没几个，这不是和弟弟穷得没钱吃饭，才想着找个人卖了么。再说，黑市里的规矩我还是懂的，肯定不会明知故犯。” 克莱德冷冷一声嗤笑，面色阴翳，看不出情绪，却也不再和她说话。 指间的烟燃烧殆尽，克莱德吐出最后一口云雾，带着他们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矮房。 再往外走就是茂密的丛林，距离热闹繁忙的集市也相距甚远。 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顾橙子稳下心神，推门而入，若无其事地打量一圈，然后拉着团团在房间里的双人沙发上一屁股坐下。 克莱德在后关上门，回头觑了觑他们，懒得计较，一声不吭地抽了把椅子坐在对面。 各据一方。 “东西拿出来，我先看看。”他手指微曲，反扣在扶手上。 顾橙子收敛笑意，没有照做：“克莱德先生，先别着急，我想交易之前，我们需要先签份协议书。” 克莱德额角一跳：“什么协议？” 顾橙子默而不答，拿出布袋子里的星空玻璃球，轻轻在上面划了两下，面前立马弹出来一个虚拟窗口，里面其中一个选项，用黑色的加粗字体写着五个字——“保密协议书。” 这便是黑市另一高明之处。 规则里说交易完成后，不得泄露具体交易内容，那交易之前呢？ 万一买家看了东西，转头不想要了，还到处和别人宣扬，卖家岂不就惨了？ 于是，保密协议应势而生，专门在谈判桌上用来保护卖方的权益。 而这份协议唯一特别之处在于，它不具备强制性，交易双方自愿签订，很多卖家为了拉拢买家，刷足好感，也会选择不签，全靠各自人品。 不过顾橙子并没有这个顾虑，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水果会卖不出去。 克莱德是个精明的商人，他不会舍得放弃这么大一块蛋糕。 就算最后她失策了，克莱德嫌弃价格太高不愿意买，她大不了冒点风险，自己上街摆摊。 反正在这个未来世界里，农作物供不应求，形势一片大好，不愁找不到买家。 这样一想，顾橙子底气又足了几分。 那头，克莱德快速地扫完协议书内容，神色冷了一分，漆黑的眼底极快闪过一抹凌厉：“小姑娘，你搞搞清楚，现在大家交易靠的都是诚信，哪还有人会签这种东西？你拿出来，呵，不相信我？” 顾橙子挂着得体的笑容，无比淡定道：“当然不是，我肯定是相信大叔的。可大叔和我是初识，这一锤子买卖大家正正规规签个协议，也表现了各自的诚意不是？再说了，大叔你也知道，如今农作物在市场上多缺呀！但凡有卖的，无一不是抢手货，我现在忍痛把自己的利益让了一部分出来，难道不应该更慎重些？” 才说了两句话的克莱德一脸吞了屎的表情。 “看不出来，你这小屁孩……”他瞪大眼，恨恨咬牙，“挺牙尖嘴利啊！” “不，这叫伶牙俐齿。”顾橙子眼皮子一掀，面色如常道：“克莱德先生，大家都是混口饭吃，签份协议对你我都好……” 眼见她又有滔滔不绝的势头，布兰德脑袋都大了，赶紧比划了个暂停的手势：“停停停，签签签，你可千万别再张嘴了，你们黑眼睛黑头发的人总爱长篇大论，听得我头疼。” 说完，他径直翻到最后一页，抬手签上大名，动作超乎想象的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顾橙子生怕他后悔，以最短的时间戳了确定按钮，然后克制住心中的得意，伸出一只手来：“大叔，合作愉快！” 克莱德微微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要和他握手。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克莱德微抬下巴，斜睨着眉开眼笑的女人，迟疑了一会儿，终是忍着满腔不情愿，虚虚握住那只手。 算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克莱德臭着脸：“……合作愉快。” 第 7 章 有了一纸合约在手，顾橙子底气十足。 克莱德早等得不耐烦了，一见她收了协议书，没好气催促道：“别磨蹭，快点把东西拿出来，老子还得赶时间回去吃午饭呢！” “等我一下，东西有点多，我先找找。” 顾橙子一边说，一边拼命用脑电波给007打连环夺命cll。 ——007，快出来！ 【007：在。】 ——我要买五个苹果，十个橘子，两个橙子！ 【007：收到。】 【007：已自动扣款50星际币，当前账户余额77。】 等了一会儿，顾橙子听到叮咚一声提示音。 【007：货物已运送到宿主背包，请查收，欢迎下次光临！】 顾橙子闭上眼睛查看背包，期间克莱德起了个身，回来时手里端了杯水，一边喝水，一边等顾橙子翻找完。 星际科技发达至今，空间储存器已经不算稀奇物件，几乎人手一枚，克莱德以为她是把东西放在了储存器里，也就没有多想。 从始至终没说过话的团团眨巴眨巴眼，看了看旁边的顾橙子，又看了看对面的克莱德，低着头保持沉默。 房间里安静了几分钟。 顾橙子终于睁开眼，手上凭空多出了一个水果篮。 克莱德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下一秒，直接一口水卡在了嗓子眼。 “咳咳咳……” 他被呛得一阵猛咳，双目瞳孔不自觉放大，眉眼间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她妈告诉我这是捡的？” 这得踩多少狗屎运才能随随便便捡到？！ 克莱德难掩震惊。 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成色如此新鲜，果肉如此丰满的水果！生生比研究所培育出来的水果大了好几倍！ 他的视线落在顾橙子身上，带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难怪她会要求签保密协议了，换做是他，绝对比她做得更严密！ 别说是签一份保密协议书了，就是十份，一百份，一千份都不为过！足以令全星际疯狂的东西，谁敢轻易暴露给别人看？ 肯定得藏在家里当祖宗供起来啊！ 当然，单单这么几颗果子值不了多少钱，但重要的是它的种子值钱啊！ 一旦研究出培育方法，大范围种植，那价值才是真正的不可估量！ 克莱德越想越觉得来气，你说这小丫头怎么就这么心大，他不过签了份屁用没有的协议，她就毫无防备地把老底给抖出来了，万一遇到的是坏人怎么办？果子找谁赔？？？ 顾橙子被克莱德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得发怵，下意识自我检讨起来，自己难道真有那么罪不可赦？眼皮一掀，就见他从储存器里取出几个盒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水果分开来包装好，那温柔体贴的态度，仿佛是对待小情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所有水果都有了自己的小窝，他又一一检查一遍，确保完好无损，才转头看向顾橙子，张口便是一句：“一点不长心，碰坏了怎么办？” 躺枪的某橙子：……( ＿ ＿)ノ| 唉，人间真实。 从前听过人不如狗，人不如猪。 没想到穿越一回—— 人不如果系列！ 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克莱德从震惊的情绪中抽离，托水果的福，他对顾橙子的态度陡然变好了不少：“我全买了，你出个价。” 说完，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点了一支烟，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顾橙子思忖片刻，比了个五的手势：“五十万。” 克莱德：“？？？” 克莱德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少？” 顾橙子无比淡定地重复一遍：“五十万。” 克莱德瞪眼，声音骤然飙高：“……臭丫头！你打劫呢！” 张口就是五十万，当他是银行吗？ 顾橙子眉梢微挑，盈盈笑道：“大叔，我这是可是很公道的价钱了。东西你也看到了，市场上有卖的吗？我这是独家水果，贵一点很正常。” “贵一点？”克莱德冷冷一哼，“贵的不止一点吧，五十万够我收购一车子水果了。小姑娘，做生意不能太坑。” 顾橙子默默吸了一口气，语气温吞：“五十万，你要不要？不要我就走了。” 克莱德眼神微沉，默了半晌，然后一言不发地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用脚使劲碾了几下，彻底灭了最后一缕火星，幽幽抬眸，嗓子又低又哑：“五万。” 这价砍得未免太狠了，连她的心里价位都没达到。 顾橙子气哼哼扎小人，又好言好语道：“大叔，我一个小姑娘，你好意思在这里和我讨价还价吗？三十万。” 克莱德看了看那包好的水果，懒得再说废话：“十万。” 顾橙子怒目圆睁：“二十万。” “十万。” 顾橙子一拍桌子，大手一挥把水果收进空间，朝团团使了个眼色，团团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牵好她的手，作势要走人。 “诶诶诶！你们走哪去！”克莱德一看情况不对，急眼了。 顾橙子扭过头，语气森冷：“大叔，做生意还是厚道点好，你在集市上以次充好，挑软柿子捏我管不着，但这私底下交易将就你情我愿，要是你存心想占便宜，那交易就此取消。” 她算是明白了。 对付奸诈之人，来软的不行，就得以牙还牙，态度强硬。 克莱德被顾橙子一番话说得心中骇然。 她什么时候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他每次明明都再三观察才动手，很少有人看穿过他的手法。 毕竟他挑的对象确实都是软柿子。 顾橙子眼皮一掀，瞄了眼克莱德千变万化的脸色，从容镇定地站在原地，既不离开，也不坐回。 现在就是对垒阶段。 谁先低头谁就失去了主动权。 最能沉住气的就是赢家。 克莱德全然未注意眼前人的想法，他在计算这些果子能够为他带来的利益，是否值得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买它们。 其实克莱德本身也是为人办事。 只不过这个人有点特殊，他在研究所工作，并且职位不低。 他出钱，他则负责帮他弄到想要的东西，包括雇佣探险队深入森林寻找奇怪的生物，买雇佣兵去虫族取可研究的虫卵，简而言之，他就是个科学怪人，对世界上所有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 他今天并没有想过会遇上这一桩交易，交易的物品还如此特殊，见所未见。 如果他自己掏腰包先把钱垫付了，再把东西卖给那个科学怪人，对方愿不愿意出更高的价钱，他就无法肯定了。 他得赌一把。 克莱德皱着眉思索了许久，久到顾橙子耐心快要消耗殆尽，才听见他迟疑道：“小姑娘，二十万真的太多了，说实话，这些果子我也是替别人买的，价格太高了我不好做啊。” 他言辞诚恳，也没了戾气，顾橙子想了想，说：“最低十五万，不能再还价，我是拿命进森林采摘了几颗，你不能让我倒赔吧。” 克莱德一听又少了五万，已经比他预料的价格低了很多，喜不自胜道：“成交成交！我现在就付钱！” 他忙不迭点开交易栏，啪啪啪输入买卖双方的名字，到了填银行账号的时候，手指微顿：“你银行卡号多少？” 黑市的付款方式分为现金和银行两种，相比之下，现在普遍使用的都是银行交易付款，便捷又安全。 顾橙子却犯了难：“能付现金吗？” “现金？”克莱德一怔，“你没开通银行账号？” 联邦里所有国民，不论有没有成年，都可以开通属于自己的银行账户，一般家庭的孩子一生下来，家里人就会事先为他准备好一张银行卡，方便存一些零用钱之类的。 顾橙子顶着克莱德探究的目光，理不直气不壮地嗯了一声。 布莱德狐疑地眯了眯眼，想到自己还有把柄在她手里，没再多问：“现金我暂时没有这么多，你留个地址，我到时候给你寄过去？” 那可不行！ 有自保能力之前，卖水果这种事她可不打算干第二次。 顾橙子毫不犹豫在他的建议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007突然跳了出来。 【007：宿主，我可以申请帮你生成有效期一个月的临时身份证和银行卡。】 顾橙子眸光闪了闪，又不禁疑惑，这抠门机器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007像是有读心术似的，不紧不慢甩出两个字： 【007：付费。】 “……” 顾橙子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默默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007又记了一笔，皮笑肉不笑地问：“多少钱？” 【007：一共五万星际币。】 日了狗了！ 你怎么不去抢！ 顾橙子：……007，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007：007是空间功能性机器人，主驱动系统是芯片，没有感情，请宿主尽快做出决定。】 要不就割一块肉，要不就割全身的肉。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于是，半天没等到顾橙子吭声的克莱德刚想说，要不他现在去银行取，正好黑市登记大厅有现成的取款机，紧接着就看见顾橙子露出一抹要哭不哭，比厉鬼还凄惨的笑容：“不用现金了，直接打在我亲戚卡里就行。” 这笑容着实诡异。 克莱德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几分钟后。 顾橙子眼睁睁看余额多了150000星际币进账，转瞬又扣除50000，绝望地捂住胸口。 呜呜呜。 心痛到无法fu吸！ 赚钱一时爽，花钱火葬场啊啊啊！！！ 一夜之间暴富的顾土豪按照和团团的约定，带他去集市上买玩具。 路过一个摊位时，小家伙拉了拉顾橙子的袖子，站住不动了。 顾橙子顺着他指的方向抬眸看了眼，有点惊讶。 ——是一幅智能相框，边框还是木头制的，款式很老旧。 这位摊主是个念旧的人，极其爱收集随着科技发展，渐渐被淘汰的东西。 这智能相框可以映射全息影像，对于顾橙子而言，它的功能很先进，可放在星际1000年，对比那么多高科技的发明，它就显得落后而累赘了。 顾橙子皱了皱眉，蹲下身，视线落在团团那张白白净净，此刻却多了些许固执的小脸上：“团团，你确定要这个吗？你可以选别的更好玩的，隔壁店还有会飞的小汽车，你可以坐进去开的，不如我们去看看再决定？” 话音未落，小家伙坚定摇头：“不要小汽车，就这个。”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顾橙子，撅了撅嘴，鼓着腮帮子说，“妈妈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被坏蛋砸坏了。” 顾橙子心绪翻滚，一时无言。 这么点大的孩子，本该是窝在母亲怀里撒娇哭闹的年纪，团团却在摸爬打滚中渐渐变得懂事。 相框的价格不贵，过时的款式，糟糕的质量，让她只需要一百星际币就可以买下来。 付了钱，团团迫不及待地把相框抱在了怀里，顾橙子望了望前面蹦蹦跳跳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果然还是太心软了。 明明自己还是个一穷二白的最底层劳动人民，连个固定工作都没有，却竟然生出了收养一个孩子的念头。 其实那些邻居们对团团态度大变的原因，她多少能猜到七八分。 纵然宇宙岁月流转，科技发展到了飞船可以一天之内跨越数个星球的水平，可无法否认，从始至终，唯独人性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还是一如既往的复杂。 人类文明看起来完全实现了平等自由，联邦政府也一直在倡导人无三六九等，但等级秩序该有的一样不少。 比如，星球依然会分成五个地区，帝国也依然存在统治者，皇室和贵族依然没有从历史中消失。 第五区的日子不好过，许多穷人还活得磕磕绊绊，每天只能靠喝着营养液度日，填饱肚子后又得去为生计操劳，也只有那些有钱人，才有资格和闲情到古拉多那样的地方进行消费。 作为联邦第一星球的德古拉尚且如此，其他落后的星球就更不用说了，无形的等级制度在这里体现得鲜明而讽刺。 刚开始，邻里或许还能看在团团父亲为了保卫联邦而牺牲，又转眼没了母亲的份上，没事帮扶一下。 可时间一久，自己生活又过得不如意，难免多了几分不情愿。 谁都不想无亲无故地去养一个孩子，一个半大的拖油瓶。 这种人心动摇的时候，只要某个人趁机再怂恿两句，人心的天平自然就发生偏移了。 无可厚非，只是道义上略微说不过去而已。 顾橙子从黑市出来，入眼便是酒吧的后院。 装着星空玻璃球的布袋子自动放进了空间背包，那个相框过两天会由黑市快递机器人送过来，顾橙子地址填的是布兰特那套房子所在小区，到时候下楼拿就行。 刚才逛街时，顾橙子就试探性问了小家伙一句，以后愿不愿意和她一起生活。 本以为团团会摇头，结果他抿唇犹豫了一会儿，反而开口问：“橙子姐姐，我是不是不能回家了？” 顾橙子望着他那双清亮澄澈的大眼睛，说不出欺骗的话，如实点头：“只是暂时的，以后一定有机会回去的。” 团团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眼神黯然，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牵住了顾橙子的手。 星际收养手续十分繁琐。 好在顾橙子弄到了临时身份证，兜里也有了一些本钱，团团又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手续办得还算顺利。 几天后，收养证书就发到了顾橙子手上，翻开第一页，是她给团团新取的名字。 顾颢。 浩大，光明。 团团也很喜欢这个名字，这几天刚到新家，新鲜劲儿还没过，没事嘴里就念叨着“顾颢，顾颢，顾颢”。 又过了两天，布兰特从机械市场回来了，新的机器人洗碗工上场，顾橙子再度变成了无业人员。 布兰特大方地给她结算了七千星际币工资，加上卖水果赚的十万星际币，除去这段时间三三两两花掉的生活费，现在小金库里一共存了十万五千多。 顾橙子抽空跑了趟古拉多的中介所，就目前情况来看，第五区虽然乱了点，穷了点，却是最合适她发展的地方。 一来，她那一手厨艺只有在古拉多这个环境里才能派上最大的用场。 二来，空间里的农作物太显眼，越往等级高的区域走，得罪不起的人越多，说不准某天就被哪个大佬盯上了，迫于权势，她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一点，也是她现在唯一能够仰仗的资本—— 咳咳。 一股拔山扛鼎的怪力…… 说来惭愧，想想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力气反而比举重运动员还大好几倍，扛起一个一米八的大汉不在话下。 小时候，学校里但凡有熊孩子欺负她，她就轻飘飘往桌子上那么一锤…… 萝卜头们立马噤若寒蝉。 从小学到高中，她蝉联霸王花的名号，从来没有男生敢揪她小辫子，到了初高中，身高陡窜，更是杀遍全校无敌手。 然而，这样牛逼哄哄的后果就是…… 她再也没收到过表白和情书！！！ 顾橙子自认为长得不差，可每每有男生对她产生了点好感，转头一打听。 woc！ 居然是那个一巴掌把课桌拍得四分五裂的女生！？ 对不起，打扰了。 第二天果断销声匿迹。 于是，明明怀揣着一颗少女恋爱心的顾橙子，愣是没找到一个敢和自己谈恋爱的对象。 高中三年，过得那叫个清心寡欲，全年级女生里，教导主任最不担心早恋的就是她！ 连儿时好友听完她的辛酸史，都直截了当吐槽一句：橙子，你果然是凭着实力单身啊！ 高中毕业后，她有一天受邀回学校参加校友会，才听一个相处不错的同学提起，原来班里当年私底下还给她取了个天雷滚滚的绰号。 桃花杀手！ 那同学睨了她一眼，慢吞吞解释：“当然，死的都是你自己的桃花。” 笑容崩裂的顾橙子：……绝交！ 第 8 章 古拉多夜市是第五区最著名的打卡地标，也是整个联邦最大的美食城，第五区每年的税收超过百分之五十都是古拉多一力贡献的，区域政府看到古拉多巨大的商业利益，私下里对此更是关注。 顾橙子趁着中午人比较少的时候跑了趟中介所，正值午后休息时间，大厅里除了两个智能机器人，只剩一个年轻小伙子垂着头坐在前台。 走近一看，好家伙！打瞌睡呢！ 两只眼皮子有气无力地拉耸着，已是半梦半醒。 顾橙子挑眉，正犹豫要不要敲桌板把人喊醒，就见他睡着睡着，脑袋忽然一歪，一个激灵自己把自己吓醒了。 “……” 小伙子睡眼惺忪，一时间没能从梦中回过神来，用力揉了揉眼，这才发现旁边站了个面露尴尬的女人，反射性挺直了腰板。 “你好。”顾橙子不动声色地收回爪子。 年轻小伙扬起嘴角，露出八颗大白牙：“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顾橙子眨眨眼，真想摁着黑市机器人的头来看看—— 这才叫把顾客当上帝！！！ 对于他非常良好恭敬的服务态度，顾橙子自然不会刻意为难，满脸挂着姨妈笑：“我想问问，古拉多这段时间有没有空的店铺？最好是出租的。” 古拉多占据着第五区交通最便捷，环境最宜人的一块地皮，又是政府重点发展对象，比起住宅区，商业门店的价格肯定不便宜。 如果买的话，她那点钱估计是买不起了，但短期内租一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年轻小伙闻言，不由一愣，说：“您稍等，我先帮您查查。” 他飞快地在液晶屏幕上划了几下，而后跳出来一个选项界面，其中有一个“待出售/待出租”，点进去，古拉多空余的店面信息全都罗列在内。 “小姐，这边是我们所有还空着的店面，除去出售的一部分，剩下这三间是房东挂牌出租的。” 全息虚拟影像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它能够全方位展示商品的样子，360无死角，即便不是亲眼所见，也可以清晰看到每一处细节，并且完美做到了按顾客的意思随意旋转缩放。 三间店铺面积相差无几，只有左边那间稍微小一些，位置却是最好的，靠近中心广场，一到了晚上，客流量很大。由于地理位置占优势，租金有点小贵，每个月一万二，押金一万。 剩下两间，条件不好不坏，约有五六十平米的样子，位置都比较偏。 不过…… 顾橙子盯着中间的店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年轻小伙很有眼力见儿，立马把它单独调出来放大。 方方正正的格局，前面是用来摆放桌椅，招待顾客的用餐厅，往后是烧饭做菜的厨房，与别的店铺并无不同。 这时候，虚拟影像在半空中缓缓转了个圈，顾橙子立马被厨房后的一扇小门转移了注意力。 难怪她刚刚总感觉用餐厅似乎面积少了几平方米，没想到是挪出来又建了个小房间，附带一体化简易卫生间，看样子以前应该是供员工休息的地方。 顾橙子支着下巴暗暗思忖。 她原本是想找个客流量大的店铺，类似左边那样的，毕竟她是要做生意的人，位置太偏了，入不敷出就惨了。 然而看到中间这间，又不免生了几分动摇之心。 布兰特名下那套房样样都好，房租便宜，位置不错，风景环境更是没得说，可距离古拉多着实有一段路程。 而且保不准以后布兰特家里有特殊情况，忽然不能租了，饶是她有通天的本事，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别的落脚之地。 何况，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个年仅六岁的孩子，白天她出来看店，总不能把小家伙单独扔在家里，别说吃饭喝水了，安全能不能保证还是个问题。 要想赚钱的同时，还能一边照顾孩子，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将工作和生活放在一个地方。 旁边的小伙子察言观色，连忙卖笑讨好道：“小姐，您可别看这间店铺位置偏了点，但它租金是最便宜的，才八千星际币一个月。而且它背靠小河，后面没有阻挡物，您要是喜欢，可以自己围个栅栏弄个小院，放两把椅子，没事喝喝下午茶聊聊天，都是惬意的事情。” 他边说边偷瞄女人的神情，恨不得她立马拍板定下。 这破地儿在他手里放了两个多月，都快发霉了，愣是没人瞧得上。 凡事看过的客户，都嫌弃前厅太小，后面的休息室有些多余，如今大家开店用的都是智能机器人，平时没电充个电就行，哪里需要休息？ 加上本来位置就偏僻，这群利字当头的商人自然不乐意花钱租个没用的小破门面，万一日后不赚反赔，可不就得不偿失。 这房东本来颇为自信，古拉多的店铺向来是抢手货，他心想肯定用不了几天，中介就会发消息来，通知他去签合同了。 谁知道在家等啊等，等了大半个月，愣是连个短信都没收到，不由着急了。 打智脑问了问情况，中介负责人立马开启吐槽模式，朝他大倒苦水，说什么再这么下去，必须给他们加一千块辛苦费啊云云，房东强颜欢笑着听完，挂断通讯，旋即愁得一个头两个大。 没办法，硬件上比不过人家，只好软件上提高优势。 房东不得已重新定价，将最初的一万一星际币改到一万，一个月后，又从一万改到八千，这下询问的人才逐渐多起来。 顾橙子今天是第三个来看房的人，上午两批人中，一对夫妻对这间店铺也极其动心，就是付款方式还没协调好。 “小姐，您要是看中了，可得赶紧下决心。”年轻小伙子暗戳戳再加把火，“上午本来有个顾客要租，就是押金凑不够，最后说过些天再来看看。您今天要是不抢先一步，后头恐怕就没这个机会了，像这么合适心意的房子错过了可惜，您说是不是？” 顾橙子瞥了一眼身边絮絮叨叨的男人，嘴角抽了抽。 时过境迁，房产中介的人倒是没什么变化，一张嘴皮子耍得贼溜。 年轻小伙是个干推销的，为了业绩奖金，话里多少带了点夸张的成分，顾橙子只听信七八分。 这店铺虽然各方面条件算不上好，可胜在租金低，又是三个月一付，有人看中不算稀奇。 顾橙子淡淡问：“我今天付钱，等多久可以拿到钥匙？” 小伙子喜上眉梢，乐眯了一双小眼睛：“签了合同，明天就可以入住。”他微顿，“店里面是空的，家具得您自己买。” 顾橙子点头表示理解，这点她心中有数。 “再麻烦你帮我问房东一个问题。” “您说。” 她眸光流转，视线落在靠河岸的一小块空地上：“我多付两千块，他愿不愿意让我建个玻璃房？” 小伙子吃了一惊：“……您想建在哪？” “后院。” 装修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付完房租和押金，再一查余额，瞬间少了一位数。 为了省钱，图纸是顾橙子亲自设计的，施工队也是再三比较之后，挑了个性价比较高的，好在资金到账，干起活来速度也快。 二十天后。 工程结束，一次性结清工资，顾橙子开始忙着采购桌椅家具。 她设计食味居的图纸时，模仿了古代客栈的风格，家具自然也得是配套的。 她抽空去商场里溜达过好几回，却始终没找到一家符合心意的店，桌椅要不用的是合成材料，要不就是金属，科技感十足。 顾橙子正为此发愁时，007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空间商城，她眼睛一亮，瞬间化身树袋熊，抱住007大腿喊爸爸：“可爱的007，乖巧的007，优雅帅气的007，你最好了，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空间机器人，能不能行行好，让我在空间商城里买点东西？” 007沉默了，顾橙子莫名觉得它是在翻白眼。 没一会儿。 【007：空间商城开启中，请宿主根据需要购买物品。】 视线一晃，一道偌大的屏幕赫然出现在眼前。 类似于淘宝界面，明码标价，点击加入购物车，之后会一并扣款。 顾橙子兴高采烈地在搜索框里输入“木制桌椅”四个字，然后跳出来一大堆符合要求的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重点是，价格很nice！ 看着购物车被一点点填满，顾橙子心满意足，又转回主页，挖宝似的，开始兴致勃勃翻随机推荐里的商品。 “盘子得要，铁锅不能缺，还得买几双碗筷……”她念念有词，“机器宠物，管家机器人，家务机器人，飞行器，喷气滑板。” 再往后翻两页。 顾橙子笑容一僵，不自觉倒吸了口冷气，瞪着那图片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脸色渐渐扭曲。 “火炮？？？” “星际雇佣兵！？” “穿梭舰？” “变…变形金刚！？！？” 手指不受控制地一滑。 广袤浩瀚的银河中，无数星辰璀璨夺目。 顾橙子揉揉眼，对着那图片上的星球看了又看，感觉自己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她抖抖索索喊：“007！” 【007：在。】 “……联邦第一星球也是可以卖的吗？” 【007：只要宿主敢买。】 “……” 不不不！ 我不敢！！！ 【007：o(￣ヘ￣o＃)怂！】 搬家的前一天，顾橙子将钥匙送回给布兰特，顺便补了两千星际币的房租。 刚好住满一个月，她就参考了市场价补的。于她而言，布兰特是恩人，她再怎么爱财，也不能贪恩人的便宜。 一开始布兰特还不想收，推脱好半天才松了口，末了语气深长地叮嘱道：“以后有困难了别硬撑着，你们还年轻，要走的路还有很多，难免遇上点坎坷。大忙我可能帮不上，但借点钱，搭把手还是可以的。” 顾橙子感激地道谢。 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布兰特对她的好，她都牢牢记在心里。 前世没见过母亲，父亲也只陪了她短暂的二十年，顾橙子习惯了孤孤单单一个人。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心里不能说是不怕的。 但是这么些天，遇到了老婆婆，遇到了邋遢大叔，遇到了布兰特，遇到了小团团，遇到了克莱德，还有那个将她从森林里带出来的神秘人，大家都愿意给予她一份小小的善意，让顾橙子打心眼里觉得，其实现在的生活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21世纪的那个顾橙子已经死在了歹徒手里，星际1000年的她才是真正活着的。 这般一想，心中仿佛一扫阴霾，豁然开朗，生活也有了新的奔头。 来还钥匙之前，顾橙子已经把团团送到了新家。 为了兼顾照顾团团和店里生意的双重任务，她索性心一横，买了个智能机器人当保姆。 这一个月来林林总总的开销极大，又是交房租又是装修的，她好不容易攒的小金库转眼又见了底。 顾橙子望着繁华的大街，长长叹气。 唉…… 一朝回到解放前。 做菜食材还没买，兜里就剩下一千多，一块愣是得掰成两块，精打细算着用。 好在团团还小，暂时不用操心学费的问题，顾橙子皱着眉，暗下决心，等食味居生意上来了，多赚点钱，咬咬牙也得把团团送到好一点的学校去。 倒不是她地域歧视，第五区的学校就她观察来看，基本上全是浑水摸鱼的，不止学生浑，老师更浑，上课睡觉打呼噜的一大堆，教育质量也极差。 一个孩子以后人生走得怎么样，启蒙教育很重要，她不能为了省钱，让团团毁在起跑线上。 回到食味居，正值午前，一进门，团团像一颗炮弹似的，从后头哒哒哒飞奔过来，身后紧跟着端茶倒水的咕噜。 咕噜便是那个新买的保姆机器人。 付款的时候，顾橙子本是随口一提，让团团给机器人取个名字，以后他们俩就是小伙伴了。 原以为团团至少会取个通俗可爱的名字，比如“大白”“小白”之类的，结果第二天她一觉睡醒，迷迷糊糊听见团团盘着小腿，对着机器人一个劲喊“咕噜，咕噜”。 顾橙子顶着一头炸毛的黑发问：“……团团，饿了？” 小家伙摇了摇脑袋，咧开嘴角，亮晶晶的鹿眼弯出漂亮的弧度：“不是不是，橙子姐姐，咕噜是它的名字哦！” 顾橙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措不及防。 对上机器人那双圆滚滚的，哀伤幽怨的大眼睛…… 咕噜：( p_q)！ 顾橙子苦笑：“……” 对不起，她的锅…… 第 9 章 中午，顾橙子去空间里掏了两个鸡蛋，放点大白菜和酱油，简单炒了两碗蛋炒饭，再配上一碟开胃小菜，令人食欲大开。 团团这几天已经适应了新的生活环境，一到吃饭的点，很自觉去洗了手，然后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等待开饭。 顾橙子每次端着饭从厨房出来，看见眼巴巴瞅着她的小家伙，不吵也不闹，就这么围着小兜坐在那儿，一颗老母亲的心瞬间泛滥得不成样子。 两人吃饭的时候，咕噜自己跑房间充电去了，这是它每个星期的例行任务。 前世，顾橙子到死都没找到男朋友，更没生过孩子，平时刷手机见过太多熊孩子仗着年纪小嚣张霸道的新闻，导致她现在对这种四脚吞金兽都有点犯怵。 穿越到星际之后，起初一段时间没有通讯器，对联邦的了解也多是从口耳相传中得知，零零碎碎，并不详细。 后来赚到点小钱，买了个智脑通讯器，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每天会习惯性浏览联邦新闻，扒扒星际八卦。 什么某一线男星又出轨了！ 星云森林出现了不明生物！？ 九亿少女的梦中情人王储殿下前日出席联邦某重要会议！ 呱唧呱唧呱唧…… 顾橙子意犹未尽地吃完瓜，又跑去搜菜谱。等看见那些所谓顶级大厨写的颠三倒四的做菜步骤，才猛然意识到，随着时代的发展，多少人类文明都湮没在了历史岁月之中。 别说八大菜系了，现在帝国政府规定，餐馆只要会做个番茄炒蛋，就已经可以参与星级评定。 门槛奇低。 而且仔细研究后会发现，智脑上的菜谱几乎都缺少步骤，很多食材烹煮的时间和用量也不对，这样做出来的菜，色相很好，尝起来的味道却与美味二字相差甚远。 她一直吃的是空间里种的菜，包括水果和肉类，配好调味料，自己洗自己做。 最初穿来那些日子，兜里穷得叮当响，买不起吃的。 她要不喝点水干饿着，要不就喝从收容所带出来的几袋营养剂，口感倒还可以，跟碳酸饮料差不多，涩涩的，可一天两顿下来，难免觉得索然无味。 至于古拉多，说来惭愧，除了布兰特的中餐厅，其他店铺她愣是连只脚都没敢踏进去。 钱不是问题。 问题是没钱…… 一道简单的炒菜起步价一千，一家四口随随便便点几道菜，勉强吃个七八分饱，少说也得上万星际币，像顾橙子这种小市民根本消耗不起。 不过，根据她一个星期以来的观察，古拉多消费高昂的这种情况也正好为食味居打响第一炮提供了垫脚石。 当初中介那个年轻小伙子在介绍店铺时，其中有一小部分细节是遗漏的，不是他不知道，而是在他看来，那点细节并不足重要。 直到顾橙子拿到钥匙，带着装修队过来实地考察，才注意到河岸边架起的那座人行桥。 ——一座连接着古拉多和平民区的桥。 高端路线走不通，只能铤而走险，试试低端路线。 顾橙子没闲钱办什么开业大酬宾了，只让咕噜挂了块一人高的荧光广告牌在靠近人行桥的地方，第一行特地用加粗字体写上“前十位客人鸡蛋肉丝面半价，只需300星际币”。 适中的价格，比其他餐厅便宜得多，平民稍微肉痛一把也吃得起。 食味居第一天营业，从正门特地绕过来新客人不多，主要客源还来自于河对面。 顾橙子从空间里买了十斤高筋面粉，趁着夜市开门之前裹上保鲜膜醒发完成，搓成长面，搁在架子上晾干。 傍晚，日头西斜，持续了一天的热浪降下了温度。 古拉多渐渐热闹起来。 不过那股热闹大多来自于广场中心地带，并不包括新开业的食味居。 顾橙子托着头等了半天，白开水喝了好几杯，依然没人进来吃面。 同是街尾，对面的小店已经坐下了好几批客人，店员机器人穿梭在大堂忙着点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顾橙子吸吸鼻子，喊上在看图画书的团团，扛着锄头往后院走。 不能傻坐着了。 她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再这么坐下去，她就算再乐天派，也会觉得有人拿四十米长的大刀在剜心。 夜色阑珊，微凉的月光洒落在河面和不大的小院里，微风拂过，从远处带来一缕淡淡花香。 托那两千块的福，房东爽快地答应了她的建房要求。 玻璃房外墙往河岸边扩了点，一共只有几平方米，用的材料是外星球随地可见的一种水晶，造价十分便宜。 为了增加隐秘性，顾橙子在玻璃房四周装了遥控窗帘，又买了个太阳模拟器，晚上夜深人静，就把窗帘拉开接接风，白天人多自动关上。 顾橙子转了一圈，看到角落里一排还没来得及栽种的花盆，心下有了决定。 她回屋找了把边角不锋利的小铲子，笑吟吟道：“团团，会翻土吗？……就是这样做，把土松开。” 她翻转手腕，展示标准动作给他看。 小家伙点头：“嗯嗯，我会了！” “那行。”她把铲子递过去，“翻完姐姐种上花，以后它们就交给你照顾了，每天浇点水，别让小花死了，一个月后姐姐来检查，如果团团做得好，会有奖励哦！” 团团现在不上学，可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还是得教，让他每天都有点事做，磨磨他的性子，正好还能培养他的责任心和恒心。 受到奖励的诱惑，团团劲头十足，抓着小铲子就哼哧哼哧干起活来。 顾橙子这才放心做自己的事。 当初见到这店铺后头空了一块巴掌大的地，她便隐隐有个念头。 在这块土地上种菜。 星际土壤瘠薄，天气变化多端她是知道的，不过前两天逛空间商城时，她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土壤改良剂。 光看样子就很高大上。 小小的蓝瓶子，里面盛了几滴透明液体。 没写具体干什么用的，名字已经说明一切，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从来没人试过，去问007也是紧紧闭着嘴巴不肯透露一个字眼，所以这改良剂到底能不能真的改善土壤成分，还有待实验。 顾橙子手心发痒，很想买一瓶试试，结果视线往下一挪，那数字后面六七个零，瞬间毫无欲望。 有句话说得好啊，当金钱站起来说话时，所有的真理都沉默了。 顾橙子郁闷地想，这空间机器人不应该叫007，明明叫铁公鸡更贴切…… 不管怎么样，种地这事得先提上日程，万一有人问起菜的来源，她就说自己种的，方便掩饰空间的存在，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说做咱就做。 顾橙子卷起裤脚，抡起大锄头，开始给荒废许久的土地松土。 前不久德古拉才下了雨，土壤还残留着暴雨过后的湿润气息，不必费多大力，一锄头下去便是一个坑。 那头团团卖力地挥舞小铲子，这头顾橙子一点点给松开的泥土浇上水，随手撒出一把白菜种子。 当然，这些白菜种子不是空间商城里的，她那天碰巧在黑市商贩手里买了一些。 说来奇怪，空间商城里的什么都有，唯独少了农作物种子，而且星际人工培育的种子根本没办法在空间里发芽。 007后来告诉她，农田里的蔬菜水果用一点少一点，等用完还得重新种，却没有直说种子应该从哪弄。 虽然现在田里的作物还有很多，够用很长一段时间，可顾橙子难免觉得不踏实。 正想得出神，脑中突然响起一道提示音。 ——叮。 【007：恭喜宿主完成初级主线任务一，在古拉多拥有一家自己的小店，任务奖励：一瓶体力增强剂，已放入空间背包，注意查收。】 【007：发布初级主线任务二，食味居招待100位客人，时限：无，任务奖励：初级厨具一套，可检测毒性，提升食材品质。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顾橙子愣了半天。 刚想开口，咕噜滑着轮子从前厅飞奔而来。 顾橙子见它乐眯了一双机械眼，不明所以，咕噜拽住她的衣袖，语气尤其兴奋：“主人，客人客人！来客人啦！” 顾橙子：？？？！！！ 顾橙子一路小跑到前厅。 食味居开业后的第一位客人正坐在靠门的一张桌子上。 是个年轻女人。 侧面对着她，看不出年龄，五官大而深邃，眉尾微扬，一头浪漫的大波浪长卷披散在背后，身材窈窕。 顾橙子洗了把手。 店里很安静，哗哗的水流声响起，年轻女人循声望来。 视线对上。 顾橙子对她友好一笑，她怔了怔，轻轻颔首，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顾橙子吃了一惊。 她就算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前世她最爱看欧洲中世纪的纪录片，对于那些欧洲贵族们的姿态多少有些了解。 女人或许是换了一套不打眼的衣服，但习惯成自然，举手投足间露出来的那种气质骗不了人。 顾橙子垂下眼眸，收敛心中的讶异，拿上菜单走了出去。 “您好，请问需要点单吗？” 女人淡淡嗯了一声。 顾橙子翻开菜单摆在她面前。 她自己临时手写的菜单，没什么花样，就是几道简单的面食料理。 女人生了一双极漂亮的墨绿色眼眸，看人时目光亲切而温柔。她仿若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抬起手，把碎发别在耳后，侧了侧头，很认真地在看菜单。 作为一只专业颜狗，顾橙子从没像今天这般庆幸，庆幸她被高中语文老师逼着写了一手好字。 气氛沉寂了几秒。 女人葱白纤细的食指落在那道鸡蛋肉丝面上：“这个。” “好的。”顾橙子记下，又问，“要加点小菜吗？” “……小菜？”她面露好奇。 顾橙子笑着解释：“都是我自己没事研究的一些配菜，有胡萝卜干，辣白菜，酸菜，今天开张免费送。” “那加一份胡萝卜干吧。” …… 鸡蛋肉丝面做法并不复杂。 烧水的功夫，顾橙子在碗里打散两个鸡蛋，等水冒了泡，把细面煮到七八分熟，再将肉切成丝扔进去搅拌两下，淋入蛋花，最后撒盐，葱花，鸡精，十三香。 这套流程顾橙子曾经做过无数遍，父亲在世时，他最爱的便是她煮的面。 每晚关店前，她会提前煮上一锅鸡蛋肉丝面，等父亲忙完了一起吃。 一碗简单的面，身边陪着最亲的人，幸福感油然而生。 可惜，回不去了。 顾橙子把面过了水捞进碗里，浇上汤汁，再挖一勺萝卜干放在边缘，撒点碎香菜，大功告成！ 用托盘端着面出去，年轻女人正在和什么人说话，半空中飘了个缩小的全息人像，从顾橙子的角度望去，人像似乎是坐在一把椅子上，那种真皮老板椅，露出一张精致的侧脸，看不清五官。 倒是一头自然卷金发极其瞩目。 顾橙子面不改色地朝年轻女人走去，她余光瞥了瞥，恍然发现有人过来，手慌脚乱地关掉了全息显示器，扔下一句“等我晚上回去再说”，便不再说话。 她脖子上的项链闪了两下，灭了。 应该是对面的人挂断了通讯。 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 顾橙子深深觉得，要不是这会儿自己手里端了碗面，可能还真的特别尴尬。 一不小心撞见人家小情侣聊天，害得人家话都没聊完就挂了。 罪过罪过。 不过，刚才走近时，模模糊糊听见那男人的声音，低缓而深沉，如山涧潺潺的溪流，带了一点点沙哑的磁性。 很好听，还挺适合去做主播的。 顾橙子这么一想，俯身将面端上桌，讪讪笑道：“不好意思啊，打断你们说话了吧？” 年轻女人很快调整好表情，轻轻摇头：“不会。” 心里却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挂得快，没让人看见哥哥的样子，不然她回去非得被他搓磨死。 顾橙子见她一脸轻松，笑容灿烂道：“看上去你们很恩爱呢。” 缇娜奥斯汀：？？？ 她拿筷子的手一顿：“什么？” ……难道不是？ 顾橙子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忙道歉改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为那是您男朋友。” 缇娜表情如同吃了一条恶心的虫子，紧紧揪成了一团，好半天，也不知想到什么，竟然眉头一松，笑了笑，承认了：“是啊，他很忙。”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听上去有点古怪。 但顾橙子不敢再多问，原本只是希望拉点好感，没想到差点弄巧成拙。 她郁闷地抿抿唇。 果然比起交际，还是厨房更适合她。 “那您慢用。” 看着顾橙子拿着托盘退下，缇娜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她平时一有空就会来古拉多逛逛，找些有趣的店解解嘴馋。 今天奉命查完虫族偷渡到德古拉的事件，路过这里，正好肚子饿了，临时决定下来吃顿晚饭。 因为是在平民区微服私访，过了桥入眼便是这家新开的食味居。 当然，最一开始她其实并未将一家小小的店铺放在心上，古拉多夜市多得是美食店，她从前陪哥哥来只会在那些五星级酒店吃饭，最差也要四星级。 像这种连星级评价都没有的小店，不说味道，光是饮食卫生就很成问题。 正欲操纵着飞行器去最常去的那家店，忽然瞥见门口挂了个大大的荧光牌，仔细一瞧，上面居然写着鸡蛋肉丝面半价，而且才300星际币！ 缇娜顿时就惊了。 她心想，这店主未免也太傻了，鸡蛋肉丝面做起来简单，所需的材料却不少，但是那些鸡蛋肉丝的价格，加起来恐怕都不止300星际币。 前头一家网红面馆同样一碗雪菜肉丝面，最近已经被炒到了两千多，还每天限时限量供应。 这食味居倒是胆子挺大，敢担着亏本的风险来吸引客人。 她不自觉停住脚步，降下飞行器。 抱着见一见那个傻蛋老板的念头，她走了进来，看到店内装修，眼前蓦然一亮！ 完全是一种她从没见过的装修方式。 感觉像是书上记载的古代东方传统建筑，不，或许比她认知的年代更加悠久。 廊檐处的那些镂空雕花是她从未见过的别致，别致中不失朴素，门口栽种了两棵小树苗，冒出了绿油油的枝叶，抬头一望房顶，一排排火红小灯笼垂下流苏，格外讨喜。 就连店里的四五张座位，都是市场上很难找到的木制桌椅。 缇娜说不出这给了她一种怎样的视觉冲击。 就像泥沙中淘金，陡然发现金子的惊喜感。 等老板出来的几分钟里，她仔仔细细欣赏了每一处布置，越看越觉得兴趣盎然，脑中当即有了想法。 这么有意思的店，她决不允许有人错过啊啊啊！！！ 面的最上层飘着些许乳白色的油汁，金黄色的蛋液裹着白面散发诱人的香气，旁边的萝卜干胖乎乎的，让人非常有食欲。 缇娜从木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尝试性沾了点汤汁。 不咸不淡，但出人意料地美味。 缇娜咽了口口水，又夹了一块肉丝。 咬下去的瞬间，浓缩在肉里的汤水溅开，烫得她一个激灵。 …… ！！！ 缇娜双眼放光，吸一口面条，再咬一口萝卜干，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流下，饥肠辘辘的肚子立马得到抚慰，心头更是无比激动。 爱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美味！！！ 顾橙子缩在柜台，看着缇娜动作优雅而迅速地吃完了面，超级想问问她味道如何。 之前给团团煮过一次，小家伙很给力地吸溜完了，不过顾橙子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他在给她面子。 千年岁月流转，星际人的口味肯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团团认为好吃代表不了所有人。 她揪着一颗心，忐忑地等了半天。 那头，缇娜连同碗底的汤都一口不剩地喝完，肚子填饱之后心情格外愉悦。 她抽了张纸擦干净嘴巴，一扫先前的高冷，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笑眯眯举起手：“老板！结账！” 第 10 章 缇娜走后没多久，许是看到有客人进出，一直在对岸观望的几个大妈紧跟着走进店。 一进店，为首的大妈也不看菜单，直接扯开嗓门，高声问道：“老板，这鸡蛋肉丝面当真半价啊？你可别诓我们啊！” 顾橙子一瞧这架势，赶忙让咕噜倒了几杯水出来，招呼一群人坐下：“姐姐们可想多了，我开门做生意，要是诓了客人，在这市场里传了出去，还混不混了？” 旁边一个黑衣服大妈哎呦了一声，脸上笑出了褶子，乐呵呵道：“这小嘴甜的，还叫姐姐，我们可比你大多了。” “哪里哪里，看着很年轻呢！”顾橙子面不改色地吹着彩虹屁，“姐姐们都要鸡蛋肉丝面吗？今天食味居开业，免费送小菜。” 她把几个配菜又报了一遍。 大妈们一个个被夸得美滋滋的，对顾橙子很有好感，说话也不再带着咄咄逼人的语气，爽快地点了菜。 顾橙子打开大厅里的全息投影仪，随意调了个台，这段时间恰好在统一播放星际新闻联播，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妈们在一起总是有话聊的，叽叽喳喳愣是开了个茶话会，顾橙子舒了口气，收起菜单，转身回厨房做面。 路过柜台时，见咕噜陪着团团坐在旁边看书，不由想起刚才缇娜临走前打包的那碗面。 特意嘱咐不要放葱花。 少点油。 也不知道是给谁的。 ……这么挑剔。 第一区。 区别于第五区的破败混乱，第一区和第二区是富人权贵们的天堂。 不过，因为皇室的特殊存在，第一区比第二区更高一级，里面居住的大多是联邦政府要员和跺一跺脚，经济都要都抖三抖的顶级富豪。 繁华宁静的第一区人少地多，肉眼可见之处，都是豪门大院，几千平米的地皮可能只居住着一户人家，每家院子间至少隔了好几公里的距离。 而最为显眼的，还是那座浮在半空中的巨型古堡，所有奥斯汀嫡系子孙的居住之地。 当年建造师为了体现联邦皇室的尊贵，将城堡利用浮力系统升到了半空，护城河围绕着古堡缓缓流淌，外围是一层层葱郁繁茂的密林，数千名穿着军服的骑士负责保护古堡的安全，肃穆威严，不容侵犯。 缇娜驾驶着飞行器降落在古堡的停机坪上。 旁边一个等候已久的守卫快步走来，大概是缇娜手里的食盒跟她气质太不搭，他视线偏移了一瞬，然后迅速板起脸，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缇娜小姐，殿下在二楼书房等您。” 缇娜语气清冷：“我知道了。” 守卫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犹豫了下，又恭敬问道：“食物需要我帮您送到厨房储存吗？” 缇娜脚步一顿，偏过头，眼尾微挑，卷翘的长睫在月色照耀下落下一层淡淡剪影。她似是想到哪件好玩的事情，玩味地翘起唇角：“不必，这是给你家殿下带的晚餐。” 说完，大步流星地往城堡里去，留下守卫在原地微微傻眼。 守卫：殿下什么时候吃起外卖了？？？ 缇娜提着食盒走到二楼书房前，沿途许多侍女们送上了诧异的注目礼，不过她并不在意。 旁人或许不知，但作为哈里斯嫡亲的堂妹，她心里门清儿，这位联邦帝国的王储殿下，皇室的下一任继承人，骨子里可是个妥妥的贪吃鬼。 从小生活在穷奢极侈的环境里，顶着华丽的王子光环，他想要什么有什么，光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就能让底下的一群官员们心甘情愿为他跑断腿。 别说是天上的星星，就是虫族女王头上的角，他们都敢拼着一把老骨头去试试。 这就是权力带来的欲望和贪心，让心术不正的人迷失了眼睛。 缇娜敲了三声门。 门内很快传来一句：“进来。” 作为第一继承人办公之地，二楼书房建造得极其肃穆奢华。 坦桑星球的黑色岩石地板绘着低调的纹路，头顶吊灯是千年的水晶石，数百个切面在灯光打开的瞬间，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白光。 四角立着整块玉石打造的柱子，右侧的门一推开便是休息室，靠墙的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成千上万本书册，从星际文明演变到机甲操作指南，一应俱全。 缇娜走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那个允许她进来的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处璀璨的星空，一袭黑色军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修长。 缇娜将食盒放在桌上，男人察觉到她的走近，缓缓转过身，看到她的动作，眼中情绪未名。 “晚餐好吃吗？”他声线沉稳平淡，拉开办公桌椅坐下，视线落在那个标有“食味居”logo的食盒上，“新店？” 缇娜讪讪嗯了一声，内心疯狂鄙视自己的小怂胆。 想想她辉煌的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看谁不顺眼就揍谁，连公爵胡子都敢拔，整个皇室没有一个制得住她的人。 可偏偏在生日会上遇到了哈里斯，这个没比她大多少的家伙，两人互看不顺眼，趁着没人在后花园狠狠干了一架。 然后…… 没有然后。 她还没捂热的小霸王称号拱手让人了。 每每想起来哈里斯一战成名的那场战役，缇娜就忍不住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你说明明看起来那么安静乖巧的小绅士，怎么打起架来跟疯狗似的，一点不按套路出牌呢？！ 缇娜苦着脸，思绪百转千回。 那头，哈里斯指腹在温热的食盒上轻轻摩挲着，一双墨绿的眼眸毫无情绪起伏：“虫洞调查得怎么样了？” 虫族上回偷渡到星云森林绝非常事。 和平时期，根据三方签订的条约，种族之间相互来往需要高层亲自批准的通关证书，可卫队搜遍那只虫子浑身上下，不仅没有发现证书，而且在它死后，这数月间，竟没有一只虫族来找过它。 按照以往惯例，若是有虫族在人族领域死亡，虫族女王必定借题发挥，要求联邦政府给出解释。 何况这次事件，哈里斯并没有下令封锁，知道的人不少，虫族那边肯定也得到了消息，奇怪的是，这回虫族女王居然像哑巴了似的，没有任何回应。 弗拉维奥国王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连夜召开联邦紧急会议，安排各个部门进行调查。 而缇娜的任务，就是找到虫洞所在。 虫洞是虫族偷渡时必须用到的一个媒介，短时间内无法消除，通过虫洞残存的痕迹，可以探索到虫族穿梭的地点。 哈里斯给了缇娜三天的时间，今天刚好是截止日期。 提及公事，缇娜一改之前散漫的态度，面色严肃：“虫洞在第五区的一个平民区，藏得很隐蔽。” 哈里斯慢吞吞瞟了她一眼，不含夸赞也不含批评，在他看来，在规定时限的最后一刻汇报成果，甚至已经晚了。 鼻尖又飘来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他不自觉抿紧唇，喉结微微滚动，手却始终搭在扶手上，没有打开那带着致命诱惑的食盒。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第五区防备最松，尤其到了晚上，鱼龙混杂，它选择从那边偷渡不足为奇。” 缇娜对哈里斯的蠢蠢欲动毫无察觉，自顾自说：“那个虫洞似乎比以往的虫洞大了两倍，维持的时间也更长，这都过了一个月了，痕迹还是很明显，殿下，你说……” “缇娜。” 侃侃而谈之间，一道硬邦邦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 缇娜戛然而止：“殿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从男人深邃的瞳孔里瞧出一丝不爽和怨念。 哈里斯目光不自然地落在别处：“任务汇报结束，你可以离开了。” 缇娜惊讶：“可是我还有别的疑点没说。” “不必了。”他眸色极淡，“明天我亲自去一趟。” 缇娜哑然。 “你可以离开了。”他看着她半天没有动静，皱着眉又提醒一句。 缇娜郁闷地瘪瘪嘴。 过河拆桥！活该你单身！ “哥哥，那这个面……”缇娜刚想说你不吃的话，我就带走自行解决了，旁边飞快冒出来一只手，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从她眼前将食盒夺过。 哈里斯拎着食盒，第三次下达驱逐令：“缇娜，你可以离开了。” 缇娜：“……” …… 翌日，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晨光微熹。 缇娜迷迷糊糊被闹钟吵醒，看了眼时间，顿时清醒大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直奔盥洗室。 七点的时候她必须准时到达停机坪，绝对不能迟到一分钟，龟毛的王储殿下从来没有耐心等人，尤其是她这个自小被摁在地上摩擦的堂妹，要求更为严格。 城堡里的人对于大清早缇娜小姐在走廊上狂奔的景象习以为常，朝一串飞快掠过的身影点头问好。 缇娜卡着时间赶到停机坪。 菲洛特，凯恩和希尔正准备坐上自己的飞行器。 菲洛特看到姗姗来迟的缇娜，拿下嘴边的玫瑰花，勾起一抹吊儿郎当的笑，挥挥手打招呼：“美丽的小姐，你险些又迟到了。” “你闭嘴！”要说同龄人缇娜最讨厌的，非眼前这位莫属。 希特公爵的儿子，流连花丛的浪荡子，天天鬼混在女人堆里。 菲洛特丝毫不介意她的态度，低低笑了声，钻进驾驶室。 过了一会儿，五架飞行器从城堡的停机坪起飞。 缇娜飞在最前面带路，哈里斯其后，希尔和凯恩作为王储的骑士，落后不远守卫在银色飞行器的两侧，菲洛特则一如他的个性，时快时慢地穿梭在几人之间。 时间尚早，出行的人极少，整片蓝天几乎成了他们的私人领地。 通常几架飞行器一起出行，为了交流方便，会开通同一个飞行频道。 缇娜听着频道里菲洛特一首又一首宛如鬼哭狼嚎的歌曲，忍无可忍：“菲洛特伯爵，为确保驾驶安全，请你闭上你高贵的嘴巴。” 菲洛特啧啧道：“不，美丽的缇娜小姐，难道你不觉得我的歌声是如此美妙吗？” 缇娜抽搐嘴角，不想搭理他。 “天哪！我实在太伤心了！”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遗憾。 缇娜简直被烦到没脾气。 真想把他这张戏精嘴脸给录下来，放到星际网络上去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看看以后还有没有瞎了眼的把他当男神！ 不过菲洛特说归说，倒还真的没再开口唱了。 耳边恢复一片清静。 缇娜轻轻舒了口气，脖子上的项链突然滴滴两声。 摁开通讯器，一个缩小版的哈里斯出现在视野里。 他坐在驾驶位上，戴着护目镜，因为要出门，并没穿军装，而是换了一件黑色套头连帽衫，凌乱的金色卷发搭在眉宇间，愈发衬得他肤色白皙。 他的眼窝并没有凹得那么深，下颚线条流畅，睫毛根根分明，墨绿色的眼瞳镶嵌其中，像翡翠一般，低调而不失华丽。 由于一部分东方人的血统，他生了一双并不明显的双眼皮，眼尾带出一点点旖旎的褶皱，沉默时，看起来温和无害，气质干净。 当然，缇娜心知肚明，这只是表象。 当他穿上那套军装，一切都变了。 这他妈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通讯器那头的人并没有感受到堂妹的腹诽，他薄唇微启，幽幽道：“还没吃早餐，我饿了。” 缇娜被弄懵了：？？？ 你饿了你来找我干嘛？？？ 隔着护目镜，缇娜看不见哈里斯的眼神，只见他缄默了会儿，嘴角向下一弯，有点不太高兴了：“先去趟古拉多。” “……” “滴——” 通讯在缇娜的目瞪口呆中挂断。 所以？ 你是不是想去吃面？？？ 第 11 章 天色微明，顾橙子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前世早起晚归的生活方式让她养成了固定的生物钟，到了点就再也睡不着。 食味居后面的休息室面积很小，顾橙子买了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往房间里一塞，就再也摆不下别的家具。 好在厕所是自带的一体化洗浴室，用起来方便，也占不了多少空间。 顾橙子将打着小鼾，快要睡到地上的团团往大床里头挪了挪，又掖了掖被角，转身走进卫生间。 昨晚食味居营业的第一天，生意比想象中的好，临到关门，正好送走第23位客人。 跟她预料的一样，大多数都是对岸的平民，经过大妈们在社区里的一宣传，直接冲着门口的半价牌子而来，清一色点的鸡蛋肉丝面。 加上一份打包外带的，一晚上总共赚了七千二。 眼瞅着扁扁的口袋飞快鼓囊起来，顾橙子心中一面欢喜，一面亦是感慨良多。 俗话说得好啊！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头都想进军美食行业，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任谁看了都眼红，但凡是商人，人人想分一杯羹。 至此，007发布的任务完成五分之一，不出意外，一百位客人的目标这几天就可以达成。 想起来空间背包里多出的一样东西，顾橙子吐出嘴里的漱口水，轻声唤道：“007。” 【007：在，宿主，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最近007对她的态度变温和了。 顾橙子惆怅叹息，自己果然是受虐体质，人家不过稍微态度好点，她竟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007，体能增强剂干什么用的？” 昨天事发突然，她没来得及察看任务奖励，现在店里不忙，索性问个清楚。 【007：体能增强剂可在宿主当前体能上增加两个点数。】 “点数？这又是什么东西？”顾橙子满头问号。 这空间实在太匪夷所思，哪怕在科技如此发达的星际时代，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什么买星球，伪造临时身份证，种蔬菜水果，养鱼养鸡…… 犯法的，不犯法的，它全敢干！！！ 顾橙子有时候真怕它来一句：宿主，下一个任务，统一全宇宙。 那大家都得歇菜！ 007没有解释，默默丢出来一串数据。 宿主：顾橙子 体能点数（体力+力量）：35 智力点数：20 技能点数（主厨艺，有待开发）：40 美貌点数：16 幸运点数：28 综合测评危险等级：d 顾橙子有种不妙的预感：“……满分？” 【007：各项点数最高为100。】 “……” 顾橙子目光落在中间一项，顿了几秒，瞬间炸毛：“扯淡！！！” 【007：？】 “美貌点数居然才16？平均值都没到？！”她气得嗷嗷叫，“007！你说！你是不是嫉妒我的美貌！” 【007：……】 【007：请宿主接受事实。】 “……” 谁说它态度变好了的！谁说的！ 虽然她承认，平时她是素颜朝天不爱化妆，衣品也不好，但是世上没有丑女人，她认真打扮过后的样子还是能让人惊艳一把的！ 007这个钢铁直男机器人！！！ 顾橙子双目失神地在椅子上瘫了半天，平复爆炸的情绪。 007尽职尽责地提醒道：体能增强剂四十八小时后将退回，请宿主尽快饮用。 顾橙子一听自己千辛万苦换来的奖励居然还要被收回，腾地从座位上跳起，痛心疾首地控诉007：“没人性啊没人性，吃着锅里的你还看着碗里的！！！” 【007：(*￣︶￣)，请宿主尽快饮用。】 “……” 顾橙子被这只油盐不进的机器人气得脑瓜疼。 这哪是来帮她致富的，帮她致残还差不多！ 顾橙子无奈地从背包里拿出体能增强剂，仍然是几滴透明液体，黑色磨砂的小瓶子，摸起来手感很好。拔开瓶塞，一股说不上好闻又颇为熟悉的气味直冲鼻腔。 这滋味，简直酸爽。 顾橙子翻了个白眼，快要厥过去，死死捂着鼻子，手伸得老长，让自己和那股气味隔得远远的。 “007，你确定里面不是毒气弹？” 她严重怀疑这家伙是想熏死她一了百了！ 【007：宿主放心，所有药剂绿色自然无添加剂。】 “……那它为什么这么臭？” 【007：检索药剂列表，其中含有大量提纯的榴莲粉。】 “……” 发明者太重口味了…… 顾橙子犹豫几秒，心一横，眼一闭，头一昂，满含致命榴莲香的液体顺着喉咙滚入，出乎意料的，毫无半点味道。 淡得像白开水。 顾橙子吧唧吧唧嘴，让嘴里最后那股味道散去。 【007：体能点数+2。】 【007：目前宿主的体能点数为37。】 顾橙子歪歪脖子，对这个数字还是没有什么具体概念：“007，体能点数增加，是不是意味着我的力气变大了？” 【007：当然。】 “那我现在到哪种程度了？” 体会过上次在森林里生死一线的滋味，顾橙子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力气能再大点。 最好能达到传说中“倒拔垂杨柳”的境界。 下回再遇到那只臭虫，她非得一拳把它打飞！ 【007：宿主可以亲身实验一下。】 顾橙子眨眨眼，觉得它说得有道理。 毕竟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和自己亲自体验过的终归不一样。 作为联邦最大的美食城，古拉多最出名的是夜市，其次是午餐，最后才是早餐。 早上七点半。 忙碌了一整个通宵的古拉多还在沉睡中，只有少许的几家早餐店开了门。 顾橙子原本不打算早起的，昨晚熬了一夜，不补个觉实在扛不住，可一到往常那个点，体内的生物钟就迫使她醒来，睁着眼睛想睡都睡不着。 没办法。 自作自受。 她天生没那享福的命，只能起床赚钱养家。 食味居的菜单上目前只有两道菜，一道鸡蛋肉丝面，一道雪菜肉丝面，比起别的店洋洋洒洒一大片，字数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昨天买的高筋面粉全拉成了面条，刚刚好用完。 顾橙子估摸着人数，又买了两斤，和好面团，擀成一张张薄面皮，搁到一边晾着。 做馄饨最重要的是馅。 想到一会儿团团醒了可能也要吃早饭，顾橙子选了猪肉馅的做。 空间里的猪数量有限，猪圈里就养了十头，顾橙子挑了只长成的交给007，让它割一斤猪肉。 一般宰杀猪牛羊这种血腥暴力的事情顾橙子都是甩手掌柜，只要跟007说一声，等个三五分钟，它就把食材给扔到空间背包里去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趁着007杀猪的功夫，顾橙子双刀齐下，剁碎香菇和姜末，搭配好调料，再将碎好的的猪肉和香菇姜末混合在一起，倒上酱油香油，撒上盐，开始手动搅拌。 馄饨这东西要说简单，其实步骤的确不复杂，可想要真正做得正宗地道，做出爽滑新鲜的馄饨味，却难上加难。 顾橙子哼着小调，才包了五十多个馄饨，突然听见门口有人在喊：“小顾老板？” 声音十分耳熟。 顾橙子挑挑眉，洗干净手，脱掉围裙走出去。 果然是熟悉的面孔。 大门自带定时系统，她在厨房忙着做馄饨，也顾不上外面，便设置了自动开门。 这会儿才刚到时间，没想到就有熟客光临了。 “早上好，缇娜小姐。” 缇娜穿了一身黑色裤装，脚踩高筒靴，长长的卷发扎成了高马尾，比披下来时，多了几分潇洒凌厉之感。 她看见顾橙子从厨房出来，不由地想到昨天那面条的嚼劲和美味，笑容更甚：“我以为你不做早餐，顺便路过看看，没想到居然开门了，现在有什么好吃的不？” 顾橙子点头笑道：“来得真巧，我刚包了一些小馄饨。” 大概是缇娜带来的那群人存在感太强。 顾橙子下意识掠过她的肩膀，望向她身后，隔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猝不及防和一双清冷淡漠的眸子撞上。 那眸子的主人似乎还没睡醒，神情倦怠，眼皮微微拉耸，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 顾橙子心猛然跳漏一拍，佯装淡定地撤回视线。 另一边，缇娜对这一瞬间发生的插曲毫无察觉，轻车熟路地就要在最近一张桌子坐下。 屁股还没挨板凳，只听旁边传来“咳咳”两声。 “……”完蛋，把大佬忘了！ 缇娜动作一滞，缓缓起身，朝似笑非笑的菲洛特丢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看着高大男人心虚笑了下：“您先。” 顾橙子这才敢顺着众人的视线，光明正大地打量那个男人。 怎么说呢…… 有种莫名的违和。 对。 就是违和。 像大人塞进了小孩子的衣服里，因为尺寸不合适，而显得油腻怪异。 明明看起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脸上也是满满的胶原蛋白，可浑身却透出一股似有若无的沧桑感。 顾橙子受蛊惑似的，不由自主地偷瞄了好几眼。 对方忽然有所察觉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 所有人都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尴尬。 五双眼睛齐刷刷的注目下，顾橙子耳根滚烫，恨不得自戳双眼。 叫你看叫你看！好奇心害死猫！ “我脸上有脏东西？” 男人声线沉稳，状似漫不经心的一问，脸上没什么情绪，他随手拿了份菜单，动作慢吞吞地翻开，非常淡定地和顾橙子对视。 顾橙子完全没想到他会先开口，一时间望着他，竟有些发懵。 好半晌。 她耳根微微发热，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怎么说？ 难道说我觉得你身材挺好，就是长得太平凡了，所以才多看了你两眼？ 人间正道是沧桑，活得不能太嚣张。 顾橙子清了清嗓子，连忙从空间里取了一壶清茶出来，首先就给男人满上，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您昨晚没睡好。” 哈里斯懵了一瞬。 顾橙子笑眯眯的：“我看您眼睛都睁不开，有气无力的，要不您试试这茶，特别醒神。” 哈里斯面无表情地瞥了眼递到面前的白瓷杯，几片泡开的茶叶飘在清水上，雾气袅袅，淡雅而别致的茶香挥散在空气中。 哈里斯：“……哈。” 仿佛从牙齿间硬生生挤出来的笑。 缇娜抱着自己的小狗腿瑟瑟发抖，心脏随着这一声冷笑紧紧揪了起来。 嘤嘤嘤。 早知道不怂恿他装个绿豆眼了…… 第 12 章 顾橙子听见男人意味不明的笑，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说错了话，心头一慌，匆匆丢下一句“稍等，小馄饨过会儿就来”，一溜烟跑了。 哈里斯看着那矫捷的身影兔子似的钻进了厨房，抿了抿嘴角，而后一言不发地看向缇娜，面色黑沉沉的，一幅生人勿进的姿态。 就差没把“不要惹我”四个大字写在脑门上。 缇娜埋下脑袋，叼着根筷子装鸵鸟，两耳不闻窗外事。 喝茶的菲洛特旁观这幅场景，哑然失笑，他瞟了眼厨房，见顾橙子一心一意包着馄饨，压低声音道：“哈里……哦不，卡尔诺，我看你就放她一马吧，其实小眼睛也挺好，聚光还防尘，而且我可提醒你啊，易容药剂用多了有副作用，短时间内不能使用第二次。” 话落，背脊陡然一凉。 哈里斯用一种淡到极致的目光看他：“腰疼吗？” 腰疼？ 这话题岔得有点远。 菲洛特不明所以，实话实说：“……不疼。” 听他还真就傻乎乎地回了，缇娜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幸灾乐祸道：“二货，哥哥是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这都没反应过来，还伯爵呢！” 菲洛特：“……”日！他不想再和这对兄妹说话了！！！ 馄饨下水到出锅只需要几分钟时间。 顾橙子提着漏勺，小心翼翼地把浮起来的馄饨捞进碗里，馄饨皮晶莹剔透，裹着一团粉嫩嫩的肉馅，夹杂些许紫菜和虾皮，香味袭人。 五碗馄饨整整齐齐排成一排，顾橙子剁了些葱花，刚想往上撒，手不由地一顿。 她想起来，昨天缇娜临走前打包的那碗不加葱的鸡蛋肉丝面，很有可能就是带给这四个人中的其中一个。 顺着小窗往外看了一眼，他们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神情很是严肃，因为个个都是大长腿，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单是一动不动坐在那儿，气场就很强大。 顾橙子想了想，挖了勺葱花放在一个单独的碗里，将小碗连同馄饨一块端出去。 哈里斯正面对着厨房，第一个发现顾橙子走过来，稍稍一个眼色，其余几人不约而同地收了话头。 昨天那一碗美味的鸡蛋肉丝面使得缇娜对顾橙子印象极好，她闻到小馄饨散发出来的香味，鼻子动了动，垂涎三尺，忍不住夸道：“闻起来就很不错。” 顾橙子淡淡一笑：“我撒了麻油，闻起来会香一点。”她将小碗放在桌子中间，“这里面是提味的葱花，你们喜欢可以自己加。” 她没有直接问有没有人不要葱，刚才他们似乎在探讨要事，贸然打断会惹人不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其得罪人，还不如把选择权交给对方。 她低着头，很认真地摆盘，避免汤洒漏出来，未曾注意到周围人俱是一愣。 缇娜瞄了瞄哈里斯，他已经收敛起外露的情绪，重新变回那张无动于衷的面瘫脸。 他音色温润：“谢谢。” 要想通前因后果很容易，作为联邦第一继承人，这点思维逻辑还是有的。 “……不客气。” 顾橙子实实在在吃了一惊，她没想到不吃葱的居然会是他！ 门外忽然刮起了风。 有一阵微风从缝隙中溜了进来，带着些许暖意，男人耀眼的金色小卷毛在风中凌乱摇曳。 顾橙子脑袋里灵光一闪，瞬间记起昨天和缇娜的一段对话。 ——“看上去你们很恩爱呢。” ——“……什么？” ——“啊！不好意思，我以为那是您男朋友。” ——“是啊，他很忙。” …… 一样的金发，一样的自然卷…… 所以。 那道虚拟人像是他？ 顾橙子下意识去看他的手。 那天隔得远，视线不甚清晰，只记得轻轻敲击在扶手上的那双手，没有尖锐锋利的指甲，十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如同一块温润晶莹的白玉，白得发光。 两厢一对比，顾橙子心下顿时了然。 菲洛特见顾橙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一瞧，很是不解：“小顾老板，卡尔诺的手有问题吗？” 顾橙子回过神，尴尬摇头：“没有没有，你们慢用。” 与此同时，门口风铃声提示有客人光临。 顾橙子一喜，赶紧抓住救命稻草，找借口溜之大吉。 新来的这一批客人中有一个回头客。 顾橙子看到人群中的大妈，乐呵呵喊了一声：“姐姐，您又来啦！” “哎呦，你们瞧瞧！我就说吧，这孩子嘴甜得不得了！”任谁早上听见赞美的话，都会觉得心情很美好，上了年纪的大妈尤其是，这不，直接就转头和身边的老朋友们开始炫耀起来了。 大妈在这群人里的话语权应该不低，她一说完，下面好几个讨笑附和的。 “可不，老大姐说话一向准得很！”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老大姐是谁！咱们居委会部门主任！人家说话哪有错的？” “还是老大姐有眼光，寻到这么个好地方，我今天有口福咯！” “是啊是啊！” …… 顾橙子安安静静站在一边当好她的木头人，不掺和，也不说话。 她大约瞧明白了，大妈是个职位不低的小头头。 底下的人拼命想讨好她，她也享受被讨好的滋味，自己没必要去做那正义的‘咸蛋超人’。 好一会儿。 一群人各自达成目标，才互相推让着找位置坐下。 人太多，一下子坐满了两张桌子。 顾橙子有点忙不过来，连忙呼叫智脑，把咕噜给喊了出来。 一分价钱一分货。 作为一个身价高昂的机器人，咕噜的智商和他的身价妥妥成正比，设计者为它输入的程序可以帮助它在极短时间内完成新工作的培训。 咕噜昨天晚上带着团团在店里玩，一直快到十点才回房，这期间看顾橙子从厨房忙到前厅，潜移默化地学了很多。 它充了一晚上电，肚子撑得饱饱的，这会儿正在帮睡觉不老实的团团重新盖被子，接到顾橙子的讯息，不过几秒的功夫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主人。”它机械音奶萌奶萌的。 顾橙子见到救星，喜上眉梢：“咕噜，外面交给你了，我去厨房做菜去了，你等会把菜单发给我。” 咕噜：“好的。” 咕噜：<(￣︶￣)↗[go!] 顾橙子很放心地将端茶倒水点菜的工作交给了它。 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早上包的小馄饨不够用，顾橙子动作飞快，一勺肉一张皮，一勺肉一张皮…… 一小会儿就又捏出了一盘。 她这边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忙着，那边，缇娜吃掉最后一个小馄饨，咕咚咕咚喝完了汤，摸着微鼓的肚皮，懒懒往后一靠，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喟叹：“幸福啊，吃饱喝足心情好！” 菲洛特吃相一如既往的优雅，只是若仔细看，会发现他进食的速度并不慢。 他看了看自己碗里还剩下的一半小馄饨，对缇娜的凶悍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但不得不承认，这小顾老板的手艺的确堪称一绝，皮薄肉多，也不知道是什么猪的肉，竟然尝不出一点腥味。 经过几千年的演变，星际家禽的数量缩减了相当一部分，鸡鸭鱼猪依然有养殖，可由于喂养它们的食物是人工合成的，导致长成后体型都不大，肉质也一言难尽，做成了菜还容易带股腥味。 除非是五星级酒店内的顶级大厨，一般小饭店，肉菜鲜少有不带腥味的。 也不知道小顾老板是哪个级别的厨师。 这么一想，菲洛特不假思索地问：“缇娜，小顾老板几星级了？” 缇娜伸懒腰的动作一顿。 几星级？ 她好像没提到过。 缇娜蹙眉：“不清楚。” 菲洛特怅然叹气：“唉，这厨艺……啧啧，真想把人挖到家里藏起来。” 原本全身心投入在喝汤大业中的哈里斯抬了一下头，望向菲洛特的眼神异常微妙，他全然不觉继续念叨：“没有腥味的小馄饨，连吃一个月我都不嫌腻。” “菲洛特。” 菲洛特下意识扭头。 哈里斯抽出随身携带的餐巾，缓慢而斯文地擦拭沾了油的手指：“前两天，卫队有个士兵请假回家了。” 士兵请假回家怎么了？ 菲洛特一头雾水，犹犹豫豫地应了一声。 “你代替他值两天班。” 不是询问的语气。 菲洛特脑子里宛如放烟花般，噼里啪啦炸开了花！ 让他去守门？？？ 让他堂堂一个伯爵去守大门！？ 请你做个人！！！ 账是希尔结的。 顾橙子出来收钱的时候，缇娜和那个奇怪的男人都已经离开了。 希尔本来想用银行账户支付，顾橙子没接，给他指了指菜单下面一条加粗黑体字写的注意事项——小本生意，谢绝砍价，请用现金支付，万分感谢！！！ 希尔面露诧异，顾橙子慢腾腾解释道：“我还没有办银行卡。” 希尔平时陪哈里斯溜出来偷吃，最低都是四星级大酒店，结账压根不用现金，他也没有带现金的习惯，这一时半会儿急要，口袋里还真找不出三千块。 “……” 饶是顾橙子再迟钝，这会儿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她眼睁睁看着这位有钱人从右边裤兜摸到左边裤兜，额角渐渐冒了汗，却始终掏不出一个钢镚儿，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没现金？？？ 顾橙子深深吸了口气，没戳破他的窘境，善解人意地扬起一抹微笑：“要不……” 希尔一脸希冀地望她。 “你赊个账？” 希尔：“……” 他会被殿下给剁成肉馅的吧…… 剁成肉馅的吧…… 吧…… 外面的天彻底阴沉了下来，大片大片的乌云缀在天边，空气中带着难闻的潮湿味儿，给人一种不舒服的压抑感。 哈里斯坐在飞行器里一项项调试数据。 待会他们可能要穿越虫洞，必须把飞行器的各项指标降到最低，以最快速度往返于人类星球和虫族星球之间，防止被监测的侦察兵发现。 公共频道里，菲洛特已然忘了刚才的惨痛教训，心情愉快地哼着歌。 缇娜难得的没有怼他，沉默着做自己的事情。 凯恩调试完飞行器的性能，开口问：“殿下，待会是我和希尔跟您一起去吗？” 虫洞能够容纳的机甲数有限，得留两个人在外面望风。 哈里斯：“你们留下来。” 希尔和凯恩的机甲级数太低，无法长时间承受穿越虫洞的压力。 凯恩没有任何质疑：“好的。” 他是个骑士，遵守命令是他的天职。 菲洛特吹了声口哨：“这都多长时间了，乌龟都该爬出来了，希尔怎么这么慢？” 缇娜侧目看了一眼：“出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令人意外的是，素来意气风发的子爵大人此刻竟像一只斗败的大公鸡，满面愁容，垂头丧气地走到银色飞行器边站定。 他一脸愧色：“殿下。” 哈里斯扣上护目镜，对他的垂头丧气毫无反应：“什么事？” “我感到很抱歉。”他有些难以启齿，“……我欠了顾老板三千星际币。” 菲洛特缇娜凯恩：“？？？” 全星际身价最贵的王储殿下掀起狭长的眼睑，破天荒沉默了好久，慢腾腾折过头来：“你说什么？” 第 13 章 今天德古拉的天气尤其糟糕。 早晨起来，外面还风和日丽，不过吃个馄饨的功夫，天地间风云突变，阴云密布，豆大的雨滴从云层中砸落下来，砸懵了一群忘带伞的路人。 大街上的人一下子少了许多。 顾橙子专门找了本记账本，唰唰唰几笔，希尔的名字跃然纸上。 那边，大妈们一边热火朝天聊着八卦，一边飞快地往嘴里塞馄饨，被烫得直吸溜也不肯放慢速度。 雨丝淅淅沥沥，看样子要下上一天。 通常遇到阴雨天，古拉多的客流量会减半，很多人不愿意冒着大雨出门，都窝在家里喝营养剂。 顾橙子托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盯着账本上的3000星际币发呆，忽然听见有人提到她的名字。 语气略带惋惜。 “小顾老板，你这么好的手艺，怎么不去酒店当大厨啊，自己跑来开这么一间不起眼的小店，不是很亏本吗？” 在星际国民心里，酒店大厨的地位很高，尤其是五星级酒店的掌勺厨师，一年工资更是可以达上千万，是所有人拼了命想抢的金饭碗。 虽然严格算起来，食味居一年赚的可能不止千万，但在别人看来，食材成本那么昂贵，一碗面售价却这么低，完全是赔本生意，一年下来，赚个十几二十万就已经顶破了天，哪有做酒店大厨来钱快？ 莫名有些心虚的顾老板默默合起账本，面色如常道：“我没有评级证书，去了人家也不敢要我啊！” 稍显年轻的大妈闻言一叹：“那倒也是。”她不解地又问，“我看你这厨艺，至少也能评个四星级，你怎么不申请去考一下？” 那是因为她现在还是个黑户啊啊啊！！！ 顾橙子囧囧地想，要是不用身份证能直接应聘大厨，她铁定去啊！赚个钵满盆盈，迎娶高富帅不好嘛，犯得着蹲马路当刷碗工？ 按理来说，成年了，应该可以自己去办理身份证了。 可她上回心血来潮，去了趟户籍办公大楼，结果刚一踏进去，警报器就像抓住了犯人一般，滴滴滴叫个不停，大厅里的群众蓦然回首，那画面，真叫一个整齐。 后来一问办事处，才知道门口那警报器自带面容扫描仪，一旦发现系统里没出现过的人脸，二话不说，直接拉响警报。 而且，麻烦事还没完。 办理身份证居然还要查出生地！ 说是要找个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人做担保，就算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也得问问小时候的邻居和玩伴，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之类的，就差没把祖宗十八代都挨个调查一遍。 顾橙子当场歇了走正常途径的心思。 当然，空间商城里也有卖永久身份证的，她第一回逛的时候就看到了。 只是…… 科科。 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价格后面得有几个零来着？ 八个还是九个？ ……卖了她也买不起。 顾橙子想到那闪瞎人眼的数字，不由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另一边，年轻大妈目光炯炯地等她回答，好半天不见她开口。 倒是主任大妈心细如发，远远发现她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使了个眼神，示意不要再追问。 年轻大妈立马领会老大姐的意思，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改口道：“不过要我说呀，自己开个小店当老板也挺好，每天抽空还可以做点别的事，他们酒店厨师可没这待遇，说不定还羡慕你呢！” 这算是递了台阶给她，顾橙子赶紧顺势而下：“还是姐姐懂我，我一个懒人，闲散惯了，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 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原本挤满人的小小餐厅陡然安静下来。 顾橙子多等了半个小时，没有客人再走进来，低头一看时间，才九点多，距离夜市开市还早，索性关了店门，挂上打烊休息的牌子。 团团很早便醒了，一直窝在房间没出来，当时店里人多，顾橙子忙不过来，就煮了碗小馄饨，让咕噜端给他吃。 顾橙子回房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后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顾橙子走去一瞧，小家伙正撅着屁股，抿着小嘴给几盆花浇水。 大约是刚吃完早饭就急匆匆跑出来了，小熊睡衣还没来得及换，一头黑发乱成了鸡窝，肉嘟嘟的小脸上表情格外认真。 一个月来，顾橙子为了帮他补回缺失的营养，天天挖空心思做好吃的，荤素搭配，两菜一汤，再加每晚睡前一杯的牛奶，团团的小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抱着软乎乎的，不再都是硬邦邦的骨头了。 “团团。” 他耳朵抖了抖，转头看见顾橙子站在身后，倒腾着小短腿冲过来抱住她，昂起小脑袋：“橙子姐姐。” 顾橙子摸摸他的头，笑容神秘：“想不想出去转转？” 小家伙水汪汪的眸子一亮，旋即重重嗯了一声。 他从黑市回来以后，天天待在家，还没出过门呢！ “那行，换衣服去！” 顾橙子留咕噜在家看门，自己和团团则坐上开往沧澜山脉的公交。 她昨天喝完了体力增强剂，到现在毫无感觉，手上的力量也没有明显的增强。正好今天下雨，生意不忙，她准备找个地儿亲身实验一下效果。 是骡子是驴，一试便知。 沧澜山脉体系庞大，足足有上万条支脉，几乎横跨半个星球，山高林密，遮天蔽日，如果没有智脑导航，在这里寸步难行。 人类居住地和沧澜山脉之间设了一道关卡，这道关卡不需要政府签署的通行证，不过每辆车都要例行检查。 沧澜山脉中还有无数人类未曾踏足过的地方，越往深处走，会出现什么危险越无法预料，也正因为太过诡谲神秘，它连续十年被评为“探险者们最爱挑战的圣地”。 有些大家族子弟在继承爵位之前，家族长老往往会要求他们出门历练一个月，沧澜山脉便是首选之地，更甚者，直接走后门进入星云森林的也不在少数。 公交车稳稳停靠在山脉外延的一处小镇。 旅途的最后一站。 顾橙子牵着团团下车，小镇大门处有人背了个篮子在兜售防护用具，主街往里走，两边摆了许多临时小摊，卖的东西稀奇古怪，从水晶岩石到植物果子，都是沧澜山脉的特产。 在沧澜山脉的边缘地带，像这样的小镇不计其数，规模不大，街道几条，但旅店，餐厅，小超市等基础设施一应俱全，作为探险家的补给站存在。 环顾四周，尽是葱郁茂密的原始森林，视线里一片葱绿，百年的老树高耸入云，头顶偶有军用飞行器当空飞过，尾部的喷气装置猛地吹散聚成一团的白云。 这是团团第一次出远门，看到眼前完全不同于城市摩天碍日的环境，东瞅瞅，西瞅瞅，兴奋地停不下来，很是稀奇。 顾橙子随意看了两眼，倒是欣然接受了这点落差。 毕竟她“出生之地”就在森林。 ……说出来都丢人。 回忆起那天穿着飘飘长裙，被臭虫追得满森林乱窜的黑暗经历，顾橙子两眼一抹黑，又想抽过去了。 团团扯了扯顾橙子的衣摆，将她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橙子姐姐，我们去哪？” 顾橙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去森林遛遛。” 沧澜山脉的环境宜人，空气清新，经常会有一些国民单纯想来这里过个周末，以小镇为据点，在附近野餐露营，欣赏一番森林风光。 因此，小镇周围一公里的范围都处于联邦军队的保护之下，严令禁止任何人使用机甲，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卫队巡逻，确保游客的安全。 顾橙子正是看中了这点，才愿意跑大老远来一趟。她很有自知之明，就自己这细胳膊细腿，万一打起架来，对方要不用机甲还好，一旦用机甲，她恐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儿的。 只剩被挨打的命，这哪行？！ 顾橙子咬牙切齿，暗暗下定决心，等赚够了钱，身份证得买，银行卡得买，机甲也得买上一架，还必须买最霸气侧漏的！！！ 即便不会开，搁家里放着也是一种威慑。 看以后谁不长眼敢来找她麻烦！ 不知不觉，雨渐渐小了，空气中飘着一股泥土的潮湿味。 顾橙子找了一处没人的空地，拿出儿童雨衣给团团穿上，让他乖乖站在一边，盯着不要有人过来，有人过来大声喊她。 团团眨巴眨巴眼，乖乖点头。 其实她的本意是在后院里捡块破石头试试力道就行了，方便又隐蔽，可007不知道抽哪门子疯，硬要她来森林。 顾橙子心中有所猜测。 很有可能这两天森林里有什么东西让它感兴趣了。 尽管007是存在她脑中的一个意识空间，没有形体，但顾橙子有时候能察觉到，007明显可以看到万里之外的景象，仿佛它就是上帝，整个德古拉都在它的眼皮子底下，受它掌控。 这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实在太可怕，光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顾橙子没有跟007提过自己的想法，这些只是毫无依据的猜测，007是个高智商的空间机器人，她没有把握让它说实话，反而容易被它三言两语给绕进去。 妥妥的智商碾压。 犹豫再三，她沉默了。 反正目前为止，007对她还算说得过去，态度差是差了点，倒也没害她。 姑且先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如果007真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那…… 那就别怪她大义灭亲了。 （x_x；） 第 14 章 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古树和岩石，刚下过雨，土地潮湿泥泞，蛇虫鼠蚁又多，顾橙子果断放弃拿古树开刀的想法。 她可不想被那些粗糙的树皮划得满身伤。 顾橙子转悠两圈，正好在一棵老树下找到块膝盖高的石头，也不知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蹲下身，鬼使神差的，用力啪啪拍了两下。 …… ……手疼。 “007。” 【007：在。】 顾橙子盯着那块石头，犹犹豫豫问：“这块行吗？” 她以前力气的确比男人还大，但最多也就拍拍桌子，唬唬熊孩子。 再出格一点，有一次关店回家的路上，碰上有两个小贼在打劫，她二话没说，一手揪住一个脑袋，然后狠狠往中间一撞。两个小贼连棍子都没举起来，顿时眼冒金星，化作一团烂泥，软塌塌晕死了过去。 007当时只和她说：可以用石头试试. 却没说到底试到什么程度。 万一一巴掌下去，石头没事，手废了怎么办？乐极生悲？ 007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可以。 顾橙子刚想说那她就开始了。 007慢吞吞又甩出来一句：小了点。 “……” ……你是有多丧心病狂。 顾橙子假装没听见它最后一句，盯着石头看了会儿，吞了口口水，一咬牙，闭着眼就挥手拍了下去。 …… 沃日！！！ 果然很疼！！！ “咔哒。” 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点点裂开了。 顾橙子疼得龇牙咧嘴，将手放在嘴边呼呼，听见脚下传来古怪的声音，才想起来低头去看看那石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本坚固无比的石头此刻竟然碎成了一地的残渣！ 顾橙子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把那些四分五裂的石头捡起来，许多小碎块上还有锋利的棱角，一个不慎就会在皮肤上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 她哆哆嗦嗦地对着自己的手看了又看，掌心还是一片通红，却没有半点伤口，除了疼一点，毫无感觉。 简直难以置信！ 她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巴掌碎大石！？ 缄默几秒。 顾橙子猛地想起了什么，捂住胸口，痛心疾首地哀嚎：“我当初为什么就没有回头把那只臭虫锤成肉饼！” 就这力气，别说肉饼，拍成肉酱都不在话下！！！ 【007：……】 【007：少白日做梦。】 顾橙子眼皮狂跳。 007一本正经给她科普：【介于宿主第一次使用体能增强剂，根据空间系统设定，首先将宿主的力量提升到星际平均水平再进行二次提升。】 说得太深奥了，顾橙子好半天没转过来弯：“言下之意，……我以前连星际平均水平都没达到？” 【007：是的，所以你根本拍不死虫族。】 【007：还会被它拍死。】 “……”你这个马后炮！！！ 顾橙子额角落下三根黑线，别过脸去，表示不想发表任何言论。 亏她之前和克莱德做交易的时候还心想，要是克莱德敢出尔反尔，或者打算空手套白狼，她就让他试试泰山压顶的滋味。 现在听到007这番解释，顾橙子背后忽然冒起了冷汗，隐隐感到一阵后怕。 幸好幸好。 如果那时脑子一热，冲动了，她大概得当场去世。 顾橙子把碎渣分成好几份，扔到不同的地方，和一堆破石头混在一起，不仔细看，看不出区别。 做完这一切，雨已经彻底停了，乌云缓缓散去，天空放晴。 远处，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游客结伴而来的说笑声。 顾橙子拍拍手，站起身，正欲朝蹲在地上，拨弄小草的团团喊一声，回家了。 007跟只幽灵似的冒了出来。 【007：请宿主进行第二次实验。】 “？？？” 我们上辈子有仇吗！ 顾橙子抱着自己险些变成猪蹄的手坐在地上唉声叹气。 团团哒哒哒跑过来，一脸纠结的小表情，对着她的爪子又是稀奇，又是心疼：“橙子姐姐，你还要拍石头吗？”他指着散了一地的小石块，语气温吞，“都碎了三个了……” 顾橙子长长吁了口气：“不拍了，走，咱们回家！” 让那个臭空间自娱自乐去吧！ 话音刚落，头顶突然响起“嗷呜”一声。 细声细气的，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了一点点呜咽，像是几个月大的狗崽发出的小奶音。 顾橙子脚步微顿，低头问团团：“团团，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团团皱着眉毛，大眼睛里泛起一丝困惑，也是稀里糊涂的，他愣了半天，慢吞吞扬起小脸，有模有样地嗷呜了一声。 “……”别说，学得还挺像。 “嗷呜！” 可能是以为遇到了同类，那小东西异常亢奋，叫了第二声。 团团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乐趣：“嗷呜！” 对方乐此不疲：“嗷呜！” “嗷呜！” “嗷呜！” …… 这几声音量不小。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这一边发生的事情，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顾橙子赶紧捂住团团的嘴巴，把他到嘴边的嗷呜声硬生生憋了下去。 “团团，不能再叫了，再叫别人要过来了。” 听这叫声，顾橙子有了些猜想。 前世，她隔壁的隔壁曾经开过一家宠物店，那里面专门卖狗，大多是三两个月的小狗，哈士奇，金毛，拉布拉多，德牧都有。 后来因为宠物店生意火爆，店里的狗崽不够卖，老板就从国外买了几条纯种狗配种，隔一段日子就有小狗出生。 顾橙子经常闲得没事，会跑过去串门，对于奶狗的叫声十分熟悉。 这小狗崽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竟然会跑到危险重重的森林，若是被人发现，说不准还得被抓走，拉到黑市上卖个高价。 顾橙子大脑转得飞快，当下有了决断。 俯身在团团耳边小声嘀咕两句，见他高兴地点头表示配合，于是按照计划，拉着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逛了一圈，偶尔驻足看看风景。游客们见他们姿态悠闲，像是在随意欣赏风景，多看了几眼，便收回视线，不再关注。 顾橙子松了口气，背过身去，猛戳007：“007，能给那只小狗定位吗？” 007意外地迟钝了几秒。 顾橙子没注意到它的迟钝，一个劲催促：“快快快，待会有人来了！” 【007：……可以是可以……】 顾橙子心里着急，听了前半句，直接打断道：“可以就行，在哪儿呢？” 【007：左边十点钟方向，那棵树的树杈上。】 顾橙子按照它指的方向看去…… 傻眼了。 她忘了这是原始森林。 古树长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那高度，说是耸天入云半点不夸张。 阳光太刺眼，一眼望不到头。 顾橙子昂着脖子，仰望比自己高了几十米的参天大树，尤感心累。 这又是刚下过雨，树皮上湿乎乎的，仔细一看，缝隙间，全是细细密密的虫子，直叫人头皮发麻。 顾橙子猛咽口水，心里打起退堂鼓，想说要不咱们走吧，谁爱上谁上，她没有飞行器，爬上去了也下不来，死路一条。 可余光瞥见团团期待的眼神，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007，商城里一架飞行器最便宜的多少钱？” 【007：二十万。】 “……” 【007：不过一套一次性喷气设备最低只需要1000星际币。友情提示，没有安全保护。】 “……” “嗷呜。” 许是走近了，这一声清晰很多。 顾橙子循声望去，层层绿叶的间隙中，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溜圆的眼睛闪着微光，带着几分狡黠，它也看见底下一大一小的两人，抬起一只肉爪，在小耳朵上挠了两下，像是在打招呼。 画面萌到喷鼻血！！！ 顾橙子适才动摇的心瞬间又坚定了。 这么萌的小家伙，怎么能让它待在上面饿肚子？ 必须救啊！！！ 顾橙子绑好喷射器的安全绳，将自己牢牢固定在机器上。 深呼吸。 脚轻轻踩上旁边的踏板。 “咻！” 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就一溜烟蹿上了天！ 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脚底下的景色快速缩小，顾橙子手足无措地操控着两边的方向杆，在007的指挥下，好不容易把喷射器稳定下来。 【007：请宿主注意，喷射器内的燃料只够使用十分钟，请尽快挽救小白虎的生命。】 “？？？” 顾橙子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什么鬼？！ 白虎！？ 说好的狗子呢！ 难道不是萨摩耶吗！！！ 我日啊！ 顾橙子在狂风中凌乱，压低声音咆哮：“007！！！” 007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007：随机任务开启：请成功解救被困的白虎宝宝，任务奖励：两万星际币。】 马后炮007：【宿主，是你刚才不让我把话说完的。】 “……” 顾橙子用了好几分钟才让自己恢复镇定。 喷射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控制，只要找到感觉，很快可以上手。 眼看着快到目的地，顾橙子踩下高度固定器，然后一点点靠近小白虎在的树杈。 只有手腕粗的树枝末端，小家伙鸠占鹊巢，抢了一个鸟窝，里面铺了好几层枯草，看上去十分软和舒适。 在底下的时候，因为树叶的阻挡，视线模糊，所以顾橙子先入为主把它当成了萨摩耶，这会儿近看，她只觉得自己眼睛糊了层屎。 它身子只有成人一只脚的大小，额头那个象征身份的“王”字却几乎占满了整个脑门。 半圆形的耳朵毛绒绒的，看起来手感极好，细细的几根胡须沿着鼻子往外延伸，一抖一抖的，背上的黑白条纹初显，但不是很鲜明。 几缕阳光穿透绿叶之间的空隙，不偏不倚地洒落在它胖墩墩的身上，如同撒了星星点点的亮片一般，闪闪发光。 它蜷缩在小窝里，察觉到客人的到来，咕噜噜翻了个身，改成趴姿，小脑袋垫在两只胖爪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睁开圆鼓鼓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来人。 “嗷呜~” 顾橙子微微愣神，建国之后允许动物成精了？ 她怎么感觉这只小虎崽脸上露出了一抹困倦之色，那分明是人类才有的神情。 顾橙子舔了舔唇，想伸手去抱它，下一秒，被它直勾勾的目光一撇，不由地又犯怂了。 哭卿卿。 她居然会怕一只牙都没长齐的小奶虎…… “007，它……它不会咬我吧？” 尽管没长牙，但人家本质上还是一只凶猛的小脑斧！！！ 【007：请宿主自行沟通。】 让她和一只老虎说人话？ 顾橙子深深怀疑007的可靠性。 【007：请宿主尽快，时间还剩四分钟。】 顾橙子放弃吐槽007，双手合十，拜了拜天，而后看向虎视眈眈的小白虎：“小家伙，在上面待了这么久，饿了吧？姐姐带你下去吃好吃的？” “嗷呜！” 一声奶声奶气的虎啸。 吓得顾橙子一个激灵，飞快缩回手。 小白虎狠狠在窝上拍了一爪子，缓缓站起来，一张虎脸上看不出表情。 它四肢还没长开，又短又胖，却在树枝上走出了优雅的步伐，如履平地。 眼瞅着它往树干的方向一点点走去，离自己越来越远，顾橙子急忙出声，企图喊住它：“诶诶诶！别走啊！”我的两万星际币！ 小白虎果然脚步停了下来。 顾橙子心头一喜，却见它优哉游哉回过头来，虎眼微眯，鼻息哼哧一声，丢来一个蔑视又嫌弃的眼神。 “……”爷，我错了！ 眼睁睁看着两万块从面前飞走，顾橙子差点心肌梗塞，刚想操纵飞行器回地面，脑子里猝然响起熟悉的提示音。 ——叮！ 【007：恭喜宿主完成随机任务，两万星际币到达账户，记得查收。】 “！！！” 顾橙子怔愣半晌，心头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心急火燎飞回了地面。 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场景。 刚刚还在几十米高空和她深情对视的小白虎此刻正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树下的团团不紧不慢走去。 雨后的天边不知何时架上了一道彩虹桥，霞光四射，空气中的雾水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上帝随手挥洒了一把幸福在人间。 空旷的林地上，一只毛茸茸的小白虎在男孩跟前停下，男孩微微低头，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两个小家伙久久对视。 白虎拱了拱小脑袋：“嗷呜！” 男孩一愣，随即嘴角翘起大大的弧度，他蹲下身，双手放在膝盖上，小声地，雀跃地：“嗷呜！” 顾橙子：……对不起，我是多余的。 第 15 章 顾橙子曾经想过，如果哪天自己有钱了，一定要养只金毛或拉布拉多，过上有狗有钱有美食的快意生活。 没想到，这狗还没养上，反倒先养上老虎了。 ……还是只成了精的白虎幼崽。 顾橙子蹲在角落里，瞧着那只小白虎撒开蹄子满院子乱跑，偶尔停下来到团团那边撒娇卖萌混点肉吃，姿态惬意，一点不认生，大有在此落地生根的趋势，颇为头疼地揉揉额角。 从沧澜山脉回来有好几天了，顾橙子暂时想不到该怎么安排这只白虎宝宝，便一直养在后院，勒令它不许跑到前厅去。 高级兽族幼崽一出生就通了人性，小家伙虽然很不情不愿，撒泼似的打了好几个滚，末了还是挥了挥肉爪子，嗷呜一声答应了。 它答应是答应了，可顾橙子没谱啊。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家伙除了身体小，哪都不小，尤其是胆子，上房揭瓦都是小事。 顾橙子就怕它趁着咕噜一个不注意，溜了出来，到时候不仅小白虎得完蛋，连她和团团都得一起陪葬。 许是心里头装着事，她这几天做菜老是心不在焉的，有一次下面，不小心手抖盐放多了，居委会大妈还特地过来关心了一番，顾橙子又是暖心，又是哭笑不得，最后只能帮他们重新做一份。 有时候深更半夜，她总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越发后悔当初自己鬼迷心窍，怎么就能小白虎一卖萌，就心软把它带了回来呢？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且不说那只白虎才来几天，几乎快把她猪圈里的一整头猪都给吃完了。 就说它兽族幼崽的身份，简直就是明摆着的枪靶子，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想捉了它卖钱。 这要是在21世纪，养老虎是惊悚了点，但人们稀奇过一阵子也就习惯了，她养就养了，政府也管不了，偏巧这是几千年后的星际，兽族数量稀少，兽族幼崽尤其珍贵！ 稍微有点差池，很可能导致两个种族之间的战争。 顾橙子想想都觉得人生无望。 “小白虎啊，你要是能说话多好，好歹告诉我从哪来的，我还能给你送回去啊……” 顾橙子晃晃手里的奶瓶，在台阶上席地坐下，本来玩得正欢的小白虎闻到熟悉的香味，猛地一个急刹车，转身朝顾橙子狂奔，然后后脚用力一蹬，虎身腾飞，稳稳当当地在顾橙子大腿上趴下。 它弓着身子从顾橙子胳膊下轻轻擦过，带着温热的体温，毛发柔软异常，像一块珊瑚绒大毛毯。 顾橙子眼眸微眯，实在没忍住，伸手悄咪咪撸了一把：“翻个身。” 小家伙一心扑在奶瓶上，没发现顾橙子的小动作，听到她说翻身，干脆利落地在大腿上打了个滚，露出软绵绵的小肚皮，两只胖爪子急得乱挥。 顾橙子有些好笑，这小家伙愿意乖乖听她话，空间里的食物恐怕才是最主要的原因，短短几天时间，它好像又长胖了一斤。 恶趣味地挠了挠它的肚子，顾橙子故意把奶瓶拿远了些：“先别着急，喝奶之前，我先问你个问题。” 它圆溜溜的虎眼里透着不满：“嗷呜！” “你怎么跑到人族领域的？” 兽族幼崽在族群里被当成宝贝一样护着，别人很难进去，幼崽们也很难出来。 几百年了，人类领域出现一只这么高等级的兽族幼崽还是破天荒第一次，这其中隐藏的内幕，三言两语绝对解释不清楚。 没准牵扯到的人会很多。 顾橙子暗忖，大腿上的小奶虎却是僵了一瞬，虎眼里的熊熊怒意一闪而过，大约是天生的优势，明明才几个月大，百兽之王的威势却不小：“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 耳边传来它气鼓鼓的虎啸，顾橙子冷不丁被它乱蹬的小短腿踢了一下胳膊，尖锐的虎爪从皮肤上划过，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小奶虎好像也察觉到自己犯了错，嗷呜声戛然而止，缩了缩脑袋，偃旗息鼓。 顾橙子扭过胳膊，仔细检查，还好皮糙肉厚，只是破了点皮，没出血。 她板起脸，眉毛拧成一簇，和骤然安静下来的小白虎大眼瞪小眼。 半晌。 顾橙子恶声恶气地威胁：“我看你是不想喝奶了！” “嗷呜……” “不许嗷呜！不许委屈！下次再敢挠人，小心我把你爪子给剪了！” 老虎终究是老虎，纵然只是宝宝，骨子里的兽性还在，是她掉以轻心了。 顾橙子目光落在那四只锋利的爪子上，考虑给它做个美甲的可行性。 小家伙预感到危机的来临，虎躯一震，连忙将胖爪往毛里塞，尾巴收起，耳朵有气无力地拉耸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呜咽一声，团成了个小怂包。 顾橙子失望地叹口气。 算了，和一只幼崽计较什么。 奶粉刚泡好，还带点温度，顾橙子轻轻晃荡两下，往嗷嗷待哺的虎嘴里一塞，小家伙立马抱住奶瓶，咕咚咕咚吞咽起来。 刚给花浇完水的团团乐颠颠地跑过来，看见顾橙子在喂小白虎，双眼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橙子姐姐，我能试试不？” 顾橙子点点头，把奶瓶交给他，团团连忙小心翼翼扶住奶瓶，生怕噎到了小奶虎。 …… 奶粉是按照食量配的，小奶虎进食速度不慢，顾橙子估摸着它喝个七八分饱，奶瓶刚好见底。 它嘬嘬两口，伸出舌头舔干净最后一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小饱嗝。 吃饱喝足，它懒洋洋翻了个身，直起身就像往下跳。 顾橙子眼疾手快，一把摁住它的虎头，它顽强挣扎了几下，发现敌人过于强大，完全无法挣脱，索性破罐子破摔，呈“大”字型趴倒在了白花花的大腿上。 她将另一只手里的奶瓶递给团团，让他拿给咕噜清洗消毒。 团团依依不舍地望了眼垂头丧气的小奶虎，又偷偷瞄了瞄顾橙子，欲言又止。 顾橙子哭笑不得：“放心，我不打它。”说着，手很诚实地在虎头撸了一把，“记得再带点剁碎的肉过来。” 过一会儿，白虎宝宝还得加一顿辅食。 团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原本笑意清浅的女人在男孩消失于门后的瞬间阴沉了脸，淡声道：“007。” 【007：在。】 “你会兽语吧？” 【007：……】 她笑眯眯的：“我说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去森林，搞半天是早有预谋，老实交代，是不是为了这只白虎？” 007忽然哑了。 “之前对我态度那么差，说话口气活像我欠了你八百万，结果这段时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真当我智障，看不出来？” 【007：宿主，请不要骂自己。】 顾宿主笑容破裂：“……哈。” 007求生欲爆棚：【不，我是说宿主你很聪明。】 顾橙子感觉掌心里的虎头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你给我老实点。” “……嗷呜。” 等小家伙又老实了，才继续刚才的话题：“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别想着蒙我，否则这家伙……虎头不保！” 竖着耳朵的某虎子瑟瑟发抖。 007显然很重视这只小白虎，它语气有点急了：【至多三个，在不涉及国家机密的前提下，知无不言。】 “行。”她答得爽快。 一只小白虎幼崽，能涉及什么国家机密。 顾橙子扯起嘴角，笑容冷淡：“第一，这只白虎从哪来的？” 【007：遥远的兽族星系，白虎星球。】 “第二，你是不是会兽语？” 【007：日常交流没问题。】 “第三，它怎么会被遗落在沧澜山脉？” 007诡异地停顿了一秒。 没想到它会在这个问题上犹豫，顾橙子眸色一深，若有所思。 看来有猫腻啊…… 【007：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根据空间规则，我只能给你透露两个字。】 “行，你说。” 【007：黑市。】 顾橙子：(。_。)！！！ 自从知道小白虎和黑市有关系后，等第二个月的开市日，顾橙子孤身又进了一趟黑市。 这次倒是没遇到克莱德。 顾橙子路过他的摊位时，随意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关于白虎宝宝的来源，她其实隐隐有了些猜测。 依稀记得当初在布兰特中餐厅门口蹲守的时候，她听见那两个醉酒大汉的一番对话，其中便提到了“拍卖”“兽族幼崽”几个字眼。 这意味着，小白虎很有可能是从黑市拍卖会上偷跑出去的。 今天是集市第一天，散客尤其多。 顾橙子被人流挤得快喘不过气，几番周折，好不容易挪到了黑市拍卖会门口。 而此时此刻，雄伟壮丽的石拱门上正挂着大大的一块公告牌匾。 ——致歉信：由于特殊原因，黑市拍卖会停会三个月，望见谅。 心里的猜想得到验证。 这一刻，顾橙子如坠冰窖，感觉脉搏骤然加快，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人闻讯而来，周围都是唏嘘声和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耳朵嗡嗡嗡的，内心越发焦躁。 逆着人流往回走显得尤为困难，仿佛在映射她眼下逆流而上的处境，退无可退。 终于找到一处无人小巷，顾橙子闪身躲了进去，倚着灰白的墙，猛灌半瓶水，迫使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她得缓缓，然后尽快捋顺前因后果。 她见识少，没去过什么大场面，但绝不傻。眼下这一连串事情太过巧合，巧合到她都无法说服自己，这不过是多踩了几次狗屎运而已。 女人可怕的第六感告诉她，007这个王八蛋背地里挖了一个很大很深的坑，她正被它一步步引着往这个深坑里走。 脚下是怪石嶙峋，万丈深渊，稍稍不留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偏头看了眼巷子外，一排穿着制服的人持枪走过，神情肃穆。 兽族幼崽的丢失触动了黑市的防御系统，比起一个月前，现在主街上巡逻的守卫明显增加，气氛异常压抑凝重。 顾橙子想把007拉出来吊打一顿。 它毫无预兆地丢了个烫手山芋，把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自己却当起了缩头乌龟！！！ “007，你给我出来！” 【007：……在。】 顾橙子深呼吸：“无耻！卑鄙！混蛋！！！” 【007：……黄牌警告。】 它大概也心虚，居然没有直接扣钱。 顾橙子这一拳仿佛轻飘飘地打在了棉花上，心塞到爆炸。 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先想办法掩盖事实，能藏多久是多久。 她闭了闭眼，叹口气，以壮士扼腕的决心盖上瓶盖：“007。” 【007：在。】 “我记得商城里有染色剂？” 【007：……】 【007：是的。】 “有没有给动物用的，那种绿色生态，自然无污染的？” 【007：……也……有。】 “很好。” 007惴惴不安，刚想问她一句，好什么？ 便听顾橙子撸起袖子，喃喃自语道：“回头得查查老虎和哪种猫比较像？” 【007：？？？】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鱼摆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6 章 顾橙子在黑市耽搁了一上午，临中午吃饭时间，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食味居。 这会儿店里已经坐了不少来吃饭的人，老板不在，咕噜很自觉地扛起大任，踩着滑轮穿梭在桌子之间，端茶倒水点菜，流程娴熟，游刃有余。 它转头发现顾橙子回来，连忙扒开自己肚子里的储物格，掏出一大叠菜单递到她面前：“主人，这是前面几桌客人点的菜，您要速度快点。” 顾橙子随手翻了两页，每张纸左上角都细心地标了序号，时间和用餐人数，先后顺序一目了然。 咕噜慢腾腾擦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汗，然后闭上一双机械眼，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忧伤叹息：“主人，好饿……” “……” 也是，她天刚蒙蒙亮就出了门，直到现在才回来，咕噜上个星期没充电，再拖一会儿，估计电量快耗尽了。 “谢谢咕噜，你赶紧去充电，剩下的事情交给我。”顾橙子余光瞥了一眼后院的方向，又不放心地凑近它耳边，小声叮嘱，“看好两个小家伙，千万别让他们乱跑。” “好的，主人。” 另一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有点等不及了，不耐烦地催促：“老板呢？快上菜啊！这速度太慢了，想饿死我老头子啊！” 顾橙子连忙答应：“好嘞！您稍等！” 这些天食味居生意极好，每到饭点，平民区那座桥上就会涌来一大批客人，有时候不凑巧赶上休息日，甚至还得排起长队。 开始顾橙子只在心中有所猜测，很可能是上次那些大妈们帮她做了免费宣传，让食味居在平民区里打开了市场。 后来出了新菜，大妈中的老熟人，居委会主任的得力助手——利娅多来吃饭，顾橙子和她随意聊了几句，才弄明白事情的经过。 与猜想中的出入不大。 说来说去，还是那几碗小馄饨的原因。 自打大妈们那天早餐一饱口福后，她们的胃就被彻底养叼了。 等回了家，打开冰箱里看到堆积如山的营养液，不免回忆起小馄饨那爽滑鲜嫩的口感。 本想自己试着做，然而买了食材闷头瞎琢磨半天，钱花了，精力投了，始终煮不出一模一样的味道。 没多久，五脏庙犯了馋虫，更是逢人便爱提上一嘴。 比如一个阴雨天，居委会主任齐妈正走在去食味居路上，刚巧碰见上完早课回来的徐老师。 两人许久没见，互相热络地打了个招呼。 “徐老师！好久不见，早啊！” “早上好齐妈，这么大太阳，您去哪儿啊？” “去吃顿饭。” “吃饭？”路人徐老师一脸诧异，“河对面？” “是啊！” 这平民区里头住的虽然不是吃不上饭的乞丐，但大家生活拮据，像齐冬梅这样奢侈到去古拉多吃一日三餐的，少之又少。 徐老师有点好奇，旁敲侧击地问：“齐妈，我看您这些日子伙食不错，你们家大壮发达了？” 大壮是齐冬梅的大儿子，在联邦政府当公务员，她向来很骄傲这个儿子，最喜欢把“我家大壮”四个字挂在嘴边。 徐老师以为是大壮得了什么意外之财，齐冬梅才如此大手大脚，却没想她笑着摆了摆手：“可不是我家大壮，是前几天古拉多新开了家食味居。开业那天我看墙上挂了块半价牌子，便去试了试，结果没想到不仅味道好，还便宜得很，老板又是个讨喜的姑娘，我要是饿了，就近过去吃一顿，也花不了几个钱。” 食味居那天挂的牌子又大又亮，正对着河岸，在黑漆漆的夜晚十分显眼，徐老师自然也看到了，不过他扫了一眼价格，才300，低得超乎寻常，下意识以为那是唬人的噱头，便没往心上去。 这会子听齐冬梅这么说，不禁大吃一惊。 还真有老板傻到做亏本生意的？ 不过也难怪，小姑娘嘛，难免年轻气盛，坚持不了多久。 如此一想，徐老师又问：“齐妈，那食味居还没涨价呢？” “涨什么价？没涨！食味居现在可是市场上最便宜的一家，小姑娘自己种的菜，就没算咱们的成本。”齐妈笑容一点点扩大，“正好前几天出了新菜，徐老师要不要去尝尝？你家小子不是快过生日了吗？这回全当给他的生日礼物，相信我，保证你们吃得停不下来！” 齐冬梅说话有夸张的成分，不过总的还算靠谱，徐老师暗想，反正就是过个桥的事，要是不好吃，大不了以后不去了，花点钱就花点钱。 他犹豫一瞬：“……也行，我明天有空了就去。” ……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食味居的名气就在不知不觉中被传播了出去，连带着第二区第一区的那些富人们都略有所耳闻，时常会差使家里的佣人过来打包一份外卖带回去。 眼瞅着自家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可顾橙子反而觉得要操心的事情更多了。 首先就是招工。 咕噜说到底还是个保姆机器人，本职工作是照顾孩子，何况现在家里又多了只身份特殊的白虎，两个加起来还没超过十岁的小家伙一旦闹腾起来，实在让人头大。 咕噜平时光看管他们俩就够忙了，如果再兼顾前厅，顾橙子真怕用不了多久，她就得把它打包送回工厂。 最近食味居的客流量呈直线式暴增，起初为了省钱，她没安装自助点餐机，连智脑的点餐系统都放弃了开通，这下作茧自缚，少了个负责点单的人，必须得重新雇一个。 至于厨房。 一个人倒勉强还能应付。 上一条主线任务难度小，达成第一百位客人的目标后，任务奖励也随之发送到了空间背包，而令她惊艳的是那套初级餐具，居然带自动做菜系统！ 她那天在厨房研究了一下午。 实验证明，只要把步骤输入进去，它会依照上面写的分量，丝毫不差地把一道菜复原出来，味道完全相同。 可以说是星际的黑科技了！！！ 顾橙子当时尝了口那道复制出来的番茄炒蛋，差点喜极而泣。 呜呜呜呜呜呜…… 真好。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一天到晚泡在厨房了！熬成黄脸婆嫁不出去怎么办？ 说实在的，今天要不是人多眼杂，她担心厨具的秘密被人发现，早就该拿出来用了，省得还要从黑市急急忙忙赶回来，累成一副狗样。 顾橙子写了张招聘启事，张贴在门口液晶公告牌的【其他通知】一栏。 同样在屏幕上的还有几项内容，包括【排队时间】，【取号预定】，【今日餐点】，【限时优惠】。 这五栏信息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更新，许多老顾客已经习惯了早晨上班前，先来瞧瞧今天公告牌上标了哪些菜，又有哪些新的折扣，若是他们喜欢的菜，就取个预约号，下了班再赶过来。 考虑到人手问题，顾橙子限定预约号一天只发放五个。 发完为止。 食味居面积本就不大，塞满了也就那么几张桌子，在没有徒弟前，顾橙子暂时不打算开分店，于是，僧多粥少的情况时有发生。 午后的阳光不再似正午时那般毒辣。 打扫完店里卫生，顾橙子洗了把脸，刚想换掉“正在营业”的牌子，忽然听见后面有一串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个时间点了，该上班的都去上班了，还会有谁？ 她微微纳闷，皱着眉转身。 然后。 极为惊讶地，视线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中蓦然和一双细长的眸子撞在一起。 他今天身后只跟了一个人，算是老熟人。 ……某个至今还在她账本上没有抹去名字的男人。 对了，叫什么来着？ 哦。 貌似是希尔。 长得挺帅，身材挺好，就是最后逃不过赊账的结局。 顾橙子不假思索地荡起一抹客气笑容：“欢迎光临，两位是来用餐吗？” “不是。” 顾橙子到嘴边的一句“不好意思，现在打烊休息了”被他轻飘飘两个字给怼了下去。 男人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墨绿色眼眸逆着光隐藏在暗处，带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语气生硬，或许是习惯性发号施令，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尴尬。 顾橙子清了清嗓子，企图缓和僵硬的气氛。 男人却抿紧唇，眯起一双绿豆眼，近乎强硬且手速飞快地塞了一叠东西在她怀里。 “？？？” 他非常淡定地收回手，幽幽说道：“……还债。” 顾橙子：“……” 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来讨债的。 身后的希尔偷偷瞄了眼王储殿下的耳根，微微泛着红，确定了他没有再说话的欲望，便硬着头皮站出来，帮他擦屁股：“顾老板，不好意思，上回欠你那三千星际币，这段日子太忙，一直没时间还。” 顾橙子爽利一笑：“没事没事。”心里暗想，反正我也打定主意，再等一个星期你还不来，直接去找经济纠纷委员会了。 这时，沉默寡言的哈里斯忽然低了一下头，看向脚边的公告牌。 上面的信息还没来得及撤掉。 【今日餐点：西红柿炒蛋，红烧排骨。】 【限时优惠：小馄饨，老顾客打八折】 他小小的绿豆眼倏地一亮。 顾橙子立即想把刚才没说出口的话再说一遍，他恍若不觉，长腿一跨，一团黑影瞬间笼罩在头顶。顾橙子掀了掀眼皮，只望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颚。 这家伙在看什么？ 希尔却是默默别过头，无比了然。 他们方才从宴会上偷溜出来，空着肚子什么都没吃，又驾驶了这么长时间的飞行器，殿下肯定是闻着味儿嘴馋了。 得了。 宴会也不用回去了，就在这吃吧…… 第 17 章 顾橙子自诩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她决定的事情，哪怕别人抛出再大的诱惑，也不会轻易改变。 然则世事无常，今天遇上这两个无赖男人，她被打脸了。 不，更准确地说，是一个。 顾橙子瞪了眼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着一动不动的男人，又看了看旁边苦哈哈朝她打手势的希尔，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脑中思绪翻飞。 她这辈子，上辈子都只是个小厨师，压根接触不到什么大人物，平时神经大条，除了烧菜，对生活细节也不怎么上心，可活了二十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 前世店面位于闹区，每天总能看到许多来来往往的客人，长年累月，人情世故看得多了，自然而然就练出了几分眼力。 单看容貌，这小眼睛男人实在太过普通，就上回缇娜他们几个，无论哪一个拎出来，都妥妥把他碾压成渣。 若是撇开容貌不谈，这个男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优质单身汉。 其实从某方面而言，顾橙子还是挺佩服他的，毕竟他哪怕坐在一群神仙颜值中喝茶，依旧能够做到面不改色，悠闲自得，心理素质不可谓不强大。 她那天偷偷观察过几眼。 他吃馄饨时虽然囫囵吞枣，一口接一口，速度很快，但下意识的习惯骗不了人，他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一些用餐礼仪，摆明了不可能是一般家庭能培养出来的。 况且他还是缇娜的男朋友，两人家世背景就算不相当，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如今食味居才刚打出点名堂，脚跟还没站稳，她断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了人，尤其是有身份有地位的。 在星际可不像21世纪，这里仍然有严格的等级秩序，一区二区的人想要搞垮一家店，简直易如反掌。 一个喘息间，心里的天平便分了高下。 顾橙子直接越过面前的高大男人，错步躲开他的影子，挑眉问希尔：“这回现金带够了？” 希尔一愣，忙点头：“带够了带够了！” 他家殿下为了吃，就差没拿影帝小金人了！ 好好一个王储，非得阴沉着脸，装模作样地去账户里取钱，吓得财务大臣胆战心惊，颤颤巍巍也不敢多问，眼睁睁看着他抱着一大摞现金大摇大摆走了。 好吧，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顾橙子无奈，把营业的牌子重新挂回去。 哈里斯垂了垂眼眸，心情愉悦地走进去，坐在靠近厨房的一张桌子。 顾橙子一手拿笔，一手拿菜单，扬起笑容，尽职尽责地招待客人：“请问两位需要点什么菜？” 这话她是对着哈里斯问的。 通过方才的一段对话，显然可以看出，在这对奇怪的组合中，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才是做主的一方。 希尔每次说话前都会下意识看他一眼，这是常年养成的习惯，若是地位对等，哪里需要这么谨小慎微？ 哈里斯的回答慢吞吞的，却异常准确清晰：“西红柿炒蛋，红烧排骨。” 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他。 希尔若有所思：“……”原来是看见了那块公告牌，才不愿意走的？ 顾橙子面无表情：“……”很好，又要杀猪了。 …… 顾橙子关上厨房的门，默默落上锁，然后拿出空间里那套全新的厨具，录入番茄炒蛋的步骤，就把它丢一边，让它自生自灭去了。 她转过身，案板上，已经放了一碗新鲜的猪排骨，顾橙子套上围裙，开始切葱姜蒜。 比起番茄炒蛋，红烧排骨的程序稍显繁琐。 老抽一勺，料酒两勺，生抽两勺，干辣椒些许，花椒半勺，大葱一根，再加冰糖五块。 猪排骨在空间里浸泡清洗过，顾橙子将排骨清水下锅，用料酒和姜末去掉腥味，撇去浮出来的血沫，再次捞出冲洗。 她一心一意沉浸在做菜里，没有发现角落的视线盲区，悄悄露出了一绺白毛。 冲洗过的排骨肉更加紧致有弹性，这个时候，才适合开始烹饪。 上锅加油烧热，再倒点植物油，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撒上冰糖，开小火不停搅拌，翻炒均匀，等排骨每个面都上了色，加入葱姜，辣椒，花椒继续炒。 最后，倒热水，老抽，生抽，盖上锅盖，等二十分钟，撒盐。 一系列过程琐碎至极。 渐渐地，排骨的香味伴随着腾腾热气从锅里溢出，整个厨房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肉香。 顾橙子将排骨装盘，剩下一半留做晚饭搁在微波炉上。 快走出厨房的时候，鬼使神差的，顾橙子回头望了一眼那盘色相诱人的红烧排骨。 厨房里静悄悄的，还没来得及清洗的厨具搁在水池里，一些细碎的葱末和姜末残留在案板，脱下来的围裙随手挂在衣钩上，胸口图案中的大母猪睡姿妖娆。 一切如常。 顾橙子揉了揉眼皮，还在突突突的跳。 奇了怪了。 ……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她忘了什么？ 顾橙子杵在门前，拧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淡漠至极的嗓音：“饿了。” 循声望去，直直对上一双莫得感情的绿豆眼。 “……” 同桌的希尔脸色囧红，又是尴尬又是头疼：“殿……卡尔诺，顾老板很快就来了，您别着急。” 希尔无比惆怅。 明明在政事上那么英明神武的殿下，怎么一碰上吃的，脑袋就不灵光了呢？ 哈里斯对希尔的安抚恍若未闻，懒懒掀开眼皮，直勾勾盯着托盘上的两道菜看，眸色渐深：“饿了。” 他语气幽幽，平淡得像凉白开，没有一点波澜起伏。 “……”对不起，饿着上帝是我的错。 顾橙子没再去想刚才一闪而过的怪异感觉，顺手带上了门。 两个大男人吃饭，她不好在旁边干坐着，别人不自在，她也不自在，索性打了个招呼，转身往后院走。 老人常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右眼皮跳了半个多小时还不见停，她心里难免不踏实，老觉得要出点什么事。 而食味居里，眼下最大的秘密就是那只小白虎了。 她得赶快去看看。 …… 事实上，顾橙子的直觉没错。 小白虎不见了。 团团和咕噜正在翻箱倒柜地找虎。 因为前厅还有客人，他们俩动静也不敢弄大了，只能小声地喊。 费了半天的劲儿，后院，房间，走廊，连厕所都找过了，仍然没看见一根白虎毛。 团团瘪瘪嘴，急得快哭了。 他不过是照常睡个午觉，谁知道一醒来旁边的小白虎就长翅膀飞了，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把充电的咕噜喊起来，问它看见小白虎没，咕噜圆溜溜的机械眼刷刷冒出两个问号。 一人一机绝望对视一眼。 对方眼中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是如何一幅惊恐的表情。 ……见鬼了。 团团满头大汗：“咕噜，……找到了吗？” 咕噜：x﹏x 团团一下子没了主意，握着小拳头原地打转：“坏了坏了，找不到可完蛋了，姐姐要我一定看好它的……”他话语一顿，预感大事不妙，小脸面色惨白，僵硬扭头：“咕噜……你说，它该不会跑到前面去了……吧？” 咕噜：凸(艹皿艹 ) 急冲冲的顾橙子刚走到后院，好巧不巧听见这句话，整个人立时如遭雷劈，怔愣在原地，一只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艰难地扶住墙，感觉灵魂快要出窍。 “团、团。” “你、说、什、么！！！” 前些年，顾橙子看了一个电视节目，突然心血来潮，学习电视上的当代文艺青年，跑到郊外一处小村庄体验生活，途中遇到一个瞎眼老头。 老头七八十岁的年纪，白胡子拖了老长，穿着一条灰扑扑的白大褂，袖口处还打了几片补丁，就这样一个人摆着小摊坐在街口，颇有种换璞归真的复古感。 顾橙子当时年少轻狂，不知人间险恶，又好奇心重，看他一个人孤零零坐那儿，人来人往，半天没人关顾，便心想照顾老人家生意，一屁股坐在了老头对面的矮凳上。 老头儿戴了副圆框眼镜，镜面是黑色的，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眼睛。 顾橙子也没想先问个价钱，笑了笑，开门见山：“老爷爷，我想卜个卦。” 老头儿从包里摸出一张八卦图，慢慢悠悠问：“可，请问姑娘芳龄何许？” 顾橙子眨巴眨巴眼，惊叹道，这算卦老头居然还念叨起文言文来了！ “双九年华。” 老头儿撸了把胡须：“家住何处？” 顾橙子沉思了下，半真半假地答：“城中村。” “非也非也。”老头儿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也不知道是真的看到了，还是故作神秘，“也罢，且说说你所求为何？” 顾橙子懒得再和他扯文言文，她上学时就怕背这些拗口古文，便直言直语道：“那您帮我算算……嗯，就算一下，我什么时候能成为有钱人？” 事实上顾橙子这问题也就是胡口诌的，她对自己的情况还是心知肚明的，一个小餐馆，吃饱喝足就很好了，再多的，那是贪求。 老头儿抬了抬眼镜，黑色镜片在太阳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拨弄了半天八卦图，不紧不慢开口：“依老夫看来，姑娘额头饱满，轮廓圆润，乃大富大贵的面相，不出百年，必当如愿。” “……” 天底下，这么实在的人不多了…… 眼看着顾橙子面色逐渐狰狞，那老头儿很是精明，飞快卷起八卦图，淡定改口：“错也错也，老夫年事已高，说话时常不利索，并非百年，而是十年，相信十年内，姑娘必定能够大富大贵。” “……”顾橙子深深吸一口气，起身就走。 没走两步，那老头儿在后面扯开嗓子喊：“姑娘，别走啊！老夫的钱！钱！……报酬！！！” 顾橙子脚步一顿，回头：“多少？” 老头儿笑眯眯翘起一根手指。 “十块？” 他笑容一收：“再加个零！” 妈蛋！光天化日抢劫呢！ 顾橙子瞪眼，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你说多少？！” “……老夫警告你啊，买东西不给钱，老夫可就报警了！”那老头儿梗着脖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动静太大。 吸引了旁边许多人的注意。 村民们对着这老头儿在村口坑蒙拐骗已经见怪不怪，反正遭殃的是外地人。 有个买菜路过的阿姨好心劝了一句：“姑娘，还是给了吧，吃一堑长一智，而且这老头儿子是派出所所长，报警你讨不了好。” “……” 那是顾橙子第一次体会七窍生烟，有苦不能说的感觉。 但今天，顾橙子体会了第二回。 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刺激到绝望。 她猛地记起刚才在厨房察觉到的那股不对劲，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顾橙子气得头昏脑胀。 等抓到了那只虎崽子，她非得剥了它的虎皮！ 讲了多少遍，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仗着自己长得萌当耳边风是吧！ 顾橙子脚下生风，疾步走回前厅。 直到视野里出现两个穿着正装，狼吞虎咽的男人，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食味居的走廊连接着前厅，几乎是开放式的格局，如果想进入厨房抱回小白虎，必须从那两人眼皮子底下□□经过。 而这么做，不被发现的可能性为零！ 私藏兽族幼崽是掉脑袋的罪名，目前各路情况未明，黑市那边有雇佣兵在追查，政府里又没有信得过的人能把她从这件事里安全摘出去，所以关于虎崽的存在，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顾橙子脚上仿佛粘了胶水，无法挪动半步。 厨房的门关得严丝合缝，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心跳渐渐加速，顾橙子真怕那只小白虎在里面不安分，弄出些响动，到时候，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们。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依旧是那道疏离冷淡的声音。 这次终于不是催命符了。 哈里斯嘎嘣一口咬碎脆骨：“结账。” 他这话说得莫名的有底气。 顾橙子一点没有兴趣探究他这股底气从何而来，她只知道，得赶快把这两尊大佛送走。 “两道菜一共一千二。” 哈里斯给希尔丢了个轻飘飘的眼神。 希尔立即反应过来，开始掏口袋，哗啦啦，抖落一大叠票票。 顾橙子满脑子只有四个字。 ——壕无人性。 希尔乐呵呵数了一千二递来，有意无意地加了句：“这次不赊账。” “……” 本来在默默啃排骨的哈里斯听见这话，反射性抬了下头，墨绿色眼瞳像猫一样，微微闪烁。 他慢吞吞斜了希尔一眼。 眸光意味不明。 顾橙子抿着唇，将钱揣进口袋，不动声色看了看他的碗，还剩一小半。 她没敢去碰厨房那个地雷，任由小白虎糟蹋，只要不出来见人，什么都好说。 她心不在焉地坐在柜台前。 发呆。 等了会儿。 那个男人还在啃排骨，尤其爱那种能咬出声音的脆骨。 嘎嘣嘎嘣嘎嘣。 一块。 两块。 三块。 …… 顾橙子郁闷地鼓起腮帮子。 他是吃上瘾了吗？ 希尔假装没发现旁边女人投来的眼神，夹了块碎鸡蛋，淡淡的甜味夹杂着酸味在舌尖散开，并不腻味。 没忍住，又夹了好几口。 短短十分钟，对面的人已经飞快解决了大半盘排骨，即便吃了这么多，他嘴边干净如故，没有沾上一点油渍，动作也一如既往的优雅。 他喉结滚动，又咽下一块肉，然后挽起衣袖，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新的排骨。 捏着筷子的手葱白修长，骨节分明。 顾橙子眼巴巴瞅着地板，等得头都快秃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关门抓虎啊啊啊！ 正当她处于崩溃边缘。 身后倏地发出一丝细微的响动，听起来有点像锋锐的指甲刮在玻璃上刺啦声，十分尖利刺耳。 一刹那。 顾橙子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从容不迫的表情瞬间僵滞在脸上。 旁边埋头吃饭的两个人对此浑然不觉。 顾橙子猛吞口水，慢慢地，慢慢地回过头。 “……” 许是紧紧贴在玻璃上的缘故。 小白虎两颗圆滚滚的虎眼简直大得吓人，不灵不灵闪着光，头顶的半圆耳朵一抖一抖，黑黢黢的鼻头正对着顾橙子，露出两颗还没长成的小虎牙。 它刚才在厨房肯定干了什么，嘴边一圈毛染上了可疑的褐色痕迹，凝成了一撮撮的毛刺。 顾橙子微微眯眼。 目光在它虎脸上徘徊。 小白虎见顾橙子在看它，很是兴奋，抬起肉爪子，又在玻璃上挠了两下。 “刺啦刺啦~” 尾音格外荡漾，也格外明显。 果不其然，两个男人皆是动作一滞，齐刷刷撇头看来。 顾橙子心脏险些骤停。 她一把拉下卷帘，把小白虎隔绝在视线之外。 哈里斯咕咚一声吞下脆骨，眼皮微垂，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不言不语，手里的筷子还没松开，平淡的目光落在顾橙子拉卷帘的那只手上，泛起些许波澜，还是看不出情绪。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顾橙子故作镇定地笑了笑，不躲不闪，直视着他，企图从那双呆滞无神的眼睛捕捉到他的想法。 一秒。 男人似乎觉得没意思了，垂下眼睑，调转筷头方向，吃了块酸溜溜的番茄。 那种近乎窒息的感觉终于褪去。 翻开掌心一看。 全是汗。 余光从闭合的卷帘上一扫而过，顾橙子眼底蹿出熊熊火光。 很好。 她决定了。 今晚就扒虎皮！！！ 千辛万苦。 总算等到两尊大佛擦嘴准备离开的一刻。 顾橙子克制住不断上扬的嘴角，笑着欢送他们：“两位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哈里斯难得吃得如此尽兴，这会儿心情极好。 他好似忘了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对顾橙子露出了一抹友好的微笑，只是薄唇边翘起了一丢丢弧度，微不可见。 不过这点足以令顾橙子惊奇了。 要知道，自从她认识他以来，这是第一回看见他微笑。 笑容在他那儿，是相当吝啬的东西。 不由自主的，心底生出一丝丝高兴，作为厨师，能够被一个这么挑嘴的客人认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然而事实证明。 乐极，往往伴随着生悲。 两人前脚刚踏出店门，顾橙子后脚刚准备关上店门的时候。 忽听。 “嗷呜~~~” 顾橙子：“！！！” 哈里斯希尔：“？？？” 六目相对。 顾橙子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希尔朝厨房的方向看去，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才……”好像是兽族的声音？ “不是！”顾橙子连忙移步，用身体挡住他复杂的视线，“是我家的机器人，这两天客人多，它内部零件烧坏了，经常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好吧，她的确语无伦次了。 但是这个锅只能让咕噜背了。 希尔显然不太相信，他望向哈里斯。 两人眼神对视了好一会儿，打了什么哑语顾橙子弄不懂，不过一番无声交流后，希尔摸了摸鼻子，恢复先前懒散的模样，脸也不再紧绷。 顾橙子暗暗松口气，这意思是放她一马了。 “你很紧张。”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 笃定，陈述句，不带一丝疑惑。 顾橙子如临大敌，心高高悬起。 她看着男人那张温吞的脸蛋，找不到话反驳，只能保持冗长的沉默。 这是打定主意，要破罐子破摔，装个死人，问什么都不说了？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 带点看透一切的了然，又带点轻描淡写的随意。 顾橙子垂死挣扎：“你看错了，我没有紧张。” 光线太刺眼，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他的神情和动作。 过了很久，直至那道黑影从头顶消失，她才如释负重地卸下肩膀。 姑且算逃过一劫。 透蓝的天空，悬着灼人的火球，绿叶上的光晕有些扎眼，依稀可以看见空气中扬起的无数尘芥。 而那人，背影欣长，已然走远。 第 18 章 与此同时，空中城堡乱成了一锅粥。 今天是每个月定期举行家宴的日子，王公贵族们，除了在外出任务的成员，基本都会出席，场面十分盛大。 然而，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男主角丢了！！！ 老管家佐伦得了消息，连忙差使仆人，满城堡地毯式搜寻王储殿下。 他眼角有了岁月留下的折痕，沉着脸显得格外严肃，一边脚步急促地往前走，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训斥身后的男仆：“巴德，你实在太大意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居然没看好殿下！” 王储殿下已经成年，到了订婚的年纪，今天表面上是家宴，可王后私底下请来了许多年轻的未婚女爵和贵族小姐，其中目的显而易见。 国王陛下那边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不过，既然对王后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约也是默许的，谁知道临宴会开始，巴德去敲哈里斯的房门，才发现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巴德原以为殿下是去了书房办公，又匆匆跑到书房一看，却见办公桌上整齐干净，一点没有动过的痕迹。 他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报告了佐伦。 佐伦当时正在指挥人布置餐桌，一听巴德说殿下不见了，温和的脸色瞬间大变。 他在皇家当了一辈子的管家，终身未婚，几乎是从小看着哈里斯长大，比起弗拉维奥国王和瑟蕾娜王后这对父母，小王储和他相处的时间反而更多，渐渐地，在他心里，哈里斯和他亲生的孩子已经别无二样。 “希尔和凯恩呢？”他声音冰冷，头也不回地问巴德。 巴德胡乱擦了擦鼻尖冒出的冷汗，大气不敢出地回：“今天一大早就没看见他们了。” 两个贴身保护的骑士同时消失不见？ 佐伦心中浮起一个念头。 他顿住脚步，吩咐卫队在城堡的其他地方继续找人，自己则带着巴德调转方向，疾步往停机坪走。 …… 停机坪。 单独留下望风的凯恩远远看见老管家像一只被揪了毛的大公鸡怒冲冲走来，心知事情败露，头疼地皱了皱眉头，转瞬又恢复如常。 佐伦气得吹胡子瞪眼，走出了飞一般的脚速。 “凯恩！”他怒吼。 凯恩握了握腰间的佩刀，若无其事地点头问好：“佐伦先生。” 佐伦急得上火，完全顾不上对面人的身份，他扬起眉毛，暴跳如雷地问：“殿下呢？” “佐伦先生既然会来到这里，想必早已心中有数。” 看着他这幅面瘫死鱼脸，油盐不进的模样，佐伦狠狠一噎，竟一时无言以对。 他轻抚胸口，艰难地缓了口气，尝试和他沟通：“那行，你告诉我，殿下到底干什么去了？” 就算派出所有卫队机甲，抓都得把人给抓回来！ 凯恩目不斜视地眺望远方，默了片刻，丢出两个字：“还债。” 佐伦：“！！！” “这不可能！”他声音陡然拔高，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子爵先生，你在和我开玩笑吗？真糟糕，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话虽这般说，脚却不受控制地在原地来回走动起来。 他表情纠结，近乎呢喃：“……尊贵的王储殿下欠债？殿下怎么会欠债？” 然后。 “殿下欠了谁的钱？” 最后。 “殿下没钱了？？？” 凯恩嘴角一抽，觉得不能再任由他这么胡扯下去了，再扯下去，哈里斯的形象就该毁之一旦了。 “佐伦先生。” 佐伦恶狠狠回头：“干嘛！” 这犀利的眼神，仿佛猫看见了狗，毛发直立，恨不得一爪子给他个痛快！ 凯恩正欲开口，耳麦里忽然传出滋滋滋的电流声。 “凯恩，让佐伦离开，告诉他，我会如约赴宴。” 声音很清晰，应该距离不远，他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天。 头顶飘忽的云层中，影影绰绰有一银一黑两架机甲在绕圈盘旋。 其实停机坪很大，哈里斯可以选在另外的地方降落，不过…… 凯恩看了眼喋喋不休的佐伦，聪明地保持沉默。 他只需要执行命令。 “佐伦先生，殿下让我传达您，他会准时赴宴，请您尽快离开。” …… 停机坪被清空。 哈里斯操纵着飞行器徐徐降落。 巨大的机体带起一阵狂风，吹得草地歪倒了一片。 高大英俊的男人从驾驶舱走下来，黑色礼服衬得他挺拔巍峨，身材修长，明亮的光线下，袖口的纽扣折射出一道冰冷的反光，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矜贵而有质感，不容侵犯。 之前的衣服染上了红烧排骨和番茄炒蛋的味道，尽管不明显，但难免失了礼节，这一套是几个月前定制的备用装，一直放在空间里，这次刚好用上。 希尔在后走来，身上也是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哈里斯笨拙地整理着外翻的领口，视线在宴会厅的方向一扫而过，深邃的眸底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嫌恶之色。 他恍若想起了什么，动作稍停片刻：“凯恩，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凯恩恭敬道：“请殿下吩咐。” “去查查兽族最近的动静。” 他眸色深沉，思索须臾，又添了句，“别声张。” 要查兽族？ 还不能声张？ 凯恩面露不解，事关重大，他想问问原因，一抬头，哈里斯心有灵犀似的，慢吞吞唔了一声，神情倦怠地转过身，侧脸被挡住了大半，看不清神色。 “……” 明明白白传递出一种“什么都别问，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信号。 凯恩只好把到嘴边的疑问吞回肚子。 哈里斯出现在宴会厅门口的时候，毫无意外的，引起一阵骚动。 在所有人眼中，奥斯汀这个姓氏，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富可敌国的财富和不可一世的地位。 而哈里斯·奥斯汀这六个字，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今国王陛下是个痴情种，自始至终只有一位王后，王后又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于是，哈里斯一出生便顶着耀眼的光环，注定了得是帝国下一任继承人。 除非政权更迭，否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二十岁便在初级机甲大赛上夺冠。 三十岁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联邦军校，拜在国宝级机甲大师门下。 十年后，成绩突出，获得优秀毕业生的称号，从联邦军校毕业。 五十岁越级挑战高级机甲大赛，止步第二。 五十五岁，初上战场，斩杀叛逃虫族将领。 六十岁，成年之际，逐步接手联邦政府公务，在政界崭露头角。 …… 这一份亮眼的履历，加之出众的相貌，哈里斯成功上位，成为了全星际贵女眼中的金龟婿，香饽饽，每天有无数不明真相的少女受之蛊惑，哭着喊着要当他的王子妃。 角落里，抱着两副牌，自娱自乐的菲洛特第一时间发现了哈里斯的到来。 四下环顾一圈。 窃窃私语的人群中，已经有好些贵族小姐羞红了脸，按耐不住地想上前，赢取王储的青睐。 那眼神，炙热得像黄鼠狼看见鸡崽子！ 菲洛特眼皮跳了跳，晃红酒的手微微一顿。 就说平白无故怎么冒出来这么多女人，搞半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内心挣扎了一下，在得罪王后和得罪王储两个选项之间徘徊。 终于，还是站起了身。 趁着贵女们还有一丝矜持和理智，连忙拽着缇娜杀哈里斯面前，张开臂膀，在他怔愣的目光下，一把抱住他，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今天这是鸿门宴？” 被扼住咽喉的哈里斯反射性抬起手，想把沾满酒味的人推开，结果一听他说这话，余光扫过旁边，果然看到几个蠢蠢欲动的女人，他抿了抿唇，表情微妙，手不情不愿地垂在了身侧。 下一秒。 哈里斯慢悠悠道：“……你好重。” “……”他不该对他的无情抱有希望的。 菲洛特难以形容心中的卧槽之情，无语地后退一步，松开他，侧身从侍者的托盘上端了杯红酒递过去。 哈里斯幽幽睨了一眼，淡定接过。 缇娜早就想看哈里斯吃瘪的一幕，这会儿更是止不住地幸灾乐祸：“艳福不浅。” 她早先从母亲嘴里探了口风，对这一屋子横空出现的妙龄少女并没有表现出诧异。 按理说，哈里斯也是到了订婚的年纪，的确该物色起来了，只不过她没想到，她的伯母殿下如此有魄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上百位候选人。 她刚刚仔细观察过了，大伯母挑人的眼光极好，今天到场的无一不是样貌出挑，家世超群的贵女名媛，在圈子里多少有点名气。 无论哪一个拎出来，都上得了台面，当得了未来国母。 回应缇娜的，是哈里斯一记死亡凝视：“……聒噪。” “……” 她总共才说了四个字好不好？ 缇娜很冤枉。 菲洛特似笑非笑地抿了口红酒：“没眼色，你哥心情不好，别傻乎乎地去当炮灰。” …… 许是多了几个电灯泡的缘故，那些个贵女暂时收起了念头，没敢腆着脸皮往哈里斯身边凑。 场面还算和谐。 很快，联邦帝国地位最高的一对夫妇出现在宴会厅。 弗拉维奥国王今年不过一百五十多，还是个年轻的领导人，比起哈里斯，他棱角稍显刚硬，眼中沉淀着经历过岁月蹉跎的内敛之色。 长年久居高位，他周身气质沉稳而凌厉，一举一动，都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而瑟蕾娜王后同他站在一起，气场不输半分，红色鱼尾长裙勾勒出她窈窕的曲线，而不失端庄大气，胸前佩着一枚钻石胸针熠熠生辉，精致的妆容在眼尾做了点修饰，看人时，微微挑起，眼风逼人。 弗拉维奥牵着妻子的手，两人相携走进舞池，伴随着悠扬的古典乐跳完一支开场舞，直到这一刻，真正的家宴才算开始。 ※※※※※※※※※※※※※※※※※※※※ 首先，说一下基本设定。 第一，女主是个厨子，她以前的生活注定了她现在的眼界不够，但是星际人寿命长，什么都可以改变，这些不是问题。 第二，星际年龄在五百岁，幼儿长到成年的时间增长，越接近成年，成长速度越慢，成年之后，60到400岁身体机能会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然后步入老年。 第三，因为是文化大杂烩的局面，所以中西方的场面都有。 第四，黑市不是见不得光，就像地下交易市场，大家都知道它的存在，只是上面睁只眼闭只眼不控制它而已，这也是一个伏笔，原因在后面。 其次，最大的秘密在最后，前面有一些伏笔不是bug，请大家看文即可。 最后，15号入v！！！ 入v当天双更！！！发红包！！！ 19 = 这一边，哈里斯艰难地应付着一群各怀鬼胎的王公贵族们, 另一边食味居, 却是一阵鸡飞狗跳。 “你往哪跑！给我回来！” 一记夹着滔天怒意的河东狮吼响彻后院。 顾橙子举着漏网，满院子追着前面那只白团子, 就当她瞄准时机, 狠狠往前一扑的时候，小白虎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舔了舔爪子，旋即后脚用力一蹬, 身姿轻盈地跳到了更远处的台阶上。 一头扑了个狗吃屎的顾橙子：“……” 麻！蛋！ 她要扒了这只老虎的皮！！！ “嗷呜！” …… 漫长的拉锯战消耗了巨大的体力，顾橙子实在追不动了，气喘吁吁地扶着墙休息, 余光瞥见旁边两个默默吃瓜的围观群众，气哼哼命令道：“咕噜, 上！把那只虎崽子给我抓过来！” 咕噜：“……好的, 主人。” 咕噜拉开自己肚子上的储物柜, 在里面摸索了片刻, 掏出一个格外眼熟的奶瓶来，然后不紧不慢地敲了下瓶身。 这方法可比上蹿下跳追着它跑好使多了。 蹲在石阶上打哈欠的白虎听见熟悉的声音，耳朵倏地抖了一抖，迅速转过头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奶瓶。 咕噜又“duangduang”敲了两下。 清脆而诱人。 贪吃的小奶虎舔了舔舌头, 瞬间忘记了自己还是个被追杀的通缉犯, 欢快地摇起尾巴, 一溜烟跑到咕噜跟前，抱住它的机械腿猛蹭。 “嗷呜~” 声音未落，旁边飞快闪过一道黑影。 小家伙满眼都是那个宝贝奶瓶，对即将来临的危机浑然不知，猝不及防的，虎头又一把被人摁住了…… “这下清楚吃货是怎么死的了吧？” “……嗷呜？？？” 顾橙子捏住小白虎的后颈，拎小鸡似的将它提溜到了半空，一人一虎四目相对了一会儿，那两只又大又圆的虎眼慢慢泛起了水雾。 活像谁欺负了它一般，夹紧了尾巴，委屈得不得了。 顾橙子险些被它气笑。 想当初，她就是见不得它这小模样，才一时被屎糊了眼，带了个祸害回来！ 调皮捣蛋不老实就算了，食量大如牛也算了，居然还虎胆包天，干出偷吃这档子没脸没皮的事！！！ 想起厨房那一片狼藉，心里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怒火又蹭蹭蹭往上窜。 她没好气地在它虎头上拍了一下：“行啊！虎崽子！我就说你嘴边一圈毛怎么脏兮兮的，搞半天是偷吃忘了擦嘴！”揪了揪那几缕还沾着油渍的毛发，顾橙子冷冷扯起嘴角，“……而且你他妈居然连根骨头都没剩下！！！” 小家伙自知犯错，拉耸着脑袋，奶声奶气地嗷呜一声，一双虎眼巴巴地偷偷望向旁边表情纠结的团团，发送求救信号。 团团脚步微动，刚想开口，结果顾橙子一记凶狠的眼刀射来，吓得当场闭麦。 他踢了踢地上的碎石，默默在心里给小白虎道歉。 对不起…… 我也怕生气的母老虎…… 孤立无援的小白虎翻了个白眼，两脚一蹬，一幅受到了背叛的绝望样：“……” 顾橙子见团团还算有眼力见儿，满意地哼了哼，在小白虎控诉的目光下，竖起两根手指，阴沉着脸说：“我给你两条路。” 小白虎抬起爪子，肉垫摁在她的手指上，疑惑地叫了一声。 “第一，今晚我重新做一道菜。”顾橙子露出一口白牙，阴恻恻威胁道，“红烧虎皮。” “……嗷呜！！！” 小白虎虎躯一震，剧烈挣扎起来。 顾橙子看着它负隅顽抗，笑而不语。 折腾半天，胖爪子腾空乱挥，奈何命门被心狠手辣的女人死死捏住，再怎么扭动也是白费力气，小家伙累得直吐舌头，总算认清现实，彻底老实下来。 它哼哼唧唧，小胡须吹得一颤一颤的，迫不得已在顾橙子的第二根手指上拍了拍。 意思不言而喻。 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顾橙子忍住笑意，清了清嗓子，绷着脸故作威严地说：“不想变虎皮也行，染个毛，中午那些事情我们一笔勾销。” 小白虎愣住，傻呆呆地瞅着她。 顾橙子化身老巫婆，扯起一抹异常荡漾的笑容，继续哄骗涉世未深的小奶虎：“放心，绝对好看！” 高级兽族幼崽天生有灵性，懂得自己思考利害关系。 顾橙子看它虎脸上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也不着急，托住肉团子的屁股，让它不至于被拎得难受，而后找了块干净的台阶坐下。 心虚的团团一见顾橙子脸色转晴，屁颠屁颠跑来，紧挨着她乖乖坐好。 顾橙子偏头看了他一眼，小孩子心思浅，什么想法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根本用不着猜，不过她没戳穿那层窗户纸。 短时间内，这白虎还得在食味居藏着，同人族一样，兽族的幼儿期很长，没有十几二十年，休想看见它威风凛凛，一声虎啸震惊八方的场景。 她想过了，若是很长一段时间，始终找不到送小白虎回家的办法，她就把它当猫养在身边，陪着团团一块长大。 这些年，虽然星际里猫狗的数量也大大减少，但是家养的动物，例如猫狗、兔子乌龟、鸡鸭鹅，这些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野生兽族，因此在第一区第二区开了好几家宠物店，专门供富人们消遣解闷。 在第五区养一只娇贵的猫是显眼了点，可再显眼，也总比养一只白虎低调。 再等几年，食味居在德古拉站稳了脚跟，她就想办法往内区搬，混在一群猫猫狗狗里，又染了颜色，只要不是故意找茬，一般人应该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这是她目前为止，所能想到的，最保险也最简单的办法。 小白虎不知道顾橙子已经在考虑着怎么将自己送走了，它现在脑子里有两只翻版小白虎正在打架。 一只长翅膀的小白虎义愤填膺地说：“千万不能答应！你才认识这个人类几天？她肯定是骗你的！你难道忘了几个月前，那些该死的人类是怎么对你下手的吗！” 另一只傲娇的小白虎没有长篇大论地反驳，只轻飘飘丢出两个字：“虎皮。” “……” 一瞬间。 傲娇小白虎亮出爪子，伴随一道锋利的光芒，朝长翅膀的小白虎拍去。 长翅膀的小白虎被一爪子拍到墙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反弹着掉在地上。 胜负已分。 小白虎头顶的泡泡破灭。 它终于不再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脑袋动了动，在顾橙子怀里撒娇似的拱了两下。 “……嗷呜……” 比起变成红烧虎皮，染毛不算什么…… 顾橙子眼里划过得逞的笑意，轻轻抚摸小白虎的背脊，顺着毛撸，它立马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安安静静趴了下来，眼皮渐渐阖上。 顾橙子瞥了瞥酣睡的小家伙，心道，所以嘛，对付熊孩子，就不能给好颜色看。 一个小时后。 染色剂开始发挥作用。 顾橙子亲眼见证了一只白虎转变成一只猫的过程。 尾巴，后腿，肚子，背脊，前腿，最后是脑袋…… 眨眼的功夫，一只小橘喵光荣诞生。 好在白虎幼崽体型不大，装个猫样还不算违和，腿稍微有些短，不过串种的猫出现这种情况也时常可见。 小家伙仿佛知道自己身上正在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睡得不是很安稳，偶尔抬起爪子挠挠鼻头，打个小喷嚏。 顾橙子又看了看旁边同样在午睡的团团，两个小家伙头挨头，都是歪七扭八的睡姿，哑然失笑，帮他们盖好毛毯，悄悄退出房间。 她该去准备晚饭和夜宵了。 等他们睡醒，刚好可以吃饭。 再说哈里斯这头。 他正被瑟蕾娜王后逼着和德利卡伯爵的女儿——丝珂跳舞。 “哈里斯，你是个绅士，你不能让女士丢面子。” 瑟蕾娜被这个软硬不吃的儿子气得没脾气了。 她花了一个多月，费尽心思才找来这么多合适的女孩，原以为这臭小子至少能看上其中一个，没想到宴会都到临近尾声了，始终没见他搭理过谁，一点没有身为宴会主人的自觉。 就算偶尔有些动静，也是因为旁边有端着小蛋糕的侍者走过。 等吃完小蛋糕，又悄咪咪缩回龟壳，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继续窝在角落的沙发发呆。 除了菲洛特四人时不时会去找他说几句话，俨然一副生人勿进的意思。 难得有几个大胆的女孩子，鼓起勇气去找他聊天，结果还没开口，便被一张冷脸吓得倒退三舍。 简直是自带壁垒的绝缘体。 瑟蕾娜这个老母亲看得是又焦急，又生气，到后来，宴会厅里已经没有女孩子愿意再去触霉头，瑟蕾娜终于忍无可忍，怒气冲冲杀过来了。 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撤开了所有人，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哈里斯，今天你必须得挑一个人出来。”瑟蕾娜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哈里斯目光从精致的小蛋糕上移开，他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人群，果然，有许多双眼睛在暗中观察这边的情况。 他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眸底酝酿了些许不耐烦的情绪，很快淹没在浩瀚广袤的星辰大海中。 他说：“母亲，我会有继承人的。” 这九个字，把瑟蕾娜气得差点跳脚。 什么叫会有继承人！ 这是继承人的问题吗？！ “哈里斯！”她语气冷了下来，“你不能任性。” 可惜，即便是如此，哈里斯依然是无动于衷的态度。他从容地拿了一盘没有动过的小蛋糕放在母亲面前：“没有任性，我会乖乖订婚，未来也会有继承人，但不是现在。” 瑟蕾娜看着那块摆盘精致的柠檬小蛋糕，上面的樱桃晶莹剔透，无语凝噎。 谁的儿子谁了解，哈里斯愿意送出自己最喜欢的食物，已然在冥冥中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瑟蕾娜心头一软，火气骤然冷却了几分，终归没舍得再逼他，语气不复方才的强硬：“那好，你先告诉我一个人选。” 20 瑟蕾娜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出了让步。 然而，哈里斯却在这时诡异地沉默了。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哪里有什么人选, 平时忙于政务, 他连女人都没接触过几个，勉强算得上接触频繁的, 只有一个缇娜。 ……差点忘了。 最近的话, 可能还得加上那个小厨师。 瑟蕾娜从儿子漫长的沉默中，恍然看透了什么，脸色一变，犀利的眸子微微眯起, 险些在众人面前失态：“哈里斯，你……” “母亲。” 哈里斯及时打断母亲的长篇大论，他浓密的长睫微微垂着, 坐姿端正，双手摆在膝盖上, 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低下了头。 母子俩周围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长了眼睛, 不敢在这个时候跑过来触霉头。 须臾，哈里斯抬眸望着瑟蕾娜，语气恳切：“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瑟蕾娜喉间一哽，一肚子话忽然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她听出来了，此刻的哈里斯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国王储, 而是完全在以一个儿子的身份来请求他的母亲！ 瑟蕾娜不禁失神, 记忆里, 从那个小男孩长大能够独当一面之后，还是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求她。 在所有国民眼中，奥斯汀哈里斯的出生，注定了要承担起背负整个国家的责任。因此自从他懂事那天起，就不能再像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样成天胡闹，外界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容不得他犯一点错误。 那时候不过几岁的年纪，哈里斯每天醒来面对的却是满当当的行程，就连难得的假日，也要待在书房听大臣们上课，一刻不得空闲。 瑟蕾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只是，她不仅仅是哈里斯的母亲，还是帝国的王后，后者的分量远比前者重，这意味着，她不能对此发表任何的意见，或者提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 这是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当年他的父亲，弗拉维奥国王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瑟蕾娜叹了口气，将小蛋糕推回给哈里斯，在他略带困惑的目光中站起身，缓缓捋平衣裙上的褶皱，再抬头时，又变回了那个优雅高贵的王后殿下，仿佛一秒前惆怅叹息的人不是她。 “哈里斯，我可以给你时间。”她说，“作为交换，你首先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哈里斯抬起头，微愣：“您说。” “去和德利卡伯爵的女儿跳支舞，你是王储，皇室的形象你必须维护。”今天宴会来了太多的名流贵女，大家目标相当一致，如果最后没有得出一个结果，必然收不了场。 既然答应了会给哈里斯时间，瑟蕾娜就不会出尔反尔。 她之所以选德利卡伯爵的女儿，是因为她是今天在场唯一一个单纯过来凑热闹的。 也许在旁人眼里，丝珂仍然是单身贵族，可瑟蕾娜知道，这些不过都是掩人耳目的虚假消息。事实上，丝珂很早以前便有了心仪之人，是个第二区富商的孩子，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只不过恋情暂时没对外公布。 比起那些专门为了哈里斯而来的女孩们，只有她最为适合做舞伴，一来身份足够高，压得住场子，二来，也不至于借此打上哈里斯的主意。 瑟蕾娜等了半天，没听见回答，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却见哈里斯木偶似的呆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 瑟蕾娜深深觉得，这臭小子生来就是为了气她的。 默了半晌。 还是没忍住：“浅蓝色裙子，卷发。” 哈里斯这才动了动眼珠子，视线飞快在人群中掠过，很快锁定餐车边一位穿着浅蓝色礼服，正和人聊天的卷发女孩。 他慢吞吞说：“哦，找到了。” 瑟蕾娜：“……”你要不是我亲生的，都该打了！！！ 白虎变橘喵的第七天。 下午四点，午睡起，食味居小课堂第七次开课。 “辛巴，来，跟我一起叫。”顾橙子抱起刚睡醒的小白虎，捏住一只爪子，学着招财猫的样子，手腕往下一弯，“喵呜~” 甜甜腻腻的少女音。 顾橙子装得轻车熟路。 这些天为了教小白虎学猫叫，老母亲也是操碎了心。 没办法，谁让它如今披了一张猫皮，除非永远不到前厅去，否则这个叫声必须得改，不然见到人，太兴奋，一不小心便会露馅。 对了，还得提一句。 顾橙子前几天照葫芦画瓢地给小白虎取了个名字。 ——辛巴。 绝对威武霸气上档次。 一只真得不能再真的老虎，却长着猫样，喊着狮名，恐怕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辛巴对这个名字倒是没什么不满。 比起名字，更让虎绝望的是，它竟然天天被逼着学猫叫！！！ 辛巴气得瞪圆了虎眼，肉垫狠狠拍在顾橙子的手背上，宁死不愿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嗷呜！嗷呜嗷呜！” 这几下跟挠痒痒似的，不轻不重，没什么力气。 顾橙子耐心极好，一点不生气，捏住它作乱的爪子，细声细语道：“来，辛巴，跟我学，喵呜~” 为了让它听得清楚些，还刻意放慢了语速。 张牙舞爪的小奶虎瞬间蔫了吧唧的：“……嗷呜……” “喵呜~” “嗷呜！”【我不！】 顾橙子笑容快绷不住了：“……喵呜！” 小奶虎梗着脖子，毛茸茸的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嗷呜！” “……” 顾橙子把它扔回窝里：“……算了，明天再继续。” 说完，她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门。 如同前六节课，第七节课又是无疾而终。 等顾橙子离开，坐在窗台看童话书的团团连忙跳下椅子，跑到小白虎的窝里，将它抱起来，对准它软乎乎的肚子一阵猛蹭：“辛巴，你为什么不喜欢叫喵呜呢？” 小白虎扒拉两下耳朵，拍拍自己脑门上无形的“王”字，哼哧一声：“嗷呜！” 因为整只虎都变了个颜色，它头上的字也消失不见。 “可是……”团团眉毛拧成一团，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姐姐说，你现在是只猫啊……” 猫难道不是喵喵叫的吗？ 小白虎瞬间炸毛，裂开米粒大小的尖牙：“嗷呜！嗷呜！”【你才是猫！我是老虎！老虎！！】 明明不是同一种语言，团团却像完全听懂了似的：“……好吧，对不起，是我说错了。” 一人一虎在床上玩闹了一会儿。 团团忽然想起来后院的花今天还没浇水，连忙翻身坐起，穿上外套往外跑。 正在眯着眼，享受按摩的辛巴感觉到下巴上挠痒痒的手不见了，疑惑地睁开眼，只看到从门口迅速闪过的人影。 它歪着虎头稍稍犹豫了一下，轻轻松松跳出窝，倒腾着四驱小短腿，也跟着跑了出去。 后院里的几盆盆栽一直是团团在照顾，别看小家伙人小，毅力却很顽强。 这么多天，不论刮风下雨，每天总不忘按时浇水，定期还会除草捉虫，几个月下来，愣是把蔫了吧唧的几束花养得娇艳欲滴，还长出了新芽。 当然，顾橙子暗地里也经常会来看看，撒点空间里的营养液。 小家伙难得有这份恒心，她总不能让他失望。 团团跑到后院，咕噜正好在菜园里拔草。 他看见咕噜，兴高采烈地挥手打招呼。 咕噜也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尔后善意提醒道：“团团，你的花花长了虫子哦！” 团团大惊，连忙跑过去一看，可不是！叶子上藏着好几条白色小虫呢！ 可能是前段时间天气潮湿闷热，有飞虫在花上产卵了，隔了这么些天才被咕噜看到，所幸发现及时，根部没有受到伤害。 团团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落了下来，他在工具箱里找到自己的小手套，一手一只穿好，蹲在花盆边，开始捉虫大业。 辛巴无聊地嗷呜一声，转悠两圈，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下，舒缓四肢，就着落日余晖，懒洋洋晒起了日光浴。 就在两个小家伙在后院忙着捉虫的同时，食味居门口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 他探头看了圈店里，没见着人，便小声喊道：“有人在吗？” 顾橙子从一堆账本中抬起头，看见来人，愣了一愣，神色如常地问：“在呢！你有什么事吗？” 年轻人局促极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又看了看店里的地板，站在原地没动，手指着门口的广告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我想……” 顾橙子登时了然：“你是来面试的？” 招工启事挂出去很多天，一直没什么人过来面试。 少数几个一过来不是嫌弃工资太低，就是嫌弃工作环境太脏太累，双方没有合作意愿，顾橙子就随意问了两个问题给打发了。 时至今日，她自己都快忘了这桩子事了，没想到还有个找上门来的。 年轻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一点，长时间暴露在烈日下，晒得他皮肤发红，一些地方甚至隐隐有开裂的迹象。 身上衣服尽管破破烂烂的，倒还算整洁，可以看得出他是个爱干净的人，会经常洗。 顾橙子对他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先进来吧，我需要考你几个问题。” 年轻人半天没动，耳根微微泛红：“我的鞋很脏，会弄脏地板。” 顾橙子抬了抬眼，这才注意到他的声音。 还是个温润的少年音。 她掩盖下心头的诧异，神色如常：“没关系，地板会有人拖，你站在那里，不方便说话。” 他纠结了一下，为了工作，还是选择走了进来。 顾橙子合上账本，示意他在椅子上坐下，而后问道：“多大了？” 她是家正经的店，可不能招收童工。 年轻人答得很干脆：“前几天刚成年。” “有身份证没？”想到自己以前经常干的事，她忽然有点不放心。 这年龄胡诌起来不要太容易。 也就布兰特心大，听她说成年了还真信。 年轻人手伸进口袋，很快摸出一张带着照片的磁卡来，顾橙子接过，算了算出生年月，的确成年了。 旁边的一寸照片是个很好看的男孩子，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五官精致，相较于西方人的凌厉硬朗，他的脸廓线条显得十分柔和。 顾橙子眨眨眼：“查德？你是个混血儿？” 21 查德轻轻嗯了一声。 顾橙子将身份证还给他，说：“这边的环境我相信你也看见了, 小本生意, 没有太高的工资。平时呢，你主要负责大厅, 为客人倒倒水点点菜, 包吃包住，在实习期的三个月内，一个月工资五千，一个季度结束, 若是你通过了实习期，工资另外再算，年末还有奖金, 这些你能接受吗？” 星际人工资普遍较高，即便是第五区, 平均月薪都在两三万左右, 更别提内区的了。 不过顾橙子算过, 免去吃住的费用, 实习期内五千块其实不算少了，只要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用作生活费绝对足够了。 如果是懂得节省理财的，没准还能存点钱，以后出去玩玩, 买买零食之类的。 比起之前那些人, 查德显然吃过生活的苦, 这些条件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已经很好，更何况包吃包住，能省下来一大笔开支，以后他或许还有重返学校的可能。 这般一想，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我可以接受。” 顾橙子满意地笑了下，找到智脑上事先拟好的劳动合同，半空旋即跳出一个虚拟弹窗：“看一下合同，确定没问题了，按个指纹就行。” 等查德签了合同，顾橙子给他预支半个月的工资，留出一下午的时间，让他去买新衣服。 他身上穿的这套，整洁归整洁，可衣领上，袖口上烂了好几个洞，不修边幅。 客人大老远来食味居吃饭，图的是一个好心情，放松身心享受美食，倘若看到这样邋遢的服务员，一准掉头就走，谁还吃得下去？ 查德自然也理解她的顾虑，点了点头，道谢离开。 顾橙子等人走了，拨通中介所负责任的智脑。 “你好，我是前两天去找你的那个……对……现在有合适的房源了吗？……有的是吗？那行，我等会过去……” …… 挂断通讯，顾橙子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她想起来007发布的第三条主线任务——收徒。 简简单单两个字，没有别的要求，全凭她自由发挥。 这个任务听上去并没有什么难度，不过顾橙子心中有数，真正执行起来，恐怕难度不比前面的任务低，因为任务奖励是有史以来最丰富的一次。 西红柿种子，一百头小猪崽，体能增强剂，以及…… 西瓜种子。 看来她之前的猜测没错。 商城里之所以不卖种子，是因为所有高级类植物的种子只作为任务奖励随机掉落。 并且，在空间里的食材减少到一定数量后，007会借着发布新任务的机会，及时补充种子，确保实验能够长久进行下去。 007这样做，可不可以理解为，是在间接地帮助她发家致富？ 从一开始，它就把成本价定的很低，使得顾橙子不必费多大力气，便能轻而易举得到在星际非常珍贵的食材。 那么，问题来了。 007为什么这么做呢？ 它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难道还真有不图回报，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顾橙子是不信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按照007睚眦必报的个性，它现在让出来的利益，肯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从她身上拿回去了。 至于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它付出如此大代价的地方…… 顾橙子支着下巴，拧眉思索半天，仍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脑子里像是有成千上万条细线缠绕在了一块，打了一个又一个死结，解都解不开。 中介所的负责人等得头都快秃了，总算等到从公交车上下来的顾上帝。 他忙迎上去，堆笑道：“顾小姐，这边有两套空房，都是符合要求的，一百来平米，三室一厅。” 顾橙子微微一笑，翻了翻图纸，没有搭话。 随着食味居的规模越做越大，往后员工人数会慢慢增加，有必要买一套房子当员工宿舍，统一管理起来也方便。 这些天生意好，她手里攒了一笔钱，本来想先把食味居买下来的，可惜租房合同还没到期，还得再等等。 顾橙子干脆把主意打到了住房上。 不必是在食味居附近，对岸平民区里也有不少合适的房源。 几步路的差距，偏偏许多人只爱古拉多那一岸的房子，在他们心中，房价越高，越能体现出他们高贵的身份和地位。 平民区和商业区的房价相差了好几倍，顾橙子眼前这两套，价格不贵，每平米两千块左右，全款买下来大概二十万出头的样子。 负责人介绍道：“根据您提的要求，这两套房子全部是简单装修过的，有床有厕所，水电全通，付了钱，今晚直接拎包入住。” 房子位置都差不多，顾橙子对比了一番，选了套靠近食味居的，现场签订合同，全额付款。 半个小时后，房产便送到手上。 负责人乐得嘴都合不拢，又是阿谀奉承，又是千恩万谢地送她出了门。 夜幕渐渐降临。 顾橙子给小白虎喂好奶，和团团简单吃过晚饭，便动手准备晚上夜市要用的食材。 查德已经从头到脚换了身衣服，早早赶回食味居。 顾橙子看了他一眼，得体舒适的休闲装，头发也简单打理过了，终于和照片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孩有几分像了。 她淡淡收回视线，指了指旁边的食盒：“那是你的晚餐，十五分钟后开市，你最好十分钟内解决。” 食盒还带着余温，鼻尖飘来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查德不由得纳闷起来，营养液什么时候变成冒热气，还带香味了？ 打开一看。 他顿时傻眼了。 …… 顾橙子正在卖力地榨苹果汁。 这是今天的限时优惠。 所有老客户点单超过一千，可以免费获得一杯单价三百的苹果汁。 刚榨到第十杯，厨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咚咚咚。” 急促短暂的三声。 顾橙子收起苹果，打开门，查德拎着食盒站在门口，额头沁着汗珠，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老板，你这个……”他举了举食盒，一脸为难的表情，“是不是拿错了？” 哪有餐厅服务员能奢侈到吃鸡蛋肉丝面的？ 他一天工资都买不起这一碗面。 顾橙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她背包里又没有现成的，难不成还要舍近求远，特地花钱去买一大堆营养液？ 占位置不说，关键在空间商城里，营养液的价格比一碗面贵多了！ 她身份证银行卡还没买呢，不想花那冤枉钱。 顾橙子懒得浪费口舌解释，只道：“你吃就是了，不该管的别管。” 也不等查德找借口推辞，她紧接着说：“还有，吃完记得去熟悉一下菜谱，点菜的时候不要弄错了，今晚的招牌菜是香菇炒肉和凉拌黄瓜。” 话已至此，查德不好再多说，点头应了。 夜市大门准时打开。 人潮从四面八方涌入。 不同于之前门庭冷清的境况，食味居如今的名气愈发大了，价格实惠，味道又好，装修独特，还时不时有限时优惠。 不仅对岸平民区人尽皆知，在星际网络上，也已经有好几位美食主播强烈推荐了，火爆程度可见一斑。 短短几分钟。 店里坐满了人。 有些客人没抢到位置，但为了吃上美食，厚着脸皮找人拼桌。 查德结结实实被这人山人海的场面震惊了一下，不过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马上调整状态，投入到工作中。 厨房和餐厅中间有个小小的窗口，专门用来传菜。 从窗口朝里看，由于橱柜和冰箱的遮挡，根本看不到全景。 顾橙子拧上锁，非常放心地把初级厨具拿了出来，设定好具体步骤，开始炒菜。 多了一个厨师小助手，顾橙子感觉肩上的压力瞬间减轻了一半。 餐厅里。 咕噜安抚好团团和小白虎，也出来帮忙。 有的老顾客发现新来了一位混血儿服务员，惊奇叹道：“呦！小顾老板从哪儿找了个帮手啊？小伙子瞧着高高大大，还挺帅！” 旁边有人搭话道：“多个帮手还不好？我看小顾老板一个人平时忙这么多活，上菜速度都慢了，回回都饿得我肚子咕咕叫，今天可算能早点吃进嘴里咯！” 周围一片善意的笑声。 查德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我第一天上班，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大家多多包涵，我下回一定改。” “哈哈哈！行！” “没问题！” “小伙子上道！小顾老板眼光不错！” …… 顾橙子端菜到窗口的时候，悄悄观察了一会儿外面的情况，其实就是担心查德经验不足，疏忽犯错，待见他在一群客人中谈笑自如，表现还算不错，心下颇为满意。 店门口排了长队。 咕噜站在柜台前当起账房先生，运用它聪明的大脑，飞快计算价钱，消费满一千的老客户送一杯苹果汁，再补送一张会员卡，新客户则超过一千五免费办一张会员卡。 剩下的客户，想要办会员卡，一律三百星际币一张。 这是顾橙子意外在商城里淘到的一批磁卡。 白菜价，基本不要钱。 她爽快剁手，买了一千张，用来做食味居会员卡。 目前只有一种类型的会员卡，顾客生日当天可以打对折，其余时间来消费多少钱，累计多少积分。 达到五万积分可以兑换三天免费日，这三天内，随时来吃饭都可以，所有菜品不收一分钱。 让顾客宾至如归，享受最高级别的待遇。 22 这是食味居第一次出会员卡，很多顾客都觉得稀奇。 一听优惠力度, 登时有些不满意了。 一张vip三百星际币倒还算便宜, 可除了生日当天能打对折，平时没有任何折扣, 而且最低达到五万积分, 才能换三天免费日，这实在划不来。 结账的时候，几个经常来吃饭，和咕噜混熟了的老顾客就问了：“咕噜啊, 就没有别的会员卡了？” 咕噜转动机械脑，把顾橙子的原话转述了一遍：“这是最低级的会员卡，只能用于积分兑换, 但是，目前积分卡还有其他优惠未开启。” “还有别的优惠？” 咕噜慢吞吞丢出两个字：“是的。” 说完, 紧紧闭上了嘴, 任凭别人再问, 也不发一言。 受到西瓜种子的启发, 顾橙子一改之前的态度，正视起空间的存在，无所事事的时候便爱研究它。 然而，研究得越深入，她就越佩服开发者的脑洞, 因为他几乎塞了一整个微缩世界在这小小的空间里！ 举个例子, 例如在农作物生长过程中, 按照空间设定，天气并非一尘不变，而是会模拟现实，发生刮风下雨等一系列变化。 雨过天晴之后，经历过雨水滋润的古树疯长出各种各样的菌菇，这时候007就会把它们全部摘下来收进仓库，补充库存。 受天气变化的影响，菇类的存量大大少于萝卜白菜，做菜时顾橙子用得也更精细。 小馄饨里的蘑菇属于调味料，稍微放一两个就行，至于其他以蘑菇为主要食材的几道菜，短期内，顾橙子不打算列入出售菜单。 反正空间里时间流动是静止的，放多久都不会腐坏，再等段时间，存货多了，趁着节假日做蘑菇炖小鸡也不错。 现在店里多了个查德，两个小家伙又有咕噜照顾，本来忙得一个人当三个人使的顾橙子突然闲了下来。 今天德古拉的天气很好。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两个小家伙睡了一晚刚起床，精神饱满，这会儿全在院子里玩。 前几天顾橙子帮辛巴在星际商城里网购了一箱玩具回来，它新鲜头正足，叼着绒毛玩具到处乱跑。 空间商城和黑市每月定期开放，不可能回回缺东西都能碰巧赶上，一些琐碎的日常必需品，不贵的，她通常都从星际商城买，快递机器人送货到家。 顾橙子晃匀奶粉，试了试温度，不烫不凉刚刚好。 辛巴闻到一缕奶香味儿，自己摇着尾巴飞扑过来，胖滚滚的肚子险些糊顾橙子一脸。 顾橙子把虎崽拎到腿上，它打了个滚，习惯性开始嘬嘬嘴，顾橙子被小家伙这副急吼吼的模样逗笑，没再吊他胃口，将奶瓶放到胖爪上，让它自己抱着喝。 耳边只剩下咕咚咕咚的咽奶声，乳白色奶液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真不知道它的小肚子是怎么灌进一大瓶奶的。 顾橙子美滋滋撸了会儿虎，心里默默想，这牛奶喝多了，虎毛撸起来也更舒服了，然后…… 越撸越觉得不对劲。 她抱起辛巴，在它幽怨不满的目光下，上下掂了掂，忍不住皱起眉。 ……这家伙貌似又重了？？？ 对。 不是胖。 是重！ 顾橙子心头愕然，面上却不露声色，疑心是自己手感出了错，又掂了两下。 “啪嗒。” 辛巴没想到顾橙子还会丧心病狂地掂第二次，虎爪子毫无防备地松了松，奶瓶一下子从怀里滑落，直直掉在地上。 奶瓶骨碌碌滚了好几圈，被迫停下——抵到了一块小石头，里面没喝完的奶顺着奶嘴缓缓流了出来。 “……” 空气死一样的寂静。 “嗷呜！！！” 顾橙子欲哭无泪：“別嗷别嗷，我的错我的错，我再给你泡一瓶还不行嘛……” …… 重新叼上奶嘴的辛巴总算心满意足，窝在顾橙子腿上，不再闹腾。 顾橙子认怂地叹了口气。 ——007，在不？ 【007：在。】 ——辛巴是不是重了？ 别问为什么她要找007，毕竟她在它心里的地位还比不上一只小白虎。 嘤嘤嘤。 闷骚七。 【007：数据显示，辛巴比一周前增重253克。】 顾橙子：……(tot)/ 顾橙子看辛巴的眼神陡然一变。 她养的真的是老虎吗？ 确定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转世重生了？ 007像长了双透视眼，一秒看懂她的内心。 【007：不要封建迷信，这是兽族发育的正常现象，所有幼崽在出生三个月左右，都会重塑骨骼和筋脉，增长的重量是新骨头的重量，不是肉！】 “难怪看起来小小的一只，抱起来那么重。”顾橙子摸摸下巴，暗自庆幸，幸亏刚才动作快，没让它糊脸上，不然非得当场去世。 007又提醒道：另外，在兽族星系上，经历过脱胎换骨的幼崽不会再喝奶，因为奶水提供的营养对于它们而言，杯水车薪，无法满足消耗所需。 它话中有话，可惜，神经大条的顾橙子没听出来：“那简单，以后我给它煮肉吃。” 【007：……】 【007：有一个前提，必须是它自己猎的肉。】 “……” 顾橙子笑容瞬间凝固。 007难得求生欲爆棚地安慰了一句：“……小虎崽吃得不多，大概也就一天一只鸡。” “……” 哈！ 多么苍白而无力的安慰！ 沃日你大爷啊啊啊！！！ 某一天，食味居的忠实粉丝们忽然发现，小顾老板又出新菜啦！ 继鸡蛋肉丝面，小馄饨，红烧排骨，番茄炒蛋之后，又多了道——小龙虾？！ 没错。 顾橙子最近对池塘里的小龙虾下手了！ 没办法，谁让小龙虾繁衍速度实在太快！ 纵然前两次做任务，池塘面积扩大了一倍，可一只虾怀孕一次至少得有三百多颗卵，再加上池塘里原有的几千只龙虾，短短几个月时间，龙虾家族迅速壮大，在池塘里泛滥成灾。 泛滥也就算了。 关键人家战斗力还无比强悍。 挥舞着两只大钳子，愣是逼得那些鱼啊龟啊蛙啊背井离乡，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就差没翻白肚皮了。 为了维持生态平衡，保护世界和平，顾橙子只好把忍痛它们下锅，炖了。 小龙虾：我信你个鬼！！！ 夕阳西下，天灰蒙蒙的，古拉多夜市还没到营业时间，食味居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有些客人经常来，互相脸熟，排着队没事干，索性七嘴八舌聊起天来。 一个年轻小伙探头看了眼前面冗长的队伍，小声嘀咕道：“你们说这小龙虾能吃吗？我以前在别家吃的，烧出来腥臭腥臭的，沾上一点，隔老远都能闻到，还是五星级酒店呢！恶心得我一晚上没吃下饭，又是吐又是拉。” 旁边一位老大爷乐呵呵笑道：“哈哈哈，你那是运气不好！” 老大爷和老伴一块来的，他老伴听见这话，也插嘴道：“小伙子，要对小顾老板有信心，你吃过上回那红烧排骨没？” 年轻小伙点头。 他在星际网络上看见美食主播推荐这家店，特意大老远跑来吃一顿红烧排骨，没想到这一吃，立马就爱上了。 “所以不用担心，等着就是了，依我猜啊，小顾老板肯定有能去腥臭的独家秘方，这小龙虾应该差不了。” 小伙子一想，还真有几分道理，红烧排骨别说腥臭了，连根猪毛都没有，一口咬下去，鲜嫩多汁，入口即化，现在想想，味蕾仿佛还弥漫着一股美妙的肉味。 这下终于放心了。 …… 蒜蓉小龙虾，麻辣小龙虾，椒盐小龙虾，十三香小龙虾，四种口味可以满足不同人的需要。 顾橙子花了一下午才炒出来一百斤小龙虾，每种口味二十五斤，因为数量太少，她在公告牌上标了一行字：每人限购一斤，vip限购两斤。 起初一些客人还嫌一斤太多了，毕竟曾经有过惨痛的教训，只预备买个半斤先尝尝，结果等查德端着几大盆小龙虾出来，那股奇香无比的浓烈气味，伴着略微的葱香涌入鼻间…… 卧槽！！！ 真香警告！ 一群人疯狂咽口水。 年轻小伙头一个反应过来，借着瘦小的身材优势，穿过茫茫人海挤到最前面，举着会员卡高声喊道：“老板！我有会员卡！来两斤麻辣的！！！” 有人带头，其他人纷纷回过神，有会员卡的掏会员卡，没会员卡的也来不及办了，先抢一斤再说。 今晚小龙虾是主角。 准备一百斤小龙虾让顾橙子没空再做别的菜，她想了想，就把不同口味分开装盆，端到外面一字排开，可以在店里吃，店里位置不够坐的话，也可以打包带走。 然而，即便如此，眼下这场面依然火爆得超乎想象。 光查德一个已经没办法控制场面了。 顾橙子赶紧回厨房，拿个漏勺出来帮忙装龙虾。 “顾老板，我要买一斤蒜蓉！” “顾丫头，快快快！拿两斤椒盐！” …… 顾橙子低着头忙得不可开交，一一称过重量，而后交给咕噜结账。 就在她又一次转过头的时候，眼前倏地闪过一片异常熟悉的衣角。 一抬头，希尔咧着嘴，对她笑得灿烂无比。 “小顾老板，来两斤麻辣小龙虾？” 他晃晃手里自带的食盒，额间汗如雨下，昂贵的风衣外套此刻变得皱皱巴巴，折痕累累，可见刚才经历了一番怎样激烈的恶战。 从贵公子到丑小鸭，就差两斤小龙虾的距离。 顾橙子被自己这个奇葩的想法逗笑，手下飞快地称了两斤小龙虾，装进那个比脸还大的食盒。 希尔看着小龙虾落网，长长松了口气，过程虽然比较痛苦，但好歹是买到了，回去能够交差了。 “那位要你买的？” “那位”是谁，彼此心照不宣。 给希尔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在背后吐槽王储，听顾橙子一副打趣的口吻，无奈苦笑。 不得不说，在某个方面，哈里斯简直就是魔鬼。 隔了十万八千里都能猜到今天食味居出新菜，要不是天天跟着他，他都要怀疑殿下为了觅食，专门安插了个眼线在古拉多。 正想着，智脑好巧不巧传来一条短讯。 点开。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哈里斯：饿了。】 希尔：“……” 23 希尔结了账，把小龙虾往储存器里一扔, 来不及和顾橙子打个招呼, 驾驶飞行器就快马加鞭往回赶。 谁知道，刚走到书房门口, 竟迎面和从里面走出来的瑟蕾娜王后撞上。 希尔一惊, 忙后退两步，恭敬行礼：“王后殿下。” 瑟蕾娜手里端着果盘，只身一人，没有带随行女仆, 并非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单纯想过来看看儿子。 弗拉维奥说最近虫族又闹了大动静，哈里斯经常为此熬到很晚, 她便挑了一些新鲜的时令水果送过来。 这是她身为一个母亲，唯一还能关心孩子的地方, 其他方面, 她插不上手, 也轮不到她插手。 希尔和凯恩是从小跟着哈里斯的骑士, 对他最为忠诚不二，未来哈里斯继承王位，他们将会成为他的左右手，协理联邦事务，两人也因此长居空中城堡, 和皇家成员的关系很好。 瑟蕾娜不曾过问这么晚还来书房的原因, 只是隐隐约约地闻到希尔身上飘过一缕异味, 不由多看了两眼，随即收回视线，点点头离开。 …… 希尔低下头，等王后的背影缓缓消失在拐角，才重新抬起，眼中闪过一抹惊疑不定。 书房的门虚合着，留了道缝隙，有一束亮光透出。 希尔缓了缓心神，推门而入。 办公桌后的英俊男人捏了颗葡萄刚要往嘴巴里送，听见“咯吱”一声，指尖顿了顿，微微掀开眼皮，一言不发地凝着来人。 准确来说，是他手里的巨无霸食盒。 许久。 他漫不经心地念了句：“来了啊。” 语气不咸不淡，像是在随口问今天天气好不好，瞧不出半点在意的情绪。 然而，这些只是装模作样。 有的人表面一本正经，身体却很诚实。 他大手一挥，干脆利落地把办公文件堆成一摞，也不管重不重要，通通往旁边一搁，腾出面前的一大块空间来，慢条斯理地翻起袖口。 “……” ……这是做好开吃的准备了。 希尔忍下一肚子吐槽的话，反复告诉自己他叫哈里斯奥斯汀，是帝国的王储，不能怼不能怼，拎着两斤重的食盒放到桌上。 盖子一打开，一股刺激诱人的麻辣香味猛地冲击五脏六腑，张牙舞爪的小龙虾们此刻被煮得通红，坚硬的甲壳上泛着一层油光，在晕黄光线的照耀下，越发显得美味可口。 可以想象一口下去，脆生生的，又麻又辣，再来几瓶酒，肯定无比痛快！ 希尔虽然已经吃过晚饭，可跑了趟古拉多，那点东西早就消化掉了，这会儿受到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味觉冲击，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口腔里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唾液。 哈里斯滚动喉结，不动声色地把食盒往自己怀里圈了圈。 “……” 殿下，您这么护食，真的好吗？？？ 希尔痛心疾首地别过头。 每逢事关吃的时候，哈里斯真的是完全没有“快乐分享”这个概念。 气氛安静了片刻。 似乎是觉得希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毕竟要是没有希尔溜出去，他今晚恐怕只能在梦里眼巴巴望着别人吃了。 他抿了抿唇，敛眸不语，眉宇间露出一丝挣扎的情绪，如同小孩子被抢了心爱的玩具，舍不得撒手。 好一会儿，小气鬼哈里斯终于良心发现，不情不愿地将龙虾拨拉成三份，用筷子指了指角落那三分之一，对希尔道：“我没吃晚饭。” 言下之意，你吃过饭的，尝尝就够了。 希尔：“……” …… 凯恩办完公务，过来汇报时，推开门，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堆得高高的龙虾壳。 他愣了几秒，神色如常地在桌边站定：“殿下。” 哈里斯眼神飘忽。 不同于希尔的同流合污，凯恩和佐伦一样，从不纵容他胡乱吃东西，尤其还是在城堡里。 有个大臣今天去食味居吃早餐，发现公告牌上出了新菜单，下午例会的休息时间，和同行下属聊天，不经意提了几句，哈里斯恰巧路过，耳朵一抖，听了个分明，所以才有了晚上这一出。 自从上回他偷溜出去，佐伦这些天变本加厉，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就怕他再来个突然消失，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哈里斯试图偷溜了好几次，无一例外，都在接近成功之际被逮了回来，偏偏嘴馋得不行，实在忍无可忍，只好让希尔假装外出办事，去食味居买回来。 正好这两天凯恩去调查兽族的情况，一两天赶不回来，哈里斯索性明目张胆，把阵地转移到书房，锁上门，吃得那叫个放肆！ 结果…… 抓了个现行。 心虚的王储殿下坚持拎起最后一只虾，淡定剥壳，塞进嘴里，快速咀嚼了两下，咕咚一声，吞入腹中。 凯恩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 哈里斯心满意足地擦了擦手，把装满虾壳的食盒扔进垃圾桶，踢了一脚对面还在大快朵颐的希尔，神色肃穆道：“可以说了。” “……” 面对一秒变脸的王储，凯恩破天遭头一次不太想说话，闭了闭眼，沉声道：“殿下，兽族应该出事了。从上个月开始，兽王下令封锁兽族星系的所有出入口，禁止任何种族跨越界线。” 他去的时候，兽族星系戒备森严，每个出入口都有高级兽族将领驻守，对于外来的种族没有一点和颜悦色，甚至多问几句就要动手。 从前虽然人兽两族来往较少，充其量就是维护表面上的和平，可关系再如何不好，至少也没有像现在这样。 那些守卫根本是视人类为仇人，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和恨意。 凯恩着实吃了一惊。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百年前种族大战的时候，在当时的纪录片里，兽族露出的样子，凶残，暴虐，悍戾，与今时今日所见如出一辙。 凯恩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会导致兽族对人族产生如此的恨意，不，不仅仅是人族，还有虫族…… 一匹野狼守卫当众咬死了一只年幼的，还没来及化身成人的虫族。 在众目睽睽之下，鲜血溅了一地。 这相当于是在间接和另外两个种族宣战。 凯恩将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一一和哈里斯描述了一遍。 事态远比想象的严重。 希尔嘴里一口龙虾吃也不是，吐也不是，就这么呆愣在了原地。 半晌。 也不知道虾肉是怎么滑进肚子的，他收敛嬉笑的表情，脸色难看：“不对啊，我前两个月去过一趟兽族星系，那时候我还特地和那个白虎族的族长见了一面，它们对人族的偏见应该比之前少了很多才对。” 自打种族战争结束，三方签订和平条约，百年来，官方之间相处也说得过去，没大矛盾，怎么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哈里斯眯起细长的眼眸，眸色沉沉，半晌未言。 书房里一片死寂。 忽然，哈里斯淡淡开了口：“凯恩，你记不记得，兽王什么时候下的封锁令？” 凯恩思忖片刻，点头：“似乎是您和菲洛特伯爵从星云回来的第二天。”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落地窗外，漆黑的夜空中坠着无数星辰，一望无际，抬眼望去，刹那间，浩瀚的宇宙仿佛尽收眼底。 希尔和凯恩明显感觉到，眼前男人身上威势足了一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屈起，扣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 “哒”“哒”“哒”…… 模模糊糊的。 似乎还能听见男人哑着嗓子，又低又沉的呢喃声。 “星云森林…森林…哈……那只臭虫……” 如此阴雨绵绵，昏天黑地的日子，真真是狩猎的好时机。 顾橙子当机立断，整理好行李，给查德放了三天假，门口挂上“小顾有事，三日后回”的牌子，带着团团和辛巴踏上第n次奔赴沧澜山脉的旅程。 这次他们必须要去一个远一点的地方。 简而言之，就是往森林深处走走。 当然，她有这熊胆的前提，是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了保障。 自从小龙虾一夜爆火之后，她赚了个盆满钵满，总算有闲钱买飞行器了。 在星际，飞行器大致分为三个级别。 第一级别，就是单纯的代步工具，类似于二十一世纪的汽车，除了缩短旅途时间，别无他用，不过机身上有专门装备武器的地方。 第二级别，和变形金刚一样，可以化作战斗机甲。 第三级别，在机甲的程度上，还可以用作穿梭舰，在各个星球之间来回溜达。 级别越高，价格越美丽。 顾橙子留下一笔保命钱，剩下的积蓄全砸上，买了个一级飞行器，然后在空间商城里淘了半天，把所有杀伤力大的武器全给装了个遍。 好在炮弹是自带的，武器内部仿照核聚变原理，能够源源不断地形成能量打出去。 顾橙子省了一大笔买炮弹的钱。 等一切准备就绪，顾橙子看着自己花了大价钱改造的飞行器，心中止不住的得意。 别看一个小小的飞行器才二十来万，可一旦加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武器设备，威力瞬间大了百倍。 若是碰到一般级别的机甲，就算打不过，顾橙子也有十足的把握从它手里安然无恙地逃走，没准还能偷袭一把。 飞行器的后座空间很宽敞，开起来也十分平稳，顾橙子把两个小家伙放到座椅上，再丢几个玩具，随他们自己玩去。 前世顾橙子没学过车，不过飞行器比车子开起来简单，简单到甚至不需要驾照就可以上路，因为有全自动驾驶。 只要输入目的地，系统会自己识别道路状况，实时改变路线，对于顾橙子这种路痴而言，这项技术的发明，堪称福音。 虚拟屏幕上跳出来两个选项：【全自动驾驶】，【手动驾驶】。 手动驾驶需要操控方向盘，控制油门和刹车，自动驾驶则什么都不用动。 顾橙子果断按下【全自动驾驶】。 一声震耳的轰鸣。 飞行器从地面上徐徐升起。 阴沉昏暗的雨天，白色飞行器咻的一下加速，远远看去，只见一道线条流畅的寒光划过，刹那间汇入熙熙攘攘的车流中。 ※※※※※※※※※※※※※※※※※※※※ 接下来，呱唧呱唧，走剧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嗷呜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今天也是夜猫 25瓶；catty、21234942、大佬萌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4 飞行的目的地在距离一个探险家小镇不远的滴水湖。 但是比起之前的那个小镇，这个小镇更为深入森林, 也更为人迹罕至。 顾橙子透过窗户, 看着外面景色飞速掠过，长长叹口气, 抓住正在打滚的辛巴发泄似的一通乱撸。 “哼哼哼, 就是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害得我非得跑这么远，还冒着生命危险给你找吃的，一会儿要是不好好表现, 看我不回去扒了你的小虎皮！” 辛巴挠挠耳朵，两只前爪支起来抱住顾橙子的小臂：“嗷呜嗷呜！” 顾橙子才不理它的撒娇，尽管她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她必须得承认, 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抬手一捂胸口。 砰、砰、砰砰砰…… 行吧，就差没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阴雨天气, 森林里显得越发荒凉寂静, 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风吹草动，直叫人心头瘆得慌。 其实顾橙子也很矛盾。 她打心底里觉得沧澜山脉不□□全。 这是第三次来森林，之前的两次神奇经历使得顾橙子对这片郁郁葱葱，长满了古树的地方感觉并不友好。 特别是第一次，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虽然浑浑噩噩晕了过去, 但是模糊的记忆还是有的, 比如那只臭虫子最后是怎么死的, 她又是怎么被两架机甲带出森林的，这些，她依稀都有印象。 如果一定要用四个字来形容当时的体会，大概就是： 丧心病狂。 嘤。 …… 波光粼粼的滴水湖，面积不大，一眼能看到边，湖岸上长了一簇簇小草，许是靠近水源，涨势极好。 顾橙子站在高处目测了一番湖的深度。 一秒，果断缩回头。 完全不是想象中那般清澈见底，一眼望去，湖面颜色发黑，越往中心，越深不可测，宛若一个时空黑洞，要将人吸进去。 飞行器急速从上空飞过，缓慢降落在几十米处的平坦空地上。 顾橙子仔细观察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危险，才拉开机门跳下去。 起初会选在这一块，也是看有个湖，地势相较其他地方稍微平坦些，适合辛巴的小短腿奔跑，不容易磕着碰着。 哪想到这滴水湖长得那么丑，一点没有“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唯美意境。 不过来也来了，姑且先这么着，其他地方坑坑洼洼，也不适合狩猎初学者。 万一小白虎一不小心掉到哪个坑里找不着了，谁来帮她报销这么多天的伙食费！？ 这么一想，顾橙子也暂且安下心来。 …… 招招手，让团团和小白虎出来，然后抬臂一挥，将飞行器缩小收进空间里。 兽族是森林里天生的王者。 小白虎脚一落地，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撒开蹄子又是原地打转又是来回跑。 眼瞅着要变成泥巴黑虎，顾橙子气不打一处来，叉腰大喝一声：“回来！” 它立马蔫了吧唧的掉头往回走。 顾橙子在它虎脑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跑你个头！这地方这么危险，你要是碰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被叼走了，可别指望我去救你！” 小家伙打了个哆嗦，爪子在地上划拉了两下，毛茸茸的虎脸上露出一抹委屈的表情：“嗷呜……” 其实顾橙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教训归教训，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肯定会想尽办法救它。 辛巴在自己身边养了一两个月，朝夕相处，已经多少养出点感情了，否则也不会为了让它跟上同龄兽族的成长进度，冒着危险跑到森林里来。 德古拉星球上没有其他兽族，家禽也多在实验室养殖，辛巴虽然处在食物链顶端，但在这里完全没有施展空间，顾橙子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为它营造一个类似的环境。 空间里如今有很多动物，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繁殖，数量多达上十万只，顾橙子打算先拿一只鸡给辛巴练练手。 为了防止鸡逃跑，顾橙子圈了块空地，扎上木桩，捆上漏网，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封闭区。 做完这些准备，顾橙子把一边和团团玩闹的小白虎喊了过来。辛巴不明白她要做什么，歪着脑袋看了看那奇怪的圈子，又转过头来，用那双迷茫的大眼睛和她对视。 顾橙子知道这小家伙脑瓜子机灵得很，没有做过多的解释，直接提溜着它的后颈放进圈子里。 辛巴还以为她是要跟自己玩儿，脚下生风，屁颠屁颠就跑来了，结果忽然被人腾空拎了起来，瞬间整只虎都不好了。 想想这段时间，被这个女人拎起来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它垂死挣扎地蹬了几下腿，也就放弃反抗了。 直到再次落地，辛巴不明所以地环视一圈，见四周全是又高又粗的木桩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它昂着脑袋，眼巴巴望着站在外面的顾橙子：“……嗷呜？” 顾橙子笑眯眯俯下身，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乖，待会一定要看准时机，一下子扑上去，咬住脖子，千万别松口，懂了不？” “嗷呜？” 辛巴眨巴眨巴眼，总觉得她笑容怪怪的。 顾橙子在空间里选了只个头稍小的公鸡，二话没说，抓着鸡膀子就扔进了笼子。 空间里的水土养人，公鸡被养得膘肥体壮，一身鸡毛光滑油亮，头上长着火把一样的鸡冠子，昂首挺胸，一副得意神气的姿态。 它在原地抖了抖翅膀，鸡头东张四望看了一圈，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停往后缩的橘色小喵，如临大敌，当即梗着脖子，“喔喔喔”使劲地叫着，战意勃发。 团团站在外面看得眼睛都瞪圆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姐姐会让辛巴来斗鸡！ 辛巴虎头虎脑，小小的一只，那公鸡都快比它两个大了，这不是要被压着打的节奏吗！！！ 团团急得乱转，赶紧拽住顾橙子的衣摆，小脸揪成了一团：“姐姐，好……好大的公鸡，辛巴会被啄的……” 顾橙子这次是铁了心要训练辛巴，拉开团团的手，板着脸说：“顾颢，不能任性，辛巴学不会狩猎，以后回到自己的族群就得被赶出来，你想让它无家可归吗？”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团团大名，而且语气严肃，不容置喙。 她承认，她现在的确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甚至还是个没有身份的黑户，能帮助辛巴的地方很少。 但这不代表她一无所知。 某些利害关系，在她得知黑市暂停拍卖会，千方百计要找到辛巴的那一刻起，便有所察觉。 一只白虎幼崽凭空出现在人族星球，若是说这背后没有问题，顾橙子是一万个不相信的，不仅仅是兽族和黑市，也许深究下去，还要牵连到人族自身。 那些高高在上，轻易掌握权势的上层们。 距离拍卖会出事过去了这么多天，黑市的人依然没有找到她，顾橙子有一种直觉，冥冥中有一只大手在帮助她，暗中阻挠那些人。 尽管如此，有一点毫无疑问，辛巴迟早有一天会回到父母身边。 如果今天她心软了，那么，就算以后辛巴能够回到族群，也很有可能因为没有自保能力和生存能力，而会被族人们排斥，最终抛弃。 这并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结局。 也不该是辛巴的结局。 顾橙子缓缓呼出一口气，态度越发坚定。她转过头，看向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小白虎，指着蓄势待发的公鸡，一字一字，冷着声音说：“辛巴，去。” 撒娇没用，在真正的森林里，没有人能帮你活下来。 辛巴嫩嫩地嗷呜一声。 它还小，单纯得像一张白纸，没有经过打磨，更无法完全理解别人话里的意思，只是兽族天生敏感，它已然懂得察言观色。 在它仅有的印象中，眼前的女人从来没有真正生气过。 不论它是偷吃了排骨，还是跑到前厅弄乱了厨房，她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装腔作势吼两句，就过去了。 辛巴蹲在地上，用它的小脑袋艰难地回想着，好一会儿，鼻息间哼哧一声，作出决定。 它转过身，小爪子狠狠拍了拍地面，将公鸡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大公鸡眼珠转了一下，静止不动，辛巴又悠哉悠悠地舔了舔爪子，示威性地哼哧两声。 大公鸡终于被惹怒，竖着鸡冠，怒气汹汹地扇动翅膀，伸着长长的脖子，又尖又长的嘴箭似的向辛巴冲来。 “喔——” 巨大的翅膀带起无数灰尘。 它借助这股力，腾空飞了起来，辛巴不甘示弱，龇了龇牙，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啸，弹出肉垫的小爪子闪过一道锋利的寒芒，猛扑而上。 刚开始，经验不足，辛巴免不了挨了几下啄，随着战况进入白热化，辛巴慢慢摸出了公鸡的套路，灵敏地闪躲开所有攻击，然后瞅准时机，又狠又快，一爪子挠了过去。 公鸡避之不及，被挠出了一道血痕，肚子上的鸡毛霎时间秃了一大片。 这只公鸡素来爱惜羽毛，一声鸡毛鲜艳油亮，这下损失惨重，更是怒不可遏，气得喔喔直叫。 辛巴可没有给它回神的时间，用力一蹬，整只虎一跃而上，趴在了大公鸡背上，两只爪子死死抱住鸡脖子不撒手。 顾橙子看得气血上涌，心脏七上八下，恨不得吃颗速效救心丸缓缓。 她咬着牙，和团团一样睁大了眼，焦急地观战，一见辛巴骑在鸡脖子上，掌握了主动权，连忙高声喊道：“辛巴，别怕，快咬它！咬咬咬咬！！！” 老母亲操碎了心啊。 辛巴骨子里的兽性被渐渐激发了出来，它咧嘴，露出两颗尖利的小虎牙，一口咬在鸡脖子上。 鸡血如同喷泉般涌了出来。 大公鸡被咬住命门，瞬间失了力气，鸡爪一软，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良久。 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 顾橙子没让辛巴吃生肉。 小家伙吃惯了熟食，突然吃生肉，很容易生病拉肚子。 给辛巴洗了洗嘴巴，顾橙子就地做了个烤架，烧了锅水，把死去的鸡拔毛，炖了一锅香喷喷的小鸡炖蘑菇。 “来，辛巴，今天你立了大功，再奖励一根牛奶棒。”顾橙子把包装撕开，让它叼在嘴里。 牛奶棒是007专门给辛巴研究的一种小零食，纯牛奶熬制成的，小小一根，营养价值却很高。 不过因为数量少，顾橙子经常作为奖励，在餐后喂给辛巴，当作饭后甜点。 当然，她也没有忽视了旁边的团团。 刚才她凶了点，把团团吓得一愣一愣的，好在小孩子情绪来得快走得快，这会儿吃完饭，抱着圆鼓鼓小肚皮，和辛巴闹着闹着，又傻呵呵高兴起来。 顾橙子在背包里扒拉半天，找出一块柠檬味小蛋糕：“团团，过来。” “姐姐。”团团对刚才顾橙子的凶相，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顾橙子弯起嘴角，在他可爱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细声细语道：“团团，对不起，姐姐刚才太凶了。” 团团忙摇头：“没有没有，是团团让姐姐生气了，姐姐说的对，辛巴不能变成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从来没有忘记，在遇到顾橙子之前，那段漂泊流浪，无依无靠的日子。 他不能让辛巴变成第二个自己。 顾橙子一看他落寞的神情，就知道他又想起了糟糕的过往，心像是被人揪了一把，又酸又涩。 深吸一口气，平了平情绪，轻轻将他揽入怀中：“团团真乖，等团团再长大些，姐姐送你去上学，每天有很多小朋友和团团一起玩，团团再也不是一个人。” 星际幼儿园满七岁应该可以上了。 现在食味居生意稳定，钱不再是问题，加之她最近一段时间对查德的观察，发现他对做菜很感兴趣，而且天赋也不差，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收他做徒弟了。 只是，空间里的食材不能暴露，她需要想个办法，保证他能守口如瓶才行。 关于保密这种事，顾橙子下意识想到了无所不能的007。 ——007。 【007：在。】 ——你有没有跟黑市保密协议类似的东西？ 【007：你以为我是孙悟空，什么都能给你弄到吗？】 “……” 【007：不过有样东西，我想你应该可以用上。】 顾橙子诧异。 ——什么？ 【007：压缩器。】 听着有点意思，顾橙子问：“功能呢？” 【007：压缩空间里的食材。】 “你是说，能让那些水果蔬菜变得和市场上卖的一样？” 【007：嗯，大小形状会变，味道不变。】 顾橙子惊呆了，要不是顾及旁边还有团团在，她大概会激动得一蹦三尺高。 这无异于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半晌。 似乎想到什么，她脸上笑容倏地一僵：“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害得她每天做菜跟做贼一样，心虚得不行！！！ 007再也绷不住冷冰冰的态度，恨铁不成钢地开怼：【你觉得你以前买得起吗？而且就在商城里，长那么大眼睛自己不会看？】 “……”这破机器人是越来越嚣张了。 顾橙子偃旗息鼓：“可是之前在黑市，你就不怕克莱德回头找麻烦吗？毕竟空间里的东西那么珍贵呢……” 007莫名沉默了好一会儿。 顾橙子直觉这里头有问题，警惕地眯起眼：“你怎么不说话？那个克莱德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007继续保持沉默，就在顾橙子小火山濒临爆发之际，它才生出一分求生欲，慢吞吞开口：【宿主，有句话叫做，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 顾橙子心里的小火苗哗的一下被浇灭。 她就猜到007有事瞒着她。 果然如此。 而且这家伙，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在摆局，包括第一天穿越见到的那个小屁孩，两个人联手给她下了个套。 偏偏她现在深陷在这个套里，出也出不去，只能按照他们规定的路线闷头往前走。 真是个可恶的混蛋！ “007，我不管你想让我干什么，又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就一个要求。” 【007：什么要求？】 顾橙子拧着眉，恶狠狠道：“你要是敢让我再死一次，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007：……】 顾橙子在森林里待了三天，晚上太阳下山，就到小镇里的旅馆租个房间。 辛巴克服了第一次的恐惧后，接下来顺风顺水，扑上去就是一爪子，耗费的时间越来越短，技巧也越来越熟练。 第一阶段的训练基本完成，等第三天上午，辛巴又成功猎捕了一只大公鸡后，两人一虎美滋滋吃完午饭，准备打包回府。 顾橙子拿出飞行器，把两个小家伙抱上座椅，前脚刚跨进驾驶位，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像是什么东西穿过草丛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显得十分突兀。 顾橙子心里咯噔一下。 这种毛骨悚然，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的感觉，令她分外熟悉。 曾经那一幕恍若昨日，在脑中走马观花般地掠过。 几乎是下意识的。 一脚跨上驾驶座，也不敢转头，狠狠砸上门，手下飞快地按下点火开关。 “团团，抱好辛巴，坐稳了！” 她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起来，心跳轰然，一面紧张地盯着外面的情况，一面抖着手打开武器舱门，调整角度，将炮口对准那处静止的草丛。 飞行器起飞还需要五秒。 团团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怀里紧紧抱住小白虎。 他看到机身两侧的炮筒缓缓架起，一副枕戈待旦的架势，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友好的信号。 辛巴歪着脑袋，懵懂地眨眨眼，搞不懂气氛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凝重。 顾橙子死死盯着那簇一人高的茂密草丛。 一，二…… 黑色的，可怖的肉浪触角探了出来。 【007：危险警报！危险警报！】 【危险等级：c，根据宿主当前攻击力显示，逃跑可能性较小，建议炮轰炸串。】 007这个马后炮！！！ 顾橙子已经无瑕顾及其他，咬紧牙，手放在开火按钮上，严阵以待。 很快，一副黑黢黢的，庞大丑陋的身躯从草丛里爬了出来，坚硬的外壳闪过一到刺眼的反光。 “三！” 手下一重，狠狠摁下开火按钮。 三架大炮同时凝聚力量，在刹那间喷射出去，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伴随着漂浮的尘埃，飞行器启动程序终于加载完毕，进度条一满，顾橙子就像看见了救世主，连忙操纵飞行器起飞，一溜烟飞没了影。 许久。 浮尘散去。 草垛被炸出了一个直径数十米的深坑。 深坑中央。 巨大的虫族尸体被烈火烤得滋滋响，空中飘来一股烧焦的肉香味。 就在这时，不远处原本风平浪静的湖中央仿若被砸进了一颗石子，泛起一圈涟漪。 渐渐地，波纹越来越大，湖水翻腾，竟卷出一漩涡，漩涡中空，深不见底。 一只更大的虫族从漩涡底部一点点浮了上来，气息微弱，没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隐匿在那儿的。 它煽动翅膀，狂风带起湖水一阵又一阵的波澜，尔后，它终于停下，目的地就在深坑，那只烧焦的虫族尸体。 两只虫族体型相差巨大，它站在那儿静静看了一会儿，又扑动翅膀，这回不再是离开，而是周身亮起一道耀眼的白光，将森林照得通亮。 须臾。 光芒淡去。 晕白的光圈中，一个身材修长，温润如玉的男人闲庭信步地走出。 一副东方人的面孔，五官精致，脸色苍白，高高束起的长发披在肩上，肃穆的戎装穿在他身上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男人蹲在虫族的尸体边，手指抚过破损的甲壳，力道轻柔，眸光却是淡漠至极，没有一点温度。 很久很久，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唇间吐出一口浊气，似是惋惜，似是不满地自言自语。 “可惜了，没有死在我手里……”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白敬亭圈外女友 3瓶；大佬萌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5 不知道飞了多久, 也不知道飞了多远。 方才情况危急, 也没时间设置导航, 干脆任由飞行器漫无目的地乱飘，随波逐流, 反正只要离那该死的滴水湖远远的就行。 好不容易稳下心神，低头一看，下面依然是一望无垠的原始密林，参天大树高耸入云。 顾橙子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几番死里逃生, 她是彻底对这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敬而远之了。 许多东西瞧着美丽，往往充满杀机。 顾橙子缓缓舒了口气，眉头轻皱, 心绪复杂。 这次能够逃过一劫，多多少少带了点运气的成分，下次再遇上说不定就没这么幸运了, 这沧澜山脉, 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这般想着, 余光微微一撇, 却不经意瞥见后视镜里懵懵懂懂的小白虎。 小家伙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它，东张西望地转了圈脑袋，一双虎眼萌萌地眨巴两下，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 又津津有味地舔起了爪子。 “……” 心真大。 顾橙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许久的沉默后, 她脸色恢复冷静, 长长叹息一声。 算了。 头都开了, 总不能半途而废。 ……大不了再多装几门大炮。 顾橙子点开虚拟屏，正想搜索回食味居的路线导航，突然听见后面有人拿着喇叭在喊：前面的人立即停下，前面的人立即停下，前面的人立即停下！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对自己喊的，自顾自继续往前飞。 下一秒。 机身猛地一阵剧烈抖动，后座的团团惊叫了一声，手下一个不稳，小白虎咕噜咕噜从怀里滚了出去，小小的一只在机舱里横冲直撞，怎么都停不下来。 顾橙子看得心惊胆战，心头仿佛有一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她解开安全带，撑着椅背艰难地从驾驶座站起来，见团团吓得脸色苍白，沉声安抚：“团团，坐稳了，姐姐去找辛巴。” 团团紧紧攥着安全带，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点头。 机身抖动得越发厉害，都快倾斜成四十五度角。 小白虎滚得眼冒金星，最后哐当一下撞在机壁上，颤颤巍巍地缩成了一团。 顾橙子扶着旁边的扶手勉强站稳，一点点往下滑，就在这时，机身似乎被狠狠撞了一下，一侧的机壁凹进来一个大洞。 沃日你大爷！ 顾橙子抬头望了望顶上的凹坑，低咒一句，也顾不上心疼，索性心一横，松开了手，让自己直线坠落在辛巴身边，长臂一挥，把小家伙揽在怀里。 外面。 森林卫队已经用捕捉网将整个飞行器罩了起来。 一个队员收紧网，打上活结，问为首的队长：“队长，带回去吗？” 黑色机甲毫不犹豫地点头：“带回去。” …… 沧澜山脉，某森林卫队审讯室里。 “啪！” 穿着制服的男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瞪着对面的女人，冷声问：“我再问一遍，虫族是不是你杀的？” 顾橙子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闪不躲地对上他凶狠的目光，丢出两个字：“不是。” “我们抓到你的时候，你距离虫族死亡的地方不足百里，飞行器上还装备武器，你敢说不是你做的？”男人气得快发飙。 目前为止，所有的信息都指向这个女人，偏偏那滴水湖偏僻得很，找不到任何一个人证，飞行器上又是无需装载真枪实弹的武器，查不到一点开炮的痕迹。 联邦法律规定，没有证据，无法定罪。 顾橙子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才咬死了不松口。 这只虫族来得诡异，而且还是出现在沧澜山脉人迹罕至的地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其中肯定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个队长现在这么着急给她定罪，无非只有两个理由。 一个，是希望尽快找个挡箭牌，为这件事情划上句号，不至于牵连到他自己的仕途。 二个，是为了帮助某个人，借此来掩盖虫族的秘密，当做无事发生，只不过还是要牺牲她。 谁让那个时候，距离虫族死亡之地最近的就是她了。 这个炮灰非她不可。 顾橙子冷眼看着在审讯室里走来走去的男人，眸底划过一抹讽刺。 眼下这个地方只是沧澜森林卫队的一个据点，男人也只挂了一个小小的队长虚衔，但天高皇帝远，他手里的权力却不小，说是只手遮天都不为过。 顾橙子不想和他硬碰硬，笑了笑，淡淡开口：“队长先生，我能否向您提个问题？” 男人一愣：“你说。” “是谁举报我的？” 飞行器的时速不慢，要想在短时间内追上她，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光大范围搜查便要花费很长时间。 卫队能那么快抓到她，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举报。 顾橙子甚至怀疑这个队长有没有亲眼看到过虫族尸体，毕竟从这个据点到滴水湖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她飞离沧澜山脉。 换个角度思考，如果有人举报的话，那么事情更有意思了。 为什么不去抓举报的人，反而要来抓举报人嘴里的她？明明那个举报人嫌疑更大，不是吗？ 而且，不是说了百里之内没有其他人，那这个举报人呢？难不成是空气？还是说虫族死而复生，自己向卫队举报了她？？？ 逻辑完全不合理。 队长明显也被问住了，他偏过头，对上她直白的视线，莫名有些恼羞成怒：“没有人举报！我最后劝告你一句，不要再死鸭子嘴硬，浪费大家的时间，否则——” “否则怎么样？”顾橙子打断他，似笑非笑，“屈打成招？” 顾橙子不愿意再多说废话，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截了当道：“队长先生，我现在还不是罪犯，有基本的人身自由，希望您可以给我半个小时单独思考的时间。” 明明白白的逐客令。 男人一向被人阿谀奉承惯了，哪里遇到过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威严的人，眉头皱得快夹死苍蝇。 他愤愤抬起手，想给顾橙子一巴掌，忽而想到前不久上头有令，但凡关于虫族的事情，都必须谨慎对待。他今日这般其实已经有违规定，再得寸进尺恐怕会有人打小报告，咬了咬牙，退开一步：“行，回来的时候，你最好老老实实地交代一切。” 说完，转身就要走。 “记得关上监控。”顾橙子笑眯眯提醒。 男人脚步一顿，不得已重新退回来，咬牙切齿地关上监控器。 “谢谢。” “……”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随即，又“嘭”的一声关上，连带着桌上的笔被震得滚了滚。 男人走到门口，发现一同抓来的还有个男孩和一只小猫，一大一小正守在长椅上，见他出来，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看。 他不屑地冷嗤一声，理了理衣领，昂首阔步离开。 团团抱紧了辛巴，望着男人走远，不由担心地问：“辛巴，你说姐姐会不会有事啊？” 辛巴刚才在飞行器上撞得头晕眼花，这会儿还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听团团这么问，胖爪子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小小地呜咽一声。 团团知道辛巴是在安慰他，心中温暖，抿了抿嘴巴，将辛巴抱得更紧了些。 半个小时后。 时间到。 男人如约而至。 比起半个小时前，他脸色显得愈发急切了些，顾橙子揉了揉眼，一脸困倦地从桌板上爬起来，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晶莹的泪花。 心里模模糊糊想，果然，在这阴森森的地方，睡觉都睡不安稳。 她一个哈欠打完，自己是舒服了，却把迎面走进来的男人给气了个半死。 他这半个小时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她居然还有心情睡觉！？ 心头的火气止不住地往上冒，声音陡然拔高：“行了！你可以说了！是不是你杀的虫族——” “报告！队长……” 话音未落，又被打断。 男人暴跳如雷，抄起桌上的水杯就砸了过去：“滚！长没长眼睛！没看见老子在审犯人吗！” 好半晌。 没听见水杯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他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狰狞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顾橙子乐呵呵朝来人招手：“缇娜，好巧啊！” 在场众人：“……” 顾橙子无比庆幸，那天和缇娜交换了联系方式。 其实她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缇娜发了个简讯。 她要求独自留下半个小时，并且有意提醒关闭监视器，就是为了趁机搬救兵。 本来也没想麻烦缇娜的，不过她翻遍通讯栏，实在找不到比缇娜更适合的人了。 尽管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缇娜一直没有提过自己的身份，可顾橙子感觉得出来，谈吐举止，一言一行，都表明了她背后一定有个不凡的家世。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顾橙子将百分之八十的筹码压在了缇娜身上。 剩下那百分之二十，是她安排的退路。 依稀记得007曾经说过，活人可以进空间，只不过需要十万星际币。 买飞行器之前，她多了个心眼，偷偷藏了一笔保命钱，这下刚巧派上用场。一旦入了夜，那个男人松懈下来，她就带上团团和辛巴一块进空间，三个人平安脱身不是问题。 好在，最后缇娜来了，那笔保命钱也不用动了。 …… 缇娜和那个男人在隔壁谈话。 顾橙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审讯室里发呆。 过了一会儿。 有人推门而入，是那个喊“队长”差点被杯子砸的小兵。 他手里拿了串钥匙，小心翼翼帮顾橙子打开手铐，语气带了些恭敬：“顾小姐，您可以走了。” 顾橙子揉揉发红的手腕，瞥他一眼，哼了声：“我不是犯人了？” 小兵额头直冒冷汗：“当然，是我们抓错人了。” 顾橙子看他态度一百八十度急转弯，很想再嘲讽两句，可转念一想，某种程度上而言，她的确是有罪的。 于是，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越过他走人。 团团和辛巴一见顾橙子出来，仿佛有了主心骨，连忙跳下长椅跑过来，一人抱一只大腿。 “姐姐，你没事了吧？我刚才看到缇娜姐姐了。” 顾橙子揉揉他的小脑袋，微笑道：“没事了，等姐姐向缇娜姐姐道个谢，咱们就回家。” 团团喜笑颜开，重重点头：“好。” 小白虎也很是高兴，抱着大腿猛蹭，尾巴摇得快飞起来，然后…… “喵呜~” 顾橙子团团：“！！！” 刚从隔壁出来的缇娜等人：“？？？” ※※※※※※※※※※※※※※※※※※※※ 明天可能请假一天，我要准备我的英文演讲了，不然要挂科了……哭卿卿。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姚钱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6 “喵呜~” 小家伙正处于亢奋中, 完全没有危机意识, 似乎觉得被人关注的感觉甚是美妙, 眨巴眨巴它的卡姿兰大眼睛，又奶声奶气叫了一声。 顾橙子：……所以, 这虎崽子之前全他妈是逗她玩呢？ 顾橙子阴恻恻笑了笑，手有点犯痒。 缇娜对冷不丁冒出来的小橘喵很新奇，见它松开大腿, 抬起爪子挠了挠耳朵, 一颗少女心顿时被萌出了血。 她掀起眼皮，双眼放光地望向顾橙子：“小顾老板，你养的猫啊？” 阿猫阿狗在德古拉虽然数量不算少, 许多贵族小姐们爱养一只当宠物, 打发打发时间, 可也不是多到随处可见的地步。 尤其在星际这个大环境下, 人族孕育孩子都无比困难, 何况让宠物繁衍后代？ 现在市场上出售的宠物和蔬菜水果一样, 大多数是从培养皿里出来的，自然孕育的可能性很小。或许也正因为这个原因, 那些动物时常会表现得迟钝而木讷, 主人喊老半天才动一下, 远不如辛巴机灵可爱。 顾橙子趁着缇娜还没朝辛巴下手, 赶紧将小家伙捞起来, 摁着脑袋塞进怀里, 笑眯眯道：“前段日子有个宠物店老板来吃饭, 就顺便买了一只，忙不开的时候，它能和团团作个伴。”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有打擦边球的嫌疑。 辛巴从顾橙子怀里钻出脑袋，趴在她的肩膀上乱蹭。 缇娜笑容不变，勾住小家伙的下巴，给它挠了挠痒，没再不依不饶地追问下去。 这里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而且森林某处还有一尊大佛在等她，她得速战速决。 队长战战兢兢地站在贵人身后，大气不敢喘一声，见缇娜很是喜欢这只小猫，心情转好，刚想擦擦额头的冷汗，谁知那人面色一沉，突然转过身来，视线直接掠过他，落在旁边的小兵身上：“日落前，把那具尸体拖到卫队总部去。” 闻言，小兵大吃一惊。 按官职级别算的话，这种好事通常是轮不到他头上的。 尽管是拖尸体的烂活，又脏又累，还容易沾上一身臭味儿，但是对于偏僻地区的守卫而言，能去总部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像他们这种小地方，极少有贵人路过，卫队总部就不同了，直属联邦政府，贵人一捞一大把。 同为森林守卫，有些道理大家都懂，彼此心照不宣而已，如果可以经常去总部晃晃，说不准哪天就是自己的出头之日。 小兵没想到这么一大块馅饼会从天而降，一时大喜过望，忙不迭点头：“是！您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眼瞅着剧情走向不太对，队长不免有些急眼了，指了指自己，硬着头皮开口：“缇娜小姐，那我呢？” 如此重要的一件事，不交给他就算了，怎么能交给一个微不足道，连面都没露三次的小兵？！ 男人哼哧一声，不满地搓了搓手，脸上竭力堆着笑。 顾橙子看到他这副阿谀谄媚的狗腿样，一时心情复杂，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可她怎么觉得……男人才是变脸专业户？？？ 说不屑吧，倒不至于，不过的确有点恶心这种“风往哪吹往哪倒”的做法。 显然，缇娜和她有相同的想法。 她斜睨着，微抬下巴，丢给男人一个高贵冷艳的眼神：“其实，有句话我忍了很久了，本来不想说的，看你这么执着，我还是说了吧。” 男人不解其意，犹犹豫豫问：“您……您说？” 缇娜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惋惜地摇了摇头，目光同情：“你凉了。” “……” 好狠的女人。 说完，她潇洒离开，留下男人宛如雕塑一般傻愣在原地。 …… 顾橙子跟着缇娜出来。 门口停着一架机甲，线条流畅的金属躯壳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顾橙子见她步履匆匆，急着要走，想到自己还没道谢，正欲出声喊住她，缇娜猛地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嘴角微微勾起。 “！！！” 这笑容她一分钟前才看到过！ 顾橙子心头一颤，险些没刹住车，一头撞在坚硬的机甲上。 缇娜鲜少有笑得如此磕碜的时候，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少女应该是优雅迷人的，高贵美丽的，笑不露齿的，然而，此时此刻的这抹笑容，令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悬崖峭壁上，大灰狼将小羊羔逼到了悬崖边缘，碎石滚落，下面是万丈深渊，大灰狼见猎物无处可逃，得意洋洋地咧开了一嘴锋利的尖牙。 顾橙子咽了咽口水：“缇娜，谢谢你今天的帮忙。” 她是真心真意地感谢缇娜，今天若是缇娜没有及时赶来，她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脱身。 “不客气。“缇娜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笑容越发灿烂，”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必见外。”再说，要来救你的可不是我。 她强忍着把最后一句话咽了下去。 顾橙子趁着说话的空隙，在背包里扒了一圈，可惜出来得太过匆忙，也没带什么适合做礼物的东西，她瞥了眼背包栏里的锅碗瓢盆，默默收回爪子。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在抱歉，我现在身上也没带合适的礼物……” “要什么礼物啊，不用！”缇娜一听她这见外的口气，绷着脸，不乐意了，“你做一顿好吃的表示表示就成了。” 顾橙子刚想说“那行，你下次来食味居，我给你做满汉全席”，便听缇娜美滋滋道：“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晚吧！来我家！” “……” 于是，恍恍惚惚红红火火，顾橙子坐上了缇娜的飞行器。 她的飞行器被那个两面派队长撞出了个大窟窿，许多仪器都出现失灵问题，007维修至少要一个星期，暂时也只能厚着脸皮蹭别人的飞行器了。 顾橙不经意打量了一圈，心中不免一阵惊叹。 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这飞行器里的内部空间比她大了三倍不止，地上铺着地毯，连座椅都是真皮沙发，相邻两个座位之间摆着小冰箱和桌台，窗户上挂着遮光窗帘，休息时按下按钮，窗帘自动落下，挡住刺眼的阳光。 团团抱着辛巴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手边的盘子里放了些零食，包装精致，看样子很好吃。 顾橙子余光落在隔壁，没有出声。 小孩子饿得快，这一下午又是被抓，又是担惊受怕的，小家伙肚子里那点东西估计早就消化完了，顾橙子想看看他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直接动手拿零食吃。 “喵呜！” 团团还没动作，反倒是辛巴，看到吃的两眼放光，虎爪子控制不住地往外伸。 下一瞬，一把被人捞了回来：“辛巴，不行。” 团团严肃着小脸，把小白虎转了个身，背对着诱人的零食。 眼不见心不乱。 他一副老大爷的口吻，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没有经过别人允许，不能随便拿东西，缇娜姐姐会生气的。” 虽然他也很想吃，但橙子姐姐说，不问自取就是偷，他不能当小偷。 旁边偷听的老母亲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她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拿出前几天闲着没事晾的苹果干，一人一虎各分了一块：“真乖，先填填肚子，等会到了缇娜姐姐家就可以吃饭了。” 与此同时，缇娜挂断和哈里斯的通话，点开全自动驾驶，将驾驶座转了过来。 刚才那一幕她通过后视镜尽收眼底，在对顾颢的行为表示赞叹的同时，也不禁为顾橙子的教导竖起大拇指。 想想某些皇室成员们，成天只懂得吃喝玩乐，游手好闲，活了数十载，甚至几百载，到头来竟还没有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懂事。 父亲有句话说的对，素质这东西，还真和家世年龄职业无关，只在于这个人最后如何选择。 缇娜脸颊微热，不由地替某些王公子弟感到丢脸了。 她清了清嗓子，抛开那抹不自在地情绪，淡淡笑道：“你教孩子很有一套，不像我认识的一些人，借口工作忙，把孩子丢给保姆，十天半个月也不回家看一眼，等后来孩子长大了，不务正业，才知道后悔。” 她记得第一天去食味居，团团就与其他孩子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那个时候，他可以说是骨瘦如柴，头大身体小，面颊骨瘦得凸了起来，两只眼睛大得吓人，单从相貌上看，远不如现在长得可爱讨喜，加上不爱说话，整个人看起来沉默又古怪，没有一点孩子气。 因为当时人少，缇娜很容易注意到了他。 小男孩从头至尾都很乖巧，知道姐姐在厨房忙，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旁边，或是看图画书，或是和机器人咕噜聊天，不吵不闹的，“熊孩子”一词完全和他不沾边。 小小年纪，身上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懂事，缇娜羡慕地想，要是她以后的孩子能有团团一半乖巧，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缇娜忽然愣了一愣。 说起来，认识这么久，她还从没听这对姐弟提到过自己的父母呢…… 缇娜按耐不住好奇，悄悄朝顾橙子身上瞥了一眼，头顶唰唰唰冒出三个问号，无论怎么看，这一大一小明显都还只是没成年的小鸡仔。 两个未成年不在家跷二郎腿蹭吃蹭喝，跑出来开店赚钱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联邦社会保障制度都这么不完善了吗？居然让两个半大的孩子出来养家糊口？ 缇娜百思不得其解，可别人的私事，人家不愿说，她也不好刨根究底地追问。 傻瓜都看得出来，既然姐姐会带着弟弟出来自力更生，背后必然有难言之隐，像她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怎么能去戳人伤疤呢？ 顾橙子不知道这么小会儿的功夫，缇娜心里已经拐了好几个急转弯，她分了块苹果干给缇娜，自己也顺手拿了块，一边啃，一边坦荡荡笑道：“我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以后我没准还得靠他养老，可不能长歪了，管得严点才好。” “……” 缇娜觉得自己有点接不上话，下意识咬了口苹果干，一入口，她眼睛蓦然一亮，清爽的口感，带着淡淡的水果清香，有一丝丝甜，但不腻味，晾干后的苹果蒸发了水分，吃起来极其有嚼劲。 天呐撸！！！ 这是什么神仙零食啊啊啊！！！ 爱了爱了爱了！ 缇娜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笑开了花，嗷呜两大口解决了苹果干，然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一抬头，发现辛巴和团团才吃了一半，半空飘过诱人的果香，颇为不自在地撇开了视线。 顾橙子见状，不动声色地从空间里装了半袋子出来：“我晾了很多，带回去给你男朋友也尝尝，今天多亏你帮忙，否则我可能就出不来了，这点苹果干就当作我的一点谢礼，请收下吧。” 在审讯室看见缇娜的那一刻，顾橙子已经默默把她圈为了自己人，她对自己人素来大方。 况且这苹果干在空间里堆积如山，占了许多空间，她原先就打算等回了食味居，挂牌子对外出售，这会儿算是顺水推舟，当做谢礼送出去。 不过半袋子而已，数量不多，不会引人怀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缇娜也不好不收，说了声谢谢，将苹果干收进空间，再抬眸时，唇角的笑容更加荡漾了几分。 然而，真相往往与现实相反。 在顾橙子真诚的目光之下，缇娜表面笑得很灿烂，心里却虚得慌。 她努力维持平和的表情，感觉面部肌肉都快僵硬了。 事实上，她这个恩人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真正把顾橙子捞出来的人，是她三番两次提到的那位“男朋友”。 自从两个月前虫族无缘无故出现在星云森林，被哈里斯一剑斩杀后，虫族女王却一反常态，什么表示都没有，哈里斯直觉这中间有古怪，便命人一直死盯着虫族的动向。 今天这只虫族，很有可能也是虫族女王手下的侦察兵，怪只怪它运气不好，一出虫洞就被顾橙子撞了个正着，最后一个不慎，连命都玩没了。 就目前情况来看，缇娜说不定还要感谢顾橙子，要不是她这简单粗暴的一炮，等虫族混进人群里，他们怕是要跑断腿去抓它了。 眼下人虫两族局势不明，兽族似乎也莫名其妙掺和了一脚，不论是从哪一族的立场出发，这两只臭虫的死都得暂时瞒着，不能闹到台面上，否则不仅打草惊蛇，还很可能引发种族战争， 总而言之，顾橙子误打误撞，反而帮他们干了件大好事。 缇娜叹口气，心虚地垂下了眼眸。 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是故意让小顾老板背锅的…… 穿越过来这么些天，顾橙子还是第一次来第一区——传说中的富人区。 干净宽敞的街道，占地巨大的独栋花园别墅，一架架性能优异的飞行器在空中轨道飞驰而过，落日的余晖尚未散去，晚霞将天色染得晕红，浪漫而迷人。 天地似乎没有了嘈杂声，一切渐渐回归宁静。 顾橙子抱着团团和辛巴走出飞行器，眺望远处，飘忽的云层间，有一片黑影若隐若现。 缇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一笑，边走边解释道：“那是空中城堡，国王一家住的地方。” 原来这就是空中城堡…… 顾橙子想到新闻上时常报道的画面，不免多看了两眼，而后淡淡收回了视线，内心毫无波动。反正她是没什么机会进去的，看看长什么样就行了。 …… 如果说第五区的房子是按照平方算面积，那么顾橙子觉得，第一区的房子可以用足球场算面积了，简直大到丧心病狂！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形容一栋房子，会用上丧心病狂四个字。 一路往里走，穿过长长的走廊，缇娜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输入开门密码，自动开锁。 缇娜率先走进去，随手脱了外套，交给房间里等候已久的保姆机器人：“倒几杯水来。”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小顾老板，休息一下，我让人先去买菜，买回来再做饭。” 顾橙子嗯了声，没有拒绝。 现在确实不适合直接用空间里的菜，目标太明显，索性等佣人买回菜，她再趁人不注意替换掉，神不知鬼不觉，也不会让缇娜怀疑菜的来源。 缇娜的房间是一整间大套房，三室一厅两卫，包括一间高科技厨房。 顾橙子粗粗参观了一圈，羡慕不已，这完全就是她理想中的米虫生活啊，每天有人伺候，饿了吃，困了睡，睡醒了吃，吃饱了再睡…… 幸福到哭泣！ 要不是被007摁着头做任务，她绝对投身米虫事业，发光发热！ 顾橙子捂住心口，一阵心塞。 很快，门口有敲门声响起，缇娜正在厕所洗手，顾橙子以为是送菜的仆人，就打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间，她顿时沉默了。 “……” 谁来告诉她绿豆眼为什么会在这儿？ 哈里斯倒是异常淡定：“你好。” 顾橙子：“……” 不，我不好。 气氛中弥漫着一股尴尬。 顾橙子深吸一口气，僵硬地笑了下，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这时，缇娜正好从厕所出来，看见不请自来的男人，亦是一愣：“你怎么出来了？” 顾橙子眼珠子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话应该是对牢里犯人说的…… 男人不答，跨步走进，顾橙子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了个纸袋，纸袋开口处露出一根绿油油的青菜叶。 他轻车熟路地把菜送到了厨房，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后，他又从厨房里出来，径直走向真皮沙发。 辛巴正蹲在沙发上舔爪子，小小的一只很容易被忽视，顾橙子抽了口气，刚想提醒他，却发现男人突然脚步一转，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落座，眼皮微垂，幽幽道：“饿了。” “……”你怕是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缇娜惆怅叹息：“希尔他们呢？” 男人敛眸，思索片刻：“应该在和佐伦玩游戏。”他抽出茶几上的一本杂志，随意翻开，表情冷淡，“三缺一。” “……” 顾橙子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明智地充当背景板。 然而，她想当背景板，有人却不肯放过她。 “小龙虾很好吃。” 格外突兀的一句话，没头没尾，顾橙子却立马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颇有些诚惶诚恐：“谢谢。” 下一秒。 “我今天也买了。” 顾橙子笑容戛然而止。 曾经有个老道给顾橙子免费算过，说她这辈子和下辈子，两世轮回都要与厨房打交道。 当时顾橙子对此嗤之以鼻，一万个不相信。 事实证明，真香，无处不在。 男人一次性带了许多菜，除了小青菜之外，还有几个青椒，一块肉，两颗土豆，一条海带，两颗西红柿，几颗鸡蛋，一大块冬瓜。 最重要的，是那一袋单独装着的小龙虾。 顾橙子能清晰地听见小龙虾们在里面打架的声音。 比起人类，星际这糟糕的环境，似乎对动物影响更大，就连养出来的小龙虾身上都免不了带着一股恶心的腥臭味，像是臭水沟里挖出来的，气味直冲鼻腔。 顾橙子捏住鼻子，终于知道那个男人拎着袋子还要洗手的原因。 ——007，这小龙虾能放进池塘吗？ 这些小龙虾的气味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就算做出来了，也根本不能吃，她要想办法狸猫换太子，用池塘里的小龙虾代替它们。 可问题来了。 这么臭的小龙虾放进池塘，会不会把一池子鱼虾都给熏晕了？？？ 顾橙子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007：宿主，请不要作死。】 果不其然。 007毒舌的本质下，藏着一双看透真相的眼睛。 【007：你可以直接扔进销毁装置。】 空间里一切不需要的东西，最后都只有一个下场，就是在销毁装置里化成水和空气，随风挥发到天地之间。 好吧，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 …… 相比热火朝天的厨房，客厅一度异常安静。 偌大的客厅，除了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万籁俱寂。 团团偷瞄了一眼对面的高大男人，轻轻地，动作幅度极小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你很怕我？” 团团惊了一下，猛地抬头。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书，犀利的眸子在距离他更近的小奶虎身上一扫而过：“这只猫胆子都比你大。” “……” 辛巴懵懵懂懂地打了个哈欠：“喵呜~” 时机卡得很微妙。 男人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定定看了一会儿，旋即压低嗓子，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辛巴被这笑声吓得一个激灵，浑身毛都炸了。 男人勾了勾嘴角，重新垂下眼睑。 良久。 “哈。” 端着小龙虾正好从厨房走出来的顾橙子：“……”有病？！ ※※※※※※※※※※※※※※※※※※※※ 前十2分评论红包20！ 这段时间考试周，不知道啥时候更新，抓住机会我就更新，握手！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妖妖、杨雨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 这顿饭吃得算不上痛快。 或许是当着不熟悉人的面, 顾橙子实在放不开胃口大吃大喝, 连喂辛巴也不敢一次性喂多了, 只能偷偷在它小碗里放点肉片，给小家伙解解馋, 以免另外两人因为一只橘猫的食量问题起疑。 这年头，想要做一个合格的铲屎官也不容易啊…… 而辛巴对此就更加不满了，不给上桌吃饭也就算了, 居然还不给吃饱！？ 还有没有虎权了！！！ 于是, 顾橙子一口酸辣土豆丝还没咽下去，脚踝就被某只白虎给狠狠挠了一爪子。 顾橙子：“……” 小家伙虎头虎脑，下手力道倒是控制得刚刚好, 白皙的皮肤上只有一道淡淡的, 几乎看不出印记的划痕, 没有破皮, 也没有见血丝。 顾橙子故作生气地眯起眼, 可惜威慑力太小, 辛巴完全不在怕的，爪子拍了拍地, 又拍了拍软乎乎的肚皮, 把小碗往前推了几下。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顾橙子忍俊不禁, 看了眼桌上沉浸在美食世界中难以自拔的两人, 趁他们不注意, 偷偷夹了一筷子肉片放进辛巴的小碗里, 然后竖起一根手指头, 晃了晃。 ——最后一次！ 被警告者见肉眼开，理都没搭理，“喵呜”了一声，一头埋进碗里猛吃。 因为男人准备的食材十分简单，她便随意做了几道家常菜，除了酸辣土豆丝，还有青椒炒肉，番茄炒蛋，海带冬瓜汤，清炒小青菜。 至于主角小龙虾，则用大盘子装着放在正中央。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龙虾钳被烫得通红，甲壳泛着油光，最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红辣椒，一股浓烈袭人的香味不断刺激着五脏六腑，令人食欲大开。 保险起见，顾橙子事先将小龙虾的肠线和头去了，轻松转两下，便可以去掉外面那层硬壳，吃起来很方便。 显然，缇娜和那个男人最喜欢的就是小龙虾，下手速度飞快，她还没吃几只，他们面前的盘子里已经堆满了龙虾壳，偏偏两个人动作一个比一个优雅，让人生不出一丝反感来。 当真是一出生就在罗马，举止教养比普通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和这种人坐在一张桌子吃饭都隐隐有些压力。 青椒炒肉里的肉片切得很小，辛巴嚼了两口，咕咚一下就吞进了肚子，舔了舔嘴巴，轻轻在顾橙子的小腿上拱了拱，虎眼盯着那盘小龙虾，不灵不灵闪着光。 “……”嘿，兄弟，得寸进尺了啊！ 顾橙子这次没如它愿，任凭它急得直嗷嗷也不夹菜。 今天特殊情况，不能让它敞开肚子吃，麻辣小龙虾口味又太重，刚戒奶的小白虎肠胃肯定受不了，只能先饿着，回去加餐了。 辛巴见顾橙子一口一口吃得很欢，却把自己忽略了个彻底，气得虎眼都瞪大了，毛茸茸的脸上一幅震惊的表情：“喵呜！！！”不能吃独食嗷嗷嗷！！！ 缇娜听见气急败坏的喵呜声，手下一顿，忍不住笑开：“它是不是饿了？” 辛巴将见风使舵发挥到极致：“喵呜！” “我看你刚才给它吃了不少肉啊？”缇娜瞥了眼急吼吼的小橘猫，有点好笑地问，“哈哈哈，这小可怜的样子，得饿了好几天吧？” 顾橙子嘴角抽搐，把辛巴拎到腿上，一巴掌拍在那颗躁动不安的小脑袋上，朝缇娜微微一笑：“我平时经常给它加夜宵，加上白天受了惊吓，可能小家伙胃口变大了，没事，我等回去了再给它做一顿。” 话音刚落，顾橙子感觉到某处投来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转瞬即逝。 心中咯噔一下，笑容不变：“吃饭吧，不用担心它。” 今天又是遇上虫族，又是被抓到审讯室，连人都惊魂未定，何况猫狗？而且星际的猫狗数量少，价格高昂，自然养得金贵，在吃的方面讲究挑剔，算不上稀罕事。 缇娜点了点头，没有多想。 这个危险的话题总算告一段落，顾橙子暗暗松了口气，在辛巴小屁股上惩罚性地拍了一巴掌。 辛巴似乎也明白刚才自己险些闯祸，不敢再造次，乖乖缩在她腿上当起了小怂包。 …… 吃完饭，顾橙子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开。 刚要开口，旁边横插进来一道男声，清清冷冷，像是随口一说：“作为小龙虾的回报，我送你们回家。” “……” 缇娜懒洋洋躺在沙发上，闻言转头看来，眼中带着一抹诧异。 顾橙子没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古怪神情，猛地想起来这一男一女还是情侣呢，虽然相处时，完全没有冒粉红泡泡的氛围。 三人之间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顾橙子反应过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还是留下来陪你女朋友吧，缇娜已经让司机送我了。” 缇娜：“！！！” 哈里斯：“？” 他回过头，墨绿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缇娜。 撒谎被正主抓了个正着，缇娜哪还敢和他对视，心虚地撇过头，摸着鼻子，嘿嘿干笑了一声。 顾橙子感觉到男人气场陡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鬼？这尴尬的气氛，难不成两人分手了！？ 半晌，缇娜弱弱地开口：“小顾……小顾老板，其实吧，这不是我……我男朋友。” 顾橙子恍然大悟，偷偷做了个嘴型：前男友？ 唇语十级的哈里斯：“……” 面对哈里斯的死亡凝视，缇娜连假笑都扯不出来了。 她哪知道今天哈里斯会突发奇想，主动提出要送小顾老板回家？他不是一向避着雌性生物走的吗？抽的哪门子风？ 一天到晚坑妹！！！ “咳咳咳，小顾老板，我想我需要重新介绍一下，这位……”缇娜咽下吐槽，下巴朝男人的方向抬了抬，“是我的哥哥，卡尔诺。” 顾橙子：“！！！” 晚风徐徐，远处飘来一股浪漫的花香。 顾橙子抱着辛巴，跟着男人的脚步，走在前往停机坪的花园长廊上。 团团牵住顾橙子的手，一边努力迈着小短腿，跟上大人的步伐，一边紧张地悄声问道：“橙子姐姐，这位叔叔是要送我们回家吗？” 今年才六十出头的哈里斯：“……” 这话宛若一把无形的刀，狠狠插在了哈里斯的心脏上。 他脚步加快，面不改色地往前走。 顾橙子为难地皱了皱眉，一时难以回答。 从外表看，卡尔诺长相显老，但应该也有八十多了，团团叫他爷爷都不为过。 不过星际在年龄这块奇怪得很，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多少岁了，是成年还是未成年，对于旁人的年龄更加吃不准，直接问又不礼貌，索性假装没注意到称呼，避而不谈，低声说：“嗯，我们的飞行器被撞坏了，要修很长时间。” 哈里斯抿唇，忍不住又加快了点脚步。 几人逃命似的快步走到了停机坪。 除了缇娜的飞行器，此刻，停机坪上多出来了另一架体格庞大的飞行器。 一片黑漆漆的夜色之下，顾橙子也看不清具体的造型和颜色，只知道机身线条冷冽，在月光下亮得刺眼，貌似比寻常飞行器更加有气势一点，光是安安静静停放在那儿，就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哈里斯上前两步，打开舱门，非常绅士地侧开身，示意女士优先。 顾橙子受宠若惊，礼貌性勾了勾唇角，赶紧拉着团团走了进去。 片刻，耳畔微弱的轰鸣声响起。 顾橙子惯性往后一靠，飞行器静止半秒，刹那间，仿佛一支离弦之箭，冲上了云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下午坐上缇娜飞行器的时候她就想说了，这会儿体验了卡尔诺的豪华座驾，更是有感而发。 机舱装修奢侈豪华也就算了，居然在速度上都秒杀一大片飞行器。 包括缇娜的和她的。 不。 她那小破机不应该和这两架巨无霸放在一起相比。 压根没有可比性。 难怪缇娜收到短讯后来得那么快，换到二十一世纪，就是汽车和飞机的差距，能不快嘛！ 哈里斯转过身来，发现她东摸摸，细看看，新奇得不得了，慢吞吞道：“你很喜欢？” 顾橙子一愣：“喜欢什么？” 男人没说话，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 “……”妈了蛋了，这赤果果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顾橙子耳根一热，轻咳两声道：“还不错，坐着很舒服。” “是吗？”他瞥了眼她怀里也在东张西望的辛巴，似笑非笑，“看样子，你的猫随主人，也这么觉得。” 这话说得，话中有话啊…… 顾橙子脑中警铃大作，有意无意地，抬手遮了一下辛巴：“猫狗都有灵性，随主人不奇怪。” 她竭力维持淡定地姿态，侧了侧身，望向窗外。 处于万丈高空，一眼望去，城市璀璨的夜景一览无余。 哈里斯似乎并不知道这幅姿态是拒绝的意思，他拉开抽屉，摸出一袋曲奇小饼干，不紧不慢地撕开包装。 这不撕不要紧，一撕辛巴的耳朵就抖了一抖。 他继续撕，耳朵继续抖啊抖。 不一会儿，那边传来咔嚓咔嚓吃小饼干的响动，辛巴蹬了蹬腿，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前爪扒拉着顾橙子的衣袖，探出脑袋，使劲往小饼干看去。 顾橙子一把摁住它的虎头往怀里压。 我他吗！气死人啊啊啊！ 这哪家的蠢虎！ 难道不知道人家在挖坑等它跳吗！！！ 哈里斯咬得更欢了：“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辛巴委屈巴巴，盯着小饼干，眼珠子都快直了：“喵呜~” 这一声弱弱的“喵呜”让顾橙子顿时慌乱了起来，完了完了，这小家伙意志极其不坚定啊！可千万别真叫出来了！ 一时间也顾不上别的，从空间里抓了一块苹果干，眼疾手快地塞进小奶虎嘴里。 “……呜呜呜？？？” 顾橙子缓缓松出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戳了戳辛巴的虎头：“你今晚回去要是拉肚子，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下午吃这么多酸溜溜的苹果干，对于一只才戒奶没多久的兽族幼崽而言，实在负担过重。背包里虽然还剩下半只鸡，却不好当着卡尔诺的面拿出来，眼下这局面，前有狼后有虎，真叫人进退两难。 措不及防被堵住嘴的小家伙下意识舔了舔那硬邦邦的东西，发现是好吃的果干，终于停止挣扎，老老实实窝成一团，抱着苹果干美滋滋地啃了起来，身后那条尾巴一摇一晃，很是嘚瑟。 顾橙子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默默把那个诱拐老虎的王八蛋鞭笞了数遍。像这种千钧一发的事情再多来几回，她恐怕就要心脏病突发，当场去世。 转念又想，回去之后，一定得好好教育教育辛巴，告诉它什么叫做“坚定的理想信念”“宁可饿死也不被坑死”，不能人家一给点好处就忘本啊！ 啧。 没上钩。 “王八蛋”哈里斯面无表情地咬下最后一块饼干，将驾驶座调转一百八十度，调回手动驾驶模式，再也没和后面的人说一句话。 28 “联邦政府晚间新闻报道, 在今日刚刚召开的联邦皇室记者招待会上, 弗拉维奥奥斯汀国王宣布, 将于三个月后举行三族接待会，据悉接待会将为期一个月, 虫族方面和兽族方面暂时未作回应。” 顾橙子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正在指挥查德做青椒小炒肉。 “把肉片倒进去，不断翻炒, 加点盐……手不要停, 停了就糊了！” …… 从沧澜山脉回来这两个多月过得十分风平浪静。 出人意料的风平浪静。 然而，生活越是平静，顾橙子就越是心慌到不行。 要知道, 她打死的可是个虫族！ 不是21世纪的蟑螂, 是正儿八经归属于一个种族, 和人族平起平坐的生物！ 按理说, 不应该是现在这幅天下太平的局面, 可偏偏人虫两族哪一族都没发声。 顾橙子觉得自己很方啊！ 一个没忍住, 又去查了查虫族女王，不查还好, 一查更方了。 “暴虐”“残忍”“护犊子”“体高五米”…… 光一脚下来, 都能轻易把她跺成肉泥。 据说, 曾经有一只还没化形的虫族被星际海盗不小心炮灰了, 虫族女王一怒之下, 组织军队, 直接捅到海盗窝去了, 把人家海盗头头都给杀了，脑袋在王宫大门口吊了整整三天三夜。 自此，辉煌一时的星际海盗就此败落，再也难成气候，平时见到虫族，仿佛见到地狱的恶鬼，立马绕着走。 看着看着，顾橙子不由地将自己代入了海盗头头。 算上第一次在森林里遇到的那只虫子，她这等于已经得罪虫族女王两回了，要是女王找上门来，她绝对死得比海盗头头还惨。 这么一看，第五区就更加不安全了。 这边治安这么差，万一哪天虫族女王派杀手过来，她恐怕又得悄无声息地离开人世。 于是，顾橙子把收徒一事提上了日程。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可以肯定，查德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忠不忠心暂时不能保证，但至少嘴巴够严，在目前他还需要依靠她的情况下，可以教一两道简单的菜。 就算他日后说出去，也不要紧，顾橙子靠的不仅仅是手艺，空间里食材的品质才是关键。 压缩器已经将空间食材变得和星际食材一般无二，除了顾橙子，谁都看不出区别。即便查德叛逃师门，拿着核心菜谱，用星际里那种人工培育出来的食材，也做不出一摸一样的味道，还平白失去了一个……咳咳，优秀善良的师傅，得不偿失不是吗？ 既然把查德收为了关门弟子，那餐厅服务生的空缺就需要人来填补。 顾橙子索性又招了三个人回来，当做连锁店的预备役，一起先上岗培训，她好专心处理更重要的事情。 ——007，我这算不算完成了任务？ 【007：不算。】 顾橙子惊了：……为什么？ 【007：根据任务要求，徒弟忠诚度必须达到百分百。】 所以……查德果然还是只三心二意的大猪蹄子！？ 顾橙子看了一眼旁边卖力翻炒的男人，痛心疾首。 ——他现在忠诚度是多少？ 【007：百分之八十。】 “……” 查德将青椒小炒肉倒进盘子里，刚要去洗锅，一转身，却发现新晋师父正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宛如饿狼看见了小羊羔的眼神。 查德咽了咽口水：“师父？”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顾橙子乐咪咪一笑：“查德啊，师父对你怎么样？” “？？？” 师父今天这是吃错药了？ “师父……”查德眉头皱起，颤抖着小心脏斟酌半晌，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来，“……很好。” “……” 顾橙子一言不发。 查德小心翼翼地试探：“……师父？” 顾橙子：“不，你别说话，炒菜。” 前面的事情交给查德，顾橙子回到房间，打算给辛巴和团团做饭。 两个小家伙玩闹了一下午，早饿得蔫吧了。 团团还好，虽然饿得很，还是乖乖坐在桌子上看书，这几天她有意识地教了团团一些简单算术题什么的，经常会抽问他，一来是为明年上幼儿园打牢基础，二来也是稳稳小家伙的性子，不能过焦过躁。 倒是辛巴，平时瞧着生龙活虎，一饿肚子就不行了，病歪歪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会儿听见顾铲屎官的脚步声，一个懒驴打滚从床上跳了下来，后腿一蹬，毫无意外地糊了顾橙子一脸，毛茸茸的尾巴一扫一晃，格外兴奋。 顾橙子感觉呼吸困难，揪着脖子把它从脸上拎开：“辛巴啊，你下次要是再糊我一脸呢，我就多给你做一顿饭。” 辛巴虎脸一懵：“？？？” “豆腐全席。” 在一边偷听的团团：“……” 辛巴：……00？嗷呜！！！ …… 顾橙子当然没有丧心病狂到让一只老虎去吃素，不过是总被它糊一脸，觉得不大痛快，故意想找点茬儿，吓唬吓唬它。 辛巴涉世未深，天真又好骗，一听顾橙子的威胁，自动脑补自己缩在墙角，可怜巴巴啃青菜豆腐的画面，一下子就怂了，装出了个老实儿样。 顾橙子满意地笑了，对团团招招手：“姐姐昨天看你的小花养得不错，允许你提一个奖励，有什么想要的吗？” 那几盆花原先是想给团团当个打发时间的事情，有时候她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他，只能让他自娱自乐，没想到昨天心血来潮，去视察了一番，还真的养出了个花样儿来。 恰逢开放季节，那几簇花竞相绽放，染得整个食味居都香喷喷的，前不久有客人吃饭还顺嘴提了一句，问哪里来的花香味，连吃饭都吃得有情调了。 顾橙子当时微微笑了笑，没多做解释。有些人，萍水相逢，多说了反而显得阿谀奉承。 团团小脸上满是惊喜，他似乎忘记了之前两人的约定——她答应他，如果他把那些花养得很好，她就给他奖励。 这会子从天掉下一块馅饼，让他一时没转过来弯儿。 半晌。 他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一下，随即低头看了看蹲着舔毛的小白虎，迟疑地问：“橙子姐姐，什么都可以吗？” 顾橙子一愣，这话问的，难道她看起来像那么不守诚信的人吗！ 心中陡然升起一分豪气，她爽快道：“只要不是杀人防火，都行。” 团团开心地笑：“那我想要一辆小汽车！可以开的那种！” …… 刚出锅的鸡还很烫，顾橙子没敢让辛巴直接吃，放到风口凉了几分钟，才允许它上嘴。 团团的午餐是黄焖鸡米饭，肉是从辛巴那只鸡上剁下来的，搭配点黑木耳和小青菜，辣椒只稍微放了些许，当做入味的作料，小孩子吃起来开胃，最后随手撒上点点香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在吃这方面，团团比辛巴好弄得多，不挑食，做什么吃什么，这才几个月，变胖了不少，抱上去肉乎乎的，很是舒服。 搞定两个小家伙的午餐，顾橙子打开星际网络商场，开始找团团要的“小汽车”。 哪怕科技发达的星际时代，养孩子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开发商们几乎把孩子身上所有的商机都给抓牢了，尤其是玩具这一块儿。 顾橙子一点开玩具搜索栏，各种各样的儿童玩具就冒了出来，什么玩伴机器人，智能电子鼓，仿真宠物……但凡能够想到的，应有尽有。 至于团团说的“小汽车”，也属于玩具一类，但略有不同，当然，本质上而言，此“汽车”依然非彼“汽车”。 造型有点类似于21世纪的遥控汽车，刚好可以坐身材娇小的儿童，有单座的极速跑车，也有双座越野，还有加长版小轿车，甚至有些店铺还可以私人订制。 不过，比起21世纪的遥控汽车来说，星际的玩具汽车也是非常高大上的。 不仅自带导航定位系统，而且最高时速可以开到100码。 尽管这点时速放到星际是不够看的，毕竟飞行器起步时速就是五百码，简直小巫见大巫，可顾橙子却实在忍不住惊讶了一下，为此，还特地去戳了商家。 一颗大橙子：你好？在吗？ 店铺客服小旺：您好，亲，在的。 一颗大橙子：这款车子，有一款升级版不带方向盘？ 店铺客服小旺：是的，亲。这款升级版儿童汽车这个月刚刚上架，出厂只设置了定位导航系统，默认全自动驾驶。如果家长不放心孩童出行，只要设定好目的地，系统会自主开启驾驶模式，并且行程将随时随地传输到相连的智脑上，直至抵达。 顾橙子越听越觉得不得了。 时过境迁，没想到这小孩子的玩具居然做得比大人的飞行器还精致，坐上去连手都不用动，完全是小型的运输车，说得她都想买一辆玩玩了。 一颗大橙子：安全问题呢？ 店铺客服小旺：绝对安全的，亲。汽车外部可防十级撞击力，内部有报警装置，一旦遇到危险，隐藏在车体的武器装置会打开，炮弹威力不亚于中级机甲的一击。 很好很好，太合心意了。 顾橙子戳了个“大拇指”发过去，退出聊天页面，果断点击【立即购买】。 快递机器人的效率也很高，当天晚上下单，第二天上午就送货上门了，顾橙子签收完，正准备拿回房拆开，仔细研究研究，余光一撇，意外扫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也不知道遇上什么事了，向来沉稳淡定的凯恩竟然急出了一头大汗。 他看到顾橙子站在门口，面上一喜，步伐越发加快，三步并两步直冲顾橙子而来。 顾橙子突然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还没来得及转身，后领一把被人拽住，男人喘着粗气，急匆匆道： “小顾老板，快走，带你去见个人。” ※※※※※※※※※※※※※※※※※※※※ 暑假开启日更模式，特殊情况评论请假。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透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9 顾橙子来不及询问情况, 凯恩便将她整个人塞进了飞行器, 然后火烧屁股似的, 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晕晕乎乎飞了大半天，顾橙子好不容易回过味来, 才想起来爬到窗口, 低头朝下看。 只一眼, 她瞬间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隔着似有若无的云层, 老远就能看见那扇近百米的标志性大理岩拱门, 拱门上几个鎏金大字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气质庄严而不失巍峨。 顾橙子怔了一瞬，觉得这扇门有些眼熟，微微眯起眼, 仔细瞧去, 那一排耀眼的金字穿透薄雾, 缓缓现出了真身。 “联邦……帝国什么……”她一字一字艰难地认着。 …… …… 顾橙子：！！！ 联邦帝国第一军校！？ 飞行器的速度渐渐降了下来。 沿着主干道往里飞，数十栋统一的现代化高大建筑鳞次栉比, 著名的星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喷泉雕像, 根据每代国王的模样雕刻, 东南西北四个角分别是两个千米操场跑道和两幢室内体育馆…… 作为联邦帝国办校历史最长, 师资力量最雄厚的学校，联邦军校不仅仅是所有高校学生梦寐以求的殿堂，更加成为了国家的一种代表性标志。 每年从联邦军校里走出来的无数学生, 不是成为了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 就是穿上军装, 在部队里发光发热，成为了部队的中流砥柱。 顾橙子对于这所军校的了解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在新闻上偶然刷到的，不过因为知道自己和高等学府这玩意儿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经常匆匆扫过一眼，转身便忘。 没想人生第一次进大学会以这样的方式。 顾橙子一番感叹后，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余光瞥了眼坐在驾驶座的凯恩。 他这会儿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脸上不显一丝情绪，但顾橙子透过那紧抿的嘴角，依然能够发觉他心中的不平静。 看来这一趟她是非去不可了。 “凯恩。”顾橙子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好奇，试探性问了句，“你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她和凯恩谈不上有多熟，这大半年来，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而且往常他来，都是沉默地守在卡尔诺身后，仿佛是一个中世纪的骑士，不声不响，没有希尔那么有存在感。 他留给她的印象多半是冷静沉着的，和希尔的性格形成鲜明对比，像今天这般火急火燎还真是头一回儿。 顾橙子心存疑虑，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等了会儿，那人还是没有回答，顾橙子犹豫了一秒，又问：“他是不是在军校？” 这次，凯恩坐直的身体终于动了一下，侧面看去，嘴角微微紧绷着，像是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 就在顾橙子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极为吝啬地嗯了一声，声音太轻，跟蚊子似的，顾橙子险些没听见。 “……” 然后呢，嗯一声，没了？？？ 顾橙子愤愤地想，等她有钱了，一定要雇一个不卖关子的司机…… …… 事实上，凯恩也在自我纠结中。 殿下只命令他尽快把小顾老板带过去，可具体是什么事，他也没有细说，虽然大概可以猜到一些，可那个人的身份特殊，在没有哈里斯的许可之前，他不能轻易对外透露，即使是顾橙子。 顾橙子不动声色地瞥了凯恩一眼，见他一幅进退维谷的神色，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她知道凯恩不可能坑她，“联邦帝国第一军校”这八个字意义非凡，光刚才门口那一排机甲士兵的架势，足以窥见这所学校超凡的地位，除非脑袋被驴踢了，否则谁会把人往金窝窝里坑？ 缓了缓心神，顾橙子压下心头的不安，反复自我安慰着。 既然人家不愿意多说，就不要刨根究底了，知道越多，说不定死得越快，反正凭她的实力也打不过他，既来之则安之。 …… 又飞了十来分钟。 顾橙子感觉屁股底下的飞行器正在缓缓下降，一看窗外，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森林，庞大的教学楼群就坐落在这层层密林之中，有一种世外隐居的神秘感。 凯恩帮顾橙子拉开舱门：“小顾老板，跟我来。” 这会儿应该是上课时间，笔直的走廊里只有零星几个学生。顾橙子发现，他们似乎对凯恩很尊敬，因为看见凯恩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往两侧站了一步，点头致意，目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探究和震惊。 有一两个学生甚至想要上前问好，不过军校有军校的纪律，他们不能随意在教学楼内出声说话，影响教室里正在上课的学生，随即遗憾作罢。 顾橙子心中不禁有了几分思量，却没多言，跟着凯恩走上楼梯。 …… 学生们压抑着亢奋的心情出了教学楼，立马炸开了锅。 “卧槽卧槽，快打我一拳，刚才那个，我没有看错吧？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位？！” “如果不是我们俩都眼花了，那就错不了。”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儿！我的妈呀，王储殿下不会也在吧？” 他旁边的同学摸了摸下巴，理智地开始分析：“作为守护骑士，如果凯恩子爵在的话，那殿下应该也来了。” “不对啊，我今天一上午都在教室自习，根本没看到殿下。”他有些纳闷，而后微微一顿，又心道，王储殿下没来，倒是来了个长相奇奇怪怪的男人。 “可能是殿下不想让我们知道？” “这么说的话，殿下今天为什么来学校了？再过不久三族接待会，殿下事务繁忙，怎么有空回母校？” 同行者一默：“你忘了实验室那位？兴许是来看望老师，这点空总归有的。行了，别想了，殿下的事情不是我们可以乱猜的，既然殿下不愿意露面，我们也别多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省的惹麻烦。” “我这不是好奇嘛，知道了知道了，肯定不会说的。走走走！回寝室去，我过几天理论学考试，得临阵磨磨枪，不然又要被教授唠叨了。” …… 而他们口中，那个长相奇奇怪怪的男人，此刻正坐在实验室的培养机器前，饶有兴趣地盯着培养皿里的几颗果子。 纵然是帝国王储，权力财富唾手可得，可哈里斯却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果子，而且看起来果肉饱满，营养价值极高。培养皿杀菌的紫灯晃眼，其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了，不过光这外形，就已经引起了他的重视。 他回想起过去看过的古书，那上面描写的苹果模样，和眼前这个，俨然如出一辙。 一千年来，人族倾尽全力也没能让曾经辉煌的农业再现，实验室里人工培养出来的果子都是小小的，味道极其酸涩，吃多了还会引起腹泻呕吐，历代国王为此更是头疼不已。 老师是从哪里得到这些传闻中的水果的？ 哈里斯抿了抿唇，眸底闪过一抹沉思。 在他身后，精密的仪器操作台上，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老人正在低头对着显微镜研究着什么，并没有留神注意到他的动作。 老人头发早已花白，眼角爬满了细细的皱纹，约莫上了年纪，精神却异常朔朗，尤其是专心研究的时候，如同周身有一道结界，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嘈杂和喧哗。 实验室里一片静谧。 直到顾橙子和凯恩的到来，才打破这过于沉闷的氛围。 门口传来不轻不重的叩门声。 老人从显微镜中抬起头，眉头皱了皱，似乎很不满意有人打扰到自己，没好气地瞪着监控里的二人：“那个女娃娃来了？哈里斯，开门去。” 除了国王和王后，全星际大概只有这个老人敢这么命令帝国王储了。 哈里斯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脚尖一转，摁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这间实验室是联邦帝国的核心研究所之一，在安全上用了最高级的防卫系统，每个进来的研究员都要经过严格的检验和扫描，若是有不怀好意的人妄图窃取实验室机密，系统在发布警报的同时，会直接启动抹杀程序，紧跟着便是自毁程序。 总而言之，宁肯将一辈子心血全部毁掉，也绝不能落在敌人的手里，做出危害联邦的事情来。 “滴滴滴。” 大门缓缓打开。 门外的凯恩首先道：“小顾老板来了。” 哈里斯看了一眼旁边，点了点他矜贵的下巴：“先进来。” 果然，又是那个绿豆眼的男人。 顾橙子一点不觉得诧异，从看见凯恩的第一眼起，她就心知肚明，这件事肯定和卡尔诺脱不了关系，理都不想理他，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 输啥也不能输了气势。 哈里斯见她雄赳赳气昂昂的，像一只即将上战场的老母鸡，不由地哑然失笑。 这蹩脚的演技，当个厨师实在屈才了点。 也不拆穿她，转头丢了个眼神给凯恩，兀自靠墙站着。 …… 转身的功夫，房间里的所有资料文件已经被隐藏了起来，包括那些放着果子的培养皿。 顾橙子走进去的一刹那，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半年前穿越过来的那一天。 一模一样的房间，空荡荡的，四面墙壁刷得惨白，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多了些家具，稍微有了点人气，却依旧能勾出她骨子里的深深反感。 这并不是一个令她感到舒服的地方。 心里毛毛的，顾橙子目光闪烁，走到角落慢吞吞缩了起来，凯恩落后两步把门重新关上。 “咔哒。” 一下清晰可闻的落锁声。 恍若波澜不惊的湖面被砸了一颗石头，荡出一圈圈涟漪。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心中各有思量，谁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好一会儿，那个站在桌子边的老人双手负在身后，踱步走了出来，语气里尽是不加掩饰的嫌弃之意：“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丫头？”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冷哼了哼，作出评价，“就这小胳膊小腿，一拧就断，如何抗打？” 顾橙子：“……” 顾橙子想，这应该就是她这趟要见的那个人了，不过，这小老头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为什么嘴巴这么毒？？？ 气人！ 不可否认，她实力是菜了点，可比起半年前，已经很牛逼了好吗！这人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顾橙子心里的小人叉腰咆哮。 ——007！ 007心有灵犀。 【007：不用问了，危险等级：a，比起他，你实在差得远。】 顾橙子：“……” 兄弟，你哪头的？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下一秒，007神补刀：【而且他说得没错，你确实弱得不能看。】 顾橙子：“……” 顾橙子不指望007能有好话了，气鼓鼓的憋了憋嘴。 一旁的哈里斯则垂下眼睑，不作回答，对于老师的话，他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莱西教授，情况特殊。” 开门见山的八个字，莱西一噎，满腔吐槽瞬间胎死腹中。 他捻了捻胡子，不满道：“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种掉价的事，我可是不会做的。”竟然让他收这么个女娃娃为徒，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吗！ 顾橙子听得云里雾里的。 这两人说话怎么喜欢说一半藏一半的，什么情况特殊？什么掉价？和她有关系？ 顾橙子下意识开始回忆这段时期发生的事情，勉强能用上“特殊”二字的，也只有那只惨死在她炮口下的虫族了。 难怪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找上门，搞半天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都搁这儿等着呢。 顾橙子恨恨想着，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继续听墙角。 哈里斯淡声道：“我知道，我欠您一个人情。” “哼，知道就好。” 莱西看了眼角落里一声不吭的女人，气不打一处来，索性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尽管他依然很不愿意收下这么个徒弟，但哈里斯有一点说得对——情况特殊，当了几十年的师徒，他到底是不忍心拒绝这唯一一个徒弟提出的请求。 …… 莱西这个人惊才绝艳数百年，这些年因为年纪大了，对战场上的事渐渐心有余而力不足起来，不得已之下，只好退居幕后，到联邦军校来当个挂名教授。偶尔开开讲座，其余时间都缩在实验室里做研究。 哈里斯是他收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徒弟。 并非因为他的身份地位，而是当年在机甲大赛的赛场上，看到那双如狼一般深邃的眼眸，一招一式之间，尽是至死不认输的战意。于是，一直默默怀念着在战场上拼杀岁月的莱西教授在那一瞬间，被狠狠戳中了软肋。 十年后，三十岁的哈里斯以优异的成绩进入联邦军校，引起各大学院院长之间的争夺战。 眼瞅着自己看中的小崽子要被别的老东西抢去，莱西坐不住了，连夜去找了弗拉维奥，好说歹说，才算让老父亲同意，将哈里斯收作他的徒弟。 转眼又是十年的时间。 哈里斯不负众望，成为了联邦军校历史上最优秀的毕业生，仅仅四十岁，便学完了所有课程，并且以全a成绩毕业。 每每老友聚会，莱西都少不了要在饭局上嘚瑟一番，气得那群老友吹胡子瞪眼，偏偏拿他没办法。 如今，徒弟请他帮忙，他纵然心里百般不情愿，多少还是得卖个面子，何况最近虫族和兽族的动静闹得那么大，他深居浅出，却也不是没听到过消息。 莱西再次看向顾橙子。 顾橙子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本就慌得很，忽觉背脊窜上一缕寒意，抬头，对上那老头直勾勾的眼神。 顾橙子：“……” 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慎人。 顾橙子抖了两下，哗啦啦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 谁知下一秒，便见那小老头儿恨铁不成钢地朝她翻了个大白眼，一撮花白的胡子气得一吹一吹的。 ？？？ 顾橙子不明白了，她这是哪儿又惹到他了，忍了又忍，心中默默念经，尊老爱幼尊老爱幼尊老爱幼…… 片刻后。 算了，还是眼不见为净。 立马毫不犹豫地撇开了视线。 莱西：“……” 30 由于早年当兵的经历, 小老头的脾气变得十分古怪暴躁, 不管和谁说话都直来直去。 这种性格说好听点, 叫直爽；说不好听点，叫鲁莽，总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人。 这要是放在一般家庭，顶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大家私下吃顿饭，解开误会就行了。 偏偏莱西身份特殊，经常需要和那些说话拐弯抹角的王公贵族们打交道，久而久之，大半个王室都被他得罪完了。 也幸亏他占了个国宝级机甲大师和帝师的名头，底下还有人愿意奉承他, 不然这会儿非得万人嫌不可。 哈里斯当学生的那些年没少挨他骂。 眼见着莱西对谁都这个态度，顾橙子抑郁了一会儿, 很快适应了他的毒舌。 难听就难听了，忍一忍也不会掉块肉。 …… 另一边，哈里斯和莱西正商量着应该怎么安排顾橙子。 最终目的是成为莱西第二个徒弟这是毫无疑问的，问题是如何顺理成章地被收入门下。 有两条路。 一是直接收了再说, 二是先以插班生的身份进入机甲系, 等一段时间再找机会归入莱西门下学习。 前者简单粗暴, 后者消耗的时间略长，但更为妥当, 不会招来外界太多人的注意。 “现在人兽虫三族势同水火, 这背后藏了太多的黑手, 我们不能光顾着人族，说不定另外两族也出现了叛徒，而且身居高位。”莱西捻了捻胡须，“依我看，还是第二条路稳妥些，这种特殊时期人族不能闹出大动静，越平静越好，否则其他两族很可能会趁机围攻。” 三言两语将大局势摆在了众人眼前，哈里斯抿唇沉默着，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眉眼间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实际上，他心里的想法和莱西不谋而合。 兽族守卫当众咬死虫族，那位向来睚眦必报的虫族女王却一反常态，躲在窝里当起了缩头乌龟，种种表现足以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如今三族之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一点微弱的火星都能引发爆炸，好在那些人暂时还没找到小白虎，不敢轻举妄动。 哈里斯头疼地皱了皱眉：“第一区那几个不安分的我已经安排人跟着了，至于虫族和兽族那边，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话时，他再次忽视了顾橙子，目光自然而然地掠过她，看向莱西。 顾橙子：“……” 存在感弱得连个眼神都分不到…… “你先前杀了两只侦察兵，虫族那个女王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明面不敢来，暗地里未必不会偷袭。另外，兽族虽然没有虫族那么大的野心，可幼崽是它们的逆鳞，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借机煽风点火，形势也不容乐观。” 提到虫族，他神情愈发凝重，又有点摸不着头绪的暴躁，“总之，多加小心。这次接待会事关重大，尽量缓和三族之间的矛盾，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希望可以峰回路转。” 这些话句句切中要点，令哈里斯不得不深思，他眸色渐深，良久，唇边溢出一声烦闷的叹息。 相较于其他两族，人族是最经不得战争的。 距离宇宙大爆炸过去了一千年，现在人族星球的繁华，是历代国王呕心沥血换回来的。 尽管科学技术发展到了人类历史上最高的一个水平，可宇宙大环境受到严重污染，已经无法承受那么巨大的破坏。 一旦发生种族大战，热武器砸落在土地上，威力不亚于第二次宇宙大爆炸。 奥斯汀家族千年来付出的努力会因此毁于一旦，人族也将会逐渐衰落甚至走向灭绝。 身为王储，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个操控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定要尽快抓出来。 但愿…… 别是王室的那些人。 哈里斯脸色沉了沉，连带着那双平静的眼眸都不自觉染了些许戾气，顾橙子搓了搓胳膊，感觉房间温度骤降了好几度，好半天才缓和过来。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她看见哈里斯面露倦意，抬手揉了揉额角：“您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之后，场面又一次安静下来。 过于安静的环境放大了呼吸声，三个男人极有默契地选择同时收声。 一直插不上嘴的顾橙子早就暗暗憋着一股子郁气，终于等到三人戛然而止，目光飞快扫视一圈，不禁有些意味阑珊。 她喜欢装傻，却不真傻，听了这么久墙角，七七八八的，多少能猜到前因后果。 这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半天，到头来还不就是自作主张，把她当棋子使了。 当权者都是一副嘴脸。 前世在闹市开了家小餐馆，她成天和人打交道，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有钱的和没钱的，有权的和没权的，一夜暴富的，一夜破产的…… 时间一久，对于人性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越发敏感，什么人心里想什么，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们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不经意间已经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却不自知。 顾橙子怅然一叹，亏她原本还抱着一丝期待，觉得和卡尔诺有数饭之缘，他至少会顾及一下她的感受，结果…… 唉，真她妈脸疼。 事实证明，只要牵扯到个人利益，甭管多铁，秒变塑料姐妹花。 “不好意思，稍微打断一下。” 三双眼睛齐刷刷望来，似是疑惑，似是惊讶，顾橙子不想去探究其中的深意，舒了口气，大方一笑道：“既然凯恩说有人找我，不如两位先跟我说说，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就被卖了。 目前为止，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应该不是要对她下毒手的意思，只是想让她跟这个小老头儿拜个师，貌似这个便宜师傅还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顾橙子自诩不是个品德高尚的人，她也有人性的劣根，尤其爱贪便宜。 像这种从天而降的馅饼不捡白不捡，省得便宜了别人，不过捡之前，得先弄清楚馅饼有没有毒。 她心知肚明，在这些人眼里，自己充其量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厨子，是没有资格提出质疑的，可有句话怎么说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平白无故献殷勤的人。 顾橙子余光偏斜，在哈里斯有所察觉之前，迅速撤了回来。 这个绿豆眼男人看着老老实实，背后歪歪绕绕却不少，心思城府比缇娜深得多，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他挖的坑里，她必须要小心应付。 清了清嗓子，顾橙子故作平静：“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那只虫族是死在我手里的，你们找到我，就说明我对你们有用。大家既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那就总不能所有事都瞒着我。”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小丫头。”莱西看着她，不为所动，“听没听过古时候东方人的一句俗语，叫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您有话直说。” 莱西笑了笑：“这话原本没错，可换个角度想想，刀刃要是拿反了，死的可就是自己人了。” “……” 这老头儿真没劲。 一个几百岁的人了，竟然还小气巴交地威胁她？ 另一边的哈里斯掀了掀眼皮，见她还没明白过来，慢吞吞道：“叫声不一样。” “……什么叫声？” 话刚一说完，顾橙子心头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男人非常不给面子地拆台：“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猫和虎的叫声，我还是分得清的。” 顾橙子：…… 提示得这么明显，顾橙子要是还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那就是真的愚蠢了。 思绪渐渐清晰，明明天气转凉，顾橙子却硬生生憋出了一身冷汗。 汗珠顺着额角一路滑过眼睑，滴落在地上，化作一滩水。 这人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明明一直掩藏得很好，辛巴也很少在外人面前出现，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忽然间，记忆翻飞，定格在某个瞬间。 那个悠久的午后，辛巴在厨房偷吃红烧排骨，似乎不小心叫了两声，而当时，卡尔诺和希尔就在餐厅！ ——“你很紧张。” ——“你看错了，我没有紧张。” …… 顾橙子表情隐隐破裂。 从那么早就开始怀疑了？ 她抬头，刚想开口问是不是，却猝不及防，直直撞进那双墨绿色的眼眸里。 面前的男人个头很高，宽肩窄腰，几乎完全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皮肤被灯光衬得奶白。他低垂着细长的眼睑，从顾橙子的角度能看到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以及西方人独有的，过分挺拔的鼻梁，好看得令人发指。 毫无疑问，从刚才起，他就一直在看她。 周围死一般的静寂。 顾橙子咬了咬唇，让自己冷静下来，视线穿过男人伟岸的身躯，在另外两人脸上一一滑过。 看样子，都是知道的。 难怪他们那么平静，脸上甚至看不出一点情绪，那种极为冷漠的，了然于心的眼神，让顾橙子莫名恼怒。 乍然，从心底窜上来一道无名火，她认真凝视着他们：“那你们有什么打算？” 她此刻还能和他们相安无事地站在一间屋子里，无非是自己尚有利用价值，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了，等待她的结局只有一个。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不能慌张，她现在得尽最大可能为自己争取利益。 哈里斯有些意外她的镇定，顿了顿，才道：“你在沧澜山脉救下的那只小白虎，是现任白虎族族长唯一的儿子，如今三族之间出现的问题，源头很有可能在它的身上。” 除此之外，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但人兽两族内部出现叛徒的几率很大，能够频繁接触两族高层的人少之又少，十个手指头也数得过来，很容易排查。 然而麻烦也正在于此，这十根手指，不论哪一个，都是在联邦政府绝对掌握权力的人，那个幕后之人藏得太好，还没有露出马脚，他只能派人暗地调查。 眼下不是小白虎出现的合适时机，他不能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把它接到空中城堡，或是直接联系兽族，唯一妥当的办法，就是让顾橙子继续在外养着。 “很快三族接待会，我会想办法让它和白虎族族长见上一面，在此之前，要麻烦你照顾它。” 顾橙子简直要被他气笑，脸色更冷了一分：“你当我是幼儿园园长还是慈善家？再说了，你是什么身份？三族接待会在王室举办，难道你还能在国王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多大的脸，以为自己是王储呢？” 凯恩莱西：“……” 哈里斯慢吞吞地眨了下眼，喉结滚了滚。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三人造成了怎样巨大的冲击，她盯着哈里斯，强忍怒意：“怎么不说话了？说得容易做得难，你倒好，嘴皮子上下一碰，成天异想天开，却要我跟在后面给你擦屁股。” 哈里斯：“……” 顾橙子这会儿也不怕了，绿豆眼这表情，明显是做贼心虚，左右怼都怼了，干脆怼个痛快。当下眉毛一挑，提着一口气又想继续，凯恩突然猛咳两声，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小顾老板，你要相信我们，既然说了，就一定有把握办到。”凯恩绷着下颚，试图维持自己从前沉稳的模样，含糊过去。 苍天可鉴，尽管没有希尔能说会道，但是他已经在极力挽救殿下的尊严。 真是活久见，这小顾老板怎么什么都敢说，这全星际敢说给王储擦屁股的，恐怕只有她一人。偏偏碍于身份，殿下还不能翻脸，只能暗戳戳记着仇，最后受牵连的反而是他这个倒霉随从。 唉。 …… 哈里斯冷着一张俊脸，感觉几十年没上头的脾气有点压不住了。 顾橙子瞅了瞅凯恩，又瞅了瞅面无表情的小眼睛男人，不知怎的，忽然福至心灵：“真的能办到？” 凯恩点头：“真的。” 顾橙子稍稍抬了抬下巴：“没问你，我问他。” “……” 哈里斯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狰狞，两个字眼仿佛从唇齿间挤出来的：“真、的。” 顾橙子其实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养了这么久的小奶虎，说撒手不管她还真舍不得。 之所以这么问，原本也是对他的提议有些动心，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两人的目的是相同的。 她先前冒着危险去森林训练辛巴的本意，不就是为了让它日后能顺利回到自己的族群？这下子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她自然要抓住机会。 想了想，坚持道：“不过你还是要亮一亮底牌，不然我怎么相信你。” …… …… 说来说去，又绕回了原地。 凯恩都快给这个执着的女人跪了，看了眼哈里斯，他眸色阴沉沉的，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刚想接话，便听他赌气般地笑了声：“你是什么身份，我就是什么身份。” “……我？”顾橙子眼皮一跳，“我就是个厨师。” 他慢悠悠地丢过来一个眼神：“我也就是个吃饭的。” 顾橙子：“……” 我信了你的邪！！！ 顾橙子气急败坏地回到了食味居。 这个时间点尚早，夜市还没开，厨房传来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应该是查德在练习刀工。 自从学了做菜，这是每天必做的功课。 专心投入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老板曾经离开过一趟，又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顾橙子一头扎进房间，也不管床头柜上的水是不是今天的，顺手拿起来猛灌了几大口，才觉得胸口闷气散去。 那个王八蛋卡尔诺，绕来绕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气人的本事倒是一流。 正在酣睡的辛巴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吵醒，迷迷糊糊吐着粉舌打了个哈欠，爬了起来，嗅着熟悉的香味一路摸过去。 不一会儿，碰到了顾橙子的裤脚。 毛茸茸的脑袋在女人小腿上轻轻拱了两下，像是绒毛毯子，带着温热的体温，激起一阵颤栗的痒意。 根据以往的经验，她应该很快会把它搂进怀里，抚摸背脊，然后再给个亲亲，但今天明显不对劲。辛巴蹭了好久，脑袋都快蹭秃了，小肚皮依然贴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并没有刹那间失重的感觉。 小家伙扒拉扒拉耳朵，昂头往上瞅，只见女人犹如恶狼一样凶狠的目光，此刻正死死盯着它。 辛巴：“！！！” 辛巴发出惊恐的嗷呜声，浑身毛都炸了！ 动物天生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它小短腿不由地退后了两步，滴溜溜的虎眼慢慢酝酿出晶莹的泪花，可怜巴巴地趴在地上，试图用眼神传递自己的委屈。 攻势太强大，顾橙子险些心软，可想起刚才在实验室，自己惊出的一身冷汗，心肠登时坚硬起来。 不行！ 她得严肃点，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今天有卡尔诺，明天说不定就有别人。 星际聪明人太多了，辛巴的伪装还是要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听卡尔诺的意思，兽族代表团中应该会有那白虎族族长。这意味着，未来三个月是关键，咬咬牙，躲过黑市和那些幕后黑手的探查就行了。 不过，想要做到蒙混过关，单凭一个人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好在她适才废了一番口舌，拉拢了两个盟友，倒也不算孤立无援。 想到这儿，顾橙子心中大石稍稍放下，抬手把卖萌的老虎叫过来：“辛巴。” 辛巴迈着优雅的小步子走来：“嗷呜。” “不不不，不能这么叫。” 它歪了歪脑袋：“嗷呜？” “……”累了。 看着胖滚滚的小奶虎，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她当然知道强迫一只老虎学猫叫是多么丧心病狂，何况是一只牙都没长全的小奶虎，但是不叫不行啊！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不是所有人都像卡尔诺，她只有一条命，要是再露馅一次，可就没今天那好运气了。 缓了口气，顾橙子抱起小家伙，一脸严肃地和它对视：“辛巴，姐姐跟你说，现在外面有好多人都想把你偷走卖了，如果被卖了，你以后可就见不到我了，也吃不到大母鸡了。” “……嗷呜？”所以？ “所以，以后不管白天黑夜，你只能喵喵叫，懂了吗？”她拿出一袋鸡胸肉，有意无意地晃了晃，“懂了有肉吃。” 辛巴：“……喵呜……” 虎生艰难。 求求你做个人吧！ 31 “顾小姐, 这是您的加急快递。” 早上刚打开店门, 门外直挺挺站了个快递机器人, 顾橙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签收了快递。 摸在手里只有薄薄的一层, 看厚度，应该是联邦军校的录取通知书。 这才三天的功夫，入学申请就通过了，也不用任何证明, 走后门的效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顾橙子暗自惊叹，低头打量手里的文件夹。 星际大学录取通知书被封得很严密，为了确保安全性，信封外设置了隐形的指纹密码锁，一旦封上, 只有学生本人才能再次打开。 按下指纹。 锁轻而易举被打开。 顾橙子刚动手拆开一条缝, 面前突然跳出一道格外熟悉的虚拟人像。 花白的络腮胡，苍老严肃的面容，难得一本正经地穿上了正装。 莱西教授皱着眉头，脸色臭臭的，他似乎很不适应这样正式的衣服, 不自觉拽了拽领带, 才面向镜头： “你的班级在机甲系一班，因为是插班生, 两天后先来实验室找我报道。另外, 把那只小白虎带着, 你不用住在统一的学生宿舍，那里人多眼杂，藏不住秘密，等来了我会安排其他房间。这两天处理一下校外的事情，以后只有双休日才能回去，这是军校的纪律。” 联邦军校的管理制度出了名的严格，一般工作日哪怕没有课，除非有辅导员的请假条，否则学生是不能随意出校门的。 这些纪律顾橙子早有所耳闻，这些天心中也已经有了打算。 终归有一点，食味居是肯定不能放弃的。 当初她为了经营好这家小餐馆，耗费了不少苦心，何况身处异世他乡，食味居是她安身立命的资本，更是她和团团唯一的退路。 眼下局势不明，万一以后出了什么变故，她至少还有一处遮风避雨的小窝，不至于流落街头。 顾橙子仔细想过了。 食味居的生意现在渐渐走上了正轨，查德跟着她也学了不少菜谱，加三个熟悉流程的服务员，应付每天来店里的客人没多大问题。 等她搬出去以后，店里空出来的房间暂时让查德住着，查德原本住的房子则留给三个服务员，好在这次招的都是女服务员，不会闹出什么羞羞的事。 最后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后院那些虚构的“食材”。 她之前为了掩盖空间食材的来源，故意将它们说成是自家后院种的，现在她要走了，总得想个办法圆谎，好让蔬菜水果们再次“消失”才行。 今天是威尔曼公爵的邀请酒宴，莱西是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偷溜出来的，许是他离开太久，宴会厅已经有人发现他消失不见，在东张西望找人了。 莱西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随口朝那人应了声，对着镜头急匆匆道：“我有事了，如果还有别的问题，等报道那天再问我。”刚要关上通讯器，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提醒道，“差点忘了，报道那天记得带上身份证。” 至今仍是黑户的小顾老板：“……” 这可真是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顾橙子张了张嘴：“莱西教授，我还没有……” 话没说完，虚拟人像咻的一下从半空中消失，如同莱西的性格，通讯挂得极其果断痛快。 “……” 行吧，麻烦事儿又来了。 事实上，顾橙子并不是非要当个黑户，空间商城里有临时身份证，可以在一个月内，帮她伪造一个合法国民的身份，并且不会让人发现。 就像007之前给她的那张身份证一样。 之所以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能躲多久是多久，直到她买得起终身身份证的一天，是因为那该死的价格机制实在太坑了。 顾橙子始终记得，当食味居一季度盈利还算不错的时候，她兴致勃勃地戳007想要再买一张身份证，007给她的答复。 【007：根据系统设定，临时身份证属于特殊物品，价格变化很大，第一次购买五万，再次购买需全额付款十万，此后累计购买次数达到三次，价格翻倍，以此类推。】 “……” 顾橙子抱着计算器算了半天，含泪得出一个结论—— 不能买啊不能买，买就亏大发了！ 一年十二个月，除了她用掉的第一次，假设第一个月起步价是十万，三个月后就是二十万，再过三个月，三十万…… 一年下来，整整四百五十万星际币！！！ 要是省个两年，她完全可以凑个终身身份证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顾橙子忽然丧得不行。 千算万算，到底是算漏了一策，这十万块是保不住了…… 怪只怪命运弄人。 鬼晓得她穿个越，竟然还有了上大学的机会？ 上辈子她高考落榜，和本科线失之交臂，就再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去上大学，还是全国最顶尖的高等学府！ 回想起那天在飞行器上看到的校园，顾橙子心脏抑制不住地跳快了几分。 终究。 心底还是期待的。 所以那天在实验室，尽管不满卡尔诺和莱西私自替她做出决定，她还是没有选择拒绝，而是沉默着接受了安排。 依稀记得当时是怎么答应的。 ——不能限制我的自由，也不许派人跟踪我，剩下的条件，我会配合。 …… 视线望向窗外。 不知何时，道路上渐渐被一层金黄色的落叶铺满，来来往往的行人们仿佛约定好了一般，套上了厚重的外套，迎着寒风奔波在上班途中。 星际里的四季气候变化太快，像婴孩的小脾气，忽冷忽热，忽阴忽晴，令人难以捉摸。 顾橙子在窗前吹了一会儿冷风，等心绪缓缓平复下来，才关上窗户，朝后院走去。 离开之前，她还有两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 比如，关于后院的植物。 再比如，关于某只三心二意的大猪蹄子。 其实要带的东西不多。 当初心血来潮在后院种的那几块田地，因为土地太过贫瘠，根系无法吸收营养，那些可怜的种子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发芽，就惨遭地下微生物的啃食。 只有团团那几盆花，她得给他留个纪念。 顾橙子为每个花盆浇足了水，然后大手一挥，连带着墙角的铲子，一块儿塞进空间里。 做完这一切，她给咕噜传简讯，让它把查德叫来后院，有些事情需要叮嘱他。 不一会儿。 年轻男人匆匆赶来，可爱的围裙还挂在脖子上。 顾橙子扫过他额间微沁的汗珠，心下了然：“又在练习？” 查德摸摸鼻子，嗯了一声。 他大概能猜到顾橙子喊他来是因为什么，早上快递机器人送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看见了。 各个大学都有自己的机器人，专门派送录取通知书，不同的大学机器人外观设计不同。而作为曾经预备役大军中的一员，他偶尔闲暇时，研究过几所名校的快递机器人，自然也明白那个机器人背后代表的意义。 查德眸色黯然下来。 他想，若不是当年父亲生意失败欠了太多的外债，家里一夕之间宣布破产，他或许依然是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二代，经常为了多玩几局游戏熬通宵。 他从不觉得上学是那么一件值得渴望的事情。 可望而不可即。 顾橙子注意到他陡然低落的情绪，不禁想起007告诉她，那距离满格只差一步之遥的进度条。 难道和他的过去有关？ 小小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住了好奇。 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先挑最要紧的事情说了。 顾橙子指尖点了点下巴，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些天适应下来，感觉怎么样？” 她给了他一段不短的适应期，让他在厨房更加得心应手，就她观察下来，表现还算不错。 查德想了想，诚实道：“我的刀工还差您很多。” “……” 废话！ 当然差很多，不然她面子往哪儿搁？ 自己练了那么多年，这小崽子才练了多长时间，还企图一飞冲天不成？ “好的刀功不是速成的，不用着急。”顾橙子淡淡道，“说正事，你应该知道，我接下来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所以食味居暂时交给你了。以后每个星期我回来教你一道新菜，新鲜食材会有快递机器人送过来，另外，每天的折扣餐单我也会发短讯告诉你，照做就行。” 她平静的目光落在查德身上，语气郑重，“查德，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面对那双信任的眼睛，查德瞬间感觉肩膀重了许多，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您放心，我会做到最好。” 既然是她交给他的任务，于情于理，他都会拼尽全力完成。 片刻。 她回道：“嗯。” 两日后。 顾橙子打包好行李，准备出发。 住了大半年的房子，忽然要搬走，心里莫名一阵空落落的失落感。 辛巴揽着团团坐在后座，两个小家伙眼眶红红的，昨天知道要搬家，早就抱头哭过一场。 顾橙子安抚好他们的情绪，又走下车，将一叠卡片交到查德手里。 这是她熬了两天通宵赶出来的青铜vip卡。 不同于前一张vip卡单调的积分功能，它不仅在样式上做了调整，显得更高大上，而且优惠力度也加大了。 “一共三千张青铜卡，晚上挂上牌子，对外出售一千星际币一张。老顾客如果想要升级的话，就补交五百星际币，所有积分转移到新卡。 以后但凡持有这张卡的人来吃饭，一律打九折，生日当天三折，附赠一个六寸小蛋糕。积分达到五万，还是三天免费日，不过以后买一些限定菜可以有更多份量，像上次的小龙虾一样。” 32 考虑到青铜vip卡折算成现金的金额太大, 顾橙子索性买了三个月的临时身份证, 趁着这两天空闲, 去开了张联邦银行卡。 之前因为她在食味居，直接可以把现金转进空间存折上, 所以一直拖着没办，现在联邦军校和食味居隔了好几个小时的路程，平时轻易又出不来, 这个办法显然行不通了。 顾橙子更改好柜台机器的结账方式, 留下一部分现金以备不时之需。 等所有事情都安排完，顾橙子偏头看了眼时间，不早了, 这下是真的得走了。 “暂时就这么决定, 还有别的问题吗？” 三个女服务生齐齐摇头。 查德欲言又止：“我……” 顾橙子安静地等他开口, 自己这个便宜徒弟是个瞻前顾后的性子, 许是从前的经历, 让他说句话都要斟酌半天, 她一催促，说不准人家就不肯说了。 而便宜徒弟查德此刻正在做着思想斗争。 他很犹豫, 不知道应不应该提出这个请求。 自从家里公司宣布破产, 以往那些围着自己称兄道弟的人, 一个个跑得比兔子都快, 卑劣难堪的人性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眼前, 曾让他一度备受打击。 没多久, 高利贷追债的人逼上门, 拿家里的房子去抵债，他只能孤身一人流落街头，最困难的时候，口袋里不剩一分钱，每天还要心惊胆战地和一些地痞流氓打游击，时刻面临死亡的威胁。 那种吃了上顿儿没下顿的日子，比身处地狱还令人绝望。 查德咬了咬牙，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他很感激顾橙子，因为她给了他稳定的工作和平静的生活，可是查德了解自己，如果他错过了这次机会，是一定不会甘心的。 那么多年来，这很可能是他距离梦想最近的一次，如此大的诱惑，他如何能拒绝？ 就再让他任性最后一次。 查德目光坚定下来，看着顾橙子，酝酿了一番情绪：“师父，那个……能不能麻烦，麻烦您帮忙拍一段视频？”他结结巴巴说着，中途一顿，赶紧补充了一句，“不用太长，几分钟就好。” “嗯？？？” 顾橙子懵逼。 ……有点出乎意料地简单？ 她以为他纠结那么长时间，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是有什么说不得的呢，拍个视频而已，除了耽搁点时间，一点技术难度都没有。 顾橙子心情复杂地问：“你想要拍什么？” 既然要让她帮忙，说明是他去不了的地方。 心中隐约有了个大胆的猜测，稍稍迟疑一瞬，试探性问：“……联邦军校？” 话音刚落，就见查德眼睛一亮，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起来，下巴跟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好几下。 德古拉作为联邦首都，坐落的名校不在少数，但直属于帝国的顶尖大学统共只有五所，其他的多是私立资本。 联邦军校是这五所学校中最特别的。 它是唯一一所不允许非内部人员进入的大学。 事实上这个校规也是近几十年才制定的，之所以这么做，校委会有自己的顾虑。 联邦军校隶属于部队，是一所综合性大学，帝国很多重量级的科学家都在学校里有自己的实验室，每年产出的科学成果更是不计其数。 而一项高投资的研究项目往往持续时间很长，少则十年，多则百年，这期间为了防止研究成果泄露，帝国会安排专人跟进项目，研究资料则一式三份，在实验室，国家机密库和学校研究所各有备份。 在没有禁止外人出入学校的时候，管理已经如此严格，然而，百密一疏。 俗话说得好，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就在那年一项重大科学成果快要诞生之际，军校里的一个学生偶然在外面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对方和他志趣相投，很聊得来，短暂相处了几个月后，便提出想进军校教学楼里看看。 那个学生当时喝多了酒，心想反正学校平常节假日也对国民开放，只是进教学楼看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点头答应了。 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口头之约，却在三日后酿出了弥天大祸。 当年负责这项研究的教授已经去世，直到生命的终止，他心底始终留下了一个遗憾。 后来在追悼会上，他的妻子梅陇太太接受媒体采访，面对镜头，情绪异常平静。 ——“我先生站了一辈子讲台，兢兢业业传授知识，然而临终前，他悄悄告诉我，他这一生中最后悔的就是当老师，什么都教了，又什么都没教。” 一年后，梅陇太太去墓园祭奠亡夫，意外发现墓前多了一束花。 本该落了灰尘的墓碑亦是一尘不染。 她拿起那束花，一簇簇绽放的雏菊中，一张卡片不小心掉落了下来。 灿烂的阳光下，梅陇太太看见上面用黑色笔迹留了五个字。 是一句道歉：对不起，老师。 落款，无。 …… 自此之后，联邦军校严格限制外人进出学校，还砸了一大笔钱专门升级实验室的防盗系统，甚至不惜在最后用上了自毁程序。 查德虽然是个富二代，但仅仅也就是富二代而已。 家族鼎盛时，他曾希望父亲可以找关系帮自己进入联邦军校，去瞻仰一下这所传闻中的第一大学，可惜连钱都没送出去，就被人给退回来了。 他不知道师傅为什么突然成了插班生，也没想多问，只是希望自己多年的愿望能够实现，哪怕以后都与之无缘了，他也不会留下遗憾。 或许是被他执着希冀的目光触动，顾橙子心软了一下，沉思片刻，淡淡道：“我可以帮你，不过不进教学楼，只拍外面。” 做事情要有原则，校规虽然没有说不允许拍视频，可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同样的错误不能犯第二次。 查德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问了句，顾橙子能答应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脸上当即露出了一抹开心的笑：“嗯！外面就够了，谢谢师傅！” 难得见他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挺好。 顾橙子嘴角微微上扬，挥挥手和一群人道别：“行了，好好看店，别忘了青铜卡的事情，我下周就回来。” 飞行器刚修理好，不能开得太快。 慢慢悠悠晃了不知多久，顾橙子补了一觉醒来，才终于看到联邦军校的大拱门。 不同于上次有凯恩的特殊通行证，按照规定，所有陌生飞行器到了校门口必须先接受检查，顾橙子很自觉地排在安检队伍的末端，然后把后座两个酣睡的小家伙叫醒。 “团团，等一下姐姐可能要去办通行手续，你看好辛巴别乱跑。” 团团睡眼惺忪地咕哝了一声。 顾橙子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八个检查口，每条队伍排得都不长，顾橙子听到外面有人敲了敲机身，是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士兵，忙打开窗户。 士兵朝飞行器里扫了一眼，公事公办道：“您好，例行检查，请出示通行证。” 顾橙子拿出录取通知书：“我是机甲系的插班生，今天来报道。” “好的，请稍等。” 士兵面不改色地接过，顾橙子看到他背过身去，对着领口上的通讯器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因为声音太小，听得不甚清晰。 过了一会儿。 他朝前面的士兵比了个手势，然后转身将通知书还回：“可以了，莱西教授说半小时后在实验室等您，进了门右拐，在那边的办事处登记一下个人信息，以后进校出示一下通行证即可。” 原来是找小老头确认去了。 顾橙子小声道谢，坐上驾驶座往里进。 待她走后，原本绷着冷脸的士兵如释负重地舒了一口气，抬头眺望远去的飞行器，心中纳闷不已。 看着也不像哪个贵族小姐，怎么莱西教授话里话外都是要他态度好点呢？何况这都开学快一个月了，现在还能进来的插班生，这得多大能耐？ 士兵无奈叹气：“唉，这日子恐怕又要不太平了……” …… 另一头，顾橙子七拐八弯绕了半天，总算找到了办事处大楼。 那办理通行手续的老师一看她拿出录取通知书，脸色都变了一变，也没说别的，花了几分钟就把手续办妥了。 顾橙子拿着刻有自己姓名的胸牌端详了片刻。 制作材质是一种稀有外星岩石，磨砂的质地，摸起来很舒服，设计者为了名牌显眼，用的黑金二色，黑色打底，金色描边，看上去十分低调奢华有内涵。 这么小小的一枚，造价极高，功能更是不少。 除了特殊情况下可以自动开启的定位系统，名牌后还有个不起眼的按钮，考试时一按下就能弹出人像信息，防止代考作弊。 也就联邦军校财大气粗才敢这么撒钱，放一般学校，光做个学生卡就要掏空小半儿家底。 顾橙子把名牌别在胸口，打开智脑的摄影功能，对准飞行器外开始拍摄。 军校占地巨大，来往于各个教学楼之间都必须用飞行器，对于那些买不起飞行器的学生，学校在地面安排了免费的校车，就像公交车一样，有好几条路线，每天定时定点往返于起终点。 为了使得拍摄效果更好，顾橙子降低了飞行速度，确保能在半个小时之内晃到莱西的实验室。 团团和辛巴都是第一次来军校，对周围的环境很是新奇，小脸都快贴在窗户上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看。 到了那栋熟悉的教学楼，顾橙子低头察看了一下拍摄进度，二十分钟多一点，差不多够了。 按下结束键，顾橙子把视频压缩成文件发送给查德。 智脑的信息传送速度飞快，“滴”的一声，二十多分钟的视频瞬间发送成功。 其实刚刚经过的那些地方只能算冰山一角，仅仅占军校面积十分之一的样子。而剩下的十分之九，全部是学生比赛训练用的场地，包括一大片原始森林和两条蜿蜒险峻的山脊。 莱西的实验室就位于最靠近森林的那栋楼。 停好飞行器，顾橙子再次叮嘱辛巴和团团在座位上等她，见两个小家伙都乖巧应声，又搁了些零食在果盘里，才放心离开。 穿过长长的走廊，轻车熟路地找到莱西的实验室。 顾橙子敲了敲门，正在做试验的莱西从资料中抬起头，见她笑眯眯站在门外，微微怔了一瞬，旋即脱掉白大褂，关上仪器电源，从里面走出来。 他这次并没有让她进去。 顾橙子看他关上门，默默想着。 莱西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都带了？” “嗯，都带了。” “那行。”他丢出来一串钥匙，“我先带你去看一下房子。” 顾橙子接过钥匙，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 从此时此刻起，莱西就是她的老师了，尽管这段关系来得不那么美好，但尊师重道的观念还是深深刻在顾橙子骨子里的，她要将他当成真正的老师来对待。 莱西换了条路，避开教室，从后门走到停机坪，二话不说，径直坐上自己的飞行器。 顾橙子赶紧追上。 两架飞行器一前一后起飞，缓缓从教学楼上低空滑过。 教学区和住宿区呈对角线分布在校区两端。 住宿区内另外划分了四块用地。 西北角是普通学生宿舍，通常是三室一厅的集体套房，三个学生住一间。 西南角是教师宿舍，比之学生宿舍更为高级一些，以楼层为单位，一层面积大约在三百平方左右，家家户户还带个空中庭院，分配给一般的任课教师居住。 再往东，则是独栋小别墅。 东北角的别墅区是专门留给研究所核心科研人员的住所，他们大多是学校的挂名教授，平时深居简出，只专心于项目研究，每个月偶尔会给学生上一堂课，但全凭自愿，不上也没关系。 这些人很多都是科学界的泰斗大拿，经常手下会带几个学生研究员，比如当初的哈里斯王子，外界俗称——关门弟子。 最后一块东南角也是别墅区。 这些别墅占地稍小，对外出租给那些不愿意住集体宿舍的学生。 当然，这些学生家庭背景基本都不差，毕竟单人独栋别墅就那么多，学校几十万学生呢，如果人人都想住，肯定不够分。 顾橙子没想到莱西交给她的钥匙，竟然会是这里的其中一栋。 现在是上课时间，宿舍区里没什么人，插班生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注意。 顾橙子有点手抖地打开门，侧身让出一条道：“您先请。” 莱西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抬脚走了进去。 顾橙子回到飞行器上把辛巴和团团抱了下来，然后将飞行器收进空间，紧跟着走进屋，顺手关上大门。 学生别墅都是统一装修，整体算不上特别奢侈华丽，但依然超乎了顾橙子的想象。 要不是录取通知书还拿在手里，她都快忘记自己是要来上大学的了，如果让别人来看看，指不准还以为是哪个度假区，厨房门口竟然还站了个保姆机器人！ “莱西教授，住在这里……会不会太惹眼了？” 莱西丢来一个“你说呢”的眼神：“既然以插班生的身份进来，就该有心理准备了。” 他双手负在身后，似乎是在欣赏墙上的画，继续说，“让你去学机甲，一来是为了锻炼你的自保能力，二来是确保白虎的安全。现在外界都在秘密寻找白虎的踪迹，相比之下，军校比第五区更安全，独栋别墅比集体宿舍更安全，那些学生们再好奇，总好过不择手段想要你小命的杀手。”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顾橙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莱西才不管她怎么想的，他为了申请下来这栋别墅已经头疼了好几天，不仅得罪了几个权贵，还欠了校长一个人情。 说起来，罪魁祸首还是哈里斯那个不孝徒弟，自己倒是挺潇洒，丢下一句“我相信老师的能力”，给个插班生名额，拍拍屁股就走了，他却差点累断老腰。 莱西气哼哼想，回头非得让那臭小子给他追加研究资金才行。 “今天不用上课，我等会儿叫个学生来带你去逛逛，熟悉一下环境。”他视线落在那只橘色的小猫身上，“门口的密码锁也要记得改，初始密码是六个一，你现在带着个身份特殊的兽族，自己学聪明点，别让人钻了空子。” 顾橙子正了正脸色：“嗯，我记得了。” 辛巴察觉到莱西意味不明的目光，昂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喵呜了一声，浑身的毛都警惕地炸了起来。 莱西收回视线，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一声：“好好的一只老虎都快让你养成猫了，赶紧纠正回去，否则以后怎么对白虎族族长交代。” “……”顾橙子找不到话反驳。 刚想说好，本来窝在怀里的小白虎忽然不安分地扭动起来，鼻息间猛地哼哧了两声，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爪子扒拉着顾橙子的胳膊，使劲往莱西的方向探出身子。 “嗷呜！嗷呜嗷呜！” 坏老头，欺负我家橙子，咬死你咬死你！！！ 莱西：“……” 这一巴掌打得太响。 顾橙子瞄了眼莱西黑沉沉的脸色，差点笑出猪叫。 手下偷偷拍了拍辛巴的小脑袋，脸上却一本正经的表情：“教授，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莱西没好气瞪她：“记得去办入住手续。” 丢下这句话，人已经气冲冲走出了门。 “嘭”的一声。 大门重新关上。 顾橙子抱起小白虎，冲着它的脑门狠狠亲了几口：“哈哈哈哈，辛巴真棒，给姐姐报仇了，中午加肉肉！” 辛巴害羞地捂住小眼睛：“嗷呜！” 好哒！！！ 莱西走后，顾橙子先把锁的密码改了，密码是她穿越过来的日期，再加了个指纹，双重保险。 她把咕噜从空间里拿出来重新启动，几秒后，咕噜头上的电源闪了一闪，又“活”了过来。 它一睁开眼，看到厨房门口的那个同类，陡然愣住。 不一会儿。 顾橙子听见它嘤嘤嘤的抽泣声。 明明没有眼泪，却硬生生让她升起一种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它的事的错觉。 咕噜伤心地快抽搐过去了：“嘤嘤嘤，主人有了新的机器人，咕噜是要被回收了吗？被拆成零件可疼可疼了……” “……” …… 顾橙子手忙脚乱地安慰好咕噜，然后把厨房那个保姆机器人打包扔进空间，眼不见为净。 “咕噜，你先打扫房子，我带团团出门做个登记。” 辛巴歪了歪脑袋：“嗷呜？” 那我呢？ 顾橙子在它虎爪里塞了根牛奶棒：“你在家乖乖等我们回来。” 小家伙抱着牛奶棒，心满意足地打了个滚儿：“嗷呜！” …… 做入住登记需要用到身份证。 宿管阿姨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斜眼看了看她，又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一番对比之后，边填资料边问：“是姐弟？未成年？” 顾橙子别开眼，心虚地点了点头。 按照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算，她今年才五十岁，的确是个未成年。 嗯。 也是个老阿姨了。 宿管阿姨填完入住信息，将文件一式两份，一份学校保存，另一份交给顾橙子：“保存好，退宿的时候要还回来。” 顾橙子赶紧收好：“谢谢。” 回去的时候，咕噜已经把房子都打扫干净了，正在客厅逗辛巴玩儿。 听到门口开门的声音，辛巴耳朵一动，率先跑了出来。 顾橙子蹲下身，把小家伙抱起来：“走，团团，我们去看看房间，你挑一间自己喜欢的。” 别墅一共三层。 一楼主要是客厅和餐厅。 二楼有四间房间，一间主卧一间次卧，都带浴室，走廊尽头还有两间稍小的房间，可以改做书房和衣帽间。 三楼则是两间客房，一间全息影厅，一间储藏室，外加一个空中花园。 房间太多，光他们这么点人，三楼的房间根本用不上。 团团和辛巴也不想离她太远，索性都住在二楼的房间算了，来来往往还方便点。 屋内本身自带家具，随时可以拎包入住，唯一不足的是缺少一点生活气息。 顾橙子把三楼储藏室改成游戏室，在地板垫上一层厚厚的毛毯，将背包里的玩具一股脑全放了进去。 紧接着回到二楼，给主次卧两张床铺上床垫和床单，简单布置了一通，才下楼准备午饭。 莱西选的这栋别墅位置非常微妙。 位于东南角最拐角处，右面和后面被围墙隔开，由于视线阻挡，刚好形成一处盲区，极其隐蔽。 顾橙子发现这点的时候，简直想给莱西一个大大的赞，她正愁没地方给小白虎撒欢，没想到人家早把这个问题考虑到了。 如今别墅的地方够大，就算她出去上课，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两个小家伙应该也不会觉得无聊了。 …… 为了庆祝乔迁新居，顾橙子今天的午饭做得很丰盛。 蛤蜊炖蛋，剁椒鱼头，冬瓜排骨汤，糖醋里脊，再加一道蚂蚁上树。 菜香味很快弥漫开了。 辛巴最近冒了许多小牙，正在难熬的磨牙期，牛奶棒的存量已经快经不住它消耗了，顾橙子只好将烧菜剩下的猪骨头煮了煮，让它当磨牙棒啃。 转身又给团团挖了几勺炖蛋，夹了几大块鱼肉，盯着他吃下去。 两个小家伙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缺不得。 团团看了眼满满当当的碗，手下在自己圆鼓鼓的小肚皮摸了一把，眉毛微微拧起，欲言又止：“……姐姐。” 顾橙子吃了块里脊，不明所以：“怎么了？” 团团小脸上满是为难：“太多了……” “……” 顾橙子扫了眼团团的碗，后知后觉发现他的小碗都快堆成了山丘，有点尴尬地轻咳两声：“吃饱就去玩吧。” 团团放下筷子，从椅子上跳了下去：“谢谢姐姐。” “……不客气。” 下午，顾橙子哄了辛巴和团团睡午觉，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星际的文化产业和文化事业比之21世纪，更为繁荣，算是帝国的支柱产业之一，占gdp的比重约为百分之十。 在如今高科技的支持下，娱乐圈，广告媒体以及电竞娱乐等行业都在飞速发展，达到了一个历史最高水平。 顾橙子觉得光是看电影，她都能看一百年。 借助于全息影像技术，电影分成了两种模式，一种是传统的旁观者视角，另一种则是创新的主角模式，选择任意一个人物走进电影里，亲身体验所有情节。 由于后者效果极其逼真，选择性极高，顾橙子自从发现了这么个玩法后，一度沉浸于其中难以自拔。 一部电影通常是两到三个小时。 如果那天店里比较忙，时间不够，顾橙子通常会选择当个炮灰，玩一点剧情就提前领盒饭下线。 时间充足呢，就挑个主角，通玩全片。 不过电影终究不是玩游戏，它的情节走向都是提前设定好的，观众只能体验主角的人生，却无法改变结局。 所以顾橙子从来不看悲剧，她泪点低，没准一场电影下来，她就得找心理医生调节调节情绪了。 顾橙子带上全息眼镜，刚准备躺下开始进入剧情。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吼声—— “学妹！学妹你在吗？顾学妹！！！” 顾橙子：“……” 顾橙子腾地从椅子上爬起，趴在窗口探头往下看。 一楼。 午后温暖的阳光，吹散了秋日的一丝沁骨凉意。 身材高大的男人梗着脖子，见她出来，兴高采烈地招手：“顾学妹！初次见面，你好啊！” 不，我不好。 学长，有没有人告诉你，你一开口，比龚忐忑还可怕？？？ 33 顾橙子咽下去一肚子吐槽, 抬手朝楼下的男人挥了挥：“学长, 你稍微等我一下, 我现在就下去。” 高大男人当即爽快地说了句好，还贴心提醒道：“不用着急，教授今天给我放了一个下午的假，小心别踩空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顾橙子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回了个礼貌的微笑：“……好的。” …… 虽然人家嘴上说着让她别着急，可她也不能真的慢悠悠从楼梯上一阶一阶地晃下来，那样未免太不识趣，何况又是学长，未来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 可不能一开学就得罪了。 顾橙子加快脚步，噔噔噔下了楼, 径直推开门跑到院子里，陆旬正站在草坪中央四下打量着这栋别墅。 刚才从三楼的角度看下来，依稀可以看出来男人很高大，但顾橙子着实没想到, 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再高一些。 看个头, 大约有一米九几了。 她站在他面前, 仿佛小矮人站在巨人的身边，身高差真真叫人绝望。 视线微微抬起, 顾橙子缓了口气, 昂头看见他过分放大的面容, 不着痕迹退后半步，让自己脱离那片阴影。 男人大大咧咧的，完全不在意她的小动作，只是目光飘忽了两下，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顾橙子安安静静站着。 几秒后，他终于组织好语言，眉头一松，笑道：“学妹你好，初次见面，我叫陆旬，机甲系998届的学生，我的辅导老师也是莱西教授。” 原来是直系学长。 顾橙子笑意浅浅，乖巧点头：“学长好，我是今天刚来的插班生顾橙子。” 温暖和煦的光线下，少女莹白的脸庞带了点软乎乎的婴儿肥，样貌并没有多么惊艳，五官单看也只是稀松平常，可组合起来后，给人感觉却很舒服，像是一块润玉，没有尖锐的棱角，是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嘿嘿嘿，你好你好……” 男人笑得傻乎乎的，心里像烫了一锅开水，咕噜咕噜美得冒泡。 多亏了他机智，抢在那几只兔崽子之前报名，否则这么可爱的小学妹岂不是要羊入虎口了！ 在严格军事化管理的学校里，本就是男生比例要多过女生，平时去食堂吃饭，路上走的大多都是勾肩搭背的好哥们，鲜少见到成群出现的女孩子。 而这其中，机甲系更是变本加厉。 应届成千上万的学生中，女生堪比国宝一样的存在，特别出色的更是少之又少，机甲系的光棍们恨不得把那为数不多的小仙女们捧成掌上明珠，叫往东绝不敢往西。 这也是为什么顾橙子这个插班生尤为引人注目的原因之一。 其实联邦军校每年的插班生不少，从别的星球过来的转学生，或者是那个大臣的孩子，再或者是某个偏远星球的部落王子，这些人中途申请入学，校委会根据他们的实际情况，也会酌情给予名额。 相比之下，顾橙子显然与众不同了。 她一没特殊身份，二没突出贡献，三没一技之长，妥妥一个三无人员，却横空出世，挤掉了一个贵族子弟的名额，硬生生闯了进来，还直接进了最难进的专业，偏偏又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这诸多的稻草压在一起，彻底压垮了学生们心中名为“嫉妒”的骆驼。 机甲系内部这两天早已是议论纷纷，谣言满天飞，只不过碍于校规和教授的威严，不敢闹大了而已。 但嫉妒归嫉妒，这些学生也只敢背地里吐槽两句，过过嘴瘾，心里一个个跟明镜似的，都能看得懂形势，谁也不会傻兮兮去当出头鸟。 能够获得校委会一致通过，拿到录取通知书，还公布在学校官网上，这中间的流程是肯定不会有纰漏的。 毕竟联邦军校的校委会出了名的变态，应届学生哪一个不是被查了祖宗三代才盖下章的？要知道学校背后的靠山可是联邦政府，以后毕了业，这些学生就是国家预备军，身份必须清清白白。 当然，也有百年难得一遇的例外。 比如当年被称作天才的王储——哈里斯奥斯汀。 ……没人敢去查他的祖宗三代。 …… 陆旬收敛好表情，一本正经地挺直了背：“顾学妹，莱西教授说你第一次来学校不熟悉，让我带你去逛逛，适应一下环境，你看你什么时候有课？” “真巧，我正好没事干，那麻烦学长了。”顾橙子忙道。 陆旬眼角乐出一道褶子：“不麻烦不麻烦，带学妹逛校园可比在训练场舒服多了。” 出门前，顾橙子给咕噜发了个短讯，让它照顾好房间里还在睡午觉的两个小家伙。 这学校面积太大，估计要耽误好长一段时间，万一他们醒来了，看不到她肯定会着急，只能速战速决，尽量赶在日落之前回来。 因为要熟悉校园，陆旬就不打算用飞行器了，飞行器飞得太高，容易惊扰上课的学生，而且地下路况看得不清楚，路线也容易忘记。 他想了想，领着顾橙子走过一座桥，在对岸的宿舍区校车站牌前站定。 正值午休结束，一些学生陆陆续续从宿舍出来去上课，校车站牌离得近，又省了停车的麻烦，不少人和陆旬的选择一样，也过了桥想要坐校车去教学楼。 很快，狭窄的站牌下，人变得越来越拥挤。 顾橙子明锐察觉到几道朝自己投来的目光，或是探究，或是惊讶，或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再望向她旁边站着的俊朗男人，一时间更是窃窃私语声不断。 一人附耳悄悄说道：“喂！看见没，那个就是今天刚来的插班生，听人说，后台贼他妈牛逼。” 另一人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之前听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居然连陆学长都被派过来亲自带她，啧啧啧。” “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平白得罪人划不来。”又一人低声提醒，转而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看她长得圆乎乎的，未必心肠就坏了，就算家里有后台，那也是人家会投胎。” “出身好又怎么样？那也不能顶替了别人的名额进来啊！我看她那弱不禁风，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比那些通过考试正正规规进来的人实在差得远了。要是让她操作机甲，可千万别先吓晕了，省得医务室还要给她腾个床位。”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你倒是小声点啊，让人听见就麻烦了。”和事佬继续劝说。 …… 尽管他们已经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可在这颇为静谧的环境里，还是稍显突兀了。而且最近顾橙子的身体经过007改造一番，各方面都有所提升，尤其耳朵，灵利得不得了，那些人说的话一字一字朝里跑，猛烈敲击着耳膜，她想要装作听不见都不行。 顾橙子一声不吭地踢了踢脚底下的石头，默默掀起眼皮，把周围几个咬耳朵的人记了下来，这种秋后算账的事情，她做得越来越熟能生巧了。 没等几分钟，校车终于来了。 顾橙子收拢心神，扫了名牌走上去，恰巧最后两排还剩几个位置，她走过去，一屁股舒舒服服坐下，而后拉开一点点窗户，面朝窗外，吐出胸腔里的一股子闷气，才总算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陆旬紧跟着坐在旁边，见她这副如释负重的表情，不厚道地勾了勾嘴角：“别生气，他们就是好奇一时，平时在军校没什么娱乐，日子过得太无聊，偶尔有点稀奇事都要讨论好几天，等这阵子过去就好了。” 他话音未落，顾橙子便瞥见好几个频频探头后望的脑袋。 十个有九个都是女生。 “……” 顾橙子瞅了瞅笑嘻嘻的陆旬，心中怅然一叹。 明明还是个未开窍的石头，桃花运却不少。 默默对比一下自己。 …… 算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 其实，陆旬桃花运旺盛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一米九几的大个子，身材挺拔健壮，长得浓眉大眼，眸光凌厉，看起人来还颇为有气势。加上他是国宝级机甲大师莱西教授的得意门生，学习成绩优异，本身家世也不差，联邦军校里多得是女生对他芳心暗许。 虽说僧多粥少，可那一碗粥里有好几勺都进了他的肚子。 顾橙子面上一派平静，朝他淡淡笑了笑，表示不在意，继续扭头看窗外的风景。 不是她对陆旬的颜值不感冒，只不过这大半年，她实在看了太多盛世美颜，且不说缇娜和卡尔诺，就连凯恩和希尔都是万里挑一的帅哥，在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之下，她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些免疫力。 想着想着，校车已经到了第一站。 奇怪的是，并没有人下车。 车门象征性开了一下，很快又再次关上。 顾橙子疑惑地朝窗外看了眼，不远处坐落的现代化建筑宏伟大气，整栋建筑呈现蜿蜒的z字型，从上到下露在地表的一共有十层，穿着白大褂的人们来来往往进出，步履匆忙。 陆旬在一边解释道：“这里是学校研究所，所有教授们的实验室都隶属于这所研究所，同时也是帝国政府下设的核心研究所之一。能够在里面进行研究的人呢，至少都要在科学权威杂志上发表五篇文章以上，而且很多都是科学界鼎鼎有名的泰斗前辈。” 这座研究所的名声几乎响彻整个联邦，但凡在里面挂上号的，无一不是对国家做出过重大贡献的人，在科学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即便是联邦军校的学生，毕业了想要进到研究所里工作，也是十分困难的，必须毕业的综合测评成绩达到全校前一千才有机会。 星际人的寿命本来就长，政府法律明文规定：联邦内属大学为十八年制教学，前八年理论知识学习，后十年实践学习，各个专业视情况而定，修满学分即可毕业。 这规定表面上看似自由，伸缩程度很大，可实际上能够提前修满学分的人屈指可数，几所重点大学更是如此。 拿联邦大学来说，毕业必须达到两个要求，一个是毕业学术论文，一个是总学分拿满三百分。 若是规规矩矩按照课表上课，积极参加学校的活动，到第八年大约可以修满两百分，剩下一百分则是后十年需要通过实践项目拿到。 这每年平摊下来，似乎并不是很多，可实在耐不住校委会那群老头子给学分的标准太过吝啬。 通常跟进一个长达几年的大项目，教授们给分的幅度在二十到三十之间，这其中，表现分占一半，主观分也占一半，有些倒霉孩子如果不会做人，延迟毕业的不在少数。 当然，要是不服气延迟毕业，也可以向校委会申诉，只要能说出合理的理由，校委会会跨过教授评分一栏，直接颁发毕业证书。 不过这样做，最后成功的人很少，原因不在于校委会徇私舞弊，而是学生自身出了问题。 教授不会无缘无故打低分，所有给分都有依据，会记录在案，方便日后查询。 曾经就有个学生，在研发武器上天赋极高，却因为性格太倔强，在实验室和同组组员闹出了矛盾，导致实验进程被拖延，教授忍无可忍，给出了最低分。 所以联邦规定的“十八年学制”并不是一个硬性要求，提前毕业或者延迟毕业也是星际大学里常见的一种现象。 那头，陆旬自顾自说道：“外面可以看到的是研究所地上的十层大楼，听说地下还有十层，一般人是不给进去的，我入学两年多，至今也没见过。” 顾橙子闻言，转头刚想问点别的，却不经意间捕捉到陆旬望着研究所大楼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遗憾，皱了皱眉，话头到嘴边转了一圈，终是咽了下去，不再作声。 34 陆陆续续停靠了十几站, 随着沿途飞快掠过的风景, 陆旬细无巨细地介绍了每一栋建筑, 顾橙子偶尔问上几个问题，气氛还算和谐。 等晃晃悠悠到了终点站的时候，阳光不复午后那般毒辣，变得柔和起来。 每条路线长短不一，起终点也不同，陆旬选了一条最长最热门的路线，终点刚好在学校的小食堂附近。 联邦军校财大气粗，对于学生们的物质生活尤其舍得砸钱，光食堂就设了四个，东南西北四个角各有一个, 紧挨着四条公交线，来去十分方便。 回程的校车还有一个小时才发车, 陆旬从车上跳下来，看了眼智脑上的时间，有点不好生意地问顾橙子：“顾学妹，要回去的话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司机师傅正在休息, ……不如我们就近去食堂喝个下午茶？” 也怪他粗心大意, 出来时忘了顺手把飞行器捎着，现在想回都回不去, 用走的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 只能等下一班校车。 顾橙子望了望不远处的那栋大楼, 心里估摸着耽误半个小时，应该能赶在日落之前回到宿舍区，便点头答应了。 …… 刚刚下了课，附近几栋教学楼的学生都就近往食堂来，一时间，安静的林荫小道上热闹得不行。 陆旬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给她宣传军校的美食文化：“顾学妹啊，你以后可算是有口福了！学校里这四大食堂可是出了名的好吃又便宜，尤其是两个中餐食堂，那些大厨们全是重金聘请过来的，手艺那叫一个绝！周围几个学校羡慕都羡慕不来。” 联邦军校的四大食堂美名远扬，顾橙子没事逛星际网络的时候也会看到推送，其中点赞最多的一篇，是一个被特需进入的政府记者实地拍摄的。 搭配鲜艳的菜色加上人工智能的美化，光看图片，绝对让人食欲大开。 那推送下的网友评论更是多达上百万条，顾橙子随手翻了几页，硬生生被塞了一嘴的—— 彩虹屁。 【我就是你爹：大半夜看这个，把我看饿了……[大哭/大哭/大哭]，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小丸子：给军校爸爸疯狂打call！！！看起来超超超级好吃！什么时候能对国民开放啊啊啊啊啊！付钱也不要紧！！！】 【咕咚咕咚流口水：欢迎收看《想吃吃不到，想做没材料，学了也不会，做了整稀碎》节目，本节目由《迟早饿死》独家冠名播出，我是主持人刘口水。[流口水]】 【好汉不提当年勇：三年前，差一分，不然现在我也能吃到了，哎……[叹气]】 【我是大灰狼：馋死算了，馋死算了。[绝望/再见挥手]】 【#：@联邦帝国第一军校，我是你永远得不到的学生！！！[再见/再见/再见]】 【兔子精不是兔子：转发，666】 【00：[卑微]你刚才用过的筷子，能给我嘬嘬不？】 …… 陆旬显然也是个彩虹屁深度中毒者，一路上疯狂给顾橙子安利食堂的几道主打菜。 顾橙子听着旁边那老大的嗓门，感觉耳朵受到了摧残，偏巧陆旬心大，说得越发起劲，顾橙子只好全程保持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鸡同鸭讲，总算快到食堂门口，陆旬像是被按了开关，瞬间闭麦，他脚步刻意放慢了点，然后趁着顾橙子不注意，飞快扒出来自己的小金库，查了查余额。 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零。 幸好幸好。 幸好这个月他没大手大脚，小金库还有盈余。 陆旬轻轻吁了口气，心情愉快起来，连走路都飘飘的。他大步追上顾橙子，笑眯眯道：“学妹，一会儿学长请客，你别客气，多吃些！食堂四楼和五楼的下午茶都很不错！” 顾橙子一听，赶紧摇头：“不用了学长，你今天帮我这么多，我请你才对。” 哪有帮忙的请被帮忙的吃饭？她还是要点面子的。 陆旬显然没想到她会拒绝得如此不拖泥带水，不禁愣了一愣，他从前如果说请哪个女孩子吃饭，对方绝对一口答应，或是矜持一下再答应，被无情拒绝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他默默自我安慰，可能是小学妹太害羞了，担心他付不起钱。 陆旬目光落在顾橙子身上，她还在急着拒绝，倏而灵光一闪，改口道：“不用担心，这是我送给学妹的见面礼，而且……” 话还没说完，肩膀上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 “嘿！大会长，你怎么在这呢？” 陆旬：“……” 那人从背后绕过来，顾橙子一眼就被他那夸张的脑袋吸引了。 ——一颗光秃秃的，连根发茬儿都没有的大脑袋！！！ 顾橙子：……吓。 …… …… 下午三点多的阳光并不强烈，却还是有些刺眼的，食堂大门正对着太阳，一大半的地方都在直射区域。 那男人正好站在那片光亮里，圆溜溜的脑袋沐浴在秋日的阳光里，反射强度竟和玻璃有得一拼。 待看见被陆旬挡住的人，着着实实懵逼了一脸。 他原本是从陆旬那侧过来，角度问题，并没有发现顾橙子，这会儿活生生一个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还真没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 又有两个女生随后而来，她们看见陌生的顾橙子，亦是怔了一瞬。 很快，其中一个长发女生回过神来，笑着打招呼：“你好。” 顾橙子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这突如其来的三人，轻轻点头：“你好。” 那光头男人目光在陆旬和顾橙子身上转了两圈，嘴角上翘，语气听起来有些调侃：“可以啊，从哪儿勾搭来的小可爱？” 顾·凶残·橙子：“……” 这群人难道都是这个调调？？？ 陆旬侧开身，面色不渝：“教授的新学生，不是哪儿勾搭来的。” 他这话音一落，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最近机甲系来了个背景神秘的插班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大半个学校传了个遍，私底下学校官方网站上相似的讨论帖发了好几个，平时关注论坛的都吃过瓜了。 顾橙子瞥了一眼，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却不经意发现那个从始至终没说过话的短发女生脸上竟闪过一丝狰狞和不甘。 尽管转瞬即逝，顾橙子还是察觉到了，那敌意分明是针对她的。 真奇怪，目前为止，她应该还没得罪过人吧？ 这表情…… 有点耐人寻味啊。 垂了垂眼眸，压下心中的困惑，便听见那光头男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咱们系新来那个插班生啊！我还以为是你小子又不老实了呢。” 说完，扭头看向顾橙子，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话语间那几分揶揄也消失了：“学妹好，不好意思，刚才开个玩笑。初次见面，我叫马卡斯，是机甲系学生会的。” 他痞痞笑着，顺便把旁边两个女生一并介绍了，“这两位都是你的直系学姐，这是机甲系学生会副会长穆琳，那边短发的学姐叫苏珊，也是学生会成员。” 原来叫苏珊。 顾橙子面色不变，朝三人礼貌地点了点头。 穆琳笑容温柔，大大方方回了句学妹好，马卡斯也是随意摆了摆手，算是过了个场面，结果轮到苏珊，气氛忽然有些尴尬了。 隔了好一会儿，她似乎一点没想搭理她。 顾橙子感觉自己的笑容渐渐开始有崩塌的趋势，嘴角也绷不住了，她才微微抬起下巴，表情冷淡地吭了一声，比起马卡斯和穆琳，颇有点下马威的意思。 …… 场面一度安静如鸡。 陆旬和马卡斯，穆琳交流了一番眼神，就知道这苏珊的臭毛病又犯了，当下沉了脸色，也不管苏珊了，对顾橙子说：“学妹，别耽误时间，我们先进去。” 顾橙子：“……” 苏珊气得嘴都歪了。 陆旬却不以为然，他向来不是个好脾气，否则也压不住底下那群性格乖张的家伙，往常在学生会苏珊作威作福就算了，可今天她的行为明显过分了，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欺负小师妹，谁给她的勇气？ 比起和顾橙子同门师兄妹的关系，陆旬和苏珊平时顶多在学院举办活动的时候打个照面，没什么特别的交情，自然没必要留面子。 她不是喜欢下马威吗，正好，让她尝尝什么叫真正的下马威。 陆旬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二话不说，带着顾橙子就先进了门。 …… 马卡斯和穆琳互望一眼，都看到彼此脸上的无奈，不过这种事情自从陆旬当了会长，他们遇上的不少了，那一套擦屁股的流程也驾轻就熟。 穆琳幽幽叹了口气，自觉当起了和事佬。 她拍了拍简直要原地爆炸的苏珊：“别生气，你知道的，他就是那个臭脾气，说话不过大脑，学生会里的人没少被他怼过。” 苏珊冷笑：“暴脾气？谁管他的暴脾气，我可是他的学姐，他怎么能让我当众下不来台！” “学姐，你刚刚不也让陆旬下不来台了吗？”一边的马卡斯实在看不下去了，扯了扯唇角，“你高我们几届，是学生会的老人了，但也要知道，现在学生会会长名牌上挂的是‘陆旬’两个字，而你是学生会的成员，入会守则第一条就是尊重会长。”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马卡斯留着最后一句话没说，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觉得跟个拎不清的女人打嘴炮没意思，转身也进了食堂。 “你你你！你……” 苏珊火冒三丈，抬脚就要追上去，穆琳赶紧拦住她：“学姐，消消气，气多了长皱纹，他们两个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何必在食堂门口吵起来被别人看笑话？我记得你待会儿不是还有一节理论课？休息时间快结束了吧，不如你先去上课？” 她这话是笑着说的，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珊果然熄灭了几分怒气，却还是眉骨高扬，恨恨道：“为了那个插班生，竟然连学姐都敢顶撞，小心我明天去莱西教授那告他一状！” 说罢，看了眼时间，冷哼一声，愤愤走了。 穆琳目送那身影气急败坏地远去，满面笑容瞬间冷了下去。 她进入学生会两年多了，苏珊比她高三届，是系学生会老一批成员，和她同届的大多都升上了更高一级的校学生会，要不就是退出不干了。 一个995届的老学姐至今还厚着脸皮留在学生会里，明面上说得好听，是留下来监督学弟学妹们的工作进度，其实就是能力不足，校学生会没看上她，偏偏又舍不得系学生会的好处。 若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既然决定留下来混学分，总会自觉帮着做些事，这样其他成员也不会多说什么。 而这个苏珊学姐就好玩了，不仅不做事，反而还趾高气昂，成天在学生会里指使别人做这个，做那个，自己偷得一派清闲。底下早有人不满了，也反映过多次，无奈系里有明文规定，除非自愿，否则不可强迫退会。 为了这件事情，陆旬劝过她好几次，可人家听了就当没听，第二天照样作威作福，弄得现在整个学生会都对她怨声载道，就差没撕破脸皮。 再后来，几个副会长终于忍无可忍。 会长要遵守规矩，不能把她开除，那他们就联名举报！ 于是私下开了讨论会，打算过几天就去将情况告诉院长，一纸公文下来，她不走也得走。 然而很不凑巧，这个想法尚未成熟，上面忽然宣布三族招待会，未来三个月不能出现影响恶劣的事，这意味着，他们原先的计划彻底泡汤，只能熬过这三个月再说。 想到这儿，穆琳眉宇间都不由地带了些忧愁。 就方才一出闹剧来看，这三个月是注定和平不下来了。 那苏珊打从一开始就目的明确，冲着莱西教授门下几个研究生名额去的，如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无名小卒，直接抢先一步得了青眼，苏珊不服气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不服气归不服气，当众给学妹下马威，也实在丢了学生会的脸，难怪陆旬那臭脾气又上来了。 穆琳惆怅地摇了摇头，不再做其他想法，智脑上问了陆旬的定位，便上了食堂五楼。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感觉自己萌萌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 食堂五楼, 赶上下课的点, 人稍微有些多。 东西南北四个食堂全都是十层的独栋大楼, 五层以下是学生食堂，六到八层是教师食堂，顶楼则是高档小餐厅，消费水平依次往上增长。 换而言之，所谓的小餐厅，实际上就是有钱人们享受生活，以及学校用来招待领导和参观使团的地方。 在这其中，四五八层又是单独开辟出来的甜点餐厅。 当然，最上面那两层是不会区分这么明显的，客人想吃什么厨师直接给上, 不论中西餐还是饭后小甜点，每桌专门配备一个服务型机器人, 而且菜品更加精致可口。 所有食堂一律自助点餐，做好后由厨房机器人分送到各桌，吃完再从智脑上直接结账。 因为距离近，每次下了课, 附近的学生都会来这里吃个下午茶。等顾橙子一行人进来的时候, 座位已经被占满, 陆旬找了两圈才在偏僻角落里发现一张空桌。 加上拐角的连体沙发，刚好坐四个人。 马卡斯和穆琳随后赶来, 顾橙子抬眼看了看, 并没有见到苏珊的身影, 心下顿时了然，另外三个人也很有默契地，没有一人开口提她的名字，打了招呼便各自坐下。 陆旬和马尔斯并排坐在对面，他点开菜单，先问顾橙子：“顾学妹，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别客气。” 大抵是骨子里留着东方人的血，说话时总不经意带了些寒暄之意。 顾橙子划拉两下菜单，这栋楼是中餐厅食堂，下午茶自然也是传统中式点心，不过受到食材限制，种类虽多，却大多是前世最常见的糕点。 比如芝麻酥饼，南瓜饼，紫薯松糕，红豆糯米糕之类的，没多大的花样，而且价格颇为昂贵。 顾橙子默默算了笔账，在这里吃个八分饱花的钱，差不多能在食味居吃一整天，还是从早到晚撑到肚皮鼓起来为止。 光学生食堂就这么贵了，难以想象九楼、十楼那些菜单后跟着的数字是多么得触目惊心！ 顾橙子在几道熟悉的糕点之间纠结了一会儿，最后指着一张图上的橘黄色饼状物说：“这个吧。” 穆琳探头瞧了眼：“南瓜饼？这个分量很少，够吃吗？” 顾橙子忙点头：“够了够了，我今天中午吃得饱，下午也没做什么运动，不是很饿。” 陆旬见状，也不勉强：“那行，不够再点。” 接下来他转头去问另外两人，因为经常来，对喜欢的点心都很熟悉了，他们连菜单都不用看，张口就来。 外面天气又干又燥，顾橙子晒了半天太阳，嗓子快要冒烟，便倒了杯水润润喉咙，无处安放的视线于是又落在了菜单上。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些点心……似乎没有一道是肉做的！ 前世那些经典的传统小吃，水晶虾饺，烧麦，汤包，通通没有。 穆琳点好了菜，往椅背上一靠，余光瞥见顾橙子盯着一处发呆，眼神直愣愣的，两颗大白牙就磕在水杯上，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笑。 莱西教授竟收了一个看起来性子软趴趴，实力更是弱得像只蚂蚁的小师妹，这可一点不像他一贯强硬的风格啊。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穆琳问。 顾橙子猛的回神，不好意思地笑笑：“啊，没有，只是想到点别的事情。” 陆旬以为她又想起了在食堂门口的不快，也生理性厌恶地皱了皱眉：“学妹，刚才那事你别往心里去，苏珊那种性格，就是你越把她当回事儿，她越得寸进尺，给三分颜色都敢开染房。” 顾橙子：“……” 等等，这话题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顾橙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黑锅背回来：“学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想为什么这食堂里没有肉做的点心。” “肉做的？” 顾橙子说：“是啊，你看这菜单上，基本上点心的原材料都是素菜，荤的没几个。” 陆旬倒水的动作一顿，没想到小学妹还对这方面还有点研究。 一瞬间，某个几乎快被遗忘的场景在脑中重新回放，陆旬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掀了掀眼皮，语气无比沉重：“学妹啊，你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顾橙子嘴角一抽。 他脸色痛苦地闭上了眼，一手捂住心口：“用肉做？那哪是什么点心啊，简直就是翻版敌敌畏！” 顾橙子：“……” 马卡斯被他浮夸的演技惊呆，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他狠狠咳了咳，面无表情地白了陆旬一眼，转而看着顾橙子，似笑非笑：“顾学妹？” “学长，喊我橙子就好。” 马卡斯点了点头：“橙子啊，学长作为过来人，为了你的生命安全，必须要给你提个醒，这肉呢，是绝对不能做成糕点的。” 顾橙子纳闷：“为什么？” 马卡斯回忆起当年自己尝过的那香菇肉沫烧卖和龙虾饺，时至今日，口中仿佛还残留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忍不住露出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反正味道一言难尽，又腥又臭，特别恶心。” 末了，又神补刀加了一句，“比屎还难吃。” 顾橙子：“？？？” 陆旬：“……” 穆琳满头黑线：“……不会说话就闭嘴！” 顾橙子忽然有些明白了。 毕竟前世开的是小餐馆，并没有包含点心这一块，所以她了解得也不多，不过一条街上正好有家远近闻名的点心铺子，她有时候嘴馋了，就跑到那铺子里加一顿下午餐，顺便和老板娘唠唠嗑。 那老板娘是个苦命人，丈夫去得早，一个人带着孩子来城里谋生活，后来凭着那份手艺，开了这家点心铺子。 顾橙子每次去都爱坐在靠厨房的一张桌子上，没事帮老板娘带带小孩子，久而久之，混熟了，老板娘做点心时，她好奇也可以进厨房看看。 那些点心的制作流程倒是看了不少，但实际也没操作过。做点心是个精细活儿，尤其是传统的中式点心，和炒菜一样，一分火候都差不了。 后来穿来了这里，食味居也有做早餐，做真正的传统糕点却是一次没有过。 若是按照陆旬和马卡斯的说法，那些肉都是腥臭的，顾橙子想，这十之□□是因为某个制作环节出了问题，加上星际食材本就受环境污染严重，导致几种没有完全去腥的食材味道冲撞到了一起。 那一口吃下去…… 啧啧。 的确一言难尽。 顾橙子同情又好笑地瞅着马卡斯：“学长，或许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可能是厨房师傅没有做好去腥工作，导致味道冲撞了，去掉腥味的话，味道应该还是可以的。” 具体怎么去腥，顾橙子有所保留，并没有细说。 行业之间本就隔了十万八千里，她不是擅长做点心这行的人，尽管经常偷师，可她对自己的水平心中有数，充其量就是个半吊子，想要在大师面前班门弄斧还是早了点的。 可她不愿多谈，却有人想多问。 陆旬一听她说得还挺有模有样，如同发现了美洲新大陆，惊奇得不得了：“橙子，厉害啊，这些一般只有内行人才能看出，你一针见血就说出来了。” 当初那一笼虾饺和烧卖原先是根据古时候东方菜谱开发的新产品，之前食堂师傅们一直没敢尝试，直到后来联邦政府增加科研投资，校委会才拨了一部分款项用在新菜单研发上。 趁着假期，师傅们紧赶慢赶也把成品做了出来，马卡斯他们那天正好在学校开会，于是就成了第一批尝鲜者。 然而，结果不尽如人意，新菜单的开发宣告失败。 顾橙子当然不会打食堂师傅的脸，只说：“只是在家喜欢看些做菜的书。” 话说到这份上，饶是陆旬再迟钝，也明白她是不想多聊了，当即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欸，说起来还要给你们推荐一个我最近新发现的宝藏饮料，前两天闲着没事，点了食堂顶楼的柠檬茶，没想到味道不错，价格也还行，等下回有空一起去尝尝？” …… 聊了会儿天，机器人将新出锅的点心送上桌。 巴掌大的南瓜饼被煎得两面金黄，因为只有小小一块，食堂师傅大抵是为了它放在偌大的瓷盘上显得不那么寒酸，就切成了六块，撒上点黑芝麻，摆了个好看的造型。 这一眼看去倒是还不错，色香两项都全了，就差个味儿了。 顾橙子看了看同桌的几人，马卡斯不爱吃甜的，点了份山楂糕，陆旬点了两块红豆糯米糕和一杯豆浆，穆琳选了女孩子最爱的玫瑰酥，另外打包了一份椰奶冻。 不论造型还是摆盘做的都很精致，顾橙子跃跃欲试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南瓜饼放进嘴里。 那边，穆琳也咬了一口玫瑰酥，看顾橙子腮帮子鼓了半天，莫名有点期待地问：“好吃吗？” 学妹头一回来学校食堂，第一印象很重要啊。 这就像有新客人来到自己的地盘，尽管不是自家开的饭店，但还是希望获得认同的那种感觉。 顾橙子嚼了两下，咽下嘴里的南瓜饼：“……还不错。” 比她想象的要好那么一丢丢，至少不是难以下咽。 事实上，按照星际平均水平来说，能将食材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好了，可一对比前世那些美食，味道上总归差了许多，口感也略显粗糙。 顾橙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南瓜饼，望了望身边吃得很开心的三人，默默垂下眼眸，不发一言。 …… 填饱了肚子，时间正好可以去赶校车。 陆旬本来打算和顾橙子一块回去的，结果中途接了个电话，似乎是校长室发来的紧急会议通知，只能和穆琳、马卡斯赶去学生会。 听他解释完，顾橙子淡淡一笑，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自己回去也可以。 陆旬大概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又特地买了份椰奶冻给她带回去。 顾橙子犹豫了一瞬，还是笑着接过了。 刚才的下午茶在她强烈反对下，最后还是采取aa制买的单，这会儿要是再拒绝，就显得不那么近人情了。 回去路上，日头西斜，微风清凉，车上人又少，顾橙子随意挑了个靠窗的后排位置，支着头，百无聊赖地欣赏天边景色。 与此同时，食味居。 忙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等空闲了，查德和几个服务员打过招呼，便一头钻进休息室，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智脑短讯。 其实他今天上午就收到了新消息提醒，只不过厨房太忙，一时脱不开身，消息也就暂时搁置了。 只是令查德诧异的是，顾橙子给他发过来的那个文件，哪怕压缩了之后，依旧占了很大的内存。 他怔了半晌，点开。 下一秒，红色光源闪了一闪，熟悉又陌生的巨大弧形拱门出现在半空，旋即一阵宏伟壮阔的气势扑面而来，无比震撼人心。 竟然是一比一仿真的全息投影！ 二十几分钟的长视频，查德看得目不转睛，生怕漏掉了一点细节。 等全息投影彻底从眼前消失，他还心情激动，久久难以回神。 原来这就是他曾经擦肩而过的地方…… 鼻头一酸，感觉眼眶热乎乎的，就在这时，手腕上的智脑又是“滴滴”两声，顾橙子在视频最后留了一张温暖的笑脸，以及一小段话—— 不必羡慕，迟早有一天，这里也会成为你的母校。 …… 很多时候，梦想之所以是梦想，而无法变成现实，就是因为很多人只敢想想而已。 顾橙子并不是什么圣母，更没有菩萨心肠。 如果现在是饥荒年间，有人拿着一碗饭，非要让她在吃饱和救人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她肯定想都不想就选择前者。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大善大恶的人，所有人心里都住着天使和恶魔，对待事情，亦有自己的思量，这无可厚非。 然而，时代不同，查德和她一样，都是这个社会底层的小人物，都在为了生活拼命挣扎。 来食味居这段时间，她看得出来，他从前家境必定不差，处事待人进退有度，做事踏实能干，脑子也很聪明，每一道菜只要教过一遍，基本都能记住。 他这样的人，若不是家道中落，本不该落到如此田地，为了那点工资，成天在厨房弄得灰头土脸的。 唉。 权当她做个长期投资吧，等生活彻底安定下来了，看能不能多收几个徒弟把他顶替下来，让他重新回学校念书考个大学出来。 …… 比起飞行器，校车简直像个迟暮老人，慢吞吞地行驶在校园大道上。 顾橙子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渐渐地，困意袭来，眼皮越发沉重。 迷迷糊糊间，耳边冷不丁响起一道机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叮。 ——徒弟：查德；忠诚度：……98%，99%，100%。 【007：恭喜宿主完成所有初级主线任务，实现一星级厨师目标，任务奖励：西瓜种子，西红柿种子，一百头猪崽，两瓶体能增强剂，均以放入空间背包，注意查收。】 【007：不知名隐藏任务：空间升级，占地面积扩大三倍，增加美食工厂（菜品复制和制作功能，复制一次10星际币。）】 【007：发布四星级厨师主线任务：一，拥有五十名正式员工；二，面向市场，扩大知名度，在德古拉星球拥有五家连锁店；三，承包联邦帝国第一军校中餐食堂。时限：无，任务奖励：各类食材种子，三百头猪崽，体能增强剂（一瓶点数10点）和美貌增强剂（一瓶点数15点），幸运点数+20，中级厨具一套。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 …… 顾橙子睡眼惺忪：“……什么情况？？？” 一觉醒来，我都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顾橙子脑子卡壳了好一会儿，压低声音：“007，我上一个任务完成了？” 不是还差百分之二十吗？ 【007：你应该感谢你一时兴起，添的那句话。】 顾橙子想起自己录视频时的一时感慨，忽然有一种“剧情好神奇”的感觉，没想到那便宜徒弟居然这么容易满足，回头得给他发奖励。 倒是…… “这个不知名隐藏任务是什么鬼？” 之前可没告诉她除了主线任务以外，还有隐藏任务啊！ 顾橙子皱眉，心想这都是什么时候触发的？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莫名其妙就冒出来了。 半晌，空气依然死一般的安静。 始作俑者007又一次发挥它的小强精神，装傻充愣起来。 顾橙子：“……” 行了，果然又是这个狗系统，多说一字算她输！ 几次三番，顾橙子对007的尿性已经非常了解，它不想说的事，你拿榔头都撬不开它的嘴。 叹了口气，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顾橙子打开背包，先把体能增强剂拿出来喝了。 自从上回体会到体能增加的好处，比起那些蔬果种子，她如今反而更喜欢这些实实在在增强自己实力的东西，毕竟走在刀口上。 等药剂在体内发挥功效的功夫，顾橙子又看了看空间。 虽然还不知道隐藏任务具体是什么，但可以确定一点——难度不低，否则奖励不会这么多。 以往完成任务，空间都像是小打小闹升级了一下，这次整个空间直接扩大了三倍，还出来个新的美食工厂，付出和收获是成正比的，看来这个隐藏任务对007而言很重要。 一番查看，顾橙子从空间里退出来。 美食工厂出现的原因，她大致能猜出来。 这应该是在为未来的连锁店打基础，毕竟她到目前为止才收了第一个徒弟，却要开五家连锁店，即便收徒速度再快，也赶不上现实需求。007无奈之下，只能为她开个金手指，以后人手够了，会不会收回去还得两说。 不过呢，这也恰好说明，007着急了，所以它在催促她加快速度。 很可能是近期的某件事情，脱离了它的控制，逼得它不得不这么做。 想着想着，校车总算到了学生宿舍。 顾橙子立马将那些阴谋论抛掷脑后，屁颠屁颠往家赶。 别说，这虎崽儿和孩子养久了，还真有点做母亲的感觉，出门时间一长，心里就开始忍不住惦记家里，生怕自家崽子出了什么情况。 天色渐渐暗了，整个宿舍区亮起万家灯火。 顾橙子输入密码，刚一推开大门，迎面便糊过来一只毛茸茸的小老虎。 虎子欢快地摇着尾巴，爪子牢牢扒住顾橙子的头发：“嗷呜！！！” 铲屎的，你可算回来啦！ 团团紧随其后跑来，一把抱住大腿：“姐姐！欢迎回来！” 咕噜被这两个小家伙闹腾了一个下午，险些短路故障了，这会儿见到顾橙子，如同见到了救世主一样，泪眼汪汪：“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顾橙子：“……” 顾橙子把脸上的小奶虎拎下来，冷哼一声：“平时不见你们这么喜欢我，一到饭点就大献殷勤？” “嗷呜……”辛巴心虚地扒拉耳朵。 团团在一边出卖队友：“姐姐，辛巴饿了，刚才喵喵叫呢！” 辛巴瞪圆虎眼：“嗷呜！” 虚伪的团砸！！！ …… 一番玩闹后，顾橙子撸起袖子，进厨房准备晚餐。 就三个人，吃得也不多，随意炒了两个菜，一荤一素，再烧个西红柿蛋汤，一顿简单美味的晚餐便做好了。 吃完了饭，善后的工作交给咕噜，顾橙子带着团团和辛巴从后门出去，在花园里走走消食。 有这么一块不为人知的风水宝地，辛巴偶尔也能出来玩玩，不至于总待在家里憋出毛病。 半个小时，消食结束，泥猴子们又去洗了个香喷喷的澡，折腾大半天，终于安静下来，窝在一个被窝里看电影。 顾橙子洗完澡，擦干头发出来，看到被窝鼓起来一团，两个小家伙头歪着头已经睡着，不禁失笑，帮他们掖了掖被子，关上灯，轻手轻脚地出门。 来到书房。 这会儿只剩下她一个人，总算能静下心来忙点别的事情。 窗外夜空漆黑，丝丝凉风从缝隙中溜了进来，吹起窗帘的一角。 顾橙子先把食味居明天的菜单整理好，发给了查德，然后打开星际网络，输入“媒体投稿”四个字，下面立刻跳出上千页的相关信息。 开连锁店不是闹着玩的事情，还是得一步步来，启动资金就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好在德古拉其他地方的房价比古拉多市场便宜，食味居下个季度的盈利，应该够撑起这五家店的租赁和装修费用。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扩大知名度了。 顾橙子方才一边做饭一边在思考，穿越到星际时代，什么行业最发达？ 不用说，绝对是娱乐业啊！ 信息传播速度这么快，吃瓜都不带等的，靠的不正是网络媒体？ 她要是利用好媒体的力量，弄个宣传广告或者美食直播之类的，说不定能增长一大波人气。 至于食味居那边，人气一上升，光查德一个厨师是忙不过来的，但现在有了美食工厂，可以批量生产，她只要买个保证食物不会变质的存储器，提前按照菜单备上几百份，再趁夜里快递过去，不就两头都不耽误了吗？ 这么想着，小顾老板一时没忍住，得意得笑出了声！ 呜呜呜呜呜这是哪来的聪明瓜娃子，赚钱分分钟啊，可把她牛逼坏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娟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感觉自己萌萌哒 3瓶；娟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6 翌日, 闹钟一响, 顾橙子就醒了。 今天早上是九点钟的课, 闹钟设的是七点，起来洗个脸刷个牙，下楼的时候，咕噜已经等在了楼梯口。 顾橙子和它隔空对视了一眼，放空许久的大脑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一个极其严肃的问题： 假如她白天上课去了，家里没人，单凭咕噜一个手无寸铁的机器人，它能安然护住辛巴和团团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当初买它的时候，只是想着要让它帮忙照顾团团, 料理一下家务，也没有考虑到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已经威胁到人身安全了。 顾橙子头疼地皱了皱眉，咕噜不明所以地眨巴着眼睛望她，主人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心情还好好的呀？ ——007？你醒了没？ 等了片刻。 【007：什么事？】 顾橙子不禁诧异，它还真的是24小时超长待机啊！ 抬脚一边往厨房走, 一边小声问：“能不能给咕噜装个武器？这样出门我好歹放心啊。” 007想都没想, 直接戳破她的白日梦：【不能, 它根本没有设计武器承载系统。】 顾橙子噎了一下：“……没有别的办法了？” 008沉默了会儿：【回炉重造，不过需要时间。】 “……” 顾橙子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跟在身后的咕噜, 心想, 会不会有点狠？ 【007：它的主机芯片不会换, 就是重新换一副身体。】 主机芯片不换，意味着它不会失去原有的存档，简单来说，就是不会失忆。 顾橙子不可避免地动心了，犹豫了一秒，又问：“大概多长时间？” 【007：低智商，一星期，高智商，半个月。】 “……让我再考虑考虑。” 做好早餐，剩下的就交给咕噜了。 出门前，顾橙子再三检查门锁密码，确保无误后，才放心离开。 这次上课，顾橙子直接开着飞行器去的，校车的速度太慢，还要路口等车，用飞行器则可以省很多时间。 很不巧，她上大学第一天的第一堂课，就是莱西那个怪老头上的，并且还是机甲实践课，得当堂驾驶机甲的那种。 按理来讲，像他这样级别的科学泰斗，一般不会给学生上课，成天泡在实验室做研究才是他最要紧的事情。 听说他前段时间本来的确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科研项目，只是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忽然有一天他不做了，跑去跟校长说非要开堂课，美名其曰放松心情，开拓新思路。 校长起初肯定不同意啊，上课和研究，是个人都能分清孰重孰轻，更何况莱西可是国宝级教授，他的时间比他这个校长宝贵多了，怎么可以轻易浪费？ 于是校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没想到莱西教授当场拍案而起，说不同意就赖在校长室了！什么时候校长同意了，什么时候他才走人。 俗话说得好，无赖不可怕，就怕无赖有文化。 莱西教授见一计不成，第二天直接就抱着资料守在校长室了，上到天文地理，下到科学未解之谜，像个老和尚似的不停念叨，即使校长上厕所，他都寸步不离跟着去。几天下来，校长被这些魔音烦得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含泪签了同意书。 但两人事先约法三章，实验室的研究绝对不能耽误。 莱西教授当即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答应了。 …… 说实在的，这莱西教授也算是这届教授中的战斗机了，堂堂一个著名的科学家，居然整出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一般教授还真比不上他。 顾橙子当时在学校论坛吃完这个瓜，对莱西教授的认识瞬间刷新了一层，哭笑不得之余，又在思考他这么做的原因。 哪有人脑回路这么清奇的？ 放着舒舒服服的研究不做，偏跑到户外去风吹日晒给学生上课？ 要说莱西教授良心发现，想要培养国家优秀的下一代，顾橙子是不大相信的，她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不就在这摆着吗？ 可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原因了，反正顾橙子是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 每个学生的关联智脑上都有自己的学科课程表，点开后，包括每堂课的时间地点，授课教师，学分考核情况，一项项显示得很清楚。 若是这节课的老师突然有什么事情了，需要临时变更上课时间和地点，也可以通过智脑及时发送给学生。 甚至有些理论课老师，连收期末考核作业都懒得见面，直接在智商上戳一戳，所有文稿限时提交，最终成绩自动录入教学管理系统。 可以说，是必备的懒人神器了。 顾橙子按照导航指示，提前二十分钟到达了上课地点——森林边缘的一处空地。 原以为自己来得早，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人，谁知道等到了一看，下面的人已经三三两两，站了不少。 这些人开学早，也上了好几堂课，谈不上多熟悉，但互相之间都认了个脸熟，这突然间冒出来个从没见过的，下意识就和“插班生”三个字对上了，再看一眼名牌…… 嗯，就是她，没错！ 于是，唰唰唰，一道道复杂的目光朝她射来。 顾·万众瞩目·橙子：“……” 顾橙子面无表情地收起飞行器，像是走红毯一样，从人群中穿过，但凡她需要经过的地方，学生们很自觉地往旁边让出一条道来。 “来了来了，真人！昨晚论坛那个人果然是她！……对了，你知道这事吗？” “你说那个视频？怎么可能不知道，连学姐都敢怼，胆子真大，不过我后来睡着了，今天早上才听说那个学姐也出来证明了。” “啧啧，细思极恐，大庭广众之下在食堂门口闹了起来，这后台得多硬啊。” …… ？？？ 顾橙子默默收起自己的耳朵，走到远离人群的一棵老树下，摸出智脑登上论坛。 这个论坛分了许多板块，有专门分享论文的资料区，也有网友闲聊的交流区，因为自由度高，能够分分钟了解学校各个角落发生的事情，所以学生们都喜欢逛，有事没事注个水，打个酱油，浏览量非常大。 听刚才的墙角，恐怕是昨天食堂门口和苏珊争执那事被人偷拍发上了论坛，而且经过这一夜发酵，闹得还不小。 顾橙子点开交流区，甚至不用仔细找，一眼就看见了那置顶飘红的帖子，当即没忍住骂了声卧槽。 标题异常醒目。 【闲聊：惊！！！1000届新生给学姐下马威？真是活久见！】 1楼【lz】：#视频# 2楼【lz】：昨天去给教授交一份文件，路过东边中餐厅门口，意外发现一出好戏，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发上来给大家看看。[吐/吐/吐] 视频角度很偏，镜头在苏珊身后，显然是偷拍的，可用星际黑科技拍出来的东西，哪怕是偷拍者手抖得不行，画面也可以放大数百倍，怼到脸上的毛孔都无处可藏。 时间总共几分钟，开头就是陆旬带着顾橙子，和马卡斯一行三人偶遇的场面，整体看下来，没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只是结尾卡得很微妙。 因为苏珊背对着镜头，看不到她的动作表情，只能看到顾橙子点头问好后，场面僵持了许久，顾橙子笑容渐渐消失，陆旬更是张嘴说了什么，直接黑着脸甩手走人了。 视频在此戛然而止。 顾橙子顿时有些冒火了。 乍看之下，苏珊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没动，而她却先变了脸色，加上楼主那些极具指向性的话，很容易会以为是她仗着身份给学姐下马威，还拉上学长做靠山，可怜学姐受到压迫，敢怒不敢言。 随即往下翻了两页。 果然不出所料。 3楼【爱吃萝卜的猫】：已看完，我只想说一个字：呕…… 4楼【666】：[鄙视]已鉴，妥妥绿茶。 5楼【联邦大元帅】：这女的是谁？操作有点马蚤啊，好像没在学校见过。 6楼【索拉卡】：求解码！一楼+1！[震惊] 7楼【染】：哇塞！好大的脸！！！解码解码！ 8楼【lizong】：看样子有瓜，坐等。 9楼【……】：解码+10000！ 10楼【杠精退散】：这大半夜的，吓得我面膜都掉了！！！ …… 25楼【我是小孩子】：来来来！解码来了！我前两天审核的时候看过一眼照片，机甲系新来插班生顾橙子，顺便悄悄告诉大家，人家是个硬铁板呢~~~ 26楼【呸】：呵呵。 27楼【filpped】：呦！还真是个厉害的铁板呢，靠关系进学校，还进了最热门的机甲系，真当别人瞎了没看出来？奉劝一句，no zuo no dai！ 28楼【我是天才小辣椒】：听说风一吹就倒，连机甲都没开过。 29楼【呸】：@我是天才小辣椒，没开过机甲进机甲系？？？挨打吗这是？这可真是我今年听过最大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哈哈！ 30楼【啊啊啊】：不，兄弟们，姐妹们，咱们不能骂人家，没看见学生会会长都给她撑腰呢？[抠鼻屎] 31楼【小彩虹】：……弱弱说一句，不是洗地，那个苏珊学姐好像在系里名声也不是很好……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32楼【每天都被自己帅醒】：@小彩虹，洗地党滚！[愤怒] 33楼【小彩虹】：楼上长点脑子吧！我本来就没有说错，难道你们没注意到吗？这个视频角度明显不对，根本看不到苏珊学姐，你敢说一定不是她先做了什么？反正我相信一个巴掌拍不响。而且，张口闭口洗地党，什么样的家教才能教出你这么个人才？ 34楼【每天都被自己帅醒】：@小彩虹，呵呵，真是搞笑，老子就是人才怎么了？那顾橙子长着一张小白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洗地党就省省吧，洗不白了！ 35楼【营养剂不好喝】：楼上，排！ 36楼【哎】：话说，你们不觉得这个顾橙子很眼熟吗？？？ 37楼【我爱王储殿下】：@哎，是挺眼熟，从现在开始，都有点眼熟到辣眼睛了。[无语] …… 顾橙子：…… 感觉自己仿佛看了一场宫斗大戏，各路人马纷纷上场，一片腥风血雨。 顾橙子想起刚才那两个人说，后来苏珊还亲自下水了，赶紧又往下翻了两页。 那楼主生怕别人不知道主角登场了，还给苏珊的id标了个星号，一下子就从众多网友中脱颖而出。 456楼【green】：我是楼主视频里的那个学姐，叫苏珊，因为看大家这么为我说话，所以出来说两句。顾学妹昨天刚入学，可能还不了解我，等以后相处久了，她肯定不会再这样了，下次见面我会和她讲明白的，大家都消消气吧。 翻译过来：对！我就是受委屈了！可我是学姐，宰相肚里好撑船，不跟学妹一般计较！ 瞧瞧！瞧瞧！ 这才是绿茶的老祖宗啊！ 不仅话里话外把过错都推到了她身上，扣死了这顶帽子，还愣是踩着她的尸体，来衬托自己的豁达大度。 此时此刻，顾橙子只想送苏珊一句话——怎么没把你牛逼坏呢！ 苏珊说完这一番肺腑之言，后面的评论就更不用看了，一水的“心疼学姐，顾绿茶死全家！”“呜呜呜，为什么我没遇上这么好的神仙学姐呢？” 顾橙子：……拿去拿去！你要送给你！！！ 几万条评论中，连累陆旬都挨了不少骂，什么“仗势欺人”“会长架子真大”“天下乌鸦一般黑”。 明明是苏珊作天作地，结果掐头去尾的一个短视频，反过来全是他们的错了，你说气不气人！ 37 平白无故被泼了一身脏水, 顾橙子实在被气得不行, 立马就想上线怼回去, 可是手指在键盘上按了一会儿，她看着苏珊说的那段话, 忽然间像是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 满腔怒火熄灭了大半。 反驳什么呢？ 怀璧有罪, 这个时候, 她不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总会有那么些人鸡蛋里挑骨头, 将她骂得体无完肤。 偏见已经产生了，她就算说破了天, 也很难改变网友心中认定的“真相”, 反而还可能被说成是欲盖弥彰，解释就是掩饰。 顾橙子抿紧唇，慢慢冷静了下来。 一抬头，隔了老远，便看到三道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 顾橙子不禁愣了愣, 没想到陆旬他们也在这堂课上。 虽然莱西这课是开学后过了一段时间才开，而且之前毫无征兆, 但他的名气在那放着，学分给的又多，哪怕很多学生的课程都提前排满了, 不一定有空余时间, 依然填了报名表。 为了不耽误研究, 校长只允许莱西每周上一节课，因为报名的人数太多，最后限制在998届，999届，1000届三个年级里选学生，一个年级一百人，系统随机抽取。 在顾橙子来学校报道之前，已经上了几堂课，不过实际上课人数只有两百九十九，这缺了的一个是谁，明眼人一看便知。 顾橙子关闭智脑，舒了口气，抬脚向三人迎去。 等走进了才发现，他们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对劲，尤其是陆旬，眉头紧锁，表情凝重，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看到顾橙子，眼神躲躲闪闪，脚下不自觉放慢了一步，落在马卡斯和穆琳身后。 “学长学姐，早上好。”顾橙子挥挥手，笑得比今天的阳光还灿烂。 穆琳被她这过分灿烂的笑容惊了一下，好半晌，才犹豫地问：“橙子，你……没看到吗？” 顾橙子一听就明白她指的是什么，面色不变：“那个帖子？” 穆琳点头：“嗯。” 顾橙子深吸一口气：“你们来之前，我正好在看。” ？？？ 那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穆琳吃惊地看着她，发现她脸上笑容不似作假，一时间心情复杂。 要她说，这学妹心未免也太大了，都被网络暴力了，居然还能这么淡定地站在这儿说笑。 陆旬走到前面来，一脸愧疚地道歉：“橙子，对不起，昨天是我的疏忽。”他一反常态，语气肃然，“如果不是我一时冲动了，你也不会得罪苏珊，还被拍了视频。” 顾橙子笑了下：“学长，不是你的错，就算没有这件事情，苏珊学姐也会在别的地方抓我把柄。” 从昨天她一来，苏珊就没给好脸色，这矛盾肯定早就有了，怪不了谁。 话虽如此，陆旬还是觉得心里过不去，一旁的穆琳见他这幅怂样，好笑地翘起了嘴角：“这次知道教训了吧，我早说你那臭脾气要改改，尽喜欢逞一时之快，惹了一屁股麻烦。” 陆旬难得的没有辩驳：“嗯，我下次肯定改。” 说完，转头看着顾橙子，一本正经道，“橙子，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已经和院长反映过了，他说会去调监控，还你一个清白，还会通报批评苏珊和那个发帖的人。” 那帖子发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开会，压根没看到，等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发帖人的添油加醋，加上苏珊的自证，论坛里几乎一片谩骂声。 好在连夜发了消息给院长，希望能把事态控制住。 说起开会，陆旬又想起来会议上说实践课要换个新老师，正准备告诉顾橙子，头顶突然狂风大作，风卷残云般的，掀起一地尘埃。 抬头看去，远处那片天空急速飞来一驾高大的机甲。那机甲通体黢黑，腰配一把长剑，金属质感的机身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光是凌空立在那儿，就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气势。 联邦帝国的机甲多为黑白灰三色，这也是国家法律规定的，毕竟在战场上，军队需要的是士气，若是一片花花绿绿，还没上场就输了气势。 除了这三种颜色以外，还有一种最为特殊的颜色。 银色。 那是皇室嫡系子孙才能用的颜色，象征着尊贵和至高无上。 如今，整个星际只有一台，便是帝国王储哈里斯奥斯汀的专属机甲。 黑色机甲缓缓降落在正中央的空地上，被惊呆的学生们这时候一个个才回过神来，随即响起一片惊呼声。 “妈呀！大佬炸街啊！！！” “牛逼啊啊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配置这么高的机甲！！！” “哪来的氪金玩家，太他妈的壕了！” …… 顾橙子眨眨眼，不明所以。 机甲狂热爱好者马卡斯双眼放光，激动地一个劲搓手：“卧槽卧槽，磕到真的了！还真是最新出来的f06激光炮筒！我眼馋很久了，可惜只有军队才给配置，这他妈哪来的神仙！我一定要跟他做兄弟！！！” 另一边，不知从哪冒出来一道声音：“啊啊啊啊老子要认他做爸爸！！！” 顾橙子：“……” 这年头，出门在外得当心，否则一不注意就会莫名其妙多出来一大堆亲戚。 很快，机甲左眼驾驶室的门缓缓掀开。 所有人屏住呼吸，昂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上面看。 那操控之人走了出来，逆着光，凌乱的金发在风中翻飞，一身戎装衬得他身材修长挺拔，犹如神祗。顾橙子微微眯起眼，刺眼的光晕照得她看不清人脸，却觉得那身影莫名的熟悉。 男人站在机甲的肩头，似乎说了什么，那巨大的机甲便乖乖蹲了下来，他脚下一用力，从高空中一跃而下。 直到这时，顾橙子才看清他的面容。 …… …… ！！！ 绿豆眼？！？！ 与顾橙子有所不同，周围一群学生更多的是失望的唏嘘声。 出乎意料，居然是这么一个平凡的男人，这与他们想象中的有一些差距，具体差在哪儿又说不上来，反正这个主人给他们的感觉，并没有机甲来得那么惊艳和震撼。 哈里斯像是没有看到其他人复杂的表情，或者是看见了也不在意，他穿了一袭黑色军装，手负在身后，冷眼扫过窃窃私语的人群。 “一分钟内，所有人站好队伍。” 他身上应该装了扩音设备，一开口，又低又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迅速传遍了整块场地。 所有人都有点发懵。 这谁啊？竟然命令起他们来了？ 下一秒，便听他幽幽道：“没有站好的，操场负重跑五圈。” 众人：“！！！” 一时间，卧槽声不断。 这些学生欺软怕硬，也来不及细想这人的身份，手忙脚乱地开始行动。 第一堂课上，莱西教授按照高矮排过一次队，后来因为训练需要散开，就再也没有排过。 这也意味着，一分钟的时间里，他们不仅需要回想起曾经熟悉的面孔，还必须跑到自己的位置，一秒钟都不能浪费。 顾橙子看了看乱成一锅粥的课堂，再看看身边要动不动的三人，忙催促道：“你们难道不怕被罚跑吗？快去排队啊！” 穆琳问：“那你呢？” “我第一次上课，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会罚我的。”她笃定极了。 穆琳想了想，也对，不知者无罪，便点头道：“那我们先走了，要是不行你就随便找个空先排着。” …… 第四十秒的时候，队伍渐渐成型，顾橙子下意识往哈里斯的方向望了一眼。他依然站在原地，只是脸色冷得仿佛能结冰，这不禁让顾橙子想起实验室那个翻脸无情的男人，原本坚定的心咚咚咚打起鼓来。 ……这家伙阴晴不定的，说不定还真敢让她去负重跑。 顾橙子迟疑了一瞬，一咬牙，直直冲进了混乱的人群里。 保险起见，还是先找个地蹲着再说。 …… 一直分散注意力，关注着旁边的哈里斯余光瞥见那兔子一样溜进人群的身影，嘴角勾了勾，眸中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还不算太笨。 …… “时间到。” 一声令下，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场面陷入一片寂静中。 哈里斯冷着脸，沿着井然有序的队伍绕了一圈，绕到后面某个位置时，脚步顿了一顿，却没有停下。 站在队伍末尾的顾橙子暗暗松了口气。 哈里斯回到原点，盯着队伍又沉默着看了一会儿，才说：“我是你们的代课老师，卡尔诺艾德文，接下来莱西教授闭关研究的三个月，会由我为你们上这堂课，有什么异议吗？” 偌大队伍安静如鸡。 顾橙子神情微动，其实她很想举手，可一想到刚才威风凛凛的机甲，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咽回了肚子。 算了算了，实力相差太大，得罪不起。 这个念头还没消失，便听见旁边有人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报告！我有异议！” ……咦？？？ 哪位兄弟吃了熊心豹子胆？？？ 几乎一瞬间，所有脑袋齐刷刷看向声音的发源地。 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男生高高举起右手，脸色涨得通红，还是坚持提问：“请问，艾德文先生，你……你有什么比得上莱西教授的地方吗？” 38 画面像是消了音一样, 静悄悄的。 顾橙子一面同情这个男生的同时, 一面又有点想给他鼓个掌。 宁可自己当炮灰, 也要问出底层人民的心声！这才是舍己为人的最高境界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一圈，最后落在哈里斯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一秒，两秒，三秒…… 那个提问的男生默默放下了手，心虚地不敢和哈里斯对视。 好歹人家也是代课老师，第一次上课就把他得罪了，之后三个月岂不是惨了？ 男生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人当了炮灰。 在场三百多人，基本都是奔着莱西教授的名号来的, 现在突然中途换了个老师，心里肯定都是不满的, 只不过他们没有人直说，都在等一只出头鸟。 很不走运，他就是那只出头鸟。 这么一想，他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一时冲动, 竟然跳进了别人挖好的陷阱, 实在太大意了。 …… 哈里斯将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轻轻一扯, 露出一个不冷不热的笑：“你说的没错。” 众人俱是一怔, 险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他这是承认自己不如莱西教授了？ 果然, 下一句便听他淡淡道：“我的确比不上莱西教授。”毕竟他曾经也是他的老师。 众人：“……” 尽管承认得挺痛快，但是吧…… 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味呢？？？ “但是我可以交给你在战场上，对付敌人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他神态自若，言辞间半点没有之前那般严肃，像是陈述一件事实，让人本能地去信服他。 那男生这一回学聪明了，没再当众反问他如此自信的原因，讪讪一笑便缩起脖子，不再说话。 倒是哈里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薄唇轻启，吐出一句话来：“是不是想知道原因？” 本来已经打算悄声遁走的男生一听这话，愕然抬头，直直对上那双深邃而冷静的眸子，下意识点了点头。 哈里斯又问：“听过零号部队吗？” 男生眼睛豁然一亮，当然知道！ 传说中最高规格的机甲战队，那里面的人全都是部队最优秀的精英，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训练，又或者在哪里执行任务。 但联邦国民都清楚，发生战争的时候，他们会是战场上最锋利的一把刀，和平时期，则默默化身守卫帝国的最后一道防线。 从不轻易出手，一出手必然是国家大事。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和那个神秘的部队有什么关系呢？ 不仅提问的男生有这样的疑惑，在场的人都有同样的疑惑。 哈里斯静静站在黑色机甲的身边，身姿挺拔如松，有一种全然不同于军人的沉静和优雅。 良久。 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很荣幸，能被他们叫一声长官。” 呵？ 听语气你还挺得意？ …… …… 须臾，骤然回神的众人：“啊啊啊疯了疯了疯了！妈妈呀！我磕到真人了！！！” 云里雾里的顾橙子：“……”众人皆醉我独醒。 自从哈里斯自报家门之后，下面就像沙漠里徒步的旅人遇见了绿洲，彻底疯狂。 顾橙子看着班级再一次沸腾，又再一次平静下来，头一回觉得这波瓜吃得索然无味。 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连零号部队这个名号都没听过，他们炸锅是因为绿豆眼是这个部队的长官？ 顾橙子想了想，只好将零号部队和前世的特种部队挂上钩，才勉强能够理解一二。 自我介绍环节结束，空降老师哈里斯凭借三言两语便收服了所有人，服服帖帖，就差冒星星眼了。 接下来，到了最紧张刺激的环节——上机。 这到底是在学校，学生安全第一，因而校规规定，但凡课程需要用到机甲，均由学校统一提供。 在去机库取机甲前，哈里斯环顾一圈，似是不经意地问：“有没有谁不会开的？”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能来联邦军校读书的，谁家没有点家底，买一架能够转换成转斗机甲的飞行器不在话下。 就算有些家里条件不太好的，之前那几堂课上也都学过了，基本操作不是问题。 一眼望去，都是摇头的人，可哈里斯还是站着没动，像是在刻意等着什么。 一些有心之人注意到他的行为后，仔细琢磨了一番，已然明白了原因。 他们差点把那个新来的插班生给忘了。 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这件事，回过头去找顾橙子。 而顾橙子呢，小小的个子挤在一群大高个中，想要举手都困难，没办法，只好大声喊了一句，从人群中跑出来：“艾德文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那人侧目朝她看来时，眼底藏了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顾橙子举起爪子：“我不会开。” 哈里斯板着脸，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你留下，其他人去取机甲，先进行基本的操作训练。” 顾橙子：“……好。” …… 等其他人都走了，顾橙子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平原上，除了那黑色的大家伙还屹立在那儿，秋日的凉风一吹，顿时感觉无比凄凉。 好一会儿，哈里斯才回来。 身后空无一人。 顾橙子惊讶地问：“你怎么没去帮他们训练？” 真正训练的地方不在这里，而在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深处，不过严格来说，还不是最核心的地带。 为了方便平时学生训练，学校特地圈了一块森林出来，清理过一遍后，拦上安全网，有专人负责看管。 按理说，艾德文作为任课老师，是要同去的，不过去了也只是在旁边站着，看一群机甲新手群魔乱舞。 哈里斯丢来一记眼刀，满脸写着“智商让人着急”几个大字，他抬手理了理袖口，动作慢吞吞的，像只晒太阳的懒乌龟，说出来的话却无比气人：“我走了，你有能力自学？” 顾橙子：“……” 看吧看吧，就知道刚才这家伙是装的！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吧！ 不过他刚刚说什么？ “你教我开！？” 哈里斯点头，走到黑色机甲身边，低声命令：“狄克，手。” 狄克是这驾机甲的名字，希尔为它取的，寓意勇猛大胆的勇士。 不过这些哈里斯，哦不，是哈里斯都没说，一些秘密现在还没到公开的时候。 狄克接收到指令，眼睛里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它从待机状态中醒来，默默把手放在了地上。 哈里斯率先站了上去，然后转身对顾橙子说：“上来。” 顾橙子仰头望了望几乎顶天立地的机甲，双腿不自觉打起哆嗦，“我我我”了半天，才迟疑着提出抗议：“……我不太想上。” 那么高，摔下来直接就成肉饼了！ 哈里斯有些意外她会拒绝，却半点没准备给她选择的余地：“小顾老板，你该明白，你没有退路。” 不是每次遇到危险，她都能和前几次一样侥幸逃脱，或者等到救援，想要保护好白虎，面对敌人时有还手之力，只有让她的实力强大起来。 道理顾橙子当然也懂，只是…… 又抬头望了望天空。 顾橙子深吸两口气，眼一闭，心一横，踩上了那双大手。 还没站稳，脚下重力陡然失衡，顾橙子吓得惊叫一声，脚下一个踉跄，手在空中胡乱挥了两下，触碰到旁边温软的物体，一把抱住，死不撒手。 人生第一次被女人抱了个满怀的王储殿下：“……” 上升的速度很快，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以往哈里斯早就习惯这样上来下去的方式，并没有什么感觉。 可这回竟不太一样。 身上爬了只树袋熊，这熊不是很壮，却出人意料地柔软，似乎…… 还带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不像香水，不像花包，倒像是切开的新鲜柠檬，格外淡雅清新。 哈里斯原本想推开她的手缓缓放回了身侧，目光飘忽了一下，又恢复了神情冷淡的样子。 …… 顾橙子闭着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传来落地的实感。 睁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却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半弧形的房间里。 她记忆卡壳了一秒，自动遗忘刚才被她熊抱的物体，如同无事发生一般，在房间里逛了一圈。 哈里斯忽然觉得心头梗了一根刺，深深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坐上驾驶座：“狄克，打开教学模式。” 狄克：“教学模式已打开。” 哈里斯在操作台上七七八八按了一通，然后起身，站在驾驶座旁边，头也不回地喊某橙子：“过来。” 顾橙子：“哦。” 她站在操作台前，目光无声询问哈里斯，只见他轻轻拍了拍椅背：“坐上来，安全带系好。” 顾橙子愣了一愣，照做。 这操作台极大，按钮也多，看得顾橙子眼花缭乱，在驾驶座正前方，有一颗巨大的感应球，是用来控制机甲的。 哈里斯俯身检查了一下安全带，骨节分明的食指在虚拟屏幕上点了点，旁边的地板突然打开一个暗格，副驾驶座缓缓从下面升上来。 顾橙子暗暗惊奇，哈里斯已经在椅子上坐好。 “咔哒”。 再三确认安全带扣紧了。 他方才淡声道：“狄克，可以开始了。” 顾橙子没弄清楚状况，面前的屏幕便跳出来一个巨大的虚拟框，狄克毫无起伏的声音随即响起：“请驾驶员确认好安全带是否牢固，驾驶教学模式启动，请学员按照以下指令进行操作。” 顾橙子惊慌失措：“诶！不是，先等等！” 狄克：“三——二——一。” 顾橙子：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39 空旷平坦的空地上, 外形高大威猛的机甲此刻如同桑榆暮年的老人, 缓慢而艰难地往前挪动了小小一步。 实习驾驶员顾橙子抹了抹额头急出来的汗, 感觉座下机甲终于前进了一步，如释负重般的长长舒了一口气。 内心疯狂吐槽，这大家伙怎么笨得跟头牛似的？费半天功夫才挪动那么一点…… 吐槽完，又悄咪咪瞄了一眼身侧老僧入定的男人，越发觉得这个世界充满恶意。 瞧瞧！瞧瞧！货比货得扔啊！ 人家那一手操作才叫行云流水，洒脱自如，怎么轮到她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捕捉到某人投来的嫉妒目光，哈里斯只觉通体舒畅，心情莫名愉悦。 比起城堡里那些大臣们心口不一的奉承，她所有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也不用让人刻意去揣摩，相处起来反倒格外轻松舒服。 他放松地往后一仰, 倚在沙发上的姿势越发慵懒倦怠，像一只被太阳晒暖了的大猫：“继续，别分心。” 不过才让机甲动了半步，这点程度, 还算不上操控二字。 成功迈出第一步的喜悦, 让顾橙子有点找到了操纵机甲的乐趣。她挪了挪屁股, 坐得更稳些，声音里满是跃跃欲试：“哼哼, 准备好, 我要开始了！” 哈里斯：“……” 兴致一来, 也不用哈里斯再耳提面命，手自觉放回感应球上，稳了稳心神，根据屏幕上的指示，轻轻转动球体，操纵着黑巨人迈出第二步…… 与此同时，德古拉星第三区某商业广场的办公大楼内，主播小优整理了一番着装，敲响总策划办公室的门。 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小优推门而入，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翻看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表情甚是严肃。 她走到桌前：“戴纳先生。” 中年男人头都没抬，眉头紧皱，语气很不友善：“什么事？” 小优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这个季度公司的财务状况并不好，他作为总策划，得负主要责任，现在肯定愁得焦头烂额。 “戴纳先生，我申请进行一次外出直播。” 此话一出，戴纳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她难道不知道这个季度公司是亏本的吗？居然还要出去直播？ 当即就想反对，可一抬头，却看到小优眼底的不以为意，喉咙里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眼下公司经济状况不好，已经亏损了好几个月，而室外直播花费的人力物力要比室内直播贵得多，从利益角度出发，他是绝对不同意在这种时候还做室外直播的。 可提出这个要求的人却是拥有亿万粉丝的美食主播，是公司最赚钱的台柱子，以后说不定整个公司还要靠她的分成支撑下去，轻易得罪不起。 戴纳头疼地扶额，想了想，说：“算了，你先把方案拿给我看看。” 每场直播的方案都得提前准备好，小优在智脑上点了点，将文件传送过去。 他飞快扫了眼标题，困惑道：“食味居？” 小优点头：“是的，最近在第五区特别火的一家店，听说味道不错，评价也很高。” 戴纳往下翻了两页，店铺位置偏僻，菜单价格低得惊人，不由怀疑起这个评价的真实性来：“我觉得可行性不高，你确定要做吗？” 小优的直播素材通常是她自己选的，公司不过问，除了每个月会有一次商业合作，其他时候都尊重她的选择。 不过最近情况特殊，他正在考虑给她多接几单商业广告，至少让财务报表的数字好看点，他好向上面交差，现在这样一弄，他原本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或者，你可以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做。”戴纳看着她，嘴角露出和善的笑容，眼神却似有若无地暗含一丝警告。 小优在他手下混了几年，从前还是新人的时候，他就用同样的手段欺压她。可惜，今非昔比，她已经不再是任由宰割的新人了。 想起过去，小优顿觉讽刺至极，懒得再和他虚与委蛇：“我这个月的商业直播做过了。” 言外之意，这事没得谈。 戴纳笑容一下子消失，小优熟视无睹，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我记得，今天夏佐先生似乎要来顶楼开会，我想您一定不希望我去征求夏佐先生的亲口同意吧？” 夏佐，政一集团太子爷兼首席执行官，而这家直播公司只是政一集团的一个子公司。 她这是在威胁他？ 戴纳目光阴沉地盯着面前的女人，鼻子都快气歪了，好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说：“你想直播什么就直播什么，不用来问我。” 小优笑了笑，丢下两个字：“多谢。” 果断转身离开。 几秒后，办公室内传出一片噼里啪啦，物品破碎的声音。 两个半小时的机甲实践课上完，顾橙子觉得自己腰都快散了。 想要平稳地操纵机甲，对于她这个初学者而言比登天没简单多少，刚开始走一步两步还行，颠簸一些还能接受，坐了一个多小时后，尽管身体上已经习惯，可心理上，还是颠得让人想吐。 好在辛苦是有收获的，她现在至少能操纵机甲跑两步了，会越来越好的。 这次顾橙子下去的时候，站在狄克手上也没再害怕，反而中途还睁开眼，欣赏了一下高处的风景。 趁着下课前的几分钟，学生们都还没从训练场回来，顾橙子抓着哈里斯狠狠感谢了一番，表示老师教得好啊，教得妙啊，教得呱呱叫啊。 哈里斯抿了抿想要翘起的唇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问：“没有谢礼吗？” ？？？ 顾橙子懵了一瞬：“你想要什么谢礼？” 哈里斯想都没想，脱口答道：“中午管顿饭就行。” 顾橙子：“……” 吃货的本性暴露无遗。 …… 顾橙子用自己的飞行器载着哈里斯回到了宿舍。 他那个机甲自然也是可以变成飞行器的，不过太引人注目，顾橙子让他假装离开，然后到近处的森林里等她，于是两人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暗度陈仓”了。 宿舍区的每栋别墅都隔了一段距离，又有围墙拦着，顾橙子降落在后院拐角处，让哈里斯下去，再把飞行器收进空间。 因为别墅带了个宽敞的大院子，一般情况下，顾橙子为了方便，飞行器都是随手扔在外面的，省得需要的时候还要从空间里找，不过后院下午还要留给两个小家伙玩耍，便只能收进空间了。 两人从后门进去，正在厨房洗菜的咕噜闻声走出来，先是惊喜地喊了一声主人，下一秒看到顾橙子身后略显眼熟的男人，机械眼里冒出两个大大的问号。 顾橙子被它逗笑，解释道：“这是我的新老师，午饭要多一副碗筷，多洗点菜。” 她早上走之前，在案板上今天要吃的菜，都经过压缩处理，外表看不出什么不同，咕噜上午洗干净，她回来就省时省力，可以直接做饭了。 咕噜机械眼变回正常：“好的，主人。” 顾橙子一边换鞋，一边从空间里拿了双大号的男士拖鞋出来：“换一下鞋子。” 哈里斯垂眸看着脚下，不知想到何处，眉宇间带了些许不自然，却也柔和了几分，压着嘴角低低应了声。 这时，在三楼游戏室玩耍的辛巴和团团听见动静，一前一后跑了下来。 “姐姐！”“喵呜！” 娇里娇气的猫叫声，哈里斯眉梢一挑，好笑地看过去。 辛巴猛冲到玄关，胖成肉团的身体滚了一圈才刹住车，它晕乎乎爬起来，两只爪子扒拉着顾橙子的裤脚，又是卖萌又是撒娇。团团紧随其后，手里还抱着未及时放下的玩具小汽车。 顾橙子蹲下身子，把小老虎抱起来，又在团团头上揉了揉：“跟叔叔打招呼。” 哈里斯：“……？？？” 团团笑眯了小鹿眼：“叔叔好！” 辛巴附和：“喵呜！” “……”哈里斯换鞋的动作一顿，脖子后忽然吹来一阵风，凉飕飕的。 顾橙子给哈里斯泡了杯清茶，用的是小茶包，有一点点苦味，但闻起来很香。 哈里斯端详了半天，细细品了一口，露出些古怪的表情。 德古拉有卖这种茶的商家？ 他看了看白瓷杯里的茶水，又看了看转身走进厨房的顾橙子，不动声色地掩下心头的疑惑，然后…… 慢悠悠地抱着茶杯又品了一口。 口感倒是不错。 另一边，顾橙子带上围裙，撸起袖子，刚要起锅做菜，智脑突然“滴滴滴”叫个不停。 低头一看，是查德发来的语音通话。 顾橙子不禁纳闷，这个时间正是饭点，查德应该忙得脱不开身才对，哪有空给她发语音通话？ 奇怪归奇怪，手指还是点了接听。 查德语速略快：“师父，店里来了一个人！” 顾橙子：“……” 这么着急，她还以为来了个虫族呢…… 查德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传达的意思不够准确，连忙改口说：“不是，是来了个网红，说要来做直播，但是他们那个拍摄仪器太大了，占了小半个前厅。” 顾橙子愣了一秒，回过神来，问：“美食主播？” 查德：“嗯，好像是个挺有名的主播。” 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顾橙子心下一喜，面上却一本正经：“直播就直播吧，客人来了总不能赶出去。你们把周围的桌子挪到后院去，其他客人来了，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后院吃，不愿意的就安排在前厅。” 好在当初靠着河岸建了个玻璃房，现在这种深秋季节，在玻璃房里吃饭，不仅暖和，还能顺便欣赏风景，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想着，又提醒道：“让服务员放聪明点，如果前厅人满了，就别问了，直接带到后院。” 查德看了一眼门口乌压压的人群，艰难地点头：“好的。” 顾橙子想了想，压低声音：“还有，以后每天除了食材，我会另外在储存器里放一些做好的菜，如果你忙不过来，就用那里面的。” 查德没有问她是怎么准备那么多菜的，以后也不会问，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顾橙子满意地笑了下：“那行，我挂了啊，继续加油。” 查德：“嗯，我会努力的！” 40 挂了电话, 解决了心头难题的小顾老板心情无比愉悦, 于是, 她决定做一顿丰富的大餐，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空间升级以后, 土地面积扩大三倍，相应地，食材也更丰富了。 顾橙子那天查看的时候，意外发现仓库里新多出了一部分野山菌, 刚采摘下来，还沾着露水，非常新鲜。 另外，鱼塘里，鱼的种类也增加了许多, 除了淡水鱼类, 湖中间竟一分为二，分了咸淡两个部分。 咸水区只粗略看了一眼，都是些常见海洋生物，顾橙子猜，应该是007用了什么手段, 仿照海洋环境弄了这么个奇怪的湖泊, 让两种生物群能够同时生活在一个区域里。 当然，相对而言, 这些海鲜成本还是稍微贵了一点的, 不过也没贵到哪儿去, 如果做成佳肴挂在食味居的菜单上，估计能卖出一个非常可观的价格。 顾橙子挑了些野山菌，又在池塘里抓了几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默默地想，或许她今天晚上可以试试？ 养在咸水里的螃蟹多多少少有点泥沙，顾橙子掰开壳，用刷子使劲了好几遍，再清理掉腹盖里的脏东西，搁在水里浸泡。 趁着这会儿功夫，咕噜冲洗干净了那些野山菌，站在旁边等着下一个吩咐。顾橙子四下环顾一圈，见没有其他要洗的菜了，索性挥手让它出去陪辛巴和团团玩，自己独占整个厨房。 野山菌切成片，和老母鸡一起煲汤，然后泡好的螃蟹捞出来，切块，加上大葱，姜，辣椒，香菜，蒜，酱油。 切葱的时候，顾橙子忽然想起来，好像外面那人是不吃葱的…… 哈里斯刚摸了一袋小饼干出来，打算趁着监护人不在，哄骗两个小家伙改变一下称呼，一抬头，恰好和从厨房探出脑袋的顾橙子对了个正着。 被抓包的哈里斯：“……” 顾橙子愣了一愣：“你想干嘛？” 哈里斯屈起食指，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两声，默默把小饼干扔回储存器：“没什么。” 顾橙子以为他拿了包饼干，是要给小家伙们见面礼，便提醒道：“马上吃饭了，不能让他们多吃零食。” 哈里斯：“……恩，知道了。” 顾橙子又问：“我记得你不吃葱？” 哈里斯被她问得怔住，半晌，点了点头。 顾橙子皱眉，不放葱味道不好，想了想，道：“放一根整的，等会挑掉可以吗？” 望着她带了点婴儿肥的脸庞，哈里斯眉梢舒展开，压抑住止不住上扬的嘴角，装出若无其事的淡定：“可以。” 顾橙子：“那行，你帮我看一下团团和辛巴。” 向来最烦熊孩子的哈里斯这次答应得十分痛快：“放心。” …… 顾橙子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把菜端上了桌。 这次做的菜稍微比从前程序复杂些，不过她心情好，做起来也顺手。 三人一虎，总共做了五菜一汤，爆炒香辣蟹，野山菌母鸡汤，鱼香肉丝，桂花胭脂藕，地三鲜，再加四杯鲜榨的酸奶苹果汁。 浓郁诱人的香味立马把客厅的三只馋虫吸引了过来。 团团看了看桌上的菜，小短腿捣腾得飞快，跑到水池边洗手。 回来后，先把辛巴抱到它专属的椅子上，然后跑进厨房，帮顾橙子拿碗拿筷子，态度尤其积极。 哈里斯看着两个小家伙一连串熟练的动作，默了默，脚尖一转跟着进了卫生间。 等他两手湿哒哒地出来，碗里饭都已经盛满了，桌边的一大两小齐刷刷瞅着他，无声催促他入座开饭。 哈里斯：“……” 是不是应该谢谢他们愿意等他？？？ 辛巴和团团并排而坐，只剩下顾橙子身边的椅子还空着，哈里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那张椅子。 来者是客，长桌两头的主位还是留着吧。 一等哈里斯坐下，顾橙子就在团团急不可耐的目光中，下达了开吃的命令。 顾橙子戴上手套，帮辛巴把鸡肉撕成块，又加了些补充营养的粉末拌一拌，放到它的小爪子下。 辛巴眨巴圆溜溜的虎眼，开心地“喵呜”了一声。 围观这一幕，哈里斯默不作声地挪开视线，心头陡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 片刻。 目光一沉，内心有些难以置信地吐槽自己，他竟然会羡慕一只老虎？？？ 转眼却见顾橙子低头，用公筷翻了翻菜，挑出所有整葱，又觉得刚才升起的那点情绪被什么东西轻轻抚平了，嘴角不由自主地高高翘起。 若是菲洛特和缇娜在这，看见他这一脸春风荡漾的表情，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个闷骚的家伙什么时候会对女人露出笑容了？？？ 简直天下奇闻。 …… 吃完了饭，咕噜负责善后，为了奖励这大半年来它辛勤的劳动，顾橙子送了它许多新衣服，臭美的机器人天天不重样地穿着，干起活来也更加卖力。 厨房里，洗碗机微小的水流声响着，餐厅里则是静默一片。 顾橙子瞥了眼旁边的男人，他似乎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便猜到他大概还有话要对她说。 顾橙子：“团团，喝完了吗？喝完先带着辛巴回房，等会我就上去。” 团团很有眼色地说了句好，拿起杯子，一口气喝完剩下的果汁，然后等辛巴也喝完了，抱着它一块上了楼。 顾橙子这才开口问道：“卡尔诺，还有别的事？” 对于她敏锐的直觉，哈里斯并没有感到惊讶，手指捏着玻璃杯转了一圈，直言不讳道：“你现在实力很差。” 顾橙子：“……” 你留下来就是为了打击我？？？ 哈里斯毫无求生欲：“真奇怪你当初怎么一炮将虫族侦察兵给轰死的。” 顾橙子面无表情，很想说“请把刚才吃老娘的饭全给吐出来”，可心底却不得不认同他的话。 上回的确带了侥幸的成分，毕竟身上有一个堪比全能作弊器的空间，危险也多少能预料到一些。 加上她后来认真回想过，那只虫族当时似乎并不是直接冲着她来的，只不过碰巧遇上她在那儿，所以反应速度慢了半拍，才让她一炮偷袭成功。 顾橙子郁猝地叹了口气：“你说的话，我不反驳。” 哈里斯慢悠悠看了她一眼，心想你也没有反驳的理由，忍了忍，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以后，每天晚上七点，今天上课的地方等我。”他顿了顿，加了一句，“也可能是别人。” 顾橙子茫然：“干嘛？” 哈里斯丢出来两个字：“补课。” 顾橙子：“……” 哈里斯喝了两口果汁，旁边始终没有回应，他这才意识到这反射弧有点长，转过头，却见顾橙子目露凶光，表情扭曲到狰狞。 哈里斯眨了眨眼，听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你！把！饭！给！我！吐！出！来！” 哈里斯：“……” 顾橙子：我看你是太膨胀了！！！ 第五区。 小优走进食味居的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店里别具一格的装修风格。 同样风格的餐厅在星际并不是没有，只可惜关于这种最古老的东方式建筑的书籍，经过宇宙大爆炸后，保留下来的少之又少。 因此，那些中餐厅也只是套了个空荡荡的躯壳，看上去比较吸引人，细看之下，没有半点内涵。 就像展馆里的雕塑，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窗，终究缺少了有趣的灵魂。 有意思，看来这食味居的老板对东方古代文化还了解挺深入的。 小优摸了摸下巴，在店里转了一圈，仔细观察墙面上不起眼的装饰，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旁边的老顾客们看到她这幅兴趣十足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几乎每一个新顾客来吃饭，要在店里先转一圈再点菜。 有时候，一些对古文化感兴趣的人为了看这些摆设，还会特地跑来吃一顿饭。 很快，和小优同来的摄影师已经架好了机器，在喊她过去。 因为直播机器占地方，可能还会打扰客人们吃饭，小优便提前准备了赔礼，随行助理站在门口负责发放，直播期间进来的所有客人都可以拿一份，大家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小优补了一下妆容，示意摄影师打开机器。 “嗨！大家中午好，欢迎来到小优直播间，今天的小优直播又开始喽！”她朝镜头微笑着挥手。 上亿的粉丝一早就收到了今天的直播提醒，此刻，直播间里的在线人数疯狂上涨。 【我爱小优】：第一第一！！！ 【真心话大冒险】：小优，中午好呀！ 【可爱如我】：中午好。 【小优no.1】：中午好！小优今天准备吃什么好吃的啊？ …… 小优看了眼，说：“今天来尝试一家新发现的中餐厅，听说评价很高，所以我来试试。” 弹幕上一条条“好啊好啊”。 小优：“这家店比较小，叫食味居，不过装修很有特点，我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眼前一亮，所以先不点菜，我带大家看看这个装修。” 她站起来，将摄像机拆下来拿在手里，一边走，一边摄影。 “最开始看到的是房顶挂的这些小灯笼，大家注意哦，这些灯笼藏着秘密呢，我放大一下，大家仔细看看。”她将镜头拉近，对准某个灯笼。 网友们这才看到灯笼上用毛笔字写的一列竖排文字。 ——八月天气帝王相，打一字。 居然是字谜！ 网友们惊讶了。 【我好美】：[惊讶]卧槽卧槽！牛逼！是古文字谜！ 【可以哭但绝不认输】：有意思。 【寂寞如雪】：这个字谜我从没看到过，是老板自己想出来的吗？好厉害啊！ 【五块五】：难道只有我注意到那个屋檐了吗？完全复原了古时候的样子啊啊啊啊！ 【能否迁就】：八月天气帝王相……是“玺”吗？ 【哈】：楼上错了，应该是“朕”字，我看过记载古中国的典籍，说这个字是古代皇帝的自称，起源于一个什么始皇帝，是个很伟大的皇帝。 【咕咕咕】：楼上牛逼！你字多你说得对！ 【秃子打架】：这年头，智商低都不适合吃饭了[手动再见]…… …… 小优被扑哧一声逗笑，说：“我不知道谜底，不如我去问问服务员小姐姐？” 网友：好啊好啊！ 正好有上菜的服务员路过，小优便问了谜底，那服务员经过顾橙子的培训，非常有职业素养了，当即尽职尽责地答道：“对的，谜底的确是‘朕’字。” 这些字谜是顾橙子无聊时研究出来的。 最初的装修工程只给食味居简单打了个轮廓，剩下的细节布置全是后来她一点点加上去的。 那些灯笼原本没想起来要写字谜，直到某一天她和团团玩智力游戏，突发奇想弄出来这么个小惊喜。 屋顶上总共挂了五十多个灯笼，猜对三十个可以免费赠送一道菜，为了防止客人投机取巧，灯谜每个月一换，所有顾客每月只有一次猜灯谜的机会，用过就作废。 服务员把游戏规则解释给小优听，然后问她要不要玩，小优还没回答，弹幕上网友们一水的“要”，她笑了笑，点头应了。 服务员立马拿来纸笔，让她将答案写在纸上，写完了喊她，她会去收。 小优低头看了眼那写答案的纸，又不免惊讶了一把。 就连这个答题纸都是特别定制的，模仿古代书信的形式，必须从右到左，竖着写。 网友们也看见那张古风古味的答题纸，一时间，赞叹声不断。 【sun】：怎么办，我也好想去玩了……[羡慕] 【古格多】：这个老板脑洞可以养鱼！！！ 【女神美美哒】：我哭了，这么有意思的店，我居然没发现！我要去查查地址！！！ 【小黑黑】：实名羡慕小优。 【月亮】：啊啊啊，想去玩！小优快看看别的灯谜！ 【突突突，awm】：小优，能不能继续看看别的地方？我是学历史的学生，刚刚去问了我们教授，说这家店所有装修都是仿古的，而且还原度比典籍记载的还要高，连我们教授都来看直播了。 【呜】：好想见见这个店的老板，我爱了[心] 【女神美美哒】：哇的一声，我哭了，星网上居然没有这个店的任何消息，连地址都没有，小优！！！跪求定位！！！ …… 小优神秘一笑：“等我试吃完了，就把地址发给大家，现在大家都来的话，下面的试吃就没办法继续了呢。” 网友：欧克！ 小优把纸笔先搁在桌子上，然后带着摄影机，又拍了其他的装饰。 例如柱子两面贴着的对联。 ——上联：南北东西不缺。 ——下联：酸甜苦辣皆全。 例如角落堆着的坛子，红色防潮纸封口，坛身写着大大的“酒”字。 例如结账的柜台，台上挂了许多木牌，上面写着一道道菜名。 再例如门口挂着的酒器，插着竹筷的木筒，小巧的白瓷酒壶…… 拍到最后，网友们已经惊叹到麻木了，欣赏的同时，对食味居的兴趣更加浓厚，越来越多的观众涌入直播间，打赏的消息提醒更是接连不断。 顾橙子为了让食味居从众多餐厅中脱颖而出，搜罗了空间商城里一系列古代字画器具。 但她有分寸，某些太过特别的东西，并没有摆出来。 如果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能担那个风险，万一摆出来，一些红眼病起了不好的心思，反而自掘坟墓。 所以，现在食味居里的装饰品，没有一个真迹，全是星际科技可以仿制的赝品，不具备偷盗的价值，即便偷了也卖不出去，最后烂成废品。 但凡有点研究价值的，基本都是不动产，比如四周的角檐和廊柱，以及雕花的窗棂，那些人想偷也偷不走。 …… 小优转完一圈再回到自己的桌子，借助网友的智慧，很快猜出了三十个灯谜。 她招来刚才的服务员，将答案纸递给她，服务员快速扫了一遍，一分钟后，微笑道：“恭喜您，游戏通关，我帮您这桌备注一下，待会点单的时候，可以选一道菜，不算在结账账单之内。” 说完，她又问：“您现在要点单吗？” 小优点头，服务员把菜单递给她，拿着纸笔恭敬地站在一边。 翻开菜单，最新定制的菜单上，印上了图片，价格和菜名，看起来一目了然。 小优想起门口那块巨大的告示牌，好奇问：“你们最近出了新的会员卡？” 服务员：“是的。” 小优问：“具体有什么优惠？” 41 因为vip青铜卡的告示是昨天才挂上去的, 所以知道的人还并不是很多, 到目前为止, 办理的数量还不足100张。 小优问了这句话之后，旁边一些本来就好奇的客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对啊, 我刚才还想问呢, 小顾老板新弄出来的这个青铜卡, 优惠力度怎么的都应该比积分卡大吧？” 同桌人连连附和道：“是啊是啊, 这要是有折扣就好了。” 直播间的网友们更是狂刷弹幕, 询问青铜卡的事情。 服务员笑了笑, 面对这些提问丝毫不显慌乱，她一边回想昨晚查德说的注意事项，一边淡定回答：“如您所说, 这些青铜卡确实增加了折扣优惠。” 那人闻言, 眼睛一亮, 放下筷子催促道：“快说说。” 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下，服务员花了几分钟时间, 细致地将青铜卡所有优惠项目, 一条条解释了一遍。 包括九折折扣, 五万积分兑换三天的免费日, 生日当天三折赠送六寸小蛋糕，和一部分限定菜品的优待权。 刚说完，下面便有人问：“这个限定菜品的优待权是什么意思？” “就像之前的小龙虾, 持有青铜卡的顾客限购额度更高。”服务员停了一会儿, 又说, “现在办理一张青铜卡价格是一千星际币，因为新卡数量有限，本店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另外，若是有老顾客想将手里的积分卡升级为青铜卡，只需补交五百星际币即可。” 话音刚落，有人火速举手：“先给我来一张！” 服务员脸上笑容无懈可击，朝那人点了点头，她知道那个男人是食味居的老顾客，每周都会来吃饭，便说：“一会儿我们的店员会给您发一个号码，您结账的时候按照序号在柜台办理，补交五百星际币，原有积分卡的积分会自动转移到新卡上。” 其他在座的顾客一听有人捷足先登了，不免着急了。 “老孙，你个鬼滑头！跟我比手速是吧！服务员，我也要办一张！” 那叫老孙的人大笑道：“哈哈哈，先到先得啊，晚了可就没了！再说了，五百星际币换九折折扣，不亏啊！反正我以后是一直要在食味居吃下去了。” 想他这样三天两头来吃饭的，每个月少说都得好几千消费，这青铜卡的钱，一个月就省出来了。 “说得对，那我也要一张！”“还有我这边！” …… 一时间，餐厅里全是要办卡的声音。 小优借着距离优势，直接先问服务员要了个号，等一回头再看屏幕，上面一连串的消息轰炸。 【小优最美】：我我我我，我也要！！！小优，可不可以帮我拿个号，我把钱发给你！！！ 【呜呜呜】：卧槽卧槽，我知道这家店在哪儿了！兄弟们，我先去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弄一张再说，反正不亏[大笑]。 【兔子精】：呜呜呜，暴风哭泣，小优快发位置定位啊啊啊啊！ 【咕咕咕】：楼上+1！ …… 小优汗颜，她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还整出来这么一出，忙道：“这个位置在第五区的古拉多市场，有点偏，大家现在赶过来也来不及了。” 她思索片刻，“这样吧，我先问问人家小姐姐能不能帮大家拿个号。如果可以，有谁想要的话，在直播间下面留言，我按顺序选，然后选中的粉丝就私信把实名认证和钱发给我，ok不？” 【咕咕咕】：好哒好哒，小优最漂亮！！！ 【我爱小优】：笔芯[心] 【邓利】：谢谢！！！ 【美丽的误会】：已发。 …… 小优不好意思地看了眼一直站在旁边的服务员：“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她知道人不到现场，还要插队拿预约号，是非常不合理的行为。 不过…… 总归先试试再说，实在不行，就只能让他们自己来了。 服务员自然听到了小优对镜头说的话，可隔着虚拟网络，这么大金额的付款，万一人家后悔了不想要，那麻烦就大了。 犹豫片刻，她面色为难地说：“这个决定我做不了，需要问一下老板，现在卡的数量还剩很多，您先点餐，我去问了老板再来给您回复，可以吗？” 小优也明白这件事难做，没再强人所难：“可以，那……” 她翻了翻手里的菜单，总共也没多少道菜，索性一次性全点了，“这菜单上的菜都给我上一份。” 服务员微笑道：“好的，您稍等。” 顾橙子前脚刚送走哈里斯，后脚查德又打了紧急电话过来。 她边往楼上走，边接通问：“怎么了？” 查德：“师父，我刚才跟您说的那个主播，她现在说要给粉丝办青铜卡，说是提前付款，还有实名认证，我决定不了，就来问问您。” 顾橙子脚步一顿，靠在楼梯口的墙上，没立马给出答案。 现在星际娱乐圈蓬勃发展，明星网红经济十分发达，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顾橙子并不意外，至少说明食味居有很吸引他们的地方。 但一次性把所有青铜卡都预定出去，显然不是理智的行为，不仅要冒极大的风险，说不定还要惹上什么麻烦。 顾橙子垂下眼睑，似是陷入沉思，语气平静地问：“她那边有多少订单？” 查德一顿：“……大约有四万。” 小优常年霸占美食主播第一名，积累下来的粉丝量多达上亿，粉丝分布在全星际大大小小，无数个星球。 尽管还没有正式试吃，绝大部分美食粉丝还在暗中观望这家店值不值得投资，可光是被食味居外部条件吸引的一小批粉丝，数量就不可小觑。 半晌，顾橙子直起身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拿出一千张，告诉她，若是半个月内不来领取，磁卡里的信息自动作废，概不退款，让他们想好再做决定。” 这样，那些本来只是凑个热闹的人应该会有所顾虑，几万人筛选到一千，风险能够降低很多。 查德应了声，隔了一会儿，又支支吾吾道：“还有，师父，我……我这边有点忙不过来。” 原本食味居也不大，容纳的客人有限，他一个人用个大点的锅，勉勉强强还能应付。 可今天来了个土豪，居然把所有菜都点了一遍，天知道他看到菜单时崩溃的心情，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查德有点愧疚自己的无能为力，又有点说不出的委屈。 顾橙子却在那头笑了下：“我当什么事呢，没事，你先做简单的，我待会就把储存器快递给你，应该四十分钟内能到。” 有钱能使鬼推磨，最贵的加急快递半个小时肯定送达。 …… 顾橙子让咕噜上楼陪两个小家伙睡午觉，自己则转身下楼，回到厨房准备东西。 顾橙子在空间商城里挑挑拣拣，最后在【定位+指纹验证/人脸认证+自毁系统】和【定位+指纹验证/人脸认证】中，毅然选了前者。 要不怎么说空间里黑科技太多，这种储存器虽然价格贵了一些，可它这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设置，还真的挺对她的胃口。 顾橙子先设了一重密码保险，然后问查德要了一张照片，把自己的指纹和他的照片设置为第二重保险，再将第三重保险的爆炸强度提高到十级。 这样一来，除了他们师徒俩，一旦有第三个人企图强制性打开，那个爆炸的威力绝对够ta狠狠喝一壶了。 到时候，谁也别想好。 储存器放在旁边备用，顾橙子转头进了美食工厂。 昨天升级结束后，变化太大，她很多地方都没来得及研究，现在只能现学现用了。 点开美食工厂，眼前跳出来一个巨大的虚拟屏幕，顾橙子凝神看去，那上面一栏栏，全是菜的图片。 看样子，007这是把食味居的菜单挪进系统里了，顾橙子暗暗想。 手指又往下翻了翻，看到末尾的番茄炒蛋，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美食工厂这份菜单果然不是固定的，当食味居里的菜单发生变化，它会相应地增加或减少数量。 每道菜的图片下面都有数量，顾橙子尝试在番茄炒蛋一栏输入“100”，耳边随即响起系统扣款“1000”的提示音，美食工厂上【正在运营】的绿灯也亮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 听见滴的一声，顾橙子赶忙打开背包，看到那安安静静躺在其中的一百盘番茄炒蛋，瞳孔骤缩，心里的惊涛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顾橙子：“……” 怎么办，感觉以后不敢得罪007大佬了…… 二十来道菜，每道菜复制一百份，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全部生产完毕。 顾橙子把成品菜和新鲜食材放进储存器，想了想，又塞了一大杯鲜榨橙汁，保鲜袋裹好，立刻用加急快递发出。 半个小时后，食味居里。 查德才抄完一道酸辣土豆丝装盘，快递机器人就拿着包裹来找他签收了。 查德拆了包裹，发现里面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储存器，一个面上还带了摄像头，不禁有些新奇。 这时，顾橙子发来消息：密码是******，还有一道人脸识别，东西藏好，千万别让第三个人触碰（后果很严重！！！）。打开后，把人脸识别改成指纹，下次我再给你发快递的时候，再一起让快递机器人带回来。 查德的视线在“后果很严重”五个字上停留了一秒，脑中不由地冒出来许多奇思妙想。 但他深知好奇心害死猫的故事，只是多扫了两眼，很快便记起自己的责任，按照顾橙子的吩咐，打开双重密码，改了指纹锁。 做完这一切，查德开始查看里面的东西。 下一秒。 整个人呆若木鸡。 小穷鸡查德：……牢牢抱住师傅大腿！！！ …… 三个服务员分工合作，在前庭后院忙忙碌碌。 “您好，这是酸辣土豆丝，糖醋里脊，火爆腰花，白汁鱼肚，鸡蛋韭菜水饺，您的菜上齐了，请慢慢享用。” 小优微微一笑：“谢谢，对了，能麻烦帮我这些吃完的空盘撤下去吗？” 她纤纤食指在堆积如山的桌上点了点，气质悠然，唇边依旧是温柔可亲的笑容，仿佛刚才一口气吃掉这十几盘菜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服务员掩下眼中的震惊，态度恭敬：“当然。” 她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将盘子垒在一起，来回跑了两趟才总算撤完所有空盘。 第三趟，服务员贴心地送了一壶水过来，眼神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担忧：“您慢些吃。” 真怕她一不小心撑破了肚子。 小优愣了愣，反应过来，羞赧地笑了笑：“……好的。” 弹幕上，网友们都快笑疯了。 【小优星际后援会主席】：服务员：嘤嘤嘤，撑坏了就惨了…… 【兔子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优小优我爱你】：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你们看到服务员小姐姐刚才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了没？太可爱了叭！！！[可爱] 【孟婆烫烫烫】：看到了，我在办公室里笑出猪叫声！ 【耙耳朵】：天哪，我好想吃白汁鱼肚啊，看起来好像很好吃[流口水]~~~ 【嘻】：卧槽，都好好吃的样子，我爱了！！！减了肥，现在终于可以狂吃不怕胖了！ 【谁还不是个宝宝呐】：果然是东南西北不缺，酸甜苦辣皆全，嘤嘤嘤，看饿了！ 【g】：小优现场放毒[饿了] 【星星是我】：我对美食从不自律，行了，我在订票了，就算抢不到青铜卡，我也一定要坐上前往美食世界的穿梭机！！！ 【蔚蓝天空】：楼上的姐妹！你还能去，我隔了好远好远，想吃都吃不到，呜呜呜呜[暴风哭泣]…… 【莱昂】：这一桌，撑死我我也乐意了，而且没想到，价格居然这么优秀！天下最良心老板！！！[鼓掌] 【lin】：@莱昂+1！这简直是我见过最便宜的一家中餐厅，平均一道菜才一两千星际币，而且量都很足，用的食材也新鲜，老板不怎么赚钱啊。 【鹿鸣】：我听说好像是老板自己家乡种的，是个非常落后的偏远星球。 【冰镇西瓜汁】：气得我又吃了一袋营养剂[生无可恋][羡慕]！ 【nine】：下午12:50，我好恨！！！ …… 德古拉星球第三区。 快看直播公司顶楼，偌大的会议厅内，所有高层敛容屏气地围坐在长桌边，目光紧张地盯着主位上的男人。 政一集团总部每年会派专人到分公司巡查，这是公司一直都有的规矩，往年大家都是习以为常，私底下互相包庇便混过去了。 可今年不行。 今年可是老祖宗亲自审查！ 要说夏佐这人在商界最出名的，绝不是他的身价和相貌，而是他雷厉风行的手段。 当年太子一派上位，这位核心人物凭借心狠手辣，干掉了多少拦路虎，愣是在一群保守旧臣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至今余威尚存。 而坐在他左手边第一位，带着金色边框眼镜的男人，正是当年帮助太子爷成功夺权的第一大功臣，如今的总裁总助。 少年时期便从名校毕业，同夏佐是几十年的老同学，两人友谊非比寻常，一毕业就被挖来了政一集团。 除此之外，太子一派还有无数人才，都是夏佐的左膀右臂，这些人连成一张关系网，牢牢掌控着政一集团。这也是为什么，纵然政一真正的创始人还未驾鹤西归，集团大权便已经落在了夏佐的手上。 很早之前，老虎养了一只狼崽子，却当成小羊羔养，几十年后，狼崽子终于露出獠牙，趁其不备，一口咬断了老虎的喉咙。 要说这政一集团的父子大戏，那可真叫个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会议室鸦雀无声。 就在高管们心里打鼓的时候，那高位上的男人猛地合上文件，眸色阴沉地扫过底下一声不吭的缩头乌龟们，冷冷出声：“这就是你们这个季度交出来的答卷？” 众高管：“……”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夏佐面色凛若冰霜，转头看向右手边第一位的总策划：“你要没有一个让我满意的解释，以后就不用解释了。” 潜台词：给老子打包滚蛋！ 戴纳大脑一片空白，欲哭无泪。 他哪来的解释，自己上午才拿到的财务报表，下午审查团就来了，哪有时间给他想什么解释！！！ 好半天，绞尽脑汁才挤出几句话：“夏总，这个季度公司一批老人合约到期，又没有引进新人顶上，造成青黄不接，是我们的错。” 反正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先认了再说。 戴纳低着头，却能感觉到夏佐锋利的眼神，背后直冒冷汗，再没了办公室刁难新人的嚣张模样。 夏佐哂笑一声：“既然知道是自己的错，那收拾收拾，现在就可以滚了。” 众高管：“……” 戴纳脸色发懵，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夏总，这……我………” 就在这时，旁边从始至终沉默着的总助——以利亚开口了，他点开智脑上一份最新上传的数据，不卑不亢道：“夏总，收支比拉平了。” 屏幕上，正是今天爆红的小优直播间。 因为数据流量过大，被网站置顶标红，并且观看人数始终没有停止上涨，源源不断的流量在往同一个地方涌入。 从后台数据显示来看，这场直播目前为止，获得的打赏分成已经拉平了收支比。距离直播结束还有半个小时，如果流量上涨趋势不变，那么这段时间，将会实现收支比反超。 高管们见证了这个堪称奇迹的逆转，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戴纳更是暗暗松了口气。 夏佐看着不断上升的数据曲线，脸色稍霁，意味深长地问了句：“小优？” 戴纳连忙顺杆而上，谄笑道：“这是我们公司排名第一的美食主播，粉丝上亿，今天她这是去直播一家古拉多市场新开的中餐厅，叫食味居。” “食味居……”他摸着下巴，眸色渐深。 戴纳：“是的是的。” 夏佐蓦然转头：“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戴纳：“？” 夏佐语气不悦：“碍眼，滚出去。” 戴纳：“？？？” 公司里的风起云涌，小优尚且不知。 直播期间，吸引过来的客人在外面已经排成了长队，不过食味居下午是有休息时间的，服务员只好给排在后面的客人发了预约码，并态度诚恳地道了个歉，让大家到时间再来。 一番苦口解释之下，客人们也理解工作人员的辛苦，便渐渐散去，约定傍晚时分再来。 小优吃完了最后一块糖醋里脊，摸着圆鼓鼓的肚子，靠在椅背上，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 好久没吃得这么尽兴了。 果然就不能听戴纳那个王八蛋的，否则她就要去吃那些个恶心的商业美食，白白错过这么好的一家店。 由于点的量太多，就算摄影师和助理帮忙，解决这些食物的时间也太长，这会儿其他客人都走光了，前厅只剩下他们一桌。 随行助理统计好前一千名购卡的名单，加上中午的所有消费，一起到柜台结账。 总共一百万出头，除去那一千张青铜卡的钱，才花了不到三万，这要是搁在古拉多别的中餐厅，怕是没有十几万都出不来。 小优痛痛快快付了钱，服务员将一沓青铜卡当面收进单独的储存器，说：“请务必在有效期内带好身份证，本人亲自到场领取，以防误领。” 这筛选出来的一千个人里，大多是德古拉星球或者附近星球的，毕竟要在半个月之内认领，距离不能太远。 卡的主人在直播间里听到这些话，纷纷表示同意，确定粉丝们都得到消息了，摄影师方才关闭直播。 这时候，查德默默从小窗口递出来三杯果汁：“这是我们老板送给三位的鲜榨橙汁，感谢三位今天的消费。” 说白了，顾橙子是在感谢他们给食味居打广告。 尽管不能算是倒付费广告，可食味居终究还是最直接受益人，她如今人不在现场，这三杯橙汁权当一点小心意了，等以后有机会见面，她再好好感谢一下。 42 黄昏时刻, 夕阳拉下夜幕的一刻, 太阳收敛起灼热的光辉, 霞光萦绕在学校上空，显得格外瑰丽。 别墅内, 顾橙子正在规划食味居的分店计划。 经过小优这次的直播, 食味居人气大涨, 只有一家店已经完全无法容纳每天的客流量, 加上这两天大笔资金到账, 第二家连锁店已经可以着手准备了。 只不过, 这次连锁店的厨师，顾橙子打算对外招聘, 虽然有美食工厂能大批量生产, 可开饭店没有厨师到底说不过去。 在此之前，她打了一些预防针。 比如最近星际网络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定，食味居的幕后老板来自于一个偏远落后，并且尚未进行开发的蛮荒星球。 而放出这个消息的, 不是别人，正是身为故事主角的顾橙子。 她昨晚仔细想过, 如果未来想要顺风顺水地开连锁店，首先一个前提，就是要让所有不合理都变得合理起来。 从前小小的食味居老板和厨师都是一个人, 所以很多地方不必在意, 包括黑户身份和食材来源。前者现在已经完美解决, 后者胡诌说是自家菜园子种的，那些客人看价格便宜，自然不会想太多。 但招聘厨师之后，这条老路显然走不通，只能另想办法，比如，虚拟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星球。 在那个星球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面积都是原始森林，除了居住在森林深处的原住民部落，再没有其他人类。 事实上，她敢这么剑走偏锋，也是有理论依据的。 在星际历史上，有一段是这么记载的：当年宇宙大爆炸，幸存下来的人类，一大部分选择重新建设家园，还有一小部分则选择像古时候地球上的原始部落一样，隐世群居。 而他们居住的地方，通常都在危险重重，人迹罕至的史前森林，和许多神秘未知生物共存，若是贸然闯入，只会落得一个“有进无出”的下场。 尽管如今大多数星球都有了归属，或是人族，或是虫族，或是兽族，可宇宙无边无际，三族的人力物力终究是有限的，难免有一些他们管理不到的地方，俗称“三不管地带”。 反正现在她的身份是落户在了德古拉，只要在有效期内，任凭他们谁也查不出问题，更何况随口扯出来的一个莽荒星球，更是查无可查。 有时候，谣言说得多了，也就成了事实，等到时机成熟，她再顺水推舟承认一下，也就彻底盖章定论了。 搞定最要紧的事，接下来便是门店选址和员工招聘的问题。 古拉多是首都星球最大的美食城，背靠政府，不论是从客流量来看，还是从名气影响力来看，它都是当之无愧的行业老大，顾橙子并不想舍弃它。 但当时初来乍到，她口袋里缺钱，选的门面又偏又小，导致现在客人太多，座位太少，很多第一次来的客人都要排老长的队，体验感极差。 要是能有第二家店分流…… 顾橙子眼睛一亮，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她找出古拉多市场的官方网站，翻了翻，点开【门店出租/出售】的页面。 等再过两天，青铜卡的钱全部到账，她手头的资金充足，盘下中央广场的一家门面不在话下。 目前古拉多市场店铺平均售价在六千一平米左右，靠近中央广场和正门口的几家热门店铺，售价都在一万到一万二。 星际时代，虽然人口数量比当初整个地球还要多出数倍，可耐不住人家宜居星球多，这一分散下来，即便是最具商业价值的古拉多市场，房子也卖到了烂白菜的价格。 看过以前超一线城市的房价，小顾老板表示，这个价格真的很棒棒。 古拉多更新换代很快，竞争力弱的商家在这里活不长久，故而每个月挂牌子转让的店铺不少，顾橙子将待出租的门店排除，剩下待出售的有十四间。 五间靠近市场各个出入口，三间位置稍偏，还有三间虽然靠近中央广场，可面积太小，是专门用来开零食铺子的，也排除。 一番筛选下来，只有三间店铺符合心意。 官网上挂了店铺的售价和影像，顾橙子随意看了一圈，没找到特别想要的，关键是全息影像拍漏了周边的环境，光看个样子也没什么用，还是得实地考察，于是填了信息表，预约周末看房。 看着屏幕上跳出来“预约成功”四个字，顾橙子暗自琢磨着，过两天得找莱西小老头批个请假条，回去一趟，顺便把这些事情都定下来。 如今食味居规模越来越大，马上又要招新人，一些管理制度和防备措施得提上来了，决不能再松松散散，让人抓了小尾巴。 吃了晚饭，顾橙子带着两个小家伙消了食，回来后，距离七点不过还有一刻钟时间。 正在她犹豫着，今天的约定到底作不作数的时候，哈里斯的消息便发过来了。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卡尔诺：别迟到。】 顾橙子：“……” 还没等她关掉智脑，那人又发来一条新消息，这次更简单： 【卡尔诺：(· v ·)】 顾橙子：“……” 她怕是老眼昏花了。 这么可爱的颜文字，她居然读出一种威胁的语气！！！ …… 那人只说七点的时候，到上课的地方等他，却没说下课时间。 顾橙子直觉自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按照那狗男人吃人不嘴软的性子，她今晚怕是得脱一层皮，不到半夜都回不来。 为了以防万一，临走前，她塞了一堆吃食在空间背包里。 …… 一路畅通无阻地找到今早上课的空地。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在微凉夜色的映衬中，就像一头陷入沉睡的怪物，安静而危险，随时会张着血盆大口醒来。 顾橙子望着底下阴森森的原始森林，一片乌漆嘛黑，根本看不清具体状况，打了个哆嗦，发消息问哈里斯到了没。 他几乎是秒回。 【卡尔诺：我在树下。】 知道这附近不是自己一个人，顾橙子心里的恐惧感顿时减轻了一半，手也不抖了，驾驶着飞行器缓缓降落。 一下去，借着皎洁的月光，视野一片清晰。 她这才看到屹立于一棵古树下的高大机甲，以及机甲脚边站着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尽管那机甲被树荫笼罩着，她总觉得似乎和上午的机甲不是同一个。 顾橙子塞了块薄荷糖在嘴里压压惊，正欲从飞行器上下去，哈里斯却给她比了个“禁止”的手势。 【卡尔诺：不用下来，调到低空飞行，跟在我后面。】 顾橙子惊了一下，连忙发问：【去哪？】 不远处，黑色的庞然大物俯下身来，将男人托于掌心，送至驾驶室，当男人清瘦挺拔的身影彻底消失于眼前的那一刻，智脑上发来两个字。 【卡尔诺：森林。】 顾橙子：“！！！” …… 她这辈子恐怕是和森林杠上了。 顾橙子看了看前方带路的机甲，又看了看沿途飞快掠过的参天大树，默默想。 哈里斯一直飞到森林深处才停下，他没从驾驶室出来，直接命令机甲蹲下身，让顾橙子站在它的手心里上来。 踏进驾驶室的一瞬间，顾橙子之前的猜想得到证实，这的确不是上午的那个机甲，因为驾驶室的面积至少大了一倍，甚至还多了一个小型客厅！ 她四面环顾，神情有些困惑：“一个人允许有两个机甲？” 她记得今天下午上理论课的时候，那授课老师介绍有关机甲驾驶的法律政策，可不是这么说的。 哈里斯十指在操控台上飞舞，将驾驶系统调试到初学者模式，声音低沉：“不允许，对于战士而言，机甲是他们一生中最忠诚的战友，就像夫妻一样，必须一夫一妻制。” 顾橙子：“……” 您这解释实在画风清奇。 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哈里斯打开初学者模式，解开安全带让出驾驶座，翡翠般深邃幽暗的眼眸朝她看来：“过来。” 顾橙子点了点头，手法熟练地调整好座位，扣上安全带，等抬眼一瞅操作台，不由得愣住了。 哈里斯已经坐在了副驾驶座，看到她盯着操作台，露出微怔的表情，了然道：“上午的是希尔的机甲。” 难怪操作台不太一样。 顾橙子花了点时间，熟悉了一下操作台的按钮，正了正脸色，回头刚想说可以开始了，却见身后男人眉头微皱，神情峻漠，闭目仰靠在椅背上，一手捂着胃部，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 顾橙子一眼便看出这是犯胃病了。 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下，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爱惜身体，得了这个病那个病，胃病还是比较常见的了。 哈里斯今天下午有个酒宴，说是恭贺威尔曼大寿，实则就是场鸿门宴罢了。 大概是他最近的一番动作触及到那群老家伙们的利益了，明着不敢说什么，暗地里却借机灌了他不少酒，饭也没吃多少。 来的路上就觉得腹中饥饿，隐隐有些不舒服，这会儿更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哈里斯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试图缓解胃里的恶心，眉宇间透出深深的疏离倦意。 这时，鼻尖忽然袭来一股馥郁扑鼻的肉香味，令他反射性睁开了眼，又长又直的睫毛在看到那热气腾腾的肉粽时，不由自主地颤了两下。 顾橙子举着肉粽，在他面前恶意地晃了晃，像只得逞的小狐狸，咧开嘴嘿嘿一笑：“长官，做个交易？” 哈里斯喉结滚了滚，沉默着用眼神示意她——有话直说。 顾橙子笑容带了点讨好的意味：“帮我问莱西教授要个出校门的假条呗？” 她倒是会趁火打劫。 “要出校门？”哈里斯挑眉，眸色深沉，“你怎么不自己去？” 顾橙子白了他一眼，心想你当我傻啊，明显小老头和你关系好啊，嘴上却可怜巴巴地说：“没办法啊，我还要养家糊口的，尤其还有一只小老虎，食味居生意总不能不顾了。再说了，我进校才几天，要是去问莱西教授要请假条，没准还没开口就被打回来了。” 哈里斯甩给她一个“你也知道”的眼神。 然而，落在顾橙子眼里，就成了“这点贿赂还不够”的意思，旋即又低头在空间背包里扒拉了半天，在哈里斯略显诧异的目光下，掏出来一堆小山似的食物。 “不够还有，草莓蛋糕，芒果糯米糍，小面包，小熊饼干，还有牛奶……”她一掏而空，一股脑全塞进哈里斯的怀里，“够不够？不够还有。” 哈里斯：“……” 这女人是出来野餐的？ 顾橙子见他不答话，一狠心，作势又要继续扒拉，哈里斯眼皮一跳，忙制止她：“……够了。” 顾橙子灿烂一笑：“那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等你的好消息！” 哈里斯：“……” 其它通通收进储存器里，哈里斯面无表情地舀了一勺草莓蛋糕，唇齿间瞬间被清甜爽口的草莓味所萦绕，一时没忍住，手下又飞快挖了好几大勺，闹腾的胃终于得到抚慰，慢慢舒缓下来。 估计是饿得狠了，顾橙子笑眯眯看着他一口气吃完草莓蛋糕，吃完芒果糯米糍，最后拆开牛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才叼着吸管朝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 顾橙子登时警惕起来。 吃饱喝足的王储殿下像猫一样，惫懒倦怠地靠在椅背上，慢吞吞道：“谢谢。” 顾橙子故作镇定地笑了笑：“不客气。” 哈里斯冷淡道：“那你加油。” 说完，他长臂一伸，顾橙子眼睁睁看着他按下旁边扶手上的按钮。 ——“教学模式开启，请驾驶员做好准备，三、二、一！” 毫无防备的小顾老板：“啊啊啊啊啊卡尔诺，我和你拼了！！！” 被卡尔诺磋磨的第三天，顾橙子萎靡不振地坐在阶梯教室听课，老教授在讲台上激情盎然地讲着，正昏昏欲睡之际，手肘忽然被人捅了一下。 是旁边一个新认识的姑娘，叫温妮。 她此刻满脸的兴奋之色，连课都不听了，神神秘秘凑近顾橙子耳边，悄声道：“橙子，快看论坛，你又火了！” 顾橙子：“……” 霎时间，瞌睡虫死了一大半， 43 顾橙子没想到短短四天功夫, 论坛会两次被她霸屏, 尤其这两次, 还都是同一个人发的帖子。 【道歉书：关于视频事件，致1000届新同学的一封道歉信。】 1楼【lz】：#完整版监控视频# 2楼【lz】：我是前两天在论坛上发帖的楼主，而今天发的这个帖子，是我对1000届新同学的一封致歉信。楼上的监控视频，原原本本还原了当时事情发生的全过程。 那天临时接到教授的通知，去交一份文件，由于时间紧迫，我并没有完完全全录下来整件事情，这段掐头去尾的视频以及我的不当言论导致大家对新同学的误解，我感到非常抱歉, 希望顾同学能够原谅我，对不起。 …… 此帖一出, 如平地惊雷，让尚未平静下来的湖面再次掀起滔天巨浪。 3楼【贝勒斯文顿】：我的妈呀，吓得我从床上摔下来了！我就是睡个懒觉，一觉醒来, 怎么都不认识这个世界了[抠鼻屎]…… 4楼【瓜娃子】：吃瓜吃瓜, 惊天大反转！！！ 5楼【简单微笑】：卧槽！打脸！？ 6楼【钢铁直男癌晚期】：谁来掐我一下, 我感觉我还在梦里！[晕] 7楼【搞笑大王】：义愤填膺好几天，结果是这样的[失望]…… 8楼【小虎哥】：所以, 你特么把我们当枪使？ 9楼【扁鹊】：楼上+1, 真担心下一个被楼主拍视频的受害者[死亡微笑]。 …… 156楼【哦吼】：我听我们历史教授说过这样一句东方古谚语：一个人本来没有罪, 却因为拥有宝玉而获罪。所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真实上演？[疑惑/疑惑/疑惑] 157楼【影子】：这件事情让我知道，嫉妒真的非常可怕。[惊吓] 158楼【咕咕咕】：我就想知道，为什么反转得这么快？昨天还兴风作浪，今天就道歉了？表示困惑。 159楼【我是你爸爸】：@咕咕咕，虽然可以肯定这后面那位顾学妹的靠山起了不少作用，不过这位楼主的做法还真的是很恶心了。 160楼【(＃o＃)】：比起这位楼主，我更讨厌那个苏珊学姐了，妥妥的白莲花啊……支持她的那些个童鞋，你们脸疼不？？？ 161楼【我爱撒哈拉】：楼上说的没错，我早就听说了那苏珊在计算机学生会作威作福[呕吐]。都老女人一个了，还赖在学生会里压榨学弟学妹们，可要点脸吧！ 162楼【乌龟慢慢慢】：对不起，以后吃瓜我再也不说话了，世界真可怕[再见]。 …… 379楼【喵喵喵】：所以，没有什么处罚吗？这都已经构成造谣了吧，大家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啊…… 380楼【宇宙警察biubiubiu】：脸好大，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 381楼【四条腿的汪】：心疼那个学妹，都被骂成什么样了[抱抱]。 382楼【a】：其实那个顾学妹除了靠山牛逼点，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说句实在话，能走插班生读军校的，哪一个家里没靠山？ 383楼【gucci】：楼上别洗白，这件事和那个插班生走后门是两码事，就事论事，别跑题，走后门还是要被骂的！ 384楼【哈哈一笑】：苏珊这朵白莲花，和楼主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刽子手，继续留在学校真的好吗？@联邦军校@联邦军校校长办公室@联邦军校计算机院长办公室 385楼【呸】：楼上别说其他人，难道你就没做刽子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386楼【mix】：弱弱地说一句，虽然是很恶心人，可我和苏珊学姐去年一起参加过一个活动，我觉得她人还不错诶…… 387楼【笑死我啦】：@mix，真可笑，别洗白，苏珊就是白莲花，这没得洗了！而且，就楼主这种智商的人还能考进联邦军校，我也是很惊讶了[无语]。 …… 帖子刚发不久，便已经盖了数千层楼，借着上个帖子的余热，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讨论大军中。 顾橙子脑子像是卡了个零件，“咔”的一声死机，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旁边的温妮突然出声，才将她游离的意识呼唤回来。 “橙子？” 顾橙子猛的回神，神情不明：“怎么了？” 温妮动了动眼珠子，瞄了一眼台上讲课的教授，确定他没注意她们，小声询问道：“闹得这么大，你不回应一下吗？” 回应？ 顾橙子奇怪地皱了皱眉，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回应？” 这封道歉信就像龙卷风，来得太快，尽管她感到无比惊讶，可惊讶之余，却没有回应的念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除了视频上出现过她的身影之外，她就压根没参与其中，也没放在心上，有什么好回应的？ 人家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她可不想上去当个小丑角，白白给人热闹看。 温妮被她问得愣住，想反驳又找不到理由，几度欲言又止，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 顾橙子觑了她一眼，揉了揉眼，散去残留的一丝睡意，豁达道：“人生苦短，让不开心的人占据自己的时间，那多浪费？何况，这个令我不太开心的人，甚至算不上一个过客，她弄出这么多事情出来，最多只能说明一件事。” 温妮看着她关上智脑，不明所以：“什么事情？” 顾橙子笑得没心没肺：“我比她优秀。” 温妮：“……” 她居然诡异地生出一点认同感？？？ 事后，顾橙子有一天和陆旬碰巧遇见，他主动提起这件事，说学校对那两个人的处罚下来了。 还挺重的。 停课反思一个月，总学分扣除30分，并且记大过一次。 停课反思倒是没什么大不了，主要是扣学分和记大过。本来军校学分就难拿，再扣30分，延迟毕业妥妥的了，加上这记大过，不论毕业了找工作还是继承家业，都会受影响。 没有哪个老板喜欢成天只会勾心斗角的员工，同理，也不会有哪个家族企业能够接受名声败坏的继承者。 这两人可真是作了一把好死。 …… 转眼到了周末。 一大清早，太阳刚从天边冒个头，顾橙子就从床上把团团和辛巴提溜起来，然后刷牙洗脸，套上衣服，连带着还没开机的咕噜，一块扔进飞行器里。 前两天补课的时候，哈里斯已经遵守承诺，将新鲜出炉的请假条带给了她。 也不知道那家伙用了什么办法让莱西乖乖开出请假条，反正顾橙子决定以后牢牢抱住这条粗大腿了，她可看明白了，对付莱西，谁都不管用，绿豆眼最管用！ 顾橙子的飞行器装载了太多武器，飞起来笨重得不行，速度自然也慢。好在她事先在后座塞了张小床，辛巴和团团上了飞行器，没吵没闹，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到古拉多的时候，早餐集市刚刚关闭，各大门店才开门。 顾橙子在食味居上空转了一圈，果然还是大门紧闭，她走了之后，食味居就不做早餐了，只有中午和夜晚营业。 这会儿，查德忙了一个通宵，肯定还在休息，干脆先去看看预约的店铺再回来。 凑巧的是，一进门，带她看房的还是第一次那个年轻小伙子。 这次他倒是没有打瞌睡，只是抱了碗面正在吸溜吸溜地吃，作为师父，顾橙子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查德的手艺。 “你好。” 小伙子倏地抬头，看到凭空出现的女人，吓了一大跳，还没咽下去的面条愣是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嗓子眼。 “咳咳咳……”他咳个不停，顾橙子内心更是慌得一比，连忙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水杯，那人已经咳得憋红了脸。 没办法。 她抱歉地朝年轻小伙笑笑，然后抬起手，气沉丹田，在他惊恐的目光下，一巴掌重重拍了下去。 “唔——” 一种五脏六腑都要破裂的感觉。 不过。 ……好歹面条咽下去了。 顾橙子默默收回爪子：“好了吗？” 他神情变幻莫测，完全不记得眼前这人是谁，只是目光复杂地看向她的手，摸了摸还隐隐泛疼的胸口，不由得怀疑人生。 可怕可怕太可怕了。 一个一米六几的女人，竟然差点一巴掌把他拍吐血？？？ 他嗫嚅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顾橙子有些好奇，掀了掀眼皮，隔空和他对望一眼，便见他浑身一颤，忙挥手说：“没事没事，我好了。” 那你为什么表情跟见鬼了一样？ 顾橙子很想问，可一想这么直白地问了，貌似拐着弯地把自己给骂了一遍，当即没了好奇心。 “我前几天网上预约来看房，姓顾。”她环顾四周，没看到其他客人，“现在能去吗？” 谈起正事，年轻小伙正了正脸色，低头打开查询系统，道：“您稍等，我查一下。” 过了一会儿，抬头：“可以，今天只有您一位预约看房的。” 古拉多的店铺不缺买主，但是想要短时间内全部卖出去，还是很难的。 顾橙子点了点头：“那行。”余光忽然瞥见还剩下小半碗的面条，多嘴问了句，“要不我等你吃完？” 他毫不在意地摆手：“没事，我回来再吃。” 顾橙子：“回来面就坨了。” 作为一个厨师，还是希望自家的食物能够被吃完。 食味居自她走后不卖早餐，这面不会是今早买的，只可能是昨天或前天买的，一直放在储存器里，味道不变。 可一旦拿出来，在外面放久了，汤料的味道流失，口感终究差了点。 年轻小伙子显然也舍不得自己跑大老远买回来的面条，包装都撕开了，再塞回储存器容易打翻，一时间有些纠结。 顾橙子远远望见飞行器窗口上露出一颗橘黄色的小脑袋，果断帮他做了决定：“你先吃，我有点事，五分钟后再来。” 年轻小伙：“……好的。” …… 顾橙子快步走回飞行器，将已经醒来，正在乱跑乱跳的辛巴一把捞回怀里，毫不客气地在它虎脑上敲了一下：“拆家呢你！” 辛巴正处于漫长难熬的长牙期，抓到什么啃什么，顾橙子就买了一大堆布娃娃给它磨牙，顺便让咕噜在旁边看着，防止它拆家。 可这家伙喜新厌旧的很，有时候布娃娃玩腻了，顾橙子来不及补上，一个不注意，它就把椅腿抱枕啃出个大洞来，经常弄得满屋子棉花。 这会儿出来了，居然死性不改，又开始霍霍她的飞行器！ 顾橙子连忙在沙发座上摸了摸，除了一点点口水，湿乎乎的，倒没咬出洞来。 舒了口气，顾橙子打开空间背包，将准备好的磨牙棒拿出来，塞进辛巴喵喵叫的嘴里，然后戳了戳它的脑门，恶狠狠威胁：“你要是敢把我的飞行器啃出个好歹来，维修的钱就从你伙食费上扣！” 辛巴两只爪子抱着磨牙棒，瞬间僵住：“……喵呜？” 别看辛巴才几个月大，可高级兽族血脉强悍，从小智商就不低，这也是它们能够自成一族，和虫族人族平起平坐的主要原因。 顾橙子现在已经渐渐在用平等的方式和它说话，在不涉及原则性问题方面，她会遵从它的想法，让它自己做决定，而不是替它做决定。 但事实证明，在某虎作天作地的实力面前，这个方法经常失效。 怀里的小奶虎还在不安分地扭动，爪子却舍不得松开磨牙棒，偶尔露出一排小虎牙，已然初显锋芒，可以想象完全长成后的锋利尖锐。 顾橙子一个没忍住，揪了揪那几根细长的胡须，在它圆溜溜的虎眼之下，不怀好意地笑出了声：“或者把你给卖了换钱也不错。” 吓得一动不敢动的辛巴：“喵呜！！！”这个狗逼橙子！！！ 44 说话间, 团团也从睡梦中醒来, 他睡眼惺忪, 脸上还有轧出来的两条印子，翻身在床上坐了半天意识才渐渐回笼。 顾橙子冲了两杯牛奶, 搭配水煮蛋, 搞定了早餐, 再把咕噜开机, 一手抱着辛巴, 一手牵着团团, 走下了飞行器。 许是太久没有出来了，两个小家伙都很兴奋，特别是辛巴, 恨不得多长几个脑袋, 四面八方全在它眼皮子底下才开心。 直到它又一次伸出脑袋, 企图从怀里跳出去，顾橙子忍无可忍, 揪了揪它毛茸茸的耳朵, 警告它安分些。 中介门口, 年轻小伙已经吃完了面, 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规规矩矩穿上了西装外套。远远看到顾橙子拖家带口地走来，连忙整理了一下领带, 迎上道：“顾小姐, 我们走吧？” 顾橙子看了一眼他脸上明显比之前真切的笑意, 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 “您预约的店铺有一间是一手房，原模原样没动过，另外两间是委托转卖，一手房距离近些，我带您先去看看那个。” 其实这三间店铺内部格局都是大同小异，最大的差别还是在地理位置上。 那间一手店铺之所以还没卖掉，差也就差在这位置上。虽然也位于中央广场，却不是迎面对着大街，整个正门被另一家店铺挡住，需要拐个弯才能看见，到了晚上，更是没了存在感。 眼瞧着顾橙子不太满意这间，那年轻小伙……哦，工作牌上大名应该叫徐飞飞，脑袋一转，当即笑眯眯打起广告来：“您别看位置偏，这间可是三间里价格最划算的。二百多平的面积，二楼还送一个五十平米的观景大平台，两百二十万星际币就能拿下来。” 这是急于脱手，在拿价格诱惑她？ 顾橙子轻飘飘丢了个眼刀子过去，语重心长地叹道：“小徐啊，咱们做人得地道。” 徐飞飞：“……”我卖个房子而已，怎么还和做人扯上关系了？？？ 顾橙子上了二楼，沿着空旷的大厅和观景台四处瞧了瞧，随之下楼，看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徐飞飞，皱眉道：“我是个商人，首先考虑利益。这店铺挂了这么久都卖不出去，还要每平一万一的价格，如果买了，到时候可能连本钱都收不回来，这种亏本生意，送再大面积有什么用？” 虽然她的确对那个大平台挺心动，而且还是一手房，不用拆除就可以装修，压缩了工期。 但在商言商，就位置来讲，这个价格只比其他中心店铺低了一千，明显是故意抬高了的，她总不能傻乎乎地当冤大头。 心思被人如此直截了当地捅破，徐飞飞笑容瞬间凝滞，正想辩解几句，一不小心对上顾橙子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扯了扯嘴角，终是没敢再开口。 其实在顾橙子说面坨了的时候，他就已经记起半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一夜爆红的食味居，当初在他手里也和这间店铺一样，是个破烂钉子户，多少人来了又走了，反正就是卖不出去。 没想到时隔数月，那间小破屋竟摇身一变成了香饽饽，每天有无数人专门冲它而去，甚至将那一片的生意都给带了起来。 偶尔想起从前的凄凉，对比今日的辉煌，徐飞飞也是无限感慨。 在物尽其用这个方面，他打心眼儿里佩服顾橙子，所以刚刚才会动了歪脑筋，琢磨着是不是能再脱手一间钉子户，让她打造出第二个食味居，他也好从中捞点好处。 不过，显而易见，他的算盘打错了。 这不长不短的半年时间，足够一只柔弱的小兔崽进化成会咬人的大白兔了，何况人呢？算了，还是老老实实的为好。 顾橙子完全不知道徐飞飞对她的腹诽，就算知道了，大概也只会赞一句有眼光，毕竟他能选中她，也间接说明她的能力得到了认可不是？ 从第一间店铺出来，大街上的人已经渐渐开始多起来，顾橙子马不停蹄，直奔着剩下两间去。 这期间，辛巴一反常态，乖巧安静地窝在怀里没什么动静，要不是耳朵偶尔抖动两下，顾橙子都以为它睡着了。 咕噜牵着团团跟在身后，路过一家零食铺子，进去买了一斤小零食，很快便追了上来。 …… 第二间第三间的格局，和第一间如出一辙。 除却二楼观景台小了些，价格稍微贵了些，位置倒是挺好，正大门就对着中央广场，视野十分开阔。 到了夜晚，整条街上灯火通明，游客不论从哪里走来，都能一眼看到食味居的招牌。 顾橙子起初在二和三之间纠结了一阵，半天做不了决定，后来发现第三间附近已经开了好几家餐馆，果断放弃它，敲定了第二间。 逛了一圈，重新回到中介所，双方脸上都挂着笑意。 尽管最开始的目的没有达到，可还是谈成了一单生意，徐飞飞算了算自己能拿到手的提成，乐得嘴角都咧到了耳后，对顾橙子的态度更是款曲周至。 “小顾老板，你先看一下合同，我现在就联系原房主过来。” “等等。”顾橙子喊住急匆匆要走的人，“我还有一间想买。” 徐飞飞动作一滞：“……哪间？” 顾橙子："我现在租的那间。" …… 她原本打算将整个食味居挪个窝儿，可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当初开店的时候，主要的客人都是河对面居民区的平民，要是没有他们，在那么偏僻的地方，食味居不一定能开下去。 这星际的食物贵出天价，再烹饪成菜品端上桌，能每天吃的人非富即贵。 而那些平民，工资虽不少，可在这些价格面前，依然无济于事。有人甚至要存好几年的钱，才能吃上一顿，更不要说那些连平民都称不上的人了。 星际环境污染严重，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事情，空间里的土壤改良剂买得再多，对上这么大面积的污染，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眼下顾橙子能做的，只有在能力范围之内，尽力让更多的人尝到油盐酱醋茶的味道，压低一些价格。但是再低也得有底线，她要是真的一道菜只卖几十星际币，怕是要被全世界孤立，给当成出头鸟打死了。 总而言之，第一家店不搬，等中央广场的食味居总部开了，那就是分店，算是她私心回馈对面老顾客的。 两家店的合同很快商榷下来。 租房那老板大概也心知肚明，要是没了食味居，他那间房子值不了几个钱，顾橙子又给他加了些人情价，便爽快地答应了。 两间店铺的过户手续全部交给徐飞飞负责，顾橙子一次性将钱转到中介银行，等过了户，双方一手交房一手交钱。 从中介所出来，正赶上吃饭时间。 飞行器悄悄降落在食味居后院，直播结束后，这个小院子就完成了它的临时使命，恢复到原状。 团团和辛巴乍然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一个两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原地满血复活。顾橙子拿了些玩具出来，让咕噜看着他们俩别乱跑，自己则往厨房走。 自从有了神奇的作弊器，查德每天手腕负荷的压力瞬间减半，整个人轻松了许多，服务员们上菜的速度更是快了好几倍。 不过他也没敢偷懒，该练的刀工，该炒的菜，一个不落，生怕自己的厨艺退步，影响了食味居日积月累起来的口碑。 顾橙子推门进来时，便看到他绷着脸，全心全意地和萝卜雕花做斗争，额头冒了细密的汗珠，担心落到菜上，时不时用毛巾擦一把。 一个优秀的厨师，不仅仅厨艺要好，包括摆盘，雕花，识别食材的新鲜程度，这些都是必备的技能，因此，顾橙子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他布置任务。 没一会儿，萝卜花成型。 查德稳住手，屏息凝神，雕出最后一朵花瓣，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萝卜花放在长方形盘子的一端。 白瓷盘搭配剔透红亮的萝卜花，色泽鲜艳，再倒上热腾腾的鸭肉片和香醇的酱料。 大功告成！ 查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端详自己的得意之作，露出老父亲般骄傲的笑容。刚想把菜送出去，转身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他心头一惊，忙定眼看去，待看清面容，不由地大喊出声。 “师父！？” 顾橙子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手下却飞快扶住险些打翻的盘子，没好气道：“雕了半天，你再给砸了，亏不亏！” 查德也是心有余悸：“师父，您先等我一下，我把菜送出去。” 等他回来，顾橙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套厨具，已经热过油，动手炒菜了。 查德盯着看了会儿，视线从那套厨具上一一扫过，笑容渐渐消失，奇了怪了，为什么总感觉好像少了样东西…… “少了灶台。” 旁边一道声音横插而来。 查德恍然大悟，对啊！可不就是少了个灶台！整个厨房总共两个灶台，炒菜那个已经被他占了，师父这火哪来的？？？ 习惯使然，顾橙子一直认为大火加铁锅炒出来的菜最香，所以厨房里用的不是电磁炉，而是仿真火焰炉灶。 这种炉灶模拟真火，却不会有火星，还能自动调节火候，相比21世纪的炉灶，更安全便捷。 唯一一点不好就是体积较大，整个厨房只能放下两个炉灶，通常一个炒菜，一个煮汤。 顾橙子将洗过的青菜倒进锅里，一手握着锅柄，一手拿着铲子不断地翻炒按压，明明锅下空无一物，却仿佛有一团无形的火焰，让一锅青菜叶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再加些许酱油提味，一股勾人的菜香味渐渐从锅里飘出。 一顿操作猛毒虎，看得查德目瞪口呆。 45 查德一脸震惊地绕着顾橙子打转, 又害怕不小心碰到她, 不敢凑得太近了。 若是说之前储存器里的东西他还能装聋作哑, 不去探究其中的深意，眼前这套厨具就让他不得不探究了。 这年头，科技再怎么发展，始终逃不过一个“传播需要媒介”的定律，好比原本空荡荡的房间，总不可能凭空冒出来一张床，一把椅子吧？ 肯定得有人把它搬进去，而这个人，就担任了“媒介”的责任。 类推这口锅，没有火, 没有电，没有任何物体接触, 它怎么能违背常理，自己就燃烧起来了？？？ 事实上，顾橙子已经给查德留下了适应的空间，这套厨具是完成一星级任务的奖励, 它最大的功能就是自动做菜。 这意味着, 她甚至手都不需要握柄, 只要将食材准备好，输入步骤, 接下来就像工厂流水线, 从头至尾完全不用她操心。 她今天之所以光明正大把它拿出来, 一来是查德的忠诚度达到了百分百，他是她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二来是食味居开了分店，她远在军校，平时出来一趟还得批假条，麻烦得要死，有些东西再想藏着掖着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倒不如栽培一个心腹，将一部分管理工作交给他，她也好腾出空应付更重要的事情。 这套厨具比起空间里的其他东西，已经算不上稀奇，她故意在查德面前露一手，不仅是震慑，也是试探。 如果他难以接受，萌生了退意，那她就把厨具丢进销毁器，毁尸灭迹，权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锅里的青菜已经干煸下去，顾橙子撒上些许细盐，翻炒两下，等盐入了味，一股脑倒进盘子里。 青菜出锅的一刹那，沾满油渍的锅焕然一新，像是从来没有用过一般，干净得能倒映出查德那张合不拢的嘴。 顾橙子有意无意地朝他看了一眼，抬手一挥，把厨具塞回空间：“我今天早上回来过一趟，食味居还没开门。” 话题跳转太快，查德一时接不上话，瞥见她脚步半天没动，心知重点还在后面。 果然，又听她继续陈述道：“所以我去了中介，在中央广场附近买了间店铺，打算作为食味居的总部。” 查德：“……” 顾橙子转头看他：“恭喜你，要升职了。” 她说这话时，犹如在讨论今天要吃什么一样，神态从容而沉着，连带着查德七上八下的心也莫名安稳了下来。 查德的视线落在那盘热气腾腾的炒青菜上，明明做法最简单的一道菜，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他却恍然明白了一些顾橙子没说出口的东西。 家里公司没倒闭前，父亲生意做得很大，他跟着他见过不少商业大鳄，叫的“叔叔”“伯伯”更是不计其数，结果一朝兵败，树倒猢狲散，这些叔叔伯伯反而没有一个陌生人给予他的善意多。 ——“你居然求我借钱？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年轻人，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家那个破公司现在就是烫手山芋，谁接手谁倒霉，你觉得我会和你父亲一样愚蠢，明知道救活不了，还一个劲往里面砸钱？” ——“看在你喊我一声伯伯的份上，我送你四个字：好自为之。” ——“你他么的有病？你爸要去死，那是你爸活该！老子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还让我去帮你家那破公司？呸！做你的白日梦吧！” …… 思及过往，除了一丝残留的怒意，倒也不剩下什么了。 大家都一样，换做他，遇到相同的事，他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会伸出援手，毕竟风险太大。 倘若成功便是皆大欢喜，一旦失败，所有人都得陪葬。 胸腔里的怒意渐渐散去，查德轻轻吁了口气，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师父，离开食味居，我无处可去，所以为了保护它，什么事情我都能做。” …… 得了查德的保证书，小顾老板嘴角上扬的弧度一整天没掉下去过。 吃过午饭，外面的天色有点暗，阴阴沉沉的，带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潮湿气息。 趁着前几天课少，闲来无事，顾橙子整理了一本菜谱，既然食味居要开分店，一周教一道菜的速度就显得太慢了。 不过精力有限，不可能一次性将所有的菜谱都写完，写了大约一百多道，够查德学习一段时间就行了。 查德翻了两页，当即眼睛一亮，抱着菜谱不撒手了：“谢谢师父！” 顾橙子被他傻乎乎的笑容糊了一脸，忍不住提醒：“查德，现在食味居规模小，你成天窝在厨房做菜没人会说什么。以后规模扩大，招了新员工，你要负责管理他们，就不能再一门心思扑在做菜上了，否则底下就会有人动歪脑筋，明白吗？” 绕来绕去还是那个问题，人少的时候，很多东西可以忽略，人多了，规矩就得立起来。 想了想，有了决定：“过两天，我带你去考个厨师资格证，以后也有理由去指导那些新厨师。” 在环境污染严重的情况下，厨师这个职业十分特殊，比起其他职业，量多而不精，考出七星级厨师资格证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古拉多每个月那么多的店铺倒闭关门，无非是两个原因导致的，要不就是管理者经营不善，要不就是缺少了坐镇的大厨。 如今但凡能在古拉多站稳脚跟的，背后肯定有个叫得上名号的大厨，少说也是六星级的。 按照查德当前的水平，即便没有空间食材buff的加成，考个七星级的资格证也是轻而易举的，谁让她的菜谱比星际那些缺胳膊少腿的菜谱全呢？ 正因为这点，顾橙子曾一度对星际人的味蕾佩服得五体投地。 毕竟做菜可不像别的，哪怕漏了一味调料，味道都天差地别，然而星际人民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厉害厉害。 没多久，外面果然下了雨，过了头一阵的暴雨后，雨滴渐渐小了，淅淅沥沥的，缠绵悱恻。 顾橙子赶着食味居下午停业休息的这段时间，联系了施工队，敲定了装修工程。 不仅是新店，老店也有一些地方要改建。 门口牌子上“预约取号”一栏删掉，客人多了，预约那几个号太扎眼，容易闹出矛盾。 头顶上的灯笼也要重新换一批，每张桌上自动点餐系统全部装上，后院玻璃房腾出来，装修一下改成第二个用餐厅…… 施工队速度很快，操作又简单，从开工到结束只用了几个小时，顾橙子又和他们签订新合同，一等店铺过了户，立马开始干活。 施工队是半年前给食味居装修的那个，双方合作很愉快，没怎么犹豫就一口答应了。 施工队老板想起手头还未签订的几笔单子，仰头望了望屋顶的红灯笼，内心有些挣扎。 食味居一夜爆红之后，连带着施工队也在行业里火了，抢手得不得了。最近不少商家都联系上他，说是要改建成和食味居一样的风格，而且出的价格都不低。 巨大的利益面前，施工队老板当然心动不已，但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们想要模仿人家的风格，也得要人家点头同意才行，否则就是商业盗窃。 联邦法律在这一块可是卡得死死的，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顶风作案。 犹豫片刻，心里的天平终究倒向了利益。 工程队老板一咬牙，拉着顾橙子的袖子走到无人角落，一边留神观察她的脸色，一边小声试探道：“小顾老板，巾帼不让须眉啊，现在放眼整个古拉多市场，就数你们家最火了。” 咦？？？ 无缘无故拍马屁？ 顾橙子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对他话里的奉承之意佯装不觉，笑眼弯弯：“谈不上谈不上，其实都是客人们给面子，古拉多比我们好的餐厅还有很多。” 施工队老板本想接着说“所以给你家装修的我们也火啦”，一听顾橙子这看似谦虚，实则嘚瑟的语气，顿时像被鱼刺卡了，不上不下，堵得说不出话来。 你说这人怎么就听不懂明白话呢？他这话里话外可不是单纯夸她的意思啊！ 施工队老板急得上火，顾橙子内心差点笑抽，而后又觉得自己这么捉弄人家实在过分，良心发现道：“李师傅，你有什么要说的，只管说就是了。” 施工队老板比她年纪大了许多，姓李，从前做建筑出身，手下养了一批工人，在第五区还挺有名气，外面人都叫他李师傅。 “那行，那我就和你直说了。”李师傅也是个直性子，讲不来拐弯抹角的话，一拍大腿，痛快道，“食味居这不是火了么，外面就有不少人找上门来，请我去给他们装修。” 他话没说完，顾橙子已然明了：“想让我授权？” 李师傅讪讪点头，顾橙子满不在乎地挑眉：“你看着办就行。” 反正食味居也不是光靠装修火起来的，装修充其量就是锦上添花，这次就卖个面子给他。 何况她脑子里存货无数，不差这一个。前世那些大酒店为了吸引客人，琢磨出来的装修样式千奇百怪，尽管她记不住每一处细节，可拼凑拼凑，再加点创新，还是能玩出新花样的。 这回新店她就打算换一种样式。 李师傅不擅长观察人心，自然没有看出顾橙子平静脸庞下暗藏的心机，反正听见她亲口同意授权，他就高兴了，眼前浮现出钱哗啦啦入袋的场景。 “小顾老板，你一百个放心，等新店动工了，我一定让兄弟们拼了命干，绝对让你满意！”李师傅黑黢黢的脸上满是笑容，想了想，觉得这样自己还是占便宜了，又说，“价格再给你打九折！”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顾橙子控制住表情，淡定地伸出右手，一本正经道：“多谢李师傅，合作愉快。” ※※※※※※※※※※※※※※※※※※※※ 晚上还有一章，可以明天早上看。 46 两个半月后。 寒冬腊月，德古拉下了第一场暴雪, 晨光微熹之时, 阳光穿透云层, 整颗星球都被掩埋在皑皑白雪之下。 崇山峻岭间，一阵刺骨寒风呼啸而过，参天大树被吹得枝叶摇晃，窸窸窣窣疯狂作响。和煦的阳光并未给天地间带来多少暖意，反而平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 联邦军校的山林深处, 从高处看, 有一片覆盖着白雪, 占地十分广阔的荆棘草地, 走近了，却会发现那些夹杂着荆棘林的草丛均已有一人高。 这些都是为了搭建集训场地，特意从实验室里移植出来的最新物种, 突破了星际自然的限制，生长极其旺盛，短时间内就可以在一处落地发芽。 茂密的荆棘林里, 顾橙子单手握着刀柄, 挥刀砍掉身旁碍事的荆棘木，硬生生从中间开出一条路来，她垫脚，竭力眺望远方, 视线所及之处, 依稀能看到飞流直下的瀑布。 出口应该不远了。 转身, 朝身后的人伸出一只手：“温妮，手递给我，我们速度得快点了。” 走了一整晚，这会儿早已精疲力尽的温妮正坐在雪地上大喘气，听她说这话，哪怕再累再不想动，还是苦着脸把手递了上去。 顾橙子使劲一拉，百来斤重的人立马被她轻轻松松拽了起来：“再撑一下，我看到瀑布了。” 这次集训的第一站休息营地，就搭建在瀑布下游的河流边。 又一次见识了顾橙子的力气，温妮心里还是忍不住惊讶：“牛逼啊，我以前看你上实践课，开个机甲都能摔得四脚朝天，没想到真人不露相，还藏着绝招呢！” 就凭这一股子怪力，如果赤手空拳对上了，干趴三四个男人简直小菜一碟。任谁也想不到，那个开机甲都要摔成狗吃屎的女生，居然力气这么大！ 眼神往旁边飘了飘，顾橙子干笑两声：“天生的，算不上绝招，要不是这次集训，估计也没什么用。” 怪也怪她前几天知道要突击集训了，还是体能生存集训，连忙从空间商城里买了好几瓶体能增强剂，一个劲往体能点数上加。 可惜一瓶增强剂只能加两点，还要一百万星际币，加上之前买了永久身份证，资金不足，总共加了十点就没钱了。 好在一分价钱一分货，她本身力气就大，又重金请了外援，比起星际人，自然体能力气方面要突出些。 起初007给她检测的那些点数，如今都或多或少有所增加，也并非只有借助外力才能增加，还可以通过自身努力来达到效果。 比如，每做一道菜，技能点数会增加一丢丢，积少成多，到现在她的技能点数已经碰到了及格线，刚刚好六十点。再比如智力点数，每解决一个危机，同样可以增加，危机越大，成功解决后的点数奖励越多。 总而言之，越努力越幸运，007设置这个点数的本意是做一个参考，催促她上进，没有其他特殊含义。 不过顾橙子每次查看的时候，发现点数又多了一些，倒是成就感满满，尤其是得知自己危险等级上升到了“c”，更是高兴得一夜没睡着觉。 嘿嘿嘿，至少说明她有点自保能力了不是？ 以后遇上虫族什么的，也不用光想着逃跑了，瞅准时机，上去打它个一两拳，打完就跑。 …… 五分钟后，两人总算磕磕绊绊，穿过了荆棘草地。 出来的那一瞬间，周遭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温妮当即满血复活，反手拉着顾橙子，兴冲冲直奔瀑布而去。 第一站的休息营地还算好找，标志性的大瀑布，隔了老远就能看到。她们中途迷失了方向，不小心误入荆棘林，耽搁了一段时间，因而到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开始安营扎寨了。 顾橙子叹了口气，在统一分发的储存器里扒拉半天，找出搭帐篷的工具，顺手将砍刀扔进去。 作为一个小组，温妮哪能让顾橙子一个人干活，捂了捂冷冰冰的双手，便就地找了根粗壮的断树枝走过来，一边帮忙，一边气鼓鼓地吐槽。 “卡尔诺艾德文这个老男人太狠了，让我们野外生存三天三夜就算了，居然还把储存器没收了，给的这都什么玩意儿，尽是些淘汰过时的破铜烂铁。” 隔墙有耳，她也不敢说大声了，说完还紧张兮兮地张望一圈四周，整个人提心吊胆的。 不是她怂，实在是这几个月来卡尔诺留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 刚开始还以为来了一位军方大佬，能学到别人学不到的东西，结果的确是“别人学不到的”没错，可受的折磨更是罄竹难书啊！ 想到这些天自己爬的雪山，过的草地，吃的糠，咽的菜，温妮就觉得心塞不已，甚至还隐隐有些反胃恶心。 顾橙子被她这幅狰狞的表情逗乐，噗嗤笑出声：“其实还好，至少他不是每天让我们喝营养剂，还给了一些能用的工具，刚才我们砍树的刀不就是储存器里的？” “可算了吧，他要是让我喝营养剂，我还真要跪下来谢谢他了。”温妮恨恨撇嘴，“说得简单，在河里山里放了很多食材，饿不死人，可找到了不会做，不一样得饿死。” 提到这个问题，顾橙子也颇为头疼。 卡尔诺代课的这三个月，不仅教他们怎么灵活操纵机甲，闲余时间，还教他们野外生存的各种技巧。 这不，这回三天三夜的体能集训，就是他根据上课内容布置的期末作业。 两人一小组，好几百公里的路程，不能用机甲，小组之间不能互相帮忙，全靠两条腿走到终点。而且为了防止作弊，全程有监控摄像，还有零号部队里的军人暗地跟踪。 到了终点，会综合每个人各方面的表现打出分数，除了最后二十五组统统不及格，表现差的也可能不及格。 当然，曾经也有人琢磨着要不要贿赂一下暗地跟踪他们的军人，毕竟这些军人对他们的评价至关重要，可几次尝试之后，便歇了这个念头。 能进零号部队，每一个都是站在军队金字塔顶端的精英，他们这些还没出校门的小虾米，手段哪里玩得过他们？ 找了好几圈，不仅没找到人，反而落后了大部队，说不定还要被在小本本上记一笔，得不偿失。 于是一个两个乖得跟宝宝似的，缩着脖子，赶紧老老实实回来完成他们的期末作业。 帐篷是简易式的，很快就搭好了，顾橙子让温妮去森林里捡一些柴火，自己则去河边清洗昨晚在路上捡到的一些蔬菜，基本上都是菌菇类。 这冰天雪地的天气，肯定不是自然生长出来的，捡到它们时，全都装在一个小木箱子里，冻得都僵硬了。 不过顾橙子没准备真的吃这些，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卡尔诺没收的是储存器，可空间不是储存器，更不是实物，它藏在她的意识里，除非她愿意，否则谁都发现不了，这也是她这些天唯一庆幸的事情了。 虽然她也想锻炼一下生存能力，但要她委屈自己的五脏庙？ 两个字。 休想！ …… 洋洋洒洒下了一夜的暴雪，河面还没来得及上冻，太阳出来后，一些雪融化成了水，汇入河流，从瀑布上流下来，清澈干净，可以放心使用。 她来得晚，加上一部分人为了节省时间，没来营地休息，直接先抄近路走了，河边清洗的人并不多。 挑了个离人群稍远的地方，顾橙子蹲下身，做出一副仔细清洗食材的样子。 ——007，附近有没有监控？ 【007：再往右边挪两米，背过去，有个死角。】 顾橙子没抬头，借着石头块，慢吞吞往右边挪了两米，然后反手一抄，瞬息之间，原本的那些蔬菜全丢进了销毁器，取而代之的，是经过压缩的新鲜食材，有一些蘑菇头上还沾了晶莹的露水。 偷龙转凤成功的小顾同学心情极好，哼着小曲儿，捧着菜随意在河水里淘了淘，起身走回帐篷。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恰好吸了一口面抬头的哈里斯：“……” 他刚才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这种情况下，这人居然还笑得出来？？？ 希尔穿着一身军装，拉开车门弯腰走进来，看他愣神地盯着监控大屏，不免好奇：“殿下，有什么不对劲？” 哪怕身处野外，这位龟毛的王储殿下依然不会亏待自己。 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军队最先进的能源装甲车都被他开了过来，里面装载供暖系统，后座摆上一张沙发床，手边随时随地放一盘零嘴，再将监控终端搬上车，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美滋滋，和空中城堡比起来也不差多少。 哈里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缄默半晌，指尖指了指屏幕上的一个小小身影：“你觉不觉得，她开心过头了？” 尾音微微带点上扬，充分说明他是真的在表达疑惑。 可希尔却无言以对，在他看来，顾橙子这叫苦中作乐，你管天管地，怎么还管人开不开心？ 闲得慌吗？ 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只能斟酌言辞，为顾橙子辩解道：“殿下，小顾老板心态好，说不定她把这三天三夜当成了郊游，开心点不足为奇。” 内心疯狂咆哮：奇怪的是您！人家开不开心与您无关啊！ 哈里斯侧过脸，盯着屏幕又看了一会儿，良久，长睫颤了颤，覆盖住眼中蕴藏的笑意，小声嘀咕一句。 “也对，她心大。” 希尔：“……” 47 长年宫廷礼仪的熏陶下, 哪怕吃饭, 哈里斯举手抬足间也尽显优雅斯文。 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哪有什么慢条斯理，分明是菜不合胃口, 如果遇到合胃口的菜, 他下筷的频率能高得吓死人！ 譬如此刻, 大半碗排骨面一筷接着一筷, 以飞一般的速度消失在他平坦的腹部。 几分钟后, 他吸溜了最后一口面条, 不紧不慢地抽出手帕，擦了擦嘴, 然后指尖戳啊戳, 嫌弃似的把空碗戳到看不见的地方，方才掀了掀狭长的眼睑，语气里带了一丝餍足和慵懒。 “威尔曼那边什么情况？” “盯梢的人说，他最近挺安分，待在山庄里没出来过。”希尔顿了顿, 又皱眉道，“反倒是黑市那些雇佣兵, 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忽然接到命令，两天前开始有动作了。” 当初白虎幼崽从拍卖会上丢失, 查来查去又不见罪魁祸首, 黑市管理委员会那位主席一怒之下发布了追杀令, 收买雇佣兵，全星际地毯式轰炸在找白虎幼崽的踪迹。 奇怪就奇怪在，小白虎丢失的头几个月，这些雇佣兵没有半点动静，时隔数月，反而大张旗鼓地开始找虎。 如同…… 如同被什么人拦截了消息，直到最近才放出一样。 想到这里，希尔不禁又一次佩服他家殿下的英明神武，要不是殿下早有准备，把白虎幼崽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恐怕这会儿雇佣兵已经找上门了。 “蛰伏了那么久，要是再没点动作，才真的奇怪。”他嘴角不咸不淡地扬了扬，“盯紧他们，别打草惊蛇。” 三族招待会迫在眉睫，背后那些人总会露出马脚的。 哈里斯心中一哂，不再多言，脚下借力，椅子转过三十度，正面对着监控大屏。 画面上的某个人已经架起了火堆，正在低头费劲地做着什么，同组的成员负责从森林里捡来断树枝，用刀砍成一节一节的垒在一起。 比起周围几个手足无措的小组，这两个小姑娘倒是分工明确，不慌不忙，一下子就从数百人的队伍中跳脱出来。 希尔刚想问“威尔曼那边是不是也继续盯着”，抬眼见他又看监控看入了神，神色不明，只好默默咽下嘴边的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防弹车。 车外，留守的军人正在做早餐。 零号部队经常要去一些深山老林执行秘密任务，短则几日，长则数月，有时候要躲开敌人的探测设备，身上不能带储存器，只能就地取材自己煮东西吃，所以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会做两个菜，味道算不得多好，勉强能够下咽。 这次三天三夜，不止那群在校的萝卜头们要集训，他们也得跟着集训。 不过他们的集训任务比较特殊，自给自足走到终点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盯着那群萝卜头们，一人盯一组，监督考场纪律的同时，还不能被发现踪迹。 起初，大多数人认为这个任务并不难，比起从前冒着木仓林弹雨，九死一生去完成任务而言，可以说非常有爱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异想天开了。 如果是简单的任务，他们那位吹毛求疵的长官还会交给他们？能被这位大佬看上眼的，要不就是危险系数高的，要不就是难度系数高的。 俗话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虽然对手是毛都没长齐的萝卜头，却也不能放松紧惕。 当初他们这批人进校的时候，萝卜头们估计还没上学，算算，这也得差了十几二十年吧。这二十几年的代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熊孩子折腾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足够他们这群老大爷喝一壶了。 什么走了一半突然跑到草垛里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实则是在暗中观察附近的监控，顺便看看有没有他们的踪影。 什么误食了毒蘑菇，假装倒地不起，目的还是在引诱他们上当。 更绝的是，居然还有两个小姑娘中途抄近道（小顾同学表示：一派胡言！），硬生生从荆棘草地里穿过去了！ 那条近道原先是他们探路时意外发现的，既然是体能集训，怎么能留一条捷径？ 于是哈里斯大手一挥，从实验室里移植来了一大片荆棘林，若是有人投机取巧，便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即使发现了那条小路，可看到密密麻麻的荆棘林，多半也是望而却步，老老实实原路返回。 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她们的熊胆，为了抄近道，宁可冒险从荆棘林里走？ 可怜那个跟踪她们的兄弟，担心暴露行踪，还不敢用砍刀弄出声响，硬着头皮从里面钻出来了，出来时，前胸后背的衣服上都是一道道划痕。 幸亏衣服料子是特制的，火烧水淹都不会破，否则天寒地冻的，也只能咬牙扛着了。 鼓着腮帮子，猛地吹出一口气，树枝中间的小洞隐约有了火星，一阵助燃的风，让它很快冒出了呛人的白烟。 顾橙子面色一喜，赶紧拿起手边那堆干燥的枯草，缓缓地，慢慢地覆盖在白烟上方，再轻吹两口气，白烟瞬间化作火苗燃烧起来。 “卧槽！橙子，牛逼牛逼！” 双手环成挡风罩，小心翼翼护住火种的温妮看见渐渐亮起来的火光，激动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白净的脸庞不知何时抹上了些许灰尘，一点没了从前富家小姐的骄里娇气。 有了火，接下来就是烤串了。 倒不是储存器里没有锅，只是煮的话太浪费时间，而且不加调料干巴巴没味道，加了调料散发出来的味道又太浓，容易引人注目，索性架在火上烤，吃完还不用洗碗。 “橙子，菜我都串起来了，你负责烤，我去河边接点水，我们下午赶路得带点热水。” 将最后一个蘑菇串在树枝上，温妮拍拍屁股上的雪，起身，拎着锅往河边去了。 赶了一晚上的路，两人粒米未沾，她在做饭方面没什么天赋，要是再不小心手抖把这点吃的烤糊了，罪过可就大了。 都是蔬菜，不用烤多久，但是为了口感，顾橙子翻来覆去烤出点焦味才作罢。 温妮端着满满一锅水回来，顾橙子把烤串均分成两份，然后帮忙架好锅，添了些柴火，两个人才吃起早餐。 千辛万苦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吃上了自己亲手做的食物，成就感瞬间爆棚。 顾橙子嗷呜一口咬下一大块蘑菇肉，略微焦脆的外皮裹着里面软乎乎的肉，可惜没有孜然和辣椒粉，不然味道更棒。 两人并肩而坐，不远处扎着帐篷，跟前熊熊燃烧的火堆噼里啪啦炸出火花，温暖的热空气顺着皮肤往上爬，驱散缕缕寒气。架在火堆上的小锅里时不时传来开水冒泡的声音，在这苍茫寂静的雪地里，演奏出欢快的歌谣。 隔壁一群瑟瑟发抖，啃着冻蘑菇的同行们：“……” 妈的，羡慕嫉妒恨，肿么办！！！ 就在顾橙子吃完最后一个蘑菇，打算洗洗手洗洗脚，窝进帐篷里睡一觉的时候，命运的后脖颈被人死死拽住了。 顾橙子：？？？ 身后那人语气委屈巴巴的：“救苦救难的好橙子啊，你舍得学长们暴尸荒野吗？” “……” 好想跟着喊：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啊…… 后领被人拽着，脚步一动不能动，顾橙子无奈地叹口气，扭头，用比他更委屈巴巴的语气道：“学长，军有军规，违反军规会挂科的。” 马卡斯一听这话，便知道这事有商量的余地，当即抹了把脑袋，笑容满面：“教授说不能互相帮忙，你的确没有帮我们啊，你只是演示了一遍取火的方法，剩下都是我们偷学的，不违规。” 不就是光明正大钻规则的空子？ 顾橙子嘴角一抽：“……学长，你好贼。” 为了填饱肚子，这算不了什么，他双手抱拳，嘿嘿直笑：“过奖过奖。” 其实集训之前，哈里斯隐晦地提醒过他们，这次三天三夜过的是原始人的生活，当时大家都没放在心上。他们天真地以为哈里斯口中的“原始”，和平时野外露营的“原始”是一个级别的。 结果…… 别说便携式炉灶了，连个打火器都不给！ 星际人出远门，已经习惯用营养剂解决饥饿，便携式炉灶都是第二选择，哪怕这些都没有，飞行器上也有点火装置，可以就地取火。 像今天这么凄惨的处境，一辈子可能都不会遇上一次，谁会吃饱了撑的去关心怎么生火？ 而这些在顾橙子眼里就很稀松平常了，毕竟她是个真正的原始人。 食材和营地全是现成的，唯一缺个火堆，山林里最容易取火的方法就是钻木取火。她曾经在电视上看过荒野求生的纪录片，脑子里多多少少留下些印象。 第一次实际操作肯定有困难，她接连失败了好几次，总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烟灰喷了一脸的。 不过后来失败多了，渐渐摸出了经验，只要加快摩擦速度，保证火星不灭，然后迅速盖上干稻草，吹出火苗就行了。 眼下在河边营地休息的大约有两百多人，马卡斯和陆旬一组，没见到穆琳的人影，应该是直接去下个营地了。 这么多人里，成功生火的不是没有，只不过速度最快的还是顾橙子，所以她才显得突兀了。马卡斯开口之前，不少人的目光都在朝她这边张望，不带恶意，却也没什么好意。 想要藏着掖着是不太可能了。 吐出一口浊气，顾橙子正了正脸色：“我只做一遍，学长你认真看哦。” 马卡斯连忙点头，旁边的人听见了，互相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往中心聚拢了几步。 顾橙子捡了两根差不多的树枝，用刀削出尖尖的头，开始现场教学…… “殿下，他们打擦边球！”希尔惊讶地看着屏幕上围成一圈的人。 不一会儿，一簇簇火堆就燃了起来。 这是什么骚操作？明明违反了规定，却不能算证据，毕竟那些火确实是他们自己取出来的，没有假借于他人之手。 手边的清茶荡出一圈圈涟漪，哈里斯斜了眼一惊一乍的希尔，眼神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你今天怎么这么闲？” 希尔全然不知自己招了自家殿下的嫌弃，如实道：“早上刚和凯恩换了个岗。” 昨天夜里他值班，今天白天凯恩值班，没毛病。 可哈里斯却不太乐意了，这家伙不执行任务时，本质就是个话痨，嘴巴呱唧呱唧说个没完，他看个监控都不得安宁。 想了想，问：“威尔曼和黑市那边都安排好了？” 希尔：“安排好了。” 又问：“别墅那边呢？” 希尔：“两个小家伙都还没醒，醒了那边的人会来通知。” 再问：“招待会的场地布置好了？” “殿下，这事您不是交给佐伦先生了？不过他昨天发消息了，说一切准备妥当，这边一结束，正好赶上招待会。”希尔奇怪地皱了皱眉，没注意到旁边人杀气腾腾的眼神，“不过，佐伦先生让我提醒您，前两天王后殿下接见一位伯爵夫人，两人谈话的时候，王后殿下有意无意问到了伯爵家的二女儿。” 大龄恨娶未婚男青年哈里斯：“……” 上午十一点。 顾橙子和温妮从睡梦中醒来。 天寒地冻的睡在野外，纵然旁边燃着火堆，套了睡袋，寒意依旧无孔不入，摧残着身心意志。 就着火堆的余热烘暖了手脚，穿上衣服，到河边洗把冷水脸，彻底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两人收拾收拾行李，准备赶路了。 离开前，顾橙子回头看了一眼，营地的帐篷比来时少了很多，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二的人在睡觉，另外一小部分打个盹儿就走了。 但愿他们不会是最后那五十人。 “橙子？”温妮走了两步，发现后头的人没跟上来，便停下脚步，转身喊他。 顾橙子收回视线：“来了。” 比起从出发点到第一营地的距离，第一营地到第二营地距离缩短了一半。 顾橙子脑中简单描绘了一下地图，犹豫了半晌，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温妮，我想绕过第二营地，直接到第三营地去，你觉得怎么样？” 暴雪将土地覆盖在十几厘米之下，一脚踩下去，雪地上便是一个深深凹陷的坑。 温妮柱了根树枝，东戳戳西戳戳，一边探路，一边谨慎地往前走。 刚才一阵烈风刮过耳畔，风声太大，她没听清顾橙子的话：“你说什么？” 顾橙子双手作喇叭状放到嘴边，重复一遍：“我说，我们直接到第三营地去！” “……” 行吧，这回听清了，听得一清二楚。 然后温妮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一脸的难以置信，就差没明明白白写着“你在逗我”四个大字。 “我的姑奶奶啊，你可长点心吧，第一营地到第三营地，中间的距离起码有昨晚两个那么长，你想为了个期末集训累死吗！” 顾橙子看过地图，这段旅程总共四个营地，按部就班的话三天三夜时间不多不少，可在最后五十名的几率极大。 要想确保自己能够通过考试，且名次中等，中间就必须跳过一个营地，这也是为什么昨天很多人选择一口气直奔第二营地的原因。 按比例算的话，起点到第一营地的距离是“1”，第一营地到第二营地的距离是“0.5”，第二营地到第三营地的距离是“1.5”，第三营地到第四营地的距离又是“1”。 如果跳过第二营地，那么当别人还在第二营地休息的时候，她们甚至可以实现反超。 算算时间，抄近道的那些人应该已经抵达第二营地，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跋山涉水，肯定要休息一个白天，否则体力跟不上。 “温妮，我看过地图了，从第一营地到第三营地之间的路很平坦，几乎是一条直线，比昨晚的路好走，速度快的话，明天早上我们就能到。”顾橙子解释道，“而且我们现在储存器里备了纯净水，有一些烘干的柴火，半路上也有分散的食物，烤烤就能吃，不像昨天走之前，什么都没有。” 之所以昨晚没有直奔第二营地，是因为储存器里没纯净水，脱水是很可怕的，她没把握能一路吃雪吃过去，现在有了第一营地的补给，扛到第三营地应该没多大问题。 花了点时间把理由和温妮解释清楚，顾橙子也不催她下决定，给她一些思考的时间，自己则四处看看，有没有神奇的百宝箱。 昨天晚上捡箱子的时候她就发现一个规律，藏箱子的人似乎很喜欢把箱子放在草丛里或者卡在树杈上，担心他们找不到，几乎每个箱子上都洒了荧光粉，手电筒一关，黑夜里尤其显眼。 得顺便提一句，这里的手电筒是指每个军用储存器自带的照明系统，驱动能源来自于空气中的微量元素，倒是不必担心看不见的问题。 虽然这次说是“原始人”体能集训，但顾橙子觉得卡尔诺还是心慈手软了，没把他们当成真正的特种兵来操练，一些必要的工具还是给的，连食材都是现成提供。 只不过星际人依赖科技太久了，很多老祖宗的东西都被淘汰了，更准确地说，是被丢弃了，才会出现第一营地许多人手忙脚乱生火的场面。 零号部队里的军人之所以会，很大程度上是受他们工作性质的影响。 下发到他们手里的任务，多半要求极强的保密性，而机甲体积太大，稍微动一动就容易暴露目标。一般情况下，为了不打草惊蛇，侦察敌情和勘探地势，军人们都得赤手空拳上阵，因此野外生存的手段是必备的。 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来，多学点东西，多做点准备，说不定战场上就多了一条命。 顾橙子打开照明系统，挨个将周围这几棵树照了一遍，可惜运气不好，什么都没发现。 掸了掸落在衣服上的碎雪往回走，温妮严肃的脸色已经不在，她远远地看见她走来，笑嘻嘻地挥了挥手：“橙子，走！我们干一票大的去！” 这是同意了。 顾橙子打趣道：“这可是你说的，走到半路累了可不许哭，我是不会背你的。” 温妮别开脸，不屑地切了一声：“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我还没那么娇弱。” 临时驻地内。 好不容易换班回帐篷休息的军人脱了外套，半个身子才钻进睡袋，搁在床头的智脑倏地闪了两下。 动作一顿，顺手按下免提，继续往睡袋里钻：“0037。” 这是他在部队里的特殊代号。 “0028。” “哦，是你啊，什么事？” 对面咬牙切齿：“没事，就是想来问候一下我的好战友。” 0037一脸懵逼，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噼里啪啦就跟鞭炮似的炸开了花：“好你个龟孙子兔崽子，你说说我们俩当了多少年兄弟，多少次出生入死，多少次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可倒好，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儿子！老子是中了邪才答应跟你交换任务，在营地烧烧菜站站岗多好，非要来这个鸟地方受这种折磨！” 0037：“……” 0028换了口气，恨恨道：“老子告诉你，回去之后你得亲手给我洗一个月袜子，不然咱俩兄弟没得做！！！” “滴”的一声，怒气冲冲地结束了通话。 “噗呲。” “噗呲。” 满屋喷笑声。 被蜇了一头包的0037黑人问号脸，这人什么毛病！？ 隔壁床一个了解内幕的军人大笑道：“一个月臭袜子，亲手洗？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0037瞪他一眼：“笑屁笑，你倒是别给老子卖关子，是不是出什么情况了？” “大情况没有，就是倒霉了些。我听说他这回跟那两个小丫头，被折腾得可惨了，长官总共就设置了几道路障，让他碰上一个，还是个最难缠的。” 路是他们探的，路障也是他们亲手布置的，0037粗略一想，就将“最难缠”三个字对号入座了。 0037：“你说荆棘林？” 那人挑眉：“可不，出来的时候那叫一个狼狈，鸡窝头就算了，黑不溜秋还不能开照明，绊了好几跤，摔得四脚朝天！哈哈哈哈！” 零号部队的代号都是按照实力强弱排的，实力越强，排名越靠前。 0028平时在部队里考核成绩一向很好，任务交到他手上，执行的速度也很快，这次竟然在两个萝卜头身上栽了跟头，难怪他那么气急败坏了。 0037倒抽一口凉气，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可那不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吗？他现在才过来骂我？” “……” 笑声戛然而止。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觉得后背刮过一阵冷风，脊梁骨凉嗖嗖的…… 夕阳落下，天空像被墨水涂抹了一般浓黑起来。 或许是距离宇宙更近了，德古拉一到了晚上，总是满天挂满星辰。在白茫茫大地的衬托下，星空更加深邃幽蓝，冬夜的孤独和凄凉感扑面而来。 顾橙子打开照明，入眼处皆是一片漆黑，好在这个时代不信仰鬼怪传说，就算有兽族和虫族，也都在几亿光年之外，夜晚反倒没什么可怕了。 “温妮，前面有块大石头，要不要休息一下？” 走了大半天，双腿都发酸，温妮体力消耗得厉害，喘着气连连点头。 顾橙子扶着她走到石头上坐下，从储存器里拿出两个水壶，温度还有点烫，一个递给温妮：“喝吧，暖暖身子，别等凉了，还得趁热塞回去。” 大冷天有一杯热水，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储存器虽然有保温功能，却不能加热，烫点就烫点了，总比冷了要好。 摸出地图看了看，顾橙子露出一抹笑意：“我们走得很快，天不亮应该就能到了。” 一路上，又发现了三个百宝箱，出乎意料的是，其中一个箱子里不仅有食材，还有几条营养剂。 量不多，大概够两个人半天的消耗。 另外两个箱子里没有。 顾橙子猜，没准越往后走，这种带营养剂的百宝箱会越多。 拆了两条营养剂，一人一条，补充一些体力。 一入嘴，苦得顾橙子差点吐出来，又苦又涩，还有种辣嘴的感觉，后劲直冲脑门，远不如她初来星际时尝的那种口味好喝。 果然，这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想用这些营养剂代替食物，就得让舌头遭殃。 “呕——” 温妮干呕一声，猛捶胸口，强忍吐意咽下了嘴里的营养剂，欲哭无泪地翻了个白眼，“太他妈丧心病狂了，那个老变态连这种口味都能研究出来，是想毒死谁？？？” 顾橙子默默望天：“……” 三个月来，她亲耳听着这位大小姐对某人的称谓从“长官”演变成“老变态”，已经见怪不怪了。 48 这些营养剂的口味确实一言难尽, 但效果不错, 稍作休息, 再喝点热水，消耗的体力很快就补充了回来。 停留了大概十五分钟的样子, 两人整理行囊, 继续赶路。 这片森林极大, 放眼望去, 尽是粗壮高大的参天老树, 还有两条蜿蜒的山脉。 出发前卡尔诺给他们发了一张地图, 上面标注了每个营地之间的距离以及主路线，当然, 还有另外几条备选路线, 看上去路程短些。 不过顾橙子不打算去投机取巧，她和卡尔诺认识快一年了，多少了解一些他的脾性。 这家伙平时性子温吞得像只树懒，很好说话，尤其是嘴巴里吃着食物的时候, 不论她说什么他基本都会同意。 可要说真的什么都同意，又不太对。比如在一些原则性问题上, 他经常是前脚点头答应了，后脚就翻脸不认人了。 记得有一回她感冒发烧，尽管吃了药后, 药效很快就来了, 可她躺在软乎乎的大床上实在不想出门, 想了想，便发短讯给他，说晚上请假一次。 当时他怎么回的来着？貌似是干脆利落地回了一个好字。 顾橙子还以为他终于有点良心了，没想到七点刚过，楼下门铃就响了。 那宛若催命符的门铃声她至今还记忆犹新，门外那人似乎都牟足了劲和她干上了，一直按个不停，大有一种“你不开门，我就赖着不走了”的气势。 忍无可忍，又担心扰民，还是下楼开了门。 卡尔诺跟个门神似的，直挺挺站在门口，见她穿着睡衣，顶着鸡窝头出来开门，居高临下睨了一眼，随即二话不说，扛着她就扔进了飞行器。 对！没错！就是扛！ 扛麻袋那种姿势！ 顾橙子被他一路颠得差点要吐了，胃里一阵翻涌的恶心，还没吐出口，就听他慢悠悠地说：“你要是敢吐出来，今晚我就把你扔在森林里。” 顾橙子：“……”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有些回忆，想想都是仙人掌，扎得人心疼脸疼，反正经此一遭，她是再也不会相信卡尔诺的“一时心软”了。 转念又想到地图上那几条捷径，顾橙子默默打了个红叉叉，表面上看着是挺诱人，可谁进去谁知道，没准里面就藏着埋伏，或者半路上挡了只拦路虎。 保险起见，她还是老老实实走主路吧。 临时驻地内。 冬日的夜晚比起白天更加寒冷，守夜的军人却不见丝毫懈怠，顶着刺骨的寒风在雪地里站岗。 能源装甲车内，数十幕监控画面整齐罗列在一面显示器上，如同放电影一般，将每个人的境况播放出来。 有人惰性不改，依然在第一营地休息，有人不甘落后，半夜顶风冒雪赶路，有人贪心不足走捷径却遇上阻碍，不得不原路返回，还有人体力不支，一头昏倒在雪地里…… “这个，带回来。”哈里斯指了指那个不省人事的男生，翡翠绿的瞳孔里看不出半点情绪，一字一句吐出来的话却冷淡而残酷，“成绩不合格。” 凯恩板着脸，毫不犹豫地在男生名字后批了个零蛋。 战场上需要的是勇夫，而不是莽夫。 在没有准确的自我认识之前，全凭一腔孤勇冒然连夜赶路，结果体力不支倒在雪地里，如果在真正的战场，不仅他会死，连前去营救的同伴都会被拖累下水。 又扫了两眼其他的屏幕，除了极个别偷懒的，大多数人的进度都差不多，地图上标的是大致方向，不是单指某条道，所以遇到一起的队伍并不多。 几十副画面大同小异，要不就是赶路，要不就是睡觉，看多了就没意思了。 哈里斯抿了抿唇，觉得有些意味阑珊，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控制住爪子，在总控板上轻轻点了点。 接受到程序指令，监控大屏开始飞快滚动，而后跳出一副单独的画面，哈里斯虎着脸将它放大放大再放大，直到人物面部表情变得无比清晰，才心满意足地停手。 凯恩看到监控中那张熟悉的面孔，眼皮一跳，下意识往旁边瞥了一眼，却只看到哈里斯精致的侧脸。 显然，心情不错。 “后面的人活干完了？” 凯恩立刻收敛神色，正色答：“是的，按照您画的方位走向全部准备好了，需要让他们发来检查一下吗？” 工程太大，时间又紧，做出来的效果有些粗糙，凯恩原本想把效果图放出来给哈里斯看看，可他一说完，空气就安静了下来。 凯恩：？？？ 满头雾水的凯恩抬了抬眼，想再次征询殿下的意见，却见桌边那人一副请勿打扰的模样，全然忘记旁边还有个大活人在喘气。 不知在画面上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狭长的眼睑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食指微屈着抵住唇瓣，似乎是想掩饰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不透露他的好心情。 “……” 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现自家殿下行为如此怪异，凯恩心中忧虑颇深，要是再这么下去，城堡的御厨是不是得换人了？ 入了夜，温度骤降，早上融化的雪水结成了冰。 顾橙子艰难地将腿从厚厚的雪里拔出来，下一秒，却冷不丁踩到块光滑的冻冰，只觉得眼前一晃，瞬间天旋地转。 “卧槽！！！” 落后几步的温妮看到前面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惊叫一声，而后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仰面摔得四脚朝天，像只翻了壳的乌龟，半天没爬起来。 温妮：“……”好想笑。 积雪松软，顾橙子渐渐扑腾不动了，索性放弃挣扎，呈大字型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几分钟后，温妮使了吃奶的劲儿才将她拉起来。 “橙子，有没有摔到哪儿？怎么这么不小心。”温妮帮顾橙子拍去衣服上沾着的碎雪。 雪天路滑，她们脚上虽然穿着防滑鞋，但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不会摔跤，她走的时候很当心，有意放慢了步伐，顾橙子就完全相反，对这些小细节一点不上心。 温妮顿觉心累，又担心她哪里摔坏了，忙皱眉问：“摔疼了没？要不要紧？” 顾橙子摆手：“没有没有，皮糙肉厚。” “你还好意思说！”温妮没好气地瞪她，“还好才下了雪，不然你这一摔，恐怕得横着回去了。”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顾橙子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吃一斤长一智，放心，我接下来肯定不会摔了，我们继续走吧，离第三营地应该不远了。” “先等等。”温妮眼见她又要闷头往前走，急忙喊住她，然后四处看了看，在一棵树下捡了根粗树枝，削掉上面旁生的树杈，递来，“送你一条腿。” 顾橙子愣了愣，伸手接过。 树枝掉落在一棵四季常青的老树下，繁密的树叶挡住了降雪，所以摸上去还是干燥的。 突然间，心里像是有团东西冒了小火苗，温度高得惊人。 顾橙子握住那根简陋的拐杖，粗糙的树皮在掌心里擦过，沉默半晌，才说：“谢谢。” …… 又是云开日出之际。 清晨，一缕霞光穿过朦胧似幻的云雾，泼洒在天地间，枯落的古树笼罩在一圈圈金色的光芒之下，沉寂的黑夜彻底被驱逐。 第三营地的环境比起第一营地要好些，数百万年的风蚀掏空了小半座山体，形成了一处巨大的天然洞穴，不仅能遮风避雨，洞内甚至还有一眼山泉，水流顺着岩壁一点点汇聚到凹处，叮咚作响。 顾橙子和温妮并不是来得最早的，还有五六组人也到了，不过这些人里，她们是来得最早的女生队伍。 看到忙忙碌碌的十来个人，顾橙子不由地松了口气，这证明她的推断没错，若是按部就班，每个营地都停下休整，那么挂科是板上钉钉的了。 走了一个下午再加一整晚，双腿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随处找了块没主的空地，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一屁股就坐下了。 撸起裤腿，极致的低温已经让小腿冻得通红，脚踝上也有些磨损破皮，总结四个字，就是惨不忍睹。 连她这个糙惯了的人都如此，更别提娇生惯养的温妮了，脱掉袜子，脚后跟都磨出血了，伤口不大，但看起来十分骇人。 兴许是心里也害怕，痛感更甚，她疼得直抽凉气，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 顾橙子想起储存器里似乎有常用药，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一小瓶红色药水。 看来卡尔诺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你先别动，水壶里的水喝完了，我先去接点水，把血冲干净才能上药。” 温妮委屈巴巴地点头，这会儿倒是连骂人都忘了。 接了一壶水回来，顾橙子让她自己动手清洗，有时候处理这种伤口，自己反而比别人更舍得下手，连带着药水一块放在她手边，自己则把储存器里的干柴火拿出来。 昨晚着急赶路，也没用得上这些东西，现在倒是有现成的用，省得她再浪费时间去捡了。 一回生二回熟，火堆很快燃烧起来，冻僵了的手指终于感受到温暖，顾橙子眯起眼，舒服地喟叹一声。 那头，温妮已经上完药，穿好鞋子走过来。 星际的医疗水平很高，药效发挥得快，涂抹完晾几分钟，药水渗进皮肤，伤口便不再疼痛。 不过昨晚鞋子在雪水里浸湿了，长时间捂着伤口也不好，两人只能尽快做好准备工作，然后窝进睡袋里，将鞋子袜子挂在火堆边烘烤。 和昨天一样，分工明确，帐篷搭好，一个人洗菜做饭，一个人烧水捡柴。 这次路途长，捡到的百宝箱零零散散有十来个，每个宝箱里的东西都不多，但集中起来，够吃两三顿了。 顾橙子洗完菜回来，和温妮一块把菜串起来，简简单单烤熟后，狼吞虎咽地吃完，疲惫的她们已经顾不上味道好坏，反正能吃就行。 吃完手里的树枝棍往火堆里一扔，旁边插上架子晾衣服和鞋子，稍微梳洗一番，也不管旁边人朝她们投来的震惊目光，倒头三秒入睡。 洞里其他人：“……” 这动作熟练的，怕不是哪来的野人吧…… 49 洞穴外, 寒风吹得更加猛烈起来, 擦着岩壁呼啸而过, 分外扰人。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帐篷上, 然后被反弹落地, 睡梦中的顾橙子皱了皱眉, 无意识嘟囔两声, 又往睡袋里缩了缩。 “唔……烦死了……” 话音刚落, 肩膀被人使劲推搡了两下。 “橙子橙子, 快醒醒，外面好像吵起来了！” 温妮在帐篷被砸的时候就彻底清醒了，这天寒地冻, 又是在野外, 她本就睡得不踏实, 稍微一点动静都能把她吵醒。 那些人越吵越厉害，这会儿已经开始扯嗓子对骂, 甚至还有动手的趋势, 她心头一跳, 一边伸手去推身边熟睡的顾橙子, 一边拉开帐篷的拉链，探头往外看去。 外面动静闹得那么大，顾橙子再困也睡不着了, 索性翻身坐起, 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这群人是吃饱了撑的, 还是嫌这两天不够累，居然还有闲功夫吵架？” 温妮观察了一圈情况，突然蹭的一下缩回头，脸上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满是惊愕之色：“不对啊，这什么情况？！那两人怎么吵起来了？” “哪两人？” 温妮摸着下巴，看得正起劲，根本没空搭理她。 顾橙子一时无语：“……我还是自己看算了。” 指望温妮给她说清楚是不可能了，顾橙子套上外套，扒开帐篷，打算自己一探究竟。 刚一冒头，才看到不远处那群互相推搡的人，视线一晃，就见一团拳头大小的白色不明物体从天而降，跟砸地鼠似的，“啪叽”一声，准确无误砸在她的脑门上。 …… …… 顾橙子：流年不利，看个热闹也有生命危险。 默默缩回脑袋，把脑门上残留的碎雪抹掉，顾橙子长长叹了一口气，两腿一盘，老神在在地原地打坐。 “……橙子？”温妮见她这幅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抽搐着嘴角，憋着笑慰问一句。 顾橙子有气无力地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别喊我，我想静静。” 她很不给面子地噗嗤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够了，转头看向顾橙子：“不过说来奇怪，袁钰和雷尔夫怎么会吵起来？这两人不是一组的吗？” “袁钰和雷尔夫？”顾橙子一愣，“外面吵架的是他们？” “你刚才没看见？他们两个吵得面红耳赤的，旁边人拉都拉不开。” 顾橙子哀怨地看她一眼：“刚出去就被砸回来了。” 温妮：“……不好意思。” 得知吵架双方是袁钰和雷尔夫，顾橙子不禁陷入沉思。 这堂理论实践课开的时间不长，大家在一起相处了三个月，虽然彼此之间称不上熟悉，但点头之交是有的。 这次期末考核集训一共一百五十组，每个组的组员都是自己找的。 有些是关系好，比如她和顾橙子这样的，也有些是强强联合，比如马卡斯和陆旬，袁钰和雷尔夫，最后还剩下一些人，抽签随机组队。 事实上，这种自由组队方法并不公平，因为不论是实力强的，还是实力弱的，都很容易抱团排外，反而影响最终考核成绩。 但据她所知，卡尔诺那个人向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既然让规则变得不公平了，说不定后面就在偷偷摸摸憋着什么大招。 毕竟一路走来，除了累点饿点，体力消耗得快点，几乎没遇上大困难，顾橙子不太相信卡尔诺会让他们顺风顺水地通过考核。 这般想着，外面渐渐没了声。 顾橙子和温妮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一前一后走出帐篷。 那两人在众人的劝说下，总算停息了战火，却各自占据一角，冷着脸互不搭理。 气氛异常僵硬。 过了一会儿，作为学生会主席，陆旬被人推出来当和事佬。 他多半是不情不愿的，一双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顾橙子觉得，要不是他肩上还挑着学生会主席的担子，恐怕看都不会看一眼，直接掉头走人。 现在可是在期末考核，不是平常时期，这山洞里到处藏着监控摄像头，摄像头后还坐着主考官，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稍微出点差错，低分就不说了，挂科都有可能，换成别人，谁愿意掺和这些破事？ 更何况，当初队友明明是自己找的，就算不喜欢，咬着牙也要忍下去。 像袁钰和雷尔夫这样不管不顾，当众动起手来，闹得所有人都不安生的，简直是米缸里的两颗老鼠屎！ 陆旬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他们暴揍一顿的冲动，慢吞吞走到两人中间，摆手道：“行了，别瞪了，你们就是眼睛瞪得再大，也不能瞪死对方。我看集训前组队的时候，你们不是还搭肩搭背的，怎么这会儿功夫就闹翻了？” “谁跟他搭肩搭背！” “谁跟他搭肩搭背！” 众人：“……” 顾橙子忽然福至心灵，难怪这两人会凑成一组，这臭脾气，其他人估计一分钟都受不了。 “是我口误。”陆旬揉了揉额，将快要暴起的青筋压了下去，“可你们两个再怎么吵，像刚刚那样动手就不对了。倒不是我想劝你们，只是现在是在期末考核期间，一举一动都得注意，你们要是哪儿不痛快了，干脆挑个没人的地方，放开膀子打一架，也好过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起来，让大家跟着你们遭殃扣分。” 兴许是没了耐心，他不再顾及同学情谊，说话毫不留情面。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圣人，做不到宽宏无私。 陆旬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告诉雷尔夫和袁钰，你们在野外爱怎么打架是你们的事，但是别跑来山洞里拖累其他人，否则引众怒，管你们谁对谁错，通通得完蛋。 要不是场合不对，顾橙子简直想站起来给陆旬鼓掌了，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看到那些大家族的天之骄子们或坐或站，一个个都将表情管理得很好，脸上只有疲惫的倦意，没露出半点多余的情绪，便索然无味地收回了视线。 那头，袁钰和雷尔夫听完陆旬的话，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再发不出声音。 他们虽不是什么勋贵子弟，但家境不差，从小家族长辈多多少少和他们讲过圆滑处世的道理，尤其是进了联邦军校后，更是耳提面命。 这个学校太过特殊，背后站着的是帝国政府和国王，随便走两步，没准能碰见个和城堡里那几位沾亲带故的，要不就是现任重臣的孩子。 别看大家平时一团和气，见了面打招呼，那不过是因为没有利益纠葛，又需要搭建人脉关系网，一旦触及利益，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是说抛弃就抛弃了。 所以进入学校的第一天起，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可以得罪，大家心里都是有谱的，各自把握分寸才能相安无事。 他们刚才不管不顾闹了一场，无异于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得罪人而不自知。 袁钰脑子转得比雷尔夫快多了，不过眨眼间，利害关系全都分析了一遍，心随之凉了半截。 他当机立断，收敛神色，对着所有人深深一鞠躬：“对不起，是我们冲动了。” 在星际，鞠躬是非常郑重的一件事，代表了一个人最诚挚的歉意。 看到队友二话不说，先弯腰鞠躬，雷尔夫迟钝的大脑猛地意识到不对劲，来不及懊悔，连忙也跟着鞠躬道歉：“对不起，是我们的错。” 安静了片刻，始终没人说话，陆旬大概能猜到每个人心里的想法，也不为他们两个开脱，只道：“既然诚心道歉，就先说说原因，我到的时候，看到你们两个正要往下个营地去，是不是中途有什么情况？” 袁钰和雷尔夫是这次集训进度最快的小组，顾橙子和他们没说过话，但认得出脸，依稀记得她和温妮还在生火，这两人就已经窝进帐篷睡觉了。 她以为等自己睡醒，他们至少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居然又回来了。 “本来我们是要往第四营地走的，可走到半路，不得不退回来。”袁钰似乎想到什么糟糕的事情，扭头瞪了一眼雷尔夫，又被雷尔夫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他不再搭理他，别过脸，继续说，“我们走了没多久，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突然出现了一道沟谷。” 听到这儿，旁边有人惊讶地问：“沟谷？” 袁钰点头：“对，几十米深，十米宽。” 那人一嗤，明显不相信他的说辞：“开玩笑吧，要是有这么深的沟谷，地图上会没有标注？” “你要不相信就自己去看看！”旁边的雷尔夫一听他这幅不屑的语气，顿时按耐不住了，“以为我们稀罕骗你？” “你……”那人没想到雷尔夫和袁钰都闹得不可开交了，竟还帮他说话，一时被怼得下不来台，脸色一阵红一阵黑，“雷尔夫，你到底哪头的！” 雷尔夫理直气壮：“你管我哪头的，反正不是你那头。” 众人：“……” 顾橙子倒是多看了他一眼，敛眸暗自思忖。 这个雷尔夫有意思，前一秒还在翻白眼，后一秒就开始护犊子，真香打脸现场啊！ 那人见雷尔夫这么不识趣，张嘴还想怼回去，却被陆旬丢了一记眼刀：“詹森，安静点。” 袁钰说的要是真话，那么后面的路就麻烦了，这沟谷来得奇怪，他们现在没有机甲，想要单凭两条腿越过一道十米宽的深沟根本不可能。 陆旬眉头紧锁，拿出地图，蹲在地上摊开，指着一条路线问袁钰：“确定是主路上的？” 袁钰点了点某处：“不会错，大概在这个位置，很长的一条沟谷，基本上拦截了整条路。”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人纷纷变了脸色。 “卧槽，不是吧，这无缘无故地上还能裂开一条缝？” “你傻啊，这怎么可能！德古拉都多少年没地震了，就算有这条沟，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地图上肯定会标。” 不是天灾，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人祸。 顾橙子下意识抬头望山洞顶上望去，摄像头藏得太隐蔽，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知道，那个始作俑者肯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或许，嘴边还挂着阴恻恻的笑。 而此时，正叼着牛奶棒，啃得嘎嘣嘎嘣脆的哈里斯：“哈。” ※※※※※※※※※※※※※※※※※※※※ 这章所有2分留言，截止下一章发布前，全部20晋江币，晋江扣除手续费后发送到账户。 50 凭空冒出来一条地图上没标注的深沟, 这个突发情况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而顾橙子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翻储存器。 之前砍荆棘林的刀, 擦伤口的药水, 都是在储存器里找到的，说明卡尔诺已经预料到了他们会遭遇的各种情况，甚至某种程度上，是在给暗示。 既然如此，那肯定也有对付这条沟的方法，否则所有人都过不去，这个期末考核就毫无意义了。 “有了！” 温妮循声望来，发现顾橙子手里抱着一团绳子，整个人笑成了一朵摇曳的向日葵，立马看穿了她的想法, 犹豫一瞬，还是决定打破她的幻想：“橙子, 这些没用，我早看过了，总共才几米长，就算我们的两根绳子接到一起, 长度也碰不到底。” 用那瓶药水擦伤口的时候, 她就意识到了储存器的用处, 临睡前将里面的东西都查看了一遍，这根绳子自然没逃过她的眼睛。 压缩材料制成的攀登绳坚固无比, 承重上百吨都不是问题, 不过一拉开才知道, 一根绳子的长度将将六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干什么都不太适合。 好不容易在茫茫大海里找到了一叶扁舟，却兜头被巨浪打翻，顾橙子心中的小火苗瞬间熄灭。她撇撇嘴，顺手又把绳子重新扔回了储存器，说话气息都弱了一分：“难不成要走近道？” 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 温妮思索了片刻，不作回答：“不着急，先观望一下，另外……”她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嘿嘿，我还挺好奇，雷尔夫和袁钰到底是为什么闹翻的。” 顾橙子：“……” “你们回来的时候，还有看到别人过去吗？”陆旬记下沟谷的位置，一边收地图，一边问道。 袁钰凝神想了想，轻轻摇头：“我们回来那条路上没有看到人，其他路我就不清楚了。” 陆旬又看向雷尔夫，他还是黑沉着脸，一幅郁闷到不想说话的样子，这让陆旬越发好奇了：“你们两个都没办法？” 提到这事，袁钰稍微缓和下来的脸色又崩了，重重一哼，冷声道：“当然有办法，结果全让这个猪队友搞砸了。” 想到当时惊险的一刻，袁钰现在还觉得心有余悸。 “你说谁猪队友！”雷尔夫炸毛，“好你个袁钰，自己重得跟头猪一样，还有脸说我？若不是你压断了树枝，我就不会为了救你差点掉沟里去，还不如让我先上！” 他火气一上脑，声音就没压住，大风一吹，瞬间传遍了半个山洞。袁钰瞥见其他人震惊的目光，耳根子火辣辣地发烫：“真好笑，上回体测表上是谁比我胖三十斤，现在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如果换你先上，到时候树枝一断，拖都拖不动，想死别带上我，猪！” 吃瓜群众：“……” “他妈的，死芋头，你是不是又想打架！”被戳痛脚的雷尔夫忍无可忍，开始撸袖子，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 陆旬一见情况不对，连忙拦在两人中间，哭笑不得道：“冷静冷静，千万别动手，都悄悄气，各退一步海阔天空。而且我看你们谁也不胖，问题可能出在那根树枝上，也许是冬天上冻，树枝脆弱，才一压就断。” 顾橙子从这只言片语里脑补出了完整画面。 他们应该是把两根绳子连在了一起，然后一头投掷到对面的树杈上，一头由体重较重的雷尔夫拽着，只不过袁钰在爬的时候，那树枝不堪重负咔嚓一下断了，雷尔夫为了救他险些掉沟里去。 至于两人的矛盾点…… 啧啧。 没想到体重这种问题，不止女生在意，男生也一样…… 原先大家还对袁钰和雷尔夫有很大意见，这会儿听他们跟唱双簧似的，互相拆台，又觉得一阵好笑，心头那股不满顿时散去大半。 这道沟壑的出现，打乱了不少人的计划，顾橙子收拾行李时，看到很多人往别的方向走了，大概是决定去试试另外几条路线。 不过顾橙子和温妮商量了一下，还是全票通过按照原路走下去的方案。 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反正路不远，实在没办法，回头换条路也来得及。 下午的温度是一天中最高的，阳光洒在身上，带了微微暖意，倒让这条路显得不那么难走。 半个小时后，她们停在袁钰说的深沟前。 稍稍探头，只往下扫了一眼，顾橙子便立马没了脾气，心想卡尔诺挖沟的时候肯定费了不少劲。 耳边尽是鬼哭狼嚎般的风声，顾橙子打了个哆嗦，后退两步，转头认真地看着温妮：“温妮，我现在特别同意你的观点。” 温妮感到奇怪：“什么观点？” “艾德文他的确是个老变态。”这可真是人间真理。 温妮：“……” 树杈上猫着腰的0028：“……” 监控外，正在埋头拆小饼干的变态本态：“……” 如同按了暂停键，哈里斯拆饼干的手静止在半空，良久，终于有了动作。 他修长的食指摁住总控台的一个按钮，眸子紧紧盯着画面上某个毫无察觉的女人，慢吞吞吩咐道：“给我砸她。” 0028愣是从这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咬牙切齿：“……是。” …… “啪！” 一声脆响之后，顾橙子反应慢半拍地捂住惨遭偷袭的后脑勺，她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地嘀咕：“是我的错觉吗，我好像又被砸了。” 温妮低头看了看她脚下的一团碎雪，同样一脸懵逼：“……好像……不是你的错觉。” 被深沟拦路，还被从天而降的雪团砸了脑袋，这得什么样的狗屎运才能被她遇上！顾橙子不由得悲从中来，捂着脸抽泣两声。 温妮被她这说来就来的眼泪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安慰她：“别哭，可能是树上被风吹下来的雪团，刚好砸你头上了。” 她话音刚落，顾橙子一下子拿开手，露出那张干净白嫩，完全没有泪痕的小脸，愤愤反问道：“你信吗？” 看似反问，实则心中已有答案。 温妮无声舒了口气，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只能在她的眼神攻势下实话实说：“不信。” 想了想，又底气不足地说，“我觉得，你下次还是别背后骂人家了。” “当面骂？” 温妮摸了摸鼻子：“……当面最好也、也别骂。” 顾橙子：“……” “温妮，你变了。”顾橙子痛心疾首，“你这只双标狗，明明以前只双标别人，从来不双标我的！” 温妮语重心长道：“没办法，威武咱们还是得屈啊！” 顾橙子：“……” 顾橙子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狠狠记了那狗男人一笔，当务之急是先通过考核，等回去之后再找他算账。 眼前的深沟开凿得很仓促，两边崖壁上各种凹凸不平的石块裸露出来，完全不像被烈风侵蚀过的光滑平整的样子，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危险。 万一不小心掉下去，哪怕不直坠沟底，撞到崖壁上恐怕也是半条小命升天了。 迎面望去，恰好可以看见对面某棵树上，那延伸出来的一根断枝，连接树干的地方不过大腿粗细，积了不少雪。 有前车之鉴，顾橙子不想冒险尝试相同的方法。 温妮四下环顾一圈，周围除了雪就是树和石头，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干净得让人烦躁，不免心生退意：“橙子，这地方空荡荡的，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短时间内想过也过不去，不如还是换条路走吧？” “诶！橙子！温妮！”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两人回头，远远看到一群人朝这边走来，带头的正是陆旬，他身后还跟着马卡斯，袁钰和雷尔夫等人。 汇合后，顾橙子浅浅笑道：“学长，你们来得真巧，我正好要去找你们。” “找我们？”陆旬挑挑眉，表情颇为耐人寻味，“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是有事要我们帮忙？” “我想到过去的办法了，就是有点累。” 她刚才在沟谷边转了转，隐隐有了些想法。 崖壁粗糙，一看便是机甲连夜挖的，所以沟谷的走向才会和风向相吻合，从而加剧了谷内的狂风，这意味着，储存器里的绳子根本派不上用场。 细细的一根绳，扛不住这么快的风速，他们现在需要的东西，最重要的不仅是够长，还必须够重，二者缺一不可。 她说完，陆旬和马卡斯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一抹了然。 马卡斯笑容不变，故作神秘道：“好巧，我也有办法了，不如我数三二一，一起说？” 顾橙子有些惊讶，不等她细想，马卡斯已经数到了“一”，她下意识将答案脱口而出。 马卡斯：“树。” 顾橙子：“砍树。” 果然。 聪明人想的就是一样。 顾橙子眼角弯弯：“学长，你真聪明。” 马卡斯拱手抱拳，文绉绉道：“不敢当，学妹青出于蓝。” …… 这砍树是个体力活，尤其是要砍十米多高，几人合抱的大树。 至于规则里说不允许互帮互助，顾橙子和马卡斯不以为意，轻车熟路地发挥自己的优势。 顾橙子：“学长，待会我们这些人一人砍一刀，记住要拿自己的砍刀，别拿混了。” 谁说他们互帮互助了，明明每个人都砍自己的，只不过凑巧砍在一棵树上而已。 沟谷两边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树，挑了一棵最靠近边缘，叶子又落光了的老树，顾橙子扭了扭脖子，对准树干底部，高高举起砍刀，大喝一声，使劲砍下第一刀。 一刀下去，寒光闪过，带起一阵疾风。旁边几人只看到那把刀从眼前一晃而过，轻而易举削掉了外层的树皮，然后刀刃死死嵌进了树干里，再也看不见刀背。 老树剧烈地一抖，哗啦啦落下一层积雪来。 马卡斯嘴角一抽，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心脏颤抖，这刀至少得有七八厘米宽吧…… 刀嵌入太深，顾橙子使了点力气，没拔出来，只好一脚踩在树干上，咬着牙手下一用力，duang的一声，连人带刀一屁股墩坐在雪地里。 老树又一抖，仿佛要把树上的雪都给抖下来。 众人：“……” 一时间，天地间万籁俱寂。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半月乔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1 最后一刀还是顾橙子下的手。 几十刀下来, 刀刃被磨得不如之前那般锋利, 但老树已经摇摇欲坠, 只需要轻轻一下就能砍倒。 顾橙子看了看沟谷的方位，给陆旬他们比了个手势：“学长，我要砍了，你们走远点，别被树枝刮到了。” 陆旬连忙拉着一众人往旁边闪了几步，站到安全区域：“行了，砍吧。” 亲眼目睹了顾橙子的凶残后，他现在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说不出的复杂, 感觉有一点吃惊，有一点赞叹, 甚至还有一点劫后重生的庆幸（？）。 陆旬瞥了一眼正在给顾橙子加油助威的温妮，心中顿悟。 难怪两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能在集训中和一群大男人齐头并进，看起来还游刃有余，并没有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原来关键点在这儿。 一匹深藏不露的黑马, 外加一个聪明细心的队友, 这样的组合，虽说不能一举碾压所有人, 但最终成绩绝对亮眼。 正想着, 那边突然“嘭”的一声巨响, 如闷雷般惊天动地，似乎连脚下的大地都在震动。 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四周一阵碎雪飞扬，晶莹的雪花从半空中纷纷扬扬飘落下来，让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陆旬挥开尘雪，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那棵几分钟前还摇摇欲坠的大树此刻已经横倒在沟谷两岸之间，担当起桥梁的责任，而原地只留下断口整齐的树桩。 顾橙子抖了抖帽子上的雪，将濒临报废的砍刀扔进储存器，小跑到温妮身边，朝陆旬几人招呼道：“学长，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 说完，不等几人反应，拉着温妮就走。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边桥已经架起来了，后面的人得到消息肯定源源不断赶来，趁大部队没来之前，得赶紧抢占先机。 怎么说这桥也有她们的一份功劳，累死累活大半天，哪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临近半夜，总算一口气走到了第四营地。 没了万家灯火，森林里的夜晚比城市更加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人类的眼睛在这种环境下派不上任何用场，顾橙子好几次都险些在雪地里迷了方向。 好在运气不错，七拐八弯的，还是摸着黑找到了目的地。 只是不知道卡尔诺在其他路线上布置了什么陷阱，她们居然成了第一个到营地的小组，连马卡斯和陆旬都被甩在了后面。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说明她们的考核成绩不会太差。 两天的朝夕相处让顾橙子和温妮已经非常有默契，一到营地，放下包，谁应该做什么都心中有数，稍作休息便干活去了，不必再多费口舌。 于是，当其他人灰头土脸赶到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角落里那顶孤零零的帐篷，旁边燃烧的篝火堆用一圈石头围起来，两双潮湿的鞋袜放在不远处烘烤。 许是橘黄色的火光太暖，他们愣是在这寂静寒冷的冬夜里，感受到了一种野炊露营的逍遥之意。 当然，最逍遥的还是帐篷里睡觉的人。 陆旬默不作声地站在人群里，任凭旁边窃窃私语不断，表情平静而麻木。 这次集训顾橙子给他带来的惊讶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牛逼，刺激受得多了，也就习惯成自然，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想想三天前他还和马卡斯说，不知道这两个小学妹能不能通过考核，现在看来，他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一个青铜竟然去担心王者？？？ 第四营地是最后一个休息点，再往后走就是终点。 顾橙子睡到自然醒才起来，彼时帐篷外天色大亮，眼睛一时难以适应这么强烈的光线，只好闭上眼再躺一会儿。 隐隐约约的，能听见外面传来的说话声，因为帐篷距离营地中央比较远，倒不是很吵。 旁边的睡袋已经收了起来，摸了摸，还有余温，温妮应该起来没多久。 最后一天，养好精神，可以一鼓作气冲到终点。 顾橙子把剩余的食物全烤了，吃了一大半，留下一小部分路上当做点心，反正放储存器里也不会坏。 “还好，后面的路不长，就是要翻一座小山。”顾橙子习惯出发前先看看地图，省得走到半路迷路，还要停下研究路线。 这片森林里有两条主山脉，还有不计其数的小山丘，事实上也不算山丘，就是风堆起来的小山坡，普遍不高，只不过下了雪，路稍微难走些。 顾橙子用绳子两头把自己和温妮绑在了一起，这样温妮爬不动了，她能拉她一把。 上山的路被大雪埋住了，放眼望去全是白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顾橙子垂下脑袋，惆怅地叹了口气，只能认命地用树枝一边戳，一边磕磕绊绊往前走。 不知不觉间，天空又飘了雪，漫天的雪花飘下，很快掩盖了她们走过的痕迹。 太阳升至顶空之际，她们终于从山上下来，隔着老远，便瞧见那一片银白的天地间屹立着一排黑黢黢的庞然大物，像是大米粥里的黑芝麻，显眼到让人无法忽视。 短短三天时间，再见到这些大家伙时，顾橙子莫名鼻头一酸，竟有种劫后重生的感动。 当了三天的野人，她可算解脱了！ 吸了吸鼻子，抬脚往终点走去。 意料之中的，她们并不是第一名，有些争强好胜的队伍天不亮就出发了，走路速度又快，自然比她们更早到达，其中包括陆旬，马卡斯，袁钰和雷尔夫了。 一群人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谈天说地，气氛和谐，看到两人来了，当即有人举起手，笑眯眯地打招呼：“橙子，温妮，快来，这边有位子！” 顾橙子有些意外他的热络，面上却不显半分，从容地答应了一声，在他指的地方坐下。 一坐下，才发现左手边的人分外面熟，戴着帽子，衣服的拉链拉到底，挡住了鼻子以下的部分，只留一双漂亮灵动的眼睛在外面。 她一抬头，和顾橙子对了个正着，大眼瞪小眼看了会儿，顾橙子试探性问道：“穆琳学姐？” 穆琳点了点头，面露笑意：“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我了。” 顾橙子腼腆一笑，心想还真被你说对了，包得那么严实，跟襁褓似的，她差点就忽视了，嘴上却说：“怎么可能，美人可逃不过我的眼睛。” 不得不说，她拍马屁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尽管知道开玩笑的成分较多，但爱美是人之天性，穆琳被她夸得心花怒放，笑容更甚：“有眼光，会说话！”顿了顿，又打趣道，“不过你这张嘴要是生在男人身上，估计要祸害不少黄花闺女。” 旁边有人接话：“学姐，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橙子天生神力，可不比男人差多少。你是没看见橙子砍树的样子，一刀下去，连刀背都嵌进去了。” 言语间倒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反而带着夸赞的语气。 顾橙子看了说话人一眼，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咧嘴笑了笑，顾橙子忽然记起自己在哪儿见过他了。 这不是和她一块砍树的兄弟吗！看样子，这一圈应该都知道了。 反正不是丢人的事情，顾橙子想得很开，摆摆手谦虚地说：“学长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这股力气鸡肋得不行，平时除了搬搬东西，就没什么用了。” “谁说没用的？”陆旬突然插嘴，“橙子，要不是你这力气，那棵树我们指不定要砍到猴年马月去，立了这么大的功，你可得骄傲点。” “对了，还有那火，没想到艾德文长官这么狠，连个炉灶都舍不得给，要不是你会取火，我就只能喝恶心的营养剂了。” 他旁边坐的队友听见这话，憋笑道：“哎呦，现在叫长官了？前几天我怎么听有人……唔……” 话还没说完，一把被人捂住了嘴。 顾橙子笑了笑：“那个叫钻木取火，是我无意间在星网上看到的，挺古老的一种取火方法，谁知道这次正好用上。” “唉，其实仔细想想，的确是我们自大了，以为这次集训不会太严肃，结果栽了跟头。” ……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人陆陆续续抵达终点。 直到下午日落时分，考核时间结束，零号部队的军人操纵机甲，将最后几个破罐子破摔，半路放弃考试，在营地里睡得天昏地暗的人带了回来。 逆着血红的夕阳，大地忽然开始颤抖，所有人停下动作，扭头看向远方。 水天一线的地平线上，几个黑点缓缓移动而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人群仿佛被捅了的马蜂窝，骚动起来。 “猴子，你看那边那个像不像部队里的能源装甲车！？不对，轮子有点不像，又不对，应该是新型的能源装甲车没错。卧槽，我感觉在做梦，你快掐我一下……嘶！” “疼不疼？” “你他妈下手不能轻点啊？皮都红了！” “那行了，肯定不是做梦，哈哈哈，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亲眼看到这玩意，牛逼牛逼！” …… 装甲车停在篝火前，黢黑的炮筒正对着火堆，蕴藏着磅礴威严的气势。 车门拉开，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靴伸了出来，裤脚干净利落地塞在靴筒里，身穿军装的男人随手搭着车门走出，一脚踩在松软的白雪上，黑白之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知道其他人作何感想，但顾橙子看到那双久违的绿豆眼时，脑子里只跳出来一个念头。 ——翻旧账的时候到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oins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2 哈里斯走到篝火前站定, 橘黄色的火光在他身边照射出一层淡淡的光圈, 衬得他整个人更凌厉肃穆, 神圣不可侵犯。 仍然是那双熟悉的绿豆眼，穿上军装的他和平时却完全是两个人。其实哈里斯的绿豆眼不算丑, 只是稍微小了点，又比较狭长，搭配着一张脸上其他出众的五官，总显得格格不入, 可怪异之余又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和谐感。 顾橙子被自己这形容给囧了一下，回过神来，抬了抬头，发现那人刚好装模作样板着脸，从前面望过来。 顾橙子：“……” 哈里斯：“……” 顾橙子本来想笑一笑, 无声地问个好, 毕竟最终考核成绩被人家拿捏在手上，印象分很重要，可嘴角才刚扬起一点弧度，哈里斯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心一皱, 果断把头偏到了一边。 这别扭的劲儿, 犹如一只被人戳了屁股，而恼羞成怒的大猫, 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尽管隔得远, 看得不甚清晰, 但顾橙子莫名笃定，他这股火气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便听见旁边有人小声嘟囔。 “完了完了，看这表情，我们这次肯定完了。” “滚蛋，闭上你的乌鸦嘴！” “你才滚蛋，没看见刚才长官嫌弃我们的样子吗！要是考得好，他脸色会这么难看？” 那人被噎了一下：“……你少自己吓唬自己，说不定就是他今天心情不好。” 话虽如此，语气却弱了几分。 顾橙子又朝前看了一眼，卡尔诺正在和一个军人低声说话，那军人顾橙子还挺脸熟的，叫乔伊，勉强也算她的老师。 这段时间卡尔诺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帮她补课，偶尔会有几次遇上突发情况来不了，乔伊就成了临时代课老师。 不过次数不多，而且乔伊的性格太沉，脸色一沉，顾橙子就仿佛看见了当年读书时，令她瑟瑟发抖的班主任。所以每次乔伊的课，她都像老鼠见了猫，老老实实地坐在驾驶座上，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一点不敢偷懒违抗。 冬夜凌冽的寒风呼呼呼地刮着，顾橙子冻得哆嗦了两下，牙齿打颤，下意识拢紧了领口。 这么冷的天，不知道两个小家伙在家乖不乖，有没有听咕噜的话…… “懒懒散散像什么样子，都给我站好了！” 乔伊嗓音的穿透力极强，嘹亮中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口吻。他跨立站在雪地里，鹰眼犀利，手上拿着张薄纸，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文字。 他目光一扫，躁动不安的队伍当即肃静。 所有人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张成绩单，恨不得长了一双千里眼，能看穿整张纸。 哈里斯将发表成绩的任务交给乔伊，自己偷了个清闲，猫着步子往篝火边凑了凑。直到暖融融的温度经过每一条血管传遍四肢，他才从骤然袭来的寒风中缓过劲来。 乔伊并没有注意到上司的小动作，他一心在琢磨这次的考核数据。 零号部队是专门执行国家特殊任务的一支军队，平时不会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完全销声匿迹了。 所谓换汤不换药，不用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就舍弃代号，用寻常身份混入人群里，或者以一个普通士官的身份在部队里带兵。 乔伊属于后者。 德古拉军营里不少现役军人都是他带出来的兵，如今和平年代，他带兵的时间甚至比执行任务的时间还多。 军营里每个月都有月度考核，类似这次期末考核的模式，要求更严格，环境更恶劣。每一位教官都需要根据考核的最终数据，判断这个月手下士兵的训练是否达到预期效果，日子一长，也就养成了看数据的习惯。 乔伊一目十行，从头到尾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大约了解了情况。 他沉了沉嗓子，高声道：“首先，我要恭喜你们大多数人，成功通过考核。” 这句话如同一根定神针，狠狠扎在人心上。 事实上，这么些天下来，大家对自己能不能通过考核，心里都是有数的，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分数高低。 这会儿听到乔伊的话，也不是特别意外，不过隐隐松了口气倒是真的。 “别急着高兴，通过考核是一码事，优秀和合格又是另一码事。很不幸的是，你们大多数人，都仅仅是合格而已。” 事实证明，冬日里的一把火烧得还是很有用的。 回宿舍路上，顾橙子走着走着，忍不住又一次点开智脑上的成绩单，看到右上角综合成绩那一栏，明晃晃的“优秀”二字，恍如梦中般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想想乔伊给她的评价，顾橙子耳根子有些热乎乎的。 “这三天三夜，我原以为你们会过得很舒服，毕竟食物是现成的，营地也是现成的，可显然，事实并非如此。你们其中的许多人，都犯了一个身为战士最不该犯的错误——心高气傲，自以为是！” “你们不是最喜欢看不起人吗？一个个眼高于顶，鼻孔朝天，自我感觉很良好。现在呢？啃冻蘑菇的时候怎么想起来求人家了，去求一个你们曾经不屑一顾的人？我告诉你们，没那个当将军的能力，就他妈别做着当将军的梦，都给我老老实实做你的士兵！听懂了吗！” 别看乔伊平时跟个闷葫芦似的，沉默着跟在卡尔诺身后当个背景板，不爱说话，没想到这一开口，啧啧，骂人都不带停顿的。 顾橙子感觉乔伊威严的形象在自己心里有一点点崩塌。 “橙子，前面就到一区宿舍了，你回四区吧。”穆琳停下脚步，转身对走神的顾橙子说。 顾橙子望了一眼不远处，正好快到一区和四区的岔路口。 他们这群在荒郊野外打滚了三天三夜的人，衣服头发都是脏兮兮的，从头到脚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一些路过的学生看见了，避之不及地旁边躲了躲，眼睛里的嫌弃简直快溢出来了。 收回视线，顾橙子不再耽搁时间，点头道：“那我就先走了，学姐回去好好休息，等有空了再约。” 穆琳微微一笑：“你也是，回去好好睡一觉，反正这几天没什么考试。” 进入考试月，很多课都上完了，接下来除了复习就是考试，通常一场考试结束，到第二场考试开始，中间会隔三天左右，所以休息时间很充足。 目送着顾橙子拐过弯，走进别墅区大门，穆琳扭了扭脖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向身侧的温妮：“我们也走……你怎么了？” 温妮迷惑地皱了皱眉：“学姐，你觉不觉得，橙子有点神奇？” 明明操纵机甲都能摔得四脚朝天，单枪匹马在野外却能活得非常自在，会很多她不会的东西。明明长得不是特别好看，性格也不是很好，相处起来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总之，说她平庸吧，其实不是，因为每一件事情，不论困难还是简单，她都能不折不扣地完成。 可说她不凡吧，那就更谈不上了。 这三个月来，课后作业，随堂考试，包括课堂表现，她总是不上不下处在中游，不拔尖也不落后，就好像刻意算好了结果，悄悄地泯然于众人。 静默片刻，穆琳声音平静地附和了句：“恩，的确是颗神奇的橙子。” 顾橙子加快脚步赶回了家。 一推开门，正在地毯上打滚的橘黄色小猫耳朵一抖，猛地蹿起朝门口狂奔而来，奈何地板太滑，拐弯时一个不稳，啪叽摔了一跤，顾橙子还没来得及笑出声，便被一团绒毛团子糊了一脸。 “嗷呜嗷呜嗷呜！！！” 奶声奶气的虎啸在耳边响起，带着满满的控诉，似乎不太解气，又收起爪子，用肉垫在她脑袋上狠狠拍了两下。 “嗷呜嗷呜！”叫你个狗橙子不回家！打你打你打你！ “行行行，是我的错，虎大爷消消气。”顾橙子一边念叨着，一边轻抚辛巴的背脊，等它渐渐平静了，才揪着后勃颈把它拎了下来。 团团巴巴地看着跟顾橙子撒娇卖萌的小白虎，心里羡慕得不行，可一想到自己比小白虎大了十几倍的体积，顿时失望不已。 他垂下眼睑，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有点小小的不开心，顾橙子见状，好笑地在他头顶揉了一把，触感极好：“怎么了，不欢迎姐姐回来？” 清润的嗓音如春风般拂过心灵，团团昂起脑袋，所有低落的情绪一下子跑光了：“欢迎！我和辛巴一直乖乖在家里等姐姐回来！” 怀里的小白虎扭了扭身子：“嗷呜！” “真乖，今晚给你们做好吃的！”说着，又撸了撸辛巴一摇一摆的尾巴。 这两个多月，团团长高了不少，比起遇到他的那天，个子愣是窜高了几厘米。反倒是辛巴，吃得最多，偏偏看起来还是小小的一只，没怎么长大。 不过这和兽族幼崽生长期长也有一定关系，估计还得再养个三年五载，才能有一只小猪仔的个头。 许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两个小家伙不太适应，一见她回来，都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寸步不离。 咕噜连续工作三天三夜，电量彻底告竭，这会儿拖着笨重的身体回房充电去了。要不是上个月顾橙子给它扔空间里回炉重造了一番，只怕第二天就该断电死机了。 晚饭做得很丰盛。 为了奖励辛巴和团团，她还特地打碎冰湖，捞了几只冬眠的螃蟹出来，上锅蒸熟后，配上鲜美的酱汁，做了一道清蒸螃蟹。 辛巴的乳牙基本都长齐了，但想要啃螃蟹还稍微有些困难，被蟹爪的倒刺扎了好几下舌头，气得伸出爪子摁住蟹壳一阵猛拍，一边拍还一边委屈地直嗷嗷。 顾橙子差点笑抽过去，笑完了，去厨房拿了把剪刀，剪开坚硬的蟹壳，然后一点点挑出里面的蟹肉，把小白虎伺候成了虎大爷，它才哼哧一声，小脑袋埋进碗里，一拱一拱地吃了起来。 餐桌上，团团学着顾橙子，小心翼翼地剪开蟹壳，肥嫩的蟹肉蘸上酱汁，一口咬下去，深深的满足感。 顾橙子剪了两只螃蟹就收手了，这种凉性食物吃多了对幼崽未必是好事，解解馋而已。 吃完晚饭，照例带着小家伙们出去消了消食，回来后，没急着上楼洗澡，而是招招手，三个人一块在客厅坐下。 “辛巴，团团。”顾橙子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严肃地说，“吃饱喝足了，姐姐要和你们谈点正经事了。” ※※※※※※※※※※※※※※※※※※※※ 下一更：后天晚上。 ps：前十个2分评论一百晋江币，晋江扣除手续费后发送到账户。 【我最近在做一个项目，更新断断续续的，所以以后每次更新的时间我就挂在作者有话要说里！！！然后，断更这些天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握爪，合作愉快！】 53 客厅被咕噜打扫得很干净, 边边角角摸不到一点灰尘, 晕黄的灯光穿透一整块落地玻璃窗, 渲染了一室的温情。 前提是，没有沙发上丢得乱七八糟的玩具，每个玩具表面都刻着几颗小小的牙印，辛巴平时最喜欢叼着它们跑老跑去，玩完了还不放回游戏室。 因为这事，顾橙子不知道摁着它的虎头教训过多少次，结果没几天又明知故犯了，偏爱和她对着干。 辛巴支着前爪，乖乖蹲在团团身边，看见顾橙子拿起玩具, 若有所思地朝它瞥了一眼，立马眨巴了两下水汪汪的大眼睛, 歪着脑袋装天真。 顾橙子：“……” 算了，正事要紧，姑且饶它一回。 “别担心，不教训你。”顾橙子勾起手指, 在它下巴上挠痒痒, “但是下次再犯, 就一天不许吃肉。” 辛巴哼唧一声，舒服地眯上了眼, 至于有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就不得而知了, 毛茸茸的虎脸除了萌, 看不出任何东西。 挠了会儿，收回手，顾橙子清清嗓子，说：“明天晚上我可能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然后我们要在那里吃一顿晚饭。”她顿了顿，侧眸看向团团白净的小脸蛋，“这顿晚饭会有很多人和我们一起吃，不过那些人都不重要，你们只要记住，如果我不在的话，一定要牢牢跟着凯恩和希尔……就是经常来我们家吃饭的那个卡尔诺教授的两个朋友。尤其是团团，你之前见过的，还记得样子吗？” 相比凯恩和希尔，卡尔诺出现在食味居的次数更多一些，她这会儿突然提到两个不熟悉的人，团团一下子估计很难想起来。 顾橙子也不着急，耐心等他慢慢回忆，顺便将散乱的玩具拢成一堆，方便接下来收拾。 辛巴耳朵抖了抖，看看正在收拾玩具的顾橙子，又仰头看看皱着眉苦思冥想的小哥哥，觉得有些无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爪子一伸，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有两颗葡萄似的眼珠子咕噜噜打着转。 “姐姐！我想起来了！”顾橙子刚拿起一个玩具汽车，忽然听见团团激动地喊了一声，她还没来得及回应，下面紧跟着接了句，“那个希尔，是不是就是第一次吃饭没钱的那个人！？” 顾橙子：“……？？？” 顾橙子愣了好半天。 小孩子的思维未免有些太跳跃了，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这个答案的？ 懵逼的同时，她更疑惑的是，希尔什么时候吃饭没钱了？ 过去几个月里，卡尔诺隔三差五就会来蹭饭，吃饱喝足了，也不吝啬，拍拍屁股，非常自觉地留下一大笔饭钱。 那撒钱的姿势，潇洒中带着满满的豪气，顾橙子每每看见，都想骂一句败家子。 说起来，倒是有一点特别奇怪，以前去食味居的时候，他吃饭偶尔还会带上其他人作伴，比如希尔，比如凯恩，比如缇娜，再比如菲洛特，可一来别墅，从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吃独食。 但眼下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在于，能和卡尔诺同桌吃饭，希尔怎么看也不像缺钱的主儿啊！ 顾橙子搜刮脑子里的记忆，半晌，才隐约摸到点头绪。 似乎…… 似乎是有这么一回，然而时间太过久远，久到她的记忆线都开始模糊。 穿越至今短短不到一年，发生了太多令她始料未及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又琐碎又凌乱。相较之下，希尔那次充其量就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赊过的账后来全还清了，她自然没再揪着不放，没想到团团会记得这么清楚。 顾橙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良久，才慢吞吞嗯了一声，莫名有种给人抹黑的心虚感。 “认识就行，到时候姐姐可能会带辛巴离开一下下，你牢牢跟着希尔哥哥和凯恩哥哥，其他人谁都不要搭理，明白吗？” 尽管顾橙子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团团知道，听姐姐的没错，于是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顾橙子当即满意地笑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书房里，正在做汇报的希尔猛打了一个喷嚏，严肃的气氛瞬间被这个响亮的喷嚏一扫而光。 桌后低头发呆的哈里斯：“……” “殿下面前注意点仪态。”凯恩看见哈里斯蹙起的眉头，心中叹了口气，小声提醒揉鼻子的希尔。 希尔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在汇报，赶忙收敛神色：“抱歉，殿下，我失仪了。” 如今城堡里的规矩虽然不似从前严格，可毕竟是最高领导者的居住地，该注意的仪态还是得注意。 好在书房里没外人，不会被抓小辫子，哈里斯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晚上少踢被子。” 除此之外，没再多言。 希尔微囧，他不就打个喷嚏，和踢被子有什么关系？面上却一本正经：“殿下，按您吩咐的，虫兽两族的代表团今天下午已经入住庄园，明天白天安排的行程是参观空中城堡，晚上是接待晚宴。” 这次招待会，哈里斯是人族的代表，也是东道主。 弗拉维奥国王将这件事情交给儿子，一来是为了考验他的能力，二来，若是哈里斯做得好，他就可以放心地转移手上的权力，让哈里斯真正地进入帝国领导核心。 只是这么做，必然会触碰到某些人的利益。 哈里斯捏着细长的咖啡勺，轻轻敲在纹彩精美的杯壁上：“那些叽歪的贵族呢？” 被“叽歪”这个形容词惊了一下，希尔险些接不上话：“……您在军校的那几天，威尔曼公爵带着几位大臣来过，说是三族接待会不是小事，希望您多听听他们的意见，不过没找到人便走了，这两天恐怕还得来一趟。” 意料之中的事情，哈里斯笑了笑，语气略带嘲讽：“他们也就这点出息，除了会动动嘴，一无是处。还有威尔曼，我以为他终于明白龟壳才是最安全的，这才多少天，竟然又开始往外伸脑袋，有意思。” 说白了，就是看不惯他手上握着权力，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动摇，所以狗急跳墙了。 凯恩犹豫了一瞬，担忧道：“殿下，需不需要加强防备，我担心明天的行程有变。” 那些活了几百岁的老家伙们是最难缠的跟屁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次没找到哈里斯，肯定还会再来。 招待会召开在即，后天各大媒体记者就会进入城堡全程现场直播，到时候哈里斯得到三族代表团的一致认可，就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下一届帝国领导核心。 作为王室辈分地位最高的公爵，又有极大的野心，威尔曼怎么能让这件事顺理成章地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清脆的敲击声停了下来。 哈里斯站起身，面向窗外的浩瀚银河，眸底划过一道幽深的暗光：“放心，这出戏，才刚刚唱了开头。” 翌日。 顾橙子被一阵急促又有规律的敲门声吵醒。 那人似乎有意避讳周围的邻居，没有直接按门铃，但顾橙子的身体被007改造过，感官也强了不少，哪怕隔着楼层，那声音也能从阳台传进房间。 半梦半醒地在监控里看了一眼，门口站的是个西装革履的老头，别说，人模人样的，还有点小帅。 ？？？ 顾橙子一个激灵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即便刮了胡子，换了衣服，整得衣冠楚楚的，可这帅老头分明是莱西啊！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顾橙子默默收回门把上的爪子，别过头清了清嗓子，隔着监控向门外的人问好：“教授，早上好啊，您这么早来有事吗？” “好个屁好，臭丫头，还不快开门，没看见外面刮风下雪嘛！” 其实雪不大，也没什么风，而且能被莱西穿上身的衣服，基本都是高档货，自带保暖装置，可以根据人体最舒适的温度随时随地进行调节。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对方还是她的顶头上司。 顾橙子想了想，讨笑着说：“教授，您稍微等我一分钟，我去换个衣服。” 说完，也不等莱西回答，一溜烟就跑上了楼，用最快速度穿好衣服，然后重新跑下来开门。 莱西沉着脸等了半天（其实没多久，心理作用），总算等到大门打开，憋着一股气张口就想开怼，余光一扫，却看到顾橙子一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骂人的话到了嘴边竟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莱西：……槽点太多，不知道先骂哪个…… 顾橙子迎着莱西进了门，泡了杯清茶，又烤了两块面包一起送到他面前：“这一大清早，估计您也没吃饭，先填填肚子。” 外头的天色才蒙蒙亮，莱西就已经穿戴整齐了，这得起来多早摆弄自己…… 顾橙子心中暗暗嘀咕，面上却不显分毫。 莱西盯着盘子里香喷喷的烤面包看了一会儿，手指在西装裤上不自觉摩挲了两下，转念想到自己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做好的造型，愣是板着脸，装腔作势地扯起另一个话题。 “那只白虎幼崽呢？” 顾橙子微微一愣，如实答：“在楼上睡觉，辛巴年纪小，还在长身体，冬天我就让它多睡半小时。” 莱西摆摆手：“去去去，赶紧喊起来，今天有要紧事。” 能有什么要紧事，最近最大的新闻就是三族招待会，昨天考核结束，卡尔诺给她发过消息了，而且晚宴的邀请函一早就在他蹭饭的时候提前送过来了。 顾橙子以为莱西是要带她去参加晚宴，迟疑问道：“教授，晚宴六点才开始，现在去……会不会太早了？” 话音未落，莱西没好气地瞪她：“谁跟你说我要带你去参加晚宴？” 顾橙子有点懵：“那您这一大早……”吃饱了撑的？？？ “当然是带白虎找它爸去。”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oins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4 既然是正事，自然得端正态度。 顾橙子跟莱西说了一声, 就打算上楼把被窝里的辛巴和团团给喊醒。 “稍微等等。” 还没走两步, 莱西冷不丁出声叫住她, 顾橙子脚步顿住，回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莱西。 莱西面无表情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片刻，嫌弃地皱了皱眉：“不行不行, 这幅样子哪能去见外宾, 你没有别的衣服了？” 顾橙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屋子里有二十四小时恒温系统, 可以始终保持在一个温度, 所以平时在家穿得不厚。加上刚才手忙脚乱的，也没注意搭配，随便从衣柜里抽了件蓝色衬衫和黑色紧身裤套上, 除了袖子有点皱巴巴的，勉强算得上得体。 不过这套衣服上课穿穿还行，出席正式场合就不够格了, 顾橙子反应过来, 了然地朝莱西笑了笑：“我这就上去换一套，您先坐一会儿，吃点东西。” 别以为她刚才没看见，这小老头分明对烤面包馋得很, 还死鸭子嘴硬。 莱西被她看得老脸一红, 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倍：“耽搁什么, 还不快去！” 顾橙子：“……” 顾橙子瘪瘪嘴，一边转身往楼梯上走，一边郁闷地想，这些星际人难道都不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吗？给他烤面包还这么凶！ 二楼的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帘挡住了清晨刺眼的阳光，房间正中央的大床上拱起胖乎乎的一坨被子，时而蠕动两下。 顾橙子轻轻推开门进来，刚好能看见被窝里露出来的一颗圆滚滚的虎头。大约是被团团搂在怀里，捂得热了，辛巴闭着眼睛，小爪子迷迷糊糊扒拉着枕头，想往外爬。 不过也是，兽族天生就适合生活在大自然里，长了一身绒毛，盖着被子，还被人搂在怀里，幸亏是在大冬天，不然辛巴早该难受得嗷嗷叫了。 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丝丝凉风灌入被窝，驱散了闷热之意，辛巴惬意地哼唧了一声，又沉沉睡去。 顾橙子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勾了勾嘴角，昨晚睡觉前她还在想，如果未来和那位白虎族族长见了面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放在自己身边养了这么久的小老虎，突然要送回去，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虽然早猜到辛巴身份不凡，也预感迟早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即便她自以为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不免有一股汹涌而来的失落感。 顾橙子带着睡眼惺忪的辛巴和团团下楼时，莱西面前的瓷盘已经空了，他挺着肚子，懒懒靠坐在沙发上，慢吞吞端着茶盏轻啜着，兴许是觉得穿正装不自在，时不时抬手整理一下领口，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漫长岁月的沉淀让他的嘴角生满了皱纹，轻轻一抿，都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但举手投足间，依然可见良好的教养和不凡的出身。 顾橙子默默想，莱西小老头要是再年轻一百岁，风姿绝对不亚于如今星际亿万少女的梦中情人——哈里斯奥斯汀。 说起来，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去空中城堡，应该能看到那位王储殿下的真人？ 顾橙子并不关心时政，闲暇时，多半是找部电影打发时间，好不容易穿来星际，当然要好好体验一把这里的黑科技。至于联邦帝国的时政大事和政治人物，她知之甚少，通常都是隔一段时间了解一下热点新闻，记一记领导者们的长相和名字，然后就抛之脑后了。 只要不是德古拉爆炸这种威胁生命的大事，她基本不会特意花心思去研究其中的拐拐弯弯，包括所谓的皇亲国戚有哪些，他们有什么样的爱恨情仇…… 相比之下，对于第一区里的，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些商业大鳄们，尤其是涉及美食行业这一块，没准以后大家会成为合作伙伴呢。 莱西听见下楼的脚步声，又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低头理顺衣服上的褶皱，站起来：“准备好了就走吧。” 然而一抬头，看见楼梯口站着的一大两小，眉头再次拧成一团麻花。 默了片刻，他怀疑地开口：“你这可别告诉我，你打算就这样子去见外宾。” 礼服看起来倒是还行，可除了礼服之外，其他的完全不能看。 头发上没造型，脖子上手上没首饰，脸上甚至连化妆都省了。 莱西：“……” 莱西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臭丫头是故意气他的？ 这次带她去空中城堡，虽说是为了白虎族少主的私事，不必正式出席招待会，可到底需要和兽族族长见一面，代表的是人族的形象，她这样素面朝天的，怕是还没进城堡大门就要被守卫轰出来。 “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怎么连妆都不化？”莱西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自家熊孩子，操不完的心”。 顾橙子很无辜地解释了一句：“教授，我是厨师。” 别提首饰和化妆了，就这一身淡蓝色晚礼服裙还是她前两天接到消息，匆匆忙忙从空间商城里定制的。 等衣服做成，已经是两天后了，再想要打造配套的首饰，恐怕打造完，宴会都结束了，至于化妆这方面，她就更有心无力了。 没办法，前世活得太糙，直到二十多岁继承了家里的小饭馆，不用每天被父亲盯着在厨房里练习炒菜，才偶尔有空化妆打扮，可惜她没想到自己是个英年早逝的命，还没来得及深入学习便一命呜呼了。 后来穿到星际，前几个月身无分文，一心忙着食味居的生意，好不容易等食味居走上正轨，偏偏又阴差阳错进了联邦军校，每天光忙着应付各科作业和卡尔诺，哪来的时间捯饬自己？ 这么一想，顾橙子心头忽然一阵心酸。 认真算起来，活了两辈子，她没有一天是活得无忧无虑的。 “咳咳。” ……气性真大，不就说了两句，还委屈起来了。 莱西瞥了顾橙子一眼，一手握拳抵在唇上，不自在地咳了咳，脸上露出几分别扭之色：“算了，时间来不及了，也不是正式的场合，就先这样。” 第一区的空中城堡。 在这个权力最集中的地方，一场盛大迎接仪式正在举行。 哈里斯王储参政以后，在弗拉维奥国王支持下，第一次作为主人迎接虫兽两族的外宾，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这预示着什么。 再不过多久，联邦帝国的领导集团将迎来一次重新洗牌。 尽管明天才是正式的招待会，可今天一大早，就已经有不少媒体记者闻风而来，苦守在城堡外，想要抢夺一手新闻素材。 十点整。 两艘巨大的穿梭舰由数十架机甲护卫着从远处的天边飞来，徐徐降落在城堡早已清空的停机坪上。 舱门打开，只见右边贴着狮子头标志的穿梭舰里走下来三个身穿军装的中年男人，左边虫族的穿梭舰随后走出一位年轻男子，相貌俊朗，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另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守卫紧跟在他身后。 哈里斯看见后者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时，眸光闪了闪，心头划过一丝诧异，不过转瞬之间，泛起波澜的眼底便恢复平静。 “欢迎各位远道而来。”哈里斯敛了敛神色，上前和几人握了握手，笑容客气而不过分疏离。 “哈里斯王储殿下，好久不见。”说话的人是这次兽族代表团的领队人，豹族族长。 兽族和虫族类似，当高级兽族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可以在人类形态和兽类形态之间相互转化，但是一旦转化为人类形态，实力便会大大下降，不足兽类形态的三分之一。 一般情况下，若非必要，他们是不会轻易变身人类形态，只是这次是来人族领域参加招待会，所以不得不用人形。 哈里斯点头，沉声道：“自从十五年前机甲大赛后，确实过了很久。” 当年的高级机甲大赛，是这些年来最后一次三族汇聚一堂的盛会。 提起往年旧事，豹族族长流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是啊，可惜了，当年若不是出了个霍克，你也不会止步第二。” 他如同一个长辈般语重心长，话里却似有若无地带了点讽刺的意味，不知是真心为哈里斯感到惋惜，还是一番仅止于嘴上的虚情假意。 哈里斯依旧风轻云淡地笑着：“那时年轻气盛，能站在赛场上向霍克大师讨教经验，是我的荣幸。” 言下之意，我年轻，输给长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于是，不着痕迹地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豹族族长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哈里斯从容地移开目光，垂了垂眼睑，睫毛落下的阴影盖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这次受邀前来的三位兽族族长，属豹族族长在外的名声最好，见面先笑三分，几乎没有差评，兽族国民人人夸他接地气，和蔼可亲。 然而耐人寻味的是，兽族政府高层们对这位豹族族长的看法，似乎和国民大为不同。 哈里斯淡淡扫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眼神却不太友善的狼族族长，姿态愈发气定神闲。 接下来，依照事先安排好的那样，哈里斯作为东道主，领着远道而来的几位客人开始逛城堡。 其实逛城堡这一项没什么意思，就是大家心照不宣地走个过场。 哈里斯是第一顺位王储，帝国最高权力的象征，自然不能真的去当导游，介绍城堡各个场地的任务落在了菲洛特的头上。 身为希索公爵之子，菲洛特被选为玩伴从小跟哈里斯一块长大，一块读书，一块闯祸，一块挨罚挨骂，情谊非比寻常，亦君臣亦挚友。加上本来他自己就是正儿八经的伯爵，不论身份，家世还是能力，都够资格招呼这些尊贵的外宾了。 即便这其中一位，是足以和哈里斯平起平坐的虫族王子——格罗佛。 顾橙子从飞行器上下来，跟着莱西拐了好几个弯儿，等在后花园看见查德那张熟悉的脸时，着实愣住了。 他正在指挥佣人，一点点布置下午茶的场地。 代表团参观完城堡，随后就会来后花园用下午茶，剩下一个多小时，要保证点心的口感不流失，还得一道道在长桌上摆列整齐，四周搭上供暖设备，时间非常紧促。 不过，这些不都是城堡里御厨的活儿吗，她这个便宜徒弟在这里干什么？？？ 查德恰巧侧身，瞧见了自家师父，连忙屁颠颠跑来：“师父，您来了。” 寒冬腊月，还刮着冷风，他愣是忙出了一头汗。 顾橙子琢磨了一下他过分平静的语气，竟然没听出半点的惊讶。 她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昨晚考核结束后，她拿回被寄存在卡尔诺那里的智脑，发现查德给她发了条短讯，说是有人想要和食味居合作，承包一场晚宴。 到底是哪个晚宴没明说，但她当时又累又困，也就没问太多。 经过这两个月的历练，查德已经对食味居的生意上手了。当年家族没有败落的时候，他跟着长辈走南闯北，耳融目染学到了不少生意场上的手段，比起厨师，他当管理者似乎更有天赋。 顾橙子开始还会每天去问一问经营状况，后来发现两家店的生意从来没出过错，渐渐也就问得少了，只在大事上做决定，小事便非常放心地由着查德去处理。 包括一个月前承包中餐食堂的事情，也是她负责牵线谈合同，查德负责具体运作。 师徒两个双剑合璧，将食味居做得蒸蒸日上，很快就要开第三家分店了。 顾橙子默了默，忽然明白过来，搞半天，查德说的晚宴是在空中城堡举办的国宴啊。 但是…… “教授，是您安排的？”扭头看向自从进了城堡就面无表情的小老头。 莱西冷嗤一声：“不然你以为，你那张邀请函随随便便能弄来？外面多少人花钱还买不到。” 顾橙子蓦地被噎了一下，完全无法反驳。莱西的话虽然直白了一点，却正好说到关键点上了，看来她对星际政治的严格程度，认识尚且不够。 转念想想，严格也有严格的道理。 尽管星际的民风思想很开放，阶级意识并不分明，可所有人都对国家政治十分重视。 空中城堡和王室的存在，在他们心里就像一个信仰，是绝对不能崩塌的。当年宇宙大爆炸后，要不是有这些王室祖先挺身而出，社会秩序会处于一片混乱当中，哪来他们如今太平安定的生活？ 顾橙子尴尬地笑了笑，不再看莱西，转而询问查德：“带了多少厨师来？” 食味居的员工在应聘之际都签了合约，更别提要进厨房的厨师了，合约的条款只有更严格，愿意签就签，不愿意签拉倒。 食味居的名气牌子搁在那儿，很多厨师对幕后主厨早就有所好奇，一听说这次招聘厨师，那位幕后主厨会亲自教学，便想都没想，蜂拥而来，其中还有不少已经评了星级，真正爱厨成痴的顶级厨师。 矮子里拔将军，顾橙子挑了几个人品过得去，厨艺又不差的签了合同。因为有了一定的做菜基础和空间食材的加持，学习起来效率也高，不对的地方顾橙子稍微提点提点，几个新晋大厨的手艺很快就上升了一个水平。 同时，为了防止这些人动歪脑筋，顾橙子在厨房角落里藏了摄像头，存放食材的储存器也加固了特殊的保险栓，只有得到允许才能拿，并且不能带出厨房一步。 这点在合约里重点标注，一旦阳奉阴违，巨额违约金可以让他们一辈子翻不了身。 好在，就前段时间观察来看，这些员工表现还是不错的，顾橙子打算处理完辛巴的事，就回去给他们发奖金。 绝对是个星际好老板！ 查德略微迟疑一秒：“来了四个。” 说着，他看了一眼莱西，拽着顾橙子走远了两步，确保声音不会传到第三人耳朵，才悄声说，“师父，上面要求这次晚宴，是我们这边和御厨一起完成，但那些食材质量都不好，我就趁人不注意，全都换了一遍。” 顾橙子拧了拧眉，忍住想要抽他一顿的心情：“……那做菜的时候被发现了没？” 事实上，这问题问得有些多余，如果被发现了，现在这些点心也不会端上桌了，早闹得不可开交了。 查德得意一笑：“怎么可能，我让御厨们洗菜去了，真正做菜的是我们的人，他们就算察觉不对劲，也没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吃国宴的食材。” “那些人愿意？”顾橙子眉梢轻挑，她听说这些宫廷御厨是出了名的孤高自傲，会心甘情愿去打下手？ “不愿意也没办法啊，当时签合同的时候可是事先说好了，我们为主，他们为次，大政方针上得听我们的，不然就没得谈。” 他像一只盯上猎物的狡猾狐狸，眼珠子滴溜溜打转，“师父，我看得出来，城堡里大概是有人有求于你，身份还不低，所以这次国宴才找上食味居。我想呢，您最近不是准备往外星球开分店吗，正好有这个送上门的机会，只要国宴办得好，食味居的名气就能更上一个层次，大家各有所求，友好合作，才能实现互利共赢。” 55 谈及他擅长的东西, 查德瞬间有了说不完的话, 喋喋不休, 连沉寂的瞳孔都仿佛有了夺目的神采，熠熠生辉。 顾橙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心里不知第多少次发出感叹, 她真是挖到宝了！ 这样的宝藏男孩，再给她来一打都不嫌多，关键还特别实心眼, 谁对他好，他就加倍对谁好, 永远不会背叛, 能让人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顾橙子颇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忽然想起007之前给她做的测评, 似乎幸运点数还挺高，也许她能遇上查德，并且收他为徒，和这个幸运点数有很大关系。 正想得出神，胸口处的衣服突然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拱起一个鼓鼓的大包, 形状有些怪异。 下一秒, 里面传来愤怒的猫叫声。 “喵呜！” 顾橙子：“……” 查德：“？？？” 空气安静了片刻，查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辛巴？” 在食味居, 辛巴的存在并不是秘密, 顾橙子也没有刻意隐瞒, 但由于她这几个月一直待在军校里深居简出，因而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查德算其中一个。 怀里的小家伙听见有人喊它名字，越发按耐不住，使劲扭动着身子想往外钻。 冬天的衣服笨重肥大，小礼服裙外套一件厚外套，勉强能塞下一只小小的白虎幼崽，前提是它不乱钻乱动。 顾橙子被它扭得没脾气了，无声叹口气，拉开领口的拉链，辛巴的小脑袋立马迫不及待地从缝隙中钻了出来，爪子扒拉着衣服，吐着舌头直喘气。 一副热成狗的模样。 顾橙子抬起手，正准备敲它一下，看见这一幕，动作稍顿，又好气又好笑。 她差点忘了兽族和人族的区别，辛巴那一身虎皮貂衣可比她的外套保暖多了，难怪热得难受了。 于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敲脑袋改成摸脑袋：“凉快了就缩回去，再忍耐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穿过后花园，有一条隐蔽的小路，平时人迹罕至，小路尽头直通书房，卡尔诺说他会和白虎族族长在书房等着。 约定的时间仅剩十几分钟，莱西已经暗戳戳用眼神提醒了她好几次，顾橙子也知道事急从权，最后叮嘱了查德一些话。 “我接下来还有急事，团团在希尔那里，你如果碰上就留意一下，没碰上就算了。还有，别只顾着闷头做菜，看好厨房的其他人，越是这种场合，越容易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食味居发展速度太快，招了许多人的嫉妒，这次国宴至关重要，难保不会有人打歪主意。 查德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他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些什么，可这种感觉一纵而逝，短暂得让他来不及去细想。 …… 如卡尔诺所言，花园后的这条小路位置十分隐蔽，少有人知。 狭窄的出入口被一垛玫瑰草丛遮盖住，看似很茂密，实则走近一看，只是薄薄的一层掩盖体而已，连花茎上的荆棘都刮得一干二净，动作轻缓一些，就不会割伤皮肤。 老当益壮的莱西加快脚步超过了她，衣角带起一阵微风，他像是来了很多趟，熟门熟路地绕开玫瑰丛，抬脚跨进去，动作自然而洒脱。 他站在对面，一手还挡着玫瑰丛，露出一人宽的通道来：“傻站着干什么？快点。” 顾橙子淡淡道：“哦。” 城堡占地广袤，内部有上百间房间，能容纳整个皇室家族居住，不过自从第二代国王继位后，除了直系成员，其他的皇亲国戚都搬了出去，大多定居在第一区。 而这一代直系成员是最少的，一个个又是大忙人，鲜少有时间逛城堡，导致某些偏僻塔楼的房间被荒置了很久，积了一层灰。 小路尽头有一处楼梯，上了楼梯直通书房，不，更准确的说，是书房地板和楼板之间的一处中空夹层。 实在难以想象，这栋恢宏的城堡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顾橙子暗暗惊叹，莱西走到门前，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才反手叩门，按照三短一长的顺序，连续叩了十二次，刚好三个轮回。 沉闷短促的声音消失于耳边，门“嘎吱”一声从里被人打开。 长身玉立的男人从门后露出半张精致的脸庞，阁楼的光线稍显昏暗，他挺立深邃的五官隐藏在阴影里若隐若现，看得不甚清晰：“老师。” 莱西点了点头算作回应，率先走进去，看也没看，径直在角落里的单人沙发坐下，那悠闲自得的姿态，似乎早对这里的布置了如指掌。 “人我给你带来了。” 年轻男人收敛眸色，低声道：“劳您费心了。” 不得不说，他这一把嗓音是极为好听的，清雅温润而不失磁性，三言两语间，犹如狼毫毛笔徐徐勾勒出山涧清泉淌过干枯河床的画面。 顾橙子被狠狠惊艳到了，下意识偏头朝他看去。 刚巧，他的视线也朝她望来。 不经意对视了一眼，顾橙子的心猛地跳漏了一拍，冥冥中有一股说不清的熟悉感，好像两个人并不是初次见面。 然而事实全然相反，现实生活中，她的确没见过他。 不过也仅止于现实。 因为这张脸在各大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上，她看过不知多少遍，每一次出场都是众星捧月，被记者的镁光灯团团围住。即使他从不出现在娱乐板块上，国民知名度依然比一线星际巨星要高得多。 顾橙子咽了咽口水，定下心神，走到他面前，单手托住怀里的一坨，恭恭敬敬鞠了一个躬：“您好，哈里斯奥斯汀殿下。” 幸好来之前她临时在星网上搜了一下基本礼仪，不至于见了面手忙脚乱的。 反观哈里斯，这突如其来的一个鞠躬着实令他愣了一瞬。明明不久前还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的人忽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变脸的速度比官场上那些大臣们还要快，面对如此大的落差，哈里斯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默了半晌，他干咳一声，状似平静地开口：“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客气。”担心顾橙子再来一个措不及防的举动，不等她做出反应，便继续道：“白虎族少主呢？” 顾橙子直起身子，手指微动就想拉开拉链把辛巴放出来，可想了想，终是忍住没动。她瞥了眼站在旁边，从她进门起就没有任何动静的中年男人，暗道他大概就是今天的正主，此次兽族代表团的领导者之一——白虎族族长。 “殿下，您能保证这位就是白虎族族长？” 她稍稍压低了音量，却没有刻意回避，这层阁楼总共就他们四个人，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她这句话自然逃不过那人的耳朵。 虽然出岔子的可能性极小，但事关重大，她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辛巴长大了，这临门一脚，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而且这位族长一直以人类的形态示人，她没有看过他的原形，怎么能百分百确定他的身份？ 哈里斯垂了垂眼眸，用一种“你脑袋开窍了”的复杂目光看着顾橙子。 他以往总觉得运气这东西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哪怕不少国民都很信奉，包括身边的大臣也会时不时提及，可他向来没多大感触。 连吃个小龙虾都得忙里偷闲，哪有闲心去研究运气的好坏？ 可惜，他的想法在遇到这颗画风清奇的橙子后，就彻彻底底被颠覆了。 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完全没有身为女孩子的自觉，抄起锅铲就秒变女汉子，力气比两个男人还大。 除此之外，智商也是忽高忽低。说她聪明吧，她经常傻不拉几的能把人气个半死，说她不聪明，她却偏偏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将名不见经传的小饭馆扩大成家喻户晓的中餐厅，听说过几天，规模还要再扩大一倍。 有时候哈里斯甚至误以为，她的头顶是不是有一圈光环，能远程连线上帝，告诉她什么时候该装傻，什么时候又该适当地表现一点小聪明。 仔细回想起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几乎都和她有关系。 就拿白虎族少主这事来说，如若不是她突发奇想去了趟沧澜山脉，白虎幼崽或许从此消失了踪迹。 丢失幼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最后出现的地方在人族领域。 白虎一族在兽族的地位不低，珍贵的幼崽更是它们不可触碰的逆鳞，届时兽族一怒之下，举全族之力进攻人族，便会引发一场极其可怕的种族战争。 距离上一次宇宙大爆炸不过千年，污染的星际环境尚未恢复，不论是哪一族的星域，都经受不起相同程度的摧残了。何况科技发达的□□时代，一场小型局部战争就能毁灭一颗星球，更别提两个种族之间的星际大战了。 还有虫族。 那只虫族女王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尚未知晓，但一旦人兽两族开战，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终的受益者必然是虫族。 呵，一个野心勃勃的种族，会和整件事情毫无关系？别忘了死在森林里的那两只虫族侦察兵。 哈里斯气息沉了沉，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眼底漆黑如黑洞。白虎族少主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黑市拍卖会上，出现在人族领域，个中缘由，恐怕还有待深究。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oins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6 收敛起深沉的心思，哈里斯表情恢复一派平静：“兽族直系亲属之间彼此有血缘感应, 如果你不放心, 可以让小家伙出来试试。” 因为经常去别墅蹭饭，哈里斯和辛巴越混越熟。 起初还能紧绷着脸, 面无表情地摸两下就罢手, 后来他似乎找到了撸虎的乐趣，有事没事就爱把辛巴抱在怀里, 手搭在软乎乎的肚皮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 现在辛巴窝里, 有二分之一的玩具都归功于他的贡献, 另外，冰箱里一大半的解馋小零食也是他买的。 所以说, 真香定律, 谁也逃不了。 顾橙子狐疑的目光在中年男人和哈里斯之间来回打量，权衡过后，还是决定听哈里斯的，先看看辛巴的表现再做决定。若是情况不对, 就赶紧和辛巴一起躲进空间里, 纵然这些人再神通广大，也不会发现一个根本不属于星际时代的隐藏空间。 打定了主意, 便开始拉外套的拉链。 为了防止辛巴在怀里藏着不老实, 扭着扭着就掉下来了, 她特地找了个轻便的小布包, 用绳子绑在腰上, 小小的一只老虎正好能缩在里面，只要动作幅度不大，就不会有问题。 可拉着拉着，顾橙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不应该啊，明明刚才还精神亢奋的虎崽子这会儿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 一边纳闷，一边手下飞快地拉开外套，窝在怀里的那只毛团子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呜……” 寒冷的空气猛地袭来，睡得正熟的辛巴感受到冷意，几不可查地打了个哆嗦，哼唧一声，小脑袋下意识往顾橙子怀里钻了钻，寻找更温暖的地方。 顾橙子：“……”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莱西和哈里斯都不约而同地投来注视的目光，连向来稳如泰山的白虎族族长眼中都闪过一抹诧异，隐隐带着些许不淡定。 顾橙子摸了摸鼻子，莫名心虚起来。也是，这种情况想想就觉得心酸，老父亲历经千辛万苦才在几万光年之外找到走失的儿子，而身为儿子的虎崽却在自己怀里呼呼大睡，把亲爹晾在了一边…… 没办法，顾橙子只能顶着众人的眼神压力，拦腰把辛巴托起来，摇醒它。 “辛巴，快醒醒，太阳晒屁股了。”当着人家亲爹的面，她不敢太放肆，语气温柔亲和，犹如初春时节，轻轻拂面的暖风。 哈里斯险些不认识这个女人了。 倒不是说她故意装得温柔贤淑，毕竟是在长辈面前，又是第一次见面，收敛些性子才不容易出乱子。 只是…… 哈里斯眉头微微一动，余光不动声色地从顾橙子身上扫过。 啧啧，这股别别扭扭的劲儿实在和她的气质不搭，本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挺好，他再不习惯也被迫习惯了，转眼间变了一个样子，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太顺眼。 “不用觉得拘束，平时怎么做的就怎么做。” 就在场面即将陷入僵持之际，白虎族族长忽然出声道。 他久居高位，哪里猜不出顾橙子心中的想法，分明是他的存在，让她有所顾虑了。难怪能在三族围追堵截之下护住小东西这么长时间，她并不像外表展现出来的那样柔弱，毫无城府心机，相反，“大智若愚”更适合形容她。 渐渐放缓面容，白虎族族长凝视着那一看就被养得很健康的毛绒团子，眸底露出几分和蔼的笑意：“他是你救下的，也是你养大的，不论做什么，你都比我更有资格。” 话语间，竟是不易察觉的敬重之情。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片了然，却同时沉默着，看破不说破。 得到了保证的顾橙子则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位族长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起码她救辛巴的恩情，他已经记在心上了。 既然记得，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当下也不再迟疑，反手从空间里摸出来一小块桂花糕饼，浓郁诱人的米香夹杂着清雅的桂花香，因为放在空间里，还保持着出锅时的温度，刚接触的一瞬间，微微有些烫手。 顾橙子适应了一下温度，捏着桂花糕饼在辛巴的鼻子下来回晃了晃，让美食的香气幽幽飘过去。 饶是漠不关心如莱西，这会子看见顾橙子用这种手段叫醒一只熟睡的老虎，也不免老脸一红，觉得愧对于人。 瞧瞧她干的好事，好好一只凶猛威武的兽族幼崽，居然给养成了一个见到食物就走不动路的大吃货！这不是要把人家白虎族族长给活生生气死吗！ 就在莱西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顾橙子的时候，本来沉沉酣睡的小白虎忽然抖了抖耳朵，褐色中透着粉嫩的肉垫在小肚皮上拍了两下，而后，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悠悠转醒。 梦里醒来，乍一下见到这么多陌生人，辛巴懵了。 然而，即便是脑袋瓜子不灵光了，有些养成习惯的东西一时半会儿还改不掉。 比如。 “……喵呜？？？” 顾橙子：“……” 白虎族族长：“……” 顾橙子和辛巴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彼此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哈里斯内心叹了口气，食指抵唇，干咳一声，打破这诡异的静谧。 “你先把桂花糕喂了。” 先对着顾橙子说，然后看向面色复杂的白虎族族长：“可能需要麻烦您转化一次形态。” 按照身份等级来说，哈里斯作为人族王储，是没必要用敬称的，不过白虎族族长辈分高，年纪还比他大一百多岁，为了缓和关系，用敬称不为过。 高级兽族的本体极为庞大，一层狭窄矮小的阁楼根本无法容纳，但兽族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能够随意控制本体大小，甚至能缩小到只比膝盖高一点点。 白虎族族长也不含糊，看了探头探脑的辛巴一眼，用极快的速度原地转圈，形成一道风墙，不过眨眼的功夫，疾风化作无形的烟雾散去，一只体态威严，毛色亮丽的白虎缓缓迈步走出。 高级兽族的气息迎面而来，顾橙子怔怔看着老虎头上的“王”字，心脏砰砰直跳。 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毫无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和一只成年的百兽之王面对面。 说不害怕肯定是骗人的，可心里那股抑制不住的激动清楚告诉她，她并不是害怕。一只和辛巴长得一摸一样的老虎，透过它，尘封的记忆被翻开，她想起了和辛巴初见时的画面。 那棵参天大树朝外延伸的树枝上，软萌可爱的小白虎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像是被遗弃的孩子般，圆滚滚的蓝眼睛里尽是对命运的不妥协，对陌生人的戒备，对美丽世界的好奇，以及对自己被抛弃的委屈。 不知不觉，都过了这么久。 顾橙子垂了垂眸子，掩下心头的不舍，将桂花糕饼一口一口喂给辛巴，等它吃完，心满意足地舔着嘴巴，弯腰放下它：“去吧。” 其实，走到这一步，白虎族族长的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但是…… 父子俩总归要慢慢亲近的。 辛巴看了看对面等着它的大白虎，又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的顾橙子，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嗷呜一声。 顾橙子推了一把它的小屁股，鼓励似的笑了笑：“没关系，去吧。” “嗷呜……”辛巴恹恹地叫着。 大约是和人类一起生活的原因，它年龄虽小，对外界的感知却很敏感，尤其是人的情绪。 它能感觉到，这颗橙子并不开心，至少不像她笑的那样开心。 辛巴耳朵耸拉下来，转身想往回走，这时，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虎啸，浑厚的声音里藏着深沉的情感。 辛巴脚步顿住，懵懵懂懂地回头。 大白虎有些急切地拍了拍地板，见它回头，又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似乎是在召唤远方的孩子归家。 趁着辛巴不注意，哈里斯放轻脚步，走到黯然伤心的顾橙子身边，附耳悄声道：“给他们留点空间，我们先出去。”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垂上，顾橙子猛地从伤感中回过神，刚想针对他这个超乎寻常的行为说些什么，哈里斯却不给她机会，使了个眼神，便嘴角带笑，和莱西从暗门走出了阁楼。 顾橙子恨恨磨牙，看了一眼还在艰难磨合中的兽族父子俩，心知哈里斯说的没错，辛巴以后终究是要回归族群的，早些熟悉亲人们不是坏事。 整理好低落的情绪，轻手轻脚地从阁楼里退出去。 或者说。 是从一个短暂的舞台上退出去。 从暗门走出，直接进入电梯，上升一层，便是真正的书房。 花了几分钟时间，莱西捋平了衣服上被屁股压出来的褶皱，才对着正在打量书房装修的顾橙子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走，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训斥声猝不及防在耳边响起，顾橙子被吓了一跳，默默收回视线，在莱西看不见的角度没好气撇撇嘴。 就这老头儿的脾气，活了几百年还没被人打，运气真好。 不过话是这样说，顾橙子还是乖乖跟在了他屁股后面。 帝国王储的书房可是谈论国家大事的地方，她还是少来为妙，省得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再掺和进什么危险的任务里。 没走两步。 旁边倏地掠过一阵风，那人仗着腿长，大步越过两人，侧身挡在书房门口，脸上笑容未变。 “正好，我也要去，顺便帮您带路。”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羊咩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 因为宇宙星轨运动的影响，德古拉的天气变幻多端, 经常上一秒还阳光普照, 后一秒就大雨倾盆了。 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事情坏人心情，也为了防止那些极个别的无良媒体借题发挥, 城堡里那位大管家特地从天文台要了最新研制成果, 能短时间内控制第一区的天气状况。 顾橙子已经很久没感受过如此温暖的阳光了，虽说冬天晴空万里的日子多，可太阳光再强烈，照到地表的时候被刺骨的寒风一吹, 瞬间就变得冷飕飕的。 这一颗人造太阳球挂在头顶，即便是穿着布料单薄的晚礼服，给人感觉也不是那么难熬了。何况礼服里还有恒温系统，如果冷了, 感应器会根据外界温度随时进行调整，这些黑科技星际人早就运用到了极致, 放眼整个会场, 也只有顾橙子这个第一次在德古拉过冬的外星人穿了件厚厚的羊绒外套。 三族招待会召开前夕，在空中城堡后花园举办一场茶话会，意义非比寻常，能够跻身到邀请行列的王公贵族，更是精挑细选，不容出半点差错。 为此, 不少处于边缘危险地带的贵族们都打起了小心思。 首先, 走哈里斯这位王储殿下的路肯定是行不通的, 且不说他是个最不近人情的主儿，就从以往几个例子来看，那些想要贿赂公行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其次，弗拉维奥国王那条路也行不通。 人家都公开说了，这次招待会的事情由儿子全权代理，除非宇宙爆炸，否则他一律不管事。要是现在去问，岂不是一头撞在枪口上了，到时候父子俩一起得罪了，得不偿失啊。 三个大佬排除两个，剩下一个好脾气的瑟蕾娜王后。 其实，也算不上多好的脾气，只不过相对于那说翻脸就翻脸的两父子，瑟蕾娜绝对是这一家子里脾气最和善，最好说话的了——至少从来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们下不来台。 于是，一群蠢蠢欲动的贵族们托妻子去找了王后殿下。 彼时，瑟蕾娜正好找儿子谈点事情，两个人刚在沙发上坐下，门口就有侍女来通报。 “王后殿下，城堡外有两位子爵夫人想要见您。” 瑟蕾娜端茶的手一顿，敛眸稍许沉默，不紧不慢地品了一口清茶，才柔声开口：“哪两位子爵夫人？” 语气听起来没有半点波澜之意，似乎早有预料。 侍女没说话，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面无表情坐在旁边的英俊男人，他好像对她的话没什么兴趣，只是自顾自地在倒茶，十分悠闲自得。 瑟蕾娜见她半天没说话，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怎么了？” 侍女忙回神，一咬牙，也顾不上哈里斯这尊大佛的存在，毕恭毕敬道：“是米勒夫人和怀特夫人……” 话还没说完，旁边传来一声不加掩饰的嘲笑。 “她们还真会挑时间。”缓缓将茶盏加满了水，他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母亲还是打发了这些人为好，省得她们进来见了我，浑身不自在。” 往日这个点他基本都在书房处理公务，父亲还在开早会，母亲多半是一个人待着。 这些人为了拿到邀请函，连他们一家的作息习惯都摸透了，倒是没少费心思。 谁的儿子谁了解，瑟蕾娜朝哈里斯瞥了一眼，见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态度，便把他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也难怪。 这孩子脾气从小就捉摸不透，外面的大臣们说他喜怒不形于色，遇上天大的事，都能稳如泰山，一如既往地保持平静。可一到亲近人面前，性子又变得简单起来，不喜欢就冷着脸，喜欢就毫不犹豫地揽在自己怀里，像一个任性的大孩子，只是不再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 瑟蕾娜认真想了想百年前弗拉维奥国王年轻时的样子，分明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怎么生出来的儿子脾气秉性就差别这么大？ 犹豫片刻，瑟蕾娜吩咐侍女：“去给两位夫人倒杯热茶，天气这么冷，难为她们跑一趟了。” “是。”侍女又低头等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发现王后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愣了一愣，而后心中了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城堡门口，米勒夫人和怀特夫人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时不时朝戒备森严的大门看一眼，满是望眼欲穿的急切。 眼瞧着天色渐晚，体态略显丰腴的米勒夫人不免有些忐忑起来，她跺了跺脚，抓住同样急得上火的怀特夫人，惴惴不安地问：“你说这人怎么会去这么久，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从这里到会客厅，一来一回的路程，这会儿怎么都应该回来了啊…… 怀特夫人一听她张口就是乌鸦嘴，当即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正想呵斥两句，余光却扫到城堡门口站着的两排凶神恶煞般的守卫，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硬生生咽回肚子。 米勒夫人心宽体胖，压根没察觉到身边人一闪而过的杀气，嘴里依然不停地念叨：“完了完了，我这心里实在慌得很，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说着，神经兮兮地拽了拽怀特夫人的袖子，“你说，咱们挑这个时间来，应该不可能遇上哈里斯王储吧？” 她虽然久居深宅，寻常不爱出门，可最近官场上发生的一些大事还是有所耳闻的，尤其是关于这位年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自从六十岁成年后，他逐渐从弗拉维奥国王手里接过政务，从前温文尔雅的俊朗少年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但凡政界有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手段比起他的父亲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以想象，一个年纪轻轻的继承人，居然会在短短四年多的时间里，接连将一批位高权重的老臣挑下马，然后迅速换上新鲜的血液。 偏偏那些老臣确确实实被抓到了致命的把柄，即便被迫引咎辞职，也没一个敢公然反抗，顶多私下聚到一起时，互相感叹一句后生可畏。 反正，作为一个不问政事的深宅妇人，米勒夫人听完这些，对哈里斯的敬畏之心犹如滔滔江水，奔腾不息，整个皇室贵族里，她最犯怵的也就是这个名义上的远亲后辈。 惶恐间，似乎瞥见远处有人匆匆走来。 米勒夫人定眼一看，这不是王后身边的侍女嘛！连忙转身，拍了拍怀特夫人的肩膀，提醒道：“快看，来人了！” 侍女步履匆忙地走到门口，两侧守卫一眼认出来人的身份，自觉放行。 怀特夫人终于忍不住了，急不可耐地上前两步，拉住侍女的手问：“王后殿下有没有同意接见我们？” 她这次可是带着家族长辈的嘱咐来的，要是成了，往后她的地位就能更上一层楼。 米勒夫人见自己不过慢了半拍，先机就被别人给抢了，暗暗咬碎一口银牙，也殷勤地凑了上去。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会随着时光变迁而改变，而有一些东西则会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比如在人情世故中，必定会出现的一条定律——位高权重之人身边的侍从甚至比无实权的官员地位要高。 当然，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人际关系网的延伸，也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条件之一。 侍女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背后站着的人，所以在这些贵族的眼中，真正的红人未必是一线巨星或商业巨贵，而往往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从。 侍女被两位子爵夫人团团围住，好一会儿没找回说话的能力，最后还是怀特夫人率先冷静下来，把一股脑往上冲的米勒夫人拉回来。 “抱歉。”她情真意切地看着侍女，“是我们着急了。” 侍女往后稍退半步，理了理乱糟糟的衣袖，勉强笑道：“您客气了。” 怀特夫人欲言又止：“那……” 刚吐了一个音节，忽然看见侍女轻轻摇了摇头，她直觉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花，一颗心如堕冰窖，哇凉哇凉的。 米勒夫人的急脾气顿时压不住了，急吼吼又往上冲，满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你问清楚了吗，王后殿下怎么可能会不同意接见我们！你要不要再去问一遍？也许是你弄错了。” 她身躯庞大，猛地一冲，力道极大，侍女被撞得一个踉跄，当下脸色也不太好看，冷着声音说：“夫人，这里是城堡，还请注意言行。” 这小蹄子居然敢教训她！ 米勒夫人在家可是被儿子夫君齐齐哄着的人，哪能让一个侍女下了面子？当下怒火直冲头顶，气急败坏地想要破口大骂，却在中途被旁边一只手给拦了下来。 怀特夫人隐晦地看了一眼这个肥头大耳的女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要说米勒子爵年轻时在官场也是个英俊潇洒，颇有才能的人物，真不明白怎么就插在了这么一坨牛粪上，除了家世显赫之外，样貌身材，言行举止，完全没有名门贵女的风范，妥妥菜市场一个卖菜大妈。 早知道就不拉着她一起来了，没想到还没让她当马前卒，她自己就先开始作死了。 怀特太太暗暗叹了口气，只觉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当下也顾不上情面问题，死死拦住她，不让她再乱发狂犬病。 转头，扯了一抹假笑，柔声问侍女：“不好意思，她太心急了。能不能透露一下，是王后殿下今天有什么事情，所以才不能接见我们的吗？如果今天不行，明天也是可以的。” 她用词很委婉，摆明了还是不死心，侍女默然无言，心想这哪是王后殿下不想见你们啊，分明是看人家儿子的意思。 不过这话她自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想了想，在两位夫人灼灼的目光下，拐弯抹角地丢下一句话：“两位来得不巧，王后殿下正和王储殿下在会客厅谈事情。” 米勒太太：“……” 怀特太太看了一眼某个胖女人：“……”能打死她吗！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oins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8 后花园的私密性很好, 在城堡工作了几年的仆人们都知道, 这里是王后闲暇之余最爱待的地方, 所以照顾花草格外精心，偶尔瑟蕾娜也会亲自打理一些珍贵品种。 整座花园的东西北三面全都用花墙围了起来, 唯独留下一面南墙做成挑高拱门, 玉石雕刻的石柱刻上雕饰, 花丛之间再点缀些许馥郁芬芳的花瓣, 浪漫典雅又不失皇家的端庄大气。 三人慢悠悠走进花园的时候, 参观的宾客还没到，顾橙子猜，应该是哈里斯让人在路上故意拖延了一些时间, 给他们的秘密行动打掩护。 侍女们陆续将盘子摆上桌, 盘子下用保温垫暖着，确保开席之前不会被风吹冷，影响点心的口感。 而作为招待团里最重要的主角，哈里斯莫名其妙中途离开, 按理说他和白虎族族长在书房密室耽误那么长时间，事情一谈完, 怎么都该回去露个脸，打消众人的顾虑才对。 顾橙子悄悄瞟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这人哪里有着急的意思, 分明连眉头都不见皱一下, 甚至还有心情去研究吃什么点心？ 天边温暖的阳光一缕缕洒落, 气氛却在此刻凝结下来。 哈里斯全然不知旁边人心中的腹诽, 他围着桌子不紧不慢地踱步，清冷的眼眸微微低垂着，视线状似漫不经心地扫过盘子里一块块点心。路过的侍女偷瞄了他好几眼，他毫无察觉，直到绕了一圈回到原地，方才猫似的，露出几分满意餍足的神色。 他这段时间太忙，没时间蹭饭，只能靠着之前顾橙子随手打发给他的那几袋零食解解馋，一个联邦王储混到他这个地步，未免有点凄惨…… 哈里斯皱眉，喉结滚了滚，似是呢喃地哼哧一声。 今天的下午茶宴席主打中式点心，除了外观样式需要精雕细琢，味道也同样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改良。 其实能胜任宫廷糕点师，制作点心的技术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可惜因为宇宙大环境污染严重，食材失去了古老的原汁原味，加上岁月流逝，一部分食谱缺少了重要步骤，如此做出来的点心拿来和食味居一比，味道肯定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顾橙子当初有信心拿下联邦军校的食堂，一来是仰仗007给她提供的新鲜食材，二来是前世跟隔壁大娘偷师，学了不少老点心手艺，简单指导一下还是可以的。 那些食堂大厨们的功底本就不浅，又是现成的人力，她只要稍加提点，打通他们的任督二脉，剩下也就顺理成章了。 反正近几个月，中餐厅食堂人气爆棚，每到下课或者饭点，各个窗口就排起了长队，有时候卖空了还得提前预约。 而军校里的学生大饱口福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朝其他学校嘚瑟的机会，成天在星网上晒图发朋友圈。这样口口相传着，外面不少媒体都有所耳闻了，似乎已经跟校长申请了好几次，想要获得进校许可，写一篇美食报道，不过碍于最近三族招待会，情况特殊，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定论。 想着想着，远远地听见有大片脚步声传来，夹杂着细碎的说话声。 “哈哈哈哈，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希索公爵生了一个好儿子，难怪连哈里斯王储都将他视为左膀右臂。”一道粗狂的声音尤显突兀。 顾橙子挑了挑眉，竖直耳朵。 她早上起得早，莱西来了之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根本没来得及看新闻，所以这次虫兽两族来了哪些重量级贵宾她还一无所知。现在兵临池下，跑又跑不了，只能临时抱抱佛脚，凭借只言片语去猜测这些人的关系。 不出意外，下一刻，另外一道声音响起，音色低沉稳重，是个中年男人。 “狼族族长过奖了，想要胜任哈里斯殿下的左膀右臂，他还太年轻，不够成熟，往后还需要多加历练，才对得起殿下赋予他的期望。”顿了顿，似乎换了个说话对象，“菲洛特，你觉得呢？” “父亲说的是。” 说话间，微风拂过，一片深蓝绣着银纹的衣角出现在顾橙子视野里，代表团已经到了门口，她想也没想，非常自觉地往哈里斯身边靠了靠。 接下来可是一场刀剑无眼的杀戮，她得抱好金大腿，别一不小心沦为炮灰了。 视线刚从点心上收回来的哈里斯：“……” 他斜睨着身边小步挪动的某人，嘴角略略一抽，沉默片刻，撇开眼，假装没看见她的小动作。 菲洛特走在人群最前面，刚才那一小片布料便是他的礼服下摆，一套极难驾驭的银纹燕尾服，每一处都贴合着身材曲线，宽肩窄腰，越发衬得他英俊不凡，风度翩翩。 星际人大多长得高大，且不说那些动不动就要上战场的将领士兵，光是普通男人的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而皇家这些世家子弟，更是傲视群雄，一个个跟t台男模似的，行走的衣服架子。 顾橙子盯着菲洛特瞅了半天，旁边冷不丁传来一声呵斥。 “带你来不是让你东张西望的，老实点。” 顾橙子：“……？” 她哪里东张西望了？？？ 虽然哈里斯这语气着实算不上友好，但顾橙子莫名感觉熟悉，像是曾经听过了无数次，始终盘旋在脑海里。 这般想着，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不由更纳闷了。这位高贵的王储殿下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刚才看见点心时还微微上翘的嘴角，现在突然抿成了一条直线，紧绷绷的，浑身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说实话，要不是脸长得完全不一样，顾橙子大概会以为他和卡尔诺是亲兄弟。 从前不是没见过王储的模样，只不过那都是在全息影像上看到的，和现实中亲眼看到的感觉截然不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曾一度恍神，这个人不经意间的动作和内敛凌厉的气质，简直是卡尔诺的翻版。 不，更准确地说，卡尔诺是他的翻版才对。 顾橙子眨眨眼，压下胸腔那一抹复杂的心情，转回头，目光直视着前方，代表团一行人已经近在咫尺。 算了，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无所谓，反正对她来说，没什么坏处。 “殿下。” 菲洛特将代表团带到哈里斯面前，自动让出了主角的位置，打算退到他身边，结果一抬眼看见笑眯眯的顾橙子，愣了一愣。 其余人也注意到了这张陌生的面孔。 一个手持拐杖，背却挺得笔直的男人将顾橙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面色平和道：“这位是……” “食味居的老板，顾橙子。”哈里斯没什么表情，转头，又给顾橙子介绍道，“威尔曼公爵。” 顾橙子十分有眼力见儿，适时地上前半步，微微收拢下巴，行了个优雅的颔首礼。 她没接触过正儿八经的皇室礼仪，这个见面礼还是现学现卖的，好在动作简单，做出来中规中矩，倒是挑不出差错。 威尔曼目光变了变：“食味居的名号最近可是如雷贯耳啊，没想到幕后老板居然会是个姑娘。” 这几个月为了避开别墅外的耳目，他极少出门，但这不代表他对外界的情况就一无所知。到了他这个级别，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亲力亲为，想知道什么，只要稍微动动眼皮子，底下的人立刻就能把消息送上门。 食味居在德古拉横空出世引发了不少关注，好几拨势力都相继打探过，其中也包括他。本来只是一家微不足道的中餐厅，除了菜做的好吃点，没其他特别的了。 怪就怪在，它出现的时间太巧了。 这头白虎族少主才从黑市消失，那头便有一家店火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而且打探的人无一不是铩羽而归，查不出任何不对劲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东西，既然食味居能在短时间里打出名堂，必定有它自己的手段和背景，可他的人居然找不到半点痕迹，连那位“小顾老板”从哪儿来的弄不清楚，更别提厨房那块战略要地了。 威尔曼一想起自己这些天收到的汇报，顿时觉得气血上涌，头有些发晕。 再看顾橙子时，笑容更深了：“说起来，我还没机会品尝食味居师傅的手艺，看来今天可以大饱口福了，以后有时间一定去店里坐坐，还需要小顾老板招待啊。” 顾橙子被他看得毛毛的，嘴角扯出一抹无懈可击的假笑：“只要公爵大人愿意，食味居随时敞开大门欢迎。” 一番寒暄，顾橙子这个小角色就被众人抛之脑后了。 威尔曼对食味居还是有一丝疑心，不过这点疑心跟另一件事情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他今天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尝点心的。 “殿下，你中途似乎离开了很长时间。”他态度亲切，话语里透着一些敲打的意味，“刚才豹族族长提起一百多年前人兽.交流会，我依稀记得，那年兽王是特地推掉了政务来接待我们，如今我们是东道主，更不能失了待客之道。” 站在他旁边的豹族族长见缝插针，唱起双簧：“是啊，哈里斯王储不来，风头都被菲洛特伯爵抢去了呢。” 什么叫你不来，风头都被菲洛特抢去了？这两个人难道不是一家的，你来挑拨离间个什么鬼？ 说个话绵里藏针，顾橙子听着就难受。 反观哈里斯，不愧是自小从明枪暗箭里走过来的人，脸色丝毫未变，翡翠般的瞳孔里沉寂如水。 “是吗。”他淡淡一笑，矜贵得不得了，而后随意扫了圈人群，缓声问，“有谁看见格罗佛王子了？” 暗戳戳正想看笑话的威尔曼：“……” 顾橙子：“……” 鼓掌鼓掌，这一招祸水东引，满分，没毛病！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李漂亮 6瓶；羊咩咩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9 热闹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任谁都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尴尬。 可尴尬之余, 在场的人也是各怀心思。 能在政界混出名堂的人不是傻子，更何况他们这些人还背靠大山, 从小跟着家族长辈见惯了世面的，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这是哈里斯对威尔曼不满了。 作为下一任国王准接班人，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某种信号, 纵然是随口的一句话，也能让其他人脑补出一场宫斗大戏。 自从几年前, 弗拉维奥国王开始将哈里斯带在身边，出席联邦各大会议, 政权的风向标就慢慢改变了。 哈里斯凭借出色的履历和强悍的能力, 顺利进入了联邦权力的核心。之后几年，在弗拉维奥的默许下，他力排众议，大刀阔斧地进行政权体系改革，抓出了不少贪污腐败的官员, 向所有人交出了一份优秀的成绩单，国民支持率一度和他爸持平, 甚至还有超越的趋势。 那些原本对他颇有微词，觉得他无法承担国家领导人重任的大臣们顿时都闭了嘴。 不过这些大臣中, 并不包括威尔曼。 威尔曼的家族是除了奥斯汀家族之外, 传承历史最悠久的一支, 从第一次宇宙大爆炸后就存在至今, 在贵族里的影响力自然非同一般，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 如果威尔曼家族老老实实的，不作妖，或许还能继续容忍他们，偏偏他们反其道而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私底下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搅得整个政界风风雨雨。 当年弗拉维奥从父辈手里刚接过政权时，曾试图削弱世家的政治权力，然而威尔曼家族这棵大树已经深深扎了根，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依附在世家之下的小虾米们得知国王要动自己的蛋糕，当然不乐意，短短几个月联名上书十几次，最后还闹到了媒体公开报道的地步。 无奈之下，弗拉维奥只好暂退一步，按兵不动，但想要让他放弃这个念头，那是不可能的。 古往今来，没有哪个统治者会容许他人在枕侧安睡。 于是明面上看似威尔曼家族险胜一棋，实则更坚定了弗拉维奥压制他们的决心。 此后，弗拉维奥有意将威尔曼捧上了一个更高的地位，然后借用他们的手去处理掉一些联邦内部的老鼠屎。他们哪怕再心不甘情不愿，也不能阳奉阴违，暗箱操作保下这些人，那样做只会让他们离悬崖更进一步，毕竟国民认可的最高统治者，说到底还是姓奥斯汀的。 除此之外，弗拉维奥还留了一手。他派人从威尔曼家族的旁支挑选了十多个适龄的孩子暗地培养起来，成年以后，一点点接手家族事务，就像是吸血的蚂蟥一样，蚕食着嫡系一脉的势力。 当然，这些事情虽然做得隐蔽，可威尔曼老奸巨猾，未必没有察觉。只不过当年不知从哪里突然传出来一些流言蜚语，对他十分不利，他为了应付家族长老们的轮番刁难，一时脱不开身，才让弗拉维奥有了可乘之机。 一些年老的大臣们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地想起百年前威尔曼和奥斯汀两大家族的明争暗斗，顿时讳莫如深，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怪他们生的时机不好，早不生晚不生，偏赶上两只老虎打架的时候，这下想跑都跑不掉。 “哈哈哈哈哈，是谁在找我？” 僵持之际，一道温润爽朗的笑声传入耳畔，顾橙子身体快过脑子，四十五度角看了过去，第一眼就被来人的相貌给狠狠惊艳了。 这一张脸实在是和哈里斯有得一拼。 浓长的睫毛，上挑的眼尾，高大的身材，优雅的唇线，还有熨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衬衫。尽管面带笑容，但仅那一双眼眸里不经意透出的注视，已然能让人察觉到他的深不可测。 他和哈里斯就像两个极端，同样一张好看的脸，却几乎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那人目不斜视地走过人群，径直站到哈里斯面前：“看来我和哈里斯王储很像，都不喜欢吵闹，爱一个人找地方待着。” 话音刚落，看见一边的顾橙子，顿了顿，开玩笑似的改口，“原来还是不一样的，哈里斯王储偷溜是为了密会佳人，可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 躺着都能中木仓的顾橙子：“……” 哈里斯笑容不变：“城堡里房间众多，道路复杂，格罗佛王子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如果想去哪里看看，跟底下的人说一句，他们会很乐意为你带路。而且，我听说虫族女王似乎正在物色王子妃，希望下次再见面，王子就不是孤家寡人了。” 虽说三族之间最近闹得不开心，但信息传播并不受限制，星网上每天一早会更新全星际的新闻，只要不涉及敏感话题，哪里发生了什么事，逃不过星际网民的火眼金睛。 虫族王子格罗佛在星际是个不亚于帝国王储哈里斯的风云存在，以前大家谈论哈里斯的时候，总喜欢顺带提到格罗佛。他们两个犹如不可分割的双胞胎，一个虫族继承人，一个人族继承人，年纪相仿，相貌出众，能力更是强得让人没话说。 可自从五年前的一件事后，格罗佛的名字几乎一夜之间从各大新闻媒体头条消失。至于下令这么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母亲——虫族女王。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格罗佛作为虫族唯一的继承人，备受外界关注，成人那年，虫族女王更是大手一挥，签署了三级特赦令作为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举族同庆。 谁又能想到，转眼几年之后，格罗佛却因为和虫族女王政见不合，大吵了一架，而险些被废黜了王子的头衔，整整被关了五年禁闭才出来。 这次三族招待会，是他离开禁闭室后，出席的第一个外交活动，也算是正式对外界宣告他的归来。 大约是哈里斯的话戳到了格罗佛的痛脚，顾橙子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瞬间的炸裂，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冷冷笑着：“真巧，我也听说瑟蕾娜王后殿下前些天举办了一场宴会，邀请的可都是世家贵族的小姐夫人们。” 哈里斯：“……” 顾橙子：“……”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忽然看不懂这两人的关系了。 不是说人族和虫族关系势如水火吗，他们俩竟然因为这么无聊的问题，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嘴仗？？？ 鬼使神差的，顾橙子第一反应是朝威尔曼看去。 这老头绝对是她两辈子里见过长得最慈眉善目的，稍微笑一笑，大手摸摸头，就给人一种和蔼慈祥的感觉。 前提是，他能不说话，一说话就露馅。 或许是位高权重的日子过久了，他不屑于利用外表去装一个慈祥的老人，所以即便他穿得人模人样，头发保养得黑黢黢的，她依然能够一下子察觉到他的野心和欲望。 有些东西一旦入了骨髓，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然而，此时此刻，威尔曼眼中不仅有疯狂的欲望，顾橙子还意外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震惊。 顾橙子怔了一瞬，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最终落在哈里斯和格罗佛的身上，联想起刚才众人的对话，电光火石间，仿佛有一根线冥冥中将所有疑点都串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天边忽然涌来一团黑沉沉的乌云，速度极快，伴随着滚滚闷雷和冷厉的狂风，搅得天地间混乱起来。 有人尖叫一声，面色惊恐，手指颤颤巍巍指着一处。 “天哪！” “那……那里是什么？” 顾橙子一看他指的方向，当场就想爆粗口，因为那个东西现在肯定就在自己身后。 “不好！是宇宙黑洞！走！走！快走！” 混乱中，又有人喊了一声，这一喊，让原本还算得上镇定的贵族们纷纷变了脸色。 在星网上，有一个大众评选的禁地黑名单，上面罗列了十个危险系数最高的宇宙地带，其中以诡异闻名的星云森林位列第二，而独占鳌头的是一个甚至不存在实体的地域。 这就是宇宙空间里无处不在的黑洞。 根据记载，掉进去的人里，至今还没有活着出来的。 要不是时机不对，顾橙子简直想把老顾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她根本就是被老祖宗遗忘的小可怜，什么缺德事都给她碰上了！ 顾不上摁住羞羞的裙摆，顾橙子拼了命地往前跑，背后的黑洞却存心跟她作对似的，吸力越来越大，眼看着整个人就要腾空，眼睛正好被乱飞的头发遮住，她索性双眼一闭，咬着牙，死死抱住花园里的雕塑不撒手。 耳边风声呼啸，听不清别的动静。 顾橙子感觉胳膊开始变得麻木，手指被狂风一根根从雕塑上掰开。 完了…… 太麻了，完全使不上劲…… 彻底被吹走的那一个瞬间，身体仿佛没了重量，在狂风中乱撞，她努力把眼睛睁开了一丝缝隙，昏天黑地之间，隐隐约约有一团黑影朝她扑来。 再然后…… 再然后就脑门一疼，什么都不记得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oins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ps：明天改新文，后天更新。 60 “咳咳咳——” 诺米那星球的金色海滩上, 昏迷了不知道多久的女人被半米多高的浪花狠狠拍在胸口,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猛咳几声后，呛出一大口积水来。 海风清爽干燥, 天边慢悠悠飘来一大团白云, 像软糯糯的棉花糖，看着就让人想咬一口，非常有食欲。 顾橙子睁着眼，盯着那团云看了几秒，长长叹了口气，努力忽视正在咕咕作响的肚子，尝试撑着手臂爬起来，然而刚要翻身的一瞬间，又一道浪花迎面拍来…… 被拍个正着的小顾老板：“……” 现在海上风浪太大, 一不小心就会被狠狠拍一脸咸涩的海水，顾橙子动了动手指，索性又倒回去，在沙滩上继续装死, 等这阵风过去。 一起一躺的两个简单动作却牵扯到身上大半的神经，顾橙子顿时感觉身上的每一寸骨头经脉都泛着疼痛, 险些飙出泪花。 宇宙黑洞的恐怖果然不是被夸大的，平时刷星网，那些网友们投票选出来的排行榜上, 宇宙黑洞永远蝉联榜首, 从未落后过一名。 她有时候看底下的评论, 基本上都是一些开玩笑恶搞的话，也就对所谓“有进无出”的宇宙黑洞不以为意，没觉得多么厉害。 可现在，自己这把老腰亲自体验了一回，顾橙子立马被啪啪啪打脸。 她揉了揉腰，苦着脸想，要不是哈里斯开了机甲，她估计真得把小命交代在黑洞里了。 ……嗯？？？ 顾橙子一个激灵，猛地翻身坐起，慌慌张张扫视四周。 卧槽，哈里斯呢？！ 她记得，穿过时空隧道的时候他还在啊，那地方只有一个出口，要出来的话，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顾橙子深吸两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凝神去观察身边的情况。 太阳刚刚从东方探出头，看天色，她很可能已经在海上漂了一整夜，潮水涨落时，顺着潮流被带到了这片金光闪闪的沙滩上。 沙滩很大，被漫无边际的海水包围着，耳畔远远传来浪花拍打在礁石上，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响声。 身后不远处有一座傍海而生的山脉，明明是寒冬腊月，山上的植被却生长得十分繁盛茂密，枝桠相接，随风摇曳，丝毫看不出冬天该有的颓败感。 不…… 不止是这座山。 顾橙子一醒来就发现了，这四周的景致，从海水到沙滩再到山脉，似乎完全不受季节的影响，处处都是四季如春的样子。 显然，她已经不在德古拉星球了。 宇宙黑洞之所以恐怖到让人闻声变色，一是因为它的空间绞杀能力，那一缕缕看不见摸不着的黑色气体，几乎能在瞬息之内化作利刃，将跌落进黑洞里的人或物，甚至坚硬的机甲，一刀刀切成碎片。 二是它衍生出来的空间隧道。 这些空间隧道像蚂蝗一样依附在黑洞的洞壁上，两者相伴而生，纵然是科技发达的星际时代，也依然无法探测出这些空间隧道到底通往何处。 反正据说，那些意外跌入空间隧道的人，最后没有一个成功逃出来的，连人带尸都在茫茫宇宙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到之前星网上统计的数字，顾橙子一颗心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哈里斯出了事，这个世界得乱成什么样。 当下也顾不上身上的酸痛，硬是咬牙站了起来。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山脉边缘，捡了一根树杈当拐杖，一拐一瘸地沿着海岸线找人。 这片沙滩实在大得离谱，一眼望不到边。 顾橙子不打算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她有气无力地呼唤外援：“007。” “……” 半天没听到回应，顾橙子不禁皱眉：“007？人呢？” “……” 依然毫无回应。 要不是为了省点力气，顾橙子简直想破口大骂。 为什么这个家伙每次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一点都不靠谱！ 【007：……滋滋滋……来……滋滋滋……来了……】 突兀的电流声刺激着耳膜，像是信号受到了严重干扰，顾橙子隐隐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你……什么情况？” 好一会儿，那头终于没有电流声了。 【007：出了点意外情况，我的电量快耗尽了，现在只能长话短说。那位人族王储掉落在北偏西三十度的方向，你往那儿走十分钟就能看见他。 另外，这里虫族的首都星球诺米那，进了城到处都是探测仪器，你记住，这段时间千万不能用飞行器和任何带信号的东西。对了！还有还有……虫族女王在一路上安排了埋伏的虫族士兵，我充完电就回来，你注意——】 “滋滋滋……” 顾橙子：“……”你有本事说清楚再走！！！ 007来去匆匆，没说几句话就断气了。 顾橙子气得在小本子上狠狠记了它一笔。 不过，她虽然嘴上说着这个机器人不靠谱，但心里还是默默把它说的话记住了。 没想到那条空间隧道会连通人族和兽族两个星域，自己莫名其妙被卷进去，又莫名其妙来了一场跨星球的旅行。 按照007指的方向，顾橙子很快在岸边的礁石上发现了哈里斯的身影。 他仰面躺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仿佛睡着了一般，紧紧闭着眼。那身昂贵的礼服在黑洞里被怪风划出了一道道口子，烂成了破布，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亿万年的海浪不断冲刷，将礁石锋利的表面一点点打磨平整。顾橙子杵着拐杖，避开湿滑泥泞的地方，小心翼翼走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狼狈许多。 上衣碎成了条状，露出白皙的胸膛，手臂和脸上都纵横交错着细长的伤痕，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流淌出来。 他的一只脚是光着的，鞋子不翼而飞，小腿上的骨头像是被什么重物一下子砸断了，呈现出诡异的弧度。 一整块礁石被他的污血弄得乱七八糟的，从石头顶上一直蜿蜒滴到海水里。 星际的海水受了污染，比21世纪的海水更咸更涩，稍微沾染在伤口上，便是刺骨难忍的疼痛，可即便如此，那人依然没醒来，连眉头都不见皱一下。 顾橙子没想到哈里斯会伤得这么严重。 当时在黑洞里，她隐隐约约看到他召唤出机甲，将她塞进驾驶舱里，外边怪风刮在机身上的声音犹如慢刀凌迟，细碎而尖锐，听得人心惊胆战。 这样的声音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中间那段记忆顾橙子是完全丧失的，等重新有意识的时候，哈里斯已经找到出口，二话不说，拎着她从半空中跌落出来了。 救人如救火。 现在大潮已经开始缓缓后退，海水很难溅到礁石上。 顾橙子不再迟疑，赶忙从空间商城里扒拉出来一条毛毯，就地铺满礁石，然后小心避开哈里斯的伤口，给他翻了个身，双手穿过腋下，把人拖到毛毯上放平。 虽然这里随处都可能有监测，地方又小，商城里的那些大型医疗仪器派不上用场，但止血药剂还是能救急的，说不定她还能找到续骨一类的药剂。 空间商城里的黑科技实在太多，加之顾橙子身体健康，平时也不怎么关注药品这块。一搜索分类，屏幕上瞬间跳出来无数商品框，花花绿绿的瓶子和晦涩难懂的药名看得她脑壳直疼。 好在她运气不错，花了半分钟，总算找到了两瓶急救药水。 顾橙子瞟了眼标价，数字后头跟着好几个零，足以抵得上食味居一周的营业额，又瞟了眼满身是伤的男人，狠狠一咬牙，付了钱。 白光一闪，药水到手，顾不上肉疼，一边用牙咬开瓶塞，一边捏住哈里斯的下颚，让他的嘴张开一条小缝，将药水一股脑全灌进去。 确定瓶子里一滴不剩，顾橙子扭头吐掉瓶塞，扶起哈里斯，对准他的背，快准狠地劈了一掌。见他喉结微微滚动，下意识开始吞咽，才如释负重般地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因为护着她才弄成这样的，就算半只脚都快踏进鬼门关了，她也必须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你可得做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好好活着，我还指望你带我回去呢。” 药水发挥效力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期间并不适合挪动。 顾橙子把人重新放平，等他苏醒的同时，托着下巴坐在旁边仔细打量他。 男人静静闭着眼，一缕缕暖橘色的阳光肆意洒落在他精致俊朗的脸庞上，仿佛镀了一层浅金色光辉，即使脏污的血渍还未擦去，仍然显得神圣而不可侵犯。 不得不承认，哈里斯的五官长得真的很出色，简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放到媒体镜头之下，无论从哪个角度抓拍，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看着看着，顾橙子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她居然想在他脑门上狠狠戳两下！ 不知道哪来的熊胆，这么想也就这么干了，等两下戳完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火速撤回作恶的爪子。 顾橙子：“！！！” 完了完了，她飘了飘了，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戳太子爷的脸，果然是饱暖思淫欲，太膨胀了！ emmm…… 过了一会儿，又没忍住偷瞄两眼。 男人始终毫无察觉地昏迷着，狭长的眼睑微微阖起，睫毛卷翘又浓密，整个人安静得宛如正在等待骑士拯救的睡美人。 顾橙子捻了捻手指，默默别开脸，望向远处海面。 半晌，似是意犹未尽地喟叹一声。 嗯，手感不错。 61 诺米那是个被海水包围的星球, 接近百分之八十五的海洋面积, 从外太空看, 犹如一颗通体幽蓝的水晶球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微光。虫族女王和她的子民, 就生活在那仅存的百分之十五的陆地上。 尽管陆地面积狭小，但诺米那的自然资源非常丰富。除了军需战略储备类能源以外，南半球还有大量已探明的稀有岩矿和可再生资源，储藏量相当于上百个普通星球资源的总和, 成千上万年都未必用得完。 这也是为什么虫族明明天性不爱拘束，却会在流浪百年之后，突然选择诺米那定居下来的原因。 据顾橙子所知，这个种族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怪。 当初大爆炸后，宇宙中的辐射量转息之间翻了近百倍, 这些辐射对于会制造防护服的人类来说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可对于那些靠着皮毛和甲壳抵挡外界攻击的虫兽两族，就成了威力巨大的杀伤性武器。 长年累月下来，辐射一点点改变了动物和甲虫体内的基因，导致它们的体型越长越庞大，并且发生了一些至今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异变。 虫族和兽族也正是在这样的处境下, 慢慢发展壮大, 逐渐成为能够和人类平起平坐的种族。 当混乱结束，宇宙新秩序重新建立的时候, 兽族在兽王的带领下, 圈了一块偏远的星域自立为王, 和人类形成分庭抗礼的局面。 相比之下，虫族却显得尤为佛系低调，它们像是与世无争的隐世高人，几十年来从未露过脸。曾经一位人族科学家出于好奇，想要探测虫族的踪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几乎把整个宇宙都翻了一遍，依然没能找到它们的老巢。 后来，有人怀疑，这些虫子们也许根本没在任何一个星球定居，而是借助某种力量，穿梭在各大星域之间，只是这种力量太过神秘，最高端科学仪器还检测不到。 当然，这些仅仅是猜测而已，至于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还存在不少争议。 顾橙子低头瞅了瞅面色苍白的“睡美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经历过那条诡谲多端的空间隧道，她已经隐约摸到了一丝头绪。 以前习惯了简单化思维，没深想过，现在忽然来到一个陌生的星球，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反而能理清很多东西。 比如，她眼下就无比怀疑一件事，那个把她吸进去的黑洞极有可能是个冒牌货！ 自然形成的宇宙黑洞有大有小，正常都跟一颗行星直径差不多大，有些依附卫星活动的黑洞会稍小些，但最小也得有七八个足球场的大小。 顾橙子：要是这么看，那个黑洞或许还没断奶？？？ 回头再想想，大小区别这么多，连她这个21世纪穿越来的外乡人都能一眼看出来蹊跷，作为土生土长的星际人，又是见多识广的贵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顾橙子想起昨天第一个大喊“黑洞”的人。 在兵荒马乱的人群里想要准确定位一个人并不容易，何况所有人都穿着色调类似的正装。 她只依稀记得那个人嗓音有些过分尖锐，在嘈杂的环境中很容易被捕捉到，尽管有所掩饰，还是能听出字里行间夹杂着一道不易察觉的假音，实在不太像是惊慌之下发出来的。 “你在想什么……” 正想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下意识循着源头看去，不偏不倚地撞上哈里斯那双深邃的眼瞳。 顾橙子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也不说话，先用手背在他脑门上试了试温度。 这家伙刚才有点发烧，选药剂的时候，她特意找了个有退烧效果的，看来钱没白花，温度已经降下去了。 她这个动作做得太自然，一点没有迟疑和扭捏。 哈里斯感觉到那只手在自己脑门上轻轻碰了碰，又很快移开，冰凉而柔软的触感使他冷却下来的体温有再度上升的趋势。 “……我没事。”他长睫微垂，侧了侧脸，挡住另一边隐隐发烫的耳根，若无其事道，“这里视野太开阔，一旦有敌军侦察舰过来不方便躲藏，先离开再说。” 这话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顾橙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明白这会儿时机不对，不适合刨根问底，便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还能走吗？我观察了一下，这一块都是成片的沙滩，我们必须往山里走。” 那药她是第一次用，对于效果心里没底。 哈里斯身上的伤口看着吓人，实际上并未伤及内脏，急救药剂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起效，最严重的问题还是他的小腿。 应该是从空间隧道跳出来的时候，被解体的机甲零件意外砸到了，若不是他平时坚持锻炼，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恐怕都忍不到现在。 顾橙子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扶你，你试试看腿能不能走。” 哈里斯轻轻嗯了一声，顾橙子将他的胳膊搭在肩膀上，仍是不放心地叮嘱了句：“如果真的疼得不行，就别勉强。” 他笑了笑：“放心。” 见他脸色稍有好转，语气不再有气无力，顾橙子才拉着他站起来，慢慢往前走了两步。 “怎么样？能走吗？” 其实顾橙子原本打算再等十分钟，他还不醒，就直接把人扛在背上，毕竟空间给她的金手指也不是绣花枕头，扛着一个大男人走几公里不在话下。 可谁知道他居然很及时地醒了，顾橙子只好默默收起这个念头。 哈里斯并不知道自己险些成为星际历史上第一个被女人扛麻袋的王储，他现在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骨折的小腿上。 昏迷的时候，他不是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军人的本能让他迷迷糊糊还残留了一缕意识。 他感觉得到，顾橙子给他喂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好像碎果冻一样的液体滑过喉咙，蔓延到五脏六腑，然后身体的机能就开始恢复，伤口开始愈合。 身为国王第一顺位继承人，国家最高保密级别的研发文件都得由他亲手签署。 近期联邦军校的实验室的确在进行一项秘密研究，却不关于医药类。 况且据他所知，目前星际医疗水平虽然发达，大部分人类疾病都能依靠药物和临床手术治愈，可完全没有一种药的药效能够达到这样高的水准。 不到一个小时，不仅外伤基本痊愈，连断裂错位的骨头都在不进行手术的情况下逐渐修复。 哈里斯有些恍惚，六十四年来第一次对自己的见识产生了怀疑。 哈里斯·井底之蛙·奥斯汀：…… 顾橙子半天没听他回答，以为是疼得说不出话了，心下一着急，想都没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微微使劲儿，就把他轻飘飘驮在了背上。 哈里斯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像是一条被晒干的咸鱼，咻的一下，天旋地转，瞬间远离了地面。 顾大力士努努嘴，没好气地教训道：“疼还不早说，死要面子活受罪，适当表现一下虚弱，又不会要了你的命。” 哈里斯：“？？？” “行吧，我辛苦点，背着你走好了。”顾橙子叹息一声，补充道，“我救了你一条命，你也救了我一命，大家两清了啊。不过好歹算是生死之交了，回头麻烦记得给食味居点个好评做个宣传……王储殿下一句话可比打千万广告有用多了。” 哈里斯：“……” 哈里斯：行了，别说了，赶紧走吧，我不要面子的吗…… 62 远处吹来的海风穿梭在密林间, 吹得整张脸又干又涩, 皮肤仿佛要开裂, 但干涩之余又间或地带着一丝微微凉意，吹散了顾橙子心中压抑许久的烦躁。 而沿途的几棵古树似乎也感受到了这阵凉意，摇曳着粗壮的树枝，簌簌作响。 顾橙子搀着哈里斯艰难地往前走着。 那一小瓶药剂虽然量不多，但药效是显而易见的。 短时间内，哈里斯不仅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精力缓缓恢复，连腿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都不再流血, 隐隐有长出新肉的趋势。 “要是实在疼得不行, 我们就休息一会。” 顾橙子撑着哈里斯一只胳膊, 侧头瞧了瞧他那张依然苍白无血色的脸，又望了望枝繁叶茂的森林, 忍不住开口道, “走了四个多小时了, 这附近都是树林，抬头望不见天，那些虫族想要找到我们估计没那么快, 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刚才那地方太过空旷显眼，又没有遮挡物，他们不敢耽误, 只喝了急救药水就急匆匆走了。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 整整一夜的时间没吃东西, 肚子里除了被灌进去的海水，空荡荡的，什么存货都被消化完了，再不吃东西她恐怕就要横尸荒野了。 哈里斯凝神观察了一圈四周的情况，暂时没什么风吹草动，思索片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叮嘱道：“我的腿不是问题，你给的药效果很好，伤口已经在愈合了。我们休息几分钟，喝点营养剂就走，这里还不是安全的地方，虫族的侦察兵距离我们应该不是特别远。” 顾橙子点了点头：“行，你先坐下，我看看你的腿。” 说完，扶着哈里斯走到一棵树下，让他靠坐着树干，然后从空间里拿出两袋营养剂递给他，一边装模作样摸了摸脖子处毫不起眼的莹白色泪珠项链，淡定解释道：“幸好我的储存器没坏，里面东西也还在，不然我们现在就该喝西北风了。” 这话说得顺理成章，但政治直觉敏锐的哈里斯还是一下子感觉出来一丝突兀，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 她始终垂着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情绪，而那颗泪珠项链已经被塞回衣服里，散发着浅浅的莹白色光芒，链子很细很细，不仔细去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她还随身带了一条项链。 不过哈里斯并不打算在这上面纠缠。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不管是之前的那个药剂，还是所谓的“完好无损的储存器”，只要她不想说，他就不会多嘴去问。 况且，他隐瞒她的秘密也不少，她未必没有察觉，可到目前为止，她不是也什么都没问吗？ 哈里斯眼中的笑意多了两分，拦住正要掀开自己裤腿的那只手，抽出一袋营养剂递给顾橙子：“放心，我的腿我自己清楚，没什么大问题。你脸色也不好看，长时间没吃东西人会虚脱，坐下喝口营养剂缓一缓。” 顾橙子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一点讯息，见他眼神平静，没有因为疼痛而泛起波澜，方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撕开营养剂喝起来。 说实话，这营养剂的味道真的是一言难尽，尤其顾橙子吃惯了空间里的新鲜蔬果，嘴早被养叼了，倏地喝一口营养剂，更是难以接受。 索性，仰头一口闷了。 满嘴的涩味似苦非苦，还略微有些冲鼻，顾橙子差点呛出泪来，手忙脚乱拿了瓶水，漱了漱口，才感觉嘴里的味道散去许多。 顾橙子不禁回想起昨天城堡里精致可口的下午茶，忧伤地叹了一口气，心想，等回去了，一定要狠狠吃上十个八个的小蛋糕，吃吐了为止…… 两人稍作休息，继续赶路。 这片森林格外大，树叶又茂密，一不小心就容易走回头路。顾橙子倒不担心会在森林里迷路，她有种可怕的直觉，总觉得哈里斯知道该怎么走，甚至…… 说不定连一路上会遇到什么人，他都一清二楚。 “这边往右走，翻过这个小山坡。” 思绪飘离间，又听见他在指路。 顾橙子拐了个弯，往右走去，一边躲开地上潮湿泥泞的地方，防止留下脚印，一边随口问道：“还有多久到？” 也没说到哪。 就这么随口一问，哈里斯却接得很顺溜：“日落之前。” 他倒是没想着遮遮掩掩，干脆跟倒豆子似的全盘托出，“这片森林里有户人家，我们今晚在他们家休息。” 闻言，顾橙子惊了，茫然道：“……你不会想杀虫吧？”把人家的房子抢了，自己住？ 自认为光明磊落的哈里斯：“……” 沉默半晌，他一双剑眉皱得紧紧的：“……你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我这不是怕您一时冲动吗？” 顾橙子苦口婆心，生怕哈里斯脑子一热，做出杀虫越货的事情来，“虽然您是联邦帝国的王储殿下，可这里毕竟属于人家的地盘，我们还是要低调行事。我看这里天气挺温暖的，储存器里刚好还有几条御寒的毛毯，大不了我们今晚先在野外将就一晚上。如果您真杀了虫族，回头它们那个睚眦必报的女王追究起来，您倒是没事，我可惨了！” 再说了，她身上还背负着之前的两条虫命呢。 哈里斯被顾橙子这幅战战兢兢的样子逗乐了，面上不辨喜怒，冷淡道：“既然你这么害怕虫族女王，先前一炮轰死那只虫族侦察兵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丝毫的犹豫？” 顾橙子：“……？？？” 她猛地扭头看向旁边的人，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颤抖着嗓音，嘴唇不由得有些哆嗦：“……你你你……你知道？” 当时除了缇娜，可没有其他人在场。 而且她找缇娜，还是事情发生之后，请她帮忙把自己从审讯室里捞出来。 除此之外，她关注了好些天新闻，再没听说星网上有特意报道发现虫族尸体的消息，那只虫族来得悄无声息，死得消无声息，从头至尾，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几乎快要遗忘的事情突然被翻出来，顾橙子脑子有点懵。 哈里斯敛了敛神色，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唇角：“不然，你以为单凭缇娜一句话，你就能够被放出来了？” 联邦帝国历经千年发展到如今的规模，自然不可能是一盘散沙，即便是贵族，也要遵守联邦法律，最忌讳便是知法犯法。 缇娜身负要职，更得以身作则，否则处罚力度会比平民更重。 顾橙子总算回过味来了，满腹疑惑道：“这么说，你早知道那湖边会出现虫族？” 正着急等着听他的答案，顾橙子却发现这家伙忽然抿住了嘴唇，不说话了，只眯着一双深邃漂亮的眼睛反复在她身上扫视。 顾橙子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又有些不好意思，还没开口骂人，就听他语气颇为不满地道：“你翻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刚刚还一口一个'您'喊得好听，这一转眼态度就变了。” 倒不是觉得应该说敬词，不过很少看到她阿谀奉承的样子，即便心知肚明他现在顶着这张面孔，代表的是帝国王储的身份，她似乎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恭维的态度。 平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尺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顾橙子觑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您蹭吃小龙虾的时候，可没想着跟我客气。” 谁还不知道谁啊！ 只不过大家看破不说破而已。 何况…… 顾橙子想到昨天这人在后花园的种种表现，明明想要装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然而一碰上吃的，眼睛里的光藏都藏不住，绕着甜点桌都不肯走。 “卡尔诺？哈里斯？”顾橙子冷笑一声，声音凉飕飕的，“王储殿下，试问一位接受了王室六十年的精英教育，又从联邦军校以优异成绩毕业的人，想要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会很难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习惯，你昨天在我面前露出的破绽太多了，根本没想要隐藏。我不聪明，可我也不傻，只要把一些相似的线索串联起来，答案自然就出来了。” 对于这个回答，哈里斯并不觉得意外：“恭喜你，你猜的很正确。” 顾橙子啧了一声，不服气地反驳：“这不是猜，是推理。” 哈里斯轻笑了一声，低着嘶哑的嗓音，又道：“那请小顾老板再推理一下，我为什么会知道湖边那只虫子会出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没什么顾忌了，顾橙子低头想了一会儿，才微笑道：“也许是，有人通风报信？” 哈里斯挑眉：“有人？” “更准确地说，是虫。”顾橙子抬起眼睛，信誓旦旦道。 他不置可否，眸色暗了暗，而后挪开视线，眺望远方平地骤起的小山坡，似笑非笑道：“知道太多可不好。” “……什么？”顾橙子有点没听清。 他说：“容易死得快。” 顾橙子：“……？？？” 63 知道越多, 死得到底快不快, 顾橙子不清楚, 但哈里斯的话好歹是让她卸下了一桩心事。 之前她一直提心吊胆的，害怕虫族女王会回过头来报复, 到时候别说是她了, 整个食味居都得跟着遭殃。 现在她知道那次炮轰虫族是哈里斯默许的, 甚至连后来的议论声都是他暗地里摆平的, 心理上的压力瞬间减轻了许多。 两人各怀心思,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日薄西山之时, 晚霞铺满了整片天空, 翻过山坡, 顾橙子终于看到了哈里斯口中说的那户人家。 远远望去, 白色的圆顶房子掩藏在层层密林之中，若隐若现, 绯红的霞光穿透树叶间的缝隙落了下来, 星星点点的, 映衬着浩瀚静谧的森林, 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氛围。 由于生活习性不同，人兽虫三族的建筑样式也有所区别。 兽族天性不爱拘束, 喜欢群居在深山原始洞穴里；人族向往热闹, 喜欢生活在繁华喧闹的大都市中；虫族从小受到母体环境的影响, 则更偏爱类似卵巢的圆形房子。 不过不再是传统的群居模式, 而是根据身份等级, 各自划分领土独居。 别看虫族衍生出智慧的时间不长, 没有人族和兽族历史悠久，但它们对阶级的划分，远比其他两族更为严格。 可以说，几乎每一只能够活着站在战场上的虫族将领，都是从惨绝人寰的炼狱中闯过来的。 它们七岁起就被扔进角斗场，每天进行着最血腥残忍的杀戮，同室操戈，自相残杀，一百只里才能活下来一只。而相应的，杀死的同伴越多，被赋予的称号级别越高，得到的奖励也越丰厚。 这也是为什么，虫族往往选择用原形战斗。 它们凭借得天独厚的坚硬甲壳，好战的天性，加上后天培养的战斗力，在星际战场上，比人族精心研制出来的战斗机甲更为强悍恐怖。 许多年来，尽管人虫两族摩擦不断，可谁也没真正动过宣战的念头。 随着距离那栋房子越来越近，顾橙子心里对房子的主人有了更加准确的评估。 一只拥有小半个森林的虫族，这级别得多高啊。 难怪虫族追兵到现在为止都没动静，除了受制于这片茂密的森林之外，恐怕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忌惮着这栋房子的主人。 哈里斯在外围的栅栏前停住脚步，栅栏门上的探头“滴”的一声转动起来，紧接着原本漆黑一片的屏幕瞬间亮了起来，上面蹦哒出一个体态呆萌的虚拟机器人。 “远道而来的陌生人，你们好，欢迎来到格罗佛的院子。” 哈里斯泰然自若道：“我是卡尔诺·艾德文，来拜访很久没有见面的朋友。” 机器人歪了歪脑袋，顾橙子从它脸上看出几分困惑，似乎在判断哈里斯话里的可信度。 内部复杂的程序运转着，它大致计算了一下自己被骗的概率，笑眯眯地说：“请稍等哦，我去请示主人。” 说完，又“滴”的一声，果断黑屏了。 顾橙子眼中染上浅浅笑意，沉重的心情竟被这个狡猾的机器人驱散了一些，不过…… 眉梢一扬，扫了眼门牌信息，她敛眸思忖，这户人家的名字真有意思，竟然和那位虫族王子一个姓氏，这两者之间未免太过巧合了。 等了几分钟，屏幕重新亮起来。 那个机器人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语气无比荡漾：“主人来了哦~” 它的话音刚落，房子转角后出现一个年轻男人。 他长手长脚，身材魁梧，是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大个子。五官端正立体，眼窝比一般人更深邃，明明天生凶相，偏偏眉宇间带了一丝憨气，使他整个人看起来老实又忠厚，十分好欺负。 他大步走到门口，笑容温柔：“你们好，妈妈正在后院给蔬菜浇水，腾不出空，让我出来迎接你们。” 说着，打开栅栏门，等哈里斯和顾橙子进去了，转头对虚拟机器人说：“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主人在休息，今天森林里很安静，不曾见过其他人。” 机器人立马认真脸：“明白，主人。” 吩咐完，年轻男人领着两人往院子深处走去。 前院是个花团锦簇的大花园，温暖湿润的气候最适合花朵的生长，绽放的鲜花将原本空旷的花园挤得满满当当，只留下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房子正门。 但男人并没有沿着那条路走，而是拨开了一团不起眼的花丛，露出里头另一条幽深的密道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了几个数字的便签递给顾橙子：“这是地下室门的密码，那些士兵很快就要追来了，我得去应付它们，你们暂时先下去躲躲，等天黑了，我再下去找你们。” 即使顾橙子对他的身份还一无所知，但事急从权，也没时间多说别的，朝他微微颔首，就扶着哈里斯走进了密道。 密道一路向下，呈“z”字型。 顾橙子一边走，一边好奇问哈里斯：“你认识刚才那个人？” “不认识，只认识他的兄弟。”哈里斯一脸风轻云淡，对自己丢下的重磅炸.弹毫不在意，顿了顿，慢吞吞道，“你不是也认识？昨天才见过。” 顾橙子被他坦率的发言噎了一下。 她总觉得这家伙自从昏迷醒来，画风越来越不对劲了，经常给人一种放飞自我的错觉。 “……那位……难道不是虫族女王的儿子吗？”顾橙子小声疑惑道，“怎么两兄弟一个住在城堡，一个住在这里？” 不是说这里不好，只是相比起富丽堂皇的虫族城堡，实在穷乡僻壤了点。 没看出来虫族女王还是个偏心眼啊。 顾橙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哈里斯已经对她忽高忽低的智商习以为常了，他抿了抿唇，无奈道：“谁告诉你虫族王子就一定是女王亲生的？” ？？？ 顾橙子输入密码的手静止了。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是亲生的？” 好半晌，她才磕磕巴巴憋出几个字来，半信半疑的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心虚的迹象来，“我查过星网百科，上面的资料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如果是假的，不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嘛。 那些权威网站和官方媒体发布的资料，可全是政府亲自审核通过的。 她心思简单，一听就知道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哈里斯不知怎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沧桑之感：“官方百科当然不会发布假消息，只不过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被揭露后，都需要经过人为的美化渲染，才能昭告天下。” 他淡淡道，“虫族百姓的确都是女王繁育的后代，这点毋庸置疑，星际各族也是这么认为的。但随着虫族一代一代的繁衍生息，很多百姓和王室的血缘关系一点点被淡化，它们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族群，有自己的领地和亲人兄弟。” 这种辛秘顾橙子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想了想，又冒出来一个问题：“那现在的那位虫族王子是怎么回事？” 哈里斯见她听得入迷，竟忘了打开地下室的门，长长叹了口气，索性自己重新输入密码，顺便继续给她解释：“三个种族里，虫族天生好战。它们有一条法律规定，每只幼崽七岁后都要进入角斗场，在百来人的厮杀中生存下来。” “格罗佛的全名其实叫伊登格罗佛，他当年在同龄人中表现非常出色，被管理角斗场的大臣一眼看中，汇报给了虫族女王，虫族女王因此将他过继到了自己名下。和他一样被过继的幼崽还有很多，这些挂名的虫族王子在享受了一段时间的贵族生活后，被统一安排在城堡里接受更为严酷的训练，最终由女王亲自决出一个优胜者继承王位。” 至于他是怎么从众多王子中脱颖而出，得到女王青睐，取得王位继承权的，这又是一段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 总而言之，只要弄清楚他现在跟他们是一条船上的，就行了。 顾橙子漫不经心地想。 …… 地下室里异常整洁，看得出来提前有人来打扫过。 房间不算大，胜在家具齐全，有床有桌，床上放着一个医疗箱和一套干净的衣服，东北角还有一间简陋的浴室。 这样的条件对于眼下的他们来说，已经很好了，至少今晚不用在荒郊野地里度过了。 唯独有一点，顾橙子感觉有些古怪。 医疗箱她还能理解，毕竟掉进黑洞里，九死一生，受伤无可避免。 可旁边那套孤零零的衣服是什么意思？ 格罗佛是亲眼看着她和哈里斯被黑洞吸进去的，按理说，如果他真的是通风报信的人，应该准备两套衣服才对。 难不成他以为她不用洗澡，不会发臭吗？？？ “别发呆，赶紧去冲洗一下，好好睡一觉，明天天一亮我们就离开。” 哈里斯随手拿起那件宽大的上衣，摸了两下，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然后抖开看了看，又拎着衣服在顾橙子身上比划了两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可能是套男款。 衣摆的长度足以盖过她的膝盖！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反应迟缓。 哈里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某个快要被他遗忘的情节，默默叹气。 人算不如天算，这次是他失策了。 没想到好好的一盘棋，中途会窜出来一颗搅局的橙子，还偏偏阴差阳错地被牵扯了进来。 “这件衣服尺寸太大了，你穿不起来。”他扶了扶额，露出苦恼的神色：“你储存器里有没有带备用的衣服？” 顾橙子回过神，忙不迭点头：“带了带了，我带齐了。” 别说区区一件衣服，就是内衣内裤袜子拖鞋，商场里想买多少有多少。 一想到这儿，她下意识朝床上瞥了一眼，而后面色变得古怪起来，不做声了。 哈里斯轻轻嗯了一声，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手边的医疗箱上，并没有发现顾橙子脸上一闪而过的纠结神色。 “那你先进去洗吧。” 顾橙子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浴室，以最快的速度洗完了澡，擦干身体出来时，哈里斯正在用药水擦拭小腿伤口边缘的血迹。 他断裂的骨头基本已经愈合了，只要动作幅度不大，开裂的风险很小，剩下一些细碎的小伤，并没有大碍。 刚才在海边，海水咸涩，污染又太严重，她担心刺激伤口溃脓，就没怎么帮他清洗血迹。 走了一天下来，干涸的血渍凝固在腿上，看起来十分恐怖骇人。 顾橙子连忙回浴室端了一盆温水出来：“我帮你吧，清理干净伤口附近的脏东西就行了，一会儿再用绷带缠两圈，万一洗澡的时候碰到水，感染化脓就不好了。” ※※※※※※※※※※※※※※※※※※※※ 感谢在20200212 01:46:55~20200229 00:3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狗熊擦过屁屁的小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4 地下室静悄悄的，除了两个人细微的说话声, 地面上的任何声音都无法穿透冗长的密道传进来。 顾橙子把水盆放在床边, 头发还来不及吹干, 湿哒哒向下滴着水。 她用毛巾敷衍似的擦了擦，半干不干地团成一颗丸子头，就朝哈里斯伸手：“给我吧。” 哈里斯看着她摊开的手掌心，纹路清晰, 皮肤白嫩细腻, 不由地怔了怔, 清冷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迟疑：“你……” 他欲言又止, 结果视线扫及顾橙子认真的表情, 终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幽幽叹息一声, 乖乖把药水和棉球递了过去。 棉球仅有拇指盖大小，已经被血染得乱七八糟。 顾橙子索性丢掉用过的棉球，重新换了一颗, 侧身在床边坐下，却没急着往腿上擦：“药水的说明书你看过了？” 药瓶上印着虫族的文字，顾橙子看不懂, 她在商城里也从未见过一摸一样的。毕竟是不同的种族，不知道人类用了以后会不会有副作用。 哈里斯嗯了一声：“虫族化形后, 和人类的体质差不多, 所有制药的原材料都是一样的。这种药水药性温和, 专门用来清创伤口, 防止溃脓感染。” 顾橙子这才放心。 断骨裂口周围的一圈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她只需要再清理一下表皮的擦伤和进行包扎。 因为伤口分散的缘故，顾橙子时不时凑得有些近，滚烫绵密的呼吸喷洒在哈里斯的膝盖上，那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酥痒之意爬上他的脊骨，令他呼吸一窒。 然而，罪魁祸首对此一无所知，继续卖力干活，动作却不自觉地变本加厉起来。 感觉到她的指腹不经意从腿肚子上划过，哈里斯整个人都僵硬了，面无表情地抿着唇，一动不动。 脊骨上的那股未知感觉，犹如罂粟花的毒，缓缓蔓延到四肢，乃至每一根发丝。 这他六十年来的人生里，第一次尝到毛头小子心猿意马，坐立难安的滋味，比骨头里的疼痛更加煎熬。 擦药的过程，对于哈里斯而言，变得无比漫长。 终于，十分钟后，最后一圈纱布缠好。 顾橙子在纱布末端打了个蝴蝶结，顺手帮他把裤腿松下来：“好了，我裹了好几层，就算伤口不小心碰到了水，应该也不要紧。” 哈里斯长睫轻颤，神色晦暗不明，额前凌乱的碎发正好遮住了他的眼睛。 顾橙子自顾自道：“医疗箱我来整理，你先去洗澡。” 哈里斯淡淡应声，不再多言，拿上衣服直接进了浴室。 他洗澡的速度一向很快，速战速决，顾橙子刚合上医疗箱的盖子，浴室里的水声就停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恍惚间过了很久，仍然没人出来。 地下室一片死寂。 顾橙子猛地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忘了提醒他一件事。 ……他没有内裤。 顾橙子赶紧在空间商城里买了条男士内裤。 手里捏着薄薄的一层布，她耳根发烫，心跳骤然加快，踌躇了一会儿，才咬牙敲响浴室的门。 “怎么了？”里面的人声音低哑，细听之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郁闷。 明明隔了一扇门，顾橙子却脸红得像只软脚虾，瓮声瓮气地问：“……你是不是少了件衣服？” 手里拎着裤子，正在暗自懊恼的哈里斯：“……” 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最后，浴室里率先传来尴尬的咳嗽声。 顾橙子忽然有些慌张，不等他开口，先说：“我在储存器里正好找到一条，你把门打开点，我从门缝递给你。” 听见这话，哈里斯露出了几分赧意，然而下一秒，他脸色骤变，黑沉沉的眸子里卷起惊涛骇浪，仿佛山雨欲来。 顾橙子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顶着一张快要滴血的大红脸，小声解释道：“我之前给团团买的，穿上可以自动调节尺寸，现在情况特殊，你先将就一下。” ？？？ 哈里斯抓住话里的重点，顿时冷静下来，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萝卜头，心头悬着的巨石悄然落地。 一场风雨来无影去无踪。 他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面色由阴转晴：“谢谢，我来拿吧。” 说着，门从里面打开，湿热的水汽喷薄而出，门缝里伸出一条挂着水珠的胳膊。 顾橙子手忙脚乱地把内裤塞到他手上，然后连连后退两步，脚底抹油，溜了。 哈里斯听着门口疾走的脚步声，眉角眼梢染上浓浓笑意。 他从小被教导要沉稳内敛，不轻易暴露自己的情绪，即便四周无人，也不能怠惰因循。 他抬起眼，静静凝视着镜子里那个男人。 依然是眉眼清隽的模样，下颌线条明晰，不说话时冷若冰霜，看起来难以接近。 可此时此刻，嘴角那道上扬的弧度，怎么都落不下来。 哈里斯穿好衣服出来，顾橙子正背对着他发呆。 与其说发呆，倒不如说是在平复情绪。 顾橙子拍了拍脸，一边等待脸颊的温度下降，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聊天话题。 经过刚才那事，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怪异起来。 总感觉冥冥中有一匹野马。 ……它脱缰了。 就在两人各自占领楚河两界，无话可说的时候，地下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顾橙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和哈里斯对视一眼，然后转身，目光戒备地盯着那道门。 虽说这个地方还算安全，入口也很隐蔽，但他们眼下身陷敌营，四面八方都是追兵，只要一步没踏入人族的星域，就不能放松警惕。 好在，门上很快又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 是之前的那个人。 他提着一个盒子走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怀里抱着一叠衣服。 顾橙子见到熟悉的面孔后，稍稍松了口气，高度紧张之下，双脚竟有些发软脱力，一个不慎，屁股结结实实在床板上墩了一下。 哈里斯听见声音，哭笑不得，沉声问：“疼不疼？” 这床是临时搭的，就地取材，用的是森林里的古树，尽管上面铺了好几层被子，可这么墩一下，肯定不好受。 顾橙子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脑袋摇成了一根拨浪鼓。 废话，当着其他人的面，她能喊疼嘛！丢脸丢到外星去了！ 不论她如何腹诽，这一问一答反倒将两人适才的尴尬一扫而光，气氛恢复如常。 中年妇人很有眼色地没打断他们说话，反而她旁边的年轻男人挠了挠头，一脸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开门吓到你们了吧。” “没有没有，是我太紧张了。”顾橙子摆手，“我还以为是追兵发现了密道。” 中年妇人语气和善：“它们已经走了，短时间内，这里是安全的，你们可以放心住着。对了，介绍一下，我叫黛芙妮，这是我的儿子麦尔肯。” “你们好，我叫顾橙子。”看了眼哈里斯，“他是卡尔诺。” 至于真实姓名，自然是不能说的。 黛芙妮也清楚眼前这两人身份不凡，不再追问，而是把怀里的衣服露了出来，略小的尺寸，一看就是女款：“之前不知道会来两个人，所以只准备了一套衣服。这套是我的旧衣服，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穿着，你的身材应该适合。” 话音一落，她视线扫及顾橙子身上干干净净的衣服，轻轻笑了笑，“不过，似乎你已经不需要了。” 顾橙子抱歉道：“您帮了我们大忙，是我们该同您说一句谢谢，哪里还会介意这些问题。只是我平时习惯随身备着一套衣服，刚刚才换上。” 黛芙妮久居深山，不问世事，却对外界的发展甚是关注。 人族的科技水平是三族中最先进的，总喜欢发明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顾橙子凭空变出新衣服来，她并不惊讶。 既然衣服不需要了，她也没有强人所难的癖好，干脆一股脑塞进了儿子怀里，转而拿过他手上的盒子。 “这里面我做了一些饭菜，可惜人族的口味我不太了解，味道也许不好，只能勉强填饱肚子。” 拒绝了一次，再拒绝第二次就太不识好歹了。 顾橙子笑着说了声谢谢，接过。 指腹触摸到盒子，尚有余温。 地面上的房子不能长时间没人，黛芙妮过来送点东西就得赶紧回去。她拍了拍麦尔肯的肩膀，麦尔肯立即会意，从衣服夹层里艰难地掏出两张磁卡：“伊登让我给你们的，有了它，你们就可以去搭乘星际旅行舰了。” 星际旅行舰，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在各大星域之间运送旅客的宇宙巡航舰，是唯一获得官方授权的跨星域旅行方式。 同时，也是唯一能够送他们离开的途径。 漆黑的夜色中，顾橙子目送一高一矮的母子俩相伴离开密道，亲密依偎的影子映射在地上，忽然有些理解那位虫族王子了。 固然在某种程度上，他的行为意味着对虫族女王的背叛，但谁又愿意一懂事就被当成杀人机器，日复一日地走进角斗场，面对血腥和残暴的画面，直至变得麻木不仁？ 转身回到房间。 哈里斯正捏着筷子坐在桌子边，一口米饭一口青菜地往嘴里送，咀嚼几口后，就着一口凉水，咕咚咽下，脸上没有丝毫勉为其难的表情。 用星际食材炒出来的菜，那种奇怪的味道顾橙子是尝过的，更何况虫族星域的土地比德古拉更为贫瘠，常年潮湿的气候并不适合大多数蔬菜生长。 纵然种子生命力顽强，长出了一些菜叶，缺少了昼夜温差的作用，水分和糖分远远不达标，味道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原以为他会看一眼就不吃了，还发愁要怎么劝他呢，没想到他表现出乎意料的优秀，几乎面不改色就扫荡完了一大碗饭。 他吃饭的速度和洗澡一样迅速，顾橙子还在艰难下咽，他已经鸣金收兵，坐在那边，慢条斯理地喝着杯中剩下的水。 顾橙子一边吃着自己碗里的，一边眼神时不时往他脸上瞟。 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对她炙热的目光毫无察觉。 顾橙子看了会儿，低下头，狠狠扒了口米饭。 她默默鼓励自己，连金尊玉贵的帝国王储都能把饭吃完，她总不能比他还娇贵。毕竟星际食物如此昂贵，人家特意准备了满满一盒，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硬吞都得吞下去！ 而另一边，哈里斯摸了摸撑大的肚子，内心惆怅不已。炒青菜的汤汁似乎还残留在唇齿间，即便喝了一整杯水，都冲不掉那股油腻的味道。 他眉头微皱，半晌，长长叹了口气。 早知道当初就不答应演这场戏了。 ……真是遭罪。 ※※※※※※※※※※※※※※※※※※※※ 感谢在20200229 00:30:10~20200302 15:4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狗熊擦过屁屁的小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5 吃过饭, 顾橙子收拾好桌上的残局，准备洗碗。 哈里斯发现自己的存在有点碍事, 非常自觉地从椅子上挪到了床边，收获顾橙子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为了争取时间, 顾橙子买的是见效最快的药剂。 尽管一时半会儿, 他腿上的伤难以好全, 但骨头已经愈合, 休息一晚, 即使明天不杵拐杖, 走路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不过一整天翻山越岭下来，腿上负担沉重，顾橙子担心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开裂，主动负责了洗碗的活儿。 当然，这是表面原因，还有一个深层原因。 地下室常年无人居住, 他们临时落脚，设施条件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只有浴室孤零零一个水龙头, 必须兼顾各种用途。 在城堡时，这位大爷身边仆人成群，简直被当祖宗一样供着, 事事有人跑腿。让他指点江山还行，但做家务…… 顾橙子啧啧两声, 想到那个画面, 连忙摇了摇头。 还是别了吧, 万一洗着洗着把碗给砸了，那才丢人丢到家了。 两副碗筷花不了多少时间，顾橙子撸起袖子，三两下解决了。 等出来的时候，哈里斯已经靠着墙睡着了。 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睡得很沉，连她的脚步声都毫无察觉。 昏弱的灯光倾泻而下，浓密的长睫落下一层淡淡的剪影。他微微歪着头，耀眼的金发耷拉在好看的眉骨上，看上去就像一个安静的洋娃娃。 难怪每次见他都要换一张面孔，长得如此招蜂引蝶，身份又特殊，放在人群中就是移动的活靶子。如果有坏人想绑架他，无异于瓮中捉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顾橙子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多瞟了几眼，一饱眼福。 入了夜，气温骤降，地下温度比地面低得多。四周墙壁阴冷潮湿，透着一股冰彻刺骨的寒气。 顾橙子想了想，从空间里拿出两条毛毯，轻轻推醒他。 睡梦中，发觉到有人在推自己，哈里斯眉头拧起，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墨绿色瞳孔中笼罩着朦胧睡意，他嗓音沙哑低沉：“嗯？” “别靠墙睡，容易着凉。” 哈里斯睡得昏昏沉沉，突然被叫醒，思绪陷入短暂的混乱。 他提不起精神，直愣愣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随即感到手上一沉，下意识低头，原本空荡荡的怀里被塞进一条厚厚的毛毯。 顾橙子对上他茫然的眼神，说：“晚上多盖一层。” 他这才点点头，手在毛毯上蹭了蹭，露出满意的神色。 掌心处的绒毛光滑柔软，盖在身上很暖和，而且鼻尖还飘着一缕似有若无的清香，十分好闻。 哈里斯心态很好，既然有条件，他从不介意让自己睡得舒服点。 可下一瞬，当他顺手翻开背面，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猝不及防闯入眼帘的时候，古井无波的脸色一下子没绷住，调色盘似的变了几变。 小白虎仅仅巴掌大一只，它应该遇见了高兴的事，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着光，同时嘴角向上咧开，露出两颗米粒似的小尖牙，笑得傻头傻脑的。 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令他困意全消。 顾橙子心虚地摸了摸脸，在旁边干巴巴解释：“本来是准备铺在辛巴窝里，给它当垫子用的。” 哈里斯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表情微囧，语气略带惋惜：“放心，咕噜洗干净的。我那天走得急，还没来得及铺。” …… 哈里斯险些气笑。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眼下这情况容不得他挑三拣四，是不是给老虎铺窝用的都无所谓了。 顾橙子见他脸色缓和，吁了口气，踢掉拖鞋，抱着自己的毛毯往床上爬。 哈里斯正要躺下，被她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伸手阻拦：“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顾橙子疑惑道，“睡觉啊。” 她语出惊人。 哈里斯额角狂跳，板着脸想说不行，然而视线一转，撞上她理直气壮的目光，竟一时找不到有力反驳的语句。 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顾橙子低头看了一眼拦着自己的那只手，又顺着那只手看了一眼主人，脑中忽然有灵光一闪而过。 通常他不说话，就说明有鬼。 她扯起营业式假笑，试探性问道：“你不会想让我睡地板吧？” 哈里斯：“……” 见他半天不吱声，顾橙子茅塞顿开。她怒目而视，肺都气炸了，觉得感情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不出这狗男人还有这想法？！ 让她睡地板？？？ 呵。 睡你个大猪蹄子！！！ 顾橙子气他过河拆桥，在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却一本正经说：“我跟你保证，过了今晚，出了这道门，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和我睡一张床，行不行？” 哈里斯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他盯着满面怒容的女人，眸色晦暗，情绪未明，不知如何组织措辞。 顾橙子悄悄活动脚丫子，眼底划过犀利的寒光。 她打定主意今晚要睡床，不管哈里斯怎么说，就算说破了嘴皮子，她也坚决不会让步的！ 亏她还帮他包扎，帮他洗碗，一点风度都没有，居然妄想独占整张大床！？ 非要她睡地板的话，那就别怪她一脚踹他下去！ 哈里斯看懂她的想法，无奈至极，但真正原因他实在难以启齿。 死寂的沉默过后。 他眼神一凝，似是做了决定，掀开毯子，作势要下床。 谁知脚还没挨地，肩膀被人从后面一把摁住。 那人阴恻恻道：“你最近有点猖狂啊。” 顾橙子被别扭的熊孩子闹得脑壳生疼，忍无可忍，决定暴力镇压，“别磨磨唧唧的，就睡一张床。你要是再不老实，别怪我手下无情。” 她挥舞拳头，心说熊孩子就得打一顿才听话。反正他现在瘸着腿，又无法用机甲作弊，力气还不如她。 哈里斯顿时语噎。 他活了这么久，第一次遭人如此直白的威胁。 顾橙子不等他同意，拎着衣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重新拖回了床上，然后面不改色地拍了拍手。 哈里斯麻木地望着天花板。 ……也许是次数太多，他对自己被当咸鱼这件事已经无动于衷了。 顾橙子没空理会他内心那些小九九，她现在困得不行，眼皮快睁不动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她手脚麻利地铺开毛毯，把人囫囵包进去，动作像裹春卷，连同枕头一并卷起来，平放在里侧。 枕头只有一个。 看在他是个伤员的份上，她不和他争，叠起一小块毛毯垫在脑后，权当枕头了。 接下来，关灯，躺下，盖上被子。 刹那间，无边无际的黑暗涌来，感官被无限放大，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明明身体感觉很疲惫，可这会儿，哈里斯头脑异常清醒，没有一丝困意。 他扭动脖子，尝试咸鱼翻身，却接连数次都以失败告终，反而累出了一身虚汗。 微微喘气，哈里斯身心俱疲。 她到底从哪学的手法，捆得这么结实，他用尽全力竟然无法挣脱半分？ 旁边人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发出一声春风得意的嗤笑。 她打了个哈欠：“乖，别挣扎了，我以前跟杀猪师傅学的。” 隔着被子，哄孩子似的，拿手轻轻拍了拍他，小声呢喃，“睡吧，晚安。” 话音落下不久，一道平缓规律的呼吸声传来。 哈里斯：“……” 哈里斯无力地闭了闭眼。 没天理，究竟谁才是最猖狂的那个…… 德古拉星球。 深夜，月色凉薄，整颗星球都安静了下来。 某处郊外别墅中，二楼的灯始终亮着，将周围照得灯火通明，与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格不入。 “公爵，消息已经封锁了。” 装修富丽堂皇的房间里，一个身着黑西装的男人屈膝跪地，低着头，语气恭敬地向落地窗前的男人汇报情况。 威尔曼公爵背对着他，声音苍老而平静：“那些媒体呢？” “被安排在城堡里暂住，王后吩咐人搜身，没收一切通讯工具。” 说是暂住，其实就是变相囚禁，没有国王的命令，他们一步也不能踏出城堡大门，更别想对外传递消息。 三族招待会前夕，帝国王储意外跌落黑洞，生死不明。 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可想而知。 威尔曼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眼神却透着一股戾气。他似是自言自语道：“这场戏还不够热闹啊……” 半跪着的黑衣人闻言，头更低了些。 威尔曼转过身来，目光如死水般阴沉。 他走到墙边，无声抚摸墙上挂着的巨幅油画，下一秒，在画中人的眼睛处轻轻敲了两下，声音虚无空洞。 很快，尘封已久的齿轮运转起来，油画变成一道门，被徐徐打开。 他走进去，背影孤寂。 拐杖杵地，传来一下又一下，哒哒哒的回音。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黑衣男人，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纹丝不动，如同不带感情的机器人，只懂得执行命令。 半晌。 威尔曼从暗室走出，手里拿着一个通体漆黑的长盒，在灯光照射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送去给怀特子爵。顺便给他带句话，天上不会掉馅饼，轮到他付出的时候了。” 黑衣人接过，点头：“是。” 他刚要起身离开，忽然又被叫住。 威尔曼不知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道：“让人继续盯紧食味居，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记住，我手底下从不养废人。” 提起这事，他难得的好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这些年，能让他铩羽而归的人不多，何况还是个女人。 看看他养的这群饭桶，连个女人的底细都查不出来，传出去让人笑话！ 同样灯火通明的，远不止这座府邸一处。 三族招待会看样子是办不成了，可虫兽两族的代表团似乎并不着急离开。 尤其是才找回儿子的白虎族族长——劳森。 在兽族，他对外的形象一向是正言厉色、不苟言笑的，以至于族里的孩子从小就被父母教育：如果你不乖乖听话，我就送你去白虎族族长那里关小黑屋。 于是，“白虎族族长”大于等于“小黑屋”的式子成立。 时至今日，他依然是兽族孩子们童年的噩梦。 但今天的劳森一反常态。 他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沉稳刚毅的脸上堆满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浑身散发着慈父的气息，看得一旁狼族族长啧啧称奇。 “我说你好歹收敛点啊。”狼族族长纳尔看不下去了，提醒道，“人族王储目前下落不明，这城堡里一个个都愁眉不展，偏偏你一副笑脸，让人看见了怎么想。” 劳森摸摸小白虎的脑袋，若无其事地说：“能怎么想？嘴长在他们身上，无非是说我们幸灾乐祸。不过几句闲言碎语，没什么大不了的。” ※※※※※※※※※※※※※※※※※※※※ 感谢在20200302 15:42:21~20200323 03:1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狗熊擦过屁屁的小白 2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6 大概没料到劳森会说出这番话来，纳尔顿感诧异。 他们俩年龄相仿, 白虎族和狼族又是邻居, 关系不像别的族群那样紧张, 因此小时候长辈们外出狩猎, 经常带他们一起, 久而久之, 便互相熟悉起来。 认识这么多年, 纳尔还是头一回听他说话如此冷嘲热讽。倘若被其他人知道，怕是要当场惊掉下巴。 谁能想到素来威严正经的白虎族族长，私底下竟还有这样言辞刻薄的一面。 不过，纳尔既然能够坐上狼族族长之位，也有他的过人之处。豹族的战斗力比不过虎族和狮族, 也比不过成群出动的狼族, 但是论心思灵敏, 整个兽族也就臭狐狸和他们不相上下。 纳尔从劳森话里品出一丝不寻常来，他眯了眯眼，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迁怒人族呢？” 正在挠耳朵的小白虎听见熟悉的名字, 放下爪子, 歪了歪脑袋, 轻轻地嗷呜一声。 它知道眼前人和它长得一样, 都是毛茸茸的, 找到了安全感, 也不再装模作样学猫叫了, 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 纳尔低头, 对上小家伙圆溜溜的眼睛，不禁想起自己儿子幼时的样子，面色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伸手在小白虎的下巴上挠了挠，脸上带着长辈般的慈爱：“说起来，小家伙运气还真不错。居然能从黑市那种地方逃出来，还找了个会做饭的保姆，这大半年来，倒是一点罪没受，抱起来都费劲。” 劳森面露三分笑意：“那个小姑娘挺好的，你别把她当保姆。” 比起哈里斯，他对顾橙子的好感更多些。 尽管两个都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可他只要想到儿子的失踪说不定还和人族有关系，他就对这位人族王储笑不出来。 纳尔闻言，诧异地扬了扬眉：“你刚刚不是还迁怒人族吗？怎么又维护起来了？” “人族王储救了白虎族少主，是白虎一族的恩人，等回去了，我自然会安排人准备谢礼送来。” 劳森望着虚空方向，眼神似乎没有焦点，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一码归一码。当初小家伙忽然失踪，我下令封锁整个白虎族，转眼却有人将它带到了黑市，这件事显然和人族脱不了干系。即使人族王储没有参与，可这座城堡里的其他人，未必也没有参与。” 至今回想起来，小家伙的失踪，仍然疑点重重。 那时候，它出生没多久，碰巧有几个白虎族人化形成功。 在兽族，化形虽然比虫族稍微容易点，但依然不是容易一件事情。有时候好几年都不一定有一个兽族化形成功，那段时间却一下子多了五个，而且其中三个都在白虎族。 再加上少主出生，喜上加喜。几位长老经过商量后，决定由白虎族做东，举办一场庆功宴。 难得族里喜事连连，劳森心情也好，就爽快同意了。 庆功宴那天，各族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不少，连兽王都亲自到场祝贺，场面十分盛大热闹。身为东道主，他推诿不了客人的敬酒，只好一杯一杯往下灌，不知道喝了多少，最后喝得脑袋晕晕乎乎，头重脚轻。 等守卫过来通知他，洞穴出事了，他才猛地从酒劲里清醒了三分，顾不上满堂宾客，立马下了封锁令。 地毯式搜索持续了一个月，兽王派出的军队几乎把兽族星域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小白虎的踪迹。 他恍然意识到，自己被人设计了。 什么庆功宴，什么喜上加喜，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幕后之人真正的目标，是他刚出生的儿子——白虎族的少主！ 想起那段不太好的回忆，劳森温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纳尔也知道这件事始终是劳森心里的一根刺，每次有人提起，他都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幕后主使生吞活剥了。 可眼下哈里斯生死不明，人族势力错综复杂，人兽虫三族的矛盾又初显苗头，想要大刀阔斧地追查下去，难度实在太大。 “不单单是人族。”纳尔沉思片刻，皱眉道，“我记得，那天所有宾客都手持邀请函，进出也有守卫检查，事发之后，戒备更是森严。如此情况之下，那人竟能够突破重重封锁，将小家伙从兽族送出去……” 他话留一半，答案呼之欲出。 最怕背后捅刀的是自己人。 劳森冷哼了声，心头火气一丛一丛往上冒，说话毫不客气：“兽王年纪大了，身体每况愈下，眼看着王位后继无人，那些人是越来越按捺不住了。” 兽族生孩子困难，而且夫妻血脉越强大，怀孕的几率越低。现任兽王来自狮族，实力强悍，按理说，这王位应该是坐得稳的。 只可惜，数年前，虫族和兽族因为一个边境星球的归属权起了争执，兽王当时年轻气盛，瞒着族中长老直接上了战场，没想到一不小心受了重伤，伤及肾脏，影响了生育能力。 这些年，为了要个孩子，兽王夫妻各种方法都尝试过，连人族最先进的胚胎培养皿都用上了，仍然未能如愿。 按照规矩，兽王没有继承人，就必须从其他族群挑选新王上位，各族推举出一人，公平竞争，胜者为王。 哪怕是作为兽王本族的狮族，也没有优先权。 而竞争王位最重要的一个要求，就是得有继承人——这样才能够保证政权稳定，兽王血脉不会频繁更迭。 距离上一次竞选新王，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现在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但凡有点能力的，都打起了小心思，蠢蠢欲动。 然而，一个族群只能推举一个人。 为了这唯一一个名额，各族内部纷争不断，多少兄弟反目成仇，争得头破血流。 纳尔当然也心知肚明，他这次出来不正是为了避避风头？他自由懒散惯了，没多大野心，只要有平静日子过就行了。 他看了看天真懵懂的小白虎，叹气道：“你心里是不是有猜想了？” 纳尔太了解劳森了，他做事向来严谨，不会平白无故提出这件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见劳森瞥了他眼，不冷不热地说：“殊途同归，白虎和金虎终究是同族血脉，我和鲁珀特之间，只有一个人有机会，这个诱惑够大了。” 听见这个久违的名字，纳尔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而后倏地抬起头，语气难掩震惊：“怎么可能！他可是你亲哥哥！” 劳森反问道：“亲哥哥又如何？最近手足相残的例子，你见得还少？” 纳尔顿时被问住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鲁珀特和劳森不对付，在兽族人尽皆知。 这么多年来，这兄弟俩对外一直以金虎族族长和白虎族族长的身份自居，时间一长，其他人也忘了他们的关系，渐渐将两人区分开来，默认了虎族一分为二的行为。 要说分家的祸根，还得怪兄弟俩那不靠谱的父母。 当初鲁珀特是哥哥，先出生，可因为营养吸收太好，堵住了产道，险些造成后面的劳森窒息而死。劳森一出生就病殃殃的，体型瘦弱，吃饭跟小猫似的，天天要人操心。 这操的心多了，不知不觉心也就偏了。连出门打猎，前虎族族长都把小儿子放在背上驮着，生怕他遇上危险或者摔跤受伤。 后来，流言蜚语愈演愈烈，鲁珀特大约是听说了什么，沉寂了一段时间，就开始没日没夜地训练。他也许是为了比劳森先一步化形，证明自己的能力，每天花在训练上的时间是其他幼崽的三倍，极为刻苦勤勉。 可谁都没想到，鲁珀特尝试化形那日，乌云蔽日，天生异象，竟赶上了罕见的雷暴。雷电击中了森林里的一棵树，导致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他的尝试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而大火熄灭不到一个月，劳森成功化形。 往后很长一段日子，鲁珀特总喜欢独自呆在山洞里，像是刻意惩罚自己。偶尔外出狩猎，见到人也是沉默寡言，浑身透着一股阴郁，难以接近。 等兄弟俩长大了，前虎族族长要退休了。就在所有人都在揣测花落谁家时，一个重磅炸.弹丢出—— “我宣布，虎族族长之位将由我的二儿子，劳森继承。” 要不怎么说这对父母不靠谱呢？ 连纳尔都为鲁珀特感到委屈。 可事已至此，多余的口舌之争已毫无意义。 前虎族族长去世第二天，新任族长继位。 纳尔记得很清楚，那天鲁珀特没有出席继承仪式。再听到消息的时候，这位昔日的虎族少主，已经带领一批族人离开虎族星球，另辟家园，并且成为了第一任金虎族族长。 真正计较起来，这兄弟俩究竟孰对孰错，其实不好说。 本来就是双胞胎，除了性格不同，其他方面基本没差别。兽族更没有必须长子继位的规定，向来都是强者为尊，谁厉害谁上呗。 劳森小时候虽然体弱多病，可化形后，他的实力突飞猛进，遇上强大的对手，表现也是可圈可点，丝毫不逊色于鲁珀特，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所以，由劳森继位，族人也是心服口服，并无异议。 至于鲁珀特的行为，的确让很多人大吃一惊，私下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性情暴躁，过于极端，哪有不当族长就叛族的道理？若是人人都像他一样，星际宇宙的秩序岂不是乱套了？ 也有人说可以理解，毕竟如此偏心的父母也是世间少见。兽族多少年才能出生一对双胞胎，那是老天爷的恩赐，偏偏碰上了这样一对父母，愣是让一桩好事变成了祸事。 总而言之，虎族从此一分为二，分别成了金虎族和白虎族。好在鲁珀特还未完全失去理智，之后两族没有再发生过剧烈的冲突，彼此相安无事，维持了兽族百年的和平稳定。 随着兽王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这种表面上的和平持续不了多久了。 除了主人公，纳尔是最了解两族恩怨的人。 平心而论，要说鲁珀特为了争权夺利，而精心策划了这样一个阴谋，他嘴上不信，心里却是相信的。 鲁珀特性格偏激，心思敏感，小时候别人稍微露出一点不耐烦的表情，他就容易钻牛角尖，认为人家是讨厌他。 如今利益驱使之下，做出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族族长，于公于私都不好插手。 越想越头疼，纳尔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总之，这件事牵扯太广，光凭我们手上掌握的线索，还不足以证明他们有罪。你也别着急，最好先按兵不动，看看情况再说，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这盘局下得太大，每颗棋子都是位高权重之人，如果不能一网打尽，等他们缓过劲来，后患无穷。 劳森压制住眼中的情绪，沉默良久，嗯了声：“我心中有数，没有确凿证据，我不会动手。” 纳尔这才放心：“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和我直说。” 劳森点了点头，眸底一片深不可测之色。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他改变主意了。 之前他以为自己退让一步，那人便会收手，所以从未起过争权夺利的心思，连儿子出声都在他意料之外，并非旁人所想的那样，是为了拿到参与竞选的资格。无论谁坐上兽王的位子，只要能保证白虎族安稳度日，他就永远是最忠实的拥护者。 可现在…… 劳森轻轻摩挲指腹，神色凛冽肃然。 那个名额，他势在必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向来不是宽宏大量的人。 活了几百岁，千辛万苦才得了这么一根独苗，那些人既然敢打他儿子的主意，就得做好被他抽筋剥皮的准备。 纳尔全然不知好友的念头，他喝了口水，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左思右想都感觉不太对劲。你不觉得那个威尔曼公爵，好像有点和人族王储打擂台的意思吗？” 话里夹木仓带棒，句句暗藏机锋，未免过于狂妄了。 劳森平息心绪，淡淡道：“威尔曼家族和奥斯汀家族之间的矛盾存在不止一两天了，我们常年避世不出，得到的消息也不多。” 他仿佛在说一件小事，语气没有丝毫意外。 纳尔想起那副针锋相对的画面，摇头嗤笑道：“你今天不在场，没瞧见他的态度，嚣张至极。也就是人族王储顾全大局，还愿意给他留三分情面，换在兽族，兽王那暴脾气能一爪子摁死他。” 兽族奉行强者为尊，一切靠实力说话，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权力等级的划分比人族更为苛刻。 纵使如今兽王势弱，他的威严仍然不容挑衅。底下的人再蠢蠢欲动，当着兽王的面，一个个跟鹌鹑似的，胆小如豆，一句过分的话都不敢说。 哪像威尔曼，倚老卖老，得寸进尺，唯恐死得不够快。 “你真以为人族王储是个好欺负的？”劳森对纳尔的话不置可否，低头逗弄小白虎，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未必。” 以前接触少，奇奇怪怪的传闻倒是挺多，但他从未低估过这位人族王储。尤其是昨天见过面后，他更确定这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能在看似风平浪静的权力漩涡中坐稳王储之位，而且制衡各方势力的手段狠辣果决，处处做得滴水不漏。如此深沉的心机城府，简直让他自叹不如。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对威尔曼放松警惕？ 更何况，今天这场意外，发生的时间和地点都太过巧合。 黑洞出现时，至少有一百多人在场，人群熙攘，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为什么偏偏只有小姑娘和人族王储被吸了进去？ 稍微动脑子想想，都知道事有蹊跷。至于蹊跷在哪，就是个人见解了…… 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就在这时，小白虎奶声奶气地嗷呜了一声。 它年纪小，只能听懂简单的词汇。这两个人说话绕来绕去的，还有很多不认识的名字，它脑容量早就不够用了，强撑了一会儿，困得昏昏欲睡。 奶爸劳森连忙起身，把它抱到床上，轻手轻脚地盖好被子。然后才压低声音，开始赶人：“今天就先这样，你赶紧回自己房间去。人族乱成一团，我们可能要多待几天。” “行吧，我还得去和兽王汇报情况。”纳尔理理衣服，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回过头，“忘了问了，小家伙叫什么？总得有个名字。” 劳森动作一滞，陷入沉默。 纳尔也不催他，百无聊赖地站在门边。 过了会儿，劳森丢出两个字来：“辛巴。” 顿了顿，补充道，“其他人先别说。” 藏在兽族的叛徒还没露出马脚，他带辛巴回来的时候，刻意避开了所有人，眼下除了他和纳尔，再无第三人知道白虎族少主已经被找到。 纳尔笑了笑：“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 挥了挥手，推开门走了。 67 第二天。 “醒醒, 起床了。“ “快起床, 你睡过头了。” 那人丝毫不厌其烦, 跟和尚念经似的对着顾橙子喊了一遍又一遍。 顾橙子皱眉，把头往毯子里埋了埋，试图阻隔魔音。那人耐心耗尽，忍无可忍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两下，顾橙子这才缓缓睁开眼。 一睁眼，果然就见哈里斯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他穿着昨天麦尔肯送来的那套衣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 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似乎已经整装待发。 见人终于醒了, 哈里斯把毯子一掀, 扔到床尾，吐槽道：“睡得真死。” 顾橙子：“……” 带着余温的毯子顺着力道落在角落里，顾橙子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望着天花板干瞪了半天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大概是突然换了个环境，又长时间精神紧绷的缘故，她昨晚总是梦见被人跟在屁股后面追杀, 睡得很不踏实。 哈里斯转身回桌边坐下，桌上放着一个正方形的黑色匣子, 四周散落了许多零件,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工具, 在匣子上东敲敲, 西瞧瞧，时不时低头摆弄着什么，神色专注。 “在做什么？”顾橙子翻身坐起来，边穿鞋子边问。 哈里斯淡淡道：“检查艾维斯的控制中枢。” 顾橙子这才彻底清醒。 她当然知道艾维斯，毕竟这个名字在联邦军校可以称得上是如雷贯耳，尤其是在学生之间，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凡有人提起哈里斯，必定得提一句艾维斯。 作为帝国王储的专属机甲，它曾经陪着哈里斯在战场上斩杀了无数敌人，一身银灰色铠甲，手持寒光万丈的长剑，即便是在黑漆漆的星辰宇宙中，也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艾维斯在战场上无往不胜，速度极快，虚影一晃必然带走一颗人头，不费吹灰之力。最可怕的是，这样一架以极速著称的机甲，防御力竟也强悍得惊人，曾一度让敌军首领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顾橙子忽然想起礁石滩上那满地的狼藉，哪怕是坚硬如铁的超神级机甲，对上黑洞恐怖的绞杀力，也不过是案板上的鱼，毫无还手之力。 除了外壳上的银灰色尚能证明身份，艾维斯的机体几乎完全报废，成了一堆支离破碎的废铁，带着爆炸后被烈焰灼烧的痕迹，根本看不出曾经威风凛凛的模样。 顾橙子凑到哈里斯身边，仔细看他手里摆弄的东西。 这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匣子，便是艾维斯的控制中枢。 就像人类的大脑中枢，每一架机甲也有自己的控制中枢，平常就藏在操控台内部，只有定期维修的时候才会被主人拿出来检查。 顾橙子没想到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哈里斯居然还能分神找到艾维斯的控制中枢，并且比起惨不忍睹的机体，控制中枢看起来完好无缺，只多了几条微不足道的划痕。 她没往深处去想，比如哈里斯这两天把控制中枢藏哪儿了，又比如为什么他第一时间是想到把控制中枢拿走，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整个机体？ 反正控制中枢在就行了，大不了回去后重新造一副机体，艾维斯还会是那个艾维斯，别的她也管不着。 顾橙子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地下室的门恰巧被人敲响。 麦尔肯送了早餐过来。 顾橙子正好把昨天的碗筷还给他。 他接过时，还愣了一会儿，随即笑道：“太不好意思了，没想到还要客人帮忙洗碗。” 顾橙子挥挥手，表示没事。 麦尔肯也不纠结，把早餐袋递给顾橙子：“母亲做了点简单的速食，你们带着路上吃。趁着早上人少，我送你们去哈隆地区，今天有两趟航班，如果赶不上第一班，你们可能就得等下午了。” 按照虫族的规矩，各大星际之间的航线是固定的，每条航线每天只有一趟航班，一天两趟属于特殊情况，通常都是一些重要的大人物出行，不得不临时增加一趟。 因为多了趟航班，所以第一趟航班的出发时间提前了，正好方便了他们离开。 哈里斯检查完艾维斯的控制中枢，大手一挥，直接收进了隐藏在耳后的微型储存器内，然后对麦尔肯道 ：“昨天那些士兵忌惮着伊登的身份才没强行闯入，如果找不到我们，今天可能还会再来，这间地下室最好不要再用了。” “放心，你们走后，这里会封起来。”麦尔肯道，“那你们收拾一下，我先出去等你们。” 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他们昨天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的衣服，可谓是一穷二白，但顾橙子见哈里斯点了点头，便没开口。 麦尔肯离开后，她好奇地看向哈里斯：“你有事情要跟我说？” 哈里斯嗯了声，拿出早餐袋里的一片面包，啃了一口，才问：“身上带没带武器？” 顾橙子被他问得措不及防。 主要是他的语气过于平静，似乎笃定她身上不止藏了营养液和毛毯这类的生活物资。 顾橙子顿了顿，避重就轻道：“你不是有储存器么……” 不然他把艾维斯的控制中枢藏哪去了？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那不是储存器。”哈里斯看了她一眼，偏过头，露出耳朵：“是艾维斯的伴生器，只能放它的控制中枢和机体。” 越是高级别的机甲，人性化特征越是明显。 作为超神级机甲的艾维斯虽然受哈里斯控制，但已经诞生了自己的思想，即便哈里斯远在千里之外，它依然能够听从哈里斯的指令，甚至根据战场的情况随机改变战斗方式，这是普通机甲无法做到的，而负责传输指令的，就是机甲伴生器。 顾橙子凑近脑袋，眯着眼认真瞧了半天，终于在哈里斯耳后找到一颗不起眼的小黑点，小得像颗痣。 难怪她一直没发现，这个伴生器实在是太小了，又藏在耳后，被头发盖得严严实实。 而且伴生器只有高级机甲才有，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她就算听说过，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顾橙子正瞧得起劲，那只耳朵突然慢慢充血泛红，前面的人一下子抽身站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哈里斯转过身，目光有些不自在。 顾橙子也没揪着他不放，她本着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的原则，坦然道：“武器倒是有，要什么样的？” 哈里斯：……听这口气，似乎还带了不少？ 哈里斯眼神微妙：“……小一点，方便藏在身上，最好是手木仓一类的。” 虫族没有明令禁止随身携带武器，但这两天虫族女王为了追查他们的下落，各个关口肯定有所戒严，虽不至于搜身，却少不了要过几道检查。 他现在没有储存器，武器只能放在身上。好在麦尔肯帮他们准备的身份磁卡在虫族属于中上层，那些人就算检查，也不敢太过分，只要小心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顾橙子依着他的要求，在空间商城里扒了扒，找到好几种符合条件的。 最后选了杀伤力最大的一支激光木仓，又买了子弹装上，直接递给哈里斯：“这支吧，如果用得好，一颗子弹穿透两三个人的脑袋也不是没可能。” 哈里斯却在看到那支木仓的第一眼，心猛地往下沉了沉。 这木仓他太熟悉了。 前段时间他才在军事基地的研究室里见过，还看了测试数据，但那只是半成品，论完成度远远比不过手上这支。 经常和武器打交道的人，武器一上手，就能知道好坏。 再听顾橙子说起它的杀伤力，他心里的浪翻得更汹涌了，看着顾橙子的眼神也渐渐复杂起来。 她到底从哪儿弄到的这些东西…… 顾橙子不知道自己这无意之举引起了哈里斯的怀疑，她也从商城挑了一支趁手的武器，顺手扔进背包里。一旦遇到危险，随手就能拿到，不用再耽误时间搜索和付款了。 两人各自藏好武器，走出地下室。 麦尔肯的飞行器停在花园里，黛芙妮正站在旁边，等两人过来时，先朝顾橙子笑了笑，然后又朝哈里斯微微点了点头。 一刹那的眼神交流之间，两人似乎达成了某个协议。 哈里斯脚步顿了顿，轻声道：“您放心，他会安全回来的。” 顾橙子走在他前面，闻言回头看了眼。 黛芙妮脸上笑容更真切了，却是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哈隆地区是诺米那的边城，专管星球之间的来往通道。 果然不出哈里斯的意料，今天早上的安检明显严格了些。 很多虫族百姓也对此议论纷纷。 顾橙子听了两耳朵，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都是在胡乱猜测，并没有提到“人族”“王储”之类的敏感词。 看来消息被封锁了，否则就凭现在的信息传播速度，早该闹得人尽皆知了。 这也是为什么虫族女王不敢明目张胆戒严的原因。 人族明明将消息封锁了，作为对头的虫族却大张旗鼓在首都星进行搜查，不是明摆着告诉人族，你们王储失踪这事是我们干的，而且人现在就在我们家门口。 这不是找打么。 尽管从这么几次意外事件来看，虫族女王确实有找打的嫌疑，但目前依然按兵不动，说明她暂时没有发动战争的想法，或者还在暗地筹划。 早晨来往的旅客不多，基本都是这趟航班上的。 很快就轮到顾橙子了，负责检查的是个男士兵。 幸好不是虫形。 来了虫族之后才发现，原来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满地虫子乱爬的情形。 虫族化形困难，但在庞大的基数下，能够成功化形的虫族也不算少，而且虫族内部的鄙视链很严重，化形的鄙视没化形的，贵族鄙视平民，“皇亲国戚”鄙视一般贵族。 那些化形失败或是尚未化形的虫族，通常都隐居在山林之中，不会轻易出现在人形虫族聚居的城市里，否则会被以影响市容的理由直接抓进监狱，那些监狱看守员见惯了穷凶极恶之徒，可不会对一只未化形的虫族手下留情。 顾橙子把身份磁卡放在了扫描仪上，那男士兵看见磁卡上的信息，隐晦地扫了一眼顾橙子，而后一改散漫的态度，变得郑重许多，只是公事化检查了一下前后左右，见没问题就放她通过了。 顾橙子立马有种闯关成功的成就感。 刚走两步，听见后面有人小声抱怨：“为什么还要脱外套？前面那个不是在肩膀上随便拍两下就行了吗！” “刚才那位女士又没穿外套，脱什么脱？别废话，让你脱你就脱，后面人还排着队呢，速度快点。” 后排的人连声附和：“是啊是啊，赶紧脱了算了，我们还赶时间呢！不脱你就让让。” …… 顾橙子进了旅行舰，站在门口的角落处等哈里斯。 他的样貌太显眼了，所以来的路上，顾橙子让他喝了变形药剂，五官稍微改动了一些，没有以前那么精致，头发颜色也换了黑色，淹没在人群里不容易被发现。 这会儿人流都在往旅行舰内进，顾橙子差点看花了眼，最后还是哈里斯先找到她，隔着两个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他朝她招手：“过来，我们去找房间。” 这艘旅行舰是所有舰艇中速度最快的，可从诺米那回德古拉还是需要五天五夜，而黑洞因为急剧压缩空间，导致空间紊乱，才能一夜跨越好几个星域。 考虑到是长途旅行，旅行舰上给每位旅客都准备了单独的房间。 顾橙子照着票号找到自己的房间，哈里斯的房间和她挨着，就在隔壁。 他先进顾橙子的房间检查了一下门锁和各个角落，确保锁是好的，也没有摄像头，才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离开前，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叮嘱：“先休息，有事记得过来喊我，别一个人到处乱跑。” 顾橙子乖乖点头，刚打算表个决心，却见对面的房门开了，迎面走出来个男人。 顾橙子看到他圆滚滚的体型，不禁愣住。 于是四目相对之下，男人率先举起白胖的爪子，扬起赘着双下巴的大圆脸，眼睛笑成了一条细细的缝。 “美女，你好啊。” ※※※※※※※※※※※※※※※※※※※※ 感谢在20200408 15:04:11~20200715 01:1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read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8 这冒着土气的开场白, 顾橙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那人也不在意，始终笑眯眯的，却不再多言, 而是猫着身子探头朝走廊两边张望, 神情带着一丝警惕, 似乎在躲什么人。 顾橙子这两天脑子里紧紧绷着一根弦，本就是惊弓之鸟，见他这样, 难免有些心慌。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哭天抢地的呼喊, 打断了她的思绪。 “少爷！” 只见一个黑衣男人从走廊尽头狂奔而来。 然而还没等他到跟前，那个前一秒还在嬉皮笑脸的大胖团子却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拔腿就往房间里跑。庞大的身躯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潜力，一扭腰, 一闪身, 灵活地挤进了门缝, 然后砰——的一声，房门被死死关上。 黑衣男人碰了一鼻子灰，心情低落，转念想到还在等他回去复命的夫人, 也顾不得悲愤了, 一个纵身扑在门上, 当着顾橙子和哈里斯的面就开始嚎：“少爷啊！我可算找着您了，您赶紧跟我回去吧！先生发现您偷偷跑了出来, 正在家大发雷霆, 还说要打死您, 夫人拦都拦不住, 您就回去给先生道个歉，认个错吧，少爷啊！！！” 他刚说完，房里就劈头盖脸地丢出来两个字：“我不！” 那人怒怼：“那老头子都放话说要打死我了，我回去干嘛？找打么。” 顾橙子：“……”没想到还是个熊孩子。 “反正你就跟老头子说我出趟远门，去人族玩两天，等玩够了我就回来。” 黑衣男人一听这话，差点哭出来：“别别别，千万别啊！少爷您别为难我，我要是不把您带回去，先生会扒了我的壳的，而且先生派来的人已经快到了，您今天肯定走不了。” 里头传来一声冷哼：“你当我傻啊，老头子手下那些人最近可是忙着给上面那位跑腿，还有空来抓我？” 黑衣男人顿时被他的话噎住了，无语了好一会儿。 不过他太了解自家少爷的狗脾气了，很快又打起精神：“那行，您想出去玩也可以，必须把我带上。” 那人想都没想，断然拒绝：“不可能！带你跟带老头子有什么区别！你这个天天打小报告的叛徒！！！” 虽然他们俩从小一块长大，但吉姆绝对是老头子最大的舔狗！ 吉姆觉得很冤枉，他只是跟先生汇报了一下少爷的日常行踪，怎么就被打上叛徒的标签了呢？ 他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少爷，人族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坏人特别多，况且他们和我们虫族一向关系不好，经常有摩擦，您不带着我一起，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 “放心吧，我的小命宝贵着呢，要是不带保镖怎么可能出门？” 说到这里，那道门重新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双得意的小眼睛：“我才不会拿命开玩笑。” 吉姆愣了愣，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这么一边抵着门一边问：“您带人了？在哪儿呢？” 先生临走前可是嘱咐过他了，最近庄园里事情多，缺人手，少爷出门逛逛也好，省得天天在家里作威作福，只要他跟着就行。 之前那些话都是唬人的，为了达到目的，他新学了一招叫以退为进。 可他也没听先生提过，还安排了别的人过来啊！ 与此同时，作为吃瓜群众的顾橙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见那大胖团子骄傲地抬了抬下巴，眼神越过挡在门口的吉姆，直勾勾落在了自己身上。 “你转头。” “瞧见没，就对面那两个。” 要不怎么说熊孩子欠揍呢。 顾橙子现在就很想把熊孩子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而吉姆也是才注意到身后站着的两人。 从始至终没说过话的哈里斯忽然上前半步，肩膀刚好与顾橙子的视线齐平，将她挡在了身后。 他看着门缝里露出半张脸的大胖团子，沉声道：“伍德家族的人？” 吉姆倏地变了脸色，眼中闪过厉色，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 大胖团子却仍是一副没心没肺的表情：“哎呀，你好你好，原来你认识我啊。” 哈里斯不露声色：“在新闻上见过你的照片。” 这位伍德家族的大少爷可是各大娱乐新闻头条的常驻嘉宾，那国民知名度比起伊登·格罗佛，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他的身材极好辨认，一眼就能从人群中捕捉到，狗仔想要跟踪他十分容易。 若要问他为什么如此受媒体的青睐，恐怕还得从虫族的三大世家说起。 虫族建国的历史不算悠久，但每隔一段时间，那些顶级的豪门世家都会经历一次大换血，上位的不少，败落的也不少。这其中，始终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的只有三个家族，这三大家族分别以钱、名、权，牢牢占领了金字塔顶层的寸土之地。 而伍德，就是那个因“钱多”而出名的家族。 传闻在他们世代居住的庄园里，有一间不为人知的地下室，里面堆了满满一屋子的金银财宝，真真是富得流油。 伍德家族传承了几百年，到这一代轮到伍德公爵当族长，也就是大胖团子口中的“老头子”。 数年前，伍德家族与另一个以“权重”出名的罗德里格斯家族联姻，伍德公爵娶了他们家的女儿。 换而言之，眼前这位大胖团子是集钱和权于一身的“超级富二代”。 别看他身上肉多，这一坨坨的肉可都是用真金白银堆起来的，在媒体眼中，他就是送到嘴边的香饽饽！ 当然，如果仅仅是因为家世，还不至于让他们疯狂地追着他不放，毕竟上头还有个身份更贵重的虫族王子不是？ 主要是这家伙实在太给面子了。 一般的权贵子弟如果出门去一些特殊场所，必定要先把自己裹成一团粽子，好躲避狗仔的镜头，可大胖团子格外与众不同。他不论去哪儿，哪怕是带着点赌场性质的会所，也从不遮遮掩掩，就这么穿个大裤衩，带着几个保镖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有时候意外和狗仔的镜头撞上，甚至还愿意提供几张正面照，回答几个问题。 据说有一回他从会所出来，发现大半夜了外面居然还有狗仔在草丛里蹲点，特地让保镖买了一份夜宵送过去，愣是把那个狗仔感动得一塌糊涂。 总之，虽然他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可媒体偏偏就喜欢这样的脾气。 哪怕他胖了些，不如虫族王子英俊，他们也能将他夸出花来，所以这么多年来，有关大胖团子的新闻层出不穷，但外界对他的风评倒是不差。 顾橙子并不知道这些。 哈里斯身为帝国继承人，上的第一堂课就是研究各族势力，因此他不仅对这位的长相非常熟悉，对他背后的靠山和姻亲关系也一清二楚。 他看了看左右两侧空荡荡的走廊，道：“看来这层的房间都被你包下来了。” 顾橙子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层已经很久没人上来了。 她原以为是房间太大，所以住得起的人很少，没想到竟不是这个原因。 大胖团子也没否认，坦荡道：“那当然，小爷我可不喜欢睡觉的时候隔壁有人，反正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包几个房间这都不叫事儿。” 顾橙子顿时又想拧他脑袋了。 这地主家的傻儿子可太猖狂了！ 哈里斯又问：“为什么选我们？我们看起来应该不像保镖。”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就看上你们了。” 还是那不可一世的语气，末了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嚣张，又接着道，“只要你们答应，等我安全到了人族星域，立马让人给你们打钱，价格随你们开。” 顾橙子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只觉得这家伙说大话说习惯了，忍不住嘀咕一句：“你确定？请我们当保镖，价格可不便宜。” 她也就罢了，旁边这位可是王储呢，敢雇佣王储当保镖的人，她还是头一回见。 大胖团子闻言瞪了瞪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虫族居然还会有人质疑他的财富？ 他以为他就差没在脑门上刻上“财大气粗”四个字了。 他推开房门，气势汹汹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踮着脚去看哈里斯身后的女人：“千金难买我乐意，只要你敢开价，我就敢给钱。” 到时候，他一定把钱通通换成硬币，狠狠砸在她脸上！ 吉姆见少爷不是在开玩笑，自己说不定真会被丢下，连忙扑上去抱住一条大腿，控诉道：“少爷啊！我的祖宗啊！您不要我了吗！我可是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您拉扯长大的啊！” 他凄惨地抹了把脸，觉得火还不够旺，又添了把柴，“我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先生不会放过我的，您难道忍心看我被扒了壳么！” 顾橙子看着他光扯着嗓子嚎，却没掉一滴眼泪，默默竖起大拇指。 ……哪来的戏精，这演技可以啊。 大胖团子也被吉姆嚎得心烦意乱，想把大腿从他怀里抽出来，却险些被他的力道反带着摔了一跤，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好，带带带，把你带上！这下行了吧！赶紧松开，我还急着和我兄弟说话呢！” 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兄弟的哈里斯和顾橙子：“……” 吉姆达到目的，哭声一收，干脆利落地从地上爬起，他拍拍膝盖上的灰，板着脸站到自家少爷身后，气场全开，瞬间就成了电影里人狠话不多的黑.社会大哥，完全看不出上一秒嚎啕大哭的样子。 大胖团子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尽管他早就习惯了吉姆的演技，可当着旁人的面，还是觉得丢脸。 一抬头，对上哈里斯似笑非笑的眼神，和顾橙子明晃晃的一排大白牙，他老脸忍不住一红，只能干笑两声：“……让两位见笑了。” 顾橙子挥挥手，不以为意道：“没事，毕竟有什么样的少爷就有什么样的保镖，我们都懂，都懂。” 保镖：…… 少爷：……艹，这人嘴比他还毒！ ※※※※※※※※※※※※※※※※※※※※ 明天继续，更新同样会晚点 69 成功用一句话拉了两个人的仇恨后, 顾橙子毫不恋战，打完就跑，低下头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哈里斯看了气得直瞪眼的主仆二人, 又看了看缩得跟只鹌鹑似的顾橙子, 颇感心累。 沉默片刻，回头对身后人说：“你先回房间, 我和他单独谈一谈。” 这个“他”显然指的是大胖团子。 顾橙子立刻抬起头看他, 试图从那双眼睛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可不知道是他的演技太好, 还是真的没秘密瞒着她, 总之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 最后只能怀着满肚子的疑问败下阵来：“行吧, 那我回房间了，吃饭的时候记得喊我。” 早上起太早，昨晚又睡得不踏实，她正好困了，先去补个觉, 等吃午饭再起来。听说这艘旅行舰上厨师的手艺不错, 必须得好好尝尝。 哈里斯笑了笑, 嗯了声答应。 顾橙子打着哈欠往房里走, 余光却扫见站着不动的吉姆，脚步顿住：“你不走？” 吉姆有点懵:“……我为什么要走？” “刚刚没听见么？他们两个要单、独、聊、聊。” 顾橙子一字一字地复述，觉得这人实在没有自知之明，都明摆着赶他走了，还愣着干嘛？ 而吉姆也觉得顾橙子仿佛在说笑话。 作为一个称职的保镖, 他怎么能放少爷和陌生人单独在一起？他家少爷手无缚鸡之力, 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走, 是绝对不可能的！ 于是继续站着不动。 顾橙子眼皮抽了抽，她对其他人可没有对哈里斯那样的耐心，尤其还是在知道对方“非我族类”的情况下。这人既然听不懂大白话，她也没必要多费口舌，撸起袖子就打算暴力镇压。 大胖团子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杀气，虎躯一震，赶忙拽住哈里斯的胳膊，一边把人往自己房间里拖，一边对吉姆使眼色：“我和兄弟说话，你杵在旁边当什么电灯泡！正好我肚子有点饿了，你去餐厅给我找点吃的，顺便帮我兄弟也带点。” “这怎么行？少爷，还是让我跟着您吧，您之前都没见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要是他们不怀好意……” 话没说完，大胖团子直接呸呸呸三声，瞪眼道：“别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再说了，这是我兄弟，哪有自家兄弟害自家兄弟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他说完，还扭头一脸信任地看着哈里斯，“你说对不？兄弟。” 独生子哈里斯：“……” 吉姆：“……” 这下连顾橙子一个外人都觉得不忍直视了。 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主才能养出这样的一个儿子？ 未免有点太傻白甜了？？？ 吉姆也更不放心了，他张了张嘴，试图再劝说一番，大胖团子却不给他机会，二话不说关上了房门。 还是用脚踹上的。 吉姆慢了半步，狠狠吃了一个闭门羹。 顾橙子见拖油瓶没跟进去，满意地点点头，也一把关了房门，回床上补觉去了。 吉姆还在垂死挣扎，他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想要偷听里头的动静，然而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那两人又离得太远，他凝神听了一会儿，只能听见走廊里吹过的一阵阵风声。 半晌后，他终于放弃挣扎，看了眼房门，垂头丧脑地转身离开。 唉…… 他还是去给少爷弄点吃的吧。 一进房间，哈里斯立马将胳膊抽了出来，远远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 被男人这样抱着，他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大胖团子见他恨不得离自己十米远，没好气地瘪了瘪嘴。刚才要不是觉得那个女人的样子不对，他也不乐意抱着他，看着瘦，结果硬邦邦的全是肌肉，还不如他的肚子软乎。 这般想着，顺手摸了摸自己圆鼓鼓、软绵绵的大肚皮。 哈里斯不想耽误太长的时间，直接开门见山道：“布卢姆·伍德，那个接应人是你？” “哎呀呀，智商可以啊。”布卢姆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语气却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意外，“看来人族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一点点。” 他懒洋洋躺倒在床上，一只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地问：“我挺好奇你是怎么猜出来的，说说呗？我记得我告诉过伊登，不能跟你透露我的身份。” “他没说，是你自己露了马脚。” 哈里斯想起那日在城堡后花园的短暂会面，伊登格罗佛从头到尾都没提过接应人的名字，只说到了旅行舰上会有人安排好一切。 当然，恐怕连伊登都没想到，这位接应人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甚至胆大包天地跑到他面前，扬言要雇他当保镖。 事实上，从布卢姆主动打招呼开始，他便已经有所怀疑，但也仅仅只是怀疑，不能百分百确定。直到后来，这一层除了他们三个，再也没有其他人入住，他才敢肯定布卢姆就是接应人。 难怪伊登不担心这场戏会唱不下去。凭着伍德家族的地位和能力，在虫族女王眼皮子底下安排两个人离开诺米那的确不是难事，而且…… 哈里斯指腹在口袋里的磁卡上碾了碾。 这两张卡应该也是他给麦尔肯的。 不得不说伪造的身份还挺合适，不高不低，又有点权力，能够特事特办，所以哪怕他们穿得破破烂烂，外头那些检查的人也只会以为他们是在执行任务，不敢过分阻拦。 哈里斯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 布卢姆听完，眼睛蹭的一下亮了，那眼神，仿佛看见肉包子的狗，垂涎三尺，还隐隐带着一丝欣慰。 他翻身坐了起来，想到未来某个画面，忍不住兴奋地直拍大腿：“哈哈哈，小爷我押宝就从来没有失手过！有你帮忙，伊登没准真能干掉那死女人，到时候我春风得意，气不死老头子！” 哈里斯细细品了品后半句，语气迟疑：“……伍德公爵不知道这件事？” “他当然不知道，不然我用得着偷跑？”布卢姆哼唧一声，“我记得吉姆找到我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啊，没听他说老头子在家大发雷霆吗。” 哈里斯：……对不住，我那会儿还以为你俩在演戏。 布卢姆没注意到眼前人的沉默，自顾自道：“不过我也看出来了，老头子估计也不想我回去，否则吉姆不会那么好说话。”他只是稍微耍点赖，吉姆就答应不抓他回去了，明显是老头子的意思。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唉，实在太让我失望了，没想到曾经单纯善良的吉姆也学会耍心机了。” 跟他玩以进为退的把戏？ 哼！心机狗！ 哈里斯见他说着说着，侧重点又歪了，只能开口拉回扯远的话题：“那两张身份磁卡呢？这东西应该不太容易弄到，你问谁要的？” 原以为是伍德公爵准备的，却不料，这熊孩子竟然没跟家里通过气？ 要知道族长和下任族长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前者是真正的掌权者，而后者空有一个华丽的头衔，却没有实权。 “我的那些保镖呗。”他直截了当，“我特地找了两个平时一声不吭的，说好用完就还给他们，反正他们也不会跟老头子打小报告。” 每个大家族私下里都会养一些属于自己的势力，一是为了增加家族实力，二是为了给小辈们培养左右手，等他们长大后不至于没有可用之人，这在三族之间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就像希尔和凯恩，便是奥斯汀家族培养的骑士，待哈里斯成年后，便只听命于他一人。 “而且老头子最近忙着给那位女王跑腿，天天不见人影，连我偷跑都没发现，更不可能发现少了两张磁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么说，磁卡里的信息也是你改的。” 这话刚说完，哈里斯自己就找到答案了。 他想到那位公爵夫人的娘家——罗德里格斯家族，这可是个站在政权中心的家族，各个部门和机构里都有他们的家族成员。只要找对了人，轻而易举就能篡改磁卡里的信息。 果不其然，下一秒布卢姆便开始得意洋洋地炫耀：“没错，是我改的。我知道舅舅有个下属在信息部当部长，碰巧他还喜欢赌钱，有一次在会所玩骰子被我撞见了，所以今天早上麦尔肯把你俩的信息发来后，我直接拿着他赌钱的证据，威胁他进系统帮我改了信息。不过我也不让他吃亏，给了一笔封口费，他如果不想自毁前程，就得闭紧嘴巴。” 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他这是跟老头子学的。 而哈里斯听完他一步一步稠密的计划，再审视他的目光就变了。 既能最大程度利用身边一切有用的资源，又懂得抓住人性弱点，让人为自己所用，这哪里是个傻白甜，分明是扮猪吃老虎的白切黑。 看似不着调，实则城府深沉。 这样的人幸亏不是敌人。 哈里斯一时间竟有些庆幸，可这样的想法也就是一闪而过罢了，毕竟论起手段心机，他耍的也不算少。 想要的答案都得到了，也没什么可聊的了，哈里斯站起身，打算离开。 刚走两步，脚步倏地一顿，回头道：“最后一个问题。” 床上的人已经重新躺下，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爽快道：“问吧问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个。” “你费这么大劲帮我们，是因为单纯不喜欢那位虫族女王，还是另有原因？” 布卢姆啧啧两声，不答反问：“你看我的样子，像是那种有野心的人吗？” 哈里斯静静看了他两秒，诚实道：“确实不太像。” 不然也不会三天两头跟明星抢娱乐头条了。 “那不就得了，我就是纯粹看那女人不顺眼。” 这话显然有些敷衍，但哈里斯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想法，他笑了笑，算是接受这个回答，推门走了。 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闭目养神的布卢姆缓缓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 他侧了个身，脑海中浮现出虫族女王那副贪婪的嘴脸，对着空气轻声嘟囔了一句：“走着瞧吧。” 带着一股坚定的信念，似是对着某个人说的，又似自言自语，转瞬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70 顾橙子是自己醒的, 醒来之后发现还没到吃饭的点，索性爬起来去刷了个牙，洗了把脸, 再整理整理头发, 把自己好一通捯饬。 等她从卫生间出来，哈里斯恰好来敲门。 顾橙子随手打开门, 却发现门外不止他一个, 离他不远的地方，还站着两个没见过的陌生人。 那两人看见她, 态度迥然不同, 一个咧着嘴，笑出了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 一个则冷哼一声，脸色不虞地撇开了视线。再结合两人一胖一瘦的体型，顾橙子很快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看这架势，是谈妥了 顾橙子不动声色，关上房门, 走到哈里斯身边, 低声问：“你答应了？” 虽然已经刻意压低了音量, 但走廊上除了他们没别人, 一点点细微的动静都会被放大数倍。 她的声音顺着风传到布卢姆的耳中，布卢姆立刻顺杆爬，屁颠屁颠凑上前来，浑身毛孔仿佛都透着一股嘚瑟劲儿：“嘿嘿嘿，是不是没想到？” 他摇头晃脑道, “你现在可是我的保镖, 一路上除了要保护小爷的安全, 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知道了吗！” 顾橙子拿眼瞪他。 瞪归瞪，但她明白哈里斯既然答应了这件事，必定有他的理由，否则这一路和两个虫族人同行，无异于与虎谋皮，他是不会冒这个危险的。 况且大胖团子突然易了容，应该是不想被人认出来，这说明他的身份不同寻常，说不定在虫族还是个名声响亮的人物，带上他相当于带上一块挡箭牌。 当然，她距离真相确实很近了。 布卢姆之所以到现在才易容，是因为早上需要靠这张脸来过安检。 那两张磁卡的主人来自于伍德家族，不可能无缘无故出远门，去的还是几万光年之外的人族星域。只有他这个伍德家族少主露了脸，才能增加哈里斯和顾橙子身份的可信度，让那些搜查的士兵误以为他们是奉命保护他而来，从而放松警惕性。 反正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布卢姆·伍德是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最爱往一些纸醉金迷的地方钻，在这样的固有印象下，他做出任何事情都不足为奇。 为了戏演得更逼真些，他特地选择走贵宾通道，装出一副掩人耳目的样子，没多久又有吉姆收到消息匆匆忙忙赶来，那些士兵立马信以为真了，觉得他一定是偷溜出来的。 他们忌惮着他的身份，不敢声张，也不敢得罪，见到人群里有伍德家族的人，就随随便便检查一下，挥手放行了。 这场戏布卢姆布局了很久。 不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篡改好两张磁卡的身份信息，还要在最合适的时间，配合顾橙子和哈里斯的行动，出现在搜查士兵的眼皮子底下，才能让一切显得顺理成章。 就连吉姆匆匆赶来也是他设计中的一环。 吉姆事先并不知道他会坐上这艘旅行舰，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乘坐的应该是下午启程的那趟。 没错，那个重要的大人物就是他。 航班是一个和他关系很好的朋友帮忙安排的，他瞒得很紧，家里人全都没告诉。 而当他出现在贵宾通道的那一刻，就意味着行踪彻底暴露。舰长见到他那张脸，当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给伍德公爵发消息。 伍德公爵当时睡得正香，听到消息，还以为是自己睡昏了头，半天没反应过来。等舰长再三肯定没弄错之后，他气得从床上一跃而起，捂着胸口大骂逆子。 于是，吉姆就莫名其妙被派出来抓人了。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坑了一把，只当又是少爷的突发奇想。当保镖这些年，这种事遇到不止一两回了，他已经麻木了。 总而言之，布卢姆就是先玩了一手瞒天过海，又唱了一首空城计，最后再耍了一个声东击西，成功把所有人玩得团团转。 恐怕连伍德公爵都没能想到，自己居然生了颗芝麻汤圆！ 外表看似白白胖胖，软萌无害，可一旦咬开，里头装的全是黑芝麻。 早晨迫于计划需要，布卢姆必须用真容过安检，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引起旅行舰舰长的注意，现在计划成功，他的真容也该功成身退了。 尽管玩乐只是掩人耳目的借口，但他多少藏了点私心，想要借此机会去人族星域逛逛，看看不一样的风土人情，自然不希望走到哪儿都被人围观，容易影响心情。 好在他出门前准备充分，易容药剂带了不少，干脆换了张脸。 吉姆看着少爷顶着一张陌生面孔，在人群中简直如鱼得水，一会儿从这边窜到那边，一会儿又从桌上捏两块糕点塞进嘴里，越发面无表情。 这趟航班常年来往于虫族星域和人族星域，为了满足旅客们不同的口味需要，用餐形式以自助餐为主，两族食物各占一半。 顾橙子端着盘子，高高兴兴地走到一张摆满餐盘的长桌前，正想着先尝什么菜好呢，余光一扫，却措不及防看见了一盘被油炸的长条状动物。 她定眼一看，顿时吓得头皮发麻，手臂上泛起一粒粒鸡皮疙瘩。 要不是哈里斯及时出现挡在了她面前，顺便扶住了她的手臂，她怕是连盘子都砸了。 不过就算视线被挡住了，但脑海里还是仿佛自虐般，忍不住一幕一幕回想着刚才的画面。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端盘子的手。 果然抖得厉害。 狠狠咽了口口水，顾橙子感觉自己的声音也在不停颤抖：“那盘……那盘该不会是……” 哈里斯很少见她怕成这样，颇感新鲜，面上却一本正经：“嗯，蚯蚓。” 还是油炸的！！！ 顾橙子两眼一翻，一股恶心感直冲喉咙。 ……不行，她要吐了。 哈里斯递了杯水给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先喝点水，是我的错，忘了你可能还没见过这些。” 他至今依然不清楚她的来历，但对第一次在森林遇见她被虫族侦察兵追得狼狈不堪时，当时在她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惊恐的表情记忆犹新。 那绝不仅仅源自于对死亡的害怕，更多的倒像是对某种未知生物的恐惧。 再后来，他派人调查她的身份，得到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便又想起她那次的表情。 或许她以前从不知道宇宙中还有虫族的存在。 仔细琢磨了几遍，哈里斯猜测她很可能来自一个偏远的、与世隔绝的未知星球，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她许多异乎寻常的举动。 而德古拉因为是人族的首都星，本来虫族就不太爱去，就算有去的，也必须要手持通行证，接受一层层严格的筛查，过程繁琐又耽误时间，愿意去的虫族就更少了。 至于像伊登格罗佛那种作为官方使团的来往，大多是入乡随俗，迎合人族的饮食习惯。反正他们虫族肠胃能力强，无论什么食物，能吃就行。 这两天虽然流落到了虫族星球，可黛芙妮非常贴心，为他们准备的依然是正常食物。 种种巧合之下，直接导致顾橙子自从穿越后，就没见过虫族吃某些食物的重口味画面。现在陡然见到，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 顾橙子咕咚咕咚猛灌了半杯水，那股恶心感有所缓解，但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哈里斯见状，主动接过她手里的盘子：“你回去坐好，吃的我帮你拿。” 顾橙子也不矫情，点了点头，转身想走，又想到同行的两人都是虫族，忙回头抓住哈里斯，艰难开口：“那布卢姆他们呢？……吃么？” 如果吃的话，与其回去面对更可怕的画面，她还不如留在这儿。 “放心，不会。”哈里斯眼底滑过更深的笑意。 这种食物一般是中下层平民百姓的主食，富人和贵族连碰都不会碰，更别提吃了。他们受了人族文化的影响，觉得吃这种食物极为粗野不雅，不符合他们尊贵的身份，因而日常三餐多以碳水化合物为主。 顾橙子这才松口气，回了提前预约好的桌子旁，抽出一把椅子坐下。 这张桌子位置很好，紧挨着窗，能够看到宇宙中的亘古星辰和沿途路过的各种奇形怪状的星球，甚至偶尔还会遇到别的旅行舰，两艘旅行舰隔着浩瀚的星空遥遥相望，体验很是奇妙。 不一会儿，布卢姆和吉姆回来了。 布卢姆一手端着一个盘子，每个盘子都堆了满满当当的食物，嘴里还叼了半块糕点。 顾橙子扫了眼，盘中有香气扑鼻的烤面包、一串黑色果子、两团白色泥状物、几个纸杯蛋糕，还有一根孤零零的小青菜。 果然没有油炸蚯蚓。 布卢姆一心想着盘子里的美食，没注意到顾橙子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反而坐下后，发现她面前空荡荡的，好奇怪地问：“你盘子呢？不去拿吃的么？” 顾橙子道：“卡尔诺帮我去拿了。” 他闻言一愣，神情有些呆滞，随即用一副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顾橙子。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是我眼瞎，居然现在才发现你们还有这种关系。” 都怪伊登，怎么能不告诉他！ 本来说好只有人族王储一个人，等他都准备好身份磁卡了，又突然说出了意外，多来了一个人，还是个身份不明的女人。 他当时还想着哪个女人这么倒霉被连累了，匆匆忙忙又准备了一张卡给麦尔肯送去。 原以为麦尔肯也得到消息了，结果那家伙昨天深更半夜给他发视频，质问他为什么来了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害得母亲只准备了一套衣服和一间房间，场面尴尬得不行。 布卢姆听见这话，嘿嘿乐了，一边嘀咕人族王储艳福不浅，一边回复：“我不是送了两张卡吗？” 麦尔肯皱眉：“可那人放下东西就走了，什么都没说，我和母亲都以为一张是备用的。”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得问你哥去，是他没通知到位。” 他耸耸肩，表示无辜。 气得麦尔肯二话不说就挂了视频。 原本布卢姆还幸灾乐祸，这会儿却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自己貌似也被糊弄了？ 这能是身份不明？？？ 都是他太傻太天真，还真以为是意外了，上午见到他们有些小动作，只当是昨晚擦出的小火花。 可这都指使人家端盘子去了，一点小火花能指使得动？ 不，打死他也不信！那可是人族王储！！！ 人族的新闻不是说他们王储高贵冷艳，心硬如铁，哪怕一屋子美女摆在他面前，他都能稳如老狗。 就这？就这？？？ 顾橙子看着他越来越惊悚，越来越不可思议的眼神，头上缓缓飘过六个点。 顾橙子：……好想抠他眼珠子。 ※※※※※※※※※※※※※※※※※※※※ 过渡章，下一章进入新副本，剧情接近尾声。 71 片刻后, 布卢姆平静下来，继续享受盘里的美食。 他的情绪仿佛一阵龙卷风，来的快, 去的也快。生气归生气, 却懂得适可而止，从不让这些负面情绪在自己身上停留过长时间。 顾橙子也发现了这点, 顿时感到意外, 不禁朝他多看了两眼。 而布卢姆似乎早就忘记了刚才的震惊和悲愤，开始兴致勃勃地和吉姆讨论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我们先去德古拉星, 等回程的时候, 可以去极光星和贝塔星看看，听说那两个星球一个有好看的极光, 一个有活了几百年的人族，肯定很有意思。” 这条航线沿途一共有五个星球设有补给站，分别是比格星、泰尔星、坦桑星、极光星、贝塔星。前二者是虫族星球，后三者是人族星球。 旅行舰每隔半天会停靠一个星球，上下乘客的同时, 也会对舰艇进行检查和补给, 确保旅途安全。 但是停靠的时间不长, 下去透透气还可以, 想参观游玩的话，时间根本不够，旅行舰也不可能为了等一个人而耽误其他旅客的行程。 如果错过了出发时间，那很遗憾，只能请你等下一趟了。 布卢姆经常乘坐旅行舰出去玩, 自然熟知这些规矩, 所以他打算先把人族王储送回德古拉星, 顺便在那儿蹭几天饭，四处逛逛，然后再考虑去别的人族星球玩两圈。 吉姆听着他滔滔不绝，默默啃了一口烤面包，犹豫半晌，还是没憋住话：“少爷，您可能玩不了那么久，等先生忙完了这段时间，您就该回去了。” 他不知道公爵在为女王陛下找什么人，可万一找不到，女王陛下总不能一直扣着公爵吧。 毕竟说到底，公爵也不算女王真正的臣子，双方更像是一场交易。 你给我爵位，我帮你巩固统治；你有下达命令的权力，我也有选择听或不听的权力。 在这场交易里，伍德家族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商人，而不是一个政客。 公爵这次答应帮女王找人，貌似还是因为这个人身份过于特殊，必须尽快找到，否则三大世家都会受到牵连。 临走前，公爵特地跟他说了，事情很快会平息下来，他只要带着少爷出去躲一个星期就行。 但他真心觉得，一个星期后想要带少爷回家，恐怕难度有点大。 瞧瞧，这才刚出发，少爷就开始乐不思蜀了，大有一种不玩尽兴不罢休的架势，往后会不会变本加厉还得两说。 吉姆头疼地叹了口气。 布卢姆仿佛是为了证明他想得没错，直接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压根不准备回答，而是继续原来的话题：“德古拉星面积还挺大的，幸好我提前查了资料，知道哪些地方好玩，到时候吉姆你就跟着我，小爷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见他还做了攻略，顾橙子也来了点兴趣，随口一问：“那你说说呗，我都还不清楚呢。” 她来了星际后，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偶尔几次出远门也是因为有正事，现在回头想想，似乎还真没有出去旅游过。 现在正好有现成的攻略，先记下，等以后有机会了，她也到处去走走看看。 布卢姆早就忍不住想炫耀了，他飞快地从储存器里摸出一个小本子，翻开看了两眼，然后开始疯狂安利。 比如第三区的拜登摩天塔，集吃喝玩乐于一体，是人族星域最著名最高档的购物中心。 又比如雪岭旅行团，这是唯一一个获得官方证书的旅行团，专门走沧澜山脉的雪岭一线。途中不仅能够远眺连绵起伏的雪山，还能由向导带队亲自爬到山顶，切身体会一把雪域风光。 再比如中餐厅食味居—— 顾橙子听到这几个字，眼睛蹭的一亮，心里美滋滋。 没想到食味居也算是有名的景点了？ 她按捺着喜悦，想要听布卢姆怎么说。 布卢姆对食味居向往已久，调查的也是最认真的，连笔记本都不用看，侃侃而谈道：“你简直不知道这家店有多出名，我都不用越狱去人族的网站，直接在虫族网站上就能查到好多信息。“ “听说食味居的每一道菜都很好吃，而且价格便宜，现在每天去排队的客人超级多，有些限定菜品还得提前预约。小爷我最想吃的就是他家的小龙虾，图片看上去太诱人了。我有个兄弟托人从食味居带了几斤回来，虽然花了点钱，但我跟你说，那味道绝对值了！” “可惜我去得太晚，那人都吃完了，剩下两只麻辣味的，我就过了个嘴瘾，一点都不痛快。” “唉，想起来就饿啊。”他惆怅地叹了口气，把盘子里的那根青菜塞进了嘴里，嚼啊嚼啊。 顾橙子曾经收到过许许多多的赞美，她自诩能够做到心如止水了，可这会儿听布卢姆这么一说，还是忍不住得意。 谁让这是第一个虫族人的赞美呢，这也说明食味居的名气已经传到虫族去了。 她想，如果以后三族之间的摩擦能少些，宇宙能维持一种和平的状态，一定要把食味居开遍全宇宙，完成七星级厨师的主线任务指日可待。 她还可以赚更多的钱，从商城里买土壤改良药剂，一点点改变宇宙的环境。 对了！她还能买星球！ 一颗全新的德古拉星球。 她查过了，那颗第一星球是被净化过的，这就意味着它拥有干净的空气，清澈的水源，动植物可以在上面繁衍生息。 反正地球是回不去了，她索性再造一个！ 这边顾橙子在畅想着宏图伟业和美好未来，那边布卢姆也不由地发出感叹：“假如食味居能开一家分店到诺米那就好了，省得我还要为了一顿饭跑这么远。” “是吧是吧，你也这么想的吧，难得我们俩在这方面还算有默契。”顾橙子眉开眼笑，连连附和。 结果下一秒，布卢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疑惑道：“关你什么事？” 你一个如假包换的人类，又生活在德古拉星，想去食味居什么时候不能去？ 都这条件了，还要啥自行车？？？ 顾橙子一噎：“……” 这家伙怼人的角度真刁钻。 这时候，哈里斯正好回来，听见了布卢姆的反问。他一边把堆满食物的盘子放到顾橙子面前，一边问怎么回事。 布卢姆就叭叭叭重复了一遍，末了，还阴阳怪气地丢下一句评价：“身在福中不知福。” 顾橙子：“……” 哈里斯也觉得好笑，一低头，撞上顾橙子“有苦说不出”的眼神，眼底满满的笑意就溢了出来。他抽开她右手边的一把椅子坐下，轻声道：“行了，你就当无知者无罪，暂时大人不记小人过。等以后他去食味居，你使劲折腾他，让他看着别人吃。” 这招毒！太毒了！ 顾橙子一下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再看向布卢姆时，目光中带着精光，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有了动力，连饭都好吃点。 虽然远比不过自己做的饭菜，但顾橙子还是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完，差不多有八分饱了，顾橙子放下叉子，摸了摸小肚子，抱着水杯舒舒服服往后一靠，欣赏窗外的风景。 其他人还在吃，不着急，她先坐会儿。 漆黑的宇宙中，那代表着无数颗星球的光连在了一起，星星点点，犹如一条绵延不绝的银河，蔚为壮观。 顾橙子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忽然，一艘舰艇凭空出现在了视野里，它破开虚空，以极快的速度穿行在黑暗中。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它的轮廓一点点变大，最后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冲眉心而来。 顾橙子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 若是同一条航线上的旅行舰，应该是平行错过或者远距离交叉错过，即便是交叉错过，距离也绝不会这么近。 “不对劲！”她腾地站起，一把抓住哈里斯的胳膊，指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小黑点让他看，“那不是旅行舰！” 哈里斯刚刚就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见她脸色大变，觉得肯定出了事，二话没说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的确不是旅行舰，看外形，更像小型的战斗军舰。 通体漆黑，头部细长，两翼宽大，舰身上涂了特殊的颜料，泛起一道道阴森诡异的冷光。借着微弱的光线反射，一个图案渐渐露了出来。 一把长剑，一块盾牌。 长剑插在盾牌上。 哈里斯眸色沉了沉，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图案，也知道了不速之客的身份。 ——索伦森海盗。 餐厅里喧哗起来。 有人认出了图案，是那群臭名昭彰的星际海盗。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恐惧的气氛犹如病毒一样，迅速席卷整个餐厅，人群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到处都是窃窃私语声。 布卢姆也一改之前的散漫，神色严肃起来。 星际海盗是三族之间共同的心病，这些海盗不属于任何一族，是天生的掠夺者。他们在宇宙中神出鬼没，专门打劫落单之人，甚至会袭击偏远的星球，占地为王。 索伦森海盗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支，他们奉行斩草除根的宗旨。 犹记得数年前，索伦森为了占领一颗小行星的岩石资源，下令手下人屠杀了星球上所有的原住民，还将尸体扔进了黑洞中，任由空间利刃绞杀成了碎片。 一个月后，消息经由他亲自传出时，引起了三族的轩然大波。 72 除此之外, 他们还绑架过贵族，暗杀过三族的政府高级官员…… 简直无恶不作。 由于造成的影响实在太恶劣，弄得人心惶惶, 最后三族难得达成一致，共同签署了通缉令, 在全宇宙范围内, 对索伦森海盗的成员进行悬赏通缉。 可惜的是，通缉令发布至今, 除了逮捕过几个小喽啰，连索伦森的衣角都没摸到，更别提找到他们的老巢了。 这群人出没无常，仿佛鬼魅一样，突然就出现在了某个地方, 达到目的之后，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逍遥法外。 哈里斯十几年前曾派人追查过他们的下落，试图找到老巢，一举歼灭，可那段时间, 索伦森却似乎厌倦了流浪的生活, 带领手下人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于是追查无疾而终。 那个时候的哈里斯万万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自己这一次的放弃, 竟会在后来造成无法挽回的结局。 这么多年了，他每时每刻都不敢遗忘，六年前那场发生在人族和虫族之间的边境战争。 那场战争规模不大, 却是有史以来最惨烈的, 五万士兵尽数战死, 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而他曾经非常敬重的一位上将——晋源，更是惨死于索伦森之手，尸骨无存。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这次的战败，一定是晋源上将急功近利导致的。 他们听说，出战之前，负责刺探敌情的士兵明确表示过，来犯的虫族大军共有十万，结果晋源上将只带了五万人，明摆着送死。 流言蜚语喧嚣尘上，就连弗拉维奥都险些信以为真，那些天心情极差，骂了好几个官员。 唯独哈里斯对这件事持怀疑的态度。 因为晋源上将临走前，他们曾通过一个视频。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这位老将脸上不仅没有担心和忧愁，反而挂着一抹轻松的笑容，拍着胸脯保证他会大胜归来。 直到视频挂断，他都没有提到过“十万”这个数字，更没有请求增援，这说明他确定凭着五万士兵，足以取得战争的胜利。 而且哈里斯不相信晋源上将会拿士兵的生命开玩笑。 他镇守边境近百年，打过无数次的仗，那些士兵从开始就一直跟着他，同吃同住，和他关系很好。 在热.兵器时代，想要以少胜多基本是天方夜谭，这点连普通人都知道，晋源上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甚至比他们更清楚百倍，否则这一百多年来也不会被称为边境的守护神。 那么，他到底是为什么只带了五万人？ 将战争失败的原因归结于晋源上将的急功近利，乍一听合情合理，可仔细推敲之后，就会发现漏洞百出。 为了证明这件事背后另有蹊跷，哈里斯一边连夜派人去了边境，着重调查那个负责刺探敌情的士兵，一边私下去找父亲说了自己的疑点。 趁着流言才传出不久，从源头入手，查出整件事情的真相。 他希望还晋源上将一个清白。 这位老将牺牲于战场，是帝国的英雄，不能因为无妄猜测而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流言蜚语往往是最难查清的。 每个人都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听到的“真相”，一问是听谁说的，又纷纷互相指责起来，甚至大打出手。 这一边的调查毫无进展，另一边派出去的人也很快发回消息，说人已经死了，就死在那场战争中。 两条线索如同商量好了似的，同时中断。 弗拉维奥和哈里斯脸色都很难看。 他们几乎能想象到幕后之人庞大的势力，不仅能对远在边境的将军下手，还能事先知道他们的行动，掐准时机杀人灭口，不留下一点痕迹。 若再放任他发展下去，日后必定会成为帝国的心腹大患。 弗拉维奥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手段强硬地处置了几个带头散播流言的人，并下令不许任何人再提起。 他明白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以为他们什么都没查到，只能草草收场。 那个人铺这么大摊子，绝不仅仅是为了弄死一个边境将军，他会耐心等着，等着那人再次露出马脚，然后新账旧账一起算。 餐厅里的人全部挤在了窗边，脸上布满惊恐的表情。 出人意料的是，那艘军舰似乎并没有攻击的打算，而是悬停在了不远处，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他们，带着震慑的意味。 哈里斯和顾橙子下意识对望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透露着肯定。 这帮海盗是冲他们来的。 而布卢姆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据他所知，索伦森海盗很少打劫旅行舰，因为索伦森嫌麻烦。 旅行舰通常装备了武器，前期还得耗费精力先打一场，他们人少，能不能赢还得两说，而且一艘旅行舰加上服务人员至少有上万人，就算打劫成功，一个个搜身都要花费不少时间， 相比绑架或暗杀，投资回报率实在太低。 当初布卢姆第一次知道索伦森有这个习惯，还着实无语了一下，可现在看到不远处的军舰，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没底了。 除了身边这两个人，他找不出任何一个能让索伦森不惜忍着麻烦，也要千里迢迢跑来一趟的理由。 正想着，怀里的通讯器忽然滴滴两声。 布卢姆看了眼来电显示人，微微迟疑了一秒，按下接听。 里面传来舰长吞吞吐吐的声音：“伍德少爷，索……对方说有事找您，想邀请您来一趟……来一趟驾驶舱。” “你确定是邀请？” 布卢姆冷哼，明明就差没拿刀架他脖子上了，还叫邀请？ 舰长干笑两声，没敢回答。 他觉得自己像肉饼一样被夹在中间，偏偏两边都不敢得罪。 他抹了一把脑门的汗，背过身，避开对面屏幕上男人的视线，苦苦哀求道：“伍德少爷啊，您就行行好吧。检测雷达上显示几千公里外还有十艘军舰，索伦森这次是有备而来，万一真打起来，我们这么多人都不够杀的啊！” 先不管索伦森的目的是什么，总归人家现在给了谈判的机会，说不定事情还能有转机呢？再说了，拖延一点时间，他也好给附近的星球发求救信息啊！ 舰长只盼着这位大少爷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布卢姆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威胁过，他眉毛一竖，立马又想开怼，余光却扫到哈里斯无声做出的三个口型——答应他。 这才不情不愿改口道：“想让我去也行，你让他把那个破军舰开远点，涂的什么玩意儿，丑到小爷的眼了。“ 顾橙子：“……”这嘴可真敢说。 那头的舰长也是冷汗涔涔，早就听闻这伍德家的少爷不同寻常，都这节骨眼了，居然还有胆子谈条件？ 话虽如此，舰长还是硬着头皮转达了他的话。 没想到索伦森听完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勾起了嘴角，脸上露出淡淡笑意。他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手下照做。 没一会儿，那艘军舰果然开始往后退了。 其他游客注意到了这一变化，惊喜不已，纷纷猜测也许是索伦森弄错对象了，他要找的人不在他们这艘旅行舰上。 然而军舰退后不过几公里，便再次停了下来，炮口依然虎视眈眈地对准他们，有一种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感觉。 刚才还在窃喜的游客们一下子傻眼了。 什么意思？逗人玩呢？？？ 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餐厅顿时炸开了锅，仿佛濒临失控的边缘。所有人都义愤填膺地咒骂索伦森，骂他不得好死，骂他祖宗十八代，骂他生儿子没屁.眼…… 一片此起彼伏的骂声中，顾橙子一行四人悄悄从员工通道离开，直奔驾驶舱而去。 路上，布卢姆问哈里斯为什么刚才让他答应索伦森，这不是自投罗网？ 哈里斯神色冷峻：“他既然来了，而且点名道姓要找你，说明之前那些障眼法已经被他看穿了。无论你答不答应，他都不会放过我们，逃也逃不走，又何必惹怒了他。” 布卢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他十分纳闷。 那些障眼法他精心策划了很多天，堪称天.衣无缝，连老头子都被糊弄过去了，怎么到头来反而被一个海盗看穿了呢？ 哈里斯却不解释，只道：“一会你先进去，试试他的反应。” “如果试过之后，发现他其实不是冲你来的，而是冲我来的，怎么办？” 毕竟索伦森曾经绑架过人族的贵族，还勒索了巨额赎金呢，他这么有钱，说不定还真是索伦森的目标，只不过误打误撞人族王储也在这趟航班上罢了。 哈里斯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那正好，你跟着他走吧，到时候我一定通知伍德公爵拿赎金去救你。” “卧槽！你你你……你不是人！”布卢姆大惊失色，“你休想得逞！就算他们的目标真是我，被带走前我也绝对会先曝光你的身份，大家要死一起死！” “……少爷，什么身份？” 旁边充当隐形人的吉姆趁机插了一句嘴。 他越来越听不懂这两人之间的对话了，少爷究竟瞒着他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还惹上杀身之祸了呢？ 结果他家少爷没搭理他，只有顾橙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道：“要是能活着回去，以后就别跟着你们家少爷了，生命如此宝贵，丢了多可惜啊。” 吉姆一头黑线：“……” 员工通道不长，很快就到了驾驶舱门口。 布卢姆理了理衣服，扬起下巴，气势汹汹地正要推门进去，却被哈里斯一把拦住，在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两人嘀咕的声音太小，顾橙子和吉姆都听不清楚。 但顾橙子看到，布卢姆在听完之后，脸色瞬间变了，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哈里斯。 哈里斯则冲他微微一笑，然后不等他作出反应，一把拉开门，将布卢姆庞大的身躯推了进去。 ※※※※※※※※※※※※※※※※※※※※ 晚上还有一章，会晚点。 73 驾驶舱内。 舰长背后的衬衫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可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想到布卢姆·伍德的脾气, 有些惴惴不安，眼神更是频频往门口望去，可那扇门始终不见动静。 这位大少爷该不会中途后悔了, 索性脚底抹油溜了吧？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谁知下一秒, 门口突然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他喜出望外, 连忙扭头, 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笑容僵住, 差点破口大骂。 这他妈是谁啊, 布卢姆伍德呢！！！ 来的人当然是布卢姆伍德，只不过易容药剂时效未过，他还是顶着一张陌生的脸。 他被哈里斯阴了一把，脸色臭臭的, 正在心里骂骂咧咧, 也没注意到舰长的失态。 倒是屏幕里的男人率先认出了他：“初次见面, 伍德家族的小少爷。” 老实说，面对杀人如麻的索伦森, 他心里慌成一团, 可哈里斯那家伙却非要他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情急之下，他灵机一动，在脑海里把对面那人的脸换成了伍德公爵，几乎瞬间找到了感觉。 布卢姆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 下巴微微抬起, 从屏幕前招摇过市, 然后走到沙发四平八稳地坐下，往后一靠，悠哉悠哉翘起了二郎腿。 可以说，态度极其嚣张了。 索伦森似乎并不在意，他将目光转向舰长，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舰长先生，能否请你先离开。十分钟内，我不会下达任何攻击的命令。” 语气平静而温和，完全不像海盗首领。 可舰长却生不出半点喜悦之心，他听出了这段话的另一重意思——如果十分钟后，双方谈崩了，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该打还得打。 他进退两难，看了看布卢姆，想问问他的意见，结果他没反应。 舰长叹了口气，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他命令副手将旅行舰停了下来，打算带不相干的人先离开。 走到门口，又被索伦森叫住：“对了，请顺便把门口的几位朋友也邀请进来吧，人多热闹。” 布卢姆眼神一凝，他就知道这老家伙目的不简单。 舰长虽然不清楚原因，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点了点头，依言照做。 片刻后。 沉重的金属门再次打开。 哈里斯走在最前面，顾橙子紧跟其后，吉姆负责关门。 吉姆一进门就跑向布卢姆，用目光将他全身检查了一遍，发现毫发无损，每一块肉都在，这才松了口气，站到他背后。 与此同时，顾橙子也在打量索伦森。 出乎她意料的是，索伦森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老。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哈里斯简单跟她说了这位的“光辉事迹”。她一听这位海盗首领已经兴风作浪几百年了，立马脑补出一个垂垂老矣、白发苍苍的老人形象。 现在见到真人，却颠覆了她的想象。 索伦森穿着熨帖又严肃的黑色船长服，坐在一把交椅上，看似姿态闲散，实则正襟危坐，腰杆挺直，一刻都不曾弯曲松懈。 他的确不年轻了，眼角皱纹堆叠，掩盖在黑色船长帽下的鬓发也已经灰白，下颚续了一大把络腮胡，又长又密，完全挡住了鼻子之下的半张脸。 可除了面容之外，顾橙子实在没从他身上找出其他代表年老的特征。 精神依然矍铄，身体依然健朗，甚至能看出露出来的胳膊上那一块块精瘦的肌肉。 最令人惊叹的是那双蓝色眼睛，不同于年轻人的朝气，它苍老而不浑浊，沉淀着岁月给予的冷静和沉稳，如同深邃幽暗的大海，一眼望不到底。 反差太大，顾橙子一时缓不过来神。 索伦森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张口第一句话竟是赞美：“真是一位美丽又迷人的小姑娘，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索伦森。” 顾橙子布卢姆吉姆：“……” 哈里斯：“……”呵。 一股嗖嗖的寒气席卷而来。 布卢姆和吉姆默默对视了一眼，彼此交换眼神，皆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 顾橙子也一脸懵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还是哈里斯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口吻里透着低沉的凉意：“索伦森，有话直说。” 索伦森静静凝视了他几秒，慢条斯理地开口：“好久不见，王储殿下。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恰好我也有事找你，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干脆一起解决了。” 在场四人，有三人都事先知晓这件事，听见他口中“王储”二字并没有太多意外，唯独吉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看向站在驾驶室中央的男人，又想起布卢姆最近奇怪的举动，低头看了看沙发上的人。 果然，表现很平静。 吉姆顿时无语，难怪会有杀身之祸，原来都是他家少爷自找的。 您说您一个虫族少爷，怎么就想不开和人族王储勾搭上了呢？这下可好，别说回家了，能不能活着都得打个问号。 抱怨归抱怨，脚上却是往前迈了半步，做足了守护的姿态。 另一边，哈里斯和索伦森之间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哈里斯没问索伦森是怎么找到他的，只说：“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就是想邀请你来我们这儿做个客。当然，要记得带上你的好朋友们，我喜欢热闹一点。” 布卢姆一听他还想一锅端，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跑过去指着索伦森的鼻子骂：“你休想！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你们那个破军舰小爷我瞧一眼都嫌丑，还想让我坐上去？门都没有！” 言辞犀利，句句踩雷。 他多骂一句，索伦森的脸色就多黑一分。 他手臂青筋暴起，嘴角紧绷，粗黑的眉拧了起来，不过瞬息之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所有人都能感觉出他心情的恶劣。 哈里斯斜了布卢姆一眼。 吉姆捕捉到其中一闪而过的警告之意，赶紧三步并两步冲上前，把少爷远远带离是非之地。 要是有胶布，他绝对会当场封上他的嘴巴。 那边一个海盗首领，这边一个人族王储，哪个身份不比咱俩高，人家说话您插什么嘴！ 哈里斯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和索伦森对峙：“如果我们不去呢？” “刚才那位舰长先生应该告诉过你，他在雷达上发现了什么。”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索伦森耐心耗尽，招了招手，喊来身后的手下，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下达了攻击的命令：“再过十分钟，另外十艘军舰就会到场。十五分钟后，如果我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就让这旅行舰上的人通通为你们陪葬吧。” 他周身气势刹那间变得凌厉起来，这个时候，他才终于像是传闻中那位杀人不眨眼的海盗首领。 哈里斯站在原地，不发一言，眼眸中酝酿着阴阴沉沉的情绪。 索伦森却笑了，笑得漫不经心。 “难道你忘了六年前？” 他身子微微前倾，隔着屏幕，盯着哈里斯一字一字地说，“这次，可没有五万人。” 十五分钟后。 舰长亲自打开舱门，送四人踏上了前来接他们的军舰。 十一艘军舰浩浩荡荡地从眼前离开，最后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几乎是同时的，他听见餐厅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有人得意地炫耀，他们是第一批从索伦森海盗手上活下来的人，而且毫发无伤。 有人紧接着反驳，不是活下来，是他们赶走了海盗！ …… 除了舰长和几位副手，没人知道就在短短几分钟之前，这艘舰艇上少了四个人。 其中还有一位是布卢姆·伍德。 那个被认为是最不着调的布卢姆·伍德。 副手心中也是感触颇深，但他知道当务之急应该做，就是将情况通报给上面，至少伍德家族的人收到消息，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救人。 他对舰长提议：“要不，您直接汇报给女王陛下？” 一层层往上通报，再等军队接到命令出发，说不定伍德小少爷都凉了。 没错，是尸体凉了。 索伦森的残忍之名已经传遍宇宙。 副手想，毕竟自己也算是被布卢姆伍德救了一条命，总要尽自己所能报答他。 况且伍德公爵和夫人就这么一根独苗，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如果真死了，伍德家族和罗德里格斯家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没准还会迁怒于舰长和他，更甚者迁怒到女王陛下身上。 无论出于哪个原因，这位少爷都最好能平安回来，否则日后恐怕不止是他，连虫族也不会太平了。 舰长大概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去，调出女王陛下的专线，我亲自汇报。” 王宫书房里。 虫族女王正在发火。 连着几天，消息全无，派出去的人连人族王储逃跑的方向都没摸清，每天听到最多的就是“尚未发现踪迹”这六个字。 饶是虫族女王再能沉住气，这会儿也忍不住暴躁起来。 她瞪着办公桌前跪着的几个下属，额角青筋直跳：“总共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又是活生生一个人，居然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一群废物！” 其中一个下属硬着头皮道：“陛下，我们在海滩上发现了机甲的碎片，还检测到了血迹，没了机甲又受了伤，人族王储走不远，我们敢肯定他逃进了附近的森林。” 话说一半，他忽然顿了顿，迟疑道，“只不过……” 虫族女王眯起了眼，眼神透露着危险的气息：“只不过什么？再吞吞吐吐的，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她向来狠毒，即便是自己人，也从不会手下留情。 下属知道这不是玩笑，他咬了咬牙，说出了自己的顾虑：“陛下，那片森林是黛芙妮夫人的领地，我们怕王子知道了会怪罪，不敢硬闯。” 74 “黛芙妮？” 虫族女王皱了皱眉, 许是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她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是谁。 下属适时地提醒道：“就是王子殿下的……亲生母亲。” 说到最后四个字，他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头也往下低了低。 自从格罗佛王子成为板上钉钉的王位继承人后，“黛芙妮”和“麦尔肯”就在王宫里被列为了禁忌，更别说他现在还提到了这三人的血缘关系, 简直是在女王的雷区上反复蹦跶。 如他所料, 虫族女王被提醒后, 想起了黛芙妮的身份，果然沉下了脸。 “你是说, 人族王储躲在黛芙妮家里？” 下属点了点头：“我们昨天去过一趟, 可是被拦在了大门口。” 虫族女王不再说话，周身气压低得可怕。她缓缓走到交椅前, 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 拧眉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 门口响起敲门声，侍从躬身站在书房外, 毕恭毕敬地说：“陛下, 伍德公爵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您。” 虫族女王迟疑了一下：“让他进来。” 然后对地上跪着的下属说，“你们继续去找，人肯定在森林里。还有，以后不许再提黛芙妮，至于她那里, 也不用去了。” 什么意思？这是不打算追究了？ 下属有些奇怪, 却不敢违抗命令, 道了声是, 便退了下去。 伍德公爵往书房走的时候，凑巧在走廊拐角碰见了正要离开的一群人。他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直到侍从提醒他女王还在等着，才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书房里，虫族女王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 伍德公爵进了门，她才从文件里抬起头，捏了捏鼻梁，一脸疲惫的表情。 伍德公爵心知肚明这是装出来的，她不久前应该正在接见刚才走出去的那些人，不过明面上还是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关心。 “陛下，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片刻？听说陛下最近政务繁忙，经常熬夜看文件，可再忙也应该注意身体啊。” 虫族女王摆摆手，笑道：“没大碍，不用太紧张。听说你有要事？” “倒也不是特别重要。”伍德公爵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张清单，“上回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东西就放在王宫的地堡里，这是货物清单。” “真的？快！拿来我看看。”虫族女王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伍德公爵把清单递给她。 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脸上渐渐浮现喜色，似是而非地赞叹道：“伍德家族果然没让我失望，如此深厚的家族底蕴，恐怕连我这个女王都比不上。” 伍德公爵抿唇笑了笑，没吭声。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骂人。 为了买到这些东西，他几乎掏空了小半个库房，相当于伍德家族整整五十年的收入。 最让他生气的还不是这些，钱没了可以再赚，顶多再过五十年，那些钱就又回来了。 可问题在于，这笔钱既没用在百姓身上，也没用在国家建设上，而是全部用在了买军需和武器上！ 一大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伍德公爵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它们的用途。 除了战场，还有什么地方能消耗这么多的军需和武器。 伍德公爵是商人，商人爱财是本能，可这世界上有一种财他永远都不会碰，就是战争财。 “陛下，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压抑着愤怒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虫族女王愣了愣，扭头看他，一秒后 ，忽然笑了起来：“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打算？” “陛下，上次大爆炸后，宇宙的环境至今都未能恢复，各个星球每年都有生物陆续灭绝，如果这个时候再发生战争，一旦破坏力超过了宇宙所能承受的极限，历史说不定会重演，到时候——” “到时候大不了就一起死呗。” 伍德公爵的话戛然而止，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满是难以置信。 虫族女王却无动于衷，用一种无所谓的口吻说：“再爆炸一次有什么不好？要不是那场大爆炸，现在这个宇宙中，说不定都没有我们虫族的存在。” 伍德沉默下来，无力反驳。 她说的没错，千年前的宇宙只有一个种族，而虫族和兽族不过是他们的玩物。若是没有那一次的大爆炸，他连今天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虫族女王将清单叠了起来，随手夹进了一本书里，仿佛那上面写的不是以万亿为单位的数字，只是一张没用的书签。 等做完这一切，她好似才发现站在原地的男人，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情感：“行了，事情说完就出去吧，我还要看文件，不送了。” 谁知话音刚落，就见侍从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他看到旁边的伍德公爵，犹豫了一下，道：“陛下，紧急情况，刚才有个旅行舰舰长发来求救信息，说……说索伦森绑架了伍德少爷。” 伍德公爵闻言，脸色瞬间苍白。 …… 另一边，军舰上，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 “索伦森！你个王八蛋！兔崽子！我草你二大爷！你居然敢把小爷绑起来！等我回去了，看我不让老头子找人弄死你！！！” 布卢姆一边骂，一边扭动着身躯，试图从层层捆绑的绳子里挣脱出去。 吉姆和他捆在一根绳上，见他较了半天的劲，累得满头大汗，身上的绳子却纹丝未动，甚至还有越勒越紧的趋势，苦着脸劝道：“少爷啊，您能不能消停点。这绳子材质特殊，您动得越厉害，它捆得越紧，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布卢姆也感觉到了勒意，听见吉姆的话，终于消停了些，可嘴上还是不甘心，非要骂两句才痛快。 等他骂完一轮索伦森，又将木仓口对准不远处的哈里斯和顾橙子：“早知道就不来找你们两个了，好奇心害死猫，小爷我一辈子都没像今天这样遭罪。” 哈里斯知道他的狗脾气，没搭理他。 顾橙子却不让着他，哼了声，直接怼回去：“怪谁？还不是怪你自己！谁让你没事到处乱跑，正好吃一斤长一智。幸亏我不是你爸，我要是你爸，知道有人帮我教训熊孩子，简直做梦都能笑醒，才不会来救你。” “你、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布卢姆怒目而视，动又不能动，气得脸红脖子粗。 顾橙子呛声：“来来来，有本事你先吐一个给我看看！” “凭什么要我吐！明明你才是狗嘴！你先吐！” “heitui！你看我吐不吐！” “你狗嘴！” “你驴嘴！” 越吵越幼稚，哈里斯和吉姆无奈地对视一眼。 …… “吃饭了。” 一道声音的出现及时打断了两人的斗嘴。 四人齐齐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水手服、手里端着饭菜的少年。 当他走进来后，那道笨重的感应门缓缓合上，严丝合缝。 顾橙子看了眼他还没有完全张开的五官，以及略显圆润的脸盘，有些无语。 ……这么小的孩子都出来当海盗了？？？ 哈里斯眼底划过一抹意外，也没想到这帮海盗中还有个年纪这么小的，而且看起来还是个人类。 少年将碗筷都摆好，走到四人面前，蹲下：“我会帮你们把手上的绳子解开，但是你们最好别动什么歪脑筋，这间房间四周都有监控，能够随时看到你们的动静，门外还有十个看守的人，只要你们一有不对劲，他们就会进来先把你们打一顿。”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首领说了，只要不把你们打死就行。” 四人：“……” 顾橙子实在没忍住，开口问了句：“小弟弟，你也是海盗？” 少年冷冷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头顶的帽子：“只有海盗才戴这种帽子。” “你才多大啊，脸上都还有婴儿肥，怎么就想不开跑来当海盗了。” “我一个孤儿，不当海盗当什么？”少年讽刺地笑了笑，“还有，别叫我小弟弟，我今年50了，你好像还没我大。” 顾橙子：“……”好像是这样的没错。 布卢姆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看到饭菜两眼都发绿，见他们两个半天聊了半天，气急败坏地怒吼：“我说你能不能先把小爷的绳子给解了，要聊天找别的时间聊去，没听见小爷我肚子饿得直叫吗！” 本来中午那顿就没吃饱，这该死的索伦森说来就来，他都来不及塞点吃的在兜里。好不容易熬到晚饭，竟然还要等这两人聊完天？ 想都别想！ 少年闭了嘴，他扫了这个大胖子一眼，决定最后一个再帮他解开。 于是布卢姆眼睁睁看着他解开哈里斯的绳子，解开顾橙子的绳子，又解开了吉姆的绳子……反正就是不解开他的。 布卢姆愤愤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记仇！小肚鸡肠！”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不给你解了。” 布卢姆如同被扼住了咽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少年这才帮他解开绳子。 结果布卢姆双手刚得到解放，就一拳挥了出去，直击少年的右眼，少年痛呼一声，捂着眼仰面栽倒在地。 别看布卢姆平时胖乎乎软绵绵的样子，真发起狠来，凶狠丝毫不逊于旁人，就像被惹急了的兔子，猩红着眼，见人就咬。 他趁着少年倒地之时，迅速抖开了下半身的绳子，然后一跃而起，跨坐在少年身上，照着那张脸左右开弓。少年也发了狠，一口咬在布卢姆的手臂上，疼得布卢姆嗷嗷直叫。 吉姆听见他的惨叫声，吓了一跳，赶紧上去试图拉开两人，却因为绳子还没解开，动作不便，反而被牵连进去，挨了好几拳打。 这时候，感应门再次打开。 一群海盗收到命令，匆匆跑了进来，看见这混乱的场面，一时有些傻眼，但很快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拉开了纠缠在一起的三人。 此时的三人只能用狼狈不堪四个字来形容。 布卢姆衬衫上被扯掉了两个口子，大喇喇敞开着，露出一坨坨细皮嫩肉，左脚还踢掉一只鞋子，袜子半挂在脚掌上，唯独脸上依然一副贱兮兮的表情。 吉姆因为是后来加入的，虽然挨了几拳，但衣服还算整齐，露出来的地方也没有伤口。 三个人中，最惨的就是送饭少年。 他的帽子不知道丢到哪去了，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鸡窝头，右眼一圈青黑色，嘴角破了个口子，血迹正沿着下颚缓缓往下.流，水手服也皱得不成样子了。 他看见布卢姆那张嘚瑟的脸，一时气不过，挥着拳头又要往上冲。 一旁的海盗眼疾手快地拦住他，警告道：“沃伦，冷静点，首领命令你立刻去找他。” 与此同时，监控“滴滴”响了两声，探头直接扭了一百八十度。 索伦森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沃伦，出来。” 原来这个少年叫沃伦。 顾橙子抱着自己的碗，默默想到。 沃伦仿佛瞬间泄了气，狠狠瞪了布卢姆一眼，然后垂着头，转身出门。 其他的海盗见他乖乖走了，松了口气，也没继续把布卢姆绑起来，直接离开了。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布卢姆一屁股坐在地上，气鼓鼓道：“你们居然都不帮我，还是不是朋友了！” 吉姆急忙表忠心：“少爷，我刚才去帮您，不知道被谁打了好几拳，现在腰还疼着呢。” 顾橙子则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萝卜，道：“有人刚才还骂我狗嘴吐不出象牙呢，我可记仇了。” 布卢姆眉毛一竖，又开始吹胡子瞪眼，却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疼得倒吸一口气。 吉姆还以为他受了暗伤，忙问：“少爷，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没事。”布卢姆挥了挥手，捂住了嘴巴，含糊不清道，“……刚才牙咬得太狠，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吉姆：“……” 吉姆默默收回了手，打定主意不再理他了。 看样子是没受什么伤，不然这会儿早嗷嗷叫了，哪儿还有空和别人斗嘴。 不过想想也是，这么多肉，就算再挨几顿打，估计也没事。 布卢姆可不知道吉姆如此腹诽自己，否则非得气歪了嘴不可。 哈里斯把刚刚藏起来的一碗饭连筷子一并递给他：“吃吧。” “哎呀！多亏你藏起来了，刚才打得都分不清方向了，我都没注意到有没有打翻碗。” 几人吃完饭，便有人进来收碗。 不是沃伦。 换了一个身强力壮的海盗，全身都是肌肉，胳膊上的肱二头肌看着硬邦邦的，特别吓人。 他大刀阔斧走进来，二话没说就冲布卢姆翻了个白眼。 布卢姆：“……” 布卢姆表示很生气，可他这次什么都不敢干，老老实实缩在原地。 没错，他欺软怕硬，只能挑软柿子捏。 况且刚才那人故意惹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打过一架他就不记仇了。 肌肉男走后，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布卢姆突然有些不适应，长长叹了口气：“唉，啥时候才到啊，这地方也没个窗，什么都看不到。” 这次倒是有人接话了。 是哈里斯。 他薄唇轻启，丢出来两个字：“快了。” …… 顾橙子也不知道哈里斯是依据什么算的时间。 反正他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她眼皮就开始犯沉，靠着墙慢慢睡着了，后来是被一阵轰隆隆的声音震醒的。 没一会儿，声音消失，军舰恢复平稳。 可她有种感觉，他们应该是从一个地方出来，到了另一地方。 “欢迎四位远方的客人来到我的星球。” 随着感应门徐徐打开，索伦森的脸出现在门后。 顾橙子跟着人群走出军舰，刺眼的阳光迎面而来，让她一时间难以适应，猛地闭上了眼，抬手挡住。 哈里斯走在她身边，帮她挡住剩下的阳光：“眼睛慢慢睁开。” 等彻底适应了光线，她重新睁眼，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她竟然站在一片巨大的瀑布之下。 千万条水流汇聚成一道，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从万丈悬崖之上飞泻而下，重重砸进深潭中，水声轰鸣震耳。人站在瀑布脚下，如同大象和蚂蚁的对比，渺小地微不可见。 这地方三面环山，形成了一线天的独特地形，唯独南面是出口。 站在高处，朝南放眼望去，地势平坦，沃野千里。再远点，远到与地平线相齐的地方，有一条绿色的线若隐若现，若是走近了看，便能够发现那些树木有多么高大，耸入云霄，绵延不绝。 索伦森的老巢就建在深潭的旁边，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不过顾橙子大概是小说看多了，第一反应竟然是——风水宝地，适合挖墓。 索伦森领着他们走进他建造的古堡里。 进门后，他冲手下点了点头，那些手下立即了然，对四人上下其手，开始搜身。 一会儿功夫。 吉姆的储存器被扔了出来。 布卢姆的手表通讯器和戒指定位仪被扔了出来。 连哈里斯都没能幸免，唯一一把防身武器——顾橙子给的那把手木仓也被搜了出来。 顾橙子看到海盗没有搜他耳后，暗暗松了口气，然后低头看着帮自己搜身的沃伦少年，笑眯眯道：“小弟弟，别搜啦，我最穷了，什么都没有。” 沃伦恼羞成怒地抬头瞪了她一眼，忍着害羞，继续摸她衣服口袋。 顾橙子心想，好在索伦森良心尚在，派了个单纯的少年，要是换个人，敢动一点歪心思，她绝对会让他试试手骨被捏碎的感觉。 沃伦搜遍了顾橙子全身，除了找到一条项链，一无所获。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项链，看上去也不想储存器和通讯器之类的，又担心看走了眼，便拿去给索伦森。 索伦森接过项链，在手里摩挲了片刻，扬眉看向顾橙子：“小姑娘，如果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你最好赶紧交出来，趁我现在心情好的时候，交出来就没什么事。” “那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呢？” 索伦森笑了笑：“那你可能需要受点罪。” 顾橙子哦了一声，也笑了笑：“那我也什么都没有，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她迟疑了一下，又说，“你要是想亲自搜一遍也可以，不过我会喊非礼，堂堂海盗首领，还非礼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传出去可笑掉别人的大牙了。” 顾橙子吃准了索伦森不敢。 他这个人特别奇怪，爱面子，却不爱名声。 所谓的面子，就是衣服要整洁，坐姿要端正，偷鸡摸狗的事情不做。 可干起绑架、杀人这种事，从不心慈手软，名声再臭也没关系。 索伦森当然也没辜负她的期望。 ……气急败坏地走了。 于是四人被蒙上了眼，分别带到了古堡的四个地方，距离相隔十万八千里。 听见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顾橙子一把扯开了眼前的黑布。 这是一间女人的房间，淡粉色的墙纸，纯白色的公主帐，超大尺寸的圆床，华美精致的梳妆台，墙上挂着美丽的油画，窗台上放着一盆枯萎的小雏菊。 每个角落都很干净，应该定期有人打扫。 顾橙子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把润.滑透亮的玉石梳子看了看，又仔细闻了闻，鼻尖飘来一股淡淡的花香，是被特意熏过的。 这里曾经住过人。 还是一个身份不低的女人。 这间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价值不菲，而且做工极其精细，连用料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索伦森的确有这个审美能力，但他不爱麻烦，又经常外出数月不归，无缘无故置办这些物件的可能性很小。 唯一的可能，就是为了某个女人。 顾橙子忽然想到哈里斯跟她说过，索伦森曾经绑架过一个贵族的女儿，直到半年后，贵族筹够了巨额赎金去赎人，索伦森才将他女儿送回来。 顾橙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没准这房间就是那位千金小姐的。 不过这桩买卖，索伦森显然血本无归啊。 置办这间房间的钱，七七八八加起来，只怕比赎金也少不了多少了吧。他大费周章将人绑来，又好吃好喝伺候着，难道就为了在全宇宙面前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 哈哈哈哈哈，我写完了六千字！！！ 75 顾橙子放下玉梳, 心里打了个问号。 这个房间有两扇窗，其中一扇是落地窗，占了整整一面墙。 顾橙子拉开半掩的窗帘, 阳光瞬间照亮了整间房间，而视线所及之处, 一条巨大的白色玉带从悬崖上倾泻而下, 周身水雾缭绕，远远看去, 犹如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比起刚才在下面看到的，缺了一分气贯长虹，多了一分诗情画意，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景线。 顾橙子看着看着，眉头就渐渐皱了起来, 转身去查看另外一扇小窗户。 只匆匆看了一眼后，便失望地叹了口气, 仰面躺倒，将身体重重砸进了柔软的大床里。 风景美是美，可这破地方未免也太高了，她朝下面瞥一眼都心惊胆战的, 更别提学电视里的女主角顺着床单一点点往下爬了, 在没有安全措施的情况下，这种行为等于找死。 她倒是想用空间里的喷气飞行器, 但一来那东西目标太大，她没把握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二来刚才她发现古堡外围还有一圈茂密的荆棘林, 距离不远不近。 喷气飞行器的操作难度大, 对环境的要求也高, 若是一个操控不当，或是中途起了大风，一旦摔下去，轻者半身不遂，重者粉身碎骨。 更何况，她现在还不知道其他人被带到哪儿去了，即便她一个人成功逃出去了，索伦森也能拿另外三人威胁她，到时候一样得乖乖回来。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顾橙子摸了摸下巴，心想索伦森似乎另有计划，不像立刻就要杀人的样子，否则也不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连布卢姆的咒骂都忍了。 想通了这点，她心下稍定。 又发了会儿呆，实在觉得无聊，索性蹬掉鞋子，在床上滚了两圈，盖好被子，缓缓合上眼，继续睡觉。 …… 睡着的顾橙子并不知道，就在两分钟前，她曾以极近的距离与死神擦肩而过，险险捡回了一条命。 视频里的人没了动静，索伦森摁了下遥控器，关掉监控，眼中隐隐有情绪，却不达眼底。 他点了根烟，用手指夹着送到嘴边，轻轻吸了一口，吐出一道白色烟圈，然后静静凝望着虚空，一动不动，似是不经意出了神。 沃伦和肌肉男一左一右立在他的身边，像是两尊门神，岿然不动。 半晌。 一根烟彻底燃尽，微弱的火星锲而不舍地烧着。 索伦森被烫了一下，骤然回神，眼中的情绪立刻隐没在深处，神色也恢复如常。 他扔掉所剩无几的烟头，漫不经心地问：“那边的人来了？” 沃伦说了声是，态度恭敬：“收到消息，已经在路上了。” “还有多久能到？” “大概需要两天时间。” 索伦森微微点头，过了片刻，再次开口：“那个伍德家族的少爷，以后每顿饭晚一个小时再送，份量减半。” 骂了他那么多句，总该付出点代价。 沃伦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命令，难得失语了一秒，才道：“……是。”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如此过了一个白天，一个黑夜，又一个白天，又一个黑夜…… 终于在第三天早晨，顾橙子发现情况有了变化。 因为今天送早饭的人突然换成了那个叫沃伦的少年。 他放下早饭后竟然没走，而是找了张椅子坐下，安安静静地盯着她。 顾橙子拿了块面包，撕了一条塞进嘴里，慢吞吞咀嚼着，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他在等她吃完？ 为什么？ 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还是打算杀人灭口？ 顾橙子鬼鬼祟祟瞄了沃伦几眼，观察着他的动作，一颗心七上八下，嘴里的食物索然无味。 直觉告诉她，这是一顿断头餐。 顾橙子抿了抿唇，内心天人交战。 一秒后，她终于在“跑”和“不跑”中做出了选择。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顾橙子还紧急寻求了外场援助。 【007，快出来！】 没错，就是它，007难得靠谱一回，在最紧要的关头及时赶回来了。 电量满格的它来得飞快：【我在，什么事？】 顾橙子：【现在监控后面有人吗？】 007昨天晚上回来的，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提醒她，这间房间被人装了监控。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炸了。 起初她还以为007是在吓唬她，因为这几天她闲着无聊，几乎把每个角落都看过一遍，摸过一遍，并没有发现摄像头一类的东西。 结果007嗤笑一声，不屑地说：“索伦森又不傻，当然不会装在房间里，他选了个绝佳的位置，就在落地窗外的屋檐上，而且装了好几个呢，个个如针眼大小，不用显微镜根本找不出来。” 只要窗帘是拉开的，屋里人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 顾橙子想到自己可能连喝杯水都被人盯着，顿时不寒而栗，疯狂回忆这几天自己做的事情。 等捋了一遍，知道自己没太大损失后，暗暗松了口气。 幸亏她每天晚上有拉窗帘的习惯，不然现在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那头，007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没有。】 顾橙子心想没有就好，接下来只要对付沃伦一个人就行了。 眼看着盘子快要见底，顾橙子发现沃伦的手缓缓伸向了腰后，脑子里的那根弦啪叽一声断了。 她当机立断，一把拿起盘子朝他脑袋上砸了过去。 沃伦没想到她会暴起，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脑袋一疼，霎时头昏眼花起来，眼前出现了无数重影。 他暗道不好，咬紧了牙，强忍着眩晕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想要去摸储存器里的武器。 顾橙子不会给他逆风翻盘的机会，大步一跨，跑到床边，抓住被子的一角，用力一掀，整条被子瞬间从床上飞了起来。 沃伦察觉到不对，一抬头，铺天盖地的阴影从头顶笼罩下来，他如同困兽一般，被厚重的被子团团包围。 顾橙子趁机纵身跃起，将他扑倒在地上，死死摁住，然后从空间背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绳子，三下五除二把他捆成了粽子。 这场战斗顷刻间分出了胜负。 顾橙子看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子的沃伦，晃了晃手里的木仓，恶声恶气道：“我有几个问题不太明白，正好想问问你，你要是认真回答，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沃伦眼睛瞪得像铜铃，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面色通红。 顾橙子等了一会儿，见他毫无反应，也没了耐心，用木仓口对准他的脑门：“我耐心有限，你说不说。” 而沃伦感觉到木仓口冷冰冰的触感，忽然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所有人都被这个女人看似柔弱的外表欺骗了。 就凭刚刚压住他的那股蛮力，真动起手来，恐怕连巴顿都打不过她。 除此之外，木仓和绳子都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她身上肯定还藏了储存器，而且是很特殊的储存器，寻常人很难发现，所以之前搜身的时候一无所获，轻易被她蒙混过关了。 沃伦懊悔不已，到底是他大意了，不该小看女人。 这个女人可比一般男人棘手多了。 沃伦这辈子都没向女人低过头，可他想到首领的吩咐，勉为其难地点了两下头。 顾橙子知道这是答应了的意思，却不敢放松警惕，一手拿着木仓，一手扯开他嘴上的被子。 谁知被子刚扯下，沃伦就当场毁约，高声大喊起来。 “来人——” 还好顾橙子留了一手，他刚喊出两个字，就直接用木仓座狠狠敲了下去。 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顾橙子这次用了超过七成的力气，重击之下，他连白眼都来不及翻，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顾橙子冷哼一声，将人扛起来放到床上，然后找出一床新被子盖在他身上，连头一块蒙住，这样从监控里看，就像她在睡觉。 “小样，敢糊弄我？你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我是谁。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再撞到我手里，小心我敲爆你的狗头！” 顾橙子得意洋洋地放了一段狠话。 她开门观察了一下走廊的情况，确定两边没人后，最后看了眼床上一动不动的小山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007事先找到了哈里斯三人的方位，结合古堡的地图，绘制了一个简易导航。 导航上有三个红点，分别是东边塔楼顶层的房间，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这一层最东边的房间。 顾橙子略微思索了一下，脚步一转，先往东边去。 目前按重要性排，哈里斯第一，布卢姆第二，她第三，吉姆第四，所以早上来她房间的是沃伦。 按照这个顺序往下推，索伦森很可能正在哈里斯的房间里。 索伦森的战斗力太高，她一个人去了也没用，还是得徐徐图之，不过索伦森肯定不会杀哈里斯，所以她还有时间。 顾橙子打算先把吉姆捞出来，然后让他去救布卢姆，她则绕道去塔楼救哈里斯。一旦吉姆成功救下布卢姆，就立马到塔楼下接应，四人汇合后，想办法一起逃出去。 一系列完整的计划逐渐成型。 顾橙子根据007的指示，小心翼翼避开了巡逻的人，一路找到吉姆的房间。 【007：快敲门，来不及了！】 顾橙子听出007语气里的急迫，内心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不敢多问，握紧了手里装着消.音器的木仓，狠狠咽了口口水，抬手敲了三下门。 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快，门开了。 一个大胡子海盗露出半张脸来，右手还提着一把木仓，目光透露着警惕。 当他发现门外空无一人，正感到奇怪时，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旁边闪了出来…… 砰砰砰！ 几不可闻的三声枪响过后，巨大的躯体应声倒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顾橙子为了一击毙命，连开三枪，枪枪爆头。 子弹贯穿了前后脑，鲜血疯狂地涌了出来，迅速染红了地毯。 海盗瞪着眼，死不瞑目。他瞳孔中仿佛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最后一幕记忆——一个黑洞洞的木仓口。 顾橙子浑身都在发抖，眼前的尸体让她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没忍住吐了。 吐完胃里的酸水，擦了擦嘴，神态自若地跨过尸体。进屋后，她找到了被绑起来的吉姆，在他震惊的目光中解开了绳子。 如她所料，索伦森动了杀心。 但她并不后悔因此杀了人。 开门的一瞬间，她看见大胡子海盗右手里的东西了，她当时就想，开木仓时决不能犹豫，速度一定要快，否则慢一步，死的就是自己了。 76 吉姆对顾橙子的出现始料未及, 直到绳子落地，身上的束缚消失，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你……” 他张了张嘴, 有一肚子的话想问，顾橙子却没时间跟他啰嗦, 直接把自己手里的木仓塞给他, 语气略急：“拿上，先跟我走, 有话过会再说。” 007告诉她一个坏消息，海盗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正在往这边赶来。 顾橙子没料到他们的速度会这么快，心下一沉，刚才杀人的恐惧忘得一干二净,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问题。 ——接下来该怎么办。 之前她的计划是兵分两路，各自救人, 再一起汇合逃跑。 可前提是，她的伪装能拖延足够长的时间，至少得拖到在吉姆找到布卢姆之前，不然打草惊蛇, 引起了海盗的戒备, 到时候救人不成，反而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顾橙子看到导航上冒出来很多黑色圆点, 正在分别往三个方向赶，其中人数最多的一支队伍，距离哈里斯所在的塔楼顶层只有一步之遥。 她知道按原计划行事是不可能了, 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眼看着那些人距离越来越近, 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顾橙子破罐子破摔，索性啥也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先逃出去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顾橙子一边根据007的提示，小心地避开监控区域，一边分神从商城里买了把一模一样的手木仓，加进购物车时正好看到旁边推荐栏里有个“臭气弹”，顿时眼睛一亮，一口气买了二十个，一并结账。 【007：前面有两个海盗过来了，拐角处有一根凸出来的柱子，你在后面躲一下，干掉他们。】 顾橙子闻言照做，然后对吉姆指了指前面，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吉姆虽然对她的种种举动感到奇怪，但莫名有一种信任感，当即照葫芦画瓢，后背紧紧贴着墙，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了对面的柱子后。 下一秒，两个海盗走了过来，肩上扛着武器。 顾橙子心里默数。 一、二——三！ 数到三的时候，海盗正好从眼前路过，她犹如猛虎出笼，朝离自己近的一个海盗飞扑了过去，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手臂死死勒住他的脖子，一咬牙一用力，那颗头颅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无力地垂了下来。 那边，吉姆用木仓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另一个海盗，余光瞥见顾橙子干脆利落的手法，瞳孔猛地一缩。 他知道这是军队近身格斗时惯用的手法，很多人都学过，可能够做到一击毙命这种程度的，少之又少，更别提还是个看上去未成年的小姑娘了。 除了技巧得熟练，还得力气大。 吉姆心头一哆嗦，目光在顾橙子的细胳膊细腿上来回徘徊，几乎不敢相信前一刻它们强大的爆发力，随后又不禁联想起布卢姆之前干的那些混账事，心里泛起一阵阵从未有过的后怕。 他家少爷果然是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 让人族王储当保镖就算了，毕竟那位王储好像并不放在心上，回头让公爵送上一份厚礼，再道个歉，应该就没事了。 可偏偏又惹上这么一个大杀器…… 吉姆默默给布卢姆点了根蜡烛。 自求多福吧。 …… 顾橙子不知道吉姆百转千回的心思。 她放倒两个海盗，抬头朝屋顶角落的方向望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朝东侧的楼梯跑去。 监控后的人看到这一幕，连忙通知负责追捕的海盗。 “那两个人下楼了，快去四楼楼梯口！” …… 顾橙子边跑边甩给吉姆几个臭气弹：“一会儿遇到堵路的，直接往人多的地方丢，尽量屏住呼吸。等他们乱起来，赶紧往下冲，千万别恋战，先逃出去要紧。” 这栋古堡的主建筑分东中西三个部分，除了中间连接着一楼大厅的主楼梯，两侧还有专门留给佣人们走的偏梯，一楼偏梯旁边就是后门。 顾橙子让007探查了一下，发现后门暂时没上锁，她得赶在他们想起来上锁之前逃出去。 很快，收到通知的海盗在四楼楼梯口相遇，彼此对视一眼，齐齐往楼下追去。 这栋古堡建得巍峨雄伟，每一层都加了挑高，相当于两层半的高度。顾橙子一眼望去，楼梯数量简直多得吓人，可大敌当前，只能硬着头皮一级级往下跑。 此时的顾橙子和吉姆已经快到二楼了，却在二楼的楼梯口迎面撞上前来支援的一伙海盗。 身后，另一伙海盗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顾橙子见状，直接用衣袖捂住了口鼻，指尖捏住一枚臭气弹，二话不说就往人群中间砸去。 海盗们看到她随手扔出来一颗小球，压根没当回事儿，抬脚就想往楼梯上冲，结果下一秒，小球砸在其中一个人的肩膀上，球体与衣服接触的一瞬间，轰的一声炸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迅速在空气中散开。 又是“嘭”的一声。 那个被砸的海盗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了几下后，眼白上翻，彻底没了声息。 前一秒还生龙活虎的人，后一秒突然倒地身亡。 目睹了这一幕的海盗们脸色大变，纷纷捂住口鼻，想要阻挡这股诡异的臭气，可惜为时已晚。原本组织有序的海盗队伍随着成员的一个个倒下，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顾橙子和吉姆借机冲破封锁，穿过混乱的人群，逃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一鼓作气冲到了一楼，顾橙子左右张望一圈，找到了那扇未上锁的后门。她跑过去，抬脚一踹，直接将笨重的铁门踹开了。 然而一开门，她看到门外的景象，傻眼了。 难怪这道门不用上锁，原来是因为这一大片荆棘林。 密密匝匝的荆棘丛疯狂生长，围住了整个后门，连一个角落都没放过，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就必须穿过荆棘林。 吉姆负责断后，他等顾橙子先出去了，飞快关上后门，又从外面反锁，挡住了那些源源不断的追兵。 刚想松口气，一转头，却看到令他头皮发麻的画面，还没来得及吐出去的气一下子哽在了喉咙里。 “……现在怎么办？” 顾橙子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视死如归的味道：“能怎么办？都到这一步了，你觉得我们还有回头路吗？” 吉姆没吭声。 其实他想说，好像是有回头路的。 刚才扔臭气弹的时候，本来他手里的木仓都举起来了，可那些海盗见到他们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开木仓，反而更像是……打算抓活口？ 但话到嘴边一转，又咽了下去，因为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个活口不包括他。 换而言之，索伦森想杀的人应该只有他一个，早上那个死于顾橙子木仓下的海盗足以证明这一点。他不知道顾橙子是为什么觉得那些海盗也想杀她，但他不准备坦白这件事。 他已经逃出来了，不能再回去送死，他得留着命去救少爷。 吉姆瞥了顾橙子一眼，心里默默说了句对不起。作为回报，接下来的路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他都会挡在她前面，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 顾橙子看着眼前这片荆棘林，虽然眉头是皱着的，但并没有太多畏惧的情绪。 不久之前，她和温妮刚闯过荆棘林，清楚这种植物的弱点在哪儿，而且那片荆棘林面积更大，藤蔓更坚韧，不像这里的，看似危险，实则蔫了吧唧的，藤条毫无韧性，尖刺也软绵绵的。 如果是从高空坠落，冲击力太大，很可能被这些藤条上的尖刺扎成刺猬，最后伤重而死。 但从地面横穿的话，尖刺就构不成威胁了，顶多在皮肤上划出点伤痕，要不了命。 顾橙子摸了摸荆棘上的刺，评估了一下危险性，果断做了决定。 ——闯！ 【007：宿主，商城里有卖防护衣，水火不侵，质量上乘，88888一件，物美价廉，经济实惠，你买不了欺骗，买不了上当，快去看……】 【闭嘴。】 【007：……那你还买吗？】 【买！】 …… 三秒后，顾橙子抱着两套防护衣，随便给了吉姆一套。 吉姆现在对顾橙子唯命是从，问都不问，给了就穿。 防护衣很轻，穿在身上像没穿一样，不会有任何的异物感。吉姆摸了摸，触手微凉，看不出材质。 正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顾橙子忽然开口：“三千万，回去记得还钱，转账现金都行。” 吉姆一愣，没听明白：“什么？” “手木仓，防护衣，还有你的一条命。”顾橙子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冷冷补充道，“我还没收利息呢。” 吉姆：“……” 同一时刻，塔楼顶层的房间。 敲门声匆匆响起。 守在门口的巴顿打开了门，一个海盗神色焦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巴顿听着听着，脸色一变，走到索伦森身边，恭声道：“首领，可能要请您移步。” 索伦森皱眉，嗯了声，起身，看着手和脚都被绑住的哈里斯，和颜悦色道：“这几天招待不周，让殿下受了些苦，还请殿下见谅，今天下午殿下就能离开了，希望你我二人以后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哈里斯情绪平静，即便手脚被绑着，也不见丝毫的狼狈。 他掀起眼帘，注视着索伦森那张挂着笑容的脸，眸底宛如一汪深潭，无波无澜：“你答应我的，最好说到做到。”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像是在打哑谜。 索伦森却解开了谜底，扬了扬眉，漫不经心道：“当然，我索伦森一向说话算话。” 他微微一顿，笑意更深，又道，“可惜我没机会参加仪式了，只能在这里同殿下先说一声恭喜。” 哈里斯眼眸低垂，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盆盆栽上，没接话。 索伦森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兀自转身出门。 一出门，他嘴角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中透着凛冽的寒意：“说。” 巴顿把事情汇报了一遍，最后道：“下面的人说，他们已经逃进了荆棘林。” 那片荆棘林从古堡建立之初就存在了，曾经索伦森嫌它碍事，命令手下清理过一部分。然而当时的荆棘林还在生长期，清理完没几天，就又长出来了，而且生长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快将古堡整个儿围起来了。 索伦森便下令收手，干脆放任它生长，作为古堡的一种天然保护屏障。 这么多年来，那片荆棘林一直是海盗们谈之色变的地方，谁都不敢轻易往里面闯，怕被扎成刺猬，死在里面。 没想到那两个人倒是胆大，赤手空拳就进去了。 姑且算作赤手空拳，毕竟木仓在那里面派不上一点用场。 索伦森脸色越发难看，周身萦绕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进去找，挖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出来。” 他刚刚才答应人族王储会说到做到，一转头人就弄没了，到时候他拿什么还给他！ 巴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迟疑了一瞬，道：“古堡的防护用具并不多，若是找人的话，只能硬闯。那片荆棘林虽然有枯萎的迹象，但危险性还在，眼下这个关口……” 他话留一半，欲言又止。 索伦森略微一想，便领会了话中未尽之意。他沉默下来，走到窗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塔外，视线角度偏下。 空气突然变得凝重，有些沉闷压抑。 巴顿敛声屏气地站在一边，他跟了首领上百年，了解首领的脾气秉性，这样子显然是在犹豫。 过了很久，窗边的人嘴唇动了动。 低沉喑哑的嗓音伴随着一缕风吹进巴顿耳中，他的口吻漠然，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不是…… “既然如此。” “烧了吧。” 77 顾橙子获得了防护buff的技能增益, 战斗力直线上升，一路披荆斩棘，前进速度很快。 因为防护衣是成套的, 手套帽子鞋子一应俱全，她仗着自己处于“无敌”状态中，索性直接上手, 用蛮力掰开碍事的藤蔓, 省得还要像上次那样用刀硬生生砍出一条路来, 费时又费力。 吉姆紧跟其后, 隔一段时间两个人就交换位置，轮流休息, 确保不会精疲力尽。 每次轮到顾橙子休息的时候, 她都会点开导航看一眼，一旦发现偏离了方向，立刻纠正。 这片荆棘林的走势西高东低，走得越远, 顾橙子越能明显感觉到坡度的变化。 可惜她住的房间不够高, 只能隐隐看到荆棘林的尽头, 看不清具体情况。而007绘制的导航虽然能勘测方圆一公里内的地形，但他们正在这片荆棘林的中心地带, 前后至少绵延两公里, 远远超出了导航的勘测范围。 顾橙子现在全凭之前的记忆加直觉来推断大致方向，她心里也没底，不敢肯定出了荆棘林就一定有路。 犹豫片刻，顾橙子觉得这件事还是得跟吉姆说一声。 她伸手拍了拍吉姆的肩膀, 正要开口, 一阵微风吹过, 她忽然闻到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糊味，似乎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吉姆转过头来，也闻到了同样的味道，皱着眉问顾橙子：“有股糊味？” 顾橙子嗅了嗅鼻子，迟疑道：“……而且越来越浓烈了。” 话音刚落，脑海中响起007冷冰冰的机械音。 【007：危险警告！危险警告！危险警告！】 【007：根据风向风速计算，火势即将在15分钟后到达，请宿主迅速离开。】 顾橙子：“……” 顾橙子默默拉紧了连衣帽上的抽绳，一张小脸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露在外面，眸底暗藏着凌厉杀气。 她活动着手腕和脚腕，从容冷静地问：“见过森林大火吗？” 吉姆愣了下，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没。” “那你运气不错，如果跑得慢了——”顾橙子语气更加冷淡，“也许就能见到了。” 说完，不等吉姆有所反应，一把扯开前面挡路的藤蔓自己先跑了，生动演绎了什么叫“你我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顾橙子和吉姆跑得很快，火势蔓延的速度更快，双方之间就像一场实力悬殊的拉锯战，前者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后者则占据天时地利人和。 大片大片的荆棘林被火舌吞噬，熊熊烈火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卷起滚滚黑烟，将半边天空染成了土黄色。 顾橙子在心里把索伦森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却不敢回头，不敢停下脚步，连呼吸的次数都尽量减少。 她能感觉到炙热的高温源源不断地从身后传来，四周的空气中飘浮着植物燃烧过后的灰烬，平白增添了一份压迫感。 【007：宿主，东南方400米，有条河！】 顾橙子没时间去看导航了，听见这句话，脚下毫不犹豫地转了方向。 火势越来越猛，无休无止地向四周蔓延，但凡它席卷过的地方，都在顷刻间化为了一片废墟。 顾橙子和吉姆配合着，以极快的速度在荆棘林中穿梭，见缝就钻，钻不了就用蛮力扯开一条道。 棘刺狠狠刮在身上，终于有了明显的疼痛感，但顾橙子顾不上这点疼了，闷头只管往前冲，反正再疼也比被活活烧死好。 路程只剩下五十米的时候，火舌已经追上他们了，甚至隐隐有超越和包围的趋势。两人都被黑烟熏得直流泪，双眼如同染了血一般猩红，防护衣外面也被火烤得滚烫，碰都不能碰。 【007：到了到了！快跳下去！】 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狂喜之下的她俨然忘了自己还是个地地道道的旱鸭子，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条潺潺的河流，仿佛见到了再生父母，抹了把狂飙的泪水，狠狠一闭眼就跳了下去。 冰凉的河水瞬间漫过头顶，从四面八方涌入鼻腔和腹中，顾橙子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水，滚烫的防护衣遇水冷却，泛起了缭绕的雾气。 她脑袋冒出水面，脚下乱蹬，总是踩不到着力点，这才猛地想起，自己压根不会游泳！ “唔——救——咕咚咕咚——” 灌水。 “救命——咕咚咕咚——” 继续灌水。 顾橙子大脑一片空白，在水里使劲扑腾，两只手毫无章法的搅动水花，狼狈至极。 渐渐地，力气从身体里一点点流失出去，肚子胀得难受，她又拼命挣扎了两下，眼前一黑，彻底脱力昏了过去。 后头跳下来的吉姆好不容易从水下游了上来，刚想寻找顾橙子的身影，却看见不远处一只手缓缓沉了下去。 他大惊失色，立刻朝那边游了过去，结果游到一半，那片水面突然像是水开了一样，咕噜噜冒起了泡。 一颗圆滚滚、胖乎乎的不明白色球体从水下浮了上来。 吉姆定眼一看。 ……无语了。 这条河是瀑布的支流，经过深潭的缓冲，流速减缓了许多。 吉姆拖着那颗巨大的球，千辛万苦游上了对岸，累得差点虚脱，整个人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而另一边，球体在触碰陆地的那一刻，开始疯狂漏气。 顾橙子感觉肚子被这股气重重按压了数次，五脏六腑都在翻涌，一秒后，终于忍无可忍，噗的一声，喷出一口水来。 吐了好半天，鼓鼓的肚子才瘪下去。 顾橙子仰面躺倒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万万没想到，逃过了黑洞，逃过了海盗，逃过了火灾，却差点淹死在一条小河里…… 害，真丢脸。 …… 周遭一时安静下来。 刚刚经历完生死逃亡，暂时摆脱了身后的追兵，两个人都有些松懈。 就在这时，007冒了出来。 【007：宿主，有人来了。】 顾橙子霍然睁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反手摸出木仓，紧紧握在手心里，然后目光警惕地盯着某处。 这河岸之上，山石林立，暗洞无数，与对面完全是不一样的风景，想要藏个人轻而易举。 吉姆也戒备起来。 他听见了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一块巨石后传出来的。 【007：宿主，别紧张，这人你认识。】 紧张得背后直冒冷汗的顾橙子：“……”她好想打死这个马后炮！ 随着它的话，一个人疾步从巨石后走了出来。 顾橙子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愣住。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会是她，走到半路，倏地停下了脚步。 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几乎同时开口。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沉默两秒后，又是不约而同。 “为什么不是我？” “殿下呢？” 顾橙子扶了扶额，指着远处只能看见塔尖的古堡，无奈道：“哈里斯不在这，他还被索伦森关着呢。” 希尔瞪大了眼，满脸写着“休想骗我，我不信”几个字。 他眼神微妙，在顾橙子和吉姆之间来回逡巡，语气变得阴阳怪气起来，似乎在为谁打抱不平：“你居然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还把殿下扔下了？” 顾橙子无力吐槽：“……” 希尔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定位仪，又抬头看了看顾橙子，最后确定自己没找错地点。 他皱了皱眉，小声嘀咕了一句：“奇怪，莫非仪器出问题了？” “出什么问题了？”顾橙子凑上前，面色着急，“都这个时候了，你有话直说，别老是打哑谜。” 她知道希尔肯定有秘密计划。 索伦森的老巢几百年来从未被人找到过，他却凭空出现在了这里，多半跟哈里斯有关系。 什么伊登，什么麦尔肯，什么布卢姆…… 这群人一天到晚神神秘秘地谋划什么呢，怎么就她被蒙在鼓里！？ 尤其是哈里斯，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绝对是主谋，其他的通通都是帮凶！ 顾橙子越想越气，脸色阴沉下来：“你是不是以为在这里的是哈里斯？” 希尔被问得一怔，没啃声，只是偷偷瞄了她一眼，气势瞬间弱了半截。 顾橙子横眉怒目，脾气一上来哪管三七二十一，叉着腰，一把躲过他手里的仪器，高高举起。 希尔吓了一跳，惊道：“哎哎哎！我的姑奶奶，您可小心点啊啊啊啊！” 他挡在顾橙子面前，双手作捧状，护在仪器下，神色紧张，生怕仪器磕了碰了。 顾橙子冷冷道：“那你先说，这仪器怎么回事？” 希尔再度沉默，过了一会儿，动了动嘴唇，声音细若蚊蝇。 顾橙子揉了揉耳朵：“大点声！你是男人吗！磨磨唧唧的。” “废话！当然是男人！”希尔面红耳赤地反驳，“这不是有外人在么……” 说着，轻飘飘飞了个眼刀子过去。 这位可是他家殿下板上钉钉的未来媳妇，决不能被什么阿猫阿狗勾搭去了。 吉姆察觉到他眼神中的警告之意，摸了摸鼻子，心道他还懒得听呢，于是干脆走得远远的。 希尔见人走得足够远了，这才用正常的声音说：“小顾老板，我还得靠着这仪器定位，你要不先还给我？” “定位？”顾橙子抓住重点。 希尔解释道：“是啊，这仪器是艾维斯的定位仪，和控制中枢相连，我就是用这个才追踪到这颗星球的。” “但你没找到哈里斯，却找到了……我？” “我也纳闷呢。”希尔捏着下巴，眉头紧锁，“按理来说，连索伦森的老巢都找到了，这定位仪应该没问题才对。” 顾橙子却是心头一震，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耳后，指腹细细摩挲。 果然…… 被头发盖住的耳根处，多了一个小小的、不显眼的凸起。 那是艾维斯的控制中枢。 78 顾橙子没想到哈里斯会把艾维斯的控制中枢放在自己身上, 连他什么时候放的都不知道。 这个东西太小了，戴在耳朵后一点感觉都没有，倘若不是这次阴差阳错遇到了希尔, 她可能一直都发现不了。 顾橙子缓缓放下手，不知怎的，竟有点不好意思。 她轻咳一声, 把定位仪还了回去, 然后慢吞吞道：“这个定位仪, 嗯……估计没什么问题。” 希尔见她眼神游移不定, 说话支支吾吾，心里起了点怀疑：“你怎么这么肯定？” 废话, 要是有问题就找不到她了。 顾橙子挠了挠脸, 心虚道：“因为艾维斯的控制中枢，咳，好像在我这里。” 希尔：“……” 希尔沉默，良久后, 他深深看了顾橙子一眼, 嫌弃地把定位仪扔回了储存器里。 这件事回去后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 否则这货绝对会被当成祸国妖姬打死，当然, 他家殿下也好不到哪儿去, 要美人不要江山，妥妥的昏君。 顾橙子不想去探究他目光中的深意，果断扯开话题：“我知道哈里斯在哪儿，我和你一起去救他。” 生气归生气, 可顾橙子有分寸, 哈里斯煞费苦心设了这么一个局, 所谋之事必然不小，她不能为了一时之气让所有人的付出功亏一篑。 希尔带顾橙子和吉姆回了大本营。 介于吉姆是个虫族，他一路上并没给什么好脸色。 吉姆也不在意，他想杀回古堡救少爷，单凭一个人的力量肯定不行，正好这有个现成的机会送上门，他先和他们合伙把少爷救出来再说。 一行三人穿过石林，来到一处巨大的熔岩山洞中。 一踏进洞，顾橙子就察觉到了无数道目光直射而来，带着军人独有的锋芒和肃杀之气。 这里居然藏了一支机甲军队！ 放眼望去，成千上万架机甲静静矗立在洞中，与黑漆漆的环境融为一体，枕戈以待。那威严的气势，只看一眼，便叫人心惊胆战，不敢放肆。 周围静悄悄的，可顾橙子明白，这种安静不过是假象，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看向希尔，狐疑道：“你们兜着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索伦森？” “索伦森？”希尔哂笑一声，神色不屑，“一个海盗首领而已，不值得殿下为他冒险。” 顾橙子也觉得不对。 索伦森固然重要，可若是只为了他一人，哈里斯犯不着以身试险，毕竟人族王储比海盗首领重要多了。 再者，索伦森近几年没怎么出来兴风作浪，暂时威胁性不大，派人慢慢找，总有一天能找到他的老巢，到时候三族一起出兵征讨，损失更小，顶多时间长了点。 顾橙子拧眉思索，将这一路上的事情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立刻又想到一个人。 “还有虫族女王？” 他们首站就是诺米那，那是虫族的首都星球，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掉落在那儿？ 希尔挑了挑眉，露出一丝赞赏的表情，可他紧接着又故作高深莫测地丢出来两个字：“不止。” “啊——” 他才说完，身后猝然响起吉姆的尖叫声。 顾橙子回头，一架黑色机甲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右手上还拎着一个人，正是吉姆。 他一只脚被提着，倒吊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和高大巍峨的机甲一对比，整个人小得就像一个袖珍娃娃。 下一秒，希尔的通讯器里传来一道耳熟的男声。 顾橙子听出那是凯恩的声音。 凯恩：“希尔，那边的人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希尔随即严肃起来：“知道了，你先去整顿部队。” 那黑色机甲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拎着吉姆走了。 哪怕在昏暗的山洞中，顾橙子几乎都能看到吉姆惨白惨白的脸色，她甚至怀疑他会不会被晃得吐出来。 一声令下，千军万马齐刷刷转身，地动山摇。 顾橙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沙场点兵”的场面，惊叹不已，然后就听希尔说：“你也去吧。” ……去哪？ 还没开口问，远处一架机甲踏空而来，微弱的光线穿过嶙峋怪石落在他的机身上，随着他的前进，缓缓折射出一道耀眼的银光。 他降落在顾橙子面前，动作幅度并不大，却带起一阵狂风，卷起沙尘无数。 艾维斯手持长剑，单膝跪下，将手放在了顾橙子脚下。 顾橙子目瞪口呆，昂着头看他，却发现他双眼无光，似是失去了灵性，只留一具空壳，于是又低头看着面前的那只大手，不知所措。 希尔在旁边说：“殿下既然将控制中枢交给你，你就是艾维斯的主人，小顾老板，请。” 顾橙子没动，她彷徨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希尔：“当然有，机甲就像同伴，如果你有自己的同伴，那艾维斯也不会强人所难，他会等殿下回来。” 顾橙子：“……” 她还真没同伴。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没钱。 这一路上，又是买药剂，又是买武器，又是买防护衣，哪一样都要钱，她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 除了那个一言不合就膨胀成球的防护衣还算便宜，药和木仓简直是天价，光那瓶药她都嫌肉疼，更别提后来的三把木仓了。 顾橙子不吭声了。 希尔了然一笑：“别担心，不用你做什么，只要控制中枢回到艾维斯的操控台里，他自己就能战斗了，你坐稳，系好安全带就行。” 他平淡的语气让顾橙子意识到，这场战争势在必行。 一旦坐上那个驾驶座，她就不再是从前隔着屏幕的旁观者，而是一个真正的士兵，即将面对的是残酷血腥的杀戮。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至少这一刻，她是怕的，打心眼里感到恐惧和害怕。 还有一种别扭的负罪感。 即便她知道索伦森罪大恶极，也知道自己的双手早已沾了鲜血。 “你们会杀了所有人吗？”她试探性问。 希尔却答非所问，反而说起了故事：“我给你说说关于这颗星球的故事吧。这颗星球原本有一群原住民，算是人族的后代，宇宙大爆炸后，他们意外发现了这里，被美丽的景色吸引，从此定居下来。这些原住民不归帝国管理，独立于三族之外，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千年来皆是如此。” “后来有一天，索伦森偶然路过时，发现这颗星球上有一种特殊的岩石资源，这种岩石资源经过提炼之后，既可以充当燃料，又可以用来制造军舰。为了掠夺这些岩石资源，他杀光了星球上所有原住民，连孩子都没放过，还将尸体扔进了虫洞，让他们尸骨无存。” 顾橙子听得毛骨悚然，那点慈悲心顿时荡然无存，最后却愣了一下：“虫洞？不是黑洞？” 希尔嗯了一声：“索伦森身边的那个巴顿是虫族贵族，他们之所以行迹诡异，出没无常，连仪器也无法追踪，就是借助虫洞压缩空间的力量。” 顾橙子这时才如梦初醒。 她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了，难怪当初在宴会上把她和哈里斯吸进去的那个洞那么小，原来不是黑洞，而是虫洞！ 这下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他们能够死里逃生，为什么又会掉落在虫族的首都星，为什么希尔说虫族女王也会来这里，一个虫洞就能解释这所有问题了。 虫洞说到底还不是真正的黑洞，论力量远远不及黑洞，哈里斯才能用机甲强行穿越。 顾橙子把自己的推测一股脑说了出来，笃定道：“其实我原本应该不在你们的计划里吧。” 若是只有哈里斯一个人，操纵着那架机甲，顺利穿越虫洞的几率很大，虽然会有损伤，但绝不至于落到粉身碎骨的下场，哈里斯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对。”希尔也没准备瞒着她，索性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干净，“殿下和虫族王子计划好，由殿下作饵，引出虫族女王和索伦森。虫洞的位置是虫族王子提前固定好的，殿下会卡准时机走到虫洞前，做出被吸入黑洞的假象。” “因为需要靠艾维斯定位控制中枢的位置，我们就准备了一架赝品掩人耳目，本来足以保护殿下安全穿越虫洞，可没想到你会被一起吸进去，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天的情况只能用一个兵荒马乱来形容，希尔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希尔知道殿下对顾橙子的感情不太一样，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围，所以他最担心的就是殿下为了保护顾橙子，选择硬撑过去，到时候还有没有命在都得两说。 幸好后来虫族王子收到消息，说两个人都没事，不然他怕是会血溅当场，明明是演戏，却弄假成真把殿下给赔进去了，他拿什么给陛下和王后一个交代。 顾橙子忽然不生气了。 她这人，不喜欢当菟丝花，她想过未来会有一个人出现，那个人也许会是她的另一半，也许会是她的人生过客，但她从未指望过一辈子依靠着谁。 她吝啬自己的付出，希望得到同等的回应。她也承认，她的确对哈里斯起了点男女之间的小心思，可这点心思还没多到让她甘愿放弃自己的原则。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因此察觉到不对劲后，她忍住了，没去追问他。 然而这期间，她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哈里斯瞒着的这个秘密，是以牺牲她为代价的话，那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就来个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直到在河边看见希尔出现的那一刻，她忍无可忍。 她气哈里斯瞒着她，什么都不肯说，害得她差点连命都没了，只觉得自己的付出都喂了狗，但当她摸到耳后的小凸起时，仿佛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把心头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浇灭了一大半。 现在又听到希尔的解释，剩余的一点点小火苗也渐渐熄灭了。 看在这两次的份上，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等成功救人以后，她非得听他亲自解释不可。 顾橙子进入到驾驶室的那一刻，艾维斯的眼睛瞬间恢复了神采，如同从沉睡中苏醒过来，霸气外露，锋芒逼人。 “艾维斯，你知道怎么把控制中枢取出来吗？”顾橙子坐在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双手抚摸着操控台，熟悉每个按钮的位置。 艾维斯的声音低沉浑厚：“捏住储存器两侧，长按三秒，它就会自动脱落了。” 顾橙子照做，果然拿了下来。 她又问：“然后呢？” 艾维斯没说话，而是打开顾橙子面前的操控台，露出一个空荡荡的凹槽：“放上去。” 顾橙子说了声好，刚放上去，储存器就开始迅速变大，最后镶嵌在凹槽内，壁和璧之间完美贴合。 艾维斯：“谢谢，女主人。” “……不谢，合作愉快。”顾橙子有些尴尬，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别叫我女主人，既然是同伴，你就叫我橙子吧。”女主人听上去怪怪的。 艾维斯一本正经道：“好的，合作愉快，橙子女主人。” 顾橙子：“……” 她严重怀疑这机甲脑袋里缺根筋。 跟他主人一个样。 顾橙子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部队——零号部队。 事实上不止零号部队，希尔告诉她这支大军共有十万人，其余九万都是从各个部队里抽调的精英，而零号部队既是大军的前锋，也是战场的主导者。 大军兵分三路。 一路主力军的五万人浩浩荡荡朝古堡而去，负责正面进攻；一路两万人穿过还在燃烧的荆棘林，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敌人后方；一路三万人埋伏在一线天两侧的悬崖上，随时准备偷袭。 这个由哈里斯一手打造起来的部队，不仅军纪严明，行动有素，而且上下团结，懂得互相配合，是战场上最恐怖最难缠的敌人。 顾橙子驾驶着艾维斯，紧紧跟着凯恩朝古堡的方向赶去。 而当她抵达古堡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两支军队打得不可开交了。 半空中，虫族大军压境，犹如乌云蔽日，挡住了所有光线。 战场在瀑布前，此刻战事胶着，不断有虫族的残肢掉落，或是沾了血的触角，或是半截破烂的翅膀，或是一只长毛的断腿，狠狠砸进深潭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顾橙子忍着恶心看了两眼，却发现打斗双方居然全是虫族，而另一边，数十艘军舰安安静静地悬停在古堡上空，蓄势待发，显然，索伦森并没有参与到这场战争中。 难道是虫族内讧了？ 而凯恩却没有考虑这么多，他长剑一举，划破虚空，身后的五万大军立马散开，将虫族战场连同古堡在内，团团包围起来。 打成一团的虫族终于停了下来，无数双眼睛警惕地盯着这群意外来客。 而被虫族大军保护在中间的虫族女王更是脸色大变，下一瞬，她眼神穿过战场，死死钉在某个人身上：“是你！哈里斯奥斯汀，你敢骗我！” 一字一字。 每个字都好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恨意。 哈里斯只身立于虫族大军之中，一如既往地从容不迫：“这个场面，不觉得很熟悉吗？六年前那五万人怎么死的，我想你应该记得，今天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六年前？你居然和我提六年前？哈哈哈哈。”虫族女王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放肆大笑起来，“六年前我可没做什么，是你们人族自己人，贪心不足，欲壑难填，才害得那五万人全军覆没。奥斯汀啊奥斯汀，你终究还是嫩了点，连自己人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哈里斯却不以为意，他扫了一眼隔岸观火的索伦森，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别着急，一个一个来，谁都跑不掉。” 说罢，他压低声音，和上面护着自己的人说，“伍德公爵，带着你的人往后退，退到包围线外。” 已经化为虫形的伍德公爵发出一声虫鸣，挥动翅膀，驮着背上晕死过去的儿子，一点点往后退。 虫族女王恨伍德公爵恨得牙痒痒，她千算万算，却偏偏算漏了这位伍德族长，竟然勾结人族，想要置她于死地。 “伍德！你休想走！” 虫族女王双眼猩红，几欲滴血，手臂和脸上开始出现一条条裂痕，裂痕渗着血丝，直至蔓延至全身，然后皮肤慢慢脱落，看上去像是整个人被扒了皮，骇人至极。 随着最后一块皮肤的脱落，一只体型巨大的爬虫从那副躯体里钻了出来，甲壳坚硬，通体黢黑，八条长腿节节分明，带着恐怖的倒刺，触角滴答着恶心的透明黏液，肥大的身躯上还长出两对翅膀。 顾橙子敢发誓，这绝对是她见过最丑的虫子了。 是蜘蛛，甲壳虫和蜜蜂的混合体。 什么都不像，又什么都很像。 果然是虫族的老祖宗，活了不知道多少岁了，体型比一般虫族大了整整三倍。 虫族女王煽动翅膀，形成了巨大的空气漩涡，掀翻了周围无数小兵。她被气得失了理智，直冲伍德和哈里斯的方向而去。 眼看着就要追上，艾维斯倏地动了起来，四周的风景迅速倒退，他越过残尸遍野的深潭，越过无数缠斗的虫族，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眼前只剩下哈里斯一人。 艾维斯举起长剑，剑光一闪，直直朝着虫族女王的一条腿斩了过去。 虫族女王躲闪不及，竟硬生生被齐根截断，黑色的血喷涌出来，虫族女王痛得仰天长鸣，声音尖锐刺耳。 那条长满倒刺的腿从空中坠落下去，径直穿透了好几个虫族士兵，跟糖葫芦似的，一整串扎进了深潭中。 顾橙子还愣愣地回不过来神，驾驶室重新被打开，一道欣长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下意识抬头，直直撞进一双深沉而隐忍的眼眸中。 眼底黑沉沉一片，如同暗无天日的深渊，氤氲着难以言表的情绪。 激动、庆幸、惧怕、难以置信…… 似乎都有。 心口仿佛被重重一击，涌上满满的酸胀感，难受得厉害。 下一秒，鼻尖涌入一股清冽的气息，整个人被一双颤抖着的手臂搂住，用力之大，像是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那人一手摁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抚着她的背，脸深深埋在她的颈脖处。 顾橙子眨眨眼，感觉脖子上有东西滴落，带着一丝凉意。 “你……” “对不起。” 嘴里的话一下子说不出了。 说与不说也无所谓了。 片刻，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顾橙子，眼底一片清明之色，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失态，种种情绪都被掩藏在了最深处。 “乖，先到副驾驶去，很快就结束了。” 他摸了摸顾橙子的脑袋，过分温柔的口吻让顾橙子颇为不适应，但她还是依言照做了。 她有点怕自己再坐在驾驶座上，会忍不住吐出来。 艾维斯战斗的速度太快了，天旋地转，她坐在前面就跟带了一千度的眼镜一样，晕得不知东南西北。就她在学院里学的那三脚猫功夫，放在普通机甲上还勉强够看，这种超神级机甲……还是敬谢不敏了。 艾维斯到了哈里斯手上，听话得不得了，两人配合默契，在虫族大军中所向披靡，一剑挥下去，哀嚎遍野。 古堡上空。 索伦森旁观战局，打算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明明虫族和人族如他所期望的那般，打得热火朝天，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阴沉得有些可怕。 “真是讽刺，我自诩英明一世，想不到今天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儿的手里。” 他目光森然，始终直视前方，不曾往旁边扫一眼，却话锋一转，把问题抛给旁边两人，“沃伦，巴顿，你们说呢。” 沃伦咚的一声屈膝跪下，膝盖结结实实磕在地板上，他连眉毛都未动一下，只是低头道：“首领英明神武，是我失职，放走了那个女人，请首领责罚。” 巴顿也是跪得笔直：“巴顿不该相信伍德，还将人交给了他，害得首领失去了主动权，请首领责罚。” 对于伍德的背叛，巴顿始料未及。 他被女王陛下送到索伦森身边之前，和伍德公爵的关系很好，他们那帮人都是贵族子弟，爱玩爱闹，没事经常会在一起喝酒聚会。 他信任伍德，将他视为可以交付后背的同伴，可刚才他把人族王储护在身下的一幕，明明白白告诉他，他信错了人。 巴顿脸色铁青，心中戾气暴涨。 他不懂伍德为什么要投靠人族，为什么要和女王陛下作对。千年前人族把虫族视作蝼蚁，圈禁玩弄，更甚者送到实验室当做试验品，这些屈辱的历史难道伍德都忘了吗！ 79 “你们两个跟着我这么多年了, 应该知道我一向最不耐烦听请罪道歉之类的话了。某些时候，请罪就意味着任务失败。人族有句古话，叫做‘亡羊补牢, 为时不晚’，比起请罪，我更喜欢将功补过。” 索伦森不紧不慢地从交椅上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 眼中含着点点笑意, 却平白看得人心底发冷。 他用苍老的手轻轻抚摸着巴顿的头, 嗓音嘶哑低沉，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去吧, 把伍德的人头带给我，将功补过，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巴顿沉默了一会儿，终是顺从地垂下了头：“是。” 巴顿走后, 只有沃伦还在地上跪着。 索伦森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过, 军靴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他坐回交椅, 将椅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双手交握, 长腿交叠, 审视的视线落在沃伦的身上，未有一言半语。 角落里，几个守卫都感觉到一种窒息般的压抑，越发颔首低眉, 噤若寒蝉。 半晌。 索伦森开口,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我记得三十年前带你回来的时候, 你才二十岁，长得又瘦又小，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地方，脏得像一只垃圾堆里的老鼠。这一眨眼，当年那个小老鼠也快成年了。” 沃伦垂下眼，缄默不语。 他不清楚这些话有什么深意，但只要是索伦森说的，他都会安静听着。 他是个孤儿，一出生就被扔在了福利院大门口，因为性格孤僻，福利院那些孩子不喜欢他，经常合起伙来捉弄他，然后站在一旁看笑话。 五岁那年，他们趁着院长不在，把他赶出了福利院，还抢走了他口袋里仅存的一点零花钱。 没了容身之所，又身无分文，连收容所都住不起，只能流浪街头。 为了活下去，他白天四处乞讨，晚上随便找个没人的角落睡一觉，有时候别的乞丐抢地盘，他人小打不过，甚至连这点角落都没有。 碰上刮风下雨的天气，就蜷缩成一团，靠着意志力，咬牙硬扛过去。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二十年。 二十年后，他长大了，渐渐懂得了反抗，有一次三更半夜和一个来抢地盘的老乞丐打架，正好遇见了执行完暗杀任务准备离开的索伦森。 当时他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将欺负他的乞丐死死按在地上，带着发泄的情绪，狠狠挥着棍子，一棍一棍打下去。 开始那乞丐叫得很惨，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没了声息，他却没停手，疯了似的，愣是把那具尸体的脸砸了个血肉模糊。 而他抬头时，索伦森就站在街角，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忽明忽暗，背影被森冷的月光拉得长长的。 沃伦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至今言犹在耳。 ——“小家伙，这样杀人可不行，太慢了。” 他这条命本就是多余的，无父无母，没有亲人和朋友…… 如果不是索伦森，或许早在三十年前，他就死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了。 …… “沃伦，我年纪大了，在很多事情上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我带你回来，把你当继承人培养。除了你之外，这把椅子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他言不尽意，眼神晦暗不明，像是透过他，看向了远方的某个人，“无论如何，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明白吗？” 沃伦没注意到他的神色，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明白，请首领放心，我一定不会再让首领失望。” “行了，下不为例，起来吧。” 沃伦迟疑了一下，应道：“……是。” 战场上厮杀还在继续。 沃伦恍惚间有种不真实感。 在他印象中，索伦森从不是一个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人。 曾经有一个跟了他很多年的海盗因一时疏忽，弄错了行动路线，结果连句求饶的话都没来得及喊，索伦森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砍了他的头，还命人把尸体丢出了军舰，下场不可谓不凄惨。 算起来，他跟着索伦森的时间还没那个海盗长，难道自己真有索伦森说的那么重要吗？ 沃伦甩甩头，没再细想。 古堡后方。 埋伏在一片废墟中的希尔发现索伦森的舰队有了动静。 二十艘军舰中，末尾五艘军舰不声不响地从后方离开，跟做贼似的，悄悄绕开了战场，直奔某个地方而去。 希尔一看那个方向就心中有数了。 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赶紧给埋伏在一线天上的三队队长发消息：“喂喂喂，别闲着了，开胃菜送上门了，五只小老鼠呢！” 说完，他看了眼头顶上剩下的十五艘军舰，对旁边的人做了个原地待命的手势，自己则领着一半人，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对面，在古堡周围形成了一个小的包围圈。 一分钟后，索伦森正在一心关注战场的情况，冷不丁收到军舰坠毁的消息。 左侧三艘，右侧两艘。 都是被堵住了发动机，导致运转动力不足，同时从半空中坠毁。 “啪！” 索伦森听完，再也克制不住情绪，重重一拍扶手，冷笑道：“好个人族王储，弗拉维奥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难怪一点都不担心他从背后偷袭，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索伦森强压着怒气，电光火石间，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头升起，他瞬间变了脸色。 “糟了！赶紧叫巴顿撤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海盗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颤抖着声音说：“首领！不好了！悬崖上……悬崖上还藏了好几万人，都是人族的军队！巴顿不小心中了他们的埋伏……战……战死了。” 多余的话也不必问了。 那五艘军舰无一生还。 加上坠毁的，一共十艘军舰，半支舰队，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索伦森紧紧捏着拳头，跌坐在交椅上，再不见之前的意气风发，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沃伦连忙上去搀扶他，道：“首领，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和虫族女王联手，将人族的军队打趴下，总有一天能东山再起的。” 刚才汇报军情的海盗闻言，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索伦森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时失意后，又迅速振作起来。 他神色恢复冷静，有条不紊地安排道：“留下三艘军舰拖住后面的人，剩下的军舰突围出去，到战场上支援虫族。” 他碧蓝的眼眸中划过狠厉，语气决绝，“就算同归于尽，也得把人族王储给我杀了。” 他会落到这般田地，全拜这位人族王储所赐，此人不杀，难消他心头之恨！ “是！” “是！” …… 于是，当顾橙子捏着安全带，晕得眼冒金星的时候，战场局势突然出现了变化。 哈里斯操控着艾维斯一剑劈开一只虫族，黑色的血呈散射状喷涌出来，就是在这一片血光之中，她余光瞥见几艘眼熟的军舰一路势如破竹，突破重重包围，朝这个方向杀了过来。 领头那艘就是索伦森所在的军舰。 顾橙子当初乘坐它来到这颗星球，就是化成灰，她都能把它认出来。 她刚刚注意力一直放在虫族战场上，倒是忘了那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索伦森。 不过，这群海盗好像打错了算盘，不仅没成为“渔翁”，反而弄巧成拙，成了别人眼中的“螳螂”。 顾橙子光是想想索伦森黑脸的画面，就忍不住乐开了花。 活该！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谁让他放火烧林的。要是有机会，她非得让他也尝尝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不可。 话虽如此，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索伦森吃了大亏，不甘之下，必然拼了命的想报复，他的第一个目标显然就是哈里斯。 顾橙子出声提醒道：“索伦森来了。” 哈里斯往外扫了眼，薄唇微抿，神色凝重了些：“坐稳了。” 顾橙子点头，听话地抓紧了扶手。 眼下她的力气也只能用在这种地方了。 星际时代，没有机甲和军舰，任凭她力气再大，上了战场也就是个绣花枕头，一脚就能被踩死。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少添乱，至于战斗，交给哈里斯就行了。 索伦森的主要装备是军舰，并没有机甲。 一来海盗通常成群结队出行，都是机甲的话，目标太大，不方便躲避追踪；二来机甲的制造成本太高，一架超神级机甲的造价甚至远超军舰，索伦森虽然有钱，却也没有钱到富可敌国的地步，否则也不会三天两头绑架贵族，勒索巨额赎金了。 哈里斯研究过军舰的构造，知道摧毁一艘军舰最快的方法就是破坏它的发动机。 “艾维斯，冲过去。” 艾维斯听从主人的指令，收起长剑，脚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下一秒，猛地冲了出去。 他身形矫捷轻盈，速度极快，快到所有人都只能感觉到有一道银色残影掠过，根本来不及看清是什么。 军舰里，索伦森下达开炮的指令。 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那个步步逼近的银色机甲。 顾橙子看得心惊肉跳，浑身血液凝住，提着一口气不敢放下。 威力惊人的激光柱从炮口喷射出来，余威霎时扫平了周围的一切障碍，眼瞧着就要击中艾维斯。 顾橙子吓得闭上了眼，耳边忽然传来哈里斯从容镇定的声音：“艾维斯，绕到它后面。” 改变方向的一刹那，巨大的惯性让她险些一头栽了出去。 银色机甲骤然消失在视野中，索伦森皱了皱眉，略微一思索，当即猜到了它的目的，对另外六艘军舰命令道：“拦住它！” 一声令下，所有海盗行动起来。 艾维斯还没摸到军舰的尾部，后面齐齐射出数道激光炮，犹如漫天的流星雨，带着摧枯拉朽之势，试图将他击落。 80 铺天盖地的激光炮直充门面而来, 好似银河倾泻，声势浩大。 哈里斯神色沉着，修长的十指在操控台上飞舞。 艾维斯接收到指令, 将长剑收于身侧，旋子转体，犹如一颗出了膛的子弹, 穿梭在密密麻麻的炮雨中。 军舰里, 负责驾驶的海盗第一次遇见速度如此之快的机甲, 不过一眨眼功夫，身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惊恐不已, 连忙低头查看雷达, 却发现雷达上什么都没有。 居然连雷达都无法监测到行动轨迹！ “首、首领，人不见了！” 他脸色愕然, 如同见鬼了一般。 索伦森眼睁睁看着银色机甲从眼前消失, 目眦欲裂, 顿时感觉喉咙里一口血涌上来。还没等他作出下一步指令，舰身狠狠一震, 猛地开始下坠。 所有人大惊失色, 操控台前的海盗手忙脚乱，却始终无法让军舰停止下降。 索伦森见状，怒上心头，骂了一句废物，一把推开他，亲自驾驶军舰。 片刻, 等他好不容易稳住了下坠的趋势, 忽然又听隔壁的海盗喊道：“首领！他在你们头顶上！” 与此同时, 艾维斯一个纵身跃上半空, 急速掠过弧形的舰顶，找到了发动机的位置。 引擎声震耳欲聋，顾橙子坐在机甲里，依然觉得吵闹刺耳。 哈里斯沉声道：“艾维斯，换武器。” 虫族甲壳坚硬，一般的子弹难以打穿，而且战场设在星球内部，一旦用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很可能对这颗星球造成毁灭性破坏。 基于这两点原因，哈里斯更喜欢用长剑战斗，但木仓炮还是随身备着的，以防万一。 这不，刚好就用上了。 砰、砰、砰。 三枪过后，子弹准确无误地卡在两个齿轮之间，原本高速运转的引擎仿佛一个濒死之人，继续转动两圈后，缓缓停了下来。 军舰骤然间失去了动力，下坠速度比刚才更快，完全来不及让人反应，直直砸落在地面上。 轰—— 一声巨响，火光冲天。 紧接着，大大小小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广袤的原野被炸出一个巨坑，火星溅到草上，迅速燃烧起来，浓烟滚滚，将天空熏得黑黢黢的，衬得战场局势更加紧张严峻。 千米之外，断了一只脚，正被人族军队重重包围的虫族女王见索伦森这么轻易就死了，心知大势已去，战局已经不可扭转，当即不再恋战，转身撕开一条虫洞逃走了。 旁边还在浴血奋战的虫族士兵看到这一幕，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十年前，他刚成功化形就被女王陛下选中，成为了守护骑士。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他满腔热血，立下誓言，一定要报答女王陛下的赏识。 这十年来，他从不敢松懈，但凡女王陛下的命令，他都会一丝不苟地完成。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女王陛下一个人走了呢？ 难道她忘了他们还在这里吗？还在为了她战斗吗？ 他满目茫然，却来不及想答案了，人族机甲的长剑已经落在了背上。他看见自己的翅膀被齐根斩断，血瞬间喷涌出来，和黑色的烟灰混合在了一起，肮脏不堪。 不远处，朝夕相处的同伴们一个个从空中掉落下去。 有的砸在地上，血肉模糊；有的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而他也慢慢闭上了眼睛，耳畔的厮杀声恍若隔世，直到再也听不见…… …… 战斗结束得超乎想象的快。 主力军轻轻松松扫荡了整片战场，二队和三队也清剿完剩下的海盗，回古堡前汇合。 顾橙子被艾维斯送出驾驶室时，像是一只软脚虾，站都站不稳。 她摸了摸在风中凌乱的头发，狠狠踩了两脚地，感觉离家出走的那三魂七魄终于回来了。 哈里斯顺手扶了她一把，见她这样，忍不住弯起嘴角，说的却是风凉话：“不争气，看来以后还得多练练。” 气得顾橙子斜眼瞪他，冷哼道：“那可把你牛逼坏了。” 他大约是心情好，竟也笑着回了句：“还行。” 一旁的希尔看不下去了，他嗅了嗅鼻子，果断屏住呼吸，把一切酸臭味阻隔在外，才道：“殿下，我刚才带人去找索伦森的尸体，找是找到了，结果他还剩一口气，没死透。” “没死？”哈里斯剑眉微拧。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又发生了连环爆炸，竟然还活着？ 希尔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敬佩之色：“是啊，命好，有人拼死护着，为他挡了致命伤。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但还有微弱的心跳声。” 他感叹道，“倒是护着他的那个人，都看不出个人样了，几乎烧成了炭，就剩一个壳子还趴在索伦森身上。” 听到这里，顾橙子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她犹豫了一秒，试探性问：“年纪大吗？” “年纪？”希尔怔了一下，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你别说，好像年纪是不大，估计都没成年。话说，现在的海盗连孩子都不肯放过了吗？啧啧，真是丧心病狂，未成年都下得去手，这种海盗死光了才好呢。” 他叽叽咕咕说着，顾橙子却恍如梦中，什么都没听进去。 她也不是同情那个少年，毕竟当海盗的，手上必然沾过血，不值得同情。 只是…… 单纯有些怅然。 这样的大好年华，若是没有当海盗，没有上战场，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哈里斯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没打扰她，只是对希尔说：“既然还活着，就让军医去看看，让他多活两天，留着他还有用。” 希尔立刻想到了那几个吃里扒外的叛徒，眼中泛起丝丝冷意：“放心，我就是喂仙丹，都绝不让他早死一秒。” 说话间，凯恩也来了，他身后跟着伍德父子。 要说倒霉，布卢姆绝对是最倒霉的，之前被救出来的时候，脑袋不小心撞在墙上，直接晕了过去，一直到现在才迷迷糊糊醒来。 一睁眼，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波光粼粼的深潭变成了血池，水面上漂着残肢断臂，血腥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远处的沃野也没好到哪儿去，除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之外，还有大片大片的黑土地，全是被烟熏黑的，土地上的草被烧得一干二净，光秃秃的，越发显得荒凉。 唯一没怎么变的，就只有那一帘瀑布。 依然是哗啦啦的流水声，飞珠溅玉，奔腾不息，为这片死气沉沉的大地带来一线生机。 “你们干了什么？居然弄成了这样！” 当初第一眼看到这里，他就打定主意，要等索伦森死了之后，在悬崖上造栋半山别墅，没事带几个兄弟过来度假呢。 这下可好，全泡汤了！ 他扼腕长叹，一脸的痛心疾首，“暴殄天物啊！一群不懂享受的家伙。你们想想，要是能够在这里造栋房子，从窗外看去，有山有水有树有花，那得多么惬——哎呦！” 还没感叹完，后脑勺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伍德公爵威严的声音响起：“兔崽子，滚一边去，大人说话别打岔。” 布卢姆捂住脑袋，疼得险些飙泪，气呼呼地嚷嚷道：“你们不是还没说话吗！” 伍德公爵丝毫不慌，张口就来：“现在开始说了，你闭嘴。” “我不！”熊孩子不服气，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再说了，这位也不是大人，他比我还小呢！” 他指的是哈里斯。 顾橙子条件反射看了哈里斯一眼，见他含笑不语，神色平静得好像不是在说自己一样，一时不知该评价什么。 布卢姆的年纪…… 咳咳，确实比哈里斯大了不少。 哈里斯这个年纪，放在21世纪是有点老了，可在星际时代，绝对还是个小鲜肉。布卢姆今年都一百多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哈里斯可能还得叫声哥？？？ 伍德公爵也没想到这个刁钻的角度，被儿子怼了个哑口无言。但他决不允许自己在外族面前丢了面子，于是轻咳一声，悄悄给不远处的吉姆使了个眼色。 吉姆还沉浸在活着和公爵重逢的喜悦中，这会儿对公爵的命令是言听计从，收到眼神，二话不说就上前捂住了布卢姆的嘴，拖沙袋似的拖走：“少爷，先生有正经事要谈，您就别捣乱了，跟我去别处看看。” 等闲杂人等都散了，伍德公爵才开口：“奥斯汀王储殿下，刚才布卢姆失礼了，还望你见谅。” “没关系，是我该多谢您，这次多亏了您的帮忙，才能让计划顺利进行。” “不必客气，我做这些事并不是为了帮你。”伍德公爵摇了摇头，“你是人族王储，而虫族和人族对立了一千年，终究不是同族，我身为伍德家族的族长，不会背叛我的族群。” 他郑重其事地说，“我只希望我们之间的约定能够兑现。” 哈里斯微微一笑：“当然，人族有句话，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但也请您明白，这个约定有前提条件，若是前提条件不满足的话，你我之间的约定自动作废。” “你放心，有伍德家族在一天，王位上的人就永远别想主动发起战争。” 他说的是“主动”。 哈里斯没戳穿，轻轻嗯了声，眉眼疏朗平和：“我相信伍德公爵的能力，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您应该赶回去了。” 得到了人族王储的承诺，伍德公爵的心稍稍安定。只要人族愿意维持和平的局面，其余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朝哈里斯颔首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一路保重。” 伍德公爵转身离开，没走两步，脚步一停，又回头问：“王储殿下，不久后我族新王继位，也许你我还会再见面。” 新王继位是大事，和平时期，三族会互派使者前往祝贺。 哈里斯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也许吧。” 81 战争结束了, 但哈里斯没急着走。 这颗星球本是无主之地，一群原住民先发现这里定居了下来，后来索伦森将原住民赶尽杀绝, 占领了此地，并推倒了原有建筑，重新建起一座古堡作为自己的基地。 听说, 他还卑鄙无耻地以自己的名字来命名这颗星球, 丝毫没有罪恶感。 现在索伦森只剩下一口气, 半死不活, “索伦森海盗”也即将成为历史，哈里斯打算将这颗星球纳入人族星域，回头建个补给站, 安排几条旅行航线经过, 也许过个十几二十年, 这里会变成另一番模样。 不过在此之前, 他们得把战场打扫干净, 不然就凭这一池子血, 游客来了都会被吓跑。 古堡外, 希尔和凯恩带着手下的士兵们干得热火朝天。 平时威风凛凛的机甲此刻沦为了苦哈哈的挑运工, 扛着虫族血淋淋的尸体，一趟一趟来回跑。军舰砸出来的那个大坑被当成了临时火化场，他们用最原始的方法处理了敌人的尸体。 等尸体处理完，又去清理那片没烧干净的荆棘林。 殿下离开前嘱咐过，清理的时候，要记得把根挖出来保留好, 回去后交给莱西教授做研究。 于是, 一群人高马大的汉子们蹲在地上, 小心翼翼扒开泥土，又小心翼翼捧出荆棘林的残根，连带着附近湿润的泥土，一并扔进储存器。 从远处看，那缩成一团的背影，就像受了委屈的小朋友。 同一时间，古堡内并肩走着的两个人显得过分悠闲了。 哈里斯身上穿的不是黛芙妮准备的那套衣服，而是一套崭新的黑色军装，收腰的款式，袖口和领口有一道浅金色镶边，浑身没有一丝褶皱，衬得他愈发身姿挺拔，器宇不凡。 顾橙子走在旁边，拿眼偷偷打量他，欲言又止。 还没等她开口，他倒是先转头看了过来，深邃的眼眸中染上些许笑意，星星点点，犹如那日在旅行舰上看到的漫天宇宙星辰，格外好看迷人。 顾橙子咽了咽口水，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具体是哪儿不对劲。 “问吧。” 他声音略低，有些沙哑。 顾橙子愣了愣，反问：“问什么？” 他又笑，语气带着点随意：“你想问什么？” 顾橙子没吱声。 她心说自己想问的可多了，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呢，就怕你一个小时都回答不完。 她迟疑道：“问了你就说？” “只要你问。” “行，那我可就问了，你别嫌我烦。”顾橙子事先打好招呼，免得问到一半他不耐烦了，自己还自讨没趣。 哈里斯嗯了一声。 顾橙子见他给了保证，便不再犹豫，开门见山道：“那你先告诉我，这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演的，起因经过结果，一个都不许漏。” 希尔告诉她最开始是那场宴会，她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不太相信。 这么大一盘局，又是虫族女王，又是索伦森，又是布卢姆伍德，全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要说是宴会上见了一面，临时起意，她打死也不信。 唬谁呢。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她玩什么聊斋？ 计划顺利进行，只差个收尾的工作，哈里斯没打算再瞒着她，却也没直接说，而是问了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森林里遇到的虫族士兵？” 虫族士兵？ 顾橙子皱了皱眉，似是被这四个字提醒，猛地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抹纠结之色。 沉默了会儿，她轻咳一声，呐呐道：“……你说的……是哪一只？” 她记得是记得，但是不知道该记哪一次？ 实在是她运气不好，赶上个穿越大潮就不说了，刚从新手村出来就遇上了满级大佬，还差点成了大佬的口中食，对于那张血盆大口，她至今记忆犹新。 哈里斯瞥了她一眼，她大概都忘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第一只，你被吓晕的那次。” 他不咸不淡地说着，心里莫名升起一丝遗憾。 早知道会有今天，他就不该让菲洛特把她扔到收容所去，带回城堡反而更好，不仅王妃有了，以后的口福也有了，一箭双雕。 顾橙子看见他说着说着，蓦地叹了口气，神情甚是惆怅，有些不明所以，然而她最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 “你怎么……怎么知道我被吓晕了？” 这么丢脸的事情，当时只有四个人亲眼目睹了，一个是她，一个是已经死得透透的虫族士兵，还有两个——真正把她吓晕的罪魁祸首！ 心里顿时有一个恐怖的想法冒了出来。 她眼睛一点点睁大，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卧槽，喉咙里如同哽了一块石头，半天说不出来话。 哈里斯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那只虫族是虫族女王的侦察兵，为了追查他的踪迹，我和菲洛特深入沧澜山脉，才意外遇到了你。” 他语速略急，试图加快速度结束这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之后缇娜负责调查这件事，发现那只虫族是通过虫洞偷渡到人族星域，而虫洞的位置就在古拉多附近。” “所以你第一次来食味居，不是特地来吃东西的？” 哈里斯点头：“那次我通过虫洞穿梭到虫族星域，想追查虫族侦察兵暗中偷渡的原因，可惜虫族女王提前得到了消息，有了防备，线索也就断了。” “只是我没想到，第二只虫族侦察兵出现的时候，又被你遇上了，而且你还把他给打死了。” 他话中带着戏谑之意，顾橙子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语气却十分坚定：“那我也算给他一个痛快，当时那情况，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我又不是菩萨，才不会心慈手软呢。” “嗯，你做得对。”哈里斯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他已经看见了白虎族少主，如果你放他走了，大概没几天虫族女王就会派人杀你了。” “为什么？”顾橙子纳闷不已。她带着小白虎，和虫族女王有什么关系？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哈里斯解释道：“白虎族少主失踪，虫族女王是其中一个罪魁祸首，或者说，她就是元凶。” 虫族出现不过千年，却能够和人族、兽族分庭抗礼，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团结。 尽管虫族不重视血缘，对他们的老祖宗——虫族女王也没什么孝顺之心，但对外倒是团结一心，遇上大事，虫族女王能立刻起到纽带的作用。 现在宇宙中普遍的说法是虫族百姓皆是女王的子民，其实并不准确。 千年前受到大爆炸影响，基因意外突变的虫族不止虫族女王一个，可那些虫族如今要不就是隐世不出，要不就是去世多年，才让虫族女王捡了漏，坐上了王位。 最好的证明就是三大家族。 这三个家族的老祖宗都还在世，和虫族女王是同辈人，甚至还要辈分还要更高一些，不过已经不问世事，除非是灭族的大事，才会出来露个面，镇镇场子。 这三位老祖宗和虫族女王有约法三章，一个让权力，一个给爵位，彼此形成了一段交易的关系。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三大家族才能延续下来，数百年来屹立不倒，而虫族女王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不敢摆出上位者的姿态。 然而就在几年前，伍德家族那位老祖宗突然去世，让平静的水面起了波澜。 虫族女王野心勃勃，本就不甘心被强压一头，这位老祖宗一死，她立马就拿伍德家族开刀，明里暗里进行打压，并且利用伍德家族的财富，大量购买军用物资，为发动种族战争做准备。 她不仅不甘心被三位老祖宗压一头，更不甘心被人族压一头。 她想为自己换一个更大更好的首都星，不想再要一个全是海水，而没有陆地的贫瘠星球。 她想从此成为人族的主人，一雪千年前被当成玩物的前耻。 为此，她一面派出侦察兵，数次偷渡进入人族星域打探情况，一面暗中勾结人族和虫族的权贵，偷走出生没多久的白虎族少主，并送到德古拉，试图引起人族和兽族之间的战争，而她坐山观虎斗，等两败俱伤之时，成为那得利的渔翁。 “她的计划很周密，前期进行得很顺利，许多次偷渡到偏僻的人族星球我们都没发现，可她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你。” 说到这里，哈里斯不禁笑出了声，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来，听上去愉悦又畅快，还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他伸手在顾橙子头顶轻轻拍了拍，“说不定你是她天生的克星，我的福星。” 最后四个字，似是刻意添上去的，嗓音又低又沉，余韵悠长。 一股气血猛地从脊椎骨蹿了上来，顾橙子耳根通红，不用摸都能感觉到滚烫发热。 她终于意识到刚才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这家伙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简直像一只花孔雀，到处开屏。 哈里斯勾了勾嘴角，眼底笑意冉冉，他见好就收，没再逗她，继续道：“你炸死那只虫族后，有个人来找了我，他跟我说，希望和我联手演一场戏，一次性将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顾橙子一听就明白是谁了：“虫族王子？” “除此之外，他还告诉我，虫族女王打算发动战争，战争的借口就是帮助白虎族讨回失踪的少主。而那只被你一炮轰死的虫族，原先是来找他的，他和虫族女王意见不合，出来四处走走，没想到虫族女王派人跟踪他，若不是你阴差阳错为他解决了那个侦察兵，他就准备亲自动手了。” 82 至此, 哈里斯交代完整件事情的起因，顾橙子才有了一条完整的思路。 她有点能理解虫族女王的野心，但这不妨碍她讨厌她,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两次都险些命葬虫口，这次又几乎丢了半条命，就对这个罪魁祸首没有好感。 顾橙子哼了哼, 咬牙道：“刚才就不该放她走, 放虎归山, 后患无穷。” “这倒未必。” 哈里斯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顾橙子条件反射扭头看他。 他眸中恰好闪过一道精光，转瞬即逝，快到顾橙子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她又觉得不可能, 这家伙黑历史太多, 每次看似粗心大意, 实则步步为营, 留有后招, 这次八成也一样。 顾橙子想了想, 还是决定做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 与其她自己瞎猜, 猜来猜去都不一定是真相，还不如趁这个机会一问到底。 “怎么说？”她眯起眼，眼神犀利，“你肯定又憋了什么大招，麻溜的，从实招来。” 哈里斯翘起了嘴角, 像一只骗到肉的狐狸, 透着一股掩盖不住的得意：“我让格罗佛提前回去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 仿佛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顾橙子听完，却是浑身一震。 她算了算时间，从索伦森抓住他们到现在，至少有三天时间了，若是伊登·格罗佛动作够快，此时大概已经如愿以偿了。 难怪伍德公爵离开前会说那么一句话。 这虫族新王，指的就是身为虫族王子的伊登格罗佛。 顾橙子眼底掠过一丝惊骇，半晌，喃喃道：“你们……够绝的啊。” 这虫族女王九死一生回去，发现王位易主了，自己老巢被端了，怕是会气得吐血。 不过也怪她自己作死。 得罪谁不好，得罪最记仇的伍德家族。 顾橙子通过布卢姆就可以隐隐窥见伍德公爵的脾气，别看这两人凑到一起就爱吵架，记仇的性格倒是一脉相承，还是睚眦必报的那种。 能怂一时，但绝不会怂一世，而且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忍一时之气，明哲保身。 说不好听的，会咬人的狗不叫，像吉姆那种心事都写在脸上的，反而更容易对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这话，不知不觉便到了一扇门前，也是他们的目的地。 顾橙子推开门，房间里还是一片狼藉的样子，床上的被子被匆匆解开，绳子随意掉落在地上，那个被她砸碎的盘子碎片还留在床底下，被床单挡住了一些，隐隐可见。 当时她太紧张，一心想着赶紧跑，就随便用脚把碎片往床底踢了踢，藏得不太好，不过监控应该是看不见的。 顾橙子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明明那么完美的伪装，至少拖延个半小时不成问题，结果才十来分钟，那群海盗就追过来了。 如此惨烈的对比，让她不禁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就在这时，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007：宿主，难道你去救人的时候，没注意到吉姆房间和你房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顾橙子被问得一懵。 她沉默了一会儿，不确定道：【……可能是，我的房间装修比较豪华？】 【007：……】 那头良久无言。 顾橙子老脸一红，讪讪道：【我当时就想着逃命要紧，哪儿还有时间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007屏幕那头的人长长叹了口气，身心俱疲。 他到底踩了什么样的狗屎运，才选上这么个缺心眼儿的宿主…… 【007：这里有盘子，那里没盘子，说明索伦森只给你送了早餐。外面的人一直没等到沃伦送盘子出去，房间里也找不到，当然会察觉不对劲。】 这番话，醍醐灌顶。 顾橙子呆了呆：“……这么说，索伦森没想杀我？” 她一时难以接受如此巨大的信息量，竟无意识说了出来，旁边正在东摸摸、西看看的哈里斯循声望来，目光直直钉在她身上。 “你在和谁说话。” 他语气笃定，不带半点的疑问，似是起了疑心。 顾橙子背脊发凉，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指下意识指向了床底那一堆碎片，克制着心头的慌乱，面不改色道：“我是说，索伦森好像没有杀我的想法，因为他给我送了早餐。” 也是，哪有海盗会大发善心，给将死之人送早餐的呢？ 更何况星际时代，食物本就金贵，一般百姓都以喝营养液为主，偶尔才能吃顿好的，索伦森忌惮着哈里斯和布卢姆的身份，才每天变着花样准备三餐。 哈里斯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也发现了那堆碎片，又听她提到“杀”这个字眼，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他放下手里刚拿起的那把玉梳，转身疾步朝顾橙子走来。 顾橙子直觉不妙，拔腿想跑，却不及他快，一把被抓住了手腕。他掌心温热，竟出了虚汗，再微微一用力，将顾橙子整个人拽了回去，猿臂一伸，紧紧抱在了怀里。 顾橙子又一次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眼前漆黑一片，脸被衣服上的纽扣硌得有点疼。 第一次她可以告诉自己是意外，那这一次呢…… 她想抬头，后脑勺却被一只大手摁住，死死摁了回去。 四周的空气似乎安静了下来，鼻尖萦绕的气息愈发浓烈，有些好闻，也有些醉人，熏得她晕乎乎的，分不清今夕何夕。 过了很久，她才听头上的人说话，声音压得很沉，带着一丝她不懂的隐忍和咬牙切齿。 “你下次就不能别乱跑么。” 乱跑？ 她才没。 顾橙子心里默默反驳。 他沉吟着：“明明我都安排好了，你乖乖待在房间里就行。如果不小心出了意外，我去找谁……”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为小声，像蚊子的嗡嗡声，顾橙子没听清，皱了皱眉，硬是从他怀里昂起了头，好奇问：“当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呗。” 哈里斯：“……” 哈里斯低头，和那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对上，心里那股气犹如气球被扎破，呼呼呼的，迅速缩了下去。 顾橙子还眼巴巴等着他说呢，却见他莫名红了脸，眼神中情绪复杂，有点恼羞成怒，又有点……委屈？ 她看得一头雾水。 哈里斯更是郁闷不已，那双眸子过于干净，除了疑惑和意外之色，找不到别的感情。 哈里斯胸口被气得一阵阵抽疼，索性把她的脑袋摁回怀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然后他听见自己很怂很怂地说：“没什么，你听错了。反正以后听我的，让你别乱跑你就别乱跑，老老实实待着，等我来找你，知道了吗。” 顾橙子摸不透他的情绪，只好闷闷地哦了一声。 语调毫无起伏，像一杯无滋无味的白开水。 哈里斯暗骂了一声榆木脑袋，顿时只觉胸口更疼了。 …… 顾橙子带哈里斯参观完那间房间，两人就回了艾维斯的驾驶室。 在众人的努力下，原本一片狼藉的战场已经恢复了五分干净。至于水潭里的血水，人为更换显然不太可能，只能等瀑布上的活水一点点冲刷下来，将潭水都替换一遍，方能变回原样。 不过这些都是时间的事了。 时间一长，曾经的痕迹被掩埋，新的事物代替旧的事物，也就自然而然看不出来什么了。 这次回程一帆风顺。 十万大军悄无声息地飞过无数星球，没人知道在某个偏远的小星球上，人族和虫族曾发生了一场恶战。 一天后，哈里斯带着希尔凯恩和大军分开。 一个回部队，一个回城堡。 双脚再次落地的那一刻，顾橙子仰头看着巍峨宏伟的城堡，鼻头一酸，险些当众哭出声来。 希尔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你——哎呦喂，笑得我肚子疼，你说你遇上索伦森和虫族女王都没哭，这会儿哭什么呀！” 凯恩也在旁边忍俊不禁，不过顾及着顾橙子是个姑娘，最重面子，就抬手掩了掩上扬的嘴角。 顾橙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抽噎，一边怒瞪希尔：“你、你再笑！我哭怎、怎么了，这是喜极而泣！” 现在回头想想，这一趟就数她最惨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心理和精神饱受折磨不说，千辛万苦攒的身家所剩无几，又得从头再来。 她本来还想再开几家分店，尽快完成007发布的任务，结果来了这么个意外，所有努力通通打水漂了。 顾橙子越想越难过，可哭着哭着就哭不出来了，红着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见一滴泪珠。 她狠狠抹了把脸，也不抽噎了，情绪很快平静下来，与往常一般无二。 希尔一脸新奇地瞅着她：“……不哭了？” 顾橙子冷冷哼了一声：“累了，哭不出来。” 她果然不是个适合流泪的人，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最好。 希尔又噗嗤一声笑了，被哈里斯冷眼一扫，笑声戛然而止，憋得满脸通红。 顾橙子懒得搭理他，径自走了。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绕道从后花园侧门进入，刚进门就看到花园里早早等了一群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神色焦急。 “师父！” “姐姐！” “嗷呜！”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顾橙子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应声，猝不及防地被扑了个满怀。 83 三个人激动地扑了过来。 然而最后扑进顾橙子怀里的只有辛巴和团团, 查德在半路遇上了程咬金，后衣领被人一把拽住，跌了个踉跄。 他动弹不得, 使劲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皱着眉回头看, 却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眼眸。 那位王储殿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单手拎着他的后衣领, 静静看着他, 眸色晦暗不明。 查德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淡淡的敌意，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朝哈里斯恭敬地问了声好：“王储殿下。” 哈里斯这才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把手松开, 视线挪向别处。 脖子上的束缚感消失，查德暗暗松了口气, 隐约明白了什么，偷偷瞄了一眼正抱着辛巴和团团亲热的师父，站在一旁没再吭声。 随后跟来的瑟蕾娜恰好目睹了这一幕，脸上露出一分探究的神色。 她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女孩子, 摸着下巴定定地看了几秒, 仿佛洞察了某个真相，缓缓勾起了嘴角。 她就说嘛，再怎么清心寡欲, 也不可能对一屋子漂亮姑娘无动于衷，弄了半天, 原来原因在这儿, 害得她还以为…… 害。 臭小子真是欠揍了, 家世差点又不要紧，反正奥斯汀家族已经足够显赫，只要这姑娘品性好，多一位平民王妃也不是不行，何必一直瞒着不说。 难道在他心里，她这个母亲就这么不近人情？ 瑟蕾娜心里冷哼，微微眯起了眼，周身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旁边的弗拉维奥国王见妻子突然变了脸色，有些不明所以，循着她的视线瞧过去，发现视线的尽头是一位姑娘。 这姑娘他倒是颇为眼熟，貌似那个最近在星网上爆火的食味居还是她的。 提起食味居，弗拉维奥又不免想到了糖醋鱼、小龙虾、酸辣土豆丝、麻婆豆腐…… 总之，味道都挺不错。 …… 夫妻俩的想法南辕北辙。 那边，顾橙子和辛巴、团团亲热完，一抬头，看见四周站着的几尊大佛，吓了一跳。 她没料到阵仗会这么大，竟然连国王和王后都来了，惊吓之余，还有些不知所措，抱着辛巴的手微微颤抖。 哈里斯像是知晓她的惶恐，及时开口道：“外面不方便说话，先进去吧。” 弗拉维奥也回过神，对顾橙子笑着道：“对，路上都累了吧，客房已经准备好了，先去休息，有什么话等休息好了再说不迟。” 这笑容平易近人，完全没有新闻上不苟言笑的模样，顾橙子放松了许多，回以一抹礼貌的微笑：“谢谢您，实在是麻烦了。” “一点小事而已，不必道谢。”弗拉维奥面容和蔼，“哈里斯把事情都告诉我了，这一路上多亏了你照顾他，这声谢谢，应该由我们说才对。” 顾橙子赶忙摆了摆手，还想推辞，瑟蕾娜突然插话道：“哎呀，客气什么，走，阿姨带你进去看看房间。” 说着，直接挽住了顾橙子的胳膊，顺手摸了摸辛巴的小脑袋，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在了前头。 顾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整懵了。 她神色略慌，几次张嘴想拒绝，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被迫跟着走。 等她们俩走远了，落后的父子二人才凑到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弗拉维奥国王冲儿子微微一笑，笑容带了一丝戏谑的意味：“看来这一趟收获不少？” 哈里斯抿着薄唇，一声不吭。 弗拉维奥是过来人，早就把哈里斯那点心思看在了眼里，也不在意他的沉默，沉吟道：“你年纪也到了，是该定下来了，那姑娘性格不错，简单干净，倒是比那些名门千金更适合你。” 勾心斗角越久，越是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夫妻之间，性格互补才是最好的。 “虫族和兽族的事情告一段落，奥斯汀家族也不需要你的婚事锦上添花，如果喜欢就赶紧定下来，省得有些人闲着没事干，成天盯着你不放。” 哈里斯瞥了父亲一眼，忍不住道：“难道不是盯着您吗？” 他前些日子时常不在城堡，那些老家伙们找不到本人，就去求见国王，旁敲侧击地打探王妃人选。国王若是不见，就蹲守在城堡门口，听说已经堵了国王好几次。 弗拉维奥想到那几次难忘的经历，也是愁得直皱眉，拿那些老顽固没辙。 他长长叹了口气，头疼道：“既然知道，那就速度快点，他们烦得很。” 这世界上能让国王叹气的事情不算多。 哈里斯不厚道地笑了一声，然后在弗拉维奥谴责的目光下迅速变回了一本正经的表情：“您放心，我心中有数。” …… 话说另一边。 顾橙子被瑟蕾娜挽着往前走，路过的佣人们看见了，纷纷停下行礼问好，脸上难掩震惊之色。 顾橙子起初还不好意思地笑笑，后来遇见的人太多了，嘴角都笑僵了，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大大方方从他们面前走过。 城堡太大，一层分了很多个区域，拐拐绕绕跟迷宫似的。 顾橙子差点被绕晕了，辛巴也嫌无聊，缩回了东张西望的脑袋，瑟蕾娜才终于停在了一扇门前。 “到了。” 她推开了门。 房间就是普普通通的客房，带了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小客厅，十分整洁干净。再往外还有一个大大的阳台，阳台上摆了一排怒放的鲜花，宛如点睛之笔，平添了几分勃勃生机。 瑟蕾娜：“你先好好休息，阿姨让人去准备晚餐，保证你一睡醒就能吃了。” 顾橙子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瑟蕾娜笑容更甚，简直比窗外的阳光还灿烂。她拍了拍顾橙子的手，柔声道：“谢什么，应该是阿姨感谢你才对。” 感谢你收了我儿子，让他不至于孤独终老。 天晓得她有多害怕哈里斯一不小心长歪了。 还好还好，如今有了喜欢的人，说明性取向是正常的。 顾橙子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就像一道光，穿透重重云雾，拯救了瑟蕾娜摇摇欲坠的三观。 “行了，你休息吧，这个小家伙……”瑟蕾娜看向辛巴，“要不我先带出去？” 还不等顾橙子回答，辛巴“嗷呜”一声叫了出来，语气很是不情愿，还把脑袋往顾橙子怀里埋了埋，只留下屁股在外面。 顾橙子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瑟蕾娜了然道：“看来它不愿意，那我就不做这个恶人了。” 她刚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道，“对了，忘了告诉你，小家伙有大名了。” 顾橙子心头一怔，不自觉忐忑起来，眼底划过一抹期待之色。 “别紧张。”瑟蕾娜见状，哑然失笑，也不吊她胃口，直言道，“就叫辛巴，白虎族族长亲自取的。” …… 瑟蕾娜走后，顾橙子在原地站了好久，脑袋放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直到怀里的小家伙扭了扭屁股，才回过神来。 她把它举起来，举得高高的，嘴角不由地上扬，眼中氤氲着满满的笑意，轻声喊：“辛巴。” 辛巴摇摇尾巴：“嗷呜！” “辛巴！” “嗷呜！” “你以后就叫辛巴了！” “嗷呜嗷呜！” 两人玩游戏似的。 一个不厌其烦地喊了一声又一声。 一个不厌其烦地应了一声又一声。 顾橙子和辛巴缓缓进入了梦乡。 哈里斯却没休息，而是带着半死不活的索伦森，去了某个人的家。 他立在半空中，俯视着脚下的独栋别墅，神情冷峻，吩咐身后的希尔和凯恩：“派人把这里围起来，任何人不许进出。” “是。” “是。” …… 哈里斯大摇大摆地从正门闯进。 门一开，客厅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坐着一个人，垂着头，逆着光，背影冷清孤寂，与屋外明媚的天气形成了强烈对比。 他听见开门声，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若不是后背隐隐有起伏，几乎让人误以为是一尊雕像。即便哈里斯走到他对面坐下，他也仅仅是掀了掀眼皮，不发一言。 “你可以不说话，我这趟来只是想给你送个人。” 哈里斯拍了拍手，两个士兵抬着一副担架进来，担架上的人，不，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浑身被大火烧伤，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一块好皮，有些严重的伤口还流了脓，只用纱布简单包扎了一下，而那张脸五官尽毁，嘴唇整个消失不见，狰狞可怖，与从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狼狈地躺在担架上，呼吸声几不可闻，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说明他还在苟延残喘。 这哪里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首领。 哈里斯道：“有句话说，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他毕竟生了你一场，还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临死之前，你身为子女，总归要尽一份孝心。” 话音落下，过了许久，那人才终于有了反应。 他慢慢抬起头，面色显得很疲惫，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似是很久没有合过眼。 隔着不远的距离，怨恨的目光落在那个垂死之人的身上。 半晌，他收回视线，语气中尽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可笑，真可笑，他当初生我的时候从未问过我愿不愿意，现在弄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还是没问我愿不愿意，指望我养他？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84 “像您这样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大概永远都不会体会到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滋味。” 哈里斯听着他的抱怨，微微往后靠了靠，指尖轻点在扶手上, 仿佛只是一个听书之人，姿态随意，带着置身事外的漠然。 而那说书之人也全然不在意台下的客人如何, 如同找到了宣泄口, 尽情释放着积压多时的情绪。 “我这辈子最恨的两个人, 一个是索伦森, 一个就是我那位贪慕虚荣的母亲。谁能想到呢，一个高高在上的名门贵女，竟然会屈尊降贵和一个海盗头子未婚先孕，更讽刺的是, 她后来还带着这个野种成功找到了接盘侠。” 当时胎儿已经满了三个月，虽然没有显怀, 但不可能再进行体外孕育。 那个自私恶毒的女人，为了荣华富贵，就这样把他放弃了，带着三个月的肚子匆匆结了婚, 嫁给了那位权高位重的老怀特子爵。 “她倒是如愿以偿, 继续过她人上人的日子，可我呢！我成了这个家里最不受待见的人，老怀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团臭烘烘的垃圾, 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甚至让人把我关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 笑意却不达眼底, “知道我被关了几天吗？三天！整整三天三夜！我喊得累了, 嗓子也哑了，依然没有一个人肯来帮我开门，那些佣人跟死了一样，一个个装聋作哑，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想想，那个时候我才几岁，三岁还是四岁来着？事情过去太久了，久得我连记忆都开始模糊了……” 怀特子爵目光落在虚空中，眉头紧皱，努力回想着从前，可他想了半天，想起来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唯一一扇排气窗透进来的冰冷的月光。 那三天三夜实在太冷了，冷得他浑身发抖，四肢僵硬，每呼出的一口热气都成了奢侈。 “不过报应不爽，老怀特发现了那个女人的秘密，彻底厌弃了她，宁可在外面生个私生子带回来培养，都不愿意让她生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等那个私生子年纪大了，也有了野心，他们就开始狗咬狗，斗得你死我活，可精彩了。哦，对了，我还在旁边煽风点火，谁让他们都不把我当人看。” 哈里斯漫不经心地插了句嘴：“然后呢，谁赢了？” “赢？” 怀特子爵冷笑一声，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言语渐渐癫狂起来，“当然是我赢了，我趁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把他们通通弄死了。他们死了，老怀特一猜就知道是我干的，还跑来质问我，我没承认，他就派人暗杀我。但他运气实在不太好，没熬到我死的那一天，自己先死了。” 他惋惜地啧啧两声。 哈里斯顺其自然地接了下去：“为什么死了？” 怀特子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下意识道：“有人帮我杀了他。” “谁帮你杀了他？” 哈里斯嗓音低沉，乍一听之下，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听，蛊惑人心。 怀特子爵却猛地从思绪里抽离了出来，神色恢复清明，警惕地盯着哈里斯：“殿下，我知道我做的事情经不起追查，所以我没打算再藏着掖着，该说的也都说了。剩下的，您最好别问，问了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哈里斯眉头一挑，不置可否：“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问那个人，换另一个话题，关于你的。” 怀特子爵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刚从激动情绪中平复过来的他，完全没注意到哈里斯用词是“那个”，而不是“哪个”。 哈里斯显然也不希望他反应过来，直截了当道：“说说六年前吧，你杀那五万人的理由。” 怀特子爵讽刺地笑了一声：“您现在坐在这里，不是应该早就调查清楚了吗。” “调查清楚是一回事，听你亲口说又是一回事，说吧，别浪费我的时间。” 怀特子爵没立刻说话，而是站起身，走到担架旁，踢了踢奄奄一息的索伦森，才开口道：“其实理由很简单，那个时候虫族刚好有个老祖宗死了，虫族女王没了碍手碍脚的人，就计划发动战争。我呢，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得知索伦森海盗和虫族关系匪浅，就通过他联系上了那位女王。” “而那五万人，算是考验我的诚意。我当时就是买通了一个人，让他去送一个假情报，其余的什么都没做，没想到那位晋源上将居然真的信了，带着五万人就出发了。” 他用一种无痛关痒的口吻说道，“五万人对上十万人，无异于以卵击石，最后果然全死了。虫族虽然也死了几个人，可比起人族五万大军来说，那就太微不足道了。这件事要怪就怪晋源上将太愚蠢，身为将军，怎么能轻易相信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害得手下士兵也跟着丢了性命。”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刮过，拳头带着雷钧之力，重重地砸在了左脸脸颊上。 怀特子爵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哈里斯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毫不留情地碾了下去。 十指连心，怀特子爵承受不住席卷而来的剧痛，挣扎着哀嚎出声，五官紧紧拧成了一团，脸色极为痛苦。 就在这一声声的痛呼中，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微弱的呻.吟声。 索伦森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薄薄的眼皮被烧光，只剩下一对充血的眼球，此时几乎爆框而出，无比突兀。 他试图翻身爬过来，却屡试屡败，呼吸声越来越重。 哈里斯扯起嘴角，当着他的面更用力地碾压，眸中阴阴沉沉，笼罩着一层阴霾，恍若风云骤变，暴雨将至。 当初他得知索伦森在战场上横插了一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数年前被绑架的那个女人。 她怀孕一事瞒得过所有人，却瞒不过彼时已经继承国王之位的弗拉维奥。 原想着孩子无辜，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就睁只眼闭只眼，放他在人族安稳过日子，还给了他爵位，让他有安身立命之本。 谁能想到，那次一时心软，竟埋下了如此大的祸根，白白葬送了五万人的性命。 耳畔回荡着怀特子爵压抑的痛呼声。 哈里斯无动于衷，凌厉的眼神如刀刃般扎在他身上，居高临下，仿若睥睨着一只蝼蚁：“你有句话说对了。” 他收回脚，在地毯上擦了擦鞋底，声音里淬着刺骨的冷意，“你的确是个垃圾。” 许是擦鞋的动作，又或是这句话里的某个词，彻底刺激到了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怀特子爵，他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凄厉悲凉，隐隐透着一股不甘和绝望。 哈里斯扫了他一眼，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不愿再留在这里受魔音的折磨，径自跨过瘫倒在地上的两人，出了门。 门口，希尔和凯恩带人把别墅围成了铁桶一般。 哈里斯没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搜过别墅的每个房间，除了在地下室找到了被打晕捆起来的佣人，并没发现怀特夫人和孩子的踪迹。 肯定是怀特子爵提前把人送走了。 凯恩迟疑道：“殿下，会不会是送到别的星球去了？” “不会，他的时间不够，而且德古拉戒严，他不可能冒这个风险。”哈里斯否定了凯恩的猜测，敛眸沉思了一会儿，心里有了答案，“带人再去仔细搜一遍别墅，任何角落都不要遗漏，看看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 哈里斯嗯了一声，眸色深沉：“比如，适合用来当信物的东西。” 凯恩恍然大悟，表情顿时凝重了几分，点头应下。 顾橙子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醒来时，窗外的天色都暗了下来，几颗星星零零散散地挂在半边天上，忽明忽暗。 身边的辛巴还团在被窝里沉沉睡着，肚皮朝天，哼哧哼哧打着小呼噜。 顾橙子蹑手蹑脚掀被下床，借着最后一丝明亮的天色，摸着黑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番。 刚出来，就听见辛巴惊慌的叫声从床的方向传来。 她干脆开了灯，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正因为找不到人而疯狂挠着床单的小白虎霍然抬头，看见了倚在墙边，笑吟吟瞧着自己的顾橙子，嗷呜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飞扑进顾橙子的怀里。 它在怀里拱了一会儿，又气呼呼地挠了顾橙子一爪子，圆滚滚的眼睛里满是控诉之意。 顾橙子被它逗笑，连声道歉，顺手从空间里摸出一条肉脯喂它。 辛巴眼睛噌的一亮，爪子紧紧抱住肉脯，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哈里斯和顾橙子意外失踪，辛巴不得已在城堡住了好几天，一日三餐虽然都是大厨精心准备的，但味道远不如顾橙子做的。 它头一天肚子里有货，宁可忍着饿，也死活不吃一口。 到了后面几天，饿得头昏眼花，走路都软绵绵的，实在撑不住了，才勉为其难吃了几口，可食量大大减少，还不到以前的三分之一。 把老父亲劳森急得满头大汗，偏又束手无策，完全找不出原因，只能当它吃惯了顾橙子做的菜。 他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祈祷着事情赶紧结束，顾橙子赶紧回来，否则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没有死在坏人的手上，反而自己把自己饿死了，那才叫有苦说不出。 顾橙子等辛巴啃完了肉脯，给它漱了漱口，才抱着它离开房间。 一出门，早早等在门口的侍女恭敬道：“顾小姐，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顾橙子点头，跟在她身后。 两人下了楼梯，又走了一会儿，才到了餐厅。 餐厅是开放式的，装修得富丽堂皇，处处透着奢华的气息。中央的长桌上摆满了餐盘，各色菜式琳琅满目，后厨的佣人们还在陆陆续续上菜。 餐厅的角落处布置了一块休息区，有几张环形沙发和一张雕花茶几，茶几上摆了几盘甜点，造型别致小巧，看上去十分有食欲。 此时，那处休息区坐满了人。 有顾橙子认识的，还有不认识的，个个容貌出众，气质不俗。 被簇拥在人群中间的瑟蕾娜看到顾橙子的到来，笑着招了招手：“橙子，来来来，快到阿姨这边来！” 这亲昵的态度，不是母女，胜似母女。 85 饶是顾橙子已经做过心理准备, 冷不丁听到亲密如“橙子”二字，笑容还是没绷住，僵了一下, 内心随即升起一丝丝惶恐之情。 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才第一次见面，她怎么就入了王后的眼了？ 莫非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这样想着, 眼神反射性朝哈里斯的方向瞟了过去, 巧的是，那人也正好抬头望了过来。 两道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一个疑惑不解，一个静如止水, 愣是擦不出一星半点的火花 。 两秒后, 顾橙子默默瞥开眼，果断把刚才冒出来的念头扼杀在脑海里。 她觉得自己应该自信点, 要相信自己有独特的魅力。 她这张脸长得不是特别漂亮，但胜在讨喜，哄人本事又一流, 从小长辈缘就好, 蹭吃蹭喝从来没失败过，再加上她还顶着“王储救命恩人”的光环, 王后这副态度就不足为奇了。 …… 顾橙子努力找了两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便不再纠结于此，反正对她而言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瑟蕾娜一路拉着她走到众人面前, 挨个介绍了一遍在场的人, 几乎全是顾橙子熟悉的面孔, 唯一一个不熟悉的就是希索公爵, 不过私下里的他看起来和蔼可亲，并不像正式场合那样严肃，甚至在顾橙子看过去的时候，还露了一个笑脸，算是打了招呼。 顾橙子一一见过礼，瑟蕾娜又端起一盘点心塞进她手里，道：“别拘谨，都是自己人，想吃什么自己拿。先尝尝这块点心，味道特别好，软糯清甜，一点不粘牙，哈里斯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我记得他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有一回大半夜饿了，趁人不注意跑到厨房偷吃了好几块，第二天大厨发现点心没了，还以为进了小贼，特地调了监控，没想最后查出来是哈里斯干的。” 猝不及防被抖出一段黑历史的哈里斯：“……” 所有人都忍俊不禁，旁边的菲洛特最不给面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立刻引来哈里斯一记冷飕飕的眼刀。 顾橙子也觉得好笑，但她可不敢像菲洛特那么嚣张，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点弧度。 弗拉维奥担心妻子继续说下去，能把儿子六十多年来的黑历史都抖个干净，连忙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肩膀，打圆场道：“哈里斯都这么大了，当着人家姑娘的面，你老提小时候干什么。” “那是我想提吗！”瑟蕾娜眉毛一竖，“你看看他现在，三天两头往外跑得不见人影，什么事情都瞒着不说，还让我们俩给他擦屁股，还不如小时候可爱呢。” 瑟蕾娜谈起这事就憋了一肚子火。 这父子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虫族王子达成的协议，竟然敢只身一人独闯虫族老巢，当时她听到哈里斯失踪的消息，感觉天都塌了，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后来要不是弗拉维奥偷偷告诉她这只是一场戏，做给别人看的，她恐怕连夜就杀到诺米那要人去了。 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狗是狗了点，但只有她能欺负，别人想动他一根手指，都得先问过她同不同意。 瑟蕾娜想到弗拉维奥也是始作俑者之一，瞬间没了好脸色，嫌弃地推开他：“去去去，一边去，父子俩没一个好东西。” 当然，嫌弃一个的同时，也没忘了另一个。 她将炮火转向哈里斯，“我刚刚说的那几件事就算了，已经过去了，我不追究，但你看看历代王储，有哪一个六十多了还单身。怎么，你想当历史第一人？” 这会儿在场的都是自己人，瑟蕾娜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结婚可以不必早，但稳定的交往对象一定要有，一是为了安大臣和国民的心，二是为了让王储能专心处理政务，不会为了一些莺莺燕燕浪费太多时间。 既然享受了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就该承担起这个身份带来的责任，涉及原则问题，瑟蕾娜从不纵容。 连弗拉维奥在这件事上都没法反驳。 他亲身体会过被人堵在门口的滋味，实在不好受，那几个老头子一张嘴叭叭叭太能说了，仗着辈分高，还把他也给教训了一顿，他干不过，只能挑儿子这颗软柿子捏。 哈里斯一看就知道父亲靠不住了，不过这次他没逃避话题，而是说：“历史第一人不敢当，您放心，很快就能给您找到儿媳妇了，而且保证您满意。”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弯腰端了一盘点心，然后用叉子插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配上他出众的气质和容貌，犹如一幅色彩明艳的宫廷画卷，颇为赏心悦目。 可顾橙子看了看他盘子里的点心，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盘子里的，分明是一模一样的，再低头扫了眼茶几，上面已经没有这种点心了，刚才那是最后一盘。 顾橙子心头浮出一抹异样的感觉。 瑟蕾娜却像是透过他的动作，恍然明悟了什么，笑容满面：“行，那我可等着了，儿媳妇本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速度快点。” 菲洛特听见“儿媳妇本”这几个字眼，扬了扬眉，调侃道：“伯母，你动作够快啊，我母亲可比不上您，我连儿媳妇本都没听她提过，说不定还没准备呢。” 今天希索公爵夫人不在，出远门去了。 但公爵夫人不在，公爵还是在的，于是他这话刚说出口，希索公爵不怒自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谁说没准备？你要是明天能结婚，我回去就把东西拿出来，绝不给你拖后腿。” 菲洛特：“……” 弗拉维奥在旁边煽风点火：“菲洛特，你伯母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和哈里斯一样，你父亲不给你，我们给你。” “是啊，从小你跟哈里斯就像亲兄弟，他有的，你也有。”瑟蕾娜附和着，想了想，又皱眉道，“说了半天，还是得先有个结婚对象才行，不然准备再多也是白搭。不是伯母说你，你年纪到了，也该谈个女朋友了。” 菲洛特一脸苦笑，他这下真是引火烧身，牺牲自己拯救了哈里斯。 至于哈里斯…… 他又不傻，当然不可能吭声，给菲洛特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默默吃着点心，当起了吃瓜群众。 菲洛特拿他没办法，只好把求救的视线转移到下一个人身上。 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缇娜察觉到他的目光，毫不犹豫地往更远处挪了挪，打算来个见死不救。 她原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谁想到那不要脸的家伙居然来了一句：“又不止我一个，缇娜也没结婚，您也多催催她。” 战火成功蔓延。 几双眼睛齐刷刷望来，缇娜气得七窍生烟，怒瞪着菲洛特。 菲洛特躲在角落里得意洋洋地笑了，露出了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 缇娜：“……”小心我敲碎你的牙！ 相同的话语又在缇娜身上重复，顾橙子含笑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听着，偶尔给辛巴喂两口点心，顺便自己也啃一口。 软糯的口感中带着清甜，不齁不腻，难怪哈里斯会喜欢。 这盘点心可以说是她来星际后，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当然，单纯指那些用星际食材做出来的食物。 能做出口感如此细腻的点心，又不会让她觉得难以下咽，那位大厨几乎把受污染的食材提炼到最干净的地步了，这样的厨艺她望尘莫及，放到二十一世纪，妥妥米其林厨师的水准。 她甚至可以想象，若是给他空间里的食材，做出来的味道该有多么惊艳。 她不由地想到了空间商城里的那颗星球，更加心动，可随即又想到那恐怖的标价，惆怅地叹了口气。 直到来了星际，她才意识到一个好的环境有多么重要，当初她最不爱吃的胡萝卜在这里都成了人们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更别提一些高级食材了，基本都灭绝了，想找都找不到。 这样的想法在她坐到餐桌上，尝了一口面前的水煮白菜后，变得更加深刻了。 侍女也为辛巴准备了盘子和椅子，就在顾橙子身边。 顾橙子尝试给它加了一根水煮白菜，结果它伸出舌头舔了两下，立刻用爪子把盘子推远了，死活不愿意再多吃一口。 对面的缇娜见它这样，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还是橙子你做的好吃。” 顾橙子笑了笑，没说话。 她跌落虫洞之前，其实给查德留下了一部分食材和做好的菜品，都在储存器里，但她没料到会出意外，数量只够供应食味居和联邦军校两天。 查德知道那批食材的重要性，也知道食材一旦泄露，食味居的下场会是什么，所以一直将食材和菜品分开装，装有菜品的储存器送到各个管理人员的手上，装有食材的储存器则随身带着。 他听说了辛巴不肯吃饭，心里也着急，但那日过后，城堡戒严，连出门都时时刻刻有人盯着，加上厨房的管理权被全部收了回去，他不敢冒险把食材拿出来做菜。 现在食味居和联邦军校那边已经断了好几天的供应，他只能拜托菲洛特出面解释，说师父要在城堡暂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食材由他们自己购买。 那些管理人员私底下消息灵通，都猜到国宴大概出了什么意外，又有菲洛特身份的威慑，就算心有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才算勉强应付了过去。 86 彼此之间都是熟人, 又有菲洛特混插打科，以及辛巴时不时卖个萌活络气氛，这顿晚饭吃得很愉快。 顾橙子吃了个半饱, 打算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再悄咪咪补个夜宵。 回房路上，她绕道去找了一趟查德, 把一个储存器交给他, 叮嘱道：“这段时间可能还是要辛苦你了，戒严的情况一天不结束, 每天供应的菜品就得由你亲自送到几个主管的手上。” 查德点头，一脸慎重：“师父, 您放心, 菜在我在，菜亡我亡！” 顾橙子无语了一下：“……那倒不必。” 这个徒弟她还是挺满意的, 为了几盘菜牺牲性命不值得。 “另外，你告诉他们一声，未来半个月, 食味居所有菜品一律打八折, 算是我们断供那几天的赔礼道歉。” 查德继续点头，然后顿了顿, 欲言又止：“那……” 顾橙子摸了摸辛巴的小脑袋，抬眼见他这副表情，奇怪地问了句：“怎么了？” 查德迟疑道：“师父，那您还回食味居吗？” 虽然城堡里佣人成群, 事事有人帮他做好, 对他也很客气, 但他还是觉得不太自在, 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原以为师父等回来了，就能一起回食味居了，可今天看到王储殿下对师父的态度，似乎是他异想天开了？ 顾橙子却不懂他问这话的意思，莫名其妙道：“废话，当然回啊，你不想回去？” 这几天在城堡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舍不得走？ 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到别的了。 查德见师父误会了，赶紧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有，我早就想回去了。” 只是不知道您还能不能回去了…… 后半句话他没敢说，因为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转角冒了出来，正慢悠悠朝这边走来，姿态甚是清闲懒散。 路过两人身边时，他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真巧啊，你们在聊什么？” 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带了一丝疑惑。 顾橙子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转头，脑袋险些磕在他下巴上，辛巴也跟着不满地嗷呜了一声。 她后退半步，小声埋怨：“你走路没声音么。” 哈里斯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你自己聊得太投入没听见，还好意思赖我？” 顾橙子被噎了一下，她刚才的确没太注意周围的动静，他要是不出声，她恐怕还不知道他已经走到身后了。 于是她没接话茬，而是问：“你怎么来了？” 哈里斯：“准备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恰好路过。” 他态度坦然，眼神干净，丝毫没有心虚的迹象。 查德一时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如他所说，意外路过。 顾橙子倒是没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她来过几次城堡，隐约知道书房的位置，从这条路走的确会近一些。 “这么晚了，你还去书房？” 今天这顿晚餐吃得时间有点长，饭后又聊了会儿天，眼下都快九点了，该洗洗睡了吧。 哈里斯嗯了声，神情透着显而易见的疲倦：“离开好几天，政务积压到一块了，得熬夜处理掉一部分。” 说完，直勾勾看着顾橙子，似乎在等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氛围。 查德忽然感觉自己成了多余的那一个，受不了这古怪的氛围，脚步微微一动，有种想转身回房的冲动。 辛巴也老老实实地缩着不动了，大眼睛里带着好奇的神色，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顾橙子不是傻子，心里多少有点明白他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回应，但她沉默了片刻，还是没如他愿：“嗯，政务要紧，你赶紧去吧。” 哈里斯眸色沉了沉，定定地看着她。 他心头腾地升起一股烦躁，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他很不舒服，甚至还有几分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查德察觉到他身上气息的变化，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原地消失，省得被夹在中间当肉夹馍。 半晌。 哈里斯收敛起眼中的情绪，恢复如常，只是语气还带着一丝生硬，丢下一句：“你早点休息。”，便兀自走了。 顾橙子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他向来将真实情绪掩藏得很好，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永远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这次当时查德的面，连话都不愿多说就走了，可见气得有多狠。 查德担心地问：“师父，殿下就这么走了，您会不会有事？” 嘴上这么说，内心却十分佩服顾橙子，敢这么不给王储面子，硬生生把人给气走了，他师父绝对勇气可嘉。 顾橙子瞥了他一眼：“你看我像会有事的样子？” 查德顿了顿：“……是不太像。” “那不就行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等事情一结束我们就回食味居。” 查德应了声好。 顾橙子抱着辛巴心不在焉地往回走，脑子里总是想到刚才哈里斯负气离开的画面。 没想到她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开出一朵桃花来。 这是她前二十五年从未有过的体验。 可重点是，这朵桃花的身份实在太高，她就算喜欢，也不敢伸手去摘，怕被旁边守候的一大群蜜蜂给叮个满头包。 她不想成为全宇宙女性的公敌，更不想成为全网嘲讽的对象，何况她身上还背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根本经不起查证，一旦有人人肉，分分钟被扒个底朝天。 即便哈里斯现在喜欢她，愿意相信她，不作过多追问，可心里的疙瘩始终存在，时间一长，就会成为一把钝刀子，慢慢消磨掉两人之间的感情，到时候她毫无退路可言。 顾橙子不敢冒险。 她想再等等，等她将所有的隐患都消除了，有了自保的资本，如果他还肯接受她，她就为他试一试，哪怕成为全民公敌也不要紧。 顾橙子叹了口气，怀里的辛巴似乎知道她心情不好，软绵绵的肉垫在她胳膊上轻轻拍了两下，有种安抚的意味。 她慢吞吞晃回了房间，刚想开门，却发现不远处站了一个人，正笑吟吟看着她，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辛巴也看见了那个人，兴奋地探出身子，朝他嗷呜一声。 顾橙子愣了下，把不安分的小白虎摁回怀里，走了过去：“晚上好，劳森先生。” “晚上好，顾小姐。”劳森微微一笑。 他等了有一会儿了，原本是算好时间，饭局一散场，他就过来，结果还是来早了。 他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面容慈祥，而后看着顾橙子，道：“辛巴很调皮吧。” “还好，只是吃饭的时候闹腾点，还喜欢挑食。” 劳森想到前几天闹绝食的儿子，嘴角含了几许无奈：“其实兽族幼崽大多不怎么挑食，荤的素的都吃，我也没想到它会这么与众不同。” 说与众不同都是好听的了。 劳森很给面子，没有把儿子说成是“难搞”。 顾橙子哈哈笑了两声，有些底气不足。 万一劳森知道这挑食是她惯出来的，怕是没这么平静了。 谁知下一句，她就被打脸了。 “不过它好像对你做的美食情有独钟，这些天你不在，它都不怎么爱吃饭，有一次干脆把饭打翻了，只喝了几口水。” 顾橙子更加心虚，磕磕巴巴道：“……是……是吗。” 劳森假装看不出她的紧张，不答反问：“听说食味居最近有开分店的打算？” 顾橙子嗯了声：“之前是有，现在么……” 她想到自己空荡荡的钱包，苦笑道，“可能需要往后推迟一段时间。” 一朝回到解放前，她如今穷光蛋一个，想重新存够开分店的钱，大概得花大半年时间。 “我想不必推迟了，你救了我的儿子，化解了人族和兽族的矛盾，我理应送一份谢礼。 ” 劳森郑重其事道，“在此，我以白虎族族长的身份，诚挚地邀请食味居进驻兽族星域，所有费用包括税收、店面、装修，都由白虎族承担，终生有效。” 顾橙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劳森担心她不同意，继续增加砝码：“当然，这也是为了辛巴着想，你养了它这么久，已经有了感情，就算我带它回去，它也不一定会开心，而且它喜欢你做的菜，所以我希望食味居能够在兽族星域开分店，这样以后你想去看它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去，它也可以经常过来找你。” 不可否认，顾橙子被这番话说动了。 她看了看辛巴，见它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两只小耳朵一抖一抖的，憨态可掬，还是没能拒绝劳森的邀请，答应了。 劳森眼中笑意更深，伸出一只手来：“那，合作愉快。” 顾橙子握住那只手，笑道：“合作愉快。” 辛巴举起一只小爪子，啪叽一下按在了顾橙子的胳膊上，似是在回应两人：“嗷呜！” …… 谈妥了一桩生意，劳森便走了。 他把辛巴留了下来，告诉顾橙子他还会在人族多待几天，这几天辛巴就跟着她，正好不用再操心吃饭的问题，让他清闲两天。 顾橙子听得直想笑，忍不住在辛巴的梅花垫上捏了捏。 而与此同时，书房里又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87 哈里斯进门时煞气冲天, 走路速度极快，从凯恩和希尔身边路过时带起了一阵劲风，一张俊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四个大字。 任谁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干的，只管点火不管灭火, 太不厚道了。 希尔和凯恩默默对视一眼, 打着眉眼官司, 都在催对方先开口。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哈里斯冷冰冰的嗓音响起：“说吧，都查出什么了。” 希尔毫不犹豫出卖兄弟：“殿下, 凯恩有新发现。” 凯恩：“……” 哈里斯目光落在凯恩身上。 凯恩心里把希尔骂了个狗血淋头, 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拿出一个黑色匣子放到哈里斯面前，道：“这是在怀特子爵储存器里发现的，里面放了几块玉石，还有一份亲子鉴定书。” 这亲子鉴定书藏在底部的夹层里, 位置十分隐秘, 如果不是他习惯性敲了敲匣壁，听出声音不对劲，恐怕还发现不了。 匣子有指纹和人脸两道锁, 一旦被暴力破开或者其中一个密码不对，自毁装置就会启动，爆炸的威力足以将整栋别墅夷为平地。 装匣子的那个储存器被藏在主卧阳台的一个盆栽里，凯恩找到后，没跟怀特子爵说, 直接趁他不注意敲晕了他, 拿到了指纹和人脸信息, 否则就凭怀特子爵那个执拗阴险的性格，肯定会想方设法毁了匣子，让证据就此消失。 哈里斯掀开盖子。 五颗大小一致、通体碧绿的玉石整整齐齐摆成了一排，颗颗圆润，色泽剔透，周围还铺了一层厚厚的拉菲草，将每一颗玉石都保护得很好，没有半点磕磕碰碰。 他随便挑了一颗，拿在手上细细摩挲，触感温凉，细看之下，连瑕疵都很少。 “亲子鉴定书上证明怀特子爵和索伦森为亲生父子关系，我查了一下医生签名，结果这个人并不存在，各大医院也找不到这个人的就职信息。” 哈里斯一边听凯恩汇报，一边研究那几块玉石。 刚才打开匣子的那一刻，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散发了出来，也许是之前已经被打开过一次，残留的味道很淡，不仔细闻几乎都闻不到。 不过淡归淡，他倒是知道这东西从哪儿来的了。 之前在古堡房间里他见过一把玉梳，那个材质和这几块玉石看起来很像，应当同出一源，只不过玉梳用的是边边角角的石料，杂质更多一点，没这么干净通透。 应该是索伦森送给那位老怀特夫人的，就是不知为何被人中途截了胡，反而成了威胁他儿子的证物。 他看了一会儿，把玉石放回去，又拿起卷成筒状的亲子鉴定书。 最有价值的内容就是那四个字——“父子关系”，以及下方龙飞凤舞的签名，剩下的都是公式化的报告。 哈里斯随意扫了两眼，也给扔一边去了。 这种东西，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在正规医院做，多半是哪家没挂牌的私人医生，甚至可能是虫兽两族的医生，范围太大了，想查清楚无异于大海捞针。 希尔察言观色，试探性问了一句：“殿下，还接着查吗？” 哈里斯思索了片刻，摇头：“暂时收手，等虫族那边传来消息再说。” 话虽如此，其实那幕后之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能做到这些的，无非就一个人。 希尔有些憋屈，咬牙切齿道：“可恶，又让他逃过一劫。” “急什么。”哈里斯笑了笑，眼底掠过一道凌厉的暗光，“等有了证据，他想跑都跑不了。” 事实证明，他从来不讲没把握的话。 两天后，格罗佛从遥远的诺米那星球发来消息，虫族女王已死，他在她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份机密文件，内容是关于黑市的。 哈里斯一行一行看完文件内容，眼神渐渐沉了下去，脸色难看得吓人，周身萦绕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视频里的格罗佛见状，嘴角噙了一抹玩味的笑，支着下巴打趣道：“没想到吧，这位公爵本事可大的很呢，连国王都瞒过去了，再过几年，说不定人族的江山就要易主了。” 他说话一向不着调，哈里斯懒得接他话茬，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现在虫族的军火有多少？” 此话一出，格罗佛瞬间没了笑容。 他警惕地盯着哈里斯：“你想干什么？” “索伦森这些年送去虫族的钱，最后全用来买军火了吧？” 格罗佛没啃声。 既不反驳，也不肯定，过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甩出一句话：“这是虫族和索伦森之间的事情。” 最初虫族女王和索伦森达成的交易其实很简单。 索伦森通过打劫旅行舰和绑架贵族来筹集大量资金，然后送给虫族女王买军火。 虫族女王则负责保驾护航，不让他们被其他两族抓到。 几十年来双方合作十分友好，源源不断的钱送到虫族女王手上，索伦森也得以继续逍遥法外。 按理说虫族女王违背了三族的约定，这些钱应该物归原主，但如今虫族女王已死，陈年旧事掰扯不清楚，哈里斯也不想浪费时间打口水仗。 “之前的事情我不追究。” 他掀了掀眼皮，果然看到格罗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道，“我想追究的是后面那批军火。” 格罗佛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他抽了抽嘴角，不太情愿地问：“……伍德公爵买的那批？” 哈里斯挑眉：“还不算笨。” 格罗佛差点被气了个仰倒，冷哼一声道：“你说话这么难听，难怪人家姑娘不喜欢你。” 他在人族的时候可是打探清楚了，国宴那天站在他身边，后来和他一起跌进虫洞的姑娘是他心上人，可惜同生共死有什么用，人家似乎还没答应他的追求。 这下轮到哈里斯笑不出来了。 他冷飕飕的眼刀子扎向凯恩和希尔。 两人果断低下头装死。 他们表示很冤枉，这分明是格罗佛自己猜出来的，他们可没说一个字。 但凡那天下午在场的，都目睹了那天殿下奋不顾身去救人的一幕，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只是不敢摆在台面上说而已，谁想到今天来了一个不怕死的，当着男主角的面就把那层遮羞布给掀了。 这头噤若寒蝉，那头格罗佛还在雷区反复蹦跶：“不过我昨天刚听布卢姆说，在索伦森的军舰上，你们两个的关系突飞猛进啊。” 他啧啧两声，神色暧昧：“看你平时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居然连人家睡觉都不放过，非得在怀里抱一个晚上。抱就抱了吧，天一亮又给人家松开，怂成这样，真给我们男人丢脸。” 哈里斯额角青筋直跳，终于忍无可忍：“总而言之，那批军火是人族部队的后备物资，买卖不合法，你记得还回来，钱我会让人打给伍德公爵，就这样，挂了。” 说完，直接按下电源按键，模拟人像虚影一闪，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 哈里斯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向希尔和凯恩：“证据有了，知道该怎么做了？” 凯恩颔首，又问：“殿下，黑市需要封锁吗？” “不用，那里已经形成秩序了，每天来往的人太多，这次动静不能闹得太大。到时候派人接管高层，查清楚底下还有多少违规的事情，一并处理了就行，其他的按照原样来。” 威尔曼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把黑市管理得还算有秩序。 这样一个地方，存在有存在的合理性，一些罕见的物品在正常市场上的价格太低，主人不满意，就放到黑市卖，往往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况且，听说联邦军校有很多研究员都喜欢在黑市做交易，他们研究的东西千奇百怪，正常市场上很难找到，在黑市倒是经常有意外收获。 哈里斯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莱西教授实验室看到的培养皿，他至今没弄清楚培养皿里那些果子是从哪儿弄到的，现在看来，黑市的可能性很大。 等这阵子忙完，他抽空去看看实验进展到哪一步了，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惊喜。 顾橙子在城堡住了好几天，每天不是带着辛巴到处玩，就是在房间里睡觉发呆，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至于哈里斯，大概是被她气得狠了，又或者是真的有事忙，反正一连几天不见人影，也没再从她房前经过。 到了第五天下午，她正抱着辛巴在后花园玩，希尔突然来找她。 “小顾老板，明天城堡就解封了，殿下让我来问我，你打算回食味居吗？回的话，我送你。” 顾橙子给辛巴挠下巴的手一顿：“解封了？” 希尔点头，脸上带着一抹轻松之色：“是啊，该抓的人都抓到了，就差最后的审判，那些媒体就算出去报道也无所谓了。” 起初封锁城堡，一方面是为了防止那幕后之人趁乱下黑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赌住那些媒体的嘴，万一消息泄露了出去，引起国民恐慌就不好了，再者还容易打草惊蛇，让幕后之人有了戒心。 88 “你们抓到的那个人是谁？”顾橙子有些好奇。 她想知道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这么丧心病狂, 害得她好几次九死一生，差点死在外星球回不来了，现在还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 希尔面露犹豫, 没说话。 顾橙子非常善解人意，笑吟吟道：“如果实在不能说就算了，我也不是很好奇，就是随口一问。 希尔迟疑了一秒，想到殿下并没有嘱咐他不能对外说，何况这还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王储妃, 应该没什么问题，便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反正等那些媒体被放出去了，所有人都会知道, 让我捋捋头绪，我干脆从头到尾给你讲一遍。” 顾橙子看他一眼，见他的确没有为难的样子, 才放心听起来。 整件事情牵扯了四方利益，分别是虫族女王、索伦森海盗、豹族族长朗费罗和威尔曼公爵。 当年弗拉维奥上位后，对世袭贵族的打压越来越厉害，贵族的权力逐渐收拢于王室, 引起了相当一部分老牌贵族世家强烈的不满，不过他们忌惮于弗拉维奥的手段和奥斯汀家族的势力，始终隐忍不发。 直到三十年前，威尔曼野心渐增，有一次晚宴, 碰巧几个家族族长都在场, 他便隐晦地提出了想要扳倒王室的念头。 他很聪明, 知道弗拉维奥时刻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找的都是一些走下坡路的老牌世家，有一定的底蕴和实力，却不至于掣肘他，反而能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人力财力物力。 威尔曼虽然野心勃勃，却也有自知之明，单凭他们几个的实力，想要扳倒已经大权在握的王室根本不可能，他需要找外援，于是同样野心勃勃的虫族女王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主动找上虫族女王提出合作，承诺事成之后，会将五十颗人族星球拱手相送。 五十颗人族星球，几乎相当于十分之一的人族星域，虫族女王当然动心不已，但彼时伍德家族的老祖宗还活着，虫族女王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就告诉威尔曼，她可以提供军队，但装备武器必须由威尔曼负责解决，价格就按照市场价算，双方各不吃亏。 威尔曼斟酌之后答应了。 威尔曼家族繁衍千年，姻亲关系遍布整个人族星域，在部队里当兵的也不少，想弄到武器很容易，可问题在于，怎么将这些武器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到虫族去？ 而他想到的解决办法，便是黑市。 暗地里打造一套全新的市场秩序，只要规模够大，交易订单够多，交易种类够丰富，那么武器就不会很显眼了。 他花了整整半年时间，将黑市打造成型。 前期黑市来往的商客并不多，他也没操之过急，而是稳步建立起一套相应的规则体系，后来人渐渐多了起来，冒出几个不守规矩的，他正好拿来杀鸡儆猴，树立起黑市的公信力，让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前往黑市进行交易。 黑市规模扩大到一定程度后，威尔曼就开始有计划地往虫族运送武器了。 他性格素来谨慎，担心部队一次性少太多武器会引起怀疑，所以每次只运一小部分，运完间隔几个月，再运第二部分，长此以往，积累的武器数量十分可观。 不过这些武器他虽然分批运了出去，却没直接交到虫族女王手上，他固然迫切地想要扳倒弗拉维奥，可骨子里流的还是人族的血，对虫族女王并不完全信任。 他跟虫族女王说，等有一天，你真正准备好发动战争了，这些武器会在半个月前送到虫族城堡内。 虫族女王当然清楚他的心思，同样的，她也不太信任威尔曼，便借机要求参与到黑市的管理中。 威尔曼哪儿肯放弃自己的蛋糕，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虫族女王就退了一步，说要在黑市委员会占据一列席位，不管事，但权力必须仅次于主席。 她让威尔曼别着急，回去慢慢考虑，考虑清楚了再谈要不要继续合作的问题。 …… 顾橙子听到这儿，肯定道：“威尔曼同意了。” 如果他当时没同意，就不会有今天这一系列事情了。 “岂止，不仅同意了，还千方百计把其他几个家族族长弄死了，自己成了黑市真正的主人。”希尔眉头紧皱，恨铁不成钢道，“亏他还是堂堂公爵，居然去跪舔虫族，暗害同族，真不嫌丢人。” 顾橙子没搭话，只问：“那后来呢？” 希尔被这一问打岔，很快忘了之前的愤愤不平，又说了起来：“后来就牵扯到索伦森了。” 尽管虫族女王很有钱，但还不足以支付数量如此庞大的军火，可惜虫族几位老祖宗没死，尤其是伍德家族的老祖宗，最看不惯虫族女王的野心，经常有事没事敲打她，偏偏伍德家族又最有钱。 虫族女王不敢动伍德家族的钱，只能找别人帮她赚钱，而这个人就是索伦森。 至于威尔曼这边，他在人族孤立无援，许多事情伸不了手，自然也找了个得力帮手——怀特子爵。 “威尔曼知道怀特子爵和索伦森是父子关系，手上还有确凿证据，他捏着这个把柄，威胁怀特子爵替他做事，之后还挟持了怀特夫人和几个孩子，防止怀特子爵把他供出来。” 希尔想到之前怀特子爵死活不肯供出幕后主使，扯了扯嘴角，讽刺一笑：“难怪别墅里空荡荡的，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人，弄了半天是被人挟持了。他为了取得虫族女王的信任，不惜坑杀五万士兵，我原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在乎的东西了，没想到对妻子儿子倒是真心实意，真是可笑。” 他确实受了威胁，可心里未必不情愿，从当初杀死老怀特一家就能看出来。若是他一直安安分分做个子爵，说不定现在家庭幸福，生活美满，哪会落到这步田地。 希尔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国宴上那声‘黑洞’还是他喊的呢，就为了混淆视听，好让那些媒体出去报道，制造恐慌。好在王后殿下先一步封锁了城堡，控制住了那些媒体，他的目的也没能达成。” “再后来便是白虎族少主失踪一事，其实也是这两人策划的。” 说到这里，就得提到兽族的两个帮凶——豹族族长朗费罗和金虎族族长鲁伯特。 伍德家族的老祖宗死后，虫族女王的野心逐渐显露出来，她一面希望打败人族，占领人族星域，一面又希望将损失降到最小，便把主意打到了一向深居浅出的兽族身上。 她调查了兽族各族之间的关系，最后选定了朗费罗和鲁伯特，这两人都和劳森有恩怨，并且不甘屈居于人后。 有弱点、有欲望的人往往最容易受诱惑，更何况借他人之手除去一个敌人，自己也不会沾上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金虎族和豹族关系不远不近，平时没事很少凑到一起，谁能想到为了干掉兽王和劳森，两族竟然会暗中联手，甚至不惜勾结外族。 恰逢白虎族少主即将出生，两人一合计，打算在庆功宴上动手。 朗费罗在宴会上带人拼命给劳森灌酒，牵制住他的注意力，让他无心兼顾其他，鲁伯特则趁机偷走小白虎，连夜送了出去。 虫族女王将小白虎放到黑市拍卖会上挂牌，声称要对外拍卖，意在引起劳森对人族王室的恨意，因为不少人都猜测黑市的主人就是弗拉维奥国王，即便不是，和人族王室也是关系匪浅。 希尔说得口干舌燥，顾橙子顺手从旁边的石桌上递了杯水过去。 石桌上零零散散摆了很多吃的喝的，她刚才一边带辛巴玩，一边在帮它准备未来半年分量的小零食。 她虽然不知道劳森什么时候离开，但索伦森已经伏法，尽早准备起来总是没错的，省的忙中出错，遗漏了几样辛巴爱吃的。 希尔一口气喝了半杯水，才感觉解了渴，跟顾橙子说了声谢谢。 顾橙子回了句没事：“那你们查过辛巴出现在沧澜山脉的原因吗” 威尔曼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把小白虎弄丢了？这可是他们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希尔眉头皱得更紧，脸上露出几分思索之色：“查是查过，就是没查出来。我们这几天一直待在黑市里，几乎把黑市查了个底朝天，结果毫无发现，殿下为这事儿，上午还特地去审问了威尔曼。” 顾橙子听见“殿下”二字，愣了愣，问：“有没有问出什么？” 希尔抬头看了眼顾橙子，欲言又止。 刚才殿下其实是想自己过来的，但走到一半，又莫名其妙转身回去了，换了他来，他就大概明白这几天殿下心情不好的原因在哪儿了。 可感情这种事情，讲究顺其自然，他一个下属，也不好总掺和进去。 希尔心里默默叹息一声，还是忍住了，老老实实回答顾橙子的问题：“只能算是问出了点眉目。” 顾橙子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威尔曼说他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当时小白虎在拍卖会后台的一间房间关着，除了有一个小窗口用来送水送饭，门从未打开过。另外，房间里按了三处监控，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他是忽然有一天察觉出监控不对劲，才跑进房间一看，发现小白虎不见了。” “他说他事后调查了，那段时间整个黑市的系统都被人黑了，有人篡改了他的权限，掉包了监控画面，所以从监控中看，小白虎还在房间里，实际上早就跑没影了。” 89 90 哈里斯顶着王储的光环出生, 从小就知道自己背负的责任，所以无论是学业还是政事，他都尽力做到最好, 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即便是对他要求最苛刻的老师, 也挑不出半点错来。 人生前六十四年, 他过得顺风顺水, 直到遇见她，才终于尝到挫败的滋味。 偏偏感情的事和其他事又不一样，在这方面，他还是个新手, 完全没有经验, 只能凭感觉去慢慢摸索，有时候一不小心就走了弯路。 那天他确实是意外路过，那条路是从餐厅去书房最近的路线，需要穿过一小片客房区域, 没想到会刚好碰见她和查德在说话。 当然，他凑过去横插一脚也是存心的，大晚上两个年龄相仿的孤男寡女单独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哪怕是师徒也不行！ 这个想法要是被顾橙子知道了, 肯定得骂他一句双标狗, 再说了，当时辛巴明明也在场，虽然它还小, 不太懂人情世故, 可难道因为它小就要被忽略吗？ 不过哈里斯肚量还没这么小, 顶多心里有点不舒服, 况且他现在也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说话没底气 ，相比之下，他更生气的是顾橙子三番两次逃避的态度。 所以那天她又一次当起了缩头乌龟，他特别不能理解，一时怒上心头，扭头就走了。 那晚，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开始思绪翻滚。 他想，要不就算了，何必给自己找气受，以人族王储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不是非她不可。 结果第二天起来，看见镜子里那个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的男人，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行！他不认输！ 要是就此放弃，他绝对不甘心，与其这么不明不白地耗着，倒不如索性问个清楚。 如果是因为不喜欢、没感觉，那他没什么好说的，痛痛快快放手，按部就班找个合适的女人来当王储妃，如果不是，总得有个让他死心的理由。 也许是他固执，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想求个圆满的结局。 …… 想明白了，哈里斯不再犹豫不决，开门见山问：“为什么要躲着我？” 他深沉凌厉的目光就像一颗颗钉子，把顾橙子牢牢钉死，让她无处躲闪，只能硬着头皮和他对视。 “你想多了，我没躲着你。”顾橙子装傻，末了，还偷换概念，补充了一句，“我要是躲着你，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哈里斯板着一张脸，自动过滤她这些鬼话。他今天来目的明确，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绝对不会再让她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于是，他说：“你知道我说的意思不是这个。” “那你什么意——” 还没说完，他直接打断了她剩下的话：“喜欢你的意思。” 顾橙子：“……” 心脏像是被一头小鹿撞了一下，开始怦怦跳个不停。顾橙子睁着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脑子里空白一片。 他这是在……告白么？ “大概是以前过得太顺风顺水了，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讨那个人的欢心，经常弄巧成拙，与预想的结果背道而驰。” 他表情严肃，说话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口吻，“之前我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在很多事情上忽略了你的感受，让你被迫接受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那是我的错，造成的后果我会承担，以后我也会一点点去改，一点点去弥补，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判了我死刑。” 顾橙子本来还挺感动，结果听到最后一句，实在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揶揄道：“怎么？判你死刑你还委屈？” 哈里斯看着她嘴角上扬的弧度，面色微微凝滞。 这么庄严的时刻，他一本正经地忏悔和告白，这个女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刚刚生出的一点愧疚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里斯下颚绷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吭声了。 顾橙子心里笑个不停，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道：“放心，我也喜欢你，怎么舍得判你死刑呢？” 尽管是哄孩子的语气，哈里斯却在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认真。 她没在开玩笑。 脖子上架着的刀仿佛在这一刻撤了回去，哈里斯感觉到身体里冷冰冰的血液忽然有些沸腾，叫嚣着愉悦的心情，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滚烫。 然而还没等他心情平复下来，下一秒，乐极生悲。 “只是相应的，我没办法给你肯定的答复。” 哈里斯神色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怔怔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发现这个时候的她，眼中除了坚定和绝然，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态度冷静得让人无所适从。 她依然没开玩笑，无论是之前那句，还是现在这句。 顾橙子直视着他，笃定道：“哈里斯，你派人查过我的身份，我说的对不对。” 食味居横空出世，偏偏白虎族少主也出现在那，任谁都会起疑心，何况当时和她并不熟悉的哈里斯。 哈里斯也没否认，沉默着点头，神情晦暗不明。 顾橙子撇开视线，不去看他，自顾自说着：“那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我不在乎。”哈里斯眼底涌动着风云，“就像你之前说的，我若是在乎，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如果你觉得是缺了那张身份证，我帮你办。” 顾橙子摇了摇头，永久身份证她已经办好了，现在需要解决的不是身份证的问题。 她心平气和道：“就算你不在乎，可别人会在乎，国王陛下和王后殿下会在乎，那些对你寄予厚望的大臣会在乎，整个联邦帝国的国民更会在乎。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当王储妃，以后甚至可能是王后，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谁都无法放心。” “而且最根本的问题，不在于那一张身份证。” 而是她身后的系统——007。 自从昨天希尔提到威尔曼在黑市系统中的权限被更改，她才恍然明白过来一件事，与其说她是误打误撞参与到了这一系列的变故中，倒不如说这一系列的变故是因她而起。 当初若非007的提醒，她根本不会发现藏在树上的小白虎，也正是那一次，令她彻底被卷入到三族的矛盾中。 再仔细想想，或许更早一些，从她穿越第一天，遇见的那一只虫族侦察兵起，就已经不知不觉走进007的连环套中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坦然一笑：“哈里斯，其实最不放心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我自己，我连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都没弄明白，怎么敢答应你呢？” 一室静谧。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哈里斯垂下了眸子，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看的眉宇被额间几缕碎发遮住，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顾橙子见他不说话，心中有数，起身，理了理衣服，打算先一步去帮他开门。 他的房间不在这，谈完话就该离开了。 谁知前脚刚刚抬起，那边沙发上的人倏地站了起来，然后大步朝她走来。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她面前，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沉着声音问：“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顾橙子迟疑了一下，当然喜欢，刚才的潇洒有一半都是假的，那是她为数不多的理智盖过感情的时刻。 她点头，言简意赅：“喜欢。” “既然如此……” 他紧皱的眉眼霍然舒朗起来，似是有了决定，深邃的眸子里染上一抹飞扬的神采，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放到顾辰子面前，掷地有声，“那我们就试试。” 顾橙子心头一震，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眼底凝聚着顾橙子从未见过的深情：“按照五百岁的寿命算，前六十四年我已经送给这个国家，以后的四百三十五年我也送给它，只留下未来这一年给我自己。” “一年的时间，我们一起想办法把问题解决，若是一年后你还有顾忌和犹豫，那就分开，若是没有……” 他勾起唇角，漾开浅浅笑意，一字一字清晰地说，“你就留下，老老实实当我的王储妃。” 恍惚间，顾橙子记起不久前，他曾在索伦森古堡里抱着她说过一句话。 那时他声音太小，她没听清。 现在想想，大抵是同样的一句话吧。 顾橙子低头看着那双朝自己伸来的手，眼前仿佛缓缓打开了一扇大门，而大门对面，通往另外一个从未探索过的新世界。 良久。 她抬起手，轻轻放了上去。 温暖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的那一瞬间，心里似乎有一块大石头悄然落地。 她仰头再次看向那个人，他的眼睛里溢满了喜悦之色，不复往日的沉稳从容，脸上终于有了属于年轻人的朝气蓬勃感。 原本有些茫然的心情骤然变得明朗。 她想，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顾虑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还年轻，未来还有几百年要活，任性一次也无所谓。 顾橙子戳了戳某个系统，在心里笑眯眯地问了一句：【你说对不？我亲爱的007。】 【007：……】 ※※※※※※※※※※※※※※※※※※※※ 感谢在20200812 03:15:14~20200814 01:2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狗熊擦过屁屁的小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1 次日天一亮, 太阳刚从东边冒了个头，顾橙子就收拾好行李，打道回府。 负责送她的由希尔变成了哈里斯。 早早等在飞行器旁的查德看见这两人并肩走来, 皱了皱眉,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明明昨天还在冷战, 这才过了一晚上就和好了？ 而且这气氛……是不是太融洽了点？ 哈里斯本来偏着头在听顾橙子说话，余光一扫，意外瞥见查德诧异的表情, 心情莫名愉悦了几分，连带着嘴角抑制不住地开始上扬。 顾橙子正和他说过段时间要去一趟兽族的事情，忽然发现这人神色有些不太对, 像是一个偷吃糖的孩子，浑身散发出一种得意洋洋的气息，似乎高兴过头了。 她迟疑了一下, 怀疑地问：“……哈里斯，你在听我说话么” 哈里斯立刻回过神，像是被召唤的大型犬, 认真点了点头：“在听。” 顾橙子定定看了他两秒, 决定放过他这一次, 继续刚才的话题：“分店的装修、招工和运作都需要有人盯着，所以我可能会在兽族多待一段时间。” 哈里斯：“大概多长时间？” 顾橙子想了想, 不确定道：“两三个月吧。” 哈里斯：“……” 哈里斯笑容一垮, 脸上顿时没了表情。 一年才十二个月, 她去兽族一待就是两三个月？ 哈里斯觉得自己地位堪忧, 居然被一只牙都没长齐的白虎幼崽骑在了头上, 这滋味简直一言难尽。 他承认, 他嫉妒了, 但他不能说，只能委婉地问：“不能早点回来？” “看情况，兽族那边我没调查过，不太清楚他们对人族食物的接受度。如果接受度高的话，食味居想要打开市场就没那么难，也许能早点回来。” 听说很多兽族还保留着传统的狩猎模式，不是很喜欢人族的食物，这也是为什么007让她训练辛巴的狩猎技能，只有学会狩猎，才能更好地融入族群之中。 哈里斯闻言，却是一扫之前的郁闷，笑了起来：“这个倒不用担心，三族中，最重视吃的就是那群兽族，只要食味居味道不变，想要打开市场很容易。” 顾橙子扬眉，这种说法她还是头一次听到，和星网上说的刚好完全相反，便追问了一句：“为什么？难道有什么隐情？” “算不上隐情，误会而已。他们不是不爱吃人族的食物，单纯是因为兽族星域找不到好的厨师，一般厨师做出来的菜他们又嫌难吃，加上两族星域距离太远，做生意容易赔本，来往手续又多，久而久之，几乎没有人再愿意去兽族开饭店，谣言也就传了出来。” 哈里斯一边解释，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靠了靠，“像劳森那样老奸巨猾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个恩情就对一个人族敞开兽族的大门？更何况他还心知肚明，以后你跟我说不定关系匪浅，一旦人兽两族出现了政治上的分歧，食味居就是最好的眼线。” “我猜他之所以敢冒这个风险，一方面的确是为了报答你救辛巴的恩情，另一方面应该也是因为食味居的菜合他胃口。既然他给出了这么优厚的待遇，就说明至少现在他是真心邀请你去的，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未来食味居很可能会被卷入政治纠纷中，这点无论是劳森还是我，都无法给你百分百的保证。” 他神色越说越凝重，顾橙子却生不出一丝沉重的心情，她低头瞧了一眼那只鬼鬼祟祟朝自己伸来的爪子，抽了抽嘴角，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一直没吭声的电灯泡查德：“……”师父胆子真大。 哈里斯甩了甩手，一脸控诉地看着她：“我就牵个手……” 顾橙子斜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哈里斯无奈，只好委委屈屈地收回爪子，心里安慰自己，千万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查德此时已经麻木了。 都到这一步了，他要是还看不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眼睛就可以瞎了。 没想到师父还是个闷声不吭干大事的人，连给他找的“师娘”都是重磅级人物，失敬失敬。 …… 哈里斯将飞行器降落在食味居的后院。 顾橙子回来后，食味居重新有了食材供应，便恢复了正常营业。 此时食味居还未开门，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客人。 顾橙子打算今天上午在食味居视察一圈，下午再回联邦军校，毕竟现在那栋小别墅才是她的家，而且早几天已经让人送团团先回去了，虽然有咕噜在，但她还是不太放心，必须尽快赶回去。 哈里斯接下来还约了莱西教授，就没多耽搁。 临走前，他不忘把一份文件递给顾橙子：“这里面是顾灏的收养证明，还有一份财产转移书，你记得签字。” 说这话时，他看顾橙子的眼神都带了一丝感慨。 团团的父亲也是当初那场战争中牺牲的五万将士之一。 那时候谣言喧嚣尘上，所有人都在抨击晋源上将急功近利，却忽视了那五万士兵的安抚工作。抚恤金虽然全部发放了下去，可中间有没有出现纰漏，有没有被人抽了油水，事后又有没有送到应得的人手里，这些事情根本没有大臣关心和跟进。 若不是有她，团团这件事很可能会不了了之。 功臣之后，最后竟然沦落到流浪街头，哈里斯一想到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胸口顿时涌上一股郁气，恨不得把他们统统撸了，下一批更好。 顾橙子有些犹豫，轻声问：“这是团团的意思？” 哈里斯嗯了一声：“他自己提出来的，公证也做过了，签字起效。” 顾橙子不禁沉默下来。 威尔曼供认罪行后，顾橙子曾想带团团回一趟他原本的家，顺便用永久身份证把正式的收养手续给办了，再把被侵占的房子和财产一并讨回来，结果这个念头刚提出来，就被团团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年纪那么小的一个人，却一本正经板起了脸，说话带着一种老成持重的味道：“姐姐，你别去，我自己去。” 顾橙子一愣，问为什么。 他说：“妈妈以前跟我说，爸爸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我学习的榜样，我虽然还小，但我是个男孩子，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所以我要一个人去。” 顾橙子微微一笑，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就算是男子汉，也不代表所有事情都要一个人扛啊，不然这全天下的男子汉不是都得累死了？” 团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爸爸妈妈不爱麻烦别人，我也不想麻烦姐姐，我这次回去和爸爸妈妈说一声再见，以后就只当顾灏，顾橙子的弟弟。” 他顿了一下，把脑袋凑近顾橙子耳边，又小声补充道，“而且我想让哈里斯哥哥找个厉害的人给我当靠山，我可以回去欺负一下以前那些人，他们肯定不敢找我麻烦。如果姐姐去的话，他们回头找食味居的麻烦就不好啦！” 顾橙子一听就笑了，最后她斟酌再三，同意了。 如他所愿，哈里斯确实给他找了一个大大的靠山——菲洛特伯爵。 菲洛特当晚回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顾橙子还以为他把团团弄丢了呢，紧张了好半天，后来才听他解释，知道是那熊孩子人小鬼大，自己先回了家。 菲洛特也是无奈地笑了笑：“顾灏说他不喜欢住在城堡里，而且过几天辛巴就要走了，让你多陪陪辛巴，他先回去帮咕噜充电去。” ……咕噜明明自己会充电，用得着他一个小孩子帮忙？ 心里想是这么想，不过顾橙子嘴上没再说什么，因为她听得出来，团团前半句话应该是真的。 她唯一没料到的，就是眼前这份文件。 哈里斯见她望着文件出神，沉吟道：“你最好还是尽快签了，这里面涉及的财产数量不少，顾灏被赶出来，就是因为这些财产太过庞大，让很多人眼红了。” 幸好当时去的是菲洛特，否则单凭她一个人，无权无势，未必能把所有东西都要回来。 “如果你不想要，等顾灏成年后，再还给他就行了。”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办法了。 顾橙子叹息一声，接过文件，抬眸看他：“你一会儿不是还有事吗？赶紧去吧，别迟到了。” 话音落下，整整三秒钟，他跟被定身了似的，一动不动。 顾橙子脸上掠过疑惑：“……怎么了？” “要不……”他欲言又止，慢吞吞伸出一只手来，“牵一下？” 顾橙子：“……” 他固执地看着她，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 顾橙子看见躲在角落里的查德偷偷朝这里瞄了好几眼，脸色腾的涨红，把手往他温热的手心里一放，然后又飞快地缩了回来，嗔怒地瞪了一眼罪魁祸首：“行了，快走快走。” 哈里斯当然不满意。 那轻轻一放，仿佛蜻蜓点水一般，和他想象中的牵手完全不一样！ 他抿了抿唇，眉头紧紧皱起，气哼哼道：“刚才不算，下次重新来，我教你。” 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不同于之前生气时的背影，这次反而带了一股气急败坏的味道。 顾橙子哑然失笑，心情意外的不错。 哈里斯离开食味居，直接去了和莱西教授约定的地方。 一间位于沧澜山脉深处的研究所。 穿过一道道守卫森严的门禁，抵达研究所最核心的实验室。 此时，莱西正在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大男人埋头钻研着复杂的数据，两人偶有几句交谈，突然听见开门声，齐齐抬头望去。 待看清来人，莱西疲惫的脸上瞬间迸发出狂喜之色：“哈里斯，来得正好，快来看看！实验成功了！” 92 莱西说的实验就是上回培养皿里那几颗果子, 他一直在研究它们的种植技术，这段时间刚好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只要攻克最后的难题，实验就成功了。 这几天他连家都没回过, 成天泡在实验室里, 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胡子和头发乱得不成样子, 他也没空打理，邋遢得像是深山里的野人。 哈里斯走过去, 穿白大褂的男人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一个位置来，恰好能将培养皿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透明的玻璃罩里, 十几株绿油油的小苗乖巧地排成两排，有几株叶子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似是才浇过水不久，它们安安静静地待在土里, 就像一群初生的的婴儿, 茁壮成长着。 莱西很重视这些小树苗, 每天打起十二分精神用心照顾着，浇水施肥都是亲自动手, 旁边还摆了一台监测仪器，时时刻刻记录成长数据，稍有不对，便会发出警报。 “这些是苹果树的树苗，还在幼年期, 不过各项数据已经稳定下来, 等再过一段时间, 可以尝试移植到真正的土地上。”高大男人温声解释道。 哈里斯看着他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霍克先生。” “早上好，王储殿下，的确是很久没见了。” 霍克和哈里斯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十几年前的机甲大赛上。 彼时哈里斯越级参加高机机甲大赛，一路过关斩将，闯进决赛圈，按照这个势头，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夺冠，结果最后一场比赛，还是以微弱的差距惜败于霍克。 不过也不算委屈，霍克也是一位惊才绝艳的传奇人物。 他和哈里斯一样，属于年少成名，从小就在机甲上展现出超凡的天赋，进入联邦军校后，蝉联了好几届高级机甲大赛的冠军，论起经验，他要比哈里斯丰富得多。 只不过那一次机甲大赛后，他就退居幕后，转行做了研究员，再也没在赛场上出现过。 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时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霍克气质温和，看上去一点不像杀伐果决之人，可他一旦遇上自己感兴趣的事，就会陷入痴迷而疯狂的状态中。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点，他才能和莱西成为至交好友，两人志同道合，在这方面的性格又如出一辙，合作起来效率高于旁人，这些年有不少科研成果都出自他们二人之手。 …… 哈里斯仔细翻看了一遍所有数据，监测系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绘制一幅波动图像，从最初的起伏波动到最近的渐渐平稳，一目了然。 莱西亢奋不已：“照这个趋势下去，结出来的果实不仅会比市场上现有的更加饱满，数量更多，营养价值也会显著提高。等技术成熟了，所有食材都可以加以改进，也许还能嫁接出已经消失的蔬果品种。” 届时，这将会是全宇宙的福祉。 莱西越说越兴奋，大笑着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哈哈哈，多亏霍克弄到了这几颗苹果，才有了原始的基因序列，否则等我们自己研究出来，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霍克也很高兴，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笑意。 只有哈里斯看着那十几株新生的树苗，久久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顾橙子检查了一遍食味居的各项工作，心情很好地回了家。 查德还是留在第五区，经常在两家店之间来回跑，顺便开始招聘新的服务员和大厨，为未来去兽族开分店做准备。 顾橙子打算带一部分老人过去，让老人带新人，等生意稳定下来，新人也熟悉了工作流程，再把老人召回。 不过这就需要大量人手了，得提前开始前期准备工作。 回了家，一进门，客厅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等她换好鞋，转身关了门，楼梯上才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剩下最后三级台阶的时候，团团直接跳了下来，然后飞扑进顾橙子怀里，咕噜在后面慢吞吞跟着。 “姐姐！我和咕噜等你好久啦！” “主人，欢迎回家！” 顾橙子勾起嘴角，摸了摸团团的小脑袋，当然，她没有厚此薄彼，也同样在咕噜光溜溜的脑袋上摸了两下，才说：“谢谢咕噜，你们两个在家有没有听话？” 团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听了听了，我还带着咕噜把家里都打扫了一遍，现在可干净了。” 顾橙子闻言，随意环视了一圈，果然每个地方都一尘不染，沙发上的枕头靠应该也拆洗了一遍，又干净又整洁，连窗台上的花都换了新鲜的，在这个冬日里给人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 “嗯，不错，团团是个小男子汉了，晚上给团团做好吃的，咕噜也有奖励。” 两个小家伙顿时眉开眼笑。 顾橙子风尘仆仆，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朝正在和咕噜玩闹的团团喊了一声：“团团，过来，姐姐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团团眨了眨眼，听话地走了过去。 顾橙子拿出那一份还未开封的文件，抽出里面厚厚的一沓证明书，放在茶几上，表情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团团，姐姐接下来给你读一遍这些证明书，你要认真听好，听仔细，明白吗” 团团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还要给他读一遍，但还是点了点头。 顾橙子便开始读了。 她先抽出最上面的收养证明，一共五张纸，直接从标题开始读，遇到专业名词，就挨个停下来解释。 半个小时后，她读完最后一个字，重新抬起头，对团团说：“一旦签下名字，这里面所有的条约即可生效，你以后就是顾灏了，团团，确定要我签吗？姐姐把选择权交给你，你想清楚再告诉我。” 这还用想吗 团团很迷糊，却毫不犹豫道：“要。” “想清楚了签了就改不了了。” 团团重重地点头：“姐姐，签吧。” 顾橙子这才道：“好。” 她当着团团的面，在最后一页的署名处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换了另外一份财产转移书。 这份转移书才是重头戏，足足有十几页纸。 顾橙子拿在手上只觉得沉甸甸的，她缓了一口气，重复刚才的顺序，从头读了起来。 五套位于德古拉星球各区的房产，其中有两套别墅，一家娱乐公司的股份分红，和联邦银行里几千万的存款。 这些东西对于哈里斯那种身份来说，确实不算多，但对于第五区的人来说，绝对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尤其是股份分红。 当初购进股份的时候，那家娱乐公司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壮大，已经在德古拉有了很响亮的名气，市值翻了数百倍，旗下签了众多一线明星和网红主播，每年赚得盆满钵满。 这本来是团团爷爷留给儿子的，一直放在信托基金里，等团团父亲100岁时，便能每年定额提取。 谁想到团团父亲还没到一百岁就战死沙场，这些财产就落到了团团的头上，过几天还有一笔巨额抚恤金会打进去，算算契约时限，再过二十多年就可以提取了。 顾橙子花了一个多小时快速念完所有条约，着重强调了财产的部分，念完后先喝了半杯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才开口道：“全部都记清楚了？” 团团乖巧道：“记清楚了。” “那行，这些东西姐姐暂时替你保管，防止有些人心怀不轨，等时限到了，姐姐帮你单独开一个银行账户，每年提出来的钱就放在那个账户里。你成年后，我交给你，自己去取吧，到时候我会再做一次财产公证，再签一份财产转移书，物归原主。” 顾橙子想过了，这些东西是团团爷爷留给子孙后代的，其中还包括了团团父亲的抚恤金，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再者，钱她可以自己赚，往后食味居分店开起来，她更不缺钱了，何必和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呢？ 团团却明显犹豫了起来，眉头皱皱的，一张小脸上尽是纠结之色。 顾橙子就把道理掰碎了说给他听：“团团，你的心意姐姐已经收到了，姐姐很开心也很感动，团团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孩子，但这些东西是团团父亲用命换来的，姐姐不能拿。” 她笑了笑，打趣道，“而且你看啊，食味居很快又要开分店了，钱会越来越多，姐姐不会缺钱，这笔钱留着以后给团团娶媳妇，不是更有意义吗？” 团团的小脸一下子红了，脸颊浮现出害羞的红晕。 顾橙子看得好笑，这才多大点孩子，已经有娶媳妇的意识了。 “那、那姐姐要是缺钱了，记得跟我说，娶媳妇……嗯……不要紧的。”小家伙扭扭捏捏的，声音越说越小，脑袋几乎快埋到地上去了。 顾橙子不再逗弄他，含笑嗯了声，这才在财产转移书上签下“顾橙子”三个字。 她将两份文件重新收好，妥善放进空间背包里，让团团和咕噜一块玩去了，自己则坐在沙发上，敲了敲最近总是装死的007。 【顾橙子：007，事到如今，你是不是该跟我说实话了。】 93 94 半年后。 两架穿梭舰一前一后降落在德古拉星球的终点站。 顾橙子带着查德和团团跟着人流走出站台。 出了站台, 一阵阵酷暑的热浪袭来，让人心底不由生出一股烦躁之意。 她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四处望了一圈, 没找到熟悉的面孔, 便压低声音问智脑那头的人：“你到了吗？在哪呢？” “到了, 我没易容，那边人太多了，不方便过去, 在c7出口这等你。” 顾橙子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好。” …… 顾橙子刚抵达c7出口，就看见不远处的马路边停了一架熟悉的飞行器。 驾驶座的窗口处，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正在朝她招手, 示意她过去。 顾橙子点了点头，穿过马路，在舱门打开的一瞬间, 里头伸出一只长臂直接揽住了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那人稍稍一用力, 便把她整个人轻松捞了进去。 腰被紧紧禁锢住, 顾橙子吓了一跳, 有些慌乱地抬头，却直直撞进了一双氤氲着笑意的眼眸中。 这双眼眸的主人显然心情很好。 顾橙子也被他带得心情愉悦起来, 不过她还是压了压想要上翘的嘴角, 故作正经地看着他：“不是说好我一下旅行舰就要看到你人么？” 哈里斯像一只树袋熊似的抱着怀里人, 一头精心打理过的金发往后梳, 露出光洁的额头, 衬得五官越发精致凌厉, 英气逼人。 他听见顾橙子的问题,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经历，眉头微微皱起，开始跟顾橙子吐槽刚才路上被一个大臣拦下，然后非得请他去家里做客的事情。 他说完，冷哼道：“如果不是他拦着，我也不会来不及易容，真当我不知道他的司马昭之心呢。” “哈里斯哥哥，那个人有什么司马昭之心啊？”坐在后面的团团眨巴着眼睛，真诚发问。 他过两个月要开始上学了，这些天顾橙子找了一些故事书，想让他先认几个字，其中有一本书是顾橙子自编的，里面用简洁明了的语言写了很多她熟知的成语典故，团团看得津津有味，经常没事就抱在手里翻两页。 恰好前几天讲到司马昭之心，他便记住了，这会儿听见，免不了有些好奇。 顾橙子刚想给他解释，就听前面驾驶座的菲洛特笑道：“因为那个人根本不是想请你哈里斯哥哥去做客，而是想要他当女婿。” 哈里斯和顾橙子约定好，这一年时间暂时不对外公布关系，所以除了身边亲近的人，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哈里斯已经名草有主了，不少不知情的贵族们还打着将自己女儿嫁进王室的念头。 团团张大嘴巴，啊了一声，扭头问哈里斯：“是这样吗……” 哈里斯不太想回答，可看见团团疑惑的小眼神，想起这是他未来的小舅子，还是臭着脸点了点头。 团团歪歪脑袋，想再问点什么，结果刚冒出一个短促的字音，就被查德捂住了小嘴巴。 “唔？” 查德无奈至极，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殿下现在只想和师父说话，你可别去当电灯泡。” 查德很有眼色。 自从哈里斯暗戳戳在他面前宣誓主权后，他就明白了，这位是个醋坛子，一踢就翻。平时看起来还好，但只要是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恨不得全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哈里斯果然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注意力又回到顾橙子身上：“这次去兽族，分店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正如哈里斯之前猜测的那样，兽族对食味居的到来表达了热烈的欢迎，还没营业，就被宣扬得人尽皆知了。 顾橙子每天去虎族找辛巴玩的时候，就能收到许许多多诚挚的问候，每句问候后必定得加上一句：“小顾老板，食味居什么时候开业呀？到时候我们去给你捧场啊！” 没错，就是虎族。 金虎族族长鲁伯特和豹族族长朗费罗的罪行一被揭发出来，瞬间引起了一片哗然，整个兽族犹如滚烫的油锅中被倒进了冷水，沸腾起来。 各个族群群情激愤，唾骂两人的恶毒，更有甚者，天天跑到金虎族和豹族的领地激情开骂，骂得里面的人头都抬不起来。 金虎族有一部分人本就不赞同分族，鲁伯特干这些事的时候又刻意避开了他们，突然间得知真相，一个长老接受不了，气得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后，一言不发地在床上坐了一下午，然后召开家庭会议，连夜带着自己那一支的子孙后代投奔白虎族去了。 劳森当时正在洞里陪儿子媳妇聊天，听见洞外有人通报，说金虎族来人了，脸色立刻就黑了。 呵，他还没去找他们算账呢，他们倒先找过来了？ 他一气之下，捏碎了手中正准备喂给辛巴的小零食，然后在辛巴委屈巴巴的小眼神中，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结果一出门，却发现事实和他想的有些出入。 金虎族长老杵着拐杖，带着一帮儿子孙子跪在洞门口，看见他出来，泪眼汪汪地诉说着自己的冤屈，中间穿插了几句真诚的道歉，最后才说到重点：“劳森啊，老头子厚着脸皮问你一句，能不能让我的子孙后代认祖归宗？” 劳森：“……” 之后几天，顾橙子每次去都能见到陌生的面孔，来投奔白虎族的人越来越多，金虎族很快变得四分五裂。 兽王看到这样的情况，想了想，索性大手一挥，把两族重新整合起来，至于金虎族一些冥顽不灵之人，反正多少也参与了小白虎失踪一事，先进监狱关几天再说，没准关几天出来就安分了。 于是，白虎族和金虎族又成了一族。 劳森在众人的举荐下当上了虎族族长，连带着辛巴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天天出门溜达都有人紧跟着伺候，经常逛一圈回来，脖子上就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果子零食。 不过小家伙不爱吃，都囤了起来，之后它有了小伙伴，就叼着这些零食去贿赂它们，成功以最小的年纪坐上了老大的宝座。 顾橙子听说她不在的时候，辛巴可得意了，成天带着一帮小弟调皮捣蛋，招摇过市，偏偏长辈们宠它，随它闹腾，也就是顾橙子去了以后，它才收敛一些，变回了乖巧听话的模样。 …… 顾橙子回想起在兽族的这一个半月，哑然失笑，回答哈里斯：“差不多了，生意已经走上正轨，接下来按月供货就行了，辛巴也过得很好，每天和小伙伴玩得乐不思蜀，以后有机会再去看它。” 他才没问那个小家伙。 哈里斯脸上神色未变，嗯了声，一本正经道：“既然走上正轨了，这一年就别再往那跑了，兽族水土不好，你看上去好像比之前瘦了。” 顾橙子愣了下，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肚子，惊讶地问：“有么？” 哈里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有。” 菲洛特查德：你放屁！ 两人心里齐齐骂了一句臭不要脸，却谁都没开口戳穿他。 顾橙子还以为自己真的瘦了，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高兴地问哈里斯：“你呢？参加完格罗佛的王位继承大典，有什么感想吗？” 虫族女王死后，格罗佛就是虫族实际上的主宰者了，板上钉钉的虫族新王，不过一直没举行大典，直到一个月前才给哈里斯发来邀请函，说邀请他去参加继位大典。 当时顾橙子已经去兽族了，哈里斯闲着没事，每天政务也不多，就想着干脆去一趟，顺便把最后一批武器给带回来。 威尔曼送给虫族女王的武器数量太过庞大，一次性运不回来，就分了好几批，这个月正好是最后一批。 他十天前出发，来回用了八天，只在虫族住了两天，典礼一结束，就迫不及待赶回来了。 “ 感想就是格罗佛办事效率实在太差，都半年了，居然还没弄死那些搅事的家伙，尤其有几个老头子，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他絮絮叨叨的，脸上满是嫌弃和不快。 格罗佛虽然篡位成功，但以前效忠虫族女王的老人不少，需要时间挨个清理。 如今虫族内部正在打擂台赛，目前看来，格罗佛有伍德和罗德里格斯这两大家族的支持，暗中还在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赢是迟早的事。 三族局势稳定下来，宇宙重新恢复和平，商业贸易的往来也逐渐增多，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再过不久，三族将会签订宇宙和平条例，至少未来的五百年内，不会再有爆发种族大战的可能。 至于五百年后…… 顾橙子望着飞行器外明媚湛蓝的天空，眼中划过几许期待的笑意。 那就交给他们的子孙后代吧。 休息了几天，顾橙子又一次去了城堡，打算找哈里斯说点事。 有一件事她忍了大半年，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告诉他了。 她将飞行器停在停机场上，早就眼熟她的一个守卫连忙迎了上来：“顾小姐，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一般她都是下午来，顺便吃个晚饭再回去，今天却一反常态，上午八点就来了。 难道有什么急事找殿下？ 顾橙子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只道：“没什么大事，早上做了几道点心，趁热送来给哈里斯尝尝。” 守卫听出来这是推辞，聪明地不再多问，按规矩给城堡里通报了一声。 顾橙子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书房，哈里斯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修长的指尖捏了一支笔，时不时在文件上写写划划。 他听见开门声，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发现是她来了，把文件随手往桌上一推，起身笑眯眯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我本来还想去军校找你，正好你就来了，果然很有默契。” 顾橙子把早上做好的点心拿了出来，在空间保温作用下，还冒着腾腾热气。 乳白色的糕点被分割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卖相小巧精致，上面洒了些许清凉的薄荷粉，融合着浓郁的奶香味，沁人心脾，令人食欲大开。 顾橙子取出一个小叉子，插了一块递给他：“前段时间研究了一道新点心，你尝尝，忙累了垫垫肚子刚好。” 哈里斯没接，弯腰低头，就着她的手吃了。 顾橙子没好气瞪他一眼。 他毫不在意，嚼了几下咽下去，然后点评道：“味道不错，入口即化，甜度也适中，吃多了不腻，就是薄荷粉有些冲鼻，少撒点就好了。” 他说着，一手装模作样地揉了揉鼻子。 顾橙子半信半疑地瞥了他一眼，自己插了一块塞进嘴里，两秒后，咽下去，心想好像是手抖撒多了点。 两人一人一口吃完了整盘点心。 哈里斯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她，一边喝一边问：“是不是有事？” 她有点强迫症，一旦心里定下了规矩，就不爱改变，今天来得这么早，肯定事出有因。 顾橙子诚实地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哈里斯，我带你去个地方。” 哈里斯沉默了一会儿：“……去哪？” 顾橙子：“我家。” ※※※※※※※※※※※※※※※※※※※※ 感谢在20200815 22:15:27~20200816 17:3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狗熊擦过屁屁的小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5 盖齐离开之前, 说把地球还回来了，顾橙子一直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却始终没弄明白。 直到有一天, 007再次出现。 这次的它失去了盖齐的灵魂, 就像个真正的系统, 机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起伏：【系统更新程序已启动，完成进度13%……46%……99%……100%！】 【007：更新完成, 本次更新目标如下：一、修复已知bug；二、调整部分商品的售价；三、回收超时空商品，并永久禁止售卖。】 【007：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阻止种族大战的爆发，维护宇宙和平, 延续人类文明。】 【007：隐藏任务的完成奖励已经发放至背包，请宿主及时查收。】 …… 顾橙子先去看了一眼背包，里面果然多了很多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每个颜色对应一种属性点数，同时空间面积也比原来扩大了十倍，鱼塘和农田都增加了, 甚至多出来一条绵延的山脉, 如同沉睡的巨龙一般, 盘踞在整个空间的外围。 看完背包和空间，她才去看了商城。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 很多商品都消失了, 特别是那些“黑科技”, 剩下的商品在这个时代都能够找到。 所谓的超时空, 也可以理解为超越这个时代现有的科技水平, 比如当初她买的那几把木仓, 再搜索时, 已经显示【您搜索的商品不存在】。 至于第二条，调整部分商品的售价…… 顾橙子第一反应就是去翻以前看过的那颗星球。 果然，售价还不足之前的百分之一，而且盖齐几乎是将地球原模原样复制了一遍，无论是山河地形，还是空气湿度，都和地球所差无几，唯独没有人。 顾橙子怔怔地看着那颗星球的虚拟投影，有种时光轮回的不真实感。 她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没穿越的时候，守着自己的小餐馆，每天看着日升日落，入夜了搬着小板凳去和街坊邻居唠唠嗑，生活平静安宁，没有经历后来这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 顾橙子花了半年时间，存够钱，又一次倾家荡产把地球买了回来，安放在人族星域的角落里。 小小的蓝色水星在众多星球中毫不起眼，却让顾橙子心里有了踏实感。 从这一天起，她终于不再是没有身份的人了，在茫茫无边的宇宙银河中，有一颗美丽的蓝星，那便是她的家乡。 …… 从德古拉到地球，艾维斯飞了整整两天。 冲破大气层的那一刻，饶是从容镇定如哈里斯，都不由地露出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头一次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惊奇。 远处葱郁茂密的山林，近处奔腾不息的江河，似乎都和德古拉大同小异，可哈里斯低头看了一眼智脑检测的各项数据，清楚意识到二者之间的差别。 空气中的污染浓度只有2%，远远低于星际环境指数的最低标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眉头紧皱，复杂的目光落在顾橙子身上，久久陷入沉默，心情更是难以言喻。 他虽然猜到她来历不凡，却没想到她会隐藏这么大的一个秘密，这颗星球的存在一旦被公诸于世，绝对会在宇宙中掀起轩然大波，甚至会引发三族的争夺。 顾橙子对他心里的担忧一无所知，她现在完全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中，激动得双颊红彤彤的，像是喝醉了酒，染上了红晕。 艾维斯选了一处平坦的开阔地降落。 顾橙子这回也不怕高了，在距离地面还有一米多的时候，从艾维斯的掌心里一跃而下。 她兴奋地跑到小溪边，狠狠撩了一把清澈见底的溪水，水底小鱼被惊得到处乱窜，她却站在岸边笑得十分畅快。 哈里斯走在她身后，见她眉开眼笑，身上洋溢着欢快的气息，眼神温柔下来，静静守在一旁，做她的守护骑士。 等顾橙子玩得差不多了，才终于想起哈里斯的存在，转过身，冲着他盈盈一笑，炫耀道：“怎么样？我家！环境不错吧！” 哈里斯挑眉，煞有介事地欣赏了一会儿，沉吟道：“嗯，不错。” 顾橙子跑过去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小溪边，指着水底的鱼问：“纯天然无污染，这些鱼肉烤烤就能吃，味道特别棒，要不要试试？” 哈里斯故作迟疑：“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试试？” 顾橙子当然看出他的装模作样，嗤了一声，也不在意，撸起袖子下河捉鱼去了。 这小溪里的鱼大概没见过人，傻呆呆的，老是窝在一个地方不动。 顾橙子挑了两条最肥硕的呆头鱼，悄无声息地用石头堵住它们的退路，趁它们还在吐泡泡，瞅准时机，眼疾手快地抓了一条甩到岸上，再飞快弯腰抓另一条。 那鱼突然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抓住，疯狂挣扎起来，鱼尾摇摆，扑腾得水花乱溅。 顾橙子被溅了一脸水，身上衣服都湿了，顿时气得不行，四处看了看，捡起旁边的一块石头就冲着呆头鱼的脑袋拍了下去。 两下一拍，呆头鱼彻底晕死过去，真正沦为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顾橙子拎着鱼走上岸，用同样的手法把另一只还在活蹦乱跳的鱼也给拍晕了。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指使站在旁边的人：“哈里斯，去捡些柴火来，顺便再捡两根长树枝，尽量不要枝杈，看我给你做个烟熏烤鱼。” 哈里斯：“……哦。” 等他一走，顾橙子先从空间里拿了一套干净衣服出来换上，又在外面套了一件围裙，才开始杀鱼。 好在她随身备着厨具，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刀也是磨过的，杀鱼特别快。 等她处理完两条鱼，哈里斯抱着一大团柴火回来了。 顾橙子就地生了火，清洗一遍树枝上的灰尘，然后把鱼串在树枝上，架在火旁烤。 火堆熊熊燃烧着，干柴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有火星往外溅了出来。 顾橙子找出两把小椅子，一把给了哈里斯，两人就坐在火堆边，看着慢慢烤熟的鱼开始发呆。 顾橙子脑袋放空，不知道想些什么，忽然听哈里斯问了一句：“这里还有别的人吗？” “没了。”顾橙子盯着火堆，脸上被火光映得通红，“应该就我一个了。” 哈里斯嗯了一声，又问：“从太空能看到这颗星球吗？” 顾橙子想都没想，直接给了否定答案：“不能，星球外面有一层隐形保护罩，只有我能打开，连雷达都探测不到。” 盖齐知道这颗星球的价值，也知道利益动人心，所以很早就做了保护措施，除了这层隐形保护罩，星球内还安装了自毁程序，启动器也在她手上。 哈里斯松了口气，声音微沉：“还有别的秘密吗？如果你愿意说，我就听着。” 顾橙子沉默了片刻，抬眸凝视着他，心头泛起涟漪：“莱西教授那些果子，是我当初在黑市卖出去的。” 那时她初来乍到，身无分文，连吃饭都成问题，只能把那些果子卖出去赚点钱，谁能想到那个商人克莱德会转手把东西卖给霍克，霍克又给了莱西。 命运总是这么奇妙，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 要不是最近莱西和霍克联合发表了一份科研成果，宣布新型种植技术研究成功，并在各个星球逐渐推广开来，她还不知道那几颗果子到了莱西手里。 哈里斯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透过摇曳的火光，顾橙子能清晰看到，他那双翡翠般的眼眸中正酝酿着深沉的情绪。 半晌。 他再度开口：“现在你的顾忌和犹豫都解决了？” 顾橙子忽然想起半年前他和她告白的场景，以及两人最后的约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好像都解决了吧。” 哈里斯抿了抿唇，面色看似严肃，手却微微发起了抖，眼底掠过一丝紧张不安。 顾橙子扫了一眼，不动声色。 他喉结滚了滚，呼吸有些凝滞，认真看着她：“那……还走吗？” 顾橙子忍不住笑开，明媚和煦的阳光照在她绽放的笑颜上，犹如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辉，将哈里斯整颗心都暖了起来。 她起身，绕开火堆，走到他面前站定，张开手臂，掷地有声。 “不走了。” 哈里斯呆了一下，猛地抽身站起，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力道极大，舍不得撒手。 他笑了起来，温热绵密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垂上，宛如情人般低语呢喃：“橙子？” 他的胸膛很暖，顾橙子轻轻回抱住他：“在呢。” “留下来当我的王储妃吧。” “好。” “每天记得给我做饭，一日三餐，做一辈子。” “嗯……这个么……看你表现吧。” “还要麻辣味的小龙虾。” “行行行，都给你做。” 96 顾橙子从联邦军校毕业那天, 哈里斯穿着笔挺的骑士装，手捧一束鲜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了台。 整个礼堂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所有人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台, 把花送到顾橙子怀里, 全都傻眼了。 ……什么情况？？？ 哈里斯的手臂拢在顾橙子肩侧, 眉宇间带着疏朗温柔的笑意，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宣布一下, 我未婚妻。” …… 每年联邦军校的毕业典礼都深受外界关注，前来采访的媒体不少。 哈里斯话音刚落，后方记者们最先反应过来。 他们嗅到爆炸性新闻的味道, 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振奋起来，举起摄像头对准台上的一对男女, 疯狂地按动快门，镁光灯闪烁一片。 顾橙子亦是满脸震惊，她完全没料到哈里斯会选在这样一个重要场合来宣布这件事, 他事先竟然一点没和她商量过。 还不等她追问原因, 台下的情况已经彻底失控, 原本平静的人群如同滚烫的油锅里倒进了冷水，瞬间沸腾起来。 顾橙子余光扫了一圈, 甚至看见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气得脸色通红, 嘴里骂骂咧咧, 高举着拐杖, 似乎想冲到台上揍她一顿。 哈里斯也不恋战, 牵着顾橙子的手, 在保镖的护送下从后门跑了出去。 希尔驾驶着飞行器, 早早等在了那儿，等两人一上飞行器，他猛地踩下一脚油门起飞，把追出来的记者通通甩在了后面。 顾橙子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小黑点，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瞪着哈里斯：“你怎么回事？为什么非得选在今天？” 他们之前是说过要公开没错，但还没商定具体时间呢，他怎么自作主张！ “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我看你怎么收场。” 哈里斯却一点不担心这个问题，他既然敢在这个场合宣布，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不过媳妇还是要安抚的。 于是，他慢吞吞蹭了过去，试探性把手搭在她腰上，见她没有反抗，心里稍微有了点底，厚着脸皮搂得更紧了些：“三个月后就要举行结婚仪式了，再不对外公布，难道真等结婚的时候说？那时候他们更接受不了，还不如趁早痛快给他们一刀。” 顾橙子觉得他这话逻辑不通，可想了半天，没找到反驳的理由。 十年前他们订婚的时候很低调，在城堡后花园的草坪上简单布置了一个场地，就把婚定了，当时在场的宾客都是知情人。 这十年来，食味居分店遍布星际，她的主线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只要再开五家店，七星级厨师的头衔就拿到了。 她之所以一直不愿意对外公布，就是想让自己更强大一点，让外界反对的声音更小一点。本来她打算主线任务全部完成后，再公布他们的关系，谁知道这家伙已经按耐不住了，来了一招先斩后奏。 顾橙子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想好后面怎么办了？” 哈里斯勾起嘴角，笑容透着一丝高深莫测的意味：“放心，想好了，他们现在应该在运作了。” 顾橙子皱眉，不解地看他。 …… 后来，她才从星网上得知他所说的“运作”是什么意思。 【爆！来扒一扒王储妃深藏不露的那些年！】 【英雄救美？还是美救英雄？王储殿下亲自告诉你“一见钟情”的真相！】 【食味居老板摇身一变成为王储妃，让小编来告诉你，她到底配不配得上尊贵的王储殿下。】 …… 顾橙子点进去，一行行看完，然后哭笑不得地退了出来。 这些营销号在哈里斯的“威逼利诱”下，简直把她吹成了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奇女子。 故事里，她从小生活在一颗偏远的蓝色水星，这颗星球自从宇宙大爆炸后就一直游离于三族之外，不为人所知。 直到某天，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风暴袭击了她的家乡，她才被迫流落到德古拉星球开起了小餐馆。 这期间，虫族女王野心勃勃，屡次试图发动战争，不仅联合人族和兽族心怀不轨之人诱拐白虎族少主，还趁机对王储殿下暗下黑手，结果这些阴谋都被她一一破解。 而王储殿下对她一见钟情，就是因为那次国宴上，她美救英雄。 彼时王储殿下意外被黑洞吞噬，只有她义无反顾跳进黑洞救他，于是王储殿下记住了这姑娘救人时英姿飒爽的模样，从此情根深种，爱到不可自拔！ 顾橙子看到这里，扑哧一声乐了，给小编打赏了一个666的红包。 接下来，王储殿下踏上了漫漫追妻之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人追到手。 两人在一起后，王储妃回到家乡，把家乡的泥土带了过来，莱西教授和霍克教授通过提取这些泥土里的微量元素，研究出了土壤改良剂，如今星际土地能够恢复生机，重新栽种上果树，有一半是王储妃的功劳。 【哦，对了，文章最后小编还得提醒大家一句，别忘了还有食味居。这家餐饮帝国挂牌上市后，市值一度破纪录，说不定再过不久还得翻倍。试问一句，若是这样的人都配不上王储殿下，全宇宙还有谁能配得上呢？反正小编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亲，看完文章，别忘了原文下方点赞哦！】 顾橙子看完，不得不感慨一句，这编剧的脑洞真的很大，整个故事半真半假，写得情真意切，极富渲染力。 只是她没想到，哈里斯竟然连土壤改良剂的事情都公布出去了。 当初商城更新后，很多超时空的商品被清空，可她发现土壤改良剂竟然还在出售。 好奇心驱使她去问了007，结果007只说土壤改良剂的出售没有违反系统规定。 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当时星际的科技水平，已经能够研发土壤改良剂了，所以她买了一瓶土壤改良剂洒在花盆里，然后把土倒出来送给了哈里斯。 经过改良后的土壤其实和地球上的土壤是一样的，哈里斯以为是她上次带回来的，就没多问，去找了莱西教授。 莱西和霍克共同研究出了种植技术，可在试验田种植后，结出来的果实虽然看上去果肉饱满，营养价值也有所提高，可咬一口，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又酸又涩，难吃得不得了。 正当两人对着数据一筹莫展时，哈里斯送来的那一捧土成了及时雨。 经过几年不懈的努力，土壤改良剂研制成功。 从那之后，莱西和霍克这两个名字就被捧上了神坛，宇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少研究员将他们奉为偶像，联邦军校的学生们光是听到都两眼放光。 后来，土壤改良剂被各个星球广泛使用，宇宙环境渐渐恢复，许多消失的物种重新出现。 顾橙子见时机成熟，在地球上建了一个度假村，定期作为旅游景区对外开放，每次开放只迎接一百位游客，需要提前预约。 因为景色秀丽，空气清新，现在地球在宇宙中小有名气，预约的人已经排到了几年之后。 今天以前，没人知道土壤改良剂还有顾橙子的一份功劳，这篇报道发出去后，不出意料地引起一片哗然。 网民们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愤怒，再到现在的震惊…… 起起伏伏。 等事情发酵了半个多月，缓缓趋于平静，大部分人终是选择接受了顾橙子。 小编说得对，如果这样的人还配不上他们王储殿下，还有谁能配得上呢？难道真要王储殿下孤独终老不可吗？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王储殿下喜欢，连国王陛下和王后殿下都没反对，他们瞎激动个什么劲儿？ …… 就在这样的平静中，顾橙子迎来了她和哈里斯的婚礼。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微风习习。 顾橙子穿着一袭圣洁的婚纱长裙，和哈里斯一起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接受全宇宙人民的祝福。 台下，劳森抱着辛巴，查德牵着团团，旁边站着伍德公爵父子，格罗佛兄弟以及他们的母亲黛芙妮，还有尊贵的国王和王后，好朋友希尔、凯恩、缇娜、菲洛特…… 所有人都来了。 而台上，顾橙子笑盈盈望着哈里斯：“你是不是还有话没对我说过？” 哈里斯英俊的脸上一分思索之色，片刻，轻轻笑开，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枚蜻蜓点水般的吻，低声道：“我爱你。” “这还差不多。”顾橙子嘀咕一声，眼含笑意，“这辈子只许爱我一个。” 哈里斯郑重保证：“只爱你一个，下辈子也是。” 顾橙子这才满意地扬扬下巴，背过身去，高高举起捧花扔了下去。 捧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度，最后径直砸在一个人的怀里。 希尔摸着下巴，看了看抱着捧花不知所措的男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红着脸的缇娜，手肘拐了拐旁边的凯恩，玩味一笑：“哦豁，下次该轮到菲洛特咯！” 顾橙子怀第二胎的时候，心情特别不好，医生检查后，提议说最好出去走走，别老待在一个地方。 哈里斯晚上从书房回来得知了这件事，第二天一早，二话没说就把手头的政务丢给了已退休的弗拉维奥，带着老婆女儿出去度假了。 一家三口先去了兽族，看望已经化成人形的辛巴，然后在辛巴的强烈要求下，又带上他一起去了虫族，重温当年两人逃难的路线。 可顾橙子心情还是不好，每天郁郁寡欢，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半夜，哈里斯见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踏实，皱了皱眉，下床倒了杯温水给她。 顾橙子小口小口抿着水，眉头就没松开过。 哈里斯大手抚摸着她圆滚滚的肚子，有些后悔当初没强制让她把孩子放到育婴仪中，体外怀孕就不用遭这些罪了。 “没事。”顾橙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医生说了，孩子在母体内发育更好，当初小葡萄不也是我亲自生出来的么，现在又聪明又漂亮。” 小葡萄是他们的女儿，联邦帝国的第一位公主，出生时便万众瞩目，出生后更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好在她没长歪，虽然脾气有点坏，嘴巴不饶人，但心地善良，小小年纪就懂得承担身为公主的责任，加上长得粉妆玉琢，深受国民爱戴，甚至还有了自己的粉丝后援会。 提起女儿，哈里斯脸上的严肃褪去，露出老父亲般的笑容：“我们的女儿当然聪明又漂亮，就是肚子里这个……”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皱眉。 顾橙子无奈叹了口气：“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胎是个男孩，之前就检查出来了，有了小葡萄珠玉在前，这儿子怕是很难讨他爸满意。 顾橙子越想越愁，只能转移话题：“而且我这次心慌，应该不是因为怀孕……”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可使劲想，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 回程时，坐的还是几十年前那艘旅行舰。 舰长看上去老了许多，但他还认识他们，一见到他们，脸上就挂满了笑容。 他这辈子最惊心动魄的一件事，就是那次遇见索伦森海盗，他至今都还记得，站在舱门前目送四人离开的心情。那段时间，他寝食难安，一睁眼就会反复想起那幅画面，万幸的是，这四个人最后都活了下来。 这次来的还是四个人，不过他只认识顾橙子和哈里斯，另外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孩，他并未太过留意。 他亲自将四人送到房间，笑道：“王储殿下，王储妃殿下，还是那两间房，我一直给二位留着，对面那间房间伍德少爷说您们如果有需要，也可以用。” 哈里斯点头：“多谢。” 舰长恭敬地一鞠躬：“您客气了，是我该谢谢二位当初救了那一万多人的性命。”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四个人，辛巴住对面房间，小葡萄住隔壁房间，顾橙子和哈里斯就住原本的那间房。 进了房，顾橙子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星光璀璨的太空，陷入久久的沉默。 哈里斯也没打扰她，帮她准备了一些水果。 过了许久，顾橙子忽然出声道：“哈里斯，路过极光星的时候，我们去看看极光吧。” 哈里斯端着水果盘的手微微一顿，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想去极光星，但还是答应了一声。 …… 两天后，旅行舰抵达极光星。 极光星，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以极光著称的星球，这里没有白天，只有夜晚，极光终年不散。 相应的，这也是一颗不宜居住的星球，来来往往的多是旅客，即便有人停留，也只是住个十天半个月，绝不能长住，否则适应不了这里的昼夜变化，精神会逐渐疲惫。 顾橙子一出站，就被漫天的极光吸引了目光。 这是一种不同于星空的美丽景象，五颜六色的光芒让黑夜变得绚烂无比，看久了，整个人都仿佛置身于虚幻的世界中，迷失了心神。 小葡萄哇了一声，抱住哈里斯的大腿：“爸爸！好漂亮的光！德古拉没有！” 哈里斯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声音温柔得能滴水：“那就多看看，也可以拍下来，带回去做纪念。” 旁边的辛巴走上前，牵住小葡萄的手：“走，辛巴哥哥带你去四处逛逛。” 哈里斯：“……” 还没等老父亲开口，小葡萄就开心地蹦了起来：“好！快走快走！” 话音刚落，两人便一溜烟蹿没了影儿。 哈里斯脸黑得吓人。 顾橙子抱着肚子，哈哈大笑，结果挨了哈里斯狠狠一瞪，他气哼哼地抱怨道：“咱们女儿是不是太不长心眼了？就算是认识的男生，也不能光凭一句话就跟着走，万一对方不怀好意怎么办？” 顾橙子剜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往前走去。 哈里斯无奈，朝小葡萄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赶紧跟上，心里却在思量着，回头要不把顾颢弄到城堡里陪小葡萄玩？ 顾橙子凭感觉随便走着，看似漫无目的，却有自己的一套规律。 哈里斯耐心十足，一边帮她扶着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说着话。 忽然间，旁边人脚步停了下来，似是看到了令她惊讶的一幕，眼睛直直盯着某个方向。 哈里斯循着视线望去，尽头处，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下坐着一对夫妻，丈夫正贴心地喂妻子吃东西。 顾橙子走过去，目光怔怔地落在女人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夫妻二人感觉到头顶落下的阴影，奇怪地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站在自己面前，神色莫辨，身旁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顾橙子欲言又止：“你……有孩子了……” 妻子低头瞧了眼肚子，笑道：“对啊。” “他……”顾橙子迟疑了一下，“叫什么？” 妻子愣了愣：“还没想好呢。” 倒是她的丈夫急忙反驳道：“谁说没想好，早就想好了，名字叫盖齐，我希望他长大能当个出色的引导者。” “啊，盖齐？你什么时候想的？怎么没告诉我？” “你怀孕第一天我就想好了。” …… 后面的声音顾橙子就听不见了，因为她已经走远了。 她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仰头望着天上的极光，对哈里斯说：“我们回去吧。” “这就回去了？不看了？” 顾橙子摇头：“做人不能太贪心，这次看过了，剩下的留着下次看。” 还是个胚胎呢，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哈里斯什么也没问：“好，都听你的，回去吧。” 只要她开心就好。 ※※※※※※※※※※※※※※※※※※※※ 2020.8.17完结 新文：《穿成公主后我威武雄壮》 【楚蓁版：】 楚蓁穿成了一本书里的同名炮灰。 这个炮灰身份尊贵，是楚宣帝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封号靖德。 可惜她爹昏庸无能，不爱美人爱道士，一心只求长生不老。 恰逢蜀地大旱，民不聊生，百姓纷纷揭竿而起，最后一个匪首趁乱攻入了皇城。 而这个匪首，就是男主。 万幸的是，靖徳没活到那个时候；不幸的是，楚蓁穿书当天，正好是靖德的忌日。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冲出来替她挡了刀。 为了不当亡国公主，楚蓁发奋图强，干掉昏庸皇帝，辅佐幼弟上位，再撩一个玉树临风的驸马爷。 从此一手驸马，一手小弟，快活似神仙！ 【苏砚清版：】 苏砚清十五岁那年，被听信谗言的皇帝抄家灭族，只有他和年仅七岁的妹妹逃过一劫。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皇家人，谁知三年后，那位金尊玉贵的长公主跑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要报恩。 那时，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当朝驸马爷。 【史官版：】 开化三十一年，蜀地大旱，民生凋敝，国乱，战争四起。 昭和一年，宣帝崩，昭帝即位。时年冬，胡人大军南下攻城，少年将军苏砚清带兵出征，靖德公主册封镇国长公主。 昭和三年，胡人溃败而逃，大军凯旋，同年，大将军求娶靖德长公主，昭帝允。 白发苍苍的史官一边写一边感叹：“回想大将军和长公主成婚那日，可谓是十里红妆，普天同庆呐，且不提那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便是皇帝亲自主婚，也是亘古未有啊。” 话落，再度提笔，写下最后一行字：“此后夫妻白首偕老，生同衾，死同穴 ，传为一段旷世佳话。” 1、男主不是原文男主，不论是男女主还是原文男女主，都不是坏人。 2、剧情为主，感情为辅。 3、更┆多┆精┋彩┇小┊说：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