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摸我的鱼尾巴[重生]》 第1页 《不准摸我的鱼尾巴[重生]》作者:苏尔酱【完结+番外】 文案: 作者有情操,但没有节操,写文以自乐。 看文最重要的是开心,不合胃口勿勉强。 江羡鱼一觉醒来,大长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鱼尾。问题是,他堂堂一流猎鲛师,居然重生成了鲛人??还总有人变着花样摸他鱼尾巴! 「这鱼尾手感真不错,我要抱着摸。」 「不准摸!十万伏特电死你信不信?」 开局一条鱼,剧情全靠浪。 本文又名《如何向一条人鱼求爱》、《吃鱼的九十九种姿势》。 1.攻受青梅竹马,双洁互宠,花式虐狗,he。 2.受非常皮,皮出天际,没羞没臊无法无天。 3.攻这不管,那也不管,只管抱着受做坏事。 4.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暗恋十年,喜欢就上。 ※有少量百合情节,请自带去污粉和避雷针。 微博@撸狗狂魔苏尔酱,特殊剧情都在这里。 一句话简介:今晚吃鱼,大吉大利!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羡鱼,叶临川 ┃ 配角:陆与安,花祈玉 ┃ 其它:美男 第1章 我可是你哥 冰冷的刀锋划破咽喉,鲜血飞溅,头颅与身躯残忍地分离。心脏仍在不甘的跳动,最后的目光划过苍穹,这一生狂傲自此终结…… 记忆恍恍惚惚,江羡鱼猛地坐起身来,捂住脖口剧烈地喘息着。奇怪的是,他的头颅还连着身体,脖颈上的脉搏也很清晰。 “我没死?”江羡鱼又在脖颈上摸了一圈,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被斩首了,临死前的不甘和绝望还萦绕在心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发觉自己正坐在淤泥里,而眼前是一片碧色湖泊,湖面开满了血红的莲花。 “这里好像是碧落湖,我怎么会在这儿的?”江羡鱼喃喃自语,失去意识之前,自己明明在千里外的北渊战场。 他从淤泥中站起来,满身泥泞顺着肢体往下滑落。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光着身子的,这副身体修长匀称,皮肤白皙无瑕,一块疤痕都没有,显然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 他忙不迭奔走到水岸边,拨开凌乱的长发望向水面。倒影中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黑发银瞳,白净俊秀,但却有股说不出来的诡异。 此刻,江羡鱼只想到一种解释,那就是自己重生回来了。不知自己死后,剩下的战士们怎么样了?不知今夕何年,江家怎么样了?兄长怎么样了?混乱了片刻,他脑中便只剩一个念头。 “我要回家!” 云霞满天,江羡鱼跌跌撞撞地走出泥地,来到了湖边的树丛里。他随手摘了些枝叶,缠在腰下给自己遮羞。不过他实在想不通,这副身体的原主人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光溜溜的躺在这荒郊野地?难道是被人打劫了,但也不至于连条裤衩都不留吧? “还是说,被劫色了?”江羡鱼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己不会这么惨吧,上辈子连女人都没碰过,这辈子还没开始就被……呸呸呸,怎么会有人对男人下手嘛! 他正在发怔,忽听不远处枝叶簌簌乱响,林间竟蹿出一只青色鲛兽。它长着类似人族的上半身,下半身是布满鳞甲的鱼尾,奔掠时前掌着地,鱼尾灵活摆动,速度极快。 眼看鲛兽朝自己这边冲来,江羡鱼不仅没有躲避,还淡定地伸脚绊了一下。鲛兽被绊得栽地翻滚起来,紧接着两道人影从空中掠过。 那是两名身姿矫健的少年,一人手持长缨枪俯掠而下,一枪贯穿了鲛兽的尾巴。它张牙舞爪地挣扎起来,另一人又飞剑劈开了它的脑袋,霎时血腥四溅。 “都怪你慢吞吞的,差点让它跑了!” “我慢吞吞?还不是你先打草惊蛇。” 两少年互相指责起来,他们都有着俊俏的脸,身着款式相同的玄衣,外罩一层银甲坎肩,但一个是红色护腕,一个是青色护腕。江羡鱼目光一亮,一眼就认出那是江氏特有的猎鲛袍! “你们俩,回个头看看。” 二人这才看向江羡鱼,却见光天化日之下他寸缕不挂,竟还拿着几片叶子遮羞,不由同时皱起了眉头。 “你谁啊?这湖泊野地鲛兽横行,你弄成这样是想给恶鲛投食吗?” “你猜。”江羡鱼恬不知羞地笑了起来,因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堂弟江轩,而另一名少年则是江家的门徒方游。 江轩不耐烦地摆手道:“我管你是谁呢,死开死开,别妨碍我们猎鲛!” “我可是你哥……咳咳,你哥的朋友。” “哪个哥?” “当然是你鱼儿哥的朋友咯。” 江轩不屑地笑了两声,“你说那条臭咸鱼啊,他早死了,连个碑都没人给他立,谁知道他那群狐朋狗友还在不在?”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你懂什么!”江羡鱼不爽地撸袖,撸到一半察觉自己没穿衣服,便就势拍了拍手臂,假装在打蚊子。这要是换了以前,江轩的牙早被他打爆好几颗了。 江轩看江羡鱼那滑稽样儿,哈哈笑道:“你看你人模鬼样的,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算了,省得出来丢人!” 方游见状拉了江轩一把,低声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一天到晚在外面得罪人,真是懒得说你。” 第2页 江轩正要贫嘴,方游又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回去吧。” 这时湖面忽然传来一阵水花声,三人循声望去,却见数只鲛兽从湖中游了出来,密密麻麻一大片,竟数不清有多少! “天啊!我们这是误入了鲛穴吗?” 两少年的脸色刷的白了,而江羡鱼则是一脸疑惑,既然湖中埋伏着这么多鲛兽,那为什么之前没有袭击自己? “快撤。”方游拉住江轩转身就跑,不料林间又蹿出数只鲛兽,龇牙咧嘴地包围了过来。两人握着兵器,背靠背退到一起。 “怎么办?”江轩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方游,方游立即从怀中掏出一枚鱼符,往上吹了一口灵气,“快去找其他同伴来救我们!” 鱼符得到命令,立即摆尾游向了空中。 江羡鱼冷静地站在一旁,前世他可是江氏最强的猎鲛师,什么样的战斗场面没见过。然而此刻他两手空空,掌间也感应不到灵力,自是无法像从前那样以一敌百。 眼看鲛兽渐渐逼近,少年们额上冷汗如雨。江羡鱼眼珠微微一转,冲江轩喝道:“江氏灵血阵,快划地为界!” “对了,用灵血阵!”江轩当即横开长缨枪割破手掌,用染血的枪刃在地面画了一圈,再在圈内填上繁复的咒刻。 众鲛兽虎视眈眈,鳞片逆张,随时会发出攻击。江轩正画到一半,手臂忽的一僵,在这危急关头,他居然忘记了最关键的那一笔! “别告诉我你忘记怎么画了!”方游惊恐地瞪着江轩,而这时数只鲛兽已经飞身跃起,一齐扑了上来。 江轩脑袋里顿时一派混乱,手中长缨枪也颤抖起来。江羡鱼见状一把扣住他的手,迅速帮他添完最后一笔,同时低喝一声“御灵!” 来不及思考,江轩立刻将灵力注入兵器中,一圈血光拔地而起,瞬间将鲛兽们都震飞了开去。鲛兽们纷纷跌落在地,痛苦地打滚嘶吼,碰到血光的部位像被灼烧一般冒着青烟。 三人站在灵血阵的庇护内,鲛兽们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接下来,他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同伴前来救援。 江轩平复了片刻,忽然扬枪抵在江羡鱼脖子上,质问道:“灵血阵乃我江氏独创,只传给嫡系血亲,你是怎么知道的?” “都说了我是你鱼儿哥的好朋友,自然是他教给我的咯。” “胡说!臭咸鱼为人再荒唐,也绝不会把自家绝技外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在哪儿偷学的,否则我一枪割了你的喉!” 江羡鱼毫不忌惮脖下的锋刃,反而好奇地打量起了江轩,只感觉这混小子终于懂了点事儿。 “我说江三少爷,你就不能好好说句话?”方游按住江轩的手臂,“人家方才救了我们,转眼你就拿兵器对着人家,还讲不讲道理?” 江羡鱼忙点头道:“瞧瞧人家方游,就是通情达理,你学着点儿!” 方游略显惊讶,这人竟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而且谈吐间总是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没准真是江氏的故人。 江轩这才迟疑着放下兵器,但眼神仍然带着敌意,“你真的是臭咸鱼的朋友?那你知道他最喜欢做什么事?平生最怕什么东西?答对了我就信你,答错了,我还是要割你的喉!” “最喜欢养锦鲤和睡懒觉,平生最怕蜈蚣和女人。” 江轩眉头一动,竟真给他答对了。 江羡鱼狡黠地瞧着江轩,“说起来,江羡鱼之所以会怕蜈蚣,还全赖你这个堂弟啊,谁叫你总是趁他睡觉时把蜈蚣扔他脸上呢?” 江轩撇了撇嘴,连这些细节都知道,看来这人真是江羡鱼的故友了。只听对方又问:“我啊,刚从山里出来,对外界的情况还不太清楚。就问你,江羡鱼死了多久,如今江家怎样了?” “不知道,谁记得他死了多久,我大江氏好着呢。”江轩说着躲开了目光,不想被人窥见他眼底的隐忍。 方游拍了拍江轩的肩膀,“你就别逞强了,江羡鱼的死讯传回江家时,你明明哭得比谁都凶,鼻涕眼泪蹭得人满身都是。” “我没有!”江轩羞愤地打开了方游的手,“那条臭咸鱼从小就知道欺负我,他死了我开心还来不及,这两年你见我祭祀过他吗?一次都没有!”明明说着绝情的话,眼眶却已微微泛红。 察觉自己情绪失控,江轩忙背过身去,蹲在地上捂住了耳朵。他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江羡鱼的事,那家伙过去明明对自己那么坏,可如今每次回想起来,千种万种都是他的好…… “阿轩……”江羡鱼伸手想安抚江轩,方游忙拦住他道:“别管他,他就这样的,让他冷静一下。” “你告诉我,江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游叹息道:“江家的这些事,早就路人皆知了,我就长话短说吧。” “两年前,江羡鱼一手掀起北渊之战,害无数猎鲛师葬身北渊。他死后,江氏便沦为了众矢之的,各大猎鲛家族联合声讨江氏,要求江氏开启江天宝库作为赔偿。” 说到江天宝库,没人比江羡鱼更清楚。江天宝库由他一手建造,其中封藏着无数珍宝。当初他向天下征兵时,曾扬言一旦功成就平分江天宝库,一时引得众猎鲛师纷纷加入。 “可江羡鱼一死,就没人能打开江天宝库了。人们唾骂江氏言而无信,隔三差五就上江家闹事。门上泼血,棺材挡道,无所不用其极。我们二当家又是个极重声誉的人,几乎倾尽家产给予了赔偿,甚至在声讨会上当众宣布,剔除江羡鱼的家籍。” 第3页 方游口中的二当家便是江羡鱼的二叔,也就是江轩的爹。 “当众除籍?”江羡鱼感觉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他作为江氏曾经的家主,谁都没资格除他的籍! “二当家说,江羡鱼是江氏最大的耻辱,哪怕日后寻得其尸骨,也不得入江氏祖坟,江氏没有这样的罪人。” 这话如利剑般刺在了江羡鱼心上,他不禁咬牙扣紧了双拳。想他生时统领九千鲛师,庇护三江六岸,不知多少人跪地逢迎。谁料一朝战死,竟沦为千古罪人,还被自己的血亲抛弃,真是可悲又可笑! 可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如果维护家族有错,惩凶罚恶也有错,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对的? 第2章 本家凑一窝 方游看江羡鱼神色古怪,不由发问道:“你还好吧?” 江羡鱼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江羡鱼在的时候,你们二当家都得低头逢迎,就凭他也敢给江羡鱼除名?难道就没有人反对吗?” “有,有且仅有一人。” 江羡鱼牵起唇角,心中已经猜到了那个人是谁,但方游却将手指向了江轩,而江轩还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耳朵。 “就是江轩,他是当初唯一站出来反对的人,却被他爹狠狠打了一耳光,并受到了严厉的家法处分,后来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现在把他背后的衣服掀开来,还能看到当初的那些伤痕。” 方游说话的语气淡淡的,但鼻尖却微微泛酸了。 “真的假的,你没骗我?”江羡鱼一脸狐疑,心想江轩明明很讨厌自己,又怎么会这样维护自己?于是他用手指勾住江轩脖后的衣服,想撩开来看看他背后是不是真有伤痕。 江轩莫名其妙地回头,却见江羡鱼的脸凑得极近,他吓得操起地上的长缨枪,枪刃一转就指在了江羡鱼喉下。 “你你你干什么?” 江羡鱼故作无辜道:“你又拿兵器做什么,就不能好好说句话嘛?” “不能!怎么看你都不像好人!”江轩说着就一枪.刺了过来。 江羡鱼忙不迭闪开,躲到方游身后探出脑袋道:“你看你看,他又要杀我,你还不管管?” 方游无奈地扶住了额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外面还这么多鲛兽围着,万一把灵血阵捅破了怎么办?” 经方游这么一说,江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扫眼环顾脚下的灵血阵,那层淡淡的血光竟顷刻消失了。他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拾起长缨枪时,枪刃似乎已经划出血光阵外把阵法解除了。 “……不会吧?”三人面面相觑,又看了看周遭虎视眈眈的鲛兽,江羡鱼忙指着江轩道:“快快快,再画一个!” 江轩手忙脚乱地挥起长缨枪,不料鲛兽们已经察觉了异样,纷纷弹地而起,朝三人急速攻来。方游当即挥剑迎击而上,江轩也无心再画阵,冲上去与方游并肩作战。 奇怪的是,没有一只鲛兽攻击江羡鱼。他茫然走在混战间,一旦靠近鲛兽,它们就会立即闪避。腿部忽的一阵无力,他不慎扑倒在地,那些鲛兽竟也跟着退开一圈,生怕碰到他似的。 “它们到底在怕什么?”江羡鱼心中纳闷,难道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是个什么厉害的人物吗?不过,眼下他也许能利用这一点。 此刻,两少年已经被围堵得没影了,江羡鱼立即起身飞奔上去,果然鲛兽们纷纷避开,瞬间让出了一条道。江羡鱼便伸手一捞,将厮杀中的两人都拽入了怀中。 “干什么啊你……”江轩错愕地瞪着江羡鱼的侧脸,有那么一瞬,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是怎么回事?”方游喘息道,只见鲛兽们竟全都停住了,有的还维持着攻击的姿势。 江羡鱼镇定道:“它们好像怕我,只要你们在我怀里,它们应该不会轻举妄动。我们不妨试试,究竟是不是这样。”说着就信手推开了江轩,鲛兽们果然又朝江轩狂扑而来。 “救命啊喂!”江轩一脸错乱,好在江羡鱼又迅速将他拽了回来。几乎就在同时,鲛兽们生硬地撤回了攻击,就势翻滚落地。 江羡鱼满意地扬起唇角,“看吧,果然是。” “是个屁!你居然敢拿我做活靶子!”江轩气得一把掐住了江羡鱼的脖子,江羡鱼翻着白眼道:“松手,再掐就把你扔出去喂鲛。” 江轩立刻不掐了,手忙脚乱地搂住江羡鱼,恨不得整个人都粘在他身上,“你你你休想把我再扔出去!” 方游忍俊不禁,“明明大难临头,我却被你们逗乐了。” 江羡鱼也没好气地笑了起来,“你俩伤势怎样,不要紧吧?” 两少年这才打量起身上的伤口,虽然被鲛兽撕开了数道血痕,不过都只是皮外伤。只听江羡鱼又问:“江氏猎鲛向来以团队行动,你们的同伴什么时候才能到?” “对啊,他们应该离这里不远,怎么还没来呢?”方游说着扫向周边树林,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江轩迟疑道:“他们该不是看这边鲛兽太多,不管我们了吧?” 方游摇头道:“不会的,应该是遇到什么事耽搁了,我们再等等看。” “已经来了。”江羡鱼目光直视前方,兽群后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名玄袍少年,领头的那位扛着一面红色大旗,那便是江氏特制的降鲛旗。 “看这里——”少年大力挥舞旗帜,立即吸引了鲛兽们的注意力,少年们随即转身逃跑,鲛兽们霎时蜂拥着追了过去。 第4页 转眼间,数十只鲛兽跑得没剩几只了,江羡鱼便推开了怀中的两人,吆喝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没问题!”两人持兵向前,身形极其潇洒。 江羡鱼盘腿坐下来休息,不知为什么,他老觉得双腿绵软无力。也许是刚换了一副躯壳,灵识还没来得及适应吧。 不消片刻,鲛尸遍横,血迹满地。江轩和方游撑着兵刃喘息着,其他几名猎鲛师也陆续赶了回来。 “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慢?”江轩埋怨道。 扛旗的少年笑答道:“哪有那么快的,我们肯定要先商量一下对策嘛。方才那么大一群鲛兽,没个一百也有七八十吧,呼的一下全掉陷阱里啦,就让它们在坑里自相残杀去吧!” 另一名少年接腔道:“我们料到这边情况不妙,还特地发信求助了大公子呢,听说他就在附近的黄泉山。” 江轩翻白眼道:“喊他做什么?那家伙会管我们才怪呢!” 方游眼神一亮,“大公子他真的会来吗?” “你们大公子也要过来?”江羡鱼诧异地上前插话,自己先是莫名其妙地在这里苏醒,随后遇到自家的少年们猎鲛,接下来还可能见到自己兄长,这一切未免太凑巧了! 众少年这才注意到江羡鱼,却见他长发散乱,坦胸露体,腰下那簇遮羞叶更是不忍直视。 “这人是谁啊?衣服被鲛兽吃了么?” “瞧他模样还挺俊的,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江轩和方游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跟同伴们解释。 “他真的要过来?”江羡鱼再次询问,声音却有些发颤了。 江轩答道:“他向来不管事的,应该不会过来。你问他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是什么人?” “之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嘛,我既然是你鱼儿哥的朋友,自然也是你们大公子的朋友咯!” 江轩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眼神仍然充满质疑。江羡鱼便岔开话题道:“天要黑了,你们是不是打算回江天堡了,不如捎上我呗?” “我们是打算回去了,但不会带上你,你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我们走。”江轩说着挥了一下手,众少年便跟着转身离开。 江羡鱼忙跟在后面道:“喂!你们就这么走了啊,不怕我被鲛兽吃掉啊……”话没说完就一个跟头栽在了地上,他错愕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双腿,这腿怕真是有毛病,怎么总是使不上力呢? “你没事吧?”方游忙回过来扶江羡鱼,江羡鱼便趁机拉住他道:“我这腿坏了,走不了路,方游你最乖了,带我回江天堡好不好?” “江天堡门禁森严,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门徒,没办法带你进去的。” 江羡鱼忽然两眼一翻,捂住胸口道:“不行,我喘不上气来了,我要死了……你不会见死不救吧?”说着就假装晕倒了过去。 方游看他演技浮夸,有点憋笑,但还是俯身将他背了起来。江轩回头见了,呵斥道:“他显然是在装死!你还管他做什么?” “我知道,等我们离开这里,找个客栈把他安顿了,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外。” “你就把他扔这儿算了,我保证没鲛敢吃的!” 江羡鱼听着两人说话,心叹方游真是乖巧懂事,不愧是兄长教出来的好孩子,哪像江轩这没教养的臭小子,成日里贫嘴贱舌的。 夜幕四合,一行人刚穿出密林,却又遇见了一片湖。湖上悬着一轮圆月,照亮了湖中央的道路。一名少年纳闷道:“奇怪,我们来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道。” “看水中的血莲,这里应该还是碧落湖,那么这条道应是无间道,而对面那座山就是黄泉山,咱们大公子就在那边。” 方游接话道:“那我们要不要过去找大公子,然后再一起回江天堡?” “没事找他做什么,热脸贴冷屁股。”江轩讥诮道。 江羡鱼仍在方游背上假寐,只听身旁的少年道:“你们没听说过无间道吗?据说这里守着一只暴鲛,凡是从道上经过的人,都会被它拖入水中吃掉,这湖中的莲花之所以颜色血红,便是由人血滋养的。” “这么可怕……那我们换条道走?” 江羡鱼不禁寻思起来,少年们明明是背着碧落湖走的,结果又诡异地回到了碧落湖前,这其中恐怕有诈。于是他在方游耳边小声道:“不要轻举妄动,赶紧找你家大公子来救你们。” “可是大公子很难请动的,他几乎什么事都不管。之前也放过鱼符去找他,如果他愿意搭理我们,早就现身了。” 江羡鱼又道:“你们再放几只鱼符去找他,记得把鱼符头部戳一个洞,我保证他见到鱼符后,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为什么?” “别问了,立即照做。” 方游只好说服同伴们,按要求放出了鱼符。鱼符在风中游动,载着少年们的希望,渐渐消失在了月光之下。 夜风一阵又一阵,吹得人毛骨悚然,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少年们焦急地踱着步,望眼欲穿的等待着。终于,在远方那苍茫的湖岸,隐隐出现了一道浅色人影。 “是大公子!”一名少年按捺不住,冲向了湖间的道路。 “站住!”江羡鱼急切地喊了一声,但少年们完全听不进他的话,簇拥着奔了过去,就连方游都背着他往湖上跑。 第5页 血莲摇曳着,湖面冒出一串水泡。少年们欢喜地在道上飞跑,不料一道黑影掠过,猛地撞在了方游身上。方游重重跌倒在道旁,背上的江羡鱼却已被撞飞出去,噗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众少年急忙刹住脚步,个个脸色煞白。如果这里真的有暴鲛,不慎落水便意味着尸骨无存,连肉渣都不剩! 第3章 鱼尾暴露了 方游用手臂撑起身体,焦急地冲水面大喊道:“你怎么样了?” 只见水波荡漾了几圈,便一点动静也没有了。江轩眉头一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个箭步上前将方游从岸边拽了起来。 “不要离水太近。”江轩话音刚落,身后猛地激起一丈水花,稀里哗啦地淋在了众少年身上。有什么东西趁着水花狂袭而来,少年们措手不及,场面霎时一派混乱。 湖面再次泛起波纹,江羡鱼挣扎着浮出脑袋,一把抹去脸上的积水,却见少年们横七竖八的倒在道上,一个魁梧的鲛人正掐着江轩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举了起来。那是一只暴怒形态的鲛人,他的下身不是鱼尾,而是一双强健的腿,其上布满了倒刺般坚硬的鳞甲。 难以想象,短短片刻之内就发生如此巨变。江羡鱼有点瞠目,而江轩已被掐得两眼翻白,几欲窒息,手中长缨枪无力地脱落。 “放手!”方游怒喝一声,飞身一剑砍在了鲛人手臂上,却如同击打铜墙铁壁一般,碰撞出了炫目的火花。 鲛人信手甩开江轩,又一把扣住方游的手臂,生猛地将他摔在地上,与此同时,江轩也虚脱地扑倒在了岸边。 “阿轩!”江羡鱼心急如焚地游向江轩,游了两下却感觉腿部不对劲,错愕地低头一看,一条银色鱼尾忽从水面弹了出来! “难道水里还有鲛?”江羡鱼心头一惊,慌忙蹬了一下腿,鱼尾便在水中扑腾起来。等等,这好像就是他自己的尾巴啊!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江羡鱼错愕地捂住脑袋,却摸到自己的耳廓也变成了鱼翅状,而身下的鱼尾泛着粼粼碎光,鱼鳍正在水中柔柔飘舞,月光把这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我肯定是在做梦,梦里没有痛觉的。”他喃喃自语,颤抖着从尾部抠下一片鱼鳞,痛感袭来,疼得他打了一个哆嗦。 “我居然……变成了一条鲛?!” 江羡鱼全身发抖,只感觉天打雷劈,五雷轰顶。鲛人遇水化尾,他这副身体毫无疑问是个鲛人。他堂堂一流猎鲛师,居然重生在了一个鲛人的身上?难以置信,无法接受! 一阵哭喊声刺痛耳膜,江羡鱼猛然回过神来,却见那只暴鲛扣紧拳头,狠狠朝方游脑门上砸了过去。那一拳的速度和力量,势必会打得方游脑浆迸裂,可他却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住手——”江羡鱼厉喝一声,胡乱扑腾向岸边。 听到这一声,暴鲛的动作似有了一瞬的迟疑。几乎就在这一刻,一道人影掠至身前,暴鲛的身躯猛地一震,渐渐向后倒去,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而刺在暴鲛胸口要害处的,竟是一段细长的竹枝! 没有人看清竹枝是怎么刺进去的,也无法想象那竹枝要有多快多准,才能刺进那坚硬如铁的鳞甲。这般离奇的招式,天下只有一人能使出来,那便是江家长子叶临川。 “大公子!”方游望着挡在身前的修长背影,熟悉的青袍连翩飞扬,他欣喜得差点要落下泪来,众少年也纷纷破涕为笑。 叶临川转身环顾着少年们,“鱼符是谁让你们放的?” “是他。”方游挣扎着支起身体,将手指向了岸边的江羡鱼,叶临川便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 目光相接的瞬间,江羡鱼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兄长的模样一点都没变,挺鼻薄唇,眉目天成,无论何时看来都是那么的俊美清逸,令他心神荡漾。 叶临川眼神复杂,像是不太确定,又像是在忐忑。这时夜空中传来一声啾鸣,一只雪白的鸟在众人头顶盘旋着,敛翅落了下来。 “是大公子的雪鹱!” 叶临川扬起手臂,但雪鹱却从他身前掠过,悠悠落在了江羡鱼的头顶上。雪鹱在江羡鱼头顶踩了踩,江羡鱼笑嘻嘻地抬起手,它便跃到他手背上,亲昵地啄了啄他的指尖。 “奇怪,雪鹱除了大公子谁也不亲的啊。” “等等,那家伙不是已经被鲛吃掉了吗?” 叶临川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不会错的,雪鹱不会落在陌生人身上,而这世上只有江羡鱼的鱼符,才会特地在鱼头上挖出鱼眼,那是他们兄弟特有的联系方式。 他竭力克制着情绪,走到岸边向江羡鱼伸出手来,“跟我回家吧。” “话说在前头,我这腿没法走路,你可得抱我回去。”江羡鱼坏笑着握住叶临川的手,叶临川便就势将他从水搂起,但当他摸到对方身下那片滑腻时,手臂明显僵了一下。 江羡鱼笑意更深,“怎么,吓到大公子啦?” “还好。”叶临川面不改色,将江羡鱼横抱了起来。众少年们看到那条银色鱼尾,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 江轩语无伦次道:“你怎么……怎么会是鲛人?” “我……头晕。”江羡鱼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靠在叶临川肩上装晕。 少年们忙从地上爬起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大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要抱着这个鲛人啊?他到底是谁呀?” 第6页 叶临川并没有回答,默默抱着江羡鱼往黄泉山的方向走去。方游跌跌撞撞地追上去问道:“大公子打算把他怎么办呢?” “带回家养着。” 方游愣住了,要知道江氏作为猎鲛门户,对鲛族向来是赶尽杀绝,从来都没有把鲛带回去养的先例啊。 “叶临川你给我站住!你听见没有,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江轩追在后面指手画脚,一群少年也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叶临川置若罔闻,步履如风,很快将少年们甩出了一段距离。只听怀中人幽幽问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变成鲛人?” 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所有疑点都得到了解释。他之所以会光溜溜的躺在湖边,是因为搁浅太久鱼尾自行化足了。而鲛兽们不会攻击同族,甚至会本能的畏惧等级更高的鲛人。还有那只暴鲛,之所以突然把他扑入水中,也许是因为想救他。 “你回来就好,变成什么模样不重要。” 江羡鱼自嘲地一笑,又问道:“你怎么会来黄泉山这种鬼地方的?还有咱家孩子们,怎么也会来这里猎鲛?” “黄泉山主约我一叙,至于孩子们的事,我并不知情。” “哟,山主面子还挺大的,你就顾着陪他叙旧,咱家孩子之前发信求你救命,你都不理一下的?” 叶临川轻叹道:“生死各有天命,我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反而会让他们依赖于我。人靠他救,不如自救。” “你就是抱着这种心态,当初才对我置之不理的吗?”江羡鱼总觉得,当年兄长若能协助自己,也许自己就不会死了。可是他最信任的兄长,却偏偏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 叶临川微微张了张嘴,他可以对所有人见死不救,只有江羡鱼是唯一的例外,可他终究是说不出口。因为当初是他口口声声说要断绝兄弟关系,他知道江羡鱼不会原谅自己,也不会再喊自己哥哥了。 “算了。”江羡鱼疲惫地闭上眼睛,前尘往事从脑海中呼啸而过。 江羡鱼和叶临川同岁,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江叶两家都是猎鲛门户,两人的爹更是多年挚友。刚巧两家夫人同时怀上身孕,于是两家约定,若生得一男一女就订下婚约。偏偏两家都生得男孩,于是叶家取名临川,江家取名羡鱼,让两孩子从小结拜为兄弟。 叶临川七岁的时候,叶家遭受鲛族重创,家破人亡。江堡主便把叶临川收为养子,让他和亲儿子同吃同住,待他视若己出。两孩子一起读书习武,成长为一流猎鲛师,并一起登顶猎鲛榜。 “你才比我大几天,凭啥要我喊你哥啊?” “大三天也比你大,这声哥哥就得你喊。” 江羡鱼想起少年事,笑意不觉爬上唇角。也许是叶临川身上太温暖,他不知不觉就在他怀中睡着了。 回到江天堡时,已是后半夜了。 叶临川将江羡鱼轻放在床上,因为离水太久,他的鱼尾又自行化足了。叶临川便用毛巾沾着温水,悉心为他拭去身上的泥泞。只见他皮肤白皙,肌理均匀,脸容不像前世那般英气凛然,眉眼间反而多了股妖冶之感。叶临川情不自禁伸出手来,指腹抚弄着那色泽红润的唇瓣,目光在他身上流连缱绻。 江羡鱼睡得很沉,兄长为他清洗换衣,他一点都没有醒。 翌日天光大亮,江羡鱼慵懒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他熟悉的卧房,窗明几净。叶临川正托着脸颊坐在床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眼睛下还挂着淡淡的黑眼圈。 “怎么,你没睡?” 叶临川点了点头,他怕这一切只是幻梦一场,一旦闭上眼睛,等再睁眼时就什么都没有了。 江羡鱼环顾着房间,注意到鱼缸内游弋的锦鲤,不由笑道:“我都两年没在了,我的锦鲤居然还活着,你喂的么?” 叶临川嗯了一声,江羡鱼生平最喜欢锦鲤,所以他一直在精心喂养这些锦鲤,期盼着它们的主人哪天能够回来。 江羡鱼打着呵欠爬下床,习以为常地披上衣袍。箭袖玄袍轻盈而飘逸,肩上还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锦鲤。这身他过去最喜欢的锦鲤袍,此刻穿在身上却显得过于宽松,似乎风一吹就会从肩头滑落。 “怎么大了这么多?”江羡鱼转身看着叶临川,这才发觉自己竟比兄长矮了半截,但在过去他俩是一般高的。 叶临川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我找人给你做一件合身的。” “不了,我就要这件。”江羡鱼瞥向铜镜中的自己,打心眼儿里嫌弃这副鲛身。忽然他似想起了什么,把自己裤.裆扯开瞅了两眼,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加嫌弃了。 叶临川会意过来,抿唇轻笑,心叹这家伙真是不知羞臊。 “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换回以前的身体?”江羡鱼随口问道,叶临川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传说中江羡鱼有着各种各样的死法,有人说他被鲛兽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还有人说他被万箭穿心而死,甚至有人说他是被一刀刀凌迟致死的。每一种说法传到叶临川耳朵里,都是一种酷刑。 “不过想想,应该换不回来了。那一战我的脑袋和身体已经分家了,胸口还被戳了几个大窟窿,就连……” “别说了。”叶临川忽然捂住了江羡鱼的嘴,江羡鱼错愕地看着对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第7页 就在这时,屋外有人用力砸门,发出一阵刺耳的砰砰声。两人不悦地皱起了眉,这种敲门的方式,他们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谁。 第4章 你家要卖了 江羡鱼正打算过去开门,门却被来人一脚踹开了。 “叶临川你聋了吗?我敲半天了!”江轩冲进来吼道,说着看见一身锦鲤袍的江羡鱼,还以为是见到了本尊,顿时僵在了那里。 但江轩仔细一看,这分明是那个臭不要脸的鲛人,又叫嚣道:“你为什么要穿臭咸鱼的衣服,谁让你动他东西了,立刻给我脱下来!” “都说了我是江羡鱼的好朋友,穿他衣服又怎么啦?” “脱下来!”江轩怒不可遏,冲上来拉拽江羡鱼。叶临川却挡在江羡鱼身前,一把攫住江轩的手道:“别闹。” 江轩胡搅蛮缠道:“你让开!你不是什么都不管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他?他又不是你的臭咸鱼!” 叶临川没有应声,江羡鱼便蹦到他背上,扒拉着他的肩膀道:“不是他说了要养我的嘛,当然得惯着我呀。你看我揪他的脸,我还啃他的耳朵,他一点都不生气的,他还在笑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他的人,你问他咯。”江羡鱼用手指戳了戳叶临川的脸颊,笑得像块蜜糖似的,又粘又甜。 江轩又看向叶临川,他却一本正经道:“嗯,他是我的人。” “你们耍我是吧?我发誓,再跟你们说话我就是傻子!”江轩气呼呼地转身就走,但刚到门外又顿住了。他别扭地回头看了叶临川一眼,憋着气道:“陆家那小子又来了,嚷嚷着要见你,怎么都轰不走。” “不见。” 江轩跳脚道:“你们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吧,一个死乞白赖的不肯走,一个好说歹说就是不见,让我夹在中间像个傻子一样两头跑!” 叶临川无动于衷,张手要把房门关上,却听江羡鱼在耳边问道:“江轩说的是陆与安吧,你为什么不愿意见他?” 陆与安是陆家少主,陆家和江家一样都是猎鲛大户。虽然两家关系并不友好,但陆与安却和江羡鱼志趣相投,两人是相交十年的好友,过去经常厮混在一起。 “我不想见那种无趣的人。”叶临川对陆与安没有好感,因为陆与安生性风流,巧嘴滑舌,总喜欢怂恿江羡鱼去喝花酒。 “那小子说找你有要事相告,我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人就在咱家训猎场,你爱见不见,话我搁这儿了。”江轩丢下这句就走了。 江羡鱼笑道:“走,我们去会会陆与安。” “你打算就穿这身去见他?” 江羡鱼低头看了看自己,他以前经常穿这身锦鲤袍,这么去见陆与安确实不妥。于是他把锦鲤袍脱下来,翻了个面又套上了,这身衣袍两面都能穿,里面是柔亮的银白色。 “我以前从来不穿白袍的,这下不怕他起疑心了吧?” 阳光明媚,天地高远。 两人走在高处的环廊上,俯瞰着宽阔的训猎场。江氏训猎场占地十亩,是众猎鲛门户中最大的。在江氏招收门徒的巅峰时期,这片训猎场能同时容纳三千人进行训练。 可如今江羡鱼放眼望去,偌大的训猎场空空荡荡,只有正前方站了数十人,乍一看去都是十来岁的少年,站得稀稀拉拉的。 “人呢,咱家就剩这么几个门徒了?” “你忘了,咱家猎鲛师很多战死在北渊了。如今江氏家道中落,有能力的自会投奔别处,只有这些从小在江家长大的孩子们,才愿意留下来与江家同甘共苦。” 江羡鱼眼底一沉,当年很多人都是为了江天宝库才跟去北渊参战的,但本家不乏有忠心耿耿的追随者,是自己的狂妄害死了他们。 两人踏下台阶,进入训猎场内。一个明黄衣袍的年轻人迎了上来,笑着收起折扇道:“大公子可算是肯露脸了,叫我好等。难怪你家孩子私底下都喊你叶不管,你还真的是这也不管,那也不管。” “有事说事。” “许久不见,天都热了,大公子还是那么冷淡,这天下也就数你最不给我面子了。”陆与安眉飞眼笑,笑容格外明俊动人。 江羡鱼在一旁打量着陆与安,心叹这家伙真是越长越好看,俊眉修目的,难怪被誉为惊世四公子之一。 所谓惊世四公子,是指越水江家叶临川,雾山陆家陆与安,香岭花家花祈玉,还有金州兵师燕七羽。四人均是江羡鱼私交甚笃的好友,若要他用四个字来形容他们,那就是袖手旁观叶临川,左拥右抱陆与安,嘴不饶人花祈玉,穷困潦倒燕七羽。 “这位是?”陆与安忽然注意到了江羡鱼,眼神微微一亮。 江羡鱼从容道:“我叫锦鲤,是江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刚来府上作客。” “原来是锦鲤兄,幸会幸会。我瞧你一见如故,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陆与安低眉想了会儿,又问道:“不知锦鲤兄待会儿有空否,咱们去外边小酌一杯如何?” 江羡鱼正要说好,叶临川却把他拉至身后,直视陆与安道:“说正事。” 陆与安赔笑道:“大公子还真是严肃,那我就直说了。不知——照水妹妹近日身体如何,我能否见她一面?” 江羡鱼不由得看向叶临川,因为陆与安口中的照水,便是他的亲妹妹江照水,当然也是叶临川名义上的妹妹。 第8页 叶临川淡漠道:“她很好,但她并不想见你,如果你来就是为了找她,那还是请回吧,下次也不用来了。” “她为什么不愿见我?我给她寄了好多只纸鹤,但她一封都没有回。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在想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没事,只是不想见你而已。” 陆与安气愤地扬眉道:“不见总得给个理由吧?每次都让我这么不明不白的,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自己去找她了!” “我不许你去打扰她,若你打得过我,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叶临川,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陆与安说着攥紧了拳头,将折扇捏得咯吱作响。 江羡鱼忙拦在两人之间,“君子动口不动手,二位有话好好说嘛!” 叶临川不屑于再纠缠,拉住江羡鱼转身要走,陆与安却突然低喝一声道:“江天堡要被卖掉了,你知道吗?” 两人诧异地回过头来,陆与安按捺着怒火道:“你们二当家此刻就在我家山庄坐着呢,他正在和家兄商量抵押江氏训猎场的事。” “你说什么?”江羡鱼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没听错吧,他二叔居然想把训猎场卖给陆家! “当年的北渊讨伐战,除了你们江家,伤亡最惨重的就是我陆家了。这两年江氏被众门户围堵追债,欠了其他家的你们是快还上了,但欠陆家的那份,你们却迟迟还不上。” 陆与安顿了顿,又道:“当初若不是我向家兄求情,把陆氏这边闹事的人给堵上了,你们江氏哪能有今日的安宁?可欠下的债总归要还,如今江氏猎鲛师越来越少,但我陆家的人却越来越多,家兄觉得咱家训猎场不够用了,于是便看上了你家的。” 他说着环顾训猎场,不远处人声喧嚣,少年们还在进行着格斗训练。 “家兄承诺,只要得到江氏训猎场,江家欠陆家的便一笔勾销。你们应该明白,对一个猎鲛门户来说,训猎场意味着什么。一旦交出训猎场,你江氏便没有主权了,江天堡大门也要插上我陆家的大旗。” “混账!”江羡鱼气得脸色涨红,上前一把揪住陆与安,“滚回去跟你家大哥说,江氏一根草都不会卖给你们,做梦去吧!” 陆与安有点莫名其妙,心想叶临川都一句话没说,这个不知哪儿来的远房亲戚倒是蹬鼻子上脸了。但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挣开江羡鱼道:“我不是来这里炫耀的,而是来给你们提个醒,你们二当家已经答应家兄了,这几天就会交接地契。” “叶临川,我知道你什么事都不管,但这件事你若还不管,我想江羡鱼就是死也不会原谅你的。你别忘了,要不是你这个做兄长的袖手旁观,他当初又何至于孤军奋战,落得个尸骨无存!” 叶临川的肩膀微微一震,眼底终于出现了一丝隐怒。江羡鱼矛盾地看着叶临川,他心里确实还在恨他,但又总是会习惯性地亲近他。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请回吧。” 陆与安冷笑一声,“还没呢,我陆家如日中天,吞并江家是迟早的事。江天宝库是你们唯一的活路,如果你们还是无法打开宝库,江家就彻底玩完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江羡鱼拱手道:“谢了,我们很快就会解封江天宝库,你等着瞧吧。” “那我等着,告辞。”陆与安转身离开,踏上台阶时,他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纸鹤,轻吹一口灵气,纸鹤便扑着小翅飞向了风中。 “替我转告照水,我会一直等她的。” 阳光刺眼,江羡鱼的目光追随着那只纸鹤,它一直向江天堡后阁飞去,那里是江照水静养的地方。江照水天生就染有肺疾,平日里一直待在家中休养,很少出门。 “我妹妹怎样了?” 叶临川见陆与安走远了,这才说实话道:“她不好,两年前你的死还有家中一连变故,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以致她的病情不断恶化。我一直在想办法,用各种药来给她调理身体,直到前段时间她的病情才有所好转。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不了。”江羡鱼摇头叹息,“我现在人模鬼样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我宁愿在她心目中,我永远都是那个神气威武的哥哥。” “你们兄妹俩还真像。” 叶临川曾经问过江照水,为什么不愿意见陆与安。她说,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如今这样忧郁憔悴,宁愿自己在他心目中永远都是那副快乐美好的模样,有时候,相见不如怀念。 “当,当,当……” 训猎场上空响起清越的铜钟声,提醒着人们已经到了休息时间。少年们松散下来,有的席地而坐,有的三两成群,还有的打闹成一团。 江羡鱼望着少年们天真无邪的笑颜,心想如果江氏被陆家吞并,这些孩子们就再无容身之处,哪怕是勉强投奔了陆家,也会遭人欺负。他作为江氏的主人,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还好老天开眼,让他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回来了。 “走,我们去宝库看看。” 两人穿过训猎场,向江天堡外走去。江羡鱼锁住眉头,心中隐隐担忧,自己以如今这副鲛身,要打开宝库恐怕相当棘手。 第5章 在乱刃之上 江天宝库建立在山坡上,是一座两层来高的圆塔,塔外歪歪斜斜地插满了刀剑,远远看去就像片剑冢。 第9页 两人停在山坡下,仰望着乱刃中的江天宝库。要说它为什么能让世人痴迷,就因为其内藏着各种神兵利器、明珠宝玉、灵药仙草,而这些宝物就来源于江羡鱼数年前发现的一座鲛宫。 “我不明白,当初我只说赢了就平分江天宝库,并没有承诺输了会怎样。从始至终我没有强迫任何人,所有人都是自愿为我效命,可为什么我一死,我反倒成了杀人凶手?江氏也被牵连到这种地步?” 叶临川答道:“因为此前你没有输过,所有人都以为你会赢,可你却偏偏输了。他们便觉得遭受了欺骗,认为是你,是江氏欠了他们的,于是不择手段索要赔偿,这就是人的本性。” “他们要江家就给的,我江氏何曾这么服软过?听说二叔不仅给了赔偿,还当众把我给除籍了,当时你在场的吗?” 叶临川点了点头,江羡鱼讽刺地笑了,“我听说只有江轩站出来反对,这么说来,我家大公子又袖手旁观了?” “以当时的局面,我若再站出来反对,江氏只会更下不了台。无论生死,你都是江家的人,不会因为某人几句话就有所改变,又何必计较表面上那些虚的东西?” 江羡鱼冷哼一声,姑且算叶临川说得在理。他走到乱剑前,看着残留在剑刃上的血迹道:“我死后,这里应该有不少人闯过吧?” “隔三差五就有人来,还有全家族带兵来抢的,一个个耍尽手段,最后都以惨败收场。不得不承认,你的法阵无人能敌。” 江羡鱼得意地勾起唇角,他在宝库外布下了兵魂阵,但凡有人靠近警戒区,成千上万的刀剑便会发出攻击。别说是一个家族,哪怕来一支千人军队,也不一定能破阵。 “那你有没有尝试过破阵?” “试过几次,但破不了,不如你试试?” 江羡鱼于是伸出手来,指尖还没触到警戒区,满山刀剑便铮铮作响,随时会拔地而起。他立即把手撤了回来,心想自己如果还是以前的身体,或许可以强行破阵,但以这副鲛身,还是算了吧…… 要解开兵魂阵,需要以四样兵器作为阵眼,分别是江羡鱼前世使用的降鲛旗、猎天弓、破军枪,还有叶临川的诛心剑。只要将这四件兵器插在准确的方位,兵魂阵就不会启动。 “诛心剑还在你那儿吧?”江羡鱼记得,当年叶临川弃剑从医之后,就把诛心剑封存起来放在灵堂了。 叶临川眼色微微一沉,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那只需要找到我的那三件兵器,就可以打开宝库了。”江羡鱼摸着下巴寻思起来,自己的兵器应该都丢在了北渊,有可能被幸存的猎鲛师带走了,也有可能被鲛族收了去,如果是后者可就麻烦了。 他琢磨了会儿才道:“这样吧,即刻放出消息,将破阵方法公之于众。就说只要找到我的降鲛旗、猎天弓还有破军枪,就能开启江天宝库。以那些人的贪婪,相信要不了多久我那三样兵器就会浮出水面,我们只要把控好最后一关,坐收渔利。” “虽然有风险,但值得一试。就按你说的办吧,我们先去灵堂取剑。” 于是两人又往回走,然而江羡鱼没走几步,脚下忽的一软,一个趔趄向前扑去,还好叶临川眼疾手快地搂住了他。 “哎呀,我这鱼腿又软了,要不大公子背我回去?” “依你。”叶临川轻易地将他横抱起来,长发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让他有几分受宠若惊。 盏茶的功夫,两人回到了江天堡。一群刚训练完的门徒经过,见他们大白天的搂搂抱抱,一个个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江羡鱼还没羞没臊地冲他们招手,吓得少年们一溜烟全跑了。 “你们都跑什么啊,我不吃人的喂!” 两人来到江氏灵堂外,又遇见了江轩和方游。江轩像看见瘟神似的扭头就走,方游尴尬地笑了笑道:“原来大公子在这儿,方才二当家回来还问我你在哪儿,好像找你有事。” 叶临川略一点头,方游便像得了赦令,赶紧跑去追江轩了。 “回来的正好,我们这就去找他算账!”江羡鱼愤恨道。 叶临川把江羡鱼轻放在石阶上,“不行,你暂时不要去见二叔,不然以你的性子,还不得跟他当场吵翻?” “你别拦我我就要去!”江羡鱼说着就要站起来,叶临川却双手把他按了回去,看着他的眼睛道:“乖,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江羡鱼怔住了,兄长的眼瞳是冷艳的青蓝色,像湖泊一样幽静而澄澈,一不小心看进去就会沦陷其中。从小到大,他有多少次胡闹的时候,都沉醉在了这双眼睛里。 等他回过神时,那抹青袍背影已经走远了。他便擅自进入了灵堂,堂内香烟缭绕,江家列祖列宗的灵位都陈列在堂上。他扫眼找了一圈,其中果然没有自己的灵位。 他无聊地靠坐在祭桌上,拿起茶壶就往嘴里灌水。他小时候爱闯祸,经常被自己爹关在这里面壁思过。可他天生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人,面壁的时候从来不会反省,还养成了吃祭品的坏习惯。 “爹……”江羡鱼轻喊一声,伸手取下正中间的灵牌,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想他当年之所以带军去北渊围剿鲛族,还不是为了给自己爹报仇,可叶临川一点都不支持他,还百般阻挠。 第10页 犹记得出征的那天,叶临川一字一句决绝道:“今日你若出了这个门,你我便断绝兄弟关系,我就当从来没有你这个弟弟!” “断就断,随你开心。”江羡鱼潇洒地拂袖离去,看都没有看叶临川一眼,却没料到这次争吵就是生死决别。 战场厮杀,热血横洒。濒死之际,他唯一牵挂的人,就是那个狠心说要断绝关系的兄长。 失神片刻,江羡鱼便把灵牌放了回去,余光扫过旁边的灵牌,却发现亲娘牌位后有个小东西。他好奇地把那东西取过来一看,竟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灵牌,而灵牌上正刻着他的名字。 “咦,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江羡鱼心想这是谁给自己刻的小灵牌,字写得这么难看,应该不是叶临川刻的吧。 没过多久,叶临川就回来灵堂了,江羡鱼不禁好奇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跟二叔说了什么?” “二叔知道陆与安来过,他也还在纠结训猎场的事,便和我商量了会儿。他说,陆家最多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如若还无法打开宝库,咱家训猎场就得赔给陆家了。” 江羡鱼嗤之以鼻,“二叔那个窝囊废,江氏迟早毁在他手上!” 叶临川注意到了江羡鱼手中的灵牌,不由笑道:“你也发现这个了,这是江轩亲手给你刻的。那晚他蹲在灵堂里,一边刻灵牌一边抽泣,嘴里还在不停骂你。等他察觉我就站在他身旁,吓得是连滚带爬地跑了,想想那模样还挺可爱。” “这孩子……”江羡鱼噗嗤一声笑了,江轩这小子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主儿,表面上讨厌自己讨厌得要命,暗地里却还悄悄为自己伤心。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叶临川说着从壁龛中拿出一个锦盒,他把锦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躺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 “这……是你的诛心剑?”江羡鱼错愕道,只见剑身上有一处醒目的裂痕,而锈迹就是从裂痕处蔓延开来的。 要知道,诛心剑可是当世神兵之一,无坚不摧,而叶临川的剑术更是天下一绝,所向披靡。究竟是什么人,什么利器,能在诛心剑上砍出这么大一个缺口? 江羡鱼脑中忽然闪现出奇怪的画面,他好像看见叶临川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跟前,手里握着那把几乎被砍断的诛心剑。可他却想不起前因后果,想不起叶临川当时的表情,心中还莫名难过…… “这把剑,被谁砍的?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叶临川凝视着江羡鱼,眼神复杂,良久无语。江羡鱼又挠着后脑勺道:“我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是不是跟你这把剑被砍断有关?我在问你呢,你倒是说句话啊。”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再提了。”叶临川避开视线,手无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臂。 江羡鱼又抖了个机灵,“等等,难道你当年突然弃剑从医,是因为剑断了吗?剑断了可以修复的,又不是手断了,你没必要因为这个放弃猎鲛,毕竟你是个猎鲛的天才啊。”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修复这把剑,如果就这样把它作为阵眼,会断掉的。” “这简单,我们去金州找燕七羽,保证他能修好。” 叶临川摇头道:“我找过他了,他说修不好。” “笑话,燕七羽是谁?他可是金州第一炼兵师,祖宗十八代都是干这行的,这世上就没有他修不好的兵器。如果他说修不好,那肯定是你找他的方式不对,让我来。” 江羡鱼坏笑着勾起了唇角,他有一千种法子来对付燕七羽,只消三句话就能让那家伙俯首帖耳,做牛做马。 两人遂去收拾了一番,计划先去金州找燕七羽修剑,同时故意放出消息,等待另外三件兵器浮出水面。 临行前,两人回望着江天堡的重楼飞阁,整片府邸凄清寥落。明明不久前还晴空万里,转眼就乌云压境,雷声隐隐。 “已经是五月了,梅雨时节要来了。”叶临川轻叹道。 “原来是要入梅了。”江羡鱼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陆家只肯给他们一个月时间。因为每年的梅雨时期,全城水位大涨,鲛兽肆掠横行,百姓们的噩梦即将开始。 两人向西出发,衣袍一青一白,随风猎猎翻飞。他们只剩这一个月,必须开启江天宝库。不仅是为了守护江家领土,更是为了重振江氏猎鲛师,捍卫起越水三江六岸! 第6章 吃鱼还吃人 日暮时分,街市上张灯结彩,行人们步履匆匆。 两人进了一家客栈,叶临川拉开木椅让江羡鱼坐下,还特地点了他以前最爱吃的烧鸡。江羡鱼看着香喷喷的烧鸡,迫不及待地揪了一个鸡腿下来,可他刚咬了两口,脸色一变,又立即吐了出来。 “怎么了,味道不对吗?” “是怪怪的,你尝尝。”江羡鱼说着就把自己咬过的鸡腿递给叶临川,叶临川并不介意,张嘴咬了一口,然后点头道:“挺好吃的啊。” 江羡鱼于是又咬了一口,但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为什么闻起来香气四溢的烧鸡,吃起来却像烂掉的大蒜一样恶心?他又夹了两颗菜扔嘴里,嚼了两下顿时更恶心了,一股呕吐感翻江倒海而来。他急忙捂嘴站起来,往客栈偏门跑了过去。 “鱼儿!”叶临川立即追了过去。 第11页 江羡鱼扶着木柱呕吐起来,但吐出来的几乎都是水。自己的味觉是怎么了,难道换了鲛人的身体,连正常人的食物都吃不下吗? 这时旁边传来一阵磨石声,他扭头一看,客栈的厨子正在磨刀宰鱼。活蹦乱跳的鱼被开膛剖肚,发出一阵苦涩的鱼腥味。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看见鲜红的鱼内脏,竟有种垂涎欲滴的感觉。他吞了吞口水,他想吃鲜活的鱼肉,想吃喝那冰凉的鱼血…… “我……居然想吃这么恶心的东西!”江羡鱼慌忙捂住嘴,强迫自己转过身去,却对上了叶临川关切的眼神。 一瞬间两人都明白了过来,既然江羡鱼现在是鲛人的身体,自然也就吃不下人吃的东西。鲛人会吃活生生的鱼虾,更可怕的是,鲛人还会吃活生生的人。 江羡鱼一想到这里就崩溃了,颤颤抚着嘴唇道:“完了,我现在想吃活鱼……以后会不会还想吃活人?” 叶临川皱眉想了会儿,便拉住江羡鱼道:“先别太担心,你跟我过来,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说起来,鲛族最开始并不吃人,人鲛两族千百年来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直到几百年前,鲛族爆发了一种可怕的传染病,染了病的鲛人心脏会渐渐枯竭,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当心脏完全石化的时候,鲛人的生命便走到了尽头。 但是有一天,鲛人发现吃人心,喝人血就能缓解这种病痛,还能够延长自身的寿命。于是鲛族开始大肆掠食人族,捍卫人族的猎鲛师便由此而生了,并逐渐演变出了几大猎鲛门户。 叶临川把江羡鱼拉到客房内,先是给他把了把脉,然后又让他把上衣扒开来,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刺入了他胸口心脏的部位。 江羡鱼非常紧张,“怎么样,我是不是也有石心病?” 叶临川额上微微冒汗,他拔出银针仔细观察针尖处,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初步来看,你还没有被传染。” “那就好……”江羡鱼如释重负。 鲛族是分等级的,低级的鲛兽极易感染石心病,会疯狂地掠食人族。级别较高的鲛人没那么容易感染,可一旦感染,攻击性会相当的强。 叶临川又道:“我至今都没有查清楚,石心病到底是怎么传染的,有可能是血,也有可能是水,你一定要小心同族,不要靠近陌生水域。现在没得病,不代表以后也没事,万一被传染了……” 江羡鱼不禁开始想象,如果自己不慎感染了石心病,变得想吃人心喝人血,嗜杀成性,然后被一大帮猎鲛师追杀…… “万一真有那样一天,我失控了,想吃人了,你就杀了我。” “不,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那天到来的。” 江羡鱼忽然笑了,“你说到就要做到,万一我得了石心病,第一个就吃了你!”说到吃,他的肚子竟咕咕叫了起来,他这才察觉自己苏醒以来,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东西。 叶临川会心一笑,“我这就去给你找吃的。” 不一会儿叶临川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盘剔掉鱼刺的生鱼片,看起来莹白鲜嫩,十分有食欲。江羡鱼吃得非常开心,一口气就吃掉了一大盘,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咱家大公子可真是体贴入微,我要是个女的,就嫁给你了。” 叶临川浅笑道:“你若真是女儿身,我俩那娃娃亲就成了,如今该是早就结为夫妻了,说不定都有孩子了。” “也是,我们都多少岁了,二十四?哦不对,算上这两年,应该是二十六了。我不在的这两年,你都在做些什么?” 叶临川怔怔答不上来,如果对方知道自己这两年在做什么,一定会更加怨恨自己,更加无法原谅自己吧? 看叶临川半晌无语,江羡鱼就没再问了,似乎从他当年弃剑从医的那刻起,自己就再也看不懂他了。 翌日清晨,江羡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依稀看见熟悉的青色人影正立在窗前,俯瞰着楼下的喧哗。 “什么人那么吵?” “是陆家的猎鲛师,他们好像在追捕一个逃窜的鲛人。既然你醒了,我们就赶紧离开吧,以免节外生枝。” 江羡鱼慵懒地点了点头,随手裹上银袍准备下床,但双腿却疲软得走不了路,似乎是因为离水太久了。叶临川便背上剑盒,抱着他离开了客栈。两人就这样穿过街道,一路引来了不少艳羡的目光。人们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俏郎君抱着小娇妻。 叶临川看江羡鱼恹恹欲睡,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便用手拨弄了一下他的脑袋,让他把脸朝向自己胸膛。 忽听一声碎裂的巨响,江羡鱼猛然惊醒。街旁一扇门轰然炸裂,一道人影飞出来重重砸落在地,紧接着蹿出来几名黄袍人。江羡鱼瞥见那衣袍上绣的仙鹤,便知道他们是陆家的猎鲛师。但叶临川并不想凑热闹,抱着他快步走开。 “等等!”江羡鱼够头望着动乱的方向,只见碎渣中赫然躺着一个蓝发鲛人,她已经遍体鳞伤,双腿也化成了鱼尾。 “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我!”鲛人愤恨道。然而猎鲛师却高高举起了长戟,在他们眼中,鲛人即便是现在不吃人,以后也会吃人的,见了鲛人就该格杀勿论。 戟刃毫不留情地刺穿鲛尾,霎时鲜血横流,鲛人疼得剧烈地挣扎起来。忽然间,她对上了江羡鱼的目光,似乎认出了他是同族,便挣扎着向他伸出手来,“救我……” 第12页 “别管了。”叶临川继续迈开步伐,江羡鱼眼睁睁看着鲛人垂死挣扎,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怜悯。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对鲛人产生这种情绪。 鲛人死死盯着江羡鱼,手指在地面抓出几道血痕。一名猎鲛师扭头望去,却发现掌中的寻鲛盘动了动,于是对同伴道:“那边也有!” 叶临川立即加快了步伐,几名猎鲛师迅速追了过来,并在寻鲛盘的指引下穷追不舍。行至拐角处时,叶临川才发现敌人已经兵分两路,将他们堵得无路可走。 “哟,这不是江家大公子吗?”领头的猎鲛师戏笑道,“我就奇怪了,你怎么会抱着一个鲛人到处跑的?” 叶临川不予回应,江羡鱼扫眼看了一圈,敌人共有十名,而叶临川抱着自己,又手无寸铁,根本没有动手的余地。偏偏陆家的猎鲛师最野蛮,最是不讲道理。于是他假装挣扎道:“求你不要把我卖掉,他们会把我开膛剖肚的,求你了!” 猎鲛师们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原来大公子是赶去卖鲛啊?这儿离黑市还挺远的,走过去可累了!” “是,劳烦几位让道。” 猎鲛师们非但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笑得更大声了,“原来江氏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呀,家中明明有宝库却打不开,有钱花不了,江氏真是最富有的穷人了!” “瞧你怀中这鲛人品相不错,不如你把他卖给我们呗,我们也好救济一下你江家呀。来来来,大公子给开个价!” “那好,一两。” 江羡鱼气得吹胡子瞪眼,心想自己就是卖肉也不止一两钱啊! “看来江家是真的穷,才要一两钱,我这儿有!”一名猎鲛师从腰包里掏出一枚银子,正要甩手扔过来,叶临川却打断他道:“扔过来的不要,必须把钱放在我脚下这块青砖上,否则多少钱我都不卖。” 那名猎鲛师看了同伴一眼,便吊儿郎当地走上来,弯腰正要把钱放过去,不料叶临川冷不防一脚踹到他脸上,力道之大,几乎把他的五官踢得扭曲变形。他惨叫着整个人横飞出去,重重撞在其他猎鲛师身上,一行人顿时东倒西歪。 叶临川趁机一跃而起,抱着江羡鱼飞檐走壁。 “踢得好踢得妙!”江羡鱼在心中乐道,还不忘回头冲敌人做了个鬼脸。就在这回头的瞬间,他瞥见对面屋檐上有个眼熟的人影,可他还没看清楚视线就被挡住了,因为叶临川抱着他跳进了一条窄巷里。 “追!”众猎鲛师追到窄巷里,却见一道挺拔的人影正挡在道路中央。那人脸上戴着骷髅面具,手里握着一柄霸气长.枪,玄衣外还套着红艳如火的铠甲,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领头的猎鲛师讥笑道:“哟,刚碰见了江家大公子,这会儿又撞见个冒充江羡鱼的。瞧你这霸焰甲破军枪,装得还挺像的嘛!” “依我看啊,你要再弄把弓箭,扛面大红旗,那就更像了。” 猎鲛师们早就见惯了,江羡鱼生前率性张狂,雄踞猎鲛榜首,是越水一带最传奇的人物,经常被人们作为饭后谈资。就连他征战北渊时穿的那一身霸焰甲,都成为了坊间戏子唱曲儿的戏袍。 “听说江羡鱼最擅长布阵,来来来,你布个阵给哥儿几个瞧瞧!” 一群猎鲛师哄笑不止,谁料那人霍地跃起,破军枪凌空斗转,霎时血光万道,惨叫迭声。众猎鲛师纷纷倒地,眼球突出,每个人脖颈处都有一道深深的血痕。 那人拖着长.枪走在尸体之间,枪刃磨地发出死亡的颤响。一名猎鲛师抽搐着,目光停在那枪刃上,其上盘踞着一条赤金色的蛟龙。 “这是……真正的破军枪……”猎鲛师话音未落,那人的枪刃便刺穿了他的脑门,又是一阵鲜血狂飙。 第7章 这剑修不好 晴空万里,陌上花开。 叶临川背着江羡鱼走在田野间,江羡鱼叼着一根狗尾草,东张西望,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瞄见不远处有一片水潭,江羡鱼立即挣脱叶临川,撒欢似的向水潭奔了过去。 “你慢点!”叶临川喊了一声,生怕他摔倒绊倒。 江羡鱼边跑边脱衣服,三下五除二脱了个精光,然后一头扑入了水潭中。叶临川跟在后面把他的衣袍拾起来,“你别这样放荡,远处田野上还有人在耕作呢。” 一入水下身便化作了鱼尾,耳廓上也生出鳞翅来。江羡鱼从水中浮出脑袋,信手将濡湿的长发拨至脑后,冲叶临川笑道:“我怎么就放荡了,我不一直都这样的么?在你面前脱光光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叶临川抬起脸来,只见江羡鱼的皮肤很白,在阳光下泛着莹莹碎光。那躯体的线条极是优美,就像块上好的软玉,让人情不自禁想亵玩一番。他脸上微微泛红,眼神也变得不自在了。 江羡鱼噗哈哈地笑了起来,“怎么,难道我换了一副身体,你就害羞了?这有什么,咱俩小时候不都一起洗澡的么?莫非是我这副鲛人的脸蛋太好看了,大公子把持不住啦?” 叶临川把脸别了过去,记得小时候一起泡澡,江羡鱼还老喜欢挠他痒,恬不知羞地在他身上乱摸。随着年纪增长,他渐渐知道避讳了,可江羡鱼却一直没羞没臊的,经常光着身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江羡鱼看叶临川不搭理自己,便用手臂扑着浪花,像个水鸭子似的玩了起来。这时头顶传来一声啾鸣,雪鹱从空中飞掠而来,悠悠落在了江羡鱼的脑袋上。这一路它都跟着他们,以前它习惯落在叶临川肩上,但现在它显然更喜欢江羡鱼。 第13页 叶临川看着这一鱼一鸟,感觉时光像倒回了从前,不由得微笑起来。 片刻后,江羡鱼觉得身体吸够了水分,便爬起来坐到了岸边。他打量着自己的银色鱼尾,鱼鳍处泛着绯色光泽,那光芒仿佛就在鳞片上流动。他前世猎了那么多年的鲛,还从未见过这种奇异的鲛尾。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副鲛身的原主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江羡鱼摇了摇头,“我睁眼的时候就在碧落湖了,身上什么都没有。但我感觉,这应该不是个普通的鲛人,是由于某种特殊的羁绊,我才在他身上复活了过来。” 叶临川若有所思道:“鲛人的灵力集中在鲛尾处,一般都会纵水为冰,以冰为刃,不如你试一下?” 江羡鱼便集中注意力,闭上眼睛感应着体内灵力,随即鱼尾一甩。可他除了拍起几片水花并把雪鹱吓飞了以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不甘心地又试了两次,结果还是没有任何事发生。 “看来是我想多了,这就是一个普通得连御冰都不会的鲛人。”江羡鱼叹了一声,然后咬破手指,将血迹涂于鲛尾上,这样能让鲛尾迅速化为双足,他猎鲛时曾经见鲛人使用过。 尔后两人又出发了,他们到驿站租了马,然后马不停蹄的飞驰,终于在午后赶到了金州境内。叶临川眺望着远方山岭道:“金州与香岭相邻,我们得小心花家的人。” “怎么,难道花家也跟江家闹翻了?” “一言难尽,等有时间再跟你解释。” 两人并肩走在喧嚣的街道上,时不时能听到打铁的钝响。金州之所以叫金州,就因为这里的矿铁非常丰富,街上十家铺子有八家都是打铁铺,很多猎鲛师都喜欢来这里物色兵器。 燕铁铺就在城西街,在众铁铺中并不显眼,反而有些破旧。江羡鱼和叶临川跨入店内,一股逼仄的热浪扑面而来。一名老叟正在火炉旁打铁,一下又一下敲击得铿锵有力,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位客人。 江羡鱼在屋内寻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其他人,便问老叟道:“老爷子,七毛在不在?”七毛是燕七羽的小名,熟络的人都会这么喊他。 老叟眼也不抬道:“他死啦!” “什么,死了?!”江羡鱼诧异地看了叶临川一眼,叶临川也是同样不解的神色,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死了? “灵位就在那边,你们可以上炷香再走。”老叟汗流浃背,始终专心致志地打着铁,不曾看两人一眼。 江羡鱼便走到角落里一看,桌上竟还真摆着燕七羽的灵位。他狐疑地用手指摸了摸灵牌,上面上的金漆字就被他抹掉了。他看着指尖上的金漆,唇畔浮出一丝邪笑来。 “哎呀,这是哪位客人的钱袋掉了!”江羡鱼说着就把一袋钱扔到了地上,然后又用更高的嗓音道:“没人要的话,我可就捡走啦!” 他说着便把钱袋捡了起来,这时一块地板忽然翻开,一个脑袋探出来道:“我的我的,钱是我掉的!”说着就利索地钻了出来,三步做两步冲到江羡鱼身前,想夺过他手中的钱袋。 “这钱可是我家大公子掉的。”江羡鱼迅捷地收回钱袋,得意洋洋地瞧着燕七羽。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灰罩衣,额发也有些凌乱,但却生得俊眉朗目,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儿贼。 有时候江羡鱼会纳闷,为什么他燕七羽一个打铁的,也会有惊世公子的美名,而自己堂堂一代翘楚却没有呢? “这不是川哥哥么,好久不见,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燕七羽凑到叶临川身旁,瞥见他背后的剑盒,挑眉道:“又来找我修剑呀?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这剑我修不好。” 江羡鱼坏笑道:“当真修不好?” “真的修不好,外边不是有那么多家铁铺,两位不妨去别家问问。” 江羡鱼便从怀中掏出一个账本,振振有词地念道:“庚辰九年二月借出五百两,未还;同年五月借出二千三百两,未还;同年七月……” 燕七羽听出江羡鱼在念什么,错愕地打断他道:“你,你怎么会有江羡鱼的账本,这……”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锦鲤,是江羡鱼的远房表弟,平时就喜欢模仿我表哥,你觉得我学得像不像?” 燕七羽立即鼓掌道:“像,真是像,乍一瞧见你,我还以为那江天一霸杀回来了,吓得我浑身一哆嗦。” 江羡鱼以前经常借钱给燕七羽,而燕七羽向来是挥霍一空,有借无还。每当江羡鱼要他还钱时,他就会送两件兵器哄哄他。江羡鱼曾经用的破军枪,就是燕氏的传家之宝,而他征战北渊时穿的那身霸焰甲,也是燕七羽一手打造的。 “不过,江羡鱼不是已经死了嘛,他的账本没用了,威胁不到我。”燕七羽嘿嘿一笑,故作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江羡鱼冲叶临川使了个眼色,“怎么办,他说不还钱呐。” 叶临川便揪住燕七羽脖后的衣服,轻易地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我家羡鱼说了,如果你欠他的钱还不上,就把你送下去见他。” “别别别,川哥哥这么优雅的人,动起手来多不雅观嘛!”燕七羽合着双掌谄笑道,他见识过叶临川的身手,绝不敢造次。 江羡鱼又笑着问:“那这剑,还修不修得好?” “修得好修得好,只不过,稍微需要些时间。” 第14页 叶临川这才把燕七羽放下来,然后取下剑盒打开来搁在案上。燕七羽捧着诛心剑查看了一番,问道:“你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剑吧?用的是深海磐铁,也就只有老一辈的英雄们,才敢下深海寻宝了。” “如今鲛族这么猖獗,要想去深海寻得一块磐铁可不容易,再说时隔多年,这种磐铁不知道有没有绝迹。所以不是我要拒绝你们,而是修复这把剑实在很困难。” 江羡鱼拍了拍燕七羽的肩膀道:“这世上没有你修不好的兵器,我相信你,好好干,修好了就不用还钱了。” 燕七羽迟疑道:“我想不通,这柄剑用的是最坚韧的磐铁,无坚不摧,究竟是什么兵器能把它砍成这样?”说着看向叶临川,叶临川却冷淡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只顾修剑就好。” “那好吧,至少给我两个月时间。” “至多一个月,修不好提头来见。”江羡鱼冲燕七羽阴笑着,燕七羽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熟悉的恐惧感是怎么回事? 随后,江羡鱼在铁铺里逛了一会儿,他打量着各式兵器道:“话说,七毛你以前不是会打造灵械翼吗,插在背上就可以飞的那种?现在还有那东西吗,我这腿走路不方便。” “那玩意儿我还没改良好,毛病多着呢,一不小心能摔死人。你要是腿脚不便,我这儿有个东西倒是挺适合你的。” 江羡鱼好奇地转过身去,燕七羽却递上了一根拐杖,气得他操起拐杖就追打燕七羽,把他打得满屋子乱跑。 “你觉得我是残废吗?还要用拐杖!我去你大爷的拐杖!”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我这可不是一般的拐杖!” 燕七羽被江羡鱼打得上蹿下跳,兵器架撞倒了两排,连火炉都撞翻了一个。一旁的老叟视若无睹,仍然在淡定地打着铁。 “别闹了。”叶临川怕江羡鱼一不小心烫到哪里,便插丨进去拦住了他。燕七羽趁机躲在叶临川身后,故作可怜道:“川哥哥救我,这个人好凶啊,跟江羡鱼一样凶的。” “谁是你川哥哥,谁让你叫得那么亲热的!”江羡鱼更气了,凶神恶煞地举着拐杖,作势要敲爆燕七羽的脑袋。 这时老叟忽然停止了打铁,冲燕七羽道:“有人要过来了。” 燕七羽抖机灵道:“肯定又是花家的人,我得先躲起来,爷爷你就说我死了!”说着就像个凿地鼠似的,一溜烟钻进了地下阁的入口。 叶临川一听是花家的人,便对江羡鱼道:“看来我们也得避一避。” 燕七羽正要把入口盖上,不料那两人一起挤了进来,江羡鱼跳下来的时候还把他从木梯上撞了下去。他不爽地跳起来道:“你们两个进来干嘛,我这地儿小挤不下你们!” 江羡鱼用拐杖戳了戳燕七羽,“你要是嫌挤,我这就把你扔出去。” 叶临川迅速拉上木盖,回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两人这便安静了下来。只听头顶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似有一群人进到了铁铺内。 第8章 魔怔了的人 地阁内光线昏暗,又闷又热,叫人闷出一身汗。 三人噤声不语,只听头顶那些人踩来踩去,一遍又一遍地询问燕七羽在哪里,还把屋内器物翻得哐当作响。但老爷子的回答始终是:“他死了,你们可以上炷香再走。” 片刻后,脚步声渐渐消失了,燕七羽小声问道:“是走了吗?” “不一定,再等等。”叶临川用耳朵仔细分辨着,初步判断,花家那个麻烦的人并没有过来。 江羡鱼不禁好奇道:“七毛,你怎么要躲着花家的人?” “还不是花祈玉那个疯子,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块诡异的玄铁,非要我用那玄铁给他铸剑,已经纠缠我半个月了,害我只能装死。” “他让你给他铸剑你就给他铸呗,花家那么有钱,肯定能给你不少银子,你不是最差钱了嘛?” 燕七羽伤脑筋道:“银子肯定少不了,问题是他那块玄铁煞气冲天的,像祭祀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种玄铁最是不能用了,很容易招惹剑诅,当年我爹就是中了剑诅才死的,我可不能走他的老路。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躲进来做什么?” “也是,我们为什么要躲着花家?”江羡鱼看向叶临川,但对方迟迟没有回答,他便自问自答道:“肯定是因为我们欠花家的钱。” 北渊一战,江羡鱼曾向天下募招猎鲛师,花祈玉作为香岭之主,率了近千人前来助阵。当时江羡鱼很吃惊,因为他最亲的兄长和最好的朋友都没有来,唯独他认为关系不太好的花祈玉却来了。如今战败已经成为事实,花祈玉要找江氏的麻烦也无可厚非。 “人都走远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头顶传来老爷子的声音,三人这才从地阁里出来。燕七羽看着一地狼藉,自卖自夸道:“我燕铁铺的兵器就是不同凡响,连倒位都这么霸气,二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呗?” 江羡鱼一脸鄙夷,信手举起拐杖打量了一番,看起来就是普通木头削成的,便问燕七羽道:“你说这不是一般的拐杖,那它究竟特别在哪里,难道能射暗器?” 燕七羽顺着拐杖一摸到底,嘿嘿笑道:“你没瞧见这下边是尖的嘛?你在野外不方便的时候,可以用它来叉鱼烤鱼吃的嘛!” 第15页 “我叉你把你烤了吃!”江羡鱼追着燕七羽又是一通乱打,燕七羽边躲边嗷嗷叫道:“你明明活蹦乱跳的,哪像腿脚有毛病的人!” 叶临川看两人又闹了起来,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头疼。 眼下修剑的事交代完毕,两人便打算离开燕铁铺了。燕七羽目送着江羡鱼出门,一边揉屁股一边卖笑。看见叶临川时他似想起了什么,忽然喊住叶临川道:“且慢,我这儿有个东西要给你。” 说罢,燕七羽从壁阁里取出了一个长锥状的兵器,那东西约一尺来长,两端都是尖锐状,中间缠绕着一段细密的麻绳。 “灵枝刺。”叶临川接了过来,这灵枝刺是叶氏独门兵器,而他便是这项绝技的唯一传人。不久前,他在碧落湖一招击毙暴鲛,便是用随手摘的竹枝充当了灵枝刺。 “这灵枝刺是两年前江羡鱼在我这儿定做的,他说你原来的那根断掉了,让我用最好的材质给你再做一个,可他却没有回来取。”燕七羽说着微微叹了口气,“川哥哥试试,这玩意儿上手不?” 叶临川于是勾动手指,灵枝刺便在他掌间飞转起来,极其灵活,流光掠影,仿佛在他指间开出了一朵又一朵花。 燕七羽立即鼓掌道:“这根灵枝刺是不是很好用?我用的可是最光滑坚韧的青玉铁,好刺还不易断!大家都这么熟了,我也就不喊价了,就八十两银子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叶临川掌间的灵枝刺忽然飙飞出来,噌的一声,擦着他脸颊刺在了他身后的壁阁上。他斜眼瞅了瞅灵枝刺,整个尖端竟都没入了木壁里,难以想象这要是刺在脸上会怎样…… “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叶临川浅笑道。 “我说不要钱,送给川哥哥啦!”燕七羽说着双手握住灵枝刺,使了好大力才把它拔丨出来,然后讪笑着递给了叶临川。 叶临川接过灵枝刺,微微颔首道:“那就笑纳了,告辞。” 江羡鱼正杵着拐杖站在街上,见叶临川来了便问:“七毛还问你要钱啊,这玩意儿我早就付过钱了,用着可还顺手?” “我知道你付过钱,谢谢你。” 江羡鱼听他说谢谢,感觉怪怪的,半天不知道回什么,索性扯开话题道:“七毛这家伙,我当年借了他那么多钱,还有那么多人找他铸造兵器,他应该有不少积蓄了,怎么还是那么穷啊?” “也许,他把钱花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江羡鱼回望着破旧的燕铁铺,笑叹道:“谁说不是呢,我听说七毛每次有钱了,就会去赌场故意把钱输干净,有多少输多少。因为那里有一个他深爱的,却无法劝说回头的人。” 叶临川的眼神微微闪了闪,又想起了两年前那次决裂的争吵,心中呢喃道:“一个深爱的,却无法劝说回头的人……” 街上人声喧扰,遍处是物色兵器的猎鲛师,各家衣袍的都有。江羡鱼撑着拐杖左顾右盼,瞧瞧东家的刀,摸摸西家的剑,完全没在意自己这鲛人的身份。叶临川看人来人往,担心他不小心撞到哪家的猎鲛师,便伸手牵住了他。 “怎么,大公子怕我跑了不成?”江羡鱼回眸一笑,把手反过来与叶临川十指相扣,“这样就不怕我跑了吧?” 叶临川忽然有点不知所措,因为他们只有小时候才会这样牵手,长大成人后几乎就没再碰过手了。 正在这时,旁边铁铺里走出几名红袍猎鲛师,叶临川见状忙拉江羡鱼闪进一侧小巷里。两人躲在角落里偷看,那些红袍人正在挑拣兵器,江羡鱼不禁纳闷道:“不就是几个花家的小喽啰,瞧把你紧张得,我们到底欠花家多少钱?” “不是钱的问题,花家不图江家的钱。怎么说呢,自两年前你战死后,花祈玉就彻底魔怔了。” 江羡鱼不解地看向叶临川,只听他道:“因为没有找到你的尸骨,花祈玉一直不相信你死了,派他们家的人四处寻找你,每个跟你关系密切的人都被他查过,连我也不例外。就这么折腾了一年多,他似乎终于相信你死了,于是又想尽各种方法来复活你。” “我跟他的关系,没好到这种地步吧?”江羡鱼回想着花祈玉那副挑剔的嘴脸,每次见面他都没一句好话,恨不得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实在难以想象,花祈玉会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叶临川摇头道:“他这么折腾,不是因为想救你,而是想把你揪出来亲手杀掉。当年在战场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没有啊!当初我看战况不利,还特地让本家的人掩护他撤退。你知道的,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花疯子那张嘴,一旦怼上得要人命的,没事我哪敢去招惹他?” “这就怪了,我看花祈玉那眼神,分明是想把你抽筋扒皮,再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当真像疯魔一样。” 江羡鱼一脸莫名其妙,自己除了偶尔戏弄过花祈玉,偷喝了他家酿的花蜜酒外,也没做什么招他怨恨的事吧? “总之得躲着花家的人,他们家的灵蝶很敏锐,哪怕你寄宿在鲛人体内,也是能够嗅出你的灵息的。”叶临川正说着,一只蓝紫色的蝴蝶翩翩飞来,落在了江羡鱼的鼻尖上。 “你说的是这种灵蝶吗?”江羡鱼两只眼睛成了斗鸡眼,倏地伸手去抓鼻尖上的蝴蝶,不料蝴蝶抖翅一闪,瞬间飞到了屋檐上。 第16页 叶临川见状吹了一声口哨,雪鹱便从空中飞掠而来,如蜻蜓点水般将灵蝶叼了去,转眼就腾飞到了长街上空。江羡鱼正要叫好,不料一只飞镖冷不丁射穿了雪鹱的翅膀。雪鹱哀鸣一声,打着旋儿坠落。 “是他!”叶临川脸色一变,飞速朝雪鹱坠落的方向奔去,还不忘回头冲江羡鱼喊了一声,“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江羡鱼有点懵,视野中闪现出许多蓝色光点,他定睛一看,却发现那竟是数十只灵蝶,吓得是撒腿就跑。 叶临川停在一座茶楼下,只见一个俊美的绯衣男子正立在檐上,一头标志性的长卷发轻舞飘飞。那人握着受伤挣扎的雪鹱,睥睨着他道:“我说是什么禽兽敢吃我的灵蝶,原来是大公子的爱宠。你这鸟儿可真是教的好,该吃的不吃,不该吃的玩命吃。” “还给我。”叶临川眼底带着敌意,他就猜到是花祈玉射的飞镖。 “还给你也可以,你先把我这只死去的灵蝶还回来。” 花祈玉取下鸟喙上的灵蝶,蝶翼却断裂下来随风飘落。此刻,他身旁还萦绕着几只灵蝶,就连他脖侧也纹着蝴蝶刺青。准确来说,那并不是刺青,而是灵蝶寄宿在体内形成的纹印。只有让灵蝶寄宿在体内,他才能准确地捕捉到灵蝶想要传递的信息。 “看来,我的灵蝶你是还不回来了,那这只鸟儿,我也没必要还给你了。”花祈玉说着掌间正要使力,不料叶临川闪身跃起,灵枝刺险些从他手臂上擦了过去。 叶临川身形极快,掌间灵枝刺飞旋,闪出凌乱的光弧。花祈眯了眯眼,稍一不慎便叫对方把雪鹱夺了过去。叶临川把雪鹱的翅膀打开,粗略检查了一下它的伤口,然后抬眼看向花祈玉道:“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就是,别折腾这些小东西。” “笑话,你的鸟儿是条命,那我的灵蝶就不是命了?因为数量多,所以它们就卑贱了,可以被你的鸟肆意杀死了?自古便有一命偿一命的说法,既然我的灵蝶死了,我要你的鸟儿偿命,有什么不对吗?” 叶临川无言以对,任凭再能言会道的人,到了花祈玉这里,似乎都只有被说教的份。 花祈玉冷笑着抬起手背,一只灵蝶翩然落在了他指尖上,蝶翅一开一合,似乎在诉说什么。他的脸色忽的变了,似喜似悲,怒恨交加。他猛地扭头瞪向街道另一边,咬牙切齿道:“好个江羡鱼,你终于回来了!”说着便纵身从屋檐上跳了下去。 叶临川当即追了过去。 此刻,江羡鱼已经被灵蝶包围了,等他好不容易才把灵蝶挥开了一些,却发现一群红衣猎鲛师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第9章 哪敢得罪他 花祈玉在长街上一路飞奔,身形快得就像一道霞光。眼看自家猎鲛师们就在前方,他更是加快步伐,不料一道青影突然从天而降,生硬地截住了他的去路。 “滚开!”花祈玉厉喝一声,拔出佩剑飞斩而上。 叶临川闪身迎击,灵枝刺在掌间急转,接挡如流。 “你告诉你我,江羡鱼是不是回来了!” “你为什么那么憎恨羡鱼?” “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花祈玉眼神嗜血,挥剑如狂,在灵枝刺上劈出电石火光,竟震得叶临川手臂生生发痛。 叶临川拧住眉峰,就势将灵枝刺换到另一只手上,抵挡的同时掠足飞退。他迅速从腰间探出几枚银针,趁对方再度袭来之际,灵敏地点过对方胸口,封住了其三大灵穴。 花祈玉忽然动不了,举着剑怒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的灵穴被我封住了,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灵脉会爆裂。”叶临川说着揭开自己右臂上的衣袖,只见那陈年的伤口竟又裂了开来,汩汩流出深红色的血液。 花祈玉讥诮道:“打不过就封人灵穴,原来你当年弃剑从医就是为了干这种事的。怎么,明明习得一身医术,却治不好自己的伤?” “随你怎么说,我只问你,羡鱼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知道了,就能为他揽下一切罪孽吗?” “我能。”叶临川顿了顿,“你这般费尽心思地要杀他,总得有一个杀他的理由。如果真的是他对不住你,我愿替他承担一切罪责,要杀要剐你找我便是。” 花祈玉嘤嘤笑了起来,“江羡鱼究竟有什么好,你们都要这样维护他?他知道你的心意吗,他知道你为他牺牲了多少?哪怕你为他舍弃了性命,他会回头看你一眼吗?” 叶临川怔怔答不上来,花祈玉又怒道:“他不会!他就是那种作践别人感情的人,哪怕你死了他都不会看一眼。任凭你心心念念想着他,至死不悔地追着他,甚至为他放弃了一切,他依然对你的感情毫无所知!他那种人就该下地狱,我要让他在我手中翻来覆去地死!” 这番话如楔子般打入了叶临川心底,当初他为江羡鱼放弃了一切,可对方始终不懂自己的苦心,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难道你对羡鱼,你对他也……”叶临川问不出口,只是隐隐觉得,花祈玉对江羡鱼的感情像是因爱生恨。 花祈玉微微挑了一下眉梢,“什么叫我对他也?”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叶临川听出是江羡鱼的声音,立即转身飞奔而去。花祈玉见状大喊道:“站住,你把我的灵穴解开!不然我明日就带人去越水抄了江天堡!” 第17页 叶临川回头又送了花祈玉一针,“两个时辰后灵穴会自行解封,不可强行冲穴,否则后果自负。” 花祈玉瞥着胸口的银针,气得额上青筋暴起,灵蝶察觉到他的愤怒,都不敢落在他身上。 街道尽头是一家破败的宅院,院中有一片杂草丛生的水潭。江羡鱼就靠在水潭边,下身已经化作了鱼尾。而那些红袍猎鲛师横七竖八地倒在岸边,一个个双眼翻白,四肢还在微微抽搐。 “你没事吧?”叶临川急切地奔走过来,江羡鱼却蓦地游了开去,冲他厉声喝道:“你先别过来!”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灵闪,这具鲛身居然会灵闪!”江羡鱼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一群猎鲛师挥剑砍上来,他心念一急,全身气血逆流,鲛尾上竟流转出万道银电,如雷击般把他们全都击晕了过去。 叶临川看着猎鲛师们的惨状,心中便明白了过来。大多鲛人都会用灵力操纵水,还有一小部分鲛人拥有特殊的灵力,而灵闪就是其中一种。一万个鲛人中才有一个会灵闪,这种鲛人又被称为魔鲛,往往是一个鲛族部落的首领。 在过去,江羡鱼和叶临川涉猎过各个氏族的鲛人,但遇见的魔鲛没有超过五个。因为魔鲛一旦出现,往往能只身灭掉一个猎鲛团。 “你看看这些人是不是死了?”江羡鱼环顾着猎鲛师道。 叶临川便蹲下来,检查了一下猎鲛师们的脉搏,答道:“还好,只是晕过去了,不过等他们苏醒后,可能脑袋和手脚都没那么好用了。” 江羡鱼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死就好,幸好我及时收住了灵力,要是我不小心把这些人杀了,花疯子就更加不会放过我了。” 说到花祈玉,叶临川立即快步走到池边,伸手要把江羡鱼搂起来。江羡鱼忙挣扎道:“别碰我尾巴,我身上余力未消会伤到你。” “没事。”尽管摸到江羡鱼的鱼尾时,叶临川感觉手指有明显刺痛,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将他搂了起来。 “花祈玉就在附近,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叶临川说着,便抱着江羡鱼从宅院后门穿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花祈玉破解了灵穴封印,并迅速来到了街道尽头的废宅里,却见自家猎鲛师东倒西歪,极其难看。他嫌弃地用脚把其中一个踹醒了,问道:“你们抓的人呢?” 那名猎鲛师一边抽搐,一边结巴道:“回主,主上,是不,是搞错了?” “你怎么突然变结巴了,吃错药了?” “没,没吃药,方,方才是,是个鲛人。我,我们,被他的,灵闪,闪到了……手脚,不听使唤。” 猎鲛师一边说一边抽搐,嘴角歪斜似要流口水。花祈玉实在看不下去了,又给了他一脚,让他躺平了回去。花祈玉踱了一圈,诧异地回头道:“你说刚才那是个鲛人,还会灵闪?” “是,那不可能,是江,江羡鱼啊……” 花祈玉思忖道:“灵蝶不会认错的,那个就是江羡鱼。” “可,可他……” “行行行你闭嘴吧!”花祈玉知道属下想说什么,因为江羡鱼是一代猎鲛师,不可能选择在鲛人身上复活。但如果是别人故意想让他复活,那可就由不得他选了。毕竟,想让江羡鱼复活的不只是花家。 天色近黄昏,飞鸟倦归巢。 叶临川蹲在溪边,小心地给雪鹱处理伤口。江羡鱼坐在一旁,托腮看着自己的倒影。他原以为这副鲛身就是一个普通鲛人,哪料到是魔鲛级别的,没准还是某个部族失踪的首领,想想就头疼。 “你和花祈玉……是不是有什么感情纠葛?”叶临川忽然问道。 江羡鱼摸着下巴想了想,点头道:“算是有吧。记得几年前花家办寿宴,咱爹就带我过去贺寿了。我闻着他家酿的花蜜酒特别香甜,没忍住就偷喝了一坛,然后就被花祈玉发现了。他竟勃然大怒,要我给他家妹妹道歉,说酒是他妹妹酿的,不能随便给陌生男人喝。” “我说,就一小坛子酒至于吗,我可以赔他很多坛。他不听,拔剑就要砍人,狂追着我跑了十里路,当时可把我累坏了。” “后来呢,你道歉了吗?” 江羡鱼笑着摇了摇头,“他根本就追不上我,我本想着回头给他妹妹赔个礼的,可他每次见了我都各种挑刺,我就懒得理会了。” “那你有没有招惹过他妹妹?” “我没事干嘛要招惹他妹妹?我连他妹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只记得那小姑娘身上很香。但你知道我最闻不得女人香了,每次闻见就会长一脸红疹子,所以我对他妹妹避犹不及。再说了,我家照水妹妹清水出芙蓉,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乖巧又聪颖。我有个这么好的妹妹,干嘛要去惦记别人家的妹妹?” “也是,等我们回江天堡了,就让照水去藏书阁给你查查卷宗,也许能查出你这副鲛身的身份,毕竟魔鲛的数量很少。” 江羡鱼点了点头,叶临川又问:“那你和花祈玉之间,还有别的过结吗?特别一点的,比如单独相处之类的?” “其他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他那毒牙利嘴的,我哪敢跟他单独相处?他不天生一头卷发么,有次我嘴贱喊他小花卷,他居然一口气给我取了十几个绰号,骂人还不带歇气的。我当时就觉得他是个疯子,从那以后见了他就躲。” 第18页 叶临川忍俊不禁,“你觉得,花祈玉有可能喜欢你吗?” 江羡鱼噗哈哈地笑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其实我问过他我哪里惹他讨厌了,他说我哪里都讨厌,非常无敌之讨厌,叫我有多远滚多远。我想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他花祈玉绝不会跟我笑着说话。怎么,你今天撞见花祈玉,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还是一副对你恨之入骨的模样,说不定等我们回江天堡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咱家喝茶了。” 江羡鱼苦笑了一番,余光瞥见溪水变红了,诧异地问道:“雪鹱流了这么多血吗,连溪水都染红了?” 叶临川捧着雪鹱站了起来,“不是雪鹱的血。” 放眼望去,整条溪水都变成了淡淡的血红色,一个红袍人影被溪流冲了过来,两人忙不迭走过去查看。叶临川粗略检查了一下,那人已经没气了,脖颈处的伤口一招致命。 “这是花家的猎鲛师,怎么会死在这里的?”江羡鱼看向上游,血水还在源源不断的涌过来。 两人带着疑惑来到上游,眼前竟赫然陈列着七八具尸首,全都是红袍的猎鲛师。叶临川查看了一圈,一个活口都没有,全是一招致命。但血液尚还有余温,应该都死去没多久。 “杀人者应该还没走远,我们要去追吗?”江羡鱼皱眉看着尸首,只感觉这人行凶的手段,很像自己过去惯用的破军千斩。 叶临川摇头道:“那人的身手不在你我之下,我们没必要自找麻烦。” 这时几只灵蝶翩翩飞来,在尸首上空盘旋起来。叶临川警惕道:“不好,灵蝶在传讯,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两人快步离开,叶临川边走边分析道:“不久前我们刚跟花祈玉起了冲突,这会儿花家猎鲛师又莫名被杀,如果再被花家的人撞见,我们便是跳海也洗不清了。” 一道人影正立在溪边的密林里,默默看着两人远去,而他手中的长.枪刃上,鲜血还在一滴滴往下坠落…… 第10章 被摸了个遍 夜幕四合,金州边境都是荒地,一望无际。两人实在没有找到落脚的地,只得在荒林里暂作休息。 火堆噼噼剥剥地燃烧着,江羡鱼靠在树身上昏昏欲睡。叶临川看他的脑袋不停往下坠,便靠坐过去,好让他枕在自己肩上。江羡鱼迷糊地挣了挣,身体一歪,枕在了叶临川的大腿上。 叶临川便把腿放平下来,低眸看着江羡鱼的侧脸,他的轮廓在火影下显得格外柔和。叶临川忽然觉得,他这模样比前世可爱多了,以前成日里打打杀杀,满身的戾气,但现在就像个乖巧的孩子,让他越看越是心生怜爱。 江羡鱼发出轻微的呼吸声,他无意识地吸了吸嘴,唇瓣上泛着柔腻的光泽。叶临川鬼使神差一般,俯下脸来轻吻住了他,那唇瓣柔软温润,让他舍不得离开,甚至想把舌头喂进去。 “他知道你的心意吗,他知道你为他牺牲了多少?” 耳畔忽然回响起花祈玉的话,叶临川一愣,怔怔把唇瓣挪了开去。是的,江羡鱼从来都不懂他的心。 十年前,两人都是十六岁的少年郎,那时他们习惯绑着马尾,身着相同款式的玄色猎鲛袍,但江羡鱼是红色护腕,叶临川是青色护腕,这证明着他们是搭档。 一个繁星满天的夜里,两人枕着手臂躺在训猎场的最高处,江羡鱼忽然问叶临川道:“你知道和人亲嘴是什么滋味吗?” “不知道,怎么,你知道?” 江羡鱼摇头道:“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啊,我今天看到有人躲在角落里接吻,就想知道那是种什么滋味。要不我们试试看?”他说着就翻身跨坐到了叶临川身上,邪笑着舔了舔唇角。 “那,试试吧。”叶临川说着勾住江羡鱼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按下来亲了上去。一开始两少年只是生涩地互相咬唇,渐渐用舌尖在唇瓣上舔绕,探索着进入对方口中。舌尖羞怯地触碰了几下,便大胆地纠缠起来,津液交融,像美酒一样香醇。 星光洒在两人身上,夏夜的虫鸣如天籁。江羡鱼感受着唇上的柔软,渐渐觉得浑身都酥了,叶临川翻起来将他摁在身下,吻得更加沉醉,几乎是在他唇齿间掠夺,令他难以呼吸。这越发让江羡鱼觉得刺激,不禁双手搂住对方的脖颈,近乎疯狂地吻回去。 两少年气息凌乱,脸颊泛红发烧,连带着身体也燥热了起来。叶临川忽然抬起脸来,喘息着看着江羡鱼,只见他的眼眸灿若星辰,唇瓣竟还微微有些红肿,泛出更加诱人的色泽来。 “怎么不继续了,来嘛!”江羡鱼调皮地撅了一下嘴。 “不要了。”叶临川蓦地起身跑了开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身下竟有一种胀痛难受的感觉,他为自己有这种念头感到羞耻。 从那以后,叶临川就发现自己对江羡鱼的感情不正常了,似乎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尽的情愫。他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见到江羡鱼,并开始看不惯他和别人亲近。可江羡鱼依然没心没肺,无法无天,身边还混着以陆与安为代表的一堆狐朋狗友。 叶临川回想着少年事,凝望着怀中人沉睡的脸庞,他从来都不懂,自己对他的感情远远超越了亲情。 天亮后两人又出发了,目的地是沙洲的千语楼。千语楼是各地汇集情报的地方,两人打算去那里打探消息,既然他们早已放出宝库的风声,相信会有不少关于这方面的情报。 第19页 沙洲位于金州和雾山交界处,是一个长年黄沙漫天的地方。茫茫沙漠中,叶临川牵着骆驼,而江羡鱼则坐在骆驼上,晒得大汗淋漓。 “你说,千语楼为什么要建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我这鱼腿好痒啊,哪里有水能给我泡一泡?” 叶临川给江羡鱼递水筒道:“再坚持一会儿,估计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等到了地方,我立刻找水让你舒服。” 渐渐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片土城,城内隐隐可见人影穿梭。而土城中间那个三层来高的土楼,便是千语楼了。 彼时千语楼内坐满了人,有的喝酒吃肉,有的高谈阔论,还有的躺在桌上呼呼大睡。人们服装各异,话语间夹杂着各地口音。 叶临川背着江羡鱼跨进楼内,老板娘立即笑得满面桃花,“蓬荜生辉呀,大公子过来怎不提前说一声,我等好做迎接呀!不知您背上这位公子是怎么啦,他看起来好像不舒服……” “他需要休息,请给我个清净的房间。” “好嘞!”老板娘立刻喊来伙计,热情地招呼叶临川上楼。 刚踏上台阶,叶临川就瞥见堂中有个熟悉的黄袍人影。那人也注意到了他,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冲他挥了挥折扇。叶临川却假装没看见,背着江羡鱼快步上了楼。 陆与安没好气地坐下来,端起酒杯往嘴里倒了一口,身旁的黄衫少年笑问道:“小叔,你是不是被无视了?” “哪有,方才那人就是个瞎子来的。”陆与安真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叶临川了,为什么每次见面他都没好脸色呢? 陆与安这次来千语楼是有要事查探,顺便把自己侄儿陆小宝带出来历练。陆小宝也很认真的带了一本小册子,每当觉得叔叔说了什么有道理的话,便会立即用小册子记下来。 思量片刻,陆与安便拉着陆小宝道:“走,跟叔上楼去找人。” 叔侄二人来到顶楼,停在转角处的房间门口。陆与安犹豫着敲了敲门,“不知大公子此刻方便吗,我有要事相谈。” 这会儿江羡鱼刚脱光泡进木盆里,叶临川正用瓢舀着水往他身上浇。江羡鱼开心地甩着鱼尾,把水溅得叶临川满身都是。两人根本没听见有人敲门,还童心未泯地打起了水仗。 陆与安听见房内有声响,便又敲了敲门,可还是无人回应。陆小宝撇眉道:“小叔,你是不是又被无视了?” “叶临川你听见没有,我找你有事!”陆与安硬着头皮继续敲门,力道不由得变大了几分。 房内两人这才听见有人敲门,江羡鱼吃惊道:“完了,好像是陆与安的声音。”说着就要从水盆中起来,却发现自己的鳞片被木盆底部挂住了,一起身就扯得疼。 叶临川看江羡鱼龇牙咧嘴的,忙问他怎么了,江羡鱼僵着身体道:“你快过来帮我弄一下,屁股下面被盆底儿勾住了。” “哪儿勾住了?”叶临川伸手探向鱼尾下,却发现趴在盆沿上不好使力,便脱掉靴子跨进木盆内,双手环住鱼尾寻找勾住的地方。 此刻陆与安还在敲门,敲得手都快麻了,陆小宝啧啧道:“小叔,你这是彻底被无视了呀。” “你是不是故意不理我,那休怪我自己进去了!”陆与安说着便双手把门推开了,然后和陆小宝一起进入房内。 只见衣衫零落遍地,轻薄的纱帘后有个大木盆,两人似乎正光着身体泡在里面,而叶临川就压在江羡鱼身上。 “你摸得我好痒哈哈哈,不是那里啊!” “那是这里吗,我有没有弄疼你?”叶临川双手环着鱼尾摸索,几乎贴在了江羡鱼身上。江羡鱼身上又滑又凉,令他忽然生出一丝邪念,想就这样把他全身都摸个遍。 江羡鱼被他摸得哭笑不得,“哈哈哈那儿也不是,你到底在摸哪儿,那里不可以摸的!哈哈哈好痒好痒……你摸得我想尿尿了。” 看着这不忍直视的画面,听着这难以启齿的对话,陆与安下意识捂住了陆小宝的眼睛,“少儿不宜,非礼勿视!” 闻声江羡鱼和叶临川一齐回头,发现陆与安竟自己进门了,愣时都僵在了那里,不知给出什么反应才好。 “二位继续,继续。我在楼下等你们,真的有要事。”陆与安坏笑道,拉着陆小宝一溜烟跑了出去。 叔侄俩走在廊道里,陆小宝懵懂道:“那两个人在做什么?” “他们在……”陆与安说着握住拳头,用两根拇指比了个亲亲。 “可我听声音,那是两个男人吧?” 陆与安挥开折扇遮住脸颊,眉飞眼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就算两个人都是男人,亦或都是女人,只要心悦于对方,就可以大胆地做羞羞的事情。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力,哪怕这种爱不被世人认可。我们应该尊重人家,不可以在外边说三道四,知道吗?” “嗯!小叔说得好有道理,我要记下来。”陆小宝说着便拿出小册子,用一根细长的毛笔在上面涂涂写写。 陆与安找了间僻静的雅阁,等了近半个时辰,江羡鱼和叶临川这才姗姗来迟。江羡鱼依旧嬉皮笑脸的,叶临川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二位请坐。”陆与安客套地给两人倒上茶,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侄儿陆小宝,我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第20页 江羡鱼看了陆小宝两眼,他十岁出头的样子,脸蛋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白净得就像瓷娃娃似的。 陆与安又向陆小宝介绍道:“这位是叶不管,哦不,叶临川前辈。这位是锦鲤,应该没比你大多少,你可以喊他哥哥。” 陆小宝乖巧道:“叶前辈好,锦鲤哥哥好。” “说正事。”叶临川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陆与安这便正色道:“数日前,我家死了几名门徒,我亲自去案发地点查探过,他们是在一招之内被人瞬杀的。凶手用的兵器和招式都很诡异,感觉像……江羡鱼生前惯用的破军千斩阵。” 江羡鱼和叶临川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前两日被杀的花家猎鲛师。 陆与安别有用意地看着两人,“江羡鱼的阵法都是独创,不会传给外人吧?试想,江家如今就剩一群半大的少年,以他们的能力,没人能在一招之内杀死我陆家的猎鲛师吧?” “你的意思是,江羡鱼复活了,然后杀了你家的猎鲛师?”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不排除这种可能。就在昨日,我还听说花家的猎鲛师也出事了,情况和我家类似。如果两位知道些什么,希望如实相告,我不想接下来还有人遇害。” 叶临川答道:“你说的事我们并不知情,无可奉告。” “是么?可是据我查探,我家那几名门徒在出事前,曾在街上见过你,貌似还起了点冲突。别误会,我并不是在怀疑你,只是感觉你知道些什么,难道当时你就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吗?” 经陆与安这么一提醒,江羡鱼才记起来,那天他确实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影,可那一眼太仓促,他几乎什么都没有看清。 这时,桌上的茶水忽然晃荡出来,只见陆小宝低着头浑身发抖,连带着整张木桌都抖动了起来。 第11章 试探的边缘 三人诧异地看向陆小宝,陆与安不悦道:“小宝你抖什么?” “不是我要抖,是它在抖啊。”陆小宝说着,拿出一个葫芦用力摁在桌上,而葫芦正在不停震动,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扎出来。 江羡鱼紧张道:“这,这里边装的不会是你家的百足虫吧?”话音刚落那葫芦塞就弹了开去,一条手指粗的百足虫从瓶口探了出来。 “快把它弄走!弄走!”江羡鱼手忙脚乱地跳起来,差点连人带凳一起摔倒,还好叶临川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陆与安忙道:“别怕,我家百足虫是不会攻击人的。” 明明说不攻击人,可那百足虫却沿着桌面,迅速向江羡鱼爬了过去。江羡鱼吓得面无血色,疯了似的撒腿就跑,把桌椅撞得东倒西歪。那条百足虫竟也着魔似的追着他,速度极快。 “啊!救命!”江羡鱼夺门而逃,还狼狈地摔了两跤。 叶临川疾步追上去,正欲甩出灵枝刺,陆与安却抢先一步将百足虫攫获在手中。它还在死命挣扎着,陆小宝忙把葫芦送了过来,陆与安便强行把它塞了回去。 “奇怪,这虫儿怎么如此躁动,难道附近有鲛?”陆与安心中纳闷,狐疑地看着逃窜的江羡鱼,随即又环顾起四周的人群。 彼时堂内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而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千语楼之所以要建在沙漠里,就是为了防止鲛人涉境,因为鲛人的身体很难跨越这片缺水的大漠。 江羡鱼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楼,他平生最怕的就是蜈蚣了,尤其是陆家养来猎鲛的巨型蜈蚣。他本来对蜈蚣毫无感觉,都怪江轩老拿蜈蚣捉弄他,他睡醒脸上是蜈蚣,穿鞋脚底是蜈蚣,喂鱼连鱼池里都是蜈蚣,害他留下了极深的阴影。 叶临川正要去追江羡鱼,陆与安忙拉住他道:“等等,事情还没谈完。” “你说的事我并不知情,没什么好谈的。”叶临川挣开了陆与安,陆与安又用折扇拦住他道:“那我们换件事谈,说说江羡鱼的降鲛旗,这个你总得感兴趣吧?” 叶临川顿了顿,这才肯回到雅阁里继续谈话。陆与安抖扇扇了扇风,冲陆小宝扬下巴道:“小宝,你来跟叶前辈说。” 陆小宝于是拿起小册子,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原来,自江天宝库的消息传开后,就有很多人声称找到了江羡鱼的兵器。尤其是降鲛旗,竟同时出现了十一面。人们各执一说,争论不休,于是相约把旗帜带到了千语楼,求众人来鉴定。 “我猜,江天宝库的消息就是江家自己放出去的吧?这消息未见得是真,但应该也假不到哪儿去。毕竟江氏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犯不着这么给自己添乱吧?” 叶临川沉色不语,陆与安又道:“你来得正是时候,明日所有降鲛旗都会被展出,如有真物,按千语楼的规矩,应会被当众售卖。” 他说着用折扇把窗帘掀开了一角,“可你看看外面来的这些人,十有八.九是冲降鲛旗来的,各家门户都派了不少高手,硬抢怕是行不通的。但以江家如今的状况,要用钱买显然也……” “不必拐弯抹角的,我要拿旗确实不易,但你要拿旗并不难。料想你对这旗也不感兴趣,应是顺手想送我个人情,有什么要求直说吧,能满足的我自会满足你。” “痛快!我替你拿下降鲛旗,但你得实话告诉我,照水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并安排我见她一面。” 第21页 叶临川别有意味地打量着陆与安,没想到他这些年游戏花丛,倒是难得的对江照水情有独钟。 “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拿到真正的降鲛旗,就告诉你实情。至于见面的事还早,等你拿下降鲛旗再说吧。” 谈罢,叶临川就离开了。 陆与安沉思片刻,便用折扇敲了敲桌面,两名随从闻声走了进来,毕恭毕敬道:“您有何吩咐?” “你们去越水查探一下,方才跟叶临川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是不是江家的远房亲戚,跟江羡鱼有何关系?如果没有查到这号人,或者查到了别的什么,速速赶回来向我汇报。” 两名随从得令退下了。 陆小宝不解道:“小叔为什么要查锦鲤哥哥呀?” “首先,我们家的百足虫对他有反应,其次,他居然像江羡鱼一样怕蜈蚣,第三,叶临川看他的眼神不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 陆与安搓着折扇道:“叶临川是个凉薄的人,就是那种认识了十年也捂不热的人。在我的印象中,他似乎只会关心江羡鱼一个,别人就是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施舍一眼。但他看那个锦鲤的时候,眼神明显就柔和多了,等等!” 脑中灵光一闪,陆与安忽然拍了一下折扇,“锦鲤?正常人不会叫这名儿吧,很可能是他随口说的。我记得江羡鱼生前最喜欢的就是锦鲤,最讨厌的是蜈蚣,他还很讨厌女人的脂粉味……” 说到这里,陆与安暗自一笑,既然前两条都中了,如果最后一条还中,那么他也许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了。 夕阳西下,大漠渐渐凉爽了下来,千语楼依旧热闹非凡。 陆与安以赔礼为由,邀请叶临川和江羡鱼吃晚饭。地点还是在一楼的雅阁,他特地派人准备了一桌好菜,本想着两人可能不会来,但两人竟破天荒的准时出现了。 “今日吓到锦鲤兄真是抱歉,二位来此旅途劳顿,这顿就算我为你们接风洗尘,不妨坐下来小酌几杯。”陆与安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陆小宝则乖巧地给几人倒酒。 “这么丰盛。”江羡鱼看着满桌美味,心叹自己这副鲛身却无福消受。 叶临川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神色,余光瞥了一眼陆小宝的腰部,没有再挂着那个装蜈蚣的葫芦,看来是陆与安特意嘱咐过了。 两人都不怎么说话,陆与安只好不断找话题,有意无意地提到江羡鱼过去的事迹,甚至故意说错几个细节,边说边观察对方的反应。 “还记得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去越水的时候,就跟江羡鱼打了一架。当时叶临川就在旁边看着,既不插手也不劝架,等江羡鱼把我的胳膊拧断了,这才把我给拎回江天堡疗伤。我陆与安长那么大,他江羡鱼还是第一个敢打我的人,就因为我不小心撞掉了他的烧鸡。你们说,他这人是不是特别的蛮横?” 江羡鱼一直在喝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当时动手,不仅是因为陆与安撞掉了自己的烧鸡,而是因为对方一点愧色都没有,还火上浇油地说了一句:“这种烂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后来,江羡鱼被自己爹摁着道歉,陆与安本来坚决不接受,但江羡鱼请他吃了一只烧鸡后,他由衷地感叹道:“我发现这玩意儿超好吃的!越水还有什么好吃的,你带我去尝尝呗?” 于是,两人就这样达成共识,化敌为友了。 陆与安讲得兴起,但那两人毫无兴致,只有陆小宝听得津津有味。于是他又胡扯道:“你们知吗,为什么惊世四公子里面没有江羡鱼?明明以他的出身样貌,并不输给四公子中任何一个。” “为什么?”江羡鱼好奇道,这个问题困扰他很多年了。 “因为啊,惊世取惊艳俗世之意,本是坊间女子们评出来的。江羡鱼战绩显赫,被封江天一霸,姑娘们认为惊世二字配不上他,私底下给了他一个更响亮的称呼,就叫——骇世公子。” 江羡鱼一口水差点儿呛住,沉默许久的叶临川忽然开口道:“无知的人才会取这些称呼,无知又无聊的人才会讲这些称呼。你既是如此无知无聊之人,也难怪我家照水不愿意见你了。” 陆与安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喝了一口闷酒。江羡鱼笑着开始吃东西,他每道菜都夹了一点,强迫自己吞下。既然陆与安都在这样试探他了,他一口都不吃就太可疑了。 “怎么,这些菜不合你胃口吗?那我喊人换些别的花样。”陆与安说着便喊人过来添新菜。 不一会儿,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端菜过来,一个个故意往江羡鱼身上凑,浓郁的脂粉味熏得他难以呼吸,好在他这副身体不会出红疹。眼看菜肴添满了,江羡鱼还以为这些女人终于要走了,哪料其中一个转身时脚一扭,竟跌倒在了他怀中。 他先是一瞪眼,旋即又恢复了笑容,将人扶起来道:“姑娘没事吧?下次小心些,可别烫着哪儿。”不仅坐怀不乱,竟还怜香惜玉。 “谢公子关心。”女人见他模样甚是俊俏,红着脸抱着托盘跑开了。 叶临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手中筷子捏得咯吱作响。一旁的陆与安更是看懵了,不禁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因为他所认识的那个江羡鱼极不解风情,几乎见了女人就躲,哪还会怜香惜玉啊? “吃饱了,谢陆公子款待。”江羡鱼说罢便起身离席了,叶临川也放下筷子追了过去,剩陆与安凌乱地坐在那里。 第22页 千语楼后昏暗的角落里,江羡鱼扶着墙呕吐不止,几乎连肝胆都要呕出来了。叶临川给他轻拍着后背道:“你不要紧吧?” “没事,”江羡鱼擦了擦嘴角,“怪我先在他面前暴露了马脚,他既然都在试探我了,说不定已经派人去查我了,先稳他一时是一时吧。毕竟他是陆家的人,我不能给他知道我的身份。” 江羡鱼说着呼了一口气,“刚那女人吓死我了,我差点没把她给掀飞出去,怎么样,我表现得是不是很出色?” 叶临川抿嘴笑了笑,“你以后不许这么硬撑了,若遇到难以解决的事,让我来替你解决便是。” 这时远方传来马队的嘶鸣声,幽蓝的夜幕下,一队人马正朝千语楼赶来。两人不由得眯起眼睛分辨,却见那队人马上空浮动着一团蓝紫色的光点,一看就是花家的灵蝶! “不好!”叶临川立即拉住江羡鱼,转身从千语楼后门进去了。 两人来匆忙回到房间里,江羡鱼探身望向窗外,那队人马还在飞快接近,约莫十来人,最前面那个带队的应该就是花祈玉了。 “怎么办,既然有那么多灵蝶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我吧?” 花家的灵蝶非常敏锐,能分辨出方圆五里内的灵息,哪怕他们此刻离开千语楼躲到土城别处,也迟早会被揪出来。但若连夜离开这片土城,又要他们如何在这茫茫大漠里生存? “此刻千语楼猎鲛师云集,我们决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跟花家起冲突,你的身份一旦暴露,无论是作为江羡鱼还是作为魔鲛,都将在此掀起一片大浪,我们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叶临川皱眉思考着对策,忽然似想到了什么,拉过江羡鱼把他摁倒在床上,并开始解他的腰带。 江羡鱼错愕地扣住他的手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第12章 看旗落谁家 “把你的锦鲤袍给我,我们把衣服换过来。”叶临川说着又继续脱江羡鱼的衣服,江羡鱼便松手由着他脱了。 “可你穿了我这身衣袍又怎样?难道要去引开他们?灵蝶只认灵识,哪怕换了衣服它们也会认出来的。” 叶临川摇头道:“这身锦鲤袍你以前常穿,上面残留着你的灵息,只要我此刻把你的灵穴封住,你的灵息就会变得很弱,而我再穿着你的衣袍离开,也许就能鱼目混珠。” “不行,外面黑灯瞎火的,你在大漠里跑迷路了怎么办?”江羡鱼说着正要起身,叶临川却信手将几枚银针点在了他小腹下。 江羡鱼立刻感觉动不了,惊讶道:“你连鲛人的灵穴在哪儿都知道?” 叶临川将自己的青袍脱下来,披在江羡鱼身上道:“你之前不是问我,这两年都在做什么,其实我一直在研究鲛人。”说着又穿上了锦鲤袍,锦鲤袍分黑白两面,而他穿的正是江羡鱼前世惯穿的黑色。 “我不管你在弄什么,你给我把身上这玩意儿解开!” “我说过了,你解决不了的事我来替你解决,乖乖等我回来就好。”叶临川说罢便开门出去了。 “你别走!你回来!”江羡鱼焦急地喊了两声,他明明为了自己可以不顾一切,为什么北渊那一战却抛开自己不管了呢? 大漠孤风呼啸,苍鹰啾鸣高远。江羡鱼听着窗外的声音,心中情绪千丝万缕,一宿都没有合上眼睛。等他察觉灵穴解封时,天已经大亮,千语楼又热闹了起来。 “都一夜了怎么还不回来?”江羡鱼披上衣袍,心急如焚地奔出了房间。他扶着栏杆俯瞰楼下,只见大堂内聚满了人,而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是十一面降鲛旗和它们的拥有者。 此刻,陆与安和陆小宝就坐在最前方,旁边还留了两个空位,正是给江羡鱼和叶临川留的,可这两人却迟迟没有露脸。 随着一阵铜锣声,众人安静了下来。老板娘笑容满面道:“感谢各位英雄来到鉴旗大会,如诸位所知,只要找到江羡鱼遗世的兵器,就能开启江天宝库。那么今日有十一面旗汇聚于此,究竟有没有真旗,哪一面才是真旗呢?下面,听听各位旗主们怎么说!” 率先开口的是一名黝黑的中年男人,他抖开手中的大旗,那旗帜颜色亮丽,其上的“江”字醒目可见。 “我是当年北渊一战的幸存者,这面旗是我从战场上带回的。江家的降鲛旗诸位都认识,而这面旗正是我亲眼见江羡鱼用过的。”他说着便挥开旗帜,让旗帜更完整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另一位女旗主道:“你尽是胡编骗人,江羡鱼身经百战,他的降鲛旗不可能那么新!我这面才是真旗,也是从战场上带回的,看看上面这些缺口,还有旗杆上的砍痕,这才是江天霸主用过的旗!” 一名年轻男子嘲笑道:“我看你二位都在骗人,江羡鱼生前最爱锦鲤,和他亲近的人都知道,他喜欢穿绣有锦鲤的黑袍,就连他的降鲛旗上都是绣着锦鲤的。再看你二位的旗,上面有锦鲤吗?我这面才有,黑白红的三色锦鲤,据说是江羡鱼生前的最爱。” “不对不对,江羡鱼虽是爱锦鲤,但并没有把锦鲤绣在旗帜上,而是刻在了旗杆上握手的部位,就像我手中的这面旗,才是真物。” 江羡鱼趴在楼上看着,心叹真是有意思,这些人一个个能吹出花来。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陆与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旗主们个个胸有成竹,只有一个小姑娘躲在人后,抱着旗帜畏畏缩缩的样子。别人都吹得天花乱坠,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第23页 “小叔,你以前不是跟江羡鱼很熟吗,依你看哪面旗才是真的呀?” 陆与安摇头笑道:“这我哪知道,那家伙轻易不挥旗,一旦挥旗便是立于城楼上号令千师,谁看得清旗面上有什么的。” “真的吗,想想就好帅啊!” 人们讨论得如火如荼之时,千语楼的大门忽然咯吱一声开了,一个绯衣男子跨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红袍猎鲛师。 一看是花祈玉,江羡鱼立即蹲了下来,心想他怎么又回来了,那叶临川去哪儿了,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自己待在这里不上不下的,跑出去外面是干涸的大漠,不跑花家人又迟早会发现自己。 “这不是花岭主么?蓬荜生辉呀!”老板娘热情地迎接道,人们也跟着让开了一条道,就连议论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花祈玉神色冷傲,一路走来目不斜视。陆与安起身笑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位置都给你准备好了,坐。” “别老怪腔怪调的跟我讲话。” “唉你怎么老说我怪腔怪调?” 陆与安的声音有点特别,就像被烟熏过似的,沙哑中又带着股韵味。他光是凭着这嗓音,就迷倒了不少女子。但在花祈玉眼中,陆与安就是典型的怪腔怪调,哗众取宠。 “进行到哪一步了?”花祈玉在陆与安身旁落座,一旁的陆小宝拘谨地坐直了身体,只感觉这人凶巴巴的。 “真真假假分不清呐,正巧你来了,不如用你家的灵蝶试试,如果是真旗的话,上面应该残留有主人的灵息。” 陆与安说着,忽觉花祈玉周身少了什么,平时他无论走到哪里,身旁都会萦绕着几只灵蝶。然而此刻,他身边一只灵蝶都没有,他带来的两名随从身上也没有。 “不巧灵蝶都派出去了,不过我这儿还剩一只。”花祈玉说着便将藏在发间的灵蝶摸了出来,灵蝶敛着翅膀正在休憩。 “虽然它受了伤,但还是让它试试吧。”花祈玉说着往灵蝶身上吹了一口灵气,它这才颤颤巍巍地飞了起来。 旗主们见灵蝶飞过来了,纷纷举起旗帜想吸引它的注意,然而它却绕开了一面又一面旗。人们望眼欲穿地等待着,还以为它不会停落,它却飞绕到人群后,落在了那位小姑娘怀中的旗帜上。 小姑娘欣喜地抬起脸来,受宠若惊地看向众人。而灵蝶再度飞起,翩翩落回了花祈玉的指尖上,蝶翅一开一合。 “就是那面旗了。”花祈玉下定论道,随即把灵蝶收了起来。 全场议论哗然,老板娘欢喜地走上台,和小姑娘一起把旗帜展开来给众人观看。只见旗上并没有什么锦鲤,除了一个醒目的江字,便是一幅完整的大河山川。 小姑娘羞怯道:“我家兄长曾是江家的门徒,这面旗并不是他从北渊带回的,而是随着他的尸首一起被发现的。兄长说过,江羡鱼的降鲛旗很特别,它是有名字的,就叫临川,寓意俯瞰越水三江六岸。” “巧的是,江羡鱼的兄长也叫临川,我想这面旗不仅仅是兵器,更是寄托了主人的感情。所以我才带着它来到这里,物归原主是不可能的了,但求给它一个好的归宿。” 听到这里,栏后的江羡鱼哀叹了一番,能知道他的降鲛旗有名字,那必须得是他的心腹,可惜他们都因他而死。 “小姑娘你出个价,这儿有众多名门猎户,总能给它找个好归宿。”老板娘话音刚落,台下立刻有人出价道:“我出一千两!” “我出三千两!” “五千两!” 叫价声像涨潮般一浪高过一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有点吓住了,她茫然环顾着人群,将目光投向了陆与安这边。 陆与安回以微笑,随即冲花祈玉笑道:“花岭主怎么不出个价?” “你出多少,我出多少。” 众人紧张地看向中间这两位大财主,老板娘的眼睛里也在冒星星,指望着他们把价格拼上天,自己做东家的再从中捞一笔。 “花岭主要这样就没意思了,那不如让这小姑娘自己选,看她愿意卖给我们哪一个,不知花岭主意下如何?” 花祈玉托着腮帮一脸倦色,陆与安便当他默认了,又冲那小姑娘笑道:“别怕,你大胆选一个,有我陆家的人在这里,没人敢为难你。” 小姑娘扭捏道:“我……我愿意把这面旗送给陆公子,不要钱!” 众人哗然,老板娘气得当场要吐血,花祈玉也有点诧异。陆与安满面春风地走上台,搂住小姑娘的肩膀道:“如大家亲耳所闻,这可是她自愿把旗送给我的,对不对?” 小姑娘点头道:“嗯!我自愿把降鲛旗送给陆公子,分文不取!” “这是为什么啊?”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陆与安笑得更得意了,其实他刚来千语楼就遇见了这小姑娘。当时人们都嘲笑她不自量力,还故意把她推倒在地,她却忍辱一声不吭。陆与安看不下去了,便上去巧言妙语地替她解了围。 “也罢,这旗就让给你了。”花祈玉起身离开,经过陆与安身前时瞥了他一眼,“不过劝你要点脸,手别老往人家小姑娘身上放,她的年纪配你侄儿挺不错的。” “……”陆与安像烫手似的,立即把自己的手拿了开来。一旁的陆小宝羞赧地笑了笑,还用小册子记了下来。 第24页 眼下降鲛旗落到了陆家,人们纷纷败兴而散,少数人纵然还有念想,但也只能背地里算计去。 江羡鱼还躲在栏杆后偷看,只是一晃神的功夫,花祈玉就不知去哪儿了。他忙在人群中搜寻起来,忽听身旁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花祈玉和那两名猎鲛师刚踏上楼梯。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羡鱼僵坐在那里,不知所措。花祈玉目光阴沉,一步步逼近。江羡鱼心口噗噗跳了起来,不料对方走到离他还有几尺的地方,忽然拐弯走向了另一边,居然没有认出他来! 等等,花祈玉不是带了一队人过来吗,为什么只有两个人跟着他,其他人去哪儿了?还有叶临川,为什么还不回来?江羡鱼正纳闷,又见陆家叔侄从回廊另一边走了过来。 “你在这儿啊!你怎么穿这身,你家大公子呢?” 花祈玉正要推门而入,听到陆与安的声音,手上的动作便停住了。 “嘘——”江羡鱼慌忙拉两人进到了房内,迅速关上了门。 陆与安扶额道:“我知道你和叶临川是……那种关系,但你们连衣服都穿错了,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陆小宝天真地问道:“为什么衣服穿错了,就是明目张胆呀?” “……”陆与安无言以对,因为两人晚上做那事做得太累,第二日早上就容易把衣服穿错啊! 江羡鱼还趴在门缝处偷看,只见对面的花祈玉并没有进门,正狐疑地打量着这边房间。这时千语楼的伙计跑了过来,不知说了些什么,花祈玉和两名猎鲛师的脸色都变了。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江羡鱼揣测着,却见那几人都凶神恶煞地朝自己这边跑了过来! 第13章 找什么凶手 “完了完了!”江羡鱼急忙转身,用后背抵住房门。然而等了一会儿,那帮人并没有过来砸门,脚步声也消失了。 陆与安诧异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背上痒,在挠痒呢。”江羡鱼说着便在门上蹭了两下,但他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又扭头试探地打开了房门。 只听外面沸反盈天,但放眼望去堂内却没什么人,人们似乎都聚集在千语楼大门外。叔侄俩好奇地下楼寻了过去,而江羡鱼则在楼道里绕行,找到正对大门的房间,推开窗往下望去。 彼时,众人围成一个大圈指指点点,陈列在其间的是十具尸首,尸体上裹满了沙尘,而他们身上穿的正是花家的猎鲛袍。花祈玉就站在众尸首之间,垂着脸神情埋在了阴影里。 “据说是商队在大漠里发现的,那血都把沙地染红了一大片。” “啧啧,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花家的人下手!” 陆与安推开人群,上前仔细查看尸首,只见每个人脖口都有一道致命的划痕,跟之前自家猎鲛师的死状极为相似。 “看来又是那个人干的,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总是对猎鲛师下手?而且这招式和凶器,实在是像……” “小叔何以见得?”陆小宝捧着小册子凑了过来。 陆与安便指着尸首的伤痕道:“伤口边缘特别平整,说明凶手出招之快,再看每个人的伤口,朝向、角度、深浅,几乎都一致,就好像是在同一瞬被杀死的。刀剑无法发出如此连贯均匀的攻击,唯有枪戟之类的长兵刃,在急速飞转时才能发出这种攻击。” “据我所知,江羡鱼就是这类招式的惯用者,他过去之所以雄踞猎鲛榜,就是因为他一击如千斩,一瞬间就能把鲛兽的脑袋全削下来。我年少时曾和他组队猎鲛,见过他使用连环千斩,三步之内就杀了六十多只鲛兽,那时他才十七岁。” 陆小宝听得目怔口呆,忙用小册子记录下来。陆与安琢磨了会儿,又纳闷地看向花祈玉道:“你家这些人怎么没跟你一起?” 花祈玉沉着脸没吭声,昨晚他们撞见了一个疑似江羡鱼的人,可追了大半夜都没有追到。他实在是疲了,便让属下们继续追,而自己则带着两名随从回了千语楼,谁料这一转身就是生死永别。 此刻江羡鱼就在楼上看着,虽然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感觉凶手不仅是在模仿自己,更像是在跟着自己,自己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杀人。想想叶临川到现在还没回来,很可能是碰到了凶手,也许此刻还处于危险之中。 “江羡鱼——”花祈玉忽然扣拳望天,歇斯底里地喊了这么一声。 江羡鱼心头蓦地一惊,花祈玉虽然在喊自己,但视线并没有对上他。可花祈玉眼底那刻骨的悲恨,却莫名刺痛了他的心,让他的思绪瞬间飞回了两年前的战场。 天空乱矢横飞,脚下的冰面不断坍塌,鲛兽肆意奔掠。江羡鱼听着耳畔的厮杀,用破军枪支撑着身体,鲜血顺着他额际流下,视野中的敌人有些恍惚。他知道,这一战自己回不去了。 “江羡鱼!”花祈玉跌跌撞撞地冲出重围,拽住他的手道:“跟我走!” 江羡鱼漠然地扫了花祈玉一眼,“走哪儿去,我还要战斗。” “你跟我走就是!”花祈玉死命地拖拽着他,无奈扳不动他分毫,用力到惨然跌坐在了他脚下。 花祈玉抬起染血的脸,颤颤望着江羡鱼道:“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从来都不求人的,只有这一次……求你跟我走!” 第25页 江羡鱼从未见过这样的花祈玉,他的眼眶红得像是哭过,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跟我走,你跟我走啊!” “滚,别在这里妨碍我!”江羡鱼一脚踹开了花祈玉,拖着破军枪飞身迎向敌人,同时对擦身而过的战友下令道:“带花祈玉离开!” 花祈玉本就遍体鳞伤,再被江羡鱼踹了这么一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两名战士架着他撤退,他疯了似的挣扎大喊道:“江羡鱼你听好了,不准死不准死不准死!!你就是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我这辈子跟你没完!你听到了没有?!” 激斗中,江羡鱼匆忙瞥了花祈玉一眼,刚撞上那决裂悲恨的眼神,视线就被飞溅的鲜血抹去…… 昔日的战事历历在目,时至今日江羡鱼仍然想不通,花祈玉那样高傲的人,当时为何要那般苦苦哀求,他明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自己是不可能脱身的,他究竟想把自己带去哪儿? 回过神来时,楼下的人正忙着搬运尸首,花祈玉就站在一旁看着,似乎打算把他们带回香岭安葬。 陆与安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和我一起追查凶手?” 花祈玉冷笑道:“还找什么凶手,我择日就带人去越水抄了江天堡!” “你这样做不妥吧,并没有证据说明就是江羡鱼干的,很可能是有人在模仿他,虽然模仿得很像就是……” “你要证据是吗?”花祈玉说着抬起手臂,渐渐摊开手掌,而他掌心里正躺着一只翅膀破碎的灵蝶。 “这是我方才从尸首上取下来的,它耗尽最后一丝灵力告诉我,杀害所有人的凶手就是江羡鱼!我家灵蝶是不会认错人的,尤其是江羡鱼,即便是烧成灰了它们也认得!” 陆与安震颤得说不出话来,难怪他总是感觉江羡鱼回来了,若说花家猎鲛师纠缠不休,江羡鱼迫不得已杀了他们,那自家的猎鲛师又做错了什么,江羡鱼为什么要杀害他们? 尸体被裹好绑在了马背上,花祈玉便牵起领队的马,带着两名随从准备离开。陆与安忙喊住他道:“等等!你不可以那么做,就算真是江羡鱼杀了你家的人,你也不能拿他的家人出气啊!” “哈哈哈……”花祈玉狂笑了一番,笑声却比哭还难听。 “我还偏要拿江家的人出气,我要把他们一个个的捏死、玩死,就不信江羡鱼还不给我滚出来!” “疯子,你真的疯了!”陆与安感觉花祈玉变得好陌生,以前的他纵然毒言恶语,但心肠总归不坏的。 黄沙漫天,花家马队渐行渐远。陆与安带陆小宝回到千语楼内,就去找江羡鱼说了花祈玉要抄江天堡的事。 “他疯啦?!” 江羡鱼拍桌而起,江家如今就剩一群半大的孩子,还有一个病弱的妹妹,再加一个窝囊废二叔。要是花家的人真杀过来了,他们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啊! “所以叶临川到底去哪儿了,怎么只有你在这里?”陆与安问道,他刚拿到了降鲛旗,正等着和叶临川商量下一步呢。 “他有急事出去了,我在这儿等他。” 江羡鱼焦急地在房内踱了几圈,又道:“我估摸着花祈玉会先回香岭,等他整顿一番后再去越水,少说也得花个四五日。要不你寄纸鹤回陆家,让你哥派些人去江家支援,以防不测。” 陆与安摇了摇头,“这恐怕行不通,除非江氏答应把训猎场交出来,也就是把主权交到陆家手中,否则我哥是不会支援江家的。” “你这是趁火打劫!” “你误会了,在陆家我哥说了算,我陆与安就是闲人一个,没事替家里打打杂,门户权争这些事我管不着。但以我对家兄的了解,只要江家没有归属到我家,他是不会出手的。” 陆小宝禁不住插嘴道:“那就让江家归到我家呗,这样我爹很快会派人过去驻守,花家纵是再嚣张,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吧?” “江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归到陆家。”江羡鱼坚定道。 可是眼下除了陆家,还有谁能替江家挡住花家那个疯子?此刻江羡鱼才发觉,自己是那么的需要叶临川,需要他来出谋划策,需要他带自己离开沙漠,可是他究竟去哪儿了呢? 窗外风沙飞卷,江羡鱼望眼欲穿地等待着,陆家叔侄也陪着他等。然而一直等到天黑,叶临川都没有出现。 眼看快过了饭点,叔侄俩便下楼去吃东西了。江羡鱼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在这干旱的大漠里,可没有新鲜的鱼虾给他吃。昨日他肚子饿,叶临川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碗血,让他喝了充饥。于是他便去找千语楼老板娘,杀了一只鸡放了点血,端到房内准备喝掉。可他刚喝了一口,就恶心得吐了出来。 “咳咳……怎么跟昨天喝的味道差这么多?”江羡鱼纳闷道,昨天叶临川明明跟他说是鸡血,他本来很抗拒,但喝起来味道却很清甜,可是现在这碗鸡血却腥涩得要命。 两滴鸡血不慎溅到了身上,江羡鱼忙用手蹭掉,无意发现自己的衣袖处沾有血迹,而血迹已经干涸了。这衣袍是叶临川的,难道他不小心把手臂弄伤了吗?江羡鱼打量着血迹的形状,忽然抖了一机灵,叶临川该不会……是拿自己的血来喂的他吧? 他抬袖嗅了嗅那处血迹,竟真与昨日那血液的味道相似,一时心中五味杂陈。都说鲛族要吃人心喝人血才会觉得快意,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变成了这样一个嗜血的鲛人。 第26页 “混账!”江羡鱼甩手将那碗鸡血摔在了地上,全身发抖,也不知是生气还是伤心。那家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自己喝他的血…… 夜色渐沉,江羡鱼倚在窗前,望着大漠的孤月发呆。忽听咯吱一声,有谁推门走了进来。他惊喜地循声望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这样……你衣服呢?” 只见叶临川竟打着赤膊,身下仅穿着一条薄裤,长发凌乱地散落肩头,却遮不住那一身健美的肌肉。江羡鱼有点傻眼,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叶临川,活像被人蹂丨躏过似的。 “被人扒了。”叶临川疲惫道,说着将手中的包裹放在了桌上。 “谁有病扒你衣服?” 叶临川张了张嘴,不知该从何说起。回想着这荒诞的一天一夜,他只觉得一切都太诡异了,诡异到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的江羡鱼。 这时江羡鱼似想起了什么,上前扣住叶临川的双手一看,果见他左手腕上有一道鲜艳的割痕。但更令江羡鱼吃惊的是,叶临川右臂上竟盘踞着一道狭长的黑色伤疤,看起来触目惊心! 叶临川忙将手抽了回去,掩饰性地抱起了手臂。江羡鱼红着眼眶质问道:“你竟用你自己的血来给我充饥?你当我是什么,食人的野兽吗?你有没有想过,喝你的血我心中是何滋味?”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你挨饿。” “可你明明知道,我就是饿死也不愿意喝你的血,你却还要这样做!甚至想瞒着我!还有你右臂的伤是怎么回事,看起来是陈年的旧伤,伤得这么重你怎么都不吭一声?这些年你究竟瞒着我多少事,究竟有没有把我当做你最亲的人?!” 江羡鱼越说越气,语调也提高了几分,就差没一手把桌给掀了。 第14章 沙漠里的吻 叶临川沉默不语,江羡鱼又道:“从小到大,我最不愿意看到你受伤,每次你不小心弄伤了哪里,我都会大发脾气,我不是气你,我是在气我自己!因为你每次受伤都是因为我!” “你这伤之所以要瞒着我,肯定也是因为我弄伤的,对不对?”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这伤是我几年前猎鲛时不小心弄的,伤口早就愈合了,只是伤疤难看而已,你别气了好吗?以后有什么事我都跟你说,不会瞒着你了。” 江羡鱼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那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有病扒你衣服?你没被人怎么样吧,除了手还有没有伤到哪儿?”说着又把叶临川抓过来,把他浑身都查看了一番,确定他身上没有别的伤,总算松了一口气。 叶临川于是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昨夜他穿上锦鲤袍冒充江羡鱼,成功引开了花家那群人。敌人一开始穷追不舍,但追到凌晨时分忽然没追了,他在逃跑时隐隐听到了厮杀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远方有血光亮起,一群人正在奋力拼杀。叶临川按捺不住好奇心折了回去,但花家的猎鲛师已经全被杀了,而杀人者就立在众尸首间,身旁萦绕着几只奇异的灵蝶。他脸上戴着骷髅面具,一身玄衣红甲在风中翻飞,身形看起来极是熟稔。 “你是谁……把面具摘下来!”叶临川颤声道。 “来追我,追上了就摘给你看。”那人说着扬起手中长.枪,身形一闪就退到了几丈开外。而叶临川心头又是一惊,因为对方的声音清冽而骄傲,也像极了那个曾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叶临川立即追了上去,但那人的速度和耐力都相当可怕,无论他怎么拼命都追不上,对方始终可望不可即。追到天亮时分,他虚脱地昏倒在了沙漠里,对方却停了下来,回到了他身边。 “你啊,上辈子追不上我,这辈子还是追不上。”那人说着拿起两片仙人掌,用手拧挤,将汁液滴在了他唇上。 迷蒙中,叶临川瞥见了那面具下的眼睛,是像血一样潋滟的鲜红色,但那眼神却又是那般熟悉,恍若隔世。 “咦,你身上穿的不是我的锦鲤袍吗?”那人说着便把自己的战甲卸了下来,然后又把叶临川的外袍扒下来,穿到了自己身上。 “果然我还是最喜欢这身锦鲤袍了。” 叶临川不由得瞪大眼睛,因为那人穿上锦鲤袍后,简直就跟前世的江羡鱼一模一样!他挣扎着伸出手,想把对方脸上的骷髅面具摘下来,却怎么都够不到对方。 那人信手将长.枪扛在肩上,哼着轻快的小调离开了。 “越水浪迭浪,江天楼外楼,少年打马去,相逢问何时……” 他哼的正是江羡鱼过去常哼的越人调,并且和江羡鱼一样,在哼到中间部分时有点跑调。那一瞬叶临川有种错觉,他觉得这个哼着曲儿渐渐远去的人,才是真正重生归来的江羡鱼。 “如果我没有看错,当时他手里的兵器就是破军枪,他换衣时我还瞥见了他背后的鱼化龙纹身,也跟过去的你一模一样。还有他留下来的战甲,我用里衣把它包了回来。” 叶临川说着便把桌上的包裹打开,里面是略显残破的铠甲。江羡鱼捧着战甲打量了一番,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这千真万确就是他去北渊穿的霸焰甲,是燕七羽给他量身打造的。 “看来他是故意冒充我到处杀人的,模仿得这么像,难怪花祈玉会误以为我是凶手了。但有一点很诡异,花家的灵蝶不会认错人,那家伙总不可能连灵息都跟我一样吧?” 第27页 叶临川投来不解的眼神,江羡鱼便解释了下花家的事,掂量道:“只要能证明凶手另有其人,花祈玉应该就不会找江氏的麻烦。问题是,我们要怎样才能把那人揪出来?” “我们先赶回江天堡,我感觉那人还会继续跟着我们,他虽然杀人不眨眼,但对我似乎没有敌意,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吧。” 于是两人连夜收拾了一番,准备天一亮就离开大漠。江羡鱼把青袍还给了叶临川,而自己则向老板娘借了一身白袍。出门前,叶临川犹豫着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 “不要,饿死也不要!”江羡鱼逞强道,其实他已经饿得有点恍惚了,不知道自己拖着这样的躯体,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大漠。 两人来到千语楼门口,陆家叔侄正在等他们。陆与安用折扇敲了敲背后的降鲛旗道:“东西已经在我这儿了,说好了要带我去见照水的,那我们就一起回越水吧!” “好,你跟我们一起回江天堡,旗先保管在你那里。”叶临川允诺道。 眼下降鲛旗已经到手了,破军枪也浮出水面了,但最急的事不是开启江天宝库,而是赶回江天堡,阻止花祈玉报复江家其他人。 烈日炎炎,几人走在茫茫大漠里,渺小得就像几粒蝼蚁。 江羡鱼瘫坐在马背上,热得几欲昏厥,双腿更是痒得要命。叶临川在他的马上挂了好几壶水,他一路就靠喝水支撑着。就这样不知坚持了多久,漫天黄沙似乎看不到尽头,他终于还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叶临川忙下马将江羡鱼扶在怀中,只见他脸色苍白,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他知道他是太饿了,可这大漠里上哪儿去找鲛人的食物? “他要不要紧,这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呢!”陆与安有气无力道。 叶临川迟疑了会儿,便咬破下嘴唇,朝江羡鱼唇上吻了过去,用这样的方式将血喂到他口中。恍惚中,江羡鱼又闻到了那清甜的香味,本能地含住对方的唇瓣,贪婪地吮吸起来。 陆与安不禁扶额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是那种关系!但你们光天化日之下这样……也太没羞没臊了吧?” 一旁的陆小宝看红了脸,明明是两个男子在亲吻,但他一点没觉得刺眼,反而觉得他们在这风沙里吻得很美。于是他迅速拿起小册子,用笔将这一幕描绘了下来。 经历过一番血腥的吻后,江羡鱼的气色恢复了些,但仍未苏醒过来,叶临川便抱起他继续上路了。 等江羡鱼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沙洲边境的小镇里了。他茫然环顾四周,眼前是陈设简单的房间,像是家客栈。而自己正泡在一个木桶内,下身已经化作了鱼尾。看来是叶临川把自己放在这里的,可他人却不知去哪儿了,喊了两声也没人应。 天色向晚,陆家叔侄正在客栈里吃东西。陆与安一口一个包子,而陆小宝正捧着小册子,犹豫道:“小叔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就是……就是两个男人做羞羞的事情是什么样的?” 陆与安瞬间被包子噎住了,呛了几声,反手就是一巴掌削在了陆小宝脑门上,“你才几岁呢,就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疼……我就是好奇,两个男人要怎么羞羞嘛。”陆小宝捂脑袋道。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睡过男人,你应该去问叶临川!”说到叶临川,陆与安狐疑地望向外边的街道,叶临川之前出去了,估摸着也有半个多时辰了,不知是干什么去了。 叔侄俩正吃着,客栈的老板端了一碟肉过来,讪笑道:“二位是陆家的人吧,这碟牛肉我送你们的,不要钱,慢慢吃。” “谢了啊!”陆与安毫不客气地开吃了。 老板惆怅道:“前些日子接连下雨,小镇外的河畔决堤了,然后就有鲛兽作祟,这两日都有好几家遭难了。我担惊受怕的都不敢睡,看见二位我这心里边就踏实多了。” “哈哈,别看我们穿陆家的衣服,但我俩不猎鲛的,不过可以让本家派些猎鲛师过来,帮你们清理一下。”陆与安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只纸鹤,吹了一口灵气将纸鹤放了出去。 “多谢二位!”老板非常满意,又给叔侄俩加了几盘肉。 两人吃了好久才吃完,摸着肚子打饱嗝儿,这时一只纸鹤从窗外飞来,悠悠落在了桌面上。紧接着两名黄袍人寻了过来,正是陆与安之前派去越水查探的随从。 “你们动作还挺快的,查到了吗?” 随从颔首道:“经多方查探,我们确定江家并没有那样一号亲戚。他的身份很可疑,查不到任何跟他有关的事情,但据江家自己人透露,叶临川在不久前抱回了一个鲛人,符合那人的外貌特征。” “哦?你说他可能是鲛人?这可真是好玩了。”陆与安转了转眼珠,回想着江羡鱼的种种可疑之处,倒觉得他真有几分像鲛人。 “真的么!那他是不是有条鱼尾巴?”陆小宝兴奋道。 陆与安看了眼陆小宝腰间的葫芦,坏笑道:“他是不是鲛人,有没有鱼尾巴,拿咱家的百足虫一试便知。” 于是叔侄俩来到客栈楼上,鬼鬼祟祟地蹲在房门口,然后打开葫芦塞,将百足虫从门缝下放了进去。这百足虫一旦蛰到鲛人,鲛人便会立刻现出鱼尾,浑身乏力,任人宰割。 此刻,江羡鱼还泡在水中闭目休憩,双臂慵懒地搭在木桶边缘,丝毫没有察觉那条百足虫正在接近。指尖传来奇怪的触感,他错愕地睁开眼睛,却见手背上盘踞着偌大一条蜈蚣,吓得失声大喊。 第28页 “啊——救命!” 叔侄俩闻声推开了房门,眼前却白光万丈,耀得他们睁不开眼。片刻之后,叔侄俩才渐渐恢复视觉。他们试探地走到房间里边,只见江羡鱼正晕倒在水桶里,长发湿乱地贴在脸颊上,他的耳廓竟是鱼翅状,身下赫然是一条银色鱼尾。 “他……居然真是鲛人!”陆与安惊叹道。 陆小宝好奇地走近了两步,只见鱼鳍上泛着奇异的绯光,那光芒就像在鳞片里流转似的。他情不自禁伸手去触摸,“这鱼尾,好美……” “别动!”陆与安急忙拽住陆小宝,但陆小宝的手已经触到了鱼鳞,两人顿觉四肢麻木刺痛,身体一阵抽搐,接连倒了下来…… 第15章 谁在冒充谁 天边圆月升起,叶临川独自走在冷清的街道上,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他手里还拎着一个木桶,里面装着他刚从河里捞的鱼虾。耳畔传来瓦砾碰动的声响,斜眼望去,屋檐上正立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你果然又跟过来了。”叶临川拎着桶继续走,那人也在屋檐上跟着他走,边走边哼着轻快的小曲儿。 “河边那些鲛兽,是你杀的吗?”叶临川去河边时听说有鲛兽出没,便准备着边摸鱼边斗鲛的,可到了地方却发现鲛尸遍地。 那人只是哼曲没有理会,但叶临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种错觉,他感觉这人不是故意跟着他们杀人,而是趁那些人威胁到他们之前,先把对方给解决了。无论是陆家猎鲛师,还是花家猎鲛师,都是如此。 “你为什么要冒充江羡鱼?” 那人顿住脚步,回脸看着叶临川道:“哈哈哈,好笑,我为什么要冒充我自己?你怎么不说那个鲛人冒充我,还骗你又亲又抱的?” 叶临川迟疑道:“你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那人便把手放在了骷髅面具上,但刚掀开一小半又盖了回去,“即便这面具不摘下来,你也知道我长什么样吧?不仅是脸,我身上哪里有纹身,哪里长了痣,哪里毛比较多,你也是再清楚不过了吧?是不是我摘了面具,你还会要我脱光给你看?” 叶临川不禁汗颜,这人说话的口吻,简直跟过去的江羡鱼一模一样。 只听那人又道:“我记得咱们十三岁之后,你就害羞了,不愿意再跟我一块儿洗澡了。但你身上有什么,我可是清清楚楚呐,比如大腿内侧的那颗青痣,你浑身上下也就只有那里长了颗痣。” 叶临川心头又是一惊,他的身体除了爹娘,也就只有江羡鱼看过了。难道眼前这人真的是江羡鱼?那他身边的那个鲛人又是谁? “说来也怪我,怪我老喜欢摸你逗你,把你摸害羞了,你才不愿意跟我一块儿洗了,就连睡觉都不愿再跟我一块儿了。”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叶临川脸上微微发烫,过去江羡鱼是喜欢摸他,还老往他身上敏感的地方摸。小时候觉得无所谓,但渐渐长大之后,这些亲昵的行为就容易勾火,总是让他产生异样的情绪和冲动。 那人轻笑了两声,“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不相信我,谁叫我回来晚了一步,让你先遇见了那个鲛人。也罢,江羡鱼这个臭名昭著的名字我早就不用了,我现在的名字叫江轻魂。” “江轻魂,轻魂?”叶临川喃喃重复,感觉这名字像在哪里听过。 “我在。”江轻魂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笑意。这时他似察觉了什么,扭头眺望远方道:“快回去找你的鲛人罢,他又跟人起了冲突。” “那你……”叶临川抬起眼眸,对方却已经不在屋檐上了。顾目四望没有找到那人,他只好迅速赶回了客栈。 彼时,客栈房间内一片狼藉,遍处都是水渍。 陆与安是被一阵冷水泼醒的,睁眼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身旁的陆小宝也被绑在了椅子上,但还没有醒。目光移开,只见江羡鱼正坐在桌旁,桌上放着一盆活蹦乱跳的鱼,而他正捧着那鲜鱼一口一条,咬得满嘴的汁液。 叶临川就坐在一旁看着江羡鱼,微微皱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你怎么会是个鲛人啊?”陆与安看着江羡鱼那凶残的吃相,只感觉浑身发指,又问叶临川道:“你怎么会养鲛人的啊?你们还……人和鲛怎么可以……唉!” 不管怎么说,叶临川也曾是一流猎鲛师,偷偷养鲛人,还跟鲛人卿卿我我这种事,陆与安光是想想就掉一地鸡皮疙瘩。 “你能养条大蜈蚣,我就不能养条大一点的锦鲤了?”叶临川似有些不悦,陆与安便识趣地闭了嘴。 江羡鱼一口气吃了大半盆,这才满足地擦了擦嘴道:“果然吃鱼还是无法满足我,我还是得吃人心,喝人血啊。”说着用邪恶的目光打量着陆与安,然后又用同样的目光打量昏睡的陆小宝。 “使不得使不得!人心不好吃的,咱们有话好好说嘛!”陆与安说着眼珠四处乱瞟,他记得自己的随从应该就在楼下的。 江羡鱼像是读懂了陆与安的心思,阴笑道:“你那两名随从,早被我们五花大绑,扔柴房里喂蚊子去了!” “这个嘛,都是误会啊!那虫儿是自己钻进来的,我和小宝冲进来是想救你呐,大家都是好朋友嘛!”陆与安赔笑道,下意识找了找那条百足虫,却瞥见旁边地上躺着一小团焦灰。 第29页 “你说,要怎么处置这叔侄俩?”江羡鱼看向叶临川,但叶临川却答非所问道:“你记不记得,我身上哪里有痣?” 江羡鱼坏笑着将手搭在叶临川大腿上,指尖游移着探向他大腿内侧,用暧昧的声音道:“这儿,你浑身上下,就只有这儿长了颗痣。” 叶临川怔了一怔,眼前这个鲛人就是江羡鱼,自己对他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可那个江轻魂又是怎么回事,就好像和江羡鱼拥有相同的记忆般,但他们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不过,你这腿摸起来可真结实啊,我能把手伸进去摸嘛?”江羡鱼一脸陶醉,手还往叶临川衣摆下探。叶临川脸颊微微泛红,但并没有阻止他乱摸。 陆与安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真的够了!旁边就是床,你们要不要直接上去滚,好教教我家小宝,男人之间要怎么做?” 经陆与安这么一吼,陆小宝惊醒了过来,错愕地环顾着几人。 叶临川这才正色道:“不扯了,说正事。我们可以不跟你们叔侄计较,但你们得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不许把他是鲛人的事声张出去,更不许再对他出手。否则,他的灵闪你们是见识过的吧?” “看这儿。”江羡鱼竖起一根手指,指尖流转出细密的银电来。他终于知道要如何运用灵闪了,原来鲛人的灵气集中在尾部,要自下而上的运转才行,与人族运转灵气的方式恰恰相反。之前他感应不到这具鲛身的灵力,正是因为运气的方式反了。 “好说,好说。” 叶临川又道:“那我们还是按计划回江天,阻止花祈玉来江家闹事,等时机合适了,再带你去见照水。” “好!”陆与安爽快地答应。 于是叶临川便给叔侄俩松绑,陆与安活动了一下四肢筋骨。而陆小宝则在偷看江羡鱼,回想着他那条鲛尾,悄悄用小册子画了下来。 就在这时,客栈楼下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喊。几人忙下楼一看,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几只鲛兽正在客栈内肆掠,疯狂扑咬着客栈老板和店小二,追逐间把桌椅撞得横翻侧倒。一位客人早已死去,双眼暴睁着,而鲛兽正在用利爪掏出他的心,将那血淋淋的心脏塞入口中。 “救命啊——”老板被鲛兽扑倒在地,惊恐万分地挣扎着。店小二不慎被桌椅绊倒了,眼看鲛兽扑上来,吓得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江羡鱼顿时怒火中烧,冲上去粗暴地拧住鲛兽的脖子,掌间流转出万道银电,瞬间将鲛兽击为灰烬。鲛兽们见状纷纷往门口逃窜,不料江羡鱼身形一转就挡在了门口,张手又扼住了两只鲛兽。一时间,炫目的白光充斥着整个客栈,叫人睁不开眼睛。 片刻之后人们才恢复视觉,只见江羡鱼正立在门口,脚下是一堆黑色灰烬。人们胆战心惊地望着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果然,我骨子里仍是个猎鲛师,只有猎鲛的时候才会觉得快意。”江羡鱼神色冷戾地默念着,掌间的灰烬还在不断往下掉落。 叶临川冷静地看着这一切,随即扫了叔侄俩一眼,“如你们所见,他是魔鲛级别的,你们再招惹他,下场就跟那堆灰烬一样。” 陆小宝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陆与安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这到底是撞了什么邪,猎鲛师屠杀猎鲛师,就连鲛人都开始猎鲛了…… 翌日天蒙蒙亮,几人就匆匆踏上了回越水的路。陆家叔侄似是昨夜遭受了惊吓,对江羡鱼毕恭毕敬的,甚至还尊称他为锦鲤大人。 一行人马不停蹄,午后就赶到了越水边境,正准备在驿站内换马时,又逢一批黄袍人策马而来,正是陆家的猎鲛师们。 “你们怎么过来了?”陆与安诧异地迎接道,一看到领队的老猎鲛师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每次他在外边不回来,他哥就会派这个老家伙来抓自己回去。 老猎鲛师下马叩首道:“家主说,不许您掺和江家和花家的事,特命我等来接您和小少主回去。” “他怎么知道江家的事?等等!江家该不会已经出事了?”陆与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花祈玉于数月前在越水建立了分舵,如果他不回香岭,直接从分舵调人的话,那么此刻很可能已经…… 江羡鱼和叶临川霎时都变了脸色,急忙追问道:“江家怎么样了?” 老猎鲛师答道:“我等是一个时辰前才收到的消息,只知道江天堡被花家的人包围了,具体情况不清楚。” “不行,我们得赶紧去江天堡!”陆与安转身就要上马,但老猎鲛师却一把拽住他,掏出绳索迅速绑住了他的手腕,手法极其灵活。 “你放开我啊!我要去救照水!”陆与安气恼地挣了挣,老猎鲛师却充耳不闻,拽着他径直往队伍里去,陆小宝也只好乖乖跟着。 叶临川见状疾步追了上去,陆与安还以为他要来救自己,谁料他信手抽出了自己背后的降鲛旗,“东西我收了,你一路走好。” “……”陆与安发誓,叶临川绝对是他见过的最薄情的人。 随后,陆家的队伍朝雾山的方向去了,而江羡鱼和叶临川则往反方向赶去。二人一路飞驰,穿过荒川城镇,片刻不敢休息。 太阳渐渐落至树梢头,江天堡的飞阁重楼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两人躲在远处的街角偷看,只见江天堡大门外守着数名红衣人,门内似乎还聚集着更多的红衣人。 第30页 江羡鱼能够想象,自家孩子们正被绑在刀刃下,说不定还被人肆意鞭挞,自己妹妹可能也被揪了出来,正拖着病弱的身体哀求着。他光是这么一想,就觉得要疯掉了。 “我要回去!”江羡鱼刚一起身就被叶临川摁住了,“先别打草惊蛇,花祈玉就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叶临川说着环顾周边街道,他觉得江轻魂应该也会跟过来的。然而只是这一晃神的功夫,江羡鱼就挣脱他的束缚,向江天堡狂奔而去。 “鱼儿!”叶临川立即追了上去。 两人后脚刚离开,江轻魂前脚便出现在了此处。他抬起手来,一只灵蝶翩翩落在了他掌心里,随即像烧着了似的,化为灰烬。 第16章 真假难辨啊 江羡鱼绕到江天堡侧门外,从青瓦高墙上翻了进去。他一心想着照水妹妹和江轩他们,丝毫没顾叶临川追在后面喊自己。 彼时,在那宽阔的训猎场上,正坐着一群玄袍少年。少年们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双臂被绑在身后。他们总共不过五六十人,但四周镇守的却是成百上千的红袍猎鲛师。 “我们都这样晒一整天了,我爹啥时候能回来啊?”江轩有气无力道,家里都闹翻天了,自己爹竟还忙着在外边谈生意。 方游摇头道:“我觉得二当家回来了也没用,花家这次来得气势汹汹,不会跟咱讲道理的,要是大公子在就好了。” “你烦不烦,别老跟我提叶不管,那家伙在江家待了十几年,就没见他管过事,江家算是白养他了!越是关键的时候他越不在,依我看以后别喊他叶不管了,直接叫他叶不在!” 方游忍俊不禁,“你啊你,刀都架脖子上了,还想着给人取外号。” “你还说我,这刀都架脖子上了,照水姐还跟敌人下了一天的棋!真不愧是臭咸鱼的亲妹妹,我服气!” 江轩没好气地瞥向训猎场边,在那片斑驳的树影下,是一盘杀得正酣的黑白棋。对弈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男子拈着一枚黑子犹疑不决,而女子指尖的白子翩然落下,发出碰玉般的声响。 这一子落下,重重棋局顿时明了,胜负立见。 “好棋!看来这局又是我输了,江家妹妹果真是聪颖过人。”花祈玉难得地称赞道,对坐的素衣女子清秀憔悴,神色始终波澜不惊。 随即花祈玉起身抖了抖衣摆,望着天轻叹道:“已经两年没人陪我下棋了,今日总算是过了一回瘾,多谢江家妹妹奉陪。” 江照水款款起身道:“公子既兴起,不妨再下一局?” “我可不是来下棋的,再下一盘天就要黑了。”花祈玉扬起手臂,一只灵蝶飞来落在了他的指尖上,蝶翅一开一合。 “原来已经回来了,既然他不肯露面,那我只好来请了。”花祈玉说着拍了拍手,场边的猎鲛师们听令迅速移动,展开为环形阵列,齐刷刷举弓对准了中间的少年们。 少年们不禁发出一阵惊呼,江照水忙求情道:“公子这是何苦为难我们?这些孩子安安分分的,未曾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花家乃一代名门正派,难道都不讲道理的么?” “道理?你哥哥在杀我家的人时,有跟他们讲过道理吗?” 江照水微微一愣,“我不太明白公子的意思,家兄生前虽然猎鲛无数,但断然不会随意杀人,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花祈玉不屑于解释,而是面向众人高声道:“我倒数十下,如果江羡鱼还不肯出来,那就放箭,现在开始数了。” “十——九——” 少年们哗然议论,一个个又怕又怒,这花祈玉怕不是个疯子吧,竟然在这里逼一个死人出来。 江照水又道:“就算是家兄做得不对,公子找他本人便是,又何必牵累无辜之人?何况家兄已经不在了,公子这又是在出哪门子的气?” 花祈玉仍在自顾自地数道:“六——五——” “原以为公子是性情中人,是我看错了!”江照水说着便拎起裙摆冲到阵列间,张开双臂挡在了少年们跟前,目光坚定不移。 “三——二——”花祈玉的语速似乎放慢了一些,眼睛也在环顾训猎场四周,终于要数到了最后一声。 “住手!我在这里——”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袍人从场边的石栏上跳了下来,身形还有几分跌跌撞撞的。江轩狐疑地皱眉道:“这不是那个鲛人吗?” 江羡鱼跑了一段路,实在觉得腿疼难耐,只好扶着膝盖停下来喘息。这时一群灵蝶从空中飞来,在他周身萦绕飞舞。他抬起脸来,目光刚好撞上了不远处的花祈玉。 花祈玉疑惑地挑了挑眉,只见那人俊美白净,修长瘦削,竟还有那么一丝羸弱之感。他无法相信,这人会是从前那个桀骜不驯、杀伐决断的江天霸主。 “花疯子你是不是有病?你家的人不是我杀的!”江羡鱼正吼着,忽觉身后袭来了一阵诡异的风,同时耳畔传来了一个更为诡异的声音。 “人是我杀的。” 一个黑袍人出现在了江羡鱼身后,他脸上戴着森然的白骨面具,肩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锦鲤。在场那么多双眼睛,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就好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一样。但他的身形于众人来说,却有种惊心动魄的熟稔。 江羡鱼转过身去,震惊地望着那人。这时灵蝶竟也飞了过去,萦绕在那人身旁飞舞。两人一黑一白,界限分明,却被灵蝶混为了一体。 第31页 “你是谁?把面具摘下来!”江羡鱼伸手去抓对方的面具,但对方却轻易地攫住了他的手腕,任他怎么使力都挣脱不得。 “你觉得我是谁?” “为什么要冒充我!”江羡鱼低斥一声,掌间倏然闪出炫目的银电,只听砰的一声裂响,那人脸上的面具被灵闪震了个粉碎。 白色粉屑随风飞散,露出一张英俊邪气的脸来,剑眉星目,冷傲轻狂,眼瞳还泛着罪恶的血红色。江羡鱼震颤得说不出话来,这人跟前世的自己一模一样,竟让他有种在照镜子的错觉。 叶临川这才找过来,目睹此情此景也惊住了。虽然他早就猜到了,但再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心中还是惊起了千叠浪。 在场众人无不震慑,那个死了两年的人,居然真的回来了! “哥……咳咳!”江照水情绪一激动,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臭咸鱼!”江轩惊喜若狂地撞了撞身旁的方游,“你快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那个真的是臭咸鱼吗?” 方游和众少年却是呆若木鸡,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灵蝶萦绕在那两人身旁,不断向主人传递着讯息。花祈玉扣紧拳头浑身颤栗,咬牙切齿道:“好个江羡鱼,你居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江轻魂笑答道:“不是你当初叫我不要死的吗?怎么,我死了你不开心,活着回来了你还是不开心?” “当初不要你死,是因为我要你在我手中死,要你生不如死!久别重逢,真是令人感动,就先送你个万箭穿心吧!” 花祈玉说着挥开手臂,猎鲛师们见状迅速摆动阵列,转眼又围住了江轻魂和江羡鱼,齐刷刷拉弓放箭,霎时千百箭矢破空而来。 江轻魂神色冷定,一手将江羡鱼拽入怀中,一手抽出腰后的破军枪。长.枪在掌间急速飞转,嚯嚯连声,竟像化作了百把千把,将两人罩护得严严实实。只听得砰砰乱响,飞射而来的箭矢不断撞岔开去,任敌人射过一浪又一浪,竟未伤他二人分毫。 “你居然还会我的阵法?”江羡鱼看得眼花缭乱,这人何止是会他的阵法,竟还比他运用得更加出神入化。 江轻魂一边从容抵挡,一边冲江羡鱼邪笑道:“我当然会了,我连灵息都和你一样,你竟还没认出我是谁。” 此刻江家的少年们看得紧张极了,一个个坐直身体屏住了呼吸,而江照水已经咳嗽得满脸泛红。 花祈玉死死盯着乱箭中的两人,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北渊混战的画面,那时他看着挚爱被乱箭穿心,声嘶力竭地呼喊,也曾跪下来低声下气的乞求。失神间,一道尖刃忽然抵在了他喉下。 “叫停。”叶临川威胁道,手中灵枝刺抵得更紧,在花祈玉脖颈上刺出一颗红艳的血滴来。 花祈玉斜了叶临川一眼,悠悠喊了一声停,众猎鲛师这才停止放箭。叶临川便将灵枝刺收了回去,“你就不能好好说句话吗,每次都要疯疯癫癫地喊打喊杀,闹得乌烟瘴气。” “哈哈哈,我是丧心病狂,如果有一天你像我一样,眼睁睁看着挚爱死在怀中,看着罪魁祸首逍遥法外,你能保证你不疯癫吗?”花祈玉嘤嘤笑着,眼眶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叶临川听不懂,花祈玉难道是说江羡鱼害死了他的挚爱吗? 箭矢平息,江轻魂这便收回了破军枪,目光迎视着花祈玉。花祈玉愤恨地盯着他道:“你说,这笔账我要怎么跟你算?” “要不我们单挑?我若输了,随你处置,江家的人也随便你杀。”江轻魂话还未说完,江羡鱼就狠狠揪住了他,“给我闭嘴!你算什么东西,谁让你在这里擅作主张的!” 江轻魂打开江羡鱼的手,傲视敌人道:“但若你输了,就带着你的人滚出江天堡,从此都不要再找江氏的麻烦。” 花祈玉轻蔑道:“可笑,我既然率了这么多人过来,为什么还要和你单挑?当我带人过来玩的么?” “那要不这样,我们来赌一把。我一共杀了你家十七人,你捅我十七刀,我保证不躲不反抗,十七刀后若我还活着,就算你输,输了就乖乖滚出江天堡,如何?” 此话一出,场上又是一阵议论,江家少年们又激动又害怕,花家队伍则发出了不齿的嘲笑声。江羡鱼也惊讶道:“你疯了吧,他一刀就能捅死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敌是友,究竟想做什么?” 江轻魂嫌弃地看了江羡鱼一眼,“你叽叽歪歪的烦不烦?弄烦了我,就直接来他个雷霆万斩,和花家这帮人同归于尽,也省得废话了。” 江羡鱼怔住了,雷霆万斩阵是他的绝技,因杀伤力极强,所以是江氏的禁术,他上辈子只在北渊战场上用过一次。难道眼前这人真会雷霆万斩阵?他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何其狂妄,十七刀换十七条命,怎么看都便宜你了!不过你既然要寻死,那我就大发慈悲地成全你。”花祈玉将手按在了腰间佩剑上,先捅个十六刀让对方饱受折磨,最后一刀再送他上路也不错。 江轻魂于是推开江羡鱼迎了上去,“这么说你是答应了,但话说在前头,只能用捅的,不能用砍的,万一把我的手或脚砍断了,我接上去的时候会有点麻烦。” “放心,我会给你留个全尸的,死了就不麻烦了。”花祈玉冷笑着抽出了长剑,剑刃上散发出凛凛清辉。 第32页 江轻魂于是脱下锦鲤袍,随手将衣袍系在腰间。他的身材十分挺拔,身上有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伤疤,深色伤痕与苍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还纹着一只鱼化龙,霸气凌人。 江羡鱼不由得倒吸一凉气,对方身上的每一个伤疤他都很熟悉,何时弄伤的,怎么弄伤的,因为这分明就是他原来的身体啊! 此刻,叶临川也是同样震颤,在过去江羡鱼经常这样把锦鲤袍脱下来系在腰间,光着膀子在训猎场上巡视,看谁偷懒就揍谁。种种迹象都表明,江轻魂才是如假包换的江天霸主啊。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出现两个江羡鱼? 第17章 这帐还没完 天色迟暮,晚风阵阵。江轻魂和花祈玉在训猎场上对峙着,两家人则在一旁紧张地观望着。 “这么多人看着,花岭主说话可得算数,输了就乖乖走人。若是不守承诺,我可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花祈玉应允道:“一言既出,千金难赎。你若挨了我十七刀还能活着,我家那十七条人命就一笔勾销。准备好了吗?” “尽管放马过来。”江轻魂挺胸抬头,眼底尽是轻狂。 眼看花祈玉扬起了剑,叶临川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江轻魂身前道:“无非就是给你出气,那这十七刀算在我身上,我来挨。” “不行!”江羡鱼和江轻魂异口同声,说着又不悦地对视了一眼。 花祈玉饶有兴致地笑道:“换你也行,看着至亲之人在眼前慢慢死去,一定别有一番滋味,江羡鱼你说是不是?” “你说换就换的?”江羡鱼和江轻魂再次异口同声,后者上前一步,用破军枪迅速在叶临川跟前划了几笔。枪刃处亮起一圈血光,瞬间扩散开去,把叶临川和江羡鱼都圈在了其内。 两人惊愕不已,这可是江氏灵血阵,对方竟连血都没用就轻易使了出来,还用反锁式将他们困在了阵内。 “来吧,这下没人能妨碍我们了。”江轻魂张开双臂,主动地送到了花祈玉跟前。 花祈玉也不废话了,上来就是一剑刺在了江轻魂腹部,那一剑破体而出,江家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江轻魂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还在笑,“再来。” 花祈玉毫不留情地拔剑又是一刺,血肉撕开的声音无比清晰,但江轻魂仍然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只是笑看着花祈玉,那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傻子。花祈玉下意识看向伤口处,一滴血都没流,仿佛这具身躯是凝冻的一般。 “你到底是……”花祈玉不禁将手放在江轻魂胸前,这具身体没有温度,甚至略微有点僵硬。 这时江家的少年们七言八语地说了起来,被花家猎鲛师喝了两声才肯安静下来,只剩江照水还在咳嗽不止。 “要刺就刺,你这样摸我是几个意思?就算你把我全身都摸个遍,我也不会对男人有感觉的。” “你闭嘴!”花祈玉恼羞成怒,拔剑连刺,手法极快,扎眼间竟刺了七八刀。利刃不断从江轻魂背后戳出来,江羡鱼和叶临川看得揪心极了,但江轻魂始终站得笔挺如松。 花祈玉蓦地停下动作,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江轻魂。江轻魂挑衅地笑道:“你就不能多换几个地方捅吗?老捅这两个地方,像挠痒似的。” “这可是你自找的!”花祈玉说着就一剑刺穿了江轻魂心口,江家众人也跟着发出一阵惊呼。 出乎意料的,这一剑刺得极其容易,花祈玉甚至连人带剑撞到了江轻魂怀中,他错愕地抬起脸道:“怎么会这样……” 江轻魂便俯下脸来,凑到花祈玉耳畔道:“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心呐,你刺的这个位置是空的。不信你仔细听,看我有没有心跳。” 花祈玉便凝神分辨了一会儿,对方竟然真的没有心跳。他顿觉浑身汗毛倒立,腾步飞快退了开去。 众人看得云里雾里,只见江轻魂又道:“还能刺七下,再来。” “我不管你现在是变成了什么怪物,但你说,我要是一剑把你的脑袋砍下来,你还能像这样笑着说话么?” “都说了只能捅,不能砍的,再说了,我这脑袋早就掉过一次了。”江轻魂说着摸了摸脖子上的玄铁项圈,“我这脑袋是被人缝上去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戴着这么一个玩意儿?” 花祈玉额上生出一片冷汗,“你为什么都这样了还能活着?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把你复活的?” “你废话真多,要刺快点刺。天快黑了,早点捅完了早点收场,别耽误我家孩子们吃晚饭。” “不刺了,你赢了。” 江轻魂自负一笑,这便准备披上衣袍,却听花祈玉又道:“这笔账姑且算完了,但你我的陈年旧账还没完。” “你他娘的就是事多!我跟你能有什么旧账,不就是偷喝了你家一坛花蜜酒,到如今还惦记着呐!” 江家少年们坐得稍远一些,还听不太清两人在说什么,但叶临川和江羡鱼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叶临川像是受了什么打击,望着江羡鱼喃喃道:“你是谁?他是谁?谁才是我家鱼儿?” “我不知道……”江羡鱼自己都错乱了,这个人不仅用着自己过去的身体,甚至都好像和自己拥有相同的记忆。 “你偷的可不止是一坛酒,还有一颗心,一条命!” 第33页 “莫名其妙,我偷了谁的心,谁的命,你的么?” 花祈玉怒目扬剑,脸色阴沉得就像即将来临的黑夜,“你什么都不知道,到如今还一无所知!轻贱别人的感情,糟蹋别人的心意,你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滚下地狱!” “呵,看来你还是想打架,早知道就不废话了。”江轻魂说着手一扬,破军枪便拔地而起,飞落到了他手中,而困住叶临川和江羡鱼的阵法也随之解除了。 一看江轻魂动了杀意,花家猎鲛师也齐齐亮出佩剑,双方蓄势待发。 “等等,你不会真想动用雷霆万斩阵吧?”江羡鱼紧张道,而叶临川听到这雷霆万斩,脸色也倏然变了。 “怪不得我,是他们要逼我动手的。”江轻魂眼神潋滟如血,周身的杀气瞬间变得异常强烈。离他近的人,甚至感觉到了一股煞风。 剑拔弩张之际,一名红衣人从训猎场外匆匆跑了过来。那人凑到花祈玉耳边小声道:“分舵着火了,情况不妙,疑是陆家的人干的。” 花祈玉脸色微变,他咬牙环顾着江家的少年们,还有江照水、叶临川和江羡鱼,最终视线又回到了江轻魂身上,“当年的帐,下次再跟你算。我们撤!”说罢拂袖而去,众猎鲛师也迅速整队,追随而去。 夕阳西下,漫天云霞。江家的少年们欢呼着,互相给对方解绑。江照水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不再剧烈咳嗽了。 江轻魂正要把衣袍披上,叶临川忙上前扶住他道:“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只见他身上除了一些旧伤,就多了几道口子,但一滴血都没流,若不细看都难以发现。 “没事。”江轻魂若无其事地把衣袍披上了。 “哥——”江照水喊了一声,欣喜地跑了过来。江轻魂快步迎上去,双手捧住她的脸蛋揉了揉,捏了捏,一如从前。 “你真的回来了吗,我是不是在做梦?”她抹着眼泪支吾道,脸蛋被他揉.捏在一起,模样又傻又可爱。 “不是梦。”他在她额上弹了一下,她有点疼,却含泪笑了起来。 这时少年们也簇拥了上来,江轩冲在最前面,用拳头胡乱砸着江轻魂道:“臭咸鱼!你没死啊,没死你为什么不早点回家!这两年你到底死哪儿去了,要死你回家死啊,我连灵位都给你摆好了!” 江轻魂一把扣住江轩的脸门,晃着他的脑袋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准喊我臭咸鱼,再喊就捏死你。” “啊啊啊臭咸鱼臭咸鱼!你本来就是条臭咸鱼!” 江羡鱼就在一旁愣愣看着,心中不知是酸涩还是迷惘。那个人说着他该说的话,做着他该做的事,而自己则像是多余的。 一阵凉风袭过,江照水禁不住咳嗽起来。她颤颤移开手掌,却见掌间一片血红,忙将手掌收拢成拳,但还是没逃过叶临川的眼睛。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探了探她的脉门,感觉她病情不妙,便将她拦腰抱起,疾步往后阁的方向走去。 “我先送照水回房休息,待会儿见。” 江羡鱼望着叶临川抱着妹妹远去,又望了望被少年们拥堵的江轻魂,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江照水咳嗽不止,虚弱得几欲晕厥。叶临川抱着她回到闺房内,将她轻放在床榻上盖好棉被,然后又去外边药房给她煎药。 “川哥哥……”江照水睁开眼睛,只见他正在门外走来走去,一边烧水一边研磨药草,火炉将他的身影投在门帘上,格外的柔和动人。 须臾之后,叶临川便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了,然后把江照水扶坐起来,悉心给她喂药。 江照水乖乖喝完药,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道:“他们都说川哥哥什么都不管,但我知道,川哥哥一直在维护江家,不然江家是无法撑到今日的。若不是川哥哥这么照顾,我恐怕也熬不过那段时光。” “怎么突然要说这个?” “川哥哥先听我说好么?我这身子骨弱,只能久待闺中,但川哥哥和哥哥的事,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叶临川避开视线,似乎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两年前,哥哥要募兵去北渊的时候,川哥哥一再反对,大家都认为你该和他一起去,甚至骂你贪生怕死。但我知道的,川哥哥是没有办法了。因为川哥哥的手受伤了,剑断了,灵枝刺也断了。可这一切哥哥似乎都不知道,他还误解你,甚至和你当众吵架。” “那时候,川哥哥落寞地站在训猎场边,望着哥哥的背影怔怔失神,还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咬着布条,笨拙地给自己包扎伤口。我看见川哥哥那么隐忍,难过地哭了好几次。” 叶临川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右臂,他曾咬牙尝试过无数次,可就是再也无法挥起剑,时至今日右臂的伤仍未痊愈。他知道,自己就算勉强随江羡鱼参战,也不过是成为他的负担罢了。 “当初川哥哥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想跟咱爹的死有莫大联系。可川哥哥一直对此讳莫如深,哥哥也不愿再提,只是一心想着为咱爹报仇。如今哥哥突然回来了,我感觉像做梦一样。恕我妄自揣测,是川哥哥复活哥哥的,对吗?” 叶临川没有否认,江照水又道:“哥哥死后,川哥哥还一直在打扫他的房间,精心喂养他的锦鲤,似乎随时准备着他会回来。这两年来,川哥哥一直频繁去黄泉山,而黄泉山主又是出名的摄魂师,是川哥哥找山主召回哥哥的吧?” 第34页 “照水,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细了,在你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 “篡改生死乃逆天之事,需要付出极大代价,常人难以成功,就是因为付不起代价。但川哥哥却成功了,所以,川哥哥是不是……” “别想太多,我这不好好的吗?”叶临川打断了江照水的话,但她仍是半信半疑的忧虑神色。 沉默片刻,江照水又道:“如今哥哥是回来了,我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好像还是原来那个他,又好像不是了。他似乎不会受伤,气场比以前更强,哪儿都透着一股诡异,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个我也还没捋清楚,等我弄明白了再跟你解释好吗?” 叶临川原以为,江羡鱼重生为鲛已经是个天大的意外了,却没料到会同时回来两个江羡鱼。并且两个都像真的,真到他已彻底分不清。他不知道是哪一步走错了,看来有必要再去一趟黄泉山。 “好,那我等着。我没事,休息会儿就好,川哥哥去陪哥哥吧,你们一定有很多话想说的。” 叶临川点了点头,安顿好江照水后,便出门去找江羡鱼他们了。 第18章 你管不了我 暮色四合,屋檐上炊烟袅袅,厨房这处最是热闹。 少年们刷锅洗菜,正忙活着做晚饭。如今江家连个仆人都没有,做饭洗衣扫院子,都是门徒们亲力亲为。由于负债累累,府内也没什么存货,少年们便把能吃的东西全给下锅了。 两刻钟后,少年们吆喝着把食物端上桌,白馒头、炖土豆、炒青菜、萝卜汤等等全是素,还有酒窖内剩的最后两坛酒,摆满了偌大一条长桌。看起来卖相虽不好,倒也算是丰盛。 堂内灯火融融,江轻魂被少年们推至首座,叶临川则默默在坐在了一旁。少年们敲着碗,七嘴八舌地问着各种问题,“大家都说你死了,你到底是怎么复活的呀?花家那疯子捅了你那么多刀,为什么你都没事儿啊?你的眼珠怎么红红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想复活我的人太多了,我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人干的,等我找到他一定得登门拜谢。既然我都是复活了的人,也就不会再死了,捅多少刀都没用。至于眼睛,红的看起来多凶,不正适合我么?” 江轻魂信口胡扯,叶临川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坏笑时唇角的弧度,插科打诨的腔调,都跟过去一模一样。 彼时,江羡鱼独自靠在门外,仰望着微缺的圆月发呆。那个不知哪来的冒牌货,怎么能这么逼真,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假的了。 两道人影穿过庭院,从夜色中匆匆走来。江羡鱼定睛一看,发现那正是自己的二叔江坤生,还有他的贴身小厮。江坤生依旧留着八字胡,裹着一身宝蓝宽袍,身材没以前那么圆实了。 目光接触的那一瞬,江羡鱼忽然有股冲动,想冲上去一把掐死对方。就是这个窝囊废,成日里打肿脸充胖子,还敢剔除自己的家籍! 此刻在江坤生眼中,江羡鱼不过是个陌生人,他只是扫了对方一眼,便揭衣跨进了大堂内。少年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江轩喊了一声爹,但这一声却显得格外突兀。 “你,你怎么……”目光撞见堂中那人,江坤生浑身都震了一震。他怎么没死,怎么回来了?那张脸太熟悉,又太可怕。 江轻魂从座位上走了下来,邪笑道:“听说二叔把我除籍了,还当众说我是江氏的耻辱,可有这等事儿?” 江坤生低头没有应声,不料对方冷不防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都举了起来,一股窒息感直逼上脑。 “不要啊!别这样!”少年们纷纷喊道。 “臭咸鱼你放开我爹!”江轩扑上来阻止,却被江轻魂反手打了开去。 方游见状忙拽了拽叶临川的衣袖,“大公子你快管管啊!” 但叶临川坐得四平八稳,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我问你,谁才是江氏的家主?” 江坤生憋得满脸通红,对方的手就像鹰爪般有力,他丝毫挣脱不得,只得哑声道:“你……是你……” “知道就好,以后再敢造次,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江轻魂说罢便把江坤生甩在了地上,江轩忙扑过去看自己爹有没有事。 “你们继续,我不吃了。”江轻魂说着向堂外走去,出门前信手操起了立在门旁的破军枪。而叶临川看了眼他方才吃的那盘东西,一口都没动,连酒都一口没喝。 刚出门江轻魂又撞见了江羡鱼,便调笑道:“怎么了我的小锦鲤,一个人在外边看月亮寂寞吗,要不要我陪你?”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用着我的身体,还和我拥有相同的记忆?甚至有时候,连想法都和我一样?” 江轻魂上前渐渐凑近江羡鱼的脸,诡谲笑道:“因为我就是你。” “你什么意思?” “走罢,换个地儿说。” 月光照在静谧的莲花池上,荷叶正在微风中摇曳着。两人来到池岸边,这里灯火阑珊,远离阁楼那边的喧嚣。 “这里没人了,你可以说了。”江羡鱼转身看着江轻魂,江轻魂便把破军枪扔了过来,“你还能用这个吗?耍一个看看。” 江羡鱼信手接过来,低头打量着沉甸甸的破军枪,枪刃处盘踞着一条赤金蛟龙,熠熠生辉。此物全名赤蛟破军枪,是极具灵性的神兵,原本是燕氏的镇宅之宝。 第35页 “我试试。”他说着运气挥动破军枪,眼前浮现出阵法路数来。 江氏以阵法为一绝,而江羡鱼在自家阵法的基础上,还创造出了兵魂阵。他会利用灵气将自己的杀魂送到兵器中,达到人枪合一的状态。因为常将杀魂和本体分离,他还给自己的杀魂取了名字,在布阵前他会轻喊出杀魂之名,以下达命令。 “轻魂听令!” “我在。” 手臂蓦地一僵,破军枪哐啷落地。江羡鱼震颤地望着身前那人道:“你是轻魂?你竟是轻魂!” “不然呢,除了我还有谁?” 江羡鱼恍然顿悟,杀魂作为他的一部分,当然会跟他拥有相同的灵息,相同的记忆,甚至是相同的性格。 “可你,你究竟是怎么脱离我独立存在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自你在北渊战死后,我就尘封在了破军枪内。直至不久前,我感应到你苏醒了,于是也跟着觉醒了。” “我是在深海鲛宫醒来的,原来那一战后,鲛族把你还有许多战士的尸体都带走了,他们把尸首泡在特制的药油里,让尸身不腐,再把尸身冻在冰柱里,供他们的后代观摩学习。但他们万万没有料到,两年后其中一具尸首竟然复活了。” 江轻魂说到这里顿住了,江羡鱼忙问他然后呢。 “我就把当时观摩的鲛人全杀了,然后从深海出来寻找你,却发现你居然变成了一个鲛人,这还真是好玩了。” “变成鲛人这件事,我也觉得是有人在玩我。”江羡鱼正说着,江轻魂冷不防推了他一把,他身体一歪就跌进了池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江羡鱼很快从水中浮出脑袋,“你干什么啊!” “我就是想看看你的鱼尾巴。”江轻魂说着便坐到岸边,双腿吊在水面上,然后伸手把江羡鱼拉到身前。 江羡鱼恼火地挣扎道:“有什么好看的,以前猎了那么多鲛,各种颜色的鱼尾都有,还没看够么!” 江轻魂不顾江羡鱼的挣扎,把他捞起来放在了自己大腿上,“说实话,我很嫌弃你这副鲛身,我甚至一度不想看见你,要不是花疯子来这儿闹,我是不愿在你面前现身的。”说着还把手放在鲛尾上摸了摸,江羡鱼狠狠打了他一巴掌道:“不准摸!你嫌弃你还摸!” 可这一巴掌抽下去,江轻魂一点反应都没有,江羡鱼倒是疼得揉了揉手。他不禁疑惑道:“这具身体,是没有痛觉的对吗?我看花疯子一连捅了你那么多下,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轻魂弹了一下江羡鱼的额头,“你是不是傻了,难道都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死的?那一战你被鲛族砍了脑袋,死后还被挖了心,这样的残躯,你还指望它能有痛觉?” 江羡鱼错愕地摸了摸对方胸口,又摸了摸他脖子上的项圈,“这么说来,你这胸口是空的,脑袋也是被鲛人缝上去的,那你究竟是怎么在这副身躯里复活的?” “对我来说,驾驭这具躯体就像驾驭兵器一样简单。鲛族错就错在,不该把破军枪和这具尸身放在一起。残留在身躯里的灵息刚好能与我共鸣,让我操纵得更加得心应手。” “原来如此……那你是不是能打开咱家宝库?” 江轻魂摇了摇头,“宝库外的兵魂阵是你我一起布下的,当时用的四件兵器作为阵眼,它们互相协作才能镇住万刃。单凭这破军枪和刚找到的降鲛旗,还不足以镇压,必须集齐四件才行。” “可是诛心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还有猎天弓,到现在都没看到影。如今咱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关键是梅雨时节就快来了,咱家再不招募猎鲛师,整个越水都玩完了。” 江轻魂不屑道:“完就完了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拼死护着越水这些人?生时他们阿谀奉承,死后他们万般唾骂,如果老天爷要收了他们,岂不是妙哉?” 江羡鱼居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平心一想,江氏代代以守护越水为使命,断然不能放弃越水的千万百姓。他们必须赶在梅雨之前开启江天宝库,或者想到其他的解决办法。 一阵风过,荷叶上的露珠纷纷抖落。叶临川寻到了荷叶池这边,却见江羡鱼正坐在江轻魂腿上,下身已经化作了鱼尾。 “你这鱼尾巴,摸起来手感还挺不错的。”江轻魂在鱼尾上顺着摸,逆着摸,玩得不亦乐乎。 江羡鱼又拍了他一巴掌,恼怒道:“都叫你别摸了!这鲛尾上灵闪很强的,把你闪成灰信不信?” “我这尸身又不怕灵闪的,你闪啊,来来来尽管闪。不过,你这腿都变鱼尾了,下面还有□的吗?” “当然有了!” “在哪儿,我看看。” “在这儿。”江羡鱼将手放在自己小腹下,江轻魂便好奇地摸了过去,的确能感觉到那处鱼鳞凸了起来,“还真的有,好小一团。” “说得好像你很大似的!”江羡鱼说着就往江轻魂身下抓了一把,“真搞不懂你在这里炫耀什么,这具身体本就是我的,要大也是我大!” “笑话,说得好像这身体不是我的一样。” 江羡鱼想了想也是,挑眉道:“你瞧瞧你,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像个走尸一样,还能吃烧鸡吗?” 江轻魂摇头,江羡鱼又问:“那还能喝酒吗?若是喝了酒会怎样?” 第36页 “喝了酒,会从身上有洞的地方流出来。” “会从哪个洞流出来?我瞅瞅。”江羡鱼坏笑着,一把扒下了江轻魂的衣袍,只见他身上有着各种形状的疤痕。江羡鱼用手指一戳,便轻易地戳进了伤口内,他好奇地凑近嗅了嗅,“鲛族在你身上抹的什么玩意儿,你这肉没有很僵,居然还有点香味。” “据说是从鲸鱼肚子上提炼出来的一种香油,抹在尸身上,能让尸身长久保持着良好的状态。” 两人全然没有察觉,叶临川就站在一旁。从叶临川的角度来看,江羡鱼就好像在亲吻江轻魂的胸膛,他愣是看得耳根烧红,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默默转身走了。 这时几名少年从长廊里经过,见两人在池岸边,便躲在栏杆后偷看。江轩纳闷地问方游道:“你说,那个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叶不管老是抱着他就算了,为什么连臭咸鱼也抱着他啊?” “刚遇见他时,他不是说他是江羡鱼的好友吗,看来是真的了。可江羡鱼不是逢鲛必杀吗,又怎么会跟鲛人这么亲的?” 少年们百思不得其解,无奈又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 江轻魂把江羡鱼放入水中,俯身逗弄起了池中锦鲤。江羡鱼看着周身五颜六色的小锦鲤,竟然想捞几条上来吃掉。他忙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锦鲤是这世上最美丽吉祥的东西,怎么能吃锦鲤呢? “你说你,今日回来这么一闹,马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江羡鱼复活了,说不定很快就会集结起来,上江天堡逼我们开宝库了。” “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就杀一双。” 江羡鱼摇头叹气,不愧是自己的杀魂,他真的满脑子就想着杀,难怪之前遇到陆家和花家的人,他都毫不留情地来了个全灭。 “你以后能不能别随便杀人?你杀了人,可都是要算在我头上的。” “这个得看我心情,惹火了我,六亲不认。” “听话——你再这样乱来会害死我的。”江羡鱼揪着江轻魂的衣摆,却见他轻蔑道:“我早就脱离你了,你管不了我了。” 江羡鱼原以为,江轻魂能像从前那样协助自己,两人配合杀敌所向披靡。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很快证明,江轻魂何止是不受控制,简直就是个毁天灭地的祸世主! 第19章 那小子又来 旭日东升,晨光斜照进房内。鱼缸内的锦鲤来回游弋着,时不时冒出几串泡泡来。江羡鱼还在床上呼呼大睡,而江轻魂则在一旁打坐,他这具身体不需要休息,只是需要点时间来调整灵息。 “起来了。”江轻魂看外边时辰不早了,便一脚把江羡鱼踹下了床。可怜江羡鱼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滚下床的。 江羡鱼边打呵欠边找衣服,他捧着那身借来的白袍,又看了看江轻魂身上的锦鲤袍,“喂,你那衣服是我的,还给我!” “有种来抢。”江轻魂冲江羡鱼勾手指,江羡鱼立即扑了上来。江轻魂就势扣住他的手臂,轻易地将他反摔在床上,一个飞身欺了上去。他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却被江轻魂压制得无法动弹。 “你服不服,还抢不抢?” “不服不服!气死我了!”江羡鱼双手奋力捶着床,这副鲛身实在太弱了,还是原来的身体好用啊! 江羡鱼实在抢不赢江轻魂,只好在衣柜内翻找起来,倒真给翻出了一件白色锦鲤袍。这衣袍是几年前妹妹亲手给他缝的,但他嫌颜色太浅了一直没穿,如今穿在这副鲛身上竟刚刚好。 “哈哈哈,我也有锦鲤了。”江羡鱼得意地掸了掸肩上的锦鲤刺绣,但江轻魂看都没看一眼就推门出去了。 庭前海棠花开得正烂漫,一阵风过便是漫天飞花。青石道上传来一阵轱辘声,叶临川推着轮椅上的江照水走来,而她大腿上摆着一本厚重的古籍,她正在低头翻阅着。 “妹妹身体好些了么?是不是昨夜受凉腿又犯疼了?”江轻魂上前关切道,江羡鱼就尾随在他身后。 “好多啦,歇会儿就不疼了。”江照水抬眸一笑,视线落在了江羡鱼身上,一眼就认出他穿的是自己亲手缝的锦鲤袍。好歹是自己的一番心意,兄长却从来不穿,如今还把它借给了别人穿。 江羡鱼察觉到了妹妹异样的目光,笑着解释道:“我啊,是你鱼儿哥和川哥哥的好友,非常要好的那种,羡鱼说是不是?”说着一把揽住了江轻魂的肩膀。 “不是。”江轻魂嫌弃地推开江羡鱼,江羡鱼却搂着他不放,还恬不知耻道:“昨晚不都一起睡了,怎么就关系不好了?” “你们俩……”叶临川眉头微皱,又想起昨夜这两个家伙在池边搂搂抱抱,还又摸又亲的。但看江照水还在,有些话不便讲,他便转移话题道:“对了照水,查到了吗?” 江照水继续翻阅书籍道:“川哥哥要我查的事,我这边有眉目了,咱家藏书阁中,就只有这一本记载了银尾鲛族。银尾鲛人栖息于西洲,他们不像青尾鲛那样繁盛,也不像赤尾鲛那样好斗,他们数量稀少,精通声乐,是鲛族中比较特殊的氏族。” “至于会灵闪的银尾鲛人,卷宗上只记录了一位,是两百年前银尾白氏的首领,名叫白晞。书中说,他是弹奏箜篌来操纵灵闪的,威力无匹,可致天崩地裂。” “弹奏箜篌?”江羡鱼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这双手修长白皙,偏偏指尖处长着厚茧,倒真有点像是拨弦造成的。 第37页 叶临川问道:“书中可曾记载他的外貌特征?” “玉面朱唇,眼若银河,发如黑瀑,俊美无俦。” “不就是他这样的咯?”江轻魂掐了掐江羡鱼的脸颊,他的确跟书中描绘的相似,尤其是那对罕见的银灰色眼瞳。 江羡鱼不悦地扭开了脸,“巧合而已。” 叶临川又问:“那关于这位鲛王,书中可有记载他的生平事迹?” “传说白晞犯了重罪,被迫当众焚琴自刎。他死后,他的氏族也消失了,疑似被其他氏族吞并了,所以如今银尾鲛人非常罕见。咱家卷宗记载得很简略,如果要继续查,也许其他猎鲛门户还有记载。” 江羡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想两百年太久远了,这副鲛身应该不是白晞的。但叶临川却不这么认为,因为鲛人的寿命很长,活个四五百年也有可能。他在想要不要去陆家查卷宗,毕竟陆家的藏书阁是众门户中最大的,书卷记载也是最全的。 这时江轩从不远处的石道上跑了过来,大嚷道:“叶不管你过来,陆家那小子又来了,吵着要见你!人正在咱家前堂闹呢!” 一听是陆与安,江照水的脸色忽的变了,忙用手推动木轮道:“我不太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我送你。”叶临川帮她推起轮椅,全然不顾江轩追在后面大喊大叫。 江羡鱼不悦地斜了江轻魂一眼,“笑,亏你还笑得出来,别忘了你还欠着陆家十条命呢!走,我们去会会陆与安。” 阳光明媚,两人穿过飞花庭院,快步朝前方门楼走去。江羡鱼边走边叮嘱道:“待会儿见了人家,你态度放好点,不准骂人不准动粗,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你别再给我招惹陆家的人。” 江轻魂望天哼着小调,只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你听见没有?”江羡鱼看江轻魂那副德性,就想起了过去的自己,终于意识到自己以前是个多么招人厌的人了。 一群少年正在前堂吵闹着,把陆家叔侄堵了个严严实实。少年们也不知从哪儿听到的风声,得知陆家要收并江氏训猎场,一个个情绪非常激动,口水都恨不得喷到叔侄俩脸上。 “跟你们讲,我们鱼老大已经回来了,马上就能开宝库,重振江氏雄风,不会怕你们陆家的!” “就是,很快就轮到陆家怕江家了,看你们还能嚣张到几时!” 陆小宝无辜地捧着小册子,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嚣张了。而陆与安不耐烦地用折扇挥着风,心想江轩动作也太慢了吧,怎么还没把叶临川找过来,却不知这会儿江轩已经气炸了。 因为每次陆与安过来江天堡,少年们就会派一人去通知叶临川。但大家都觉得喊动他很难,于是划拳决定,偏偏每次输的都是江轩。 江轻魂和江羡鱼刚到门口,少年们立即安静了下来,并主动让开了一条道。与江轻魂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陆与安挥扇的动作顿时僵住,陆小宝的小册子也从怀中掉了下来。 “你……真的回来了。”陆与安愣愣道,明明是那般熟悉的眉眼,此刻却多了一股莫名的生疏感。 “好久不见,陆老弟别来无恙。”江轻魂步履如风,鬓旁的碎发微微飘拂,笑容间带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 江羡鱼紧随在江轻魂身后,见少年们都围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便摆手道:“去去去,都堵这儿干嘛?还不回去训练!” 少年们蜂拥着退了出去,退到一半才察觉不对劲,他们干嘛要听一个鲛人发号施令?于是他们又躲在门外,将脑袋贴在门上偷听。 江轻魂在陆与安身旁坐下,江羡鱼也跟着站到了一旁。 陆与安盯着江轻魂,眼神有些局促不安。还记得当年那一战,江羡鱼曾向天下招募猎鲛师,陆与安本想带人前去助阵,但他哥说什么都不同意他上战场,就连军队践行都没让他去。 后来,江羡鱼战死的消息传遍天下,一夜之间从世人敬仰的英雄变为了万人唾骂的罪人。陆与安甚至都没来得及祭拜他,就被迫与江氏所有人划清界限。 如今突然重逢,陆与安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来面对,愣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你这两年……你是怎么回来的?” “有人想要我回来,我便回来了呗。倒是你,不是回雾山了么,怎么又突然来我江天堡了?怎么,来收押我家训猎场的?” “你这话说得,先前不是花家要找江家的茬,我特地赶过来看你们有没有事,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亏我还冒险去花家分舵放火。” “那还真是得谢谢你了。” 这时陆与安似想起了什么,迟疑道:“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我家那些猎鲛师,是不是你杀的?” “是我干的,你能把我怎么样?”江轻魂正说着,江羡鱼忽然在他背后捶了一拳,警示他说话小心点。 “为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以前不会滥杀无辜的!” “因为他们惹我不开心了。” “不开心你就能杀人?那我惹你不开心,你是不是还要杀了我?你知不知道那些人上有老下有小,有的孩子才刚满月,你就这么把他们都杀了,要他们的家人怎么过?” 江轻魂不屑道:“杀都杀了,我管他们怎么过。” 折扇唰的往桌上一打,陆与安霍地起身,嘴角抽搐着想痛骂对方一顿,但他张了几次嘴,硬是给忍了下来。 第38页 “算了,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这帐我不跟你算,姑且当没这回事。但家兄要不要跟你算,跟江家算,我可就管不着了。” 一提到自己的兄长,陆与安就觉得十分焦灼。为了来江天堡,他不惜打伤了自家猎鲛师,还带着陆小宝去花家纵火,等回了雾山,肯定免不了最严厉的家法伺候。 平复片刻,陆与安又开口道:“叶临川人呢,他说了要带我见照水的,我还特地给照水准备了礼物。” “哦?你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 “照水要过生辰了,你这个做哥哥的,还记得么?” 江轻魂和江羡鱼对视一眼,他们还真不记得,别说是生辰了,就连妹妹多少岁都记不太清楚。他们唯一记得的,就是叶临川的生辰。 彼时在江天堡后阁里,江照水正凝眉倚在窗前,而窗前悬着一串串纸鹤,这些都是陆与安寄给她的,一共有三百多只,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飞来一只。 叶临川站在她身后道:“看得出来,陆与安对你的心意不假,这两年他来了江天堡不下十次。越水雾山相隔百里,江陆两家关系也不好,他来一趟实在不易,每次我们都把他拒之门外……” “可是,川哥哥要我怎么用这副模样去见他?”江照水转过身,颤颤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般憔悴枯槁,给他见了,不过是徒增失望罢了。世间有那么多美丽的女子,他不会再眷恋我了。” “我觉得照水还是很美,用你哥哥的话来说,就是清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纵是世间繁花万朵,也只有你这一朵最让人流连。” 江照水破颜一笑,“川哥哥真会安慰人,若你以前这么说,我就信了,可如今我这张脸,是真的看不得。” “那妹妹不妨梳个妆容。” “梳妆?我不会,我这儿也没有什么胭脂水粉。”江照水一直是素面朝天,明眸皓齿清秀可人,也不需要粉饰。再加上兄长不喜胭脂香,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描过妆。 “跟我来。”叶临川拉过江照水,悄悄带她离开了江天堡。 与此同时,江羡鱼和陆与安等人正在训猎场上,为江照水准备着特殊的生辰礼。江家的少年们也参与了进来,一边搬东西一边嬉笑打骂。陆小宝看着他们肆意胡闹,心里羡慕极了。 “这这这,放这儿!”陆与安正在指挥着,一只金色纸鹤乘风飞来,悠悠落在了他肩上。他扭头瞥见那只灵光流转的纸鹤,脸色倏变,忙把纸鹤揉成一团,胡乱塞进了怀中。 环顾四周,大家忙得不亦乐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他不禁苦叹一声,“反正都豁出去了,就是要死,也让我先快活这一夜吧!” 第20章 烟花不如你 日薄西山,训猎场上人影幢幢,热闹非凡。篝火摇曳着,少年们席地而坐,有的喝酒猜拳,有的烤鱼说笑,酒是陆与安买的,而鱼是江羡鱼在附近河里抓的。 “陆家的小团子,你过来,会喝酒么?”江轩冲陆小宝招手道,见他生得像白瓷娃娃似的,便随口给他取外号叫小团子。 陆小宝害羞地走了过去,江轩便拉他坐下道:“在我们江家,过了十三岁还不会喝酒的话,是要被大家嘲笑的。”说着便把一坛酒递到了陆小宝跟前,众少年纷纷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眼神来。 “你别祸害良家少年了,我看他没有十三岁。”方游正要接过江轩手中的酒,陆小宝却把那坛酒夺了过去,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好喝!”陆小宝说着打了个响亮的嗝,逗得众少年纷纷大笑起来。 江羡鱼和陆与安正坐在场边,前者惬意地啃着鲜鱼,后者一直在东张西望,“照水到底什么时候过来,我等得抓心挠肝的。” “急什么,待会儿不就过来了。” 江羡鱼又吃掉了三条鱼,叶临川才带着江照水姗姗来迟。与之前不同,江照水穿了一身雪白的广袖罗纱裙,及腰长发用珠玉盘起一半,身姿曼妙,步生莲花。 陆与安忙起身迎了过去,当他看清她的脸时,不由得呼吸一滞。她描着极其精致的妆容,眉如远黛,唇若蔻丹,眼神脉脉含情,脸容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动人。 “你终于肯见我了!”陆与安上前握住江照水的双手,她却娇羞地将手收了回去。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就像被烟熏过似的,但却带着股撩人的意味,令她心动三分。 “你家川哥哥都告诉我了,你是生病了怕我介意才不肯见我的。我承认我是拈花惹草,但并不是浮于表面之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今夜你也不必如此盛装,以你原本的模样见我就好。” 江照水掩唇轻笑道:“川哥哥说了,油嘴滑舌的男人最是不能信。” “冤枉啊,你家川哥哥明显对我有偏见,你不能听他的。” 此刻少年们闹得正欢,陆小宝灌了两口就醉了,俏脸红彤彤的。众少年调笑道:“看你总拿着一本小册子涂涂写写的,都写的啥,念出来给哥儿几个听听呗?” 陆小宝醉醺醺地点了点头,这便打开小册子,翻到其中有趣的地方念了起来,“小叔带我去找江家大公子,敲了半天也不开门……于是我们就自己闯了进去,却撞见大公子和锦鲤哥哥,哦不,是和鲛人哥哥正在共浴……不对,应该是叫鸳鸯戏水。” “噗!”江轩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众少年也露出了难以启齿的表情,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第39页 陆小宝翻了两页又念道:“我们一行人上路,沙漠里太阳很毒,鲛人哥哥被晒晕了过去,大公子又抱着他亲他,不知是在喂水还是在干什么,两个人吻了好久,像要到天荒地老……” “行行行求你别念了!” “为什么不念,男人间也能相爱,这不是很有意思的事吗?你们看,我还把他俩画下来啦!”陆小宝说着便把小册子打开给众少年看,少年们纷纷捂眼,有的甚至吓跑了开去。 谁料陆小宝表面乖巧,骨子里却歪得不行,这下少年们不仅是对陆小宝,更是对画上那两人彻底刮目相看了。 与此同时,那两位主角就并肩坐在训猎场边。 “你们一整天忙里忙外,都在忙活什么?” 江羡鱼神秘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叶临川顿了顿,又问:“你和轻魂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像敌人,一会儿又像朋友。我有太多疑问,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这个嘛,说起来有点复杂。我和他本是同一个人,共有一个灵魂,但因某种机缘巧合,被分到了两具不同的身体里。这就好比一个人,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我和他各占一面。” “同一个灵魂被分到了两具身体内?怎么做到的?” “这跟我过去练阵的方式有关,你知道人有三魂七魄,我为了练就兵魂阵,从自己的魂魄中分离出了杀魂,并给他取名为轻魂,他承载了我的恶意和杀念,是我最强的武器。” 叶临川似懂非懂,“难怪轻魂告诉我名字时,我会觉得耳熟了。那轻魂又是怎么回事,他看起来一点生气都没有,像是死的。” “这个解释起来就更麻烦了,要不你自己去问他吧,他在那儿。”江羡鱼说着指向前方,江轻魂正躺在训猎场边的高坡上,枕着手臂望着明月,似乎场上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叶临川于是寻了过去,刚到坡上万簇烟花便升了起来,朵朵绽放,五彩斑斓,一时将夜空耀得恍如白昼。 光影落在江轻魂脸上,映照着无尽的寂寞。察觉叶临川过来了,他回脸冲他粲然一笑,“你还记得吗,十年前我们在这里做了什么?”说着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唇瓣。 烟花喧嚣,叶临川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但看他那摸唇的动作,觉得他好像是在调戏道:“哎呀嘴巴疼,要川哥哥亲我一下才能好。” 他走到江轻魂身边坐下,伸手抚摸着对方的脸颊。江轻魂闭上眼睛,唇角微微扬起,似乎很享受他这样抚摸。他的手指渐渐挪到他唇上,指腹描摹着他的唇瓣,那唇上没有温度,没有活着的气息。 曾经他这样看他的时候,就会想亲他摸他,幻想着和他做各种坏坏的事。可如今,他却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只想静静地守着他。 漫天烟火,流丽万端。少年们纷纷望着天,合拢手掌许下愿望。 “这场烟花雨我准备了几个月,你喜欢吗?”陆与安宠溺地看着江照水,她含羞点了点头,合掌许下愿望。 “你说你自小体弱多病,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越水,想看看我们雾山有多美,所以我把雾山给你带过来了。”陆与安说着拿出一个水玉镯,放在了江照水眼前。 “这玉镯内浸润了灵气,映照着我们雾山五湖。” 江照水凝神看向玉镯里,竟真看见那水玉里别有洞天,薄雾轻纱绕青山,一蓑烟雨一孤舟。 “好美!”她抬手想捧着玉镯细看,他便趁机握住她的手,将玉镯戴在了她手上,然后牵起她的手,让她在身前起舞。裙摆翩翩飞扬,映着灿丽的烟花,形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烟花再美,都不如你。”陆与安还记得几年前,海棠花下对江照水的惊鸿一瞥,从那以后便朝思暮想,念念不忘。 烟花绚烂的绽放后,便渐渐归于沉寂,留给人们无限遐想。少年们继续烤鱼喝酒,江照水也坐过去歇息。 江羡鱼走到陆与安身旁,故意清了清嗓子道:“谢谢你为我家照水准备这些——既然你这么喜欢她,要不你娶她吧?” 在过去,江羡鱼认为陆与安做朋友可以,但做妹夫还远远不够格,经过今夜这一茬,他倒是觉得陆与安也不错。 “什么,娶她?”陆与安的笑意消失了,神色变得十分复杂。 “你俩不是情投意合吗?你看你都二十好几了,我家照水也二十岁来了,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不如趁热打铁,早日把婚事办了。” 陆与安咬了咬牙,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我不能娶她。” “为什么?你是觉得江氏家道中落,配不上你陆家了吗?” “不是,我从来不在乎门当户对这些东西。” “那是为什么,难道你是觉得她身体弱,怕她不能给你生孩子?还是说,你心里还装着别的女人?” 陆与安沉默不答,江羡鱼便觉得自己猜中了,顿时火冒三丈,扬手狠狠甩了他一耳光,啪的一声打得响亮。 “你凭什么打我?我就是不能娶她,没有为什么!”陆与安捂着脸怒斥道,却见江照水就站在江羡鱼身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抹着泪转身跑开,他果然还是嫌弃她的。她就知道,若他是真心爱她,早就该向她提亲了! “照水——”陆与安正要去追,又撞见了叶临川和江轻魂。叶临川见状忙追了过去,因为江照水每次情绪一激动就会发病。 第40页 一时间少年们都看了过来,只见江羡鱼呵斥道:“陆与安,你到底想做什么?大费周章地摆了这么大的排场,我们都以为你要向她求亲,结果你来一句不能娶,你几个意思?” 陆与安只觉得百口莫辩,江轻魂又问:“是你把照水惹哭的?” “怪我……我真的不能娶她。” “想娶照水的人多了去,不差你一个。”江轻魂目光阴鸷,说着竟携破军枪飞刺而来。陆与安愣愣僵在原处,谁都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 “住手!”江羡鱼急忙喝令,但江轻魂身如闪电,眨眼枪刃就刺到了陆与安胸前。陆与安这才下意识侧身躲避,枪刃贯穿肩口,发出血肉撕裂的声响,身体猛地一震,呕出大口鲜血。 江轻魂毫不留情地拔出枪刃,陆与安的身体摇摇欲坠,他低头看着肩口的血窟窿,眼前一黑便跪倒了下来。 “小叔!”陆小宝被吓醒了酒,跌跌撞撞地扑了上去。 顷刻间发生如此巨变,少年们个个目瞪口呆。 江羡鱼难以置信地瞪着江轻魂道:“你疯了吗,他是陆与安,是你相识十年的好友啊!再怎么气你也不该……” 江轻魂却像没听见似的,垂眸冷冷盯着陆与安道:“好像还没死。”说着又再度扬起了破军枪。 眼看枪刃刺下来,陆小宝惊慌地抱着陆与安道:“求你别杀我小叔!” 危急关头,江羡鱼扣住枪柄狠命一拽,生硬地把江轻魂拽到了跟前,恨恨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再给我动手试试?”说话间,身上已经流转出了一圈细密的银电,灵闪即将爆发。 江轻魂眼底的杀气散了些,江羡鱼便扭头冲少年们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陆与安抬进屋疗伤,去找叶临川!” 少年们这才爬起来,七手八脚地抬起陆与安,往楼阁那边跑去,只剩江羡鱼和江轻魂还在原处对峙着。 “你为什么要突然动手?” “敢让我妹妹流泪的人,都得死。” 江羡鱼冷笑两声,“那你自己怎么不去死?从小到大,让她流泪最多的人不是你吗?不是我吗?你要这样的话,还不如杀了我再自杀!” “我已是不死之身,要死你自己去死,别拖着我。” “你要我怎么说你,你动手之前能不能先过一下脑子?陆与安是陆氏嫡血,你伤了他就等于和陆家作对,陆家本就虎视眈眈盯着江家,就差一个动手的借口了,这下好了,江家全都得玩完!” 江轻魂不屑道:“我说过了,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百就杀一百,没有什么是我手里这柄枪不能解决的。” “好好好你厉害!到时候万人集结,要置我江家于死地,我看你这双手又能护住几个人?我真是快被你气死了,看到你我才知道自己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狂妄自大,无法无天!” “天要灭我,我便逆天,有何不可?” “我呸!懒得说了,你自己好好反省吧!我要去看陆与安了,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头就跟你拼命!”江羡鱼说罢大步离去。 第21章 不输给男人 少年们抬着陆与安进到房内,磕磕碰碰地把他放在了床上。 “别碰我,都给我滚出去!”陆与安挣扎着起身,脸色惨白汗水潸然。他按着肩上的伤口,鲜血还在汩汩往外冒。 陆小宝急忙道:“小叔你别乱动啊!” “我自己来……你们都给我滚出去!”陆与安嘶吼道,说着两眼一翻,又晕倒在了床上。 陆小宝便对众少年道:“劳烦你们先出去,我来给小叔包扎就好。” 少年们有点抓不着头脑,但还是纷纷退了出去。陆小宝忙把房门关上,然后帮陆与安把外袍脱了下来。就在这时,房门嘎吱响了一声,叶临川拎着药箱走了进来,“换我来吧。” 陆小宝慌忙挡在床前,手足无措地望着叶临川道:“我来给我家小叔包扎就好,不用劳烦大公子的。” “那你继续,我就在旁边看着。”叶临川说着将药箱放在桌上打开,并对陆小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小宝只好硬着头皮拿起布卷,转身准备给陆与安包扎,却听叶临川道:“首先要简单清洗伤口,再敷止血药,再包扎,你根本就不会。” 他说着走到一旁,从木架上取下毛巾,放在铜盆里打湿,然后握着湿毛巾走了过来。但瞥见床上的陆与安时,他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只见陆与安胸前缠着层层布带,胸口隐隐有沟壑,从他那圆滑的肩形也可以看出,那是女人才有的身材。 察觉到这一点后,叶临川立即将目光避了开去,“你家小叔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个女人吗?” 陆小宝低头绞着手指道:“是……小叔不是小叔,而是小姑……我也不是侄儿,而是侄女。” 叶临川头疼地捏了捏额角,把湿毛巾递给陆小宝道:“那你来吧,就按我方才说的来做,有什么不会操作的地方就问我。”说着就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脸朝着门外。 陆小宝立即着手操作起来,她刚清洗好伤口外的血渍,又有人敲门,吓得她手臂一哆嗦。叶临川便走过去开了门,门外正是江羡鱼。 “他怎么样了?”江羡鱼说着就要进门,叶临川忙拦住他道:“伤口还没处理好,你就在外边等一会儿吧。” 第41页 “我进去看看他。” “没事,交给我就好,你等会儿再进来。”叶临川把江羡鱼推出去,然后又把房门合上了,弄得江羡鱼有点莫名其妙。 片刻之后,陆小宝便把伤口处理好了,然后帮陆与安把衣袍披上,轻声唤她:“小姑,小姑,你醒醒。” 陆与安不悦地睁开眼睛,沙哑道:“闭嘴!不准喊我小姑!” 叶临川走到陆小宝身旁,陆与安顿时哑口无言,她没料到叶临川也在的。只听他讽刺道:“你真狠,上得了战场,逛得了青楼,喝最烈的酒,睡最美的人,十几年却没人发现你是女儿身。还有你家侄女,喝酒也比男孩儿厉害。你们陆家的姑娘,都喜欢女扮男装的么?” 陆与安惨白着脸,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陆家的女儿,生来就是当男儿养的,名字也按男儿的取。我从不觉得自己比男人差什么,我长得比男人俊,身材不比男人矮,猎鲛也不输给男人,我还就喜欢招惹漂亮姑娘,为什么就不能像男人一样活着?” “我倒是不介意你是男是女,但你有为照水想过吗?她能接受你是个女人吗?你这样算是骗她吧?” 陆与安愤恨道:“你以为我想这样的吗?我就是喜欢她没办法啊!我到底比你们男人差了什么,不就是下面比你们少了个东西吗?为什么我就不能跟照水在一起?”说着咳嗽了几声,又呕了点血,陆小宝忙坐过去给她轻拍后背。 “何况,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也喜欢你弟弟么?你还喜欢那个鲛人!若论离经叛道,我陆与安怎么能跟你比?你能跟男人乱来,为什么我就不能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 “我是不配说你,我是喜欢我弟弟,喜欢那个鲛人,但他们并不知道我的心意,我也知道这种爱是没有结果的。如果你也是我这种想法,那还是趁早把话说白了吧。再这么耗下去,伤害只会越来越深。” 叶临川顿了片刻,又道:“你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等你自己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暂且先养伤。” “我没办法再待在这里了,小宝去给我找件披风。”陆与安挣扎着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就一个趔趄向前扑去。 叶临川忙不迭扶了她一把,“你这是要去哪儿?” 陆与安挣开叶临川的手道:“家兄早就给我寄了纸鹤,我若再逗留在江天堡,他就会亲自找过来。要是给他看见我这个样子,江家会有什么后果,你是清楚的吧?” 叶临川沉色不语,他当然是清楚的。江陆两家的关系,就好比一块越打越红的烙铁,打了很多年都没能真正烧起来。然而今夜这一茬,就相当于在烙铁上浇了一把油,火势可以瞬间冲天。 陆小宝拿来披风帮陆与安披上,然后扶着她向门口走去。叶临川追问道:“你拖着这样的身体赶夜路,真的没问题吗?” “我没听错吧,十年了,这还是你头一次关心我。不过你放心,我从来就不会输给你们男人。”她说着便推开了房门,却见江羡鱼和一群少年正候在庭院中。 江羡鱼关切地迎上来道:“你伤势怎么样?” “无妨,告辞。”陆与安避开江羡鱼,径直向庭院对面走去,尽管被陆小宝搀扶着,但她的步伐仍有点踉踉跄跄。 “喂——大晚上的你们要去哪儿!”江羡鱼忙追了过去,可那两人走得十分决绝,他便抄近路从花圃上翻过去,堵住了叔侄俩的去路。 “挨了打就灰溜溜的走人,这不像你陆与安的作风啊!” “让开,我没闲工夫跟你耗。” “别生气嘛,是我们不好,不该打你不该伤你。走走走,咱们回屋歇着。”江羡鱼说着便过来拉陆与安,陆与安没好气地挣开他道:“关你个鲛人什么事,要你道什么歉?走开走开,我要回去了。” “别嘛,都这么晚了,你这伤也折腾不起。” 两人正在拉扯时,一只白鸟从夜空中掠过,在重楼之上盘旋着,发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啾鸣。江家少年们纷纷抬头望天,那正是叶临川的雪鹱,它在向众人发出警示。 “糟了,有敌人要过来了!”少年们面面相觑,不知这大半夜的又是什么人要过来找麻烦。 叶临川闻声来到庭院间,雪鹱便飞落在了他肩头。他猜到是谁要过来了,迅速往江天堡大门赶了过去。与此同时,江羡鱼和陆家叔侄也到了大门口的石像旁。 夜色中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批人马渐渐出现了视野中。领队的男子一身浅金华袍,顶束玉冠,俊雅非凡,正是陆氏家主陆以风。 “爹——”陆小宝欣喜地迎了上去,陆以风从马背上跨下来,扶着她的肩膀看了看她,用手指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你这坏孩子,又跟着你小叔到处惹事,还不知道回家。”明明在责备,但声音却分外宠溺,让人听着就心头一暖。 陆小宝低头绞着手指道:“孩儿知错了。” “哥,你来了。” “亏你还认得我这个哥,打伤自家猎鲛师,还带小宝去花家纵火,这次要哥哥怎么罚你,是关你三年禁闭,还是跪虎牙台?” “悉听兄长责罚。”陆与安低头认错,任夜风吹乱了鬓发。好在灯火昏暗,兄长看不清她苍白的脸。 陆以风抬手捋顺她的鬓发,眼底流露出一丝担忧,但并没有说破,只是道:“你和小宝先回去,哥还有要事处理。” 第42页 陆与安犹豫着看了江家众人一眼,便和陆小宝一起跨上了马。队伍很快分为两队,一队踏上归程,一队原地待命。 “诸位打扰了,听说你们少堡主回来了?”陆以风上前询问。 叶临川和江羡鱼都没有回答,心知陆以风绝非善类,来此必有麻烦。江家少年们则在交头接耳,“这姓陆的,是不是想来收咱家训猎场?” “半夜上门催债,亏他做得出来!” 这时候江坤生匆匆赶了过来,笑脸逢迎道:“这是什么风把陆庄主吹过来了,真是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陆以风回以微笑,带众随从进了门。一行人疾步穿过廊道,跨进灯火通明的大堂内。随从们礼貌地候在门外,少年们却簇拥着要进去,不料被叶临川挥手拦在了门外。 江轻魂正坐在堂前,托着脸颊翘着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陆以风与他对上视线,眼底漾起了一丝涟漪。 “两年不见,少堡主一点都没变,别来无恙。” “陆庄主也是。” 陆以风看起来还很年轻,一点都不像十岁孩子的爹,反倒像个邻家大哥哥。他谈吐儒雅,气势收得极好,让人赏心悦目。 “深夜造访,还请见谅。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我来此是有三件要事。第一,数日前陆家有十名门徒被杀,经多方查探,种种线索皆指向了少堡主。但我深信少堡主的为人,恐怕其中有何误解,所以冒昧来问少堡主本人,对此怎么说?” 江轻魂正要开口,江羡鱼忙上前插嘴道:“我们堡主在水里泡久了,耳朵有点背,陆庄主有什么话跟我说,我来代答。” “大胆!你是……”江坤生正要呵斥,但声调还没升起来就撞上了江轻魂冷冽的目光,只好把话吞进了腹中。 “陆庄主问他就好。”江轻魂拉过江羡鱼,把他抱坐在自己腿上。 陆以风见二人举止亲密,不由发问道:“请问阁下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庄主说的这件事。首先要说声抱歉,人确实是我家堡主杀的,但却是陆家门徒挑衅在先,堡主是出于防卫,不小心失手所致,对此也很后悔。如有能弥补之处,还请陆庄主直言,我们定会竭力满足。” 陆以风思忖片刻,才道:“人命无价,一旦失去了就无法弥补。就像北渊一战,死了成千上万的人,即便真的平分江天宝库,那些逝去的生命也不会回来。陆家当年战死的上千名猎鲛师,至今魂无归处,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那这新账旧账,陆庄主想如何算?” “陆某不喜战争,只想和平地解决问题,所以一直反对本家的人来江家滋事。江陆两家同为猎鲛名门,我也很尊重江家的诸位,耐心等待着你们的答复,但江家却迟迟没有给出交代。” “陆庄主说的交代,是指江氏训猎场吗?” 陆以风笑着摇了摇头,“很遗憾,你们错过了最佳时机,从今日起,即便江天宝库都赔进去,这件事恐怕也解决不了。” “你什么意思?”江轻魂愤然一掌拍在桌上,江羡鱼忙扣住他的手,警示地瞪了他一眼。 “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了,少堡主刚回来两日,消息就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各大猎鲛门户正在集结,最迟明天日落之前就会围堵江天堡,估摸着不下三千人,目的便是江天宝库。” 闻言,江家众人脸色一片阴沉。 第22章 和天下作对 江轻魂冷笑,江羡鱼扶额。该来的总会来,早知道那些债主不会放过江家,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那依陆庄主看,我们该怎么办?”叶临川审视着陆以风,明白人只要稍一细想,就知道众门户不会那么团结,多半是某个大人物在背后煽风点火,才会此番集结闹事。 “这件事陆家并不打算插手,能否渡过此劫,得看江氏自己。” 江轻魂质疑道:“难道陆庄主对江天宝库不感兴趣?” “自是感兴趣的,世人都觊觎着江天宝库,我也不例外。更何况,江天宝库不仅是一座宝库,它还封藏着一个惊世秘密。若非如此,当初江氏也不会封印江天宝库。” 江羡鱼眯了眯眼,心叹陆以风知道的还真不少。当年他带队在西洲巡猎,无意发现了一座鲛宫。鲛宫里全是鲛人的尸骨,还有数不尽的珠宝神兵、灵草书卷,琳琅满目。那时他阅历尚浅,想都没想就把鲛宫里的宝物尽数搬空,并用船运到了越水。 他风风火火地赶回江天,却没有得到亲爹的表扬,反而是一顿臭骂。老爹说,鲛宫里的东西拿不得,要他从哪儿拿的就还哪儿去。然而就在鲛宫被搬空的那一瞬,整座鲛宫就自行坍塌了。于是,父子俩便建立了江天宝库,将鲛宫里的东西封藏于其中。 “不到万不得已,这宝库里的东西千万不能动,它背后隐藏的杀机足以毁灭一个家族,甚至是倾覆天下。” 老爹的话还回响在耳边,时至今日江羡鱼仍然想不通,那座死亡鲛宫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在他看来,宝库里不就是些值钱的玩意儿,能让他们锦衣玉食,能为江氏招兵买马。 “那陆庄主觉得,江天宝库里藏了什么秘密?” “既然是秘密,我自是不知情的,所以才想知道。”陆以风笑意很深,他这两年之所以没急着动江家,正是因为他还没有查清,江天宝库究竟是个宝,还是个烫手山芋。 第43页 “既然陆庄主对宝库这么感兴趣,那为何不一起趁火打劫?有了陆庄主带头,那些人一定狗吠得更来劲,陆家不也能坐收渔利么?” 面对江轻魂的挑衅,陆以风依旧保持微笑,“江天宝库自老堡主手上传到少堡主手上,护阵也加强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今日的兵魂阵,堪称天下一绝,我陆家是无人能破。这两日我细细揣摩,料得少堡主恐怕一时也破不了阵,所以陆家还是不凑热闹了。” “笑话,我自己布的阵自己还能破不了?” “有些事还是不道破的好,江天宝库就说到这里罢。但愿江家诸位能平安渡过此劫,我们好再谈江氏训猎场的事。”陆以风说着看向江坤生,对方却闷不吭声,目光闪躲。 “滚……”江轻魂正要发飙,江羡鱼忙堵住他的嘴道:“陆庄主想得太远了,无论发生什么,江家都不会让出训猎场,更不会把主权归到陆家。陆家门徒的事实在抱歉,您要是交代完了,那就请回吧。” “最后一件事,希望少堡主明日务必平安,我在雾山虎牙台等你。” 雾山虎牙台是什么地方,专门惩罚重罪之人的刑狱。陆以风说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我等你来我陆家受罚赎罪。 “诸位,告辞。”陆以风扣手转身离去,众随从也跟随而去。 叶临川沉色望着陆家人远去,心想明日即便是勉强撑过去了,江家也必定遭受重创,到时陆家便打着救死扶伤的幌子来收了江家,再把江轻魂押上虎牙台受刑,好一招借刀杀人! “这陆以风真是贼,谁不知道他故意使坏,还跑过来装好人。明面上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背地里却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真要来那么多人,我们是逃不掉的,明日该怎么应对?” “全杀了呗。” 江轻魂满不在乎,江羡鱼气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晃着他道:“你能不能给我清醒一点,成日里尽想着杀杀杀!来的可是三千人,又不是三十人,你能把他们全都杀完吗?” “能杀多少是多少,别晃了,再晃我打你了。”江轻魂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纵容对方骑在自己腿上肆意妄为。 江坤生在一旁看得有点懵,他实在不知道这白衣人是谁,竟敢在江家如此放肆,但想问又不太敢问。 这时叶临川走上来道:“二叔,劳烦您带孩子们出去避难,即刻动身,就去十里外的小阴山,山脚下有间茅草阁,是我采药常落脚的地方。别忘了照水,给她多带两件御寒的衣服,还有她平时喝的药。” “这……那你们怎么办?” “你们先撤,我们再想办法。” 江坤生犹豫着答应了,随即召集少年们,收拾行李准备出行。江轩本来极不愿意,吵着要和江羡鱼他们一起战斗,却被自己爹扇了两巴掌,这才老实了下来。 凌晨时分,众人便离开了江天堡,只剩三人驻守。 第二日晌午刚过,敌人就浩浩荡荡而至。江羡鱼和叶临川守在江天堡门口,而江轻魂则立在石门上眺望。敌人身着各式各样的猎鲛袍,铁衣的是金州莫家,翠衣的是汉林牧家,紫衣的是洛河余氏,还有许多零零散散的小门户,目测不下千人。 人们仰望着高处的江轻魂,纷纷举着兵器大骂道:“江羡鱼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你罪该万死!当年带了那么多人去北渊送死,自己还有脸活着回来,鲛族怎么就没把你抽筋扒皮!” “你是猎鲛师中的败类!江氏几世英名就毁在你这一代了!” “血债血还!江氏断子绝孙,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人们恶毒的咒骂着,江羡鱼攥紧拳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江轻魂面无表情,就像没听见似的。忽听嗖的一声,一支冷箭从人群中射了出来,紧接着又嗖嗖飞出几柄刀剑。 江轻魂敏捷地避开兵刃,“你们不就是要宝库么?有种来抢!”说着纵身跃下,在楼宇上空飞檐走壁。叶临川江羡鱼紧随其后,众人也迅速分流,从大街小巷里追了过去。 江天宝库建在三里外的山坡上,江轻魂远远就看见山坡下人头攒动,人们分布为环形包围了整座宝库,只在入口处留了一条通道。眼下前有敌人,后有追兵,一切早就算计好了。 “这么多人都来恭迎我啊。”江轻魂挺胸抬头,阔步朝前方走去。人们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蛇言蝎语,恨不得用眼神就把他千刀万剐。 众人前方的正是各家代表,其中一名紫衣男子道:“不愧是江天一霸,北渊千万鲛兽都灭不了你,难怪这江天宝库非你不开了。” 另一名翠绿衣袍的年轻人道:“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没死,还等着和你继续当年的决斗。” “你谁啊?”江轻魂眼神陌生,对方忽然怒斥道:“你怎么又不记得我了?我是牧烟舟,那个挑战过你七次的人!” 江轻魂哦了一声,还是没什么印象。 “当初只差一点,我就能让你……”牧烟舟还没说完,一旁的紫衣男子就打岔道:“亏你还有脸说,自以为是的跑去挑战江天霸,闹了几次连人家手指头都没碰到,更别说让他出招了。” “你知道什么!”牧烟舟红着脸反驳,忽见江羡鱼和叶临川赶了过来,目光撞上那抹熟悉的青袍人影,他欣喜地迎了上去。 “烟舟,你怎么过来了?”叶临川有点诧异,几年不见,牧烟舟已经不再是那个邻家小弟,而是相貌堂堂的青年人了。 第44页 “我代表牧家来收江天宝库,当然也想见见你,你好多年都没回汉林了,我一直想来越水找你。”牧烟舟久违的想抱一下叶临川,但对方眼底的生疏却让他打住了动作。 “你不该来这里的。” 叶临川比牧烟舟大两岁,两人都是在汉林出生的,小时候还以兄弟相称。多年前,叶家是汉林最大的猎鲛门户,而牧家只是叶家的附属小户。当年叶家受到鲛族重创,叶临川被收养到了越水江家,后来就与汉林的牧烟舟断了联系,很少见面。 “江氏气数已尽,你为什么还要留在江家?为什么还要苦守着这个罪人?”牧烟舟说着怒指江轻魂,“你看看今日来的这些人,都是来取他性命的,你若还站在他身边,就是和全天下作对!” 叶临川淡漠道:“谢谢你关心,路是我自己选的,无怨无悔。” 牧烟舟不甘地拉着他道:“你清醒点!跟我回汉林吧,牧叶两家本就是一家,我才是你的亲人啊,牧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江羡鱼一把拽过叶临川,用手指戳着牧烟舟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江叶两家是世交,江羡鱼和叶临川在娘胎里就定了亲,那年牧氏还不知道在哪个山窝里捡柴呢!” “你又是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与此同时,各家猎鲛师都在起哄,威逼江轻魂开启宝库。 “实话说了吧,要想破解兵魂阵,需以兵器为阵眼,就是我以前惯用的破军枪、降鲛旗还有猎天弓。如诸位所见,我手里只有破军枪,而降鲛旗是被陆家拿走了,猎天弓更是连影都没瞧见。你们若能集齐阵眼兵器,我这就开启宝库,里面的东西随你们搬。” “唬谁呢,你自己布下的阵,自己还能解不了?” “诸位要是不信的话,那就自己看吧。”江轻魂说着便穿过人群,向那满山坡的乱刃走了过去。他刚到警戒处附近,数不清的刀刃便震响起来,随时欲拔地而起。 “看见了吗?即便我是布阵者,它们也是不认的。” 众人仍不买账,七嘴八舌道:“我不信!你不过是在耍花招罢了!操控兵器对你来说太简单了!有种你走进阵内试试,我就不信那些剑还能刺主人!” 江轻魂这便上前一步,半只脚刚跨进戒区,一支剑就拔地飞刺而来,准确地命中他胸口。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只见江轻魂退了一步,若无其事地将剑拔.出来扔掉,剑便自行飞回归位。 “这下你们总得信了吧?” 人们哗然议论,不一会儿又有人道:“就算要用兵器做阵眼,你会不知道自己的兵器在哪儿?你不过是在戏弄我们罢了!就像北渊一战说了平分江天宝库,你战败就算了,还装死躲起来不认账!” “你们要实在不信就杀了我呗,来来来,随便砍,随便捅。”江轻魂说着便往地上一躺,众人非但没动手,反而退开了一圈。 有人窃窃私语道:“听说花家前几日上江家闹事,这家伙的身体刀枪不破,好似练了什么邪功,花祈玉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不是,你看他方才中了一剑,胸口却连滴血都没有。还有他那眼珠子,血红血红的,真个像邪魔再世!” “江羡鱼,你这种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话的是一名相貌凶狠的铁衣人,他冲自家门徒使了个眼色,门徒们便押了一个素衣女子过来。她苍白着脸不停咳嗽,虚弱得走不了路,完全是被人驾着走。 “妹妹!”江轻魂和江羡鱼同时喊出了声,叶临川也变了脸色,他明明千叮万嘱要家人照顾好江照水,她又怎么会被抓住? “哥……你不要再丢下我了。”江照水咳嗽道,她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她宁可跟着他一起死,也不要再一个人苟活。 铁衣男将刀架在江照水脖子上,阴笑道:“听说江羡鱼不近女色,独独只疼爱自家妹妹,那为了你妹妹,这江天宝库还能打开吗?” “开宝库!分宝藏!”众人兴奋地举兵呐喊着,对付江羡鱼这种卑鄙的人,就应该用最下.贱的手段。 第23章 要死一起死 阳光灼热,人群密集,风中充斥着浓厚的男子息。江照水只觉得难以呼吸,在敌人的挟持下勉强支撑着身体。 “把你们的脏手从她身上拿开!”江羡鱼怒斥道,气得全身发抖。但人们只顾盯着江轻魂,毫不在意他这个陌生人。 “放开她,别让我说第二遍。”江轻魂缓缓起身,衣袍长发无风自飘,散发出一股诡谲的杀气。 “你打开江天宝库我就放了她,不然休怪我不怜香惜玉了。”铁衣男亵笑着,故意往江照水脸上掐了一把,“啧啧,瞧这丫头细皮嫩肉的,还真想抱着狠狠亲两口。” 江照水厌恶地扭开了脸,眼角流下一滴屈辱的泪。 这一幕给江轻魂和江羡鱼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就像有无数个耳光抽在了脸上,又像是无数把刀插在了心上。 江羡鱼恨得咬牙切齿,身下闪出一圈细密的银弧,再也压抑不住要冲上去拼命。叶临川忙把他拦腰抱住,“别乱来,他们要的是江天宝库,你这样贸然冲上去才会要了照水的命。” “放开我!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我也只有照水一个妹妹,你别冲动,一切交给我。” 两人当众搂搂抱抱拉拉扯扯,而牧烟舟就在旁边狐疑地看着,心中越发好奇这白袍人的身份了。 第45页 “哈哈哈,既然你们要江天宝库,我给你们开便是!”江轻魂狂笑着,拖着破军枪冲向山坡。他踏在剑柄上逆行而上,满山刀剑铮铮作响,瞬间拔地而起,纷纷向他追刺而去。 与此同时,地面升起了一股强劲的气旋,人群发出一阵惊呼,衣袍全部向上翻涌而起,逼仄的狂风令人们难以睁开眼睛。 “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他要做什么,这是在破阵吗?” 江羡鱼只觉得胸口窒息,一股不祥预感袭上心头。他眯着眼睛分辨,却见江轻魂一飞冲天,手中破军枪千变万化,浑身散发着浓烈煞气。千刀万剑也跟着他冲向天际,就像是无数条逆流而上的鱼,砰砰撞击着,场面极其壮观。 “他不是在破阵,是在布阵啊!快逃!”江羡鱼扭头冲叶临川大喝道,而叶临川早就冲了出去,趁乱将江照水救入怀中。 剑风横扫,尘沙激扬,人们的发衣被搅得狂飞乱舞。叶临川眼前迷乱得看不清东西,而怀中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别愣着快逃啊!”江羡鱼嘶声大喊,声音却被人们的惊乱声所淹没。 “轻魂——住手!住手啊,你听到没有?!” 江轻魂肆意挥舞着破军枪,万刃像听令似的斗转方向,往四面八方急射而去。刀剑簌簌乱飞,如暴雨般密集,人们措手不及,霎时惨叫迭声,鲜血飙溅。反应慢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横死当场,反应快的挡开这一剑,又被另一剑贯穿胸膛。 剑在吃人,就连人手里的剑也跟着失控。 “别乱跑!快趴下——”有谁在剑雨中呼喊,但人们却四处逃窜,乱成几团,一时伤的伤,死的死。 浓烈的血腥扑鼻而来,江羡鱼愣愣僵在原处,任飞窜的剑刃擦破了肩膀。这就是他的雷霆万斩阵,而宝库外的千刀万剑,刚好为布阵提供了绝佳条件。在这样的阵法内,四处逃窜的人更易被猎杀,静处不动反而才有一线生机。 刀剑无穷无尽,横穿直射,交织成了一张死亡的巨网,人们被围困其间,无从逃匿。惨叫声充斥在耳内,血红色铺天盖地,迷乱人眼。 不知过了多久,杀戮终于平息,万剑重新归于宝库四周。残风中,有人在为同伴的死而恸哭,也有人在翻来覆去的哀嚎。 江羡鱼站在无尽的尸首间,一身白衣早已染成了血衣,而江轻魂就站在不远处,唇角还挂着恶劣的笑意。这一刻,他只觉得站在对面的,就是北渊战场上的自己。 “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江羡鱼痛苦地抱住了脑袋,他和江轻魂的感情竟是相通的,对方杀人时他感觉自己也在杀人,负罪感如山呼海啸般将他吞没。 “死了就不会找麻烦了,都死光了才好。”江轻魂麻木地环顾着四周,各家族都死伤大半,幸存下来的少数人惊恐地望着他,手脚并用地在尸首间爬行,想离他远点。 “这些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已经不是人了,你根本就是个邪魔啊!” “杀挡道之人,护所爱之人,这是你最初赋予我的使命。我一直遵从着这个意愿而活,为什么你还要说我是个邪魔?” 江羡鱼绝望地摇头道:“我从小就立志做英雄,我要守护越水和江氏,要成为咱爹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你已经彻底失控了,甚至还想带着我失控!我不能再留着你,不然你只会残杀更多的人!” “你想杀了我?就凭你这副鲛身?” 江羡鱼目光一凛,灵闪自身下爆发开来,向江轻魂闪击而去。江轻魂立即掠足避开,紧接着又是几道银光电闪,逼得他连连飞退。 “只要我把你击成灰烬,你这杀魂就无处安身了!” “那也得你击得中才行。” “你别小瞧我!”江羡鱼眼神决绝,周身光华乱射,扫击在地冒出屡屡焦烟。而江轻魂左闪右避,身形极其敏捷。 “这世上只有一个江羡鱼,我和你只能活一个,要么你死,要么我死!”江羡鱼说着以手举天,长发肆意飞舞,发丝瞬间变得雪白,脸颊两侧生出鳞片,手臂上也生出坚硬的鳞甲。他必须用鲛人最强的姿态,才能召唤出最强沛的灵闪。 万里晴空霎时风云变色,电闪雷鸣。一团乌云压在山坡上空,急速旋转撕合,万道光雷霹雳哗啦地狂击下来,尽数落在了江羡鱼掌间。他衣袂翻飞,浑身光芒刺眼,掌中雷电竟与苍天相连,就像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银光巨龙。 人们纷纷望着这奇异景象,苟延残喘,神色更加恐惧。叶临川抱着昏迷的江照水,艰难地从尸首间挣扎出来,目睹此情此景也惊住了。 “你这是……”江轻魂不禁后退半步,对方竟在向天借力,能在瞬间将自身灵力放大十倍百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一想到要杀你,我就充满了力量!”江羡鱼说着手臂一挥而下,那条银龙便向江轻魂咆哮而去。 江轻魂急忙闪避,银龙狂啸,所过之处便是一片灰烬。有的人好不容易才躲过乱刃,却又不幸被银龙扫中,化为黑灰随风飘散。 “不愧是魔鲛。”江轻魂心叹道,他方才布阵消耗了大量灵力,这会儿自是吃不消。而江羡鱼速度越来越快,掌间银龙鞭不断分出爪牙,狂扑猛抓,在地面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炽痕。 第46页 “别打了!住手——”叶临川心急如焚地大喊道。 江羡鱼却像魔怔般,纵手挥舞着银龙巨鞭,疯狂追击着江轻魂。江轻魂四处闪躲,越来越捉襟见肘,那银光落在手臂上,立刻黑了一大块。他知道自己一旦被击中,恐怕是要灰飞烟灭的。 “……你当真要杀我?” “哈哈哈你终于也知道怕了吗?” “住手啊鱼儿!!”叶临川话音未落,强盛的灵闪就波及而来,他忙抱着江照水避开。这样惊天泣地的战斗,他竟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战乱中,几名江家少年找了过来,在遍地尸首间大声呼喊着。叶临川忙抱着江照水奔了过去,匆匆把她交到了少年们手中。 “快带她走,别待在这里!” “可是大公子……” 叶临川转身又冲向了混战中,跌跌撞撞地追着那两道厮杀的人影。 天边风云变幻,电闪雷鸣,远方江河间,鲛人们接连探出水面,仰望着奇异天象。街道上行人们纷纷驻足,怔怔望天,而在街角一处阁楼内,陆家众人也在围观天象。 “那边好像是江天宝库的位置,他们到底闹成什么样了,我们过去看看吧?”陆与安忧心忡忡道。 陆以风思量道:“银龙电闪,问鼎苍穹。据咱家卷宗记载,两百年前也发生过类似景象,那时候鲛族死了一位氏王。而这种奇异的天象,便是由那位鲛王的灵闪引发的。” 说到灵闪,陆与安就莫名联想到了江羡鱼,心中越发感觉不妙。 “是怎样的一位鲛王?”陆小宝捧着小册子好奇道。 “他的名字叫白晞,是银尾鲛族的首领,死于两百年前的鲛族混战。他死后,他的氏族被屠杀,他的鲛宫沉入深海。直到数年前,这座鲛宫不知因何浮出海面,并被人族发现移至岸上。后来,它有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就叫——江天宝库。” 与此同时,山坡下战况愈演愈烈。 银龙夹带着炫目白光,以雷霆之势再度袭来。江轻魂正欲腾地而起,忽然发觉自己竟动不了。低头一看,有人扼住了他的脚踝,正是那个之前挟持江照水的铁衣男。 “哈哈哈要死一起死!”铁衣男满脸是血,双手死死抱住江轻魂不放。江轻魂挣扎着把他踹开,万道银闪便当头劈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叶临川不知从哪儿冲出来,拼死将江羡鱼抱入了怀中。江羡鱼目光一颤,手足无措地压制力量,银龙在咬下来的瞬间幻灭。但他身上余力仍然强沛,就像千万根针刺在了叶临川身上,又像是一片无形巨掌猛拍在他身上。 心跳猛地震了一下,叶临川痛得无法呼吸,瞳孔骤然缩小,长发逆飞而起,抱着江羡鱼无力地往下滑倒。 江轻魂眼睁睁看着叶临川倒下,歇斯底里的大喊了一声。 “哥!!”江羡鱼身上光芒消散,急忙抱住叶临川呼喊,可对方瞳孔涣散,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他颤抖着伸手探向他鼻下,竟然感觉不到气息,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滚开!”江轻魂愤然推开江羡鱼,将叶临川夺入怀中。 “你怎么了,醒醒,醒醒啊!”江轻魂发疯似的摇着叶临川,拍着他的脸颊,可他还是毫无反应。江轻魂便把他抱起来,往江天堡的方向跑去,他的手臂僵直地落下来,有什么从他袖中掉了出来。 “别走!”江羡鱼挣扎着要爬起来,身下却绵软无力。 尘埃里有什么东西隐隐发光,他够手抓过来一看,正是叶临川的灵枝刺。眼角生涩疼痛,他忽然很想哭。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又害得这么多人丧命,甚至害了自己最亲的人…… 这时几道人影围在了江羡鱼跟前,“你……居然是个鲛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跑出了个鲛人!”牧烟舟难以置信打量着江羡鱼,又看向身旁幸存的几名同伴。 江羡鱼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白发渐渐还原成黑发,双臂上的鳞甲也已褪去,留下一层淡红色的鳞纹,这是鲛人极度缺水的症状。他方才消耗了太多灵力,这副鲛身急需要水的滋润。 “看他好像不行了,快趁此刻杀了他!”一人说着就举起了剑。 眼看锋芒刺向自己腹部,江羡鱼居然无法动弹! 第24章 咸鱼要亲亲 乌云渐渐散开, 天空恢复澄澈。山坡下尸横遍地, 幸存的人们搀扶着站起, 回望乱剑丛中的江天宝库, 不动如山, 威严得不可侵犯。 远方街角的一处阁楼里,陆家人正聚在栏前望天。 “战斗好像结束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不急,等江家人缓个两天, 我们先听听别家的风声。” 陆以风始终淡定如水,陆与安却焦急地踱步道:“闹出这么大的事, 照水肯定会受刺激,她那身体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怎么还惦记着江家妹妹?你就别想了,她迟早是要嫁人的, 你也是要嫁的, 年纪摆在这儿, 不能再拖了。” “哥——你太抬举我了,就我这样还能嫁人?且不说我一把岁数了,就算我勉强穿回女装,别人也都会以为我是男扮女装!” 陆小宝噗嗤一声笑了,“是是是,我家小叔天下第一帅!” “我家与安打扮打扮,还是可以见人的。众门户子弟甚多, 等你有机会多看看, 定有能看对眼的。不过看来看去, 哥还是比较欣赏叶临川,沉稳内敛,修身洁行,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第47页 “就他,沉稳内敛?我看是凉薄无情吧,还修身洁行?你肯定没见过他如狼似虎是什么样子。再说了,他叶临川最最嫌弃的就是我陆与安了,成日里就防着我祸害他弟弟妹妹。” 此刻被陆与安诟病的人,就在江天堡的某间房内。 这间房不大,却挤满了人。叶临川靠坐在床上,人虽是苏醒了过来,但眼神灰暗,表情呆滞,无论旁人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 “完了完了,这下叶不管变成叶呆子啦!”江轩伸手在叶临川面前乱晃一阵,他的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方游不解道:“大公子怎么会弄成这样子的?” 江轻魂答道:“被鲛人的灵闪重伤,还能苏醒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那鲛人去哪儿了?没看到他回来啊!” “我之前看见鲛人被抓走了,是一群绿袍人,好像是汉林来的。” “别跟我提那个鲛人,他死在外边永远别回来最好!”江轻魂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少年们立刻噤若寒蝉。沉默了会儿,江轻魂又道:“去找医师来给他看看吧。” 少年们哀怨道:“我们这些日子没出去猎鲛,也没收到什么酬劳,连饭钱都成问题,哪还有钱找人来看病啊。平日里要是谁病了,都是找大公子来看的,他自己就是个医师嘛。” “是啊,今日又闹出那么多人命,出去了说不定还有人伏击我们,现在江家都已经成了天下公敌了。” 少年们想起那遍地的尸首还心有余悸,不敢相信那些人都是江轻魂杀的。而江轻魂一回江天堡,就在堡外布下了护阵,外人无法再轻易闯入,量他们短时间内也不敢再来找麻烦。 “那你们说怎么办?”江轻魂环顾着少年们,余光瞥见江坤生在一旁欲言又止的,便问道:“二叔,你想说什么?” 江坤生这才道:“我看临川的模样,像是丢了魂。有一个人或许能帮到我们——黄泉山主巫灵尘,最擅长夺魂摄魄。临川跟他好像有些交情,你不妨带临川去找他,也许有办法。” “巫灵尘?上次见他好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江轻魂摸着下巴寻思起来,巫灵尘是巫族后裔,传说他能起死回生,重写人的命格。但他性情古怪,绝不轻易为人改命,给再多的金钱和好处都没用。 “放几只鱼符去黄泉山,让他过来越水找我们。” “可这巫灵尘深居简出,单用鱼符召他,恐怕他不会搭理我们。” “给他三天时间,如果不出现,我就杀过去,让他自己选。” 江坤生不敢忤逆江轻魂,只好按要求把鱼符寄了出去。 江轻魂坐回床边,尝试跟叶临川说话。他担忧地握住了他的手,出乎意料的,叶临川竟然缓缓翻手回握住了他。 “你们快看,他有反应了!”江轻魂欣喜地扬起手道,一群少年立即簇拥了上来,可叶临川脸上还是毫无表情。 方游抓住叶临川的手臂道:“大公子,我是方游啊,小时候被你从鲛口中救回来的,我最喜欢最崇拜的人就是你了,你快看看我呀!” “还有我们,大公子你面上冷淡无情,不理不顾的,但大家都知道你是关心我们的,每当有人病了总是你在悉心照顾。” “喂,叶不管,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江轻魂奇怪地打量着叶临川,方才他明明有回握住自己,怎么这会儿又没反应了?他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来笑一个。” 叶临川眼神空洞,眼瞳是沉静的天青色,但唇边却浮起了一丝极浅的笑意,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江轻魂惊喜道:“你们看见了吗,他笑了!他有反应的,他听得懂我说的话。” “哪有,他没有反应啊。” “有的,你们看。”江轻魂说着把手伸到叶临川面前,“亲我一下。” 少年们挤在床边仔细盯着看,只见叶临川竟真的缓缓低下头,轻吻住了江轻魂的手背。 “看见了吗?他没傻,只是动作迟钝而已。”江轻魂说着又指着自己的脸颊,将自己的脸送了上去,“再亲这里,亲这里!” 叶临川又缓缓别过脸,吻上了江轻魂的脸颊。江轻魂还恬不知耻地冲少年们笑道:“看见了吗,他有反应的。” 江坤生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逃出了门,心想自己大哥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两儿子这么乱来,不知作何感想。而少年们一个个看红了脸,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劲,一溜烟全跑了出去。 “臭咸鱼你真不要脸!” 江轻魂开心地捧着叶临川的脸颊道:“我的好哥哥,你是不是在装傻逗我玩,他们都走了,你就别装了。” 叶临川仍坐着一动不动,江轻魂又邪笑道:“再装我就摸你了,挠痒痒怕不怕?”说着就把手伸到叶临川腋下挠了起来,他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脸上也泛起微红。 “怕了吧?看你还装!”江轻魂说着便把叶临川扑倒在床上,手探进他的衣袍内,肆无忌惮地乱摸一通。叶临川笨拙地挣扎起来,嘴里哼了几声,但仍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来是要我放大招了!”江轻魂使坏地往叶临川身下抓了过去,叶临川身体一怔,竟准确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说话,说话我就放了你,不然——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江轻魂坏笑着抓了抓手指,不然我还是要摸你要害的。 第48页 叶临川微微动了动唇,竟像放弃似的松开了手,眼睛也闭上了。江轻魂看他一副任凭欺辱的样子,又想笑,又有些不忍心再折腾他了。 “好了好了,不玩你了。”江轻魂弹了下叶临川的额头,“不管你是丢了魂,还是脑袋坏掉了,我都会想尽办法治好你。” 夕阳将暮,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少年们正在菜园里挖土豆,江轩抬头擦了一把汗,却见江轻魂正牵着叶临川,慢悠悠地往澡堂那边去,不禁狐疑道;“你说,那两家伙是不是太亲密了,都多大的人了,还牵着手?” 方游不以为意道:“他们兄弟不一直都那样的吗?牵手又没个什么,我们不也经常搂搂抱抱的?” “牵手是没什么,但亲脸就过分了,毕竟是两个大男人啊。换是我,突然亲你一口,你不觉得奇怪么?” “……好像是挺奇怪的。”方游擦了擦脸,竟蓦地脸红了。 旁边的少年窃笑道:“你俩还真是天真,断袖听说过吗?我们鱼老大八成是个断袖,大公子也是个断袖,你看他俩一起进了澡堂,互相搓背什么的就摸上了,指不准还在里面干些什么厉害的事。” “不就洗个澡……还能干什么厉害的事?”江轩脸上莫名发烫,而方游也羞赧地看了过来。 “这个嘛,不好说的,我也只是碰巧在花街柳巷里听过,男人之间也可以那啥的。要不咱们去澡堂那边偷看呗?说不定他俩正在……” “想什么呢!”方游一个土豆砸了过去,“就你不学好!” 江天堡的澡池很大,有几人共浴的大池,也有单人用的小池。平时少年们最喜欢在这里打水仗,而此刻只有江轻魂和叶临川两人。 池面上白雾缭绕,叶临川泡在水中,长发凌乱地散落肩头。他的表情仍旧呆滞,脸颊却泛着醉人的微红,俊美中透着一丝羞臊。 江轻魂蹲在岸边看着他,伸手摩挲着他的下巴道:“你长得真好,皮肤白,脸也俊,肩宽腿长,要什么有什么。我若还是血肉之躯,就要跟你一块儿洗,趁机把你摸个遍。” 他这副身体不能泡热水,他也不想这尸身污了池水,污了池中这个净美的人。于是他站起身,准备去旁边冲个凉,但转身时叶临川却拽住了他的衣摆,似乎舍不得他离开。 “乖,你自己洗,我就在旁边。” 江轻魂说罢走到纱帘后,卸下身上的衣物,然后举起一桶冷水自头顶浇下,冲刷着身上的尘污。他闭上眼睛,水滴顺着发丝滴落,心中思绪万千。明明很反感江羡鱼,却又忍不住想起了对方,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十分的慌乱无助,似乎遇到了什么危险。 “我才不管,死在外边最好。”他抬手捋顺淋湿的发,这时有谁从身后搂住了他,将下巴搁在了他肩上。 江轻魂愣了一愣,那人是赤身贴上来的,他能感受到对方结实的胸肌和鲜活的心跳,恍惚竟以为自己也有了心跳,以为这具身躯活了过来。一种邪恶欲念痒入骨髓,他多么想转身扑倒对方,疯狂地亲吻纠缠,歇斯底里不顾一切。 但是,他不能,他是已死之人。 “你怎么了?”江轻魂侧过脸去,叶临川还是不说话,只是用力搂着他,似乎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你怕我离开你吗?”江轻魂转身回抱住叶临川,与他额头相抵,“只要此魂不灭,此身不败,我就会一直守着你,守着咱们家。” 薄纱帘在水雾中飘舞,两人就这样久久相拥。 接下来的几日,没人上江天堡找麻烦,也没人出去招惹是非。但江家人心里明白,这只是风暴来临前的短暂平静。 太阳隐匿在云层间,天空渐渐阴沉下来。江轻魂坐在海棠花树下,而叶临川就枕在他腿上,两人像蜜糖似的粘在一起,寸步不离。 这时江坤生匆匆赶了过来,见二人如此亲密步伐便僵住了,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却听江轻魂问道:“你有什么事?” “方才陆以风派人过来传话,说让我们保重,他先回雾山了。” “就说了这个?” 江坤生点了点头,“他的意思好像是放弃了,不要咱家训猎场了。” “量他也不敢再要了,犯我江氏者,只有死路一条。” 江坤生迟疑道:“还剩不到十天梅雨就要来了,去年梅雨期江水决堤,鲛兽袭城,陆家是唯一向咱家伸出援手的,可是今年……”所有猎鲛门户都不可能支援江家,一旦江水爆满,鲛兽大肆袭城,整座越水城都将走向末日。 “守住江天堡,别的不管。” “可越水城中还有千万百姓,他们的安危……” “亏你还惦记着那些白眼狼,江氏守护了越水多少年?救了多少人命?可是他们呢,却认为一切是理所当然,从来就不知道感激,还在江氏危难之时落井下石。既然他们都称道别家好,那就让他们搬去别家的领地,跪求别家收留他们。” “可是唇亡齿寒,越水一旦被鲛族侵占,我们也无法独善其身啊。” “二叔你不是挺能的吗?那就自己组军守卫越水城,我是不管了。” 江坤生惆怅地叹了一声,心想叶临川能说两句就好,但他枕在江轻魂腿上闭目休憩,对他们说的话毫无知觉。 江轻魂眯眼望了望青天,“这都几天了,巫灵尘人呢?” 第49页 “这……”江坤生很是为难,至今黄泉山那边仍没有回音。 一阵风过,几滴雨落了下来,随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两道人影撑着伞穿过烟雨,出现在了江天堡大门口。他们一大一小,身着同款玄袍,衣摆上绣着几簇蓝色火焰,便是巫人惯穿的狱焰袍。 大人牵着小人道:“这死咸鱼真是好嚣张,从来没人敢对我呼来唤去,好不容易跋山涉水赶了过来,他竟让我吃闭门羹,居然还布了护阵,便是靠近都不能。算了,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来都来了,先敲个门再走。”小人说着便捡起石头,朝门环上砸了过去。偏偏就在这时,朱红大门打开了,那石头刚好砸在了开门者的脸上,紧接着是一声惨叫。 “果然还是回去的好!”两人说着撒腿就跑,身后追出一群喊打喊杀的少年。不幸的是,他们很快就被逮住了,并被遣送回了江天堡。 雨落檐角,巫灵尘立于门楼内,左手杵着黑檀杖,右手牵着小男孩。江轻魂围着两人踱步,狐疑地打量着巫灵尘。他眉眼灵俊,紫瞳幽深,脸庞竟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 “你练了什么邪术,怎么都不会变老?” “无他,深居山中,修身养性也。”巫灵尘眼神慧黠,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对方身上所有的秘密。 江轻魂又打量起一旁的男童,看起来七八岁,梳着小蜈蚣辫,模样俏皮可爱,“你带个小孩儿过来做什么?” “这是我家楚儿,他想来见见川公子。” 楚儿挣脱巫灵尘的手,蹦跶到了叶临川跟前。叶临川端坐不动,目光漠然平视前方,楚儿抓着他的衣袖道:“川哥哥你怎么了,看看我,我是楚儿,你不认识我了吗,你给我瞧过几次病的。” “阿爹,你快过来看看,他真的不对劲。” 巫灵尘这才走过来,用手覆在叶临川眼周灵穴探了探,然后转身看向江轻魂道:“他失了魂,是受过什么重大打击吗?” “被鲛人的灵闪击中后就变成这样了,有微弱的意识,但行动迟缓,除了我,别人喊他都没有反应。” “鲛人的灵闪?”巫灵尘低眉想了会儿,“他之所以还有薄弱的意识,应是躯体内残存着一丝魂魄。这就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的主魂被灵闪击出了体外,只要召回主魂就能恢复。” “关键是第二种,如果他已经被灵闪击得魂飞魄散,便是我也无力回天,可能他这辈子都会这么呆傻下去。” “那要怎样才能知道他是哪种情况?” 巫灵尘从袖中探出一枚血符道:“这是聚魂符,招一下魂就知道了,若是第一种情况,主魂多半就在原身附近徘徊,很快就会回来的。”说罢往符上吹了一口灵气,然后贴在叶临川心口,那符文像血一般渗入了皮肤里,形成繁复的图案。 凉风穿堂而过,几人满怀希冀地等待着,但叶临川的神色始终没有变化,胸口的血纹也没有灵光流转,这意味着没有魂魄归位。江轻魂蹲在他膝前喊他,楚儿也在喊他,可他还是呆呆的。 巫灵尘叹了一声,“看来是第二种情况,恕我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江轻魂一把揪住巫灵尘,“他就算是魂飞魄散,你也得把他散去的魂魄召回来,否则你别想活着离开江天堡!” 楚儿用力捶着江轻魂的腿道:“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的?我们大老远赶过来就是想救川哥哥,救不了我们也很难过啊!” 巫灵尘挣开江轻魂,理了理衣襟道:“首先他还没死,而我只擅长救死人,其次就算他死了,我也无法复活连魂魄都不全的人。” “我遇到过很多人,求我复活他们逝去的爱人或亲人。但是人命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凭空生出来的,我也不是变戏法儿的,凭空就给你变出个大活人来,要想挽回逝去的生命,就必须拿命来换命。” “这两年找我复活你江羡鱼的人何其多,但我唯独只答应了一人。如今你重生归来,难道就没有想过,是谁拿自己的命换回了你的命?”巫灵尘说着看向叶临川,“是他与你平分生命,你的命在他身上延续,你每多活一日,他就少活一日。” 江轻魂如遭雷击,还以为是有人为了江天宝库故意复活自己,怎么都没料到是至亲以命换命。他看着呆愣的叶临川,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可他分明已经没有心了。 巫灵尘又道:“但你的魂魄是散的,复活你十分艰难,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可他还是执意求我复活你。整个过程意外迭出,因为魂魄裂成了两半,你甚至复活成了两个。” “是你把我的另一半变成了鲛人?” “这可不是我变的,是你自己选的。我尝试着给你找过很多身躯,可你偏偏选择在鲛人身上复活了。” 江轻魂焦头烂额道:“算了,我不想提那个鲛人,你再给我好生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救他?” “这个我尽量再试试,毕竟我家楚儿最喜欢川公子了。”巫灵尘说着摸了摸楚儿的脑袋,楚儿也点了点头。 “恕我多嘴,你是不是该担心一下你的鲛人,我在来越水的路上有所耳闻,他好像被抓去汉林了,鲛族似乎也在追踪他。你就不怕他被人族开膛剖肚,不怕他被鲛族传染石心病?” “我为什么要管他的死活?我不想看见他,死在外边最好。” 第50页 巫灵尘失笑道:“哪有你这样的,自己咒自己死。料想你和他的感情是相通的,不妨凝神感受一下他的处境,再决定要不要管吧。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复活,可不想他这么快又死了。” 江轻魂的确能感应到江羡鱼的情绪,但他一直刻意不去想对方的事。此刻他稍一窥探,眼前便浮出错乱的画面来。极度的干涸,人群的嘲笑,贯穿鲛尾的利刃,束于脖颈的枷锁,鲜血染红的池水……疼痛仿佛从另一具身体传来,刺得他猛地颤了一下。 巫灵尘又问:“怎样,还是决定不管么?” ※※※※※※※※※※※※※※※※※※※※ 本章为轻魂视觉,下章切回羡鱼视觉。 没有换男主,不会换男主。 轻魂和羡鱼临川都有互动, 接受不了不要勉强。 请不要一直在这章diss我好吗小可爱们? 第25章 咸鱼要亲亲 耳畔传来啪嗒啪嗒的水滴声, 江羡鱼皱眉睁开眼睛, 眼前还是那片昏暗的石窟, 而他正泡在一片水池里, 白袍湿腻的贴在身上, 脖颈和手腕上都套着沉重的枷锁。 他稍微动了下身体,身下便袭来剧烈的疼痛。因为他的鲛尾被人钉在了池底,水面呈现为淡淡的绯红色,便是他尾部的血染红的。 这是一座凿山而建的巨大石窟, 其间遍布大大小小的水池。旁边水池里还困着其他鲛人,有青尾有赤尾, 有男也有女,混杂着锁一起。察觉江羡鱼苏醒了,鲛人们又好奇地向他搭话了。 “喂——那边的银尾, 你没事吧?” “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奇怪, 为什么就你单独锁在那边, 而我们这么多鲛却要挤在一起?” “又不理我们,银尾可真是清高。” 江羡鱼继续装聋作哑,不屑于理会那些鲛人。 铁门突然哐啷一声开了,鲛人们立刻沉入水中。有人从发光的入口走了过来,他身着一拢翠色深衣,手里有什么东西明晃晃的。待他渐渐走近,江羡鱼才看清他掌间飞旋的正是灵枝刺。 “还给我!”江羡鱼一动, 尾部又是一阵刺痛。 “为什么要还给你, 又不是你的东西。”牧烟舟随意坐在一块岩石上, 看着旋飞的灵枝刺道:“我从小就喜欢玩灵枝刺,可总是没有叶临川玩得好,他的手指很长,仿佛天生就是用这玩意儿的。” “他本就是个天才,别人学不来。” 灵枝刺不慎从指间飞落,牧烟舟索性一脚踩住,用鞋底磨了起来。 “你……再磨我把你的脚剁了!” 牧烟舟自顾自道:“其实我挺讨厌叶临川的,天生一副好皮相,谁见了他都喜欢。他的天赋又极好,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而我总是要苦练无数个日夜,才能勉强跟上他。偏偏我爹又最喜欢拿他跟我比,训我的时候总是三句话不离他。” “笑话,你自己没用,还要怪别人太优秀。” “当年叶家遭受鲛族袭击,叶阁主重伤离世,叶家猎鲛师被迫解散。我还以为叶临川再也风光不起来了,偏偏江堡主对他宠爱有加,把他接去越水像亲儿子一样养着。他和江羡鱼,十三岁就登上猎鲛榜,十九岁一齐问鼎榜首,好不风光。” “而我,拼了命追在他们后面跑,江羡鱼却从来不用正眼看我,叶临川也越来越生疏,话都不愿意多说两句,从头到尾我就像个跳梁小丑。可我这人偏偏贱得很,越是不理我,我就越要找存在感,越要他们对我刮目相看。” 他说着又把灵枝刺捡了起来,“叶临川其人,生性凉薄,除了江羡鱼,还没见他跟谁热乎过。我倒是好奇,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跟你个鲛人搅在一起的?” “你猜咯。”江羡鱼把手臂摊在池岸上,“我想不通,你们大费周章的把我抓过来干什么?要刮鱼膏的话,这儿不是还有很多鲛吗?” “原因很简单,把你养好了,可以用来对付江羡鱼。” 江羡鱼噗嗤一声笑了,看来是那日他用灵闪对付江轻魂,给这些讨债的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笑什么,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万里挑一的魔鲛,堂堂江天霸主都打不过你,若能利用好你,便是最强的武器。” “没什么,就是想笑。你们这样对待我,还好意思说养我?长钉穿尾,血流不止,再这么流下去,不怕我没命啊?” “给你钉的是镇灵钉,防止你再滥用灵闪。创口很小,之所以会流这么多血,全赖你自己动来动去,你不动它就不会流了。” 话罢,牧烟舟从旁边拎来一个木桶,从里面抓了两条肥鱼,信手扔到了江羡鱼的池子里,“你多吃点,这么多鲛人就数你最瘦。” 他说着又去其它几处池边喂鲛,一把鱼扔进池里,那些鲛人就疯抢起来,扑起大片水花。但江羡鱼看着那两条翻白肚的肥鱼,却只觉得作呕,感觉自己像个被圈养的禽兽。 “有得吃就别挑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反抗,是不是?”牧烟舟戏谑地看了江羡鱼一眼,便推门出去了。 铁门重新被锁上,石窟内再度昏暗下来。那些鲛人吃饱后,又开始在水里互扑,发出奇怪的吟咏声,像是低吟浅唱,又像是嘤嘤哭泣。 “这些鲛人……真是饱饭思淫.欲!”江羡鱼用力捂住自己的耳翅,他知道那些鲛人又在交尾,这两日他已经听到了好几次。更要命的是,他们交尾也会影响到他,让他产生异样的躁动。 第51页 吟咏声缠绵缱绻,江羡鱼越听越难受,只觉得尾部灼热,全身血液沸腾。偏偏在这时候,他又感应到了江轻魂的情绪,那家伙不知在干什么坏事,满脑子的邪欲。这种邪欲严重影响到了他,让他止不住思念某个心爱的人,幻想那人柔润的唇舌和温暖的怀抱,小腹下乃至整条鱼尾都火烧火燎。 “你们有完没完!一天要搞几次?”江羡鱼抓起一条肥鱼,猛地朝那群鲛人扔了过去。 鲛人们仍没有消停,江羡鱼听得头疼欲裂,胡乱挣扎时竟将鲛尾挣脱了开来,又是一阵锥心刺痛。他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把手伸向池底,摸到了那根镇灵钉。 他颤抖着在昏暗中摸索着,试图用镇灵钉打开身上的枷锁。不知捣腾了多久,他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脆响,手腕处的枷锁竟然解开了! 他欣喜若狂,忙用同样的方式解开了脖子上的枷锁,然后挣扎着从水池里爬了出来。歇了会儿,他便将血迹涂于鲛尾上,等待化足。 然而化足后,他的脚踝处全是伤,几乎无法行走,只能勉强在地面爬行。他没办法只得慢慢爬,眼看快要爬到门口时,铁门竟冷不防打开了,一道瘦削的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江羡鱼惊缩了一下,但开门的人不是牧烟舟,也不是牧家其他门徒。逆着光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见对方穿着薄纱似的月白衣裳,衣料十分轻盈光滑,隐隐闪着微光。 是鲛绡,只有鲛人才会穿的鲛绡!江羡鱼心头又是一惊,这么说来,开门的很可能是个鲛人? “你没事吧?”那人关切地扶起江羡鱼,他这才看清对方的容貌,明眸皓齿,赤发雪颜,乍一眼竟分不出是男是女。 “你是谁?” “我是宁无兮,来接你的,容我稍后再解释。” 宁无兮快步走向石窟内,将几串钥匙抛向各个池中,高声道:“诸位同伴,你们自由了,一起来大干一场吧!在这里受了多少委屈,今夜统统还给牧家猎鲛师!” “好——我们都听宁大哥的!”鲛人们兴奋地回应着,迅速用钥匙解开枷锁,纷纷化足从水中走了出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外冲。 随后宁无兮把江羡鱼背了出去,江羡鱼感觉对方的身板很小,若不是那些鲛人喊他大哥,他几乎要以为对方是个女人。 与此同时,大批猎鲛师正在朝鲛窟赶来。 明月当空,竹叶飒飒作响,杀气森冷。鲛人们与牧家的猎鲛师正面冲撞,一个个手臂上布满了鳞甲,指尖生出狭长的利爪。刀光剑影,锋刃与鳞甲砰砰交击,双方势均力敌。 “我们先撤。”宁无兮背着江羡鱼调转方向,江羡鱼却挣扎着要下来,因为他看见牧烟舟也在战斗,而对方腰间正悬着灵枝刺。 “怎么了?” “那个人挂在腰间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必须拿回来。” “那你等会儿,我替你取来。”宁无兮说着身形一闪,眨眼竟穿过重重敌人,出现在了牧烟舟跟前。 牧烟舟目光惊颤,但却已躲避不及,对方冷不丁用手肘拳击在他小腹处,同时抽出了他腰间的灵枝刺。只听一声闷响,腹部骨肉竟像是扭曲到了一起,疼得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你……给我站住!”他疼得难以站立,却还倔强地冲宁无兮大吼。 宁无兮懒得理会,迅速回到了江羡鱼跟前,把灵枝刺交到了他手中。江羡鱼有点目怔口呆,心叹这家伙速度惊人,恐怕也是魔鲛级别的。 “走吧。”宁无兮再度背起江羡鱼,快步往另一个方向去。 夜风迎面扑来,竹枝飞快往后退去。在汉林这个地方,最多的就是翠竹,无论到哪儿都能看到大片竹海。江羡鱼还记得小时候来汉林,跟叶临川在竹海中追逐嬉闹的情景。 “鱼儿,你知道咱爹为什么要给我们取名临川羡鱼吗?” “不知道,他们不是随便取着玩的吗?” “当然不是了,汉林在东,越水在北,在汉林俯瞰越水江河,即为临川。而从越水眺望汉林竹海,便是羡鱼。临川羡鱼,相伴永世。” 思及此处,江羡鱼心口又是一阵刺痛,不知道叶临川如今怎么样了,是否还活在这世上? 不久后,两人停在了一处湖泊边。江羡鱼把腿摊在地上,宁无兮蹲在他身旁,从小药瓶里倒出一种香油,小心地涂在他的脚踝处。 “你给我涂的什么玩意儿?清清凉凉的,这味道我像在哪儿闻过。” “这是精炼的鲸香,涂于伤口处能快速愈合,若涂于尸首上,还能让尸身不腐。鲸香很贵的,一般只给尊贵的鲛人用。” 江羡鱼愣愣哦了一声,原来江轻魂身上的就是这种鲸香。借着月光,他不禁开始打量宁无兮。他的鼻子又尖又挺,睫毛浓密纤长,侧脸轮廓竟有几分女子的阴柔。 “……你到底是男是女?该不会是女扮男装?不对,你这鲛绡就是女子穿的吧?等等,为什么那些鲛人都喊你大哥?” 宁无兮笑道:“你这样问自己不会晕吗,我既不是男又不是女,我们鲛人本就是有三种性别的,难道你不知道?” 江羡鱼恍然明白过来,鲛人的性别并不是一出生就定的,而是在从幼年过渡到成年时自己选择的。如果没有选择性别,就会一直保持着无性状态,看来宁无兮就是这种无性的鲛人。 第52页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救我?要带我去哪里?” “我是云氏的部下,奉命接你去蝶海,见我们的氏王。” “云氏,赤鲛云氏么?”江羡鱼眼底一沉,暗自咬紧了牙关。 三年前,江家船队途经蝶海,遭到了赤鲛部族的袭击。江羡鱼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亲爹惨死在自己身前的样子,还有叶临川遍体鳞伤的样子。那时赤鲛王故意留了他一命,并与他约战北渊,所以后来他才会疯狂募集猎鲛师,一手掀起了北渊之战。 “你知道我是谁吗?”江羡鱼狡黠道,自己的身份应该还没暴露,如果给这些鲛人知道他就是鲛族的头号敌人,想必会特别有趣。 宁无兮摇头道:“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只需要护送你去蝶海,保护你不被人族伤害,不被其他鲛氏半路劫走,任务就完成了。” “哦?我有这么抢手吗?”江羡鱼越发好奇自己这副鲛身的身份了,没准还真是那个死了两百年的鲛王白晞。 “不久前,天空出现了一次强烈的灵闪,引起了全鲛族的注意,几大氏族都出动来寻找你。而我的氏王只给了我七日时间,除去今日,我们还有三日时间赶回蝶海。” 江羡鱼可不想去什么蝶海,更不想用这副鲛身去见仇敌。他决定等脚伤恢复了,就趁机溜掉,赶回越水。 两人歇息了一夜,翌日天亮就出发了。汉林位于东方,北上是越水,南下是雾山,往西便是金州和香岭,而蝶海就在香岭边境。 “我们尽量走水路,岸上猎鲛师太多。” “水里游着太累,我这身子骨吃不消,咱就从城内走吧。”江羡鱼存心唱反调,他脚踝处的伤一夜就痊愈了,此刻是行走自如。 “也行,走岸上至少能避开其他鲛氏。” 汉林的小镇很清净,家家户户都种了竹子,青石小道上翠竹成阴。 两人披着连帽披风,脸容藏在兜帽下。江羡鱼想找人多眼杂的地方,趁机制造混乱摆脱宁无兮,但一路都没瞧见几个人。想来应是牧家连夜放出消息,让百姓们提防逃窜的鲛人,所以人们才闭户不出。 宁无兮似乎嫌江羡鱼走得太慢,便提议道:“我背你吧。” “不行不行,我好手好脚的,怎么能让你背?” “那我们去找两匹马。” “瞧这一家家的都关了门,上哪儿去找马,要打家劫舍么?”江羡鱼继续晃悠,宁无兮也只好放慢步伐。 在街上晃了一个多时辰,江羡鱼终于盼来了一队巡逻的猎鲛师。宁无兮忙拉他转向另一条街,他却假装崴脚跌了一下,还故意把宁无兮的披风拽了下来,夸张地大喊道:“啊呀,我的脚!” 猎鲛师们立即注意了过来,目光锁定在了宁无兮身上,因为他的头发是红棕色的,寻常人不会有这种发色,只有赤鲛才会有。 “抓住他!”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拔剑冲了上来,江羡鱼使坏地从后面推了宁无兮一把,“你说了要保护我的!” 眼看猎鲛师围堵过来,宁无兮只得迎击而上。江羡鱼趁机撒腿就跑,没多久就奔出了小镇,而城外又是一片茫茫竹海。 竹木高大密集,遮天蔽日,江羡鱼辨别了一下越水的方向,继续飞奔。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感觉宁无兮追不上来了,他才坐下来歇息。他疲倦地摸着肚子,只觉得又累又饿,最近一点胃口都没有。 风中隐隐传来一丝甜美的气息,撩拨起了食欲,他立即振奋了起来,觉得附近一定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便追随着气息寻了过去。但等他找到气息的来源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如遭五雷轰顶。 他看见两只鲛兽正在吃人,狭长的利爪在死人胸口狂掏,血淋淋的内脏被连根拽出。而他所闻见的甜美气息,就是血的味道。他有一种极不详的预感,心跳忽然加快,全身气血上涌。 这一刻他没有觉得作呕,反而觉得那血腥充满了诱.惑,竟鬼使神差的一步步靠近。鲛兽们察觉他过来了,吓得连连后退,扔掉猎物就逃跑了。而他盯着死人被掏空的心口,竟有种垂涎欲滴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江羡鱼用力捂住嘴,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胸口袭来诡异的疼痛感,麻木刺痛,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 “这不可能,不可能!”他癫狂地大叫一声,抱着脑袋在竹林里疯跑,他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得了石心病! 天昏地暗,六神无主,直到突然撞到一人。江羡鱼错愕地抬起脸来,自己撞到的正是宁无兮,对方关切道:“你还好吧?” “为什么?我怎么会染上石心病?我明明没有碰到过那些鲛人……我唯一碰过的鲛人就只有你!是你,是你将石心病传染给我的!” 宁无兮摇头,“我没有石心病。” 江羡鱼狠狠揪住宁无兮,愤愤瞪着他道:“那为什么我突然想吃人心喝人血?明明在今日之前,我还是好好的!不是你又是谁?!” “初次发作的确难以接受,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且听我解释。”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鲛族一直以为心脏石化是一种病,会传染的病,它让我们变得嗜血如狂,沦为人族的猎物。全鲛族都在查石心病的传染源,甚至为此自相残杀。直到近些年我们才发现,石心病原来不是病,而是一种诅。” 第53页 “诅?什么诅?”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人给鲛族下了诅,诅咒鲛人一旦动情,心脏就会石化。为了缓解石化的痛苦,我们不得不杀食人族。” “动情?”江羡鱼想起了自己被锁在石窟里时,听着那些鲛人交尾,自己的鱼尾也起了异样的反应。 宁无兮点头道:“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发.情,鲛人一旦找到配偶交尾,或者说产生了交尾的欲望,就会立刻中诅。有些鲛人不会得石心病,正是因为懂得禁欲修身。而鲛兽却极易得石心病,就是因为它们头脑简单,管不住下半身,一到了季节就大范围滥.交。” “现在,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中诅了吗?” 愣了好一会儿,江羡鱼又问:“那这么说来,像你这种无性的鲛人,没有欲望就不会中诅了,也就永远都不会得石心病了?” “没错,但若都像我这样不选择性别,鲛族就会渐渐走向灭绝,这是决不允许的。我这种鲛也被认为是异类,因为没有生育能力,所以受尽了白眼和排挤。很多鲛宁可吃人,也不愿意像我这样。” “那心脏一旦石化,就只有食人心能缓解吗?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有,交尾。” “什么?交,交尾?”江羡鱼哭笑不得,不敢想象今后要怎么过。 “交尾能暂时性缓解疼痛,但没有食人心来得有效。交尾一次,能在一天内忘记疼痛,而吃一颗人心,则可以好几天不发作。” 江羡鱼颤颤摇头,他不可能食人心,更不可能找个女鲛来交尾。难怪石窟里那些鲛人一天折腾好几次,原来是因为发病了。但他是人,有血有肉的人,无法去做这些禽兽做的事! “看来老天爷要玩死我啊……”江羡鱼颓然跌坐在地,“没意思,我哪儿也不想去了,你一刀杀了我吧。” “没关系,慢慢就会适应的,只是需要些时间。” “不,我适应不了,也不想适应。”江羡鱼歪头倒在地上,从怀中摸出了那根灵枝刺,放在心口细细摩挲着。 回想这荒唐的一生,他从一代辉煌猎鲛师,莫名其妙的变为了鲛人,另一半又堕落为杀人邪魔。他没有资格再骂江轻魂,因为他很快就会沦为同样的嗜血狂魔。想着自己接下来的处境,想着再也见不到心中人,他只觉得一切了无生趣。 宁无兮正在想要怎么安慰江羡鱼,却没料到他忽然握起灵枝刺,猛地朝他自己胸口刺了过去! “鱼儿!” ※※※※※※※※※※※※※※※※※※※※ 在解决石心病之前,江羡鱼为了不食人心,几乎每天都要嘿嘿嘿,至于是跟谁嘿嘿嘿,大家懂得啦! 啊,这真的是好猥.琐的设定,我被自己的猥.琐打败了…… 第26章 咸鱼要脱衣 “别乱来!”宁无兮急忙制止江羡鱼, 但他却突然撤住动作, 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了起来。他惊喜地环顾四周竹林, 因为就在他想自行了断的时候, 隐隐听到叶临川在喊自己。 然而竹林静谧幽深, 放眼望去就只有他们。江羡鱼没有找到那抹熟悉的人影,又问宁无兮道:“你刚有没有听见谁在喊我?” “这儿只有我们,除了我还有谁会喊你?” 江羡鱼失望地垂下脑袋,心想恐怕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叶临川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余光扫过,竟瞥见灵枝刺上流转着微弱的灵光。他忙举起灵枝刺端详起来, 这玩意儿突然闪现灵光,是不是意味着它的主人还活在这世上? “你看你,明明有牵挂的人, 为什么要想不开呢?石心病没什么大不了, 活着胜过一切, 只要还活着,总有一天会重逢的。” “只要还活着,总有一天会重逢……”江羡鱼喃喃重复,冥冥中有种强烈的感觉,有人在等他回来。他不能就这样死了,哪怕再苦再艰难,也要竭力撑到最后一刻, 也许下一刻就是重逢。 平复了会儿心情, 江羡鱼便随宁无兮继续上路了。他还是坚持往城内走, 一会儿喊着要吃鱼,一会儿嚷着要喝水,没一会儿又要尿尿,一逮着机会就开溜。 宁无兮倒也是好脾气,无论江羡鱼提什么要求他都不会拒绝,永远都是一副温和微笑的模样。 每次江羡鱼都以为自己能逃掉,可他奔上巷尾的拱桥,宁无兮就在桥下等他。他躲进喧嚣的茶楼,宁无兮就过来给他倒茶。他钻进堆满竹篓的小铺,宁无兮又过来买竹篓。无论他跑得有多快,宁无兮总是能追上来,无论他藏在哪个角落里,宁无兮总是能找到他。 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天,江羡鱼实在是疲了,扶着腰有气无力道:“喂,你是不是在我身上牵了线,为什么阴魂不散的?我不想跟你去蝶海,更不想去见你们的氏王,我也不想跟你动手,你放了我吧。” “我若放了你,谁又来放过我?我的氏王脾气特别坏,我若无法完成任务,是要被斩尾的。”宁无兮说着还用手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一下,在鲛族斩尾可是最严厉的酷刑。 “那我不走了,你看着办吧。”江羡鱼一屁股坐在地上,任性地躺倒下来。宁无兮便把他拎起来,一把掀到了自己背后。江羡鱼早就放弃了抵抗,反而感觉不用走路真好。 城内戒备森严,猎鲛师队四处巡逻。宁无兮一路拐弯抹角,好不容易才避过耳目来到了江岸边。他带着江羡鱼跳入水中,两人一齐化尾,江羡鱼是柔白的银尾,而宁无兮则是明艳的赤尾。 第54页 江羡鱼根本不愿意游,像条死鱼一样翻着白肚,任由宁无兮拖着自己一路潜行。不知游了多久,等他们浮出水面的时候,已经处于汉林边境。江羡鱼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继续像条死鱼一样躺在水面上,也不管宁无兮为什么突然拉他浮起来。 宁无兮警惕地盯着前方,那里正浮着几只青尾鲛,其中一个道:“宁大人不好意思,我们氏王也想见见你身旁这位。” “你去岸上等我。”宁无兮说着就推了江羡鱼一把,江羡鱼错愕地回头一望,这才发现那几只虎视眈眈的青尾鲛。 “那就看诸位抢不抢得过我了。”宁无兮说着扑身潜入水中,几只青尾鲛也追入水中,双方激斗起来,溅起大片水浪。 江羡鱼飘移到岸边,有点抓不着头脑,不过此刻不逃更待何时?他立即涂血于尾让自己化足,然后爬上岸撒腿就跑。 “哈哈哈再见了宁哥哥!” 不久后,江羡鱼进入了金州境内。令他惊喜的是,宁无兮没有追过来的迹象。他在想既然已经到了金州,便决定去找燕七羽,看看他诛心修得怎么样了。毕竟要打开江天宝库,必须要用到诛心剑。 街道两侧遍是打铁铺,洋溢着一片铁器之声,到处是物色兵器的猎鲛师。江羡鱼小心避开人群,来到了破旧的燕铁铺前。 燕老爷子正在堂前砰砰打铁,汗流浃背,全神贯注,眼中只有正在锤击的赤铁,江羡鱼进门了他也不理会。 江羡鱼在屋内找了一圈,连地窖也翻开来看了,还是没瞧见燕七羽的人影,便上前问燕老爷子道:“老爷子,七毛去哪儿了?” 燕老爷子眼也不抬道:“他死啦!” “什么,他怎么又死了?死哪儿去了?” “灵位就在那边,你可以上炷香再走。” “还玩这套?好好好我知道他死了,您就告诉我他埋在哪儿。” 燕老爷子不作理会,江羡鱼又凑上去给老爷子捶背,卖乖道:“您每日都这么辛苦,可您那孙儿却不知道搭个帮手,成日里连屋都不落,实在可气、可恨呐。您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替您收拾他去!” “我不知道那臭小子在哪儿。” “当真不知道?” “你去金城赌坊碰碰运气罢。” “好嘞,谢老爷子!”江羡鱼拱手作揖,便往金城赌坊赶了过去。 金城赌坊位于金州最繁华的地段,是个纸醉金迷、堕落放纵的地方。有人在这里风光无限,也有人在这里一蹶不振,一旦跨进赌坊大门,很多人便是爬也爬不出来了。 燕七羽就是金城赌坊的常客,但却是个非常特殊的赌徒。别人来这里都是为了赢钱,但他来却只为输钱,只为了一人而输钱。 赌坊内人头晃动,摇骰子和撒银子的声音不绝于耳。江羡鱼在人群中搜寻着,果然在其中一桌看到了燕七羽。他还是裹着一身万年不变的灰罩衣,额发乱糟糟的,唯有一张脸还算明俊。 “哈哈哈,我又输了!”燕七羽开心地将怀中银子推了出去,而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正是他的生母风媚娘。 “好儿子,下局还有得输吗?” “三千两全都输完了,娘亲开心吗?”燕七羽眉眼弯弯唇角上扬,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丝毫不为自己撒出去的银子感到心疼。 这会儿江羡鱼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燕七羽一个打铁的能被誉为惊世公子,因为他在输钱的时候特别潇洒,还有股任性的可爱。 “当然开心啦,你要常来看娘亲哦。”风媚娘将银子揽入怀中,她不笑的时候略显老气,但一笑便风情万种,摄人心魄。 关于燕七羽和他娘的事,江羡鱼以前也有所耳闻。风媚娘曾是金州第一美人,众星捧月,却偏偏下嫁给了燕家铁匠。在燕七羽十四岁那年,燕铁匠因中剑诅而死,之后风媚娘便彻底堕落,日夜沉迷于赌坊,怎么劝都不愿回家。 “儿子乖,等娘亲赢够了就回家。” 就因为风媚娘的这一句话,燕七羽开始拼命打铁攒钱,并不断去赌坊输钱,这一输就是六年,可是那个说赢够就回家的人,却从来没有回过家。她的欲望就像一个无底洞,但他每次都输得心甘情愿。 赌局收场,燕七羽满意的输得两手空空。他离开坐席,忽听有人喊了一声“七毛”,便循声望了过去。一见是江羡鱼,他慌忙扒开人群往外跑,江羡鱼立即追了上去。 “你跑什么?站住!” 赌场内人员繁杂,燕七羽不停撞到人,好不容易挤到门口,却被江羡鱼一把拽住,“你跑什么?我让你修剑的,怎么又跑来赌钱了?” “这不是江家表弟吗?好巧啊!我正准备回去修剑的。”燕七羽说着眼睛四处乱瞟,确定叶临川没有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都已经大半个月了,剑修得怎么样了?” 燕七羽叹气道:“实话告诉你吧,没修,根本找不到磐铁。” “我说你小子,找抽是不是?”江羡鱼狠狠掐住了燕七羽的耳朵,“你究竟有没有找过磐铁,就跟我说没有。” “有的有的,疼疼疼疼轻点轻点,好好说话。” 江羡鱼这才放开燕七羽,燕七羽揉着耳朵道:“你们上次过来交代后,我就发动所有朋友帮忙找磐铁,却发现海底的磐铁都被鲛族收去制造兵器了,连块角料都没落下。偏偏那剑灵气强得很,别的铁料无法替代,所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没铁料你要我怎么修剑?” 第55页 “鲛族要那么多磐铁干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收磐铁的是赤尾氏族,但我估算数目,他们至少能锻造上万件兵器,看来是要搞大事了。” “又是赤尾。”江羡鱼心中纳闷,云氏那帮鲛人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可惜此刻宁无兮不在,不然他就可以问他了。 “只要你能弄来一块磐铁,那剑我两日之内就能修复。”燕七羽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却听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好个两日完事,那我的剑你何时能铸好?” 两人惊悚地望向赌坊外,迎面走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红衣人。领队的男子容貌俊美,有着一头惹眼的大卷发,正是数日不见的花祈玉。江羡鱼扭头就往赌坊内跑,燕七羽也跟着他逃跑。 “你跟着我跑什么啊?他到底是追你还是追我?”江羡鱼一边推搡人群,一边扭头喝问燕七羽。 “我当然要跑了!花疯子之前把我抓去香岭铸剑,我给他铸到一半就溜了回来,不然我哪来的钱赌啊?” “那他肯定是抓你来的,你走开,别跟着我!”江羡鱼发现赌坊后门锁住了,只得转身往楼上跑,燕七羽也跟着他爬楼梯。 两人匆忙进到一间房内,关上房门藏进了衣柜里。黑魆魆的,又闷又热,江羡鱼抱怨道:“花疯子要你铸剑,你乖乖铸就是了,铸到一半跑什么啊你,你这就是找削!” “不是我不给他铸,就我之前跟你说过,他不知上哪儿搞了一块煞气冲天的玄铁,要我给他铸剑,可我怕剑诅啊。之前我跟他讲道理,他也没怎么为难我。但他从越水回来后就更疯癫了,非要我给他铸造绝世邪剑,说要斩了江羡鱼。” “这疯子……” 忽听门外传来动静,两人立刻屏声不语。只听房门被人打开了,脚步声渐渐靠近,那些人居然找都不找一下,径直来到了衣柜外面。 “出来吧,我不杀你。” 燕七羽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却被江羡鱼一把推了出去,差点撞到花祈玉怀中,但花祈玉一侧身就避过了。燕七羽忙合掌讪笑道:“花哥哥有话好说,好说嘛。” “把他带回去,剑一天没铸好,就一天别放他出来。”花祈玉吩咐道,随从们便上前一步,押着燕七羽出去。燕七羽还可怜巴巴的回头哭嚎道:“你这是要我的命呐,那邪剑真的铸不得啊!” “里边的那位,出来吧。” 江羡鱼翻了个白眼,只好推开半边柜门走了出来,故作淡定地理了理衣袍。这时几只七彩灵蝶翩翩飞来,萦绕在他身旁不愿散开。 花祈玉狐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家灵蝶会认定你是江羡鱼?上次在江天堡就是,这次也是。” 江羡鱼头疼地挠了挠脑勺,余光瞥见自己肩头的锦鲤刺绣,灵机一动道:“这身衣服是我找江羡鱼借的,也许上面残留着他的灵息,所以灵蝶才会追着我跑哩。” “江羡鱼不喜欢浅色的衣服,从没见他穿过。” “这就是他的衣袍,看这里的锦鲤,江羡鱼的锦鲤你总得认识吧。”江羡鱼得意地掸了掸肩头的锦鲤刺绣。 花祈玉似乎有点信了,“那你把这身衣服脱下来,我再让灵蝶辨认。” 江羡鱼故作害羞地抱住胸口道:“不要嘛,你们这么多大男人看着,人家里面什么都没穿,不好意思的啦。” 花祈玉便摆手让随从们退下,继续盯着江羡鱼道:“脱。” “你……好吧,我脱。”江羡鱼开始解腰带,还故意污言秽语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盯着我?莫不是看上我了?我告诉你,我没穿底衣的,脱了这件就光溜溜的,你是不是觉得很兴奋?” 花祈玉皱起了眉,心想这人真不要脸,脸皮比城墙还厚。 江羡鱼知道自己快要得逞了,又一把抽出腰带调笑道:“看好了,我真的要脱啦!其实我是个女的!”说着就作势要把胸口的衣襟揭开。 花祈玉急忙背过身去,而江羡鱼一秒变脸,飞身一掌劈向他颈后。却不料花祈玉就势扣住他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他狠狠放倒在地,还不待他起身,花祈玉又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 “你真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我发现,你这没脸没皮的性格,跟那死咸鱼还挺像的,难怪我每次看见你都有种熟悉的讨厌感。” “说,你跟那死咸鱼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和他的灵息这么相似?” 江羡鱼干咳了两声道:“我跟他是……那个,见不得人的关系。” “哦?”花祈玉别有意味地打量起江羡鱼,“瞧你皮相不错,那死咸鱼看上你也不是没可能。我就知道他是个断袖,以前成日跟叶临川陆与安厮混,如今旧的没断又有了新欢,果真是个滥情至极的人渣。” “你,我……”江羡鱼感觉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这花疯子都误会到哪儿去了,他索性顺着说道:“是是是,他是个断袖,我跟他就是那种关系。我们晚上抱着一起睡,我还穿他的衣服,他特别宠我,还教我修习江氏阵法,所以我连灵气都跟他有些像,就是这样。” 花祈玉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手,“姑且信你一次,不过照你这么说,他应该很喜欢你,如果我把你抓回香岭,他就会找过来吧?” “不不不,如你所说,他就是个人渣!他他他对我始乱终弃,我好可怜的,就算你把我扔海里喂鲛了他都不会管的。” 第56页 “来人,带走。” 几名随从听令走进来,粗蛮地把江羡鱼架了起来。江羡鱼在想,此刻若反抗应该逃得了,可一旦使用灵闪必定暴露他的鲛身,后面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只好任他们押着自己。 金州离香岭很近,骑马只要半个多时辰。沿路是无边的芦花,一行人骑马穿行在芦苇丛间,江羡鱼忍不住问道:“我很好奇,你到底逼着七毛给你炼什么邪剑?你也知道,如今江羡鱼已是邪魔之身,寻常兵器根本伤不到他呐。” “我要燕七羽铸的可不是一般的剑,而是一柄能诛魂的邪剑,它不仅能划伤肉体,更能刺伤魂魄,多砍几剑那死咸鱼就魂飞魄散了。” “不会吧……你跟他多大仇啊?”江羡鱼有点后怕,万一此剑铸成,那江轻魂岂不是要完蛋了? “我就是要他下地狱,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江羡鱼没好气道:“你这人莫名其妙哎,既然这么恨他,那你当初为何还要带那么多人去北渊帮他打仗?” “等他跪倒在我脚下的那一天,我自会亲口告诉他为什么。” 队伍飞快前行,不远处便是层峦起伏的香岭,漫山遍野开满了红色茶花,而花家的重楼俊阁就隐约于万簇繁花间。 江羡鱼随花家众人踏上石阶,他仰望着藤花蔓搭成的大门,不禁想起了当年在花家偷酒,被花祈玉狂追了十里的事。他扪心自问,除了偷了那坛花蜜酒没道歉以外,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花祈玉究竟是为什么对他恨之入骨呢? 正要进门时,江羡鱼忽似察觉到了什么,蓦然回首望向远方的金州城阙。他凝重地皱起了眉,因为他感觉到了江轻魂的气息,对方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都到了这个节骨眼,那家伙不应该镇守在江天堡吗?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彼时,江轻魂正站在金州的大街上,而叶临川就跟在他身旁,神色依旧木讷,但手一直紧紧牵着他。 “那死鲛人到底在干什么?”江轻魂眺望着香岭的方向,之前受到巫灵尘的怂恿,他才带叶临川出来寻找江羡鱼。却发现江羡鱼一直在动,几乎就没有消停过。而他带着叶临川,一路从汉林追到了金州,结果那家伙又跑到香岭去了。 “你累坏了吧?”江轻魂疼惜地看着叶临川,他本来不想带叶临川出门,但叶临川却固执地要跟着他,一刻没牵着他的手就会很不安。要不是因为叶临川行动迟缓,他们应该早就能追上江羡鱼了。 眼看天色不早了,江轻魂也不打算追去香岭,主要还是不想看见花祈玉。他便带着叶临川找了家客栈,打算暂歇一晚。 叶临川虽然残存着一丝神智,但动作还是很迟钝,吃饭要江轻魂喂,就连洗澡都要他来。江轻魂已经习惯了看他的身体,但有时候会忍不住摸他几把,他也不会反抗,顶多就是脸颊泛红。可他越是脸红,江轻魂就越想摸他,还摸得越过分。 “有时候我在想,你这样傻乎乎的也挺好,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你说,要是给鲛人知道我每天对你为非作歹,他会不会很生气?” “不过,我觉得他不会生气,而是会愉快地加入进来,跟我一起对你上下其手,毕竟我和他原本是同一个人嘛。我有多下流,他就有多下流,我和他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坏与更坏之分。” 尽管叶临川没有回应,但江轻魂仍然说得很开心。 洗漱完后,江轻魂帮叶临川穿上睡袍,然后抱着他上了床。两人一起裹在被窝里,静静地看着对方。叶临川握住他的手,慢吞吞地搓着他的手背,往他掌心里呵气,似乎觉得他的手很凉。 “别这样,我的手不会热的,我是个死人。” 叶临川还是执拗地搓他的手,似乎觉得再多用一点心,他就能温暖起来。江轻魂环臂将他搂入怀中,在他耳畔低语道:“对不起,我无法温暖你,也感觉不到你身上的温暖。如果你怕我冷,下次就好好抱一下鲛人,他的感觉能隐隐传到我身上。” “嗯。”叶临川几不可闻地发出了这么一声,往江轻魂怀中钻了些,就这样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江轻魂也闭目养神,可没一会儿,他又不悦地睁开了眼睛。因为他又感应到了江羡鱼,那死鲛人真是不歇气,又在香岭闹出乱子了! ※※※※※※※※※※※※※※※※※※※※ 花祈玉:你们别看我头发卷,我可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钢铁直男。 第27章 咸鱼要嘿嘿 繁星点点, 花香隐隐。 江羡鱼跟在花祈玉身后, 两人穿过重重垂花门楼, 来到了火星翻舞的剑池外, 打算看看燕七羽铸剑的进度。 剑池整体呈现为八角形, 四周池中是沸腾的铁水,正中央是一座白石砌的锻铁亭,亭外插满了各式刀剑,而燕七羽就站在亭中, 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热浪滚滚,江羡鱼感觉双腿很痒, 便停了在剑池入口处。而花祈玉则向锻铁亭走了过去,问道:“你在磨蹭什么,还要多久?” 燕七羽垂着脸没有吭声, 他家有一套祖传的锻造法, 能在短时间内铸造出精良的刀剑。此刻他正死死盯着铜鼎中的邪剑, 这柄剑他之前锻造到一半,就卷着酬金溜回金州赌钱了。眼下铸造流程已完毕,只需要进行启灵,这柄邪剑就能够问世了。 第57页 “我在问你话呢!” 燕七羽还是没应声,花祈玉恼火地踏上石亭,可就在靠近燕七羽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非比寻常的杀气, 步伐顿时僵住。 “你怎么回事?” 燕七羽拔出铜鼎中的剑, 晃晃悠悠地转了过来。花祈玉看到他的脸, 顿时惊得浑身一颤。因为他的双眼黑洞洞的,脸颊上爬满了黑色蛛纹,背后还散发着诡异的煞气。 “是剑诅!”花祈玉惊喊一声,而燕七羽动如脱兔,一剑飞斩而下。他忙不迭拔剑抵挡,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划响,自己的宝剑竟被那邪剑削成了两半!震惊之余,燕七羽回身又是一剑,他急忙闪避,一缕发丝被对方削了下来。 剑池外把守的门徒们迅速拔剑冲了过来,不料燕七羽手中的邪剑竟是削铁如泥,寒光伴随着几声脆响,眨眼间碎刃满地。门徒们惊恐地瞪着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断剑,有点不知所措。 “把他的剑夺下来!一起上!”花祈玉喝令道,赤手空拳地攻了上去,门徒们也纷纷为他打掩护。 江羡鱼错愕地看着这一切,没想到燕七羽成日叨着剑诅,倒真给这倒霉鬼碰上了。要想破解剑诅,必须先让剑脱离受诅之人,再化解受诅者心中怨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钱!给我钱啊!”燕七羽已经失去了神智,却还在大喊着要钱。他胡乱挥舞着邪剑,平时明明只会三脚猫的功夫,此刻却在邪剑的驱使下变成了骇煞众人的狂魔。 两名门徒齐喊一声,扑在地上用力抱住燕七羽的双脚,另外两名门徒佯攻吸引他的注意力。而花祈玉则趁机骑到他肩上,试图把剑从他手中拽出来,可那邪剑却像是和他的手掌焊到了一起,任凭花祈玉怎么使力都拽不下来。 “钱——我要钱!我要钱啊!”燕七羽狂吼一声,猛地斗转身体,竟将花祈玉抛飞了出去。 一股热浪从身下逼来,花祈玉扭头一看,这才惊觉自己即将坠入滚烫的铁水池中。他脸色一煞,身子悬在半空中无可附着,惊乱时有谁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奋力将他拉拽了过去。而他的衣摆就从铁水池上飘过,瞬间被烤焦了一大块。 花祈玉重重扑倒在地,江羡鱼也被他带倒,感觉身下落地,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江羡鱼是冒险从另一边冲跳过来,强拉着本该坠池的花祈玉落到了石岸上。 这时一队门徒匆匆赶了过来,而燕七羽还在疯狂地挥剑砍人,嘴里大喊着钱,把门徒们撵得四处闪躲。江羡鱼便冲门徒们喊道:“快去弄一箱子钱过来,要金子!快!” 门徒们都是懵的,花祈玉当即下令道:“去库房搬一箱金子过来!” 两名门徒立即跑去库房拿钱,江羡鱼又转向其他门徒道:“快把剑池围住,别让七毛从里面出来,不然他今夜会血洗花家!” “别愣着,照他说的做。”花祈玉又补了一句,门徒们听令迅速包围剑池,与燕七羽玩起了砍杀游戏。 江羡鱼掂量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派人去把风媚娘抓过来,就用灵蝶传讯,让你们在金州驻守的人直接把她带过来。” 花祈玉想都没想就喊门徒照做了,但又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你这是在指挥我?” “我就是在指挥你怎么了?你成日里疯疯癫癫就算了,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做事还没个数,明知道有剑诅还让七毛给你铸剑,若他此番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杀他的凶手!”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的?我可没有强迫他,是他自己想捞银子才答应我的。我给了他最丰厚的酬劳,他拿了钱却不好好办事,难道还怪我欺负他年幼无知?” 燕七羽越来越魔怔,一时不知砍伤了多少人,甚至有人的手臂被砍了下来。好在金子很快被搬了过来,门徒们将金箱打开踢到他跟前,他看到那箱金子后就没再乱砍了,而是用剑戳着金锭数了起来。 门徒们哭笑不得,“这家伙真是……上辈子是穷死的吧!” “嘿,早知道他要数钱我们就多搬点过来了。” 看燕七羽在低头数钱,两名门徒伺机冲上去夺剑,可一靠近燕七羽又立即把剑挥了起来。他们只好先按兵不动,看他会数到什么时候。 一阵夜风袭来,夹带着浓烈的腥甜味,江羡鱼立即捂住了口鼻。心跳加快,随之而来的是剧烈刺痛。他知道是石心病发作了,慌忙摁住胸口逃开,可没走几步就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人血的味道不断冲击着他,侵蚀着他的神智,哪怕他将口鼻捂得再紧,就算没法呼吸都闻得见。身下袭来火烧火燎的感觉,他将手探到衣摆下摸了摸自己的腿,皮肤异常光滑,这是即将化尾的征兆! 这副鲛身在渴望水,渴望着人血的滋润! 每一秒都无比煎熬,他疼得冷汗潸然,挣扎着望向剑池那边的人群,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在这种地方,这个节骨眼上化尾了会怎样?整个花家上千名猎鲛师,会把他这个想食人心的鲛人怎么样? “你的腿突然是怎么了?”花祈玉纳闷地走了过来,江羡鱼又立即在地上爬了起来,就像一条笨拙的大毛毛虫。 “不要你管!”江羡鱼一头钻进了花丛里,不想让人看见他的样子,因为他的双腿已经粘在了一起,手臂和脸颊上也生出了浅鳞。 花祈玉愈发奇怪了,但注意力又立即被引向了剑池。因为燕七羽的钱数完了,又开始发狂砍人,甚至比先前更加癫狂。因那邪剑极其锋利,没有兵器能招架得住,众门徒被他逼得不断后退。 第58页 “要钱有什么用?她还是不回来!还是不回来!” “她不在乎!我做什么都没有用!”燕七羽怒吼着,即将杀破重围,花祈玉不得不冲上去阻拦。好在,风媚娘终于被人带了过来。 她眼眶血红,衣发凌乱,显然是一路哭喊挣扎过来的。这会儿又看见儿子持剑砍人的邪煞模样,更是吓得直掉眼泪。 燕七羽忽然停止了砍杀,愣愣望着风媚娘,黑暗的眼底似出现了一丝光亮,“你说,你还要多少钱,我都输给你!” “不要了,娘亲没想要过你的钱……”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 风媚娘欲言又止,颤颤望向一旁的花祈玉,花祈玉道:“跟他说实话,告诉他你的真实想法,解开他的心结。” “因为……娘亲想过自己的生活,不想再留在这个家了。你都是这么大的孩子了,娘亲不可能陪你过一辈子,你得有自己的生活啊。” “我就知道,你不想要这个家,不想要我了!” “对不起,是为娘对不起你,是为娘太自私了,让你受委屈了。” “你就不想要这个家,就不想要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 “够了!我累了,我真的累了……”燕七羽不停摇头,重复念叨着这句。花祈玉看他有些松懈,正要去夺他手中的剑,不料他又突然举剑朝风媚娘砍了过去。 我们一家人就在黄泉团聚吧! 鲜血飞溅到风中,风媚娘软倒了下来,但她只是被吓晕了过去。是花祈玉空手接白刃,用血淋淋的手生硬地把剑夺了过来。剑一离手,燕七羽身上的煞气倏然散去,人也虚脱地跪倒了下来。 几名门徒忙上前查看母子二人的情况,燕七羽脸上的黑色蛛纹渐渐消退,看样子是已经脱诅了,众人长舒一口气。 花祈玉打量着手中邪剑,剑身竟在吸噬他的血液,一股灵光在剑刃上流转,瞬乎变得光华夺目,这意味着启灵成功!这一刻他立即为它想好了名字,就叫——诛魔剑。 战后的剑池一片狼藉,伤员们互相搀扶着退下。 江羡鱼还蜷缩在花丛里,双手紧握着灵枝刺,疼得几欲窒息。这时有谁将花丛扒了开来,他依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将他从花丛中抱了出来,并用披风裹住了他半人半鱼的身体。 “你果然是染了石心病……”江轻魂眼神复杂,他能够感觉到江羡鱼的疼痛,那种痛真的让人生不如死。 他抱着江羡鱼转身,正巧撞见花祈玉迎面走来。 “今夜可真热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摆平了一个小魔头,这会儿又来了一个大魔头。唉哟,你的小情人在我这儿受委屈了。”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你自己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己心里最清楚。既然你都送上门了,也省得我再去找你,就让我试试这诛魔剑如何。”花祈玉说着就挥开了诛魔剑,剑刃上散发出浓烈的紫黑煞气。 “他疯了,别跟他打。”江羡鱼虚弱道。 花祈玉携剑雷厉风行而来,江轻魂立即抱着江羡鱼闪开,对方却穷追不舍,剑气横扫在地形成一道道炙痕。门徒们见状正要助攻,却被他喝了一声:“都闪开!这个人只能被我杀掉!” 江轻魂抱着江羡鱼无法施展手脚,便把他抛向了一旁的叶临川。 “接着!” 叶临川本来木讷地站在那里,但听到江轻魂这声竟伸出了手,稳稳地把江羡鱼接入了怀中。与此同时,他胸口的聚魂符灵光流转,而江羡鱼手中的灵枝刺也在微闪,二者的光芒隐隐辉映。 看到魂牵梦萦的那张脸,江羡鱼忽然咧嘴笑了,还能见到他真好,哪怕此刻是在做梦,他也觉得值了。 叶临川身体一震,灰暗的眼瞳渐渐恢复光彩,千思万绪潮涌而来,让他不知身在何方,所为何事。他怔愣地看着怀中人,张了张嘴,生涩地喊了他一声鱼儿。 “水……我要水。” 叶临川即刻抱着江羡鱼去找水,而江轻魂则在和花祈玉激战,花家门徒都在旁边围观,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他抱着他狂奔了片刻,终于在后阁的花丛间找到了水潭,便抱着他游走入水中。 池水幽深,星光洒落水面,随着水波荡漾开来。灼热的鲛尾得到了水的滋润,疼痛总算是有了些许缓解,江羡鱼虚弱地睁开眼睛,刚好对上了叶临川疼惜的眼神。 “我病了。”江羡鱼伸手勾住叶临川的脖颈,贴在他耳畔道:“我说过的,如果我得了石心病,第一个就吃了你,把你的心挖出来给我吃掉怎么样?”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说着还用指尖在他胸口打圈儿。 “对不起,我的心给你吃掉,我现在就掏出来给你。”叶临川说着就到处找灵枝刺,江羡鱼嗤笑一声,“吃掉你的心,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我可舍不得。” “可是你……我不想你这么辛苦。”叶临川感觉江羡鱼随时都会断气似的,显然是忍着剧痛跟他说笑。 “有人告诉我,只有两种方法能缓解疼痛,一种是吃人心,一种是找人交尾。可我不想吃你的心,也不想和别人交尾。” 叶临川不知道要怎么办,只恨自己这段时间恍恍惚惚,没能护好他。 “要是我能和你交尾就好了,只要对象是你,做什么都可以。”江羡鱼说着鱼尾就缠上了叶临川的双腿。即便泡在水中,叶临川还是感觉到他的鱼尾很烫,甚至能感受到鱼尾上有脉搏在跳动。 第59页 “为什么你希望是我?” “你傻啊,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一句玩笑似的话,却在叶临川心中惊起了滔天骇浪。少年时江羡鱼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的感情很迷糊。叶临川一直觉得,江羡鱼对自己的感情就像对照水江轩一样,是一种无邪的亲情,不会多一分。所以江羡鱼说这种话的时候,他总是莫名心动又伤感。 “你再说一遍,真的喜欢我?” “喜欢你,总想着你,有人说我是断袖,现在我终于意识到了。但我不是喜欢男人,我仅仅是喜欢你啊。”无论变成什么模样都喜欢你,被困于石窟时甚至因为想你而动情,因你而中诅。 叶临川只感觉心口狂跳,这句话他等了十年啊!他偷偷喜欢这个人十年了,从他的前生到今世,无论鲛身还是魔身,都只为他疯魔! 情愫溢满胸膛,他抬起江羡鱼的下巴吻了上去,舌尖难耐地探入他口中,与他吮咬纠缠。江羡鱼动情地闭上眼睛,欲拒还休,故意挑逗。可他的肩膀忽的又颤了一阵,似乎疼得连接吻都不能了。叶临川怜惜地捧住他的脸颊道:“要不我们试试交尾吧?” “人和鲛要怎么做?我们还都是男人。” “我也不知道,水里不行就在陆上,尾巴不行就用嘴,把能试的都试一遍,实在不行我就把心挖出来给你。” “好啊。”江羡鱼拉着叶临川沉入水中,又在水面下和他热烈拥吻。 ——人鲛水陆十八式专用和谐线。 另一边战况正烈,两人斗得惊天动地,花家门徒甚至不敢靠近。 江轻魂不慎又挨了一剑,杵着破军枪半跪下来,而枪柄上已被砍出数道裂痕。他怎么都没料到,自己被砍了两剑居然会觉得痛,那种痛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撕扯而来,竟让他浑身颤栗。他的行动也因此迟钝许多,再要被砍上一剑,估计就玩完了。 花祈玉正拖着剑向他走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杀你吗?” “我说过了,不知道。” “因为你偷了那壶花蜜酒!在偷酒的同时还偷走了我妹妹的心!我家落雪天生丽质,温婉可人,从小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可她偏偏看上了你这么个人渣,为了你离经叛道,甚至丢了命!可你呢,从始至终都没有用正眼看过她一次!” 江轻魂这才回忆起来,那夜在花家寿宴上偷酒时,似乎撞到了一个小姑娘。但她身上有着浓郁的花香,他最闻不得女儿香了,甚至没来得及看对方一眼就溜了。却不知就是那一瞬,缘分就注定了。 花家女儿酿的酒,是不会随便给男人喝的,因为那花蜜酒是她们为将来的良人酿造的,只给意中人品尝。可他却于众多酒坛中,独独相中了她酿的那一坛,这就像极了一种暗示。偏偏他人又生得英俊,很容易让小姑娘一见倾心。 “每次你来香岭,落雪都会为了你精心打扮一番,挑最美的衣裙,梳最美的发簪,然后央求我带她去见你。可你从来不会多看一眼,甚至见了她就躲,为此她还伤心了好久。” “你成日里就只知道猎鲛,带着一帮男人打打杀杀!落雪就误以为你会喜欢女猎鲛师,她那双手从来就只会捏绣花针,却为你勇敢地拿起了剑。为了练剑她还常常把自己划伤,半个月下来就伤痕累累。无论我怎么劝她都不听,就盼着有一天能和你一起猎鲛。” “不知折腾了多久,她终于能够勉强随我一起猎鲛了,可每次猎鲛遇见你,你还是对她不屑一顾。你眼里永远都只有叶临川,还有陆与安那一堆狐朋狗友!我都说你喜欢男人了,她也不信,坚持认为是自己不够优秀,等她优秀了你就会注意到她。” 江轻魂始终一脸冷漠,而花祈玉已经眼眶泛红。 “我从来就不屑于搭理你,谁不知道你当年去北渊就是送死的!要不是为了江天宝库,谁会理你?可是落雪着急呀,她怕你在北渊有个不测,苦苦央求我带人过去助阵。我和我爹都不同意,她就以死相逼,最后实在没办法,我才带人随你征战北渊。” “可我万万没料到,落雪竟也悄悄跟去北渊了。那时你已彻底杀红了眼,她在战乱中奔着你去,却被飞矢射中倒在了你身前,你仍旧在杀杀杀一刻不停,直到她死了你都没有看一眼!!” 花祈玉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了,“那时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血流个不停,却还拉着我说,想告诉你她的心意,想最后再多看你一眼。可你呢,我当时差点就跪下来求你了,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走!” “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你也是有妹妹的人,你懂的吧?看着亲妹妹的感情一再被人作贱,你也会疯了一样想把对方杀掉吧!”花祈玉说着,剑就怒指在了江轻魂鼻尖上。 江轻魂面不改色,他不认为自己有错,因为他没有招惹过花落雪,全是她自己在误会。同时,他也不认为花祈玉有错,因为换了他,估计早就把糟践自己妹妹感情的人杀了几百回。 “下一剑,我就会要你魂飞魄散,你有什么遗言想说的吗?” “你是个好哥哥,我也想做个好哥哥,所以我没打算死在这里。”江轻魂说着便拔枪站了起来,同时脚下浮现出了一圈血光。 花祈玉这才惊觉,自己不小心走进了对方的护阵内。江轻魂脚尖一点就退出了阵外,转身逃向剑池另一边的茶花林。 第60页 “站住!别跑!”花祈玉狂挥几剑破了阵法,飞身追了过去,花家众门徒也跟着追了过去。 江轻魂跌跌撞撞地在夜色中奔走,只感觉灵力一点点的消散,身体竟也不听使唤了,忽的一歪就扑倒了下来,再也动弹不得…… ※※※※※※※※※※※※※※※※※※※※ 咳咳,人鲛水陆十八式,有多少人想看的?我先悄咪咪统计一下,人多的话后面就写个全套,单独发出来。 第28章 咸鱼要嘿嘿 月下的茶花林白雾缭绕, 花祈玉拖剑急行, 众门徒紧随其后, 一行人在林间四下寻找, 却不见江轻魂的踪影。 “人呢?他都重伤了还能逃哪儿去?”花祈玉有点气急败坏, 一名门徒指着树梢道:“看那儿,好像是陆家的纸鹤!” 一只金色纸鹤乘风飞来,悠悠落在了花祈玉掌间。他迅速打开纸鹤,只见其上写着两行流金小字:“人已带去雾山, 三日后虎牙台当众审判,欢迎花岭主莅临神陆庄。” “这陆以风是长了千里眼吗?总是这么会瞅时机, 还敢在我眼皮儿底下抢人!”花祈玉说着就把纸鹤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那我们要去雾山参加审判吗?” “去,既然是当众审判,我倒要看看会怎么处置他, 毕竟他犯下了滔天大罪, 各大门户都不会放过他。尤其是陆以风, 面上温和友善,背地里就他手段最狠,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彼时,后阁繁花盛开,一潭池水映星辰。 叶临川正坐在水池边上,而江羡鱼就坐在他腿上,将脑袋枕在了他肩上。两人长发湿乱, 随意披着衣袍, 裸着胸膛光着腿, 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暖。 江羡鱼望着不远处的楼阁,坏笑道:“那里好像就是花疯子的住处,你说,要是给他知道我们在他的地盘乱来,他会作何反应?” “会杀人吧。不提他了,你心口还疼吗?” “好像没什么感觉了,就是……我下面开始疼了。” “哦……对不起,好像是我太用力了,下次我会小心的。”叶临川满眼疼惜,谁叫这家伙躺在身下的样子太撩人,让他一时情难自控。 ——人鲛水陆十八式回味羞羞分割线。 江羡鱼蹭着叶临川的脖颈道:“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弄反了,我觉得我应该在上面,你在下面的,要不下次换你在下面?” “没反,不行。” “为什么不行?”江羡鱼仰头看着叶临川,只见他唇角上扬,唇瓣泛着柔润的光泽,看着就十分有食欲。他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揉按着他的唇瓣道:“你这嘴,活儿不错呀,跟谁学的?” “无师自通。” “好个无师自通,没想到你还是个淫.才啊!我感觉你动作挺娴熟的,老实交代,是不是在跟我做之前就已经跟别人做过了?我不在的这两年,你是不是跟别人好过?” 叶临川不悦地勾起江羡鱼的下巴,“不得不说,有时候你这嘴是真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摁着继续折腾,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全在你身上试一遍,直到你哭着求饶为止。” “好哥哥,我错了错了,错了还不行?”江羡鱼卖笑道,又用脑袋在他脖颈上蹭弄起来,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这几日经历了太多,我忽然明白了许多事。在过去,我一直坚信鲛族就是罪恶,应该斩尽杀绝。直到我自己得了石心病,才体会到鲛族一直所忍受的痛苦,为了自身性命去剥夺其他的生命,弱肉强食而已,谁也没有错,这只是无奈的生存法则。” “说得对,猎鲛师大肆屠杀鲛族,又何尝不是一种罪恶?很多年前,我叶家就是做得太过火,才遭到了鲛族攻击报复,都是因果报应。” “不开心的事就别提了,我告诉你个稀奇事儿。我被关在牧家时遇到了许多鲛人,这才得知石心病原来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诅,鲛人一旦发.情或产生交尾的欲望,就会立即中诅。” “诅?原来石心病的真面目是诅,那你中诅是因为……” “因为想你啊傻子!都是你害的,你要对我负责。要是我这诅化解不了,你就要负责一辈子和我交尾,随时随地,想要就要。” 叶临川忙环住他的肩膀,用手抚弄着他的鬓发,“好好好,负责负责,一辈子负责,随叫随到。” “不过,既然石心病是一种诅,那其实更好处理了,只要找到诅源,也许就能够化解人鲛两族数百年的纷争。” 江羡鱼摇头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如果诅源真的那么好找,鲛族一定早就找到了,而不是和人族厮杀数百年。” “我觉得可以去问问黄泉山主,他对诅比较了解。” “巫灵尘是吧,我上次见他好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他人此刻就在咱家江天堡,上次轻魂把他召过来的。我和轻魂出门前,还委托他帮忙照顾咱家孩子们。” 虽然叶临川这些天恍恍惚惚,但发生的事情还是大致记得的。尤其是跟轻魂相处的时候,那坏家伙总是趁机乱摸,有时还把他摸出了可耻的反应,这些细节他也是记得的。想到轻魂,他便四下张望了一阵,“轻魂人呢,他怎么还没找过来?” “你一说他我就头疼,真真是杀人不眨眼。其实也怪我,是我没能力再控制他了。”江羡鱼叹了一声,凝神试着感应了一下江轻魂,却发现对方的气息很弱,好像离他很远。 第61页 “算了,暂且不管他,等他脱身了知道回来找我们的。我们先赶回越水,眼下梅雨越来越近了,咱家不能没有人镇守。” 于是他们连夜离开了香岭,一路诉说着各自近日的遭遇。 翌日风轻云淡,芦苇花柔柔摇曳。江羡鱼趴在叶临川背后,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还信手攫了一枝芦花,放在叶临川脸侧挠他痒痒。 “别闹。”叶临川躲开脸颊,却见一道人影正从芦花间走来。那人抬手揭开头顶的兜帽,露出赤棕色的长发和俊美的脸容来。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江羡鱼从叶临川背后跳了下来,而叶临川横开手臂,灵枝刺便从袖中滑落到掌间。江羡鱼忙阻拦道:“别动手,他是宁无兮,我昨晚有跟你提过,是他把我从牧家救出来的。” 宁无兮笑着走了过来,“你这回可真是跑得远,我沿路都翻了个遍,再找不到你,我可就无法按时完成任务了。” “正巧你来了,我有事要问你。” “那不耽误时间,我们边走边聊。” 江羡鱼便拉着叶临川一道走,宁无兮迟疑道:“这位是?看你手中的灵枝刺,是汉林叶家的后人吧?” “他是和我交尾的伴侣。” 如此直白,没羞没臊,叶临川在想要不要脸红一下。 宁无兮不可思议道:“你是个鲛,找猎鲛师做伴侣?还是个男的??” “不可以吗?我们昨夜就做……”江羡鱼话说到一半,嘴就被叶临川捂住了。叶临川知道,如果不堵住他的嘴,他肯定还要说细节。 江羡鱼清了清嗓子,正经道:“我最近听说,你们赤尾鲛氏把海底的磐铁都收了去,似在铸造大量兵器,这是要做什么?” “收集磐铁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而你说的大量兵器早就铸造好了。至于要做什么,我不便透露,你不妨等见到氏王后再问他。” “我不想去见你的氏王,你就不能先透露一点点给我?宁哥哥给点提示咯,你们是不是在谋划什么战争,要攻哪边?” 宁无兮点头道:“大致是的,自是先攻防守最弱的地方。” “防守最弱的地方?那不就是越水了!”江羡鱼和叶临川对视一眼,此刻越水不仅猎鲛师紧缺,而且即将进入雨季。 “这我可说不准,细节你还是去问我的氏王吧。” 江羡鱼不禁开始犹豫,要不要去蝶海见赤鲛王。如果赤尾鲛氏真要趁着雨季攻占越水,那江氏和越水的千万百姓就完了,也许情况还要更严峻。但他心里又很没谱,不知道此去的凶险。 三人走出芦花丛,前方便是岔道口,一条可以回越水,而另一条则是去蝶海的。宁无兮问道:“这位猎鲛师确定要一起上路么?” 江羡鱼一把握住叶临川的手道:“当然了,万一路上我发病了,随时要和他交尾的!”三句话不离交尾,叶临川终于脸红了。 “那行吧,不过他只能把你送到海边。” 叶临川这就不答应了,他怎么能让江羡鱼只身犯险。江羡鱼便把他拉到旁边,小声商量了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冒险去探探情况。叶临川似乎有点生气,便闷声不再说话了。 晌午时分,三人到达了蝶海边境。海城遍是红艳的扶桑花,城墙筑造得非常之高。城墙荫下的一处角落里,江羡鱼和宁无兮正对坐着啃鲜鱼,而叶临川则在不远处的铺子里买烧饼吃。 旁边坐着几个猎鲛师打扮的人,他们一边喝茶一边侃道:“你们说江家那邪魔归来,众门户集结讨伐却被他反杀,死伤无数。陆家究竟是有何能耐,这么快就把他给逮住了?” “陆以风其人,最不缺的就是手段,偏偏还八面玲珑,美名天下。” “那是,自江氏没落之后,陆家就是最大的了。如今他们抓了那江天恶霸当众判刑,更是威震四海,又会有很多人奔去陆家做门徒了。” 叶临川不禁上前询问道:“请问诸位说的当众判刑是怎么回事儿?” “这可是今早刚出的消息,陆家抓了江天霸,要在虎牙台对他进行审判,很多门户都派人过去了,我们喝完这杯也准备去雾山凑热闹,这位兄弟若是感兴趣,不妨跟我们一道上路。” “消息属实吗?” “当然,各门户的家主都已经收到陆家的邀约函了,日子就在后天。” 叶临川道了声谢,便回到城墙下找江羡鱼,把他拉到一旁跟他讲了这件事。江羡鱼烦躁道:“要我怎么说他才好,别管他算了,他杀了那么多人,是该受到惩罚,他罪有应得。” “怎么能不管他?他是为了谁而犯错,还不是为了守住江家,为了保护你?难道你不觉得他就是过去的你吗?为什么你会想抛弃他,而不是想着怎么救赎他?” “就因为他像过去的我,他身上满满都是我的罪恶,所以我才接受不了他。现在是当众判刑,全天下的人都要他死,你要我拿什么去反叛天下?如今我变成了鲛人,随时挣扎在吃人的欲望里,连自己都顾不来,谁又能来救救我呢?” “我知道你苦,但轻魂又何尝不苦?他最初只是你作战的工具,却背负了和你同等的爱恨。你抛弃他就等于背叛自己,如果他死了你也不完整了,你和他一个都不能少。” “既然你都要,那你自己去救他吧。” 第62页 “我不能和你分开,石心病再发作怎么办?所以你得跟我一起去。” 江羡鱼沉默不语,一旁的宁无兮插嘴道:“打扰一下,请问你们还要说多久,该上路了。” “来了。”江羡鱼这便转身走了过去,叶临川却一把拉住了他,“别去蝶海冒险,跟我去雾山好不好?” 江羡鱼挣脱叶临川的手,“你自己去。” “你别倔了好吗,你的石心病要怎么办?” 江羡鱼暗自咬了下牙,走过去揽住宁无兮的肩膀道:“这不是还有宁哥哥陪我吗?要是再发作了,我找他交尾便是。” 叶临川的神色急速凝冻,“你再说一遍。” “我初发作石心病的那会儿,不就是宁哥哥帮我解决的吗,是不是?”江羡鱼冲宁无兮使了个眼色,宁无兮一愣,尴尬地点了点头。 叶临川扣紧拳头,目光如刀,眼底似乎都在冒寒气。江羡鱼却不再理会,搭着宁无兮的肩膀转身走了。如他所料,叶临川没有追过来,而他只能在心底默念对不起。 不久后,两人来到了城外沙滩上。阳光炽热,江羡鱼眯眼眺望着茫茫大海,心中呢喃道:“我并没有想抛弃过去的自己,而是想重新做自己。过去的我太任性,做了太多错事,害了太多人,但愿这次去蝶海能让我挽救些什么。” 宁无兮犹豫道:“你为什么要故意撒谎气他?明明一直惦记着他。”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去蝶海,如果不把他气走,他就会强行带我走,而你也会被迫跟他动手。这样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哪儿也去不了,谁也走不了。所以只能先委屈他了,等日后有机会再跟他道歉。” “可你不愿意食人心,石心病再发作就不好办了。” 江羡鱼下意识捂住了胸口,“我觉得,如果避免血腥场合,应该能减少发作次数,如果再发作了,忍一下应该能熬过去。” “确实如此,但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猝不及防的。你得做好准备,因为你越是压抑自己的欲望,后面再发作的时候痛感就越强,一次比一次让人绝望。当你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就会暴虐的杀人食人,甚至疯狂地想交尾。” “我不会杀人,食人心更不可能。” 宁无兮严肃地看着江羡鱼道:“你真的懂我的意思吗?你要是强行压抑食欲,很可能会人畜不分,扑上去就胡乱交尾。你绝对不想这样的,我建议你妥协,实在忍不了的时候就……” 江羡鱼打断了宁无兮,“谢你的好意,我绝不妥协。” 宁无兮不再多说,随后两人便化尾潜入海中。 此刻叶临川还在原地徘徊,一只脚往南一只脚往西,半天都没有想好该去哪边。他只恨,为什么老天爷把他喜欢的人变成了两个,却没有把他劈成两半呢? ※※※※※※※※※※※※※※※※※※※※ 咳咳,人鲛水陆十八式会写的,目前先写正文,日后单独发车,然后会告诉大家获取方式。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第29章 咸鱼要搞事 海面下光线幽暗, 碧藻柔柔飘舞, 气泡一串串升起, 时不时有五彩鱼群游过。两只鲛人正在潜游, 鲛尾一红一白, 尾翅闪着点点碎光,摆动的姿态极其柔美。 江羡鱼本以为要去海底鲛宫,但宁无兮却带他浮出了水面,而前方是一座恢弘的白色宫殿。鲛宫是由海贝和珊瑚石筑造的, 远看就像两个敞开叠在一起的巨大扇贝,又像是一朵半开的雪莲花。他不由得惊奇道:“鲛宫怎么浮上来了?” “我猜是王为了迎接你, 特地把鲛宫升上来的。” “我有这么大的面子?”江羡鱼受宠若惊,但又有一丝忐忑。 宁无兮笑而不答,带着江羡鱼登上岸, 化足向鲛宫走去。这是江羡鱼第二次进鲛宫, 路是用细珍珠铺就而成的, 石柱墙壁上镶嵌着各色夜光玉,遍处是珊瑚玉树、水晶石簇。 随处可见蓝色水潭,鲛人们正在其中嬉戏,他们把拳头大的夜明珠当球抛,把金玉银石铺于潭周磨指甲,可谓奢侈至极。江羡鱼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在心中啧啧赞叹, 鲛宫里的宝贝就是多, 要是能搬回去, 又是第二座江天宝库。 宁无兮带着江羡鱼一路走去,鲛人们纷纷投来惊羡的目光,迎面碰上的鲛人都立即颔首行礼,宁无兮也笑着一一回应。江羡鱼不禁好奇道:“你在这里是不是什么大人物?” “我只是氏王的内侍,平时一直待在鲛宫内,跟大家打交道比较多。” “那你这是要带我去见你们氏王了吗?” “我们先去换洗一番,整理干净了再去见氏王。因为他有洁癖,看到脏东西会不舒服,甚至见到脏兮兮的人都会想杀掉。” 江羡鱼这才下意识打量自己,这些日子他摸爬滚打,身上的白袍早就折腾得不成样了,肩头还破了两块。如果这样去见赤鲛王,很可能会被当做脏东西处理掉。 随后,两人来到一间宽敞的水房内,掀开纱帘走到最里边,便是一池活泉水,水面正冒着丝丝热气。 “你先在泉中泡洗,我去给你拿衣物。” 江羡鱼便脱衣泡进水中,惬意地清洗着身体。等他洗好化足后,宁无兮就递了一件雪白的鲛绡让他穿上。他还是第一次穿鲛绡,面料轻薄闪着微光,穿在身上极其飘逸。 第63页 “很合身。”宁无兮帮江羡鱼理了理衣襟,然后让他坐在玉凳上,用银玉枝将他的长发别起一半。接着宁无兮又蹲下来,握住他的脚给他穿鞋,那鞋子十分柔软,完全与足部贴合。 江羡鱼不自在道:“我自己来穿吧,你这样弄得我不好意思。” “氏王交代过了,待你须像待他一样,伺候你是我的职责所在。给你穿的是最好的编贝鞋,舒适又方便。化尾时,它会散丝缠于尾部随波飘舞,化足时它又会自行裹住足部成鞋。” “这么神奇啊,谢宁哥哥了。” “你不用喊我哥哥,我没有性别,喊哥哥是大家对我的一种调侃,其实听起来挺奇怪的。你就喊我无兮吧。” “好吧无兮,我有个问题,既然你没有性别,也就是说不具备男性或女性的特征。我看你胸口平坦,那你下面是不是也没有□?” 宁无兮一愣,无奈笑道:“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应该算是没有吧。” “那你用什么尿尿?” “……要不,我下次尿的时候喊你看看?” “好啊!”江羡鱼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耻,求知欲大过一切。 宁无兮摇头叹气,这家伙大概是他遇到过的最没羞没臊的人了。 梳洗完后两人便出门了,他们穿行在紫晶石廊内,江羡鱼又拉着宁无兮道:“怎么办,我有点害怕,万一你们氏王刁难我,你可得罩着我啊,他要是想杀我,你一定要拦着。” “我觉得你别说奇怪的话,他应该不会为难你。” “那什么样的话才算是奇怪的话?” “比如,你不能问氏王,他下面有没有□?能不能和他交尾?” “……” 穿过石廊便是一处露天的环形殿台,一名赤发男子正立在殿台中央,他披着一袭玄色鲛绡,衣摆长长拖拽在地,其上绣着浅金色的珊瑚枝,流光溢彩。此刻,他正伸手抚摸着一架梨木箜篌,神情专注得就像是在抚摸情人的嘴唇。 “王,人带到了。”宁无兮上前叩首道。 男子斜眸扫了江羡鱼一眼,眼底有些许动容,但更多的是锐利。 江羡鱼悄然吸了一口气,竭力保持着镇静。此人正是赤鲛王云焰天,一个以威武善战著称的鲛王,他的气场很强,眼神锋芒毕露,弱者根本就不敢与他对视。 此前,江羡鱼只见过云焰天两次,一次是在三年前的蝶海,一次是在两年前的北渊战场。第一次见面时,云焰天的部下杀了他爹,第二次见面时,云焰天一剑取了他的首级。面对这个杀父仇人和曾经杀死自己的人,他心底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亲手了结你,是本王给你的殊荣。” 这是江羡鱼前生听过的最后一句话。无论是在蝶海还是北渊,他都没有真正和对方交过手,因为他连赤鲛部下都斗不过来,而对方只是在他快撑不住时送了他最后一剑。 “无兮,你退下吧。” 宁无兮听令退下,江羡鱼更加紧张了,只听云焰天道:“好久没听你弹曲儿了,来弹一曲你以前最喜欢的《天灵散》吧。” 《天灵散》是什么玩意儿?江羡鱼一头雾水,别说是弹曲了,他从小就五音不全,连最简单的越人调都会唱跑调。为什么他一来对方就让他弹曲?难道是想试探他是不是正主? 江羡鱼吞了吞口水,强装镇定地走到箜篌前,却见那箜篌十分陈旧,底部还有几处焦黑,似乎被焚烧过。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记起之前让照水查卷宗的时候,有说过鲛王白晞擅奏箜篌,最后焚琴自刎而死。那这么看来,他这副鲛身就是白晞的! 他愣愣望着箜篌,犹豫着伸出了手,但还是把手缩了回来。云焰天别有意味道:“怎么,是许久不碰,手生了吗?” 这是试探,绝对是!对方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在身上,江羡鱼手心都开始出汗了,故作冷静道:“都两百年了,手生不是很正常吗?” “哦?”云焰天凑近了打量江羡鱼,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江羡鱼立即退了一步,对方又问:“你果然不是白晞,你是什么人?” 这么快就被识破了?江羡鱼有点懵,他才说了一句话而已,就把自己给暴露了?眼下也假装不了,他索性直言道:“你怎么就确定我不是白晞的?非要给你弹曲了才是吗?” “本王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你为何能占据着白晞的身体?” 江羡鱼摊手,“我也不知道,眼睛一闭一睁,我就在这副身体上了,然后莫名其妙被你的部下带了过来。” “那你以前是何人,叫什么名字?” 江羡鱼故意傻笑,“我没有名字,我也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到哪儿去,姓甚名谁,家在何方,我什么都不知道。” 云焰天思量道:“那让本王猜猜,你是兰氏那边的?” 兰氏即青尾鲛兰氏,是最繁盛的鲛人部落,兰氏与云氏是鲛族中最强大的两个部族,两族不算和谐,但也相安无事。 “不知道。” “难道说,你原本就是白氏的幸存者?”云焰天口中的白氏便是银尾白氏,也就是白晞的氏族。 “不知道。”江羡鱼在想,对方一定以为他原来也是个鲛人,绝对料想不到他原来是个人,而且还是人族榜首的猎鲛师。 “一问三不知,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不怕本王杀了你?” 第64页 “怕啊,怕你就不会杀我了吗?如果你真要杀我,我怕你也还是要杀的,那我还不如不怕呢。” 云焰天嗤笑一声,“你倒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你找我来这里做什么?好像其他氏族也在找我吧,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既然你不是白晞,那就没什么特别的事了。不过你也挺好玩的,就留在这里给本王找些乐子吧。” 江羡鱼转了转眼珠,心想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他能趁机在此摸摸情况,顺便再捞一块磐铁回去给燕七羽修剑,一举两得。 “好啊,我陪你玩,玩什么你说。” “可巧,你来得正是时候,本王最近圈养了些宠物,过来瞧瞧吧。”云焰天说着便向殿台外走去,江羡鱼立即跟上。 鲛宫四处都有鲛兵把守,江羡鱼边走边望,在心中记下线路,方便日后逃生用。两人穿过光怪陆离的廊道,行至某个拐角处时,江羡鱼感到了一股寒意,不由望向寒气袭来的方向,只见长廊尽头是一扇铁门,此刻大门紧闭。 “那边是什么地方,怎么那么冷?” 云焰天停下脚步,“存尸冢,都是猎鲛师的尸首。” 江羡鱼的肩膀微微一颤,“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云焰天这么说时,江羡鱼已经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这让他感到了一丝不悦。 铁门哐啷一声打开,寒气扑面而来,江羡鱼不禁打了个寒颤。只见里面是一根根偌大的冰柱,而冰柱里正冻着人的尸首。那些尸体身着战甲,手握各式兵器,维持着战斗的姿势。 “这些是从北渊带回的,都是人族骁勇善战的猎鲛师,有着各自的作战技巧。把他们的尸首封存在这里,是为了给我鲛族后代学习。” 江羡鱼眼神颤动,心口像窒息一般难过,因为冰柱里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全是他们江氏的猎鲛师啊!再一次,他深深意识到了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 脚下突然踢到了几块碎冰,江羡鱼诧异地一看,却见一根冰柱从中间断裂开了,唯独这根冰柱里没有尸首。他向云焰天投去疑惑的眼神,云焰天便解释道:“那个里面的战士复活了,跑了。” 江羡鱼立即明白了过来,这根冰柱里原先封的就是江轻魂! 云焰天走到断柱前道:“人族赫赫有名的猎鲛师,江羡鱼。” 突然听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江羡鱼吓了一跳,只听对方又道:“本王挺欣赏这个人的,敢作为,够狂妄。更有趣的是,不久前他竟然莫名其妙的复活了,还从本王眼皮底下逃了出去。” “本王非常想再会会这个人,痛痛快快地和他干上一场。” 江羡鱼迎视着云焰天,感觉很微妙,对方一定想不到,自己的另一半从这里逃走之后,自己又化身为鲛潜入了这里。他也非常想和对方大干一场,杀父之仇夺命之仇,统统要他血债血还! ※※※※※※※※※※※※※※※※※※※※ 统一回答:轻魂和羡鱼最后会合为一体,拥有温暖的身体,和川哥哥长相厮守,每天开心地嘿嘿嘿。至于你们想看的三人paly,会放在十八式的番外里,作为特殊福利。 第30章 咸鱼要搞事 石壁上火焰明灭, 楼道呈螺旋状向下, 云焰天走在前面, 江羡鱼则小心地跟在后面。走到底便是一间巨大石室, 江羡鱼有点瞠目, 心叹鲛宫构造真奇特,竟能在宫底筑造这么大的空间。 石室四周放置着许多大铁笼,里面困着嘶吼暴怒的鲛兽,一个个正在疯狂拍打着铁栏。还有不少铁笼里装的是活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甚至还有几个猎鲛师打扮的人。 两人从铁笼前经过,那些人便蜷缩到一起,投来了惊惧的眼神。江羡鱼不禁问道:“把这些人关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吃。”云焰天简单一个字, 便叫江羡鱼汗毛倒立。 此刻一名紫衣女子正立在大铁笼前, 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在记录什么。察觉两人过来了, 她立即躬身行了个礼。只见她容貌娇美,但眼角斜长上挑,给人一种妖魅刻毒之感。 江羡鱼感觉在哪里见过她,听云焰天喊她“姬岚”,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三年前的蝶海见过她,那时候她就跟在云焰天身旁。因为她身上有一股毒香, 所以他对她的印象比较深。 “药研制得怎么样了?” 姬岚自信笑道:“药效发挥得比预料中还好, 试验的这几只鲛兽都表现良好, 估计很快就可以大批使用了。” 几人将目光投向牢中困兽,江羡鱼心头又是一阵惊颤,他从没见过这么大只的鲛兽。一般鲛兽的身形和鲛人差不多,鳞色为青色或灰色,但眼前的鲛兽足足有一辆马车那么大,鳞色青黑,两只前臂粗壮得就像龙的前爪。 在鲛族,鲛兽是最下等的奴隶,因为它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能化尾,相貌还丑陋,所以经常被鲛人驱使。 “这些鲛兽灵力低下,遇到猎鲛师只会用蛮力,现在我研制了一种药,能让它们变得更加狂野,对付猎鲛师绰绰有余。”姬岚介绍道。 江羡鱼看向云焰天,“这些巨鲛就是你说的宠物?” “不错,我们看看药效吧。”云焰天说着使了个眼色,一旁的鲛兵便从笼子里拽了个猎鲛师模样的人出来,往巨鲛的铁笼走去。 第65页 江羡鱼忙摆手道:“不用看了吧,我胆子很小的,见不得血,我知道这些鲛兽超级厉害的,不用看啦。” 云焰天并没有罢手的意思,“胆子就是要练的。” 江羡鱼又抖机灵道:“你不是不喜欢脏东西吗,万一待会儿咬得到处都是血,溅到身上就不好了嘛!” “也是,那换个大一点的地方。”云焰天说着向另一边甬道走去。 江羡鱼快步跟上,那边是一个密闭的角斗场,而他们所站的位置刚好是一个看台,能够纵观场上的景象。看台旁还有一座沙盘,其上勾勒着一幅完整的山河大川,城池道路细腻可见。 “这个是……” “大陆山河的图腾。” 江羡鱼仔细看向沙盘,果然看到了越水三江六岸、雾山五湖、香岭蝶海,还有沙洲、汉林等地。其中,越水一带用红色细沙单独圈了出来,这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本王有一个养猪计划。” “养猪?”江羡鱼懵了,鲛人要养猪做什么? 云焰天指向沙盘中的越水地带,“圈一块地,养一批人,以供我鲛族长久食用,这不就是人族所谓的养猪么?” 江羡鱼一脸错愕,“这……这也太冒险了吧,水底才是鲛族的天下,上了陆地可就是人族强了。” 云焰天不以为然道:“越水马上就要进入雨季,很快就会被水淹没了,偏偏这个地方最不景气,猎鲛师少得可怜。本王再训几只猛兽开路,要不了三日就能攻占这里。” 预感果然应验了!江羡鱼脑中一片混乱。 “本王十分看好越水,那儿还有个江天堡,据说地方很宽敞,光训猎场就占了十亩地。本王计划把江天堡发展为据点,再把那训猎场挖了造湖,供我鲛族嬉戏。” “听说数月前,越水边上还添了个花家分舵,也可以发展为据点。总之先从越水开刀,逐渐侵占周边,直至整个大陆纳入本王麾下。” 姬岚上前奉承道:“氏王英明,这绝对是个伟大的计划。” 江羡鱼不敢想象,这个计划要是成功了会怎样?他迅速捋顺思路道:“容我啰嗦两句,为什么一定要打仗,一定要食人呢?既然石心病是一种诅,那找到化解诅的办法,不就可以避免食人吗?” “问得好!几十年来,各大氏族一直在寻找诅源,兰氏那帮鲛人如今还在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本王认为已经没有找诅源的必要了,圈养一批人做食物,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那为什么不用简单的方法解决,而要用这么费力的方法呢?” “本王认为这就是最简单的方法。” 江羡鱼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角斗场上传来几声惨叫。循声望去,几个人已经被扔到了场上,一只巨型黑鲛被放了出来,正在疯狂扑咬着他们,一口.活.吞一个人,咬得鲜血飙溅。 “我不想看这些。”江羡鱼下意识后退,心口袭来异样的感觉。 云焰天回过脸来,却见江羡鱼正捂着胸口全身颤抖,讶异道:“你,得了石心病?”说着竟勃然变色,上前一把掐住了江羡鱼的脖子。 “你对谁动了情?你用白晞的身体做了什么肮脏的事!” 江羡鱼奋力挣扎起来,身上浮现出一圈银电,云焰天只感觉手臂一阵麻木,立即将手松了开来。江羡鱼无力地跌倒在地,云焰天本还要再动手,忽的身躯一震,竟也捂住了胸口。 原来,他也是有石心病的。 “王!”姬岚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云焰天,他皱眉道:“把他关到水牢里去,别让任何人接触他。”说罢就拂袖而去。 所谓水牢,就是一个被铁笼罩住的陋池。江羡鱼在水池中不断扑腾,将水溅得满地都是。鱼尾火烧火燎,他想念着那人柔情似水的眼神,还有他温柔含住自己的样子,越发情难自控。 片刻之后,有人走了过来,“吃点东西吧。” 江羡鱼挣扎着抬起脸来,只见宁无兮正坐在一旁,将一盘糕点放在了池边。那糕点红红的,看起来竟像血一样鲜艳,十分撩人食欲。 “这是什么?” “血莲做的糕点,模仿人血的味道,吃了能缓解疼痛。” 江羡鱼犹豫着拿了一块过来,咬了一口味道竟十分香甜,他又忍不住狼吞虎咽地把一盘全吃完了。 “看你这么喜欢,下次我多做些给你吃。”宁无兮面上微笑,心中却在说对不起。因为这糕点本就是用人血做成的,好在江羡鱼吃得很开心,一点都没有察觉。 “真的不痛了!有这么好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真不够意思啊你。”江羡鱼笑嘻嘻的,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儿。 宁无兮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他跟江羡鱼认识也不久,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好玩,要一直笑着胡闹才好,不想看他受折磨。 “我问你个问题啊,你们氏王跟白晞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知道我有石心病会突然变脸?” 宁无兮叹道:“你要听简单点的还是详细点的?” “先说简单的,再说详细的。” “简单点说,氏王他一直爱慕着白晞殿下,他得石心病正是因为对白晞动了情。详细点,就得从两百年前白晞的死说起了。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儿,氏王也没有当上王,而是个半大的少年。” “偶然的一次,他听到了白晞殿下弹曲,就迷上了。他觉得白晞是世间最静美的人,弹奏的曲儿也是最澄净的,能够治愈他心中的伤。但白晞非常清高,从来不屑于理会他。过去的很多年里,氏王无数次游去西洲听白晞弹曲,可白晞从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第66页 江羡鱼道:“所以我一开口他就知道我不是了,因为白晞不会理他。” “没错,还有个原因,白晞不可能复活的。两百年前正是石心病肆掠的时候,鲛族处于病痛和猎鲛师的双重威胁下,苦不堪言。那时我们还坚信,石心病是一种传染病。但却有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银尾氏族很少有人染病。” “于是,各大鲛氏就怀疑是银尾氏族在捣鬼,认为是他们在散播石心病,便联手讨伐银尾氏族。白晞被迫当众焚琴自刎,他刎的不是脖子,而是自己的魂魄,他的身体其实并没有死。也就是说,没人能够复活白晞,就算那具身体再度醒来,那个人也不会是白晞。” 江羡鱼疑惑道:“那云焰天既然爱慕白晞,为什么会让他刎魂呢?” “有时候就是没有缘分,刚巧没赶上,就错过了一生。这些年每当他思念白晞的时候,石心病就容易发作,反而对血腥没什么感觉。” “我还真没看出来,他那杀人不眨眼的,倒还是个痴情郎啊。” 宁无兮轻叹一声,继续娓娓道来,“后来我们发现,石心病其实是一种诅,而银尾氏族之所以少有石心病,是因为他们都很禁欲,这也正是他们数量稀少的原因。” “白晞临死前,还说过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他说,今朝我死,人鲛两族将永无宁日。于是后人怀疑,白晞可能知道石心病的秘密,传说他有一本手卷,上面记录了化诅的办法,但他的鲛宫不知沉哪去儿了,也没人找得到他的手卷。” “也有一种说法认为,越水江家的江天宝库,就来源于白晞的鲛宫。但江天宝库封了很多年,也不乏有鲛人暗中探过,并没有什么发现。” 听宁无兮说到这里,江羡鱼就有点兴奋了,回忆当初发现鲛宫的情景,江天宝库真的很可能是白晞的鲛宫。也就是说,打开江天宝库,就有可能找到化诅的办法。 “说了这么多,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我知无不答。” 宁无兮迟疑道:“你和那位猎鲛师,真的交尾了吗?” “交了呀。” “做到哪一步了?” 江羡鱼啧啧两声,眉飞色舞道:“唉哟我的宁哥哥,你不是没有性别的吗?怎么突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呀,难道你下面其实是有□的?下次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尿尿?” 宁无兮无言以对,江羡鱼又把手伸出牢笼外,搭着他的肩膀道:“做到哪一步呀,要我怎么说呢,哪哪儿都亲过舔过了,什么姿势都试过了,你要问我是什么感觉呢……” “好好好你别说了,我只是担心王会介意。” “如今这副身体是我的唉,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难道就因为他不喜欢,我还得守身如玉不成?我又不是他的白晞!” “也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王一直认为白晞很珍贵,最最不能玷污,你这样给他知道了,恐怕他会杀了你。” 江羡鱼摊手道:“那我也没办法啊,我已经跟他做了,那晚还做了好几次呢。我还要跟他做一辈子的,什么花样都要试一遍,等下次我一定要把他压下面,尝尝他的味道。” 他正污言秽语地说着,忽觉一道人影投在了身前。两人诧异地抬头一望,却见云焰天拖着一柄剑走了过来,眼神凌厉煞人。 “你这个脏东西,从白晞的身体里滚出来!”云焰天怒喝一声,说着就一剑砍了上来,竟将水牢边的铁柱尽数斩断。 江羡鱼慌忙蹿到水池角落里,“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嘛!这不是你最疼爱的白晞的身体吗?要是不小心砍坏了就不好啦!” 云焰天一步步逼近,“给你刎魂,你就永远没办法玷污他了!” 江羡鱼背靠着墙壁无从躲避,又冲宁无兮嚷道:“宁哥哥救命!” “王……”宁无兮刚上前一步,就被云焰天甩臂狠狠打了开去。 云焰天从铁门破缺处踏进水池内,将剑怒指着江羡鱼道:“说!你还用白晞的身体做了什么肮脏的事?” ※※※※※※※※※※※※※※※※※※※※ 关于设定,鲛人寿命很长,可活300500岁,130岁成年。 第31章 咸鱼要搞事 天空阴霾, 青山上云雾缭绕。神陆庄就坐落于雾山之巅,琼楼相拥, 远望就像人间仙境。而虎牙台是雾山众峰中的一峰, 因外形看起来像咆哮的虎首,故得名虎牙台。 此刻虎牙台上人头攒动, 挤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众人前方的楼亭内正坐着各大家主, 陆以风花祈玉等人就在其间,一位家主正声色俱厉地控诉着江轻魂的种种罪状。 众门户子弟围在外边议论纷纷,“这到底是要怎么惩治他啊?莫家的人说要用火刑, 余氏的人说要万箭穿心,花家的人说只能他家制裁,等了半天都没个准话!” “依我看是火刑,看那边的万罪坑火势那么大,直接推下去。” “烧死太便宜他了!应该先将他凌迟千刀, 再给烧成灰烬!” “据说那邪魔没有痛觉, 根本不怕凌迟的,没准把凌迟的人给累了个半死, 他还笑呵呵的。” “哈哈哈就是!直接火化了才妥当,烧成灰了总不能再爬起来杀人。” 时间渐渐流逝,人们等得越来越不耐烦。终于, 江轻魂被押到了峭壁上, 脚下便是熊熊燃烧的万罪坑。人们兴奋无比, 议论之声如涨潮般迭起。而他身姿挺立, 垂眸漠然看着下方人群, 就像是睥睨天下的君主,一点也不像是万人唾骂的罪人。 第67页 “烧啊!快烧了他!快烧了这个邪魔!” “哈哈哈大快人心啊,这一趟没白来!” 叶临川望着峭壁上的人影,艰难地在人群中穿行。他好不容易才挤到最前面,正要往峭壁下的梯台去,忽然有谁拉住了他,“别去!” 回脸一看,是牧烟舟。 “放手!”叶临川甩手挣开了牧烟舟,可还没走两步牧烟舟又拔剑拦住了他,“你还要为他疯到什么时候?你能不能清醒点,他没救了!” “让开,不关你的事!”叶临川手中灵枝刺一转,便将对方的剑打了开去。他飞奔到梯台下,几名陆家门徒又围上来堵住了他。 眼看即将行刑,众人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战斗间,叶临川心急如焚地瞥了眼头顶的人影,旋身斗转将几名门徒踢得四散横飞,紧接着三步做两步登上梯台,奔上峭壁大喊了一声“轻魂!” “哥?”江轻魂蓦然回首,就在这时脚下机关启动,他身体一歪便向火海中倒了过去。叶临川飞身扑上去想抓住他的手,却差一点与他失之交臂,那抹熟悉的身影急速下坠,瞬间被火海吞没。 众人狂呼鼓掌,手舞足蹈,还有人兴奋得高声尖叫。 这一幕无数人都见证着,昔日的江天霸主骇世狂魔,再一次死去了。 叶临川愣愣趴在石壁边上,手臂还搭在下面挂着,热浪呼呼扑在脸上,吹乱了他的长发。明明四周那么吵闹,他却什么都听不见,脑海中只剩火焰燃烧的声音。 “都说了没救了。”牧烟舟嗤之以鼻,心中有股莫名的快意。 人群中,花祈玉望着那狂舞的火焰,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这个人终于死了,接下来自己做什么都好像没意思了。他暗自叹了一声,便带众门徒离开了,“走吧,回越水分舵。” 火焰不知烧了多久,似乎永远都烧不完似的。 天空落下几滴冷雨,人们接连散去,没多久就全下山了,只剩陆家门徒还在原地打扫。雨滴渐渐大了起来,门徒们也都回屋去了,只有叶临川一人还坐在峭壁上,淋得全身湿透。 这时候有谁撑着伞走了过来,叶临川怔怔抬起眼眸,陆以风微笑着俯身道:“川公子,进屋喝杯热茶吧。” 雨打苍松,几只白鹤横空掠过。风雨卷进帘内,带来些许凉意。 陆与安伸手合上窗扉,然后又坐回小堂前,托腮望着对桌那人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相识十年啦,你没见过我穿女装的样子吧?是不是觉得我打扮一下也挺漂亮的?” “刚大火没把我烧死,你却要把我吓死了。”江轻魂疲惫地扶额,此刻陆与安竟穿了一身浅黄薄裙,眉间唇上还描了浅浅的妆容,确实颇有姿色,就是身材要比普通女子高挑许多。 陆与安站起来转了一圈,“哪里吓人啦,不好看吗?” “你突然弄成这个鬼样子,我老觉得你是在男扮女装,快把衣服换回去,再把脸洗干净,别在这里奸.污我的眼睛了。” “你以为我想这么穿的?还不是我哥惩罚我穿女装,一年不让出门,还得在家学绣花!”陆与安说着就拿起桌上绣纱抖了抖,“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我一个拿战戟的,却要拿着这么细的一根针,还绣花呢,我连针眼都穿不进去!” “你当真是女儿身?”江轻魂还是不太信。 陆与安吹头发道:“是啊,我也不想做女人,我觉得是我出生的时候,不小心把□掉在娘胎里了,不然我肯定是个男的。” “绝交。” “为什么啊?上次你突然捅我一枪,我肩口的伤到现在还疼着呢!要绝交也是我先找你绝交,凭什么你这恶人还先不爽了?” “你骗我就算了,关键是你还骗了照水,她一直以为你是她的如意郎君,等着你娶她。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就该一枪捅死你。” 陆与安沉默了会儿,这才道:“我也不想这样,我一直都是游戏花丛,玩玩打打,也没想过会对谁动情。可是遇到照水后我就控制不住了,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总想着招惹她。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自己耽误就算了,还把她给耽误了。”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跟她坦白道歉,不奢求她原谅我,只希望她不要不理我,至少给个做朋友的机会。” “如果,照水知道你是女儿身依然还喜欢你,那我无所谓,你们在一起开心好。但如果她知道真相讨厌你了,我希望你能远远地走开,不要再靠近她了,否则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陆与安没好气道:“你怎么老是把杀人挂在嘴边?我以为你顶多揍我一顿的,他们都说你是个邪魔,我觉得还真没说错。你除了对你江家自己人,对其他人一点情分都不讲。不管怎么说,咱们十年的交情啊,都被你丢海里喂鲛了吗?” 江轻魂不予回应,陆与安又补了一句,“你真的变得很陌生,我觉得你家那个鲛人,都比你有温度多了。” 话罢,陆与安起身离开,刚到门外正巧遇见了叶临川和陆以风。叶临川看到她穿女装,明显盯了她一下,她却装不认识径直走了。 “屋内有热茶,川公子请自便。”陆以风话罢,也转身走了。 叶临川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对方拐弯抹角的把自己带到这处偏僻的庭院里来干什么。他跨进堂内,一眼就撞上了江轻魂。 第68页 江轻魂错愕地站起身来,叶临川立即冲上来拥他入怀,在他耳边哽声道:“你没事啊……你没事就好,我以为你灰飞烟灭了。” “你这么担心我的吗?”江轻魂笑着回抱住了叶临川。 原来,他从峭壁上跌落火海,急速穿过火焰,紧接着又被冰冷包围,这才发现坑底下是水,而水面浮着厚厚一层油,燃烧的正是那些油。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间偏院里了。 “陆以风只是逢场作戏,他不会杀我的,因为他想知道咱家宝库里的秘密,而能打开宝库的就只有我。” 江轻魂说着似意识到了什么,欣喜地推开叶临川道:“你怎么不傻啦?怎么突然就恢复了?” “我也不知道,那几日一直恍恍惚惚的,应该是聚魂符起作用了吧。”叶临川看向自己胸口,那符文的血印还在。 江轻魂点了点头,“说起来,巫灵尘还真是个厉害人物。记得咱们出门前,他跟我说,我是靠魂灵驱使的傀儡之身,如果遇到用弑魂招式的人,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在我心口也画了一道聚魂符。” “果不出他所料,到了香岭,花疯子就弄了一把弑魂剑对付我。我差点被他砍得魂飞魄散,好在关键时刻,这聚魂符自行运转,才让我渐渐恢复了过来。” “巫灵尘擅长卜卦,应该是算到你有劫难,才给你画上聚魂符的,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他。” 说到这里,江轻魂才发现叶临川是只身一人,便问他江羡鱼在哪儿。叶临川眼底一沉,并没有回答。 一阵凉风穿堂而过,叶临川禁不住打了个喷嚏。由于两人都把衣服头发弄湿了,便决定回房清洗一下。还是老规矩,叶临川泡热水澡,而江轻魂则站在一旁冲凉。 屏风后热气缭绕,叶临川蹲在澡桶里,眼睛时不时偷瞄江轻魂。不知道是不是水太热了,他从脖子以上的部分全红了。回想着之前和江轻魂赤身相拥的情景,他的脸颊越来越滚烫了。 就在这时,江轻魂悄悄走过来,俯下身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肩膀,贴在他耳畔道:“你一边偷看我,一边在想什么坏事呢,脸红成这样?” “我没……是水太热了。” “好哥哥,你老实告诉我,那天晚上在花家,你和鲛人偷偷做了什么坏事?你俩好像打得挺火热的呀?” “我们……你都看见了?”叶临川有种在外面偷腥被抓的感觉。 江轻魂咬着他的耳垂道:“你不知道我跟鲛人感情是相通的吗?他有什么异样情绪,我可都是能察觉到的。要不是你俩背着我亲热,害我分神,我也不至于被花疯子连砍两刀,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叶临川羞愧道:“对不起……他石心病发作了,没有其他的办法。” “你们真坏,下次不能再背着我这个样子了,我会难过的。” “那,那他石心病再发作怎么办?” “下次你们做坏事得捎着我啊,怎么能把我抛弃呢?” “可,可是你,这身体,不,不能那样的吧?”叶临川脸上烫得像要冒烟,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江轻魂嘿嘿笑道:“我这身体是不能,但我想围观你们呀!我很好奇哎,男人之间要怎么做来着?你俩是在水里,还是在陆上?他在上,还是你在上?” “鲛人他不仅生得美,鱼尾巴还特别好玩,摸起来可滑可润了,跟他做坏事一定很刺激吧?你来跟我讲讲嘛,到底是什么感觉啊?我好奇死了!” “我……不说这个了好吗?”叶临川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这么被江轻魂挑逗下去,他可能会有反应。 江轻魂得逞地一笑,这才松开叶临川的肩膀,直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和鱼儿,以后会回到同一具身体上吗?”叶临川在想,如果让巫灵尘来渡魂,应该能够做到的,只要这两个家伙重归到一起,他就能少操好多心了。 “不知道,他应该不会接受我这个邪魔,我也不稀罕他那副鲛身。”江轻魂说到这儿,又问江羡鱼去哪儿了。 叶临川这才交代江羡鱼的下落,“他拖着那样的身体,还要故意把我气走,冒险去鲛宫查探,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我这一路是提心吊胆,一会儿想着你一会儿惦记他,两天都没有合上眼睛。” “别担心了,我没有感觉到他有什么异样,貌似还玩得挺开心。随他去吧,那死鱼一日不作死就不舒服。” 叶临川还是很担心,江羡鱼会不会忍不住跟别人交尾了? 江轻魂又道:“跟你说个事儿,我接下来要去一趟北渊,陆以风告诉我,我的猎天弓就在北渊,被一个古老的人族部落收了去。”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你赶紧回越水,那边应该在下雨了。如今我又是个死人了,后面就不跟你一起行动了,免得再惹出什么是非。” 眼下时间紧迫,两人收拾好后就各自行动了。由于越水和北渊都在北边,所以前面的路是一道的,但两人并没有一起走,江轻魂一直暗中跟着叶临川。翌日午后,抵达越水边境,两人这才分道扬镳。 天空细雨斜飘,叶临川撑着伞独自走在江边。越水有三江,这条江位于最边上,与大海相连,是最容易潜藏鲛人的。 据城内百姓交代,已经连下了两天雨,他是特地来看水位的,发现水位还很低,心中松了一口气,便打算赶回江天堡。 第69页 忽听水中传来打浪声,叶临川错愕地回头一望,却见一只巨大鲛兽跃水而起,他不由得瞪大眼睛,手中的伞也掉落下来。那怪物扑到堤岸边,张着血盆大口朝他嘶吼一声,猛地扑了上来。 叶临川下意识拔腿就跑,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他的灵枝刺就显得太过袖珍了,更要命的是他连柄剑都没有。那巨鲛奔跑在地,速度奇快,竟将地面也震得一抖一抖的。地面湿滑,他一不小心竟踩滑了脚,踉跄跌倒在泥水里,一回头便是巨兽的血盆大口! ※※※※※※※※※※※※※※※※※※※※ 本文所有的□都不是系统和谐,而是作者故意敲上去的,约等于这个字:□□。 第32章 咸鱼要搞事 水牢内光线幽暗, 岩壁上水影摇曳。 江羡鱼退到池边上,而云焰天从铁门破缺处踏进水池内, 将剑怒指着他道:“说!你还用白晞的身体做了什么肮脏的事?” “这个嘛……嘿嘿, 你说对了我就是个很脏的人,你别过来嘛!这池子里好脏的, 我之前在里边尿了好几泡呢。” 云焰天一愣, 难以置信地看向脚下的池水。 江羡鱼故意在鼻前扇了扇道:“这么一闻,好像有股骚味儿了。哎呀,我记起来我之前发病的时候, 好像还有点大小便失禁。”说着又往自己鱼屁股后摸了一把,然后嫌弃地在池水里涮了涮手。 “唉,真脏,真脏!”他面上造作,心底嘚瑟, 自己的演技可真精湛! “你……”云焰天俊脸涨红, 立即退到水池外,十分嫌弃地抖了抖衣摆。虽然鲛绡入水不湿, 但他还是严重怀疑自己被污染了。 江羡鱼又在水池里扑腾起来,捂着鱼腹大叫道:“哎呀不行啦,我吃坏肚子啦, 我要拉在这里啦!哎呀哎呀真要拉啦!” “你!”云焰天瞪着眼睛脸颊抽搐, 如临大敌似的快步后退。 宁无兮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只见江羡鱼忽的身体一抽, 摸着鱼腹畅快地舒了一口气, “啊,已经拉出来啦!” 这下云焰天再也站不住脚了,满脸晦气地转身就走,冲宁无兮丢下一句:“本王去洗一下,你快把他给弄干净!” 江羡鱼瞄见云焰天走开了,忙从水池里爬出来,咬破手指涂血于鲛尾上,让自己快速化足。宁无兮扶额道:“你演得也太假了,我都没眼看,这下王更不会放过你了,等他回头你就惨了。” “我当然不会等他回头收拾我。”江羡鱼把半鱼半腿放到池边上,那编贝丝果真自行裹足化为白鞋。 “宁哥哥问你个事儿,你们铸造的大量兵器都存放在哪儿了?” “兵器属铁,自是要放在干燥通风处,顶层有个兵器库。”宁无兮说着指了指头顶的岩壁,在这潮湿的鲛宫内兵器很容易生锈,而鲛宫顶部有个涡流结构,即便鲛宫完全沉入深海,那里也不会浸水。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你好像对那些兵器很感兴趣?等等,你化足是要去哪儿,不能随便乱跑的。” 江羡鱼起身搭住宁无兮的肩膀,笑嘻嘻道:“我不乱跑,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去尿个尿,走啊,让我瞧瞧你下面有没有□?” 宁无兮忙摆手道:“我没有□的,你还是随我去洗洗,换身鲛绡弄干净点,或许王回头看到你的时候心情能好点。” “那我给你看我的,看不看啦?”江羡鱼说着就作势把衣摆掀开,由于经常化足化尾,所以他都不穿底裤,衣摆下就是光滑修长的大腿。 “不看!”宁无兮忙不迭捂住眼睛,而江羡鱼倏然变脸,趁机一掌劈向他脖侧,他身体一震就倒了下来。 江羡鱼把宁无兮扶到池边靠着,低语道:“谢谢你这些日子照顾我,我不想跟你动手,你就先歇会儿吧。” 随后,江羡鱼便去找兵器库了。鲛宫里四处都有鲛兵巡逻,他左弯右拐地避开鲛兵,找到梯道不断向上走。偶尔碰到一两个鲛人,也只是匆匆擦肩而过,双方都没有注意彼此。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江羡鱼总算是摸到了兵器库外。金灰色的大铁门正紧紧关闭,其上套着一把厚重的枷锁。 江羡鱼握住枷锁查看了下结构,便把盘发的银玉枝取下来撬锁。他曾经有段时间无聊,跟一群兵械师学过撬锁,一般结构的锁都难不倒他。这不,稍一试探便把锁打开了。 他观察了下四周,这才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入库房内,只见两侧悬着大片白绢,揭开白绢便是各式兵器,刀枪剑戟应有尽有。他从中找到一柄小臂长的刀,掂量了下重量,便斜插在了自己后腰上。就带这个回去给燕七羽修剑,应该够用了。 他在库房内转悠起来,估摸着这些兵器的数量,没有一万也该有个八千了。有了这些兵器,鲛族攻占越水更是指日可待。他看着库房四周都设置有通风口,心中突然浮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于是他又悄悄跑出兵器库,设法拎了两桶水进来,然后把桶藏在角落里,再把白绢的一角泡在了水桶内。这样白绢就会渐渐吸水,并覆盖于这些兵器上。再加上这里通风良好,估摸着一夜之内,这些兵器就会全部生锈。 “哈哈哈,我真是太机智了!”江羡鱼满意地拍了拍手,他能够想象,到时云焰天看到这堆破铜烂铁是何表情。 如果鲛族迟钝一点,十天半月都没有发现,恐怕这些兵器都要废了。就算他们发现得早,兵器也会有不同程度的生锈,需要全部再打磨一遍。这样,就能为越水争取不少时间了。 第70页 随即他溜出兵器库,并把大门重新锁上,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等江羡鱼从顶层下来时,鲛兵们正在气势汹汹地巡逻,见了他就追,他慌忙藏到幽暗的角落里,心想应是宁无兮醒了,正派人到处找他。眼下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他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然而鲛兵数量越来越多,队伍纵横交错,江羡鱼几乎寸步难行。眼看又一波鲛兵追了过来,他匆忙推门进到一间殿堂内,但看到里面的情景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里面是两片大水池,池中不知有多少对鲛人在交尾,女鲛丰腴绮丽,男鲛英俊阳野,身形矫健,双方互扑纠缠,发出令人脸红的吟咏声。太可怕了,这简直就是大型交尾现场啊! 突然闯入的江羡鱼,显然打断了这热情的盛会。鲛人们纷纷停下来,用扫兴厌恶的眼神盯着他。江羡鱼怔愣不知所措,他从来都不知道,鲛宫原来这么乱的吗? “在那儿!快抓住他!” 身后鲛兵追来,江羡鱼慌忙从两池间的道路跑过。鲛兵们追到这里,竟有半数人追不动了。因为交尾是会互相感染的,尤其是患有石心病的鲛人,看到同伴交尾也会产生冲动。 “都愣着做什么,追!”宁无兮疾步穿过池道,周遭众人神色旖旎,唯他一人脸上毫无波澜。 江羡鱼在长廊殿外磕磕绊绊,宁无兮追在后面道:“你还跑!站住!” 听口气似乎很生气,江羡鱼更是撒腿飞跑,慌不择路又推门进到了一间殿内。宁无兮急忙刹住脚步,沉色呢喃道:“这回是你自己要去送死,我可救不了你了。” 殿内非常宽敞,金色地砖明光锃亮,红色纱帘轻舞飞扬。案上摆满了各种金器玉皿,随便拿起一个都是连城至宝。江羡鱼在心中啧啧惊叹,恨不得立即找个麻袋过来,全都打包带走。 这间殿堂内好像没什么人,他试探地往里边走去,却听纱帘后传来水花声,有鲛人正泡在水池内沐浴,一头赤色长发湿乱地披在肩后,越发勾显得上身魁梧。 是云焰天!江羡鱼吓得扭头就走,对方却忽然开口道:“你来了。” 江羡鱼心头一紧,云焰天这是跟谁说话呢?只听对方又道:“添酒。” 难道说,云焰天把他当成了宁无兮或者某个奴婢?此刻云焰天身侧正摆着酒壶和酒杯,如果云焰天不回头,即便他过去添酒也不会被发现。相反的,如果他迟迟不去添酒,对方就很可能会回头。 江羡鱼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地上去倒酒,好在云焰天的眼睛是闭着的。酒杯斟满,他便随手端过去,放在唇边细细啜饮。江羡鱼一步步退下,只见云焰天身上的皮肤是麦色,而鱼尾是罕见的赤金色,其上隐隐有光芒流转。这是他高贵身份的象征,只有力量强大血统纯正的鲛人,才会拥有这样的鲛尾。 就在江羡鱼要转身走开时,余光瞥见了云焰天的一个奇怪动作,愣时又僵在了那里。他看见云焰天将手放在了鱼腹上,那个绝对不可描述的地方。虽然震惊,不过江羡鱼并不陌生,因为他在石心病发作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那样做。 但他想不通,云焰天堂堂一代鲛王,多少女鲛投怀送抱,难道不应该是日夜酒池肉林吗?还需要这样自己安慰自己?莫非真的是因为痴情于白晞,所以接受不了其他人吗? 正在失神时,云焰天手臂微微抖动,似乎发出了一声低呼。江羡鱼不敢再看,慌忙逃开,不料被纱帘绊了一下脚,撞倒了一旁的金制衣架,发出一阵刺耳的哐啷声。 他惊悚地回头一看,云焰天果然正盯着自己,眼神如同捕猎的鹰隼。 “我,那个我只是路过,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你继续啊!” “好家伙,本王没去找你算账,你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云焰天说着就从池中站了起来,隔着一层薄纱盯着江羡鱼。江羡鱼惊讶于他化足的速度,同时又讶异于他挺拔魁梧的身材。 “本王心心念念想了几百年都得不到的人,却在你这儿莫名其妙的被糟蹋了。你说,你想怎么死?”云焰天披上鲛绡从池内跨了出来,该遮的地方却一点都没遮住。 江羡鱼后退道:“我也不想的,鬼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副身体上醒来,这不能怪我啊。再说了,白晞又不是你的谁,又没跟你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你管到我这儿也说不过去吧?” “本王就是这么个蛮不讲理的人,宁可白晞他永远地沉睡,也不愿他被你这种肮脏的人霸占。”云焰天说着信手操起了池旁的长剑。 “你别忘了,这是白晞的身体,都是鲛王,真要动手我未必输给你。” “白晞的确算得上强者,但你能发挥出来的,只是他残留在身躯内的力量,连他原本力量的一半都没有。” 江羡鱼不服道:“那又如何?你们赤鲛只会用蛮力而已。” “你当真以为本王只会用蛮力?厉害的,你连见识的资格都没有。”云焰天说着身如迅雷,瞬间飞刺到江羡鱼胸前,气场将四周纱帘震得激荡飞扬。江羡鱼慌忙掠足退开,同时周身闪现出耀眼白光。 彼时,宁无兮就在殿外看着,只见殿内一会儿强光大盛,一会儿暗淡无光,时不时有器物撞地之声,但片刻后就恢复了平静。 “果然,刎魂很快的。”宁无兮幽叹一声,推开殿门打算收拾残局。 第71页 殿内一片狼藉,那两人竟还在水池里互掐,眼眶血红,神色凄厉,貌似石心病都发作了。 云焰天狂掐着江羡鱼把他摁在身下,怒斥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可怜!白晞从来都没爱过你!你连个屁都不是!”江羡鱼挣扎着甩尾乱抓,在对方的鱼尾上刮下好几片红鳞。 “闭嘴!你什么都不懂!”云焰天怒喝着,狠狠一掌拍在了江羡鱼脑门上。一圈灵光流散,江羡鱼立刻不挣扎了,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宁无兮迟疑着上前道:“王,这……给他刎魂了?” 云焰天喘着气,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江羡鱼不懂,他就喜欢白晞高高在上,不染一丝尘埃的模样,若是哪天白晞不清高了,不干净了,他就不会再痴迷于他了。他对白晞的爱有些病态,他就认为他不搭理自己的模样很美,他越不爱他,他就越认为他珍贵。 “把他扔海里喂鲨鱼,这副被人玷污过的身体,本王不想再看到了。” “是。”宁无兮上前把江羡鱼从水池中捞起来,扛在背上带了出去。 ※※※※※※※※※※※※※※※※※※※※ 少许和谐,少许和谐,很抱歉!_(:з」∠)_ 第33章 咸鱼要搞事 天空微蓝, 海水沙沙冲上鲛宫边岸。宁无兮抱着江羡鱼,将他轻放在水面上, 任他随波渐渐飘开。这时他的眉头忽然皱了一下, 宁无兮一惊,忙伸手把他拽了回来, 拍着他的脸颊呼唤他。 “喂, 你醒醒!” 江羡鱼错愕地睁开眼睛,双手抱住脑袋道:“好痛……头要裂了。” “怎么回事?王不是把你刎魂了吗?你看看我,还认识我吗?” 江羡鱼盯着宁无兮看了好一会儿, 这才愣愣道:“你是……我之前不是故意打你的,没弄伤你吧?” “奇怪,你怎么没事儿?这没道理啊,难道王没有给你刎魂?”宁无兮回想之前云焰天的那一掌,的确不像是刎魂, 倒像是过于气愤, 直接凝聚灵力在江羡鱼额上拍了一掌。 江羡鱼揉了揉额角,依稀记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但脑袋里还是又晕又懵,有种不知身在何处,所为何事的迷乱感。 “算了, 你走吧。”宁无兮说着又把江羡鱼推到水中, “走远一点, 别再让王遇见你, 否则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江羡鱼就这样飘出了一段距离, 头脑似乎清醒了些,忽然扬手冲岸边的宁无兮道:“宁哥哥,下次有机会一起尿尿啊!” “没有下次了,快走吧你!” “那我们后会有期!”江羡鱼粲然一笑,欢快地甩尾扑入水中。 宁无兮笑着挥手告别,看着水面波纹渐渐消失,心想自己跟这家伙折腾了这么久,竟还不知他的名字。也罢,反正也不会再见到了。 水面下柔光荡漾,江羡鱼潜游了两个时辰,总算是上了岸。而远方那座鲛宫,已经完全消失于视野中了。他把腰后的磐铁刀抽下来打量,心想还好战斗时没把它弄丢,这便决定去金州找燕七羽修剑。 等他赶到金州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街上洋溢着击打铁器之声,道旁铁铺里闪着暖融融的火光。 江羡鱼踏进燕铁铺内,燕老爷子惯例在堂前打铁,累得大汗淋漓。出乎意料的是,燕七羽难得的也在。他正在一旁擦拭着各式兵器,见江羡鱼进门了,忙笑脸相迎道:“哎呦,江家表弟怎么又来了?” “我这不是想你了么?瞧我给你送什么来了。”江羡鱼说着便把刀递给燕七羽,“你瞧这个,是磐铁么?” 燕七羽接过来观察了一番,用手指敲了敲刀身,又听了听声音,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正是深海才有的磐铁。厉害啊!你上哪儿弄到这玩意儿的,应该只有鲛宫里才有这个吧?” “你别管我怎么弄到手的,你就告诉我,把这柄刀融了,拿去补诛心剑,需要多长时间?” 燕七羽掂量道:“你急着要吗?急的话,我今晚就不睡了,和我爷爷联手给你修剑,一夜就能修复好,明早你就可以带走。” “急急急,当然急,越快越好,就指望你了!” “没问题,你要不嫌弃,今晚就在我家过夜吧,我娘正在做晚饭,待会儿一起吃。”燕七羽说着瞄向后堂那边,唇角浮出一抹满足的笑。 “你娘回来啦?”江羡鱼也看向后院,虽然没瞥见风媚娘的身影,但隐隐能听到锅碗瓢盆的声音。 夜幕四合,小屋内灯火朦胧。风媚娘笑意盈盈,将一碟碟香喷喷的小菜端上桌,招呼爷孙俩和江羡鱼一起坐下。如今她一身布衣,不穿金不戴银,脸上也不染粉黛,但笑起来依旧妩媚动人。 燕老爷子的话很少,闷头吃饭一声不吭。相比之下,燕七羽就显得很唠叨,从邻居家今天卖了多少把剑,说到城北王家的姑娘要嫁人,种种琐碎杂事,风媚娘竟还听得津津有味。 江羡鱼在一旁看着,心底又羡慕又嫉妒。曾经他和爹娘妹妹还有叶临川,也常常这样坐在一起吃饭,无话不谈。可惜他娘亲去世得早,爹也不在了,一家人再也吃不了团圆饭。 “你怎么一口都不吃呀?”风媚娘难为情地搓了搓手,“我很多年没有下厨了,手有点生,要是做得不合你胃口,还请多包涵点。” “没有没有,我吃,好吃着呢!”江羡鱼说着便夹菜开吃了,他作为鲛人当然吃不了这些饭菜,但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谈笑自如。 第72页 “对啊,娘亲做的东西就是好吃,要吃一辈子的。”燕七羽乐滋滋道,一口气把碗里的饭扒干净,又让风媚娘去添了一大碗。 江羡鱼在想,虽然燕七羽这些年很苦,但至少风媚娘愿意回头,有个好的结果。而自己呢,曾经犯下那么多错,还有没有机会弥补呢? 饭后,爷孙俩便动工修补诛心剑了,一个生炉融剑,一个锻造原剑。 而江羡鱼找了个角落,用手指扣按舌根吐了一大堆。他仰望着天边的月牙,心想这会儿越水应该在下雨吧?不知叶临川此刻在做什么,照水的病情怎么样,还有江轩和家里那帮小子又在做什么? 越水风雨飘摇一整夜,天亮时分才风停雨住。 翠枝滴露,海棠花落。江天堡的屋瓦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明亮,几名玄衣少年踏着泥泞来到菜园里。这处新种了一大片辣椒,此刻小辣椒正挂在绿叶下,红彤彤的一颗颗一串串,十分诱人。 “天呐!这长得也太快了吧?”江轩伸手摘了一颗小辣椒,惊奇地举在眼前打量。他们这些日子闭户不出,专门在菜园里种辣椒。而这些辣椒长势喜人,没花多少日就结果了。 “听巫山主说,这个超级辣,要不你尝尝看?” “能有多辣,我就是吃辣长大的。”江轩不以为然,正要咬一口辣椒,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沉冽的男音:“别乱吃。” 少年们回头望去,只见巫灵尘正牵着楚儿走来,这父子俩生得同样俊俏白净,灵气动人,看起来倒更像是大哥哥与小弟弟。 “这可是龙息辣椒,天下间最辣的辣椒,吃一口能把你辣哭几天,辣得连亲爹都不认识。” “有这么辣?”江轩满不相信。 楚儿脆生生道:“当然,这可是阿爹精心培育出来的最辣品种,闻着就辣,能辣得人半死不活。龙息辣椒也不是给人吃的,而是专门用来对付鲛的。给那鲛兽吃上一颗,保证它辣得几天都吃不下人。” “是吗?”江轩越发感兴趣了,便把辣椒放在唇边轻咬了一口。 方游好奇道:“怎么样,有多辣?” 江轩愣愣看着方游,忽的翻起白眼,吐出舌头不停呼气,脸上飞快涨红,整张脸都红得像在冒烟。 一群少年看他这样,不由得哄笑起来,“哈哈哈有这么辣吗?” “辣……真的辣……”江轩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浑身燥热,自扒衣服又蹦又跳,一边哧气一边用手给舌头扇风。 方游也忍俊不禁,“瞧把你给辣的,都叫你别吃了。” 楚儿贼笑道:“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 果然,江轩蹲下来嚎啕大哭,嘴巴也高高的肿了起来,活像两根红肠挂在嘴上。少年们笑得更放肆了,只有方游蹲在他身旁安慰道:“好啦好啦,不哭了,我这就去给你拿水。” “水不管用。”巫灵尘补了一刀。 江轩顿时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我不……我不要……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辣!”说着竟一把揽住方游,猝不及防地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还使坏地把舌头给喂了进去。 “你!”方游瞪大眼睛,心口噗噗乱跳,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强烈辣意。他慌忙推开江轩,辣得不停咳嗽,满脸通红。 “啊!不能我一个人辣!”江轩又跳起来,凶神恶煞地扑向其他少年,把他们吓得在菜园里乱跑,踩得到处都是泥巴。 “这味儿闻着就辣,我受不了了。”楚儿摸了摸自己的腿,往菜园外的莲花池跑了过去,巫灵尘见状忙追了上去。 楚儿身板小人却特活泼,跑起来就像一只野兔。他噗通一声跳进莲花池中,直到巫灵尘寻过来唤他,才从荷叶间浮出脑袋。 “回来回来,怎么又跑池子里去了,给江家人看到了多不好。” 楚儿嘻嘻笑着,抱着一条锦鲤游向岸边,而锦鲤的尾巴已经被他咬掉了一小口。巫灵尘扶额道:“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又在偷吃锦鲤?这池里的锦鲤都被你吃掉一大半了!等江羡鱼回来发现你把他的锦鲤都吃了,还不得把你给炖了吃了。” “那没办法呀,江家成日不是白菜就是土豆,能吃么?我是鲛,我就要吃鱼,养这么多锦鲤不就是给我吃的么?”楚儿说着又抱着锦鲤开始咬,几口就把锦鲤尾端啃掉了一半。 “好吧,过来阿爹怀里,大白天的,你这鱼尾巴给人瞧见就不好了。”巫灵尘伸手把楚儿捞过来,抱到怀中,用衣摆拭去他鱼尾上的水。而楚儿的鱼尾,竟也是柔亮的银白色。 水擦干后,楚儿便开始渐渐化足。他刚啃完锦鲤甩掉鱼刺,又晃悠着白藕似的小腿道:“阿爹,我想尿尿。” “那你尿这边。”巫灵尘抱着楚儿挪到旁边的草丛里,嘘嘘了几声,一股晶莹的液体便从他两腿间尿了出来。 “楚儿呀,你长大了是想做男儿还是女儿?” 鲛人的性别并不是天生就注定的,而是在长大成年的过程中自行选择的,楚儿显然还没有到选择性别的年纪,尚处于无性的状态。 “阿爹你喜欢男儿还是女儿?” “只要是楚儿,无论男儿女儿阿爹都喜欢。” “那我要做男儿,做女儿太麻烦了,还要生孩子。” “好好好,那不做女儿,阿爹等你长大成男儿。” 不久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在莲花池上溅起朵朵涟漪。江家人见雨就愁,巫氏父子心里也愁。 第73页 父子俩盘腿对坐在雨中亭台内,巫灵尘正聚精会神的用算筹卜卦,楚儿叹气道:“这雨都下了三天了,眼见着水位涨了一层。那死咸鱼不回来就算了,为什么连川公子都没有消息啊?” “凶兆,全是凶兆,大凶之兆。” “啊,那要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与此同时,叶临川正在火速赶回江天堡的路上。不知在风雨中奔跑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江天堡的重楼飞阁。但令他震惊的是,数只巨型鲛兽正在江天堡外徘徊,伺机而动。 ※※※※※※※※※※※※※※※※※※※※ 巫灵尘和楚儿是典型的父子养成,也是人与鲛,而江轩方游也是青梅竹马系列,这些副CP都是写着玩的,戏不多。大家站好羡鱼轻魂临川即可,么么哒。 第34章 咸鱼要搞事 大雨过后, 街道凄冷寥落,城中百姓闭户不出。 叶临川悄悄躲在街角处, 观察着江天堡外徘徊的巨鲛。由于江天堡外布有护阵, 只允许本家人进出,一旦有异者闯入, 法阵便会启动灼伤入侵者, 所以这些巨鲛才会在门外徘徊。 它们一个个青面獠牙,肢强体壮,浑身布满坚硬的青黑鳞甲。之前叶临川在江边就遇到了一只, 异常凶猛,他差点被吞掉,好在危急关头遇到了花家猎鲛师队,这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叶临川收敛气息,一步步靠近江天堡。鲛兽一旦注意到他这边, 他又立即躲起来, 像玩捉迷藏似的。眼看还有十来步距离,而且周边没有遮挡物, 他便一鼓作气冲向了门口。 一只巨鲛注意到了他,嘶吼着猛地扑了上来,巨口即将咬到他的衣摆时, 瞬间被法阵弹飞了开去, 而他则顺利地推门而入。 他匆匆走在花林道上, 家中看起来一切如常。一大一小两道人影迎面走来, 正是数日不见的巫灵尘和楚儿。 “川哥哥!”楚儿欣喜地喊了一声, 扑上来抱住了叶临川的腿,但很快又皱眉推开他道:“你身上血腥好重……” 叶临川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青袍不知何时变为了血袍,他怔怔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也还残留有血迹。但这血并不是他的,而是之前斗鲛太凶猛,无意中溅到他身上的。 “你没事吧?”巫灵尘关切道。 “我没事,血不是我的,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看你的样子,神智已经恢复了。” “是的。”叶临川颔首冲巫灵尘微微一拜,“还得多谢你帮忙,真的谢谢你,救了我还救了鱼儿。” “你不必跟我客气,我说过了,你的事我能帮则帮。” 巫灵尘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他好静,喜深居,最不喜欢有人上门打扰,尤其讨厌那些求他复活死者的人。而叶临川偏偏就是这么个天天上门叨扰,求他复活死者的人。 叶临川第一次上门,巫灵尘一口回绝,第二次还是拒绝,第三次就被巫灵尘直接关在了门外。他便赖在黄泉山不走,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病弱的楚儿,这便成为了一个转折。 楚儿是巫灵尘从海边捡回来的,养了好几年,一直病恹恹的。那时叶临川也才学医不久,知识浅薄,却意外地把楚儿给医好了。巫灵尘为了还叶临川人情,便答应帮他复活江羡鱼。 为了复活江羡鱼,两人做了大量准备工作,平时话说得多了一些,倒觉得彼此性情相投,便交上了朋友。加之巫灵尘特别疼爱楚儿,而楚儿又很喜欢叶临川,这便让两人关系更加融洽。 “川哥哥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楚儿跟腔道。 叶临川听他们这么说,心中更觉惭愧,毕竟眼下江家大难临头,是自己连累他们过来遭罪的。他环顾着四周楼阁花木道:“门外徘徊的那些庞然大物,你们都看见了吧?” 巫灵尘点了点头,“看见了,那些鲛兽个头大得吓人,应是鲛族故意放出来的怪物,估计难对付得很。” 叶临川凝重道:“没错,之前我和几名花家猎鲛师联手,才勉强解决掉一只。如今门外至少徘徊着七八只,感觉像是被什么人故意引到这里的,它们就是冲着江家来的。” “那怎么就你回来了,江羡鱼呢?有他在的话,我们胜算会大很多。” “你也知道,鱼儿他变成了两个,鲛身去了蝶海,魔身去了北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巫灵尘狡黠一笑,“这还真是有意思了,江羡鱼一魂双生,一个落水为鲛,一个堕身成魔,要是两个能好好配合,应是天下无敌才对。” “关键是他俩不好好配合,甚至还自相残杀,愁死我了。眼下这护阵不知还能撑多久,我召集大家一起商量对策吧。” 随后叶临川回房换了身干净衣袍,便召集江家众人在训猎场上集合,巫灵尘楚儿都到场了,江坤生也赶了过来。 少年们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还嬉皮笑脸玩玩打打的。尤其是江轩,嘴巴肿得老高,眼角还泪汪汪的。江坤生看他这德行,扬手就想狠狠抽他两巴掌,“你嘴巴怎么了,怎么弄的?” 江轩当然不肯承认是自己嘴贱吃辣椒辣的,少年们却七嘴八舌地乱答道:“他那嘴巴是被方游咬肿的!” “才不是呢!明明是他咬我啊!”方游争辩道,察觉到叶临川异样的目光,他忙低下头来,羞赧地捂住了自己也有些红肿的嘴。 第74页 “什,什么?你们互相咬成这样的?”江坤生怒指着江轩,又指了指方游,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在怀疑,这帮兔崽子是不是都在学江羡鱼叶临川,全歪掉了?真是成何体统! “不闹了,说正事。”叶临川严肃地看着少年们,“江天堡已经被鲛兽包围了,这次的敌人跟以前大不一样,它们身形巨大,异常凶猛,随时都可能突破咱家护阵,所以大家要严阵以待。” 江轩不禁咕哝道:“臭咸鱼人呢,有他在的话,不说一个打百个,一个打十个也没问题啊。” “他不在,这次大家不能指望他,必须靠自己渡过难关。你们不仅仅是要学会协作,更要学会独立,来告诉我,江氏的家训是什么?” 少年们齐声答道:“互帮互助,齐心协力,绝对信任同伴,性命交给同伴,胜利属于大家!” “好,一旦接下来出现什么状况,我希望你们不要乱了阵脚,看清自己所在的位置,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们江家,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大家共同守护,一个都不能少!” 听着叶临川说这番话,少年们心中既感压力,又倍觉鼓舞。接下来,叶临川便和江坤生一起部署任务。少年们被分为六个队,每队选出一个队长,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巡逻,并时时通过鱼符汇报情况。 巫灵尘补充道:“龙息辣椒快成熟了,你们先去菜园里摘一些,每人带一包在身上,使用方法很简单,直接往鲛兽嘴里扔就是了。” “好了,大家去把护甲穿上。” 少年们于是去到训猎场边的小屋内,从柜阁中拿出各自的战甲,娴熟地帮同伴穿上。江家少年两两为搭档,一个红腕一个青腕,一个使枪一个用剑,江轩和方游亦是如此。 方游张手给江轩披上银甲坎肩,看他唇上红肿不堪,想着他突然亲上来的样子,还有那舌尖柔软的触感,耳根处便火烧火燎。 “你怎么慢吞吞的,别人都快穿好了!”江轩抱怨道,抬手想自己系纽扣,可他一碰到方游的手,对方却像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你这是怎么啦?我不就咬了你一口么?”江轩歪嘴笑道。 方游羞恼地背过身去,一边给自己套护甲一边在心里嘀咕:“那你为什么不亲别人,偏偏就亲上我了呢?你这分明是故意招惹我,跟你那咸鱼哥哥一副德行!死不要脸!” 护甲穿好后,少年们便按部就班地去巡逻了。 叶临川思忖道:“那些巨鲛是没法儿破阵的,但我估计引它们来这里的人,很快就会想到办法破阵。敌暗我明,防不胜防。” 江坤生迟疑道:“我们要不要向其他家请求支援?” “如今江家已成天下公敌,没人愿意帮我们。陆家是唯一可能伸出援手的,但远水救不了近火。花家分舵挨得近,且不论他们愿不愿意出手,但我猜,他们此刻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看来这一战只能靠自己了……我房里那把刀好多年没用了,我去拿出来看看生锈了没。”江坤生说罢便走开了,他虽然很多年没动武,但也算是猎鲛的老手。 叶临川又转向巫灵尘道:“如果出了状况,我们希望你们躲进屋内,最好现在就躲进屋内,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好,我这就带楚儿去藏起来。” 巫灵尘虽是夺魂摄魄的高手,但并不擅长打斗。用楚儿的话来讲就是,江家随便一个小破孩,阿爹都打不赢。 随即,叶临川又赶回房看望江照水。她刚喝完药躺下,这会儿人迷迷糊糊的。他探了探她的脉象,便帮她把被衾盖好,然后出门把她的房门从外边锁上了。 天空灰蒙蒙的,下着极细的雨。 叶临川坐在江天堡最高的屋檐上,俯瞰着整座江天堡还有高墙外那些巨鲛。他打量了下手里的长剑,这柄剑是他找少年们借的。曾经以剑术为一绝的他,却已经有三年没有用剑了。 他把左臂上的衣袖揭开,那处狭长的黑色伤疤触目惊心,伤口至今还未彻底愈合。三年前蝶海那一战,他这只手几乎废掉。 时间渐渐流逝,忽听一声震天巨响,大地仿佛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不好,是护阵破了!” 少年们惊诧地顾目四望,却见一只只青黑巨兽跃上高墙,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少年们还是惊呆了,这种巨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几乎是普通鲛兽的十倍之大! “别怕,大家都在,我们不能乱。”方游强作镇定道。 巨鲛们咆哮着扑下来,少年们忍住不退缩,持枪的冲锋向前,用剑的后方掩护。方一交手,更是骇然,因为巨鲛鳞甲坚硬,枪刃刺不进去,用剑也砍不动。而巨鲛长尾一甩,便将少年们打得四散横飞。 一时惨叫声伴随着惊乱声,眼看一名少年即将被巨鲛一口吞入,江轩忙飞身将长.枪.刺入巨鲛口中,方游还趁机丢了一把辣椒进去。巨鲛惨嘶一声,甩首摆尾奔了开去。然而刚跑掉一只巨鲛,下一只又很快扑了上来,容不得少年们有片刻喘息机会。 与此同时,叶临川和江坤生也都加入了战斗中,两人一剑一刀,雷厉风行地攻向巨鲛,倒也难得的组成一对特殊搭档。 风吹雨飘,战斗如火如荼,巨鲛虽是凶猛残暴,但江家人互相配合,奋力厮杀,也没落得下风。 第75页 这时候,有谁从混战间走了过来。那是一名紫衣女子,姿容俏丽,眉眼妖魅刻毒。她正坐在一个彪形大汉的肩上,那大汉光着膀子,神情凶恶,手里还提着两柄大斧头。 女子从大汉身上跳下来,向叶临川款款走来,“好久不见。” “是你!”叶临川停下厮杀,眼睛死死瞪着对方。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女人,赤鲛云氏最有名的炼药师姬岚。三年前,她就跟在赤鲛王身旁,屠杀了一整船的江氏猎鲛师。 姬岚围着叶临川踱步道:“听说你早已弃剑从医了,怎么如今又能握剑了?你这握剑的手当初不是废了么?被你最亲爱的弟弟……” “住口!”叶临川眼眶血红。 “哎呀你好凶,你这手又不是我废的,你冲我生什么气呀?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姬岚说着眼底闪出一丝冷笑,“当初若不是我瞧你皮相好,死了可惜,及时制止你那发狂的好弟弟,你可就没机会活到今天,站在这里冲我吼了呀。” “闭嘴!”叶临川一剑斩了上去。 姬岚身形一闪便避开了,只听叶临川怒喝道:“要不是你当时用毒香迷惑他,他不会对我动手的!是你,都是你害的!” “啧啧,是呀,都怪我用毒香迷惑了他,把他变得那么凶残,他一枪枪戳在你身上,你都不知道还手的呀?他还踩着你的手臂,残忍地废掉你的手,你也一声不吭,我以为你会跳起来跟他拼命的。” “闭嘴!”叶临川回身又是狠狠一剑,却听哐啷一响,剑刃重重击在斧刃上。那壮汉双臂猛地一抬,便将他撂飞了出去。 叶临川就势在空中翻转一圈,人还未落地,壮汉又携着两柄巨斧当头劈下来。他急忙闪开,斧刃狂击在地,轰隆一声将石板击为两半,震碎为粉屑。来不及吃惊,敌人又再度狂砍而来。 姬岚飞身跃到海棠花树上,坐在枝桠上晃荡着脚丫,悠闲地观看着战况。 巨鲛们被血性驱使着,狂扑猛咬,不死不休,少年们毕竟精力有限,很快就招架不住了,不得不四处躲避。混战间已经有不少人受伤,雨雾中不断传来谁的哭喊。 叶临川心急如焚,无奈身前这壮汉太过生猛,容不得他有一丝的分神。 “快撤,你们快找地方躲起来!”江坤生冲少年们大吼道,话音未落就被巨鲛的尾巴扫飞出去,重重撞击到旁边院墙上,轰地一声大响,竟将厚厚的院墙都撞穿了过去。 “爹——” “二当家——”少年们哭喊着,慌忙拖着伤残的同伴退下,却见四周又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鲛兽们如海浪般潮涌而来。虽然来的只是普通鲛兽,但这数量却让人绝望。 姬岚拍了拍手,那些鲛兽便停了下来,围成一个大圈将众少年团团围困,而与叶临川激斗的壮汉也停了下来。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你们投降吧,还能多活几天。” 姬岚抚弄着自己的手指,自怜道:“我从来都是拿鲛兽试药,这回我想拿活人来试药了,我看你们这群孩子,都是好苗子!” “你敢!”叶临川怒斥一声,却发现自己这一声与某个熟悉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回头一望,果见前方屋檐上有个熟悉的白色人影! 第35章 咸鱼要搞事 雨下得如烟如雾, 江羡鱼气喘吁吁地停在屋檐上,俯瞰着鲛兽群间的众人, 目光与叶临川相撞, 心底漾起一片涟漪。他便一个冲刺纵身跃下,就那么越过重重鲛兽扑到了叶临川怀中。 “鱼儿……”叶临川慌忙抱住江羡鱼, 被撞得连退几步, 差点跌倒。江羡鱼捧着他的脸颊,用额头蹭弄着他的额头道:“好哥哥,我想死你了!” “你怎么……”叶临川惊喜错愕, 江羡鱼眉飞眼笑,猝不及防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他愣了一愣,红着脸把江羡鱼放了下来,江羡鱼却搂着他的脖子不放,还想当众再啃他两口。向来没羞没臊的江羡鱼, 毫不在意众人异样的目光。 少年们看得云里雾里, 不知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姬岚还坐在花树上,也是一脸惊愕, “是你!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来救我的情郎。”江羡鱼说着就在叶临川下巴上撩了一把,还凑到他耳畔道:“等解决了这娘儿们,和我交尾好不好?” 叶临川憋红着脸不说话,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家伙, 见面第一件事就是交尾, 满脑子就想着交尾,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 “哈哈哈, 情郎?”姬岚掩唇笑了几声,“男风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但鲛人和猎鲛师搅到一块儿,倒还真是稀奇!” 江羡鱼恬不知耻道:“鲛人和猎鲛师交尾才刺激呢,刀枪剑戟十八般银技,爽上天了!像你这种年老色衰的老女人,肯定没体验过吧?” “……你!” 叶临川忙捂住江羡鱼的嘴,“你别说了……” 姬岚这才正色道:“我记得王早就把你囚禁了,你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难道是想和我一起收了江天堡?” “不不不,我是来把你撵出江天堡的。” “笑话,就凭你?不过是披着副好皮囊,还真当自己是鲛王了?以为自己能翻江倒海了?”姬岚极是不屑,毕竟这处庭院盘踞着七只巨型鲛兽,还围堵着上百只小鲛兽,而江家只剩数十名少年,其中还有大半负伤,胜负已定。 第76页 江羡鱼嘿嘿笑道:“我就自以为是鲛王,天下无敌,怎么的?记得之前在鲛宫石室里见到你时,你正拿着册子记录什么,当时我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并没有留心,此刻一回想,还真是大有玄机呐。” “哦?” “你那册子上是许多方格,方格对应的正是牢笼的位置,而你正在格子里画勾画叉,你在评判笼中的鲛兽。那些狂躁不安冲你嘶吼的被你画上了叉,反而是安静待在笼子里的,被你画上了勾。我在想,这不对啊,不应该是凶残暴戾的鲛兽更有利用价值吗?” 江羡鱼说着便走向了一旁的巨鲛,那两只巨鲛察觉他过来了,像害怕似的后退了两步。 姬岚没有说话,目光死死盯着江羡鱼,只听他又道:“其实,你要的不是残暴,而是听话。这些巨鲛并不是什么新物种,而是普通鲛兽不断吃药演变而来的。在药物的摧残下它们很容易变得狂躁,不受控制,但有一部分鲛兽仍然保留了本性,它们会听你使唤。” 江羡鱼环顾着四周巨鲛,“这几只都是你精心挑选出来的,最听话的几只,不听话的,你可能放到了别处,甚至根本不会放出来。” “那么,我要说重点了。鲛兽的本性是什么呢?它们会本能地畏惧鲛人,鲛人等级越高,它们越是害怕。”江羡鱼说着便在院中四处走动,无论是巨鲛还是小鲛兽,见了他都立即退开了一圈。 “我的等级很高了吧?比你高很多吧?”江羡鱼别有意味地打量着姬岚,“既然它们听从你的命令,那也应该会服从我的命令。” 姬岚从花树上跳了下来,恼怒道:“你再怎么也是鲛族的一员,不会还要帮助人族吧,你到底是站在那边的?” “当然是站在我家情郎这边了。”江羡鱼说着又回到叶临川身边,亲昵地搂住了他的肩膀。 “这些巨鲛真的会服从你的命令?”叶临川小声问道,江羡鱼便在他耳边回道:“只是推测,但看那女人的表情,八成是被我猜中了。” “我本来不想把这些孩子全杀掉的。”姬岚阴柔地笑了两声,手臂一挥而下,尖声喝令道:“把他们全吃掉!一个不留!” 巨鲛们听令而动,兴奋地狂啸起来,众小鲛兽也蜂拥而上。少年们发出一阵惊呼,吓得挤到一起脸色煞白。 与此同时,江羡鱼大喝一声:“不准动!”说着周身闪现出耀眼白光,众鲛兽竟霎时停驻,有的小鲛兽来不及刹脚冲到了少年们当中,又被他们几脚给踹飞了出去。 “吃掉他们!”姬岚再次下令,俏脸已经气得有几分扭曲。 “都不准动!”江羡鱼迅速跟令,而众鲛兽的身体同时抖了一下,显然不知道该听哪边。他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忽的双眼一沉,诡谲地下令道:“大鲛吃小鲛,大家伙们都饿了吗,那就把小鲛吃掉!” 巨鲛们再度兴奋地嘶吼起来,江羡鱼又高声下令:“吃掉小鲛!” 果然,巨鲛们疯狂地扑向了小鲛兽,一口叼起一个生.吞.下去,咬得鲜血飙溅。小鲛们吓得惊散而逃,将少年们撞得东倒西歪,巨鲛们四处扑咬,场面一派血腥。 “别听他的!不许吃同类!都停下来!”姬岚厉声大喝道,嗓子都喊哑了,却没有鲛兽再听她命令。她气急败坏,拔出匕首遽然向江羡鱼刺了过去,不料被叶临川一剑挡开。 “你还愣着做什么?”姬岚冲一旁的壮汉大喊道,壮汉立即操起大斧头,冲叶临川背后狂砍了过去。 江羡鱼见状飞身一脚,重重踢在壮汉腹部,将壮汉踢得连退数步。但同时他又觉得腿部震痛,于是半蹲在地,从后腰上抽出一柄剑,甩手扔给叶临川道:“给你的剑!” 叶临川扬手接过来一看,那剑刃灵光流转,正是他的诛心剑!剑方一握在手中,便有了十二分感觉。他挥剑势如雷霆,光华灼灼万道,姬岚应接不暇,眨眼间竟被他划开数道伤口,血滴随风飘散。 混战间,一只鲛兽撞到了叶临川身上,姬岚趁机退出两丈距离,瞪着叶临川道:“你这剑不是早就断了么?被你那好弟弟斩断的!” 姬岚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在蝶海上的那一战,江羡鱼受到了她的毒香蛊惑,失去心性和叶临川自相残杀,不仅砍断了叶临川的诛心剑,还残忍地废掉了叶临川的手。 “剑断了可以修复,手伤了也会痊愈。”叶临川神色冷定,携剑飞斩而下,一剑直取姬岚的面门。不料她衣袖一甩,一股诡谲的香风扑面而来。他心叫糟糕,忙掩住口鼻,但那毒香却在瞬间侵入脑髓。 “好一个断剑能修,伤能自愈,那若是旧战重演呢?”姬岚如蛇蝎般微笑,而叶临川停在她身前不动,神情变得迷惘起来。 白光乱闪一阵,伴随着狂乱的惨叫。江羡鱼喘息着,而壮汉已经倒了下来,身上冒着缕缕焦黑的烟。四周巨鲛还在扑食小鲛,一群少年被困在中间,慌乱不知所措。 这时候,叶临川拖着剑向江羡鱼走了过去,江羡鱼笑着迎上去搂他,不料他竟一剑砍了过来。他慌忙闪开,鲛绡被划开一道狭长的裂口。 “你怎么了,是我啊!” 叶临川一声不吭,眼神黯淡,追着江羡鱼一剑又一剑的砍,好在他动作有些僵硬,江羡鱼尚能轻易避开。 “是我啊,是我啊!你怎么了?”江羡鱼边躲边喊,只觉得这场景好熟悉,像在哪里遇到过。 第77页 姬岚急得指手画脚道:“再快一点!你方才出剑不是很快的吗?快一点啊,把他的四肢都给砍下来!” 叶临川果真加快了速度,一剑又一剑削在江羡鱼身上,将他那身鲛绡划得破烂不堪。姬岚不禁怒喝道:“你是怎么回事儿,刚砍我的时候那么准,砍他就一剑刺不中!” “住手,是我啊!哥……你要杀了我么?”江羡鱼不禁抱住脑袋,这场景好熟悉,好熟悉……脑海中闪过错乱的画面,他记起来了! 那年在蝶海上,老爹为了救他们,命丧云氏刀下。他眼睁睁看着老爹倒在跟前,拖着破军枪冲上去拼命,却不慎中了姬岚的毒香。然后他就彻底癫狂了,把叶临川误当做敌人乱打。无论叶临川怎么喊,他都只会疯狂地乱斩…… 等他清醒后,就忘了这件事。他只记得自己爹死了,共患难的同伴死了,一心想着复仇,想着招募猎鲛师掀起北渊之战,却忘记了被他弄得遍体鳞伤的叶临川。他甚至还抱怨他,抱怨他莫名其妙的弃剑从医,抱怨他不随自己出征北渊,甚至扬言断绝兄弟关系…… “对不起,对不起……”江羡鱼难过地顿住脚步,眼看叶临川一剑刺向自己胸口,他却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 姬岚正要拍手叫好,不料叶临川剑锋陡转,居然一剑贯穿了她胸口!哧的一响,她身体一震,呕出大口鲜血来。 “你……怎么?” 叶临川抬起眼眸,唇畔浮出一抹浅笑,“同样的招式,你以为我还会第二次上当?”说着伸手从自己脑后拔.出了一根银针。 “从见到你的那刻起,我就料到你会故技重施。果然,人学医之后就会懂很多东西,比如,我事先用针封住自己的脑灵脉,你那毒香就无法干涉我的意识,顶多是让我有点犯晕而已。” “你……你方才都是装的?”姬岚愣愣看向江羡鱼,他那身鲛绡被划得破破烂烂,竟没有一处划伤皮表。 江羡鱼也错愕地看向叶临川,叶临川笑着点头道:“是啊,我就是故意把他的衣服划烂,谁叫他之前惹我生气了。” “我错了嘛!”江羡鱼鼻尖酸酸的,心中既难过又喜悦。 “厉害,你们可真是厉害啊……”姬岚嘤嘤笑了两声,忽的后退一步挣脱剑刃,衣袖一甩又是一片粉雾毒香。 叶临川江羡鱼被呛得连连咳嗽,等他们挥开烟雾的时候,姬岚已经不知去向了。此刻,几只巨鲛也已把小鲛兽吞噬得所剩无几,一个个似乎有些撑着了,正迟缓地围着少年们踱步。少年们搞不清楚状况,还举着兵器严阵以待。 江羡鱼愧疚地看了叶临川一眼,又转身去到少年们跟前,冲那几只巨鲛下令道:“给我去外边守门,除了你们几个以外的统统都是敌人,来一个吃一个,敢不听我的话,要你们死得好看!” 巨鲛们耷拉着脑袋,一个个灰溜溜地往外爬去,随后竟真在江天堡外转悠起来,当起了门神。 “都还活着吧?”江羡鱼关切地环顾着少年们,有的伤了胳膊,有的伤了腿,还有的被拦腰咬了一口。万幸的是,一个都没少。 少年们狐疑地打量着江羡鱼,交头接耳道:“这家伙是干什么来的?他好像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那些鲛兽怎么会听他的话?” “他好像说,他是大公子的情郎?他之前就在咱家赖着,大公子天天抱着他,还有咱们鱼老大也抱过他。” “这是怎么了,关系好复杂……” 叶临川这才走过来道:“大家快去疗伤吧,我这就去准备药箱。” “啊,我爹!”江轩忽然想起之前被巨鲛扫飞出去的爹,忙奔去那处破碎的院墙边。两名少年也跟了过去,一起扒开碎石,把重伤昏迷的江坤生扶了起来。 雨雾缭绕,天色越来越沉,江天堡内亮起昏黄的光。 熬过恶战的少年们,开始放肆地哀嚎,哭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还活着。堂内一派凌乱,少年们把猎鲛袍甩得到处都是,光着膀子走来走去,还有的伤到了屁股,光着屁股趴在那儿,被一群同伴围观。 “哇,你看他屁股好白好圆!” “你们别看啊!不准看!呜呜呜……” 少年们嬉笑怒骂,乱哄哄的,倒也其乐融融。 “坐好,别乱动。”叶临川摁住正在跟人拌嘴的江轩,疼得江轩龇牙咧嘴。他悉心给少年们包扎伤口,江羡鱼跟着他忙前忙后,就连巫灵尘和楚儿也在帮忙端水敷药。 等叶临川处理好所有人的伤口,已经到了大半夜。累极了的少年们,就直接趴在堂中睡了,三三两两睡得东倒西歪,手脚乱放。江羡鱼便把棉被抱过来,给他们一一盖上。 “阿爹,我们也去睡吧。”楚儿呵欠连连。 巫灵尘跟叶临川打了声招呼,便抱着楚儿退下了。江羡鱼还有话想要问他,但实在太累也没心思问了。 随后,江羡鱼便拉着叶临川回房了。没有点灯,一进门他就把他扑倒在了床上,将脑袋枕在他胸膛上。 叶临川很疲惫,静静躺着没有说话,只听江羡鱼在怀中幽咽道:“我记起来了,那年在蝶海上,我对你做的那些事……对不起。”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都忘了吧。” “不要,我要好好的铭记,铭记你的所有。一直以来都是你默默在承受,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的剑被我砍断了,不知道你的手被我废了,我还一直怪你这个怪你那个,还跟你吵了好多次……” 第78页 叶临川感觉胸口一片湿热,忙伸手摸到江羡鱼的脸,“你这是哭了吗?别哭啊,你从来就不会哭的,受再重的伤,受再大的委屈你都不会哭的。我没有怪你,从来都没有。” 江羡鱼握住叶临川的手,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袖,亲吻着他小臂上那处狭长的伤疤。叶临川的手臂颤了下,那唇瓣柔软温润,泪滴落到他的伤口上,刺得他微微发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希望你今天能狠狠砍我几刀,把你曾经所遭受的痛苦都偿还回来……” “你别说傻话了,我宁可砍自己一刀,也不会对你动手的。”叶临川翻身侧卧,捧着江羡鱼的脸,伸出舌头轻柔地舔去他脸上的泪痕。 江羡鱼吸了吸鼻子,感觉到他温暖的舌尖划过脸颊,眼泪便止住了。他从来不会哭的,他爹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这次却不知道怎么了。 “鱼儿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家里遇袭,那两天我碰巧在你家,侥幸逃过了一劫。等我回去的时候,爹没了,娘没了,家里的哥哥姐姐也都不在了,满目疮痍,那一瞬我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就在我想着要如何结束自己的时候,你和你爹赶了过来,说要带我回越水,做你们的家人。那时我还是不想活,觉得一切了无生趣,是你紧紧抱着我,要我为了你活下去。你说,就算全天下都毁灭了,你也会陪我走到最后,绝不舍弃我。” 江羡鱼心头又是一阵愧疚,“是我食言了,对不起。” “别再说对不起了,我没有怪过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既是为你而生,就算哪天要为你而死,也无怨无悔。” “不行,别再说死不死了,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我一刻也离不了你。”江羡鱼勾住叶临川的脖子吻了上去,他的唇柔软滑腻,像醉人的花蜜酒,他又忍不住尝了好几口。 江羡鱼欺到叶临川身上,坏笑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叶临川扬唇一笑,猛地一翻身又将他压在了身下,摁着他的肩膀质问道:“老实交代,跟我分别的这些日子,你有没有跟别人乱来?” “有没有跟别人乱来,你自己检查检查不就知道了?”江羡鱼眼神幽亮,光线昏暗,叶临川看不真切,但他知道,身下人长着一张俊俏至极的脸,唇边正噙着撩人的笑意。 “好啊,那我要从哪儿开始检查呢?就从这儿——怎么样?” “好哥哥,你说你一上来就……慢点,不行,你慢点啊!” ——人鲛摸黑羞羞专用和谐线。 彼时夜风呼啸,在那遥远的北渊,一道黑影正走在茫茫雪海间。 江轻魂忽的停住脚步,狠狠一脚踩在冰面上,脚下顿时出现数道裂痕。他脸上抽搐了下,恨恨道:“你们两个可火热呀,我这儿这么冷都觉得你们热了,好啊好啊,又背着我乱来。” “鲛人,等我回去你就死定了!” ※※※※※※※※※※※※※※※※※※※※ 作者都不记得这章被晋江反复翻出来锁了多少遍了,真的啥也没写,求红衣大大放过我!放过看正版的孩子们吧! 第36章 咸鱼要搞事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 天亮后雨势才稍小了些。几只巨型青鲛还在江天堡外徘徊,生人不敢靠近。 方游撑着伞穿过庭院, 匆匆来到一间楼阁前, 扣了扣门扉道:“大公子醒了吗?大伙儿都在等你吃早饭呢,大公子?” 他又敲了敲门, 房内还是无人应答。他便把门推开了一条缝, 将脑袋探了进去,只见衣衫零落遍地,床上被褥凌乱不堪, 而叶临川正托着脸颊侧卧在床上,臂弯里环着某个人。 叶临川与方游撞上视线,便竖起手指比了个“嘘”,示意他不要吵。方游似意识到了什么,慌忙缩回脑袋, 红着脸逃掉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 江羡鱼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睛,又往叶临川怀里钻了些。两人赤身相拥, 江羡鱼还把腿架在叶临川腰上,脸埋在他胸膛上,十分贪恋他身上的温暖。 叶临川维持着侧卧的姿势, 等了好一会儿, 江羡鱼这才有了苏醒的迹象, 在他怀中咕哝道:“我腰好酸, 下面也疼……” “你啊你, 不是你自己嚷着要的吗?还叫得那么大声。”叶临川抚弄着江羡鱼的鬓发,“还好昨夜下雨,不然全江天堡的人都听见了。” 江羡鱼慵懒地在叶临川怀中蹭了蹭脸,“我就要,你越粗暴我越喜欢,我就喜欢你那软舌在我身上舔,就喜欢你那手指在我身下摸,就喜欢你弄得我欲.仙欲.死,弄得我满身黏糊。” “别说了……”叶临川眼底燃起丝丝情意,江羡鱼再这么淫言秽语,他可能又会忍不住,把他摁着继续昨夜的事。 “那个,我不能老是被你压啊,这不公平,我那里都被你顶开花了,什么时候你也能给我顶两下呀?” “不能。” “好哥哥,让我试一下,就试一下,好不好嘛?” “起来了,忙正事去。” 由于两人昨晚做得太过激烈,叶临川把江羡鱼的衣服都撕烂了,这会儿他没衣服穿了,叶临川便找了件白袍过来给他穿。 江羡鱼抖弄着轻薄的白袍,不可思议道:“这不是照水的衣服吗,你要我穿妹妹的衣服?你当我是女人啊,你怎么不把照水的内衣也拿过来,我都穿给你看好不好?” 第79页 “你这人……我也是没办法,你这鲛身穿以前的衣服都太大了,照水平时喜欢穿宽松的衣袍,我看这身白袍给你穿正好。” “算了。”江羡鱼无奈把衣袍穿上,还真的刚巧合身。这副鲛身不仅脸蛋秀气,就连身材也秀气,真怀念他前世的七尺男儿身。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江轻魂,不知那家伙在北渊寻得怎么样了,现在只差猎天弓,他们就能破解兵魂阵,开启江天宝库了。 洗漱完后,叶临川便去后堂吃早饭。此刻少年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给他和江羡鱼单独留了两份,但江羡鱼并没有过来。叶临川随手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少年们就坐在旁边,用难以形容的眼神打量他。 江轩清了清嗓子道:“我说叶渣渣,你既然已经跟臭咸鱼好了,就不应该背地里跟鲛人好,你这样脚踏两条船,让我们大家都很失望。” “咳咳……”叶临川突然噎住了,忙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方游急忙道:“大公子别生气,我们就是,就是觉得这样对江羡鱼很不公平,你这样三心二意肯定会伤到他们的。江羡鱼要是发起脾气,很恐怖的,他会把鲛人给剁了的。” 叶临川哭笑不得,“瞧把你们给闲的,是嫌昨天折腾得还不够累么?” “你别转移话题,我们在问你呢,你到底喜欢哪个?脚踏两条船是决不允许的,就算臭咸鱼不剁了你,我们也会剁了你!”江轩说着还狠狠拍了一下桌,手臂的伤又疼得他龇牙咧嘴。 叶临川似笑非笑道:“那我今天就把话搁这儿了,我两个都喜欢,两个都是我的人,我就要左拥右抱,你们有何意见?” “你,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我们真是看错你了!” “大公子怎么能这样啊!” “哎,大公子太坏了!”少年们纷纷打抱不平。 叶临川伸手捏了捏江轩的下巴道:“就你嘴欠,跟你鱼儿哥一副德行,好好管住自己的嘴,不要随便乱亲,亲了就要负责,一辈子都得负责的。”说着还别有意味地瞧了方游一眼。 方游一愣,江轩也跟着一愣,少年们投来不怀好意的眼神,两人顿时如坐针毡,而叶临川则淡定地继续吃馒头。 堂外细雨斜飘,落在莲叶池上,漾起朵朵涟漪。 江羡鱼独自走在池岸边,打算悄悄捞条锦鲤上来吃,毕竟他吃不下家里的馒头白菜。他转悠了一圈,却发现池中没几条锦鲤,正在纳闷时,忽然瞥见了一条银亮的鱼尾巴。 “哇,好大的锦鲤!”江羡鱼兴奋地伸手一捞,敏捷地揪住鱼尾,把那条大锦鲤抓了上来。令他惊讶的是,这条白鲤上半身居然是个人,而且它嘴里还咬着一条小锦鲤。 江羡鱼愣住了,那条白胖胖的锦鲤也愣住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白鲤忙把嘴里的小锦鲤吐了出来,嬉笑道:“我是楚儿啊,快放我下来,你这样倒拎着我很不舒服诶。” “楚儿?”江羡鱼这才想起来,这小家伙貌似就是昨夜巫灵尘抱在怀中的孩子,便把他给放了下来。 这时巫灵尘寻到了莲池这边,忙过来把楚儿抱在怀中,嗔怪道:“一会儿没看着你,怎么又在偷吃锦鲤,快把锦鲤还回去。” “我说我的锦鲤都去哪儿了,居然敢偷吃我的锦鲤,好大的胆子。” “那,那我不吃了,还给你咯!”楚儿慌忙把小锦鲤扔给江羡鱼,巫灵尘也抱着楚儿后退几步,生怕江羡鱼动手打人。 江羡鱼把锦鲤塞到嘴里咬了一口,咋舌道:“我又不吃人,你们躲那么远干嘛?回来回来,你给我好生交代交代,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 “你问你家川哥哥去。” “就是他不愿意说,我才来问你的。” 巫灵尘默不作声,江羡鱼又贼兮兮地瞧着楚儿道:“这小家伙白白嫩嫩的,味道肯定很不错,正巧我现在饿得很。”说着又开始啃锦鲤,大啃特啃,吃相十分凶残。 “你可别打楚儿的主意,若是没有楚儿,你是无法复活的。” “那你就给我交代清楚,我为什么会变成鲛人?”江羡鱼眼神变得阴森起来,如果巫灵尘是故意玩他,他保证要他死得好看。 巫灵尘轻呼了口气,这才道出来龙去脉。 两年前,他受叶临川的委托,想尽办法复活江羡鱼。他为江羡鱼物色了好几副身躯,但江羡鱼的魂魄一直没有回归。在经历了数次失败后,他突发奇想地拿鲛王的身体做试验,没想到居然成功了,吓得他立即把归魂于鲛的江羡鱼扔到了碧落湖。 这么做有两个原因,第一,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成功,复活的究竟是不是江羡鱼。第二,如果复活的真是江羡鱼,那猎鲛师莫名变为鲛人,必会找他这个始作俑者的麻烦。 所以他才会故意发出委托,让江家少年来碧落湖附近猎鲛,同时又邀约叶临川来黄泉山一聚,为的就是确定复活的是不是江羡鱼。 “阿爹把你扔到碧落湖,主要还是怕你醒了会打死他。” “楚儿你别说话!” 江羡鱼又问:“那鲛王白晞的身体,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白晞的身体,是数年前我在海边捡到楚儿时一起捡到的,是楚儿从青尾兰氏的鲛宫里偷出来的。” “那楚儿为什么要偷出白晞的身体?” 第80页 楚儿懵懂地摇了摇头,巫灵尘便解释道:“他不记得了,偷出白晞的过程中,他似乎遭到了追杀,受了很重的伤。刚养他的那几年一直病恹恹的,直到遇见川公子,才给他治好。” 停顿片刻,巫灵尘又道:“冥冥之中我一直有种感觉,这位鲛王本身就在呼唤你,或者说在呼唤如你一样的人。他想让你达成他的愿望,或者说,他和你有着相同的愿望。” 江羡鱼也有这种感觉,白晞曾经是那座鲛宫的王,而他又是江天宝库的主人,他们的缘分恐怕还不止如此。 “说了这么多,我姑且相信你不是在故意耍我。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为难你了,但我要你再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能办到的自然替你办到,办不到的,还请别为难我。” “放心,这件事只有你巫灵尘能办到。” 江羡鱼跟巫灵尘交代完后,便回阁楼那边找叶临川了。 彼时叶临川正在房间内捣药,江羡鱼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这里是江坤生的房间,他的肋骨撞断了好几根,正惨白着脸躺在床上休息。 “二叔还好吧?”江羡鱼小声问道。 “命无大碍,但需要时日调养。” “二叔也真是,窝囊了一辈子,就昨日当了回英雄。” 江羡鱼记得,自己爹在世的时候,江坤生就唯唯诺诺俯首称臣,而自己当家的时候,江坤生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平时在家只会对小辈们发脾气,在外面就打肿脸充胖子。 “二叔他也不容易,两年前你在北渊出事后,江家就乱套了,外面的人逼着追债,本家的人闹着出走,就连江轩的娘也走了。二叔心里窝着气,也只能冲家里的小辈们发火,尤其喜欢对江轩拳脚相向,真是可怜江轩了。” 江羡鱼哀叹了一声,“江轩那混小子也是嘴硬,人前天不怕地不怕,没心没肺的,背地里都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 “你出事的时候,他就偷偷哭了好几次,人前却天天数着你骂。” 两人边说边捣药,然后给江坤生换药包扎。江坤生满头冷汗,疼醒了好几次,叶临川在他腰上绑好木架后,他又晕了过去。 忙完,两人便收拾准备出门,不料一开门几名少年又闯了进来。江轩冲在最前面,抱举着雪鹱道:“你们快看,雪鹱脚上有急信!” 叶临川这便把雪鹱脚上的信解下来查看,江羡鱼纳闷道:“奇怪,雪鹱不是一直跟着你吗,怎么会从外边带信回来?” “这信好像是花家寄过来的,我回来时有路过花家分舵,雪鹱应是在那时候逗留在那里的。”叶临川边说边把信看完了,脸色倏变。 “发生什么事了?”江羡鱼把信条扯过来一看,看完也是脸色一沉。 ※※※※※※※※※※※※※※※※※※※※ 说一下几位娘亲: 江羡鱼的娘:我也有肺病,死得早。 燕七羽的娘:我赌完了,回家了。 江轩的娘:这家要完了,我先溜了。 陆小宝的娘:放心,我没有露脸机会。 第37章 咸鱼要搞事 信条上说, 花家分舵被赤鲛族一夜侵占,门徒伤亡惨重。花祈玉也被鲛族大将斩伤, 带着剩下的门徒连夜撤离了越水。 江羡鱼纳闷道:“花疯子好歹也算个高手, 最近又铸了把邪剑,更是所向披靡,是哪个鲛族大将这么有能耐, 还能重伤他花祈玉?” 叶临川思量道:“要说是哪个鲛族大将,我只想到了一个,宁有峰。” “你说谁,宁有峰?!”江羡鱼肩膀一颤,不由扣紧了双拳。 要说宁有峰是何许人也, 没有人比江羡鱼印象更深刻了。宁有峰是赤鲛王座下第一将领, 凭着一柄霸刀斩天下。那年蝶海一战,就是宁有峰杀了江羡鱼的爹, 而在北渊一战,他就是被宁有峰砍得遍体鳞伤,最后才被鲛王云焰天一剑取下首级。 江羡鱼还记得, 宁有峰看起来就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笑起来骄傲邪气, 还扛着一柄比他自己身材还高大的斩刀, 身姿敏捷, 战力骇人。 “你们在说什么,是有什么厉害人物要杀过来了?”少年们纷纷露出担忧之色,“咱们刚打完巨鲛和毒女,这会儿又是要来谁啊?” “没什么,你们先去巡逻吧。” 少年们抓不着头脑,交头接耳嘀咕了几句,便分队巡逻去了。 江羡鱼和叶临川离开房间,来到了江天堡最高的楼阁上。雨雾朦胧,凉风撩起两人的发衣,站在这里能够俯瞰整座越水城,鳞次栉比的房屋,纵横交错的街道,还有远方缥缈的江河。 如今越水城凄冷寥落,已经有部分百姓迁走了,剩下的多是些老弱妇幼,因为没有能力搬迁或不愿搬迁,这才无奈地留在了城中。 江羡鱼头疼道:“如果真是宁有峰带兵攻占了花家分舵,那下一个肯定就是我们家了,也许那小子正在杀来的路上,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前面那个姬岚还好对付,但宁有峰真的很难缠,我曾自诩为第一猎鲛师,却打不过他个半大的孩子。” 犹记得当时船上交战,江羡鱼看宁有峰就是个红毛孩子,十分轻敌,谁料对方几招就把自己干趴下了,就连自己老爹都不是对手。 “人族榜首的猎鲛师,也不过如此嘛!”宁有峰戏笑着,还蹲下来用手指沾着江羡鱼唇边的血,在他脸颊上画了个小乌龟。 第81页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三年,江羡鱼也已死过一遍,但他一回想到这里,仍觉得十分相当之来气。耻辱,这是他上辈子最大的耻辱! 叶临川沉色道:“不能这样比,宁有峰外表看起来虽小,但应该已经有一两百岁了,那些魔鲛的修为不是常人能比的。如果真是他来了,咱家恐怕没人能挡得住。” “要是轻魂在的话,还能勉强应付一下。对了,轻魂去北渊多久了,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且不论他寻找猎天弓的时间,光是估算路程,他一时半会儿就回来不了,我们不能指望他。” “那要怎么办?” “撤的话,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江羡鱼摇了摇头,“不能撤,无论如何都不能撤。一旦撤了,越水就再也收不回来了,我们不仅无家可归,就连家乡也要失去了。” 随即,他便把自己在赤鲛宫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从鲛宫底部囚禁的数只巨鲛,说到鲛宫顶层的上万件兵器。 “鲛族这次不像往年那样,趁着雨季上岸逮些人吃饱就完事了,他们是想把越水圈起来,把越水的人养起来,等石心病发作的时候就杀了来吃。而且越水只是一个开端,他们要的是整座大陆,他们要扭转人鲛两族的局势,改被杀为主杀。” “既然事态这么严重,那我们去陆家搬救兵吧,跟陆以风说明详情,他作为猎鲛百户之首,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倒是可以一试,但眼下的问题是,派谁去搬救兵?你我是万万不能离开的,二叔他又躺着不省人事。”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便把江轩和方游找过来说明情况,让他俩去雾山搬救兵。两少年得此大任,脑袋都有点犯懵。 “无论用什么办法,你们一定要说服陆以风,让他派猎鲛师过来,能要多少人就要多少人。” 江羡鱼接着叶临川的话道:“我还给你们出两个馊主意,如果陆以风不答应出兵,你们就想办法把陆小宝掳到越水来,这样陆以风一定会率大军过来。如果抓不到陆小宝,你们就想办法找陆与安,就跟他说照水要死了,急等着他来救命。” “这俩主意好!”江轩捶手称赞。 江羡鱼一巴掌削到江轩脑门上,“好个屁!都跟你说了是馊主意,能讲道理就讲道理,只有迫不得已了才能照我说的做,明白吗?” “你个鲛人居然敢打我?”江轩愣愣摸了摸脑勺,他怎么突然觉得,这鲛人的性子特别像那条臭咸鱼啊? 叶临川又叮嘱方游道:“你从小就懂事,路上要好好照顾江轩,遇到什么事切忌莽撞,别管闲事,收起你们的同情心,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懂我的意思吗?” 方游点头,“明白,谨记大公子教诲。” 事不宜迟,江轩和方游立即收拾行李,冒着细雨出发了。 江羡鱼和叶临川把两孩子送走后,又匆匆赶回了江天堡。奇怪的是,本该在附近巡逻的巨鲛都不知去向。刚跨进江天堡大门,江羡鱼就皱眉顿住了脚步,因为他嗅到了血腥! “不好!”江羡鱼急忙奔去血腥传来的方向,叶临川也快步跟上。 两人刚到正门大庭外,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此刻,几名少年正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里,一名少年就坐在死去的同伴间嚎啕大哭,脸上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喂,你别哭了,烦不烦呐。”说话的也是一名少年,声音脆如刀锋。他身着玄色铠甲,背后扛着一柄大斩刀。察觉有人过来了,他便回过脸来,目光正巧撞上了江羡鱼。 江羡鱼身形一滞,那少年绑着一头赤棕色的乱发,额上还系着一条黑绸带,笑容明俊又邪气,可不就是宁有峰! “是你,又是你!找死!”江羡鱼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孩子们,攥紧拳头浑身颤抖,胸口袭来一阵麻木刺痛,伤心和愤怒翻江倒海而来。 不待江羡鱼发出攻击,叶临川就动如脱兔,拔剑飞斩而上。宁有峰即刻出刀,而叶临川身在半空衣袂翻飞,手中剑光流闪变换,仿佛是携着千百把剑。宁有峰从容抵挡,两人竟于瞬间砰砰交击数十次。 电石火光之间,叶临川的剑竟被打得脱离了手臂,几乎就在这一瞬,对方的刀刃抵在了他喉下。弹指顷交战结束,宁有峰没有挪动半步。 “你就是这里的当家?等等,我瞧你有点眼熟,让我想想。”宁有峰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额角,忽的灵机一动,“我想起来了,你是那谁,江家的养子,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记了。” 叶临川暗自咬牙,手臂处的旧伤再度裂开,流得他满手浓黑血液。 “我才是这里的当家!”江羡鱼低斥一声,竟徒手扣住刀刃,灵闪自他掌间流转而出,顺着刀刃直击在宁有峰手臂上。 宁有峰手臂一震,忙将斩刀收了回去。他疼得微微咧了下嘴,又惊奇地打量起江羡鱼,“你,莫非就是岚姐说的那个假鲛王?” “真鲛王还是假鲛王,你来试试!”江羡鱼怒喝着冲身攻去,掌间银电密集缠绕,急速凝聚出耀眼白光,就像是把太阳握在手中。 “不就是灵闪嘛,老子也会!”宁有峰邪笑着,掌间竟也闪烁出夺目红光,那光芒瞬间爆发开来,甚至比江羡鱼掌间的更为强盛。 “别硬拼!”叶临川伸手想拽回江羡鱼,却被强光耀得睁不开眼睛。 第82页 两人掌间灵光猛烈相击在一起,势如排山倒海,迸发出重重气浪,刺眼的强光瞬间吞没了一切。叶临川被强劲的气浪逼得连退数步,四周草木也被炙烤得一片焦黑,就连周边屋瓦也被灵闪片片击碎。 不消片刻,光芒散去,满地狼藉。江羡鱼僵硬地跪倒下来,捂住胸口剧烈颤抖着,而他的另一只手还被宁有峰扣在掌间。 宁有峰居高临下的看着江羡鱼,“你这是——石心病发作了?” 江羡鱼愤恨地瞪着对方,眼球上布满血丝,长发凌乱地散落鬓旁。石心病突然发作,锥心刺骨,已经疼得他难以言语。 “这么疼的话,那边不是有得吃嘛,新鲜着呢。”宁有峰瞟了眼旁边,几名少年还横尸在庭前,因刚死去,所以血液还是温热的,流动的,散发着诱.惑而罪恶的气息。 “你闭嘴!我不吃!”江羡鱼看到那几个无辜惨死的孩子,目光被那鲜红刺痛,心口疼得更加厉害,身体也蜷缩到一起。 “你不喜欢吃人心吗?那我找个女鲛过来跟你交尾如何?” “滚,我不要!” 宁有峰用食指摸了摸嘴唇,“不过我们这次没有带女辈出来,就只有岚姐,你觉得岚姐怎么样?她的话,只要皮相好,都不介意的。” 江羡鱼疼得满地打滚,却还沙哑地吼道:“滚!你去死!” “鱼儿!”叶临川急切地冲上来,不料宁有峰纵刀一挥,一道凛光划过他膝盖处,立即飙出一股鲜血。他身体一颤,强忍着站稳脚。 “你这样疼死了怎么办?”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给我去死!”江羡鱼抓起一团泥巴,猛地朝宁有峰脸上扔了过去,但对方脑袋一歪就避过了。 “瞧你这暴脾气,居然比我还坏,那我不管了,你疼死算了吧,反正也是个假鲛王。”宁有峰说着抱起斩刀,却见叶临川又跌跌撞撞地扑了上来,疼惜地把江羡鱼抱进怀中。 “别忍了,你别忍了。”叶临川看江羡鱼满头冷汗,心疼极了,立即咬破自己的下嘴唇,朝他唇上吻了过去。 温热香甜的血液流入口中,江羡鱼倏然瞪大眼睛,挣扎着要推开叶临川,他不要喝心上人的血,他不是嗜血的野兽!叶临川却不顾他的挣扎,摁住他将鲜血强喂进他嘴里。 宁有峰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两人道:“你们这是……居然敢当着我的面亲嘴,当我不存在吗?!” 叶临川死死压着江羡鱼,他胡乱挣扎着发出朦胧的呼喊。血液吞入喉中,心口的疼痛立即得到了缓解,身体燥热也平息下来。唇齿间溢满腥甜,狂吻中唇角溢出血液,划过脸颊,流过白皙的脖颈,艳丽无比。 “你们还亲!真当我不存在吗?!”宁有峰气得跳脚,这两人一定是在欺负他,活了一百多岁初吻还在。 在鲛族,亲吻是一项重要而神圣的仪式,鲛人只会和心爱的人亲吻,没有感情的鲛人可以交尾,但绝不会亲吻。除非是成亲,一般情况下鲛人不会当众亲吻,如果当众亲吻,那便是在炫耀。 “还亲,你们还亲!” 江羡鱼渐渐放弃了挣扎,叶临川这才把他放开,两人唇上还连着一丝血液。叶临川微微喘息着,流血的唇红肿不堪。江羡鱼脸上染着醉人的红晕,胸口剧烈起伏着,衣发凌乱,脆弱而撩人。 宁有峰愤然一刀架在叶临川脖子上,“太嚣张了!从来没人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你们欺负我没伴侣是不是?我要是不拦着,你们是不是还要在我面前交尾?太过分了!” 正在这时,两队红甲鲛兵来到了庭落间,领头的鲛兵叩首道:“禀少将军,江家所有人都已经搜查出来了。” 几人看向不远处的大堂内,江家剩下的少年们,还有巫灵尘和楚儿,病弱的江照水和重伤的江坤生,都被押到了堂内。 “好,江天堡我收下了。” 第38章 咸鱼要搞事 “好, 江天堡我收下了。” 宁有峰话音未落,忽觉身侧袭来一阵急风, 他迅速旋身避开, 一道尖锐从他胸口划过,在他的铠甲上割开一道狭长的口子。与此同时只听噌的一声, 灵枝刺插在了一旁的花树上。 还不待宁有峰反应过来, 叶临川遽然腾地而起,指尖衔着一枚细长银针,直向他腹下刺了过去。眼看只剩毫厘银针就要刺入, 又是一声铁器拍击的闷响,叶临川眼前一黑,忽的栽倒下来。 “好险。”宁有峰退了半步,而叶临川手臂挣了一下,便趴着不动了。宁有峰没料到叶临川会突袭, 叶临川也没料到对方的刀那么快。 一切就发生在弹指之间, 江羡鱼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你把他怎么了?”江羡鱼焦急地爬向叶临川,鲛兵们见状立即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并把他押了起来。 “放心,死不了,只是用刀柄拍了一下, 晕过去了。”宁有峰顿了顿, 又冲旁边的鲛兵下令道:“你们把他押到岚姐那边去, 岚姐交代过了, 要拿这个人试药。” “试什么药?” “我怎么知道?对付这种皮相好的男人, 岚姐总是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药,有得他受了。”宁有峰说着,俯身拾起了脚边那枚银针。 两名鲛兵听令把叶临川架了起来,他耷拉着脑袋,昏沉沉的,任凭摆布。江羡鱼奋力挣扎道:“放开他,放开他!”说着周身又闪现出一圈灵光,鲛兵察觉手臂刺痛,立刻放开了他。 第83页 不料就在这时,宁有峰冷不防将银针拍进了江羡鱼小腹下,“原来是封灵针呐,用来封你刚刚好。” “你!”江羡鱼顿觉浑身乏力,双腿一软就要跌倒下来,两名鲛兵又上前一步架住他,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叶临川被带走。 随后,江羡鱼便被押到大堂内,宁有峰也收刀跨进堂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堂中每一个人。少年们多半负伤,有的缠着额头,有的绑着手臂,无一例外都被铁索套着四肢。他们看到宁有峰就像看到鬼似的,一个个脸色煞白,神色惊惧。 江照水坐在木椅上,脸色憔悴,正用手帕掩唇微微咳嗽着。巫灵尘抱着楚儿站在旁边,再往旁一点便是江坤生,他半瘫在木椅上,腰间还绑着支架,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鲛兵甚至都懒得锁他。 “这江家才几个人呐,岚姐那个笨女人都搞不定。” 宁有峰说着,视线忽然落在了巫灵尘身上,巫灵尘和楚儿穿着款式相同的黑袍,衣摆上绣着朵朵蓝色火焰。他眼前一亮,凑上去道:“瞧你俩这身打扮,是巫族的吧?” “咦,你怀里这个小可爱,好像也是鲛人呐。”宁有峰见楚儿生得白嫩嫩的,便伸手想揪他的脸蛋。 巫灵尘忙抱着楚儿后退了些,宁有峰却凑得更近了,只见对方眉眼灵俊,紫瞳幽深,气质不似凡人。 “你——该不会就是那什么山主,那招魂的,让我想想,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了。”宁有峰费解地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额角。 楚儿正要回答,巫灵尘忙捂住了他的嘴巴,两人都不作声。 江羡鱼有气无力道:“他们不是江家的人,也不是猎鲛师,只是碰巧在这里作客,你放了他们吧。” “本来就没几个人,我若放了他们,那岂不是更没意思了?”宁有峰摊了摊手,又凑过去打量江照水。她不自在地躲开视线,他也跟着挪了个方位,好奇地盯着她的脸看。 “江家原来是有女人的啊,长得可真丑。” 江照水愣了愣,诧异地抬眸注视着对方,只听他又道:“真丑,你们人族的姑娘都这么丑的吗,居然比岚姐还丑。” 她是觉得自己越来越丑了,但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她漂亮,从来都没有人说她丑,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丑。顿时心中委屈挫败极了,眼睫一颤,泪水便涌了出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才丑!你全家都丑!”江羡鱼气得龇牙咧嘴,他妹妹明明是全越水城最好看的姑娘,从小美到大! “你怎么哭了?”宁有峰有点不知所措,“我不就是说你丑么,我只是在说实话,你为什么要哭呢?” 江照水哭得更凶了,抽泣着肩膀也颤了起来。宁有峰围在她身旁,手足无措道:“别哭嘛,你们这些女人动不动就哭,烦不烦呐?” 宁有峰最见不得人哭,如果他在杀人的时候,那个人哭了,他或许就不会再杀对方了,如果那个人非杀不可,他也会把人哄得不哭了再杀。之前江家少年攻上来的时候,其中一个就突然哭了,所以他独独留了那个哭泣的少年一命。 “给你糖吃。”宁有峰从铠甲内摸出一颗糖球,递给江照水道:“我们鲛族的糖是用海花蜜做的,可甜了,给你尝一颗,不哭了好不好?” 江照水盯着那颗红艳的糖果,又想起了小时候跟哥哥抢糖吃的场景,想着他曾离自己而去,想着这孤独寂寞的两年,泪水更是止不住。 “怎么越哭越凶了嘛,烦不烦呐。”宁有峰无法理解。 江羡鱼怒喝道:“你别说了,滚远一点,别招惹她!” “我想哥哥了……我想他,我想他了……”江照水抽噎道。 江羡鱼鼻尖一酸,差点就脱口喊她妹妹,但还是咬牙忍了下来。即便他此刻喊她妹妹,她也不会认的,除了叶临川,所有人都只认江轻魂,可那个该死的家伙偏偏不在。 “原来你想哥哥啦,你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着,让我想想,我怎么又忘了。”宁有峰又敲了敲自己的额角。 江羡鱼不爽地瞪了宁有峰一眼,这小子年纪轻轻忘性就这么大,居然连他的大名都不记得,人家赤鲛王云焰天都记得清清楚楚! 江照水抹了抹眼泪,心想自己越哭越丑,不能再丢人现眼了。 宁有峰看她不哭了,便剥开糖纸把糖扔到了自己口中。他咬着糖球在嘴里转了一圈,不适地皱了皱脸,咕哝道:“太甜了这玩意儿,不知道无兮怎么那么喜欢的。” 彼时,门外又下起了细雨,江天重楼水雾朦胧。 宁有峰带江羡鱼出了门,江羡鱼慢悠悠地跟着走,双手被绑在身后。由于腹部刺着封灵针,他无法运转灵力,走起路来也有点费力。 两人来到训猎场边的高坡上,少年们也被鲛兵押了过来。只见那几只巨鲛正在场上刨土,石板都被翻了开来,已经刨出了一个大坑。 “这是在做什么?”江羡鱼惊诧道。 “王说了,把江氏训猎场挖了,造个湖。” 宁有峰说着便命鲛兵把少年们带过去,给他们一人一把铁锹,让他们也去挖坑。少年们一头雾水,但也无法反抗,只好照做。 “你们不会得逞的!”江羡鱼愤恨道,如果训猎场真被鲛族挖了造湖,那将成为江氏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此刻他真想去抢一把铁锹过来,狠狠把宁有峰的脑袋给铲下来。 第84页 宁有峰眯眼望了望青天,打着呵欠道:“好无聊啊,估摸着这雨还得下个四五天,我们的大军才能到。” “哦?还要四五天才能到?莫不是兵器都锈了,在忙着打磨兵器?” “你怎么知道?” 江羡鱼噗哈哈地笑弯了腰,想着自己在鲛宫的杰作,心中一阵暗爽。如果还有四五天时间,那江轩他们就有可能搬到救兵。 “你笑什么这么开心?我发现你这人挺好玩的,明明是个鲛人,却和猎鲛师结为了伴侣,还敢在我面前炫耀。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就你这鱼脑袋,说了也不记得。” “也是,我就记不住名字。这么说来,我好像又忘记王的名字了,还有岚姐,她全名叫什么来着?”宁有峰头疼地敲着额角。 江羡鱼鄙夷地看着宁有峰,就像在看一个傻子,真不知道自己当年怎么就败给了这么个傻子。不过一提起姬岚,他又开始担心叶临川,不知道那毒女会给他试什么毒.药,但愿他能尽快脱身。 雨空阴沉下来,寒意袭人身体。 叶临川皱眉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泡在一片幽凉的池水中。衣袍不知去了哪里,身下仅穿着一层薄透的亵裤,莫名燥热。他只觉得四肢酥软,下意识查看胸口,几枚银针封住了他的灵穴。 环顾四周,火光摇曳,映在水面一片朦胧。他目光一颤,恍然惊觉对面有个人影,准确来说是个女鲛。她披着薄亮的紫色鲛绡,身段玲珑有致,胸口缠着白纱带,却遮不住饱满的双丘。 “你终于醒了。”姬岚优雅地放下酒杯,向他游了过来。红艳的鲛尾在水中摆动着,尾鳍极其轻柔飘逸。 叶临川立即想从水池里爬出去,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姬岚渐渐靠近,将嫩藕似的手臂搭在了他的双肩上。他厌恶地皱眉扭开了脸,连话都不想说,只听她嗲声道:“你那一剑,刺得我好疼。” 此刻,她胸口的白纱上还染着一团血迹。 “你这人真是好生凉薄,三年前那一战,若不是我求情,你又怎么能活到今日?”她俏媚地冲他眨眼,还用手指在他脸颊上撩了一下。 叶临川生得俊,五官天然相衬,皮肤是浅麦色,眼瞳是青蓝色,唇上带着淡淡的粉。尤其是他那双眼瞳,平时沉静如寒潭,但在看某人的时候,总是隐隐燃烧着炽热的情愫。 “我们鲛族不乏俊美的男子,这些年我见得多了,但人族中像你皮相这么好的,还真是少见。” “一直以来,我都有个疑惑。你知道我们氏王吗,他也喜欢男的,从来都不碰女人,你们这些男风,真的对女人一点不感兴趣吗?” 叶临川不言不语,装死般闭上了眼睛,只听姬岚又道:“即便是在情毒的作用下,也能对女辈不感兴趣吗?” 原来是因为这种下流的药,难怪他感觉身体不太对劲。 “水是冷的。”姬岚用皓腕撩起池水,又伸手捏住叶临川的下巴,“但身体却是热的,希望今夜你能解答我的疑惑。”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姬岚这才注意到叶临川唇角在溢血。她脸色一变,忙捏开他的脸颊,却见他口内一片血红。 “你这是在强行冲穴?你疯了吗!你会灵脉爆裂而死的!”姬岚急忙摇了摇叶临川的肩膀,他却歪着脑袋毫无反应。她又慌忙把他胸口的银针拔下来,骂咧道:“你个死鬼,真是不要命!难道你宁可死都不愿意跟我试试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醒醒!你给我醒醒!”姬岚拍了拍叶临川的脸颊,不料他竟突然扣住她的手腕,紧接着是骨头错位的闷响和她的惨叫。 “你怎……”姬岚疼得说不出话,另一手捏着银针胡乱扎向叶临川胸口,不料银针被他敏捷夺过,反倒拍进了她的小腹下。 叶临川吐了一口血水道:“我当然不会傻到强行冲穴。” “那……你为什么会吐血?” “嘴内之前就有伤,我再轻轻一咬,伤口又破了而已。” “你故意的,你骗我给你解穴!你利用我的感情!” 叶临川置若罔闻,上岸拾起散落在地的青袍,扬手披在肩上。他皱眉看了眼自己身下,背对着姬岚道:“你这情毒,有药可解吗?” 姬岚诡谲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是炼毒师,当然不会炼解药。你若真要解药,那我便是你的解药。要么和我一起快活,要么和我一起死,你自己选一个吧。” 叶临川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他在水池四周寻了一番,见石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药瓶,便拧开瓶塞隔远嗅了下,却发现都是毒.药。他便把那堆药瓶抱到池边,然后打开药瓶往池水里倒。 “你要干什么?”姬岚一脸惊恐,无奈身体动弹不得。 “当真没有解药?”叶临川说着又打开一瓶药。 姬岚瞪圆眼睛怒喝道:“没有!炼毒师怎么可能炼解药?你中了情毒就必须行房,否则无药可救!” 叶临川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把药瓶里的粉末全洒进池中,然后又拧开下一瓶。池水渐渐变了颜色,姬岚似乎感觉到异常了,几乎是哭着求道:“住手啊,别这样对我,我曾救了你的命啊!” “我这人何止是凉薄,我还很记仇。我手臂上这伤,从来就没有怪过我家鱼儿,我一直都是记在你头上的。”叶临川边说边往池中倒药,几句话的功夫就倒了七八瓶进去。 第85页 “伤你的是他,又不是我!我只是奉命办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姬岚哭求着,表情已经开始扭曲了。 她颤颤盯着自己手臂上的皮肤,几条诡异的毒纹渐渐爬了上来。她知道自己已经毒入肺腑,忽然丧心病狂地笑了起来,“杀了我你也没救了,两个时辰内你不行房事,就会血脉爆裂而死!” “反正你先死。”叶临川眼色一冷,甩袖把那堆药瓶全都打落池中。 “我的王不会放过你的,鲛族不会放过你的!”姬岚嘶声厉喝着,额角处青筋暴起,脸颊上也爬满了黑色毒纹。 “让你死在自己的毒下,是我对你炼药技艺的肯定,你真是一名优秀的炼毒师。”叶临川说着,还向姬岚微微鞠了一躬,随即转身潇洒地离去。而池中的女鲛,微微抽搐了下身体,便不再动弹了…… 夜雨淅淅沥沥,天地灰蒙蒙的,房屋街道轮廓陌生。 叶临川踉踉跄跄地走在雨中,膝盖处的伤还在疼,一路留下深深浅浅的泥泞。他脸颊烧烫,冰凉的雨水打落在他身上,却浇不灭他体内熊熊焚烧的欲.火。 他无法辨清方向,这是哪里,江天堡在哪边,他心爱的人又在哪里?他已经这样走了多久,他的命还剩多久? 第39章 咸鱼要搞事 叶临川眼色一冷, 甩袖把那堆药瓶全都打落池中。 “我的王不会放过你的,鲛族不会放过你的!”姬岚嘶声厉喝着, 额角处青筋暴起, 脸颊上也爬满了黑色毒纹。 “让你死在自己的毒下,是我对你炼药技艺的肯定, 你真是一名优秀的炼毒师。”叶临川说着, 还向姬岚微微鞠了一躬,随即转身潇洒地离去。而池中的女鲛,微微抽搐了下身体, 便不再动弹了…… 夜雨淅淅沥沥,天地灰蒙蒙的,房屋街道轮廓陌生。 叶临川踉踉跄跄地走在雨中,膝盖处的伤还在疼,一路留下深深浅浅的泥泞。他脸颊烧烫, 冰凉的雨水打落在他身上, 却浇不灭他体内熊熊焚烧的欲焰。 他无法辨清方向,这是哪里, 江天堡在哪边,他心爱的人又在哪里?他已经这样走了多久,他的命还剩多久? 不知奔走了多久, 雨雾中传来朦胧的啾鸣声。叶临川抬头望向夜空, 一只白鸟盘旋啾鸣着, 正是他的雪鹱。他扬起唇角, 冲它喊道:“好孩子, 带我回去找鱼儿吧!” 雪鹱清脆地啾鸣一声,振翅向前方飞去,他跌跌撞撞地跟上。每当他走不动的时候,雪鹱就会停在屋檐上等他。渐渐的,沿路房屋变得熟悉起来,是回江天堡的路。 尔后雨停了,街上寂寥无人,缭绕着轻纱似的薄雾。他感觉身体越来越燥热,不禁用手扒开胸口的衣襟,甚至想把衣袍都脱掉。就在这时候,他隐隐听到哪里传来歌声。 那歌声缥缈不真切,就像是从梦中传来,勾起一段前尘往事。他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心里想着继续赶回江天堡,但步伐却鬼使神差地寻着歌声找了过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歌声也越来越清晰,绵长哀伤,清越而空灵。诡异的是,他听着那歌声,竟感觉身体没那么难受了。那歌声仿佛有着一股神奇的治愈力,能够抚平他内心的躁动和焦虑。 等他寻到地方,才发现自己竟来到了江天宝库外。此刻,在那乱剑丛下有两道浅色的人影,看身形似乎是一男一女。而发出歌声的正是那名男子,他唱的不是人族语言,所以叶临川一句也听不懂,只是觉得很好听,想就这么一直听下去。 察觉有人过来了,歌声戛然而止。叶临川疲惫地蹲下来,又觉得浑身燥热难耐。那一男一女从薄雾中走来,他看不清对方的容貌,沙哑道:“我能否……请你再多唱一会儿?” “大胆!你知道这位是何人吗?”女子呵斥道。 “这是祭奠故友的歌,不是为活人而唱的。”男子的声音非常动听,清冽如山间的清泉,又脆如断裂的冰雪。 “我……请你再……再唱一会儿。”叶临川喘息道,他满头热汗,感觉浑身血脉在逆流,也许下一刻就会血脉爆裂而死。 女子道:“我嗅着此人身上毒香尤烈,许是中了什么邪祟媚毒,命不久矣,我们还是走罢,以免招惹是非。” “请你再唱一会儿……就一会儿……” 男子犹疑片刻,再度吟唱起来,但这次他唱的不是祭灵歌,而是能抚平情绪的清心歌,曲调悠扬,如暖风从天际吹来。 叶临川还是一句听不懂,但一听到歌声,跳动的血脉便平息了下来。他立即就地打坐,凝神调理灵息。歌声萦绕在耳,轻抚内心,对他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男子一曲唱罢,叶临川也调理顺畅了,虽然情毒未解,但身体已经轻松许多。只听那女子道:“知道给你唱歌的是什么人吗,便宜你了。” 叶临川忙起身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姓兰。” 叶临川这便作了一揖,“多谢兰公子相救。” “走罢。”男子说着便和女子一齐转身,叶临川急忙追问道:“且慢,恕我冒昧,请问二位为何出现在这里?” 他心下奇怪得很,这两人到底是何来历,怎么会深夜出现在江天宝库外?还有男子所说的祭奠故友,又是哪位故友? 两人没有回答,才走出几步便消失在了迷雾中。叶临川诧异地顾目四望,竟连个鬼影都没有。他不禁揣摩起来,忽觉脊背发凉,因为他遇到的好像不是人,而是鲛。那男子唱歌时,用的好像就是鲛族古语,只有鲛人的歌声才会这么动人。 第86页 “姓兰?”叶临川只觉得头皮一奓,如果那男子真是鲛人,还姓兰的话,很可能是鲛族的一位氏王! 他不敢再深想,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何破解身上的情毒。还有江天堡的大家正处于危难中,他必须想办法潜回去救他们。 翌日,太阳久违地露了会儿脸,白雾笼罩着整片江天堡。 少年们一早就被驱赶起来,继续去训猎场上挖坑。就连巫灵尘也被遣去挖坑了,只有楚儿身份特殊,没有被限制自由。由于没吃饱饭,又干着苦力活儿,少年们一个个有气无力,神色憔悴。倒是那几只傻乎乎的巨鲛,越刨越来劲。 宁有峰正在场边的凉亭里,他侧躺在石桌上,用手臂托着脸颊闭目休憩。江羡鱼就坐在旁边石凳上,死死盯着宁有峰,眼睛下挂着一层黑眼圈。他被宁有峰折腾得一宿没睡,这小子昨夜缠着江照水讲睡前故事,他不忍心看病弱的妹妹受累,只好自己来讲。 但他不会讲故事,只得信口胡扯,把自己化身为故事主角,讲自己早年如何猎鲛,如何结识友人。没想到宁有峰越听越兴奋,还问东问西的,最后他自己都说得快睡着了,宁有峰还是没有丝毫睡意。 庆幸的是,宁有峰的防备心并不强,江羡鱼趁他不注意,已经把腹部的封灵针取了出来。他还把双手上的绳索解开了,此刻那绳索只是佯套在手腕上。他偷瞄了瞄守在凉亭四周的鲛兵,眼下他需要找到一个机会对宁有峰下手。 “咳咳,宁有峰,你睡着啦?”江羡鱼小声问道,伸手在宁有峰眼前晃了晃,他没什么反应。 “宁有峰?真睡着啦?”江羡鱼凑近了问,宁有峰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便把那根封灵针摸了出来,瞅准宁有峰腹部的灵穴,小心翼翼地刺了过去。 眼看只差一点江羡鱼就要把银针刺入,谁知宁有峰突然打了个喷嚏,吓得他手一抖,银针就不知掉哪儿去了。宁有峰揉了揉鼻尖,打着呵欠看着江羡鱼,他心虚地将视线挪到别处。 “好无聊啊……”宁有峰翻了个身,枕着手臂继续睡。 江羡鱼等了会儿,看宁有峰又不动了,便低头四下寻找,最后发现银针竟然嵌挂在了宁有峰的铠甲上。他正想着要如何把银针取下来,两名鲛兵却匆匆赶了过来,上前叩首道:“禀少将军,不好了!” “姬岚大人她……死了!” “她怎么就死了?”江羡鱼惊诧道。 宁有峰揉着头发从桌上坐了起来,“啥,姬岚是谁啊?” 鲛兵解释道:“就是岚姐,岚大姐头啊,今早发现她死在池中,被她自己炼的药给毒死了。但昨日送到她那边去的男人却不知去向,属下怀疑八成就是那个人干的!” “哦,那你们还不快去抓凶手。” “已经派人在找了,那人应该也中了毒,料他逃不了多远。” “他中了什么毒?”江羡鱼急切道。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行吧,去吧去吧。”宁有峰摆手让鲛兵们退下,自己又倒在石桌上继续睡。江羡鱼不由惊奇地打量起他,这小子听到同伴的死讯,居然一点悲伤愤怒的情绪都没有。 午后天空又阴沉下来,少年们和鲛兽们还在挖坑。宁有峰肚子饿了,便让鲛兵从莲池里抓些锦鲤过来吃。很快几条肥硕的锦鲤就被呈了上来,江羡鱼狐疑地打量着盘中锦鲤,觉得鱼肚子有点鼓囊囊的。 宁有峰挑了最大的那条,咬着鱼肚子啃了起来。随即他又扔了一条锦鲤给江羡鱼,“给你,一块儿吃。” 江羡鱼刚要咬,宁有峰却突然大叫一声,扔掉锦鲤跳了起来,紧接着吐出一大口血红的东西。江羡鱼惊愕地一看,那锦鲤腹中居然塞满了红辣椒,而宁有峰被辣得不断嗤气,脱衣跳脚,上蹿下跳。 “这……什么情况?” 江羡鱼慌忙闪开,只见宁有峰把战甲扒了下来,愤然往石桌上一甩,轰的一声大响,竟将偌大的石桌抽为两半!他整张脸都被辣得通红,就连身上皮肤都泛出粉红色,再加上他的头发也是红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要烧着一样。 “好辣啊!好辣啊!辣死我了!”宁有峰发狂地挠着喉咙,面目扭曲,说话时嘴角还不断溢出微红的辣椒水。 “是谁在辣我?!” “不不不是我们……”鲛兵们吓得纷纷跪下,宁有峰暴怒地旋身一脚扫上来,像踢球似的把他们踹得四散横飞。 “好辣啊——是谁在辣我?!” 宁有峰怒吼着操起大斩刀,向训猎场上的少年们冲了过去。少年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扔掉铁锹四散逃去,无奈脚下拷着铁索,限制了他们的行动。宁有峰癫狂地挥刀乱斩,石板被斩得连连翻开,碎屑激扬,少年们惊叫着左闪右避,巨鲛们也受惊奔散开去。 “究竟是谁在辣我?!” “我们不知道啊!不是我们干的!” “那就把你们全杀掉!好辣啊——” 一群鲛兵围在旁边不知所措,显然都不敢上去阻止宁有峰。江羡鱼眼看少年们被斩伤,当即从鲛兵手中夺过战戟,飞身冲上去阻拦。 长戟与斩刀重重交击,碰击出炫目的火光。宁有峰招式大开大合,每一斩都如有千钧之力,震得江羡鱼手臂麻木疼痛,才三招下来,他就握不住战戟了,只得边挡边撤。 第87页 “好辣啊!是你在辣我吗?” “哈哈哈哈哈辣死你活该!” 少年们趁乱逃向训猎场边,巫灵尘也混在少年当中,慌乱间看楚儿在旁边看热闹,他忙把楚儿抱到怀中道:“是不是你在捣鬼?” “我就是想试下龙息辣椒有多厉害嘛!” “你这坏孩子!” 宁有峰一刀打飞江羡鱼,拖着斩刀向少年们追了过去。少年们哭嚎着分散成两队,宁有峰砍不上这边,又追去砍那边。少年们从这边楼阁躲到那边楼阁,敌人光着膀子狂追乱砍,一路砍坏了数处房屋,就连花树也斩断了好几棵,倒得横七竖八。 巫灵尘趁乱脱离了少年们的队伍,江羡鱼气喘吁吁地追上来道:“这么闹下去不是个事儿,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停下来?” “龙息辣椒至毒至辣,他吃了那么大一口,没个三天三夜缓不过来。要么等他折腾得筋疲力尽,要么我们再加辣,一鼓作气辣死他。” “那要怎么让他再吃辣?” “我有一计,你先去拖住他,设法把他往莲池那边引。”巫灵尘说罢便拉着楚儿往菜园那边跑去。 江羡鱼立即追上去阻拦宁有峰,不料宁有峰竟一刀斩断了他的战戟,若不是他闪避及时,恐怕会连人被劈成两半。 “好辣啊——我让你们辣我!”宁有峰句句喷火,一刀狂斩下来,而那两名少年被碎石绊倒了,已经躲避不及。 惊喊声刺痛耳膜,危急关头一道清亮的剑光划过,砰的一响,强硬地将宁有峰这一刀挡了开去。他错愕地抬眸一看,一个青袍男子挡在身前,剑光擦着刀锋凌厉急转,竟削掉了他的一缕额发。 “大公子!”少年们立即破涕为笑,江羡鱼也惊喜地笑了。 “好辣啊!一定是你在辣我!”宁有峰一见是叶临川,眼底杀气更烈。 这时鲛兵们赶了过来,四处追捕逃逸的少年们。江羡鱼见状又从鲛兵手中抢来战戟,再度冲上去和叶临川并肩作战。 叶临川一见江羡鱼,脸颊上便泛起微红,腹部也燥热胀痛起来。他边打斗边调理灵息,只听江羡鱼低声道:“我们往莲池那边去!” 两人身形配合,剑戟互相掩护,边斗宁有峰边往莲池那边去。宁有峰已经被辣疯了,打得毫无章法,完全是在发泄。 “好辣啊啊——”宁有峰边打边嚎,就连眼睛都辣成了血红色。 三人渐渐接近莲池,巫灵尘见他们过来了,忙用竹筒舀了水过来,高声冲宁有峰道:“别打了,快来喝水,喝水就不辣了!” “快给我!”宁有峰看见巫灵尘手中的水,立即夺过来仰头灌入口中,这一刻就仿佛是把烈火灌进喉中,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他猛地将水喷了出来,就像是一条在喷火的赤龙。 与此同时,巫灵尘已经躲出了老远,因为他给宁有峰喝的不是纯水,里面兑了大量从龙息辣椒里碾出来的汁液。 宁有峰本来就辣,这下更是辣上加辣,辣到肝胆欲裂,辣到无法思考。他狂吼着浑身颤抖,身上闪出一圈圈红色灵光,一头赤发飞扬起来,强劲的气场自他周身扫荡开去,好似刮起了一阵大风。 天际隐隐传来雷鸣,几丝红色闪电若隐若现。江羡鱼和叶临川下意识后退,江羡鱼忙冲一旁的巫灵尘喊道:“喂,你不是说能辣死他吗?为什么他好像变得更狂了?” 巫灵尘摇头道:“换了别的鲛人,不说辣死也早该辣晕了。” “好可怕,我感觉他要暴化了……”楚儿颤颤道。 魔鲛在激战中能够暴化,暴化时外表会出现些许变化,灵力也会增强数倍。不久前在江天宝库外,江羡鱼对战江轻魂时就是暴化了。 “他要发飙了,这可怎么办?”江羡鱼后怕地看向叶临川,但叶临川却皱着眉,微微弓着身体,似乎很难受。 宁有峰仰天狂啸一声,长发全部逆飞而起,几道闪电从天际直劈下来,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旁的阁楼竟被轰得粉碎,烟尘滚滚而来。少年们惊叫着退开,江羡鱼和叶临川也慌忙打开飞射的乱石。 “快跑!他要过来了!” 宁有峰拖着刀向众人走来,他双目喷火,周身萦绕着数道炫丽赤电,就像是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邪魔。 “疯了疯了,好恐怖……” “谁来救命,我不想死啊!” 众人害怕得不断后退,就在这时忽听嗖的一声,一支冰蓝色的箭不知从何处飞来,以雷霆之势从宁有峰胸口贯穿了过去! 宁有峰身躯一震,周身光芒瞬间幻散,他愣愣看向胸口的血窟窿,抽搐着后退几步,脑袋一仰就跌进了莲池中,溅起一大滩水花。 “谁射的箭?”叶临川和江羡鱼寻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只见不远处的屋檐上立着一道挺拔的黑影,但那人影一闪就消失了。 “难道是轻魂回来了?” 叶临川摇了摇头,“没看清楚,但身形挺像的。” 宁有峰渐渐从水中浮了起来,双手狰狞地伸在外面,脸颊被头发凌乱地缠住,胸口不断涌出殷红的血液,足部已化为鱼翅。少年们害怕地打量了会儿,互相推搡道:“喂,你去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我才不去,万一他诈尸呢!” 江羡鱼试探地走到池边,用戟刃戳了戳宁有峰的鱼尾,他僵硬地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叶临川也上前查看了一番,最终下结论道:“看样子是死了。” 第88页 “太好了!”少年们欢呼起来,欣慰地互相拥抱。 此刻,一群鲛兵不知所措,拿着兵器面面相觑。而那几只巨鲛还藏在不远处的楼阁角落里,偷偷打量着这边的战况。 江羡鱼笑哈哈地扬起手臂道:“如今你们两个将领都死了,这儿就是我最大,我给你们两条路走,一是丢掉兵器从这里滚出去,二是我亲手来做掉你们!”说着眼神一黑,又横开了战戟。 鲛兵们吓得纷纷弃械而逃,江羡鱼又坏笑着向前走去,冲那几只巨鲛下令道:“一群废物,滚去把你们挖的大坑埋上!” 巨鲛们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朝训猎场上跑了过去。果然,宁有峰一死,它们又重新听令于江羡鱼。 随即江羡鱼又转向众人道:“这次辛苦大家了,快回屋疗伤吧!” “我们这就去准备药草。”江羡鱼回眸看着叶临川,但叶临川的神色很古怪,闷不吭声地拉着他,快步往阁楼那边去。 如今江天堡被闹得一片狼藉,道上不是碎瓦就是断木,两人穿过前堂楼阁,经过一处落满花瓣的偏院。 “你干嘛走得这么急?”江羡鱼几乎是跟在叶临川身后小跑。 “我就是急!”叶临川突然把江羡鱼摁到一旁的花树上,捏起他的脸颊朝他唇上压了过来。江羡鱼有点受宠若惊,随即勾唇一笑,搂住他的脖颈迎合上去。 “……怎么了你这是?”江羡鱼被吻得有些窒息,察觉叶临川的异常,更是又惊又好笑。 “我中毒了,那种毒……只有你才能解。”叶临川红着脸,微微喘息着,他本来想等到回房的,但他的血脉都在乱蹿,已经一刻都等不了。 “啧啧,什么毒这么厉害的?才一天不见,你就想我想成这个鬼样子啦?”江羡鱼戏笑道。 “别说了!”叶临川一把推倒江羡鱼,将他摁在了一地花泥上。一阵风过,花树晃动了一下,抖落数片粉色花瓣。这时一道人影翩然落在了树桠上,花树下纠缠的两人却浑然不知。 庭间寂然,花瓣片片翻飞,轻柔地落在了两人身上。 不知折腾了多久,江羡鱼额上满是汗水,叶临川总算是发泄完了。他爱怜地把他拥在怀中,吻着他的脸颊呢喃道歉。江羡鱼累得睁不开眼睛,却还开玩笑道:“看来那女人给你用了很厉害的毒啊,居然把你这翩翩君子变成了衣冠禽兽。” “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没关系,只要对象是你,做什么都可以。”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叶临川以为是江羡鱼在笑,江羡鱼也以为是叶临川在笑。直到头顶抖落一阵花瓣雨,两人才诧异地抬头望去,却见一个黑袍人正抱腿坐在花树上,悠然晃荡着一条腿。那人脸上戴着银铁面具,即便如此,两人也能一眼认出是谁。 “轻魂……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们来的时候我就来了。”江轻魂说着便从枝桠上跳了下来。叶临川脸上的热度才刚褪下,又立即燃烧了起来,“那你……都看见了?” 江轻魂嗯了一声,抬手将面具揭到头顶,蹲下来不怀好意地打量江羡鱼。只见他的长发被揉得凌乱不堪,双颊上泛着好看的红晕,脖颈上还点缀着几抹吻痕,撩人极了。 “瞧这小美人,都被哥哥折腾成什么样了。”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江羡鱼不悦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江轻魂低眸一笑,他和江羡鱼的感觉隐隐相通,尤其是在身临其境的情况下,那种奇异的感觉更是强烈。被心上人疼爱的感觉,他大概知道是什么样的了。 叶临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江轻魂笑的那一瞬,他觉得他那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炫惑的红晕,令他看得有些痴住了。 “你们俩啊,就这样大庭广众的乱来,如果看到的不是我,而是妹妹或咱家孩子们,你们还有脸在江家混吗?” 叶临川低下脸来,只觉得羞愧难当。江羡鱼一脸无所谓,只听江轻魂又调笑道:“你俩下次再折腾的时候,就别这么随便了,记得去房间里,别忘了喊我一起。” “滚!”江羡鱼羞恼地抓起一团花泥,朝江轻魂脸上扔了过去。 江轻魂轻易地歪脸避开,他起身将面具盖在脸上,“我去外边巡逻了,如今我又是死者之身,就别跟孩子们说我回来了。你俩亲热完了就去给孩子们疗伤吧,等忙完了我们一起开宝库。” 两人这才注意到江轻魂肩后斜挎的弓箭,弓型流畅霸气,弦上清辉流转,果真是江羡鱼以前惯用的猎天弓。难怪那一箭威力无匹,瞬间就要了宁有峰的命。 “有本事,这么快就找到东西回来了。” “当然,我可是名副其实的江天一霸。” 随后江轻魂便离开了,两人理好衣袍准备去前堂。江羡鱼身下疼得要命,走路的姿势极不自然,叶临川见了心疼,便把他横抱了起来。 “算你有点良心,怎么样,给你放纵了一回,爽不爽?” 叶临川红着脸不说话,江羡鱼又戳着他的胸膛道:“我跟你讲,我这副鲛身掰不动你,我要还是原来那副身体,你今儿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你,摁着你往死里弄信不信?” “我错了,你别说了……” “我就要说,要轻魂那副身体还是活的,我就让他弄你,往死里折腾,叫你也下不了床!” 第89页 “别说了……求你闭嘴好不好?” 天色渐沉,雨滴又落了下来。 宁有峰的尸首还泡在莲池里,面目被乱发遮去,那双手凄厉地伸在水面上。一只夜蛾飞过,被雨滴打落在了他的手上,那根手指忽然动了动,夜蛾立即扑翅飞了开去。 ※※※※※※※※※※※※※※※※※※※※ 这章被翻出来锁了六七遍有了,每次锁的标准还不一样,锁得毫无道理,简直就是故意找茬。祝某江早日关门大吉,那些审核的也赶紧领便当,真不叫个东西。不得已有少许字眼和谐或奇怪描述,非常对不起大家,我累了,真的累了…… 第40章 咸鱼要搞事 江天宝库坐落在山坡上, 是一座两层来高的圆塔,塔外歪歪斜斜地插满了刀剑, 远远看去就像片剑冢。 一行人来到了山坡下, 仰望着乱剑丛中的宝库。江羡鱼轻叹道:“一晃眼,江天宝库已经封了八年, 如今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此刻, 他们已经找齐四样兵器,按照计划,江轻魂用破军枪, 叶临川用诛心剑,巫灵尘用降鲛旗,分别镇住三处阵眼,最后由江羡鱼用猎天弓射中阵眼之心,方能破解兵魂阵。之所以设置得如此复杂, 便是因为宝库自封印的那日起, 就没打算再开过。 “在我射中阵心之前,兵器间会产生很强的排斥力, 你这边有没有问题?”江羡鱼问巫灵尘道,毕竟他看起来比较文弱。 “我尽量。” “这不还有我呢,我力气比阿爹大多了!” “楚儿你别说话!” “那我们开始吧。” 几人于是持着兵器, 分别朝阵眼处走了过去, 只留江羡鱼站在原地。他看三人在远处站定, 便高喊一声开始, 三人听令将兵刃刺入大地。满山刀剑顿时铮铮震响, 地面仿佛也跟着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三人手中的兵器剧烈震响,随时欲拔地而去。江轻魂和叶临川奋力压住兵器,异口同声道:“这边没问题!” 巫灵尘一时却压制不住,旗杆从他手中迅速抽离。楚儿见状双手搭在旗杆上,竟生生将旗杆压了下去,“阿爹你真个没用!” “我……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我们这边也没问题啦!” 江羡鱼于是迅速拉弓放箭,一道冰蓝色的光芒划过万刃上空,准确地命中圆塔大门处。一圈灵光自圆塔处震荡开来,满山刀剑顿时像失去了生命力般,稀里哗啦地倒伏一片。 “成功了!” 几人迅速汇合,踏着乱剑中的缝隙朝圆塔走了过去。厚重的铁门早已布满铁锈,江羡鱼和江轻魂交换眼神,同时伸手覆于门环上,掌间灵光流转散开,互相交融。这扇门只认江羡鱼的灵息,而他和江轻魂合起来,才是过去那个完整的自己。 随着一声沉闷的钝响,铁门被两人齐力推开,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并不是珠光宝气,而是一个个落满尘埃的木箱,目测有五六十来箱,大小不一,其中装的正是当年从鲛宫搜罗来的宝物。 “哇,让我来瞧瞧都有些什么宝贝。”楚儿迫不及待地奔上去,把挨得近的一个小箱打开了,里面装满了流光溢彩的夜明珠。 巫灵尘忙上前拉住他道:“你这孩子,别乱动人家的东西。” “无妨,你们也帮了不少忙,看到什么喜欢的尽管拿,算我送你们的谢礼,但书卷类的东西别动。” “哈哈,那我们就不客气啦!”楚儿说着便蹦跶了开去。 江羡鱼又转向叶临川道:“我记得当年在鲛宫里还发现了许多药草,都是深海的灵药,好像就在那边两个长箱里,你要不要去找找看,或许有什么能医好你手臂上的旧伤。” 叶临川答应一声便过去了,江轻魂正要跟他一起去,江羡鱼却拉住他道:“你跟我一起去楼上,帮我找一样东西。” 两人于是来到楼阁上,只见书架又长又高,其中摆满了书籍。这些书卷也是当年在鲛宫里发现的,江羡鱼一本不落的全都搬了过来。 江轻魂看到那几大排书,扶额道:“你要我找什么,我最讨厌看书了。” “找白晞的手卷,据说有记载破解石心诅的办法。” “这儿至少有上千卷书,书皮都长得一个样,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所以得没日没夜的找,反正你又不用睡觉。” “你这话说得,我还是下去帮哥找药吧。”江轻魂说着便扭头要下楼,江羡鱼忙从背后抱住他道:“好轻魂,听话嘛,你不帮我谁帮我?” 江轻魂这才勉为其难地帮忙,两人按照书架次序翻阅,但把书本翻来一看,全是看不懂的鲛族文字,两人只能凭感觉来判断。 书架的间距只有两肩宽,江轻魂和江羡鱼背对背,各翻各的。江轻魂没看几本就烦了,随手把翻完的书卷甩在地上。江羡鱼一边翻书一边不悦道:“你瞎扔个什么,捡起来。” “找到那本手卷又怎样,难道还要去帮鲛族化诅?” 江羡鱼转身瞪了江轻魂一眼,“你不知道石心病痛起来有多痛,更不知道那种被血性驱使的绝望,无论如何,这诅一定要破。” “我知道,你的一切我都能感知,只是我觉得无所谓。要是发病了,你就和哥去床上滚一滚,每天滚个几遍就不怕了。” 江羡鱼嗤笑一声,“怎么,看我和他亲热,你也痒了是不是?” 第90页 “我这尸身没有感觉的。” “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江羡鱼邪魅地扬起唇角,抬腿将膝盖抵在江轻魂身下,在他那处要害上顶了顶。 “其实有,但我能感受到的,都是你的感觉。”江轻魂说着用书卷撩起江羡鱼的下巴,“不是我痒,是你痒。” 那种痒很奇妙,令人愉悦又期待。江羡鱼不否认,自从中了石心诅后,他确实动不动就犯痒,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痒。 江羡鱼把腿放平回去,清了清嗓子道:“不说这个,我们继续说化诅。化诅并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挽救更多无辜的人。也许你会觉得,我又在冠冕堂皇的说大话。但自从你脱离我后,我就不愿再沾血腥,不愿一错再错,不愿独善其身。” “而你却与我截然相反,继续杀戮,一错再错,只顾眼前。” “我是不顾天下,不管他人死活,但你不能否认,我也曾是你的一部分。你回头看看过去的自己,是不是我如今这个样子?你以为撇开我这个污点,你就能变得一尘不染了?” 江轻魂说着渐渐凑近江羡鱼,近到连鼻尖都快碰到一块儿。江羡鱼幽然道:“我没有觉得你是污点,我只是想替你,替我自己,偿还过去犯下的罪孽。答应我,别再滥杀无辜了好不好?” “什么叫无辜,我不杀人人便杀我,别人无辜我就不无辜了?” “保护自己没有错,但你没必要赶尽杀绝。你若再失控,我会把你强行收回来。我已经让巫灵尘在我身上施加了魂渡,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把你收回来。” 江轻魂邪笑道:“那你收啊,你试试收不收得回去。就算你把我收到这副鲛身里,谁控制谁还说不准呢。” “我这就收给你看!”江羡鱼说着就一把拽过江轻魂,他本想抵住他的额头渡魂,不料动作太过生硬,竟连嘴都亲到了一起。江轻魂唇上有一股清凉的香味,江羡鱼知道那是鲸香的味道。 两人同时瞪了下眼,又立即弹了开去,并抬手搓了下嘴唇,动作如出一辙,气氛变得尴尬又诡异。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楚儿在哭闹,两人便放下书卷下楼寻了过去。只见楚儿正抱着一架箜篌,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巫灵尘蹲在他身旁,柔声安慰着替他抹眼泪,他却越哭越厉害。 叶临川就在旁边看着,江轻魂上前问道:“这孩子怎么回事?” “不知道,把那架箜篌搬出来后,他就突然开始哭闹了。” “你哭什么?你要是喜欢这架箜篌,拿走便是。”江羡鱼目光落在箜篌上,其做工非常精良,应是白晞生前的最爱。 楚儿一见江羡鱼过来了,便吸着鼻涕抽噎道:“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我的名字叫白楚,我是白晞的血亲!” “什么,你是白晞的血亲?!” 三人都是一脸诧异,“你虽然也是银尾鲛,但你看起来只有人族七八岁的模样,显然没有成年。而白晞两百年前就死去了,你不可能是白晞的血亲,光是年龄就对不上。” 楚儿摸着琴弦抽抽噎噎,“那时候其他氏族杀过来了,他们要灭掉银尾白氏。白晞哥哥在战乱中把我封印了,并把我藏于棺中,我独自在那冰冷的鲛宫里沉睡了上百年。等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全是族人的尸骨,他们都死了,只剩我一个还活着……” 记忆久远而模糊,楚儿印象最深的就是,自己坐在白晞怀中弹奏箜篌的场景。他还记得生离死别的时刻,白晞紧紧抱着自己说:“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愿你醒来,正是春暖花开。” “等下!”江羡鱼忽然转向巫灵尘道:“你是什么时候捡到楚儿的?” “大概是在八年前,季节开始变暖的时候。” “八年前的春天,不就是我们在西洲发现那座鲛宫的时候吗?”江羡鱼讶异地看向叶临川和江轻魂,两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巫灵尘思忖道:“我推测情况是这样,八年前楚儿苏醒了过来,那座鲛宫也随着他浮出海面,碰巧遇上了江家的船队。于是你们把鲛宫搬回越水,建立了江天宝库。而楚儿则去了青尾鲛宫,寻回至亲的尸首,随后被青尾氏追杀,最后遇到了我。” “楚儿是这样吗?” “我不太记得了,我在逃亡时好像被谁伤到了脑袋……”楚儿拍了拍额头,又转身去木箱内翻找起来,“你们也帮我找一找,看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物品,也许我还能记起些什么。” 几人于是把剩下的木箱都打开,箱内装的大多是珠玉和银器。叶临川发现了一副画卷,便把卷轴抖了开来,“你们快看这个!” 画上的人正是白晞和楚儿,白晞长发及地,披着一身星蓝色的长袍,年幼的楚儿就坐在他怀中,他正手把手教楚儿弹奏,两人亲昵无间。 楚儿颤颤摸着画像上的人,“就是这个,这就是我的白晞哥哥啊,平日总是一副清冷的模样,但他身上真的很温暖。” 江轻魂从箱内取出一件鲛绡道:“这个好像就是画像上穿的那件。” “快给我看看。”楚儿忙把鲛绡接过来打量,轻嗅着上面残存的气息,眼泪再度夺眶而出。他可怜巴巴地望向江羡鱼道:“你能不能穿上这件鲛绡,陪我弹一会儿箜篌?” “我不会啊。” “我会,我教你。”楚儿让江羡鱼把鲛绡穿上,再帮他系好腰带。江羡鱼张开手臂转了一圈,这身鲛绡名为星月袍,面料轻盈飘逸,其上点缀着无数颗莹亮的晶石,就像是把银河星辰披在身上。 第91页 “不要笑,脸抬高,眼神飘忽一点,嘴角下撇一点。” 江羡鱼便照楚儿的要求做了,气质立刻变得高贵冷艳。楚儿满意地点头道:“这就非常像了,可以以假乱真了。” “可我干嘛要学他呢?” “我不管,你就要学白晞哥哥,你要哄我,不然我就哭。”楚儿说着嘴巴一撇,又立即泪眼汪汪。 江羡鱼只好妥协,随楚儿坐到箜篌前。楚儿简单地拨了三个音,犹豫道:“我们弹什么曲儿好呢?对了,就弹《天灵散》吧?” “天灵散?这到底是个什么曲子?”江羡鱼记得之前在赤鲛宫内,云焰天好像就是要他弹这首曲子。 “天灵散是白晞哥哥生前最喜欢的曲儿,是他的知音给他谱的曲儿,也被他作为战曲使用。这首曲儿很难弹,一般人弹不出来,白晞哥哥不仅弹得好,还能用这首曲儿来操纵灵闪,威力无敌。” 楚儿说罢便抚上琴弦,回忆着弹奏了一小段,指法虽然有些生疏,但轻快的曲调还在。江羡鱼试着摸上琴弦,手指竟自己动了起来,在琴弦上灵活跃动,竟比楚儿弹得还流畅。 “你这从小就五音不全的,还能弹曲?”江轻魂戏笑道。 “我也弄不明白。”江羡鱼皱眉弹奏,他对曲音毫无感觉,但这副鲛身却是记得的,因为曾经弹过无数遍,所以一摸琴弦便动了起来。 琴音在塔内回响起来,一会儿轻快如百鸟鸣春,一会儿激昂如行军布阵。听者的情绪也随着节奏变换,时而舒畅,时而紧张。 “弹得真好!我开始喜欢你了!”楚儿鼓掌道,说着还抱住江羡鱼的手臂,将小脸枕在他臂弯里撒娇。 巫灵尘皱了皱眉,感觉自己这个爹的地位岌岌可危。 天外乌云密布,隐隐雷鸣,叶临川心中生出一丝不安,他回头望向门外,只见天际出现了几道银电。此刻几人都没有察觉,在江天宝库的乱剑丛下,出现了两道浅色的人影。 “我没听错吧,有人在弹天灵散,会是白晞吗?” “不是,这曲天灵散弹得没有灵魂,有人在模仿他而已。” “我听着就跟白晞弹得一模一样,王怎么就确定不是?” “因为这首曲儿就是我为白晞谱写的,别人弹不出来。” “反正江天宝库也解封了,要不我们上去看看?” 第41章 咸鱼要搞事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节首发于2018年11月, 配合国家网络整治修改于2019年8月,有少许字眼和谐删减, 给大家阅读带来不便十分抱歉。 琴音清灵悠扬, 脆如珠玉落盘,却在高潮处戛然而止。江羡鱼停下弹奏, 皱眉看向自己的指尖, 指腹被琴弦刮破,微微渗出血滴来。 楚儿忙握着他的手道:“哎呀,忘记给你戴义甲了, 这样空手弹奏容易受伤的。”说着又转身在木箱内翻找起来。 “手不要紧吧?”叶临川上前关切道。 “不就破个手指嘛。”江轻魂不悦道。 巫灵尘在一旁观察着这三人,眼神很微妙。 楚儿没有找到义甲,倒是翻出了一卷陈旧的琴谱,惊奇道:“咦,这个好像就是天灵散的曲谱。” 江羡鱼接过楚儿手中的琴谱, 上面的鲛族字符完全看不懂, 注意到琴谱下方有落款,他便问道:“你之前说这曲儿是谁写的?” “是兰王写的。” “你说的兰王, 是指青鲛兰氏的王吗?”叶临川插话道,又想起了前天夜里,在江天宝库外偶遇的那位兰公子。 楚儿点头道:“正是, 如今的兰王就是兰拓歌, 这首曲儿是他很久前为白晞哥哥写的, 那时候兰拓歌还没有成王, 只是一位氏子。” “那这位兰王跟白晞的关系如何?” 楚儿揉着头发想了会儿, 这才道:“兰王是白晞哥哥唯一结交的友人,在我的印象中,他们的关系一直挺好。但好像在两百年前那场混战前夕,他俩吵架了,还吵得很凶。” “那他们是为什么吵架?” “不记得了,只记得吵得很凶,兰王平时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尤其是跟白晞哥哥相处的时候,更是柔得像水一样。他从来没跟谁红过脸,但那次他不仅红脸了,还狠狠打了白晞哥哥一耳光,白晞哥哥当时又气又难过,就大声叫他滚……” “然后呢?”江羡鱼好奇道。 “然后……然后其他氏族就杀过来了,他们口口声声说,是银尾白氏在散播石心病,要诛灭我们。我当时害怕极了,白晞哥哥就把我封印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早就不知道物换星移多少年了。” “那你再好生想想,白晞以前有没有跟你提过石心病,他有没有拿书册之类的记录什么东西?” 楚儿摇了摇头,“他平时很喜欢看书,各氏族的书卷都有涉猎,在书册上涂涂写写的也太正常了,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啊。” 江羡鱼便拉着楚儿道:“那你随我一块儿上楼找找,看其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书卷,有记录石心诅和破解办法的。” “我也去,我稍微识些鲛族文字。”巫灵尘说着便跟两人一起上楼了。 江轻魂懒得再去楼上翻书,便留在楼下和叶临川一起翻找药草。没一会儿,他们就在木箱内找到了几瓶鲸香。叶临川拔开瓶塞嗅了嗅,发现保存尚好,应该还能用。 “这香油在鲛族可是个宝,不仅能使伤口快速愈合,还能让尸身不腐,我以前就是在鲸香里泡过的。” 第92页 江轻魂拉着叶临川坐在木箱上,边说边揭开叶临川的衣袖,把鲸香涂在他小臂处的旧伤上,然后用白纱带缠好。 “对不起。”江轻魂抬起叶临川的手臂,低眉轻吻住他的伤口。突如其来的吻,让叶临川有点受宠若惊。 “我没有怪过你,也没有怪过鱼儿,你们都别再说对不起了。” “好好好,不说了。”江轻魂笑着抬起脸,又猝不及防地在叶临川唇上亲了一口,“先前鲛人不小心亲了我一下,现在我把这个吻传给你,怎么样,鲛人的吻是不是很甜?” 叶临川怔怔摸了摸嘴唇,“你……怎么能这样可爱来的?你和鱼儿真的像极了,有时候说的话做的事都一样,常常让我很恍惚。” “本就是同一个人来的,又怎么能不像?鲛人威胁我说,我再不听话就把我收回去,你想我和他重新合为一体吗?” 叶临川张了张嘴,忽然答不上来了。之前江羡鱼和江轻魂自相残杀,还分散两地,都快把他愁死了。如今三人重聚到一起,他感觉就像是时空错乱了,心上人的前世今生一齐出现,让他不知所措。 沉默片刻,江轻魂又问:“如果说,我不愿意和鲛人合为一体,我和鲛人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择谁?” “这太难了……为什么只能选一个,我就不能都选吗?” “贪心。”江轻魂在叶临川额头上弹了一下,心想自己才不要和鲛人合体,万一他俩不小心死了一个,至少还有一个能继续陪着他。 随后两人收拾一番,便去楼上帮忙找书。 天色晦暗,楼阁内摇曳着昏黄的灯火。几人在浩瀚如烟的书卷中翻找着,却发现这些书卷大多是记载历史的,还有一部分是乐谱。 “你们那边都没有发现吗?”江羡鱼疲惫地揉着脖子道。 “有个屁的发现,都不知道写的啥。”江轻魂不耐烦地把书甩在地上,叶临川见了便默默捡起来放回原处。 巫灵尘捧着书卷道:“非要说特别的话,我发现这里有几本书记载了我巫族的历史,这些记载岁月久远,竟连我巫族卷宗里都没有。” “我这里有发现啦!你们快看我手里这本乐谱,最后有好几页是空白的!我翻了好多本乐谱,就只有这一本是这样。” 江羡鱼接过楚儿手中的乐谱,几人也凑过来一起查看,“你们说这空白页上,会不会用什么特殊颜料写了东西,所以字迹没有显现?” “有这个可能。” 于是他们把乐谱拿到灯火下照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又尝试着用水沾湿书页,最后书页都给弄皱了,但白页始终是白页。他们便怀疑是想多了,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翻找。 时间渐渐流逝,到了夜半时分。几人困倦得睁不开眼睛,楚儿便在巫灵尘怀中睡着了。叶临川也趴在一堆杂乱的书卷间小憩,只剩江羡鱼和江轻魂还在翻书。 “还有多少没翻完?”江羡鱼一边打呵欠一边道。 “还有两大排书架没看,要不你也去睡一会儿吧。” “我不能睡,没剩多少时间了,鲛族大军很快会攻过来,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化诅办法,只有这样才有谈判的余地。” 江羡鱼实在是困极了,便来到楼台上吹冷风,想让自己清醒一下。他趴在栏杆上,凌晨的天空微微发蓝,远处重楼的轮廓隐隐约约。这时他听到有谁在唱歌,那声音缥缈空灵,不知从何处传来。 “这歌声我像在哪里听过。”江羡鱼心中纳闷道,从楼台上纵身跃下。 他在塔楼附近寻找着,只感觉那歌声时有时无,有时候远在天涯,有时候又近在耳侧。忽然间他撞到了谁的怀中,错愕地抬眸一看,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暗红色眼瞳,正是江轻魂。 “你在找什么?” “有谁在唱歌,你听见了吗?” 江轻魂摇了摇头,“哪来的歌声,你莫不是在梦游?” 江羡鱼不适地皱了皱眉,往江轻魂怀中跌了一下,“腿又开始发痒了,我好像两天没有泡水了,这鱼腿不行了。” “山坡下就有小溪,我送你过去。”江轻魂说着便把江羡鱼抱起来,踏着满山破铜烂铁朝山坡下走去。 不久后两人来到了小溪边,江轻魂把江羡鱼放进水中,他很快便在水中化尾,脸颊和手臂上生出细鳞,就连耳廓也变为鱼翅状。 江羡鱼惬意地仰躺在水面上,江轻魂看着他那条银亮的鱼尾,竟鬼使神差地游走进水中,从背后抱住他摸他的鱼尾巴。江羡鱼不悦地在他手上拍了一下,“烦不烦,不准摸我的尾巴!” “你这鱼尾巴手感可真好,又滑又润的,你这鲛身也就这点好。”江轻魂在鱼尾上摸来摸去,像在亵玩一块美玉。 江羡鱼懒得管江轻魂了,索性靠在他怀里闭目养神,只听他在耳边问道:“川喜欢摸你的鱼尾巴吗?你俩在水里也做过那种事吗?” “喜欢啊,不过比起摸,他更喜欢——不告诉你!”江羡鱼坏笑着,愉悦地将尾巴打出水面,拍起一串晶莹的浪花。 “跟我讲讲嘛,我好奇!” “嘿嘿,就不告诉你。” 这时江轻魂似想起了什么,忽然抖了一下身体道:“我好像不能在水里泡,万一把我体内的鲸香泡出去了,我这身体可是要腐烂的。” 第93页 他说着就要起身,江羡鱼却拉住他道:“难得下一次水,你就陪我多泡一会儿嘛,鲸香泡没了再抹上便是。你们今天不是找到了很多瓶鲸香吗,回头我给你抹上。” 江轻魂一想,自己正好带了两瓶鲸香在身上,便坐下来跟江羡鱼继续泡水。衣袍打湿粘在身上不舒服,两人便把衣袍脱光了扔在岸边,坐在水里一起玩耍。 “啊,真舒服!”江羡鱼不断捧水浇在脸上身上,而江轻魂摸完他的鱼尾巴,又开始玩弄他的鱼耳朵,两只手一刻也不闲着。 “你可真好玩,滑溜溜的,哪里手感都好。” “瞧你这手贱的,摸够了没有,烦不烦!” 两人扑腾着水花,将疲惫一洗而尽。 天色渐渐转亮,窗前的叶临川被冻醒了,睁眼发现那两人都不在,心底一阵空落,急忙寻了出来。 清晨的微光落在两人身上,江轻魂皮肤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身躯魁梧,身体上布满了伤疤和刺青。对比之下,江羡鱼就显得有几分纤瘦,皮肤白皙干净,红润有光泽。 两人才泡了不到半个时辰,江轻魂就浑身泛出清凉的香气。江羡鱼惊讶道:“你身上怎么这么香,该不是真把鲸香都泡出来了?” “不会吧?”江轻魂立即嗅了嗅自己,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嗅觉。 “快上岸,把鲸香抹上。” 两人坐在岸边,江羡鱼把鲸香倒在手上,帮江轻魂抹上。从他背后抹到腰下,然后转个面,又从胸膛一抹而下。两人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因为对江羡鱼来说,江轻魂这副身躯原本就是他自己的。 “你倒太多了,都浪费了!”江轻魂忙把江羡鱼掌间滴落的鲸香接住,又往江羡鱼脸上抹了一把,然后从他脸上糊到他胸前。 这时候,叶临川寻到了小溪边,望见溪边的两人,顿时僵住了脚步。他怎么都没料到,那俩家伙居然光着身子胡天胡地。只觉得气血上涌,鼻头一热,摸了摸鼻尖竟然流鼻血了。 “你抹我脸上干嘛,油死了!”江羡鱼说着也往江轻魂脸上糊了一把。 “谁让你倒这么多的?”江轻魂咧嘴坏笑,又往江羡鱼的鱼腹上抹了一把,“鲸香可贵了,你这小尾巴要好好保养一下。” “那我也给你保养一下。”江羡鱼浪笑两声,把瓶内剩下的鲸香全都倒在江轻魂身上,乱抹一通,“给你抹均了,不客气!” 叶临川看得满脸通红,慌忙捂鼻背过身去,鼻血滴在胸前红了一片。不行,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他得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天色渐亮,但没有出太阳,雾气氤氲。 几人简单吃了些食物,又在万卷书册中翻找起来。但他们翻遍所有书册,除了楚儿发现的那本有白页的乐谱,还有巫灵尘发现的几册记载巫族历史的书籍外,其他书卷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这可怎么办?我们没有时间了,眼看鲛族大军就要杀过来了,快的话明天,慢的话后天。”江羡鱼焦头烂额道。 江轻魂道:“咱家孩子不是去雾山搬救兵了吗,可有消息?” “江轩他们还没有消息,但我估计马上就会有鲛军入境的消息了。” 叶临川思忖片刻,便对巫灵尘道:“你已经帮了很多忙,接下来实在太危险,你还是带楚儿离开吧,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我不,我要陪着我的白晞哥哥!”楚儿抱着江羡鱼的手臂道。 “我不是你的白晞哥哥,你快跟你爹回去,这儿没你们的事了。” “你是,穿上这身星月袍你就是我的白晞哥哥,我死都要跟着你!” “那我这就脱下来。”江羡鱼说着就要把衣袍脱下来,楚儿又摇着他的手臂哭鼻子道:“不准脱,你脱了我就哭给你看!” “楚儿别闹了,过来阿爹这里。” 楚儿悻悻回到巫灵尘身边,巫灵尘摸着他的脑袋思量道:“如今越水城乱得很,江水泛滥,鲛兽肆掠,我和楚儿要想平安回黄泉山也不容易。不如就让我们留在这里,到时候真的交战了,我们尽量躲起来,不给你们添麻烦。” 叶临川急忙辩解道:“不是怕你们添麻烦,是担心你们的安全。” “那就让我们待在这里吧,我和楚儿打算留在这座塔内,继续研究这些书卷,如果真有人杀过来,我们会想办法自保的。” 叶临川这才勉强答应。 天色又沉了下来,似乎随时要下雨。江羡鱼和叶临川回到了江天堡,而江轻魂则戴上面具,暗中在附近巡逻。 细碎的雨滴落在莲花池上,几名少年路过莲花池,看见池中泡着的尸首,其中一人皱眉道:“那红毛小子都在那儿泡了快三天,你们倒是去个人把他捞起来啊,总不能让他烂在池子里吧!” “说得倒轻巧,那你去捞啊!” “我才不要呢,看那手还伸在池面上,怪恐怖的,万一诈尸怎么办?” “你一说他的手,我好像看见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少年们不禁发出一阵惊悚声,其中一人又咋呼道:“啊,我也看见了,那手指好像真的在动!” “天啊啊啊!”少年们惊叫着,吓得一溜烟全跑了。 一阵风过,莲叶摇曳起来。池面上那双伸着的手突然抓了抓,然后落在脸部拨开乱发,嘴里幽幽吐出一颗水泡,“啊,终于不辣了。” 第94页 第42章 咸鱼要搞事 苍空下着细雨, 莲池四周静悄悄的。宁有峰从池内爬起来,坐在岸边咬破手指, 然后将血迹涂于鲛尾处, 等待化足。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伤,伤口早已自行愈合, 甚至长出了粉嫩的新肉。那一箭明明刺穿了他的心, 他却诡异地活了下来。记忆中似乎有过好几次,他因为恋战轻敌而被杀,结果又莫名其妙的复活了。 “也许, 我真的是不死之身吧。” 化足后,他便从池内捞起了自己的斩刀。由于不记得把战袍扔在了何处,他只得裸着上身在雨中行走。不远处的阁楼内灯火通明,隐隐能听到少年们吵闹的声音。 “好啊,我让你们这一家子拿我寻开心, 今夜我就血洗江天堡!”宁有峰恶毒地念着, 拖着斩刀向楼阁走去。 两名少年正巧撑着伞从楼内出来,却见宁有峰正站在门外, 赤发湿乱地披散在肩头,唇边挂着森冷笑意,活像个索命的厉鬼。 “啊——诈尸啦!!”少年们吓得扔掉伞又跑了回去。 宁有峰操刀正要砍上去, 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 凛冽的寒光划过面门, 他险些避过, 脸颊上被划开一道细细的血痕。 “你是谁?”宁有峰讶异道, 那人脸上戴着银铁面具,手里握着一柄霸气长.枪,身形看起来有那么一丝眼熟。 “你为什么还活着?”江轻魂质问道,他确定自己一箭命中了宁有峰的要害,当时流的血都把池水染红了,对方没有理由还能活着。 “我知道了,原来那一箭是你射的,真是好厉害的箭法。我瞧你好像有点眼熟呐,你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瞅瞅。” “你为什么还活着?” 宁有峰笑着摊手道:“我怎么知道,我好像就是不会死的,无论被杀掉多少次,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复活。” “是么?我能杀你第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江轻魂说着又一枪直刺而来,宁有峰迅速掠足退开,脚尖在地面划出两道水浪。 “要是再被你杀掉第二次,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两人在风雨中激斗起来,锋刃砰砰交击,水影寒光交溅,双方势均力敌。冥冥中,宁有峰似乎听到了远处有号角的声音,当即抵开江轻魂的破军枪,飞身跃上了屋檐。 他眯眼眺望着远方江河,回头冲江轻魂道:“大军好像在召唤我,我就先走一步了,来日再战。”说着便纵身跳向了楼宇另一边。 江轻魂立即追了过去,但转眼宁有峰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街道上寂寥无人,宁有峰一路飞奔,不出半个时辰就来到了江边。 彼时,江边正驻扎着数个白色帐篷,只有将领才有资格待在营帐内,大多数鲛兵都是留在水中待命的。宁有峰直接奔去了中间的大营帐,他兴奋地掀开门帘,帐内众人一齐投来了惊异的目光。 赤鲛王云焰天正立在一群将领间,他剑眉星目,身材魁梧,披着高贵的玄色鲛绡,本该是最惹眼的。但宁有峰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云焰天,而是云焰天身边那个瘦削的白衣人。 宁无兮容貌秀美,既有男性的俊逸,又有女性的柔婉。他总是一副温和微笑的模样,但目光撞上宁有峰时,笑意却倏然僵住了。 “有峰……” “无兮!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可想死你了!”宁有峰欣喜地扑到宁无兮怀中,就像一条脏兮兮的小狗扑向主人的怀抱。 “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宁无兮不适地推开了宁有峰,见他胸口有一处醒目的新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用力扣住宁有峰的肩膀,红着眼眶质问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又被谁杀死过?” “好像是的,我也不太懂,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么?”宁有峰亲昵地往宁无兮怀中凑,但宁无兮却一把推开他躲了开去。 “怎么了嘛无兮,怎么又生我的气啦?”宁有峰追上去拉住宁无兮,宁无兮又绝情地挣开了他。就在回眸的瞬间,宁有峰瞥见了对方眼底的泪光,愣时僵在了原处。 “你怎么又哭了……不哭了好不好,我给你吃糖。”宁有峰慌忙在身上找糖,却发现仅剩的那颗糖已经被他吃掉了。 “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总这样讨厌我?小时候我们明明很亲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宁有峰委屈巴巴的,小时候他俩总是抱着睡,宁无兮还会给他讲睡前故事,有什么好吃的都会让给他。可现在,宁无兮总是刻意躲着他,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宁无兮却阴晴不定,眼泪说来就来。明明他俩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为什么不能相亲相爱呢? “你不走是吧,那我走!”宁无兮决绝地丢下这句,掀帘跑了出去。 宁有峰正要去追,云焰天却挡在门前,不悦地皱眉道:“让你带点兵开路,怎么弄得人模鬼样的?本王命你速去把自己弄干净,不准再这么脏兮兮的跳来跳去。” “我要去追无兮,他又哭了,我要去哄他……” “不准去烦他,先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云焰天冷着脸再次下令,就像长辈在训斥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江上雾霭茫茫,宁无兮坐在江边,望着滔滔江水泪流满面。片刻后,云焰天寻了过来,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别哭了,有峰最怕看到你哭。” 第95页 宁无兮幽咽道:“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当初那一步我是不是选错了,我就不该让有峰代替我成为宁氏血命。” “事已至此,你也不能怨恨他,既然当初你选择默默承受一切,就应该好好保守秘密,不应再怨恨任何人。” “可我越来越接受不了他……我现在一看到他就难受。”宁无兮抬手覆住脸颊,晶莹的泪水不断顺着脸颊滑落。 宁氏家族作为赤鲛名门,代代出良将,光鲜的表面下,却藏着一个血腥的秘密。这个家族每隔三代就会出生一个奇子,此子天赋异禀,血脉奇特,会汲取家族其他成员的性命。如果此子被杀,那么血亲中便会有人代替他死去,从而让此子复活。 到了宁无兮和宁有峰这一代,宁无兮本该成为血命之人,但他不愿伤及亲人性命,拒绝选择性别,于是血命便落到了宁有峰身上。 宁有峰天性顽劣,平时最喜欢招惹是非,遇到强敌还总是恋战,一不小心就会被杀掉。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血命之身,也不知道双亲为何接连死去,在不断死去和重生的过程中,他的记性变得非常差,对亲人的感情也渐渐淡薄起来。 每当家族中有人莫名死去,宁无兮就知道是宁有峰死了一次。看着至亲一个个死去,他开始怨恨宁有峰。宁有峰却浑然不觉,总喜欢缠着他,而对那些死去的血亲不屑一顾。宁无兮知道,宁有峰再这么恣意妄为,总有一天连自己也会为他付出性命。 “王,我可不可以求你,把有峰关起来,别让他再出来胡闹了。” “不行,你俩是本王的左右臂,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缺一不可。” 停顿片刻,云焰天又道:“你这么疏远他也不是个办法,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一下,既然你们是血亲,要相亲相爱才对。” “谢王关心。”宁无兮抹了抹眼泪,很快又转为微笑的模样,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不久后,宁无兮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桌上烛台燃烧着,一旁正摆着两颗红艳的糖果,一看就是宁有峰放的。他走过去剥开糖果,塞进了自己口中,甜蜜的口感让他的心情稍微愉快了些。 这些年他过得苦,所以喜欢吃甜到腻口的糖。为了不伤害血亲,他放弃了性别,放弃了爱与被爱的机会,还因此受尽同族的耻笑。人人都知道他爱笑,只有血亲知道,他其实是爱哭的。 凌晨时分,鲛族大军出动了,越水城的噩梦也开始了。 将领们率着鲛兵四处搜寻,鲛兽跟着队伍横冲直撞。人们躲在家中瑟瑟发抖,将门窗用木板钉死,鲛兽却轻易地破门而入。鲜血溅了一地,鲛兽食人的恶影投在门上,伴随着绝望的惨叫和哭喊。反抗者一律杀掉,取心而食,乖乖束手就擒的会被抓住,锁于铁笼中。 如今没有猎鲛师守卫的越水城,就好比是砧板上的一块肥肉。 云焰天带着鲛兵穿过街道,对周遭的杀戮视若无睹。宁无兮默默跟在云焰天身后,同样的麻木不仁。多少年来,人族猎鲛师就是这么屠杀鲛族的,而他们鲛族,只是由砧板上的肉转变为了拿刀的人。 叹只叹,猎鲛师犯下的过错,却要由无辜的百姓来偿还。 疏雨渐歇,薄雾缭绕。云焰天来到了江天堡外,此刻大门紧闭,两名鲛兵便上前一步,一脚踹开了大门。放眼望去,楼阁庭院间一片死寂,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搜,如遇活人,格杀勿论。” 鲛兵们立即分为两队,在江天堡内搜寻起来。云焰天闲庭信步,他环顾着门楼飞檐和花木回廊,笑叹道:“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宽敞,景也不错,无兮你觉得呢?” “王喜欢就好。” “对了,听说江氏训猎场占地十亩,能够同时容纳三千名猎鲛师进行训练,本王倒想去看看。” 两人遂朝训猎场的方向走去,行至半路却听到了空灵的琴音。云焰天步伐一僵,错愕地看向宁无兮道:“你听到了没,有谁在弹箜篌,这曲儿好像是……”说着立即循着琴音找了过去。 庭院间落满花瓣,枝桠上悬着零星的花朵,时不时便有一瓣打着旋儿飘落。树下摆着一架梨木箜篌,箜篌前弹奏的男子俊美无俦,他长发及地,披着一袭深蓝色的长袍,其上点缀满了星光。男子怀中还坐着一个娇小的男童,同样是俊秀可人。 琴音轻快如鸟鸣,两人凝神弹奏,男子弹奏主调,男童拨动辅音,前者冷若冰霜,后者笑容甜美,二者配合得无懈可击,曲如天籁。 “白晞……”云焰天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他又回到了百年前的西洲,痴望着心上人弹奏。 “白楚!”云焰天看清那男童的脸,心底又是一惊,“你还活着?” 楚儿停下弹奏,笑盈盈地看向云焰天和宁无兮,而江羡鱼还在继续弹奏,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白晞……真的是你吗?”云焰天眼神颤动,情不自禁走上前去,他越看这个人越觉得像白晞,越觉得自己是在白日做梦。 楚儿立即用手指比了个嘘,“白晞哥哥弹曲时不喜欢被人打断。” 琴音倏然变急,四弦一声,齐音落下。江羡鱼这才罢手,只剩琴弦还在微微颤动,余韵不绝。他掌心里满是冷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弹什么,只是手指还记得。 第96页 “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复活了?” 江羡鱼默不作声,将目光避了开去。他要假扮白晞,必须故作清冷,尽可能地躲避视线,如果不小心撞上眼神,也要竭力保持冷静。按楚儿的要求,他的话也必须很少,只有这样才能以假乱真。 “为什么会这样?”云焰天诧异地看向宁无兮,他之前有命他把这副躯体处理掉,为什么这副身躯又活了?还变得这么的像白晞? 宁无兮摇了摇头,同样是一头雾水。 楚儿起身道:“云王陛下一定有很多疑惑吧?且听我细细道来,两百年前我侥幸逃过那一劫,然后花了很多年时间,收集了白晞哥哥的残魂。不久前,我找到人族最优秀的摄魂师,终于复活了他。” “不可能,这副身躯之前已经被……”已经被一个肮脏的人占据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白晞哥哥复活了,云王难道不是最开心的人吗?我记得很多年前,云王最迷恋白晞哥哥的曲儿了。” 这时一队鲛兵匆匆赶来庭院间,“禀氏王,江天堡没有其他人在。” 这是因为在鲛军袭城前,江家人就紧急迁移到了江天宝库内,并由江轻魂重新布下了兵魂阵。而江羡鱼则向巫灵尘借了楚儿,打算冒充白晞拖延时间,以等待援军。 云焰天没有心思管其他人,目光死死锁定在江羡鱼身上,“且不论他是不是白晞,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听闻云王要来越水,我俩才特意来这里等您呐,不妨借一步说话。” 楚儿正说着,江羡鱼便起身走了开去,连走路的姿势都在模仿白晞,脸颊微微抬高,步伐平稳带风。两名鲛兵见状,立即挥戈拦住了他,却被云焰天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随后,几人来到了高高的楼阁上,凭栏俯瞰整座越水城。天空苍蓝,远处街道已是一片狼藉,人们的哭喊声隐隐可闻,凉风中夹带着一丝血腥,江羡鱼不适地皱了皱眉。 “云王这样做有何意义?数百年来,不是人族猎鲛,就是鲛族食人,杀戮永无止境。唯有化解石心诅,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云焰天不屑道:“石心诅已经肆掠了六百多年,要化诅谈何容易,若再放纵不管,猎鲛师队伍越来越庞大,鲛族就只有被宰割的份。” “云王可还记得,当年白氏为何被屠杀?”楚儿自问自答,“因为那些人都认为是白氏在散播石心病,但云王知道,白晞哥哥是无辜的,他一直在寻找石心病的破解办法,只要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就能化解石心诅,请云王停止这无谓的杀戮。” “是这样吗,白晞?”云焰天又看向江羡鱼,眼底尽是揣度之意。 江羡鱼仍不说话,目光落于虚无缥缈处。云焰天不禁伸出手来,轻抚向他的侧脸,江羡鱼一惊,立即躲开了两步。楚儿慌忙拦住云焰天道:“云王请别这样,白晞哥哥不喜欢别人碰他的!” “白晞是不喜欢,但本王可没承认这个人就是白晞。”云焰天的眼神锐利如锋刃,尽管他在心中期盼着,希望这个人就是。 “我们走。”江羡鱼拉过楚儿要走,以他的判断,如果是真正的白晞,在被这样质疑后一定会走。 “站住。”宁无兮挥臂拦住了他们,江羡鱼忙不迭避开目光,他总觉得宁无兮好像认出自己了。 云焰天唇边扯出一丝诡笑,忽的上前一步拽过江羡鱼,揽他入怀的同时朝他唇上吻了过去。江羡鱼大惊失色,扭头胡乱挣扎,偏偏对方力气大得惊人,湿热的吻落在耳畔,让他又羞辱又愤怒。 “云王别这样!”楚儿急忙劝阻道。 慌乱中,江羡鱼似想到了什么,一拳砸在云焰天肩上。云焰天身形一颤,怔怔看向自己的肩膀,上面正插着一枚义甲,鲜血汩汩冒了出来。这场景好生熟悉,他心头一阵悸动,眼眶也微微发红。 很多年前,云焰天就强吻过白晞,受惊的白晞将一枚义甲拍在了他胸口,竟跟如今的情形如出一辙。难道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希望他是,希望他就是,哪怕是在自欺欺人。 江羡鱼羞愤地抹了下脸侧,还好他问过楚儿白晞和云焰天的事,不然方才他肯定会用灵闪,跟云焰天拼个你死我活。 “白晞哥哥别生气。”楚儿笑着安慰道,对江羡鱼的反应甚是满意。 “云王你这个人呐,我家白晞哥哥其实不讨厌你的,只是觉得你太过热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你却总是把人逼得太紧。” 云焰天的神色缓和下来,看江羡鱼的眼神也变得灼灼似火,绵绵情意展露无疑,这让江羡鱼心虚地避开了视线。 “王,处理下伤口吧。”宁无兮上前道。 几人于是回到江天堡的一间房内,宁无兮熟练地帮云焰天包扎伤口。云焰天端坐着,目光一直没从江羡鱼身上挪开过,似乎已经认定他是正主。江羡鱼更加紧张,一点多余的表情都不敢有。 楚儿继续说着化诅的事,希望云焰天不要屠杀无辜。云焰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便下令部族不得肆意屠杀百姓,只能把人关押着。 “你们先退下吧,本王想和白晞单独相处。” 江羡鱼一听单独相处,额上便开始冒冷汗了,这家伙刚才强吻来的,这会儿不知道还想强干别的什么。要是给叶临川知道他被云焰天强吻了,那还不得拼死拼活地杀过来? 第97页 “他退下就可以,”楚儿指了下宁无兮,“我就是要和白晞哥哥在一起的,我俩不能分开的。” 云焰天一个眼神杀过来,楚儿立即不说话了,乖乖随着宁无兮退下。 随后,云焰天又命人把箜篌抬进来,让江羡鱼为他弹奏。江羡鱼只好坐下来,硬着头皮继续弹曲。老实说,他这鲛身除了隐隐记得天灵散的弹法以外,其他曲儿都不记得。 没办法,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弹奏天灵散,云焰天就坐在一旁,托腮看着他,仿佛永远都不会看腻似的。 时间渐渐流逝,江羡鱼内心煎熬无比。如果给对方发现他是冒充的,不知道会怎样对他,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又掐脖子又拿剑砍?当初云焰天拍在他额上那一掌,他到现在还觉得头脑内隐隐震荡。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还是因为当初那掌留下的后遗症,江羡鱼忽然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白晞!白晞……醒醒。” 迷蒙中,有人在耳边轻声呼唤。江羡鱼疲惫地睁开眼睛,一张俊脸近在咫尺,对方正托着脸颊看着他笑,吓得他差点从床上滚了下去。云焰天忙拉了他一把,“别怕,我不碰你。” 第一次,云焰天跟他说话没有用“本王”,而是用我。 “累了就睡吧,我也累了。”云焰天说着便闭上了眼睛,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侧卧在江羡鱼眼前。 江羡鱼也静躺了一会儿,只听云焰天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便悄悄坐起来,阴狠地盯着对方。他不会忘记,三年前在蝶海,就是这个人指使部下杀了自己爹,两年前在北渊,就是这个人亲手杀了自己。 “云焰天啊云焰天,你怎么都没想到吧,我不是你的心上人,而是你的死敌。”江羡鱼心中念道,下意识抓了抓手指。他手指上还戴着几枚义甲,义甲尖端锋利,要是这么扼住云焰天的脖子,同时运用强力灵闪,就有机会能要了对方的命。 “虽然你也不是特别坏,但我必须杀你。”江羡鱼默念着举起手掌,就在这时,他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灵息,是江轻魂在附近召他。 于是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推门悄悄出去了。而这时候,床上的云焰天幽然睁开了眼睛,望着江羡鱼离去的背影,如呓语般说了句,“果然是在自欺欺人……” 一个刎魂而死的人,又怎么可能复活?这些年,他未尝没有收集过白晞的残魂,可那个绝情的人,就连一缕残魂都不留给他。明知道这个人是假的,但就因为他像,能弹奏类似的曲子,又忍不住心动。 江羡鱼匆匆来到一处偏院里,江轻魂便从花树后走了出来。 “情况怎么样?没被鲛兵们发现吧?” “孩子们都还好,不过,江轩他们送鱼符回来了。” “怎么,是没搬到救兵吗?” 江轻魂摇头道:“情况有点复杂,两孩子赶到雾山,却发现陆以风失踪了,全陆家的门徒都在找他,就连陆与安都急疯了。整个神陆庄乱成一团,无暇顾及越水这边。” “陆以风怎么会失踪的,还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据说是夜里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房内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带走什么东西,出事前也没什么异常,诡异得很。” “这可怎么办,鲛兵今天已经杀了不少人,就我们这点人手是没法儿对抗的。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稳云焰天多久,万一他发现我是假的,不仅会捏死我,全越水的人都要跟着遭殃。” 江轻魂伸手摸了摸江羡鱼的侧脸,“你被那鲛王占便宜了?” “你都看见了?” “川他担心你,要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我这尸身没有气息,一般人难以察觉到我,所以一直跟在你附近。” “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们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江轻魂戏笑道:“我看赤鲛王挺喜欢你的,总是直勾勾地瞧着你,要不你就出卖一下美色,哄骗他撤兵咯?”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闹!”江羡鱼气得扭头就走,江轻魂却从背后搂住他,附在他耳边道:“你可悠着点,要是再给那鲛王占了便宜,咱家川哥哥会非常生气,回头有得你受。” “你闭嘴,不许跟他讲!”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一队鲛兵正在过来。江羡鱼匆忙道:“我尽量再拖一拖,你赶紧回去和大伙儿一起想办法。” 话罢江羡鱼就离开了,江轻魂也迅速藏了起来。 江羡鱼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不料一转身,云焰天竟就站在跟前,手臂撑门将他欺在了身下。 “我石心病发作了……” “啊?”江羡鱼立即住嘴,因为他话一多就容易露馅。 “你来帮我解决。” 江羡鱼微微瞪了下眼,只见云焰天脸上泛着红晕,竟然没有了平时那种强硬的感觉,反而有了一丝温柔的可爱。可是他石心病发作了,自己要怎么帮他解决?缓解心痛只有两种办法,一是食人心,二是交尾,云焰天的意思难道是交尾? 等等,交尾?! ※※※※※※※※※※※※※※※※※※※※ 昨天感冒发烧飘了一天,没有更新非常抱歉_(:з」∠)_ 第43章 咸鱼要搞事 云焰天把江羡鱼欺在门上, 江羡鱼紧张地瞪着对方,这家伙虽然看起来狠戾, 但五官却生得极俊, 眼瞳像黑曜石般深邃,嘴唇像赤珊瑚般艳丽。若仔细一看, 还会发现他眉峰上有两道细细的红痕, 不知道是伤疤还是别的什么。 第98页 江羡鱼这辈子没怕过谁,唯独从心底畏惧云焰天,挨他太近甚至会喘不上气。因为他的气场太强了, 浑身散发着独特的气息,那是源自血统的高贵,源自灵魂深处的叛逆。 “你害我发病了,你得帮我解决。”云焰天说着渐渐俯下脸来,江羡鱼急忙别过脸去, 对方的气息扑在他脖颈上, 又热又痒。 “这个我帮不了……”江羡鱼摸索着把房门掰开,不料刚掰开一条门缝, 又被云焰天一掌给拍上了。 “只有你能解决。” 江羡鱼额上直冒冷汗,心里嘀咕道:“你让宁无兮来给你解决啊,要不你出去吃人都行, 为什么要找我啊?” 云焰天忽然皱了下眉, 收手紧紧捂住了胸口。江羡鱼趁机开门跑了出去, 心想这白晞自己怕是假冒不了, 还是趁着没被吃掉赶紧溜。 谁料一出门, 一队赤甲鲛兵就迎面走来,江羡鱼立即调头,可一转身又是云焰天,他只好撒腿往一旁跑。他匆匆穿过廊庑,刚到那边庭院里,又迎面撞上了宁无兮。 江羡鱼只好再次调头,然而一转身云焰天便来到了身前,就势抓住他的手臂,问宁无兮道:“水准备好了吗?” “备好了。”宁无兮毕恭毕敬地点头。 云焰天便拽着江羡鱼向前走去,江羡鱼这才惊觉,前面那间大房就是澡池,云焰天该不会真要拉他去水里交尾吧?不是有洁癖吗?不是嫌他脏吗?千万别乱来啊! 江羡鱼回脸看着宁无兮,有点挤眉弄眼的,差点没脱口喊一声“宁哥哥救命!”张了张嘴,生生给憋了回去。 “都叫你别再出现了。”宁无兮抬手擦了一把汗。 云焰天把江羡鱼拽进澡房内,然后砰的一声把门给踹上了。江羡鱼心中讶异,这家伙不是石心病发作了吗,为什么能行走自如,力气还这么大?而自己每次发病的时候,却痛得死去活来浑身乏力? 他当然不知道,一个痛了两百多年的人,对这种痛早已习惯了。 鲛人沐浴无需热水,只要水质干净足矣。宁无兮已经把这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并在中间最大的池内放满了清水,还撒了些花瓣在上面。 云焰天卸下鲛绡踏入水中,露出修长健美的体魄来。江羡鱼慌忙背过去,迅速思考着对策,他要不要倒下来装死?还是说像上次那样把自己弄脏,或者干脆坦白算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扣住江羡鱼的脚踝,突兀地将他拽入了水中!水花四溅,他错愕地挣扎起来,怔愣地瞪着对方,“你要干什么?” 云焰天把江羡鱼拽至身前,抬手捋顺他鬓旁的湿发,玩味笑道:“既然你喜欢玩,那本王陪你玩,我们慢慢地玩。” “我不……我不要!别碰我!” 彼时,宁无兮和数名鲛兵就守在澡房外,听得池内时不时传来奇怪的动静,他不禁摇头叹了一声。 天空灰蒙蒙的,房瓦湿漉漉的。 江轻魂在楼宇上飞檐走壁,他避开重重巡逻的鲛兵,来到一处偏僻的高墙上。此刻叶临川正站在院墙下等他,见他来了,急忙问道:“情况怎么样,鱼儿有没有事?” “这个嘛,我看见赤鲛王把他拖到澡池里去了,像是去交尾来的。” “你说什么?!”叶临川脸上立即铁青一片。 江轻魂搓了搓下巴,别有意味道:“两个男鲛要怎么交尾?他俩好像都进去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交尾需要这么久的吗?” “那你还不去拦着?!”叶临川恼怒道,说着就蹬墙而上。可他刚翻到高墙上,江轻魂又冷不防将他推了下去,“瞧把你给急的,无论用什么法子,鲛人都会为哥哥守身如玉的。” “我不放心。”叶临川说着又要翻墙,江轻魂却扔了个东西下来,他信手接过一看,发现那是一枚金色纸鹤。 “陆与安寄的,她私自带援军过来了,正在赶往越水的路上,从西南方向过来的。你速去接应,至于鲛人,就交给我吧。” 叶临川犹疑不决,想着江羡鱼还在狼口中,心底便火烧火燎。而江轻魂纵身从高墙上跳下,“我这就去瞧瞧鲛人被蹂.躏成什么样了。” 与此同时,云焰天已经从澡池内出来了,他稍稍理了下衣袍,容光焕发唇角上扬,甚是愉悦。门外的宁无兮见了他立即颔首行礼,心下却纳闷,云焰天是为何心情这么好?作为他的贴身侍从,宁无兮已经好久没见到这样笑着的云焰天了。 “看好里边的人,别让他跑了。他若有什么要求,在不违背本王的前提下,你只管满足他。”云焰天话罢就离开了。 等云焰天走远了,宁无兮才进到澡房内查看。遍地水渍,江羡鱼正趴在水池边,长发凌乱地散落肩头,下半身还浸在水中。宁无兮见他一动不动,便蹲下来摇了摇他的肩膀道:“你还好吧?” 江羡鱼埋着脸一声不吭,宁无兮又问:“王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这样有点吓人。” 江羡鱼忽然抬起脸来,咬牙切齿,眼眶血红,眼底隐隐有泪光。这一眼真把宁无兮吓到了,他还以为这个没羞没臊的家伙,永远都不会有这种屈辱的表情。 “王,他把你那个……” 江羡鱼一甩鱼尾,羞愤地爬上岸,把身上的星月袍扯下来甩进池中,身上只剩一件轻薄的白衫。他抬臂嗅了嗅自己,又暴怒地脱下白衫扔进池中,就这么光着身子坐在池边。 第99页 宁无兮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吓到了,“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这衣袍有什么问题吗?” “我长这么大,活了两辈子,从来都没有人敢这么羞辱我!从来都没有!”江羡鱼气得脸颊通红,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宁无兮隐隐猜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但不便直问,犹豫了会儿才道:“那你先静一静吧,有什么需要再喊我。” 随后宁无兮就推门出去了,他后脚刚走,江轻魂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了进来。江羡鱼察觉对方过来了,也只是漠然扫了一眼。江轻魂便坐到他身边,搭着他的肩膀道:“你这是怎么了,被鲛王扒光了?” “你闭嘴!” “瞧你这样,还真被那鲛王给……” “闭嘴!”江羡鱼一把拽过江轻魂,恨恨抵着他的脸道:“不准再提这件事,更不准跟哥说,你要再没事找事,我就把你收回来!” “好好好,不说了。我们说正事,我查探了一圈,越水城已经被鲛兵占领了,城中百姓多被关押了起来。江天堡及附近的戒备最森严,看来他们已经把这里当作据点了,还有花家分舵那边,也分布着不少兵力。估计鲛兵人数不下一万,鲛兽的数量就无法估计了。” “咱家孩子们尚还安全,陆家那边也有消息了,陆与安还是带人过来了,但我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便让川赶去接应了。” 江羡鱼思量道:“那你继续去查探吧,记得不要离我太远,我随时都可能召你。我现在要去找楚儿,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在前堂那边吃鱼呢,你找那孩子做什么?” “找楚儿教我如何运用战曲,我要五雷轰顶,灭了云焰天!”江羡鱼愤恨地咬了咬牙,又在心底补了一句:“我还要阉了他!” “好,算我一个,一起剁了他!” 江轻魂和江羡鱼交代完后,又从澡池角落的小窗钻了出去。外面雨时断时续,地面湿滑,害他脚一滑差点摔倒,晃了两下才找到平衡。他扶了下脸上的面具,猛然发现面前多了一道幽白的人影。 宁无兮围着江轻魂踱步道:“我老早就嗅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息,总觉得有人跟着,却又找不到在哪里,这会儿总算是给我找着了。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戴面具?我总觉得你这身形看起来似曾相识,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等你抓到我再说吧!”江轻魂身形一闪,瞬间跃到了几丈开外,宁无兮立即飞身跟上。 乌云压境,沉闷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江天堡库矗立在山坡上,在万剑丛中岿然不动。少年们躲在塔楼内,悄悄观察着山坡下的一切。作为猎鲛师,他们放弃了城中百姓,反而躲起来苟活,每个人心中都不好受,同时又在为命运而忐忑。 渐渐的,山坡下出现了一队红甲鲛兵。少年们纷纷挤到窗前,只见带兵的是一个红头发的少年,正是之前被龙息辣死又诈尸的那位。 “这就是传说中的江天宝库,骇煞世人的兵魂阵,今儿我倒是要见识见识!”宁有峰邪笑着,拖着斩刀只身冲向了剑丛中。满山刀刃顿时拔地而起,嗖嗖向他飞刺而去。而他身形敏捷,腾挪飞跃,手中霸刀灵活旋击,纵是乱刃无数,也无法近其身。 少年们纷纷骇住,“那红毛小子疯了吧?竟敢只身闯兵魂阵?” “那家伙好生猛啊,明明看起来就跟我们差不多大,可他似乎对一切都没有畏惧,怎么开心就怎么耍的,太可怕了。” “别担心,曾经那么多人都破不了兵魂阵,量那小子也破不了的。” 少年们正讨论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道虚弱的女音:“难说,如今的兵魂阵已经不同于以往的兵魂阵,以前的那个是爹和哥哥一起布下的,法阵之力十分强大。而今已经过去八年,这些刀剑饱受风霜,前不久启阵又消耗了大量灵气,能不能撑过此劫,实在难说。” “那可怎么办呀,照水姐姐你快想办法呀!” 江照水掩唇咳嗽了两声,如今她已经病弱得坐轮椅了,别说是帮忙出谋划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少年们忧愁地看向一旁的江坤生,他的伤势虽然好了些,勉强能走路了,但要指望他保护大家是不可能的。 “哇,你们快看,那小子真的要杀上来了!” “好快的刀法,好快的速度!怎么办啊?” 少年们急得焦头烂额,又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巫灵尘,“巫山主,敌人要杀过来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呀?” 巫灵尘还在窗前借光看书,听少年们吵吵闹闹的,这才得知发生了什么。他看宁有峰从山坡下一路杀上来,慌忙冲少年们道:“他真要杀上来了,第一个砍的肯定是我,你们先扛着,我去找个地方躲起来!”说着就一溜烟藏到了幽暗处。 “……”少年们汗颜,这巫山主看起来慧黠灵气,感觉是很高深莫测的一个人,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居然这么的没用! “快看!杀上来了,真杀上来了!” “天啊啊啊救命啊!” 宁有峰越过重重兵刃,就像一只飞蹿的野兔,快得只剩下一道疾影。他飞身一刀斩向塔楼下的大铁门,发出轰的一声震天大响,一时所有人的心跳都被震得漏掉了一拍。 铁门被砸开,两扇门剧烈地来回摆动,哐当作响。宁有峰站在门口,笑哈哈道:“小爷我最近心情特别差,要把你们全部杀光哟!” 第100页 ※※※※※※※※※※※※※※※※※※※※ 这里肯定没有大家想得那么歪,但鱼宝宝确实受了委屈_(:з」∠)_ 第44章 咸鱼要搞事 听到塔楼下的巨大动静, 少年们警惕地举起兵器,面面相觑道:“没办法, 看来只能跟他硬拼了。” 但看着通往楼下的梯道, 少年们却犹豫不决,“你……你来打头阵。” “我不, 你怎么不去, 你不是最能打的吗?” “再能打也打不过那个红毛小子啊!” 这时江坤生扶着墙站了起来,低斥道:“你们这帮兔崽子,是不是都把家训忘干净了?你们的命不是个人的, 而是大家的,一个打不赢就合起来打!再这么你推我攘的,咱们全都得死翘翘!” “我们……”少年们倍觉羞愧。 “还不速速去楼下布阵,能拖多久是多久,不然谁也活不了。”江坤生说着看了江照水一眼, “咱家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姑娘了, 如果连她都护不好,我们这帮男人还活着干什么?” “是!”少年们立即组队奔向楼下。 江坤生拾起地上的刀, 打算守在江照水身边。她坐在轮椅上咳嗽着,抱着手臂哆嗦道:“好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 “经你这么一说, 好像是突然变冷了。”江坤生也打了个寒颤。 少年们冲到楼下, 迅速摆好战斗阵列。只见宁有峰扛着斩刀, 大摇大摆地跨进门内, “江家的小辣椒们, 我来了!” 脚下传来咯吱咯吱的怪响声,宁有峰讶异地低头一看,竟见地面正在迅速冰冻,连带着他的靴子也在结冰。他立即拔足退了出去,再一抬头,大门竟在转眼间凝结成了厚厚的冰墙。 冰花朵朵蔓延开来,塔楼外部也在结冰,冰层迅速爬满墙面,整座塔楼竟于顷刻间冻结成了一座巨大的冰山。 “是谁在捣鬼?出来!”宁有峰错愕地环顾四周,明明感觉到有强敌在附近,却找不到对方人在哪里。 楼顶大风呼啸,两道浅色人影正立于檐上,衣袂翩翩飞扬。 “王为什么要救江氏猎鲛师?” “不是救猎鲛师,而是不希望有人砸坏了白晞的遗物。” “你是谁,给我滚出来!”宁有峰怒喝道,挥刀猛地斩向冰门,激起数道碎冰。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退开数步望向塔楼顶部,而那两道人影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与此同时,楼内的人也发现塔楼被冰封了,就连木箱书架也凝出了寒霜,温度骤降。少年们弄不清状况,冻得纷纷抱起手臂。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冻住了,连窗户也打不开。” “是有人想冻死我们吗,好冷!” 少年们又聚到楼上,一群人冻得在书架前踱来踱去。楼内光线昏暗,少年们想点灯,却发现竟连鱼膏灯都冻住了。只有巫灵尘还在角落里翻书,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皱着眉越翻越快。 江照水冻得嘴唇乌紫,不停地发抖,少年们便把衣袍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可她天生就染有肺疾,最是受不得寒气,仅仅加衣服对她来说无济于事。少年们便想烧点什么来取暖,可这里只有书卷能烧,而叶临川之前特意嘱咐过,这里的书卷千万不能乱动。 “照水姐要不起来走动一下,像我们这样动一动,就不那么冷了。” “我不行的……”江照水虚弱地摸了摸自己的腿,她一受凉腿就像针扎似的疼痛,只能坐轮椅无法站立。 “这可怎么办啊?大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咱们鱼老大去哪儿了?还有陆家的救兵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少年们焦急地踱着步,有人丧气道:“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生在江家?猎鲛门户不放过我们,鲛族也不放过我们,哪边都要咱们死!” “呜呜呜,是啊,好苦!” 少年们哀怨地环顾着彼此,原本他们有好大一群伙伴,每天热热闹闹的。自江羡鱼战死北渊后,许多人都舍弃江氏投奔了别处。剩下的全是从小就在江家长大的孩子,他们一路搀扶熬过了艰难的两年。如今还有同伴不断在战斗中死去,就剩下他们三十来人,看不到希望在哪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咳咳……”江照水咳嗽不止,难以呼吸,眼泪都呛出来了。她不禁想起了和自己一样染有肺疾的娘亲,便是在寒冬里死去的。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可她好想再见一见家里的两位哥哥,好想再见一见远在天边的心上人,道一声珍重…… 冰封的塔楼外,雨下得像烟雾一样。宁有峰耍尽手段,都没能破掉冰门,只好带着鲛兵在塔楼外守了一夜。 翌日还在下雨,塔楼没有丝毫解冻的迹象。楼内的少年们也折腾不动了,互相搂抱着彼此挤在一起取暖。而江照水早已陷入了昏迷中,命在旦夕,一群人想尽办法都没能唤醒她。 “好无聊啊。”宁有峰打着呵欠,正想着要不要把王请过来破冰,一名鲛兵就赶来通报道:“禀少将,氏王过来了。” 兵魂阵已破,遍地是倒伏的刀剑。云焰天带着众兵将登上山坡,眼前赫然是一座巨大的冰楼,他不由诧异道:“这里怎么冰封了?莫非是兰氏那帮人在暗中捣鬼?” “这么强大的灵力,八成是兰氏那位王吧,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怎么又忘了。”宁有峰头疼地敲着额角道。 第101页 “兰拓歌。”云焰天久违地提起这个名字,心中依然不悦,因为那家伙是唯一得到白晞垂青的人,却偏偏辜负了白晞。 宁有峰点了点头,但立马又忘记了,“王说什么,叫啥来着?” 云焰天鄙夷地瞧了宁有峰一眼,这小子忘性特别大,怕是连自己这个氏王的名字都忘记了,他独独只记得宁无兮的名字。 宁有峰来到塔楼下,敲了敲冰面道:“这冰冻绝非三尺,我劈打半天都弄不开。来来来,借王一口龙气,吹垮它!” “你让开。”云焰天摆了摆手,宁有峰便识趣地退了开去,众鲛兵也远远地退了开去,目光中怀带着期待。 云焰天抽出腰间佩剑,眉峰上的两道血痕微闪灵光,周身气旋鼓动,赤发玄袍轻舞飞扬。他飞身一剑斩击在冰门处,一条雾气状的赤龙自剑刃咆哮而出,张牙舞爪地缠绕于冰楼上。紧接着是一阵清脆的断响,冰层竟于瞬间碎裂开来,冰块纷纷,轰然坠地。 “王好厉害!”宁有峰鼓掌道,众鲛兵也赞叹不已。 云焰天收回佩剑,神色自如,连气都没有喘一下。他们赤鲛被称为蛮力一族,而他作为氏王,还拥有着强大无匹的龙神之气。 “去,把里面的人抓出来。”宁有峰冲鲛兵们下令道。 云焰天补充道:“注意别碰坏里边的任何器物。” 鲛兵们即刻行动,很快便把少年们拖拽了出来。少年们全都冻傻了,呆坐着毫无还击之力。宁有峰围着他们踱步,邪笑道:“把他们拖下去大卸八块,再用辣椒腌一遍,多撒点辣,要腌入味了才好吃。” 少年们一听这话,吓得是哭嚎一片。宁有峰不耐烦道:“谁哭的声音最大就先剁了谁,哭得越久剁得越碎,放辣越多!” “呜哇——救命啊!不要啊!”少年们顿时哭嚎得更大声了,宁有峰不禁捂住耳朵,忙命鲛兵把他们都拖拽下去。 这时两名鲛兵扛着江照水走了过来,迟疑道:“这还有个女娃怎么办,好像已经死了,身子冷冰冰的。” 宁有峰这才注意到江照水,她脸色苍白,眼角隐隐含着泪光。他隐约记起她之前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底便软了一下,因为她哭的样子,是有那么点像宁无兮的。 “这个……就不用辣椒腌了,送去水葬吧。”宁有峰说着在身上摸出一颗红糖,掐开江照水的脸颊给她塞进口中。不管怎么样,希望她吃了糖,下辈子就不要再哭泣了。 鲛兵便把江照水扛在肩上,往山坡下的小溪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云焰天进到了塔楼内,楼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有几个木箱是敞开的,其中装满了金玉银器。他眼底微微颤动着,伸手轻抚着,这些东西曾属于他挚爱的那个人。 随后他来到楼上,书卷被翻得乱七八糟。他不适地皱了皱眉,想把书卷捡起来,但又嫌脏。而此时,巫灵尘就藏在书架尽头的间隙里,心口噗噗乱跳,鬼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 “都说白晞留下了一册手卷,记录了石心诅的破解之法,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吗?”云焰天心念着,渐渐向书架深处走去。 巫灵尘屏住呼吸,心跳到了嗓子眼。云焰天眉尾一挑,似察觉到了什么,斜眼朝巫灵尘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原来还有个漏网之鱼。”云焰天迈步向角落走去。 巫灵尘冷汗涔涔,心想完了完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破解手卷的方法,就要这么死在这里了吗? 云焰天唇边浮出一丝危险的笑意,掌间凝聚灵气,正要发出致命一击,偏偏就在这时,楼外传来了急促的号角声。 山坡下,鲛军与众猎鲛师迎面交战,喊杀声与击刃声响成一片。猎鲛师们身着金色铠甲,手持战戟,个个骁勇善战,正是陆家来的人。江家少年们也纷纷挣脱束缚,两两掩护,并肩作战。 叶临川、江轻魂、陆与安也在奋力厮杀,三人所向披靡,一个剑光凌厉,一个霸枪横扫,一个战戟飞刺。 宁有峰站在高处,抱着手臂哈哈笑道:“你们莫不是来闹着玩的?就,就来了这么点儿人?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纵眼望去,那些金甲猎鲛师不过一百来人,而鲛族驻守在这处的鲛兵有数百人,并且还会有成千的鲛兵汇聚过来。 “我们还有援兵的!”陆与安应声道,嘴上说的硬气,心底却虚的慌。 “有个屁的援兵!” 叶临川接到陆与安的时候非常失望,而江轻魂接到叶临川和陆与安的时候,更是非常无敌之失望。他们想着她再怎么样得带个千人来救急,毕竟是要救自己的心上人。怎么都没料到,她竟然率了一百多名猎鲛师,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越水。 用陆与安的原话来讲就是:“我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哥他莫名其妙就失踪了,整个陆家一团糟,长辈们不同意支援越水,我又没什么权力,这一百多人还是我好话说尽求过来的呢!” 穷途末路,只得背水一战。鲛兵们斩之不尽,杀之不绝,越聚越多,渐渐将猎鲛师们围困其中,短短片刻,已经有不少猎鲛师负伤。 宁有峰蹲在一块石头上观战,还兴致勃勃地啃起了鱼,一边吐鱼刺一边道:“你们这些人啊,就乖乖束手就擒吧!横竖都是死,都是要被我们吃掉的,还打个什么,真没劲。” 第102页 话音刚落,数名鲛兵就被扫飞了开去,江轻魂突破重围,一枪直刺宁有峰。宁有峰当即甩掉鱼刺,一个后空翻险些避开。 霸枪与斩刀连连交击,江轻魂攻势迅猛,把宁有峰逼得往山坡上去。而一到了坡上,那满地乱刃又成了他的新武器,他最擅长用阵法操纵兵器,并与自己的招式配合,一时就像有了三头六臂。 剑刃横飞直刺,宁有峰应接不暇,身上立时被割开数道血口。伤口火辣辣的疼着,他却兴奋了起来,他好久没遇到这样的强敌了! “三年前输给你,是我太大意了。” “哦我记起来了!你好像就是那谁,叫什么名字来着?” 宁有峰正斗得兴起,一道魁梧的人影忽然闪至身前,凛冽的剑光划过,电石火花间兵刃被砰砰扫开。江轻魂只感觉一股巨力击在胸口,整个人霍地横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堆乱刃上,面具都被磕飞了开去。他还未起身,那人又一脚踩在他胸口,生猛地将他踩了下去。 他错愕地瞪着自己胸口,胸膛竟被踩陷下去了一大块,内脏都好像被挤变了形!幸好他没有痛觉。他挣扎着抬起脸来,只见云焰天周身笼罩着一股赤雾,而自己的阵法之刃被那赤雾缠住,颤抖铮鸣着,却无法伤对方分毫。 “有峰你去歇着,这一战本王亲自来。” “为什么啊?”宁有峰不满道。 “不为什么,滚远一点就对了。”云焰天目光刺了宁有峰一眼,他不想这小子再白白送掉一条命,让宁无兮伤心。 云焰天的视线又落回江轻魂身上,看清对方的面容时,眼神微微一动,“你是——江羡鱼!” 而此时,江羡鱼正带着楚儿赶过来。 第45章 咸鱼要搞事 大批鲛兵朝山坡下涌来, 队伍间还混杂着无数只鲛兽,声势浩大。而猎鲛师不到百人,早已是遍体鳞伤,敌人包围而来,不断迫近。 陆与安啐了一口血, 身上铠甲被划破了好几处, 伤口血流不止,疼得如蚁噬骨。她咬着牙,手杵战戟勉强支撑着身体, 放眼望去敌人无穷无尽, 而她心爱的人又在哪里? 叶临川退到陆与安身旁,扔了一瓶鲸香给她道:“立即抹上。” 陆与安也不废话, 拔开瓶塞就往伤口上倒, 那清凉的药油方一接触血肉,疼痛便立即得到了缓解。 “你既没有调兵的权力,就不该来蹚这趟浑水。” 陆与安环顾着战友们的惨状,苦笑道:“我有罪,自己来送死就算了,还拖着这么一帮好兄弟下水。我就是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照水一面,至少把话说清楚了, 不留遗憾。” “既然不想留遗憾,那就别轻易死掉。”叶临川面上冷淡, 步伐却挡在了陆与安身前, 打算为她作掩护。 这时鲛兵将领高声道:“你们这帮猎鲛师, 都没剩几个人了,就不要垂死挣扎了。你们人族有句话说得好啊,叫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刻放下兵器,归降于我鲛族,至少能活个命是不是?” 猎鲛师们互相搀扶着,每个人眼底都充满愤懑,没有半点妥协之意。 “既然如此,那只好送你们一起上路了。”鲛兵将领说着举起战戟,后排弓.弩手立即上前,齐刷刷拉弓对准了他们。 猎鲛师们身形一颤,顿时绷紧了神经。鲛兵将领高喊一声“放箭”,不料声音却被一阵惊雷给压了下去。 乌云压境,电闪雷鸣,隐隐伴随着空灵的琴音。 江羡鱼和楚儿正坐在一块岩石上,两人配合弹奏箜篌,指尖急速拨动琴弦,一圈圈银电便闪了开去,就像一层层荡漾开来的水波,波及到的鲛兵立时被震飞了开去。 “换方向!”楚儿一拨琴弦,又是一圈银光狂扫向鲛兵聚集处。 鲛兵们被杀得措手不及,惨叫着飞散开来,纷纷倒地抽搐不止。鲛兽们受惊四散奔去,将人们撞得东倒西歪。 “是这样吗?”江羡鱼跟着楚儿弹奏,虽然他不懂曲调,但手指却有记忆,每一种指法都出自本能,跟楚儿配合起来更是无懈可击。 “真聪明,一点就通!” 银电一圈圈扫荡开去,鲛兵们一倒就是一大片。他们立即将矛头转向了江羡鱼,呼喝着朝二人杀掠而去。 “快拖住敌人!”陆与安沙哑地喊道。 叶临川也冲少年们道:“还能战斗的立即随我过来布阵!” “我来!”江轩第一个跟了上去,手里还拖拽着受伤的方游。 眼看双方人马都朝自己涌来,江羡鱼和楚儿立即转变战曲,银电由扫击改为直劈。曲音愈来愈急,道道光雷从苍空里狂击下来,落地便是一个巨大的焦坑,中招的鲛兵们立时化为一堆焦黑的尸首。 鲛兵们纷纷僵住步伐 ,一时都不敢贸然上前。而叶临川与江羡鱼交换眼神,趁机带着少年们奔上去,在二人四周摆好防御阵。 这时候,宁无兮率着一批鲛兵赶了过来,他皱眉望着弹奏箜篌的人,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这家伙居然又耍了他一次!说什么石心病发作了,要吃他亲手做的血糕才能好,谁料他一转身,这家伙就带着楚儿上战场捣乱来了。 “放箭!”宁无兮一声令下,上百支箭矢便朝猎鲛师攒射而去。 少年们急忙挥兵挡开箭矢,而宁无兮趁乱急速向前,就像一道白光穿梭在人群间。眼看就要攻向那二人,却被一剑生硬地截住。 第103页 “要动他,得先过我这一关。”叶临川说着又是一剑斩了过来。 宁无兮灵活地避开,微笑道:“要命的话,我劝你最好离我远点。” “我还就是不要命了。”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宁无兮手一扬,掌间便握了一把细细的赤鳞,他腾地跃起纵手一挥,便是漫天血雨洒了下来。 叶临川剑光飞闪,极其敏捷,将赤鳞扫得像激射的血液。宁无兮又抛出一把赤鳞,鳞片簌簌落在叶临川身上,竟全都深陷进了血肉里。眨眼间,他手臂和胸口就布满赤鳞,脸侧也被划开数道血痕。 “我极少用这赤鳞,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临川忍痛不答,一身青袍渐渐染为了血衣。 宁无兮自问自答道:“这赤鳞本就是长在我身上的,与我血脉相连,即便脱离了我也能感应到我的灵气。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所以请你让开。”宁无兮说着继续前行,叶临川仍然挥剑拦住了他。 “你只能踩着我的尸首过去。” 宁无兮眼底一寒,叶临川顿觉双臂奇痛无比,因为那鳞片竟在他的血肉里深入了半寸!双臂霎时血流如注,他却还咬牙固执地握着剑。 “你再这样逞强,两只手臂都会废。” “便是废了,也不会让你前进一步。” 宁无兮不解道:“你一个猎鲛师,为何要誓死守护这么一个鲛人?” 叶临川回眸看向江羡鱼,眼底是灼灼深情,“因为他是我的人。” 江羡鱼和楚儿还在弹奏,琴音激昂,雷闪滚滚劈下来,将鲛兵们逼迫得无法靠近,猎鲛师们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突然当空坠落,轰的一声大响,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来。紧接着,云焰天也从空中落了下来,他握着凛凛长剑,周身笼罩着一股龙形赤雾。 人们诧异地望向那个大坑,只见江轻魂挣扎着从坑中站了起来。 “轻魂!”江羡鱼和叶临川异口同声,前者手一抖就停下了弹奏,后者的剑则被敌人趁机夺了过去。 江轻魂脸上沾着焦灰,胸口有一个大窟窿,透过那窟窿甚至可以望见对面的人。他扭了扭脖子,瞥眼看向自己的左臂,那只手骨已经彻底撞碎了,正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挂在肩上摆动着。他索性把左臂扯下来甩在地上,然后单手操起破军枪,直指云焰天。 见江轻魂这副鬼样,少年们全都惊住了。江轩更是要急哭了,“臭咸鱼你别逞强了,别打了……命要紧啊!” “你还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云焰天似有些惊叹。 “以前是人,现在是魔。” 江羡鱼目光撞上云焰天,想着他之前对自己做的事,心中便升起一股强烈的屈辱感,他发誓要捏死他! “我们攻云焰天!”江羡鱼再度拨动琴弦,楚儿立即与他配合。 一道光雷凝聚在头顶,雷霆万钧地扫射下来,周遭人群惊叫着避开。 江轻魂携着战枪攻向云焰天,拖着一副残躯不知死活,无所畏惧。 云焰天一面从容接挡,一面避开灵闪,余光时不时扫到江羡鱼身上。那人弹奏箜篌操纵灵闪的模样,真真是像极了他的心头挚爱。难怪那时候他情难自控,强迫对方做了那种事。事后他都觉得自己不可思议,怎么能对着除了白晞以外的人发.情呢? 一晃神云焰天就被灵闪劈中了,虽然他有龙气护体,但身体还是蓦地僵了一下,江轻魂趁机一枪贯穿了他肩口。一切就发生在弹指顷,周遭的鲛兵、猎鲛师们全都没反应过来。 “受死吧!”江轻魂搅动着枪刃,往云焰天心口狠狠一拽。不料就在这时,他被谁猛地踹飞了出去,枪刃也被连带拔.了出去。 云焰天肩口飙出一股鲜血,宁有峰急忙上前扶了他一把,冲鲛兵们喝道:“来人,快把王护送下去疗伤。” “不必。”云焰天推开宁有峰,目光越过人群望向江羡鱼。江羡鱼也在看他,那眼神充满恨意,便是要他死。 这时一队鲛兵匆匆赶来通报道:“大事不好!花家集结六千名猎鲛师杀回越水了!咱们那边已经扛不住了!” “什么,那个卷毛又杀回来了?”宁有峰诧异道。 众猎鲛师们听得此消息,不由得发出一阵欢呼。而江轻魂又拖着破军枪走了回来,笑哈哈道:“果然是有仇必报花祈玉,怎么办,我开始喜欢这个花疯子了。” 鲛族众将纷纷变色,哗然议论,“当真来了六千名猎鲛师?” “这才几日功夫,他居然集结了这么多人!” 云焰天依然保持镇定,“有峰,你速带兵过去解决,这里有本王即可。” “我这就动身。”宁有峰即刻与将领们分配兵力,随即带着大部分鲛兵从这里撤离,只留下数百名鲛兵,与猎鲛师们死磕到底。 江羡鱼悄然舒了一口气,“真是天佑我越水。” “轻魂听令。”江羡鱼信手拨动琴弦,“给我灭了云焰天!” “遵命!”江轻魂单手转动破军枪,冲身再度攻向云焰天。 “看来非要本王把你大卸八块,你才肯罢休。”云焰天不屑道,话音未落头顶又是一阵银光乱闪。 宁无兮看江羡鱼还在操控灵闪,便携剑飞身而上,欲图一剑斩碎那架箜篌。可他刚腾身而起,脚踝又被谁抓住了,紧接着身体在空中翻转一圈,重重摔在地上。 第104页 “你竟然……你的手臂应该废了才对!”宁无兮错愕地瞪着叶临川,这个人难道是什么怪物吗,怎么还有力气摔他? “你们鲛族有个好东西,叫鲸香。”叶临川喘息道,虽然鲸香没那么快起效,但却能大大缓解疼痛。 “这是你逼我动手的!”宁无兮迅捷弹身跃起,一剑向叶临川砍去。 此刻,猎鲛师们又和鲛军陷入拼杀中,刚等来了喜讯,他们一个个满血复活,杀得更加兴起。 云焰天一边躲避灵闪,一边与江轻魂交手,两人斗得天花乱坠,兵刃快得无影无形,周身气浪更是如狂风飞卷。鲛兵们有心护主却插不进手,只得围在旁边干着急。 “你和弹琴的那个人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如此帮你?” “当然是最亲密的关系。” “那他是什么人?” “是我家哥哥的人。” “你家哥哥是谁?” “你问这么多干啥?莫不是瞧上他了?” 两人边说边斗,江轻魂笑得放浪形骸,明明感觉自己的四肢快要散架了,招式仍然大开大合,不死不休。 云焰天似有点恼怒,猛挥一剑,将江轻魂的肩膀斩裂了开来,“可笑,本王怎么可能看上那种人?” “瞧瞧你,若不是被我说中了,你气个什么?” “不可能!”云焰天脸上微微泛红,剑势越猛,肩口也越疼。 江轻魂仍在不知死活地浪笑着,“我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了,鲛人不可能喜欢你,上辈子这辈子还有下辈子,为鲛或为魔,永远都只爱我家哥哥一个!你连个屁都不是!”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他真的对我毫无感觉,那日明明有机会杀我,他为什么会犹豫? 思及此处,云焰天又是一怔,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琴音越来越急,江羡鱼试图加快拨弦速度,“楚儿,我们再快一点,感觉云焰天要招架不住了。” “可是我……”楚儿拧紧眉头,他们出来得太匆忙,只顾着把箜篌带过来,却忘了戴上义甲。此刻他那娇嫩的手指全都磨破了,指尖都在溢血,没放慢节奏就已经很勉强了。 江羡鱼的指尖也全都磨破了,但他和江轻魂一样,正处于复仇的快感中,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混战中,叶临川被宁无兮连刺了几剑,终于是支撑不住倒了下来。宁无兮垂眸看着他道:“我原本不想杀你的。”因为江羡鱼曾说过,叶临川是他交尾的伴侣,宁无兮并不想拆散有情人。 “但你真的很碍事!”宁无兮说着,一剑朝叶临川胸口刺了下去。 叶临川冷不防扬起手臂,掌间遽然飞出一道寒光,那光芒穿过宁无兮胸口刺穿了过去,飙出一注鲜血。 宁无兮身形一颤,手中的剑无力脱落,人渐渐向后倒了下去。他躺在地上瞪着眼睛,感觉血液一点点的从体内流失,自己是要死了吗?那有峰一个人怎么办?好想再吃一颗他给的糖…… ※※※※※※※※※※※※※※※※※※※※ 打斗部分好难写啊,我就想天天写主角们腻腻歪歪卿卿我我,但不写打斗剧情又跨不过去。 另外,小鱼儿清白还在哒,但云焰天做的事他接受不了。如果对象不是川哥哥,别人稍微过分一点都接受不了。大家可以猜猜,云焰天到底做了啥?坏笑.jpg 第46章 咸鱼要搞事 四周一片混战, 叶临川挣扎着爬起来,然后蹲在宁无兮身旁。他从怀中取出一瓶药, 把剩下的鲸香倒在宁无兮的伤口处。 “你……为什么?”宁无兮微微抽搐着, 唇角不断溢出鲜血。 “你救过鱼儿的命,我不杀你。”叶临川面无表情道, 他方才射出灵枝刺的时候还故意射偏了半寸,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 随即他捡起自己的剑,转目望向这疮痍的战场。陆与安率着众猎鲛师奋力拼杀,每个人都拿出了以一当十的气势。少年们则踏着阵列, 死守弹奏箜篌的江羡鱼和楚儿,不让鲛兵靠近。虽说敌人数量远超他们,但却没有占得上风。 此刻,江轻魂还在和云焰天殊死搏斗,江轻魂只剩一只手臂, 而云焰天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但两人动起手来毫不含糊,周身气浪横扫, 雷闪追着二人狂击在地,遍地焦坑,鲛兵们不敢靠近半步。 “我问你, 当年在蝶海为何要袭击我们?” “那本王也问你, 这些年究竟屠杀了我鲛族多少子民?” 江轻魂怒劈一枪道:“怪不得我, 谁叫你们要吃人!” “鲛不吃人就得死, 你以为还有得选?”云焰天微微喘息着, 感觉灵闪越击越快,余光又扫到了江羡鱼那边。 琴音愈来愈急促,就像蹦豆般密集,雷闪不断劈落,晃得周遭打斗的人眼花缭乱。江羡鱼一边拨弄琴弦,一边冲楚儿道:“再快一点!” 楚儿拧紧眉头,忍痛加快弹奏速度,眼看一道强烈的灵闪朝云焰天劈去,楚儿手中的琴弦却“嘣”地断掉一根,指尖也溢出一滴鲜血。 “不行了,我弹不动了,太疼了。”楚儿颤颤看着自己的双手,稚嫩的指头已经全都磨破了。江羡鱼却还在没命地拨动琴弦,曲音急转,弦上沾满了他指尖的血液。 光华乱舞,云焰天稍一不慎,又被灵闪劈中了肩膀。而江轻魂眼疾手快,枪刃在他胸口划出一道狭长的裂口,又是一抹飞溅的鲜红。 第105页 云焰天立即退开,目光望向江羡鱼,心中竟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他是真的要杀我……”云焰天思绪飘忽,眼前又浮现出昨日在池中的画面。他原本只是想戏弄江羡鱼,没想真正干什么。错就错在,他不小心嗅到了江羡鱼身上的沉香。香味不是江羡鱼自身的,而是他那身星月袍上的,香味来自衣裳的原主人白晞。 云焰天一闻见那香味就魔怔了,躁动了,他鬼使神差地抱住江羡鱼,鱼尾缠住他的鱼尾蹭弄起来。江羡鱼先是一脸错愕,紧随而来的是强烈羞愤。他激烈地挣扎起来,却怎么都掰不动对方。 “你这是在做什么?放开我!再弄我杀了你!”江羡鱼耳根烧红,情急之下鱼尾上流转出一圈圈银电,但云焰天周身却笼罩着一股赤雾,似乎根本就不忌惮他的灵闪。 “你杀不了我的,就让我好好疼你吧。”云焰天戏谑地笑着,尾鳍缠绕着对方,紧贴在那身香衣上。他越是看江羡鱼反抗,占有欲就越强,对方的灵闪没让他觉得刺痛,反倒撩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尽管隔着层层衣衫,但江羡鱼仍感觉到了对方身下的燥热,他使尽全力都挣脱不得,对方竟还在他耳畔挑逗:“你这样闪的时候,尾巴上就像有小毛刺似的,细细麻麻的瘙痒感,更让我欲罢不能。” 这话说出来,云焰天都觉得自己下流无耻。他就这样强抱着江羡鱼蹭弄鱼尾,直到对方那身蓝袍上开出朵朵白梅。一次还觉得不尽兴,又强摁着对方蹭了第二次,第三次…… 到后面江羡鱼已经放弃了反抗,准确点说是惊住了,他怔愣地看着满身污浊,只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愤懑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从灵魂到肉体都被玷污了,云焰天这样抱着他蹭尾,和强.暴他又有什么区别? 江羡鱼真的气坏了,他把弄脏的外袍脱下来扔到池水中,抬臂嗅了嗅自己,感觉底衣上还残留有味道,又暴怒地将底衣脱下来扔到了池中。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敢这么侮辱他!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死敌,是杀父仇人! 事后,云焰天一直在想,自己要不要负责?因为在鲛族,蹭尾是情人间才有的亲昵行为,被鲛王蹭过尾的鲛女,都是要当鲛妃的。但要他邀约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当鲛妃,想想都觉得很奇怪。 “又在想什么呐!”江轻魂操起破军枪当头斩了下来,云焰天忙不迭闪身避开,险些又被对方划伤。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是我这个敌人让你觉得很没劲吗?”江轻魂挑衅道,顺着云焰天的目光看向了江羡鱼那边。 “哦——我知道了,你在想那个鲛人呐!” “你住口!”云焰天恼怒地提剑砍向江轻魂,他不可能爱上那个来路不明的鲛人,他绝不承认!他只喜欢白晞,永远都只有白晞。 云焰天挥剑如飞,攻势变得异常强猛,一瞬间就在江轻魂身上开了数道口子。江轻魂却还好死不死地笑道:“我一提他你就生气,看来真被我说中了,哈哈哈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 “我不是说过了吗,是我家哥哥的人!” “你找死!”云焰天一剑凌厉扫过,又在江轻魂腰上开了一道大口,若不是江轻魂躲避及时,他甚至能把对方拦腰截成两半。 江轻魂杵着破军枪颤抖着,感觉自己再动一下这副身体就要散架了,而他的灵力消耗得太多,已经打不动了。 云焰天神色冷戾,飞身一剑欲取下江轻魂的首级。江羡鱼见状立即拨弦掩护江轻魂,灵闪扫击而去,谁料琴弦竟连连断了两根,偏偏缺了这两根就无法再弹曲,他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危急关头,叶临川突然闪现在江轻魂身前,手中剑光急转,只听砰的一声大响,这一击力度之大,叶临川被震得双臂剧痛,云焰天肩口的伤也被震得再次涌出大量鲜血,双方都退开了几步。 “你是谁?”云焰天感觉叶临川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叶临川不屑理会,而是颤颤转向江轻魂,看着他残破的身躯,满眼疼惜道:“轻魂你……是不是,是不是快要死了?” “好像是的……但我死了你别难过,还有鲛人会陪着你。” “我不接受,你和他少了谁都不可以!别打了,你快回鱼儿身上去!” 此时灵闪已经停息,周遭鲛兵们趁机拉弓对准江轻魂和叶临川,嗖嗖朝他们放出数十支冷箭。江轻魂当即旋开破军枪挡箭,叶临也挥剑抵挡,混乱中他腿上中了一箭。 乱箭扫射中,江羡鱼冒死冲了上来,飞身将叶临川扑倒在地,箭矢便从两人身上擦了过去。叶临川本就遍体鳞伤,再被江羡鱼突然这么一压,更是疼得倒吸一口气。 江羡鱼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弹奏战曲消耗了大量灵力,两只手上磨得满是鲜血,四肢也没力气,就直接瘫在叶临川身上了。这一刻,两人都能感受到彼此鲜活的心跳,凌乱的气息,明明身处热血横洒的战场,却又像是回到了床头耳鬓厮磨。 江羡鱼忽然幽幽说了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江羡鱼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他说对不起,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自己,他让除了对方以外的人碰了自己。 就在这时,江轻魂的破军枪突然脱离了手心,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仅剩的手臂也要废了。于是他索性站住不动,用身躯为二人挡箭,只听嗖嗖连声,一瞬间身上就扎满了箭矢,就像个活靶子。 第106页 叶临川回头看见江轻魂的模样,瞳孔骤缩,感觉那箭就像是刺在了自己身上,一时疼得无法呼吸。 “轻魂你回来!”江羡鱼挣扎着冲江轻魂喊道,他那副残躯已经要崩毁了,若再固执地战斗就会灰飞烟灭。 “我为什么要回去?曾几何时,你不还指责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邪魔吗?摒弃了我,从此你就能干干净净的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你快回来!回来啊!”江羡鱼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想拉住江轻魂。 鲛兵们举弓正欲再射,云焰天急忙喝止,难以理解地打量着那三人,目光落定在江羡鱼身上,“你到底是谁,你们三个是什么关系?” “你管不着。”江轻魂不屑道。 “本王没问你!”云焰天无视江轻魂,直勾勾地盯着江羡鱼。而江羡鱼一看见他就满心怒火,烧得肝胆欲裂。 叶临川支撑身体勉强站了起来,他伸手搭住江羡鱼的肩膀,冲云焰天道:“不论你在打什么主意,请你离我的人远一点。” 云焰天一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让你滚远一点,听不懂吗?” 云焰天歪了一下脸,神情开始变得扭曲。他又记起了很多年前的事,那时他痴迷于白晞的琴音,隔三差五就去叨扰人家,但白晞从来就不理会他。有次,他撞见白晞正和兰拓歌在一起,又故意上去撩拨,兰拓歌就搂住白晞的肩膀道:“请你离白晞远一点。” 那时他非常不服气,心想兰拓歌凭什么跟白晞站在一起,不过是兰氏最平凡的一位氏子,连血统都不纯,无非就是会作曲,还敢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于是他就跟兰拓歌大打出手,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输了,还输得彻彻底底,而全程白晞都在冷眼旁观。 战败后的好长时间,他都没办法接受,打架从来就没有输过的自己,居然败给了那么一个不起眼的人。但也正是因为少年时的那次失败,才成就了今日身为霸者的他。 此刻云焰天看着叶临川,越看越觉得他像兰拓歌,外貌像,气质像,就连说话的口吻都很像!就是这个该死的兰拓歌,夺走了白晞却不好好珍惜,害白晞刎魂而死,害他永失所爱!害他百年孤寂! “那家伙……他怎么了?”江羡鱼错愕地看向叶临川,叶临川摇了摇头,下意识揽着江羡鱼后退。 云焰天长发卷起,周身的气场倏然变得异常强大,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挨得近的人甚至难以呼吸。他眉峰上的血痕闪着灵光,那血痕竟在渐渐扩大,两只牙状物从他额上钻了出来,竟是两只拇指大小的赤色龙角! “本王要把你们全部撕碎!”云焰天厉喝一声,周身释放出数道龙形赤雾,就像有几条龙从他身体内飞了出去,隐隐有咆哮之声。 刹那间风云变色,狂风骤起,人们纷纷被风雨迷乱了眼睛。 “不好,王要暴化了!大家快躲开!”鲛兵将领大喝道,鲛兵们立即退开了一大圈,一旁战斗的猎鲛师们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陆家的猎鲛师们,江家的少年们,还有远处的鲛兵们,全都停下了厮杀。人们惊诧地望着云焰天周身萦绕的数条赤龙,它们咆哮着,翻滚着,张牙舞爪地朝江羡鱼叶临川撕咬了过去。 叶临川不知道拿什么来抵挡,本能地把江羡鱼护在身后,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江轻魂又挡在了他二人跟前。 “你回来!!”江羡鱼挣开叶临川扑上去想抓住江轻魂,却什么都没有抓到。数只雾龙扑咬下来的瞬间,就把江轻魂撕成了无数碎片!那一刻,人群中有谁嚎啕大哭,稚涩的声音有些耳熟。 漫天灰屑洒落下来,在风中柔柔飘舞,就像下了一场黑色的雪。 江羡鱼绝望地跪倒在地,任灰屑落在自己染血的双手上,喃喃自语道:“你是邪魔,我心中的魔,是我让你佑我所爱,斩我所恨,你没有错,从来就没有错……错的一直是我,是我强加给你这些,还找借口怪罪于你,都是我的错……” “我接受你,接受你了,你回来啊!求求你回来啊!” 叶临川仰望着漫天飞灰,任灰屑落在脸上,落在眼底,心中一片荒芜。而这时,数只雾龙又再度咆哮着,以雷霆之势朝他扑咬了过来! ※※※※※※※※※※※※※※※※※※※※ 蹭个尾巴都被锁了……还改了几遍…… 虽然我很没有节操,但还是弱弱求大家收留我 →求收专栏和新坑_(:з」∠)_ 后面想办法煲肉汤给你们,亲亲~ 第47章 咸鱼要搞事 眼看雾龙朝自己扑来, 叶临川竟挪不动双脚。就在这瞬间,一道浅色人影闪现在他身前, 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般。那人襟飘带舞, 长发翩扬,手里握着一柄奇异的蓝伞, 伞页簌簌急转, 数只雾龙狂咬在伞顶上,激起一阵冰凌雪花。 “发生了什么?”江羡鱼这才抬头望去,只见雾龙咆哮着飞散, 一股强劲的气浪也随之扫荡开去,周遭人群不由得退开一圈。 狂风扑面而来,叶临川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去,突然有个棍状物在他腰后垫了一下,又让他站直了过来。他错愕地回头一看, 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位浅衣少女, 正是她用伞柄在他腰后拦了一把。 第107页 “原来那晚救的还是位俊哥哥,我还以为是什么采花贼呢。”少女撑伞架在肩上, 冲叶临川俏媚一笑。 “是你!”叶临川听出了对方的声音,那晚他身中情毒,迷蒙中听见有谁在唱歌, 便循着歌声找到了江天宝库外。当时有一男一女, 雾气太浓他没有看清对方的容貌, 只记得那男子的声音如山泉般动听, 还有那女子话中带刺, 嗓音娇嗔。 思及此处,叶临川又将目光转向身前的男子,众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去。只见那人长身玉立,容貌俊美,长发柔顺如瀑,几乎垂落至地。他收伞看向云焰天,唇畔微微含笑,“好久不见。” “是兰王!还有圣女兰采儿!” 鲛兵们纷纷议论起来,“什么风把他们吹到这里来了?” “听说咱们氏王跟兰王有过节?” 云焰天死死盯着对面的人,唇边扯出一丝狠厉的笑,“兰拓歌,你终于肯露面了,本王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说着周身又释放出滚滚赤雾,拖着剑向对方急冲而去。 兰拓歌迅速用伞尖往地面一点,冰花朵朵绽放开来,瞬间冻住了云焰天的双脚。他身形一滞差点跌倒,随即使力将寒冰挣裂。可他每走一步冰花就开一朵,如藤蔓攀附在他脚上。他暴怒地把冰花连连踢裂,发出一串清脆的碎冰声。 “为什么每次见面你都要动手,你一定得靠武力来解决问题吗?” “因为你就是欠打!这些年无论本王做什么,你都存心跟着唱反调。是不是觉得你唱得再难听,本王都不会搭理你?”云焰天说着又踢裂了一朵冰花,剑一扬就指在了兰拓歌胸口。 “你做这些事有何意义?”兰拓歌环顾着狼藉的战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人鲛两族的矛盾越来越深。” 江羡鱼正在打量兰拓歌的背影,对方刚巧回眸和他撞上了视线。这一眼极是亲切,不仅是因为兰拓歌身上那股柔风般的气质,更是因为他的眉眼分外熟稔。 “这个人是……”江羡鱼愣了愣,又看向一旁的叶临川,他发现兰拓歌居然和叶临川长得有几分相似!他俩都有着青蓝色的眼瞳,澄澈如湖水,但兰拓歌的肤色偏白,高雅得一尘不染,而叶临川的皮肤则是浅麦色,像被俗世染指了三分。 “意义?本王至少能捍卫子民,而你呢?满嘴义正言辞的伪君子,这两百年来你毫无作为,我真不知道白晞为什么会瞧上你这种人?你到底有什么值得他青睐的?” “云王都一把岁数了,说话还像个孩子似的。我和白晞情同兄弟,没有私情,请不要把你的那一套强加在别人身上。” 云焰天讽刺地笑了两声,“你还好意思跟他称兄道弟?两百年前众氏族围剿白氏的时候,你明明在场,却眼睁睁看着他死!他视你为最信任的人,你却在他最无助的时候袖手旁观!” 叶临川听着这番话,怎么觉得云焰天在指桑骂槐。 “对了,当年围剿白氏的人中也有你兰氏,好像就是你们兰氏带的好头,是你和那些人一起逼死了白晞!” 兰拓歌沉默不语,一旁的兰采儿上前道:“请云王把剑拿开,您口口声声指责我们氏王不是,怎么不想想您自己呢,当年战乱的时候在哪儿?说围剿氏族中有兰氏,怎么不说其中也有你们云氏呢?” 云焰天怔了一怔,如果当时他赶上了,哪怕是要和自己的血亲反目成仇,他也要救白晞。可他偏偏没有赶上,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采儿,退下。”兰拓歌低声道,兰采儿这才退到他身侧。 “既然你这么重视白晞,那就不要再违背他的意愿了,他想破解石心诅,不希望屠戮人族。” “他的意愿?斯人已逝,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咯。除非是他亲口告诉我,否则本王凭什么听你的?”云焰天既不屑又自嘲,算算这些年白晞跟他说过的话,一个巴掌就能数出来。 兰拓歌轻叹一声道:“白晞的话很少,要做什么事会直接做,不会口头说。他总给人一种清高的感觉,但他只是不善于流露感情。他不跟你说话,并不是讨厌你,甚至可能——有点喜欢你。” “哈哈哈,你犯得着说这样的谎?真是太好笑了!”云焰天用剑尖戳着兰拓歌胸口,虽说没怎么用力,但兰采儿又急眼了,“请云王手上小心一点,我们氏王不动手,不代表打不赢你!” “我没必要跟你说谎,很多年前就想告诉你了,只是你每次见了我都要动手,闹得彼此不愉快,没有机会说而已。”兰拓歌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人偶递给了云焰天。 “什么东西?”云焰天狐疑地把那东西接过来一看,那是一个香木雕刻成的小人,小人绑着马尾辫,手里握着一束花,嘴脸笑嘻嘻的,眉峰上还有两点浅浅的红色。 “这是白晞亲手雕刻的,你一瞧就知道这小木人是谁吧?他死的时候这个也带在身上,足以知道这个对他的意义了。” “你说这个是白晞亲手刻的,还刻的我?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儿呢!”云焰天满不相信,甩手就将小木人扔了出去。 兰拓歌微微皱了下眉,转身正要去捡东西,却见一个白嫩可爱的小少年走了过来,步伐便顿住了。 楚儿弯腰拾起小木人,若有所思地打量起来,然后看向云焰天道:“我记起来了,这东西真的是白晞哥哥亲手刻的!我看见他刻了,印象中零零碎碎刻了好几个,这只是其中一个。” 第108页 “……什么?”云焰天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楚儿便上前把木人还给他,并指着木人底部的刻字道:“看这里,这两个字是不是云王的名字,白晞哥哥的字你总得认识吧?” 云焰天立即扔掉剑,急切地把木人翻过来一看,底部还真的刻着他的名字,字迹隽秀,竟还真是白晞的字! “为什么?他不是一直不理我的吗?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快告诉我!”云焰天愤然摇着兰拓歌道。 “最开始他是觉得你烦,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几乎每个月,你都要来白氏宫叨扰他,还给他带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天上的飞鸟,陆上的奇花,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弄不到的。他不收你的东西,你就强行塞下再走。” “久而久之,他便觉得你挺有意思的,不再让人赶你走。有时候他心情好了,还会特意弹几首好曲儿给你听。他有几次都想跟你说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偏偏那时候,你做了一件错事。” 云焰天一愣,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那次他惯例跑去听白晞弹曲,白晞第一次主动跟他讲话,问他想听什么曲。他高兴坏了,扑上去就摁着人家强吻,结果把人吓坏了,又是好长时间没理他。 “那件事,他其实也没怎么怪你,只是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来了,他就命人把宫门关上,你就在宫外的沙地上画画,大声冲他唱歌。而他就在殿楼上看你,悄悄雕刻着这些小木人。有次我撞见他在雕刻木人,就问他为什么要刻你,怎么不刻我?” “他怎么说的?” “他没有回答,但是他笑了。这么多年了,你见过白晞笑吗?若不是那次,我以为他这个人都不会笑的。”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个样子?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兰拓歌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或许他有他的苦衷吧。” 云焰天又拽着兰拓歌道:“你们天天在一起,影形不离,你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就是不想告诉我!” “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话也是很少的,大多时候我们只是静静翻阅书籍或是研习曲乐,只是你一直在误解我们,自己胡乱揣测。” 云焰天还是难以相信,捧着那木人看了又看,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他是在开心吗?还是更难过了? 楚儿见了便道:“兰王说的都是真的,我也早就说过了,白晞哥哥不讨厌你的,是你性子太急,把人逼得太紧了。” “往事就说到这里罢,请你撤兵,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云焰天没说话,头脑混乱得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周身的杀气渐渐消散,额上的小龙角也缩了回去,重新化为两条细细的血痕。 此刻,江羡鱼和叶临川都在看他们,周遭的鲛兵和猎鲛师也在看着他们,人群中还有谁在呜呜啜泣。 兰拓歌似有若无地看了江羡鱼一眼,然后走到楚儿跟前蹲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发道:“楚儿,原来是你偷走了白晞的身体,为什么你不直接来找我,反而要用偷的,那时候部下好像伤到你了吧?” “那是因为……兰哥哥,不,兰王陛下,我有个问题。”楚儿咬了咬嘴唇,“兰王以前是为什么跟白晞哥哥吵架,你还打了他耳光?” 兰拓歌眼底微微一沉,叹气似的道:“楚儿啊,有些事情,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的好,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我想知道!你和白晞哥哥关系那么好的,是什么让你们反目成仇了,为什么当年你不救他?”楚儿说着,泪水便在眼底打转。 沉默良久,兰拓歌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楚儿。楚儿没有等到他回答,伤心地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你不救他?为什么不救他!他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啊!是我看错了,有情有义的原来是云王,薄情寡义的才是你兰王!”楚儿愤恨地推开兰拓歌,擦着眼泪跑了开去。 人们见楚儿跑过来了,纷纷给他退开了一条道。他刚冲到人群外,就撞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好楚儿,不哭了,阿爹在这里。”巫灵尘立刻蹲下来,捧着他的小脸安慰道。楚儿一见他就不哭了,抱着他往他怀里蹭了蹭眼泪。 “对了,阿爹找到白晞的手卷了,就是这本乐谱。最后面的几张白页确实是有字的,而显字的方法就是用楚儿的血。” 巫灵尘拿出乐谱,握着楚儿的手指往那白页上按了一下。楚儿由于之前弹琴的缘故,指尖都破皮了,这么轻轻一按便出血了。血滴落在纸页上,血迹迅速蔓延开去,渐渐形成字样和图案来。 两人紧张地盯着纸页,巫灵尘刚要看出个所以然,却被谁拽了一把,一回头是满脸焦急的江羡鱼。 “我让你给我施加魂渡,为什么轻魂没有回来?” “这我怎么知道,如果他实在不愿意回来……” “我要他回来!你帮我把他召回来!我要他立刻回来!”江羡鱼揪着巫灵尘嚷嚷,自己却突然身体一抽,两眼一翻就僵直地往后倒去。 这时两道人影疾步上前,同时出手揽住了江羡鱼。两人对视一眼,兰拓歌把手收了回去,叶临川便把江羡鱼护到了怀中。 “多谢。”叶临川和兰拓歌互相打量着彼此,心底都纳闷,为什么对方跟自己长得有些像?他们一个是猎鲛世家出身,一个是鲛族的氏王,年龄也相隔百年,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怎么会莫名长得相似呢? 第109页 等等,叶临川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许多年前袭击他们叶家的,好像就是青鲛兰氏!除却上次偶遇,这便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 第48章 咸鱼要搞事 战乱平息,残风中缭绕着薄薄的雾气。 叶临川把江羡鱼轻放在地,扣住他的手腕探了探脉象。兰拓歌就站在一旁, 关切道:“怎么样,他没事吧?” “只是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 叶临川抬头望着兰拓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人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他张了张嘴, 犹豫了会儿才道:“恕我冒昧, 我想问兰王一个问题——十九年前,兰氏为什么要袭击汉林叶家?” 兰拓歌微微眯了眯眼, “十九年前,汉林叶家?” 叶临川压抑着情绪道:“那一战,兰氏出动了千名部下, 一夜重创叶家猎鲛师, 这其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当年江叶两家是声望最高的猎鲛门户, 两家家主都是英雄猎鲛师, 门徒成千上万, 常常联手猎鲛,斩鲛无数。如果鲛族是因此报复,为什么只攻叶家不攻江家? 叶临川还记得亲爹临死前,曾拉着他的手说,这一切都是江家的错,该被血洗的是江家!那时他年仅七岁,许多事情都不懂,等长大了想查的时候,却已经无从查起了。世人都说是叶家猎鲛太过火才遭此报应,但他一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不知。” “你作为青鲛氏王,又怎会不知?只有你兰王才有资格调兵夜袭,就算不是你亲自派兵,其他将领也会向你禀报才对。” 兰拓歌沉默不答,兰采儿见缝插针道:“我就好奇了,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难道说,你是当年叶家幸存的那个孩子?” “请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 兰采儿与兰拓歌交换眼神,这才道:“首先可以告诉你,确实不是我们氏王派的兵。其次,你们人族有句话叫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关系到兰氏的声誉,恕我们无可奉告。” 叶临川心下更纳闷了,但看那二人态度坚决,也不便再问。 此刻,巫灵尘和楚儿还在研究乐谱,两人同时发出惊叹,“找到了!” “白晞认为诅源最可能在这两个地方,一个是鬼月城,一个是海蜃宫,当然也有可能是两个地方都有。”巫灵尘将书卷展开在几人眼前,指着其中地图所标注的位置。 “鬼月城是什么地方,怎么从没听说过?”叶临川道。 巫灵尘道:“如今极少有人知道鬼月城,这是一座死城,许多年无人问津,但我刚巧知道,因为它离我巫族黄泉山不远。” 兰拓歌若有所思道:“鬼月城是什么地方没听说过,但这个海蜃宫可不那么好找,它是一座活宫,千百年来一直在大海中飘移,只在每年夏末之时浮出海面。别说是人族了,鲛族都很难找到它,如果你们有需要,我愿助一臂之力。” “不要你假惺惺的,我们肯定找得到!”楚儿赌气地撅了噘嘴,巫灵尘忙把他拉至身后,抱歉地冲兰拓歌一笑。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点头绪了,书卷上还有些注解。”巫灵尘翻看着书页,跟几人解释着其上记载的内容。 鲛兵们还在原地待命,而他们的氏王神色复杂,正在反复看着手里的小木人。他从来不知道,白晞对自己也是有感情的,内心充斥着极度的喜悦和悲伤。如果时光能倒流,他愿意倾尽所有。 “王……”宁无兮轻喊了一声,捂着胸口的伤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停在云焰天身旁,静静陪伴着他。 片刻之后,一队鲛兵匆匆赶来通报道:“急报——少将军那边快撑不住了,花家不止来了六千名猎鲛师,他们来了上万名!各路八方的猎鲛师都在朝越水汇合!” 此话落地,周遭猎鲛师们不禁发出一阵欢呼。 “什么?!哪来这么多猎鲛师?” “这可如何是好啊?”鲛兵将领们纷纷变色,将目光投向了云焰天。云焰天这才回过神来,听属下们说完发生了什么,只是平静道:“那撤兵吧,去通知有峰,别恋战,速归。” 宁无兮补了一句:“跟他说,再恋战我就和他断绝关系。” 鲛兵们听令正要离开,宁无兮又拉着领队的人道:“等下,换句话说,就跟有峰说,叫他快点回来,我要吃他的糖。” “……是!” 一队鲛兵立即赶去传令,剩下的鲛兵们迅速整队,准备撤离。云焰天似想到了什么,又命部队去山坡上,搬走塔楼里的东西。那些都是他心上人的遗物,他想带回去做个念想。 鲛兵们把东西一箱箱搬离,叶临川等人就在山坡下看着。他心想搬走了也好,从此再也不会有人追着江家要宝库了。江家少年们却有些舍不得,毕竟这是江家守了八年的宝库,从里边随便拿几个卖了,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临走时,云焰天留恋地看了江羡鱼一眼,似要说什么。叶临川忙把江羡鱼护在怀中,用手把他的脸也捂住,看都不让云焰天看。 “罢了。”云焰天又扫了兰拓歌一眼,拂袖离去,众鲛兵也跟随而去。 兰拓歌目送着云焰天远去,这才回头对叶临川道:“既然猎鲛师大军要到了,那我们也不便留在此地,就此告辞,诸位保重。”说着目光落在江羡鱼身上,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声。 第110页 “等……”叶临川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虽然他怀疑兰拓歌是叶家的仇人,但兰拓歌无疑也是江氏的恩人。 随后兰拓歌带着兰采儿离开,两人俊美如冰玉,走在一起十分引人注目。但他二人步伐快而飘忽,一晃眼便消失于众人视线中。等远离了人群,兰拓歌才对兰采儿道:“采儿,给你一个任务。” 兰采儿用食指摸着嘴唇道:“让我猜猜,王是不是和我一样,在怀疑那位俊哥哥有我兰氏的血统?所以想让我去查探他的身世?” “他那双眼瞳,确实像我兰氏的血脉,但他分明是个人,不是鲛。我不禁又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个叛徒在人族惹下的孽缘……” “明白了,我这就去一趟汉林。” 恶战终于结束,伤员们互相搀扶着,打算就近去江天堡整顿。陆与安带着一群少年四处寻找江照水,终于在溪边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急忙把她带回江天堡救治。 两日后的黄昏,江天堡的檐楼上炊烟袅袅。 房内光线幽暗,鱼缸内的锦鲤来回游弋着,时不时吐出一串水泡。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一下,倏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他疲惫地揉了揉头发,然后怔怔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捏了捏拳头。有心跳,有呼吸,指尖的刮伤传来隐隐刺痛。 他走下床,来到铜镜前打量自己,轻薄的白袍,俊秀的脸庞,本该是纯净的一个人,眼瞳却泛着罪恶的血红色。 他忽然咧嘴笑了,把衣袍脱下来,打量着自己这副新身体。这鲛身虽说有点瘦削,但骨骼均匀,线条优美。他伸手掐了掐自己的小腹,觉得肌肉还算结实,勉强点了点头。 他似想到了什么,又把自己的裤子扯开来瞅了瞅,不由得嫌弃地皱起了眉。这时房门咯吱一声开了,叶临川推门走了进来,正巧撞见他光溜溜站在那儿,竟还在瞅自己的裤子里面。叶临川明显愣了一愣,脸上飙红,但对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你……醒了?”叶临川快步走上来,扶着他的肩膀欣喜地打量他,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容,此刻却有了一丝异样的气质。 “你是轻魂,对吗?” “一眼就被你认出来了,突然变得有血有肉,我还有点不习惯。不得不说,鲛人这皮肤可真是好,比女人还白嫩,都说什么肤如凝脂,应该就是这样的吧,你要不要摸摸?”江轻魂说着把手送给叶临川,叶临川便握着他的手揉捏道:“那鱼儿呢?” “他啊,被我压制了,现在是我主宰了。” “为什么要压制他?你俩原本是一体,就不能共存吗?” “不能,我和他分离太久了,意识无法再融合了。要么是他,要么是我,你来选一个,要他还是要我?”江轻魂用手指撩了撩叶临川的下巴,叶临川失笑道:“这要怎么选?我就不能都要吗?” “总这么贪心。”江轻魂使坏地推了叶临川一把,把他摁在旁边墙上,抵着他的脸邪笑道:“说,要他还是要我?或者我给你个选择,白天要他,晚上要我,你意下如何?” “这主意不错。” 江轻魂斜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暧昧笑道:“快入夜了,你要我吗?” “要。”叶临川一把搂住江轻魂,朝他唇上吻了过去。 明明还是同一副身体,叶临川的感觉却截然不同。此刻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吻的就是原来的江轻魂,吻的是前世的江羡鱼。只是那具身躯活了过来,有了鲜活的心跳,有了炽热的体温和气息。 江轻魂很坏,唇舌灵活又霸道,任何时候他都喜欢压制别人。曾经都是叶临川强吻江羡鱼,这会儿却换成了江轻魂强吻他,吻得他几乎要窒息。但他心底前所未有的满足,他霸占了这个人的前世和今生,霸占了这个人的罪恶与善良。 吻了好一会儿,两人气息都乱了。江轻魂这才放开叶临川,凑到他耳畔道:“原来亲吻是这个感觉,我都快忘了,上次这么做的时候还是十年前,我们只有十六岁。” 回忆着少年时的初吻,叶临川仍觉得青涩,江轻魂又问他道:“你告诉我,那时候为什么亲着亲着突然就不亲了,你跑什么?” “因为——”叶临川唇边浮起一丝邪笑,冷不防推了江轻魂一把,将他撂倒在了床榻上,“十六岁的时候我就想对你为所欲为了!” 江轻魂错愕地笑道:“十六岁我还没开窍呢,你居然就想着这种事。啧啧,没想到你表面上翩翩君子,骨子里却是个下流胚子。” “我就下流了,怎么的?”叶临川信手抓起棉被盖在身上,摁着江轻魂在被窝里折腾起来。两人嬉闹着,把被窝踢得不断凸起来,时不时甩出一两件衣物,就像两个劣童。 江轻魂挣扎着探出脑袋道:“等下,这样好奇怪……鲛人被你压就算了,我是不可能的。” “你忘了,你现在也是鲛人,既然被收回去了,那就乖乖认命吧。” “你少得意了,什么叫认命?”江轻魂一把掀开棉被,蹬腿想把叶临川踹下去,却发现自己居然挣不动对方!他不甘地挣扎了几次,还是被对方钳制得无法动弹。 此刻江轻魂终于明白,江羡鱼为什么那么嫌弃这副鲛身了,身材瘦小就算了,力气也小,一点用都没有! “怎么样,认不认?”叶临川一脸得意,用鼻尖碰了碰对方的鼻尖。 第111页 “好吧,鲛人说,哦不对,那死鱼之前跟说我,你俩有十八般武艺,都是怎么做的,要不要和我也试一遍?” 叶临川捏着江轻魂的下巴,“好啊,哥哥慢慢教你。不过现在只有九式,剩下的九式得下了水才可以,等改日我们下水了再教你那剩下的九式,咱们先把能做的都做了!”说着又再次掀起棉被盖了上来。 “哈哈哈,你别挠我痒啊!好痒哈哈哈……等等,我怎么怕痒了都?”果然换了一副躯体,很不适应! 木床嘎吱晃动着,被窝里嬉闹的两人打得正酣,就要进行到关键时候,叶临川却突然从床上滚了下来。 “你为什么踢我?”叶临川愕然瞪着床上的人,只见他眼底泛着银亮的光芒,长发凌乱地披散肩头,已经不是江轻魂了,而是江羡鱼。 “我不要,我不想再做这种事。”江羡鱼说着便披上衣袍,叶临川忙爬起来坐到他身旁,“为什么,是我和轻魂惹你生气了吗?” “不是,我就是不想和你再做这种事了。”江羡鱼背过身去,叶临川又扶住他的肩膀道:“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江羡鱼沉着脸,将叶临川的手从肩头推开。 叶临川似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那个鲛王云焰天,之前对你做了什么?” 江羡鱼的肩膀僵了一下,心底涌出一股强烈的屈辱。叶临川有种不祥的预感,又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别问了,我不想说。”江羡鱼起身走了开去,叶临川追上去从身后搂住他的肩膀,将下巴搁在他肩上道:“那就让这件事过去吧,我保证不再提了,你别生气了,我不会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我很介意!”江羡鱼羞愤地挣开叶临川,委屈道:“我嫌自己脏,我不想你再碰我了!” 这时脑海中传来了江轻魂的声音:“至于吗你,不就是被蹭了下尾巴,又没被怎么样,弄脏了你就洗洗呗。” “没关系,我不嫌弃……”叶临川低声道,可江羡鱼又厉喝了一声闭嘴,其实这声是对江轻魂说的,但却把叶临川给吼住了。 江羡鱼懒得解释,一边整理衣袍一边推门出去了。叶临川愣愣僵在原处,攥紧拳头,用力到指关节发白。即便江羡鱼不说他也猜到了,他发誓,下次再遇到一定要杀了那个人! 入夜时分,江天堡灯火朦胧。 江羡鱼独自走在庭落间,连日的阴雨早已将花朵打落,此刻枝桠上光秃秃的,他心里也空落落的。想着那日在池中,自己被云焰天强行蹭尾,弄得满身污浊,心底便一阵屈辱和愤懑。他发誓一定要捏死云焰天,这怒气才能平息。 “鱼儿!”叶临川喊了一声,朝他这边跑了过来。 江羡鱼扭头就想逃走,但对方飞快追上来拉住了他,“别一个人生闷气了,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我让孩子们给你切了鱼片。” “你去吃吧,我没胃口。” “别这样了好不好?”叶临川又从身后搂住了江羡鱼,江羡鱼想挣开他,却被他紧紧箍在怀中。 良久,江羡鱼才缓缓开口道:“你抱得这么紧,是想勒死我吗?” 叶临川这才不舍地把他放开,转过他的肩膀道:“乖,不开心的事就忘了吧,你两天没吃东西了,跟我去吃点好不好?” 江羡鱼轻轻嗯了一声,叶临川便拉着他往前堂去,两人转身没走几步,就撞见江轩正站在廊道口。他死死盯着他们,眼眶血红,眼珠子像要瞪出来似的。 “你怎么了,江轩?”叶临川问道,不料江轩上来就狠狠甩了他一耳光,啪的一声,打得无比清脆响亮。 叶临川怔怔摸了摸火辣的脸颊,江羡鱼也愣住了,只听江轩怒喝道:“臭咸鱼为了救你粉身碎骨,你居然还跟这个鲛人卿卿我我!臭咸鱼和你十几年的感情啊,你跟这鲛人认识才几天?我真是看错你了,你一点良心都没有,你把臭咸鱼对你的情意都拿去喂了狗!” “……”叶临川本来很气的,被江轩这么一骂,居然气不起来了。 “你懂什么,立刻给他道歉!”江羡鱼低斥道。 “我为什么要给这个狼心狗肺的道歉?你个不知哪来的鲛人,别以为你救了我们我就该听你的,在我眼中你连个屁都不算!” “立刻给他道歉,别让我说第三遍。”江羡鱼眼底泛出血红的光芒,说这话的已经是江轻魂了。 “算了,别跟小辈计较。”叶临川劝道。 “叶临川,叶不管,都说你凉薄,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凉薄。当年臭咸鱼战死北渊,你连个碑都不给他立,如今他在你面前粉身碎骨,你一滴泪都没流,甚至还有脸跟别人亲热!这里是江家,是江天霸的地盘,请你从这里滚出去!”江轩怒斥着,要上来狠推叶临川一把。 江轻魂忙挡在叶临川身前,扬手就朝江轩脸上抽了过去,但这一巴掌落下来时又收住了,反而将他揽入了怀中。气得要打人的是江轻魂,但抱人安慰的是江羡鱼,两人一直在切换状态。 “阿轩,是我。” 江轩怔怔抬头,他怎么听到臭咸鱼在喊他。 “我才是江羡鱼。” “什么?哈哈哈……你个鲛人,到现在了还想耍我!我亲眼看着臭咸鱼粉身碎骨,你又怎么可能是他?我承认,你跟他的性子是很像,但是他又死了,又死了啊……” 第112页 江轩说着又开始抽噎,看到江轻魂粉身碎骨的那一瞬,他就忍不住嚎啕大哭。哭到今日终于好受了些,可这会儿情绪又控制不住了。 “别哭,我真的是江羡鱼,撇开外貌,你觉得我哪里不像他?” “哈哈哈……我没有哭!你才不是呢!你瞅瞅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如果你是臭咸鱼,早该吓得魂飞魄散了。” 江羡鱼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竟然盘踞着偌大一条蜈蚣!黑黑的长长的,好多好多足肢,超大一条! “这是陆家养来猎鲛的大蜈蚣,平时臭咸鱼见了这东西,简直要吓得屁滚尿流,可你呢,一点都不怕,居然还敢骗我说你是臭咸鱼!” 江轩话音未落,江羡鱼就两眼一翻,直接晕倒了过去。叶临川急忙搂住他,伸手想把蜈蚣拽下来,可它却死死抓着江羡鱼的衣袍不放。 “怎么了这……难道是吓晕过去了?” “你这混小子,干嘛又拿蜈蚣吓他?他最怕这玩意儿了,都给你吓晕过去了,还不快帮忙把它弄下来!” “啊?他不会真的是……” “是!他就是你的鱼儿哥!” 两人手忙脚乱地抓蜈蚣,它却灵活地避开他们,在江羡鱼周身乱爬。江羡鱼感觉那两人在自己身上抓,本来都要醒了,一睁眼却看见蜈蚣还在自己身上,又给吓晕了过去。 这时一道人影快步走上来,敏捷地伸手一抓,就把那蜈蚣抓了过去。两人抬头一看,正是陆与安。她娴熟地把蜈蚣塞进葫芦中,冲江轩道:“你这小子真是不学好,我就知道你找我要蜈蚣没安好心,幸好我来的及时,要是咬到他就不好了。” “我就是,就是看不惯他嘛,谁叫他……”谁叫他总是跟叶临川搂搂抱抱的,叶临川明明就是臭咸鱼的。 “好了好了,你先把他送回房休息,记得给他弄点鱼吃。” 江轩低头认错,然后背起江羡鱼,向阁楼那边走去。 叶临川看江轩走远了,这才问陆与安道:“你跟照水说了吗?” “说了。” “她什么反应?” 陆与安苦笑道:“一开始我怎么说她都不信,非要说我逗她。我把发冠拆了她还不信,说我只是长得俏,然后我索性把衣服脱给她看了。她被我吓到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让我出去,她想静一静。” “那你就给她一些时间考虑吧,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突然说你是女儿身,换了谁都没法接受。” 陆与安叹了一声道:“无论如何,她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总算是了却一桩心愿。这一战闹得够呛,明早我就会带着我家的人离开越水,我哥已经失踪好一阵了,我必须得回去帮忙了。” “陆以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他失踪得太不是时候,也太诡异了,我必须尽快赶回去,来日有机会我们再聚吧。对了,等江羡鱼醒了,替我向他问个好。” “你都知道了?” “你们刚刚闹那一出我都看见了,其实我很早前就在怀疑他,性格真的太像了。也是奇怪,居然会跑出两个江羡鱼,个中缘由我也没心思再追究了。咳咳……还是祝你们兄弟幸福。” 话罢陆与安就离开了,她可真是羡煞他们俩了,明明都是男人却能相爱,而自己呢,却与心上人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夜色渐沉,月下闪耀着奇异的光点。 江羡鱼正坐在房间里,一边吃鱼一边数落江轩。江轩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乖,不跳脚,不还口,还嬉皮笑脸的,就由着他数落。 “知道错了就下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江轩绞着手指道:“我……今晚可不可以就待这儿,跟你一起睡?” “为什么?你不是老叫我臭咸鱼,嫌我又脏又臭吗?” “我,我怕,万一没看好你,你又死了。” 江羡鱼笑了笑道:“那好吧,你去洗洗,上床暖被窝,我待会儿再睡。” 江轩这便欣喜地洗漱去了,他甚至想把方游等一大帮人都弄过来,全都挤在这间房里,守着江羡鱼睡,再也不让他跑了。 凉风从窗外吹进来,江羡鱼伸手关窗,却瞥见一只闪光的灵蝶飞了过去。他心下一沉,立即从窗口翻了出去。 月下的屋檐上,一道红影正站在那儿等他。 第49章 咸鱼要搞事 月色如霜, 江羡鱼爬到檐楼上, 几只奇异的灵蝶便飞了过来,在他周身萦绕飞舞。他看向对面的红衣男子, 那人有着一头海浪似的长卷发, 俊美的脸庞在月光下朦胧不清。 “我本是睡不着,出来随便走走,不想走着走着就到江天堡附近了。然后我的灵蝶又告诉我,你在这里, 把我引了过来。”花祈玉说着抬起手背,一只灵蝶翩然落在他指尖上, 蝶翅一开一合。 “怎么, 这几日大战鲛军没累到你,还有精力来找我算账?”江羡鱼又打量了花祈玉一番, 发现他并没有带兵器, 身上也没有杀气。 “最开始在金州的时候,我家灵蝶就识出了你。那时门徒问我是不是弄错了,江羡鱼堂堂猎鲛师,又怎么会在鲛人身上复活?但我认为灵蝶不会弄错,直到我又遇见了另一个江羡鱼。” “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怎么会拥有相同的灵息, 甚至连性情都极为相似?此刻捋顺了思绪, 才发现你一直在耍我。其实两个都是你, 你确实变成了鲛人, 而另一个是你操纵的傀儡, 我说得对吗,江羡鱼?” 第113页 江羡鱼点头道:“说得八.九不离十了,所以你还是要找我算账?你家妹妹的事,我确实不知,很抱歉……” 他把江轻魂收回来的那一瞬,彼此就已经交换了记忆,自然也知道了花家妹妹的事。但记忆中那个小姑娘的脸很模糊,他唯一只记得她身上很香,像花蜜一样香甜的味道。 “我要你的道歉有何用?你亏欠的又不是我。这两年来,我成日疯疯癫癫的,誓要让你不得好死,堕入地狱。直到在虎牙台看见傀儡焚身的那一瞬,我才释然,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这么追着你喊打喊杀,落雪她在天之灵会开心吗?” “你知不知道,我家灵蝶为什么能认出你?” 江羡鱼摇了摇头,花祈玉又道:“这些灵蝶其实是落雪精心饲养的,以前你四处猎鲛,行踪不定,她就驯养灵蝶来追踪你的下落。然后央求我带她去猎鲛,一次次的假装与你偶遇。” “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早年每次猎鲛都会遇到花祈玉,那时江羡鱼还以为是冤家路窄。 “这些灵蝶无论距离多远,无论繁衍了多少代,依然能够准确地认出你来。它们身上所寄托的,是一个自小温柔怯弱的女子倾尽一生为你做到的极致,你却从来不知。” 江羡鱼默然不语,良久,花祈玉才道:“自北渊一战结束已经整整两年了,再过三日就是落雪的忌日,我希望你能来一趟香岭,在她坟头祭拜,把你当年偷的那坛花蜜酒还给她。” 再把你偷走的心还给她,好让她放下执念,去来世寻找良人。 “好,这次我不会再含糊,一定跟她把话说清楚。” 随后花祈玉就离开了,而江羡鱼则回房休息。 推开房门,江羡鱼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立即退出门外看了看,这里确实是自己的房间,为什么家里的崽子们都挤了过来,放眼望去二十多号人,连地铺都打好了,害他还以为自己误入了门徒宿舍。 “你回来啦!”江轩拍了拍床道,“这个位置留给你的,快过来。” “你们在搞什么,江天堡这么大,为什么都要挤到我这里来?” “以前都是你守着我们,现在换我们来守你呀,快进来!”门口的少年说着就把江羡鱼拉了进来,簇拥着把他扑倒在了床上。 江羡鱼挣扎道:“这谁的腿,别压我啊!这又是谁的胳膊,拿开拿开!就这么巴掌大块地方,你们这么多人要怎么睡?出去出去,别在这里烦我,我不需要你们守,滚滚滚!都给我滚!” “就不滚,我们就要守着你睡!” “不滚不滚,万一你又死了,我们找谁当靠山?” 此刻叶临川就在门外,看江羡鱼被一群少年吞没,心想自己还是不要进去挤了,于是上前帮他们关好门,然后回自己房里休息去了。 江羡鱼被少年们挤出了一身汗,愣是一宿没合上眼睛。等到天亮时分,他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而少年们睡得东倒西歪,一个个像横尸似的。他小心翼翼地拿开他们的手脚,跨过他们推门出去了,打算去澡池里洗一洗,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天空雾蒙蒙的,整座江天堡静悄悄的。叶临川也醒得早,推开窗见江羡鱼正往澡池那边去,于是他也出门跟了过去。 纱幔轻轻飘舞,池水略有些冰凉,江羡鱼也懒得烧热了,卸下衣袍就泡了进去,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首先他要去一趟香岭,然后再去鬼月城,接着再寻找海蜃宫,无论如何一定要破诅。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有隐隐的刺痛感。据说中了石心诅,如果不吃人不交尾,心脏会迅速石化,活不过数日。如果仅仅是交尾而不吃人心,也只能活数月,因为只有饮人血才能缓解心脏石化,交尾只是暂时缓解疼痛而已。 他中诅已经有些时日了,心脏正在一点点的石化,他能感觉到它在衰弱,跳动得更迟钝了。但他绝不会食人血,如今便是连交尾都没欲望了,想想就莫名烦躁…… 没一会儿,江羡鱼就疲惫地睡着了,有谁走了过来,在他耳畔道:“水这么凉,你不冷吗?” 江羡鱼没有反应,叶临川便想把他抱起来,可刚伸手环住他,他的眼睛就睁开了,眼瞳是妖冶的暗红色。 “轻魂,你醒了。”叶临川很容易就能区分他们,江羡鱼是银瞳,江轻魂是赤瞳,两人随时在转换状态。 “这是啥……”江轻魂瞥见身下的鱼尾,忽然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鲛身里。他摸了摸自己的鱼尾巴,觉得手感特别好,又冲叶临川笑道:“这尾巴摸着真舒服,你要不要摸一下?” 叶临川略显犹豫,他当然是想摸的,恨不得抱在怀里摸个够亲个遍。他就是怕自己一摸收不住,又想干点更过分的。但江羡鱼说过了,不想再和他做这种事了。 “不摸了,起来吧,池水太凉了。” “我不觉得凉啊,你和那死鱼不是有十八式的吗,来来来,让我见识见识,水里的九式是什么样的。” “不了,起来吧。”叶临川说着又要把江轻魂从水中捞起来,可对方却使坏地把他拖拽进了水中,凉意席卷全身,令他打了个寒颤。 江轻魂甩出鱼尾,尾鳍在对方腿上撩拨道:“不是说了改日和我在水里试试,现在改日了,也在水里了,你这是想食言吗?” 第114页 叶临川不自在道:“不是,鱼儿说了,他不想。” “你管他呢,现在清醒的是我,要他还是要我?”江轻魂双手环住叶临川的腰身,贴着他的身体从水中浮起来,与他对视。叶临川本来觉得水冷,经对方这么一挑逗,又开始觉得浑身燥热了。 江轻魂看叶临川眼神闪躲,又叹气道:“好气啊,明明是同一个人分裂出来的,你却更喜欢他,他让你不动,你就不动的。那算了,不为难你了,我也去睡好了。” “哎——”叶临川急忙拉住江轻魂,把他拽入怀中道:“我没有更偏爱他,有多喜欢他就有多喜欢你,你干嘛要吃自己的醋,嗯?”说着便轻咬住了他的耳垂,湿热的吻落在他脖侧吮.咬起来。 江轻魂感觉脖颈上一阵酥.痒,不由笑道:“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难怪那死鱼喜欢和你乱来。可是我不明白,我这身下都变成鱼尾巴了,腿也打不开,你要怎么做来着?” “这你就不懂了吧?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懂,还是那次在香岭花池里摸索出来的。”叶临川用额头轻蹭着对方的湿发,双手抚过对方光洁的背部,摸到腰后的鱼鳞渐渐向下滑去。 察觉对方的手落在了何处,江轻魂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只听他在耳畔低语道:“你知道吗,你这里的鳞片细而柔软,摸起来就像初开的花瓣。也正是因为双腿并为鱼尾,所以这朵花才愈加紧嫩,我拨弄它的时候,你我才越有感觉。” “……好哥哥,原来我一直误会你了,你还真是个淫.才啊!”江轻魂说着挣开叶临川,甩手浇了一滩水在他身上,“我跟那死鱼可不一样,我是不会被你压的,就算是鲛身也不会屈服!” 叶临川扑上去捉住对方道:“这可由不得你了,谁叫你方才勾.引我,我这火气一下子被你勾上来了,你可得好好给我灭灭火才行。” 两人遂在池中嬉戏起来,将水花扑腾得四处都是。江轻魂发现这鲛身是真的弱,还没折腾几下就被叶临川反剪在怀中,动弹不得。要他还是原身,是绝不会输的,甚至还有反压之势。 “认不认?再不认,哥哥我可就强上了。” “不认,我就不认,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江轻魂坏笑着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皱眉的江羡鱼了。 “好啊,那你可别怪我粗鲁了。”叶临川摁着怀中人正要进攻,不料对方忽然回过脸来,不悦地斜着他道:“我不是说过不做了吗?” 满腔热火顿时被浇了个透,叶临川不舍的放开江羡鱼,心里特别的委屈。这一个总要惹他,一个又拒人千里,到底是要他怎样? 外面天色越来越亮,笼罩着轻薄的雾气。 陆与安指挥猎鲛师们整队,在江天堡门口准备出发。江羡鱼叶临川带着少年们出来送别,陆与安故意拖延了一会儿,但江照水还是没有出来送别,她不禁在想,她应该是不接受自己了吧。 “那我走了,你们保重。”陆与安本是对江羡鱼说这话的,一晃眼却发现江羡鱼不见了,目光找了一圈,才发现他和叶临川正在庭前的花树下。而江羡鱼正搂着叶临川的脖子,脸挨着脸亲昵地说着什么。 此刻搂着叶临川的其实是江轻魂,因为叶临川在江羡鱼那儿受了委屈,江轻魂便乘隙而入,甜言蜜语地安慰他道:“别愁眉苦脸的嘛,来笑一个。那死鱼就是被蹭尾蹭出阴影来了,其实没什么的。” “我说了我不介意的,他还那样……” “你就让他别扭,别扭几天就好了。” “喂!你们两个真的是……能不能分一下场合?我要走啦!” 两人不做理会,陆与安又生气地吼了一句:“我真的要走啦!” 江轻魂这才回脸看向陆与安,便冲她挥了挥手,挥手时手臂还搂在叶临川肩上,而叶临川更是连头都没有回。 “算了算了,绝交!我没有你这个朋友!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们两个了!气死人了!”陆与安说罢拂袖而去,众猎鲛师也跟随离去。 队伍穿过长街,渐渐消失于视野中,而江照水就倚在高高的楼阁上,目送着他们远去。她以为自己的意中人是像两位哥哥那样的,有肩膀让她依靠,强大到让她心安。从来没料到意中人会是和自己一样的女子,明明接受不了,心底却还舍不得…… 不久后,江羡鱼召集江家众人,统筹了一下家中事务。安排妥当后,他便和叶临川收拾一番,也出了门,打算先去香岭祭拜。 一路上,江羡鱼的心情特别郁闷,话也很少。叶临川小心翼翼地伴随他左右,生怕再惹得他不开心。江轻魂偶尔会蹦出来,撩拨叶临川几句,但他可不会轻易再着对方的道。 晚上住宿的时候,江羡鱼居然还要和叶临川分房睡,这可又伤到了叶临川的心。好在到了半夜,江轻魂又悄悄钻进了叶临川的被窝里,搂着他一起睡。他俩不停的转换,永远不知道下一刻是要亲热还是要拒绝,这倒让叶临川觉得处处是惊喜。 第三日,两人抵达了香岭。 满山遍野的茶花,蜂蝶飞舞,香气沁人心脾。江羡鱼的心情终于好受了些,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叶临川看见他笑,也悄悄跟着开心。 花祈玉亲自来接的他们,脸色言语是惯有的挑剔。他把他们带向后山的墓地,沿路摘了许多白色花朵。 第115页 群冢森寂,花落雪的坟墓并不显眼,坟头打扫得十分干净,堆满了鲜花和祭品。江羡鱼打开一壶花蜜酒,将酒洒在坟头,心中十分愧疚。这么一个好姑娘,因为自己耽误了一生,不说要他给什么回应,他竟连人家的模样都不记得,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去是个人渣。 当初有很多次,花落雪羞怯地凑上来,满心期待地想跟他说上两句。可他一直在躲她,甚至都没有用正眼看过她,就因为她身上太香了,而他天生就闻不得女儿香。 “你值得被最好的男人疼爱,愿你来生幸福,别再遇到我这种人。” 与此同时,叶临川在坟头走了一圈,似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便问花祈玉道:“这墓你们什么时候打扫过?” “就前几天,怎么了?” “你妹妹的墓,好像被人挖了。” “什么?!”花祈玉立即走到叶临川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里是一抔新土,明显有被人挖过的痕迹。 “谁敢挖我妹妹的墓?!”花祈玉气愤地揪住叶临川,叶临川不悦地打开他的手道:“我们今天才过来,又怎么知道?看这土的湿润程度,至少也被挖了两天,不如把墓掘开来看看尸骨是否还在。” “不行,人早已入土了,再掘坟是对她的大不敬。” 江羡鱼刚把酒倒完,却注意到酒水在泥土上冲出了一圈柔亮的东西,他忙把那东西捡起来一看,发现是一枚玉镯。 “你们快看,这是什么?” “这是……落雪的玉镯!”花祈玉震惊地把玉镯夺了过来,“这玉镯原是一对,她下葬的时候就戴在她手上的,怎么会掉出来一个?” “这就说明,她的墓确实被人动过,掘墓看看吧。” 花祈玉犹豫了会儿,这才找门徒过来掘墓。挖了半个时辰,总算是看到棺椁了,棺盖周边果然有撬动的痕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命人把棺盖揭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堆骨灰。 “落雪……我家落雪呢?”花祈玉悲戚地趴在棺缘上,当初他把她埋葬时,特地给她穿上了一身红嫁衣,希望她能在来世嫁得一个疼爱自己的人。可是她的尸骨呢,她的红嫁衣呢? 叶临川摇头道:“不对劲,你妹妹才入棺两年,没理由这么快化骨为灰的,有人在这里做了什么手脚。” 江羡鱼也趴下来,伸手探了探棺内的灵息,然后冲两人道:“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我觉得,有谁偷走了她的残魂。因为尸骨没了残念,所以很快便化骨为灰了。” “为什么?谁要这么做?” 叶临川道:“我以前在黄泉山的时候,听巫山主说过一些。人死后,每到了忌日的那几天,残念是最重的,这时候招魂最容易。有可能,是有什么人想复活你妹妹。” “落雪只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小女子,又不是什么叱咤风云的大人物,谁要复活她,还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江羡鱼思忖道:“不如,你试着用你家灵蝶追踪一下她的灵息,看能不能找得到她。如果真有人复活了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 “那我试试……”花祈玉转目望着四周坟茔,将灵蝶放飞了出去。他这个做哥哥的倒真希望妹妹复活过来,就怕是有人在利用她。 随后他们又把坟墓埋上,再郑重地祭拜赔礼。等处理完这些后,江羡鱼和叶临川就离开了。接下来,他们打算去黄泉山找巫灵尘和楚儿汇合,然后再一起去鬼月城寻找诅源。 苍空高远,两人穿行在漫山的红色茶花间,叶临川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江羡鱼也有同样的感觉,但他们就是找不到那东西在哪里。哪怕是凝神感应,也分辨不出那东西的气息。 两人交换眼神,决定快速穿出花林。急速奔走时,却听得有谁在身后偷笑,那声音脆如银铃,就是透着一股诡异。 “究竟是谁在那里?”叶临川猛然回身,一剑斩向那处花枝。一只灵蝶惊飞而起,连个鬼影都没有。 江羡鱼发现枝桠上挂着一抹红色,便伸手把那碎红取了下来。他捧着打量了一番,不由皱眉道:“这像是从嫁衣上勾下来的……” 明明是光天化日,两人却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这章又被锁了…… 略微调整了下_(:з」∠)_ 第50章 咸鱼要搞事 两人匆忙离开了香岭, 一路总感觉有什么跟着他们, 直到进入黄泉山地界,这种诡异的感觉才消失。 黄泉山周边湖泊缭绕, 一入夜便泛起丝丝白雾, 阴气森森。 江羡鱼和叶临川走在木板桥上,两边池中浮着朵朵蓝色花灯,头顶时不时掠过一只桀桀怪叫的寒鸦。穿过木桥便是山宫入口,此刻正有两名黑袍巫徒守在那里。见他们过来了, 两人便上前迎接道:“大公子终于来了,山主在等你。” 随后, 巫徒便把二人引进石宫内。这座石宫凿山而建, 其中遍布着蜂巢似的房间,四周楼道呈螺旋状盘旋向上。而巫灵尘就在顶层最大的石室内, 窗口正透出幽蓝的灯火。 刚进门江羡鱼就听见有谁在哭, 呜咽声断断续续的,有些耳熟。等他们踏上石阶来到顶层,他才看清是楚儿正坐在石室门口,抱着双膝嘤嘤啜泣,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楚儿!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哭?”江羡鱼立即过去扶起楚儿,楚儿便抱住他, 在他身上蹭弄眼泪。 第116页 “呜呜呜, 我阿爹不要我了, 他已经整整两天没理我了……” “怎么回事儿, 他不是最宠你的吗?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呜呜呜, 没有啊……他从来不这样的,以前就算我犯了天大的错,他也不会怪我的……呜呜呜……” 叶临川看石门紧闭,便问巫徒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清楚,大公子进去再问吧。”巫徒说着便摁下机关,石门蹭蹭从地面拉起,楚儿见状立刻往里冲,巫徒忙把他拦了下来。 “唉哟我的小祖宗,山主吩咐不让你进去,你就歇会儿罢!” “呜呜呜……让我进去看看他嘛,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不哭不哭,我去帮你看看。”江羡鱼摸了摸楚儿的脑袋,正要随叶临川一道进门,另一名巫徒却挥手拦住了他,“还请这位兄弟留步,山主交代过,只见大公子。” 江羡鱼没好气地撸袖道:“他巫灵尘什么意思?是他要我们来黄泉山找他的,怎么,我来了他又不待见我?” “算了鱼儿,我去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叶临川拦住江羡鱼,说着便进入石室内。石门又渐渐落了下来,江羡鱼只好和楚儿在外面等待。 叶临川两年前就来过这里,还是和曾经一样的陈设,石壁上贴满了各式符文,桌上堆满了书卷法器。他掀帘走到里边,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只见器具散落一地,而巫灵尘就躺在软榻上,脑袋歪向一侧,长发凌乱地遮住了脸颊。但一眼便能看见他的发梢在滴血,而脸颊下方已经积了偌大一滩血! “巫灵尘!”叶临川急忙上前扶起对方,拨开他的乱发,却见他竟然七窍流血,瞳孔涣散,面目森然可怖! “醒醒,醒醒!怎么回事儿?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叶临川立即扣住对方的脉门探了探,却发现他的气息极其微弱,感觉像是灵脉爆裂了,已经濒死。 想想自江天堡一别没过几日,巫灵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重伤成这样?叶临川百思不得其解,而这时一旁的纱帘后传来了咳嗽声,他错愕地回头一看,发现有道人影投在了红帘上。那人坐在靠椅上,正用手掩唇咳嗽,侧脸轮廓俊挺而清瘦。 “是谁?” “是我,巫灵尘。”声音喑哑,苍凉陌生。 “什么?”叶临川诧异地看了看怀中人,那这个垂死的人又是谁?他不禁放开怀中人,起身向纱帘走去,帘后那人却喝止道:“别动,就站在那里,别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谁?” “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是巫灵尘,外面那个快死的,是我操纵的傀儡之身。他灵脉爆了,你看看他还有没有救。” 叶临川半信半疑道:“为什么,你是被人打了,还是走火入魔了?” “都不是,我是被反噬了。”对方咳嗽了两声,继续道:“其实在很多年前,我就知道石心病是一种诅,而这诅就是我巫人先祖布下的。在江天宝库看到那些书卷后,我又知道了更多。” “原来六百多年前,巫人在布下石心诅后,就分为了两脉,一脉代代守着诅源,而另一脉则过起了凡人的生活,后者便是今日我黄泉山的巫人。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独善其身,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今才发现自己根本就逃不掉。” “此话怎讲?” “因为要布施这么强大的诅,施诅者也会受到反噬,而我作为巫族后裔,注定会遭到反噬。受诅的鲛人心脏会石化,而被反噬的巫人,则会血脉爆裂而死。就是在最近这几日,石心诅的邪力突然变强了,我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强的一次反噬,如你所见。” 叶临川看着倒在石榻上七窍流血的人,愣愣道:“那要怎么办?” “咳咳……我急需要一副合适的身体,如果没了这副傀儡之身,我恐怕就不能跟你们一起去鬼月城了。因为我这原身已经是个废人了,不仅病入膏肓,双腿也已经瘫痪很多年了。” “我看看,这人好像还有一口气,我试试能不能救活他。”叶临川说着便把傀儡的四肢摆正,然后从腰间摸出几根银针,迅速封住了其胸口的几处灵穴,再尝试着用灵气梳理脉络。他一边做这些,一边问帘后的人道:“那为什么石心诅会变强呢?” “我带楚儿回黄泉山的时候,听说近日有很多人的坟墓被挖了。” 叶临川诧异地看了过去,对方又道:“我查探了一番,发现这些被挖坟的人大多有一个共性——他们都是北渊一战中的死者,都憎恨着鲛族,若把他们的怨念收集起来,便能大大增强诅源之力。” “守诅的人应该是察觉到了,江天宝库一旦解封,就会有人想办法来破诅,所以他们提前做好了准备。” 说到这里,帘后的人忽然岔开话题道:“江羡鱼还好吗?” “还好,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石心诅变强了,鲛人的石心病也会加速恶化,很快就会有鲛人大批死亡的消息。为了活命,鲛族又会大肆袭击人族,而江羡鱼注定也逃不了这一劫,不食人心血,他就活不了。” 叶临川的手臂微微颤了一下,“可他就是不愿意食人心血,连我的血都不接受,除非强行给他喂。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交尾管用吗?” “咳咳……这我就不知道了。” 第117页 “唉,他已经好些天不让我碰他了。”叶临川幽叹似的说了这么一句,帘后的人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彼时江羡鱼和楚儿还在门外等待,两人等着等着就靠在一起睡着了。一直等到半夜,叶临川还是没从里面出来。 江羡鱼迷迷糊糊的,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抱到了床上。光线朦胧,他也不知道自己躺在哪里,只觉得怀抱着自己的人十分温暖,不由得往对方身上挤了挤。那人亲吻着他的鬓发道:“你心口疼不疼?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忍。” “疼,一直在疼……但已经习惯这种疼了,麻木了。” “那你要不要我?我们以前说好了,随时随地,想要就要的。” “不要,现在不要。” “其实轻魂都告诉我了,我不介意,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不介意。你不要再跟自己过不去了,等时机到了,我会替你杀了他。” “不提他,你让我再冷静几天吧,就这样抱抱我,也挺好。”江羡鱼就这么依偎着叶临川,在他怀中疲惫地睡去。 叶临川犹豫了许久,又轻声唤他:“轻魂,醒醒。” 怀中人幽然睁开眼睛,露出一对妖冶的血瞳来,“怎么,想我了?” “轻魂你,能不能喝点我的血?我担心……” 沉默片刻,江轻魂才道:“你知不知道,那死鱼为什么宁死不愿意饮人血,尤其是你的血?” “因为他认为,自己一旦开始饮血,就再也不是人了,而是野兽。而你的血,喝了一次就还想第二次,会上瘾,会让他越来越嗜血。他在怕,终有一天会控制不住,把你的心也挖出来吃掉。” “不会这样的,我们会赶在这之前破诅的。” “曾几何时,你也说过不会让他得石心病。” “都怪我,是我的错,所以我要对你们负责。轻魂你就妥协一下,喝一点我的血,再这么执拗下去,你俩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江轻魂嗤笑一声,“怎么,在你眼中,他是朵不染血腥的白莲,而我就是个嗜血如狂的野兽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没他那么排斥这种事。我知道他不会答应,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你,就喝一点,可以吗?” “行吧,不过话说在前头,我和他的感情是相通的,我喝了你的血他也会有所察觉,他发不发火,那我就管不着了。”说着便搂住对方吻了上去,轻轻咬破他的唇瓣,吮吸血液。 不得不说,叶临川的唇舌十分柔润,血液还有股清甜的味道,温热的液体流入喉中,他心口的刺痛立即得到了缓解…… 接下来的两日,两人就在待在山宫内,等待巫灵尘伤势恢复。在叶临川的悉心调理下,第三日巫灵尘总算是能下床走路了,不过脸色十分苍白,走路需要借助拐杖。 这几日楚儿异常乖巧,寸步不离地跟着巫灵尘,给他端水喂药,伺候他沐浴穿衣。他走到哪儿他就跟着扶到哪儿,时不时还要撒娇抱一下,生怕他再撇开自己不管。 几人站在山宫门口,只见山外云雾翻腾,西方隐隐有紫煞之气。 “我们这就出发吧,别再耽搁了,我这些天心神不宁的,总感觉山外大事不妙,可能再晚一步就赶不上了。” “你这身体,扛得住吗?”叶临川打量着身旁的傀儡巫灵尘,不禁想起了藏在石室里的那个人,双腿残废,终年不见天日,真正的巫灵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 黄泉山离鬼月城并不远,之间只隔着两座小镇。午后时分,几人来到了镇上,本该平静的小镇倒是难得的热闹。店铺生意兴隆,街上人来人往,除了镇上的百姓,还有一些服饰各异的外地人。 几人进入一家酒馆,打算吃些东西垫肚子。楚儿扶着巫灵尘坐下来,讨好地给他揉肩捶腿。江羡鱼见了便调侃道:“你小子挺孝顺的嘛,怎么不给我也揉两下,我才是你的白晞哥哥!” “我要伺候我爹呢,你让川哥哥给你揉去!” 叶临川却没有坐下来吃东西,而是去外面给江羡鱼找吃的了。不一会儿,他就拎着两条鱼往回走,路上还遇见了几个猎鲛师打扮的人。经过一家茶馆时,他注意到了一群绿袍人,不由得顿住脚步。 看样子是汉林牧家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想了想,还是迈开了步伐,谁料一转头,又撞见几名翠衣人走来。走在最前面的男子相貌堂堂,神色匆忙,正是多日不见的牧烟舟。 叶临川避开视线,假装没看见,对方却迎上来一把拽住了他,“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正要找你呢!” “找我做什么?”叶临川无情地挣开了对方,他当然不会忘记,牧烟舟之前把江羡鱼捉去汉林的事。 “你这人……我就不能找你有事么?总是一副冷淡的态度,我是该说你高傲,还是说你凉薄?”明明就是丧家之犬一个。 “有事说事,没事我就走了。”叶临川说着就要走,牧烟舟忙拉住他道:“哎——跟你说正经的,最近有很多人的墓被盗了,这事你听说过吧?我家坟地就有好多人的墓被挖过。” “你知道,牧家和叶家的祖坟挨得很近,我在查探的时候,顺便去你家那边看了看,结果,我发现你家坟地也有很多墓被人挖了,情况甚至比我家的还严重。” 第118页 叶临川这才看向牧烟舟,对方有点幸灾乐祸道:“你猜怎么着,你老爹的墓也被人挖了!棺盖大开,就连骨灰都被盗走了!” 牧烟舟看叶临川并没有很惊讶,又重复道:“你老爹的墓被人挖了,难道你不应该很生气吗?不应该问我是谁干的吗?”你快问我啊,我知道,你快问我啊。 “知道了。”叶临川说着就走开了,牧烟舟愣了愣,又追上去拉着他道指手画脚:“我……我告诉你,那群挖墓的就在这座小镇附近,很多门户都派人过来查了,但我肯定能最快抓到人。” “抓不到的,你回去吧。” “你就这么瞧不起我?”牧烟舟气堵,手按在腰间剑柄上,差点就要拔剑劈了对方,这家伙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这时候江羡鱼寻了过来,叶临川见了便把鱼换到另一只手上,上前牵起了江羡鱼的手。牧烟舟见他俩举止亲昵,又怒喝道:“你怎么还跟这个鲛人搅在一起?他到底是什么人?” “跟你有什么关系?”江羡鱼冲牧烟舟挑眉道。 牧烟舟偏要拔剑插到两人之间,指着叶临川道:“你是不是疯了,这是个鲛人,还是个非常危险的鲛人!你一个猎鲛师,又怎么能跟鲛人搅在一起?他会吃了你的!” “他啊,我早就吃过了,都换着花样吃过好多遍了。”江羡鱼将手臂搭在叶临川肩上,用手指撩了一下他的下巴,他便宠溺地看着他笑。 “你们……该不会是那种关系?”牧烟舟难以启齿道。 “没错,就是那种关系。”叶临川坦率地给了答复,然后牵着江羡鱼离开了,留牧烟舟僵在原处,掉了满地的鸡皮疙瘩。 回到酒馆后,几人一边吃东西,叶临川一边说了自家坟墓被盗的事。巫灵尘凝重道:“要是有人想利用你爹,那可真的棘手了。” “你想想你爹叶之南,当年猎鲛风云榜上,他是数一数二的,即便是放到如今,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而你叶家又遭鲛族屠戮,他对鲛族的怨恨最深,如果有人利用他的怨气,又有谁人能敌?” 几人面面相觑,江羡鱼又对叶临川道:“如果,我说是如果,真的遇到了叶伯父,你不要动手,换我来。” “再看吧,起死回生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都是逝去快二十年的人了,应该不会的……” 饭罢,几人又匆匆上路了。由于巫灵尘身体虚弱,腿脚不好使,江羡鱼便让叶临川背他,而自己和楚儿则跟在后面。 几人刚离开小镇就起雾了,起先雾气还很薄,周边树木尚能看清楚,但视野却越来越模糊,渐渐看不清前方的城镇了。 一道幽蓝光点穿过白雾,翩然落在了江羡鱼肩上。他回头一看,竟是一只灵蝶,心下不禁纳闷,难道花祈玉也找到这里来了? “鱼儿哥!”雾气中传来一道缥缈的女音,江羡鱼错愕地回头一望,只见一个红衣女子渐渐从雾气中走了过来。 “你是谁?” 第51章 咸鱼要搞事 一名红衣女子从白雾中款款走来, 腰肢纤细, 裙摆拽地。她正抚弄着自己的长卷发,唇畔似带着笑意, 面容却在雾气中朦胧不清。 “鱼儿哥, 你看看我,还记得我的模样吗?” “难道你是……”江羡鱼脊背发凉,下意识后退。对方却步步逼近,用甜美诡谲的嗓音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看我一眼呢?” “我……对不起, 当初我不该偷你酿的酒,我纯粹是好吃好喝, 没有别的意思, 真的对不起。” “你看我一眼,就看我一眼, 好不好?” 江羡鱼一边后退一边躲避目光, “我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你……” “为什么?看我一眼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是我长得不好看吗?还是我不够贤惠?不够资格和你站在一起?” “不是的!你很好,哪里都好,只是我对你,从来没……”江羡鱼话还没说完,脖后就袭来一阵剧痛, 身体一抽便倒了下来。他挣扎着扭头望去, 依稀看见了一道熟悉的绯色人影。 那红衣女子走上去, 挽住绯衣人的手臂娇嗔道:“哥, 这辈子我非此人不嫁, 你来帮我们主婚好不好?” “什么……主婚?”江羡鱼还没想清楚,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叶临川正背着巫灵尘走在前方,他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却不见江羡鱼的身影,忙问楚儿道:“鱼儿人呢?” “诶,他人呢?明明刚才还牵着我的啊?”楚儿急忙四下寻找起来,雾气茫茫,什么都看不真切。 于是他们一边喊江羡鱼的名字,一边在浓雾中摸索着行走,但喊了半天都无人答应。巫灵尘便问叶临川道:“你出门的时候带鱼符没有,放一只鱼符去找他吧,我们去前边找个落脚的地方等他。” “刚好带了两只在身上。”叶临川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一只鱼符,往上面吹了一口灵气,鱼符便摇尾游了出去。 三人继续前行,却不知他们后脚刚走,那只鱼符就被一道寒光射中,打着旋儿从雾中飘落下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走出了浓雾地带,只见前方是一座古城,楼屋街道一派死寂,笼罩在紫红色的瘴气中。 “那边就是鬼月城了,我们就在这儿等江羡鱼吧。” “我看那边瘴气很严重,我们先吃点药,以免进去了受瘴气影响。”叶临川说着打开随身携带的锦囊,从中倒出一颗药丸递给巫灵尘,然后又倒出一颗打算给楚儿,可他一低头就发现楚儿也不见了! 第119页 两人急切地顾目四望,却见楚儿正在前方城楼下,并且还在往城内奔跑,似乎在追什么东西。 “楚儿回来!”巫灵尘大喊了一声,但楚儿并没有听见,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城楼内。两人没办法,也只好追了过去。 城楼破败,已经有几处坍圮,蛛丝遍挂。 叶临川握着剑在前方带路,巫灵尘杵着拐杖紧随他身后。街道萧索,落叶满地,两侧是鳞次栉比的房屋。他们诧异地打量四周,只见屋门大开,居然家家户户都有人!人们似乎在屋内忙碌着什么,身影来回晃动,发出奇怪的卡嚓卡嚓声。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你不是说这里是座死城吗?” “据记载,这里的百姓在数百年前就被鲛族屠戮,全都死光了,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 “那——我们要不要进一家看看?” “别轻举妄动,先把楚儿寻回来。” 他们边说边走,这时前方有两道人影走了过来。叶临川警惕地握紧了剑,只见那是两名壮汉,正合力扛着一根圆木。那两人眼神空洞,见了他们也像没看见似的擦肩而过,行走时发出一阵诡异的喀嚓声。叶临川又问巫灵尘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是人。” “那是什么,难道是行尸吗?” “也不是……没有陈腐的味道,不太像是尸身,倒像是用某种特殊手法制出来的假人,像是被人操纵的傀儡。咳咳……既然他们没有攻击我们,那我们就先按兵不动。” 彼时,楚儿就站在十字道口,顾目张望,两人见状快步走了上去。巫灵尘扶着楚儿的肩膀嗔怪道:“你跑什么?没听见阿爹叫你吗?” 楚儿揉着屁股委屈道:“刚才有个什么东西在我屁股上啄了一下,好像是一只大白鹅,我就追着它跑进来了。” “鹅?”巫灵尘和叶临川对视一眼,这种鬼地方还会有人养鹅? “算了,没事就好,牵着阿爹的手,不许再乱跑了。” 叶临川环顾着纵横交错的街道,担忧道:“也不知道鱼儿去哪儿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就在这里等他吗?” 巫灵尘思忖道:“我们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间没人的屋子,在那里等他,不然这么在外面晃,不知道那些怪人会不会攻击我们。” 于是他们又沿着街走,只见房屋门窗多半是敞开的,屋内男女老少都有,男的在劈柴,女的在织布,孩童们陪伴在大人身旁,不吵也不闹,看似和谐的场景却让人倍觉诡异。 因为没有人说话,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开口说话。明明满城都是人,但除了诡异的喀嚓声,便是一片死寂。 叶临川走着走着,忽然注意到了一座尘封的矮楼,不禁问道:“你们看那里,那间里面是不是没有人?” 巫灵尘看了眼门外的牌匾,皱眉道:“那里确实没有人,不过可能有其他的不好的东西……因为那里是义庄。” 这时楚儿突然指向义庄旁边的角落道:“鹅!你们快看,又是那只鹅!” 三人立即追了过去,但那抹白色团状物扑腾了两下,一晃就没影了。他们穿行在小巷中间,隐隐听到前方有打斗的声音。叶临川便让两人在原地等待,自己过去查探情况。 小巷外是一片空地,数名铁衣人正倒在血泊里,肢体微微抽搐着。叶临川看这些人好像是金州莫家的猎鲛师,便蹲下来检查了一番。发现其中一人还有气,他便问道:“是谁伤的你们?” “是叶……”那人说着,视线落在一旁死去的同伴身上。 叶临川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死者胸口正刺着一根尖锐。他便伸手把那东西拔.了出来,居然是一根灵枝刺!虽然是普通木头削成的,但却刺得十分准确,一招致命。 “快告诉我,伤你们的人去哪儿了?”叶临川抓着那人问道,对方颤颤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他便立即追了过去,心中极其忐忑。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如果亲爹真的被人复活了,要如何面对? 紫色瘴气遮天蔽日,房屋街道轮廓相似。叶临川跑了会儿就分不清方向了,路上偶尔遇到几个人,但那些人不是在搬运木材,就是在推柴车,没有人搭理他。 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他心中有些失落,便打算回去找巫灵尘,而这时前方又走来了一道浅色人影。那人披着一身浅金华袍,头发有些乱,脸颊也有点脏,但仍然可以看出是一张俊美的脸。叶临川不由得惊住了,怔怔喊了一声“陆庄主”。 失踪数日的陆以风,居然出现在了鬼月城!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临川诧异地打量陆以风,对方却像不认识他似的,擦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 “陆以风!你怎么了?”叶临川追上去拉住对方,对方也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就走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全陆家的人都在找你,陆与安也在急着找你,你为什么会在这种鬼地方,你不要你的妻子女儿了?” 陆以风还是头也不回,弄得叶临川一头雾水。陆以风还没走出多远,一道浅蓝人影突然从天而降,紧接着是一声兵器交击的钝响。 叶临川错愕地望了过去,只见那两人身形交错,剑刃连连交击,飘忽凌厉,迸发出炫丽的火花。而那道蓝色人影有种惊心的熟稔,他心口狂跳,下意识走得更近了。 第120页 蓝袍人身形太快,长发乱舞,叶临川看不太清他的容貌,却看到了对方手中的灵枝刺,嗖嗖在指尖飞绕,运转得极为灵活。剑势飞斩的同时,灵枝刺在敌人身上开出数道血口。 “……不会吧?” 死去了二十年的人,居然真的能够复活? 叶临川脑海中霎时一片混乱,幼年的事情渐渐浮现在眼前。其实爹娘待他并不好,娘亲总是很冷淡,对他爱理不理。而亲爹人前翩翩君子,人后却十分暴戾,动不动就对妻儿施暴,他犯了一点错就要挨打。他曾一度觉得,爹娘待他还不如江羡鱼和江伯父待他好。而他凉薄冷漠的个性,就是自小养成的。 当年叶家遭到鲛族重袭,他不过是悲伤了几天而已,更多的是觉得无助。好在那时候江家人接纳了他,他甚至从心底觉得,自己在江家比在叶家过得好。他看江家的人,比看自家的人重要。 失神间,战斗已经结束,蓝袍人一剑刺穿了陆以风胸口。 ※※※※※※※※※※※※※※※※※※※※ 对不起,我短小了_(:з」∠)_ 第52章 咸鱼要搞事 蓝袍人拔出剑刃, 血滴顺着锋刃滑落, 陆以风也颓然倒了下来。 “爹……”叶临川怔怔上前,那人也看了过来。还是记忆中的那副轮廓, 淡漠的眉眼, 苍凉的薄唇。因为隔了近二十年,所以对方还停留在当年的模样,此刻父子俩看起来就像是同龄人。 但叶临川想不明白,就算有人复活了他爹, 也不可能跟当年一模一样啊。毕竟尸身早已化骨为灰,要复活也只能借别人的身体。但眼前这人, 不仅外貌和自己爹相似, 就连衣着打扮都一模一样。 “你叫我什么?”那人声音沙哑低沉,神色也有些僵硬。他虽然在盯着叶临川, 但眼中没有一丝光亮, 瞳仁黑得诡异。 “爹,你真的是我爹吗?” “呵!谁是你爹,我没有儿子!我叶之南从来就没有儿子!”那人怒斥着一剑砍了上来,叶临川急忙避开,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阵诡异咔嚓声, 似乎就是从对方身上发出来的。 “别打了, 是我啊, 爹!” “住口, 你个杂种!”叶之南飞剑乱斩, 将叶临川逼得左闪右避。 “……杂种?”叶临川心头一阵悸动,不禁又想起了小时候,每次犯了错爹都会拿戒尺抽打他的背,一边打他还要一边低声骂他杂种。他这个爹,人前和夫人相敬如宾,对儿子也疼爱有加,人后却处处冷落妻子,对他更是极为苛刻。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被自己爹打出一身伤,娘亲也不闻不问的。那时候,唯一会心疼他的只有江羡鱼,而他最羡慕的,也是被爹娘捧成宝贝的江羡鱼。他俩明明都是世家出身,命运却天差地别。 稍一晃神,叶临川的胳膊就被叶之南划开了一道血口,而对方毫不怜惜,又是一剑狠厉地砍了下来。 “爹……”叶临川踉踉跄跄地躲避,对方是有多讨厌自己,时隔二十年的重逢,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自己。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绿袍人赶了过来,带头的人正是牧烟舟。他扬剑喝令一声,猎鲛师们迅速展开队伍,齐刷刷拔剑攻向叶之南。 叶之南见来者众多,当即收剑飞身掠上了屋檐,向另一条街道逃了过去。叶临川见状正要去追,牧烟舟却一把拉住了他,愣愣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看花眼了,那个人,长得好像你爹啊!” “谢了。”叶临川冷漠地挣开了牧烟舟,望了眼那人逃走的方向,心中一阵酸涩。他从小就觉得,这个爹没有把自己当儿子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尸骨都烂掉了的人,怎么能够复活得跟原来一模一样?就算是一流的摄魂师,也只能借身还魂吧?” “鬼知道是怎么回事。” 随即叶临川来到一旁,扶起倒地的陆以风,揭开衣物查看他的伤势。陆以风已经失去了意识,胸口的伤刺到了心脏,血流不止。叶临川便拿出随身携带的鲸香,倒了些在他的伤口上抹匀。 牧烟舟又错愕道:“这……这个人不是陆庄主吗?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也是来追盗墓贼的?” 叶临川并没有理会,背起陆以风,然后放出鱼符引路,打算去找巫灵尘从长计议。牧烟舟忙追在他身后道:“你要去哪里?” “我劝你最好带着你家的人离开,别逗留在此处。” “我就不走,偏要跟着你!不爽你揍我啊!”牧烟舟抱着手臂跟上叶临川,一帮绿袍猎鲛师也跟在他们身后。 叶临川懒得搭理牧烟舟,牧烟舟的废话却特别多,围着他问东问西。 “老实说,你跟那个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只青睐江羡鱼的吗,又怎么会瞧上那个鲛人?那鲛人好像也很中意你,我承认你皮相好,任谁瞧了都会喜欢,但鲛人没理由喜欢猎鲛师啊。” “你说,我俩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为什么你偏偏喜欢江羡鱼,甚至都喜欢鲛人了,就是不喜欢我?” “喂,你说一句话好不?我承认,我没江羡鱼能打,没他长得英俊,也没他家世好……”牧烟舟说着说着,居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既然你都这么有自知之明了,那还问我做什么?” 在鱼符的指引下,叶临川寻到了来时发现的义庄外。鱼符贴在门外摇动着鱼尾,说明巫灵尘和楚儿就在这间义庄内。一行人试探地推开破旧的大门,顿时全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满地染血的断肢残骸,甚至还有几颗头颅!而巫灵尘和楚儿就坐在遍地尸骸间! 第121页 “你来了,瞧我们发现了什么。”巫灵尘冲叶临川微笑,手里竟还抓着一颗头颅,楚儿也拿着两只断臂摆玩着。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残骸都不是真物,而是用木头雕刻成的。诡异的是,那木头外皮是黄白色的,木心居然是血红色的,甚至还泛着淡淡的血腥,做成的肢体也十分逼真。 “这满地都是什么鬼东西?这里也太诡异了,到处是奇奇怪怪的人,还有奇怪的声音,咔嚓咔嚓的,像有什么东西在摩擦。” “咳咳,你们别杵在门口,快进来把门关上。” 一行人面面相觑,这才勉强进到屋内。叶临川把陆以风放在门口,然后问巫灵尘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巫灵尘在楚儿的搀扶下走了过来,透过窗扉望着对面那些房屋,还能看到那里面的人来回走动。那些人眼神空洞,神色僵硬,重复做着相同的事,不言不语,似乎永无止尽。 “我终于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了。”巫灵尘转向众人,“是怨偶。” “何为怨偶?” 巫灵尘俯身从地面捡起一根断手,“这是一种妖邪的血枫木,要靠人血的滋养才能生长,用这种血枫制成人偶,再引入人的残魂,便能让它像人一样行动自如。你若捅它一刀,甚至还会流血。” 楚儿道:“我明白了,那些人走动的时候会发出咔嚓声,是因为身体是由木头做成的,关节处摩擦发出来的声音。” 牧烟舟捶手道:“这么说来,近日之所以有很多人的坟墓被盗,是因为他们的残魂被收集来这里,制成了新的怨偶?” 巫灵尘点了点头,“你们看对面屋子里的那些人,其实他们原本就是这座城的百姓。据卷轴记载,这里的百姓曾遭到了鲛族的屠杀,尸首都被扔到一个大坑内埋起来。后来,大坑上就长满了血枫,于是有人将血枫制成了怨偶,重现了这里昔日的景象。” “那我们在路上看到那些人在搬运木材,男人们在劈柴,女人们在织布,会不会是他们自己在制造怨偶?” “没错,最初制造这些怨偶的,是一位天才傀儡师,他制造的怨偶还能自行制造怨偶。那些坟墓被大量挖盗,想必也是这些怨偶所为。在傀儡师下达命令前,怨偶应该不会轻易攻击我们。” 叶临川摇头道:“不对,我看到我爹了,他跟这些怨偶不太一样,他认得我,甚至想杀我。不仅如此,他在对我动手之前就已经伤了好几人,就连陆以风也被他打伤了。” 众人于是将目光转到陆以风身上,叶临川又道:“陆以风很奇怪,据说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然后又诡异地出现在了这里。我跟他说话,他却像不认识我似的。” 巫灵尘上前检查了一下陆以风,思量道:“此人魂灵受损,也许是被怨偶或傀儡师袭击了,有点神志不清,等他醒来了我们再问问。” “那我爹是怎么回事?外面那些怨偶像行尸走肉似的,可我爹却有意识,打斗的身手也不减当年。” “这跟制作怨偶的手法有关,你爹的怨念与这里契合,怕是傀儡师精心制作出来的,为了扫清我们这些入侵者而存在的。像你爹那样的怨偶应该不止一个,所以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巫灵尘说着又望向窗外,只见瘴气越来越浓,天光也越来越暗,“快入夜了,我们暂且待在这里,等明日天亮后再行动。” 一群人不由得打量起这间义庄,房梁上挂满蛛丝,除了遍地的断肢残骸,角落里还摆着几副棺材。一名猎鲛师道:“要在这义庄里过夜?开什么玩笑!难道要我们睡在棺材里么?” “就是,这里满地残肢,晦气得很!” 叶临川不悦道:“如果你们不乐意,出去便是。” 几名猎鲛师这就不爽快了,“谁稀罕跟你们待在一起,我们走!” “哎——”牧烟舟看了眼叶临川,忙去追自家猎鲛师们,但他们执意不肯留在这里,他也只好跟着一道离开。 一群人走后,义庄内就只剩下他们几人,空冷寂寥。叶临川用残肢生了火,几人便围着火堆坐下来。楚儿趴在巫灵尘膝盖上休憩,叶临川用木棍拨弄着火堆,而陆以风则昏睡在一旁。 “鱼儿怎么还不来找我们,该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说不准,但我感觉,诅源的邪力还在变强……”巫灵尘说着忽觉鼻头发凉,用手一摸,竟又流鼻血了,便习以为常地拿出手帕擦血。 叶临川怔怔看向巫灵尘,“你眼睛也流血了……” 巫灵尘平静地哦了一声,又擦了擦自己眼角的血。 “你这是灵脉又爆了吗,我帮你看看。”叶临川说着便要起身过来,巫灵尘却摆手道:“我没事,别动,不要吵醒这孩子睡觉。”目光落在怀中的孩子身上,满是怜爱。 叶临川轻叹了一声,“楚儿可真幸福,有你这么个疼他的爹。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比有血缘关系的还亲。” 巫灵尘轻抚着楚儿的额发道:“八年前在海边捡到这孩子的时候,我一眼就喜欢上了,想养他一辈子,他不离,我就不弃。” “可你这副傀儡之身,恐怕……楚儿见过你的真身吗?” 巫灵尘摇头道:“没有,不敢让他看见,也不敢让你们任何人看见。” 叶临川心照不宣,不再挖人痛处。 第122页 夜色深沉,街上不断有人影晃动,发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半夜时分,街外忽然传来几声朦胧不清的惨叫。叶临川猛然惊醒过来,他决定去外面探一探,巫灵尘却拦着他道:“别轻举妄动,天还没亮,那些怨偶身上怨气重,弄不好他们会攻击你。” “不行,我总感觉鱼儿有麻烦,我一刻也等不了。你们先藏在这里,等我找到鱼儿后会来与你们汇合。”话罢叶临川就推门出去了。 他来到街上放出鱼符引路,脚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走着走着他就发现地面有血迹,便循着血迹找到了岔路口,却见几名绿袍人正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他立即上前查看,但他们都已经没气了,牧烟舟并不在其中,应该是带着剩下的猎鲛师逃走了。 瘴气弥漫,夜空仅透出一丝微光。叶临川紧随着鱼符穿过重楼街道,来到一片血红的枫林边。鱼符游到这里竟游不动了,似乎被什么无形之力网住了,但它不断摆尾,告诉叶临川江羡鱼就在这里。 红枫叶片片飘落,落在地面像血河一般,竟将视线也照亮了。在枫林中央还有一栋楼阁,楼阁内隐隐闪出昏黄的灯火。 叶临川正要寻过去,却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吹叶声。他扭头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道瘦削的人影正坐在枫树上。那人的面目被黑暗隐去,只看得到一双脚丫在悠闲地晃动着。 “谁在哪里?”叶临川话音刚落,四周就出现了许多人影,那些人面目空洞,行走时肢体僵硬,伴随着诡异的喀嚓声。 吹叶声忽然变得急促起来,怨偶们的动作也变得迅捷起来,手里拖着各式兵器,一齐朝叶临川砍了过来! 彼时在那栋楼阁内,江羡鱼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什么人在摆弄自己的身体,他倏然睁开了眼睛,只见头顶是一帐红纱帘,而自己正躺在一张大红床上。此刻有什么人正捉着他的脚踝,好像在给他穿靴。他错愕地坐起身一看,跟前是一个面容熟悉的绯衣人。 “花祈玉!你在做什么?”江羡鱼甩腿就往对方脸上踢了过去。 花祈玉歪头避开,同时把江羡鱼的腿扣下来,就在这个动作间,他瞥见了对方光溜溜的大腿,不由吃惊道:“……你下面什么都没穿?” “哈哈哈,我如今是个鲛人,随时会化尾的,你还指望我能穿裤子?”江羡鱼不知羞臊,说着打量了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一件艳丽的红袍,脚上还套着半只金缕红靴。 “你给我穿这些做什么?” “穿上,成亲。”花祈玉说着便把另一只红靴扔到江羡鱼脚边。 “什什什么,成亲?你要我和谁成亲,不会是和你吧?”江羡鱼抱住胸口,故作害怕地瞅着花祈玉。 花祈玉没好气道:“你这嘴真是贱,什么话都敢说。我对男人没兴趣,对你更没兴趣,我要你和我妹妹成亲。” 江羡鱼这才想起来,之前好像看见花落雪了,不由得挠头道:“不是,我没弄明白,你妹妹不是已经……你要我和她怎么成亲?”就算花落雪真的复活了,他也不可能跟她成亲啊! “阴时快到了,你快穿,穿好了跟我去拜堂。” “哎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是亏欠了你妹妹,但不能因为亏欠就跟她成亲啊!还有成亲这么大的事,弄得这么草率,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这莫名其妙啊!” “少废话,穿。”花祈玉神色冷戾,说着就一剑架在了江羡鱼脖子上,江羡鱼只好乖乖套上红靴,并按花祈玉的要求盘好发冠。 随后花祈玉便拽着江羡鱼,向楼下厅堂走了过去。江羡鱼被他拖拽得踉踉跄跄的,还恬不知耻道:“我说,花哥哥你这样不太好吧,我我我这人生性淫.乱,早就和别人上过床了,变着花样睡过无数次了,你怎么忍心把你那冰清玉洁的妹妹嫁给我呢?” 花祈玉不悦地皱眉,江羡鱼又道:“你是个好哥哥,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己妹妹呢,绝对不能嫁给我这种人渣,是不是?” “你闭嘴,再说就一剑砍了你,直接架着你的尸体拜堂!” “别嘛,看在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放过我嘛,我真的不能娶你妹妹,这是在耽误她啊!” 两人拉拉扯扯地到了厅堂里,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正牵着红彩头,端庄地立于堂前,她头顶盖着红盖头,鲜艳的红唇若隐若现。 江羡鱼立即闭了嘴,心里发毛,不敢直视对方。瞥开视线的瞬间,他才注意到大堂外竟也聚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他们也不说话,就只是站在那里,森然看着堂内,这更加让他毛骨悚然。 花落雪来到江羡鱼身边,花祈玉便把红彩头的另一端牵过来,塞到江羡鱼手中,冲他低喝道:“一拜天地。” “这太为难我了,我真的做不到。”江羡鱼无奈地看着花祈玉,而花落雪已经跪下来,等待他一齐向门外跪拜。 “拜个天地有那么难吗?”花祈玉摁着腰间的剑,随时要拔剑架在江羡鱼脖子上,“落雪她上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你,当初是你害死了她,如今满足一下她的愿望都不可以吗?” 江羡鱼无言以对,只听花落雪幽咽道:“你还是嫌弃我,即便我为你死过一次,你还是不愿意看我一眼,不愿意揭开我这红盖头么?” “我……”江羡鱼心中不是滋味,犹豫了会儿才道:“真的只要拜堂成亲就能了却你的心愿吗?还需要我做别的什么吗?” 第123页 “你先拜完堂再说。” 江羡鱼迟疑着正要跪下来,脑海中却传来了江轻魂的声音:“你想清楚了,你心里的人是谁,你这么做,他会作何感想?” “这姑娘确实可怜,如果只是给她一个名分的话……”江羡鱼在心中回答,江轻魂又冷笑道:“万一这兄妹要你拜完堂还不够,还要送你入洞房,甚至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呢?” “一拜天地,你拜还是不拜?”花祈玉再次喝令道。 第53章 咸鱼要搞事 江羡鱼仍在犹豫, 身旁的新娘低语道:“鱼儿哥,时辰要到了。” 他垂眸看着跪地的新娘, 不忍道:“对不起, 我还是不能与你成亲,我不是你的良人, 这样勉强终究是在害你。我欠你的恩情这辈子还不了, 下辈子我愿给你当牛做马。” “下辈子当牛做马?你这种人还有下辈子吗?”花祈玉冷笑一声,拔剑架在了江羡鱼脖子上,“立刻拜堂成亲,否则我杀了你!” “花疯子,你这人当真是蛮不讲理!是我有错在先,我当年就不该偷那坛酒, 不该让你妹妹误会, 但我从来没有故意招惹她, 不小心让她赔上了命我也很内疚, 但你们这样强迫我就真的过分了!” “少废话, 跪下,拜堂。”花祈玉说着将剑刃逼得更紧,在江羡鱼脖子上割开一条细细的血痕。 江羡鱼眨了下眼,眼瞳转为妖冶的血红色,唇边勾起一抹邪魅笑意,衬着一身红艳衣袍,更添几分妖娆。此刻江轻魂主导了身体,他不屑地瞧着花祈玉道:“有种你砍,往死里砍,架着我的尸首跟你妹妹拜堂成亲,一定很有趣。” “你以为我不敢吗?这可是弑魂剑,一剑下去不止是划伤□□,更能叫你魂飞魄散。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跪下来,拜堂。” 江轻魂冷哼一声,“我不跟你动手,你还真以为我打不过你了?” 花祈玉眉峰一拧,手臂倏然用力,而江轻魂竟徒手扣住剑刃,红色灵闪自掌间流出,越过剑刃直劈在花祈玉手臂上。花祈玉手臂一阵剧痛,慌忙松剑退了几步,剑刃也哐啷落地。 “你这是……”花祈玉难以置信地瞪着江轻魂,而江轻魂正打量着自己的双手,戏笑道:“看来,鲛身也有鲛身的好。” 这时花落雪将那柄剑拾了起来,她一把掀开红盖头,扬剑怒指江轻魂道:“你是有多看不起我,都这样了你还是不愿意娶我!” 江轻魂和江羡鱼这才看清她的容貌,柳眉杏目,丹唇雪颜,眉眼间和花祈玉有几分相似。但她的瞳仁却黑得诡异,一丝光亮都没有。 “看我一眼有那么难吗?” 江轻魂不说话,目光无情地避开对方,她又怒叱一声道:“既然你不愿意看我,那我就挖了你的眼睛,从此以后你再也别想看别人!”说着就挥剑砍了上来,那柄剑竟在她手中释放处浓黑煞气,她就好像是挥舞着一束黑色火焰。 “落雪!”花祈玉满眼震颤,这柄剑是他之前特意锻造出来对付江羡鱼的,煞气较重,但从未像今夜这般浓重过。 江轻魂急忙闪避,花落雪一剑将堂前的木桌斩为两半,轰隆一声木屑激飞,而那剑气落在地上,又将地板击得连连翻起。她神色凄厉,纵手乱挥,长发红袍肆意翻飞,弹指间就将堂内斩得一片狼藉。 “这丫头怕不是入魔了……”江轻魂震惊道,掌间下意识聚集灵力。江羡鱼立即夺回身体道:“能躲就躲,别伤了人家姑娘。”说着就往门外跑,却见花祈玉堵在了门口。 “江羡鱼你知不知道,当初在北渊落雪是为了你挡箭死的,那几支箭原本是射向你的!她就在你身旁被乱箭穿心,你都不曾看上一眼!” 江轻魂夺回身体,一脚朝花祈玉面门踢了过去,“给我闪开!” 两人赤手空拳地搏斗起来,江轻魂怒叱道:“花疯子你要不要脸?你妹妹是为了我死的没错,但又不是我强拽着她给我挡箭!就不提你这个一厢情愿的傻妹妹,你这个当哥的又要疯到什么时候?” “我就是疯癫,今夜她要你死,我就不会放你活!” 花落雪在一旁嘤嘤笑了起来,“我那么喜欢你,从始至终都只看着你,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你以前说过我漂亮的,你也说过喜欢我的,为什么如今又翻脸不认了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鬼话?”江轻魂错愕地看了过去,江羡鱼也在心中道出同样的疑惑,他们绝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你说过的!说过的!”花落雪说着又是一剑狠劈过来,强劲的煞气劈到二人之间,如大风扑面,脚下轰鸣不断,地板连连翘开。 煞气滚滚翻腾着,像是噬咬灵魂的恶龙,要将花祈玉和江轻魂撕成无数片。两人登时被震飞开去,重重撞到大门两侧,同时吐出一注鲜血来。花落雪拖着剑走上来,停在了江轻魂跟前,而江轻魂眼底的血意散去,又被江羡鱼取代。 “你看看我,挖了你的眼睛,你就再也不会看别人了!”她狞笑着举起剑,竟连眼瞳里也冒出黑乎乎的煞气来。 江羡鱼一边咳血一边道:“你这又是何必?就算你挖了我的眼睛,甚至是挖了我的心,我心也不会到你身上,为什么一定要强求呢?” “是你先偷了我的酒,还说了喜欢我的,是你偷了我的心,却又把我的心放在尘埃里践踏!” 第124页 “咳咳……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你了?” “你说了!”花落雪厉喝一声,扬剑狠狠朝江羡鱼脸上刺了过去。江轻魂立即操控身体,双手扣住剑柄,掌间闪烁出耀眼的血色光芒。 灵闪顺着剑刃缠绕至身上,花落雪的身体颤了一下,随即又像没事似的,双手继续使力将剑插了下去。剑刃划破江轻魂的手掌,刚刺入他胸口半寸,剑势又突然收住了。 他错愕地抬头一望,竟是花祈玉拦住了花落雪的手臂,“对不起落雪,这一点你真的不能怪他,当初他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你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那是哥哥编来哄你的谎话……” 这一切还得从江羡鱼偷的那坛酒说起,当初他这个无心之举,让小姑娘误以为他是在暗传心意。可她每次精心打扮了去见他,他却总是视若无睹,这让她暗自伤心不已。于是兄长就故意哄她,假传着心上人的情意,而她对兄长是深信不疑。 那时候花祈玉觉得,自家妹妹就是天仙,天下没有男人不会动心,江羡鱼就是再自负,假以时日,也一定会拜倒在妹妹的石榴裙下。但他错了,江羡鱼这个不解风情的,至始至终都对妹妹毫无感觉。 “哥哥说什么?那些话……是你编来骗我的?” “是!怪我!我不忍心看你伤心难过,编了那些谎话来骗你……” 如果要追究妹妹的死,他花祈玉才是最大的凶手,是他的纵容和宠溺把妹妹推上了绝路,他却还要自私的把一切怪罪在江羡鱼身上。 “哈哈哈,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我,而我最信任的哥哥居然也在骗我……你居然在骗我!”花落雪说着剑锋急转,嗤的一声刺穿了花祈玉的胸膛。他绝望地看着她,猛地呕出大口鲜血。 “你们知不知道,这两年来我一个人在黄泉徘徊得多寂寞,今夜我就要我最爱的两个人来陪我,哈哈哈……”花落雪决绝地拔出剑刃,而花祈玉身躯一震就跪倒了下来。 花落雪走过去拽起江轻魂,“来,鱼儿哥,我们继续拜堂,等拜完堂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们再一起躺入坟墓,就能永世不分离了。” “滚开,你这疯丫头!”江轻魂反手打开花落雪,挣扎着跑了两步又跌倒了下来。那噬魂剑邪力太强,被砍上一剑便叫人灵力流散。 花落雪又上前扶起他道:“鱼儿哥,你看你,魂灵都裂成两半了,一个还知道心疼我,一个又总是这么绝情。无论你是好是坏,我都喜欢,来,我们继续拜堂成亲。” “谁要跟你拜堂!”江轻魂刚想挣开对方,花落雪又一剑抵住了他的咽喉,“这可是我哥精心打造的噬魂剑,再砍一剑你就魂飞魄散了。” 江轻魂闭上眼睛,任由对方把自己架到堂前跪下来,面朝堂外。花落雪看了眼天色,此刻天已经有点亮了,而那些怨偶还聚集在楼外,森然看着楼内发生的一切。 “原来阴时已经过了,今夜我带不走你了,那我们就等明晚再拜堂成亲吧。”花落雪抚摸着江轻魂的侧脸,笑容僵硬而诡异。 此时,花祈玉倒在血泊中,虚弱得几欲昏厥。花落雪又走过来,停在他跟前抚弄他的头发道:“哥,我看你这样子也快不行了,我这就去找傀儡大人帮个忙,把你也变得像我这样。这样明晚你还能帮我们主婚,也能永远陪在我身边了。” “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傀儡大人过来。” 花落雪走后,江羡鱼便用脚踹了踹花祈玉,“喂,还活着么?” 花祈玉没有反应,江羡鱼只好挣扎着爬到他身旁,检查他胸口的伤势。伤口鲜血直流,一击命中要害。江羡鱼便在自己身上摸找一番,总算是摸到了一瓶鲸香,但这瓶鲸香只剩下一小半了。他犹豫着看了看自己手上和胸口的伤,还是把鲸香全倒在了花祈玉胸口。 “算了,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兄妹俩的。” 刚给花祈玉处理好伤口,一群人便走了进来,那些人面目空洞,架着他二人就往阁楼后走了过去。江羡鱼问他们话,他们也一声不吭,只是浑身发出怪异的咔嚓声。 随后他俩被关进了一间像是牢房的地方,花祈玉被扔在了茅草堆上,江羡鱼无力地瘫坐在一旁,那些人把铁门锁上就离开了。 牢外燃着一盏孤灯,忽明忽暗,似乎随时要熄灭似的。江羡鱼忽觉胸口的痛感变强了,不由得捂住胸口,怕是石心病又要发作了。 没过多久,又有几人过来了,他们押着一个青衣人,粗暴地把他推进了牢房中,然后又把牢门锁上。叶临川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江羡鱼忙不迭上前扶了他一把。 “鱼儿!你没事吧?”叶临川扶着江羡鱼的肩膀,急切地打量起他。 “我没事,你呢,是不是受伤了?”江羡鱼打量着叶临川,却发现他衣袍上沾染有点点血迹。 “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大碍。”叶临川看江羡鱼一身艳丽红衣,眼神十分惊艳,“你怎么突然穿成这样?真好看。” 江羡鱼没好气地扫了眼旁边的花祈玉,“还不是这疯子,非要我跟他妹妹拜堂成亲,他妹妹也是奇怪,莫名其妙的就复活了。这里所有的人都奇怪,像行尸走肉似的,走路的时候还有怪响声。” 于是,两人便讲述了各自的遭遇。 第125页 叶临川道:“我寻到这里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傀儡师,但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这些怨偶大多像行尸一样,任人摆布,但也有少数特别的,有自我意识。他们抓我过来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他们说,明晚阴时要献祭,你知道是说什么吗?” “不知道,但明晚到了阴时,花家妹妹还要继续拉着我拜堂成亲。”江羡鱼说着又咳嗽了两声,捂住胸口微微蜷缩身体。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病了?我听巫灵尘说,石心诅在变强,鲛人石心病的恶化速度也会加快。” 江羡鱼颤抖道:“好像是的,越来越痛了,尤其是到了这个鬼地方后,痛感越来越强烈,之前我还可以忍的……” “那你别忍了,喝我的血。” 江羡鱼强颜笑道:“不行,痛一次就喝你的血,要是天天痛,一天痛几次,那我岂不是还要把你吸干?” “那交尾,不喝血就交尾!”叶临川说着便把江羡鱼摁倒在身下,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准你和别人拜堂成亲,既然你穿上了这身红衣,那就嫁给我,和我洞房吧。” “别乱来,谁要嫁你啊,开什么玩笑,怎么不是你嫁我啊?再说了,看看我们此刻在哪里,这旁边还有个人呢!” “管他呢!我以前说好了,随时随地,想要就要。” “不行,真的不行……”江羡鱼话都说不全了,已经痛得浑身颤抖。 “我要,我就要!”叶临川说着就开始扒江羡鱼的红衣,江羡鱼眼底闪烁出妖冶的红色,笑着握住他的手道:“好哥哥,你真的要这么玩吗,花疯子还在旁边呢。” 叶临川继续解江轻魂的腰带,“不管他,就当他是具尸体。” “那好,我陪你玩!”江轻魂坏笑着勾起唇角,忽的翻身将叶临川欺在了身下。他骄傲的抬起下巴,露出弧线优美的下颚和玲珑的锁骨。红衣自他肩头滑落,妖娆地挂在手臂上。 “你真好看,无论是前世今生,无论变成什么模样,都让我挪不开视线。”叶临川目光灼灼似火,自上而下地欣赏着对方。 “那你说,是我好看,还是那死鱼好看?”江轻魂虽然在笑,但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都好看,都是我的!”叶临川又一个翻身,将对方扑倒在身下…… 牢门外的灯盏渐渐燃尽,天光从窗外透了些进来。 两人躺在杂乱的茅草间,用衣物遮着身体。江羡鱼把脸埋在叶临川怀中,羞恼道:“你老实交代,昨夜又……多少次?” “我没有啊,你都没意识了。” “屁话!你弄轻魂不就是弄我吗?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生气了吗?”江羡鱼在对方胸口捶了一拳,却打得有气无力的。心口虽然不痛了,但他又觉得腰酸背痛,浑身像要散架似的。脑海中还有残存的意识,昨晚他俩有多疯他是有感觉的。 “鱼儿别生气嘛,乖。” “你闭嘴!以后再也不许碰我了!” 叶临川瞥了瞥眼睛,心想你不让我碰算了,反正轻魂让我碰。比起羡鱼的娇羞撩人,轻魂的狂野傲慢,不顾后果的索要和征服,更容易让人堕落…… 此刻,江羡鱼最气的不是叶临川乱来,而是轻魂居然被压了,他觉得轻魂是不可能被压的。轻魂是他最后的底线和骄傲,连他最后的骄傲都被打败了,这是奇耻大辱! 江羡鱼生了一会儿闷气,便坐起身穿好衣服。余光瞥见角落里的花祈玉,心想还好这疯子昏死过去了,不然昨夜他俩那样……这疯子定会气得跳起来杀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外面似乎天已经亮了,那些人偶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江羡鱼说着便走到牢笼前,打量套在铁门上的枷锁。 “巫灵尘说,这些怨偶在白日里会安分一些,但到了晚上,攻击性就会大大增强,我们要逃的话,只能趁白天。” 江羡鱼握着厚重的枷锁,向叶临川伸手道:“你带针了吧,借我一根。” 叶临川便递了一枚针过来,江羡鱼捏着针在枷锁上捣鼓了一番,锁扣清脆地响了一声,弹开了。 “厉害厉害。”叶临川由衷赞叹道,江羡鱼便得意地把针还给了他。随后两人把花祈玉架了起来,试探地往牢门外走了过去。 穿过幽暗的长廊,摸索出了后阁,便是一地血红的枫叶。江羡鱼张望着辨别方向,叶临川却是步伐一僵,因为他一眼就看见前方枫林中有一道熟悉的蓝袍人影。 第54章 咸鱼要搞事 紫色的天空, 红枫叶片片飘落。蓝袍人立于林间,衣袂翩飞,修长的背影无限落寞,像是在等一个不归的人。 叶临川看得微微失神,便对江羡鱼道:“鱼儿你就在这里等我, 我过去看看。”说着便向枫林里走了过去。 “爹——您在这里做什么?” 叶之南闻声转过头来, 脖子扭动发出一阵咔嚓声。叶临川不由得顿住脚步,只见对方眼瞳极黑,脸看起来十分僵硬, 脸颊两侧还有接合的痕迹, 没有天暗时看着那么栩栩如生。 “谁是你爹?”叶之南按住腰间剑柄就要拔剑,叶临川急忙道:“别动手, 您好好看看我, 我是临川,是您儿子啊。” “我没有儿子,你不是我儿子。” “为什么?从小到大,究竟是什么让爹这么讨厌我?”叶临川目光颤动,眼前的人虽然是怨偶,但却凝聚了他爹的残念。 第126页 “你问我为什么,问得好啊,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儿子!”叶之南说着走向叶临川,围着他踱起步来。 江羡鱼就在楼阁前看着, 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 便把昏迷的花祈玉放在台阶上, 也走向了纷飞的枫叶间。 “我不是您儿子,那又是谁的儿子?” “你是谁的儿子,你自己心里还没个数吗?你娘以前没告诉你吗?”叶之南僵硬地笑了笑,声音极其沙哑难听。 “娘亲她……”叶临川记忆中的娘亲极其清冷,平时很少与他说话,从来不抱他,甚至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你不是我儿子,我叶之南从来就没有儿子,你是江锦立的儿子!” 闻言叶临川浑身一颤,江羡鱼也瞪大了眼睛。要说江锦立是谁,那就是江羡鱼的爹,上一代江天霸主,猎鲛榜上的传奇英雄。 “爹……您这是在开玩笑吗?” “你住口!你是江锦立和牧婉娘那个贱人生的,不是我儿子!”叶之南口中的牧婉娘便是叶临川的娘亲,叶临川在震惊之余,听到对方骂娘亲是贱人,心中更是难受极了。 江羡鱼禁不住插嘴道:“叶伯父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爹一生堂堂正正,和牧夫人也清清白白的,您怕是误会了罢!” “你爹?”叶之南不由打量起江羡鱼,很快就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因为怨偶看人不是看外表,而是看的内在魂灵。 “误会?我曾亲眼见他俩抱在一起,卿卿我我,还能是误会?” “这怎么可能?!”江羡鱼难以置信地看向叶临川,关于父辈的恩怨,他俩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两家父亲是结义兄弟,娘亲都是名门闺秀,尤其是叶临川的娘亲,更是出了名的美人。 据说当年,叶之南向牧婉娘求婚时,三步一拜,五步一扣,整整十里路都铺满鲜花,最后终于抱得佳人归,引得众世家子弟艳羡不已。相比之下,江锦立就低调得多,娶了娇妻藏家里,都没让外人见过。 “眼见的也不一定为真,会不会是看错了?”江羡鱼还是不信。 叶之南不屑理会,伸手捏住叶临川的下巴道:“当年这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一张小脸多漂亮啊,我叶家从来没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我,从头到脚没有一丁点儿像。” “长得不像又怎么啦,不像就说明不是亲生的了?这是什么道理?那川长得也不像我爹,叶伯父怎么还要强说他是我爹的儿子?” “反正是个杂种,管他长得像谁。”叶之南说着,竟反手打在了叶临川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叶临川怔怔摸着被打疼的脸颊,眼眶血红地瞪着对方。江羡鱼忙插上去护在他身前,怒叱叶之南道:“你好端端的,打他做什么?既然你不承认是他爹,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打他?” “你俩果然是亲兄弟,从小就感情好,长大了感情更好。” “叶伯父就别胡言诳语了,说我爹和牧夫人有染,你可有什么证据?说川是我爹的儿子,又有什么证据?” “川儿,你自己来说说,江锦立待你如何,是不是像亲爹一样?” 叶临川暗暗咬牙,江锦立确实待他如亲儿子。幼年时江锦立就很疼爱他,经常带江羡鱼来汉林看他,还给他带来各种好吃好玩的。等他到了江家后,江锦立待他更好了,只要是江羡鱼有的东西,江锦立就会给他备一模一样的,对外也说自己有两个儿子。 从小到大,江羡鱼吃什么穿什么,叶临川就吃什么穿什么,江羡鱼独自住一栋楼,他也住一栋独楼。在江家,他受到了在叶家都没有的待遇。比起自己爹,他更喜欢江锦立这个养父。他甚至没想要报自家的血海深仇,而一心想着要帮江羡鱼报杀父之仇。 “川儿你知道不,其实你的名字也是江锦立取的,他给你取名临川,再给他儿子取名羡鱼,好一个临川羡鱼!其实你俩根本就是亲兄弟,同父异母,你不过是名面上挂在我叶家,两家关系好,互相需要,谁也不愿意捅破这层纸而已。” “够了!我不想听你胡说八道!我爹和牧夫人不可能的,你少血口喷人了!”江羡鱼红着脸怒喝道,眼底泛起血色光芒。 叶临川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认我就算了,侮辱我也算了,为什么还要污蔑江伯父和娘亲呢?” “哈哈哈……你说我污蔑他们,我为什么要污蔑他们?一个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又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最重要的两个人却背着我乱来,我心中是何滋味?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 说起二十多年前那件事,叶之南即便化骨为灰也忘不了。 那时江叶两家联合猎鲛,他带队与江氏猎鲛师汇合,半路却遭到了魔鲛的截杀。魔鲛嗜血如狂,碰巧牧婉娘也在队伍中,他拼死守护妻子,却重伤昏死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却见自己妻子正在江锦立怀中哭泣,而战友们都被杀害了,那只魔鲛也被江锦立斩杀了。 叶之南愣愣看着妻子依偎在别人怀里,脑袋混乱得无法思考,于是他假装没有醒,就静静躺在那里。他最信任的兄弟,居然就那样搂着他的娇妻,柔声低语,不知道在说什么情话! 从那时候起,他就陷入了癫狂中。他不断安慰自己,妻子还是爱着自己的,但她却变得冷淡起来,反而每次江锦立来的时候,她眼底会有一丝隐忍的情绪。次年,他们的孩子出生了,江锦立居然比他这个亲爹更开心,于是他开始猜疑、验证、怨恨。 第127页 他恨江锦立,恨牧婉娘,更憎恨着无辜的孩儿。若不是还念及那一丝情分,他会亲手把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掐死。 “那只魔鲛是江锦立杀的,结果鲛族却把矛头指向了我叶家,一夜屠我叶氏满门,明明该被血洗的是江家!”叶之南怒叱道,说着就拔剑指向了江羡鱼,“我叶家多少冤魂,都给你江家做了替死鬼!” 江轻魂毫不留情地还嘴道:“可笑,就是我爹杀了那只魔鲛,难道还不是为了救你们吗?你叶家不过是把欠江家的命还回去了而已!” “你住口!我不欠江锦立,是他欠了我的!”叶之南怒斥着挥剑斩向江轻魂,叶临川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扬剑挡住了那一击。 “你这孽畜,当年就该杀了你!”叶之南纵剑回击,而叶临川接挡如流,两人同时扬起另一只手臂,灵枝刺便落到了掌心里。 周遭枫叶卷起,剑光飞闪的同时,灵枝刺也在掌间急转,砰砰飞击。两人招式相似,身法迅捷,一时竟不分伯仲。 叶临川面上镇定,心底却一片慌乱。如果早点知道自己是江伯父的儿子,他也许会开心,但如今突然告诉他这些,真的没法接受。多年来深深爱着的那个人,居然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江羡鱼在一旁焦急地看着,正准备冲进去帮叶临川,四周又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咔嚓声。回头一望,竟是一大群怨偶聚集了过来,与此同时,枫林外隐隐传来了吹叶的声音。 叶临川也察觉到了异样,稍一分神,就被叶之南一脚踹飞了出去。江羡鱼立刻冲上去抱住他,两人便一起摔到了落叶上。 这时怨偶们渐渐围了上来,叶之南也停止了攻击。他望向吹叶声传来的方向,大声喝道:“傀儡师,你出来!” 吹叶声戛然而止,那边并没有回应。 “傀儡师,你给我出来!去给我复活江锦立,我有话要问他!”叶之南狂挥着剑,将怨偶们打得东倒西歪,一股劲儿冲到了外围。 江羡鱼挣扎着爬起身来,忧愁地看着叶临川道:“怎么办,万一你爹说的是真的,我俩是不是在乱.伦啊?” “不知道,也许吧。”叶临川说着正要起身,江羡鱼又莫名一把将他摁了下去,骑到他腰身上捏着他的下巴调笑道:“要真是乱.伦也不错,想想就刺激,我们找机会再乱几次。” “轻魂你别闹了。” “就算是真的,你也想开点,反正我无所谓。” 江羡鱼摇头想把江轻魂晃走,双手拍着脑袋道:“不行不行,要真是亲兄弟就不能这样乱来了,本来都是男人,就已经很乱来了……” 他头疼极了,江轻魂却还在耳边不知羞耻的叫嚣道:“哈哈哈,可是已经乱来了那么多次,你又要怎么办?还不如继续乱下去,跟哥哥多试几个姿势,肯定更刺激!” “你给我闭嘴!” 此刻咔嚓声越来越近,怨偶们晃晃悠悠,渐渐缩小包围范围。叶临川当即挥剑横扫一圈,将他们逼退了一些,但他们很快又卷土重来。 江羡鱼正在混乱中,突然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脚踝,他错愕地低头一看,那竟是一只手!那只手倏然用力,脚下地面轰然坍圮,竟将他整个人都拽进了地底下! ※※※※※※※※※※※※※※※※※※※※ 如果前面没有跳看的话,应该能猜到川哥哥的身份了~ 第55章 咸鱼要搞事 江羡鱼来不及思考, 身下忽的一空,紧随而来的是一声闷响和撞痛,他似乎摔到了什么地方。他挣扎着爬起身来,灰头土脸地望向头顶,几片枫叶从那发光的入口飘了下来。 他愣了愣, 忽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顿时汗毛倒立。战栗着转目看去,四周竟站满了人,但他定睛一看, 那些全是怨偶, 他们僵硬地靠倒在墙壁上,像是一堆废弃品, 毫无生命力。 这里好像是一座墓室, 四周墙壁上刻满了图腾和文字,古老而抽象。墙角的火盆里燃着火焰,光影照着怨偶们无神的面孔,十分惊悚。 江羡鱼试探地向前走去,目光扫过那些怨偶,男女老少都有,装扮各不相同。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不禁浑身一颤,那是一个英气凛然的中年男子, 身着红衣金甲, 手里还握着一柄霸气长.枪。 “爹……”他怔怔喊了声, 伸手触摸怨偶的脸颊,虽然没有生命力,但他能肯定,这个怨偶就是照他爹的模样来做的。也许是由于某种原因制作失败,所以没能像叶之南那样活过来。 江羡鱼一直很崇拜自己爹,他在家对妻儿温柔体贴,在外作风端正,受人敬仰。从小亲爹就教导他,要保护妹妹和亲人,要守卫越水城。他虽然生性顽劣,经常闯祸,但对亲爹的教诲一直铭记于心。 所以,他无法相信叶之南说的事,自己爹明明十分疼爱妻子,又怎么可能和牧夫人有染?还说他和叶临川是亲兄弟,这太荒唐了! “不会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江羡鱼自言自语,只听江轻魂在耳畔道:“我倒觉得,叶之南不像是空口胡说,从他对川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川不是他的亲儿子。” “就怕我和他是亲生的,我们之前都那样了……”江羡鱼不禁回忆起来,他和叶临川十六岁时就懵懂地接吻了,而今关系就更混乱了。哪哪儿都亲过摸过,水里也好床上也罢,什么坏事没干过。每次都极尽放纵,弄得彼此筋疲力尽,满身黏液。 第128页 就是在昨夜,他俩又折腾了一宿,此刻江羡鱼扒开衣物,还能看见自己胸前的点点吻痕。他低头嗅了嗅自己,还残留着叶临川的味道,身下某处隐隐的疼痛,还有黏腻的感觉,甚至体内还残留着对方的东西。这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被狠狠疼爱过的事实。 意识到这点,江羡鱼倍觉羞愧,要是真和自己亲兄弟乱来,那他就是大逆不道,对不起江氏的列祖列宗。 “轻魂,你说咱爹在天之灵,要是知道我们这样乱来,会很生气很伤心吧?我们做这些事,是不是很不孝?” “但爹已经不在了,也不会知道了。退一步说,就算有血缘关系又怎样,我们原身已毁,用这副鲛身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难道因为是亲兄弟,就能不爱他了吗?” “当然不是了。”江羡鱼惭愧地看着跟前的怨偶,“如果我们都是爹的孩子,还这样乱来,那江家岂不是要绝后了?毕竟爹在世的时候,还是很希望我们能早日成家的。” “不是还有照水吗?” “你说照水……唉!”江羡鱼又开始头疼了,妹妹和陆与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她俩真成了,那他江家真的要绝后了!等下,还有江轩这棵独苗在,但愿这小子别再学歪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细微的声响,江羡鱼警惕地扭头望去,只见光影中走出了一个白色的团状物,那东西扑腾了下翅膀,“鹅鹅”地叫了两声。他这才发现那竟是一只鹅,在这暗无天日的墓穴内,居然莫名其妙地跑出了一只鹅? 那只鹅又叫唤了两声,晃着屁股向旁边石室里走了过去,江羡鱼忙跟着走了过去。前方是一块刻满繁复花纹的梯台,台上放置着一尊金灰色的棺椁,棺椁异常宽大。而梯台四周还罗列着几副小一点的棺材,棺盖大开,里面似乎还躺着人。 江羡鱼正要过去一探究竟,心口却袭来一阵刺痛。他不由得扶墙捂住胸口,心想自己不久前才和叶临川做过,也咬破他的唇吮了点血,怎么石心病这么快又发作了? 那只鹅晃悠到石室里边,穿进幽暗的角落,停在了某个人影的脚边。那人便把它抱在了怀中,抚摸着它的羽毛,逗弄着它的脑袋。 “谁在那里?” “你猜呀,猜对了我就复活你爹。” 那声音听起来略有些耳熟,脆生生的,像是个小孩。江羡鱼不禁纳闷道:“你就是那个傀儡师?你,你还知道我是谁。” “我孤身一人,只想守着这座城,奈何你们偏偏要来打扰我。” “我们是来找诅源的。”江羡鱼说着忽然就明白了,他的心口越痛,说明他离诅源越近,这里应该就是诅源的所在地了。 阴影里那人又道:“你们这些猎鲛师啊、魔鲛啊,接二连三的来找麻烦,一个个都厉害得不行,我一个小小的傀儡师,无非会些勾魂摄魄的手段,哪斗得赢你们呐?” “你不是会做怨偶吗,那么多怨偶都能组建一支军队了。” “怨偶都是木头做的,一打就散架啦。” “不是有种特殊的怨偶,力量剽悍,像活人一样,就比如叶阁主和花家妹妹。既然你也做了我爹的人偶,那为什么不复活他?” “怨偶这种东西,就是要有怨气才能成,我确实想复活江堡主来着,奈何他没有怨气。引魂不成,只好将目标转向叶阁主,此人逝世二十年,我都没想着成功,谁料他怨气太重,竟让我成功了。江堡主和叶阁主,随便复活一个,就足以对付你们了。” “是么,可是外面那位叶阁主,好像不太听你使唤了。” 阴影里的人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来,“他不听话没关系,但他和我有着相同的愿望,无论如何他都会帮我守护诅源。更何况,我手里还有一张不死王牌,你们就是来再多的人,也奈何不了我。” “什么王牌,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嘿嘿,你是不是听我的声音有点耳熟?先猜猜看。” “这我哪猜得到,你就别装神弄鬼了,给我出来。”江羡鱼忍痛支撑着身体,扶着石墙走了过去。 “那我给你个提示,我是陆家的人,你再猜。” “陆家的?难道你是……”江羡鱼微微瞪大眼睛,要说是陆家的人,这个瘦小的身材,还有这个稚嫩声音,那不就是陆…… 那人似乎察觉江羡鱼猜到了,便迈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皮肤白白的,脸蛋和眼睛都圆溜溜的,生得像白瓷娃娃似的。但此刻看来,那张纯澈无暇的脸却笑得十分诡异。 “陆小宝!你怎么会是傀儡师?!”江羡鱼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印象中的陆小宝,就是一个成日跟在陆与安身后嘻嘻哈哈,拿着本小册子涂涂写写的小破孩。 陆小宝抱着鹅笑嘻嘻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讶?” “这……这不可能啊!” 堂堂神陆庄小少主,怎么会是巫族傀儡师? 江羡鱼一阵错愕,但很快又定下神道:“等等,你不是陆小宝!你这种傀儡师最擅长夺魂摄魄,你夺了陆小宝的舍,你在操控这孩子的身体!难道……你说的王牌就是陆小宝?” “聪明!陆小宝作为陆以风的独子,哦不,应该是独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那不就是跟整个陆家作对吗?” “那我问你,陆小宝在雾山待得好好的,你究竟是怎么夺的她的舍?还有陆以风,为什么莫名会出现在这种鬼地方?” 第129页 “这个嘛,早在赤鲛族攻打越水的时候,我就去了一趟雾山神陆庄,我本是去刨坟的,谁料给陆以风撞见了。我当时脑袋一抽疯,就引.诱他离开雾山,并设计夺了他的舍。” 江羡鱼不可思议道:“你居然敢夺陆以风的舍?” “没错,所以我现在后悔了。我原本想着冒充陆以风,统领神陆庄,把江天宝库据为己有,再毁掉其中的秘密。可事不由人,陆以风这家伙确实不好惹,我夺舍还不到两天,他又把他的身体给抢了回去,害我还差点成了孤魂野鬼。” “不巧就在前几日,陆家的人通过纸鹤找到了鬼月城,我看陆小宝这孩子就在其中,又趁机夺了她的舍。哈哈哈,要想杀了我,除非你们连这孩子一起杀掉,否则你们就是再来一支猎鲛军都没用,谁也别想破掉我这石心诅!”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守着这害人的诅?” 江羡鱼皱紧眉头,心口的刺痛令他浑身发抖。他额上冷汗潸然,抬目望去,那些棺材里躺的居然都是活人,看衣袍似乎是前不久遇到的猎鲛师,绿袍的是牧家的,黄袍的是陆家的。 “你抓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傀儡师笑道:“等到今夜阴时,你和花家那姑娘拜堂成亲,借着她的执念,再利用你还有这些人的血献祭,这诅又能大大加强,那些鲛人在中诅的瞬间就会死掉,连垂死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诅咒鲛族吗?” “为什么啊,这说起来是个相当久远的故事了呢。在讲这个故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觉得——人和鲛之间,能有真正的爱情吗?” 江羡鱼愣了一愣,这才道:“我觉得有。” “那你觉得,人和鲛的爱情能长久吗?” “这个……不知道。” 他和叶临川,还能走多远? “如今你落水为鲛,还罹患石心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狂咬人,你觉得那个人还会真心爱你吗?没准你一死,他又找别人快活去了,跟你一起做过的事,他找别人也能做。” 江羡鱼心中一阵难过,对方好像看穿了他的一切。 “人和鲛,一个在陆上,一个在海里,注定要陌路。即便是产生了感情,也会稍纵即逝,从一开始就不该越界,更不该抱有期待。” 江羡鱼眼底泛起血光,不悦道:“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有没有人爱我跟你有什么关系?要讲故事你就讲,不讲的话,我们这就开打,把你的怨偶们都调动起来。” “别逞强。”江羡鱼把江轻魂的意识压了下去,又冲傀儡师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曲折,你不妨讲来听听。” 傀儡师这便抱着白鹅,坐回了昏暗的角落里。 “这事还得从巫族说起,提起巫族,很多人都会想到黄泉山,其实黄泉山的巫人,都是巫族的叛徒,他们抛弃了先祖。真正的巫族故乡就在这里——鬼月城。” “很多很多年前,我们巫族有一位巫女,和海里的鲛人相恋了。巫女作为一族之长,不顾众族人的反对,执意与鲛人成亲,甚至还生下了小孩。人与鲛生下的孩子,虽然没有鱼尾,但模样却像鲛人一样好看。一家子虽被人说三道四,倒也过着幸福的日子。” “可是好景不长,他们的孩子还没满周岁,鲛人就因急事回了海里。巫女痴痴等着他,一等就是三年,鲛人杳无音信。于是巫女冒险去鲛宫寻找鲛人,这才发现鲛人原来是一位尊贵的氏子,可他却娶了别的鲛女为妻,还生下了一个小鲛人。” “她问鲛人为什么,鲛人却装作不认识她,还要赶她走。她求鲛人跟她回去,只要他跟她回去,她可以原谅一切。她甚至低声下气地跪下来乞求,但鲛人无动于衷,一脚无情地踹开了她。” “悲愤至极的巫女大闹鲛宫,疯狂地杀掉了鲛女和小鲛人,自己也弄得遍体鳞伤,撑着最后一口气逃出了鲛宫。她回来后不久,鲛人就带着鲛军杀了过来,大肆屠杀城中百姓,那个鲛人甚至当着巫女的面,亲手扼杀了他们的孩子。” “最后,巫女被鲛人亲手凌迟处死,但她残魂不散,怨意浓深似海,于是夺舍重生,召集幸存的巫族子民布施石心诅,诅咒所有鲛人都得不到真爱,一旦产生爱意,便会心脏石化而死。鬼月城的数百条冤魂与她的怨念契合,使得这诅经年累月久不消散。” “数百年来,鲛族饱受折磨,这就是报应啊!” 沉默了会儿,江羡鱼才道:“是鲛族不对,但为什么要因为一个鲛人的过错,而牵累到整个鲛族?其他鲛人是无辜的。” “别跟我说无辜!鲛族当年屠城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无辜?明明是巫女一个人犯下的错,却要全族子民来偿命。这诅,活该他们受!” 此刻江羡鱼心口剧痛,不由得扶墙跪倒下来。身旁传来一阵咔嚓声,有人走了过来。回头一看,是花落雪。 她蹲在他身旁,抚弄他的鬓发道:“鱼儿哥,你歇歇吧,等今晚阴时拜完堂,我就能带你走了,你就能永远地解脱了。” “我不明白……我这么差劲的一个人,你究竟喜欢我哪里?” “不知道,就是看着你就开心,想多看看你,一直看着你。”花落雪把江羡鱼扶起来,让他坐在一旁的石阶上,伸手为他盘发道:“你发冠散了,我帮你梳好。” 第130页 “我心里没有你,你这又是何必?” “我不管,就要和你成亲。”她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嫁给他,就算他不爱她,她也要把他永远束缚在身边。怨偶,就是靠执念而活的。 江羡鱼疼得浑身冷汗,心口的绞痛不断侵蚀着意志,他脑袋一歪就昏死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摇着他的肩膀呼唤他,他勉强睁开眼睛,眼前还是这座火影摇曳的墓室。 墓室顶部不知何时破了个巨洞,外面是婆娑的血枫林,一轮朦胧的紫月悬在头顶,居然已经到了夜晚。 角落里传来傀儡师的声音:“还有一刻钟就到阴时了。” 花落雪盖上红盖头,过来扶起江羡鱼道:“我们准备拜堂吧。” 他甩手挣开她,却有气无力的。环顾四周,花祈玉也在,他正半死不活地坐在石阶上,翻着眼睛瞪着他们。令江羡鱼惊讶的是,叶临川居然也在,他瘫坐在一副棺材旁,浑身血迹斑斑。两人目光相触,只是望了一眼,对方所遭遇的事就了然于心。 “哥……”江羡鱼挣扎着要过去,花落雪又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这时叶之南拖着剑走了过来,他停在叶临川跟前,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道:“看来看去,还真不知道你这孽种像谁,明明是江锦立和那个贱人生的,却长得都不像。” 叶临川咬牙不语,无论他们有没有血缘关系,对这个曾经养育自己的人,他终究是下不了狠手。 “开始吧。”叶之南说着就揪起叶临川,粗蛮地把他扔到棺椁内。与此同时,几名怨偶也走了过来,握着剑守在其他几副棺椁旁,目光森然盯着棺内昏睡的猎鲛师们。 “又要干什么?”叶临川错愕地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叶之南却一剑抵住了他的咽喉,冷漠道:“献祭。” 没一会儿,角落里又传来傀儡师的声音:“时辰到了。” “一拜天地。”花落雪拉着江羡鱼跪下来,对着墓室顶上那轮圆月。她虔诚地俯首跪拜,他却决绝地摇头,“我不拜。” “拜!”她摁着他的脑勺,强行让他一起拜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面,江羡鱼眼底又泛出血光,他愤然打开她的手道:“你这死女人到底要做什么?杀了我也不娶你!” “二拜高堂——”花落雪妄自念道,又强拽起江轻魂转向花祈玉,继续跪拜。花祈玉盯着他二人,攥紧拳头,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 “不拜!”江轻魂挣扎着要起来,花落雪却不知从哪儿抽出那柄煞气腾腾的弑魂剑,一把架在了他脖子上,僵硬地微笑道:“夫妻对拜。” “不拜,就是灰飞烟灭也不娶你!”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花落雪厉声喝道,眼底冒出浓黑煞气。 “鱼儿!”叶临川目光一颤,立时要从棺内挣脱出来,不料叶之南竟一剑朝他胸口刺了下来。寒刃贯穿胸腔的那一刻,他终于确信,这个人不是自己亲爹,没有哪个爹会想杀掉自己儿子。 血花飙溅的瞬间,其他几名怨偶也朝棺内的人刺了过去,又是几注鲜血狂飙。剧痛中的人们惊醒了过来,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 江轻魂错愕地回头望去,却见叶临川的身体跌进了棺内,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的心也跟着一齐沉没。 “哥!!” 殷红的血液迅速从棺底浸润出来,分成几股,渐渐汇聚向正中央的那尊大棺。棺内霎时冒出浓黑煞气,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那一瞬,江轻魂瞳孔骤缩,心痛得无法呼吸,心跳似乎都停止了。花落雪便摁着他的头,用惯有的甜美嗓音道:“夫妻对拜。” “哈哈哈,我们终于成了,我终于嫁给你了!” 傀儡师这才从阴影里走出来,冲花落雪道:“去吧,带着这个鲛人,踏向那团黑焰,焚化身躯,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江轻魂和江羡鱼都痛得没了力气,花落雪便拽着他们的一只胳膊,拖拽着他们朝那尊大棺走了过去。 眼看棺椁底部的血液越来越浓,傀儡师丧心病狂地大笑道:“哈哈哈,要成了,终于要成了!长着鱼尾的都得死!” 江羡鱼绝望地看着头顶,墓穴外枫叶翻飞,像是在下一场血雨。 彼时,巫灵尘和楚儿正朝枫林这处赶来,两人正要接近墓室的入口,巫灵尘却突然跪倒了下来。楚儿慌忙扶起他,却见他七窍流血。 “呜呜呜……阿爹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是诅……又变强了。”巫灵尘抹了下鼻血,蹭得脸上到处都是。 “呜呜……那要怎么办啊?” “阿爹不行了……你快下去找到那个傀儡师,喊他的名字,他叫巫奇澜,你告诉他……黄泉山是他的家,我们来接他回家。”巫灵尘边说边呕血,吐得胸口满是血污。 “呜呜呜……我不走,我不要离开阿爹!” “快去!”巫灵尘猛推了楚儿一把,自己也重重扑到了落叶上。他挣扎着抬起脸,却见楚儿又爬了回来,泪眼婆娑地扑过来搂住他。 他实在没办法,只好用尽力气,冲着前方墓穴大喊了一声。 “巫奇澜——”这一声还未落地,巫灵尘眼前就一片血红,他身体猛地一抽搐,便再也无法动弹。 紧随而来的,是楚儿哭天抢地的呼喊。 ※※※※※※※※※※※※※※※※※※※※ 第131页 非常非常感谢大家,我爱你们! 第56章 咸鱼要搞事 “巫奇澜——” 墓穴外突然传来这么一声, 傀儡师错愕地仰首望去,目光越过墓室上方的巨大破洞,外面是紫色的月轮和血红的枫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谁在外面?”傀儡师心头一阵悸动,多少年来, 世人都称他为傀儡师,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也没有人会在乎。他一个人孤单惯了,甚至都快忘却了自己的名字。 “谁在喊我, 出来!”他又大喊了一声, 但墓穴外仍没有人回应,只剩一个孩子凄厉的哭喊声。 此时, 棺椁内的煞气越来越浓烈, 黑焰冲天而起,几乎蔓延了整片墓室顶部。花落雪僵硬的笑着,拖拽着江羡鱼朝棺椁走去。江羡鱼心口绞痛,无力反抗,像具死尸似的任由对方拖拽。 花落雪把江羡鱼拖拽至棺椁下,抬腿正要跨进棺内,花祈玉却冲上来拉住了她, 恳求道:“算了落雪,你别强迫他了……他不愿意陪你, 哥哥愿意陪你, 你带哥哥走吧!” “哈哈哈……我不要你, 我就要他!”花落雪反手打开了花祈玉,作为怨偶,她的执念至死都不会改变。 “哥哥求你了,放手吧!”花祈玉固执地拽住她,又被她狠狠一把打开,力道大得甚至将他推翻。他扑倒在棺椁旁的血水中,挣扎着正要爬起,旁边的叶之南又上前一步,一脚把他给踩了下去。 “我们走吧,鱼儿哥。”花落雪抬腿跨进棺内,红裙上迅速燃起黑色火焰。她正要抬起另一条腿,却发现那条腿拔不动,低头一看,脚掌竟被一根木刺钉在了地面,脚背正沁出殷红的血液。 江轻魂松开木刺,抬眸看着她,唇边咧开一抹罪恶的笑意。他不会同情她,即便她爱他,甚至为他而死,他也不会对她有一丝感情。 “到底是谁在外面?”傀儡师又喊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却听得一阵衣袍翻涌的声音,一道浅金人影从入口落了下来。那人面如冠玉,长发翩扬,正是陆以风。 两人目光相撞,皆是一阵错愕。傀儡师惊的是,陆以风居然恢复得这么快,而陆以风惊的是,自己女儿居然在这里。 “小宝你……”陆以风狐疑地打量着傀儡师,明明还是女儿那张圆润可爱的脸,浑身却透着一股诡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以风皱眉看向四周,煞气扑面而来。傀儡师眼珠微微一斜,立即抹眼泪道:“我也不知道,爹,我好害怕!”说着就扑进陆以风怀中,冷不防将一把匕首刺向他腹部。 察觉到杀气,陆以风心头一惊,当即扣住对方的手腕一拧,匕首便从他手中掉了下来,哐啷落地。 “你不是小宝……你是之前那个傀儡师!” “哈哈哈,是又怎样?有本事你杀了我啊!对着这么可爱的女儿,你下得了手么?”傀儡师笑嘻嘻道,还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 陆以风立即拔剑指向傀儡师,阴沉着脸道:“从小宝的身体内出来!” “有本事就杀了你女儿,否则别想我出来!”傀儡师说着往后一退,叶之南趁机飞身而上,携剑向陆以风攻了过去。 两人剑势迅猛,剑光晃眼,砰砰交击,打得火花四射。傀儡师见状从衣袖内摸出一片叶子,放在唇边吹奏起来。清脆的声音在墓室内回响起来,怨偶们闻声而动,纷纷朝陆以风攻了过去。 与此同时,花落雪挣开了脚上的木刺,她一脚踏在棺内,一手正奋力拖拽着江羡鱼。花祈玉急忙扑上去,死死抓着江羡鱼的脚踝,不让他被拖进棺材内。江羡鱼疼得龇牙咧嘴,被他们兄妹俩扯过来拽过去,身体似乎要被他们撕成两半。 “你松手!”花落雪厉喝道,周身冒着浓烈煞气。 “放手吧!这个人不爱你,你带他走也没用啊!” “我不管,我就要带他走!除了他谁我也不要!” “一切都是哥哥的错,你放过这个人吧!”花祈玉苦苦哀求道,无奈妹妹力气太大,他拖着受伤的躯体根本拽不动她。眼看江羡鱼的半边身体都被拽进了棺内,他却越来越使不上力。 江羡鱼也已经疼得麻木,感受到那煞气爬上身体,胸口的跳动越来越迟钝,心想自己是真的要完了…… 就在这时,花落雪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绿袍人,只听砰的一声钝响,那人竟将花落雪拦腰斩成两半。她怔愣地松开了手,江羡鱼也往棺外倒去。血液从她腰间夸张地喷射而出,溅得江羡鱼满身都是,也溅了几滴到花祈玉脸上。 怨偶是血枫木做的,会像人一样流血,不知道会不会像人一样痛。 “妹妹!”花祈玉焦急地大喊一声,眼睁睁看她倒入了棺中。 棺内的黑焰霎时滚滚燃起,焚烧着她的身体。她的身躯被砍成两半,四肢却还在痛苦地挣扎,发出凄厉的叫喊,震得人耳膜欲裂。 这一刻花祈玉才知道,怨偶其实也会疼的。因为没有达成愿望,所以不甘心,所以疼得撕心裂肺。他拼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扑向棺内熊熊燃烧的黑焰。他要陪着她,哪怕是奔赴地狱。 “别乱来!”江羡鱼忙伸脚绊了一下花祈玉,他身体一歪,脑袋擦着棺椁边缘扑倒下来,身体砸到江羡鱼身上,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第132页 凄厉的哭喊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黑焰熊熊燃烧的声音。她纵是再不甘心,人也已化作灰烬。江羡鱼艰难地把花祈玉从身上推开,干咳了两声道:“疯子,疯够了没有?” “疯够了就好好冷静一下,还有很多人在等你回家。” “不要你说!别管我!”花祈玉将脸埋在地上,悲愤地用手捶着地面,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呜咽。 这时一道绿袍人影来到两人跟前,他杵剑支撑着身体,喘息道:“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吧……”江羡鱼虚弱地望着牧烟舟,对方身上也有几处血痕,状况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环顾墓室,傀儡师在一旁吹叶,而陆以风正在跟一群怨偶殊死搏斗,不停有怨偶被打散了架,肢体散落一地。四周那些棺材里躺满了猎鲛师,有的失血过多没了气,有的还在垂死挣扎,想从棺内爬出来。 江羡鱼这才想起叶临川,慌忙支撑身体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到一副棺材旁。叶临川正静静躺在棺内,长发凌乱地遮住了苍白的脸颊,一身青袍早已染成了血衣,湿淋淋的贴在身上。 “哥……醒醒,醒醒啊你!”江羡鱼把棺内的人抱起来,摇晃着他的肩膀呼唤他。他双目紧闭,明明身体还是热的,心口却没有了跳动。 他紧紧搂着他,与他额头相抵,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他从来不哭,爹娘死的时候没哭,战败沙场的时候没哭,遭受侮辱时也忍着不哭。这世上唯一能让他哭的,只有叶临川。 从小到大,这个人最宠爱他,总是无条件的包容他。无论前世今生,无论他是正是邪,这个人二十年相守,十年如一日。他想念和他在被窝里嬉闹的日子,想念被他抱在怀中时的温存,想念亲吻时他唇上的温润,想念缠绵时他身下的火热…… 一阵风过,几片血枫叶从墓室顶部飘落,陆以风和叶之南斗得正凶,怨偶们围在一旁伺机袭击。而他横剑一扫,两只怨偶又被打散了架,残肢撞地发出刺耳的哐啷声。 傀儡师还在吹叶,声音变得急促起来,像激鸣的山泉。墓室顶部的破洞里又跳下数只怨偶,一齐朝陆以风围攻而去。 “速战速决!”傀儡师冲叶之南下令道,叶之南立即转剑飞砍,招招直刺敌人要害,渐渐把陆以风逼到了角落里。 眼看陆以风就要败下阵来,破洞处又跳下来一个瘦小的人影。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望着傀儡师抽噎道:“巫奇澜,你就是巫奇澜吗?我阿爹——巫灵尘,有话让我捎给你。” “巫灵尘?你是说……黄泉山主巫灵尘?” “阿爹说,黄泉山是你的家,我们来接你回家。” “哈哈哈,好笑!谁跟你们是一家?黄泉山的都是背弃先祖的叛徒!” 他的名字叫巫奇澜,虽然也姓巫,但跟黄泉山的巫人不一样,他背负着先祖的使命,代代传承只为守护诅源。时光荏苒六百多年,守诅的族人因为反噬接连死去,他是这一代最后的血脉。 “可是阿爹说了,想接你回家……” “你闭嘴!我的家在这里,我死也要守着这里!不不不,不是我死,而是你们死!”巫奇澜说着转向江羡鱼,又冲怨偶们下令道:“快把他扔到棺材内,再耽误时辰就过了!” 怨偶们听令冲向江羡鱼,江羡鱼还伤心地搂着叶临川,对这一切毫无察觉。牧烟舟愣愣杵在一旁,手还捂着腹部的伤,他一咬牙,便挥剑挡在了二人身前,为他们挡住冲来的怨偶。 “叶临川你听好了,不准死在这种鬼地方!这次我救了你,以后你可得加倍还我人情!听见了吗?给我起来继续打!”牧烟舟边说边砍杀怨偶,转眼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 巫奇澜看怨偶们被拖住了,便继续吹叶,想召集更多怨偶来墓室内,可他一连吹了几个急音,墓室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他索性扔掉叶子,打算亲自把江羡鱼拖进棺椁内,不料刚走出两步,腿就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回头一看是楚儿。 “放开我!”巫奇澜不耐烦地踢了楚儿一脚,哪料这小子个头小,力气却大得惊人,任他再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得。 “不放,打死我也不放!阿爹说了想接你回家的!” “再不放手就杀了你!”巫奇澜踹不动楚儿,又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狠命地朝楚儿背后刺了过去。 “就不放,接你回家是阿爹的遗愿!” 巫奇澜握着匕首正要刺入楚儿背部,手上的动作却忽然僵住了,诧异道:“你说什么,这是巫灵尘的遗愿?……遗愿?” “呜呜呜……我阿爹死了,就刚刚死了,被石心诅反噬死的……” “什么?黄泉山的巫人也会被反噬?” 原来,黄泉山的巫人虽然背弃了先祖的遗志,但多年来一直承受着相同的恶果,这一刻,巫奇澜忽然觉得自己不孤单了。 片刻的失神,头顶出现了几个闪烁着金光的小东西,其中一只飞落在了巫奇澜肩上。他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只纸鹤。 “这纸鹤……陆家的!”巫奇澜转目望向头顶,一群黄袍人出现在了破洞边缘,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 “终于来了。”陆以风心中松了一口气,奋力一剑挡开叶之南,叶之南也诧异地望向头顶那群人。 “我们来了。”陆与安从墓穴上跳下来,几名猎鲛师也跟着跳了下来。陆与安肩上还扛着一个人,她把那人扔在地上,冲陆以风道:“哥你看看,你要我找的是这个人吗?” 第133页 众人的目光一齐转向地上那人,陆与安便把那人翻了个面。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俊秀,身材单薄,一身布衣破破烂烂的。 巫奇澜的脸色立即变了,难以置信地瞪向陆与安。陆与安也是一脸诧异,觉得陆小宝的神色不对劲,正要上前询问,陆以风忙拉住她道:“别急,此人不是小宝,他夺了小宝的舍。” 说罢陆以风便围着地上的少年踱步,别有意味地瞧着巫奇澜,点了点头道:“应该就是他了,傀儡师的原身。” “你,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你擅长操纵傀儡,经常换身体,要想确认你的真身在哪儿,还真不容易。若不是巫山主提醒,我们没这么快找到你的。” “所以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陆以风正要说出缘由,一只胖鹅就从角落里晃了出来,走到昏睡的少年身边,用嘴戳弄着他的身体,“鹅鹅”的叫唤着,似乎想唤醒他。 “答案正是这只鹅,它是你养的宠物。鹅要吃草,但放眼这鬼月城,遍处是血枫和落叶,却没有一块青草地。所以你的原身并不在城内,但为了防止紧急状况,你又不能离这里太远。” “所以,我发纸鹤通知与安,在鬼月城周边寻找一块青草地,附近有水源,可能还有一座小茅屋,如果里边有人,一定就是你本尊。” 陆与安接话道:“没错,我们本就在赶来鬼月城的路上,接到消息后,就在城外搜寻起来,然后在小溪边找到了这个少年。”说着便拔剑指向地上的少年,“眼下,你的性命掌握在我们手里,请你从小宝的身体内出去,一切还有得商量。” “哈哈哈,你以为我会怕你们?”巫奇澜说着便将匕首抵在了自己脖子上,“反正我也是要被反噬的,大不了同归于尽!” “慢着!我们保证,不伤害你,你别乱来。” “哈哈哈……谁信啊?”巫奇澜说着又把匕首抵得更紧,在脖颈上戳出一滴殷红的血液来,陆家众人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众人正在对峙时,叶之南悄然来到了江羡鱼身边,看他二人搂抱在一起,便嘲讽道:“既然你们兄弟情深,那我送你们一起上路!”说着便把两人都拎了起来,扔向了那尊大棺内。 只听一声沉重的闷响,黑焰霎时轰然翻起! ※※※※※※※※※※※※※※※※※※※※ 对不起,有点虐……结局会好的_(:з」∠)_ 第57章 咸鱼要搞事 巫奇澜用匕首抵着自己咽喉, 愤恨地瞪着陆家众人道:“你们别过来!再靠近一步,你们家的小心肝就不保了!” 陆以风忙道:“你冷静点,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竭力满足你。” “你问我有什么要求,哈哈, 我的要求就是石心诅永世不灭!”巫奇澜话音刚落, 身后就传来轰然一声。他错愕地扭头一看,只见棺椁内的黑焰冲天而起,而叶之南正站在棺旁仰首狂笑。 只要完成献祭, 全鲛族都得死!叶家的血海深仇终于要得报了! 一时间, 强劲的煞气扑面而来,吹得众人睁不开眼睛。巫奇澜忽觉鼻下发凉,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 居然满手鲜血。即便是夺了别人的身体,他依然遭到了石心诅的反噬。 陆以风趁机快步上前,夺过巫奇澜的匕首,将他反剪在怀中。巫奇澜奋力挣扎起来,陆以风迅速点过他胸口的灵穴,紧接着扣住他的脑门,逼迫他灵气逆行。巫奇澜面目扭曲, 痛苦地大叫起来。 “出来,回到你原来的身体里!” “我偏不……大不了同归于尽!” 怨偶们见状纷纷攻向陆以风, 陆家猎鲛师们立即挥剑抵挡, 又是一阵杂乱的击木声。 就在这时, 一股诡谲的风从头顶的破洞吹下来,夹带着数片血枫叶,甚至夹杂着点点冰雪,令墓室中的人们不寒而栗。 叶之南正在棺椁旁大笑着,一阵疾风袭来,那翻滚的黑焰竟诡异的熄灭了。他惊诧地回头一看,跟前闪现出一道浅蓝倩影。还来不及看清她的容貌,她就将一柄蓝伞刺在了他胸口。 他身躯一震,惊愕道:“你是何方神圣?” “我啊,是你姑奶奶!”女子杏目圆睁,毫不留情地将伞尖刺得更深。叶之南僵硬地低头看向胸口,被刺入的地方居然结冰了。她动了动朱红的嘴唇,低声吟唱起来,嗓音空灵而神秘。 彼时,棺椁旁的花祈玉和牧烟舟,还有棺内挣扎的人们都看呆了,不知哪儿跑出来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姑娘。她容貌娇艳,神色孤高,樱唇翕动着像在唱歌,但没人听得懂她在唱什么。 “给我闭嘴!别唱了!”叶之南抱着脑袋挣扎道,浑身冒出浓黑煞气。那歌声似乎有一股奇力,在驱散他体内的怨气。 一瞬间,前尘往事从他脑海中呼啸而过,他最重视的友人,最珍爱的妻子,最引以为豪的叶氏猎鲛军,种种爱恨纠葛,生别死离,纵是再不甘心,到最后还是败得一塌涂地…… 女子眼神灵动,低声吟唱着古老的鲛人歌。叶之南一把扣住伞柄想挣开她,她又趁机拔出伞刃,狠狠扫击在他脖子上。只听一声闷响,他的头颅竟被打飞了出去,断口处喷出一股鲜血来。 旁人看得目瞪口呆,只见那身体还僵在原处,肢体挣扎了两下便散为一地乱木。头颅哐啷撞击在地,滚了几圈才停下来,他最后的视线落在角落里,那里有一堆废弃的怨偶,其中一个的脸庞分外熟悉。 第134页 “江锦立……锦立啊,你告诉我……” 这些年来,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你兄弟?你有没有染指我的夫人?川儿到底是谁的孩子?求求你告诉我…… 最后一抹残念消散,怨偶还不甘地瞪着眼睛。 “好险,差点没赶上,要是这诅力再增强,可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兰采儿松了一口气,随即上前查看棺椁中的二人。 江羡鱼还紧紧搂着叶临川,两人都被烧得灰头土脸的,早已失去了知觉。兰采儿便让猎鲛师们帮忙,把他二人抱出来放在地上。她粗略检查了一番,江羡鱼是晕过去了,而叶临川几乎没气了。 “他怎么伤得这么重?” 兰采儿又查看了一下叶临川的伤势,他身上遍布划痕,胸口的剑伤一击致命,可想而知,他之前经历过怎样的恶斗。她便拿出随身携带的鲸香,娴熟地涂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又掏出一枚灵珠,让他含在嘴中。这样虽然不能立即救回他的命,但还能让他维持一段时间。 牧烟舟站在一旁道:“请问,这位姑娘是医师吗?那麻烦你也救救这里的其他人吧,大家都受了伤。”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医师了?”兰采儿不悦地扫了眼牧烟舟,其实她作为青鲛兰氏的圣女,本职就是救死扶伤。 “还有,我为什么要救你们这群猎鲛师?” 牧烟舟愣愣指了指叶临川,“那你为什么要救他?” “他跟你们不一样,他可是……”兰采儿说着突然把话压了下去,然后掩饰似的,低头握起叶临川的手,给他传送灵气。 牧烟舟眼巴巴看着兰采儿,“你倒是把话说完啊,他哪里不一样了?” 兰采儿想了想,俏媚地冲牧烟舟眨眼道:“因为他长得俊呀,本姑娘就喜欢救俊美的男子,再瞅瞅你们这些人,自己掂量掂量吧。” “你!你到底是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 “你管不着。” 兰采儿犹豫了会儿,便扛起叶临川的手臂,把他背了起来。牧烟舟又追问道:“慢着!你要把他带去哪儿?” “带去朔海,我能力有限,救不了他,只能把他带回去,找人救他。”兰采儿说着看了眼昏迷的江羡鱼,继续道:“等这个鲛人醒了,替我转告他,来朔海找叶临川。” “朔海?那不是青鲛的地盘么,难道你是?”牧烟舟纳闷道,再一抬眼,兰采儿居然带着叶临川消失了,只留下点点碎落的雪花。 “人呢?”牧烟舟诧异地四下寻找,身旁的猎鲛师们和他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怀疑方才出现的女子就是一场幻觉。 与此同时,怨偶们都被陆家人打散了架,遍地散落着残肢断臂。而陆以风也制服了巫奇澜,胁迫他回到了自己的原身里。 “小宝,醒醒,醒醒……”陆以风抱着昏迷的陆小宝,柔声呼唤着她的乳名,生怕再也唤不醒她。 陆与安愤然揪起地上的少年,抵着他的脸道:“好小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夺我哥的舍,还敢夺我家小宝的舍,你知不知道,整个神陆庄被你搅得一团糟。你说,我们该怎么惩罚你?” “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呗。”巫奇澜眼底尽是轻蔑,脸上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孤冷和成熟。这时那只胖鹅叫唤了两声,用嘴戳了戳他的腿,他便把它搂起来,喜爱地抱在了怀中。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们就把你一刀刀剐死,如何?”陆与安面上微笑,手却高高举起了剑。 “等等,不要杀他!”楚儿冲上来推开陆与安,张开双臂挡在了巫奇澜跟前,“我阿爹说了,这个人要接回黄泉山。” 巫奇澜不屑地哼了一声,心想巫灵尘自己都是个死人了,哪还会管他,这世上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死活。 陆与安摇头道:“你别看这小子生得白净秀气,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其实骨子里坏得很。小小年纪的不学好,到处掘人坟墓,利用他人的怨气,留着他迟早酿成大祸。此刻不杀了他,更待何时?” “可是……” 巫奇澜又冷笑道:“没错,最好立刻就杀了我,这样就再也没人知道石心诅的秘密了。接下来的百年,甚至千年,鲛族还会疯狂的食人伤人,人鲛两族都永无宁日,哈哈哈……”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陆与安心中不爽,便挥剑砍了下去,不料手臂却被陆以风一把捉住。 陆以风将陆与安拉至身后,冲巫奇澜微笑道:“小兄弟,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们如何破解所谓的石心诅,我们放你一命,并保证其他门户不会找你麻烦,如何?”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笨蛋,我当然不乐意了!就是死也不告诉你们,反正都是要死的,大家一起死多热闹啊!哈哈哈……” 巫奇澜笑得在地上打滚,声音放浪刺耳,那只鹅竟也跟着他一起,“鹅鹅”地叫唤起来。陆家人纷纷皱眉,陆与安又道:“别跟这种人浪费时间了,杀了他,永绝后患。” “没错,快杀了我!求之不得!”巫奇澜好死不死地冲众人叫嚣着。 楚儿无奈地看着巫奇澜,心想他性格如此恶劣,简直就是个小魔头,自己阿爹怎么会想着要把他接回去,还说要他成为新的家人? 一群人只觉得头疼,再度陷入僵持中。 牧烟舟杵在一旁生了会儿闷气,便用脚踹江羡鱼道:“喂,你这死鲛,起来!起来听见没有,你家情郎被人拐跑了!” 第135页 江羡鱼皱了皱眉,但仍没有苏醒过来。牧烟舟心底忽然浮出一丝邪念,便用脚踩上江羡鱼的胸膛,脚尖在他胸口来回踩弄,“醒醒,你家情郎跟人跑啦,被小美人带海里快活去了。” “哈哈,没反应?”牧烟舟眉尾一挑,脚尖渐渐往上移去,挑了挑江羡鱼的下巴,颇有亵玩之意。踩着这么俊美的鲛人,而且还是叶临川爱恋的鲛人,他心里倍觉爽快。 这么多年,他在叶临川那儿受的气总算是有处发泄了。他甚至想用脚把这个鲛人的衣服撩开,看看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竟能把叶临川这般凉薄禁欲的人勾上床。 这般想着,牧烟舟的脚尖又渐渐下移,划过江羡鱼的脖颈,将他胸口的红衣撩开了一块,露出白皙雪润的肌肤来。 谁料就在这时,江羡鱼的双眼忽然睁开,那眼瞳竟是妖冶的血红色,充满杀气。牧烟舟脊背发凉,慌忙把脚撤回来,可对方却一把扣住他的脚踝,狠狠一摔,竟将他整个人都扔了出去。 他重重撞到一旁石壁上,又立即弹下来撞到地面,疼得是龇牙咧嘴,满地打滚。江轻魂起身走过去,二话不说,对着牧烟舟就是一阵乱踢乱踩,更是把他踹得嗷嗷乱叫。 “找死,鲛人的身体岂是你能乱碰的?”江轻魂冷戾道,每一脚都毫不留情地踢中要害,势要对方断子绝孙,毁容破相。 花祈玉就在一旁冷眼看着,嘴里吐出一句:“自取其辱。”他知道,如今的江羡鱼有两个人格,一个特别不要脸,一个特别不好惹。 踢打了好一阵,江羡鱼眼底的血意才消失,而牧烟舟已经被他踢得浑身痉挛,翻着白眼,就差没口吐白沫了。 江羡鱼转目望去,急切地寻找叶临川的身影,却发现叶临川根本就不在墓室内,便茫然问周边的人道:“川呢,我哥呢?” 没有人回答,因为人们多半负伤,心神不集中,没弄明白方才的女子是怎么回事,也没有留神她说的话,包括花祈玉。而墓室另一边的陆家人,就更没有留心这边的事情了。 “我哥呢?”江羡鱼再次询问,目光落在那尊烧成焦灰色的大棺内。他记得自己和叶临川都被扔到棺材里了,可他又是怎么出来的呢?这煞气之焰是怎么灭掉的,还有叶之南去哪儿了? 这时牧烟舟挣扎着翻过身体,平躺着干咳了几声,“哈哈哈,他死了!都烧成灰了你没看见?” “你说什么?”江羡鱼难以置信地看向棺内的积灰,心口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疼得他缩住肩膀。 “灰……咳咳,烧成灰了哈哈哈……” 花祈玉正要解释,江羡鱼却已扑到棺椁旁,颤抖着用手在那层厚厚的黑灰中翻找起来。他想把灰烬搂在怀中,它们却不停地从他怀中抖落。花祈玉便缄口不言,心想他最后能抱一抱妹妹的灰烬,也好。 江羡鱼脑海中一片混乱,明明不相信,手却止不住在灰烬中乱刨,总觉得叶临川还躺在这里,等着他把他抱出来。 忽然间,他的手触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他把那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罐白玉瓷装的骨灰。 “这是什么?” 不远处,巫奇澜看到江羡鱼从棺中抱出骨灰罐,霎时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你别动那个!” 这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第58章 咸鱼要搞事 “你别动那个!”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 把江羡鱼吓了一跳。他惊愕地回头望去,一眼就看见了被陆家人围困的苍白少年。少年神色紧张,爬起身就向他冲了过来,却被陆家人一把摁住。 “放开我!放手啊!”巫奇澜奋力挣扎起来,眼睛还死死瞪着江羡鱼。江羡鱼有点莫名其妙,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对方就是傀儡师。 “谁能告诉我, 这是怎么回事,还有这少年是谁?”江羡鱼环顾着陆家众人,从陆以风扫到陆与安, 最后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楚儿身上。 楚儿难过地叹气道:“他啊, 就是那个到处夺人身体,操纵怨偶杀人的傀儡师, 明明是这么坏的一个人……” “哦, 原来本尊是这个样子的,居然这么年轻。”江羡鱼惊奇地打量起巫奇澜,对方看起来才十五六岁,咬牙皱眉的模样很是叛逆,虽然一身破烂的布衣,但遮不住脸上的灵俊之气。 “把骨灰还给我!还给我!” “瞧把你紧张得,难道这罐子内有什么玄机?”江羡鱼打量着手中的白玉罐, 封口处隐隐冒着煞气。他能够感觉到,罐内有一股强大的气旋, 心跳突然加快, 伴随着强烈的刺痛。他身体一颤, 白玉罐不慎从手中抖落下来。 巫奇澜大惊失色,凄厉地喊道:“不能摔!那个不能摔啊——” 话音还未落地,白玉罐已经摔向地面,眼看着就要撞碎,江羡鱼用脚尖灵活地一勾,又将玉罐踢了起来,紧接着伸手一揽,重新将玉罐抱在怀中。众人见状,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江羡鱼捂住胸口,颤抖着吸了几口气,这才看向巫奇澜道:“我好像明白了,这罐内封的就是诅源……你告诉我,这诅要怎么破?”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说,我就把这个摔碎。”江羡鱼说着又单手把玉罐举过头顶,巫奇澜眼底闪过一丝紧张,但又像看穿了对方似的,很快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第136页 “摔啊,有种你就摔一个看看!这罐内封印的是巫女的骨灰和残魂,要是把她放了出来,在你们之中随便夺一个人的舍,就会立刻变成杀人狂魔。她的怨气,把你们杀光还不够,她是要屠尽天下的!”巫奇澜说完,还做了一个咆哮咬人的动作。 陆与安不屑道:“谁知道你这祸害是不是故意危言耸听,依我看,你越说不能摔,就越应该摔掉。”说着还冲江羡鱼使了个眼色。 陆以风忙拉了陆与安一把,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激怒别人。 “摔,摔摔摔,反正我又不怕死,怕死的是你们。”巫奇澜挣开束缚住自己的人,然后抱起一旁的胖鹅,坐在地上玩耍起来。 江羡鱼迟疑了会儿,便对陆家人道:“你们把这小子的鹅抢过来,他再不老实交代,就把鹅杀掉。” “好主意!”陆与安打了个响指,一群人立即扑了上去,抢夺巫奇澜怀中的胖鹅。鹅被抓得扑翅乱叫,一时鹅毛乱飞,巫奇澜也奋力挣扎大吼道:“你们都滚开!别碰我的鹅!” 人们七手八脚的乱抓一气,巫奇澜寡不敌众,不一会儿,就让陆与安把鹅抓了过去。它“鹅鹅”的叫唤着,激烈地扑翅挣扎起来。 “把鹅还给我!”巫奇澜怒喝道,无奈被人压制得无法动弹。 陆与安一手提着鹅脖子,一手揪住它的双翅,啧啧叹道:“哇,这鹅长得可真肥,待会儿我们宰了吃了吧,正好兄弟们赶路肚子饿了。” 猎鲛师们纷纷应道:“好好好,这鹅一看就特别美味!” “烧点水,我们拿滚水烫一烫,拔光了毛再烤了吃,刷点油和佐料,烤到表皮金黄,酥脆流油的时候,味道是最好的。”陆与安光是这么一说都要流哈喇子了,胖鹅更是剧烈挣扎起来。她感觉自己快捉不住它了,忙冲身旁的人道:“快快快,拿刀来放血!” “别杀它!你们要杀杀我啊!杀我啊!” 陆与安毫不理会,接过刀就把鹅强摁在地上,在鹅脖上比划了起来,还舔嘴道:“待会儿我要吃鹅腿啊,谁都别跟我抢。” 巫奇澜眼眶泛红,已经要急哭了,“别杀它,求你们了……你们肚子饿了可以吃我啊,把我宰了吃都行,求求你们别杀它……” 江羡鱼又道:“你看你,自己那么瘦小,却把鹅养得这么肥,你应该特别喜欢这只鹅。你一个人守着这座城,只有这只鹅陪伴你,它对你来说,应该是像亲人一样的存在吧?” “闭嘴!你给我闭嘴!” “我才不管那么多,先宰了再说。”陆与安挥刀霍霍,鹅更是叫得凄惨无比,扑腾得白毛乱飞。 “求求你们别吃我的鹅……” “那你就老实交代,怎样破解石心诅?” 巫奇澜犹疑不决,江羡鱼便冲陆与安挑眉道:“你还磨蹭什么,动手,另一只鹅腿是我的,我要多放些辣。” “好嘞!”陆与安立即把刀压在鹅脖上,那处便渗出一点血红来。 想当年,江羡鱼和陆与安最喜欢吃的就是越水烧鸡,即便如今身份不同了,两人依然保持着当初的默契。 “别!我说!我说……你们放过我的鹅吧。” 陆与安满意地勾起唇角,手死死把鹅摁在地上,只是把刀挪了开去。 巫奇澜吸了吸鼻涕,这才道:“答案,当年诅咒鲛族的巫女,想要一个答案,得到答案后,诅就会消失。” “什么答案?” “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的故事吧,巫女爱上了海里的鲛人,鲛人却抛弃她移情别念,还亲手扼杀了他们的孩子。如今巫女只有一个执念,她想知道鲛人有没有爱过她,想知道他为什么狠得下心。” “要想破诅,你就带着这罐骨灰去找答案,只要得到了答案,她的怨念就会消失,石心诅也会跟着消失。” 江羡鱼摇头道:“这根本就办不到啊,你说的是六百多年前的故事了,鲛人的寿命也不过四五百年,当初那个鲛人早就该死了吧,便是尸骨都难找,这要我们去哪儿找答案?” “所以啊,这个答案就是无解的!石心诅永远都破解不了!” 江羡鱼一听他说破不了,心口又袭来一阵刺痛。 “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把我的鹅还给我!” 陆与安一脸质疑,似乎不打算把鹅还给他。 “我都告诉你们了,把小白还给我啊!”巫奇澜厉声大喝道,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眼角都飙出了晶莹的泪光。 这一瞬,楚儿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坏。于是他上前求情道:“你把鹅还给他吧,我要带他还有这只鹅一起回黄泉山。” “还给他吧。”陆以风道。 陆与安这才把鹅扔到巫奇澜跟前,他立即搂住受惊的鹅安抚起来,如获至宝似的抱在怀中蹭弄着。 “鹅不吃就算了,但你在我陆家捅的篓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陆与安说着扫眼看向四周墓室,且不说陆家被搅得一团糟的事,他们陆家死在这里的猎鲛师就不少了,又怎么能放过罪魁祸首? “哥,你觉得该怎么处置他?” “他伤了我家的人,自是不能放过他,但要杀了他,好像……”好像又折损了这么一个奇才,如果能把他带回神陆庄,加以调.教,日后说不定能有一番作为。 陆以风正在心中盘算着,楚儿又打断他道:“难道陆庄主忘记了,之前你被夺舍,神志不清的,又被怨偶重伤,是我阿爹巫灵尘救了你一命,不管怎么说,你欠我们的人情。现在我阿爹交代了,要把这个人带回家,所以我要带他走。” 第137页 说罢,楚儿也不管陆以风同不同意,走过去就把巫奇澜拽了起来,然后强拉着他往旁边石门走去。 “站住!”陆与安挥刀阻拦,陆以风却把她的手臂压了下去,心想算了,那少年就是勉强带回了神陆庄,也不会听他们使唤。 楚儿扭动石门旁的机关,厚重的石门便轰隆隆升了上去,展现出一条散发着微光的梯道来。两人便踏着石阶往外走,巫奇澜一手抱着鹅,一手被楚儿拉拽着,表情还有点懵。 真的要去黄泉山吗?为什么他不反感这个小鲛人了?为什么心中好像还有一点点期待和喜悦? 随后,陆家人开始救治伤者,而江羡鱼则在墓室内仔细寻找,一遍遍地询问叶临川的下落,但没有人理会他。 没过多久,牧家幸存的人就搀扶着离开了。而花祈玉脱下外袍,从棺内捧起一团黑灰,小心地包裹在衣服内,也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江羡鱼累得瘫坐在棺椁旁,怀里还抱着那罐骨灰,不知道该怎么办。叶临川不在,他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焦虑不安,没有方向。陆与安过来问他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这鬼地方不宜久留,你要不要跟我们回神陆庄,再从长计议?” “我要去找我哥,你看见他去哪儿了吗?”江羡鱼迷茫道,听牧烟舟说叶临川被烧成灰了,他是不信的,但心底却无比害怕。他的身体重伤成那样,几乎快断气了,还能自己站起来走吗? “之前场面太混乱了,我们都没怎么留意,既然他不在这里,那会不会是回去了呢,要不我送你回越水吧?” 其实,陆与安是想借机回江天堡看望江照水,但她这个小心思很快被自己兄长发现了。陆以风把她拉过来道:“家里乱得一团糟,你跟哥回去好好休整,不准去别家惹麻烦了。” 江羡鱼不打算跟去雾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哪儿,抱着骨灰罐浑浑噩噩地从墓室内出来了。 凌晨的天空泛着淡紫色,血红的枫叶片片飘落。他独自走在枫林间,走着走着,好像听见有谁在喊他,回头一看是楚儿,楚儿身旁的正是抱着鹅的巫奇澜。二人身后还站着一群黑袍人,那些人衣袍上绣着蓝色火焰,一看就是来自黄泉山的巫徒。 楚儿兴奋地奔上来,拉住江羡鱼的衣袖道:“阿爹派人来接我们了!原来阿爹没有死,死的是傀儡!我好开心啊,马上回黄泉山就能见到他本尊了!你说,我阿爹的真面目会是什么样子?” “我阿爹一定是个绝世美男!眼瞳是神秘的紫色,脸颊清瘦,皮肤白皙,笑起来睿智又迷人,嗯,一定是这样的。” 楚儿满怀欣喜地讲了一大堆,江羡鱼却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就想着叶临川。扯了好一会儿,楚儿才回归正题道:“对了,阿爹有话要我转告你,他最近又把白晞哥哥留下来的手卷研究了一遍,终于确定了,答案就在海蜃宫。” “海蜃宫?”江羡鱼记得之前有谁说过,海蜃宫是一座在大海上漂移的活宫,一般人很难找到。 “阿爹说他腿脚不便,不能再继续帮你了,但你可以试试去朔海找兰王帮忙,以他的能力,应该能帮你顺利进入海蜃宫。但有一件事你必须得当心,兰王不是什么好人,你千万要提防他。” “为什么?”江羡鱼知道楚儿在记恨兰拓歌,因为两百年前众氏族围剿白氏的时候,兰拓歌明明在场,却对白晞见死不救。 楚儿咬了咬牙,恨恨道:“这也是阿爹告诉我的,白晞哥哥的手卷上有一处暗语,说自己终有一天会死在兰拓歌手上。阿爹又根据一些残言片语推测出,当年白晞哥哥刎魂自杀,很可能是被兰拓歌逼的。” “不是众氏族要他死,而是兰拓歌要他死!是他唯一的知音好友要他死啊!真是可怜了我的白晞哥哥……” “为什么?兰王看起来真的不像……虽然我只见过他一次。”江羡鱼对兰拓歌颇有好感,就因为他和叶临川容貌相似,看着就亲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比你更想知道为什么,兰王过去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我也不敢相信,但没有根据的事,我阿爹不是会瞎说的,兰王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当初是瞎了眼才觉得他好……” “早知如此,我宁可当初跟白晞哥哥好的是云王,白晞哥哥心底藏着的那个人,也一直是云王的,明明喜欢着,却因为什么苦衷一直隐忍着……我明明是他的至亲,却一点不了解他。” 江羡鱼快被楚儿说晕了,感觉那三人的关系好复杂。白晞要是真的喜欢云焰天那个混蛋,又怎么可能那么多年不理他?不过一想起云焰天,江羡鱼又相当来气,蹭尾之辱,终身不忘!等再遇到,他一定要和轻魂一起干掉他! 偏偏冤家路窄,三日后他就遇到了云焰天。 第59章 咸鱼要搞事 苍空辽远, 海浪翻涌,浪花一遍又一遍冲刷着沙滩。 江羡鱼抱着骨灰罐,独自走在茫茫碧海边,任海风吹乱了长发。他衣袍污秽,赤着双脚, 走过之处留下一串泥泞。这一路他穿过田野阡陌, 荒川大河,终于来到了朔海边。 他眯眼眺望着幽深的海面,想着生死未卜的心上人, 倍觉愁闷。如果对方不在了, 就算他破了诅,一个人独活又有什么意义? 失神片刻, 他便将骨灰罐一层层包裹好, 然后扑身跳入海中,很快化出一条飘逸的银尾,向着远方潜游而去。 第138页 海中光线昏花,遍处是轻柔飘舞的藻类,还有五彩斑斓的奇异鱼类。潜游时,江羡鱼还遇到了几个鲛人,便用手语向他们问了路。 两个时辰后, 他探出水面,抹掉脸上的积水, 只见不远处屹立着一座黑色焦岩城。这种构造奇特的焦岩洞窟, 又被称为海上驿站, 是鲛人旅行时的落脚地,就相当于人族的客栈。 据说,这座黑岩城是朔海的枢纽地带,也是去兰氏鲛宫的必经之路。江羡鱼游向黑岩城,化足登上岸,向岩窟大门走去。 洞窟内部渐渐映入眼帘,洞顶的锥岩上悬满花灯,光影摇曳。此刻正有许多鲛人在休憩,他们身着轻薄柔亮的鲛绡,三三两两地泡在小池里,有的谈笑风生,有的在吃鱼虾。放眼望去,洞窟四周还有许多甬道,分别通向大小不一的洞门,门口还挂着各色布帘遮挡。 江羡鱼刚进门就被人叫住了,他愣愣回头看去,一个体态丰腴的红衣鲛娘正侧卧在石桌上,慵懒地冲他伸手道:“这位客官,小窟三钱,大窟八钱,若是想清净点,住在最上边,那还得再加五钱。” 他这才意识到,来这里歇脚是要钱的,鲛族惯用的是珍珠币。但别说是珍珠币,他身上连破铜子都没一个,只得尴尬道:“我,我不住那大窟小窟,就在外边歇下脚可以吗?” “没钱就……”鲛娘不耐烦地摆手,瞪圆眼睛正要说“滚”,但瞥见江羡鱼的容貌时,又立即转为盈盈笑意,还跳下桌来迎接他。 鲛人能够察觉彼此的灵气,而鲛娘作为这里的老板,经营数十载,见过不少尊贵的人物。经验告诉她,眼前这个鲛人虽然衣衫褴褛,但血脉非凡,不能得罪。 “来来来,客官这边有请,给您住最上等的金窟。”鲛娘说着便拉江羡鱼走上侧边梯道,江羡鱼错愕地挣开她道:“我没钱。” “您来这儿休息,那就是给奴家的荣幸,怎敢要您的钱呢?”鲛娘满脸讪笑,眼底尽是油滑算计之色。 “这位姐姐,难道是认识我?” “贵人的面相嘛,奴家看着眼熟。” 两人来到岩窟高处,掀开门口的布帘,便是一间舒敞的洞窟。里面的水池幽绿清澈,池边铺着柔软的毛毯,旁边还备有干净的鲛绡。 “您先歇着,待会儿奴家给您送好吃的来!”鲛娘招呼完就退下了。 江羡鱼抓不着头脑,但送上门来的好处,不要白不要。于是他卸下衣袍,泡进池中清洗休憩。 不一会儿,鲛娘真派人送了一盆鱼虾过来,全都剔除了鱼刺和虾皮,洗得干干净净的,莹白爽嫩。 江羡鱼吃饱后,人更加困倦了。他枕着手臂趴在池边,身下的鱼尾浸润在水中,鱼鳍柔柔舞动。他又开始想念叶临川,想念他温暖的怀抱和柔情的深吻。心口麻木刺痛,身体渐渐燥热起来,他难受地侧过身倚在池边,幽幽喊了声轻魂。 “我在。” 江羡鱼幽然睁开双眼,江轻魂便出现在了身旁,正托着脸颊看着他,并和他一样光着身体,维持着侧卧的姿势。两人之间就好像有一面幻镜,江羡鱼看着镜中的江轻魂,就像在看着过去那个顽劣的自己。血红的眼瞳,俊挺的眉眼,邪魅中泛着杀戾之气。 “我想他了,我好难受……” “你说你是不是犯贱?他在的时候,你死活不让他碰,他不在了,你又疯狂地想念他。这下好了,又发病了。” “是我的错,可我想他,好想他啊……”江羡鱼脸颊泛红,疼痛地拧住眉头,鱼腹那处开始灼热胀痛。 “别说了,越说越想。”江轻魂也红脸皱眉,身下袭来异样的灼痛感。可是心爱的人不在,没有人跟他们交尾,也没有人喂他们喝血了。 “他在哪儿啊,我要他,我只要他。”江羡鱼疼得喘不上气来,背部渗出一片细密的汗珠,皮肤也泛起红晕。他咬紧牙关,扭头将脸埋在臂弯里,鱼尾难耐地来回扫动,在池中扑起一串串水花。 “那你闭上眼睛,想象我就是他。”江轻魂把江羡鱼搂过来,亲吻他的额头,手指轻抚着他的鬓发。江羡鱼微微一颤,还以为抱着自己的就是叶临川,轻魂真的模仿得太像了。 “鱼儿,我想要你。”他从来都是喊他死鱼,第一次像兄长那样,宠溺地喊他鱼儿,就连怜惜的口吻都极像。 “那你亲亲我,摸摸我。”江羡鱼用额头蹭弄着对方的下巴,闭上眼睛动情地吻了过去,想象对方就是心上人,想象那软腻的唇舌,俊脸上的羞红,修长灵活的手指,还有缠绵时的放纵。 “摸哪儿你会好受点,是这里吗?”江轻魂双手捉住江羡鱼的腰身,手掌抚过他腹部滑腻的鳞片,渐渐往下移去。 如今的两人,不仅是一魂双生,更是一体双魂。江羡鱼的身体在沉沦,但意识里却明白,眼前的轻魂是幻觉。轻魂还在自己体内,操控着这具鲛身,操控着自己的双手,对自己为所欲为。所以他不过是在抚弄自己,自寻安慰罢了…… 天色晦暗,海面波涛汹涌,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鲛娘倚在岩窟门口望了望天,便决定把岩窟的大石门关上。就在这时又来了两位客人,两人衣袍一黑一白,黑衣人身材颀长,一头赤发绑成马尾,面容刚毅俊朗。而白衣人身材纤瘦,同样是惹眼的赤发,却有着一种柔和温婉的纯美。 第139页 “唉哟,两位大人快快请进,恭候多时啦!”鲛娘胁肩谄笑,恨不得把自己铺在地上,让两个高贵的人踩着进门。 云焰天站在石窟门口,犹豫地看向身旁的宁无兮,小声道:“你说,本王这样出来,会不会被兰氏的人认出来?” 宁无兮伸手摘掉云焰天发尾的一片碎藻,微笑道:“有可能,王的气势藏不住,不过王这样绑起长发,真真是年轻许多呢。” 云焰天习惯披着长发,很少像这样绑马尾。他上一次绑马尾,还是少年时候的事了。听宁无兮这么说,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峰。宁无兮便伸手将他的眉峰摁平道:“请王不要皱眉,一皱眉,眉峰上的两条赤痕就更明显,越加容易暴露身份。” “这……要不回去?” 宁无兮不禁轻笑起来,“前些日子,兰王送信过来邀约,王不是很不屑的把信撕了,说什么绝不会应约。结果不仅应约了,还提前两天赶了过来,如今都到这儿了,王又说要回去。” “咳咳,本王那是出门散个心,不小心才到这里来的。” “是是是,我们只是散心,不小心从蝶海散到了朔海,等再看两天风景就回去。”宁无兮说着便把云焰天推进了门,鲛娘见状赶紧吆喝手下们,去准备最舒适的洞窟和最鲜美的鱼酒。 随后两人便踏上石阶,来到了顶层最宽敞的洞窟前。鲛娘非常热情,一边介绍一边打量云焰天,心里掂量着这人威武非凡,恐怕不是鲛王就是氏子,可得花心思好好伺候。 云焰天觉得鲛娘特别啰嗦,嫌弃地摆手让她快点走,可她还在喋喋不休,偏偏嗓门又大,把隔壁的江羡鱼吵醒了。 江羡鱼揉着脑袋,迷迷糊糊地从水池里爬起来,身下沾满浊液。尽管他已经发泄数次,但还是没有缓过来,浑身软绵绵的。他胡乱披上鲛绡,涂血于尾让自己化足,然后扶着墙出去了。 “好啦好啦,你去别处忙吧。”宁无兮把鲛娘推出帘外,鲛娘还恋恋不舍地看着他道:“有什么需要,您就喊奴家啊。” “行行行,你走吧。”宁无兮笑着冲鲛娘挥手,她这才从侧边梯道下去了。而他一转身,就瞥见旁边洞窟内有双眼睛在看自己。那人立即退到了布帘后,只在帘上留下一道眼熟的背影。 江羡鱼很吃惊,宁无兮怎么会来这里,蝶海和朔海有百里之遥,他突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刚刚那一眼,对方好像认出自己了。 庆幸的是,宁无兮并没有追过来一探究竟。江羡鱼捋了下思绪,便决定离开这里,既然宁无兮在这里,那宁有峰或云焰天有可能也在,他是来找兰王的,可不是来找麻烦的。 等外面没动静了,江羡鱼才抱着骨灰罐悄悄出门,他已经吃饱了,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现在开溜是最妥当的。然而他到了洞窟底部,却发现大门已经关闭了。 于是他便去找鲛娘开门,鲛娘笑着摇头道:“外面有风暴呢,您要是急着赶路,至少得等到明日午后。” “那姐姐能不能行行好,给我换间洞窟住?” “怎么,那间不好吗?只有最上等的客人,才会安排在上边住呢。” “我不是啥上等客人,姐姐就在底下随便找个洞,让我过一夜就好。” 鲛娘狐疑地打量起江羡鱼,之前第一眼看见他,觉得他隐藏着贵气,但对比方才来的那位大人,他的气势明显就弱多了。她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嫌弃,便指着满是鲛人的大堂道:“底下没有洞窟,那您就在这里随便找个池子将就一下吧!” “这底下不是有一圈洞窟吗?”江羡鱼惊诧道,这老板娘明显睁着眼睛说瞎话,看来是对自己不耐烦了。也罢,反正他也没付钱,于是就找了个角落,抱着骨灰罐蹲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江羡鱼靠着岩石恹恹欲睡,耳畔传来水花声,还有奇怪的吟咏声。他错愕地睁眼一看,灯火映照在水池上,池子里的鲛人居然都在交尾,男鲛女鲛两两成双,搂抱彼此,就这么忘我的聚众缠尾!若不是他之前在赤鲛宫见过,这会儿他绝对会被吓到。 他想换个清静点的地方蹲着,可他抱着骨灰罐来到另一边,这边的鲛人竟也发病了,开始疯狂地交尾,就连老板娘都混在其中,场面污秽不堪,不忍直视。耳畔充斥着令人羞耻的声音,他觉得这里待不下去了,无奈大门又被封住了,半天找不到开关在哪里。 就在这时候,一个白色人影从梯道上走下来,环顾着池中纠缠的众鲛人,严厉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在干什么?” 有人含糊道:“不知道为什么……大伙儿突然都发病了。” 江羡鱼这才意识到,好像就是自己怀中的骨灰惹的祸,毕竟它就是诅源。而他一直抱着它,自身已经习惯了。 “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解决,过后再吵闹,就把你们全杀掉。”宁无兮冷着脸道,下面这群鲛人胡闹,已经影响到了上面那位大人。 众鲛骇然,欲快行其事,场面越发混乱不堪。江羡鱼只好闭上眼睛,把自己的耳朵捂住,不料宁无兮却来到了自己跟前。 “你怎么在这里?” “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你一个人来的吗?” 宁无兮摇了摇头,江羡鱼又问:“宁有峰也来了?” “还是说,你们氏王来了?” 宁无兮点了点头,江羡鱼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眼底微微泛出血光。 第140页 “王身体不适,正巧你在这里,那你就上去帮王解决一下吧。”宁无兮说着便把江羡鱼拉起来,江羡鱼甩手挣开他,宁无兮又过来抓他。两人立时动起手来,敏捷地交手几招,又各自退了开去。 江羡鱼嘲讽道:“可笑,他发.情了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的事,只有你能帮他。” “闭嘴!上次的羞辱之仇我还没报呢!” “他不是在羞辱你,只是对你动了情。” “放屁!他不就是看我像白晞吗?我又不是白晞,他自己白日做梦!给我再见到他,我就阉了他!再把他的□剁碎了喂鱼!这还不够,我还要挖他的心,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江羡鱼气愤地骂骂咧咧,哪料宁无兮突然闪至跟前,紧接着脖下一阵抽痛,他两眼一翻就倒了下来,然后被宁无兮扶在怀中。 宁无兮把江羡鱼扛到肩上,然后向高处的洞窟走了过去。他不想再跟江羡鱼废话了,这家伙三番两次捉弄他,这次轮到他反击了。 此刻,云焰天正在池中闭目养神,身下是一条赤金色的鲛尾。他调理着气息,轻抚着刺痛的胸口,听见有人掀帘进来了,便问道:“下面是什么情况,那些人吵什么?” “请王稍等,很快就会解决的。”宁无兮说着把江羡鱼放入水中,云焰天这才睁开眼睛,瞥见那人俊秀的脸庞,肩头颤了一下。他目光颤动,手足无措,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 “你怎么把他弄过来的?”云焰天惊喜地笑了下,情不自禁抚向那人的脸颊,这细腻温热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 “是他自己过来找王的,这是他和王的缘分。请王好好调理身体,我就守在外边。”宁无兮说着就欠身退下了。 江羡鱼头脑沉痛,胸口不断起伏着。他皱着眉头挣扎着想醒来,把自己的嘴唇咬得鲜红,身体却异常沉重,像被梦魇压住似的。 云焰天托着脸颊,一眨不眨的看着江羡鱼,他只穿着一层轻薄的白色鲛绡,被水打湿后就紧紧贴在身上,撩人的部位若隐若现。云焰天吞了吞口水,胸口异样的跳动在昭示,自己已经动情。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江羡鱼肩头的衣袍拉了下来。 他明明知道这个人不是,明知道自己是在痴人做梦,但却压抑不住心底的欲望,而这次,他不仅仅是想蹭尾。 ※※※※※※※※※※※※※※※※※※※※ 本章又是一颗天雷,如果雷到大家非常不好意思,我先跪为敬_(:з」∠)_ 第60章 咸鱼要搞事 池水清澈, 沉在水中的两条鱼尾,一条是艳丽的赤橙色,一条是柔亮的银白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焰天把江羡鱼拉至身前,用赤尾缠绕住他的银尾, 低头吻向他裸.露的肩膀, 但嘴唇刚触到那肌肤时又停住了,自己这样是不是在乘人之危?他堂堂一代鲛王,怎么能做这么卑鄙的事? 他眼珠微微一转, 唇边浮出一抹恶劣的笑意。要不把对方弄醒了, 再强摁着继续折腾?回想上次蹭尾的情景,他便有股莫名的快意。自从越水一别后, 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对方, 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明明弹得一手烂曲,到底是凭什么让他魂牵梦萦? 江羡鱼皱眉昏睡,在梦魇里挣扎着,想醒却醒不了。云焰天看他似乎很疲惫,又不忍心把他弄醒,反而把他肩头的衣物拉上了。 “抱我……”江羡鱼朦胧呓语, 云焰天听到这声,便环臂把他揽入怀中。出乎意料的, 他竟往他胸口蹭了蹭, 似乎十分依赖他。 云焰天闭上眼睛享受, 下巴抵在江羡鱼额上,搂着这家伙的感觉还不错。如果可以这样抱着白晞,就是要他死也值了。记忆中的白晞总是那么清冷,目光闪避,但有时候又像在偷看自己。可他不明白,白晞为什么要雕刻木偶,又为什么一直躲着自己? 斯人已去,一切成迷。 冥冥中,江羡鱼感觉有谁拥着自己,那人身上十分温暖,他渐渐没那么焦虑了,蜷缩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翌日天亮,风暴仍未停息,狂风呼号,从岩窟缝隙里钻进来,在洞窟内四处流窜,将洞帘吹得摇曳不停。 江羡鱼疲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人搂在怀中。那人气息醇厚,不是他梦里的那个人,但又有点熟悉。他不由得瞪大眼睛,猛地推开对方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对我做了什么?!” 云焰天揉着头发,戏谑道:“你希望我对你做什么?” “我希望你立刻去死!”江羡鱼迅速环顾四周,发现没什么利器可用,索性赤手空拳地打了过去。云焰天敏捷地避开,扣住他的拳头一转,轻易地把他摁在了池壁上。无论何时交手,对方都压倒性地胜过他。 “放开我!拿开你的臭爪!”江羡鱼挣脱不得,鱼尾上立即闪出细密的银光,冷不防甩尾扫上云焰天的鱼尾。 一阵奇异的刺痛袭上身体,云焰天不禁绷紧背部,仰起脸颊发出一声低喘,长发也跟着逆飞起来。但很快他又正过脸来,冲江羡鱼坏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条尾巴,一生气就刺得人酥酥.麻麻的。” “你闭嘴!”江羡鱼羞辱至极,这才想起云焰天有龙气护体,自己的灵闪对他来说就像挠痒一样,太气人了! “你打不过我,乖乖束手就擒吧。”云焰天凑得更近了些,凝视着江羡鱼的眼睛,恨不得亲到他鼻尖上。江羡鱼羞愤地把脸撇开,云焰天便贴在他耳畔,暧昧道:“我要和你交尾。” 第141页 “你说什么?”江羡鱼惊恐地扭过脸,不料云焰天挨得太近,他的嘴唇竟擦到了对方唇上。他再次瞪大眼睛,双颊上涨红一片,又立即撇开脸,无奈双手被束缚,连嘴都擦不了。 云焰天是故意的,欣赏江羡鱼的表情,他觉得非常有趣。 “和我交尾。”语气肯定,眼神调戏。 “你做梦!”江羡鱼想一脚踹翻云焰天,却发现自己身下是条鱼尾巴,便甩尾奋力往对方身上打,水浪激扬,溅湿了二人的衣袍和长发。 “没想到你这么热情,还主动把尾巴送上来了。”云焰天毫不忌惮在身下拍打的鱼尾,还饶有兴致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尾鳍。 “住口!再胡说八道我剁了你的□!再摸我……我!” “老实说,除了你,我还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么下流的话。”就连白晞都没有,因为白晞是纯洁不可侵犯的。 云焰天认为自己还算是个正派的人,但一碰上江羡鱼,就会变得下流起来,想换着花样调戏对方。于是他坏笑着挺身向前,双手扣住江羡鱼的拳头,把他连人带尾一起压在了池壁上。 “干什么你!你清醒点吧,我不是你的白晞!” “我知道你不是。” “那你还要跟我交尾!” “我就要,你能反抗吗?”他不承认自己喜欢他,但他的身体会对他动情,这点无法否认。不知不觉中,他就把对白晞的渴望,转移到了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身上。 “我警告你别乱来啊!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江羡鱼眼神慌乱,浑身发抖,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他忙在心底求助江轻魂,对方却道:“你再撑一下,让我找找他的死穴。” “我倒还真想看看,你急了会干什么。”云焰天俯下脸来,温热的气息扑在江羡鱼脸上,越来越近。江羡鱼把手臂屈在胸前抵挡,强压着羞愤道:“你离我远点,我,我考虑一下。” “那好。”云焰天似有些期待,便放开他退了开去。 等待片刻,江羡鱼又在心中问江轻魂道:“看出什么了吗?” “不行,还是找不到,这家伙没有死穴。” 血脉强大,没有死穴! 江羡鱼立刻就想死,上辈子被对方杀死,这辈子还要被对方羞辱而死,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换了之前,他肯定会想各种办法脱身,哪怕不要脸地淫言乱语,甚至在池里撒泡尿都干得出来。 可现在,他只觉得耻辱,觉得自己没用。他曾是天下最强的猎鲛师,何时变得这么窝囊,遇到强敌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当年白晞刎魂自杀的时候有多绝望,绝望到都不想有下辈子!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嗯?”云焰天笑问道,不料江羡鱼转头就往池壁上撞了过去。他脸色一煞,急忙冲上去阻拦,可江羡鱼已经撞得满头鲜血,脑袋一歪又晕死了过去。 他疼惜地把他抱起来,化足上岸,心急如焚地奔向洞窟外找人救治。其实,他就是觉得他好玩,想捉弄他,如果真的要勉强他,早就该下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曾经他就是因为逼得太紧,才永远地失去了心头挚爱,难道这一次又要重蹈覆辙了吗? 风暴持续了整整两天,到第三日才风平浪静。石窟的大门终于打开,阳光久违地照了进来。 托江羡鱼的福,这两天整座黑岩城上百号鲛人都是在混沌中度过的。他们莫名地不断发病,然后又控制不住地胡乱交尾。但交尾已经缓解不了病痛,天气一好,鲛人们便纷纷离开,准备去陆地猎食了。 江羡鱼郁闷地蹲在小池边,垂眸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额上竟恢复得连疤痕都掉了,看来他还是撞得不够狠,死的心意不够绝。 云焰天和宁无兮正坐在一旁,云焰天怕再刺激到江羡鱼,就没靠近他,有什么事都让宁无兮来。这会儿,他一边偷偷打量江羡鱼,一边焦躁地扣着石桌道:“这都第几天了?” “离约定之日已经过了一天,兰王可能是因为风暴耽搁了。” “呵,他一招就是山呼海啸,还会怕那点风暴?” 而此刻,江羡鱼找到角落里的骨灰罐,便准备离开这里了。刚走到岩窟门口,宁无兮就追上他道:“你要去哪儿?” “我去哪儿跟你没关系吧?” “看样子,你是要去兰氏鲛宫吧,你去那儿做什么?” “跟你没关系。”江羡鱼冷冷斜了宁无兮一眼,若说之前他还把宁无兮当朋友,但现在他只想跟宁无兮划清界限。 云焰天一直装作不在意,但看江羡鱼离开了,还是忍不住追出了门,不舍地目送他渐渐消失在碧海中。 “王不要难过,他很快就会和我们再见面的。”宁无兮神秘一笑,然后又问道:“我们是在这里继续等兰王吗?” “再等一天,他再不来我们就走人。” 于是两人回到岩窟内,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时间飞快流逝,到了晌午时分,大海上传来遥远的鲸鸣声。鲛娘一听到这声音,便知道是贵客要到了。她立即梳好妆容,并把手下们都喊出来迎接,千盼万盼,总算是把人盼到了。 巨大的蓝鲸渐渐靠近黑岩城,从鲸鱼背上跳下两男一女。三人都是青蓝色装束,男的俊美至极,女的娇丽可爱,一看就是王室贵族。 第142页 “有失远迎,兰王陛下快快请进!”鲛娘热情地把三人招呼进门。 “终于来了。”云焰天斜了眼兰拓歌,他还是一身浅蓝鲛袍,一头长发几乎垂至地面,偏偏发质奇好,比女人的发还乌黑柔顺。 “实在抱歉,让云王久等啦。”兰拓歌满面春风地走过来,身后的俊男美女也跟了过来,一齐在云焰天和宁无兮身前落座。 令两人震惊的是,兰拓歌身旁的男子居然是叶临川,他同样是一身浅青鲛袍,由于和兰拓歌挨得近,很容易让人对比他们的容貌,这两人居然长得很像,眉眼几乎一模一样,但兰拓歌的肤色更白,气质柔和,而叶临川的嘴唇更薄,气质偏冷。 “这个人是猎鲛师吧?他怎么在这里?”宁无兮诧异道,他之前还没发觉,叶临川居然长得这么像兰王。 叶临川却像不认识他二人似的,端起桌上的茶水,就给兰王和兰采儿倒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口啜饮起来。兰拓歌便笑着问他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王好偏心啊,怎么不问我饿不饿?”兰采儿撒娇道。 “你这丫头,一路上都吃过好多了。” 鲛娘听见他们说要吃东西,立马端了几大盘鲜美肥嫩的鱼虾上来。 兰拓歌亲手给叶临川夹了一碟虾,放在他面前,他点头说了声谢谢,便低头吃了起来,动作自然,没有任何不适。而兰采儿托着腮帮看他吃虾,眉梢眼底都是盈盈笑意。 “这虾好吃吗?” “没有咱家的好吃。”叶临川说的咱家,便是指兰氏鲛宫。 云焰天和宁无兮都看呆了,“这家伙到底是人是鲛?你把他带过来做什么,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兰采儿俏媚笑道:“他啊,是一条没尾巴的鲛。” “他是我兰氏的人,二位只需知道这个就可以了,其他的不便透露。” 宁无兮更加纳闷了,一个人族猎鲛师,怎么会跟兰氏扯上关系?而且叶临川看起来不对劲,周身的气息似乎变了,这气息更像是鲛。 “我们说正事吧,约云王来此,其实是想一起去海蜃宫。” 云焰天冷哼一声道:“本王为什么要去海蜃宫那种鬼地方?据说那里遍布陷阱,还关着穷凶极恶之徒,有得进,没得出。” “因为两百多年前,白晞去过海蜃宫,那里应该有破诅的线索。” “哦?那你自己去吧,拉上本王做什么,本王又不管破诅。” “海蜃宫是由上古蛟龙镇守的,你云氏自古就和蛟龙一族颇有渊源,云王身上的龙气,还有额上的赤龙角,不就源自蛟龙吗?换句话说,只有跟云王一起,那宫门才能顺利打开。” 云焰天哈哈笑了几声,“那你求本王,本王就跟你一起去!” 兰拓歌笑而不语,兰采儿便顶嘴道:“云王还真喜欢开玩笑!如果云王不想知道当年白王为何自杀,那大可以回去。” 云焰天俊脸一沉,白晞的死的确充满了疑点,首先,作为鲛王就算犯下重罪,也不至于被处死,顶多废除灵力终身囚禁。其次,就是要自杀,也不该用刎魂这样极端的方式。 一旦刎魂,便意味着永不入轮回。白晞偏偏选择刎魂自杀,就好像害怕谁会招自己的魂,就像在用性命掩盖着什么秘密。 “那好,本王跟你们一起去,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吧。”兰拓歌说着看向叶临川,他重伤初愈,今日不宜再颠簸。 事情谈妥后,双方便各自去洞窟里休息。 就在这时,江羡鱼又回来黑岩城了,他抱着骨灰罐游了老远,突然发现自己抱的是一壶酒,气得半死,于是又傻乎乎地游了回来。 而在洞窟内,宁无兮正打量着桌上的白玉罐,江羡鱼临走前,他趁对方不注意把这个掉了包,其实也没有别的用意,就是想江羡鱼回来找东西,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好让他的王多开心一会儿。 果其不然,洞窟下传来了江羡鱼的大吼。 “宁无兮——你给我滚出来!” ※※※※※※※※※※※※※※※※※※※※ 嗯,一条没有尾巴的鲛。 第61章 咸鱼要搞事 洞窟内光线朦胧, 灯火映在碧池上,波光粼粼。 兰拓歌坐在池边的圆石上,兰采儿站在他身后,替他解开长发,然后用玉梳细心地梳理起来。那发丝泛着透明的色泽, 握在手里极其柔滑, 若把手松开便会丝丝拂落。 叶临川靠在旁边石壁上,打量着兰拓歌道:“王的头发怎么这么长?” “说过几次了,私底下喊我叔叔就好。” 叶临川还是不太习惯, 这个“叔叔”虽然有三百多岁, 但在外貌上却和自己差不多,就是要他喊声哥哥都不奇怪。 “那, 叔叔的头发这么长, 平时会不会不方便?” “许多年前,有个人说我这头发好看,所以我就一直留着它,精心打理,只要不踩到地上,就舍不得剪。” 然而造化弄人,他留了两百年的长发, 那个人却再也看不见了。因为头发太长,打理起来很费时, 他便闭目养神。 叶临川似乎有点无聊, 便蹲下来把手伸进池中拨弄水花。兰拓歌听见水声, 笑问道:“出门前教你的,都学会了吗?”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学会?”叶临川缓缓把手从水中拿出,竟从水中抽出了一柄寒气凛然的冰剑。他执剑从池面撩起一叠水花,水花竟瞬间凝成一朵冰莲,急旋着从池中飞出。 第143页 “你又送我花啦!”兰采儿敏捷地伸手一抓,便把冰花攫获在手中,然后把它放在了兰拓歌头顶。 叶临川浅浅一笑,再度挥起冰剑,只听一声清脆的断响,剑身外部碎裂成数片莹光,一道细长的冰锥又落在了他掌间。他灵活地勾起手指,冰锥便簌簌急转起来,在他指间形成明亮的光弧。 “比起剑,我还是更喜欢灵枝刺。”叶临川说着猝然转身,握着冰锥朝兰拓歌飞刺过去。兰拓歌笑着挥臂一挡,同时手背上生出一片坚硬的蓝鳞,冰锥横击在他手部,立即撞为无数碎片。 “这点小花招可对付不了我。” 兰拓歌话音未落,叶临川又旋身急转,另一只手中竟又凝结出一条冰锥,以雷霆之势刺了过来。他立即横掌挡在胸前,那冰锥瞬时刺到他掌心,化作一串水珠落了下来。而他甩手一弹,那串水珠又化为数道冰刺,反倒朝叶临川刺了过去。 叶临川惊而不乱,他掠足飞退,信手操起立在身旁的伞,撑开斗转,那冰刺纷纷撞到伞布上,噼里啪啦打散了开去。 一切就发生在弹指之间,兰拓歌始终泰然自若,头顶的冰花没有挪动分毫,而兰采儿还在为他梳理长发,手中的发丝一缕都没乱。 “看来,你不仅继承了兰氏的血脉,还是个难得的天才,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丝毫不输给王室里那些血统纯正的氏子。” “他这张脸也一点没输哟。”兰采儿打趣道。 “谢叔叔和采儿夸奖。” 兰拓歌欣慰地点头道:“我年纪也大了,要不了几年就该退位了,等选举下一代兰王的时候,我会力荐你参加氏子选拔。” “这好像不太妥当吧,毕竟我娘是个凡人,我血统不正,连……”连条鱼尾都没有,他是个半人半鲛。 “有何不妥?我血统也不纯,我的娘亲是外氏女,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是实力,血统不代表一切。叔叔相信你,不会输给其他氏子。” 叶临川正要点头,却突然抬手摁住了额角,似乎觉得不太舒服。兰拓歌关切道:“怎么了,是头又疼了吗?” “还好,就是脑袋里总有些模糊的画面,每次一深想就会头疼。”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兰采儿叹气道:“说来都怪我,把那枚灵针错刺在了他脑门上。” 前些日子,她匆忙把叶临川带回鲛宫,并召集众圣女营救,一群人想尽办法,总算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试图唤醒他体内沉睡的鲛族血脉,偏偏在最后一步出了岔子,她不慎伤到了他的脑袋,导致他的记忆出现了大量空白。 叶临川记不清过去,他们也没有过多解释,对他的生父三言两语就带过了。因为真相太过丑恶,他们宁可他永远都不知情。他也没有追问什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兰氏,也接受了身为半人半鲛的自己。 “都怪我不好,我会想办法让你恢复的。” “没关系,恢不恢复无所谓,我又不是全忘干净了,就当忘掉的都是些不开心的事,至少我还记得……”叶临川正说着,忽然听到洞窟外传来吵闹声,好像有什么人在吵架。 兰采儿不悦地蹙眉道:“谁呀,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里吵架。” “我去看看。” 叶临川掀帘走出洞窟外,站在高处的梯道上俯瞰,只见两道白影正在下方水池间追逐。其中一人狂追着另一人道:“宁无兮!你个不男不女的妖鱼,快把东西还给我!再跑我真生气了!” “你追到我就还给你,追不到我就不还了!” 彼时还有一群鲛人围在旁边看戏,就连云焰天也被声音吸引了过来。 “哈哈,追不到我吧,谁让你以前三番两次耍我的。”宁无兮抱着骨灰罐在池道间腾挪闪跃,一会儿落在这边焦岩上,一会儿又落在那边焦岩上。江羡鱼追得气喘吁吁,嘴里还一直骂骂咧咧。 “好你个宁无兮,有种你继续跑!信不信我逮到你就把你扒光光,让所有人都来瞅瞅你下面有没有□!” “我没有□的,你要真好奇我有没有,下次一起尿尿呗。” “你你你给我站住啊,信不信我尿你身上!” 宁无兮抱着骨灰罐飞跑,不料突然撞到一个结实的怀中,他错愕地弹了开去,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幸好被云焰天及时拉住,但他抱在臂弯里的骨灰罐却不小心抛飞了出去。 “不能摔!那个不能摔啊——”江羡鱼厉声喊道,之前巫奇澜说过,罐内封的是巫女的残魂和骨灰,一旦摔破了她就会出来杀人。一个能诅咒全鲛族的女人,残念究竟有多可怕,不敢想象。 眼看骨灰罐就要撞到焦岩上,江羡鱼已经来不及阻止。这时一道青影闪过,稳妥地把骨灰罐接入手中。叶临川转身面向江羡鱼,目光交接的一瞬,两人都愣了一愣,眼底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一切恍若隔世。 “川……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吗?” “你去哪儿了,我可想死你了!”江羡鱼欣喜若狂地冲过去,飞身扑到叶临川怀中,恨不得手脚都架在他身上。他一个重心不稳,就那么被江羡鱼扑进了池中,溅起大片水花。 “你是……鱼儿?”叶临川怔愣道,有点不太确信。 他一觉醒来忘记了许多事情,不记得自己是谁,爹娘是谁,也不记得家在哪儿。但他还记得,自己有个弟弟名叫江羡鱼,他总是一身黑色锦鲤袍,笑容明媚,率性张扬。可是眼前这张俏脸,既陌生又熟悉,他的鱼儿是长这个样子的吗? 第144页 “我好想你啊!”江羡鱼捧起叶临川的脸,猝不及防地亲了他一口。 叶临川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又搂住他强吻,柔腻的舌尖闯入口中攻城略池。他不适地挣扎了两下,无意瞥见对方的眼瞳,竟是妖魅的血红色,心底又涌出一股熟悉的爱意。 两人就这样在池中拥吻,毫不顾忌在池边围观的人。云焰天扣紧拳头双目喷火,目光如刀般刺在两人身上,似要把他们碎成万段。 “好了,别这样,都看着……”叶临川几欲窒息,红着脸挣开了江羡鱼。江羡鱼微微喘息着,用额头蹭弄他的脖颈道:“交尾,我要和你交尾。” “啊?可我没有尾巴……”人和鲛怎么能……那样? 江羡鱼噗嗤一笑,“你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尾巴,我们不要尾巴也可以的,来嘛好哥哥,我喜欢你,我要你!” “什么,你要什么?”叶临川一听他说要,也不知是要什么,就莫名耳根烧红,脑海中隐隐浮现出曾经缠绵悱恻的画面来。 “要你啊,立刻,马上!我一看见你就浑身痒痒,快用你的小尾巴给我挠挠!”江羡鱼说就要扒拉叶临川的衣服,叶临川错愕地扣住他的双手道:“我好像知道你要什么了,可是……要在这儿吗?” 放眼四周,池边还有好几个人在看他们。 “我不管,我要你,立刻就要!”江羡鱼脸颊绯红,难耐地皱着眉头,身下的双足也已化作鱼尾,不断在水中扑打起浪花。 “这儿人多……我们换个地方。”叶临川说着抱起江羡鱼向岸边走去,而那罐骨灰却被他们遗忘在了水中。 江羡鱼搂住叶临川的脖颈,急切地催促道:“快点嘛,我觉得好热,要不你先摸摸我的尾巴?就鱼肚上那块,要烧起来了,你快摸摸。” “我双手抱着你,这要怎么……嘛?” “那你亲亲我的小尾巴,好不好?”江羡鱼说的小尾巴,跟鱼尾巴可不是一回事儿。叶临川会过意来,脸颊顿时红透了。他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吗,他的鱼儿何时变得这么银荡了? “快点嘛,我要,要嘛——” 江羡鱼怎么都没料到,自己真的印证了宁无兮当初说的那句话,当石心病压抑得太久的时候,就会变得暴虐地想食人饮血,或是人畜不分地疯狂交尾。但他不是人畜不分,他是见了叶临川就会变成发青的畜生,此刻他满脑子都想着和对方大干三百回。 叶临川刚抱江羡鱼踏上岸,云焰天就堵在了他俩跟前,命令道:“立刻把他放下来,不然本王剁了你的手!” “别管他,我们走!” 叶临川却不能不管,因为云焰天眼神阴鸷,周身释放着浓烈的杀气,光是这杀气就让人倍觉压迫,毛骨悚然。周遭围观的鲛人不禁退了开去,就连宁无兮都不敢上前劝架。 “不放。”叶临川抱着江羡鱼后退,脚又踩到了水池边缘。他脚尖向后划向池面,扬腿一踢便是一串尖冰飞射出去。不料尖冰还未击中云焰天,就被对方周身的气浪震碎。 “找死!”云焰天掌间凝聚气旋,衣袍长发立即翻舞起来。 叶临川额上沁出一片冷汗,而江羡鱼则在暗自聚集灵闪,准备迎击。就在这时,一道浅蓝人影挡在了二人跟前。叶临川定睛一看,兰拓歌头上还顶着一把玉梳,显然是匆忙赶过来的。 兰拓歌把玉梳摘下来,不好意思地笑道:“云王这又是要做什么?” “你管本王做什么,滚开!” “我说过了,他是兰氏的人,你要动他当然不可以。” “那就先拿你开刀!”云焰天说着就是一掌,气旋重击到兰拓歌胸口,兰拓歌岿然不动,胸前凝聚出一层坚冰,又霎时被云焰天一掌击碎。强劲的气浪扫荡开去,搅乱了他那一头秀美的长发。 与此同时,岩窟顶部的锥岩竟被震落,轰然下坠,落在水池中溅起大片浪花。鲛人们惊叫着退开,叶临川也抱着江羡鱼闪避。 兰拓歌捋了一把凌乱的长发,惋惜道:“我好不容易才梳好的。” “你们站住!”云焰天正要去追那两人,兰拓歌又挥臂拦住他道:“云王的眼睛这么亮,怎么就看不清楚呢,那两个人是情投意合的伴侣,云王为何要上去强插一脚?” “强插一脚?”云焰天怔怔回头,目光刺向兰拓歌,他这口吻多么像他当年说的那句:“我和白晞是知音,我谱曲,他弹琴,你为何总是要横插进来,默默当个听众不好吗?” 两百年前,他心爱的白晞被兰拓歌夺走了,两百年后,他又动心于一个像白晞的人,但这个人却又被一个像兰拓歌的人抢走了!这叫他如何不气,如何不恨?! “够了!”云焰天怒不可遏,霍然拔剑砍向兰拓歌。此刻,他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剁了兰拓歌,再剁了那个长得像兰拓歌的人! “云王有话好好说,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兰拓歌边躲边劝,他无心跟云焰天动手,但云焰天却咄咄逼人,招招要置人于死地。 鲛王动手,惊天泣地。剑光.气旋遍处扫射,头顶锥岩轰然砸落,整座黑岩城都像要坍塌似的,人们惊恐慌乱地逃到了外面。 岩窟外是一片湛蓝的天空,四周被碧绿的海水环绕。而岩窟内不断传来轰鸣大响,大门处被滚滚沙烟所掩盖。一群人远远围观着不敢靠近,有人道:“你们觉得云王打兰王,到底谁会赢?” 第145页 “这还用问,当然是云王了!”宁无兮道。 “哼,我们兰王面上温柔,动起手来谁都不输!”兰采儿道。 “要不我们下个注,赌一把?” 鲛人们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只有鲛娘在捂脸哭嚎,这两大氏王要是把她这黑岩城打塌了,她还怎么做生意啊? 叶临川有点担心兰拓歌,江羡鱼却完全不顾战势,还搂着他的脖子蹭弄道:“好哥哥,我们去交尾嘛,鱼尾巴好痒,我要疯了……” “不行,现在不可以。” “我要,要嘛——” “不行,真的不可以。” 江羡鱼气恼地闷哼一声,索性挣脱叶临川的怀抱,甩尾在地上翻了两圈,自己折腾到旁边海里去了。心想叶临川不管他算了,他还有轻魂,就是发青了他自己也可以解决的! 战斗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岩窟内的动乱才趋于平息。人们聚在门外不敢靠近,渐渐的,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云焰天,走在后面的是兰拓歌。 两人神情自若,似乎没什么大碍,就是身上落满了砂砾。兰拓歌边走边拍着头发上的灰尘,惋惜道:“刚洗干净的。” “王!”宁无兮和兰采儿分别迎向各自的氏王。 叶临川见状也迎向兰拓歌,不料经过云焰天附近时,对方冷不防冲他打了一掌。他愣时躲避不及,一股赤色气旋击在身上,将他整个人震飞了出去。他重重撞到一旁岩壁上,呕出一大口鲜血来,紧接着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几人目瞪口呆,谁都没料到,堂堂云王竟会偷袭。 “你这是在做什么?!不是答应了不动手的吗?”兰拓歌低斥道,向来温和微笑的他竟气红了脸。 云焰天冷笑道:“本王只答应暂时不跟你动手,又没说不对他动手。挨了本王这一掌活不了,你们准备给他收尸吧。” ※※※※※※※※※※※※※※※※※※※※ 本章被晋江翻出来锁了N多遍,我真的啥都没写,少量错别字是故意敲上去的,没办法啦,大家见谅。 ——原作话小剧场 兰拓歌:是什么让我更美?是肌肤吗?不~是头发! 年度最佳秀发代言人,就颁发给兰王殿下了,请大家鼓掌! 第62章 咸鱼要搞事 “你们准备给他收尸吧。” 云焰天话音刚落, 忽觉身侧袭来一阵疾风,他敏捷地闪身避开,一道尖锐擦着胸口划了过去。抬头一看是江羡鱼,他顿时僵住了步伐,而对方毫不留情地反手一击, 又将尖锐的断岩刺入他胸口。 “你……”云焰天低头看着流血的伤口, 又愣愣看向江羡鱼,对方的眼瞳竟是血红色的,眼神倔强高傲, 既陌生又熟悉。 “那我也来偷袭, 你没意见吧?”江轻魂邪笑着,手上倏然用力, 将断岩刺得更深。云焰天的身体微微一震, 唇角溢出一丝血滴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我就是——”江轻魂话说到一半,突然被宁无兮一脚踹开。这一脚力道太猛,将他踹得连退数步,控制不住的仰摔在地。 宁无兮急忙上前扶住云焰天,关切道:“王为什么不躲?流了好多血啊……我这就给王包扎一下。” 云焰天并不在意自身的伤势,目光还在打量江羡鱼, 而江羡鱼眼底的血意已经消散,眼神变得清亮起来, 但仍然充满了怨恨。 “为了那个人, 你真的能杀我?” “当然, 你再敢动他,我跟你拼命!” 宁无兮错愕地看着二人,云焰天性格孤傲,平时习惯用“本王”自称,他服侍了王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王自称“我”,独独只在江羡鱼面前这般放下身价,可对方一点也不领情。 与此同时,兰拓歌抱起叶临川,把他带进岩窟内,兰采儿紧随其后。江羡鱼见状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了过去。 “你说,本王有那么招人讨厌吗?”云焰天望着江羡鱼的背影呢喃,为什么白晞讨厌他,连江羡鱼也讨厌他? 宁无兮答不上来,他的王容貌英俊,位高权重,力量无匹,明明是天下最优秀的男人,奈何总是得不到心中所爱。 洞窟内一片狼藉,池内和岩道上都是残岩断壁,许多洞窟都坍塌了,可见之前的战斗有多么激烈,好在顶层还有两个洞窟没有塌。 几人匆匆进入洞窟内,把叶临川放在绒毯上,只见他脸色泛红,呼吸急促,皱着眉头似乎十分难受。兰采儿跪坐在他身旁,一边给他检查伤势,一边对兰拓歌道:“还好唤醒了他的鲛族血脉,要还是人族的血脉,挨了云王这一掌是活不了的,全身血脉都会爆裂。” 兰拓歌稍稍松了口气,“没伤到性命就好,不愧是继承了兰氏最强的血脉,这一掌给我挨了估计也不好受,可苦了他。” “我得把他全身的血脉再梳理一遍。”兰采儿说着便把腰带解下来,摊开在地上,其上是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然后她取下一枚短针,握住叶临川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刺上经脉。 江羡鱼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不解道:“他怎么就成了鲛族的血脉,还变成了你兰氏的人?兰王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此刻,江羡鱼对兰拓歌充满了疑惑,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他还记得之前楚儿再三嘱咐,不要相信兰拓歌。 第146页 “不好意思,这个不便跟你透露。” “为什么?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有些事情,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的好,很多事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光鲜美好,你确定自己能接受真相?” “你拐弯抹角的到底想说什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他的一切我都接受!我不怕真相,就怕自己无知,对重要的人也一无所知。” 兰拓歌犹豫片刻,这才道:“告诉你也可以,但是你得向我承诺,保守秘密,永远不要把真相告诉临川。” 江羡鱼郑重地点了点头,兰拓歌这才娓娓道来。 “临川虽然生在汉林叶家,但他并不是叶家的血脉,他应该姓兰,他的生父名叫兰妄酒,是我同父异母的长兄。” 兰妄酒的血统非常纯正,天生就拥有强大的力量,即便他不努力不修习,也优秀得让人无法企及,自然成为了王位的最佳继承人。 正是因为优秀、高贵、俊美,兰妄酒的性格非常恶劣,见了美人就调戏,看不顺眼的就往死里打。尤其是在患上石心病后,他的手段越来越令人发指,他能把女人活活折腾致死,也能把男人逼得发疯自杀。纵使行径恶劣,他依然继承了王位。 “但是他当了三天的王就跑了,因为他觉得当王束缚了他的自由,于是集结一群和他一样放浪形骸的鲛人,去了朔海东边自立门户,专门劫杀人族的船只,肆意地掠食伤人。” 朔海之东靠近汉林,所以兰妄酒惹得最多的就是叶家猎鲛师,得罪得最狠的就是叶家家主叶之南。在经历数次交手后,叶之南终于忍无可忍,便邀约自己的好兄弟江锦立,蓄谋一起诛灭这帮乱贼。 于是叶之南率领众猎鲛师,赶去与江家猎鲛师汇合。兰妄酒不知哪里得来的风声,在半路上就劫杀了叶之南。偏偏不巧,叶之南带了妻子牧婉娘在身边,为了保护妻子,他拼死与敌人厮杀,最后重伤昏死了过去,而叶家猎鲛师也被杀得所剩无几。 兰妄酒见牧婉娘国色天香,于是心生邪念,就在那遍地横尸的战场上玷污了她。初尝人族女人的滋味,他觉得无比刺激和快意,忍不住再次强要了她,还在她体内留下自己独有的痕迹…… 遭受侮辱的牧婉娘,羞愤得欲咬舌自尽,兰妄酒却堵住她的嘴,戏笑着说要带她回海里做鲛妃。向来花心薄幸的他,第一次说要娶人做鲛妃,也不知是真是假。 就在这时,江锦立终于带领猎鲛师赶到了,他号令江家众精英布施阵法,与兰妄酒大战几个回合,终于成功斩杀了这个大魔头。 而后,江锦立看到衣不遮体满脸泪痕的牧婉娘,就猜到了发生的事。于是他脱下披风,怜惜地盖在她身上。她伤心欲绝,靠在他肩头嘤嘤啜泣,他便柔声安慰她道,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叶之南还会像以前一样爱她。 谁知那时候,叶之南苏醒了过来,他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和爱妻搂在一起,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和愤怒。但他没有声张,假装不知情,而恨意则在心底萌芽,一天天地疯长…… 江锦立说到做到,不仅对那日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还收买了当时所有的幸存者,一齐保守这个秘密。但凡有谁不遵守诺言,敢放出相关的只言片语,他就会私下把人给处理掉。 但江锦立没有料到,二十多年后的某一天,其中一位知情者向兰采儿透露了这个秘密,所以才有了今日兰拓歌和江羡鱼的对话。 “不得不承认,上代江天霸主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君子,而我的那位长兄,则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江羡鱼怔愣无语,心里不是个滋味。 上一代人原本以为,只要秘密不被戳穿,伤疤就会渐渐被时间抚平。但是不久后,牧婉娘怀了身孕。她安慰自己,孩子是夫君的,不会有问题的,但是孩子生下来后,她看到孩子的那双蓝眼睛,心就彻底凉了。这孩子不是她和夫君的,而是那个魔鲛的孽种。 哪怕身为人母,她也无法喜欢这样一个被玷污后生下来的孩子,所以她对孩子极尽冷漠,从未给予他哪怕一丝的母爱。 江锦立看穿了这一切,但他认为孩子是无辜的,而这孩子又生得那么好看,为什么要讨厌呢?他不仅认了孩子做干儿子,还给他取名临川,让他和自己的儿子羡鱼结拜为兄弟。然而这一切被叶之南看在眼里,就成了江锦立和牧婉娘的奸.情。 这个孽种不是我的,是江锦立和牧婉娘生的!叶之南抱着这种想法,对幼年的叶临川极其苛刻,轻则打骂,重则家法。幼年时的叶临川,就沦为了这场孽缘最大的牺牲品。 “妄酒死后的几年,原本以为一切恩怨能够平息,偏偏他手下的余党心有不甘,于是集结起来,某天半夜里突袭了叶家。” “真是作孽……”江羡鱼特别心疼叶临川,明明出生不是他自己能选的,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背负了所有恶果。 “也许这就是天意,我们在给临川唤醒血脉的时候,出了一些差错,导致他的记忆出现了缺失,把幼年时候的事都忘干净了。” “那种不堪的记忆,还是忘掉的好……可他会不会连我也忘了?我看他之前好像就有点愣愣的。”江羡鱼看向一旁的叶临川,兰采儿还在细心施针为他梳理血脉。 兰拓歌微笑道:“放心好了,他谁都忘了,独独还记得你,江羡鱼。” 第147页 江羡鱼有点惊讶,但他细细一想,兰拓歌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奇怪,毕竟连二十年前的事都能查得那么清楚。 “话说回来,临川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此话怎讲?” “鲛和人是两个不同的种族,很难生育后代,即便侥幸怀上了,也会在幼年时夭折。但你看临川,他很顽强,哪怕受了再重的伤也能挺过来,这就是我看好他的原因。” “人和鲛不能生育后代的吗?可是我怎么听说……”江羡鱼疑惑地摇头,他怎么听巫奇澜说,当年巫女有和鲛人生下孩子,只是那个负心的鲛人亲手把孩子杀掉了。 “不能的,据我所看过的卷宗记载,人和鲛哪怕生下后代,也会很快夭折,而临川是唯一的例外。在他身上,也许还有更多的奇迹。” 江羡鱼迟疑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六百多年前,人族的巫女爱上了鲛族的一位氏子,两人还生下了孩子。” 兰拓歌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这才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卷宗记载,那两人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 “你确定吗?”太奇怪了,为什么跟巫奇澜讲的不一样。 “我鲛族的卷宗撰写很严格,尤其是关系到王室的记载,更是容不得纰漏,那两人的确有生下孩子,但刚出生就夭折了。” 江羡鱼正在纳闷,心口又袭来一阵剧痛,疼得立即蜷缩住身体。怎么回事,怎么石心病又发作了?他不久前还在海里自己解决了,难道说发泄欲望已经无法缓解疼痛了,必须要靠食人心血吗? 对了,那罐骨灰呢?丢哪儿去了? ※※※※※※※※※※※※※※※※※※※※ 改了个错字晋江又给我锁了,呵呵哒…… 第63章 咸鱼要搞事 江羡鱼来到洞窟外, 在一处水池里找到了骨灰罐。他忙把它捧起来仔细检查,庆幸的是,没有破损也没有漏水。但罐身却在剧烈颤动,其内有一股强大的气旋,不断冲撞着内壁。巫女的残魂似乎在躁动, 随时欲从封印中挣脱出来。 “你在焦虑什么?”他能够感受到巫女的情绪, 他的心也随着她的焦虑一阵阵刺痛。他忍着疼痛,抚摸罐身道:“别担心,我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 就会替你找到答案的。很快了, 答案就在前方。” 随着他的安抚,罐内的气旋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感觉心口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是宁无兮。 “那玉罐里边到底藏着什么?” “你管不着。”江羡鱼抱着骨灰罐离开,与宁无兮擦身而过时,对方却拉了他一把,犹豫道:“王又发病了。” “他发病关我什么事?怎么,难道你又想把我扔进他的池子里?给他蹭尾,给他肆意羞辱玩弄?” “不是, 王不是在羞辱你,他对你……也许真的动了情。你是个聪明人, 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他的感情吗?” 江羡鱼讽刺道:“可笑, 你和你的主人一样可笑。首先, 我心里早就有人了,谁都无法取代。其次,就算他真的对我有什么念想,我对他也只有恨意,顶多再加点同情。” “回去跟你的王说,叫他清醒点,我不是他的白晞,永远都不要在我身上妄想什么。哪天给我找到他的死穴,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为什么,你会恨他恨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等我手刃他的那一天,自会亲口告诉他为什么。”江羡鱼玩味一笑,挣开宁无兮走掉了。 一旁的洞窟内,云焰天一字不差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其实一开始,他非常讨厌江羡鱼,认为他玷污了白晞的身子,罪该万死。但后来在越水江天再遇见时,他又觉得这个冒充白晞的人很有趣,还抱着戏耍的心态,强蹭了对方的尾巴,可蹭完后人就不对劲了。 鲛人一旦蹭尾,便是缔结了终身的誓约,他作为一代鲛王,真的能当儿戏一样把对方踹开吗?那家伙的性子并不像白晞,一手好曲也弹得稀烂,却偏偏和白晞一样,也是他得不到的人。正是这种越得不到越珍贵的心态,才让他渐渐迷失了自我。 两日后的清晨,海上霞光万道。 深海传来空灵的鲸鸣声,一只巨鲸渐渐靠近黑岩城。一行人正在岸边等待,打算乘坐鲸鱼去海蜃宫。 江羡鱼和叶临川站在队伍中,搂着肩膀耳鬓厮磨,不知在说什么甜言蜜语。云焰天阴沉着脸盯着他们,心里又气又妒忌。这叶临川明明挨了他一掌,就是不死也该残了,居然还像个没事人似的。 宁无兮狐疑地打量叶临川道:“这位挨了我们氏王一掌,居然一点事都没有,这么强的血脉,莫不是兰王私生的儿子吧?” 还不待兰拓歌回答,兰采儿就忍俊不禁,“哈哈哈,差不多是的!” 兰拓歌握拳掩住嘴唇,清了清嗓子道:“鲸来了。” 随后,一群人踏上鲸鱼背部,向着未知的海域行驶而去。大风呼啸,时不时有海浪迭起。兰拓歌和兰采儿坐在最前面,操控鲸鱼的航向,江羡鱼和叶临川坐得靠后一些,而云焰天和宁无兮坐在最后面。 没过多久,江羡鱼的衣摆就被水溅湿了,渐渐化为一条银亮的鱼尾。他愉悦地摆动鱼尾,用尾鳍撩拨着叶临川的小腿,戏笑道:“你要是也有条鱼尾巴,我就天天缠着你的尾巴,和你蹭尾。” 第148页 “坐好。”叶临川故作正经道,看江羡鱼歪着身体,便捉住他的腰把他扶正在怀中。江羡鱼又恬不知耻道:“还好你有条厉害的小尾巴,我和你蹭蹭小尾巴,感觉也不错。” “可是你好久没碰我了,这些日子我发病了,都是让轻魂给我摸出来的,自己摸自己一点都不尽兴。还是得要你,你的舌头还有手指,怎么弄我都喜欢,只要是你就喜欢。” “你别说了……”叶临川脸上微微发烫,隐约记起了过去的事,江羡鱼似乎总是这样淫言浪语,不分场合地挑逗他。 江羡鱼偏偏停不下嘴,好像有一辈子的情话要说。言语挑逗就算了,还总是有意无意地碰一下叶临川,一会儿用胳膊,一会儿用鱼尾巴,尽往他身上敏感的地方碰。 “别闹了。”叶临川的脸渐渐红到了脖子根,由于记忆的缺失,他仿佛一夜之间变回了十六岁时那个纯情少年,被对方稍一撩拨身体就会出现异样反应,这令他不自在地把腿弓起来,换了一个坐姿。 “你干嘛突然换姿势,让我瞧瞧你是不是……嘻嘻。”江羡鱼一眼就看穿了叶临川,嬉闹着伸手想掰开他的腿,却被他羞恼地推了开去。 云焰天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转过去背对着他们,心想自己堂堂一代鲛王,多少美人投怀送抱都不要,怎么会瞧上这么个不要脸的人?绝对不可能,以前那都是错觉,他永远都只喜欢白晞!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晴朗的天空阴沉了下来,狂风乍起,海浪翻滚,巨鲸也在大海中浮浮沉沉。水浪遮天蔽日,几人紧紧攀附在鲸背上,不得不手拉着手,因为他们稍一不慎,就会被海浪打飞出去。 庆幸的是,狂风大浪并没有持续多久。风浪平息后,几人在鲸背上休憩,吃了点东西。阴云仍未散开,海面渐渐泛起雾气,越来越浓,鲸鱼似乎被什么困住了,一直在同一片海域兜圈子。 “我们都这样游了一整天,那海蜃宫到底在哪儿?” “据说每年到了夏末之时,海蜃宫就会出现在这一带。” 江羡鱼不解道:“海蜃宫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也是一座鲛宫吗?” 兰拓歌摇头道:“海蜃宫最初是蛟龙居住之地,后来蛟龙一族出现内战,整个族群分崩离析,渐渐销声匿迹,海蜃宫便沦为了一座空宫。再后来,有许多鲛人去那里探索,有人说海蜃宫是仙境,也有人说那里是地狱,具体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并不清楚。” “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云焰天道。 天色越来越沉,黑暗无边无际。几人被困在浓雾中,迫不得已在鲸背上将就了一夜。等到第二日天色亮了些,才继续寻找方向,但鲸鱼仍旧载着他们在附近徘徊。 兰拓歌和兰采儿商量了会儿对策,便对云焰天道:“还请云王帮个忙,召唤雾龙为我们指引方向。” 云焰天立刻摆起了架子,对两人爱理不理的,江羡鱼不悦道:“在这儿困一天浪费一天,反正你也是被困着的,就不能帮个忙吗?” “那你求我。” 江羡鱼暗暗咬了下牙,随即和颜悦色道:“那好,你要我怎么求你?” “你过来,坐本王身边来。”云焰天冲江羡鱼招手,江羡鱼耐着性子坐了过去,云焰天便揽住他的肩膀道:“说,求王帮个忙。” “求王帮个忙。”江羡鱼翻着白眼道。 云焰天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冲叶临川和兰拓歌道:“听见没,求人得这样求,真乖。”说着还摸了摸江羡鱼的头发。 叶临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扣紧拳头就要动手,却被兰拓歌拉住了。 “你到底帮不帮?”江羡鱼正要打开云焰天的手,却见他身后释放出一股强劲的气浪,一条赤雾长龙咆哮而出,盘踞在几人头顶。 云焰天摆手下令,赤龙立即腾飞开去,巨鲸便跟在它身后急速游.行,在海面划开一道长长的波浪。雾气朝两侧排开,视野渐渐开阔起来。 就这样行驶了两个多时辰,雾龙在阳光下渐渐涣散,雾气也变得稀薄起来,一座恢弘的水上宫殿渐渐呈现在眼前。它就像壮阔的苍山之巅,被一层淡淡的光晕所笼罩。 “找到了,就是那里!” 几人惊喜地奔上岸,试探地向宫殿大门走去。江羡鱼怀中还抱着骨灰罐,他能够感觉到残魂在震颤,他应该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只见宫殿四周遍布巨大的石柱,石柱上还盘绕着巨龙雕像,栩栩如生。他们边走边顾目四望,不料其中一只巨龙雕像轰然炸裂,紧接着是一声震耳的咆哮。 等他们挥开烟雾,才发现盘绕在石柱上的居然是一条青黑色的蛟龙。它双目如炬,正虎视眈眈地打量着他们,鼻孔里哧哧冒出两串白气。 “真……真龙啊!”江羡鱼目瞪口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龙。谁知蛟龙狂啸一声,张着血盆大口,朝他们一群人撕咬了过来。 云焰天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张开双臂挡在了几人身前。蛟龙突然停住,鳞片逆张,一阵风撩起了他那一头赤色长发。蛟龙歪了歪脑袋,灯笼似的大眼睛打量着他。他便伸手摸了摸蛟龙面部的鳞片,用古老的鲛人语跟它交流起来,它也用腹语回应着他。 江羡鱼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便问兰拓歌,兰拓歌答道:“蛟龙说,这座宫殿是囚牢,进去后很难再出来,叫我们赶紧走。” 第149页 云焰天又问蛟龙,两百年前,是否有一个银尾白氏的鲛人来过这里,蛟龙回答是,那个人最后离开的时候,还落了一件东西在里面。 “白晞把什么丢在里面了?” 蛟龙回答是不知道,仍然劝他们离开,又张嘴冲云焰天嘶吼。但他决意要进去一探究竟,再三恳请它开门。一鲛一龙也不知在说什么,一个伫立着不动,一个又暴怒地咆哮。 僵持了好一阵,蛟龙终于腾飞开去,重新盘旋于石柱上。这时,紧闭的宫殿大门轰隆隆地打开了,一条长长的梯道呈现在几人眼前。 “要进去的人可得想清楚了,这宫门一旦踏进去可能就出不来了。”云焰天说着又对宁无兮道:“你别进去了,就守在外面。” “我不怕,我愿誓死追随于王左右。” “这是命令,本王命你在外面守着。”云焰天面上威严,心底其实是在考虑,宁无兮还有宁有峰要照顾,不能在这里有个什么闪失。 “采儿,要不你也在外面……” 兰采儿坚定地摇头道:“采儿要永远跟随在王身边。” 江羡鱼也看向叶临川,他还没开口,叶临川就握住了他的手。无需言语,一个简单动作就把一切说明白了。 宁无兮只好独自守在宫门外,目送着那几人踏进宫门。刚一进门,几人的身影便立刻消失了,仿佛被什么结界隔开了。 几人踏在悬空的石阶上,下方是深不可测的深渊,前方则是灰白色的宫楼,四周还有许多蓝色树木。他们走着走着,头顶居然下雪了,还有许多透明的泡泡从脚下浮了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不知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于是他们就站在石阶上观望,那些透明泡泡浮动在他们周身,泛着五彩光芒,映照着他们的容貌。但他们惊奇地发现,泡泡里映照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每个人的记忆。 江羡鱼从那泡泡里,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和叶临川。那时他们都绑着马尾,身着款式相同的猎鲛袍,还偷偷在训猎场上接吻。 叶临川也在看那些泡泡,但看到的视觉跟江羡鱼不同,他看到他们在香岭花池里缠绵,在江天堡的花树下放纵,甚至在鬼月城的地牢里,当着某人的面乱来……无论是在水里还是在岸上,对方的每一种表情,每一种姿态都撩人至极…… 等等,叶临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为什么他看到的都是这些?难道是因为别的都忘记了,只记得这些脸红心跳的事吗? 江羡鱼这边,泡泡里的画面在不停变换。江家船队在蝶海航行,却遭到了赤鲛族的攻击。亲爹为了救他们重伤死去,而江羡鱼中了敌人的毒香,反而攻击起叶临川,残忍地断其剑废其手。 当时云焰天留了江羡鱼一命,并与他约战北渊。后来江羡鱼便疯狂招募猎鲛师,一手掀起了北渊之战。叶临川几番阻拦不成,便狠下心道:“今日你若出了这个门,你我便断绝兄弟关系!” “断就断,随你开心。” 画面又转到了北渊战场,江羡鱼一身霸焰甲,拖着破军枪在战场上厮杀。战乱中,一个红衣女子奔着他去,却在他身旁被乱矢射中倒了下来。花祈玉赶来抱起了她,然后又奔去找江羡鱼,求江羡鱼跟他走。但江羡鱼拒绝了,哪怕花祈玉几乎是跪下来求他。 “江羡鱼我这辈子跟你没完!你听到了没有?!” 战场上热血横洒,江羡鱼被宁有峰打成重伤,他用破军枪勉强支撑着身体,等着云焰天飞身上来,一剑取下了他的首级。 “亲手了结你,是本王给你的殊荣。” 上辈子所发生的事情,飞快从眼前过了一遍。 而云焰天和兰拓歌这边,同样从泡泡里看到了属于他们的记忆。那时他们都是少年模样,兰拓歌谱曲,白晞弹琴,云焰天则是最忠实的听众。他们都喜欢同一首曲子,那就是《天灵散》。 白晞习惯和兰拓歌走在一起,云焰天随时随地都能冒出来,有时候握着一束花,有时候抱着一壶酒,肆无忌惮地向白晞示爱。白晞面容清冷,从不理会,而兰拓歌总是温和微笑,笑容令人讨厌。 画面转到兰拓歌这边,某日他正在书架旁看书,而白晞倚在窗前,云焰天则在窗外大声唱歌。明明唱得难听极了,白晞却在那里偷笑,手里还在雕刻小木偶。云焰天似乎发现他在偷看自己,便冲他做了个鬼脸,惊得白晞手中的木偶都掉了下来。 另一个泡泡球里,兰拓歌气势汹汹地过来找白晞,上来就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悲愤道:“你居然借我的手……你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白晞捂着被打疼的脸没有说话,兰拓歌又道:“我真是看错你了,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朋友,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我父王说得没错,你们白氏都是一群低贱的烂人!” “滚,你给我滚!”白晞眼眶血红,指着门怒喝道。 云焰天震惊地看着泡泡里的影像,难以置信地瞪着兰拓歌道:“你居然敢打白晞?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打他?” 兰拓歌沉色不语,泡泡球里的画面又变了,转换到了众鲛族围剿白氏的那一天。白晞站在众人之间,亲手点燃了自己的箜篌,一字一句道:“今朝我死,人鲛两族将永无宁日。” 第150页 随后他决绝地举剑自刎,目光最后扫了眼人群中的兰拓歌。 “一切恩怨到此为止,我再也不欠你了。”白晞渐渐倒下来,失去意识的那一瞬,手摸向了自己胸口,那里放着他亲手雕刻的小木偶。 泡泡里的幻象渐渐消散,云焰天愤恨地揪住兰拓歌道:“为什么,你和白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当年你不救他?!” 兰拓歌依旧不说话,但唇角浮出了一丝恶毒的笑意。 第64章 咸鱼要搞事 “你把话说清楚!” 兰拓歌不解释也不反抗, 任由云焰天揪着自己。兰采儿见状急忙拉架道:“云王这又是在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啊!” “你滚开,本王今日非要他把话说清楚!”云焰天一把打开了兰采儿,她不慎差点从石阶上摔下去,幸好叶临川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说话,你说话啊, 当年你为什么不救他!”云焰天愤然摇着兰拓歌, 兰拓歌只是淡漠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白晞并没有外表那么高洁,其实背地里干着些卑鄙下作的事, 你还会喜欢他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晞做什么了?” 兰拓歌再次沉默,任云焰天怎么怒喝都一言不发。 江羡鱼见他们僵持不下, 不禁又想起了楚儿之前说过的话, 白晞很可能是被兰拓歌逼死的。不知兰拓歌那张微笑面具下藏着什么,他说要破诅完成白晞的遗愿,是出自真心的吗? 就在这时,四周飘浮的泡泡纷纷碎裂,脚下的石阶也轰然坍圮,落进下方的深渊里。几人慌忙跑向对面的宫楼,脚刚踏过的地方立即坍塌了, 好在他们个个身手敏捷,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对岸。 “大家都没事吧?”兰拓歌环顾着几人道。 江羡鱼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怀里的骨灰罐突然震响起来。巫女的残魂又在躁动不安, 他的心也跟着剧烈刺痛起来。叶临川见状忙扶了他一把, 疼惜道:“你别抱着这东西了,给我拿吧。” “没事,我自己来,它在给我指引方向。” “兰拓歌,我们话还没说完!”云焰天上前一步,正要揪着兰拓歌继续问话,不料心口也剧痛起来。 兰拓歌依然保持着微笑,云焰天忽然很佩服他,这家伙是有多强的定力,百年来都不曾对谁动过情,不动情也就不会得石心病。看来当初是自己误会了,兰拓歌对白晞真的没有私情。 “我们去那边看看。”江羡鱼指着前方宫楼道,叶临川便扶着他过去。兰拓歌和兰采儿紧随其后,而云焰天因为太过疼痛,便随手找了根木棍做拐杖,慢吞吞地跟在几人身后。 江羡鱼越来越疼,几乎走不了路,叶临川便抱着他继续走。他仰头看着叶临川修长的脖颈,突然有种想咬上去吸血的冲动。想着那血液入喉时的快感,他忍不住张嘴露出了牙尖。如今的他,光靠交尾已经无法缓解疼痛,必须要饮人血。 “怎么办,忍不住了,想要,好想要……”他眼底闪烁着血光,颤栗着咬向叶临川的脖颈。但刚咬上去他又舍不得,便在对方脖子上舔了两口,弄得叶临川一阵酥麻。 “你干什么啊?”叶临川被逗笑了起来,江羡鱼也跟着他笑了。 几人穿过灰白色的宫楼,便是一间开阔的大殿。地面是由水晶石砌成的,四周石柱也是透明的浅蓝色。几人穿行在殿内,影子便映照在了石柱上,仿佛他们是来了好几群人。 “这儿好干净啊,无论是地面还是石柱,都能映出我们的影子。”兰采儿左顾右盼,时不时到石柱前照一照,满意于自己的美貌。兰拓歌也对着石柱,捋顺了自己的长发。 叶临川把江羡鱼放在一根石柱旁,“鱼儿你歇一下,我去周边探探。”说罢目光扫了云焰天一眼,警示他不要想什么歪心思。 随后他们在大殿附近查探起来,云焰天则在江羡鱼对面坐了下来。两个被石心病折磨的人,这会儿都有气无力的,看着对方干瞪眼。 云焰天犹豫了会儿,正要开口说什么,但江羡鱼立即把头扭了开去,双手捂住了耳朵,云焰天见他这样也懒得再说了。两人都没注意到,江羡鱼扭头的时候,他映在石柱里的影子并没有跟着动,影子的目光仍然落在对面的云焰天身上。 等了许久,叶临川他们还没回来。江羡鱼便起身寻了过去,他来到大殿后方,用手扶着石柱望向殿门外。 “奇怪,都去哪儿了?”江羡鱼呢喃道,这时他投在石柱里的影子渐渐回过脸来,幽然看着他的侧脸,唇角浮出一丝诡异的弧度。 江羡鱼似察觉到了什么,蓦然回脸看向自己的影子。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庞,银灰色的瞳,漆黑的长发,此刻看来却有些许诡异。 “轻魂,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有,我感觉有谁在暗中窥视我们。” 江羡鱼立即四下打量,心道:“可这里除了我就是云焰天,没有别人,如果有谁躲在这里,之前兰王早该发现了。” “那个人的气息十分微弱,也许是幽魂一类的东西。” 江轻魂说得江羡鱼毛骨悚然,他赶紧抱着骨灰罐跑了出去。云焰天见状也跟了过去,经过江羡鱼方才所站的位置时,他并没有察觉那道浅色人影还留在石柱上,目光随着他的走动而缓缓移动。 “焰天……”身后隐隐传来这么一声,缥缈得如同一缕轻烟。 第151页 云焰天刚跨了一只脚出去,却又像听到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但空荡荡的大殿内什么都没有。 外面是一片碧湖,四周环绕着蓝色的树木。江羡鱼边走边喊叶临川,脚下突然有什么绊了他一下,他不慎扑倒下来,怀中的骨灰罐也骨碌滚了出去,紧接着被一只骷髅似的东西叼走了。那东西动作奇快,一晃眼就溜进了湖中。 “别跑——”他急忙爬起来追了过去,停在湖边寻找那东西。他左右张望,恍然瞥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居然没有任何动作!他故意把手举起来晃了晃,影子还是纹丝不动。吓得他后退两步,慌乱中差点仰头摔倒,幸而被赶来的云焰天扶了一把。 江羡鱼挣开云焰天,错愕道:“水影很奇怪,那不是我的影子!” 云焰天立即上前查看,只见湖水清澈,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影子,但能清楚地看到湖底沉着数具尸骨,那些尸骨下身都是鱼锥骨,这证明他们是鲛人。令他震惊的是,居然有两具骷髅鲛在湖底爬动,其中一个正抱着那个骨灰罐。 “那骨灰罐很重要,不能给这群骷髅抢走了!” 江羡鱼犹豫着要不要下水,云焰天却抢先跳入湖中,化尾去捉那只骷髅鲛。谁料他一入水,那群骷髅鲛全都复活了过来,它们灵活地在水底游来游去,还互相传递那罐骨灰,就是不给云焰天抢到。 “这到底是群什么玩意儿?竟敢戏耍本王!”云焰天一怒之下,便释放龙气轰然一炸,霎时湖水翻涌而起,数只骷髅鲛都被震飞了出来,稀里哗啦地砸落到岸边,其中一只还抱着骨灰罐在爬。 江羡鱼见状忙去堵那只骷髅鲛,哪料它又把骨灰罐抛飞了出去,被它的另一只同伴接住,又往树林里逃窜过去。 这时叶临川等人从树林里出来了,他们在附近查探了一圈,发现这里没有活人的踪迹,倒是有许多鲛人的尸骨。 一群骷髅鲛迎面奔来,互相把那罐骨灰抛来抛去,奔跑时发出一阵诡异的骨骼摩擦声。叶临川见状立即拔剑砍了上去,兰拓歌和兰采儿则挥伞击打,一伞下去就能把骷髅鲛敲成粉碎。 骷髅鲛吓得惊散而逃,江羡鱼追在后面大喊道:“小心骨灰罐!” 兰采儿闻声回头,见有东西朝自己砸了过来,想都没想就一伞打了过去,哪料自己打的就是那罐骨灰。只听一声脆响,骨灰罐碎裂成无数片,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 “完了……”几人顿时僵住,连风都跟着停息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他们狂乱的心跳声。 兰采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慌忙蹲下来去捡散落在地的碎片,一不小心手指就被割破了,身体也诡异地抖了一下。 “别乱动!”江羡鱼紧张道,话出口已经晚了。兰采儿抬起脸的时候脸色已经变了,原本清亮的眼神黯淡下来,整个眼瞳变成漆黑一片,身上也释放出浓黑的煞气,像极了在鬼月城里夜行的怨偶。 “采儿你没事吧?”兰拓歌伸手想扶起她,却被她一把打了开去。 “别动,你们离她远点,恐怕她已经被……”江羡鱼推测,兰采儿应该已经不是兰采儿了,而是被巫女夺了舍的傀儡。 兰拓歌和叶临川便退开了些,只见兰采儿在碎片间拨弄了一番,从碎片灰屑间找到了一张符。然后她拿着那张符,向湖泊边走过去。 “她要干什么?” “我之前跟你们讲过石心诅的由来,她是来这里找答案的,如果她能自己找到,自然更好,我们先别打扰她。” 此刻,云焰天刚从湖里爬出来,坐在岸边化足,余光瞥见兰采儿过来了也没理会。谁料她扬手一指,便将那道符射在了他后脑上。 “你干什么?”云焰天恼怒地去抓符纸,却被兰采儿一脚踹入湖中。她念动着繁复的咒语,他立刻动弹不得,意识也开始模糊。 江羡鱼眉眼一动,隐隐猜到了巫女的意图,她在招魂,因为当年辜负她的鲛人早已死去,纵使那人的残魂还在这海蜃宫内,她也必须找到一个傀儡,才能把那人招魂回来。没想到云焰天堂堂一代鲛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沦为了傀儡。 巫女不停念动咒文,几人耐心等待着,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许久后,他们头发上落了厚厚一层雪花,那所谓的亡魂还是没有归来。巫女自己似乎也不耐烦了,便停下来看向江羡鱼。 江羡鱼被她幽怨的眼神吓住了,浑身汗毛倒立,只听她沙哑道:“你来喊魂,喊他的名字,叫白炼。” “白炼?”怎么也姓白,难道是银尾白氏的人? 兰拓歌听到白炼这个名字,倒是觉得耳熟,便在脑海中搜寻起来。 “叫你喊就喊,大声点喊!”巫女低斥道。 江羡鱼只好冲着湖面大喊,叶临川也过来帮他一起喊魂。喊着喊着,他就记起了当初,自己求人复活江羡鱼时也像这样喊过魂。但复活江羡鱼的过程太艰难,他曾无数次嘶声呐喊,都没有把他喊回来。 巫女继续念咒招魂,浮在水面的云焰天终于动了一下鱼尾,幽然睁开了眼睛,那眼瞳闪着浑浊的光芒,明显与原来的眼神不一样。此刻苏醒的人,应该就是他们喊魂归来的白炼! 第65章 咸鱼要搞事 明明是夏末之时, 但这海蜃宫内却诡异地下着雪。雪花细细碎碎的,飘落在巫女身上,立即被她周身的煞气所融化。 第152页 湖里的鲛人摆动尾鳍,挺起身浮在水中,转目看向岸边的几人。目光落定在巫女身上, 他的身体忽然颤了一下。只见她的眼睛是全黑色的, 没有眼白,眼底不断溢出煞气,像是一个索命的厉鬼。 两人冷冷对峙着, 他们一个占据云焰天的身, 一个占据兰采儿的身,目光凄厉如刀, 半晌没有言语。 江羡鱼心中激动不已, 只盼这归魂的二人把话说清楚,破了石心诅。这样他就再也不用忍受心痛,还有发病时身体的躁动难耐,人鲛两族数百年的恩怨也能平息了。 而这时兰拓歌也想起来了,白炼的名字为什么耳熟,因为白炼就是上上代白王,也就是白晞的祖父。难怪白晞过去一直在查探石心诅的事, 原来跟自己的祖父有关。 据卷宗记载,白炼为人风流多情, 妻室众多, 但留下的子嗣并不多。他继承王位没几年就退位了, 随后还离奇地失踪了,其后代多年寻找无果,原来是藏到了海蜃宫。 “一晃眼都多少年了,我是不是该问一句别来无恙?”巫女终于开口了,声音十分苍老,就像一个病得快死的老妪。 “我与你无话可说,一切早就结束了。” 巫女冷笑一声道:“屠我族人,毁我家园,这血海深仇你说结束就结束的?哈哈哈……杀妻弑子,你那心是磐石做的吗?” “杀妻弑子,你怎么做得出来?”江羡鱼插话道,不禁想起了之前杀子的叶之南,但他身旁的叶临川却是一脸漠然。 “你们说我杀妻弑子?”白炼说着突然捂住了胸口,觉得刺痛难耐,准确来说,是这副鲛身的原主人发病了。 巫女阴笑道:“反正你早就是个死人了,烂得连骨头都不剩,这仇我也没办法向你报,但你的子孙后代乃至全鲛族都得跟着你遭殃!哈哈哈……看看你们鲛族,如今落到什么田地?” “可笑!到底是谁先杀妻弑子,难道不是你么?”白炼目光狠狠刺向巫女,明明是这个疯女人先杀了自己的妻儿! 当年巫女擅闯鲛宫,央求白炼跟她回去,甚至低声下气地乞求,他却装作不认识她,无情地踹开了她。她怎么都没料到,他抛弃了自己和孩子,又娶了别人为妻,还生下了一个小鲛人。悲愤至极的她大闹鲛宫,癫狂地杀掉了他的妻儿。 “是我先动的手没错,但是你负我在先!有什么仇你冲我来就是,为何要牵累我那无辜的族人,你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你这种人,不,你简直就是个丧心病狂的邪魔!” 白炼不屑地笑了两声,“你这疯女人,到如今了还满口谎言!” “你说什么,我何曾骗过你?当年我对你一片痴心,苦等了你三年,你却把我的情意当草芥一样践踏!” “是谁先践踏谁的感情?你以为那三年我真的没有回去过吗?我曾风流一世,独愿在你那里收心,奈何你偏偏要骗我!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你却抱了人族的孩子来骗我!” “你……你怎么知道的?”巫女震颤道,这是她内心深处最疼痛的的秘密。他们的孩子,的确是一生下来就夭折了。整整三天,她疼得死去活来,生下的却是一个死婴。 伤心欲绝的她,听说族里有其他孩儿降生,但孩子的娘亲不幸难产死去,她便临时把孩儿抱了过来,哄骗白炼说这是他们的孩子。 那时她急于给自己找安慰,同时也怕白炼伤心,便想着日后再解释。但看他那么喜欢孩子,怕他失望,怕他更加难过,她只好把秘密藏于心底,把一切做得滴水不漏。 “当年我太天真,居然对你深信不疑。那时我被父王急召回去,他听说我在人族娶妻生子,重重地惩罚了我。我却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你,拖着受伤的身体偷跑回去找你,可你……” 当他赶回他们昔日的小屋,却见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两人抱着孩子柔声逗弄,孩子居然在喊别的男人为爹!他这才明白过来,孩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八成是她跟那个男人生的野种! “你竟回去过?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正在跟别的男人快活,又怎么会注意到我?” “我什么时候……” 巫女恍然记起来,白炼不在的那段时日,她跟孩子的亲爹住在一起。是她先夺了别人家的孩子,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让孩子和亲爹相聚,算是对孩子的弥补。偏偏不巧,给刚回来的白炼看见了。 “你回来了为什么一声不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究竟是怎样,如今再说还有意义吗?早就结束了,我也不在乎。” 那年,他心灰意冷地回到了鲛宫,低迷了好久才走出阴影。于是在父王的安排下,娶了别的鲛女为妻,为王室生育后代。偏偏有一天,巫女再度出现了,但他的心早就死了。却不料她会杀他妻儿,极度愤怒之下,他带鲛军屠了她的族。 他不听她的任何解释,当着她的面杀掉了孩子,甚至亲手将她一刀刀刮死。他用行动证明,他不爱这个女人了。 人爱的时候,一颗心便如细水长流般百转千回,一旦不爱了,便有悬崖落瀑永不回头的决裂。 “我藏到这海蜃宫来,与世隔绝地死去,为的就是永世不再见你!奈何你偏偏要来叨扰我,让我死也不得安宁!” “哈哈哈……”巫女狂笑了起来,声音极其沙哑难听。原来那时候,她最深爱的那个男人,对她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第153页 “怪我自己痴心妄想,鲛是鲛,人是人,又怎么会有结果?” “没错,鲛是鲛,人是人,水陆隔绝,不会有结果。” 白炼说这话的时候,江羡鱼和兰拓歌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叶临川,这还真有个鲛和人的结果。如今叶临川血脉觉醒,还具备了鲛的灵力。 “既然没有结果,又何必再执着?”白炼说着摁了摁额角,“还有什么话赶紧说吧,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强得很,正在赶我呢!” “那我再问你一句,你有没有爱过我?” “哈哈哈,有意思吗你?” 白炼趴在岸边,随手抓起一把细细的白沙,“爱这种东西,就像我手里的这把沙,当你决心放手的时候,就这么摊开手掌,便什么都不剩了。”说着掌心里的细沙渐渐漏掉,就连残余的都被风吹走了。 “我要你直接回答!有,还是没有?” 白炼没有再说话,收紧拳头闭上了眼睛。转眼蹉跎了数百年,究竟有还是没有,他自己也说不清了,他也不想回答这无意义的问题。 “你别走,回答我!”巫女厉声喊道,但对方已经听不见了。 云焰天一把扯下脑后的符文,不悦地睁开眼睛,眼神锋芒毕露。 巫女却不肯罢休,还在嘶声大吼,周身煞气浓烈。她甚至要攻击云焰天,江羡鱼见状急忙拦住她的手臂,“放手吧,他已经给了你答案,不要再执迷于过去了,解除石心诅,放过后世的人。” “哈哈哈……我偏不放!”巫女丧心病狂地大笑了起来,“当年我巫族死了那么多人,我就要鲛族子孙后代都跟着陪葬!你们这群烂鲛,永远都别想得到真爱,就算得到了也会立即失去!” 江羡鱼心口又剧痛起来,他眼底泛起血色,愤然扼住巫女的手腕,“你这疯女人到底要怎样?不爱就是不爱,哪怕你灭了全鲛族那个人也不会回头,更不会再爱你,感情是永远勉强不来的!” 正如他和花家妹妹,哪怕她至死深爱着他,他也无法回应她的爱。 “你闭嘴!”巫女挣开江羡鱼的手,反手又朝他猛拍一掌,掌间冒着浓黑的煞气。叶临川和兰拓歌见势正要阻拦,不料云焰天动作更快。 两道凌厉的剑光闪过,巫女的身体猛地一震,无力地扑倒下来。她挣扎着抬起头,目光怨恨地瞪了云焰天一眼,狠厉道:“你居然……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话还没说完,身体便僵住不动了,身上的煞气渐渐消散,恢复为兰采儿原本的容貌。 兰拓歌忙把兰采儿扶在臂弯里,质问云焰天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本王没对她做什么,只是刎了这老妖婆的残魂。”云焰天收回剑道,想着方才被残魂操控的事,还一脸的晦气。 江羡鱼错愕道:“你刎了她的魂?那诅……诅要怎么办,谁来化解?”说这话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体内有异样,下意识捂住胸口。他的心在跳动,无比鲜活地跳动,全身血液也热了起来,好像经络都被打通,说不出的淋漓畅快。 “奇怪,我不痛了!”江羡鱼惊喜地看向叶临川,高兴得手舞足蹈。 “真的吗?难道石心诅化解了,就这样化解了?” 云焰天也察觉到了异样,错愕地揉了揉胸口,心口不痛了,一点都不痛了,这是不是说明石心诅化解了? 几人都感觉莫名其妙,这诅难道不应该由巫女来解除吗? “为什么会这样?”江羡鱼不解道,但他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过来。 说到底,他还是被那傀儡师巫奇澜摆了一道,因为破诅只要灭了巫女的残魂即可,根本不需要带她来这里寻找答案。巫奇澜设计要他这么做,也许是出于对巫女的怜悯,那少年的本心并没有错。 不管怎样,诅破了就好! 江羡鱼开心极了,搂着叶临川的脖子道:“我们回越水江天吧,我好想照水,还有江轩那帮兔崽子们!我们回去摆三天三夜的庆功宴!” “好。”叶临川应允道,虽然不太记得江羡鱼口中的人是谁。 云焰天看他们亲密无间,又想起了江羡鱼方才说的那句:感情是永远勉强不来的!曾经心爱的人不会再回来,如今动心的人不属于他。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那他是不是也该放手了? 不久后,兰采儿苏醒了过来,但表情有点呆傻,还没彻底恢复神智。 接下来,几人该盘算怎么离开这里了。海蜃宫与外界完全隔离,并且这里的格局在不断变化,方才还走过的路,他们再回头一看,已经不是原来的路了。 几人穿行在巍峨的宫楼间,兜兜转转找不到方向,遍处是透明的水晶石柱,映照着他们的影子。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不知从何处传来了箜篌声。琴音缥缈,音符灵动悦耳,忽远忽近,撩拨着人们的心弦。 几人不由得僵住步伐,江羡鱼看向云焰天,云焰天看向兰拓歌,三人面面相觑,眼神颤动不已,因为他们同时听出了这首曲子!这世上除了白晞,没有第二个人能把《天灵散》弹得这样美妙动人。 可是,刎魂而死的白晞,又怎么可能复活? “究竟是谁在弹曲?” ※※※※※※※※※※※※※※※※※※※※ 真正的幕后大BOSS终于要来了。 将近尾声,很多事情都会交代清楚,HE,大概下周完结。然后给大家想了几个小甜番,还有之前承诺给大家的水陆十八式和三人行,也会如约写给大家。现在风声紧,但我苏某酱说到做到,跪着也要写。这两个特殊番外不在晋江发,会发在大家日常刷娱乐八卦的那个博,私关键字自动获取,后面告诉大家具体方式。 第154页 咳咳,别看我写正文不行,但是写某种番外还是很厉害的,我们的口号是什么?富强文明和谐! 第66章 咸鱼要搞事 雪花飘舞, 琴音袅袅。 灰白的宫楼相互簇拥,透明的石柱道道耸立,一行人快步穿行,寻到了一处露天的环形大殿内,琴音却戛然而止。 花香扑鼻而来, 这处大殿内竟开满了蓝色花朵, 妖娆诡谲。殿台中央正放置着一架白木箜篌,诡异的是,并没有人在那里弹奏。殿台四周还有许多散乱的兵器, 似乎曾有人在这里打斗过。 “白晞你在哪儿?”云焰天激动地顾目四望, 他几乎确信方才弹曲的人就是白晞,一颗心紧张得像要跳出胸膛。他急切地上前查看那架箜篌, 颤颤抚摸着琴弦道:“不会错了, 这就是白晞的箜篌!” 兰拓歌来到云焰天身边,伸手在琴弦上拨出几个音符,他能够隐隐察觉到箜篌上残留的灵息,确实是白晞留下来的。 “那方才弹琴的人呢?”江羡鱼纳闷地环顾周边,而叶临川则四处查探起来,就连花丛也扒开来看了看。 “白晞你别躲了,出来吧!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白晞!”云焰天高声喊道,声音隐隐回荡了起来。 兰拓歌迟疑道:“白晞——你若真的还活着, 那就出来相见吧,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我只想跟你好好谈谈。” “出来吧,白晞——” 殿楼森冷,无人回应。 叶临川查看了一圈,然后走回几人身旁道:“初步来看,这里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但这儿只有一个门,就是我们方才进来的这扇门。如果有人逃了出去,我们这么多双眼睛不可能没人看见。” “这就奇怪了。” 几人面面相觑,充满疑惑,只有兰采儿还是一副呆愣的神色。 江羡鱼便在心底问江轻魂,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只听他道:“我总感觉,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息,藏在某个角落里窥视着我们。不,也许从我们进入海蜃宫的那一刻起,对方就在看着我们。” “瞧你说得,若真有人藏着,这两大鲛王还能发现不了?” 随即江羡鱼踏上台阶,围着箜篌踱起步来。他伸手拨弄琴弦,身影投在箜篌旁的水晶石簇上,影子和他一样伸手抚弄琴弦,但影子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箜篌上,而是幽然注视着江羡鱼。 “又没有人,琴音到底是怎么来的?”江羡鱼回头望向几人,并没有察觉到影子诡异的目光,其他人也没有注意水晶石上的人影。 沉默了会儿,云焰天又揪住兰拓歌道:“你之前说,白晞背地里干着些卑鄙下作的事?那你不妨说来听听,我们就当白晞在这里,当面把话说清楚,你最好不要有半句假话。” “那好,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白晞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贵,清冷,一尘不染,是世上最纯净不容亵渎的人,不像某人。”云焰天说着别有意味地打量起江羡鱼,江羡鱼立刻翻了个大白眼,但影子的目光却灼灼凝望着云焰天。 兰拓歌笑了笑,又问:“你们知道狩魂吗?” 江羡鱼和叶临川都摇了摇头,云焰天便解释道:“狩魂,即从活人身上取魂,剥夺他人的性命和灵力,据为己用。” 兰拓歌点头道:“不错,狩魂是一种邪术,在鲛族是被明令禁止的。白晞作为一代氏王,却偏偏偷学了这种禁术。” “你说白晞狩魂?这不可能!” “骗你做什么,我比你更不愿意相信。” “荒谬!白晞血脉强大,还用得着学这种邪门歪道?” “也许他认为自己还不够强吧,白氏鲛部数量稀少,常被其他氏族欺凌,白晞也经常被其他氏王嘲笑。还记得吗,少年时你曾扬言要吞并白氏,把白晞娶回去做妃。你一个小小的氏子,都能欺负到他头上来,叫他心里作何感想?” “本王那是……”显然是玩笑话,云焰天想起自己当初的幼稚言行,不禁擦了把汗道:“他就是狩魂又如何?弱肉强食而已,怎么到了你口中,就变成了卑鄙下作的勾当?” 兰拓歌的眼神渐渐变冷,“是,狩魂没什么,偷学禁术也无可厚非,他扼杀活人的性命,剥夺他人再世为人的机会,我也管不着。可他偏偏借着我的手,夺了我母上的生魂!” 几人震惊地看向兰拓歌,水晶石上的人影也是微微一颤。 “怎么可能,白晞不会这么做的,你是他的知音好友,他就是再狠的心,也不会动你的亲人啊。” 兰拓歌摇头道:“我不知道白晞心中究竟怎么看我,但我当年一直把他视为最重要的友人。那时母上病重,我还带白晞一起去看望她老人家,之后母上就离世了,走的时候还很安详。若不是后来我无意撞见白晞御魂,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情。” 他至今还记得,那晚电闪雷鸣,白晞急速弹奏箜篌御魂,长发白袍肆意翻舞,身上散发着凛凛煞气,眼底浮动着血色光芒,无数道幽白的灵光在他周身飞舞,怎一个妖邪了得!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暗中调查白晞,发现他会狩猎各种人的生魂,并用自己的灵气饲养他们,把他们变为自己的魂奴驱使。而我那可怜的母亲,也沦为了众多魂奴中的一员。” “所以你在查明真相后,就找白晞大吵了一架,还动手打了他。当年围剿白氏时,你对白晞见死不救也是因为这个?”江羡鱼问道。 第155页 兰拓歌微微一笑,温和的笑容下却似藏着什么。当年他何止是打了白晞,为了报复,他还做了比这过分百倍的事。他在这里指责白晞何其恶毒,可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围剿白氏那一战,我只想听到白晞道歉,只要他诚心向母上赔罪,也许我会立刻原谅他,拼了命也要救他。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始终没有向我辩解一句,甚至决绝地刎魂结束了自己。” 云焰天错愕地摇着头,不愿相信兰拓歌说的事。 兰拓歌又笑着对云焰天道:“一直以来,你所爱慕的那个白晞,都是你幻想中的模样,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当你看清他的真面目,发现他与你想象中截然不同,还会继续喜欢他吗?” 云焰天答不上来,他最初喜欢的,就是白晞的那份高贵纯净,还有那种越得不到越珍贵的心理在作祟。他想把白晞狠狠地压倒,想看对方在自己身下臣服。执迷百年,爱入骨髓,发了疯只想要那一人。 “我想,白晞之所以一再回避你,除了因为你们双方特殊的身份,更因为他知道,你接受不了他的真面目。所以他不给你任何回应,宁可继续孤独,默默雕刻着那些小木人,聊以慰藉。” 云焰天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锦囊,那里装着白晞当年给他刻的那只小木偶。 “白晞刎魂后,我把他的身体带了回去,想方设法复活他。我想听到他道歉,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可我用尽一切办法,他连一丝残魂都不愿意归来。他是故意的,他不想让任何人复活他。” “既然这样,那白晞为什么会让我在他身上复活?”江羡鱼不解道,他还记得之前巫灵尘说过,为了复活他找了很多副躯体,奈何他偏偏选择了白晞。不仅如此,也许白晞本身就在召唤他。 “这个问题我也思考了许久,白晞的心思太缜密,他不仅要掌控自己的死,似乎还要掌控自己的生,我怀疑你也许是……”兰拓歌正说着,箜篌突然弹响了一个急音。 几人惊讶地看向那架箜篌,一根琴弦还在微微震响。江羡鱼离箜篌最近,叶临川就站在他身旁,两人都没有碰到箜篌,而兰拓歌和云焰天就更没有碰了。至于一旁的兰采儿,还是呆傻的模样。 “没人碰,这箜篌是自己弹响的。”叶临川确信道。 “难道这箜篌是活的?”江羡鱼伸手拨弄琴弦,指尖不觉动了起来,在琴弦上灵活舞动,水晶石上的人影也跟着他弹奏起来。 曲音婉转开去,兰拓歌和云焰天不禁对视一眼,明明是江羡鱼在弹奏,但曲调却和之前一模一样,听着熟稔而伤感。有那么一瞬,两人都觉得此刻弹奏的人就是白晞! “找到了,是影子!” 耳畔传来江轻魂的声音,江羡鱼手指一颤,错愕地抬起脸来,目光便撞上了自己在水晶石上的倒影。影子诡异地抬起手来,冲他勾了勾手指,似乎在说:“你过来。” “你们快看我的影子!”江羡鱼惊恐地指着水晶石上的人影,那人影也在指着他,但几人并没有看出哪里不对劲。 “你没事吧?”叶临川扶了江羡鱼一把,感觉他有点精神恍惚。 “怎么会这样的?”江羡鱼挣开叶临川,上前用手擦了擦水晶石面,那人影也在擦石面,与他的手隔着石面相触。而这时,影子唇角泛出诡谲的弧度,他吓得一机灵,紧接着眼前一黑,僵直地向后倒去。 叶临川忙把江羡鱼护在怀中,急切地喊着他,却怎么都叫不醒。 江羡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明明听到叶临川的呼喊声,却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他迷茫地爬起身,一道发光的人影渐渐向他走了过来。那人竟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但神色气质与他完全不同,对方是孤傲冷漠的。 “……你是谁,难道你是白晞?” “你占着我的身体,还问我是谁。” “你不是刎魂死了吗?” “我是刎了魂,但只刎了一半。” “你怎么做到的,还能只刎一半?” “过去我为了更好地操纵战曲,习惯将自己的魂魄分为两半,一半居于原身,另一半寄于箜篌中。当年刎魂死的正是原身的半魂,而寄魂的箜篌,则被我留在了海蜃宫。” 白晞说着停在江羡鱼跟前,手掌冷不防在他胸前一击。江轻魂便从江羡鱼体内退了出来,同样是一脸错愕地瞪着白晞。 “不用我多说,相信你们很清楚吧?” 江羡鱼和江轻魂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一丝莫名的不安。白晞所说的裂魂,不就跟他当初炼兵魂阵时,从自己体内分离出轻魂一样吗? 白晞漠然看着两人道:“一魂双生,一邪一正,你果然是我的魂奴。” “什么,我是你的魂奴?”两人异口同声,眼底写满了震颤。 “我有许多魂奴,当年之所以刎魂,正是为了放魂奴们自由。在这百年光景里,他们纷纷堕入轮回,早就忘却了前生,不知去向。但我的魂奴大多有一个特征,那就是会和我一样裂魂。” 江羡鱼惊愕不已,江轻魂则是一脸敌意,“这么说来,若要追溯到前几世,其实是你杀了我,还将我变为你的奴仆?” “是,谢谢你回来找我,请把身体还给我。” “可笑!你要还就还的,还给你了我们怎么办?” 第156页 “继续做我的魂奴。” 第67章 咸鱼要搞事 “继续做你的魂奴?” 江羡鱼顿时又气又好笑, “凭什么,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吗?我作了什么孽要在你的身体上复活?还要历经千辛万苦去完成本该属于你的使命?结果好不容易完成了,我还得把身体还给你?” 他回想着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坎坷,每一次发病时的锥心刺痛,每一次发.情时的煎熬难耐, 便觉得如鲠在喉, 愤懑不已。 “因为你是我的魂奴,达成我的愿望是你的使命。”白晞平静地看着江羡鱼,又扫了眼一旁的江轻魂。 江轻魂不屑道:“你少在那里一口一个魂奴, 我们不是你的奴, 也不受任何人掌控,你休想再利用我们。” 江羡鱼接话道:“如今石心诅已经破了, 白氏留下来的烂摊子我们也收拾完了, 你的愿望应该也达成了,你还要我们怎么样?” “石心诅是破了,你们做得很好,虽然让我等得有些久。不过,我的愿望不仅仅是破诅,我还有一个心愿,我……” “余生想跟焰天在一起, 所以,请你们把身体还给我。” 江轻魂嗤笑一声, 眼底尽是嘲讽。江羡鱼不可思议道:“我没听错吧, 你当真想和那家伙在一起?那为什么当年他天天围着你转的时候你不理不睬的?喜欢就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装个什么?” “这你就管不着了,请把身体还给我。”白晞围着二人缓缓踱起步来,他眼神诡异,看得人毛骨悚然。 “还给你是不可能的,有种就来抢,赢了就归你。” 此刻他们正处于一片黑暗中,准确来说是在箜篌内,用彼此的灵识交流。白晞一圈圈踱着步,目光像在寻找什么,突然他转身向他们冲了过来。两人立即做好防御的姿势,不料白晞却从他们之间穿了过去,紧接着身影被黑暗所吞没。 “奇怪,跑哪儿去了?”两人一脸错愕,而这时四周渐渐亮了起来,他们又看到了那架箜篌,还有一旁的叶临川等人。 “鱼儿,醒醒,醒醒!” 叶临川摇着江羡鱼的肩膀呼唤着,怀中人皱眉睁开了眼睛,但看他的眼神却是陌生的,甚至有那么一丝不悦。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叶临川摸着对方的脸颊问道,对方却冷漠地打开了他的手,还将他推了开去,弄得他一头雾水。 叶临川当然不知道,此刻醒来的不是江羡鱼,而是白晞。白晞投在水晶石上的影子,则变成了江羡鱼。江羡鱼的意识被困在了箜篌内,正透过那面水晶石看着他们。 白晞转目望向一旁的云焰天,满怀期待地向他伸出了手,好像是在叫他拉自己起来。云焰天一愣,随即上前一步将他拉了起来。他扶着云焰天的手臂,凝视着他的眼睛道:“是我,白晞。” “你怎么又玩起这套了?”云焰天还记得在越水的时候,江羡鱼就装过白晞,当时装得还挺像,现在装得更像了。 “多年不见,你长变了些,更俊了。”白晞语调幽然,他伸手抚弄云焰天的眉骨,指腹在他眉间摩挲着,然后落在了他眉峰上。那里有两条细细的红痕,是他血脉强大的象征。 “白晞……真的是你吗?我是在做梦吗?”云焰天怔怔道,为什么他感觉眼前这个人不是装的,而是真正的白晞呢? “是我,我回来了。” 云焰天只觉得气血上涌,心跳急速加快,情愫满溢而出。他一把揽住白晞的腰身,手扣住他的脑勺,低头朝他唇上吻了过去。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没有拒绝。他小心翼翼地吮咬着他的唇瓣,舌尖探进他口中,温柔地与他缠绕,津液交融,香软滑腻。 他从来都不知道,心上人的吻居然这么的香甜,初尝一口就上了瘾。 “你们……”叶临川愣愣看着二人拥吻,心底立刻燃起了一团怒火,这是他的人,是他的人啊!怎么就跟别人亲到一块儿了? 一旁的兰拓歌避开了视线,还扶住兰采儿的肩膀,把她也转了过去。 水晶石上的人影晃了晃,江羡鱼看得一脸莫名其妙,甚至觉得羞愤。他怎么就和白晞互换了位置?到底是他过去用白晞的身体跟叶临川乱来,还是白晞此刻用他的身体跟云焰天乱来? “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出去?”江羡鱼眼巴巴望着江轻魂,“他俩这会儿就亲上了,待会儿还不得交尾啊!”虽然那身体本来就是白晞的,但他却有一种要失身的危机感。 江轻魂抱着手臂踱步道:“先捋一下思路,那家伙刚才是怎么把我们弄进来的?他自己又是怎么出去的?” “你们够了!”叶临川忍无可忍,冲上去一把拽开白晞。但与白晞撞上视线,他心底又倍觉陌生,这个人……好像不是他的鱼儿。 好端端的香吻被打断了,云焰天不悦地刺了叶临川一眼,想把白晞拽回来,但叶临川却死死抓着白晞不放,瞪着眼睛道:“你不是我家鱼儿!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他本就是我的魂奴,自是被我收了起来。”白晞眼神冷漠,使了好大力气才把手腕从叶临川手中挣脱出来。 “什么意思,你到底把他弄哪儿去了?” 兰拓歌不禁插话道:“你当真是白晞?” “是我,拓歌,别来无恙。” 这一声久违的“拓歌”,听得兰拓歌心头一阵悸动。虽然他没太弄明白情况,但他迫切地想知道一件事,按捺不住问了出来:“当年的事,你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第157页 白晞低眉沉默了会儿,这才道:“对不起。”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狩魂啊?你明知道那是我的母上你还要下手!你甚至借着我的手狩魂,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你是有多冷血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错了就是错了,理由不重要了。我知道你恨我,作为惩罚,你也灭了我全族,如今你我算是互不相欠了吧。” 云焰天震惊地看着白晞,又看了看兰拓歌,“你们在说什么?” 兰拓歌自嘲地笑了笑,“是啊,论狠毒,我一点都不输给你。” 当年兰拓歌在查明真相后,一气之下就编造了一个天大的谎言。他找到自己的父王,诬告白晞散播石心病,并给出了证据。因为白晞在查石心病的时候,他也帮忙查过一些卷宗,所以他能轻易地将一切串连起来,连谎都说得滴水不漏。 这件事引起了各大氏王的注意,很快众氏族便集结起来围剿白氏。白氏鲛部数量稀少,寡不敌众,而白晞纵是将战曲弹得神乎其神,灵闪所向披靡,终究还是被逼上了绝路。 那时兰拓歌没料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他愣愣看着奋力厮杀的白晞,开始后悔了。回想过去,他常常为白晞谱曲,两人默契十足,即便不说话,只看对方的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所以他固执地想知道,自己在白晞心中究竟算个什么? “白晞——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战斗中的白晞无暇回答,他又厉声斥责道:“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束缚那些魂灵,剥夺他们的自由和来生,你到底图什么啊?” “因为太弱了,所有人都能欺负白氏,所有人都瞧不起我们!不知道哪天就会被吞并,生而为王,我不变强,又懦弱给谁看?” 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力量。对于狩魂这件事,白晞从来都没有后悔,如果他不狩魂,就不会有这么强沛的灵闪,他必须要展现强大的一面来树立威信,好为他的子民争取最后一丝尊严。 可白晞终究是失算了,他没料到兰拓歌的手段更狠,居然借刀杀人灭了他全族。到最后,他知道自己气数将尽,便刎魂放了那些被他束缚的魂灵,也算是给兰拓歌一个交代了。 “焰天,我就是这么一个歹毒的人,你失望吗?” “我……”又怎么能不失望,但依然还喜欢你。 叶临川不管他们在说什么,执拗地问道:“你把鱼儿弄哪儿去了?立刻回答我,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我说过了,收起来了。”白晞说着,余光瞥了眼水晶石上的人影。 “我问最后一遍,你把他弄哪儿去了?”叶临川已经急眼了,攥紧拳头就要动手,不料云焰天出手更快,遽然一掌打在他胸口,将他整个人都震飞了出去,随即跌进不远处的蓝色花丛里。 “你怎么又对他动手!”兰拓歌怒视云焰天一眼,立即赶过去查看情况。但他还未靠近,叶临川又从花丛间弹跳起来,掌间携带着数道尖冰,不要命地朝云焰天攻了过去。 云焰天迎击而上,步伐快得无影,周身爆出浓烈赤雾,瞬间将那冰刺震为粉碎。下一刻,他就敏捷地扣住叶临川的手臂,扛过肩狠命地摔在地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数道石板碎裂开来。 石屑激扬,尘埃翻卷。叶临川发出一声疼痛的嘶吼,四肢百骸都深陷进了石板下,形成一个骇人的大坑。因为云焰天在摔下他的同时,还用强沛的龙气击在了他身上。 一切发生在弹指之间,兰拓歌都来不及阻止。 “你为何要下这么重的手……” “本王下手向来重。” 白晞垂眸看着跟前的大坑,眼底没有一丝波澜。而困于箜篌中的两人则急得团团转,想尽办法都出不来。 兰拓歌疾步向大坑走去,不料坑中刮起了一阵诡异的旋风。旋风夹带着无数尘屑,渐渐形成了一个风球,急速旋转着越来越大。风沙迷乱人眼,隐隐可见一道人影从风球中站了起来,那人长发衣袍恣意翻舞,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气场。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云焰天讶异地眯起了眼睛,要知道他刚才是下了死手的,对方不可能还站得起来。 兰拓歌眼神颤了颤,他看着风暴中的人影,又想起了当年兰氏最叛逆张狂的那个人,心下吃惊道:“这股强大的气场莫非是……” “这不可能,明明是半鲛,怎么可能暴化?” 第68章 咸鱼要搞事 旋风卷舞, 夹带着无数石屑和花瓣。 叶临川立于风沙之间, 大口喘息着,额上满是鲜血。他渐渐抬起脸来, 长发肆意飞舞。隐隐可见他左边脸颊上出现了蓝色细鳞,就连左半边头发都变为了青蓝色,与他的瞳色相同。这种青与蓝相融合的颜色, 是鲛族兰氏最高贵的颜色。 他忍痛低吼一声, 一把将自己的衣袍撕了下来,信手甩在地上。只见他的左臂上竟也生出了坚硬的鳞甲,覆盖着结实的肌肉, 半边胸膛上爬满了繁复的蓝色纹路, 流光溢彩。 “真的暴化了……怎么会?”兰拓歌眼神震颤, 此刻若把叶临川的半边脸遮住,仅看他暴化的部分, 就跟当年的兰妄酒一模一样! 云焰天也惊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叶临川应该是人, 又怎么能像魔鲛一样暴化?不对,好像只暴化了一半。 第158页 “你把鱼儿弄哪儿去了?”叶临川质问道, 拖着剑朝白晞走了过来。 云焰天见状快步上前,横臂挡在了白晞身前。白晞仍然保持着镇定,脸上是惯有的清冷, “收起来了, 不会还给你, 问多少遍都一样。” “把他还给我!”叶临川怒喝着飞斩而来,周身气场异常强烈,竟让在场几人都感到了一丝压迫。 云焰天当即拔剑迎击,两剑呈十字交击,凛冽的光弧划开,扫击在周边石柱上形成两道深深的划痕。两人身形敏捷,招式急变,剑刃砰砰连击,炫丽的气浪迸发开来,如同绽放的火焰。 此刻,被困于箜篌中的二人是急得焦头烂额,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云焰天的实力,这家伙天赋神脉没有死穴,真要打起来,叶临川绝对赢不了,就是勉强.暴化也赢不了。 “本王很好奇,你到底是鲛还是人?” “不是鲛也不是人!”叶临川挥剑如飞,攻势越来越强猛。 “不错嘛,看来你之前藏得挺深。”云焰天心下有些吃惊,对方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与之前判若两人。 “少废话了,给我让开!” 两人腾挪闪跃,你追我赶,从大坑边打到了花丛间,随即又打到了殿楼上空。他们身形急转,时而交击时而错开,就像两只纠缠相斗的飞燕。剑光四射,瓦砾碎裂,花瓣凌乱飞舞,看得人眼花缭乱。 云焰天本还有些轻敌,不料自己一时竟落了下风,还被对方砍伤了两处。这真是可有意思了,他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敌人了。 兰拓歌一边观战一边避开扫射的剑光,他仰望着叶临川打斗的身影,又想起了他的生父兰妄酒,一样的邪傲张狂,无所畏惧。可想而知,如果叶临川不是鲛与人的后代,而是一位纯血的氏子,那必将成为兰氏最受瞩目的一代天骄。 “你还真有两手!”云焰天瞥了眼手臂上的伤口,不料就是这片刻的晃神,他就被叶临川狠踹了一脚,当空坠落,砸向地面的大坑。 “去死吧!”叶临川乘胜追击,携剑急速俯冲而下。 白晞见状冲了上去,他纵手一挥,数道银光霎时劈向叶临川头顶。叶临川在半空中闪身躲避,险些避开了银电。他一个潇洒的旋身,再度向白晞斩了过去,哪料云焰天又挡在了跟前。 “敢动白晞一根汗毛,本王叫你粉身碎骨!” 两剑再度重击,迸发出夺目光华,气浪将两人的衣发震得猎猎飞扬。云焰天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邪笑道:“本王不想暴化的,但你这家伙命太硬,不暴化似乎打不死。”说着周身迸发出赤色浓雾,眉峰上的两条红痕也渐渐扩大,钻出两只赤红色的龙角来。 赤雾幻化为九条巨龙,张牙舞爪地咆哮一声,瞬间将叶临川震飞了出去。下一刻,云焰天携着雾龙长剑,以雷霆之势追击而去。 “别打了!”兰拓歌追着两人大喊道,但那两人竟是一发不可收,眨眼间就把殿楼打塌了数处,烟尘滚滚而起。 “别打了听到没有!临川!”兰拓歌才刚靠近,衣袍就被扫射的剑光划破,伤口立即沁出殷红的血液来。 激斗中的叶临川,眼角渐渐渗出了血滴。他这般调动灵气强行暴化,结果必然是全身血脉爆裂。但他不在乎,他只要江羡鱼回来。 箜篌内的两人看得紧张极了,恨不能跟叶临川一起战斗。焦急之际,江羡鱼忽然灵机一动,既然白晞寄魂箜篌时能够弹曲,那他们困于这里,是不是也能弹奏箜篌,甚至是操纵灵闪? 这般想着,江羡鱼调动灵气试了一番,箜篌果然弹响了一个急音。 白晞蓦然回首,盯着水晶石上的人影,其上映照出来的正是江羡鱼,而江羡鱼身后则站着更为高大的江轻魂,两人的灵影重叠在了一起,眼神和唇角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你们两个老实点。” 江羡鱼偏偏不老实,操纵灵气弹起了箜篌。江轻魂便从身后搂住他,贴着身体给他传送灵气,凑到他耳畔低语道:“我好像知道要怎么从这里出去了,你只管弹,越响越好。” 琴音响动,声声急切。天边霎时出现数道银电,霹雳哗啦地狂击在殿楼中央,落地便是几个巨大的焦坑,轰鸣声不断。 “住手,不准弹!”白晞低斥道。 “站在那儿说没用,有本事过来阻止我们。”江轻魂一手搂着江羡鱼的肩膀,一手挑衅地冲白晞勾了勾手指。 彼时,两人斗得惊天动地,云焰天兴致高涨,招招强悍。而叶临川是不死不休,明明已经七窍流血,气势却一点没输。云焰天本来轻易占了上风,不料那银电竟追着他劈,又让他落得劣势。 混战中传来了兰采儿的惨叫,她不慎被飞射的乱石砸中,剧痛让她从迷蒙状态中苏醒了过来。她捂着血流不止的小腿,无助地哭喊了起来。兰拓歌看着啜泣的兰采儿,拔出腰后的蓝伞,甩手撑开。 “你们这是要把我也逼得暴化!”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暴化过,但他现在不暴化,恐怕阻止不了那两人。 蓝伞在掌间急转,挡住飞射的剑光。兰拓歌携伞飞身奔向二人,奔跑时脸颊两侧生出细鳞,一头长发幻化为青蓝色,背后也生出四片薄翼般的冰刺,就像一只在森林中飞掠的蜻蜓。 “够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这样打来斗去?” 第159页 兰拓歌一飞冲天,挥伞劈向二人之间。刹那间强光吞没了一切,两人被强劲的气浪震飞开去,重重撞到殿楼两侧的石壁上。同时漫天冰凌碎落下来,就像在下着一场晶莹的雪。 云焰天撞落在地,禁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不料头顶一片光华乱闪,竟又是数道银电向他劈了过来。他错愕地看向箜篌那边,他知道这灵闪不是白晞的,而来自另一个人。 “住手!”白晞脸色一煞,立即在琴弦上反手一拨,一阵急音响起,银电在劈向云焰天的瞬间幻灭。而江羡鱼和江轻魂则趁着这一瞬,把白晞的灵识拽进了箜篌内。 白晞身体一僵,倒在了箜篌前。云焰天厉声喊他,他却没有反应。 兰拓歌从空中落了下来,挥伞指着满脸鲜血的叶临川道:“明知打不赢你还要打!你是有几条命不够折腾的,知道你父王当初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因为太狂妄,难道你要步他的后尘?” “还有你!”兰拓歌又将伞尖指向云焰天,“你闹够了没有?打打杀杀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要你的人,他要他的人,那就想办法让两人都复活,这样争来争去,谁都不会有好结果!” “问题是——我和白晞只能活一个。” 江羡鱼揉着脑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眼神明显与白晞不一样,而此刻白晞又被困在了箜篌内,正透过水晶石面幽然看着他们。 “鱼儿!你回来了!”叶临川欣喜道,支撑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没事,你给我歇着,不要再打了!” 云焰天也站起来,急切道:“你把白晞弄哪儿去了?” “收起来了,不会还给你。”江羡鱼故意模仿白晞的口吻道,然后走到杂乱的碎石间,从乱石下抽出一柄长.枪来。 他一边抚摸枪刃一边道:“早在之前,黄泉山主巫灵尘复活我的时候,就发现我接受不了别的躯体,只能在这副鲛身上复活。而白晞和我一样都是裂魂之人,他也只能在他的原身上复活,所以说,我和他只能活一个,谁赢了这身体就是谁的!” “轻魂听令。”他转动手中长.枪,发出一阵嚯嚯声。 “我在。” “灭了云焰天!”江羡鱼一声令下,拖拽着长.枪朝云焰天攻了过去,原本沾满灰尘的枪柄立时流转出炫目灵光。 兰拓歌立即挥伞拦住江羡鱼,一击就将江羡鱼掀飞了出去。江羡鱼就势在空中翻了个筋斗,随即半跪落地。 “到底是有多大仇怨,你非得动手?” “你问我有多大仇,知道我是谁吗?” 江羡鱼站起身转向云焰天,朗声道:“听好了,我叫江羡鱼,越水江天的猎鲛师江羡鱼!我爹就是江天霸主江锦立,我在两年前死于北渊,杀我的人名叫云焰天,害死我爹的人也叫云焰天!杀我江氏猎鲛师,屠我越水百姓的人,也是你云焰天!” “什么……你居然是江羡鱼?!”云焰天无法相信,如果对方真的是江羡鱼,那他在越水杀死的那个人又是谁? “之前宁无兮说,你瞧上我了,还对着我发.情啦?真的假的?这下知道我是谁了,你作何感想?”江羡鱼邪笑着眨了眨眼睛,左边眼睛变成了血红色,异色眼瞳显得尤其妖异。 云焰天愣愣打量着江羡鱼,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对方一直以来都那么讨厌和抗拒自己。可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毛病,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宿敌产生异样的感情?说到底,还是那次蹭尾的错!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是江羡鱼,不是你的白晞!你发.情了关我什么事?要蹭尾找你的白晞去,再敢乱来我就剁了你的□!” “焰天,你……”白晞困于箜篌,声音十分微弱。 云焰天哈哈笑了起来,“你少在那里自以为是,本王怎么可能瞧上你,不过是一时兴起蹭了次尾,充其量就是本王发泄欲望的工具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他这么好面子的人,又怎么会承认这份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情? “你!”江羡鱼脸上涨红,手紧紧扣住枪杆,用力到关节发白。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每当他想起被云焰天强摁在池里蹭尾,还被弄得满身污秽,他就觉得呼吸堵窒,血液沸腾。 “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侮辱我!” 叶临川听着他们的对话,隐约想起了那时候,江羡鱼因为蹭尾的事郁郁寡欢,还几番拒绝自己。想着心爱的人被玷污,他就怒不可遏,拖着剑又要动手,却被兰拓歌警示地瞪了一眼。 “都伤成什么样了你还打?站那儿歇着。” “你们都暴化了,那我也来一个!”江羡鱼说着举起长.枪,长发逆飞,发丝瞬间变得雪白,脸颊两侧生出鳞片,手臂上也生出坚硬的鳞甲。殿楼上空霎时风云变色,一团乌云急速旋转撕合,电闪雷鸣。 数道光雷直劈下来,聚集在了江羡鱼的枪刃上,灼灼不可逼视。 “轻魂,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若将灵闪和江氏阵法结合起来,会怎样呢?”江羡鱼说着便挥动长.枪,信手在地面画起阵法图,一圈血光霎时拔地而起,将他的白袍掀得猎猎翻滚。 “我们是要天下无敌!”江轻魂兴奋地回应道。 不待江羡鱼出击,兰拓歌又再度出手阻拦,江羡鱼不悦地呵斥道:“你让开,我和这个人必有一战,这是我和他之间恩怨!” 第160页 “你让开罢,不关你的事!”云焰天道。 “既然你们非要如此,那我也不自讨没趣了。”兰拓歌说着收回伞,向一旁的叶临川走了过去。 此时,叶临川脸侧的细鳞已经褪去,渐渐恢复为原来的模样。他勉强以剑支撑身体,眼看江羡鱼要跟云焰天动手,便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不料兰拓歌挥伞拦住了他,低斥一声“回去!” “叔叔!” “你若还认我这个叔叔,那就找个安全的地方,坐下来休息。” “可是……”叶临川还是担心江羡鱼,执拗地推开兰拓歌的伞。 叔侄俩正在争执间,另外两人已经大打出手。 银电乱闪,江羡鱼脚上踏着阵法图,脚尖每次落地都会开出一朵血光花纹,同时手中长.枪凌厉急转,枪刃拖拽着炫目银光,极其华丽。 云焰天周身九龙咆哮,赤发黑袍随着气浪翻滚,气势无匹。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只防不攻,剑握在手中纹丝不动。 ※※※※※※※※※※※※※※※※※※※※ 大家好,我是撸狗狂魔苏尔酱~ 关于两个附加番外,请记住两个关键词:十八式、三人行。依然是时速二百八十公里,让我带你们去世界上最纯洁的幼儿园。如果大家还想看什么特殊番外,可以在评论中提出来,比如云焰天强♂鱼宝宝这种,咳咳,我只是举个栗子啦,别当真。我不介意给大家写1万多字的特殊番外,有人想看的话我会考虑写的。 第69章 咸鱼要搞事 天空乌云密布, 殿楼残破不堪, 细碎的雪花纷纷飘落。 云焰天立于废墟之间,周身雾龙翻腾咆哮。而江羡鱼携枪飞斩而下, 与数条雾龙纠缠激斗,同时银电也不断劈击下来,光华夺目。只要破了云焰天这一身龙气, 他就能要了他的命, 就能报了血海深仇! 光芒映照在江羡鱼的脸上,将他的脸容耀得雪白,因为暴化的缘故, 他的头发也莹白胜雪。此刻, 他左眼赤红右眼银亮, 眼底是不死不休的决绝。这副鲛身里的两个半魂,正同时掌控着躯体, 并将灵闪与阵法完美结合。衣发翻舞之间, 每招每式都无懈可击。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雾龙接连被斩碎, 不甘地咆哮着散去。江羡鱼心底得意极了,更是不要命地挥枪连击。云焰天一抬眸, 目光盯住了江羡鱼身下的空门,此刻只要他一剑朝上刺去,贯穿对方腹部的灵穴, 便能了结对方。 “杀了他, 杀了他!”云焰天在心中催促自己, 但手中的剑仍在迟疑。既然对方是江羡鱼,那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因为这个最负盛名的猎鲛师,曾猎杀了无数鲛族子民。 “受死吧!”江羡鱼低吼一声,一枪斩碎两条雾龙。力道过于强猛,他就势在半空中急转一圈,回身就刺向云焰天的胸膛。 “不能再犹豫了,杀了他!”云焰天迟疑着挥起剑,枪刃却破风而来,以开山斩海之势贯穿胸口。他猛地一震,胸口霎时飙射出大量血红,溅满了他那张英气的脸。 江羡鱼喘息着持枪落地,一圈气浪自脚下扩散开去,只听得一阵轰隆声,周边殿楼又被震塌了几处。整座殿楼已是一片狼藉,花瓣碎石散落满地,唯有正中央的那架箜篌完好无损。 “焰天……”白晞幽幽喊了一声,心中疼惜,又绝望无比。因为他所认识的那个云焰天,从来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而此刻他却由着敌人伤害自己,这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对敌人动了情。 “为什么会这样,我在做什么?”云焰天颤颤看着胸口的血窟窿,口中不断吐出血来,为什么他下不了手? “厉害,不愧是赤鲛之王,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能站着。”江轻魂讥讽道,他知道云焰天没有死穴,因为对方把灵气均分到了浑身各处,所以他这一击只是重创了对方,还要不了对方的命。 彼时其他几人还在观战,兰拓歌执意拦着叶临川,兰采儿则在想要不要去给云焰天疗伤,那么大的创口,不及时处理会出人命的。 “两年前你取了我的首级,今日换我来取你的首级,如何?”江轻魂说着便挥舞长.枪,枪刃急速划向云焰天喉下。 “住手!”兰拓歌飞身上前阻拦,眼看着已经来不及,不料江羡鱼的枪刃刚划到云焰天喉下,又猛然停住。 “你在犹豫什么,快杀了他!”江轻魂怒斥道,操纵手臂用力。江羡鱼却僵着手臂不愿意动,两人的意识开始争执,手臂一会儿用力一会儿撤回,在云焰天脖侧割开几条浅浅的伤痕。 叶临川不解地皱眉,江羡鱼到底在做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杀了云焰天?该不是下不了手吧? 云焰天也错愕地看着江羡鱼,心中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喜慰。 “别倔了,动手啊!他是敌人啊!” “不行,我突然觉得,杀掉这家伙会招惹很多麻烦……”江羡鱼还在抗拒江轻魂,手中长.枪剧烈抖动着。谁料这时琴音响起,几道银电当头劈落,正是白晞操纵的灵闪。江羡鱼敏捷地掠足退开,而云焰天也坚持不住跪倒了下来。 “你们别打了,我放弃。”白晞幽幽道。 “放弃什么?”江羡鱼不解地看向水晶石,上面映照出白晞的影子。因为困魂于箜篌中,白晞的声音十分微弱,其他人几乎听不见,只有跟他一样裂魂的江羡鱼才能听见。 第161页 “我的身体给你,我不要了,你们离开这里吧。” “哟,你这难道是良心发现了,刚才还跟我争得要死要活的。” 江羡鱼对着水晶石上的人影说话,几人这才注意到白晞原来在那里。云焰天挣扎着站起身,磕磕绊绊地走来,白晞却避开视线,对江羡鱼道:“这副身体更适合你,我再要回来也没意义了。” “为什么?”江羡鱼非常好奇,这么短的时间内,到底是什么让白晞的态度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白晞不回答,转移话题道:“请你替我转告拓歌,我很想听他唱歌,就唱——我们少年时最喜欢的那曲初心谣。” “你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请帮我转告他,我想听他唱歌。” 白晞闭目弹奏起了箜篌,琴音比之前舒缓许多,听着如淙淙流水,甚是悦耳。江羡鱼实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便对兰拓歌道:“他说,想听你唱歌,就唱你们少年时最喜欢的那首初心谣。” 兰拓歌眼底淌过一抹柔光,眼前浮现出了少年时的光景。 那时他常常和白晞一起弹琴谱曲,他习惯温和微笑,而白晞总是一脸淡漠。云焰天则一直追着他们吵闹,耍尽花招想引起白晞的注意。少年时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和白晞互相信任,而云焰天眼中的白晞,还是那副高冷纯洁的模样。 “白晞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云焰天问道,边说还边咳血。 “祝你余生安好,百岁温暖。” 江羡鱼把白晞的话转述给云焰天,云焰天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兰拓歌梳理了下情绪,便启唇唱起了歌。他的嗓音温润细腻,就像被春阳融化的冰雪,仿佛能抚平一切悲凉的情绪。歌声与琴声完美融合,响彻这片残破的殿楼,洗涤着每个人的心灵。 这一曲,追悼他们三人的少年时光。曾经相爱又互相伤害,如今又能否互相原谅,重头再来? 江羡鱼听得失神,眼底的血光渐渐散了开去。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光,想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恋人,想着相亲相爱的弟弟妹妹,想着猎鲛时的辉煌荣耀…… 不知过了多久,轻快的琴音渐渐变得缓慢低沉,仿佛天将入夜,人将入眠。乐曲已经渐入尾声,几人却还没有回过神来。 白晞幽然抬起眼眸,看向兰拓歌道:“对不起,当年我不是故意要夺伯母的生魂,是伯母不堪病痛,强求我这么做的。你一直是我最珍视的友人,我从未想过要背叛你的信任。” 只可惜,兰拓歌听不见他的声音。 “焰天,对不起,余生也不能陪你。”白晞说罢,琴音倏然变急,紧接着琴弦一根根绷断,就连箜篌木架都出现了裂痕。 几人惊诧地看向箜篌,“白晞你要做什么?” “我送你们出去,永别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破坏这架箜篌就能开启海蜃宫?” 海蜃宫是与世隔绝之地,有着龙族布下的特殊结界,要想开启生门,只能破坏这里的神器。当年白晞来到海蜃宫时,遇到了许多被困的鲛人。为了逃离这里,鲛人们破坏了神器,但没了神器的海蜃宫将永远沉入深海,再也不见天日。 那时白晞刚找到自己的祖父白炼,但白炼不愿意离开海蜃宫,白晞不舍他一个人沉入深海,便把自己的箜篌留在这处殿楼内充当神器。所以如今要想逃离海蜃宫,只需要破坏掉这架箜篌。但破坏了箜篌,他也将魂无归处,死路一条。 江羡鱼说得没错,他和白晞之间只能活一个。 “走吧,你快带这些人走!”白晞冲江羡鱼道,原本他跟江羡鱼抢夺身体,是想江羡鱼替自己死,然后自私地和心上人逃出升天。但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因为他的意中人爱上了别人。 “为什么要毁琴?这箜篌坏了你也会没命吧?你这是在自杀啊!” 听到江羡鱼这话,兰拓歌急切地来到了箜篌前,手足无措地看着箜篌渐渐崩坏,“白晞,你在做什么啊白晞?” “白晞!”云焰天嘶声呐喊,也急着要过来,不料一脚踩空到乱石间,又猛地栽倒了下去,额上还撞破了一块,挣扎了两下却爬不起来。 “走罢,一旦箜篌碎为灰烬,海蜃宫将再度关闭,并永远沉入深海。” 随着琴弦一根根绷断,不远处隐隐传来了龙鸣之声。叶临川跳上断石,眺望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扇大石门拔地而起。他便扭头冲几人喊道:“是来时的那扇门,我们得赶紧离开!” “你居然牺牲自己的命送我们出去,为什么?”江羡鱼追问道,江轻魂却骂他道:“你管他呢,我看他最初是想牺牲我们自己逃出去,别管这种人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因为我输给你了。” “你这么会算计,你输我什么了你?” 输了所爱就是输了一切,白晞已经绝望了,悲莫大于心死。 短短片刻,琴弦就断掉了一半,而叶临川也发现,那扇大石门刚升起来不久,又开始沉入地面,大地也轰隆隆震了起来。他便对江羡鱼和兰拓歌大喊道:“不能再拖了,我们必须离开!” “可是……”江羡鱼还在犹豫,他突然觉得云焰天好可怜,白晞也好可怜,两个相爱的人等了两百年还是不能在一起。难道就没有办法让白晞活下来吗?等等,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在想这种问题,为什么他要担心自己的仇敌? 第162页 叶临川看江羡鱼僵着不动,便冲过来拉住了他,“我们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说着又去喊兰拓歌。 “你带上采儿,你们先走!”兰拓歌道,目光还盯着渐渐毁坏的箜篌,这箜篌破坏之后,还能有别的东西给白晞寄魂吗?白晞以前用过的兵器,沾染过他灵气的东西,就只有这架箜篌吗? “那叔叔怎么办?” “容我再想想,别担心我一定会逃出去的。” 叶临川只好先拉着江羡鱼撤离,然后又扶起了受伤的兰采儿。三人跌跌撞撞地奔出了殿楼,江羡鱼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冲云焰天大喊道:“白晞以前给你刻的那个木偶你带着吗?” 云焰天瞬间醍醐灌顶,慌忙在身上摸找那个装着木偶人的锦囊。令他绝望的是,锦囊不知掉哪儿去了。这一刻,他堂堂七尺男儿几乎要落泪,原来执着百年,终究还是一场空吗? “拓歌,你带焰天走吧,我注定无法离开这里。”白晞哀求道,随着箜篌的崩坏,他映在水晶石上的影子也越来越淡,几乎要消失。 “可我不想带他一个人走,我想带你们一起走。”不知怎么的,兰拓歌居然听到了白晞的声音。 随着大地的震动,殿楼也轰然坍圮,烟雾遮掩了几人的视线。 石门渐渐往下沉去,沉到只剩一半的时候,叶临川带着江羡鱼和兰采儿成功逃了出去。外面是一片荒凉的平地,四周遍布着雕龙石柱,头顶是漫天星辰,远方是苍茫大海。 三人瘫坐在地上喘息,不远处一个白色人影向他们跑了过来。 “怎么就你们三个,我的王呢?还有你们兰王呢?”宁无兮焦急道。 江羡鱼扭头望着还在下沉的石门,石门已经沉得只剩一人高了。他又冲了回去,奋力扛住了那扇门。叶临川见状也跟他一起,用肩膀帮他扛着渐渐往下压的石门。 “一定要等他们出来,然后一起离开这里。”江羡鱼喘息道。 “那我跟你一起扛着。”叶临川一用力,五官上又开始渗血。 宁无兮好像明白了过来,也加入了扛门队列中。只有兰采儿实在折腾不动,无力地望着他们三人。 石门的力度非常大,压在身上如重千钧,三人用力得面红耳赤,额角青筋暴起,膝盖也一点点的弯了下去。石门渐渐压得只剩半人高,却过了不到半刻钟,但三人都感觉像过去了好几年。 江羡鱼渐渐支持不住了,双膝砸地重重跪倒下来。叶临川本还想继续强撑,但腿部的血脉暴了两根,逼迫他也跪倒了下来。就只剩宁无兮还在扛门,石门下沉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他们越来越绝望,幸而在最后一刻,兰拓歌背着云焰天出现了。宁无兮见状强行暴化,他眼底充血,周身灵气迸发,胳膊上的肌肉也肿大了几分,竟还把石门往上顶了几寸! 兰拓歌趁此机会,背着云焰天就地一滚,敏捷地从石门缝隙里钻了出去,宁无兮也迅速撤离出来。 石门轰然砸下,大地也跟着一震。还不待几人歇口气,整座海蜃宫便开始下沉,海水潮涌而来。兰采儿立即从腰间取下一枚号角,仰头吹奏起来,以此召唤巨鲸。 不久后,几人顺利转移到了鲸鱼背上。海风凛冽,巨鲸载着几人向远方游去。云焰天陷入了昏迷中,一张俊脸惨白如死,兰采儿正在给他包扎伤口,宁无兮则在一旁帮忙。 江羡鱼一直在看云焰天,这让叶临川心里很难过,因为他也伤得很重,程度完全不输给云焰天,可他心爱的人却在看别人。 “白晞他……”江羡鱼想问却问不出口,总觉得是在人伤口上撒盐。 兰拓歌笑答道:“别担心,我们把白晞也带出来了。”说着指了指云焰天的手,而他手中正攥握着一个黑色锦囊。 “你们做到啦!”江羡鱼欣喜道,那个木偶是白晞亲手刻的,寄托了他的思念也沾染了他的灵气,是魂灵的最佳器物。 听到江羡鱼的声音,云焰天微微睁了下眼睛,江羡鱼便凑过去道:“我告诉你,你带着白晞的残魂去黄泉山,找一个名叫巫灵尘的人,此人是一流摄魂师,他能帮你复活白晞。” “复活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叶临川酸涩道。 “只要有决心和耐心,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半魂的躯体比较难找,需要花些时日,既然你已经等了两百年,还在乎再多等他两年吗?” 云焰天无力地回了个“谢”字,又把眼睛闭上了。此刻他的心情很微妙,既有着留住白晞的欣慰,又有着觊觎江羡鱼的骚动。 日出时分,海上霞光万道。 巨鲸在海上遨游着,一行人兵分三路,兰拓歌和兰采儿回青鲛宫,云焰天和宁无兮回赤鲛宫,而江羡鱼和叶临川则回越水。临别前,兰拓歌对叶临川道:“有空记得常回来住,兰氏永远是你的家。” “知道了,我过段时间就带鱼儿一起回去。” 话罢,兰拓歌又对云焰天道:“以后有机会,带白晞过来我这边玩,我们三个一起聚聚,我会准备最好的酒迎接你们。” 云焰天不屑于理会,跟宁无兮去到了另一只鲸鱼上。 兰拓歌笑着摇了摇头,心叹这家伙永远都是这么个臭脾气。明明昨日背着他逃离海蜃宫时,他还在耳边哽声说谢谢,那么无助的一面,从来都没给任何人看到过。 第163页 鲸鱼向远方遨游而去,宁无兮迟疑着问云焰天道:“王就没有什么话想对那个人说吗?看王好像挺舍不得的,却又故意装作不在乎。” “那你觉得,本王该说什么呢?” 宁无兮撇眉道:“比如,王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做鲛妃?等复活了白晞殿下,白晞殿下做正室,让他做侧室,问他考虑不?” 云焰天本是板着一张脸,但听宁无兮这么开玩笑,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归笑,也许他哪天脑袋不正常了,还真会做这种乱来的事。 海风清爽宜人,叶临川和江羡鱼坐在鲸鱼背上,江羡鱼正枕着他的腿打盹儿。海浪溅湿了江羡鱼的衣摆,他的下身又化作了鱼尾。叶临川看着云焰天那边的鲸鱼渐渐远去,不由得问江羡鱼道:“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杀了云焰天?” 江羡鱼没有回答,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想回答。叶临川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对云焰天动了情?” “没错,我是对他动了情。” 叶临川的心瞬间跌落谷底,他就猜到了,他的鱼儿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除非是……想到这里,他就难过得要窒息。 江羡鱼幽然睁开了眼睛,“我对他动了恻隐之心,想想真是可笑,明明是仇人,居然因为觉得可怜就下不了手。他那种人,高高在上的,压倒一切,明明我比他更可怜,我居然还会同情他。” “你说的动情,原来是指的同情?”叶临川破颜一笑,并为自己之前的猜忌感到惭愧。 “当然了,他等了白晞两百年,而你等了我两年,至少你等到了我,而他还是要继续等待,这样想他是不是很可怜?但我不杀他,也不只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死了会很麻烦。” “你想想,我若杀了赤鲛王,整个赤鲛部落又会来报复我,然后大肆屠戮越水百姓。这就好比你叶家,当年就是因为屠杀了上代兰王,才遭到鲛族的攻击报复,这是一样的道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应该三思而后行,不能逞一时之快而不顾后果。” 说着江羡鱼又补了一句,“轻魂,听到了吗,说的就是你。” “没听到,我就要逞一时之快,反正你又管不了我。”江轻魂翻白眼,连带着江羡鱼也翻了个白眼。 “鱼儿,你真的长大了,比以前成熟多了。” “毕竟我死过一次,很多事情才能看明白,才能放得下。看我进步这么大,你是不是要奖励我一下?” “那你要我怎么奖励你?” 江羡鱼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叶临川便俯下脸来吻住了他。江羡鱼又道:“光亲嘴不够呢,你得把我全身都亲一遍,尤其是尾巴。我这大尾巴和小尾巴痒死了,它们可想你这张嘴了!” “你啊你,光天化日的,怎么总是这样勾.引我,信不信我把你就地正法?”叶临川笑意盈盈,还在江羡鱼的尾巴上摸了一把。 江羡鱼故意叹气道:“唉,石心病虽然没有把我变成嗜血的野兽,但却把我变成了一条骚浪的鱼,我这身子现在可敏感了,一看到你就想交尾,水里陆上都折腾个几百遍,不死不休。” “那让我瞧瞧,你是哪儿敏感了?”叶临川逆摸着鱼尾,指尖像在弹奏似的,停在某处正要使坏,却听得海里传来打浪的声音。 此刻在巨鲸两侧,出现了伴游的鲛人群。他们似乎很开心,吟唱着古老的鲛人歌,时不时从水中跃起,打出一串串漂亮的浪花。因为石心诅的消失,鲛人们感觉前所未有的酣畅。 江羡鱼在想,也许鲛人可以不再食人饮血,但那些嗜血的鲛兽恐怕是本性难移。毕竟是野兽,不可能一下子戒除坏习惯,所以人族猎鲛师还将继续存在,直到人鲛两族真正和平的那一天。 旭日升起,远方城池渐渐呈现在视野中,缥缈如画。鲸鱼气孔内时不时喷出一股白泉,在阳光下折射出七色光芒。 江羡鱼和叶临川并肩而立,衣袍随风猎猎翻飞。江羡鱼忽觉身旁多了个人影,回眸一看,原来是江轻魂从体内蹦出来了。他眉眼邪魅,玄袍飞扬,还是最初那副率性轻狂的模样。 三人迎风而立,江羡鱼愉悦地扬起唇角,张手搭在了两人肩上。 “真好,我们要回家咯!” ※※※※※※※※※※※※※※※※※※※※ 正文到此就结束啦!十八式、三人行,大家记住了吗?再记一个,撸狗狂魔苏尔酱,这个是啥大家知道的吧? 即将更新的迷你小甜番: 1.陆与安×江照水之香浴,了解一下陆姐姐的身体构造。 2.江轩×方游之偷亲,关爱江家最后一个弯掉的宝宝。 3.轻魂×羡鱼之美妙的一天,让我们抛开哥哥使劲浪。 4.宁有峰×宁无兮之吮指,你给的糖最甜,我要吃一辈子。 5.黄泉山的小故事,专访全书唯一一个没露过正脸的人。 6.云焰天强♂鱼儿,这个属于额外幻想,不一定写,看评论多少人求。 读者小可爱们,平时是不是喜欢在那个博刷娱乐八卦?没错,就是去那儿找到我就能看十八式三人行了,实在不清楚的请看评论。 最后,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厚爱和支持,感谢大家喜欢这么无节操的我。这本被锁得很糟心,内心是绝望的,等我浪完回来再开新坑,还请大家收藏一下我的新坑文案和专栏,开坑早知道哦~ 第164页 第70章 咸鱼番外篇 鸟儿在窗外啾鸣, 阳光照进房间内。 衣物零落遍地,床上的被衾乱成一团。江羡鱼慵懒地睁开眼睛,意识渐渐苏醒, 这才发觉自己正依偎在某人怀中, 手臂和大腿都架在对方身上。两人似乎没穿衣服,拥在一起十分温暖。 “终于醒了么,都中午了。” 耳畔传来沉冽的男音, 江羡鱼愣愣抬头看去, 眼前是一张俊挺的脸, 那眼瞳是妖冶的红色,嘴唇上扬成迷人的弧度, 皮肤却不像之前那样苍白, 反而泛着一丝炫惑的神采。 “轻魂,怎么是你?”江羡鱼眨了眨眼睛, 他依稀记得自己昨夜是和叶临川一起睡的。 “哥去哪儿了?”江羡鱼搂着江轻魂,侧脸枕在他胸膛上, 竟听到他胸口有心跳。江轻魂明明没有身体,也没有心,江羡鱼知道眼前的轻魂是自己的幻觉, 可这次的幻觉也太真实了吧?轻魂身上居然这么的温暖, 令他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 “瞧你这破记性, 是不是昨夜酒喝多了,脑袋喝傻了?哥回兰氏鲛宫了,被兰王喊回去参加氏子选拔,都走了好些日子。” 江羡鱼这才记起之前的事,因为江家还有些事要处理,所以他没跟叶临川一起去鲛宫。昨日他忙完后,觉得精神空虚,便一个人喝了许多酒,然后就梦见和叶临川缠打了一夜。 “不过,昨夜我是真的觉得他回来了,我跟他还……” “呵,每次哥不在,你就会喊我出来扮演他,非要我喊你鱼儿,还吵着要亲尾巴摸尾巴。我倒还真想摸摸你的鱼尾巴,可又没见着你的鱼尾巴,就两条腿在那儿瞎晃荡,又傻又浪的。”江轻魂讥诮道,还在江羡鱼臀上掐了一把。 江羡鱼皱了皱眉,居然觉得有点疼。他不悦地伸手揪了揪江轻魂的脸颊,“你要是不喜欢,大可以不做的,我又没强迫你。” “我可没说我不喜欢。” “那你是喜欢了,嗯?” “我也没说我喜欢啊。” “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懒得跟你扯,我要起来了。家里的酒都被你喝完了,得出去买点,哥这两日就要回来了,可不能没有酒。”江轻魂说着便推开江羡鱼下床了,江羡鱼也屁颠屁颠地跟着起来了。 江轻魂拾起地上的衣袍穿上,江羡鱼也捡起衣袍套上。他们一个穿黑色锦鲤袍,一个穿白色锦鲤袍,肩头都绣着栩栩如生的赤锦鲤。 穿衣时,江羡鱼瞥见了江轻魂的腹肌,线条优美,饱满结实。他使坏地在他腹肌上掐了一把,“身材可真好。” “那是。”江轻魂得意地抬起脸来,欣赏着铜镜中的自己。 江羡鱼也看向铜镜中,这么一对比,自己居然比轻魂矮了半截。尤其是轻魂的腿,居然那么修长,都齐到了他的腰部。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吧,凭什么让轻魂重生在这么英俊挺拔的原身上,而自己却重生在了一个成日发骚的鲛人身上? 江轻魂察觉到了江羡鱼的心思,斜眼戏笑道:“你就认命吧,就你这娇软柔弱的身子,注定要被压在下面,咸鱼翻不了身。” “谁娇软柔弱了,你给我闭嘴!” 洗漱完后,两人就出门了。 庭院里满地落叶,江轻魂步履如风,江羡鱼几乎是跟在他身后小跑,姿势还有点别扭。江羡鱼揉着酸涩的后腰,心想轻魂昨夜都对自己做了什么啊,怎么全身像要散架似的。 “喂——等等我啊!”江羡鱼追喊道,一不小心被石板绊了下,一个趔趄向前栽去,好在江轻魂及时回身扶了他一把。 “说你娇软柔弱了吧,你还不承认。” “还不都怪你瞎折腾,一点都不温柔!你得背我,我浑身疼。” “怎么就怪我了?还不是你疯得厉害,自己胡嚷嚷着要的。”江轻魂没好气道,但还是耐着性子背起了江羡鱼。江羡鱼便搂住他的脖颈,还哼起了轻快的小调。 午后天阴了下来,街上的人并不多,店铺里也没什么生意。江轻魂背着江羡鱼一路走去,打算去城南的酒坊买酒。 江羡鱼本来都快睡着了,迷糊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忙睁眼寻向香味飘来的方向。只见那是一家烤肉铺,店家正在烤鸡,将那表皮烤得金黄酥脆,再撒上一层白芝麻和香辣粉。 “怎么,你想吃烧鸡了?” 江羡鱼舔了舔嘴,江轻魂便去把那烧鸡买了下来,然后找了张桌子坐下来,问江羡鱼吃不吃。江羡鱼摇了摇头,他这鲛身吃不了烧鸡,虽然闻着香,但吃起来味道会很奇怪。 “你不吃那我吃了,你就看着我吃。”江轻魂坏笑道,随手掰下一个鸡腿开吃了,他牙尖嘴利,咬一口便香得流油。 “你这身体……不是也不能吃的吗?”江羡鱼错愕地打量着江轻魂,此刻的江轻魂一点都不像尸身,反而像极了活人。江羡鱼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了,幻觉也越来越逼真了。不过,眼前的轻魂真的好迷人,他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江轻魂大口大口地咬着鸡肉,吃相特别夸张,不一会儿就把烧鸡啃得只剩骨架了,还把指尖挨个吮了一遍。他嘴上沾满香油,唇瓣上泛着红艳的光泽,看得江羡鱼差点流口水了。 “瞧你这馋相儿,要不,我的嘴巴给你尝尝?”江轻魂说着拉过江羡鱼,把他抱坐在自己腿上。 第165页 江羡鱼怔怔看着那润泽的唇,忍不住伸出小舌舔了一口,味道香滑,余味绵长,果真很不错。于是他便搂住对方的脖子,凑过去一点点的舔舐掉香油。末了,他还觉得意犹未尽,细细品尝着对方的唇瓣,直到尝不到味道了才肯放开。 “怎么样,这烧鸡好吃么?” “好吃,下次还想吃。”江羡鱼满足道,用食指揉按着江轻魂的唇。江轻魂不由得勾起唇角,拉起他道:“走吧,我们去买酒。” 盏茶的功夫,两人就到了酒坊里。由于没什么生意,店小二正在柜台后打盹,埋着脑袋发出一阵呼噜声。柜台前摆放着数坛酒,其中有几坛是开封的,看样子是给客人品尝用的。 江轻魂用竹筒舀了些酒,尝了尝觉得味道一般,然后又舀了另一坛里面的酒,入口醇香浓郁。他点了点头,冲江羡鱼道:“这酒还不错,够劲,你尝尝。”说着便把坛底的酒都舀出来,喂给江羡鱼。 酒刚入喉江羡鱼就呛到了,酒水顺着下巴流下来,他急忙抬手擦拭,却不慎打翻了竹筒,反而把酒溅了一身。 “你怎么回事,这么好的酒给你糟蹋了。” 江羡鱼还在咳嗽,呛得脸颊微微发红,酒水顺着下巴滴落,他正要用手袖擦,江轻魂却一把将他拽入怀中,朝他下颚上舔了过去。 “你干什么,旁边还有人……”江羡鱼挣扎道,忽觉那舌尖温热软腻,身体一下子没了力气。 “这么好的酒别浪费。”江轻魂舔尽江羡鱼下颚上的酒汁,眼神愉悦就像是在品尝美味佳肴。 “浪费算了……别这样乱来。”江羡鱼缩着肩膀推开江轻魂,眼睛慌忙瞥向柜台处,生怕不小心吵醒了店小二。 “你这骚鱼还知道害羞了?”江轻魂邪笑着握起江羡鱼的手,舔舐掉残留在他手上的酒汁,目光还专注地打量着他,充满调戏的意味。 江羡鱼脸上飙出两抹红晕,忙将手抽了回来,他这副鲛身太过敏感,经不起这样的调戏。江轻魂明明知道他的体质,还这样故意挑逗他,明显就是要看他在外面出糗。 “酒你自己买,我不陪你了!”江羡鱼丢下这句,转身快走了出去。 天色不知何时变了,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江羡鱼站在酒坊外街,扯开胸口的衣襟抖了抖,满身的酒气,还有一股莫名的燥热。 不一会儿,江轻魂拎着两壶酒出来了,两人这便准备打道回府。走到半路却下雨了,豆大的雨滴打落在地,激起一阵泥土的气息。 两人不得不跑了起来,衣发很快被淋湿了,衣衫贴在躯体上如透明似的。慌乱中,江羡鱼一脚踩到了街旁水坑里,然后他就跑不动了,因为沾水的缘故,他的大腿内侧黏住了,即将化出鱼尾。 江轻魂回头看他,“怎么了?” “这鱼尾巴好烦啊,我真想剁了它!”江羡鱼气恼地坐在地上,在自己还未成形的鱼尾上拍了一巴掌。 “真拿你没办法。”江轻魂把酒塞到江羡鱼怀中,然后把他横抱起来。两人也不跑了,就这样在雨中散步,好在雨势渐渐小了下去。 走着走着,江轻魂发觉江羡鱼的尾巴上很烫,低眸一看,他脸颊上红彤彤的,晶莹的雨珠顺着俊秀的脸庞滑落,竟有种娇艳欲滴之感。 “你的尾巴怎么这么烫?该不是淋雨发烧了吧?” 江羡鱼不自在地瞥开眼睛,“你说我为什么这么烫,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还不都怪你,没事吃什么鸡吮什么酒,你就是故意的!” “你啊你,是觉得昨夜折腾得还不够累吗,这才过了多久,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咱家哥哥精力再旺盛,怕也是要被你榨干的。” “你以为我想这样的啊,你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活着真没意思!”江羡鱼是真的想死,为什么石心诅已经化解了,自己的身体还是这样不受控制啊? 江轻魂本想直行回江天堡,但看江羡鱼这副模样,只好调转方向,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里,而巷弄尽头是一座无人的凉亭。 “走吧,我们去那儿解决。” “不会吧,你要在外边?” “你不是挺急的么,这么好的酒,可不能浪费。”江轻魂说着低下脸来,嗅了嗅江羡鱼身上的酒香,眼底掠过一丝狡猾之意。 江羡鱼羞恼地闭上了眼睛,心想既然都这样了,那就索性破罐破摔,在外面就在外面,被人看见就看见了,谁怕谁啊,自己可是浪天浪地的江羡鱼! 第71章 咸鱼番外篇 作者有话要说:特别提醒, 我的昵称是「撸狗狂魔苏尔酱」,欢迎来某博撩我吃糖饼哦! 寒冬初至,越水城迎来了一场大雪, 整片江天堡银装素裹。 陆与安带陆小宝来到了江天堡外, 两人都披着厚实的浅黄色披风,脸蛋冻得微微发红,说话间不断呵出白气。 “小宝, 你说照水她会不会答应我?” 陆小宝摇头道:“难说呐, 女人心海底针。” “还女人心呢, 咱不都是女的么?”陆与安忍俊不禁,她和陆小宝习惯了束发男装, 潜意识里都以为自己是男的了。 随即两人跨进江天堡, 穿过重楼走在雪道上。彼时,训猎场上吵闹非凡, 江家的少年们正在打雪仗,一个个撒欢似的乱跑, 互扔雪球。 两人经过训猎场边的亭台,陆小宝看着少年们打闹,眼底满是羡慕, 陆与安便对她道:“去吧, 跟江家的哥哥们一起玩去, 若有你瞧得上眼的,以后带回陆家做女婿。” 第166页 “姑姑讨厌,我还小呢!” “好了好了,快去玩吧!” 陆小宝犹豫着向少年们走了过去,他们立即用雪球来欢迎她。雪球从四面八方扔过来,打得她满身满脸的雪渣。 “陆家的小团子,你怎么又来了!” “我不叫小团子,我叫陆小宝!”陆小宝擦掉脸上的雪,然后抓起一团雪球扔了回去,很快就融入了队伍中。 陆与安在场边看了会儿,便往后阁的方向走了过去。她远远看见江照水所住的阁楼,唇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屋内燃着暖炉,火光融融摇曳。江照水正裹着白毯坐在轮椅上,聚精会神地翻阅着一本古籍。 这时陆与安在外面敲了敲门,试探道:“照水,我来看你啦。” 江照水微微一笑,却故意装作没听见。陆与安又敲了两下门,里面的人还是不应。她便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见江照水正在看书,便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凑到她耳畔低语。 “还以为你睡着了,怎么不理我?”她的嗓音略微沙哑,就像被烟熏过似的,有种独特迷人的韵味。 “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江照水撇了撇嘴,陆与安快有三个月没来看她了,虽然每隔两日就会寄纸鹤过来,但纸鹤解不了相思之苦。 “对不起嘛,这段时日家里太忙了,我哥又盯着我不让出门。这不,我一逮着机会就来越水看你啦!”陆与安说着便用手揉了揉江照水的肩膀,知道她看书太久了会脖子疼。 江照水哼了一声,低眉继续翻阅书卷。陆与安便故作可怜道:“这天可真冷,我的手都冻僵了,好冷啊。” “手拿过来。”江照水这才放下书卷,转身捧住陆与安的手搓了搓,又朝她掌心里吹气,然后问她还冷不冷。 “暖啦,有照水就不冷啦。”陆与安笑得像蜜糖似的,眼神又黏又腻。然后她像变戏法似的,掌间倏然多了一枚玉戒。 “咦,这是什么?”江照水惊喜地抬眉,陆与安便握住她的手,帮她把玉戒戴上,完美贴合手指,玲珑有光泽,一看就是上品。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玉戒,本是给我出嫁时做嫁妆用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作为求亲的信物,喜欢吗?” “求亲的信物?”江照水愣愣看向陆与安,只见她腼腆道:“我想跟你商量件事,这段时间,其实我一直在跟家兄谈判,我想——以男儿的身份娶你进陆家,不知道你怎么想?” 江照水眼神一动,心口如小鹿乱撞,但仍装作波澜不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么想不重要,这事你得去跟我哥哥商量。” “我干嘛要去跟他商量,当然是你的想法最重要。我是真心真意想娶你,又不是要娶江羡鱼,干嘛要去问他?” 江照水娇羞一笑,“你啊,怎么就转不过弯来?” 陆与安一愣,什么转不过弯来,对方该不是想拒绝吧?这种事情确实有悖纲常,像照水这么正统的女儿家,不答应也是人之常情…… 江照水偷瞄了陆与安一眼,发现她还是不懂自己的心思,无奈地叹息道:“我让你去问我哥,那就是人家这边没意见,你直接去找我哥提亲就好,怎么这么笨呢?” “真的?你答应啦!”陆与安高兴得手舞足蹈,恬不知耻地凑过去要亲江照水,却被她羞赧地推了开去。 “我答应不算数,得我哥答应才行。” “不用担心,你哥我还不好应付呀。”陆与安说着便走到窗前,双手推开了窗扉,一阵细碎的风雪随之扫了进来。 陆与安探身望向窗外的冰树银花,目光寻到江羡鱼的阁楼那边。果见江羡鱼正和叶临川在一起,两人在冰树下搂搂抱抱,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陆与安不禁嗤之以鼻,“你看这个江羡鱼,他自己都乱来,凭什么不同意我和你的亲事?” 江照水也起身凑到了窗前,远远看见二人所做之事,她脸上便微微泛红,似有些惋惜道:“我这两位哥哥自小感情就是极好的,我哥哥这一世是生错了,他该是女儿身,然后嫁给川哥哥的。” “照水不能这样想,若是真心喜欢,性别不是问题,无论是你那两位哥哥,还是我们,只要相爱就好。” 江照水点了点头,一阵寒风袭过,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一个喷嚏还收不住,又连着打了两个。陆与安忙把窗户关上,关切道:“是不是冻着啦?快去把毯子披上。” “咳咳,我得去泡一下热水,驱一下寒气。” “那我跟你一起,我来伺候你更衣。” 江照水脸上愈发羞红,“不用,我自己来。” “怕什么,大家都是女的,有什么放不开的?”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的。” “我们都快成亲啦,提前几天坦诚相见又怎么啦?”陆与安故意耍起了流氓,缠着江照水不放,死活不都不愿意出去。江照水实在是撵不走她,只好把她留在了房间内。 随后她们喊人送了热水过来,在绣花屏风后准备沐浴更衣。 “你别这样看着我……”江照水还是放不开,捂着胸口背了过去,背部纤瘦又撩人。 “你就别害羞啦,以后咱们还要一起睡的。”陆与安眉飞色舞的,说着也开始宽衣解带。江照水更加慌乱了,“你,你脱衣服做什么?” 第167页 “我们一起嘛,我怕你一个人冷呀!”陆与安很快就把衣袍脱了甩开,她不像江照水那样穿着轻薄的亵衣,而是在胸口裹了厚厚一层白布。她的骨架比较宽,身材也十分修长,胳膊和腹部还长着健美的肌肉。即便是脱了衣服,也会觉得她是个俊美的男子。 江照水不敢看陆与安,眉梢眼底尽是娇羞。陆与安又戏笑道:“你要是想看我就看呗,反正我一马平川的,又没有胸。” “没有,那你裹什么?” “这个嘛,我习惯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平时拍个肩捶个胸太常见了。我把自己裹得硬实一点,也就没人能发现了。要不,我把这个拆了,你也把亵衣脱了,我们真正地坦诚相见?”陆与安说着就要拆布带,她胸口隐隐有一丝沟壑,但这条沟是被布带勒出来的,她其实完全没有胸。 “不要,你好坏,你出去!” “别嘛,这么冷的天,两个人一起泡才暖和嘛!”陆与安从背后搂住江照水,在她脖侧亲了一口,又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鬓发。 江照水被撩拨得心神荡漾,半推半就地和陆与安一起泡进了木桶里,热水满溢出一层。她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暖,对方也能感受到她的娇弱。 白雾缭绕而起,两人的脸被熏得微微发红,光洁的肌肤上也泛出淡粉色。陆与安搂着江照水,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在她耳畔呢喃道:“我们这样有悖世俗,以后难免会碰到很多麻烦。但我向你保证,会用尽一切来保护你。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嗯,我不怕。” 屋内暖融融的,情意绵绵似水,屋外依旧是冰天雪地。 一群少年打完雪仗回来,在雪道上踩出一串脚印。少年们有说有笑,陆小宝也跟在队伍后面。江轩正在和方游打闹,余光瞥见江羡鱼在花园里,还和叶临川搂搂抱抱,两人好像还在接吻。 “这个臭咸鱼,把咱家当成什么地方了!”江轩不爽道,俯身从地上抓起一团雪揉成球,朝江羡鱼狠狠砸了过去。 江羡鱼忽觉脑后一凉,恼火地扭头望去,“哪个不要命的敢砸我?” 少年们推搡着江轩道:“是他!是他!” “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江羡鱼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江轩吓得撒腿就跑,少年们也如鸟兽散。只有陆小宝还留在原处,手里捧着一本小册子涂涂写写。 由于雪地湿滑,江羡鱼一不小心就滑倒了,一抬头那帮兔崽子都跑不见了。叶临川忙过来扶起他道:“算了,别跟孩子们计较。” “不行,我今儿非要痛揍那小子一顿!”江羡鱼说着又奔去找江轩。 江轩拉着方游匆忙躲到了一处阁楼后,他趴在墙角观察了一阵,这才下结论道:“看样子,臭咸鱼没有追过来。” “我说江轩,你哥追着打的人是你,你拉着我跑什么?”方游说着就要走,江轩忙把他拽回来道:“你要去哪儿?不准走!万一臭咸鱼要打我,你可得替我拦着。” “既然你怕他打你,干嘛要去招惹他?” 江轩别扭道:“我……我就是看不惯他,总是和叶临川卿卿我我的,明明是两个大男人还亲嘴,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看多了不就不奇怪了吗?” “可是,两个男的亲嘴……”江轩说着忽然想起了半年前,他们在府上种龙息辣椒的时候,他和方游也是亲过嘴的。那一次,他俩的嘴巴都肿了好几天,还被同伴们嘲笑了好久。 方游似乎也想起了这件事,突然间红了脸,也不说话了。沉默片刻,江轩又问他:“你知不知道——接吻到底是什么感觉,为什么臭咸鱼那么喜欢和叶临川接吻?”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经验……不想跟你说这个,我要走了。” “哎——别走啊!”江轩又把方游拽了回来,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犹豫道:“既然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不如我们试……” 方游羞恼地推开了江轩,“你和你那咸鱼哥哥一副死德行,我才不要跟你学坏呢,我要像大公子那样,做个正直的人。” 江轩噗哈哈地笑了起来,“叶临川要是正直,就不会跟臭咸鱼乱来了。我看你跟他一样,表面上翩翩君子,其实背地里下流得很!” “你再说一遍。”方游皱起眉头,有点生气了。 江轩便用手指戳弄着方游的胸口,一字一句道:“你下流得很!” “那好,我就下流给你看!”方游说着突然把江轩摁到墙壁上,猝不及防地朝他唇上吻了过去,准确来说,是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江轩错愕地瞪大眼睛,然后又一口咬了回去,但下口比方游重,疼得他叫了一声,唇瓣红艳似要渗出血来。 “你这傻子,接吻不是这样的……是要用舌头舔的。”方游吃疼地揉着唇瓣,江轩从来都不知道让着别人,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让着他。 “那我们重来一遍,我保证不咬你了。”江轩冲方游撅了噘嘴,方游犹豫着,重新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触碰到一起,两人不觉闭上了眼睛,生涩地用舌头舔绕着对方的唇齿,心跳莫名加快,脸颊也渐渐染上红晕。 游突然挪开了嘴唇,不自在地瞥了下旁边道:“你……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好像有点妙……我们再来?”江轩捧住方游的脸,将他的脸扭正过来,正要继续亲吻,忽听旁边传来了江羡鱼的声音。 第168页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江羡鱼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两少年慌忙推开对方,各自看向不同的方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你们两个方才在亲嘴是吧?别以为我没看见!”江羡鱼说着就把江轩揪了过来,“老实交代,你俩怎么回事?” 江轩撇嘴道:“就许你和叶临川乱来,我和方游就不可以了吗?” “这么说来,你俩还真是——好上了?”江羡鱼又把目光转向方游,方游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又立即摇了摇头。而这时叶临川也过来了,方游撞上对方的视线,顿时更加无地自容了。 江轩见方游难堪,又主动揽责道:“不怪他,是我先勾.引他的。” “什么,你勾.引他?!”江羡鱼气得七窍生烟,扬手想狠狠打江轩一耳光,但手臂僵在半空里,半天下不了手。 “有种你打啊!反正从小就是被你打大的,我又不怕你!” “你知不知道,你再不学好,咱家就要绝后了!怎么,女孩子不可爱吗,你非要跟男孩子搅在一起?” “可笑,你怎么不先问问你自己?难道你就没有乱来吗?” “我跟你不一样!我已经没救了,但你还有救,乖,以后别跟方游乱来了,我带你出去玩,天下美女任你挑,好不好?” 江羡鱼说着忽然瞥见了不远处的陆小宝,便指着陆小宝道:“你看陆小宝就不错,等她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陆家提亲吧,把你和陆小宝的亲事定下来。” “你莫名其妙!”江轩不悦地打开了江羡鱼的手,“怕不是疯了吧你?陆小宝才几岁啊,她还没长开呢!我谁也不要,再好看的姑娘我也瞧不上,我只要方游陪着我。” 方游本是羞愧地用手覆着脸,听到这话不由得望向江轩,原本就跳得快的心顿时跳得更快了,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不行!我不同意,你必须找个姑娘成亲!”江羡鱼怒喝道,叶临川忙拉了他一把道:“算了,孩子们开心就好,你别强求他们。” “不行!江轩真的不能歪啊!咱家就剩他一棵独苗了,再这样下去江氏就绝后了!咱爹在天之灵不会原谅我的……”江羡鱼说着扶了扶额角,只感觉血都往头顶涌去,一阵眩晕。 江轩看江羡鱼快气傻了,忙拉过方游拔腿就跑,还不忘回头冲江羡鱼做了个鬼脸,更是把江羡鱼气得暴跳如雷。 “站住,你这个不孝子!” 叶临川忙拦住江羡鱼道:“算了,感情的事勉强不来,顺其自然吧。” “不行,不能算了!唉哟我的头要气炸了!” 此刻陆小宝还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本小册子,其上正简单地勾勒着楼阁,而楼角是两个亲吻的少年。她看着远去的两个少年,满意地合上册子道:“真好,又画下来一对!” 没人知道,两少年换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又羞涩地搂着彼此,继续尝试之前的吻…… 第72章 咸鱼番外篇 上篇:有情长相守 碧海蓝天, 风光明媚。一座恢弘的白色宫殿浮在海面上,整体上看就像是一朵半开的莲花。 鲛宫内遍布大大小小的水池,正有无数鲛人在其间嬉戏。其中一间宽敞的殿内, 宁无兮正独自泡在池中小憩。他披着轻薄的白色鲛绡,双臂慵懒地趴在水池边, 赤红色的长发散落肩头, 艳丽的鱼尾沉在水中,泛着粼粼碎光。 这时有人掀开纱帘走了进来, 一身轻甲随着他的步伐摆动, 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他悄然坐在水池边, 笑看着宁无兮的侧颜。 “无兮,我回来了。” 宁无兮迷蒙地睁眼看去,眼前是一张英俊而略显稚嫩的脸庞,正是他的弟弟宁有峰。他们俩虽是血亲,但容貌并不相像, 宁无兮生得柔美, 而宁有峰生得明俊。 “怎么突然回来了?”宁无兮伸手触摸宁有峰的脸庞,他眼神明亮, 额上系着一条黑色绸带, 眉宇间尽是叛逆张扬之气。 “想你了,就回来了, 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宁有峰将一盒东西放在宁无兮眼前, 打开盒盖道:“尝尝看, 这是蜜心糖, 据说糖中间还包裹着蜜酒,吃一颗能甜几天。” 宁无兮打量着盒内的糖果,满怀期待地拿起了一颗,然后拆开糖纸塞进了口中。入口香甜,丝滑不腻。 “味道怎样,甜吗?” “好甜,喜欢!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糖?”宁无兮含着糖说话,脸颊上鼓起了一块,倒是有几分可爱。 “嘻嘻,那再吃一个。”宁有峰笑着拿起一颗糖,剥开来喂给宁无兮。宁无兮正要咬,宁有峰却故意把手抬高了,他立即仰头去咬,对方的手又抬高了一些,眼底是惯有的顽劣笑意。 宁无兮愠恼地沉下身体,“你给还是不给?” “好好好,给你吃给你吃!”宁有峰又把糖果送回宁无兮嘴边,宁无兮正要张口,哪料他又把糖果收了回去。 “不吃了!”宁无兮抱着手臂背了过去,宁有峰忙拉着他道:“给你吃给你吃,这回真的给你吃,来嘛,张嘴。” 宁无兮瞥了宁有峰一眼,冷不防将他拽入了池水中,然后一口咬向他手间的糖果。总算是吃到了,这一口格外香甜,他满意地笑了。 “真有这么好吃吗?这玩意儿我看着就腻口。”宁有峰发觉指尖黏着糖丝,正要去舔,宁无兮却突然抓过他的手,含住他的指尖,细细吮尽残留的甜味。他受宠若惊地看着宁无兮,对方眼神如蜜,舌尖温暖而软腻,让他莫名欢喜。 第169页 “你给的糖最甜了。”宁无兮不舍地松开嘴,唇瓣红艳,唇上还有一丝津液连在对方指尖上,看起来妩媚妖娆。宁有峰看着他那鲜艳欲滴的唇,竟有种想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喜欢就好,那你全吃了吧,我难得回来一趟,想陪你多待一会儿。”宁有峰说着卸下战甲,信手甩到岸上,身上仅剩一层黑色鲛绡。 两人惬意地趴在池岸边,身下是两条艳丽的鱼尾,正愉悦地在水中摆动。宁无兮吃完一颗又一颗,仿佛永远都不会觉得腻。宁有峰好奇地剥开一颗塞进口中,立刻甜得龇牙咧嘴,“太甜了这玩意儿!” “不行,太甜了……”宁有峰说着就要把糖吐出来,宁无兮忙用手堵住他的嘴道:“不可以,这么好吃的糖你不能吐。” 宁有峰委屈地鼓着腮帮子,“可是太甜了……” “要不,你把它给我?”宁无兮说着便凑了上去,宁有峰愣愣对上他的唇,羞涩地用舌头将蜜糖送入了他口中。 糖送走了宁有峰却舍不得松口,含住对方的唇瓣舔舐起来,满是甜蜜的滋味。这一刻,他突然不觉得腻了,反而痴迷起这味道。 宁无兮不适地想推开宁有峰,对方却将他一把搂入怀中,惩罚似的在他唇上吮咬,舌尖霸道地入侵进来,一时竟有种酥麻如电的感觉。 “别这样……”宁无兮脸上泛红,慌忙挣开了对方。 “哦……”宁有峰似有点委屈,转身趴在了一旁。宁无兮正要安慰,却听他幽幽道:“无兮,你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性别?” 宁无兮哑然失笑,不禁看向自己身下,他的鱼腹处是平坦的,而正常的男性鲛人鱼腹处会鼓起一块,像宁有峰的鱼腹上就微微鼓着。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这是我的选择,不想做男人,也不想做女人。”因为做男人要继承宁氏血命,而做女人又太懦弱,所以他宁可没有性别,宁可成为族人嘲讽的对象。 “我没有性别,会不会连你也瞧不起我?” “当然不会了!我只是觉得,你就是因为没有性别,所以连爱憎都没有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有时候觉得你喜欢我,有时候又觉得你讨厌我,你这样子让我很难受。” 宁无兮扶住宁有峰的肩膀,安慰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从小就喜欢你的,有时候生你的气,是因为你太不乖了,总是惹祸。” “那我乖一点,你会永远喜欢我吗?” “无论你乖不乖,我都永远喜欢你。” 宁有峰立即破颜一笑,转身抱住了宁无兮,用鱼尾缠绕住对方的鱼尾道:“那我们结为伴侣好不好?” “这个……我们不能结为伴侣。” “为什么不可以,既然亲了嘴,那你就是我的伴侣了,不能反悔。” 宁无兮还是摇头,宁有峰又道:“如果亲嘴不够,那我们还可以蹭尾,甚至是交尾,不管怎样,我就要和你结为伴侣!” “你这傻孩子,不行就是不行。”宁无兮有点哭笑不得,心想自己连性别都没有,又不能交尾,顶多就是给宁有峰蹭蹭。都不知道宁有峰在哪儿学的这些,明明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 “那我强蹭你的尾了,你就是不答应也得答应!”宁有峰说着就把宁无兮摁在池壁上,瞪着眼睛认真道:“蹭了你的尾,你就是我的人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了?”宁无兮伸手揪了揪宁有峰的脸蛋,他好像知道这小子是跟谁学的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你快回答,答应还是不答应?” “好了好了,答应你,但你要乖乖的,好好珍惜自己,少惹我生气,不然我哪天心情不好了,就把你踹掉。” “我会乖的,以后不会惹你哭了。”宁有峰搂着宁无兮,把额头搁在他肩窝上,像一只乖巧讨好的小猫。宁无兮便抚弄着他的发丝,柔声哄他入睡,就像小时候那样。 两人作为赤鲛王的左右臂,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平时聚少离多。如今他们难得相聚,所以格外珍惜相处的时光。 宁有峰说得没错,这次吃的蜜心糖,宁无兮真的甜了好久。 数日后的某一天,海上仍然风光明媚。 宁无兮随云焰天一起出发了,打算去一趟人族的黄泉山。出行前,云焰天换上了一身简洁玄衣,还特地让宁无兮给自己梳了马尾。 “恕我多嘴,王最近怎么喜欢束发了?” “因为,这样看起来好像会年轻一点。” 宁无兮掩唇偷笑道:“王正值壮年,还年轻着呢。看来王这次带我去黄泉山,怕不只是为了白晞殿下的事,还是为了见某人吧?” “自作聪明。”云焰天故作正经道,他仰望着澄澈的蓝天,唇角不经意上扬。自分别已经过去了一年,但愿这次能见上一面。 下篇:有缘人不散 大雨过后,黄泉山笼罩在一片白雾中,山宫影影绰绰,恍如仙境。 山下湖泊缭绕,湖面开着大片大片的血莲。江羡鱼和叶临川并肩走在木板桥上,两人有说有笑,还时不时停下来看风景。 “话说,我还没见过巫灵尘的真面目呢。” “我也没见过,只知道他是个苦命的人。” 江羡鱼眺望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山宫,掂量道:“自海蜃宫一战快过了一年,不知道巫灵尘有没有复活白晞?” 第170页 叶临川眼色一沉,不悦道:“白晞复不复活那是云焰天的事,与我们何干?你为什么老惦记着他的事?” “瞧你这话说得,我就是随口问问,我何时惦记着他的事了?怎么,每次我提这件事你好像都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叶临川阔步向前走去,明明不开心都写在了脸上。 江羡鱼莫名其妙,自己做错了什么? 两人穿过长长的木板桥,一个黑袍少年经过桥头,见他们过来了,便站那儿等他们。那少年面容清秀俊冷,怀里还抱着一只大白鹅,正是他们曾在鬼月城遇到的天才傀儡师。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你们山主邀我们过来的。”江羡鱼走上去围着巫奇澜踱步,还用手指戳了戳他怀中的鹅,那鹅立即凶恶地冲他叫唤,扯着脖子要啄他,吓得他立即闪了开去。 “哎呀,好凶的鹅!” 巫奇澜得意一笑,“就凶你,谁让你以前说要吃它的?” “这可不能怪我,谁叫你把它养这么肥的?话说回来,你在黄泉山过得怎么样,巫灵尘待你还不错吧?楚儿他有没有欺负你?” 巫奇澜白了江羡鱼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羡鱼正要拌嘴,叶临川却拉了他一把,眼神示意他看向旁边。只见楚儿推着轮椅走了过来,轮椅上坐着一名黑袍男子。男子披着连帽披风,面容深藏在风帽下,只看得到瘦削的下巴和雪白的长发。 “两位别来无恙。” “啧啧,巫山主总算是肯露脸了。”江羡鱼俯下身来打量巫灵尘,还没看到对方的脸,楚儿就用手指在他额上狠戳了一下,“你站远点,我阿爹不喜欢别人这么看他!” “我看看又怎么啦?”江羡鱼把楚儿揪过来,也用手指在他脸上戳。 “我说不准看就是不准看!”楚儿气鼓鼓地还手,还喊巫奇澜来帮忙。巫奇澜立即放鹅来啄江羡鱼,把江羡鱼吓跑了开去,大鹅扑着翅膀撵着他到处跑,两个少年则追在后面嘻嘻哈哈。 叶临川看着江羡鱼胡闹,无奈地摇头叹气。这时巫灵尘咳嗽了起来,他忙上前关切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无妨,陈年旧伤了。”巫灵尘抬头看向叶临川,叶临川不由得僵住,因为对方脸上布满血色符文,整张脸就没有一处干净的皮肤。但若抛开符文,仔细分辨他的五官,那本该是一张俊美的脸。 “你脸上这是……” “吓到你了吧?我脸上这个,是我自己弄上去的镇魂符。” 叶临川不解,“那你为什么要把它弄在脸上?” “为了活命。”巫灵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他的腿在很多年前就废了,双腿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纤细。 “这些年来,有很多人找我复活死者,你就是其中一个,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讲道理。二十多年前,鲛族有一位氏王死在猎鲛师手下,这位鲛王的部下曾找到我,希望我复活他们的氏王。” 叶临川微微一颤,只听对方又道:“当时我没有答应,鲛族就废了我的腿,并把我虐杀了。但他们没料到,我利用归魂阵将自己复活了,并借助傀儡继续生存。而我脸上这些符文,就是当时留下来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是……” 巫灵尘自嘲地一笑,“说来也是奇了,原来当年的猎鲛师就是江羡鱼的爹,而被杀的鲛王竟是你的生父。我只想做个山里人,奈何卷进了你们这两家的纷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帮你复活江羡鱼。” “我……对不起,害你受苦了。” “你不必向我道歉,该道歉的是江羡鱼,我真后悔复活了他。” “怎么,鱼儿他哪里……” 巫灵尘叹气道:“你说,当年鲛族逼迫我复活鲛王,我费了多大劲才侥幸活下来?江羡鱼这小子没事找事,又弄了一个鲛王过来折腾我,还是最不好惹的那位赤鲛王。” “赤鲛王要我复活白晞,只给了我一年时间,眼看着期限就要到了,可我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身躯,你说要我怎么办?” “那你把我们找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巫灵尘唇边泛起一丝邪佞的笑意,“解铃还须系铃人,赤鲛王很快就会过来管我要人了,我决定把江羡鱼交出去,让他坑害我!” “……”叶临川汗颜,无言以对。 而此时,江羡鱼也跟俩少年折腾累了,三人在一处草地上坐了下来。他闲来无事,便问他们白晞的事进展得如何了。 楚儿摇头道:“白晞哥哥是半魂,要想给他找到合适的躯体可不容易,这段日子我们找了许多躯体都不行,任重而道远。” 巫奇澜不屑道:“依我看,再找不到合适的,我就给他做一个木偶身,我保证能做得跟这家伙一模一样。”说着指了指江羡鱼。 江羡鱼立即鼓掌道:“好主意!就给白晞做个木偶身吧,我倒想看看云焰天抱着一块木头怎么蹭尾?” “你想太多了,本王不会蹭木头。” 这声音……江羡鱼惊悚地回头一望,果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正朝这边过来,正是多日不见的云焰天和宁无兮! “本王可只蹭过你一个人。” 江羡鱼一看到云焰天,就跟见了鬼似的,爬起来撒腿就跑。慌乱中跑到了后山,这里开满了血红的曼殊沙华。看前方又是连绵的大山,他慌忙调头,不料云焰天已经追了过来。 第171页 “你跑什么,本王有那么可怕吗?”云焰天束着赤发,黑袍翩扬,衣摆上绣着鎏金珊瑚枝,看起来神采奕奕。 “我也不知道跑什么……”江羡鱼心里嘀咕道,换了个方向继续跑,不料云焰天身形一闪就挡在了身前。他不慎撞到了对方怀中,身体禁不住往后一仰,紧接着被对方一把拉了回去。 “放开我!”江羡鱼恼怒地想挣开云焰天,对方却紧紧箍着他不放,戏谑地笑道:“本王问你,要不要做本王的鲛妃?” “什么,做你的鲛妃?”开什么玩笑?! “蹭过尾了,你就是我的人。”云焰天说着渐渐凑近江羡鱼,江羡鱼挣脱不得,眼看对方几乎要吻了过来,心口也一阵狂跳。 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道寒光突然射了过来。云焰天急忙避开,那光芒擦着他的侧脸射了过去。江羡鱼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另一人拽入了怀中,抬眸一看正是叶临川。 “离我的人远一点!”叶临川手臂一扬,气浪自掌间爆开,竟将云焰天震飞了出去,但他只是在空中翻了个圈,便悠然落在花丛间。 云焰天打量了下叶临川,发现他的气质越来越像兰王,周身的气势也比以前更强,不由叹道:“听说你选上氏子了?区区一个半血,难不成还能继承王位?兰氏的人都这么可笑吗?” “可笑的是你吧?一代氏王,放着昔日的情人不管,偏偏缠着别人家的伴侣不放,要脸么?” 云焰天摊手道:“像本王这么有权有势的人,当然是要左拥右抱了,喜欢就都宠着,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做选择。” “一个三百多岁的老男人,我就问你的权势还剩几日?” “三百多岁的……老男人?”云焰天勃然大怒,一股气浪自他脚下旋转而起,衣袍逆飞翻滚,即将爆发。 “没错,又老又自以为是!”叶临川毫不示弱,周身气浪也迸发开来,四周的曼殊沙华霎时倒伏一片。 江羡鱼见他们又要打架,便自己先开溜了。毕竟叶临川有了氏子的身份,云焰天顾及两族情面不会再下死手,而以叶临川如今的实力,扛几个大招还是没问题的。 这时宁无兮找了过来,江羡鱼便信手揽住他的肩膀道:“走走走,我们去找个水池泡一下,抓几条鱼来吃吃。” “好啊!”宁无兮笑着答应,心里却在阴险地盘算着,待会儿等你吃饱了就把你敲晕了,再送过去给王享用。 与此同时江羡鱼也在算计,叫你之前把我出卖给云焰天,待会儿吃饱了就把你扒光了,我来瞅瞅你这家伙下面究竟有没有□。 两人笑嘻嘻地对视一眼,露出了同样狡猾的笑意。 ※※※※※※※※※※※※※※※※※※※※ ——本文完结于2018年最后一天,本章作话更新于2019年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