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美人鉴》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浮屠美人鉴》灵修一指 文案 天界有两位战神:顾陶,九天战神,人称“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是荒淫无道刽子手”,她觉得这称号是对自我魅力的最佳称赞;容与,男,人称“太初立世有载以来冰寒至极无心神”。 三界有两大八卦:没节操的九天战神大闹十幽婚礼,拐跑了妖界幽主千花明;从来冰冷的容与战神为了一罪恶深重的男子,闯入十九层地狱,重伤紫薇大帝,覆了地府。 本文双主线并行:装纯算计宠溺幽主攻╳妖媚狠毒强大战神受,冰冷单纯纯情攻╳腹黑心机宠妻受,多条支线并行 “拿你的命,换我的命?呵,千花明,你凭甚么?一厢情愿,自以为是,臭不要脸!你以为我稀罕你的命?你以为一条命,就可以将所有的过往一笔勾销?我告诉你,我顾陶不稀罕,也不需要!没有你的命,我照样能活得自在,打架,练功,找新欢,一样都不落……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连死都在算计我!你、你把命给我,不是要我永远记着你吗?不是要我永生都只欢喜你一个人吗?不是要我永远……孤独下去吗……” 内容标签:强强情有独钟复仇虐渣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陶,千花明,容与,颜安藏┃配角:东方渊,须长风,介子寻,沈姝,苏离权,月行欢,颜曜灵,君伫,太息,瑶华,萧艾┃其它:光明,黑暗,守护,执念,成全,割舍,勇敢 第1章楔子:昆仑缘灭 【引言】 《上古启示录》第十三章载:人有轮回之说,来世种种,却并不与前尘相同。前世记忆,前尘□□,千万人中,只有一二人能得以寻回。 神有永生之法,不入轮回,一旦身死灵灭,便脱出三界六道八荒十幽轮回,不存于世。故而神之永生,并不尽然。 妖有吞灵之术,以人之血肉为养,纳同类妖元以增修为,化神之灵元以得永生。 世间灵物,以大类分,仅人神妖三种,其他灵物,不为天宫正统所待见,故不如天官记载。 人类居住之地,大多灵气微薄,纵然体内有灵元存在,但无灵气助其修为,有与无差别不大。灵物体内,灵元修为由低到高分为灵维、铜维、银维、金维、帝维、混维、纯维、零维级别,每个维度又分初中后期。已知记载中,西天如来已经达到零维,如今已不大过问三界之事。太初之前,盘古老祖和混沌也曾接近零维级别,但最终还是消散于天地。到达这种级别的灵物,隶属于神,又超脱于神。他们有着比神更强大的力量,却是真正永恒的不死之身,即便是他们自己,也无法杀了自己。 除了零维之神本身,没有人知道如何达到这一境界。如今的三界,当以天帝修为最高,属于纯维中期。紧随其后的,是幽主晔,属于混维后期。然后是常年飘忽不定的月落散仙,处于混维初期。其次是战神容与和顾陶,容与是帝维后期,顾陶是帝维中期。其余的神仙,大多越不过帝维初期去。 帝维级别的神,可不必再过于依赖于神器作战,能根据所处环境,在百里以内,化水为剑,聚气成刃。可若所处环境不利,有限时间内,耗损灵力作战,时间越长对修为损耗就越大;长时间作战,需将灵力灌住于法宝,可使其发挥数倍之威力。 神明作战,分为两类,一类是维度压制,一类是人海战术;作战之时,最看重三点,一是神体的硬度和强度,二是灵力(修为)高低,三是法宝,战甲仅为辅助作用。一个帝维级别的神,仅仅依靠自身修为,便可毁灭百万雄师。但杀戮越多,对修为和神体的耗损也会越大,甚至沦为堕神,不被三界所待见,所以很少有神明会放弃自身修为,行逆天之举。 《太初纪年》记载,太初四万九千六百一十年三月四日,天帝璆即位,此时三界,乱象频生,妖界居于十幽之地,颇为好杀,人间乱世,神界分裂。 妖界由四大妖王行极权统治,灵力高者屠戮灵力低微者;人间诸侯纷争,奴隶主残暴无道,战火不断;神界分裂为天宫、昆仑、地府三处。天宫自诩神河正统,凡人供养为其灵力增长来源之一,有两百名上仙,三千名下仙,天兵天将数十万。能在天宫入庭议事的,只有三十名上仙。他们称自己为仙道,而将地府归入鬼道。 昆仑一派,神出鬼没,昆仑神,更是极少有人见其真容。昆仑山虽为仙水福地,却无人能找到通往昆仑宫的入口,昆仑一族的记载更是少之又少,便连这“昆仑神”的封号,也是凡人给取的。 天帝璆即位后,于太初四万九千八百年九月十日,出兵十幽,十幽战败,他便强令妖界与人间签订了《和平契约》,妖界从此极少踏足人间,故而人间虽有战火,此后却鲜有妖祸。凡人感念天神之恩,将所在大陆命名为神启大陆,并修建神祠,供养香火,神界迅速壮大。 更有凡人思修仙者,大多不知其法,天帝便命星官,领四大神兽下凡,寻有缘之人,传以真义,于神启大陆上,建春花秋月间,收凡人中有灵根者,授仙道之法,机缘到时,便可飞升。 《神本纪》中载,神妖者,皆脱于自然之灵,神也,以日月精华、山川沐泽为养,存善念,行善事,修为达一定者,变化成神;妖也,以各物为养,灵气混杂,心念不定,善恶不明,修为不纯,居黑暗地,变化成妖;人也,女娲抟土造也。女娲补天,取五色石,灵竭,身堕,不知归处,造人之术,由是失传。 神者,唯有昆仑一脉,最是捉摸不定。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序章】 顾陶在人间一直走着,走了很久,很久。 她留下一封信:兄长惠见,阿陶很好,不必寻我。安兄不日便可醒来,且请宽心。昆仑冷极,兄长茕茕多年,应当放肆些活着。不必为阿爹所言困扰,亦不必为阿娘报仇,汝妹无恨,且请宽心。 安兄待你极好,可还记得少时冰莲?十四瓣莲花,七片龙鳞,彼时你非重病缠身,而是生来无心,那冰莲为了报你日日养护恩情,求了阿爹,用他的七瓣莲花做成一颗心,又不愿你知,便自请入了轮回,安兄生来又只有半心,命格正是那转世的冰莲。 我与凌晔,早已断了干净,你自是不必忧虑。 我想去各处寻一寻,有无阿娘的下落。阿爹不知去处,我想也是不愿相信阿娘已经仙逝。昆仑一派,生来便是神明,入不得轮回,魂灭则消失于世。不知阿娘会否超越生死,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但世事难料,诸事难以尽知,吾,实在困惑,请兄长不要寻我。阿陶。 容与在箱子中翻找,剜心的刀被放在最底层,上面的血迹已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光亮如新。他那日回来便给顾陶设了咒印,教她不能随便伤了自己,可却忘了这丫头从小熟悉各种神器的冶炼方法,竟然自己造了一把剜心的神刀。他想透过刀刃去感知顾陶剜心时候的景象,却只有顾陶的笑脸。 昆仑山上的雪花,冷傲孤洁,盖满了玉石砖板,身后有人替他盖上了袍子,他的手轻轻动了下,终究没有抬起,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了句:“你走罢。” 安藏看到桌上的那封信,心下了然,“容与,能转过来,看看我吗?”他的语气中满是小心。 “走罢。”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可是指尖已将掐入手掌三分。 “你要断了与我的所有记忆吗?” “是。” “我承认自己一开始接近你是别有用心,可我从未伤害你……我既不愿意你被过往缚着,又想你被过往缚着……”安藏从背后抱住他,“你太冷了,可我不怕,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欢喜上我……” 容与任由他抱着,谢谢你,待我如此好,他默默地闭上了双眼,在自己的心口上划了一刀。“你……你作甚?”安藏攥住他的手,站到他面前,“我的底线是阿陶,这一刀,是我该得的,我竟然动了取她心的念头,虽未实施,可如此行径,与那凌晔又有何不同……”安藏听了这话,又是欢喜又是伤心,他没想到一向宠爱顾陶的容与,居然会为了他有这样的念头。 “这一刀,是还你的恩情,也是……断了与你的交情。”容与拉着他的手,朝着心口龙鳞处扎去,“这半颗莲心,我还不了你,阿陶已经将心予了你,望你好好活着。日后再见,我怕是记不得你了。”从始至终,他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但真是清冷绝世,不吝漠然。 “还有,我一向都不喜被人抱着,也不喜欢有人牵我的手,望你以后遇着我,也请离我三丈远,珍重。”白袍滑落,与雪色融为一体,容与挣脱开他的手,站到离他三丈远的地方,在他周身布下一道出口,“养好了伤,便自行离开罢。”说完便掩上了门。 顾陶负剑而行,人妖混战,人界依然战火不断,地上随处可见尸体和血迹、硝烟弥漫,哀嚎不断。她看着周遭的一切,心里却没有半点感觉,只是呆呆地走着,连方向也没有地走着。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一名妖兵拿着从背后悄悄跟上来,伸出长长的爪牙,想要穿过她的胸膛。她知道背后有危险,但她真的,连反抗的心思都没了,或许就此死去,也许是她最好的结局。她闭上眼,等着胸膛被穿透的那一刻。 一名白衣女子窜出来,将她拉到一边,躲过了那妖兵的攻击。她睁开眼,这女子身上半点灵力都没有,为何救她?妖兵被夺了食物,极为恼怒,就要猛扑上来,将她二人一网打尽。顾陶伸出手,在他的天灵盖上降下一道冰锥,刺透了他的头骨,妖兵连“啊”都来不及喊出,便颓然倒地。 “你为何救我?” “不是救你,是救我自己。”那女子戴着一个斗笠,站在暗处,衣服上还有血迹,她捂着肚子,看样子是被刀剑之类的伤过。 “你的眼睛……”风吹起斗笠前的白纱,顾陶瞧见她的瞳孔是银白色的。她实在没有力气去表达感谢和惊奇了,明明还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她却觉得自己已经苍老了。叹了口气,她道:“尔等敬神,不外乎有所求也。既然你予了我同等价值的东西,我也应当所回报。说罢,你想要甚么?”顾陶站在那里,不动如山。 那女子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素来不喜欠人情,如果我的语气让你觉得不被尊重,很抱歉。那么,请你告诉我,你需要什么?”顾陶向她走近些。 她略微沉思,道:“朋友。” “你要我为你安排一段友谊?” 她的眼中迸发出期许之色,肯定地点点头。 顾陶想着自己日后的打算,微微笑道:“好,只是眼下怕是无甚可能……”她看见这个女子身上的生命能量正在快速流失。 “好,咳咳……”女子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道:“人心多变,妖心诡谲,我、我可否要一段与神的友情?” 撩开纱布,那是顾陶第一次仔细看她的眼睛,黑色的帽檐下,近乎透明的银白瞳孔不敢直视阳光,露出极力克制的胆怯与期盼。那双眸子,当真纯白无暇,干净至极。她走到她的身边,蹲下,握住她的手,平视着她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么,你可愿意与我做朋友?” 她回握住顾陶的手,重重地点点头。 “我没有和人做朋友的经验,所以不敢承诺你什么。但愿意一试,好吗?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吗?”顾陶很久没有这么温柔地对一个人类说过话了。 “雪清洛。”她摘去斗笠,眼睛太久没见过如此强烈的阳光而有些睁不开,但她还是尽力睁开,任阳光直射眼眸,看着天上的浮云。少顷后,她的眼睛慢慢闭上。 顾陶心中一动,她知道,她的眼睛一定很痛。她取了雪清洛的一滴血,手中聚起一团火,火化了她的身体,呢喃道:“雪、清、洛?谢谢你……为了我这个不相识的人,肯耗费最后一点生命……”最后一丝余火燃尽,她站起身来,阳光躲进云层,瘦弱的身躯,被笼罩在淡淡的阴影里。 为什么至亲之人,要如此伤我?而一个陌路之人,却肯舍命救我?顾陶看着被黑烟遮住的天空,忍不住冷笑起来,笑中带泪,悲从中来,引得周遭的鸟儿都忍不住呜咽、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周围的妖兵悄悄靠近,包围了她。顾陶原本柔美至极的脸,此刻却是面无表情,冰蓝色眼珠变为深蓝色。 “这些人,是你们杀的?”她冷冷道。 “是、是又如何?你……”那妖兵首领还未说出下一句张狂的话,顾陶便抽干了周围尸体的血液,凝血成刃,万刃齐发,一把刺穿了面前妖兵的心脏,无一虚发,只留下一个首领瑟瑟发抖。 “神……神明大人,小的第一次带兵杀人,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过小的吧!”那首领“扑通”跪倒在地,不住地哀求。他以为这个柔柔弱弱的少女,应该是极好打发的,谁曾想她竟如此厉害,一招便制住了她们。 “你去给凌晔传个话,他在位期间,人界,若再有妖兵来犯,顾陶,将血洗十幽!” 那首领倒吸一口冷气,这少女好大的口气,不仅直呼妖王名讳,更是放出此等狂言。虽是这样想着,他却连连答应,回去报信了。 顾陶看着周围混乱的战场,离开了,来到一处深渊前,想起阿娘的音容笑貌,“阿娘,我知道如果是你,定会护着人类,可我真的,不想再守护任何人了……我想沉睡下去,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没有任何人可以找得到我……”深渊似乎瞧不见底,她柔美一笑,跳了下去,沉入底下的寒潭,寒潭之水的温度,与她的体温相比,仍是略高些,水温适宜,环境幽雅,她觉得这样很好,已是很多时没有过的平静祥和。 “吾惧吾哀,这般模样,不还是在乞求汝辈的爱怜吗?”不知何处,有一个声音传来。顾陶不去理会。 “你说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可笑,可笑!”那女子声似银铃,却笑得她心烦意乱。 “现在,我已尽数忘掉了,完完全全地忘掉了,无爱亦无恨。”顾陶道。 “你连自己都骗,哈哈哈……你连你自己都骗……你连记忆都舍不得抹掉,这样真的,就能忘掉吗?”那女子的轮廓慢慢清晰。 “我没有……我只是想证明,不用消除记忆,我也可以忘记他,忘记所有……”顾陶慢慢蜷缩起身子,水中的气泡,慢慢连成一串又一串明珠,点亮她的周围。 “那你忘掉了吗?他取走了你的半颗心,你又为了你那不解风情的哥哥,自己剜下半颗心,明明没有心,你却还是全身痛苦至极……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要你来承担……” “没有……我已经没有感觉了……” “那你敢不敢,将剑刺入他的心口?”那女子问出致命一击。 “我……”顾陶说不出话,她不愿伤他,无论何时,她都不愿伤他。 “你,如此卑微,输掉了尊严,输掉了心,输掉了亲情,不为任何人所爱,这些,你都一点不在乎吗?”周围的水开始退散,顾陶感觉自己被带入一片至美的星空。 “我……一个人承担,总比所有人都痛苦好……” “是吗?你明明知道,你的阿爹在留你在昆仑界,不是为了保护你,而是为了用你祭那棋局,引回你阿娘的灵……” “你、你说谎……阿爹不会的,不会的……”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看看你自己,爱人抛弃了你,兄长为了旁人舍弃了你,父亲为了母亲能够回来,竟要用你完成法阵……顾陶,你在乎的,通通都不在乎你……” “别说了……别说了……”顾陶瘫坐在地,那女子从云雾中走来,“你看看我……”顾陶抬起头,那女子的容貌与她一般无二,“你……你……”她大惊失色,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我,便是你啊……可却不是被各种情感伦理制约的你,我蔑视伦理,蔑视规则,唯独看重你……”她坐在顾陶身边,“我所说的,不过是被你深深压制的想法……你不敢相信,是因为你害怕,害怕自己所守护的,竟是如此不堪的事实……” “求求你……别说了……”顾陶捂住耳朵,将头埋进腿里,她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可她不想听,不敢听。那女子抓住她的手,抵住她的头,强迫她听着,“你心中明明有满腔的怨恨,为何却仍是不愿意伤了旁人?我告诉你,你既然唤了我出来,我便不会轻易回去,这世道于你如此无情,他们于你如此无义,凭甚么要你一个人,承担所有不堪与痛苦?你要守护的,一直在算计你,背叛你,伤害你!就算卑微,就算疯狂,就算不为尔等所爱,那,又如何?” “如果连最后的谎言也要被戳破,那我来到这世上,不是没有意义吗?没有人爱,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会记得……”顾陶不住地摇头。 “那些人,并不值得你付出所有去守护。你拼尽全力换来的世道,便是这样一副乱象吗?血流漂橹,至亲失散,背叛和杀戮,龌龊和算计……” “不……阿娘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世道……” “你的父亲,心中只有他的妻子,你的哥哥,也有了中意之人,且自始至终记挂的,也只有他的阿娘。你们并非亲生兄妹,本就不会血浓于水。那凌晔,如此绝情,你却连伤他的念头都不敢有。你守护人间,可谁——来守护你?” 顾陶看着她,身后是灿烂的星河,永远如此绚烂,不曾因任何人而改变景象,她垂下眸子,“我也许并不值得被守护……” “不,这世上最应该被珍惜、被守护的人,应该是你,只能是你!那些个人,利用着你的善良和软弱,用最龌龊的手段攻击着你,你何不就此弃了他们?让停留在原点的人继续停留在原点,让堕落的人继续堕落,让龌龊的人继续肮脏,他们本就如此,人类,诸神,妖魔,不过是这世间的偶然,永恒并非绝对,我会用有限的生命,来守护你的永恒。” “永恒……吗?”顾陶觉得“永恒”似乎是遥不可及的。这个词,她已经许久不敢想起和期许了。 “我与你本为一体,我生则你生,我会用尽所有的生命和力气,不放过任何一个伤你至此的人,还会给你一个全新的三界气象。” “你,要守护我?”顾陶看着她,眼里是星河般璀璨的光芒。“永远?” “我会永远,永远——守护顾陶,只做她的仆人,直到生命化为尘土。”那女子与她十指合拢,互抵额头。 顾陶从未觉得如此安心,“我累了,想沉睡在此,剩下的,便交给你了。”那女子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她胸口处的梅花印记黯淡了一会,转而又变为更加鲜艳的红色。 美好的记忆被一吻封缄,只剩下背叛与血腥的回忆。云层中伸出锁链,将顾陶的灵锁在星河深处,而将身体给了眼前的这个顾陶,一枚紫色的小小的梅花契约印记印在她的消散,从此,她既是自己的主人,也是自己的仆人。 顾陶从水中醒来,一跃而出,月色高笼,银光遍地,寒意阵阵,她的容貌仍旧是少女模样,但眼神不复当初的温柔似波,水滴从脸颊滑落,落至她的掌心,化为阵阵水烟雾气。 天帝璆的浮影出现在她面前,“顾陶,可有兴趣做个交易?” 顾陶不语,以水画符,透过重重叠叠的云层,一只冰箭射到天帝璆的窗前。侍卫皆道“护驾”,天帝璆却遣散他们,收下水符,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在上面画下一个火焰印记。水火交融,契约乃成。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从此三界,有了一个女战神,天帝赐号曰九天战神,名曰顾陶。后容与知晓,也入了天宫神籍,与顾陶一同,做了天界的战神。 昆仑界,不知隐处,昆仑一派的消息,从此更是寥寥无几。山谷深处,一朵乐陶花,幽幽地发着光芒。 第2章天界的八卦日常 李维是仙界新升的仙君,被划分到了太上老君门下做学徒。 他恭恭敬敬地来到老君门口,轻击着门环,只见云雾退散,门开了,出来一白发老头,甚是和蔼可亲。看着这位模样俊俏又恭敬有礼的仙徒,很是满意,但转念一想,还是要交代一些事情。于是便拉着他的手,说道:“在三界六道九天十幽之内,有两个名号是要千万记得的。一个是九天战神,一个是容与战神,你惹了王座上的那位天帝,老君我倒还可以替你求上一求,但这两位主子……”老君欲言又止。 “哦?在这界门内外,竟然还有人越得过天帝去?”李维笑道。 “呸!一个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荒淫无道刽子手,一个是太初立世有载以来冰寒至极无心神。战神?太抬举了吧?”那边一个过路的元君愤愤不平道。李维只听得其声,却未见其人。 “不是说神仙都要清心寡欲的吗?”李维将探寻的目光收回来,疑惑道。 “这你可就不知了!咱们这两位新晋的战神,凭借‘十幽大清洗’一战,一人单战妖界四成兵力,迫得幽主送上降书,承诺从今以后再不敢进犯人神两届,乖乖溜回妖窟去哭了。这两位,一位名为顾陶,一位名为容与。特别是这位女战神,天帝特赐封号九天战神,好叫她护卫九天和平。” “这……有些失实吧?”李维想一女子,怎会有如此威力?多半是旁人口耳相传之误。 “那么些数量的妖元岂可作假?”老君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 “老君您请说……我初来乍到,不太懂事。”李维连忙赔了个不是。 “现在的年轻仙君,真是越来越不谦虚了!罢了罢了,再来说说这妖元,这两位战神取了大约五万颗完整的妖元,还有五千多颗妖元被他们的武器直接劈碎了。本来按照先例,这五万颗妖元也是要销毁的,但那两位战神,修炼之道有别于常人,竟将妖元转化为仙元,那位容与战神因为修炼至纯灵力的关系,是一颗也要不了。那位九天战神,却是以灵力强行消化了那些妖元,从此修为战力在桂墀榜上常年稳居前五。” “桂墀榜?” “便是三界用来计量战力排名的地方。” “那战榜上其他……”如此战力竟还只是前五而已,那其他的岂不是更加厉害? 老君知道他要问什么,继续道:“天帝如今修到这地位,也无须再去打打杀杀,自然也是不在这榜上。这第一,说来也奇怪,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但天庭众人却没人见过,连名字竟也不知;这第二,是在天庭编制之外的月落游仙,他散漫惯了,不喜天庭礼数,脾气也古怪得很,极少与天界众人来往;这第三,是新任的幽主,他虽然修行不过一千年,但却能与战神兄妹同时一战,不过也奇怪,他原本是只野狐,灵力也甚为低微,但就在三百年前,一道光柱直逼天庭,天帝还以为又是哪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灵物,一看是只野狐在修炼,也就随他去了。过了段日子突然想起那只狐狸,派人去查看,才知他已经修成混维法相,且做了十幽之主。”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那他为何突然灵力陡增?” “你问老君,老君却也不知啊!”老君也是一脸迷茫的模样,“这第四嘛,两位战神并列此位,这第五嘛……”老君突然神色一凛。 “哟!天庭又来了一位俏郎君!”李维只感觉一阵寒冰气息萦绕周围,自己的下巴就被挑了起来。那人的脸靠得极近,看不清脸,身上有一股淡淡梅花香,很是好闻。李维方才意识到,自个儿为人为仙以来,第一次被人调戏了! 他拿手去推那人的胸,手掌却被捉住,那人后退三步,放开他的手,戏谑道:“这位仙友,手可不能乱摸哦!”她声音清亮,豪气中带有一丝妩媚。 李维这才看清来人样貌,头顶上一顶金冠束发,一个暗金色的额坠微微摆动,内着一件白色锦缎紧身厚纱衣,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缎面半身锦袍,袍子领口处和袖口皆以金线镶边,袖口极其宽大,然而上半身又极其贴身,腰间以镂空银带勾束着,一条金色缎面腰带内衬,旁边还有几条金色腰带垂落,一把暗蓝色点翠缠金宝剑挂配其间。下面穿了一条黑色暗面长裙,黑色暗金战靴行走动作间,露出一小节胜玉光滑的大腿。她右手微扬,手中握住一片落下的金叶子。 她的容貌,李维心中只有两个字:“祸水!”纵然他已经见过不少仙娥,但从未见过如此女子,似笑非笑,似媚非媚,似柔非柔,真是怪哉! “老君,早就叫你拔了门口的这棵老树,天天落叶,你倒不嫌烦!要不,我替您处置了?”她作势要拔剑砍树。 “不不不,不劳烦九天战神了!”老君像护犊子一般,张开手臂,保住了自己的那棵树。 “九天战神?”李维道。 “这位俏郎君,似乎对我很感兴趣,不过我今天还是事,下次再说!老君,你这里有没有那种可以让人暂时很柔弱的那种药?” 老君老脸一红,“我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需要那种药?”他尴尬一笑。“再说,凭你的实力,哪里还需要那种药?” “你个老头,在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可以暂时可以掩去我身上灵力的药?” 李维觉得这位战神真是为神不尊。 老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战神可要惜身啊!李维,你进来,跟我拿药!” 顾陶身形疾移,在李维耳朵旁吹了口仙气,“那便多谢仙友了!我的府邸就在老君府的西头,你若是思念我,便来此处寻我。不过我时常不在府中,你怕是会落空呢!”一股梅花香飘过,李维只见得她眼波流转,媚眼如丝,冰蓝色的眸子里有银河的星光坠落。他垂下头,跟着老君快步进了炼丹房。 老君看李维垂眸的模样,道:“李维啊,我可是要跟你说明白了,这天上地下,你喜欢谁都不要喜欢她。拜师礼虽未成,但你眼下,算是我半个徒弟,我才这般劝你。” “为何?”那战神似乎对他也有几分情意的模样。 “哎——你知道为何那位战神被称为‘最荒淫无道’之人吗?” “大约……大约是生性多情?”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神仙哪来那么多情丝缠绕?虽然我也不知具体原因,但猜着是不是那些妖元的关系?那些妖元虽然转化为仙元了,但毕竟那么多份量,九天战神才不过一千多年的修为,哪里能完全消化?就是老君我炼丹,给上面送去的也是要符合各人体质的,就算是符合体质的,也还是会有消化不良的情况。” “那些妖元的副作用?” “或许是罢!还有一事,在她位列仙班没多久,彼时也还是洁身自好的,帝维级别,又有诸多功劳加身,来提亲的神仙把门槛都踏破了,更有甚者去月老处偷取红线。” “这位战神似乎颇受欢迎……”才一千多岁便有如此修为,听说当今天帝也花了三千年才修到帝维,又花了数千年才修至纯维。 “那位上仙将月老的水缸都翻了个底,还是没有寻到九天战神的姻缘线。” “难道是月老藏起来了?”李维偷笑。 “非也非也。“老君望向门口,说:”你先将这瓶药给她,叮嘱她需要时服一颗即可,切不可多吃……”李维听完点头,向外走去。 九天正站在树下,仰头看那树上的叶子。她的脖颈修长优美,腰围极细,金缎飘散在袅袅云雾中,似乎他一伸出手就可以握住。 “哟!这位仙君似乎对我的身体很是满意?”顾陶调笑道。李维变了脸色,这位战神真是太不自重了!他语气颇不悦道:“战神,这是您要的丹药,老君,请您需要时服用一颗即可……战神你这是作甚!”李维见她正在解自己的衣带,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她倒是挺泰然自若的模样,“看你挺喜欢这金带的,送你!丹药谢了!”她旋身来到李维跟前,接过丹药,将金带系在他腰间,道:“收了我的东西,你依然还是你,不必日日牵挂我!走了!”一阵金光闪过,李维看着自己腰间暗金色的腰带,将其解开,想要丢了,脑海中一双媚眼闪过,还是放入了衣袖中。 随即一阵更强的冷气飘过,李维打了个冷颤,却是什么都没瞧见。 他暗道奇怪,就往里面走了。“老君,刚刚你有没有感觉一阵极强的冰寒气息……” “不是九天战神吗?” “不是,她离开之后的。” 老君摸了摸胡子,道:“哦——你是说容与战神啊!” “容与战神?” “容与战神是顾陶的哥哥,估计是不放心她,跟着下去了!” “天帝不管?”天界的神仙不是不可以随便下凡吗? “人间不太平,他们下去也能帮着震慑震慑。天帝乐得自在,他们也可以在人间游历一番,增益修为,不是皆大欢喜吗?”老君摸了把胡子,又突然叹道:“可惜……”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可惜什么?”李维问道。 老君愣神,脸色一僵,随即又恢复正常,道:“可惜了你,第一次见面就被人家收住了心。” “老君……”李维将袖子往后藏了藏。 “好了,来,我跟你讲讲这丹药的炼制……” “对了,老君,那红线……” “哦?你对这位战神倒是挺上心的!” “我这纯粹是对于后辈对前辈的仰慕。” “那位上仙,没有找到九天战神的红线,却被月老发现了。月老倒也没有追究,只是放他走了。” “就这么放他走了?” “月老生性豁达,不喜计较,将此事告诉我了,我又告诉你了。汝可知为何?”仙界众人,一旦要说正经严肃的事情时,便会自觉用上文绉绉的称呼。 “这个徒儿却也不知。” “色字头上一把刀,那红线没被找到,不是因为被月老藏起来了,而是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李维大惊。如此风流的战神,不应该一条红线也没有啊! “老君我也甚觉不妥,但想不明白其中的关卡,所以多劝你一句,有些药可以吃,有些药碰也不要碰。” 李维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袍袖中的腰带还有顾陶的温度和气息。 顾陶可不知道这少年郎对她的一番心思。她这个战神,最喜欢的事情有三,一是好战,二是调戏美男子,三是逗哥哥,比如偷穿他的衣服。也因为这第二条和第三条,被天界众人广为诟病。 此番她下凡,是想避一避哥哥,她那哥哥,平日里与旁人半句话也没有,一见到她,便是如同和尚附身,念叨个没玩,从前……他也不是这样啊!顾陶故此向老君讨了可以暂时收敛气息的药。她与容与是兄妹,虽非亲生,但多年下来,也有一番默契,寻常掩盖气息的法子瞒不住他,还得用药来压一压。 “天上诸神,我见多了,却没见过哪个跟他一样,从来没有往情爱上用过一点心。待我去尘世逛一逛,问问那些子凡人,替他多留心几位美人,说不定会有所收获……”容与正在云上观望,突见一处黑雾缭绕,雾状摇摆,形状可怖。她收起玩笑之心,张开雪白的翅膀飞行,不需半刻就来到了黑雾处。地上躺着一个长发美人,两个还未修成人形的妖怪张开翅膀,那翅膀上没有一根羽毛,全是厚厚交缠的血丝,白色的骨头撑着翅膀,他们正要享用眼前这顿美味,却被突然降临的顾陶打断。 雪白的翅膀收起,足尖点地,金波散开,大片的金色光点散落,背后的霞光艳丽绚烂,也不及眼前这人媚眼一笑。但她作战有个规矩,尊重战争,是定不会将平日里的纨绔之心带入战争的,此时也不会轻易嬉闹。 冰蓝眸子凌厉地打量着眼前这两个怪物,那两个怪物眼眸中也露出□□裸的食欲。她的战袍还在修理中,此刻穿着常服,轻移步伐,在怪物眼中就像是在跳舞,引诱着他们犯罪。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九天战神作战时身着玄冰护甲,头戴暗金色流缨头盔,黄金暗铁盔甲勾勒出玲珑的身线,其下穿有暗金长裙,但这并不妨碍作战,反而成为令敌人分心的一枚利器。一双绝世仅有的神履战靴移动速度极快,敌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制住。无论是再强大的对手,身后的长护裙也从未染过血。 这身战袍有一个名字,叫绝杀金令,因为顾陶成名以来,穿着它经历过的战争,无论对手有多强大,都能令其败北。一千四百六十四场战役,无一落败,见它如见九天战神。 也因为她作战时常常穿着这身战袍,偶尔没穿了,反而叫这些怪物认不出,更别说新生的怪物,这教他们轻易便生了欺侮之心。 怪物战力极低,但身上有股她从未见过的力量,她对于未知一向是很小心的。她很想知道那股力量是什么,便少有地在战前说了些废话。 “你们,很弱。但身上有股东西我没见过。”顾陶轻挪倩步,锦袍随之舞动,甚是婀娜。 被这么个美人说自己“弱”,这两个妖怪被惹怒了,吼道:“美人,等你在我们□□哭时,你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强!”一大团黑雾包围了她,她拔出剑,一招劈开黑雾,怪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劈成重伤。当她想再进一步作战时,却感手上无力,拿不起剑,想起自己刚刚服了药,暗道不好,这药偏偏在此刻起了效。方才李维想要多嘱咐几句,却被顾陶那样打断,不知道这可否算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呢? “你们两个,我今日不想大开杀戒,只给你们一炷香时间,消失在我眼前,想滚的赶快滚,不想滚的,我的剑也很久没饮血了!”两个怪物明明感觉她的战力突然消减了大半,可这附近突然又出现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只得灰溜溜地、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顾陶还以为是自己的战神气势唬住了他们,心内暗喜。可喜不过少顷,脚下便一软,瘫倒在地,身上的衣服配饰也尽数消去,内里的米色紧身衣包裹着胸前的玉兔,外面只穿着一件黑色镶金袍子,腰间以镂雕昆仑玉勾带固定。战靴褪去玄铁护持,成了一双再普通不过的黑色暗金履云靴。头上的金冠也化成一个金环,冰蓝色眸子变成琥珀色。这副模样倒是极为乖巧,与之前那副媚人的模样大相径庭。她看着自己的服饰变化,摸着自己变得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却是半点也不惊恐,反而是很欣喜。前些日子看了些话本,说是凡间男子多喜欢柔弱的女子,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可算是柔弱了吗?她看向身旁,刚刚地上那人已经不见,应该是平安逃走了罢。 她手一抖,战剑倒落一旁,此时的剑奇沉无比,她试试化剑诀,还好能用,那剑化为一根明黄色缎面腰带,她将其系在腰间,还打了个千丝结。听着风穿梭在林间的声音,心情颇好地哼起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容与在后面跟着,极是无奈得摇了摇头,眼中却并无一丝责怪之意。这位容与战神,是出了名的爱干净,额间生来就有蓝色水滴印记,时常以一销银环束发,着一身颜色略深的水蓝色缎面里衬,外面常年披着一身水蓝色披风,上面没有一丝点缀,除了臂膀处被顾陶强加上的银色缠丝护臂。腰间以缠龙镂雕玉勾带固定,食指上戴着一枚银色戒指,银色盘丝缠绕着一颗菱形的六色星光宝石。所过之处,冰兰绽放,草木结冰。不过他时常会收敛着自己的灵力,但就算如此,三米以内还是极少人能与他待上一待。天上诸神从未有人见他笑过,就连顾陶也极少见他笑上一笑,皱眉之态更是难得一见。 “阿娘从未教过她这些东西,爹爹也不是这样的人,你到底是像谁多一点?”刚刚地上那人容与不识得,他却识得,暗暗渡了他些仙力,那人醒来后看了几眼容与的背影,也许是觉得丢人,便连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这么多人欢喜你,哥哥是该高兴,还是该管一管呢?”容与额间的水滴印记忽闪着,”你爱闹就闹罢,横竖有我。这丫头,怎么没了仙力还走得那么快……“容与紧跟上去,替她盯紧身旁的危险。 “好累啊!”顾陶成仙以来,要么腾云驾雾,要么借助翅膀飞行,移动都是靠的灵力法术,实实在在的走路却是极少的。 容与指尖微动,一处略简陋的茅屋便出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顾陶四处瞄瞄,看到一处似乎有灯光,眼露欣喜,便赶紧过去瞧瞧。 草屋简陋而整洁,屋内还有梅花挂画,镂雕窗棱处挂着暖黄的灯笼。两套简朴的桌椅、碗筷,两间卧房和软榻……“怎么都是两套?”顾陶朝茅屋外看了看,此时的她已经看不见容与,但容与还是不自在地朝别处看了看。“明天随便化个样子,应该能瞒过这丫头……不过这次可要把衣服藏好了,别又给我翻出来……”容与在心里打算着,顾陶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侧着身子靠墙睡着,头上的金环被取下,随意地放在床头。容与看不过,硬是给她摆得端端正正。他在另一间房轻轻躺下,轻动指尖,灯便熄了。 “今儿天气不错,土地……”顾陶原本想让土地将这片地方的美人鉴拿出来,给她看看,这本鉴子是专门为她写的,方便查阅各地美人。叫了几声后,突然想起自己暂时失了大部分法力,“这可难办了……不知这丹药几日失效……”她一边整理衣冠,一边收拾床铺,还一边在思索去哪里寻找美男。 “还是先办正事罢!”战神每日必修功课有三样,一是练剑,二是打坐,三是画画。前两样还算是对作战有用的练习,但这第三样,便是她的怪癖。遇到顶尖的绝色美人,无论男女,都要记在脑子中,反复画几遍,直到自己满意了,才将最好的那张装入自己特制的美人鉴本中。 这会子,她练完了剑,打完了坐,却在思索画哪个美人。翻着自己的美人鉴,上面除了一张流光的画像,后面便是空空如也。凭她阅美无数,一想到自己哥哥的容貌,那便是云泥之别了。 “臭哥哥,长那么好看,我的美人鉴何时才能有第二张!”容与坐在旁边的亭子中,听了这话,看着顾陶有些抓狂的模样,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以前有个元君向他表明心意,说他长得极好看,心里很是爱慕他。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算是个“长得好看”的人。以前觉得没甚感觉,今日听顾陶说出来,他倒觉得自己长得好看也是一种罪过了。 竹林间景色幽雅,流水潺潺,日光轻移,将竹叶的影子刻在石头上,形状变换,像是在放映一出皮影戏,这山林茅屋短亭于她,皆是看客。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如此美景,却无人共赏,甚是可惜。”她是最不怕寂寞的,喜欢安静,也喜欢闹腾。安静完了,自然要去闹腾闹腾。她轻轻一跃,竟然跃上竹梢,身轻如燕,安安稳稳地站在上头。容与身形一闪,移得极快,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老君这药,细算时辰,应该有六个时辰的效果……”她跃下林梢,看见泉水中的自己,又变回了以前那副模样,金冠高束,金带飘舞,額坠摇曳,媚眼如波。她看着自己的身材,略微皱了皱眉,进入房中,找了条裹胸布给裹上了,再掏出前些日从老君那顺来的易声丸,试了下声,低沉而有力。她看着自己过分鲜红的唇,擦了些□□掩了掩,看着镜中的自己,也可算是俊俏郎君一枚。 “诸神皆道我荒唐,今日我且收敛下,只去瞧一瞧此地美人便回。”她对自己这番觉悟很是满意,佩剑欲行。突然间,没有任何征兆地,天黑了。人间众人,皆是一副惊讶神色,以为是什么天狗食月之类的,提前来了。更有甚者,以为混沌兽(注:盘古开天辟地时,收服一兽,名曰混沌,能吞天吐日,令天无明色)卷土重来,丢下物件,吓得躲进屋中不敢出来。 众人的反应顾陶自然不知,她只知自己极好的兴致被打扰了,只想找出是哪个不长眼的,准备拿剑劈了他。 当是时,四周一片漆黑,见不着一点光亮。那竹筒中滴落的水滴声,似乎也听不见了。顾陶警惕地看着一下四周,先前的不快,此时已变为了格外警戒。她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准备拔剑,迎接即将出场的敌人。谁料这黑暗只是存在了一小会,便退去了,竹筒水滴声清晰可闻。“滴答滴答……”似乎刚才那一切只是瞬间的错觉。 “呲溜呲溜……”从泥土中拱出一个老头来,身量短小,面目可亲。“喂,土地老头,我问你,刚刚是怎么了?”容与问道。“这个……小老儿却也不知啊!”“那我的美人鉴呢?”顾陶真正想问的其实是这个。“战神大人,今天的……”土地老儿还没说出“天气不错”四字,就被她的寒冽之气给逼回去了。 “这该如何交代……”前些日子少司月来此地,叫他出来问路,看见他正在编写的美人鉴,便二话不说给碎了。可怜他老眼昏花,饔飧不继,宵衣旰食……差一点点就完成了!少司月轻轻一劈,就碎了他的心血,他自然是……不敢怪罪他的。少司月还说,他若是将这事告诉顾陶,便是蓄意挑拨上神之间的友好关系,想要扰乱天界和平。“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小老儿如何担当得起……” “如何……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来听听,本神也不是那蛮横之人。”听到“蛮横”二字,土地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这个自然。敢问战神,要那《美人鉴》的目的何在?” “自然是寻欢……咳咳,自然是欣赏美,感受美,记录美。” “那战神是想看那一众庸色,还是绝世美人?” “你这老头……自然是后者啊!”顾陶打量着土地,看是否被什么迷心术给惑住了,尽问些答案明显的问题。 “正是此理。此地是苍梧国,景色秀丽,美人众多,但一枝独秀者,唯苍梧国之摄政王也。” “摄政王,男人?”顾陶觉得自己问了个极蠢的问题,看看别处,再将目光转回来。 “正是,”土地自然不敢笑话她。“这位摄政王,如今二十有五,从苍梧国主十五岁开始辅佐他,至今五载有余。虽说是男人,可却比一众美姬还要绝色。” “位高权重,又有一副好皮囊,那必定美妾无数……”顾陶的模样有些失望。 “非也非也,他至今仍未娶亲。国主和大臣以各种理由塞进去的美人,死了一半,被送出来了一半。这位摄政王还放话说,有谁再敢往府里送人,他便立刻抄了这女子的九族,并将其充作官妓。” “哦?有点意思……”顾陶的重点与土地的重点完全不同。 “果然是天界刽子手,一般女子听到杀人之事,就是女神仙,也会生个怜悯之心什么的,就是不关心,也会装着掉几滴泪……”土地又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那人的名字!”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回战神大人的话,千花明。”土地老儿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怎么突然如此恭敬……”顾陶心下奇怪,“名字很美,只是为何叫这么个名字?” “听说这位摄政王出生时,正逢满月之时,月色是从未有过的皎洁,院子里不是同一时节的花却一齐开了。千花齐绽,月明星璨,他又姓千,故名千花明。” “如此异象,可是哪位神明临凡?” “小老儿所知有限,法力低微,确实不知。” 顾陶盯着他瞧了几眼,“你这老儿,不老实呀!”她释放出来本身的两成寒气,冷得土地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地跪下了。“起来回话,我说过不喜欢别人跪我!”顾陶收回寒气。 “是……”土地颤巍巍地起身。“战神大人,我、我……确实不知啊!” “这话,是有人教你说与我听的罢?不然以你的笨嘴拙舌,哪里能问出这样一番话,又如何引我回答得如此不露痕迹?” 土地这话,便是那位少司月教的。他还说,就算顾陶瞧出来了也不会生气,左右拿他这个少司月也没辙。 思及此,土地微微壮了胆,“战神大人,无论是否有人教我,但这话,的的确确并无一丝虚假。” “罢了,下次有话直说,美人鉴好好备着,指不定我什么时候就要了!这个给你!”她扔给土地一瓶护心丸(自然是从老君处顺来的),便化为一阵金光消失了。土地老儿朝她离去的方向作了个揖,也回洞府去了。 第3章千花明处,国主有疾 顾陶吟着歌,隐了身形在树间游走。顺着土地给的地图方向,寻找那摄政王的身影。一抹黛色从天而降,金光杀气围绕,拦住了她的去路。她眼神一凌,侧身躲过。谁知那人不是要正面攻击,反而朝着旁边一颗千年古松打去,气力回旋,反射到旁边一株稍微矮些的松树上,又向她侧身的方向打来,直接击中了她的腰身。本来她已是神体,又吞了那么些妖元,身体硬度和强度已经达到帝维强度,寻常的攻击于她不过隔靴搔痒。但她周身上下,唯有腰身这一块,容与说这是生来的毛病,格外脆弱,平时作战都用特制的销金软甲护着,可此时她偏又没穿着,连偷袭之人的面貌都没看清楚,就被一击落地,收势未及。下落过程中,她在空中迅速翻身朝上,根据她落地的方向,在脑中计算攻击者方位,“帝元级以上对手,金光护体,自然灵力,未携带神级武器,西北方位……”她手心凝力,将空气中的水集合到手心,化成一把寒冽冰剑,用七成力气集中发力,朝着西北方向硬甩过去。冰剑带着护体金光,消磨了大多的空气阻力,直接击中目标。那黛色身影晃了晃,便消失了。而这一落地不打紧,她这身子从天上落下来也顶多只会摔个皮外伤,但极为不幸地,却是压到了一人的身上。高空坠下个硬度胜过赤金的物体,那被砸中的人,当场殒命。 顾陶眼带戾气道:“你大爷的,老子招你惹你了……”她语气愠怒,将在战场上学会的脏话也给吼了出来,最近她也算安分,战事甚少,并没招惹哪路神佛啊!即便是招惹了,细细思来,在这三界,论战力,除了那么几个执牛耳者,就是桂墀榜上排在她前面的几位了。 而那被砸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苍梧国主。今日他和摄政王同来上林苑射猎,刚刚瞧好了一只猎物,举箭欲射,谁曾想遭此横祸?顾陶意外砸中他,举着的箭直接硬硬地戳入他心口,当场毙命,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旁边的侍卫只瞧见马蹄惊起,苍梧国主便突然坠马,箭即没入心口,国主立即昏了过去。此时的顾陶依旧是隐匿着身形,肉眼凡胎瞧不见她。但她却感觉背后有一股冷光直逼脊梁骨,回头来看,一双异瞳,回头来看,一双眸子,红得似血,正盯着她,但只少顷,便恢复为黑色。这人正是苍梧国的摄政王,千花明。头戴鎏金云纹玉冠,两条玄色的流缨绕过冠圈,从玉簪的末尾垂下来,直到胸膛。他面庞刚毅,棱骨分明,此时正眯着狭长的凤眼,盯着顾陶的方向。“你们几个,且去瞧瞧国主!”一群侍卫呼天抢地涌过来,顾陶赶紧起身,那人的目光随之移动。顾陶此时来不及探究这人为何能感知自己的存在,只知自己闯下大祸了。她正思索解救之法时,黑白无常已经拿着缚魂索来了。 “参见九天战神。”黑白无常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揖礼。顾陶颔首回礼,问他们来作甚。 “苍梧国主南陌言……年二十,如今因战神提前殒命,这叫我等不得不提前来缚魂啊!”黑白无常吐着长长的舌头,语气甚是无奈。 “依着《天法通则伤害篇》第四十七条,凡人气运未尽,却因神仙而命数遭改者,征得其魂魄同意,该神可得其身体使用权,附身凡人,依着命簿代行人间之事,直至其命数尽时。此期间该神不得使用神力、违拗天意,违者罪加一等,遭受三道天雷业火。”顾陶看着黑白无常拘出那人的魂魄,是一团浅金色的模糊影子,慢慢地变得清晰,才瞧见人的模样。这位国主心也宽豁,只道是自己命数不佳,同意将身体的使用权让渡给顾陶,然后附着她的耳朵交代了几句,便坦坦荡荡地上路了。黑白无常告知了她命簿上的关键事项,也都是她须得代那位国主做的。顾陶以为要费极大一番劲力才能说服那位国主,谁曾想如此顺利?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九天战神此番却是难得,千百年来未同仙僚行过平礼,倒是向这位素未谋面的凡人作揖,以表致歉与道谢。看着黑白无常拘着那人的魂魄走远了,这边随行的御医也把过了国主的脉,连连摆手。那摄政王的脸色极为难看,顾陶在身外结了一层浅浅的冰罩,想试一试他是否真的看得见自己,千花明收敛目光,只是瞧了眼天空,便带着国主和一众随从回宫去了。 顾陶也准备跟着他们回去,守着身体以防不测。待子时阴气重时,这具身体的防御机能会降到最低,那时她附身于他方最容易。这时周身出现了一股更为寒冽的气息,这三界之内,只有这么一个人,她是又敬又怕的。 “阿九,怎么,出来一趟,胆子倒变小了?”容与站在她身后。 “哥哥,我这不是没看到你吗?”她满脸笑容地转身,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清心十决》可有温习?”顾陶点头,心里却道:“虽然烂熟于心,但还不如多背几套剑谱来得有用。” “《诛邪剑谱》可能倒背如流?”顾陶倒头如蒜,哥哥似乎能猜到她在想甚么。他不是最不会揣度人心吗?怎么就将她的心思吃得透透的? “出来是不是又闯祸了?”顾陶刚刚准备点头,发觉不对,登时僵在那里,讪讪而笑。“哥,你要是再释放寒气,那棵古树可就冻死了……”寒冰顺着容与的袍脚,顺延至树干,容与挥手,那冰即刻便碎了,化为冰屑飘散空中。 “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蹊跷,怎么我刚刚被天帝叫去,你就被人暗算了?不过依你的性子,怎么会遵着《天法通则》的条框?不应该提剑去劈了那人才对?”容与道。 “哥,我好歹也是一方战神,这等没风度又不负责任的事情怎么做得出?”顾陶气愤道,一脸被冤枉的模样,“我的剑是拿来斩妖除魔的!” “哦,那被你撩动春心的一众仙官就不管了?”这个容与,只有在与顾陶相处时,才会调笑几句,“那刚上天宫的仙官,你似乎很中意他?” “哪有?不过是打个招呼,哥哥,你没事我可要去守着那国主的身体了,没得让别的邪祟给占了!还有,记得带松糕来看我,想我大好年华就要断送在这深宫中……”顾陶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容与明知道她是装的,摘下她头上的一片落叶,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温柔一笑道:“好,去罢,若是实在不得已用了神力,左右有我。”顾陶在哥哥的怀里蹭了几下,这才化为一道金光潜入苍梧国宫中。 容与看着身上的灰尘,摇头挥袖,化为一道蓝光消失了。刚刚靠近他的一棵树,原本已经十年没有开过花了,却因为他的一笑,感受到暖意,冷暖变换间,竟然抽芽开了一树繁花,原本被冰过的草地处,也长出了细碎的野花,引得守卫啧啧称奇。天官记载此事时,曾写道:“满目烟云不入眼,拈叶一笑撩繁花。”但这也是后话了。 辛夷木马车停下,几个侍卫抬着南陌言进了寝宫,一众御医在南陌言身旁守着,忙得不可开交。墙壁用香草荪装饰着,血腥味在香气中却更加浓郁。千花明已经对外瞒得很紧,那些个老臣暂时还不知道消息。 “主上,国主已经……这是咱们的大好机会啊!”千花明的手下雷渊道。“摄政王职责只是辅助国主,君君臣臣,这话,无须吾再多言了罢!”千花明俯视着跪着的雷渊,眼中不见半分喜乐,教人难猜其心思。“可是,国主的能力绝及不上您十分之一,而且近年来他也生了除您之心……”雷渊不平道。“他不过二十,日后自会明白!汝无须多言,快些将医仙请来,动静别太大!”“诺!”雷渊欲言又止,但听得命令,便只好退下。 医仙介子寻临近傍晚才匆匆入宫,仔细检查过,连连称奇道:“吾从未见过如此奇妙之体,从脉象上看,明明已经魂归西天,但身体却仍然正常运转,并无衰颓之色。没有呼吸,脸色却依旧红润,没有心跳,却仍有体温。这……这真是太奇妙了!我、我得好好研究研究!” “介子寻,这可是苍梧国主,不是你那小白鼠!”千花明挑眉,不悦提醒道。 “对,对,差点忘了!我已经为国主施了几针,明日若能醒来自然是好,若醒不来,那……我也回天乏术了!” “治不好,你就为国主殉葬罢!”千花明冷冷道。 “别呀,小明,阿明,明明——这、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介子寻赔笑道,“我大老远赶来,连口水都没喝上,你就要我陪葬,咱俩多年的交情摆着呢!”他十份谄媚地为千花明捶肩,拂去身上几不可见的灰尘。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家国面前,何来交情?来人,带医仙下去,好生招呼,别让闲杂人等扰了他。近来城中不是很太平,为保医仙安全,也別让他出去了!” “诺!” “千花明,你个忘恩负义的,老子怎么会和你同窗……你等着,我的针可不是吃素的……”介子寻被守卫带下去,嘴里还在叫骂。一旁的守卫想笑又不敢笑,脸绷得紧紧的。顾陶一边用灵力维持着身体的正常运行,一边看着这样一出闹剧,笑得前扑后仰,金冠都歪了。 “怎么总感觉这屋里有其他人?”千花明站在床榻旁,心里疑惑道。寝宫外面突然一阵吵嚷,大臣们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听说国主狩猎时险遭不测,皆是摄政王有意加害,自行跪在寝宫外面要求面圣,以证虚实。流缨摆动,玄色衣袍伫立于台阶上,冷眼看着这群老臣,道:“国主已经今日颇为劳累,已经睡下了,尔等还要这番不识趣?” “摄政王何等心思,我等都清楚,听闻国主狩猎时遭遇不测,我等也是关心龙体安康,才斗胆求得一见!” “我的心思,”他轻哼一声,转动手上的扳指,“自然是愿国主无恙,安享江山。国主口谕,今日不见大臣,汝等——要违抗王命吗?”他声色疾厉,玄色衣袍挥动,大有黑云压城之势。那长他几十岁的老臣也被惊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力辩,决计不肯走,声称今日不见到国主便长跪不起。 “摄政王平日里已经大权独揽了,何苦要再加害于国主?” “大权独揽?拦就揽了,诸位能耐我何?”玄袖轻甩,走下台阶,盯着那些个老臣,一个一个看了一遍,“哦,那你们便跪着罢,更深露重,我可要回去歇息了!”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如此嚣张的模样,看得一群老臣愕然,一抹玄色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日晷上的影子慢慢移动,天色慢慢黑透,如同上好的龙纹御墨在宣纸上被晕开,染黑了整片苍穹。 一群老臣还在宫殿外跪着,寝宫外的瓦被人揭开,千花明轻轻从上面跃下。看着床上依旧昏迷的南陌言,神色有些凝重,此时侍卫都在外面守着,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顾陶在房梁上歇着,等待子时来临。千花明在一旁的软榻上躺下,琼窗外月色正好,银光点缀了宫墙内外。 子时悄悄来临,千花明也睡下了。顾陶慵懒起身,伸了个懒腰,想起自己以往常常扮作男人,眼下真要做一个男人,倒有几分踌躇了。不过咱们这位战神的心里接受能力还是挺强大的,只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便化作一道金光进了南陌言的身子。南陌言被注入顾陶的全副灵力,像是脱胎换骨一番,身体各部分比例有些变化,肌肤如临新生,伤疤褪尽,赛雪晶莹细腻。面部轮廓本为阴柔,现下却是英气与灵气并存,唇部不点而含朱,眉不画而入鬓。原本的样貌也算得上“俊朗”二字,但眼前,虽然并无彻底变化,还是那个南陌言,却可以称得上“眉眼如画,丰神灵盛”。 千花明感觉眼前似乎有一道金光闪过,眉心轻敛,冰蚕丝所制的玄裳滑动,轻移下榻。他甫时走到御榻前,轻轻坐下,想近前细瞧,就被顾陶,也就是现在的南陌言勾住腰身,一把拉到了床上。 千花明愣在那里,不知眼前的国主是醒了还是梦魇。但可以确定的是,既然能动,应该是无大碍了。可眼下麻烦的是,这位国主将头靠在他的怀中,手还紧紧搂着他精瘦的腰身,他扒了几下,都没能扒开。 “从前可不知南陌言有这等癖好,他的力气几时变得这样大……待他醒来,我怕是辩说不清……”千花明感觉怀里的人蹭了几下,似乎是在寻找舒服的位置靠着。“这个季节,哪里来的梅花香……”鼻尖处有细细的梅花香传来,清香淡雅。“坏了!”千花明生来体内便有妖毒,出生时节又是盛夏,又加了一重热毒,两者混之,使他形成了烈焰体质。这烈焰体质,使他不能与寻常人亲近,就是简单的拥抱,也会使自己和他人身体受损。白天平常他可用药压着,但一到晚上,药也压不住。刚刚南陌言抱他抱得突然,他一时没有想到这层,眼下就算惊醒他,也要与他分开。 “南陌言!”千花明语带焦急,却叫不醒装睡的南陌言。刚刚他抱他的时候,就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比常人高得多。他如此急迫想叫醒他,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于是他故意松开他的腰,将手搭到了他的手掌上。千花明心一松,就要起身,看着南陌言呼吸均匀,并无不适,便擒住他的手,脉搏正常,身体温度也并无变化。“怎会如此……碰过我的人怎会如此……”他脸上又惊又喜,南陌言轻嗯一声,翻了个身,眼看就要从床上滚下去,千花明地将他拉了回来,南陌言顺势又钻入了他的怀里,却是一动不动,睡得极为香甜。 千花明不知这国主是醒着还是装睡,他可从未听说过国主有龙阳之好,更何况他不是正考虑着如何“除他而后快”吗?梅花暗香一阵一阵,但他自认为不喜欢男人,借着月光看清茶杯的方向,手心掌气聚集,将茶杯里的水引过来,直接淋在了南陌言脸上。南陌言感觉不对劲,微微移动了身子,松开了手,睡到了床的里侧。千花明看出他是在装睡,也不戳穿他,只在一旁坐着,虚睡了两个时辰。 琼窗天明,千花明猛然睁眼,却发现身旁并无一人,南陌言并未与他睡在一处,他心下略安。他整衣正冠,彼时南陌言也醒了,他慵懒起身,不紧不慢地说道:“摄政王昨日照顾我,实在辛苦了。”只是南陌言对他向来倨傲,从不肯迁就,而且他醒来之后,脸色却比从前更好,周身气度也不似从前那边颓靡阴柔。他心有计较,便向南陌言拱手道:“国主体恤臣下,但卧榻之床,臣下绝不敢觊觎!” 南陌言摆摆手,拉起滑落的寝衣,系紧腰间的明黄龙纹带,起身道:“不过是一杆床,摄政王不必如此介怀。要上,孤也允了!” “是臣逾矩了。”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多心了,千花明总感觉国主话里有话。。“你若真过意不去,不如替孤更衣。我瞧着外面跪了黑压压的一片,总得尽早解决了。”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诺。”千花明站到南陌言身后,为他穿上朝服,系上鎏金龙纹宽腰带,这才发现南陌言的腰身极其纤细,他一伸手便能环住。“今日是怎么了,如此魔怔?”他收回思绪,替南陌言束发正冠。“有劳摄政王了,咱们出去罢!”南陌言瞧见他脸上细微的变化,觉得着实有趣。 “国主,臣昨日……不是从正门进来的!” 南陌言瞧一瞧头顶上,会心一笑道:“无妨,孤自有说辞,卿且随我出去!” “诺。”以前的南陌言说这话,他是不大信的,可眼前的他,眼神清澈,眸子极亮,教人生不出怀疑之心。 门开了,一群大臣跪了一夜,本来精神倦怠,但见国主出来,便恭恭敬敬地行礼。 “诸位卿家,孤昨日甚是疲累,早早便歇下了。卿等未得传召,便私来御寝前,虽违宫规,但念尔等一片挂念之心,孤且不计较。若有下次,可别怪孤以法治之!今日是休沐之日,汝等且回去好生歇着!”一群老臣见南陌言安然无恙,心下大安。跪了一夜,虽然头晕眼花,却还是瞧见了千花明。“敢问摄政王,昨日你传国主口谕,不召见大臣。那你为何又出现于此啊?”大臣们明明看见千花明从寝宫走出,此刻见他又从寝宫出来,深感疑惑。 “摄政王之心,与诸位相同。”南陌言开口道,千花明不动声色,瞧着他说。“昨日孤身体抱恙,他便衣不解带地守了一夜,此情拳拳,孤颇为动容。”他本想说“日月可鉴”的,但又觉得太夸张了。“可私自进入御寝,岂不是太过随意?”文官季玉林道。“季大人,孤兴致偶来半夜传谁进宫,也要向你禀报?”一股寒压迫近,季玉林哆哆嗦嗦道:“不敢不敢。只是臣等在这跪了一夜,并未瞧见摄政王是如何进去的……” “夜黑风高,爱卿没有瞧见也是有可能的。孤有诸位忠臣,是苍天庇佑;得摄政王辅佐,是如鱼得水,卿等当相互扶持,共兴我苍梧!”听到“如鱼得水”四个字,千花明愈发肯定他昨日是装睡的。 “诺!”一众老臣一大早被国主如此褒奖,内心有些激动,连带着对摄政王的敌意也消了不少。 “来人,将巫阳国进贡的玉枕赏赐给每位爱卿一个,御史监何在?”“奴才在!”“好生送诸位大人出宫!”“诺!” “多谢国主——”一众老臣神清气爽地起身,如沐春风,谢过恩后便各自回府歇息去了。 南陌言撩起龙袍,转身,发觉千花明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自己。“摄政王这般看着孤,可否是孤太过英俊的缘故?”顾陶摸摸自己的脸蛋,他对苍梧国主这个身份适应得很快,却没完全学会他的行为方式。“臣很是感激国主的一番心意,但国主,你真的是国主吗?”他目光如炬,似乎要看透南陌言的身体,“国主从不与我这般说话,我也从不与他这般客气。”刚刚他佯作恭敬,南陌言却无一点惊疑之色。顾陶微微一愣,她可是经历过诸神之战与妖神之战的人,岂会被他吓到?她回以对视,不惊不乱。“摄政王若有疑惑,不如与孤同进早膳,在这门口吹着风,吹坏了你,倒是孤的过错了!”千花明点头,二人同进寝殿,不须多时,御膳监已将早膳送来。 南陌言看着面前的膳食,八样精致小菜,四色瓜果,四色蜜饯,还有两碗虾粥。此刻的她却犯了难,成神以来,再加上不久前,她的神体又升了级,除了哥哥做的松糕,她已经不需要进用饭食了。这具身体有她的灵力维持,可维护正常运转,但进食、歇息这些,还是要遵循凡人的规律。“容我想想,是用右手拿筷子罢?”她在心里嘀咕。千花明看着国主在膳食面前踌躇再三的模样,管用右手的他,现在却用左手拿着筷子。眉心微皱,为他盛了一碗珍珠丸子,递至他手中,南陌言道谢接过,像是如临大敌地尝了一小口。 “这是荤菜?”南陌言吞下珍珠丸子后,惊讶道。 “自然。国主以前可是很喜欢吃这道菜的呢!”千花明回答道,挑眉看着他。 “呕——”顾陶修的是极乐道,虽与哥哥的逍遥道不同,但有一点,为免受尘世浊气影响,保修为精纯,这两派皆不得沾荤腥。她与这具身体还没很好地融合,即便南陌言喜欢吃珍珠丸子,她却沾不得这荤腥,于是便出现了排斥反应。南陌言吐出刚吞下去的丸子,清过口后刚刚转身便感觉身后有一阵疾风,“你不是国主,说,真正的国主到何处去了?”千花明袖带疾风,手出劲招,向她袭来。 这具身体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顾陶也不确定能让他正常运转。情急之下,他按住千花明的肩膀,一个旋身,龙袍飞旋,转到了千花明的身后,本想锁住他的喉咙,谁曾想千花明一个侧身,迅速转身锁住了他的喉咙。 “南陌言从来不会武功,帝王之术也只学了一半,却还极力挑拨我与朝中大臣的关系,断不会如你这般,言语间处处维护我!说,你是何人派来的!”千花明眼神极冷,像看垂死的猎物一样看着他。“你大爷的!”南陌言出言骂道,“老……我针对你你不满意,维护你又被你怀疑,咳咳……”南陌言有些喘不过气,千花明手劲微松。“你最好说实话,国主纵有不是,但仍然是这苍梧国的正主,说,你将他如何了!”“你先松开——”顾陶心中暗叹,这具身体的力气真是及不上她的百之一二,连千花明的一根手指都扳不开。千花明看了他瘦弱的身板一眼,略微松了些。 “咳咳……”《天法通则》也没有说不能泄露身份,但她极不喜欢别人威胁,略微思考后,道:“我昏过去之后,遇上一小仙……”在地下偷听的土地心道:“小仙?小仙能如此随意使唤我这小老儿?”“这位仙人见我死得冤枉,便给了我一颗还魂丹,在梦中渡了我一些仙气,还嘱咐我要好好爱护摄政王。”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仙人?神明倒是很多年未曾在人间现世了,”千花明的脸上并未有过多的惊讶,“不过能被自己的箭伤着,也是极为难得。”他看着南陌言,一脸轻慢,将信将疑地松开了手。“我的人一直暗中保护着国主,量你也没有时间偷梁换柱。在你的身上也没有妖气……被箭插入心口,一夜便醒来,介子寻虽然能耐也不能起死回生,除了这个解释,确实没有更好的了……”他眯起眼睛,再次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南陌言,虽然并不相信南陌言的话,却没有再为难他。“既是得甚仙人相助,就好好做这个国主,不然我不介意再发生类似的意外!”他说话的口气,仿佛他才是神明,顾陶只是被他俯视的凡人。这种感觉让顾陶十分不快,土地在暗处听着,心内暗笑。 “这个自然!”顾陶心内暗道:“若不是与玉帝打赌输了,被罚循规蹈矩三十年,你以为我这个战神会怕甚劳什子通则?早像以前那样一剑劈了!”千花明见他面有不屑,也不甚在意。“国主,那臣先回府了!”千花明极为随意地行了个礼,挥袖走了。“土地——”土地听到召唤,刺溜一下就出来了。“战神大人!”土地站在门边,不敢靠近。“刚刚听得很欢乐嘛……”顾陶调侃道。“不敢不敢……小老儿只是恰巧路过此地,见金光祥瑞之气,便来拜上一拜,未曾想是战神大人莅临皇宫……”“你个老头,说话越来越不老实了!说,你最近可曾见过甚么仙人?”顾陶越想越不对劲,自己被偷袭这事,肯定与他脱不了干系。“小老儿不敢说……”土地抹了一把冷汗。“哦?那不如,让我来猜猜?”顾陶挑眉,“能让你害怕成这样的,有很多上仙,可有功夫和实力偷袭我的……那人身上没有妖气,除去妖界之王,怕是那位甚少露面的月落上仙罢?”她周身气息一冷,迫得土地打了个喷嚏。 “这个……这个偷袭的事情,小老儿确实不知战神在说甚么……只是那本美人鉴,小老儿本来已经快完成了,却被月落上仙不小心给撕了。” “我问你,他见你时,是否穿着一身黛色衣衫?” “这个……是!”土地不敢隐瞒。 “他是太闲了,所以要挑战我吗?这三界战榜排名,我是不大信的,待我了结此事后,定要去月宫闹他一闹!”顾陶翻了个白眼,“你且下去罢,此地的美人鉴编好了便送来。”土地行礼隐退。 “这月落游仙还真是悠闲……仙界禁止私自斗殴,我刚好可以拿这事做个借口,去试试我的修为!天界一日,地上一年,这样想来,也不算太久!出去练剑!”顾陶的习惯,开心练剑,不开心也练剑。一番运气打坐后,加强了这身体的协调性。 他本想起身,却发现周围变了模样,一方黑色空间出现,空中悬着一个白色卷轴,他接过打开:人间,诸侯割据,继续。千花明,东方渊,失和。七国之乱,继续。 顾陶在灵之空间中,可以自如使用灵力,不被任何人所察觉。手中凝冰,化成一只冰笔,她在卷轴反面写道:已知晓。另有容与,调其黄泉,治乱。无事,莫联系。 卷轴消失,周围又恢复为原来的模样。 顾陶接收了这副身体原来的记忆,又去藏书阁看了些七国的相关记载。这副身体还拿不起她的神剑,太虚弱了些。她便叫人送了把剑过来,那送剑的太监似乎颇为惊讶,她才想起南陌言是不练剑的。“咳咳,作为苍梧国主,自然要文武双全,你们且下去罢!”她收下剑,便开始练习。 一个时辰后,手酸腿痛。“这么差的体质,敏捷度和硬度都是下下乘……”她拿出土地给的地图,寻找着悬崖峭壁、瀑布河流之类的地方。苍梧又称九嶷山,小山倒是挺多,但适合她练功的急湍瀑流却是极少。“出了王宫,东北角七里处倒是有一处不错的天然瀑布。等等,是那个家伙的府邸?”南陌言皱眉道,“既然这个摄政王大权独揽,应该忙于政务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去了他还能拿剑劈了我不成?”南陌言换上便装,御史监在门外守着,他便顺着千花明昨日在房顶弄出的洞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陶现在是男儿身了,人称代词就不用“她”,而改为“他”了。偶尔谈到九天战神这重身份时,会用到“她”。 第4章祭祖 此时临近夏至,天也渐渐热起来了。但南陌言迎日骑马,却是一滴汗都没有流,他所经过之处皆是一阵舒爽凉风。南陌言的灵力本就以冰系为主,原先的神体即为至寒之体,他用灵力维持着这具神体的运行,原先神体的一小部分属性也被他带到了这上面。 摄政王府,荪草缀墙紫贝铺堂,赤红泥涂的椒墙,散发着幽幽清香。桂木做栋木兰做椽,辛夷为梁白芷妆房。席上用上等的昆仑白玉镇着,杜衡芳香缭绕于屋。各种香草气味结合,成了一种极为独特的芳香,香气飘散,门廊十丈远处亦可嗅见。美人榻上铺了一层白玉板,用上好的丝绸缝了鹅绒铺在上面,外面还裹着三层冰蚕丝,旁边还有两轮香扇,里面放着方方正正的冰块。那榻上躺了一个美人,背对着她,身旁摆了一个绣满花朵的屏风,穿着极薄的黑色绸缎,微弓小腿,单手支头,墨发披散,香肩微露。光滑的绸缎顺着他的小腿滑落,滑倒膝盖处便不动了,当真是“花团锦簇处,有美一人兮”。南陌言摇头,暗道“可惜”,突然想起练剑的事情,一拍脑门,跃下窗头,轻轻移步,去了后山。 一旁的守卫早就发现了他,千花明却没让他们动作,他倒想看看,这位国主想干甚么。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那瀑布处入口极窄,仅容一人通过,南陌言侧着身子进去了,练了一个时辰的剑便出来了。千花明已经不在一楼,去了二楼批改政务。南陌言循着柱子,爬到了二楼的窗棱外。 这摄政王姿容绝世,仪容有度,下笔有法,连皱眉都是好看的。南陌言向屋内扔了个纸条,便踩着旁边的树杈,用轻功飞走了。 千花明素来知道这位国主是不会武功的,一夜醒来,又是维护他,又是勤练剑,倒教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拾起纸条,将其抚平,只见上面写着:孤有一画,敬请品鉴。纸条背后画了一张床,床下有许多小花。千花明顿时将纸条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思量片刻又捡起来。这个南陌言,竟敢如此羞辱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来人,国主是否回宫了?” 侍卫道:“是。”主子这是怎么了,如此大的怒气?侍卫小心地退出来。 千花明连常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去了王宫,御史监说国主去了御书房,他又向御房的太监又说国主去了兵器库,千花明忍着怒气,召来暗卫,暗卫说此时国主确在兵器库,他道了句:“将国主请过来!”暗卫领命,即刻提了南陌言来。 南陌言看着坐在紫檀椅上的千花明,把纸条扔给他,南陌言接过,打了个哈欠,似乎颇为不在意的样子。“摄政王,若没其他事孤便去忙了。不过是个纸条,你还亲自来一趟……真是……” “那国主解释解释这画是何意啊?”千花明敲击着桌子。 “那摄政王以为呢?”南陌言坐下。 “本王断没有龙阳之癖,可是国主,我便不知了。”他瞧了他一眼,颇为厌恶的模样。 “龙阳之癖?”南陌言看了一眼这画,面上一副困惑的神色,“孤不过见你庭院香草香花多些,想你每日入睡时定是被花香缠绕……摄政王如何提到龙阳之癖?” 千花明敲击桌子的手指停了下来,“本王的府邸,国主可是头一回去,你身上又没带笔墨,如何作了这画?”他是不信南陌言的鬼话的,第一次偷偷进他的王府,那画又是早已备好的,此番说辞,他全然不信,只一心认定他定有不轨之图。 南陌言似乎极为懊恼的模样,“既然被摄政王看穿了,那孤便不瞒你了。我确实有龙阳之癖,见你生得美貌,又十分忠心,昨日你如此照顾我,衣不解带,我一时情难自已,便出此下策。”说完还做出一副悔恨的模样。 千花明不想他如此之快便承认了,他放下茶杯,“可臣,并无此意。” “行呗,没有就没有,摄政王还有别的事吗?”南陌言一听这话,如释重负。 千花明不懂他葫芦里卖的甚么药,道了句:“无事,国主自便。” 南陌言转头便喊外头的太监:“你去,找几个清俊的伶人,晚上到我宫里来。”说完很是愉悦地走出御书房,神清气爽,面带喜色。 千花明面上瞧不出神色,只是静静地从一旁离开,旁边的太监只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袭来,将头埋得更低了。 摄政王府,介子寻与千花明一同用晚膳,见千花明眉间似有困惑,便道:“小……咳咳,摄政王殿下,竟还有难得到您的事情?”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千花明不理他,他便装作尿急,问了千花明的暗卫,暗卫想这也不是甚么不能说的机密,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介子寻听完后回桌,“想知道为甚么吗?” 千花明看了他一眼,手指在袍子上敲击着,“最近有些想念长风了……” 介子寻连忙道:“別……咳咳,我看啊,这位国主八成有男风之好……”千花明做出一脸“我早就知道”的神情。 “他对你表现出一副倾慕的模样,实则是为了试探你的态度。见你毫无此意,且对男风如此厌恶,便放下心来,找些俊俏男子,毕竟人家都二十岁了,有些需求很正常。” 千花明眉心微皱,“你是说,他嫌弃我?”千花明冷不丁冒出一句,倒教介子寻笑弯了腰,“这不是正好吗?你也嫌弃他……”介子寻收到他警告眼神,收了笑意。 “话说,这位国主似乎还没尝过春事滋味罢?那这便是第一次……”介子寻跟在千花明身边,对朝中之事和这位国主了解得一清二楚,国主不近女色,屡屡有大臣进献美女,他只让人家在宫中当个花瓶,从未召幸过。介子寻以为他有隐疾,还曾借着看病的由头给他看过,却是再正常不过的男子。 “介子寻,你倒是对他颇为上心啊!” “没没没——那啥,我还没用膳呢,饿死了,先去吃饭了——”为防某人又拿他撒气,介子寻很有眼力见地逃了。 雷渊见介子寻出去了,近来禀报:“主子,三日后便是您母亲的忌日,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了,这次,您可还要过去?” “自然。” “可将军那边,恐怕又要给您难堪。”千花明的母亲因为生他,难产而死,千将军爱妻心切,便将夫人死去的原因都归结到了千花明身上,每次一看到他便想起死去的舒雅夫人,故而从小就不待见他。从前有人总拿千花明的眼睛说事,甚至说舒雅夫人是妖,千将军大怒之下,还扔过他一回。每次祭祖,千仞将军和族中之人都不让他进去,纵然他已是大权在握的摄政王。 “你下去罢。”千花明道。纵然难堪,可比起母亲来,面子又算得了甚么呢? 雷渊行礼告退。 三日后,千家宗祠中。 “本王的家祠,本王的母亲,为何拜不得?”他直视着千仞,周身威压向他袭来。千仞也毫不示弱,伸出手来挡住他的去路,一白一黑僵持着。“你是摄政王,要硬闯我也拦不住你,只是你母亲是如何走的,你心里有数。若你自己不觉得有愧,那便坦坦荡荡祭拜罢。只是从今以后,你母亲的灵位便会被移出宗祠,再不受我与族中之人祭拜。”一旁的千家族人讥笑着看着他,其中不乏对千花明的集权统治不满的人。“你说这摄政王,每年都要来闹一次,每次都被千将军拦住,他也不嫌累!”“少说点,你忘记季大人是被怎么整治的?”“每年可就指着此刻呢,真是痛快!”“别说了,看戏就看戏,別惹火上身!”一群人小声议论着,突感一股冰寒之气冲来,不由得捂紧了衣领,“这大热天的,怎么突然这么冷?”“千花明邪门得很,别说了……”一群人渐渐安静下来。 千花明的神情有些哀恸,眼睛内有些许血丝,南陌言在一旁看着,本来是想来看热闹的,莫名地有些闹心。“土地……”“战神大人……”土地盯着一身土出来。“小声点……我问你,千花明和那老头怎么回事?”南陌言问道。“战神大人容禀,这摄政王,出生于夏至,他母亲名唤舒雅,是千仞将军的爱妻。这舒雅夫人,生他时是极为惨痛,生了两日才生出,千仞将军在门外守了两日,一刻都没歇过。听见孩子啼哭,第一反应却是问舒雅夫人状况如何。彼时舒雅夫人疲累过度,只说让千仞取个名字,便昏过去了。”土地说道这里,摸了一把胡子。 “你这老儿,快说!”南陌言瞪了他一眼。 “那时盛夏花开,屋外一片光明,千仞将军看着儿子,便取名‘千花明’。” “这不是挺好的吗?为何两人关系会变成这样?”南陌言看着千花明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舒雅夫人本来只是疲惫,好好调养也就恢复了。但她突然血崩,怎么也止不住,婴儿也啼哭不止。千仞将军将孩子丢给乳母,便急急赶进去了,关上了门,里面发生了甚么,小老儿也不知,只知道那孩子周身有一股妖气入侵,慢慢停止了啼哭,但还是啜泣着。不久后,千仞将军便目如死灰地出来了,看着那孩子,神色复杂。那孩子看见父亲,便冲他笑。这一笑不打紧,千仞将军直接叫人将他扔了出去,乳母和一众人等求了许久,仍然拦不住他。”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父亲!他将孩子扔到哪里了?”南陌言不耐烦地用剑斩了一把野草,千花明往这边看了眼,南陌言连忙将身子压低了些。 千花明提步欲进,千仞亮出腰间的冷剑,冷光反射到千花明的脸上,他自嘲地笑了笑,一挥玄袖,离开了宗祠。千仞脸上没有一丝愧疚之色,带着族中众人继续祭拜。南陌言看他离开了,也跟着离开了。但又折回来,在房顶上布置了一番才离开。“战……《美人鉴》还要吗?”土地看着离去的南陌言,揣着《美人鉴》钻回土里去了。 南陌言拿着一根竹竿,刻意收敛了气息,跟着千花明,到了平日里练剑的峡谷瀑布处,千花明在入口处停下,转身道:“跟了一路,戏也看够了,回去罢!”南陌言着一袭暗金滚边黑衣现身,她看着眼前的千花明,心道:“叫我斩妖除魔还行,这安慰人……” “你那是甚么眼神!”千花明脸上又出现了自嘲的表情,“不让我入宗祠的命令还是你下的呢!”南陌言愣了下,这幅身体的前主怎么尽给他添乱?他向前走了几步,千花明后退几步,“走罢!再不走我可不敢保证会否有甚么意外!”他走入谷中,移动谷口的石头,堵住了入口。 土地灰溜溜地冒出来,道:“战神大人,每年祭祖被拒后,摄政王都会来这谷中待上一晚。” “整整一晚?在这瀑布之中?”“是。”那瀑布在白日里已经极凉极猛了,在这夜晚,只怕更甚啊!南陌言自认为生性凉薄,修的也是极乐道,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这会子抬脚便走。 从峡谷处传来浩大的水声,撞击在硕大的石头上,大有铺天盖地之势,透过这水声,南陌言听到了一声低吼,压抑着愤怒的低吼。 “我怎么就栽在你手里了呢……”南陌言对土地道:“土地,帮个忙,将那石头挪一下。” 土地极为惊讶,如此客气的战神大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小老儿我法力低微,这么大的石头,我顶多能给您松松那下面的土……” “罢了,你去罢!”土地行礼告退。 南陌言将手放在石头上,石头内的水分被化为一条条冰蔓,缠绕住两块大石头,他手下凝力,将石头拉到了一旁。 峡谷内瀑布撞击在岩石上,千花明站在瀑布里,激湍冲在他头上,水和着泪一起流下。彼时天色渐渐暗了,千花明像只暴怒沉默的狮子,挺立在瀑布的阴影里,一声不吭。 “容我想想,太多年没安慰人了,有些忘记步骤了……拥抱?摸头?陪伴?”千花明看着南陌言在一旁做些奇怪的动作,登时就拿起一颗石子朝着南陌言的脑门飞过来。来势凶猛,若被击中,必然立即毙命。幸好南陌言前些日子练过这具身体的敏捷度,反应够快,迅速侧身闪过。那石子打在后面的岩石上,打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滚开!”千花明吼道。他站在瀑布里,又向南陌言扔出十来颗石子,都被南陌言侧身躲过,砸在身后的岩石上了。在南陌言的眼里,此时的千花明就像一个刺猬,但却没有了平日里的武装,将真实的情绪全部暴露在他面前。他脑海中晃过容与的身影,他站在一个人的身旁,不躲不闪,承受着她扔来的冰刀,那人是谁……是谁……他突觉头痛欲裂,抱住头蹲下身来。千花明适才打出的石子都砸中了同一块岩石,彼时岩石松动,眼看就要压中正在下方的南陌言。千花明陡然惊醒,一个旋身,抱住南陌言移了位置,然后迅速松手,南陌言跌坐在水潭中,被瀑布的水冲醒。“你大爷的……”他抬头,却看见千花明浑身湿透,一蓝一黄的眼睛闪烁着幽绿色的光。“好强的妖气!”南陌言心中暗道。 “快滚!”千花明背过身去,语气和神情极其不像平常的他,肩膀有些抖,似乎在极力压制着甚么。 “千花明,你怎么……”千花明转过身来,眼中幽绿色的光芒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南陌言一惊,腿有些软,但很快便稳住了脚步。 “你的眼睛……” “你不是早就见过吗?就和外面那些人说的一般,我是妖啊,所以叫你快滚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在极其冰凉的瀑布中,南陌言却能感受到来自于他身上的热气。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妖毒……烈焰体质吗?出生之日便会发作……所以要把自己关在这里……”南陌言看着他,眼中有冰蓝色的光闪过,“难不成,每年都是如此?”正当他想到此处,千花明已经向他走来,但又似乎想到甚么,硬是往后退了几步。他吞咽着喉咙,似乎极为干渴。南陌言倍感奇怪,此处的水难道不够饮用吗?千花明发出一声长嚎,拿出腰间的短剑,冲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刀,就要饮下流出的血。 “你疯了!”南陌言冲过去,迅速解下腰带为他包扎。千花明看着他,眼神有些迷离,道:“你好香,我好想喝……快走!”他迅速摆头,一把推开南陌言,南陌言早有准备,千花明推了个空。“你要喝血,才能压住你的毒?”千花明没有回答,身上似乎被火烧一般,热得厉害。他又去推南陌言,这一下推到了他,但力气比往常小了不少。南陌言拿过他手中的短剑,平日里他定然是拿不到的,但此时的千花明是极为虚弱,没有力气与他争夺。一道鲜血从她手臂上滑了下来,他将其送至千花明口中,千花明如饮花蜜,欣然饮下。 “傻子,本就体带妖毒,还要饮有毒的血……烈焰体质,至寒之体的血应该能帮你化解一部分毒……”南陌言刚才强行使用灵力移开石头,眼下又让千花明饮下自己的血。这具身体本就极为脆弱了,一旦生病受伤,连带着顾陶也会痛苦一段时间。此刻他倒是有些腿软了,但还是强撑着,看着千花明眼中的红光褪下,才道:“喝够了吗?”千花明饮下神血,却并未恢复神志,原先褪下的红光有浮上来,此时的他,却不似先前那般虚弱,力气大得出奇,比初见时力气更甚。他一把按住南陌言的肩膀,南陌言心惊:“莫不是我的血没有效果?”一股威压袭来,他咬住了南陌言的脖子,在上面开了一道口子,开始享用鲜美的血液大餐。 “千花明!你属狗的啊!给老子松开!”《天法通则》禁止附身的神攻击人类,他只能大叫着。千花明罔若无闻,钳制住他的腰,反而更加深入,从脖子处开始向锁骨处转移。“你给我等着,老子怎么栽在你手里了!我的剑呢……”南陌言感觉下面有个硬硬的东西顶着他,反应过来欲哭无泪,“不是说不好男风吗?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他的眼前开始发昏, “不行,千花明,你快放开我,我有点头晕……真的头晕……”他感觉脖子上一松,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第5章刺杀 一股极淡的茶叶清香传来,混合着淡淡的蜜香和花果香气。南陌言感到有人迫近,迅速睁眼伸手直击那人面门,却被那人反手一转,定睛一看,不是千花明是谁?南陌言勾唇一笑,一个飞腿欲锁住他的脖子。千花明有些意外,但还是极快地出了手,将他的腿往上一叠,“咔嚓”一声,南陌言听到了自己骨头断掉的声音,他额头痛得流下汗来,紧咬住嘴唇,身上的寝衣滑落一侧,微露香肩,面带酡红,千花明的脖子紧了一下,触电似地放开他,南陌言一个仰身,翻坐在床上,双手得以释放,他摸着自己的腿部,只是错位而已,双手一扭,将错位的地方接了回去,动作利落干净,就是千花明这样老练的接骨手也佩服一二。千花明看着他,双手微微向前,又收了回去, 南陌言擦擦脸上的汗,心道:“这破身体,敏捷度和硬度也太差了点,连个凡人的一招半式都接不住,但是以他的承受力,一晚一次瀑布训练已经是极限……” “你不是南陌言!你到底是谁?”千花明又锁住了他的脖子,凤眼中透露出凌厉之色,南陌言却一点也没有被威胁的感觉,还拉回了溜下的衣服,道;“力度太小,出手太慢,时机不对,还有……”“还有甚么?”千花明凑近了些,“距离太近,很容易从了我哦!”他突然靠近千花明,搂住他的脖子,千花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吻住了,他的吻很浅很浅,带有一股清幽的梅花香。 千花明的手松开了,身子僵住了,他于男女情爱上,所知甚少,此时只能被动承受。南陌言欺身压下,坐在千花明身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千花明有些措手不及,想起身,慌忙中却抓住了南陌言的腰带,轻轻一拉就掉了,纤细的腰肢白如昆玉,无一点瑕疵。他顺着往下看,南陌言也顺着往下看,“如何,此处风景?”千花明猛的醒过来,自己这是被南陌言调戏了?他陡然翻身,推开南陌言,南陌言滚到了床下,压到了手上的绷带,轻轻地“哎哟”了一声,“哎,男人啊!”他在心里暗道,整理好上裳,系好明黄腰带。 “国……主……”御史监看着眼前一切,国主在下,摄政王在上,这是甚么情况?南陌言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异常淡定地起了身,取下镶金链绣梅花披风穿上,道:“何事?”“大臣们在殿外跪着,要求面圣。” “又跪?”南陌言扶额,“理由。”“这个,臣不敢说……”“俸禄减半。”“臣确实不敢……”“全减。” “今日您又没早朝,摄政王又将大臣们拦在门外,此番境况,臣只得进来通报。”御史监以两倍速的速度说完,眼角往床上瞟了一眼,赶紧低下头。千花明整理好衣襟,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他自如下榻,理了理衣服上的褶子,道:“呵,莫不是那群大臣以为我要对国主不测,故技重施罢?”御史监感觉周身冷气直冒,接连退后几步。“臣、臣不敢。”“让开!”千花明手尖微动,似乎是想拉南陌言的手,但终究放下了,直接走出门外。“哟,这……开窍了?”南莫言心中暗喜,这个未尝情爱的摄政王,真是纯情得要命。 群臣下跪,圣旗飘扬,宫殿台阶两侧摆满了花朵。千花明挺身玉立道:“诸位大臣,可真是亲睐御殿前的石板啊!” “摄政王说笑了,我等只是关心国主安危,特来请安!” “请安便罢了,李大人,你家中可还安宁啊?”前些日子李进听了小妾的唆使,向南陌言进了些谗言,说摄政王欲行不轨之事,不出三天那位小妾便被流放闽南偏远之地,李进还被罚俸半年。 “自然是……好,只是敢问摄政王,国主身体一向康健,为何每次有你陪同,都会伤痕累累?”李进和诸多大臣站在一起,胆子也大了些。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是啊,上次上林苑也是……”一群大臣开始嘀咕。 千花明面无表情,似乎是被人说到了痛处。南陌言却暗中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心。他上前一步,挡在千花明身前,道:“李大人,你似乎很关心孤啊?” “自然,臣日夜为吾皇祝祷。” “这般关心,却不记得孤曾经说过甚?”他扬起下巴,直盯着李进,教他冒了一头汗。“国主,臣甘愿受罚,只是国主安危,不可不来殿前跪拜。” “季大人,孤记得,你家是三朝元老,颇得先皇器重,莫不是因此恃宠而骄,召集这许多人威胁朕?”南陌言怒而瞪眼,盯着他们,又捶胸顿足,似乎颇为痛心。“臣不敢!”季玉林和一众大臣磕头谢罪。 “卿等都是我苍梧重臣,何苦要互相揣测?东方,烈焰皆对苍梧虎视眈眈。苍梧多山,连年地震水患,你们不去关心国家民生,却来此处拨动风云,真教孤痛心啊!”他神色哀愁,将一番大臣说得哑口无言。 “孤知卿等是一心为我,摄政王此心与卿等并无二致。孤不过偶感风寒,便要惊动整个朝廷,这教百姓如何安心?啊?”他一声喝令,众臣又一齐磕头谢罪。 “是臣等顾虑不周,甘愿受罚!” “臣等甘愿受罚!” “孤知你等一片赤诚,每人罚俸三月,日后若再有此事,数罪并罚!御史监,好生送送各位大人!”天子龙威,少年意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气度非凡,大有先皇遗风,大臣们虽然略有不满,但不敢有所怨言,再加上南陌言之后派人前去抚慰,给了他们极大的颜面,众人都在自家,朝着王宫的方向,很是欣慰地磕头谢恩。 南陌言转身,露出得意的表情,等待着被夸奖。孰料千花明似乎并不领情的模样,道:“其实这些老臣,也就会这些把戏,你大可不必如此在意。” 南陌言给他个白眼,走进房去,道:“我知你手中握有兵权,不惧他们,只是暗箭难防,纵你再不喜他们,也要提防小人钻了空子。” “他们?国主这话,似乎是与我站在同一战线了?”千花明撩起垂下的缨带,跟着他走进房,“这会子却不怕我弑主夺位了?” “我们自然是同一战线的!”南陌言说着要来拉他的胳膊,却被他躲开了,他也不恼,只微微一笑道:“不知摄政王可用过苦肉计?这些大臣,虽有私心,但担心的不过一条——怕你对我不利。” “国主不曾这样想过?” 南陌言心中埋怨了一把以前的国主,又道:“从前是我糊涂,现下清醒了,自然要补救。” “哦?说来听听。” “这可要摄政王与我同演一出戏了……”他将心中谋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千花明,千花明看着他清澈如水的眼睛,又狡猾又明亮,一张一合的贝齿,忍不住凑近了些,再凑近些,似乎有磁铁在吸引着他。 “便是如此了……”南陌言抬头,光滑的额头蹭到了千花明的嘴唇,他自然地后退,踩到了自己的袍脚,骨碌一下从白玉凳上摔下来。“你大爷的……”他假装淡定地微笑,然后起身。千花明看着他假装淡定的滑稽模样,想起他之前那么大胆地调戏自己,眼下又这般后退,哈哈大笑,一黄一蓝的眸子闪着惑人的光,面胜冠玉,刚柔并存,有如千万朵花开,魅却不娇。南陌言心念一动,连连摇头,暗念了几句清心诀。“这凡人长得也忒好看了些,极乐之道,行乐须及欢,万不可动了真情。”他收敛心神,恢复一脸戏谑之色。“走了。”千花明起身,离开了御寝。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隔天,南陌言坐着辛夷香车,品着东方美人茶,道:“这茶的香味,怎么与千花明身上的那般像?”马车到了章华街,突然一震,他揭开帘子,却被突如其来的剑光晃到了眼睛,幸好他,闪身躲过,那剑直直地刺进车壁中,他挥手一拍,那杀手便直愣愣地倒下去了。“怎么回事?不是明天才开始计划吗?这批杀手……”他来不及细想,一脚又踢出去一个杀手,拿起御剑掀开帘子便出去了,章华街的人们纷纷躲避,拉车的马儿受惊后抬蹄乱踢,踩伤了不少行人,马车开始失控,剧烈摇晃起来。就在南陌言要被晃出马车时,他看见容与站在一旁,他冲容与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干涉。一道玄色衣裳闪过,拉住南陌言的腰带,一把将他扯会了马车。手起剑落,干脆利落地将剑插进了马的脊背,马儿啼叫几声,便倒了下去,马车向前俯冲倒地,两人同时点脚起身,轻盈落地。杀手却没给他们更多喘息的机会,举剑便砍过来,这批杀手共有三十名,出手极快,速如闪电,稍有迟疑便会毙命。 二人持剑抵抗,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而“南陌言”因为《天法通则》的干系,不能在凡间杀人,所以每次出手都要留有余地,只求重伤。一心二用,既要提防偷袭,又要保证剑下无亡魂,还未复原的手拿剑有些轻重不分,领头的杀手看准空隙,狠戾地刺向南陌言。刚刚倒下去的马儿突然又站立起来,杀手缓冲不及,被反应过来的南陌言刺中腹部三分。千花明也看出来这位国主手下留情,以为是他安排的刺客,但看这架势,却又不像。但生死关头,他也来不及细问。“当心!”南陌言一把推开他,两指夹着那锋利的剑尖,单脚拖地,被剑风逼得往后直退。“《辟邪剑谱》第十式,拈花一笑。”紧急关头,南陌言却突然笑了起来,眼中满是逍遥自如,揉碎的金色阳光洒落期间,生死关头,性命攸关,杀手却似被勾魂一般,愣了少顷,剑势也削弱了一半。但这少顷,对南陌言来说,已经足够,他将全身气力凝于一点,指尖转动,那削铁如泥的剑当场碎成两半,“哐当”一声掉落地上,待杀手反应过来,千花明的剑已经刺入他的心口。剩下的杀手慌了一阵,但还是继续进攻。千花明抱起南陌言,飞身上了屋顶,单脚踢起一片瓦片,在空中踢碎,从旁边的树上跳出六名侍卫,拦下了进攻的杀手,他们的战斗力明星高于杀手,一炷香的时间的便解决了。“主子,国主,已经全部解决。”雷渊复命道。 “一炷香,太慢了。保护不好国主,回去领罚。”千花明神色淡然。 “诺!只是那剑上有毒,主子刚刚被杀手……” “无碍。我记得你刚刚碰过那剑?”千花明对一旁的南陌言说道。 “我……我没事!对了,这是在闹市区,街边的百姓都亲眼见了刚刚的一切,不如将计就计,总不能白吃亏罢?”南陌言道。 听他这话的意思,他也不知道会有杀手?“国主想做甚么?” “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可民众舆论利用好了也是一大利器。眼下事发不到一个时辰,我们需得在两个时辰内在找人去散布一些舆论。你知道的,百姓口耳相传,若不加以引导,今日的事不知会变成何种谣言。”南陌言想起在天宫的一些尴尬事,讪讪地笑了。 “便依国主所言,雷渊,你且按照国主的吩咐去做。” 雷渊有些不情愿地看了眼南陌言,还是拱手道:“但请国主吩咐。” “其实也没甚么,就是在你看到的事实基础上,美化下你家主子,一定要突出他如何英勇救我,还为此负了重伤。多找些意见领袖……”他见雷渊有些迷茫,补充道:“像是能说会道的说书人,还有秀才举人,喜欢说道的王大妈,李大婶之类的。其他的……还要安抚好受惊的百姓,带着孤的旨意,安抚时也要强调你家主子的功劳。记住,一定要快!” “属下这就去办!”雷渊消失,几名侍卫也隐匿起来。 “走罢!我的手现在还麻着呢!”南陌言刚刚被剑劲震到了,手还有些颤抖。他甩甩手,准备回宫。千花明见他一脸不在乎的模样,语气有些生气:“刚刚为何要替我挡剑?你知不知道,那剑上淬了毒,你若是被刺中,或者被划伤,小命不要了吗?”南陌言微微愣了下,“可那剑势极快,若我不推开你,那被刺中的就是你了!”他顺口答道。千花明张口想说些甚么,但终归没有说,只是抱起他,回了府邸。 他一把撞开介子寻的门,介子寻被闷了几天,看到千花明来了,本想抱怨,但看到他冰冷暴躁的眼神,吓得话咽回去了。“介子寻,给他看看。”介子寻压下满腔的埋怨,还是乖乖地搭起了脉。“脉象平和,但有些虚浮,我不是给他开了补血的药吗?怎么感觉失血之症还严重了些?”千花明听到这话,有一瞬间的脸红,只有南陌言注意到了。他看着他,满眼笑意,觉得这摄政王真是纯情得很,不过吸个血就害臊了。 “笑甚么?国主可有中毒?”介子寻摇头道:“中毒倒是没有,只是他的体质……”介子寻看向千花明,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道:“只是他有些虚弱,得好好补补。” “只是如此?”千花明总感觉介子寻隐瞒了甚么。“这个自然。不过国主也无需担心,过几日便是选妃大典了,我给你开个方子,过几天便能生龙活虎!” “来人,医仙这几天要辟谷修炼三天,只给他送些淡水即可。还有,国主有疾,选妃的事要搁置一段时间。” “诺!”一旁的婢子应道。千花明出门,南陌言也跟着出去了。身后是介子寻的骂声,“千花明,你个忘恩负义的,臭不要脸——你等着——” 南陌言在身后吃笑,千花明停住,转身问道:“笑甚?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这位医仙也可算是性情中人,你与他,倒是配的很!”南陌言听说这苍梧国贵族之间有男风之好,且奉为雅事,看这两人相爱相杀的模样,倒是有些相配。 千花明一脸不悦道:“我不好男风,这些话日后休要提了!” “不好男风?”南陌言想起在山谷里那次,一脸不相信,道:“男女欢爱,虽是常情。但情之所至,哪里还管他男女之分呢?”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看你就是没有过经验,明日我便送几个清倌儿过来……” “不用了!”千花明冷冷打断,“你自己留着用罢!听你这话,似乎是很有经验?”千花明反问道,他可从未听说这位国主有过任何情爱之事。 “这个……自然!”南陌言以前在天宫,已将俊俏的天官们调戏遍了,自认为经验丰富。只是“此经验”明显不是千花明说的“经验”。千花明看他一脸自信的模样,倒不像是装的,当即道:“本王走了,国主有空去与清官儿耍子罢,别来臣下处,臣无聊得很,还没任何经验,唯恐伺候不周。来人,送国主回宫!” “你大爷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他气冲冲地上了马车,回宫去了。“不就是讨论下有没有经验,男欢女爱,你情我愿,自己纯情还不许别人有经验了?”他在宫内发了好大一通火,御史监在一旁小心拿笔记着:苍梧灵王二十年七月四日,灵王大动肝火,不知为何,伴君如伴虎,后来者需得小心。 此次的行刺事件,摄政王为救国主身负重伤,还记挂着受伤的民众,送去了补贴,民间一片称颂之声,大臣们对摄政王的态度也好了不少,不少人还前去探望,但都被守门人婉言谢绝。单这“婉言”二字,一改千花明平日孤傲之风,也足以让拜访的人倍感荣光。在门口的人是南陌言派去的,千花明也没拒绝,就让他在门口接待那群老臣。老臣们见国主与摄政王相处得甚好,在朝堂上也不那么针锋相对了,看到千花明胳膊上的绷带,还请南陌言放千花明几天假,好生歇着。 作者有话要说: 御史监有一点点像埃及法老,记录国主的生活起居 第6章国主只是玩玩 南陌言现在的日常便是上朝,打坐练剑,还有调戏下新晋的俊秀才子。偶尔,他自认为是偶尔,其实每晚都会去摄政王府爬墙。千花明每晚批折子都会批到很晚,近来虽然也让他批一些,但终究是资历尚浅,他又不肯一天到晚坐着批折子,大多数折子还是千花明来批。有一晚他爬墙把腰给摔了,上早朝时一直扶着腰,千花明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来,当天介子寻便以拜访为名进宫把脉。这介子寻也是奇怪,在他这里端着一副医仙的模样,医者之风尽显,全不似那日在摄政王府的模样。“国主,可否容臣问个问题?”待侍卫走后,介子寻神秘兮兮地说道。“请。”“你甚么时候把小明给收了?”他一脸贱贱的模样,南陌言皱眉:“小明?”反应过来后,笑道:“你是何时看出来的?”他有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介子寻道:“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哦?”南陌言道,“医仙不仅会治病,还会看人啊!” 介子寻又转为正经之色,煞有介事道:“千花明虽说毒舌又自大,但总归是我师兄。有些话我必须与你说明白了。”南陌言做出请的手势。“千花明这个人,从没沾惹过情爱,一方面是他自己克制得太紧,另一方面也是体质的缘故。” “这又从何说起?”南陌言想起他在谷中毒发时的模样,心中开始揣测。“这个你日后自然会知道。只是一点,若你对他只是兴趣偶来,要么趁早断了,要么就对他负责。”南陌言看着他,负责?九天战神心中,对“情爱”可没有“负责”一说。介子寻看他的表情,冷笑道:“国主果然只是玩玩,贵族之风,男风为雅,可在我看来,不过是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又如何?”南陌言坦坦荡荡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蜉蝣一世,不过行乐须及欢。” “好一个‘行乐须及欢’!”介子寻起身道,“我原以为国主近来转变,是有所改过,现下看来,也不过是兴致偶来。或者说,在算计摄政王?”他眼神极冷,南陌言有些愣了,这人变脸的速度也忒快了! “算计谈不上,只是弥补。你也不必如此激愤,且不说你能拿我如何,既然你不希望我与他纠缠,我会与他明说的。”他说出这话,倒是教介子寻愣了一愣,可看他的眼神,也不像是扯谎,便道:“那便多谢国主了,还有一事,前些日子给国主的药里,我加了些东西。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与他说清后,后面的药中便没了。我还会替你开些强身健体的药,先提前恭贺国主觅得倾城美人了!”他拱手告退。南陌言想着他说的话,心里莫名有些烦躁,去了御寝后的一片竹林,拾了根竹棍,便当剑使。竹叶纷飞,一片扬尘,惊得满林的鸟儿飞走。满身的寒气,冻得竹林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雾。过了好一阵他才惊觉,收回寒气,恢复到正常的模样。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他一走出竹林,御史监便迎上来,道:“国主,黑狄国的东方国君来了。”他想起前几日御史监提过这事,道声“好”,便去换了身衣服,到正殿迎接东方渊。那人一身紫袍,戴着半张面具,用黑玉冠束发,身长八尺,墨发披散,本该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但南陌言看着他那双眼睛,像口古井,深不见底,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阴鸷”二字。他本想调笑几句,话到嘴边,只化为一句:“东方国君有礼了。”国君之间互相行平手礼,行礼过后,东方渊道:“国主与我一同低头行礼,倒是有几分像在拜堂。”南陌言只当他在说笑,道:“东方君紫气东来,何愁觅不得佳人?”“佳人常有,但都是些俗物。”东方渊盯着他,南陌言想起了狼的眼睛。“常闻东方多美人,东方君想必是在自谦。快请入座罢!”南陌言上殿,跪膝而坐,东方渊坐在他左侧,千花明坐在他右侧,其余的老臣按官职高低入座。 “东方君何时到的苍梧,我竟一点也不知?”南陌言寒暄道。“前两日刚到,还看了一出极其精彩的表演。”东方渊笑着道。“不知何等表演,能让东方君流连其中?”季玉林问道。“前两日我初到苍梧,本想去看一看此地的风土人情。到了章华街却碰见一伙杀手,当时情况万分凶急,我在一旁瞧着,也是惊心动魄。” “莫不是国主上次遇到的那批杀手?”李进问道。 “当时我并不知那便是苍梧国主,只看见剑术极其精湛的两人奋力御敌。面对强敌,那二人脸上并无一丝惧色,当真是好胆识。” “这个自然。那可是我国的国主与摄政王,区区几个杀手,又有何惧?”李进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颇为自豪道。 “记得当时那杀手头子举剑刺向国主,本是劣势,国主却浅然一笑,轻松拈断了杀手的剑。” “好啊——”一众老臣接连赞叹。 “不知国主那一招可有名称?”东方渊似乎很是好奇。 “此招名曰‘拈花一笑’,当年释迦牟尼登坛说法,众弟子都希望听到那无上妙法。他却只是拈着一朵波罗花不言语,众弟子皆在揣测他的用意。唯有摩诃迦叶破颜含笑,释迦牟尼见此,便知他悟了,将法门传与迦叶。”他轻抿了一口茶,“此招不过冒用一虚名,东方国君不必过于在意。” “苍梧国主果然气度不凡,东方先饮为敬!”东方渊举杯,一饮而尽。 “只是国主,可曾找到这拈花一笑、心心相印之人呢?”南陌言觉得这人颇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道:“看来东方君是有了这心心相印之人。” 东方渊一笑,面具下的薄唇勾勒出弧度:“自然。国主可愿一听?”许久不说话的千花明道:“国主有疾,近来身体抱恙,东方君还是快些进入正题罢!”南陌言看着他,感觉到周围一圈的低气压,道:“东方君莫怪,摄政王也是为孤的身体着想。对了,东方君此行,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只是有一事须得苍梧国君成全。”众大臣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莫不是来结秦晋之好?只是不知道看上了哪位公主。 “东方君请说。” “苍梧多美人,可心心相印者,实在难觅。我前些日子见了一人,便是日夜牵挂,茶饭不思,万请国君成全。” 南陌言来了兴趣,道:“究竟是哪位美人,能教你如此魂牵梦绕?” 东方渊起身,到正殿中间行了个礼,道:“东方渊求娶苍梧国主南陌言,愿以十五座城池为聘,共享皇位千万载!”此言掷地有声,大殿瞬间寂静,南陌言感觉有一道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但只片刻,便移了位置,转到了东方渊身上。 “这东方国君十五岁便即位,御上御下,皆是一流,东方国人民十分爱戴他。”“只是一点,他这人颇爱男风,宫中没有一个嫔妃,清官儿倒是不少。” “十五座城池……他倒真敢提。可是三国之间,男风虽雅,却并无国主与国主联姻的啊!”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那又如何?只要国主愿意,这两个国家日后便是一体,百姓也不用再受战乱之苦。” “是啊,东方国与苍梧国连年交战,若是能因此停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大臣们议论纷纷,南陌言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可想到那离去的南陌言的嘱托,又犹豫起来。 “本王反对!”千花明站起身来,道:“东方国君真是好阔绰!只是两国联姻,你是想让苍梧无后吗?”他一针见血,东方渊停顿了下,道:“两国联姻,苍梧国主若是需要,自然可以再纳几个妃子,绵延皇嗣。若是不愿意,还可让苍梧国的宗室之子继承皇位。一切,以国主的意愿为主。”满堂皆惊,这东方君与国主不过一面之缘,为何如此为国主着想? 千花明看向南陌言,南陌言想起介子寻的话,只是他从来不愿意委屈自己,这东方君看身形轮廓也是个俊俏郎君,但他不喜欢这种强买强卖的勾当。他略一沉思,道:“东方君,玩笑适可而止。”他的眼神一凌,显示出掌权者的威压,“不若你多留几日,好好看一看此处风景。本国的美人还是有那么几个的,东方君好好欣赏,也好让孤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东方国君,几日后便是选妃大典,你也留下来看看这苍梧佳人罢!”东方渊一听千花明这话,脸色极为难看,只道:“是本君唐突了,满饮此杯,且表歉意。”南陌言举杯,与他同饮。 宴席散后,已经是晚上。南陌言回到寝殿内,进了内殿,不让任何人伺候,熄了灯,只留两颗小小的夜明珠照亮。他着一件单衣,以臂为枕,小腿微曲,躺在白玉浴池边上,里面放了多种香草,譬如白芷、蕙草、江离等,浴池中热气升腾,他一掬手,拈起一朵白色花瓣赏玩,窗外月色明朗,澄净得很,银光洒在他的身上,颇有几分像仙境瑶池迷离之境。“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欢。不论为神为人,首要的不应该是自身的快乐吗?”他轻轻叹气。 “阿陶。”是容与的声音,他在浴池旁边寻了处位置坐下。“哥哥……”南陌言并未起身,“你说我修的极乐道,本应无忧无恼,可为何近来我却时常这般烦躁?” “凡人的身体总会带些幽怨离愁,这也难免。” “是吗?你知道这个凡人离去时的心愿是甚么吗?”南陌言坐起身,披了件外袍,坐到哥哥身旁,“他说,希望苍梧永无战事,权臣不会相互倾轧。还有,千花明……” “甚么?”容与问道。 “保护好千花明。他说他以前处处针对千花明,是想他能够迅速强大起来,是那种不需要依赖任何人的强大。” “那你现在为何又处处维护他?” “千花明为人孤傲,执掌军政大权,朝中大臣早有不满。虽说那些老臣确实是一片丹心,但若被有心之人利用,丹心反而成了祸心。” “你从前从不考虑权力之事。” “战神要做的,只有杀戮。执绝杀金令,荡平世间一切不公与邪恶。” “我的顾陶长大了……”容与摸着他的头,轻轻赞叹。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么高尚,杀该杀的妖,享该享的乐。天上那些个神仙,一天到晚不苟言笑,我要不自己寻点乐子,怕真的要四大皆空了。”他苦笑道。 “我知道的。极乐之道,本无此道,既是你自己悟得的,那便是你该行的道。世人眼光又何足惧哉?”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是啊,哥哥,没想到你这么正经,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很奇怪吗?” “奇怪……不过更奇怪的是,你身上居然有凡人的气息。”南陌言心情略好了些,开始调笑道。“这还不都怨你?”容与就是说着抱怨的话,语气也是极淡的。他说起那日在街边,看着刺客刺向南陌言,本想出手干涉,孰料一小乞丐扑上来,帮他躲过了马儿的乱蹄。照理说凡人是瞧不见他的,可那小乞丐速度极快,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抓住了他的袍子,将他拉到一边。容与,三界第一洁癖,第一反应自然是去……换衣服。刚好摄政王的支援也到了,他也可以放心一段时间。可那乞丐不依不饶,非要跟着他,黑手抹黑了袍子的一处,又换了另一处,容与的表情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了龟裂。 “哈哈哈哈……哥,这个妙人我可得见见,还有你当时的表情,一定会成为我今年一整年的笑料!”容与看着笑得前扑后仰的南陌言,起身欲走。“别别别,我不笑了。对了,东方国君和这南陌言是怎么回事?” 容与抚平衣袖上的褶皱,道:“我去问了天官,他说这苍梧国主少时玩笑,曾向东方国君许下婚嫁之约,不过东方国君当时并未答应。我又去了月老处,他说这苍梧国主与这东方国君原本也是有红线缘的,那日你在街边拈花一笑,我看见他红鸾星动,想必是真的有娶你之意。说起来,这苍梧国主和你倒是有几分像,到处惹情债啊!” “我都没见过他,动不动心干我何事?”南陌言想起那人的眼睛,只觉浑身的不舒服。“那这千花明呢?” “他的好师弟刚刚过来谴责了我一番,我自然是要与他说清楚的。”南陌言明显底气不足地说。 “凡人心思,大多不可捉摸。你只需顺了自己心愿,无须太过在意与天帝的约定。” “哥哥,你知道我的。”夜明珠在南陌言的脸上打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绝不轻易许诺,一旦许诺,必得尽力完成。哎,你自己瞧着办罢!近来妖界也不太平,我不能时刻守着你。对了,《心经》记着念。” “《心经》?哥,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给我布置功课?”他最讨厌背书了,但容与总说佛经法中自有智慧之处,多读些有助于修为提升。 “甚么时候打得过我了,再来说道。”在修为这件事上,容与是半分不肯放过他的。一阵蓝光闪过,容与消失在月色中。 “我一个修极乐道的……”他点亮灯火,坐在案前翻阅《心经》,“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读了一会,他便开始瞌睡,昏昏沉沉中,他感觉有人抱自己上塌,身上有一阵淡淡的微苦的茶叶清香。那人放下他后,转身欲走,他迷糊中拉住那人身上的玉佩,一把将他扯到了床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 “观自在菩萨,照见五蕴皆空……”他口齿不清地呢喃着。“这都甚么?不关心国事,念《心经》作甚?”千花明心道。夜色凉如水,南陌言身上的梅花清香格外清冽。“撩完就跑,这等作风也不知和谁学的!还有那个甚么东方渊,你说又是从哪里惹回来的债?”他低沉着嗓音问道。南陌言睡梦中看见满目的繁花,极为绚烂,千花明躺在花丛中,人比花美,睡颜安详,轻声道:“乖……花花,好看……” “花花?”是在叫他吗?这一想法让千花明心中莫名地喜悦,虽然“花花”这一名字不是很合他的意,但他也勉强接受了。腰间的腰带被南陌言紧紧抓着,“这抓腰带的习惯也不知何时有的,只是别对其他人这样就好。听到了吗?”千花明凑近,长发骚得南陌言的脸有些痒痒的,他轻“嗯”了一声。慢慢松开了手,千花明却握住了他的手,放到胸口,与他一同睡去。 第7章联姻上 南陌言感觉有人看着他,立即戒备,睁眼醒了过来。“是你啊——”南陌言放下部分戒备,“摄政王,你作甚又爬到我的床上来了?” “国主,昨晚可是你拉着我的腰带不让我走的。”千花明一副被欺负的模样,粉红的唇近在咫尺。“可这房门,是关着的呀!”南陌言强调道。“国主有疾,臣心不安。”千花明一脸正色,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腰带还被南陌言扯在手里,仿佛爬床的那个人是南陌言。南陌言睡了一觉,格外清醒了些,看着眼前的秀色,暂时还能把持得住。“你大爷的,介子寻,我就不知道‘负责’二字怎么写!”看着美色外露的千花明,他扶额吃痛,往里面挪了挪,和他保持一定距离。“说清楚便说清楚,我九天战神甚么美人没见过!”他镇定下来,道:“千花明,我有事同你说。”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千花明看着他这般慎重又疏远的模样,有种不详的预感,但还是坐起身,微微点头。 “昨日东方君之言,事出有因。本是我少时的玩笑话,央他与我成婚。” “那你昨天为何不立即答应?” “少时之言,本来玩笑。昨天在大殿上一时忘了,回去之后才想起。” “这等事情既然已经忘了,为何还要再提起?”千花明从床上起身,站在床头整理衣服。 “我是个不喜欢纠缠不清的人,所以有些话要先与你明说。” “国主客气,请说。”千花明背对着他,语气冷淡。 杀敌也未曾手抖的九天战神,此时手掌竟然微微有些发颤。南陌言闭眼,深吸一口气,想着自己在天宫是如何打发那些仙官的,停顿一刻才道:“我不喜欢你,纯属玩玩而已。还有,我这个人没有定性,这会子喜欢一个人,下一刻又会把心放在别人身上。还有啊,我这人不仅花心,还特别随便,只要长得好看,我就可以和他上床。你若是想要我的真心,半分没有。不过……若是你也只是想玩玩,我倒是可以奉陪。”他一脸戏谑之色,眼中秋波泛转,香肩微露,肌肤莹白,松松的腰带系在腰间,长而软的金带搭在修长的如玉小腿上,明黄的绸缎床单上绣着大朵的莲花,阳光洒落期间,远远看去,他就像是躺在盛开的莲花中,但此时的莲花上,却尽是妩媚与妖娆。 千花明转身看着他,却觉得眼前这个人十分陌生,像是南陌言,又不像是他。“国主真是好手段!”千花明拍掌称赞,“前番种种,于你不过床帷之乐吗?”他压抑着愤怒,握紧拳头,想在他脸上找出破绽。 “床帷之乐?”南陌言轻嗤一声,“你我不过几次拥抱而已,若这也可算是床帷之乐,那你便当做是了。”他打了个哈欠,拉起衣服,系紧腰带,披上袍子,坐立在床上。“国主,东方君下帖子,请您共进早膳。”门外传来御史监的声音。 千花明耸肩冷笑道:“是了,我不过是个没经验的人,去找你的东方君罢!”他打开门,御史监惊讶地看着摄政王从里面出来,却不敢抬头看一眼,深怕被他身上的冷气冻住了。 “御史监——” “臣在。” “通知东方君,请他先用早膳,我半个时辰后过去拜访他。”还没走远的千花明听到这话,略微有一瞬间的停滞,很快飞步走了,不见了身影。 半个时辰后,南陌言穿戴整齐,神清气爽地来到东方渊的房间。东方渊还是戴着面具,南陌言一出现他便走到门口迎接。 “苍梧君,请进。”东方渊住的房间以黑白装饰为主,里面只摆了一个黑色细口鎏金釉瓶。“东方君有礼了。”南陌言拱手道,东方渊还礼道:“苍梧君不必如此客气的。”他盯着南陌言,让他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南陌言轻轻咳了两声,道:“东方君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就直说了。”这般拐弯,南陌言自己也觉得心累。 “请说。”东方渊倒是颇为镇定。 “不知东方君是否还记得,儿时婚约的事情?”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我还以为苍梧君忘了呢,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那时你我第一次见面,你与千花明偷跑出来,只带了两三个侍卫,却不慎遇上歹人,一同被擒的还有那千花明呢,哦,现在该称摄政王了!”他朗声笑道,“那时你们可真是狼狈啊,千花明不过七八岁,却仍能持剑与歹徒作战。你那时吓得连声都变了,只晓得躲在他身后。我碰巧经过,便让侍卫解了你们的围。”他说这话时,语气中略带嘲讽,“也是因此,你说及冠后便要……娶我,哈哈哈哈……”他的笑声让南陌言觉得颇为尴尬,“孩提呓语,东方君当个笑话听听就好。”他轻轻饮了口茶。 “以前或许觉得是玩笑,但现在,我是认真的!”东方渊看着他,就像志在必得的猎物。 南陌言拿出气势,盯着他的眼睛,道:“既然东方君说是认真的,那我也来认真同你说道说道。”他周身威压上升了一个档次,比掌权者身上的更甚。东方渊对这个苍梧国主兴趣越来越大了,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想请问你,联姻之事不是非我不可罢?”七国之中,苍梧国力强盛,也凭借国力,苍梧国的王得称“国主”,而不仅仅像其他国那样称他们的王为“国君”。但这强盛国力却系于千花明一人之身,就算东方要吞并苍梧,也该从千花明身上下手。东方渊之言,他可不认为尽是从前情分的缘故。执掌绝杀金令的战神,首要一条便是警戒之心。 “继续说。” “既然不是非我不可,那其中的缘由便要令人深思。”南陌言想起哥哥给他的信息,苍梧与其他六国在接下来几年会有何等大事,今年便是苍梧与东方联姻,而后东方会逐步灭掉剩余五国,最后再来吞并苍梧,这也是为甚么南陌言一见他便觉他有虎狼之心的缘故。“东方与苍梧相距甚远,要联姻也该选择距离较近的烈焰国。何况烈焰国向来都由驸马继承皇位,如此岂不更简单?” “想不到我在国主心中便是如此之人。” “七国之中,苍梧离东方最远,前几代东方国君出兵讨伐,都没讨到甚么便宜。而七国之中,东方与苍梧关系也最为紧张,而外界传言,苍梧国主昏庸无能,国政被摄政王把持。阁下便举着‘联姻’的旗帜,实则行‘远交近攻’之企图。”他眼神一凛,握着的茶杯上出现了裂痕。 “我原以为苍梧国主真如外界匹夫所言,现下看来,倒是颇有些头脑呢!”他起身,靠近南陌言,身上的深紫色袍子在南陌言身上罩出巨大的一团阴影。他伸出手来,抚摸着南陌言的肌肤,“从前远看,只觉国主极美,现下近看,却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呢!”他的唇迫近,南陌言却扭过头去,他便只亲到了他的脸。肌肤如玉,彻骨冰凉。在这盛夏,更是让人爱不释手。“想不到东方君连这点自持力都没有!”南陌言冷笑。 “美人面前,自制力自然崩溃。”他按住南陌言的肩膀,深厚的内力完全压制住了他。东方渊似乎还想有进一步的动作,手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滑。满身的龙涎香熏得南陌言有些喘不过气,他有些想念那股茶叶清香。 “东方国君不必如此着急,我相信接下来的话,会让你更加满意。”东方渊听到这里,手上停止了动作。“东方君,麻烦离远一点,贴太近不好说话。” “好。”东方渊所谓的“离远一点”便是贴着耳垂。“你不觉得热吗?”南陌言身子往外挪动。“不,我觉得这样更凉快。”东方渊这话一半是调戏,一半是事实,贴着他确实十分凉快,比这宫里的冰扇还好用。 “联姻虽然稳固,但也过于惹眼。你想要的,不过是吞并其他国家。若我有法子让你更快达成此愿,不必联姻更有用吗?而我也不要那十五座城池,只求苍梧平安无战事。” “苍梧国主似乎极其不愿联姻。”东方渊咬着他的耳垂,南陌言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是不愿意,而是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东方渊轻笑起来。 “莫不是东方国君对这身体很满意,或是是有那么一点真心?”南陌言握住他的手,向上顶着,想要起身,却被一股更大的内力压制。“去你的,要不是这破身体,谁被谁压还不一定呢!”南陌言心中暗道。 “是,看这脸,很满意。只是不知道这身体如何?”他眼神镇定,没有一丝春意。 “这个好办。” “哦?”南陌言寻到一处破绽,身体下压,翻过他的手腕,脱离了他的辖制。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好俊的擒拿功夫!”东方渊赞道,“如何好办呢?” “贵族之风,不过情爱云雨。你若想要,我也不是那贞烈之人。”南陌言强忍住想去洗耳朵的冲动,笑着说道。 “哦?国主的意思是——” “今日不是个好日子,况且白日里也不适合。三日后是良辰吉时,晚上我来寻你?”他这话已经很清楚了,东方渊笑着道:“我原以为苍梧君是个颇讲礼节的人,此番看来,一点也不墨守成规,本国君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如此,甚好。那东方君,我先走了。告辞!”“等等——”东方渊叫住他一个沉香黑木匣盒子,上面刻着螭龙纹,“东方君客气了,这礼我就先收下了。” “不打开看看吗?”东方渊道。 “苍梧礼节,一般不会当着客人面拆礼物,容我回去再细细欣赏。” “也好。”东方渊拱手行礼,南陌言挤出最后一丝勉强的笑容,从他的房间离开。 南陌言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沐浴,特别是耳朵处,洗了个干净,还用了一丝仙寒气去除浊气。御史监在门外道:“国主,你都洗了两个时辰了,可要用午膳?”自打上次醒来,国主吃得便极少,送进去的饭有时甚至原封不动地送出来。国主近来消瘦了不少,腰间的带子以前能缠三圈,现在要缠四圈。虽然脸色并不苍白,甚至比以前更有神采,但他还是担心国主的身体。特别是往摄政王身旁一站,虽然气质可较,但有种风一吹就会跑的感觉。 “不用了。”他一想到吃饭这件事就犯恶心,哥哥上次送来的松糕还有一些,先给这具身体当口粮罢。 “国主,用一些罢,您都几日没吃东西了。” “不用了,我饿了自然会传膳。” “国主,老奴冒死,请您用膳——”御史监的声音似乎都要哭出来了。 “行行行,半个时辰后传膳。” “诺。”御史监擦了擦额上的汗,“这酷暑,何时能过去啊?” “御史监,今日不必守门了,也不会有甚么大事需要你记。” “可是国主……” “我的命令也不听了?” “诺。”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3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等等!” “国主还有甚么吩咐?” “我桌上有两份图纸,你去叫人把上面的东西做出来。”御史监拿着图纸,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臣告退。”御史监掩上门。 南陌言换了身黑色的衣服,上面用金线绣着梅花。如玉的脖颈露在外面,与脸颊一同,闪着白皙的光泽。刚刚那么自如地谈论着情爱,可此刻的眼中却没有一丝欲望,反而在沐浴过后,显得格外清澈透亮。“心好累……我想想,老君给的这瓶丹药……”用昆仑玉簪固定的头发垂下来,露出轮廓完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静静扇动,显得他格外乖巧。 “所以说以后没事不要随便打赌,也不要轻易许诺。天宫多逍遥,我干嘛非得来这里?被个凡人要求做这做那,真是憋屈至极……”他发了好大一通牢骚,直到传膳的人进来,他勉强吃了几口便让他们撤了。 烈日当头,南陌言并不觉得热,只觉得烦躁,从未有过的烦躁。窗棂外的花开得正好,在阳光照射下是无比的灿烂。“花……”他偷偷溜去摄政王府,又爬了一会的墙,看见有侍卫过来了,一下没立稳,摔了下去。侍卫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查看,南陌言扶着腰,从小路溜到了峡谷瀑布处。 “要不要这么狼狈?”他在心里鄙夷了自己一把,看见峡谷处有一根竹棍,练剑的兴致又来了。 “第十一式——心念归一。”这招“心念归一”从前他练得极好,此刻却使得极为凌乱。这具身体还未完全复原,他前些天强行在瀑布下练剑,加重了内伤。此时剑气倒逼体内,一口鲜血吐出。他从瀑布下退出,去一旁打坐,念了几遍《清心诀》,运功许久,才将剑气逼出。 他寻了块阴凉处,拿出身上带着的美人鉴,扉页上写着:“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他自嘲一笑,当初如此自恋地写上这样一句话,此刻看来却觉得十分讽刺。第二页上是容与的画像,一回两大战神出去游历,都是穿的一身浅蓝衣服,那时容与坐在一颗千年松树下,墨发披散,独自一人下棋,在树下醒来的顾陶看到这幅场景,拿起随身带着的银鎏金垒丝白玉簪,给他将头发绾好,容与任她摆弄。顾陶站远了看,仙风飘逸,松针掉落,容与修长的手指在棋间跃动,面上却并无一丝表情。一动一静,甚是和谐。顾陶有感而发,立即挥笔作了这幅松下仙人图,题词“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而这第一页上,则是空白如也,耳旁风声吹过,他仿佛又听到了松针掉落的声音。“松树……一溪初入千花明,万壑度尽松风声。”“土地……”一个土老头冒了出来。“战神大人,有何吩咐?” “文房四宝。”土地立即递来了笔墨纸砚,还在一旁磨起了砚。南陌言挥手,示意他离远点,“是。” 千花明朗碎日光,郎戴玉冠骑马来。手持锦袍覆我身,我醉横眠枕其股。他看着这幅画,那双眼睛总是画不好,“走了,土地。”他合上画卷,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又去爬墙了。 “幸好侍卫走了……”他在心里暗示自己,自己现在是个凡人,爬墙头是凡人会干的事情,九天战神是不会干的,嗯,他现在这样只是为了完成第一页的美人图,纯属采风而已。一粒石子飞来,他侧身躲过,脚底一滑,摔了个大马趴。 “狼狈时常有,今年特别多。应该没人看到罢?”他看看四周,一双黑色云纹暗金靴出现在他面前,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茶叶香。“千花明?”他看着千花明弯腰,捡起他掉落的《美人鉴》,翻开第一页……南陌言迅速起身,道:“咳咳,我这是对美的追求,并无他意,别误会——” “对美的追求?”千花明笑了,南陌言看着他的眼睛,泛着温柔的水波,修长有骨节的手指按在暗云纹宣纸上,腰带也由黑色换成了黑色镶金黄里缎带的,和南陌言的明黄黑边缎带相呼应。南陌言看着他,压下去的心思又浮了起来,“清心第一,勿动妄念,心守合一……”“清心……国主是有甚么烦心事吗?”他挑眉看他,“人逢喜事应该精神上佳,国主可是不满意这桩婚事?”千花明逼近他,南陌言后退,踩到自己的袍子,向后跌去。千花明看着他,也不伸手去扶,南陌言想转身立稳,谁知前几日摔伤的腰一下子没缓过来,向千花明方向跌去。一只厚重有力的大手接住了他,是千花明。他轻笑起来,“好俗套的剧情……”他以前在话本里看见过许多这般的场景,没想到今日轮到了自己。“笑甚?”千花明欲松手,南陌言反手箍紧他的手,另一只手搭住了他的脖子,脚下凝力,反压了过去,二人同时落地,千花明在下,南陌言在上,得意洋洋地望着他。 “你真是一点便宜都不让我占!”千花明声音有些隐忍,“这个自然!不过你也不是没……”南陌言想起在山谷那次,自己一定是没睡醒,才让这个家伙钻了空子。 “国主倒是挺空闲的,日日都来爬墙头。”千花明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舒服,听起来怪怪的。“呃……这个,我是看你家的墙头比较高,我锻炼锻炼腰力和臂力。” “腰力?”千花明笑起来,贝齿轻露。南陌言不肯让人瞧出破绽,还嘴道:“我腰力很好的,只是增强锻炼,不肯懈怠而已。” “快起来罢!”千花明的眼神愈来愈深沉,面色也有些古怪。“你怎么了……”南陌言惊觉某个部位的异常,迅速起身。“有甚么好害羞的!你啊,就是憋得太紧了,那东方国多美人,不如孤替你做主,娶几个回家?”南陌言看着他微红的耳垂,又开始自己的调笑。 “你是故意气我吗?”千花明压下身体的异常。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3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当然……”南陌言还没说完,便被一群侍卫打断了,“主子,国主……” 千花明回眸,怒气直发,一群侍卫咽了口口水,低下头去。“我……宫里还有事,先走了。”南陌言脚底抹油似的逃走了。 “作甚?”千花明缨带摆动,转过身来,侍卫长道:“我们听到动静,以为有刺客。” “滚开!甚么刺客,国主没看见啊!不是说了他来时巡逻的人只留几个吗?” “是只有我们几个啊……”侍卫长委屈巴巴地解释,“平日里都是二十个人巡逻换岗,今日只有我们五个……” “滚滚滚——”千花明一生气就会说粗话。 “诺。”侍卫行礼告退。“回来——”千花明喊道。 “主子请吩咐!” “东方那边有甚么动静?” “国主今早去了东方君的房间,待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出来,出来时一直摸着耳朵,回去就进了内殿沐浴。” “沐浴?”南陌言威压袭来,“是,沐浴。” “可曾看见甚么?”侍卫长突然醒悟,连忙道:“没有,我们只在殿外守了会,便换了下一班岗。” “嗯,很好。” “主子,您让我们找的房了。” “下去罢。” “诺。”侍卫们离开,开始议论。“主子怎么突然想看春宫图?还尽是男子与男子之间的?” “主子守身如玉二十五年,总算春心动了……” “只是不知这对象是谁?莫不是那医仙?”此时介子胥走过,侍卫们赶紧低头走远。介子胥纳闷道:“这群侍卫是集体无视我吗?哼,都是跟那小明学的!亏我还去宫里……罢了,谁教他是我师兄呢?哎,我怎么会有这样不开窍的师兄,军事上如此果伐,□□上却如此木讷。哎,这至寒之体难得一见,怎么偏偏就是南陌言呢?”他好不容易翻窗出来,感叹完后便去青楼了。 侍卫们走得远些了,又开始议论。“怎么可能?你看那医仙,常年混迹于青楼,对男风深恶痛绝。而且主子对他的态度,也是绝不可能的……”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3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那是东方君吗?他一来主子就有些反常,脾气更难琢磨。” “东方君……传闻东方君有天人之姿,但他总是戴着面具,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相貌。” “他一直戴着面具,这是为何?” “东方国有个规矩,每一代国主成婚前,都不以真面目示人。” “还有这规矩?” “七国规矩怪的地方多着呢!好了,別议论了,东方君那边还要盯着呢!” “是。”其他的侍卫心道:“明明是侍卫长你先聊起来的……”然而只是在心里说道说道,便去自己的岗位了。此后三天,摄政王府书房灯火长明,至于是不是批奏折,或是做别的甚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而这三天,容与一直没露过面,但南陌言的桌上第二天早上便会有清香的松糕。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明月高悬,夜色清凉。南陌言拿好丹药,还有一个包袱,去了东方渊的房间。 第8章联姻下 “东方君。”房内兰膏明烛,格外亮堂。南陌言将包袱放到桌上,打开一看,却惊住了,这、这里面怎么尽是武器,不应该是闺房之物吗?他本来想着,给那东方君服了药,他也就昏过去了,待他布置布置现场,将一些闺房之物留在床上,让这里看起来像是他们云雨过的模样,他便可全身而退。只是棋差一招,被御史监给坑了…… “怎么了?苍梧君?”南陌言没有回答,想起临出门前,御史监还冒死进谏:“国主,万请惜身。您才刚刚恢复,不宜过于沉溺于闺房之乐。”他当时接过包袱,都没检查,只将这话当做耳旁风,心里还在想这御史监怎么同老君一般,啰嗦极了,只想快些离开。 “苍梧君……”南陌言回过神来,他的袖子中还藏着丹药,可是用来布置现场的道具却没了,他回去定要扣那御史监一年的俸禄。彼时他心内计较,想着补救之法。 “苍梧君莫不是太紧张了,难不成,你是第一次……” “笑话……怎么会……东方君真会开玩笑……”南陌言的脸上满是镇定,可袍袖中的小指却抖个不停。“之前看苍梧君那般谈论情爱,似乎在你的眼中,那只是一场交易……”他指尖凝气,弹灭了一盏灯火。烛火摇曳,闪动的阴影在东方渊的面具上摇晃,南陌言看不清他面具下的真实表情,“真是怪了,明明昨日还能解读一二的……”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看来国主真是第一次啊……”南陌言在天界时,从未有人能如此轻易看透他的情绪,也没有一个人的眼神能让他如此不安,是这具身体残余的意识吗? “东方君,不若我们先来看看这些东西……”他翻出包袱中的连□□,还有锁子甲,透甲抢,双头蛇矛,各种暗器…… 东方渊看到这些东西,紫色重瞳明显有甚么东西闪动了一下,呼吸有些凝滞,但只少顷便恢复平静。“苍梧君,这些是你为我准备的嫁妆吗?”东方渊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3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首先,我得声明,我没有任何联姻的打算,这些东西是作为拒绝你的补偿。其次,你能取下你的面具说话吗?”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真的让南陌言有些心慌。“最后,我强调一遍,我不是第一次,不是。”苍梧国主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极具条理,一定能挫挫东方君的锐气,他可不想在这个凡人面前总是占了下风。 “这批武器,苍梧君是如何想到的?七国之中,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东西。”七国都处于冷兵器时代,杀伤力大、防御性强的兵器是各国都想要的,东方渊多年搜寻能人巧匠,也是这个目的。南陌言在天宫闲来无事时,跟着天工学了不少东西,他在战事武器方面似乎颇有天赋,一点就通,还发明了许多兵器,连他自己的剑也是自己改造的。 “梦里有位仙君告诉孤的。”他眼神坚定,看不出一丝扯谎的痕迹。东方渊笑了:“国主真想看看我面具下的脸吗?”南陌言听他这么问,觉得有些奇怪,然后像突然想到甚么似的:“东方君不必自卑,不过一张皮囊,我是不会笑你的。”南陌言以为他是因为长相不佳所以才戴着面具,却不知道东方国的成婚规矩。 “再问你一遍,真的要我摘下面具吗?”东方渊逼近,身高的压迫让南陌言极为不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不过摘个面具,他都不嫌弃,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东方渊似乎有些纠结,南陌言倒是第一次在他身上解读出这种情绪。他作弄人的心思又浮起来了,他举起手,摸上了他的面具,东方渊握住他的手,瞥见了袖中的瓶子。他眼神微冷,夺过丹药,道:“这是甚么?” “难道东方君不觉得用点丹药,你我会更有兴致吗?”南陌言一脸妩媚地看着他,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从容了,扯谎真是随时就来。 “那不如……”东方渊玩味地看着他。 “不如……”南陌言还没说完,就被他喂了一颗丹药。他往后连退几步,抵住了墙壁。老君的丹药对他的真身都有那般效用,这具凡人的身体服下去,药效很是明显,不到半刻,他便感觉浑身无力,“去你大爷的,居然被反将一军!”他没忍住,骂了出来。 “比起之前的彬彬有礼,南陌言,你此刻倒是真实得多啊!”东方渊逐渐走近,但南陌言已经退无可退。南陌言第一次在心里骂自己蠢,伸出手来抵住他的肩膀,不让他靠近。在有能力抗拒的情况下,南陌言倒是可以演戏,但若是没了防护,他会自然显露出自己最真实的反应——排斥、拒绝、逃离。 “东方国的规矩,国主的面具只在大婚之日摘下,国主不会不知罢?”他抱起南陌言。 “去你大爷的,老子不过来了一个月,哪里知道这些破规矩?”他在心里骂道。 “国主似乎是在……发抖?”东方渊将南陌言放到床上,熄灭了剩余的烛火,除了床边的两盏。南陌言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自己居然在害怕?怎么会……他从未觉得情爱这种事非得一人不可,难道自己内心深处对自己到处留情的行为是厌恶的吗?他讨厌责任,讨厌世俗的标准和定义,所以行为乖张,放肆风流,可是自己内心深处对此居然是极其厌恶的,这不是太讽刺了吗?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南陌言,你为何发笑?” “我笑自己,也笑你。”南陌言的眼中褪去了笑意,开始露出冰寒,但此刻的他,反而更加冰冷妩媚,教人无法释手。 “不论国主笑甚么,但良辰吉时,我可不愿意辜负。”东方渊的喉咙有些干渴,便开始脱衣动作。南陌言将头摆到一边,手掌握紧,想要伸手打过去,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人却是千花明,“花花……”他在心里暗道。“这个时候,话本里都会出现一个英雄,该死的……我居然会期待被拯救,这可不是甚么好兆头……” “国主的身上有梅花香呢……”东方渊褪去他的里衣,滑落至肩膀处,顺着脖子吻下,灼热的唇却没在南陌言心里激起一丝□□。东方渊的手慢慢摸到他的腰,南陌言最讨厌别人碰他的腰,因为这是他最敏感和最脆弱之处。此时东方渊解不开腰带,便直接解开了里衣的扣子。 “似乎有点反应了呢……”东方渊将他的上衣滑落至腰间,丝绸般冰凉的肌肤让他忍不住赞叹,在上面不停摩擦。 “这个东方渊果然是个变态。”南陌言想着恢复后如何将这人大卸八块,手下却凝不起一丝冰气。“该死的!吃了这药之后,连灵力都凝聚不了……最好去地府,改了他的轮回命数……”东方渊又灭了一盏烛火,压在南陌言的身上。 此时的南陌言,完全处于被动,感受着身上那人的炽热气息,不就是逢场作戏吗?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忸怩了?前番种种,比这更难堪的都有,这亦不是自己的身体,何必如此装腔作势? 思及此,南陌言勾唇一笑,反勾住东方渊的脖子。东方渊感觉到身下之人明显得态度变化,虽不知为何,但却很乐得见这番变化。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3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南陌言请挪开他在腰间的手,开始解自己的腰带,“我的腰带,要这样解……”他的脸明明该是秀丽清雅之感,此时东方渊瞧南陌言,真真像是换了个人,姿态慵懒妩媚,不胜动人。青楼头牌做起此事或有取悦嫌疑,可他做起勾引人的事情,仿佛浑然天成,毫无做作。 “第一次的我,可不喜欢在下面……”此时药力微微缓了些,南陌言抽出腰带,媚眼如丝,风情流露,蒙住东方渊的眼睛,东方渊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大胆挑逗,便依了他的意思。 东方渊抚摸着他的软滑酥倒,手上动作也急了起来,就要成事那一刻,南陌言突然变了心思,一掌劈在了他的后颈,东方渊未曾想到这招,一头栽在了床上。 南陌言扒开腰间的手,奋力从床上逃开。“本战神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不要脸,臭不要脸,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看着床上这个凡人,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无奈,竟然还祈求某个凡人的救赎!“忘了告诉你,我最不欢喜的便是,明明是取乐之用的情爱,也要被拿来当成交易。我可还有千万年的欢愉时光,若被你败了兴致,留下阴影,那可就不妙了!”他捡起床下掉落的衣服,穿戴整齐,顺便找了张纸,在上面画下东方渊的此刻的姿态。 南陌言见他,身材也还不错,身量比例也是他平日里欢喜的类型,只是不知道脸长得如何。但他没有兴趣去看,看东方渊适才死活不肯揭开面具的模样,又想起自己这些年惹的桃花债,还是作罢。 “像你这般顾全颜面的人,应该会安分一段日子……”南陌言用茶杯将画和信压在桌上,又扫了眼桌上的包袱,这些武器留给他,对他吞并其他国家应该有用,如此一来,自己的师命,也算是完成一小半,也不用非得与他成婚了。南陌言骑上御马,出宫去了。 南陌言离开王宫一段距离后,来到一处僻静的林子,手下凝气,看着眼前的河流,凝思挥手,一条河流便被冻住了,大大小小的冰纹从河边蔓延,还带着冰梅花的印记,这是九天战神独有的标记,冰梅花是纯白的,最外面的一层花瓣闪着血色的光芒,冻住了河边的林子。 “战神大、大人……”河神瞧见战神大人打扮成男人的模样,也不敢多问,跪地请求道:“战神大人,您请高抬贵手罢,这河里的鱼虾都要被冻死了!” “干老子屁事!”河神的眉毛上结了一层冰霜。 “是是是,是小神的府邸位置不好,不该建在您的行经路上……”那河神只是磕头。 南陌言满脸不耐烦,挥手解除了冰冻,身形闪动,来到了一处悬崖。那河神摸了摸眉毛上的冰霜,胆战心惊地抬头望望,又磕了好几个头才回河里去。 南陌言来到九嶷山顶,此处地势极高,下面是不见底的深渊,头顶上是飘忽不定的大团云朵。南陌言手中出现一把掐丝金钥匙,他袍袖一挥,一扇剥落古重的大门出现在悬崖前。他将钥匙插进门孔里,门,缓缓打开,门里头出现一团金光,被重重的云雾缠绕着,南陌言不走进去,只是在门外站着。 “盘古老祖,我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盘古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经身归混沌,但他的意识残留于世,凡达到帝维级别的神灵,有些个造化的,都能与之交谈一二。 “九天战神……”从门的那边传来厚重幽深的声音,“可是要问你的道?” “我有些怀疑,自己所修的极乐道,不是我原本想要的道。” “那你原本的道,可清楚了?” “我不知道……极乐道,逍遥道……这两条路似乎都不适合我……”他有些颓然。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你想将自己的道限于某种形式,自然也会为这种形式所困。” “可若无法可循,那修道之人不是会更加迷茫吗?”南陌言不懂这话的意思。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3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那现在你有法可循,知道自己在迷茫甚么吗?愤怒甚么吗?” “似乎知道,又好像不知道……”在南陌言的心中,“责任”与“贞操”二字本是极为淡薄的,风流多情就是他的本性,就算是与东方渊真的发生了甚么,他也不必如此懊恼,但却是少有的烦躁异常。 “知或不知,要问你自己,我已身归混沌,很多东西都看不清了……”大门渐渐合上,“只是世间万灵,此消彼长,灵力增损,皆是自然规律,不可倒行逆施,大行杀戮,当多留善念……”大门完全合上。 “盘……”南陌言长舒一口气,靠在一旁的岩壁上。“怎么跟我哥哥说话一个腔调……大家简单点说话不好吗?”金色钥匙在他的手中化为一阵烟雾,“我在烦躁甚么呢?”他很讨厌事情不受掌控的感觉,昨晚是从未有过的无能与无助,还有连他自己也颇感意外的羞耻,“或许更多的是在那种境地下,失去了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我是对自己感到愤怒吗?” “去你大爷的!老子是谁,老子可是九天战神!怎么会为这种事烦恼?极乐道不适合我,换个道修不就好了嘛!干嘛如此伤春悲秋,天塌下来都还有那四根柱子顶着,吃一堑长一智,怕甚?”他很是佩服自己强大的精神自愈能力,但随即又变了脸道:“东方渊,你给老子等着,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他刚刚提脚,准备踢那岩壁出出气,一想又作罢了,一会踢出个山神,又是跪拜又是哭泣的,徒费灵力。 第9章烈焰云极 南陌言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风,这与他平时逍遥过后的情形大不相同,心中虽然憋闷,此刻却不想回宫。早上他才下山找回马匹,准备回宫。 “救命啊——”一群山贼从林子那边跑过来,集体大声呼喊“救命”。南陌言隐匿在一旁,“话本里不是这样写的啊!山贼喊救命,有点意思……”他也不着急,在一旁慢慢欣赏好戏。那后面追上来一位身着红色衣服的女子,手持七节钢鞭,“小贼,弄脏了姑奶奶的衣服,别跑——”那女子口中喊着,灵活地挥舞着钢鞭,身形矫健。 “速度够快,方向够准,鞭法灵活。”他在内心称赞道,这时马儿非常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山贼瞧见了南陌言,一齐向这边奔来。 “这位公子,救救我们罢!” “喂,前面的,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打!”南陌言非常识趣地让开了,他这人一向不爱管闲事。可他往哪边走,排成一列的山贼就跟着他往哪个方向转。 “这天官的本子最近不按套路走啊……”他看了眼天上,正在整理史籍的天官打了个寒颤。他看向一旁的竹子,脚尖轻点,跃上了竹梢,留下一群傻了眼的山贼。 “不错。”那姑娘赞了一句他的轻功,捡起五块石子。山贼头子趁她捡石子的空隙,想要偷袭,南陌言拍出一阵掌风,山贼头子被击倒在地。那姑娘找准角度,飞出石子,石子在山贼间飞旋,反弹击中了所有山贼。她拿出一根绳索,将倒地的山贼捆了起来。 “姑奶奶,我们甚么便宜也没占到,就放了我们吧!”山贼头子脸上一阵凄苦之色。“姑奶奶身上的灰尘,不是因为你们吗?你们就在此待着,我呢,今日心情不错,就先放你们一马。” 南陌言吃笑,就这能耐,还出来做贼?这姑娘的洁癖程度,跟容与有得一拼。他看完戏后,飞身而下,骑马欲走。 那姑娘拦在马前,南陌言换个方向,她又拦着。 “姑娘,能否借道?” “公子很识时务。”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3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多谢。”南陌言骑在马上,这几日日日爬墙头,又兼腰疾复发,他只想回去躺着。 “我想借公子的马一用。” “不借。”南陌言直接拒绝。 “我给你黄金千两。”那姑娘身形有些摇晃,脸色绯红。 “不要。麻烦你快让开。”南陌言真的不想多管闲事。 “夜明珠百颗。” “不要。”苍梧宫里夜明珠就不少了,他也不稀罕。 “东珠百斛……”那姑娘说着说着就晕了。南陌言扶额,将她抱上马,一同回了苍梧宫。 南陌言将她丢给御医,御医查看了道:“这女子被下了软筋散,后服食了让人兴奋的药丸。药效过后,便晕倒了。”难怪南陌言见她时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瞧她鹅蛋脸型,长发及腰,面容娇艳,一脸贵气,不可侵犯,也可算是倾国倾城貌了。 “国主,可是腰疼?”御医见他一直扶着腰,关心道。 “无碍,我且回去休息,你好生照看这位姑娘,待她醒了看她需要甚么,再派人送她家去。” “诺。” 南陌言回了寝宫,沐浴一番后,换了身衣服,他躺在床上,看着自己上身的青紫痕迹,“你大爷的,就不能轻点吗?”他运行灵力修复后,有些较深的青紫都还褪不下去。 “国主,有事容禀。”御监进来。 “说。” “东方国君回国了。” “什……哦,知道了。”南陌言面色平静,御史监也没多问。他想起那人的眼睛,讨厌得很,当时真应该补下几节冰针,教他难受一番。不过东方渊见了那信和画,吃瘪的模样想来也已经够了。思及此,他便觉得心情格外愉快。 “国主,摄政王来了。” “就说我身体抱恙,不见人。”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3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国主有疾,臣下怎能不来探望呢?”帘子被拂开,一绝色艳丽美人踏进。 御史监看摄政王进来,怂着身子后退,还非常自觉地关好了门。 “国主可有甚么想对我说的?”千花明坐在床边。 “呵呵……没有。”南陌言面露微笑,努力保持平静。“说甚么?说自己昨晚被狗啃了?”他在内心自言自语道。 “被狗啃了?” “是啊——”南陌言应道,突然发觉不对劲,千花明能听到自己内心的话?“你怎么知道?”南陌言问道。 千花明撸起他的袖子,看着上面的青紫道:“你昨晚去了东方渊那里?”南陌言看着他的眼睛,幽深如井,第一次看不到任何的内容。他觉得此时的千花明陌生无比,但这种质问的口气让他十分不悦,便仰头道:“是又怎样?” “国主可真是多情啊!在我这里规规矩矩,在别人那里却是很放得开啊——”千花明语带嘲讽。 “是啊,你看明白了便是最好。”南陌言想着能借此次机会让千花明死心,倒也不错。他结束一段感情的方式向来如此干脆绝情,一段长久且牵扯不断的感情,于他而言向来都是第一禁忌,所以他对每段感情只是玩玩,从不认真负责,这也是他在天宫声誉不大好的原因之一。“你可以圆润地滚了——”南陌言露出标准假笑,还做了个再见的手势,“给老子放开——”南陌言的手被千花明抓住,便将之前的风度翩翩都抛诸于脑后。 “还有那本《美人鉴》,第二页上那位男子,还真是绝世风华啊!”他看着南陌言,南陌言一愣,他在说时容与吗?他忍不住笑了,“自然是绝代风华,无人能比肩!”南陌言一脸骄傲的模样,也不看看是谁的哥哥,在这三界,怕是没有一人能像他哥哥一般,气质、美貌和强大的灵力聚于一身,唯有他可以勉强及上。 千花明瞧他的模样,忍住不快,看着他臂膀上的青紫痕迹,“把衣服脱了。”千花明轻声道。 南陌言忍着痛往后挪了挪,“昨日已经够了,今日我是没有兴致了……”南陌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刀子,只扎千花明一人。千花明哭笑不得,这人的嘴巴还真是不饶人,暗卫来报,说南陌言不到一个时辰就出了东方渊的门,他却还如此嘴硬。不知为何,千花明深信他不是胡来的人,虽然表现得极为放浪,但他知道他不会和东方渊有甚么,所以他昨晚未出房门半步,因为他相信南陌言不会让他失望。今日一早便来了御寝。 “笑屁——”南陌言觉得自己最近爆粗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千花明取出一个黑色小瓷瓶,在他眼前摇了摇,“这……”南陌言陡然明白过来,“药放下,人可以走了。”南陌言摆手,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 “后背那里呢?” 南陌言看着他,千花明突然一脸乖顺的模样,眼中似乎有泪,一脸无辜,南陌言以为自己看错了,几番确定后才发觉是真的,他在内心骂自己:“我当初怎么会觉得这个家伙纯情,哪里纯情了?这算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你管我……诶,你干甚……别脱……轻点,喂,你手往哪里摸?千花明……你给老子滚……唔……” “御史监——”千花明喊道。 “臣在。”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3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国主有疾,明日早朝推了。”“推……你才有病,给老子滚……你别乱摸,我的腰……”这个千花明,怎么好像突然开了窍?此事怕只有千花明和他的侍卫知道了。南陌言将枕头扔向千花明,却被他抓住,给他放在身后靠着。 “诺。”御史监站在门外,恭恭敬敬道。他听着门里的声音,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但想了想,还是站在门外,提起了笔:苍梧灵王二十年七月九日,苍梧灵王与摄政王同处御寝内一日,房内多不可描述之声,臣不敢进。然此,臣观察数日,摄政王与国主感情日笃,应是无碍。众臣祈愿,吾主万安。 御史监一边念一边写,“御史监,你带着笔和纸,给老子滚远点!”南陌言朝着外门处扔了个茶杯。御史监非常自觉地往外移动了两步。 折腾了半日,南陌言感觉倦意袭来,倒头睡了过去。千花明又替他擦了一遍药,给他穿好衣服和袜子,将床上收拾整齐。闹了半日,南陌言气也消了一半,睡得格外沉,梅花香和着茶叶香,千花明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搂着他的腰,掌心送出热力,抱着他睡着了。 屋内飘着菌桂与申椒的气味,还有一股好闻的药味,南陌言醒来已是午时,千花明早已起身离开。 “走了也好……”南陌言拿起枕头,冲它狠狠地打着,此时完全是小女儿的作态。腰间已经不那么痛了,身上的青紫也消了大半。“臭花,烂花……”枕头被他打得不成样子。 “在呢!”千花明从梅花屏风后出来,腰间腰带都还没来得及系好。 “你怎么还在?”南陌言作出一脸嫌弃的模样。 “没有国主大人的吩咐,臣哪里敢走?”他拿着南陌言的衣服,走近床边。他有些奇怪,南陌言一向养尊处优,从未经历过战事,没受过甚么伤,腰骨却比一般人脆弱。 “我的腰……多谢了!”南陌言冷着一张脸从床上起来,拿过衣服。千花明不理会他的冷眼,“你的腰骨,似乎脆弱得很,可是受过甚么伤?” 南陌言停顿了会,道:“天生如此罢!” “日后怕是还会复发,国主不必言谢!”千花明为他穿好外袍,系上腰带。他看着千花明低眉顺眼的模样,两眼含泪,倒像是他欺负了他。 南陌言觉得有些口渴,移了步子,看着桌上的茶,拿起来饮了一口,“露水,松针,还有甚么?呃,你能不能别盯着我看了?”南陌言白了他一眼。 “荷叶上的露珠,加以千年松针新开嫩叶,还有一滴百花酿。” “多谢了。我对你如此,其实你不必这般……”南陌言觉得自己甩人生涯遭遇到了极大的挫折。 “国主,那位姑娘醒了。”御史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知道了,打发她走就是了。”南陌言道,扒开千花明搭在自己腰上的手。 “我去,这家伙还没完了是吧?”南陌言扒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 “那姑娘说想见国主。”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3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不见不见——千花明,你不是还有奏折要批吗……手能不能给老子规矩点?” “那姑娘说她是烈焰国的王储,想求见国主。”南陌言看着千花明,千花明道:“烈焰国有两位王储,一位皇子,一位公主,你带回来的那位,是烈焰云极,那位皇子,叫烈焰云修。” “烈焰国?烈焰云极,性子倒是够烈的。”他想起昨日那姑奶奶追着山贼的猛劲,“一个时辰后,孤在书房见她。还有,御史监,孤看你差事当得不错……” “臣分内职责。”御史监以为会得到甚么赏赐,急忙应道。 “赏……罚俸一年。” “国主……诺。”御史监欲哭无泪。 千花明则是一脸哀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南陌言装作没看太明白,这个小白兔,一天到晚就只会在他这里装可怜。穿好衣服,正了正金玉冠,道:“我去练剑了,摄政王自便。”他觉得自己再在房里多待一刻,就要被某人的目光刺穿了。千花明拉过他的衣袖,捏捏他的脸蛋,道:“我不去招惹别人,你也少给我招惹些别的!”南陌言看着小白兔一下子又变成大灰狼,心道“骗子”,但居然乖乖地点了点头。他发誓,这绝对是因为他觉得再与他争辩,某人的手又要不规矩了,他只是不想浪费练剑的时间而已。若是容与看见他这般温顺的模样,说不定会露出有生以来第一个吃惊的表情。 一个时辰后,南陌言出现在书房。他一进来,烈焰云极便向他身后望了望,“你在看甚么?”烈焰云极有些失望地答道:“听说摄政王与苍梧君形影不离,故而想看看是否属实。”这位公主倒是极为诚实。南陌言请她坐下,云极却兴致乏乏地摆摆手,道:“想必国主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虽然有些唐突,但我有一事相求。” “请说。”这位公主的语气突然变得客气起来,南陌言对她说的事情倒有几分兴趣了。 “我想请医仙和毒祖去烈焰国一趟。” 南陌言饮了一口茶,“医仙倒是在苍梧,但是毒祖现在何处,孤确实不知。” 烈焰云极上顿了顿,似乎有些意外和不知所措。她在房内徘徊许久,南陌言知道她还有话说,便道:“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我之前求见过摄政王,但他闭门谢客。我想凭借摄政王的能耐,应该会知道毒祖的下落。” “你为何如此肯定?” 烈焰云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表情,略微思考了下道:“七国传闻,苍梧摄政王,五岁学剑,与医仙介子寻师出同门,十岁击败苍梧四大高手,十五辅佐苍梧国君,智退东方国。如此才智,区区一个毒祖,想必不在话下。” 南陌言挑眉,那只小白兔在七国还是个传奇?他起身道:“既然他不愿见你,想必是有他的道理,我纵为苍梧国主,也不能强人所难。” “南陌言!”烈焰云极拦住他的去路,“公主可知,直呼国主姓名可是大不敬?”南陌言现在有些烦这位公主了,“我管你敬不敬——”她挥出七节钢鞭,缠住南陌言的脖子,微微的鲜血从脖子处渗出。那公主用极为轻蔑的语气说道:“细瞧国主的脖子处,似乎有些还未尽消的印子呢!”她手中的钢鞭握得紧了些,“真教人恶心!各国男风盛行,本违常理,却被视为雅事……”南陌言不语,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位公主想干甚么。 “传闻苍梧国主懦弱无能,空有一副好皮囊,此番莫不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南陌言依旧不语。 “我告诉你,你若不能让那医仙和毒祖去烈焰国,我便即刻杀了你!”钢鞭束缚得更紧了些。南陌言不愿再听这公主废话,徒手握住那钢鞭,手心凝力,碎了一节钢鞭。那公主看着她无一丝鲜血的手掌,脸上颇为吃惊,竟然有人能徒手撕裂她这玄铁合成的钢鞭!南陌言夺过钢鞭,道:“材质不错,只是七节不能完全发挥其灵活性,不若改成九节。”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4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恶心!”那公主骂道,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纵然南陌言刚刚根本就没有碰她。 南陌言既没有兴趣知道她为何这般讨厌男风,也不愿意帮她找介子寻。“哦。”他淡淡回了一句,哥哥的说话方式有时还是挺好用的。门开了,钢鞭被扔下,只留下这位公主一人呆在原地。烈焰云极从未被人如此无视过,肩膀气得发抖。她夺门而出,奔向摄政王府。 南陌言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脖子上被勒出的痕迹,换了件高领的盘扣锦袍,修长的脖颈被遮住,露出紧致完美的下颌线。“这位公主为何如此厌恶男风……管他男女,只要各自欢喜不就好了吗?等等,我没见过哥哥对哪位女仙君动过情,莫不是……”他看着自己在镜中异常惊讶的脸,“听说这位公主也有一位哥哥,莫不是……” “阿陶。”容与出现在她面前,南陌言吓了一跳,“哥……哥。” “近来如何?”他放下松糕。 “挺好的。”南陌言摸了摸自己的头,“哥哥,这几日你都到哪里去了?”他拿起一块松糕,轻咬了一口。 容与道:“黄泉落那边有些不太平,我去那边镇了镇。” “地藏如来与阎罗天子还没归位?你这个战神怎么还管到地府的事了?” “百鬼作乱,总得有人去治一治。”他坐下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哥哥,我问你一件事情啊……你听了不能动手……” “哦?你甚么时候还怕我动手?”容与有些好奇,眉心水滴印记闪了下。 “咳咳……哥哥,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容与一时间没有听太明白,“喜欢……甚么?”他以为自己幻听了。 “喜欢男人。”南陌言作死地继续问道。 “我的傻妹妹哟……哥哥我不过不喜在情爱上留心,怎么就被你看成有断袖之癖的了呢?”他摆摆头,敲了敲他的脑袋。 “若你喜欢男人,我也不会看不起你的。”南陌言一脸“求他说实话”的模样。 “你这孩子……我不喜欢男人。”容与的语气淡淡的,但南陌言知道他生气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哥哥,近来可有甚么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倒是没有,烦人的事情倒是一堆,不过都是些地方势力作乱,也不足为惧。”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4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那日谈到的小乞丐如何了?” 容与的脸上明显停滞了一下,方道:“凡人自然待在凡人该待的地方,还能如何?”南陌言露出一脸八卦的神情,拉着哥哥的臂膀,道:“哥哥……这其中肯定有故事,说吧说吧!”他一脸想听的表情,容与本来不想说,但是被他缠得没有办法,便说与他听了。 那乞丐救下容与之后,抓着他的衣袍久久不肯松手,他本可以用力甩开,但念及他年幼,便好言劝说。那小乞丐不过十岁光景,他本以为他闹一会子就会累了。看着自己的衣袍上全是黑色手印,容与真是无奈又好笑。他在凡间寻了处客栈,想将那孩子安置于此,可那孩子死活不肯松手。容与让他自个儿去沐浴,自己就在外间候着,那孩子洗澡时还不停喊他,深怕他走了。洗干净一看,却是个极其俊秀的孩子,满脸稚气未脱,一双眼睛倒是坚定有神。那孩子见他说话算数,没有偷偷离去,很是开心,用膳后便一直托腮看着他。容与一说自己要走,那孩子就各种哀求,加之各种撒泼耍赖,还说他要是敢走,日后定要他好看。容与哪里见过这样的招数?虽是哭笑不得,也陪他待了一天一夜,留下一根镶金玉簪和一枚夜明珠,趁他睡着时便悄悄离开了。刚回天宫就接到天帝的指令:百鬼作乱,速去平叛。 容与见南陌言笑得直拍桌子,只是把他瞧着,待他笑够了方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不是跟你说过……” “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我知道,只是难得听到如此有趣的事。真想见见那位神童……”能教容与无可奈何的孩子,南陌将其称之为“神童”,觉得甚是贴切。 “看你还算精神,我便回去了。我要去漆吴山一趟,有事你知道如何寻我。” “又去找上等的博石啊?围棋我是不太懂了,也只有你肯静下心来思索,还自己做围棋子。”南陌言拱手,作出一副佩服之状。 “围棋之妙,你总说自己不懂,等你有兴致时,说不定能成为个中翘楚。”容与说话不紧不慢,神色自持,面容绝世,举手投足无不优雅,南陌言想着,得何等人物才能配得上自己的哥哥。他的脑袋又被敲了一下,“哥哥走了。”再抬头,容与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10章苦肉计 隔天早上,南陌言刚用完早膳,御史监便进来了。 “国主,臣有事禀告。”御史监低头拱手,离南陌言有些远。南陌言看他这副模样,估计是被罚俸罚得太厉害了,“说!” “那姑娘——烈焰国公主出宫了,奴才悄悄派人跟着,她去了摄政王府。但摄政王不肯见,她竟然在那门口跪下了!” “跪下了?摄政王可有理会?” “摄政王府门紧闭,不理会她。可她毕竟是烈焰国公主,就这样一直跪着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南陌言瞧这位公主,一脸高傲,竟然能为一人屈膝下跪,那这人于她而言一定很是重要了。他一向没甚么同理心,但是既然这事情找上门来了,他也不能一直躲着。刚送走一个东方渊,又来一个烈焰云极,苍梧可真是多事之秋。 半个时辰后,他来到摄政王府邸,不过是从后墙偷偷翻进去的。他突然意识到意识到一个问题,摄政王府的墙他能爬得,那公主身手还算不错,也能爬得啊!可是,偏偏只有他能爬进,莫不是千花明故意的?思及此,他脚下一滑,从墙上翻了过去,这次却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了千花明的怀抱。 “放老子下来!”南陌言叫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4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这地上新铺了些尖锐的石子,你确定要下来吗?”千花明手略微松了松。“别——”南陌言发现这人的嘴上功夫越来越厉害了,不想被他就此压过一头,他突然满眼柔情地看着千花明,挂在脖子上的手搂紧了,将他往下一带,亲上了他的唇,然后松开,跳下来站稳,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国主若需练习,臣随时恭候。”千花明第一次在被他亲后,没有红了耳朵,不急不躁地说道。南陌言想着,果然是小白兔变大灰狼了,越来越不正经。 “那个,外面的公主,你要如何处置?”南陌言转到正题上。 “那公主是为她哥哥来的。” “烈焰云修?莫不是他有何不爽?” “比这个更严重。”介子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一脸严肃,谈到治病救人的问题时,他倒是一点都不含糊。“那烈焰云修近来感染了风寒,本不是甚么大事情。但他体内从小便积着两重毒,一重是麒麟毒,另一重我也看不出来。” “我听那公主提到过毒祖,那他可有办法?”南陌言问道。听到这话,介子寻脸色变了,像是吃下了甚么极不干净的东西,拿出帕子来擦了擦嘴,才道:“我不知道,谁知道那家伙去哪里了?整天招摇撞骗,就知道糊弄一帮愚民。医毒不同道,医为上道,毒为下流……”介子寻似乎对这个毒祖有诸多不满,发了好大一通牢骚。 “介子寻跟这个毒祖有何过节?从未见他如此生气。”南陌言戳了下千花明的胳膊。 “毒祖名叫须长风。他们呀,也是师兄弟。不过依我看,更像是一对冤家。两人都瞧不起对方,一见面就要吵架。每年都要比试一次,但介子寻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每次输了都得给须长风试一段时间的毒,试完毒后都要歇息三日。” “就是说毒祖比他厉害咯?”南陌言此话一出,介子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收到千花明的眼神后才作罢。“他不过是运气好,每次都耍花招,不然早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介子寻很是自信,南陌言勉强一笑,不与他争辩,和千花明一起抱着胳膊,头朝右边歪着,只看他静静地表演。 烈焰云极还是被请进了王府。她在门外一边跪着,一边高喊:“烈焰云极求见摄政王!烈焰云极求见摄政王……”这引来了一批围观群众,碍着她的身份,不得不将其请进了府。 “噗通”一声,烈焰云极直愣愣地跪在介子寻面前,“求求医仙,随我去一趟烈焰国!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她磕着响头,每一声都是实实在在地撞到了地面。介子寻见惯了这种场景,但从未有哪位王孙贵胄在他面前如此卑躬屈膝。这番场景看得南陌言心中略微有些不忍,他向千花明使了个眼神:要不让介子寻帮帮这个公主?千花明用眼神回他:介子寻刚刚不是说了没有办法吗?南陌言皱眉:你知道那劳什子毒祖在哪里吗?千花明看向介子寻:他知道,或许这二人合力,那烈焰云修还有得救。南陌言眼神一亮,冲介子寻使了个眼神,介子寻却没看太懂,南陌言扶额,只好道:“介子寻,你可知道那毒祖在哪里?” 介子寻的眼神立马又变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那公主问道:“毒祖须长风?”南陌言点头。“我听人说,前些日子在章华街的天上楼看见过他。” “怎么可能?”介子寻出口否认,“那地方我前两天还去过,倒是没看见过他。” “我也去找过,只知道他常年包着一间厢房,不定期会在那里住上个一两日。”烈焰云极道。 “以后再也不去天上楼了!”介子寻一甩衣袖,很是生气地走开,但袍脚被那公主死死拽住。他虽然一身医术,却不会半点武功,哪里比得上云极的力气? “公主啊,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令兄的病,我实在治不了啊!”他一摊手,很是无奈。 “不会的!你和毒祖联手,一定可以救回哥哥的。医仙,我烈焰云极一辈子没有求过任何人,我只求你,无论甚么样的要求,只要你能救回哥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4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南陌言听到“付出任何代价”这话,恍惚了一瞬。“怎么了?”千花明握住他的手。 “无碍。”南陌言挥去脑海中那闪烁的片段。 “让我跟那家伙联手,没、可、能!”介子寻想抽回自己的腿,却一点也挪不动,“公主啊,我真的没有办法,您放开我吧!” “医仙,求求你……”烈焰云极红了眼睛。 “公主,你不若先放开他,医仙这个名号,看来是浪得虚名。我与你一同去那天上楼守着,看那毒祖何时出现。” 千花明冲他摇了摇头,黑脸道:“你知道那天上楼是青楼吗?” “青楼又如何,去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不像某些人一直输,输完之后还没品。这病有人治不了,说不定毒祖就能治好呢!”他拉起烈焰云极,“你既然是尊贵的烈焰国公主,膝盖不是用来跪这样的人的。既然要救你哥哥,就好好振作,別慌不择人,走,跟我出去!”介子寻听得目瞪口呆,这位国主,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大的意见? 千花明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介子寻暗松了一口气,准备回房歇息。“介子寻——”千花明转过身来,“小明,明明有何吩咐?”介子寻一脸讨好模样。 “那毒真的没法子可解?” “我也只是机缘巧合下,瞧过一眼,具体的还要到弄到烈焰云修的血后细细分析。再说了,一重麒麟毒,解毒配方便极难搜集,更别提其他的……”介子寻答道。 “你和长风,较劲了这些年,其余的我不管,只是一条,别把南陌言牵扯进来!”他眯着眼看向介子寻,介子寻周身一冷,忙道:“这个自然。话说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年年为你制那些药丸,你一句感谢没有。那南陌言到底做了甚么,让你如此上心?” “你有没有觉得南陌言变了不少?”千花明道。 “变了?啊,是变了,变得更不要脸,更加能说会道,还会揣度人心……”他突然觉得南陌言跟千花明在一起,似乎也是挺不错的。以后一旦吵架,就不会总是他一人处于下风了。“你不会真的心悦于他吧?” “你管我?”千花明不理会,叫来暗卫,“去天上楼守着,一旦有变,万事以国主性命为先。” 介子寻道:“那公主有问题?”千花明道:“烈焰云极,性情极其高傲,此番冲你下跪,又是哀求又是磕头,也许真是为了她的哥哥,但我也不能不防,是冲着南陌言来的。” “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他?” “说不定他们真能引来须长风呢?”千花明说完,一扭头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介子寻。 南陌言和烈焰云极直奔章华街而去,烈焰云极说毒祖在天上楼租了间金字房,但当他们推开房门,房内布置虽然雅致,却空无一人。烈焰云极神色颇为失落,坐在一旁不说话。 南陌言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也给烈焰云极递过去一杯。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4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为何帮我?我明明那般对你……”烈焰云极接过茶杯,南陌言碰到了她的手指,冰冷得很。 “不为甚么,只是不喜欢看人家哭哭啼啼的。”他饮了一口茶。 “我、我才没有哭!”烈焰云极的眼眶红了,“毒祖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烈焰云极点点头。 南陌言道:“你在此处埋伏了多少人?”烈焰云极身子一晃,脸色有些难看,“你是何时知道的?” “介子寻那么讨厌毒祖的人,定不会与毒祖同住一处。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了。”他又饮了一口茶,“还有,你刚才带我来时,这屋子里有姑娘的脂粉香,与你身上的是一个味道。” “说不定是我上次来时留下的呢?” “你身上的脂粉,味道很淡,不是经常住在此处是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气味的。”烈焰云极低头,不再争辩。 “最重要的一点,你眼神闪躲,似乎不敢看我,手掌温度冰冷,想必你是不经常杀人罢?”南陌言将茶一饮而尽。 “你既然早都看穿了,为何还要随我来?” 南陌言笑了,“我很佩服你。” “佩服我?”烈焰云极摆摆手,“我都沦落到给别人下跪了,你佩服我作甚?” “你能为一个人,跋山涉水来到苍梧,放下自己的尊严向人祈求,不惜任何代价救治他,这一点,我就做不到。”南陌言苦笑道。 烈焰云极定定地看着他,看了半刻,方道:“你会的。虽然我极其讨厌男风,而你又刚好在此之列,但不知道为何,我肯定你会。”她的眼神颇为坚定,似乎比南陌言更了解他自己。 南陌言一时愣住,也不知道她是从何而来的判断。 “你想知道我为何非救哥哥不可的原因吗?”烈焰云极道。 “请说。” 烈焰云极神色惆怅,看着博山炉里的香慢慢飘出…… 三十年前的烈焰、苍梧、东方在七国中,整体实力位列前三,烈焰国居首位,其余四国分别为黑狄、北离、南楚、巫阳。那时的烈焰国真是国如其名,如日中天,煊赫一时,是各国都想巴结的对象。而烈焰皇室人丁也旺,皇子公主有数十位。但奇怪的是,这些皇子公主很少有能活过十岁的,就算活过了,也是身染怪病,有的正当壮年便突然暴毙。有人传言,烈焰国如此强盛的国力是与妖怪作了交易,其筹码便是那些继承者们的寿命。 烈焰云极为烈焰国淑贵妃所出,自小便是众人眼中的明珠,极得呵护。烈焰云修的生母身份低微,他自小便被养在慕淑贵妃膝下,从未见过生母。那淑贵妃性情极其和善,待他和云极一般好,有甚么东西都是二人各自一份。淑贵妃极得烈焰国主宠爱,自然会有很多人眼红,常常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但她从来都是大事化了,小事化了,努力维护宫内一片平静。烈焰云极八岁那年,慕淑妃再次有孕,她和云修都极其尽力而笨拙地照顾着她。慕淑妃怀孕之后常常失眠且呕吐,烈焰云修便缠着太医院的人,向他们请教安胎的法子,倒比云极这个亲生女儿还要上心。本来有“君子远庖厨”一说,但他为了让淑贵妃吃得下去东西,尽心钻研食谱和医术典籍,每每有了新鲜的想法,问过太医后便让小厨房照着做。淑贵妃常说他比云极还要懂得体贴,还说云极日后嫁人,便要嫁如此会照顾人的男子才好,倒把云极弄了个大红脸,几日都不和云修说话。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4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淑贵妃临产前一天,烈焰云修出去半日都没有回来,回来时神色颇有些慌张。烈焰云极问他,他也不说去了哪里,只紧紧抓住她的手,叫她务必要请合宫众人照顾好淑贵妃,不可有半点闪失,云极被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弄得有些失措,还叫他别担心,说:“母妃自有天威庇佑,我们两人如此细心照料,定不会出甚么岔子。”往日云修听到这话,只会温柔一笑,此刻他听到“我们”二字,便有些魂不守舍。 淑贵妃临产前,烈焰国主烈焰番天在外打仗,云修和云极在殿外守着,云极想起自己给这个弟弟或是妹妹的礼物落在房里了,便回去取。但当她返回时,只觉得周围寂静得可怕,本该明灯长照的石子路,此刻却是黑漆漆的一片。她笼紧领口,感觉背后有人,一回头,只看见一蒙面人拿刀劈来,她被人一推,刚好躲过,险些中招。此时整个宫里大部分的人都在产房处守着,也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云修见她久久不回,便来寻她,看到刺客便丢了手中的灯笼,急急地将她推开。那刺客见了云修便逃走了,云极心有余悸,被云修搀扶着来到产房门口,却见门口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他们互看一眼,不顾阻拦冲了进去,却见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稳婆和御医都很是哀伤地垂着头进进出出。 那垂着的帷幔处传来一声极弱极弱的呼唤,“母妃——”烈焰云修和云极同时出声呼唤。“好孩子——咳咳。”淑贵妃面无血色,声音极其虚弱。 “张太医,你们先请出去罢。我有几句话想与这两个孩子说。” “娘娘,您此时不宜多说话耗费心神……” “下去罢!” “诺。”张太医和稳婆等都去外间等候了。 淑贵妃拉起云修和云极的手,用充满怜爱的眼神看着他们,“母妃多想再陪你们一段日子,看我的云极穿上嫁衣,看我的云修成亲……咳咳……” “母妃……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对不起,云极以后一定不会再偷懒了,一定好好练习先生留下来的功课,也会好好跟着师父学武艺,你不要离开我……”云极憋住,尽力不哭出来,她不想让自己的眼泪影响母妃的情绪。 “母妃,对不起,对不起……”云修跪在床边,眼泪在眼里打转,“我……真的对不起!”那日他去见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莫常在,她说淑贵妃若是诞下皇子,便会弃了他,要他将一包□□放入淑贵妃的饭食里,还说这样只会伤及腹中胎儿,不会伤害淑贵妃。云修见过那些身份低微的皇子过得是如何凄惨,他也很庆幸自己是寄养在淑贵妃膝下,又得她多年疼爱,当时他只是动了动念头,莫常在将药塞给了他便匆匆离去。他回宫后,思及贵妃对他的好,只是将药放在了最底层的暗柜里,便没去管他。谁知傍晚来看时,那药竟然不见了,紧接着淑贵妃就进了产房。 “孩子,没事……你们两个都是我最爱的孩子,我很高兴可以做你们的母妃……”淑贵妃的眼里如同是往常一般的温和,是看穿一切的清明澄澈,抚摸着他的手掌却在慢慢失去温度。 “云极,以后性子不要那么暴躁,凡事谋定而后动,戒骄戒躁;云修,好孩子,以后……妹妹就交给你了……”淑贵妃说完,便闭上了眼。 “母妃——”宫内宫外一片哭泣之声,苍梧国主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凯旋而来,却失去了最爱的贵妃,期待已久的孩子也是一个成型的死胎。他将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三夜,也不理朝中大事,大臣们在宫外一连跪了三日,他才肯出来,出来时似乎老了十岁,也许是从那时起,苍梧国力开始衰落,第一的地位逐渐被苍梧国和东方国取代。 失去母妃的孩子在宫中自然备受冷落,莫常在虽然被提了位份,晋为莫嫔,但也是没福气的命,一月后便染了怪病,离奇死亡。宫中流传云极与云修克母的传闻,以前对淑贵妃专宠多有不满的嫔妃,暗地里常常折磨他们,饭中摻了沙粒,新衣被丢入水中,也是常有的事情。烈焰云极也不是好相与的主,常常拿着鞭子追着欺负她的那些皇子公主满皇宫跑。烈焰番天虽然伤感了一阵,但踏入后宫的次数比以前更加频繁,丝毫没有节制,嫔妃有孕的多了,雨露也可算是均沾,最得宠的便是新晋的玉贵妃。 云极对烈焰番天失望透顶,从来不曾向他哭诉哀求过甚么。烈焰云修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着这个妹妹。但是,两个孩子的力量,在这后宫显得极其单薄。简单幼稚的手段过后,便是实实在在的□□了。烈焰云修总共被下了两次毒。一次是玉贵妃设计,本来应该让云极喝下去的麒麟毒,却被云修给抢着喝了。还有一次,云修从来没有告诉过云极是甚么时候被下的□□。玉贵妃因为下毒之事,被烈焰番天赐死,连着肚中的孩子一起,一尸两命。 烈焰云极从那时起,便觉得这个父皇太可怕了,玉贵妃纵然该死,可稚子无辜,他处死贵妃时,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云极心里暗下决心,除了烈焰云修,以后谁都不要相信。 云修虽然得到了救治,但治标不治本,世间有麒麟毒,但解毒之法却没留下。从十岁开始,云修每隔两年会发一次病,身体勉强靠补药和巫术吊着。后来,烈焰国的所有皇子公主都没熬过十岁,除了云修和云极,烈焰番天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朝中大部分事都交予烈焰云修。他名义上还是国主,却早已成了太上皇。 如今烈焰云修二十岁,烈焰云极十七岁,本是大好年华,烈焰云修却提前发病,奄奄一息,纵然有千年人参也无济于事。烈焰云极几次派人寻访医仙不成,便决定自己来苍梧寻一寻,无论如何都要把人带回去。 南陌言看着烈焰云极,说起往事来还有一股淡淡的忧伤之色。他不怎么会安慰人,或者说,太久没有安慰过人了,只是在一旁陪她安静地坐着。那博山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不知怎的,他开始头晕,甩甩头,强令自己清醒。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4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国主,对不起了。”烈焰云极一改哀伤之色。 “你……”南陌言看着那香炉,恍然大悟,原来她说这些故事不过是想让他在此多留会儿,好让那迷香燃尽。自己居然还生了帮她的心思,果然人类狡诈,不可尽信。烈焰云极站起身,大红滚边裙摆摇开,她拍了两下手,便有两名暗卫从密室走出,将南陌言从密室运走了,烈焰云极留下书信一封,紧随其后。密室门紧闭,与周围的墙壁融为一体,香房如常,一切像甚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烈焰云极前脚刚走,介子寻后脚就跟来了,他常年服药,这点迷烟不算甚么。瞧见桌上的信,消过一遍毒后,才打开来看:“摄政王殿下亲启,南陌言已中毒,体内毒素与兄长云修毫无二致,若想救人,吾在烈焰国恭候诸位。” 这位公主并不只有直爽的性格,也很是小心,连名字都没留下,怕给烈焰国招来话柄。千花明唤来暗卫,道:“打点下去,准备去烈焰!” 第11章云修之死上 一阵颠簸之下,南陌言昏昏沉沉地醒来。 “国主。”烈焰云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声音中还有些喜悦。她带着南陌言,就像是带着烈焰云修的救命药丸,看到他醒来,神色也比之前更加缓和近人。南陌言没有应她,看着车外,已经看不见甚么高山小丘,除了一座高耸的独山,周围都是平地,马车行驶得非常快。 “那是甚么山?”南陌言有些好奇。 “烈焰山,一座死火山。国主竟然不知道?”烈焰云极有些惊奇,七国之内,这座火山的名气虽不是特别大,倒也因为一段佳话被世人广为传诵。南陌言看她这神色,想着在天官那里看到的话本,便猜这里面又有一段旷世佳缘之类的,果然,烈焰云极就开始讲述这段故事,他忍不住为天官的江郎才尽叹了一口气,心里面暗暗吐槽,天官写那几个出众的凡人,必得极尽曲折笔法,女的身世悲惨,拥有倾城之姿,被男的,多是帝王啦,王爷啦,秀才啦,两人一见面就对上眼了,开始一段虐恋情深。其中种种峰回路转,有可能女的发现男人的父亲是她的杀父仇人啦,或者两人是兄妹之类的,最后一方抱憾而终,一方悔恨终生,大团圆的结局也有可能。有些机缘的,或许还可以修道成仙。“哎,这天官,回去我可得好好说说,能不能换些新鲜花样……” “国主可也是在为这对佳人叹气?”烈焰云极见他唉声叹气,以为他是在替别人感伤。自己都已经身中剧毒,却还能为别人着想,她不由得高看了南陌言几眼。 南陌言一愣,觉得解释起来太复杂,只好点了点头。这公主将他掳走,是为了逼出医仙和毒祖,但问题是,这两人和他似乎都没甚么感情啊! “公主,你将我带走,你要的人也不会来啊!”南陌言道。 烈焰云极眼神颇为坚定,道:“不,他们会来的。只要你在我手中。” “哎,我实话跟你说了,我这个苍梧国主,其实没甚么权力,你绑我来,还不如绑千花明来。那医仙与千花明感情要好得很,只听他的,不听我的。那毒祖,我更是见都没见过,哪里会有甚么情分在?”南陌言一脸真诚,烈焰云极知道他所言不虚,轻笑一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还绑老子来?” “可是这苍梧国,只有你最好绑啊!”烈焰云极实话实说,“摄政王我是绝对绑不着的,听说苍梧国主是个草包,在苍梧数日,看到你与摄政王的情谊,便动了心思。” “公主你可真是坦诚,呵呵。”南陌言觉得自己自打进了这具凡人的身躯,便一直被人看成弱鸡。那次意外的刺客,还有东方渊的臭不要脸,以及云极初次见面便敢行刺他的勇气,一桩桩一件件,可不就是因为看他好拿捏吗?等一下,情谊?他瞪大眼睛,看向烈焰云极,我去,所以他是因为千花明才被绑的吗?烈焰云极笑着点头,似乎知道他在想甚么。 “果然美色误人!”南陌言急火攻心,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将头转了过去,想想自己来苍梧后做的孽,进入自我反省。烈焰云极也不再多言,五天的快马加鞭,他们终于来到烈焰国。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4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不论春夏秋冬,烈焰国总比别国热些,此时正逢夏季,正是热得难受的时候。烈焰国众人生活惯了,自是不觉得有甚么。烈焰云极看南陌言也并无不适,连汗都没流一滴,暗暗称奇。南陌言收到她的目光,看着旁边擦汗的车夫,假装喊热,说要到里面歇着。 很快,千花明便派人飞鸽传书给云极,信上只写着两个字:不救!正在喝茶的南陌言强咽下去,颇为优雅地拭了拭嘴,云极见他一副颇为不在意的模样,怒极反笑:“你的好情人便是这般待你的?” “我的情人有很多个,不知公主说的是哪个?”南陌言微微一笑道。 “南陌言,你别给我装糊涂。你和那摄政王做的好事,你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看他对你稍微有几分上心,你以为我愿意将你带进烈焰王宫?”她像是看屎臭之物一般看着南陌言,他自是知道这位公主又想到了甚么。 “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对千花明有多么重要,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揣测。” “揣测?你们二人同进同出那么多回,那日你身上的痕迹,不是他留下的,还能是谁留下的?” “公主未免太高看了我,众所周知,千花明男女色皆不近,我这样歪瓜裂枣的,他估计也看不上。” “你别想唬我!你们宫中的龌龊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不过是男欢女爱,公主说得倒像是亲眼见过,或者,有人告诉了你?” “当然,东方渊……”烈焰云极慌忙住嘴,南陌言轻轻抿了一口茶,果然是那家伙,阴魂不散!想起他狼一般的眼睛,他到现在还有些打冷颤。 “你套我的话!”烈焰云极怒道。 “我人都被你绑了,问几句话,不算过分吧!再说,就算过分了,你若是杀了我,自己也落不到好!”南陌言明明是笑着说这话,却让烈焰云极感受到了一股入髓的寒意。 “你别得意,告诉你,你体内的毒素已经开始蔓延了,是与兄长体内一样的毒哦。你不妨猜猜,我将毒下在了哪里?”烈焰云极昂起下巴看着他。 南陌言心里骂了句粗话,面上依旧镇定,听她这话,若只是将毒下在那博山炉里,未免太过冒险,若是他不随她进那青楼呢?想着与她有过接触的几个瞬间,他脸色一冷。“想到了?看来你也不是太笨。”烈焰云极笑了,“我那七节钢鞭,不对,现在应该是九节钢鞭,割破喉咙的滋味如何啊?”烈焰云极取了烈焰云修的一部分毒血,将其提纯,淬毒于钢鞭,使得毒素经过钢鞭溶进南陌言的血液,那博山炉不过是用来迷惑心神的迷烟而已,并无甚么危害。 “算你狠!”南陌言开始怀念自己原来的身体了,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还伸展自如,哪像现在这样,不是伤就是毒的,还经常被人看成弱不经风的男孩子。想到这里,他便满心的委屈。 烈焰云极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以为是毒素所致,想到不能太刺激他,要是他一命呜呼了,哥哥也就没救了。那东方渊的话虽有几分可信,但也不可尽信。苍梧摄政王看南陌言的眼神确实不太对,有些像哥哥看她的眼神,一个女人的直觉,有时比最机密的情报来得还要准确。 南陌言被她这样打量着,浑身不自在,想要起身,却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毒发了吗?他就这样栽在桌旁,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四天后、顾陶若是离开南陌言这个身体,这个身体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萎缩。身体的融合程度越来越高,南陌言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会在顾陶身上发生,除非身死,否则顾陶无法脱离这个躯壳。 他看着床边榻边坐着的千花明,周围的侍卫婢子都被退散了。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4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花花?”他连鞋都没有穿,悄悄走下床去,千花明只是用了简单的玉冠束发,他拈起他的一缕头发,想要戏弄他,却发现他眼角处淡淡的黑眼圈,便放下了手。 “醒了?”声音中透露着淡淡的疲惫,千花明自他下床那一刻就醒了,他将南陌言抱在圈在怀里,许久闻不到他身上的梅花香,他可是想念得紧呢!南陌言周身一震,花花怎么越来越主动了?而他竟然不讨厌这种被他抱着的感觉。 “不是说不救吗?”南陌言低头看着圈着自己的手,上面绑着绷带,他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南陌言要用两只手才能握住。 “没事,皮外伤而已。”南陌言把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在上面蹭了蹭,他的眼睛亮亮的,里面有种千花明以前没有见过的心疼,他心念一动道:“怎么来了烈焰国,性子反而变得柔顺了?”他把下巴抵在南陌言的肩膀上,透着一层单衣,南陌言感觉到了细细的胡茬。 “介子寻呢?”南陌言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起旁人来,教他心里有些不爽。 “我还以为你这风流的性子从此改了呢……” “别闹,正经事!”南陌言微微侧过身子,捧着他的脸问道。千花明的耳朵根又红了,他微微正色道:“正和毒祖在一起呢!” “他们……不是死对头吗?怎么突然……”南陌言看着他,“莫不是你……” 千花明摇摇头,“这两人就是闲的,此次的毒虽然凶险,也不是无法可解。他们二人在一起,这世间,还没有解不了的毒。”南陌言有些吃惊,这二人竟如此厉害?他用灵力只逼出了麒麟毒的三成,还有一层毒太过霸道,他搜索自己的知识库,却也不知那是甚么毒。 “他们取了烈焰云修的血液,正在研究,此番也多亏了那位公主,毕竟这二人一同做事的情景太过少见。”千花明说话时,身上的茶叶清香萦绕南陌言的颈间。南陌言看着他,眼里有自己的倒影,浅浅笑着,眼底有难得一见的卧蚕,嘴角还有小小的梨涡,他忍不住掐住他的脸蛋,他的花花,怎么这么可爱呢! 千花明很是无奈地任他捏着,又不敢松手,怕他从身上跌了下去。眉眼神朗,鼻梁高挺,嘴唇如画……南陌言想起上次他在山谷里咬着自己脖子的场景,一俯身咬了下去,千花明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做,一紧张搂紧了他的腰,南陌言一用力咬得更深了。 “师哥——”须长风一把推开门,这是甚么情况?他从来不在情爱上上心的师哥居然抱住了一个男人,目测还是下面的那个?千花明一抬头,便看见须长风不可置信的眼神,他眼神冷冽,须长风打了个寒噤,准备离开。完了完了,师哥要杀人灭口啦! “既然来了,就好好说话罢!”南陌言被人撞破,也不羞不恼,反而掰开千花明缠在腰间的手,大大方方地起身。 须长风见那人,身形瘦削,也算是一位美男子,眉间却自有一股英气,那双眼睛,给人的印象尤其深刻,仿佛如高山流水一般,广阔肆意。他猜想这便是介子寻提过的苍梧国主了。烈焰之行,他是绝不愿意来的,但那介子寻居然头一回给了他好脸色,还叫了声师兄,说:“那苍梧国主是难得的寒冰体质,你知道师哥那性子,本来就不招人喜欢,还偏偏是个常人都不能碰的烈焰体质。虽然我极不喜欢男风,但没办法,这寒冰体质的人实在是世间罕有,就让师哥凑合着罢。若是他殒命了,那师哥可真的要一生孤寡了!” 南陌言见来人,天生一头白色短发,脖间戴着一条项链,说是项链,其实不过是一根细线,中间用特殊的手法缠着一颗极小的红珠子。腰间不戴金不戴银,却挂着一个六孔木埙,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倒与他有几分趣味相投。听见来人喊了声“师哥”,想必这位便是毒祖了,只是看他年纪轻轻,与那医仙一样,不过二十左右,已在七国间名声大噪,他便有种“长江后浪推前浪”之感,丝毫忘了自己此刻也是二十来岁。 二人见面一句话未说,倒生出几分莫名的惺惺相惜之感,彼此行了个礼,这倒教千花明有些糊涂了。“长风,你平日里一向是不喜这些礼节的,怎么今日如此客气?”千花明笑着道。 当然得客气了,眼前这位就是未来的……嫂夫人,他怎敢怠慢?“师哥客气了,我一向如此。”他装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走进来的介子寻听了这话,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笑屁——介子寻,这次要不是你求我来,我才不来哩!”他一看见介子寻,立刻破功。“呵,我呸——须长风,你自己没本事治病,还要我配合才敢来!”介子寻还嘴道。 “我说你这人,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我好得也是你的二师兄,来,叫声师兄听听!”须长风将脸凑过去,介子寻一根银针刺了过来,他,接住了那根银针。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4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谋害亲师兄啊!子寻,你知不知道甚么叫兄友弟恭啊!” “我呸——兄友弟恭,你得先友好,我才能恭敬啊!是谁小时候天天坑我去试药?是谁大冬天坑走我的棉被?又是谁天天晚上闲得没事往我屋里放迷烟……”介子寻一件一件控诉须长风的恶行,须长风也不恼,听他一句一句骂着。南陌言看这两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他用胳膊戳戳千花明,向他传递疑问的眼神:这两人怎么回事?千花明回以眼神:一向如此,习惯就好。 这两人闹了半个时辰,可算是消停了。饮下半杯茶,须长风才开始谈烈焰云修的毒:“这第二重毒也真是奇怪,本来麒麟毒已经是世间少有,可这第二重毒,我走南闯北这些年,都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会不会是合成毒素?”南陌言道。 “不是,若是合成毒,我至少也能窥见一二。”介子寻面露愁色。 “这种毒很奇怪,看似不强不弱,可烈焰云修体内的麒麟毒一旦发作,它便会生效,扩大麒麟毒的痛苦。我们将他的血液取出,分隔开麒麟毒与那毒,发现只含有那毒的血液,并无甚么不妥,与常人无异。” “谁跟你‘我们’……不要脸!”介子寻轻轻啐了一句,收到千花明的目光后,赶紧将话收了回去。 “那它会不会不仅仅是毒,或者不是毒?”千花明猜测道,“麒麟是祥兽,灵力巨大,能左右麒麟毒的……”千花明停住了,看着南陌言。“我倒是知道,昆仑西有兽,名曰混沌,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遇到高尚之人会大肆残暴,遇到恶人反而会听从其指挥。我想,祥兽的克星便是凶兽。” “那其他三大凶兽饕餮、穷奇、梼杌呢?为何不可能是它们?” “饕餮么,吃得太多,现在还在治疗呢;穷奇么,人家一西方天神,没事来祸害你一凡人作甚?梼杌么……”梼杌上次被哥哥砍了,现在还躺着呢!“梼杌被天界战神容与砍了,现在还在养伤呢!”三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南陌言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些甚么,连忙道:“这事情,是我上次听梦里的白胡子老头说的,他闲来无事,就和我多说了些天界的事情。”“老君啊,感谢您在天官话本里多次出现,不然我又得编个理由出来!”天官话本里,神仙下凡遇到难以解释的事情,都是这么干的。 千花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回以标准式微笑。 “那这混沌,可有更详细的解释?”须长风道。 南陌言对这混沌兽知之甚少,也从未见过,“这个我却不知了。不过既然那毒素对人体并无多大害处,只要排出麒麟毒不就好了吗?”南陌言此话一出,毒祖便摇头道:“若是他刚刚只中毒半个时辰,还可以一试,可这长年累月,毒素已经侵入五脏六腑,与他的血脉融为一体,想要排毒,怕是难于上青天啊” “不必担心,你还是有救的。”千花明安慰南陌言。 “是啊,虽是提纯的□□,但你体温异于常人,毒素扩散得格外慢些。”千花明看了须长风一眼,须长风赶紧把目光移向别处,介子寻也是一样,没敢看向千花明。 “你先歇息,我还有事处理。我的房间就在你旁边。”千花明将他抱到床上放下,给他掖好被角,冲那偷笑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便退了出来。 “甚么体质?”千花明看着须长风问道。 “师弟啊,师兄最近耳朵不太好,你替我回答回答。”须长风掏了掏耳朵。 “师兄啊,我甚么都不知道啊,甚么体质,不就是一般人的体质吗?”介子寻往后退了两步,想要逃走,千花明微移身形,挡住了他的去路。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5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说!”千花明喊道。 “师兄师兄,本来想治好后给你个惊喜的!你这人真是……你不是烈焰体质,亲近不了常人吗?那南陌言便是极难一见的寒冰体质。” “寒冰体质?” “对啊,所以你只要与他多多待在一起,你身上的毒便不会轻易发作。而且,你越与他亲近,更有利于你身心健康和功法增益。” 亲近?身心健康?千花明看着眼前挤眉弄眼的两个师弟,挑眉道:“你们何时知道的?” “我是才知道的!他,子寻早就知道了!”须长风马上撇清干系。 “师弟——” “师兄,我不是想观察观察嘛?他是国主,又是那样轻浮孟浪的性子……”千花明看他的眼色变了,须长风碰碰他的胳膊,介子寻反应过来,“我怕他性子不专,师兄你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嘛!我总得帮你多留意些!” 千花明手下起了掌风,介子寻却还没留意到,须长风已经准备开溜了。“不过经过我多日的独家探脉观察等,那国主却还是个童子之身,和师兄你一般,所以你们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啦,须长风,你干嘛拉我……”须长风拉起介子寻的手,一溜烟跑出了门。 千花明听到两人的话,又好气又好笑,竟然难得呆坐了一炷香,在那里傻乐。 “喂,你干嘛骗他们?南陌言虽然体温低些,但麒麟毒何等霸道,早就扩散至全身了,世间根本没有解药。就那一丁点血,我们将两种毒分开都用了一天一夜。”介子寻问道。 “世间确实没有解药,而且南陌言天生体弱,毒素比常人扩散得还要快些。” “完了完了,师兄后半辈子的幸福……” “你这性子,我还没说完呢……南疆有一种金蚕蛊,金蚕入体内,可以慢慢吸出所有毒素。而且……”说道这里,须长风突然咳嗽了两声。“快说呀!”介子寻催促道。 “这金蚕蛊还认主,若是南陌言种下这金蚕蛊,需与师兄适当欢好,使得烈焰与寒冰体质互相调和,这样金蚕蛊才不会轻易跑出体外。” “哦,这样啊——”介子寻不知怎的,脸色微红。 “但这金蚕蛊只有一只,我是机缘巧合下救了南疆族长的女儿,他才将此作为厚礼赠与我。” “这……” “可这烈焰云修……已经油尽灯枯,即使用金蚕蛊也不一定能救回来。若是那公主知晓此法,定然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试他一试!”须长风摸了摸脖子间的红珠子,叹了口气。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5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医者父母心,介子寻虽然没有这般伟大,但也不忍心看着烈焰云修死去。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看那公主熬了几个通宵,一直追着我问烈焰云修的病情。” “世间有生有死,我们学医学毒,不过是想在生死面前不会那么无力,为人亦有私心,你我内心其实早就有偏向了,何必自欺欺人呢?那公主与我们本就没甚么干系,何须为此伤身?”须长风拍拍他的肩膀。 介子寻甩开他的手,“不,我学医与你目的不同。世人生死虽然不可逆转,但医者遵生死定律,行正义信念。医者之心不应有别,否则,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医者。”他目光坚定,长发与须长风的短发被风吹得缠绕在一起。 “所以我不随师父学医,只学毒啊!”须长风放声笑道,笑声豪放却苍凉,他转身,冲介子寻摆摆手便走了。五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分道扬镳的。只是年岁渐长,有些事,有些道,都在“不言中”了。 第12章云修之死下 烈焰皇宫,本该如同它的名字一般,灿如烈焰,人来众往,热闹非凡。只是眼下却凄凉得很,皇宫里没有甚么生气,只听见修云殿传来的低声啜泣,这是云极的哭声。云修已经昏迷多时,要是他醒着,云极绝不敢哭,也不能哭。 “医仙,求求你,救救兄长罢!不论你要苍梧的甚么,我都可以给你,哪怕是我这条命,也给你!”她扯着介子寻的衣角,楚楚可怜地哀求着,这几天,她已经给介子寻下跪了不知多少回。 “公主,请放手,冷静点!”须长风在一旁劝着。 “冷静?如何冷静?若是你看到至亲之人在你眼前,一点一点流失生命,而你却甚么都做不了,你如何冷静?”烈焰云极的语气有些癫狂了。医仙与毒祖互看一眼,闭口不言。 “你们这些人,在一旁看着,明明有救治的本事,却不肯救治。人命,或者说,别人的命,在你们眼里就如此一文不值吗?” 他们不知道这位公主是否已经知道金蚕蛊的事情,须长风道:“公主,若是有法子可以保全他们二人,我们又何尝不想都保全?”他在“保全他们二人”上加重了语气。那公主却无甚在意,似乎并不知道金蚕蛊的事情。 她定定地朝着医仙走来,道:“医者仁心,你医术如此高明,天下真有你解不了的毒吗?”她的眼神绝望而哀伤,又含有一点点期待。介子寻看了须长风一眼,须长风冲他微微摇了摇头,他长舒一口气道:“我,确实没法子可解。只能帮令兄延缓痛苦。” “哈哈哈哈哈——”那公主长笑出声,“但愿你们二人诚不欺我。有劳二位,让兄长不要那般痛苦。可否让他醒来,与我说一说话?” “这个不难。”须长风拿出一个药瓶,在烈焰云修鼻子前晃了晃,他缓缓睁眼。云极瞧见哥哥醒来,急忙上前。介子寻和须长风退出。 “云极,不必再为我伤身了。”烈焰云修苍白着一张脸,想要摸摸云极的鬓发,却没有力气抬手。 “兄长——”云极握住他下垂的手,努力挤出笑容。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5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生死有命,我已苟活了那么些年,足够了。” “不够不够,兄长,你说好的,要一直陪着我的。” “我很想陪我的云极啊,这些年你真的做得很好了,苍梧政事,睦邻外交,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国君了。” “不要,兄长,我不想当国君,我只想永远做你的妹妹。” 云极用温暖的眼神看着她,语带愧疚:“当年若不是我将药带进宫里,母妃也不会惨死……这一切,或许是报应不爽。” “不是的,母妃没有中毒,后来不是找人验过了吗?”云极不想他再为此事伤神。 “可即便如此,当初我还是动了恶念,纵然不是要母妃的命,却也要是夺去一条生命啊!” “兄长,此时与你无关,真的!你若真的有愧,就好好活下来,好好活着,陪着我,陪着我复兴苍梧。” “咳咳……云极,你总是哄我……我有一事要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是父皇的孩子,整个苍梧,只有你,是他唯一的亲生血脉。” “怎么可能?”云极脸色大变,像是想起甚么,又不愿意去回想。 “父皇,或许我该叫他烈焰国君,只宠幸过淑贵妃一人,其余的嫔妃,所怀之子,皆为异姓之子。而我,是莫嫔与巫阳国君的私生子。咳咳……” 云极瘫坐在地,看着哥哥,神色又惊又喜,马上又起身坐下,“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烈焰云极唯一的兄长!” “谢谢你,云极……”烈焰云修似乎松了一口气,“你也无须怨恨父皇,他当年抬举玉贵妃,不过是让后宫互相残杀,虽然那些都不是他的孩子,但此举还是太过血腥。不过你,他确实是一直派人护着的,那次只是我误喝了你的药,才会中毒,不干他的事。” “不干他的事?”烈焰云极握紧拳头,“他手下探子那么多,为何护不住母妃?为何会不知那药里有毒?还是他本可以阻拦,只是瞧见是你喝了,便不甚在乎?这样冷血待你的人,我没有这样的父皇!”她神色激动,醒过神来,又自悔失言,惹兄长徒添烦恼。 “既然兄长说不要计较,那云极便不计较了。只是兄长,切勿再为旁的事伤神,云极不忍。”她握紧烈焰云修的手,想用自己的温度去捂热他冰冷的手。 “云极,兄长很想再陪你一程,但生死之事,不必过分执著……” “兄长,你先歇息,我还有事,先离开一会。”云极替他盖好被子,熄了灯,走出殿外。 一名暗卫悄声而至,“公主,没搜到。” “那南陌言歇下了吗?”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5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还没有。而且千花明在旁边的房间里,不太好下手。” “时机是自己找的,你们在外面守着,听我吩咐。”烈焰云极少女的脸上,出现与年龄不合的深沉。 又是一轮明月夜,清冷的月光洒在房顶上,铺下一层极软极薄的黄纱布。须长风躺在屋顶上,将手枕在背后。介子寻晚上睡不着,也爬上屋顶,一见到他,便要下去。“你几时胆子变得这般小了,如此怕我?” “谁怕你了?”介子寻只好硬着头皮上来,端端正正地坐在他旁边。两人瞧着月色,心情倒是极为平和,也没有像往日里那般吵嘴。须长风微微坐正了身子,取下腰间的木埙,他演奏的是《小雅》的《鹿鸣》篇,乐声本该悠扬婉转,韵味绵长,但他生性豪放,演奏起来自由一股别样的欢乐与苍凉。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介子寻忍不住轻哼着歌词。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须长风,你是动了春心吗?”一曲终毕,介子寻打趣道。须长风的白发在月光下格外耀眼,仿如天边星子闪烁的光芒,“是啊,动了春心。”须长风坦诚道。 “来来来,让我替你参考参考。”介子寻来了兴趣,凑近了些。淡淡的药味在须长风身边散开。“那人品行如何?”介子寻问道。 “蠢且执拗。” “哦,执拗是好事。那性格呢?” “傻得冒气。” “师兄你居然喜欢这样的人,真是怪哉!那这人一定很好看了?” “好看,不然我也不会常常去偷看。” “须长风,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介子寻开怀大笑,难得有可以取笑这人的机会,他得把握好机会。一旁的须长风看着他,意外地沉默与安静。 “所以你喜欢她是因为这人好看咯?” “不,是因为他蠢。”须长风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替他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介子寻也没躲,只是,这时间是不是太长了?意识到须长风的不对劲,他轻轻打掉了他的手。 “我警告你,我可没有龙阳之好,你都有喜欢的人了,別把我往坑里带啊!” “哼,就你那样,小爷我还瞧不上呢!”须长风说话总算回归了平日里的正常模式。 “我哪样?我虽然没有大师哥好看,但好歹也是万千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呢!”他此言不虚,年少成名,长得也颇为英俊,他若是不说话,确实是许多少女的倾慕对象。 “噗——也不知道是不是噩梦?”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5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须长风,你能不能客观评价?不要自己长得丑,就以为别人跟你一样丑!”介子寻气呼呼地站起身。 “我丑?”须长风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打量了下自己,“行行行,我丑我丑。不过我这个丑的人要成婚了呢!” “终于承认你丑了……等等,成婚?”介子寻有点惊讶。 须长风看着他的表情,内心莫名地有些酸涩,但面上还淡淡的,只道:“两个月后,南疆族长之女。” “她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介子寻问道。 “不是。” “那你为何要娶她?” “我救了人家,人家以身相许,我见色起意呗!”他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须长风!”介子寻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在胡闹。“婚姻大事,你能不能认真点!这不是开玩笑的!” “我欢喜与否,你在意吗?”须长风侧着脸,没有看他,白色的发在月光下几近透明。 “我、我当然在意!”介子寻不知道自己为甚么会有些紧张,须长风转过脸来看着他,这是介子寻第一次认真看他的脸,没有表面上那么的不羁放纵,倒有了很多成熟的气息,是甚么时候呢,他竟然也长大了,也会这般冷静沉着?为甚么?为甚么?他竟然在须长风的眼里读到了“期待”二字? “自然是怕你在外风流,人家小姑娘找我算账!”他慌张地低下头去,瞥到他腰间的埙——这是他们分别时,他送给须长风的。 “呵,我逗你的——成日里在青楼里的人,我管你在不在意,干我屁事,走啦!”须长风练过些功夫,翻身跃下,进屋睡觉去了。 “须长风,须疯子,我的梯子呢?喂——”介子寻欲哭无泪,只好在房顶上端坐着。 “我在意吗?”介子寻在心里问自己,“这家伙应该是在戏弄他罢?不想了不想了!要成婚便去成好了,我担心作甚?还是看看书里有没有法子解毒好了。”他翻开随身带着的《上古医术》,借着月光翻找起来。 南陌言本想早些睡了,却发现今夜有些不对劲,便躲到了屏风后面。云极带着暗卫,在房中搜索着。 “烈焰云极,你可真是个演戏高手啊!”南陌言从屏风后走出,看着被掀开的被子,嗤笑一声。 “倒是我错看你了!”烈焰云极挥手,暗卫将南陌言团团围住,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我说,我都在你手里了,医仙和毒祖也来了,你要威胁也应该找他们呀!”南陌言不解。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5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毒祖和医仙?一个善医,一个善毒,三步以内,我的人早就倒下了。还是国主你好拿捏些!”看见门口的玄色衣袍,她眸色一变,“哦,摄政王来救你的情人了?”千花明站在门口,黑沉着脸,这个烈焰云极,手段过于卑劣了些,屡次触犯他的底线。 “烈焰云极,我说过没有解药,你杀了他也还是没有!”毒祖赶过来,怒声道。 “没有么?那日你们所说的金蚕蛊呢?”毒祖和医仙听了这话,脸色一变。 “如何,有还是没有?”烈焰云极红唇翕张,那暗卫将刀逼得更近了些,千花明眸色冰冷,已起杀意。 “公主啊,你抓我没用。你看我是个风流性子,千花明呢,一向有洁癖,我俩早就分手了,现在就是我前情人。你拿我威胁他没用啊!”他边说话,边向千花明递了眼色。 “公主,你要杀便杀,苍梧等着继承皇位的人多的是呢!我此次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免得落人口实。你若是无事,我就回去歇息了。”千花明打了个哈欠。 “公主你看,你抓我,还不如抓他,他那两个师弟,对我半分情谊没有,对他们这个师哥倒是实打实的好!再说了,你们这么多人,他们就三个人,还怕擒不住他们?要不,你先让他们松一松刀,误伤了人可就不好了!” 烈焰云极将信将疑,这些天确实没怎么见千花明出入南陌言的房内,莫不是因为他刚刚说的缘故?“千花明会怕这些酒囊饭袋?你以为我没听过他一人孤身入营,连斩五将的故事?” “咳咳,那是以前,俗话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些年他养尊处优,身手早就不如以前了。公主莫不是怕了?” “你少来激将我!就算他身手不如从前,这里可还有两个好帮手呢!” “那我给公主出个法子?” “你会这么好心?”烈焰云极冷笑道。 “我不好心,但我怕死啊!想必苍梧国摄政王独揽大权,你早已有所耳闻。他早就想换了傀儡了,你杀了我,反而是顺了他的心意。”烈焰云极看那三人满不在意的表情,迟疑了下,示意暗卫松开些。 “公主你走近些,我告诉你如何。” “你当我是傻子吗?若我走近,被你当做人质怎么办?” “这好办,你将我绑在椅子上不就好了吗?” “去——”暗卫即刻拿来了绳子,将南陌言的手绑在椅子上。“这刀,就不用架着了罢?万一伤着公主的脸多不好!”女子都在意容貌,听到这话,看着被绑得极其严实的南陌言,又教暗卫搜了他的身,没有甚么武器,便教暗卫去前面看着千花明他们,不让他们钻了空子。 “公主,千花明有一个弱点……”他一边说着,后面的手里凝了一把极小极小的冰刀,悄悄割断了绳子,却没有完全割断。 “然后呢……”烈焰云极又凑近了些。“然后便是……”他猛的睁开绳子,冰刀在暗处碎掉,化成水汽。他一伸手,扼住了烈焰云极的咽喉。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5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然后便是——我极其讨厌被人说成弱鸡。” “公主——”暗卫举刀来护。 “别动哦,不然我就直接扭断她的脖子!我这只手,可是能铁剑都能扭断的,如果你们觉得她的脖子比铁还要硬,就冲过来罢!”局势突然反转,暗卫也只能在一旁等候烈焰云极吩咐。 “蠢材!杀了他们,找到金蚕蛊,不用管我!”烈焰云极本想让他们交出金蚕蛊,便放了他们,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决不能放他们回去!“杀了他们,找到金蚕蛊!救治王兄!”烈焰云极嘶叫着。 暗卫们拿着刀,惊疑向前。 “停下!”一声温和却有力的声音传出,烈焰云修穿着一身常服,带着两个侍卫便出来了。 “兄长——快回去,你们怎么不给他穿件外袍,夜里凉,兄长的身体如何受得了?”云极责备着他身旁的侍卫。 “摄政王,多年不见,舍妹让你见笑了!” “云修兄,见笑倒是没有,只是差点让我苍梧没了国主!”千花明冷着一张脸。 “鄙人在此替舍妹向诸位道歉了——”云修走到千花明等人的面前,一一行了个致歉礼。 “兄长,你这是作甚!他们,他们明明有解药却不救你,此番若不能拿到解药,日后怕是困难得很!”云极又急又怒。 “云极!”云修第一次吼了她,“别再胡闹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就算有那金蚕蛊,也活不过一个月!”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相信!须长风,你说,说实话!” “确实,令兄中毒极深,血脉已与毒素融为一体,就算用了金蚕蛊,也活不过一个月。”须长风道。 “多谢毒祖。云极,你还要胡闹吗?” “胡闹?”烈焰云极身子向前,“若是这胡闹能换来你平安,我就算疯了又如何?”她忍不住淌下泪来。“为甚么?你们不是医仙,不是毒祖吗?怎么就解不了兄长的毒呢!”她哭喊着,南陌言见此,松手推开她,与千花明站到一处。烈焰云修接住妹妹,云极靠在兄长的怀里,只是哭泣,喊着“为甚么”。 “诸位,今日之事不知可否当作一场玩笑?若是烈焰与苍梧打起仗来,怕是谁都捞不到好处。若是有心之人趁机攻打我们任何一方,大有渔翁在。”他目光平和,却并不怯懦。 “如此,甚好。只是令妹……” “云极,你要保证,绝不在他们回国的路途上做任何手脚。”云修对怀里的妹妹轻言道,语气中有种不可违抗的权威。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5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走罢,走了干净……再做甚么都是多余的……”云极应道。 “好,如此,便多谢了。”千花明等准备告辞。 “兄长……兄长……”云修吐了口鲜血,猛然倒地。医仙急忙号脉,毒祖也搭上了另一只手,少顷,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说啊,到底怎么了?说啊!”云极抱着哥哥,焦急地问着。 “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仅仅八字,雷霆千钧,重压在云极心口上。 “求求你们了,把金蚕蛊拿出来试一试罢,我把烈焰国给你们,你们爱如何如何……我只要哥哥活着……”她想笑给哥哥看,但是却止不住地抽泣。“求求你们了……给他试一试吧,哪怕只有一个月,半个月也好……”她抓住医仙的袖子,跪地哀求着。 “没用的,他的身体,已经没有甚么能量了,现在给他金蚕蛊,金蚕也会马上跑出来的。” “你们……你们为甚么不早拿出来?千花明有你们两个兄弟,那南陌言就算不用金蚕蛊,也可以活过这个冬天,而我只有哥哥,他服用了金蚕蛊,也捱不到明年春天……为甚么,你们要如此残忍,如此冷血……” “云极,没事,不哭啊!”云修依旧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温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诸位请回罢,我有几句话要和她讲。请……请恕我不能起来相送了。”他微微向他们点了点头,千花明拉着南陌言,须长风拉着介子寻走了。 “云儿,不哭了,哥哥要看你笑啊——”云修苍白地笑着,天边慢慢放出暖橙色的光来。 “好,我不哭,哥哥你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云极害怕,真的害怕……”她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的好云儿,你对哥哥的心意,哥哥都知道的。你,能唤我一声云修吗?” “云……修……”烈焰云极的肩微微颤着,抱紧怀里的云修。她一直不敢当面告诉哥哥她的心意,怕戳破了这层关系,他们便连亲人也不是了。 “真好听——云儿真的长大了呢,穿起云裳嫁衣一定很美……”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像是想到了甚么开心的事情,嘴角一直微笑着。 “哥哥……” “我为你准备了一只步摇,是我亲手做的,本来打算等你出嫁那天给你戴上的,现在看来……咳咳,要提前给你了呢……就在,就在你房间的第三个暗格里。” “我不嫁人,不嫁人!我只要哥哥!” “云极啊,说甚么傻话呢……不过,东方渊是不成的,苍梧国主倒是个灵透的人,千花明也是个值得交付一生的主,但是可惜了……” “哥哥你别说了,我扶你进去休息,睡一觉起来,病都会好的……”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5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云极,哥哥只要你开心欢喜,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情了……”云修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 “哥哥,我一直都很开心,因为你,我才会经历那么多让人欢喜的事情……” “云极,过来些……”烈焰云修的脸在初阳的照射下,格外柔和俊朗,是云极不曾见过的光亮。云修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抱住她的脖子,轻轻吻了上去,但还没触到,他的手便垂了下去。 “哥哥——”云极坐在满目的阳光中,抱着云修,久久不肯撒手,坐了一天一夜。 三日后,苍梧有了新的国君——烈焰云极。她是七国唯一的女国君。只是即位时,她并未穿着国君的大红服饰,而是一身素服,面无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介子寻啊介子寻,人家这是花样表白呢!你能不能情商在线一回?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失去他的?心疼长风三秒钟。 有种控制不住想写他们以前的冲动,烈焰番天和淑贵妃的,介子寻和须长风的,还有烈焰云极和烈焰云修的……哇啊——不行不行,先把主线弄完再写支线,忍住忍住! 花花的梨涡,嘿嘿,只有顾陶能捏! 第13章动情:金蚕蛊 回国途中,千花明一直没有沉默着,南陌言原本以为是奔波劳累的缘故。一日,他发现千花明晚上一个人出去了,站在月光下,对着烈焰国的方向出神。他要跟上去,却被介子寻拦下了。 “国主,我有些话,要与你讲清楚。”介子寻煞有介事道。 “正好,我也有些话要和你讲。” “你知道师哥同烈焰云修的关系吗?” “他们……以前应该认识罢?”千花明的事情,他知道不多,从旁人口中听到,总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国主,你真的对师哥上心吗?”介子寻冷冷看着他,“我知道你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可是为甚么一定得是他呢?”介子寻叹口气,“可是师哥欢喜你,我也不好阻拦。但只求你一点,不要成为他的累赘。此番去烈焰,苍梧国主和摄政王都不在,对外宣称是出使烈焰,可是怎能满得过东方渊等狼子野心之人?师哥来时,路上便遇了埋伏,除了东方渊,其余五国谁会那么快得到消息,还能立刻派出实力匪浅的杀手?师哥和我们被逼到烈焰山处,跟随而来的暗卫死了一半,那可是他精心培养多年的暗卫啊!”他说到此处,看着南陌言。 “东方渊……”南陌言在心里记住这个名字,神色凝重。 “师哥年少时被送到烈焰国当质子,本来应该是由你去的,但你怕死,苦苦哀求他,他便替你去了,一去便是三年,他那时也不过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三年里,他被关在烈焰山谷里。那火山虽然多年没有动静,但所含毒气与热气一点一点渗进师哥体内,他自小体内有热毒,又被关在那种地方三年,热毒渐渐带出了他体内的妖毒,以致于形成常人无法亲近的烈焰体质。那烈焰云修不忍他如此受苦,在烈焰国君殿前跪了整整三日,才放他出谷,后来又帮助他回国。那烈焰国君盛怒之下,将他关入水牢。在那样的地方待了三日,他便落下了病根,后来又中了毒,毒素蔓延得极快。若不是那场牢狱之灾,他兴许还能撑过这个冬天。其实就算烈焰云极不来求我们,我们也会去的。更何况我早已偷偷看过,烈焰云修早知自己命不久矣,告诉我们不必去,免得徒给云极希望,反而让她有更大的失望。” “我不知道这些……”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5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自然不知道!”介子寻吼了他一句,“你自小被师哥保护,却还猜疑他的用心。你在王宫风花雪月时,他在前方为你厮杀,可得到的呢?还不如他国皇子对他的一般用心!你们这些人,总把别人的感情当儿戏,玩玩就丢了。但你要知道,你既然招惹了师哥,又是苍梧国主,就要好好负起应该负的责任!有些人,面冷心热,有些人,面热心冷。师哥为人极重情义,烈焰云修于他有恩,但在道义与你之间,他违背了自己一向的准则,选择了你。”介子寻异常气愤。 “责任?道义?”南陌言心中,对这些观念着实淡薄。 “真是可笑!明明最应该负起责任的人,却轻视责任。明明从不曾被责任优待过的人,却在竭力坚守责任。世间道理,怎会如此颠倒?”介子寻轻轻摇头。 “我……确实不知道何为责任……”南陌言想起千花明批改奏折到深夜的场景,还有他在深谷中的怒吼,“但是,我与他之间,应该不是责任。而是……” “是甚么?”介子寻问道。 他会希望每天看到千花明,在遇到危险时会想要去依赖一个人类,在失眠时会想念他身上的气味,看到他笑,他也会开心,这是甚么呢?介子寻看他怔住了,心中暗暗焦急,却又不能立即点破,只说了句:“你想明白后,再来与我说话。”随后便离开了。 南陌言坐在帐篷旁边,用手扒拉着一旁的野草,看着远处的千花明,心中有些烦躁。 须长风走过来,在一旁坐下,这个国主,他以为是个明白人,却和他那个师弟一样,对别人的事情,看得清楚,对自己的事情却是糊涂得很。 “国主,喝一口?”须长风递给他一壶酒,南陌言接过,咕噜咕噜地灌下去, “这酒后劲大,国主还是缓些……”须长风劝道。 “怎么只有一股辣味?”南陌言擦了擦嘴。 须长风道:“国主第一次喝酒?” 南陌言以前喝的都是琼浆玉露,还是不会醉的那种。哥哥说喝酒误事,所以只给他喝些果子酿的琼浆玉露。 “不是,但这么辣的酒却是头一遭喝。”他又灌下去一口。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国主可是有甚么烦心事?” “烦心事?算是有一件,我问你,如果一个从不想要依赖他人的人,开始想要依赖别人,从不为任何事情烦忧的人,总是因为一个人变得烦躁,只要看到这个人不开心,他就会更加烦躁。那么,这个人,是生病或者中毒了吗?”神仙不会生病,但是凡人会,所以南陌言怀疑是那毒素的关系。 须长风笑了,“生病可能性不大,若是中毒的话,国主,请伸出手来——”南陌言以为他要给自己探脉,便将手递给他。须长风拿出一个小瓶子,将其倒扣在南陌言手上,南陌言感觉甚么东西进了他的体内。 “金蚕蛊已经进入你的身体了,你的毒,现在也在慢慢解了。可还觉得烦躁?” “多谢。烦躁——还是觉得烦躁。”南陌言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6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那便也不是中毒的缘故。” “如此,这可真教我想不出了!”南陌言皱眉道。 “那便好好问问你自己的心罢!”须长风起身,“对了,金蚕蛊随时可能跑出来,你若要它乖乖待在身体里,便要师哥好好配合。” “配合?” “金蚕蛊需要阴阳调和,你和师哥虽然都是男子,但因为体质互补,若是常常欢好,金蚕蛊便会在你体内牢牢扎根,从此甚么毒也不用怕了。”他说完这话,给他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等南陌言反应过来,他早已不知所踪。 不远处,千花明独自一人,伫立于月色之下,背影孤傲清冷,不近常人。“花花,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罢?”南陌言拿起酒壶,又饮了一口。 安慰人这件事情,他确实不知怎么做。记得从前在哪本书里看到过,安慰人的第一步——要感同身受,第二步——陪伴他,第三步——转移注意力,第四步——让他投身到不能分心的事情上。 “感同身受,我尽力了。陪着他,这个我也可以做到,转移注意力,花花的意志力似乎颇为坚定……呃,不能分心的事情……”他感觉金蚕蛊在体内流动,想起须长风说的话,再想起花花每次红了的耳朵,“老子真是欠你的,怎么就栽在你手上了呢!”他取出半颗老君的药丸服下,又举起酒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摇晃着身子走到了千花明的身边。 “你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千花明看着他酡红的脸。 “酒……难喝……”南陌言搂着他的胳膊,“花花……好看……”他笑仰着脸,“须长风刚刚给了我金蚕蛊,它……在我身体里蹿来蹿去……你……帮忙……” “如何帮忙?”千花明扶着他,看着他的头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 “他说,要两人欢好,金蚕才不会跑出来……你,跟我走!”南陌言看着花花的脸在眼前放大,踮脚蹭了蹭他的鼻子。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千花明被他撩得心痒痒的,但还是尽力克制着自己。他知道南陌言虽然表面风流,却不想与他真的做到最后一步。若他酒醒后懊悔,反而对两个人都不好。 “你……”南陌言感觉脚软头晕,一把推开他,“你嫌弃我!你不要我,我就骑马去找东方渊,先与他大战三天三夜,然后应了他的婚约,你……我就不管了……”他边说身子边摇晃。 千花明欲哭无泪,这人撒起酒疯来真是甚么话都敢说。与东方渊大战三天三夜,他真当自己不存在吗? “那个东方渊……太讨厌了……上次想强……不过,嘿嘿,被我逃了。他以为他是谁,我可是、可是要求很严格的……他还不够格……”南陌言面若桃花,喝了酒后的眼睛,在月色下愈发明亮。 “那……你觉得谁够格呢?”千花明顺着他的话问。 “你……勉强够格,走,跟小爷欢好去!”南陌言想来拉他的手,脚底没站稳,摔了下去,落到了千花明怀里。“花花,你就从了我罢,你教我,甚么是责任,甚么是道义,阿陶不太懂这些……”他看着千花明,觉得浑身都热,开始扒拉他的衣服。 千花明抓住他不规矩的手,“你真的要与我欢好?不后悔?”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6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后悔个屁!你好啰嗦啊,做就做,不做我就找别人了!”他喝了一壶酒,浑身上下燥热得厉害。千花明抱着他进了帐篷,熄了灯。 须长风与介子寻在外面守着,“你给南陌言下药?师哥知道了不得罚死你?”介子寻道。 “又不是我下的,是你下的啊!”须长风笑着道。 “你别推我身上……” “好好学着点,以后……以后也用不着……”须长风眼神一变,扔下句没头没脑的话,进帐篷歇息了。 千花明的帐篷内,“再问你一遍,可看清了我是谁?”千花明发觉他今日的体温格外高些。 “千花明,我的男人。花花……”他搂住他的脖子,今日格外浓厚的梅花香混合着酒香,缠绕住千花明的唇齿。千花明听到他的话,被他吻得周身一震,耳朵后面全红了,满心满脑都是他的“花花”二字。 “耳朵又红了……”南陌言笑道,“花花,我要找找,给你盖的章还在不在……”他的手开始乱摸,在千花明身上煽风点火。千花明脑袋里绷着的弦断了,将他一把压在身下,他的唇被堵上,千花明没了之前的温柔,初时有些生涩,但很快便熟练了,疯狂地索取。南陌言的唇被咬痛了,手掌抓紧床单,不让自己发出□□的声音。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重影,他的唇被吻得肿胀。 “你好香……”千花明呢喃着,南陌言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要散架一般。 身上满是青紫痕迹,梅花香气愈发浓烈。南陌言为自己感到羞耻,因为自己居然有反应了,清雅的梅花香气是正常的,可是如果香气变得异常浓烈,那就说明他自己动情了。他紧咬住嘴唇,抱住身上的千花明。“花花,之前一定很痛苦吧?压抑着,承受着,却不能停下……” 千花明心一紧,仿佛多年的重压被人卸开。“我弄痛你了吗?”千花明低沉着嗓音道,南陌言不语,只是紧咬住嘴唇。“明明是你的提议,现在弄得好像我欺负你一般。”南陌言听了这话,心内更加郁结,不去理他。身体是别人的,但是感觉却是自己的,某处传来的羞耻的痛感,让他脑内乱成一团。 千花明拿出一个药瓶,将药抹在了他红肿的地方。南陌言第一次,受不了如此程度的欢爱,那里还有鲜血流出,他却一声不吭,硬是不肯叫一声痛。 “真是个倔性子……”清凉的感觉在伤口处散开,红肿的痛感消散了些。等等,光线如此昏暗,千花明居然还可以如此准确地替他上药……他脸颊微红,若不是对他的身体异常熟悉,怎会如此熟练?思及此,他唇边忍不住泛出笑意,美人胜雪的肌肤映着酡红的脸,酥肩上只有一件单衣,笑意轻露,千花明的喉结动了一下,“好些了吗?” 南陌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好些了。”他的身子被人翻过来,“去你大爷的,还来?我靠,你属狗的?” “不,是狼,饿了很久的狼。”他堵住他的唇,舌齿相交,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更加急促与粗暴,但比之前轻了不少。 南陌言承受着他一波又一波的疯狂,想要反客为主,无奈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他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人轻轻咬住,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身体动了一下。“原来,最敏感的地方在这里呢!”南陌言的脸彻底红了,他以为在黑暗中那人便看不见。谁知他轻摸上他的脸,“有些烫了呢!更灼热一些就好了……” “你个臭不要脸的!要做便做,哪来那么多屁……”他的唇又被堵住,一番更加深入的热吻,许久,千花明才松开,“说脏话这个习惯不好,得改……” “改你大爷的!”南陌言拼尽全力凝力于右腿,想将他踢下去,不料踢到半空被他截住,“啊——”一阵剧痛袭来,水花迸溅的声音接连不断,梅花香气熏染了整间屋子。 “别怕,抓住我的手……”千花明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开始新一轮的猛烈进攻。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6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不要了……停下来……”南陌言的腰被折腾得如同几匹马碾压过,但千花明哪里停得下来?南陌言的轻声细语只会让他更想摧残他,更加粗暴想要疼爱他。“嗯……啊……”南陌言抱住他,在他耳边喊着让自己觉得羞耻万分的语气词,如此贴近的呢喃,如此想让人怜爱的身体,千花明的动作根本停不下来。当更大的进攻来袭,南陌言已经昏了过去,但双手还是搭在千花明的肩膀上,晕倒前喊了一句“花花”,本想停下的千花明听到这话,进入了更大的疯狂…… 天明,清晨的阳光射进来,南陌言瘦削精致的脸上还残余着酡红,仿佛醉酒后的花朵一般,闪着让人迷醉的光芒。一旁的千花明撑着脑袋,长长的睫毛安详地在阳光里跳跃着,半点也瞧不出昨夜疯狂的样子。他的手,还搭在南陌言的腰间,盈盈细腰,他一只手就握住了。 南陌言是被疼醒的,腰间的骨头似乎碎掉了一般,被疼爱过的地方虽然已经上过药,但还是疼得要命。千花明还没醒来,药效还有一小半,但是他的灵力已经恢复了,慢慢地在疗愈这具身体上青紫的痕迹,以及拉扯过度的部位。 “昨日,为何一定要这样?”千花明向他腰间输送着热力。 “反正都是老子的人,早一步晚一步都是我的。”南陌言没看他的脸。 “说实话。” “我中毒了,要……” “说实话。” “老子见色起意……”他的唇被堵住,空中空气全被那人吸走,千花明许久才松开。 “这才叫见色起意。”千花明笑着说。 当初南陌言是怎么觉得这人是小白兔的?他看着已经进化完全的大灰狼,拉紧了被子,遮好一片春光。“还不说实话吗?” “说就说!你说你,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干嘛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你是觉得我蠢还是笨?你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帮你分担,你不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我九……南陌言从来不是只需要人保护的雏鹰,只要我愿意,就能荡平这乱世!” “口气不小啊!” “我知道你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如果你累了,或者需要帮助,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我会在你身后,为你拔剑而战。”他看着千花明的眼睛,里面是无尽的坚定与认真。千花明愣住了,为他拔剑而战?一直需要他保护的人,也有了想要保护他的心情呢! 他将南陌言抱到腿上,用被子裹住他们两人,“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须长风估计在里面下了足量的情花媚,中媚者与欢好者都会情动不已,直至筋疲力竭。 “一壶吧,太难喝了,还是琼浆……果酒好喝。”南陌言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那个,你不要乱来……”南陌言感觉到身下的异动,想起昨晚的疯狂,腿止不住地发软。 “我就抱着你,不会做甚么的……” “你的手在干嘛?”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6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抱你。” “那你的腿呢?” “抱你。” “那你……”千花明吻上来,像是个不知餍足的小孩,慢慢的索取这只属于他的温柔。 回国途中,千花明抱着南陌言坐在马车里,南陌言几次起身,都被他拉了回来。 “天热啊——你能不能放开?” “抱着你凉快。”千花明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我热啊——”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挺凉快的?”千花明搂紧他的腰。 “老子怎么就栽在你手里了……”南陌言扶额欲哭道。 “千花明,我有两句话要告诉你。”南陌言转过头。 “嗯嗯。”千花明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 “第一,你要知道,那日若不是我吃了药,那一定是在上面的。”千花明点点头,一脸认同。 “第二,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和闲杂人等要保持距离。”虽然千花明平日里便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他还是想多嘱咐一句,“不然我就另结新欢……”千花明一边点头,一边上下其手。 “还有,以后无须为了任何人违背你自己的准则,任何时候,你都不是孤军奋战,我会站在你身边,保护你。三千里地山河,不论何处,不论何时,我的剑,都会为你而战。”顾陶是个最怕承诺的人,可此时,分不清是这具身体的意志,还是她自己真实的想法,她只想借着这具身体,给眼前这个人一个承诺。 千花明看着南陌言,温润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南陌言忍不住又捏捏他的脸。千花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南陌言感觉周身有一股电流经过,忍不住就要欺身而下。 “不行不行,清心第一,摒我杂念……”他在心中暗念《清心诀》,才压住自己想吻他的冲动。但是他刚刚念完,平复心绪后,千花明就扑了上来…… “千花明,你给老子滚出去……”车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介子寻与须长风相视一笑,“这次你猜有多长时间?”须长风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6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半个时辰。” “要不要和我赌?” “赌就赌……” 马蹄声阵阵,扬起尘土,苍梧近在眼前。 第14章摄政王殿下的禁欲生活 四日后,三人回到了苍梧王宫。 千花明将南陌言安然无恙地带回来,那起子有心思挑拨的人,也找不出甚么错处。 然而,回来以后,千花明就将政务搬到了御书房,美其名曰“为国理事”。还以“侍疾”的名义,日日留宿御寝。每日早晨,南陌言都拖着一副极其酸痛的身子去练剑。 “白天练剑,晚上打仗,还让不让人活了!”南陌言揉揉自己快要断掉的腰,心内道。介子寻在一旁号脉,“再有三日,国主余毒便可全清。只是……”他看了一眼千花明,“咳咳,国主腰疾似乎有些严重……” “有法子可治吗?”千花明冷眼一射。 介子寻寒毛倒立,“有有有!我特地为国主研制了缓解腰疾的膏药,每日外敷于疼痛之处,细心保养,克制静心,便不会有甚么大问题了。摄政王,没甚么事,我就先走了。”介子寻告退,却回头说了一句:“咳咳,小明,记得克制……”他哈哈大笑,撒开腿就跑了。 “听见没?教你克制呢!”南陌言浅笑,“国主不是说臣下经验尚浅吗?我自然要好好练习。”千花明看着他笑眼盈盈的模样,感觉有只小猫在心头挠。 “滚蛋——你要是没经验,怎么会……”南陌言想起他每夜里变幻莫测的姿势,耳根处悄悄红了。 “国主近来脸皮薄地很,怎么还没说几句话耳朵就红了?”他将他拉到身边,抱在怀里,在他耳旁低语道。 “我……热,那个,练剑的时间到了。”南陌言找准空隙,像一尾鱼游出了房。千花明起身,笑着看他离开,许久才收住笑容,抚平身上的褶子。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6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主子。”一名暗卫出现。 “查到苍梧国名字中带‘陶’的人共两百人,但并无一人与苍梧国主年岁和相貌都相近的。在国主去上林苑前后两天中,进入苍梧的人中,姓名中有四十人名字中带‘陶’,三十名男性,十名女性,年龄二十岁左右的,有十五人,与国主相貌相近的,零。” “其余六国呢?”千花明负手而立。 “其余两大国具体的人丁册我们无法弄到手,但近来,他们并无甚么人来往苍梧。北离、黑狄等国的人丁册已经排查过,均是一无所获。”暗卫低头道。 “嗯,知道了。”千花明那日听见南陌言称自己为“阿陶”,便想去查查他的来历。他不太相信“仙人老头”之说,但也不想逼南陌言说出实情,他知道他并无恶意,他等着这个“南陌言”亲口说出真相的那一天。 “还有一事,烈焰云极即位不久,便与东方国大力交好。近日正准备联手讨伐巫阳国。” “巫阳不过一蕞尔小国,可清楚为何讨伐?” “具体原因尚不明晰,但巫阳国还不知此事,但巫阳国前不久找回了流落民间的皇嗣——巫阳昭,近日准备册立他为巫阳国君的继承人。” “如何寻回的?” “昭皇子买通了太仆,又拦下了巫阳国君的轿子,滴血为证,父子得以相认。” “十岁稚童,颇有手段。” “东方渊那边的细作清理干净了吗?” “除了必要时传递假消息的七处暗桩,其余的已经全部拔出。” “不错,传令密影卫,除了王宫及军政要处外每日四巡外,其余地方可以适当放松戒备,每日四巡改为两巡。跟紧国主,切不可有任何闪失。” “诺。” “下去罢!”千花明道。暗卫消失在阴影处。 介子寻从王宫离去后,回到了摄政王府,他本想回房试验新药,却听见有人争吵的声音,循声望去,是须长风的房间。他似乎在和一个女人争吵,还提及“婚嫁”之事。介子寻想着莫不是南疆的那位姑娘来寻他了?他靠近些,站在屋外,准备欣赏一场好戏。 “你既然已经收了我南疆嫁妆,还要拖到何时?”那说话的女子,是南疆族长的女儿,冠落英。她和须长风的婚事已经拖了两个月,惟恐有变,便特地从偏远的南疆赶了过来,将他带回去成亲。 “我既然答应与你成亲,便不会毁约。只是,我还需要半年时间。半年后,我一定回南疆,永不踏入七国纷争。”须长风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6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我族最尊贵的金蚕蛊都给你了,你还有甚么不满足的?”冠落英有些埋怨。 “就半年,半年就好。”须长风语气中透露着担忧。 “我要知道理由。” “请恕在下不能相告。” “你……你真欺我南疆无人吗?”那女子语气愠怒。 “落英姑娘,此是天机,泄露恐怕祸及你身,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既然承诺与你成亲,半年后,一定回南疆娶你。” “七国之大,你若跑了,我如何寻你?” “上次听族长提过,南疆有一种情蛊,中蛊者若是心有他人,且半年内不近施蛊者,便会暴毙而亡。落英姑娘刚进来时,就在我身上种下此蛊了罢?”须长风是笑着说的,冠落英却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是又如何?我们南疆做事,向来随心霸道!”冠落英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何错处。 “姑娘应该知道,若不是我允许,你不会有机会在我身上下蛊。在下自然愿凭姑娘处置,只是我真的需要半年时间。” “那人对你很重要?” “我欠他东西,要在半年内还清。” “那好,我再给你半年,半年之内,你若不来寻我,我也不用亲手了结你,只待情蛊发作,便是万虫噬心之痛。”冠落英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须长风。“里面是可以缓解情蛊发作时疼痛的药。长凤,我在南疆等你。”冠落英推开门,介子寻连忙躲避,她轻功极好,片刻便没了踪迹。 “扒墙角的那个,出来罢!” 介子寻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师哥,好巧啊!”一根毒针飞来,介子寻用腰间的扇子去挡,“下次能不能换个招数?”介子寻一脸不悦。 “反应速度快了不少,但……”一抔毒沙飞来,介子寻举起衣袖捂住脸部,上面用特制的防毒液浸过。 “嘿嘿,早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手,我全身上下的衣服都用特殊的药液浸泡过,不怕你的毒。”介子寻一脸得意,眉心一点朱砂格外红润。须长风却是没与他争辩,背过身,眉心皱起,运了些内力压制才强压下不适。 “你怎么了?”介子寻很少见他这副模样,想起刚刚的“情蛊”,“哦——你不会是在想人家姑娘了吧?不是刚刚走吗?”他想要走进替他把把脉。须长风见他走近,连忙退后几步,“是啊,就是想了,如何?” “那你也不用非要她给你下蛊啊!你若是不愿意,谁能在你身上做手脚?”介子寻道,“对了,你为何一定要留半年?早早成亲不好吗?”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6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须长风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悦道:“我乐意,婚后就得被管着了,先风流个半年再成亲,你奈我何?天上楼的姑娘不错,我今日也有兴致,懒得和你多费唇舌,走了!”须长风捂住心口,出了府门。 介子寻心中虽然纳罕,他这位师兄,最不欢喜有人管着他,除了师父和师兄的话,他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的,如今却要成婚了,其中原委,倒是教人参不透。不过介子寻也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便也不追究了。上次听南陌言提起上古凶兽之毒,他颇有些兴趣,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又从黑市处淘回些药物珍本,醉心于此,不能自拔。 待南陌言回来,已经月上梢头了。他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偷偷钻去了偏殿。“千花明简直不是人,老子的腰现在还痛呢!现下可不能回去,不然被他逮住了,我明日真的不用起来了……”他垫了几个枕头坐在榻上,炉子上正煮着茶,他便拿起来喝了,“不错不错,御史监最近办事真是愈得我心了,过几日便寻个由头赏他些东西……” “国主,茶好喝吗?”背后一股幽怨的声音响起。 “嗯,不错。”他光顾着饮茶,也没细听是谁的声音。 “国主日夜操劳,且让我来为你松一松筋骨罢——” “肩膀这里,还有腰这里……”南陌言很是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准备享受一下按摩。 一只宽厚修长的手掌覆上他的肩膀。炉子上的茶香氤氲在他的周围,窗外月色正好,他竟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欢。我舞影零乱,我歌月徘徊……”肩上的力度突然重了些,南陌言轻嗯了一声,接着便感觉肩上的手掌移了位置,从肩上滑落进他的里衣。南陌言止住他的手,想将那人翻身摔在榻上,就他这个年岁而言,力气和身高都属于上佳,却完全撼不动背后那人。搭在那人肩膀上的手反而被擒住,一个翻身便被那人压在了榻上。 “国主的警惕性也太差了些……”千花明摸着他如昆仑白玉般细腻的面容,挑了挑眉,“除了我,你还想找谁寻欢啊?嗯?” 南陌言见他很是得意的模样,便道:“哼,我一早就知道是你,所以才没有用力……” “哦,一早知道是我,所以便让我为所欲为?”千花明不要脸的功力真是越来越深厚了。可南陌言也不是被调戏大的,回答道:“就算不是你,若是个看的过去的,不需人家说,我便会对人家为所欲为。”他说完也学着千花明那样挑了挑眉,让你学情话撩我,让你看看老子的功力,哼! 果然,千花明一听这话,面上就有些生气了,直接开始解衣动作,南陌言见他如此急躁,一着急便敲了下他的后颈。平日里千花明是躲得过去的,今日却被打中了,轻轻晕了过去。南陌言推了他下,喊道:“花花——”千花明一动也不动,南陌言又推了几下,他还是不醒,他试着探了下他的鼻息,竟一点也无! 南陌言有些慌了,连衣带都来不及系好,便准备去找御医,可突然想到以前看人溺水没了呼吸的,有人嘴对嘴救治竟然活了过来。他跨上千花明的腰,俯身捏住他的唇,吻了下去,如此反复,千花明还是不醒。南陌言道:“不行,还是去找御医罢……”他便要从千花明身上下来,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他紧紧贴在千花明的心口,听到了千花明的心跳声,砰砰地在打鼓。 “你……你又耍我!”南陌言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箍住。 “你听,这里的声音,只有和你在一起时,它才会跳动得如此欢快……”千花明将他的头按在心口处,不让他挣脱。 “你……”南陌言仰头,发现千花明竟然睡着了。许是太累了,这段时间的军情要事都积压在他一人身上,自己要帮他处理了一些,可他总不愿自己累着。 南陌言慢慢安静下来,听着那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美人茶的香味,月下窗外青草中的泥土芳香,还有自己身上若有若无的梅花香,在这偏殿中,慢慢交融,合成一股极其清香美妙的气味。 清早时分,南陌言也没醒来,睡相极为香甜。介子寻又告诉千花明,说南陌言身子弱,体内毒素未清,不可过于劳累,练剑之事还是先停了,房事也要节制,半月之内最好不要行房事。千花明见他辛苦,便教人撤了他的剑,至于这房事……他自从初尝这□□滋味,心内欢喜,眼下教他节制,实在是强人所难。但比着南陌言的腰身,着实瘦了不少,他也不得不开始这难捱的禁欲生活。偏生这南陌言又是个不安分的,日常习惯便是调戏他,撩拨他,见他耳红克制更是动手动脚。千花明每每有苦难言,只能教人撤了介子寻的肉菜,天天给他吃素。在他禁欲结束前,哼,这个庸医别想吃到肉! 然后,摄政王与国主的日常就变成了这样的画风: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6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花花,今日月色不错,可要一同去赏玩?”南陌言眼送秋波,千花明手中的笔被折断了,却只道一句:“本王人比月美,无心赏月。” “花花,我都铺好床了,你可要抱着我睡?” “天气炎热,国主还是自个儿安置罢!” “花花,你怎么都不看我?”南陌言穿了一件单衣,赤着脚在地上走路。千花明坐不住了,将他抱上床,又坐回去批折子。南陌言单手撑着脑袋,香肩微露,看着千花明微微侧过身子,在被子里闷笑。 如是场景,枚不胜举,这些日子南陌言过得极其舒心。 十天后,摄政王府。南陌言去寻介子寻,正好碰见要出去的他。 “多谢你了,这些日子帮我瞒着,不然我真的要累死在床上!”南陌言拍了下介子寻的肩膀,以示感谢。 “满得了一时,日后可就难说了。”介子寻道。 “不管……先瞒着,日后再说……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也该出去转转。上次去天上楼都没好好转转……”他伸了个懒腰,“医仙,你……”他刚想问介子寻要不要一起去,便想起来那儿还有个毒老,便转口道:“你自己当心,别被他瞧出破绽,我走了!”他心情欢脱,极快地离开了摄政王府。 医仙也准备回房,继续钻研下蛊术。却听闻背后有一人道:“介子寻,很不错呀——”介子寻吞了吞口水,只觉背后冷气直冒,吓得不敢回头,“师兄,炉上还煮着药,我先走了——”他溜得极快,唯恐又被千花明当成出气的,立刻便没了影。 千花明批完了公文,正想找介子寻问问南陌言的身子,没想到便听到这等话,心内窝火又好笑,这个南陌言……当真如此害怕与他行那云雨之事吗?他回想着,突然发现自己每次是有些过火了,但是男女□□,又是对着欢喜的人,他怎能控制得住?反省了一番,他便朝着天上楼的方向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陶此时是在南陌言的身体里面,很多事情会不自觉地受原主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影响,和原本的她性格上会有些出入。南陌言此人,原先与东方渊和千花明都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前文或多或少的显露过,后面合适时也会提及的哈。 第15章往事 南陌言被千花明强拉着出了青楼,接下来的几日,南陌言每天都被折腾到黄昏才起。 又是一轮黄昏日,日落山脚,水天一色,窗外已经暗了下来。南陌言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睁开双眼。昨日千花明并未像以往那样不知轻重。他又是在上方,可他仍旧觉着腰酸背痛,心力交乏。 夏去秋来,秋去冬来,此时已经是冬天了。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6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雪飞满天,红梅傲立,大地沉睡,而世人清醒;世人糊涂,而天地清醒。 须长风和介子寻难得地坐在一处赏雪,心平气和地讲话。焚雪煮茶,赏梅听风,本是极雅之景,合该安静欣赏,或是吟诗作对,但须长风就是想挑点事。他看着这雪,转头道:“这雪虽然大,但终究比不上你我七岁时的那场,师兄记得……” “停停停,打住!”介子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谁像你那么闲?大冬天的,往我被子里埋雪,那天练完功,本来想早点睡的,结果被你一番折腾……” “我不是后来把自己的被子让给你了吗?”须长风一副得意的模样,教介子寻看了就想和他吵架。 “让?你懂这个字的意思吗?若不是师父让我和你先挤挤,你会那么好心让我进屋?” “你求我我就让你进去咯!” “呸!须疯子,你能不能要点脸?”介子寻鼓起嘴巴,像是要气炸了,“还有八岁那年,半盛夏山里蚊子本来就多,你还往我屋里倒腾吸蚊子的药水,害得我又得跟你挤了五日。” “我不是以为那是驱蚊子的药水吗?”须长风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可介子寻才不会信他的鬼话。 “还有,九岁那年,在虎跳崖的瀑布那里,你、你明明知道我不习水性,却还是让我让我下去捉鱼,最后害我淹在水潭里。最后还想……还想……”介子寻的脸有些红了。 “还想如何啊?”须长风逗他。 “你我都是男人,你居然还想亲老子!”介子寻很是不忿。 “那不是看你溺水了,帮你排水吗?再说了,浅滩你也能溺水,师兄着实是佩服佩服!”须长风边说还边抱拳,表示自己的敬佩之情。 “你……不与你说了,我要去找小明,他才不会像你这般欺负我!”介子寻越说越生气。 “诶诶诶,你可别去,美人在怀,大师兄现在怕是不得空见你呢!” 介子寻站起来,听了这话,又无奈坐下,“你、你不许再提从前的破事,否则我就走了!”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啦!”须长风应道。 一炷香后,“须疯子,我甚么时候偷看过你洗澡?明明是你见色起意,偷看老子!” “这可说不准,毕竟我长得好看嘛……” 两人这般吵嘴,停停起起,为这枯廖的寒冬,也算是增添了一丝生气。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7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雪下得愈发大了,冬天寒冷,本就教人难以起床,虽说顾陶不怕是冰寒体质不怕冷,但南陌言的身子毕竟是凡胎肉体。而且颇为记仇的某人,将自己和介子寻合谋骗他的事情,从夏天记到了冬天,夜夜折腾他,虽说温柔了不少,但有时也会弄伤他,接下来几日他会安分点,可过了几日,待自己身子好些了,他又会扑上来。 南陌言坐在软榻上,盖着银鼠刻丝被子,隔着琉璃窗,看着外头的雪,下得正欢快,便穿好衣服,裹着雪青色袍子,忍着腰痛,打开门,走到寝殿外面的院子里。一片雪白,冰树银花,连空气都是冷的。他打着冷战,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而与此同时,东方渊也站在雪里——东方国的雪里,接住了一片又一片的雪花。 “国君,雪里冷,你可别冻坏了身子!”姿容艳艳的男宠伊打伞走近。 “你说,是在屋里的人冷,还是站在雪里的人冷?”东方渊问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教伊摸不着头脑。东方渊素日待他们不薄,对每位都是客客气气的,他们要甚么也从不吝啬。只是他心思难猜,此番问出这等奇怪的话来,伊不由得细细思量,不以常理思之。“自然……是在屋里的人冷些。”伊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哈哈哈——”东方渊的笑有几分悲凉,“伊啊,你回屋去罢,此处暖和,我要再站会。” 男宠伊收到命令,不得不服从,道:“国君,奴退下了。” “嗯。”东方渊还是方才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伊恭敬退下。 “这世上,我竟连一句真话都听不到了。南陌言,那个问题,你还一直没有给我答案呢!”东方渊的面上,划过一丝暖泪…… 东方国的王储,在各国看来,是最兄友弟恭、姊妹和睦的,可实际上,他们在私底下接受的,是比一级杀手、绝顶战士还要残酷的训练。东方无情——东方渊的父王,如同每一届的东方国君一般,从不拿亲生骨肉当人疼,他只需要一个战无不胜的战争机器,一个没有任何弱点的大一统帝王。 东方渊,是东方无情的第七子,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从未看清过父亲的真正模样——因为东方无情总是戴着半副黄金面具,他的嘴唇和下颌永远那么僵硬,嘴角从未勾起过欢喜的弧度。那时的东方渊,连一个皇妹也打不过,总是成为被众人欺辱和取乐的对象。东方无情从不会出言相助,只会冷眼旁观,看着他被别人抽打、践踏。东方渊也从来不反抗,因为自己的反抗,只会迎来更大的□□和算计。 待他八岁那年,苍梧以交好为名,带了诸多奇珍异宝过来,说想请一位东方国的皇子过去,教苍梧皇室也学学东方国的礼仪家教。而这皇子,还得是自愿过去的。 苍梧势大,何须要学东方国的礼仪?要皇子自愿过去,说得好听,不过是为质于苍梧,掣肘日益强大的东方国罢了。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在此时很是谦让,都说此次机会难得,愿意让他人得了这便宜。 “东方渊,”这是东方渊第一次听东方无情唤他的名字,他有些恍惚,以为父亲终于还记得有他这个儿子,“你可愿意去苍梧?”但东方无情的下一句话便将他打入深渊,一旁的王储们松了一口气,纷纷开始助势。 “父王真是偏爱渊弟,如此好的机会,王弟啊,你可得好好谢谢父王!” “是啊,父王向来最疼爱你了呢!” “此去可要不辱东方国风度,好好教习礼仪啊!” “……” 呵,一个个口蜜腹剑,将他在时辰面前抬得如此之高,使得苍梧国主认为他是东方无情最为受宠的儿子,怕是非要他为质不可了! 果然,使者行大礼,跪地三拜,请求东方无情让他带东方渊回国。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7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问过他的意见,没有人问他想要甚么,不想要甚么。东方渊只是昂头看着御座上的东方无情,除了问他话时瞧了他一眼,此后,便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其实,离开这里,去往苍梧,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使臣得到东方无情的准允后,很是高兴地退下了,其他皇子看完戏,也准备散了。 “东——方——无——情,”诸皇子与侍卫以为自己幻听了,竟有人敢直呼东方国君的性命,不要命了么?仔细一看,原来是七皇子!从来沉默的他,竟然这般大胆无礼,侍卫当即便要拿下他。但东方无情轻轻摇了摇头,他们只得住手。 “你们,都下去!”东方无情喝退众人,“你,留下!”他指着东方渊的眼睛——一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重瞳深紫眸子。诸位皇子中,只有东方渊与东方无情,有一样的眸子,冰冷且无情。 东方渊随着东方无情进了王寝,意外简单的陈设,连一个贵重的瓷瓶摆件儿都没有,房中只挂了一副字:“时不可得紫薇落,事若无启亦有终。” “我给你半个时辰,之后,你便去收拾罢!”东方无情冷冷道。 东方渊转过神来,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样的陌生,一样的居高临下,一样的不近人情,自己的娘亲,怎会与他在一起呢?“我,想见见娘亲。”终究还是孩子,在离开东方国前,还是想见一见自己的母亲。 “她死了。”东方无情的反应很是平淡,比看着他被人殴打时还要平淡,还要冷漠。 “你……你诓我!”东方渊不信。 “诓你?东方渊,你以为自己是甚么,值得我费心思去诓骗你?” 东方渊看着东方无情,黄金面具下,他看不清父王的神情,但也找不出破绽。“那我想去拜拜她。我想,苍梧不会要一个残疾或者死去的皇子回国。” “哼,竟还学会威胁我了?”东方无情的语气中,不知为何,竟有些暗暗压抑的喜悦。“不过,你怕是也无法拜她。她不过一卑贱宫人,死了便扔了,我记得,她是在你出生那日,便没了。尸骨,现下应该已经化成泥土了。” “东方无情!”东方渊捏着拳头,似要冲上去打人,“你是不是人?她好歹是我的娘亲,我不允许你这样轻视她!” “你?东方渊,我是君,你是臣,我轻视你,是君臣之纲;别人是强,你是弱,他们欺负你,是生存之理。一个懦弱的臣子,除了接受鄙夷和欺辱,他没有资格去命令任何人!”东方无情王者之压袭来,东方渊被这股气震得快要站不住脚。 “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若无别的事,便退下罢。”东方无情道。 “娘亲,可有东西留给我?”东方渊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希求。 “没有。”东方无情的嘴唇张合之间,就断了东方渊对亲情所有的念想。“东方无情,我恨你!我很你!”东方渊长久以来的愤怒和委屈都爆发了。 “生气了?呵,”东方无情从架子上取下一把剑,扔到他面前,那地板都碎了几条裂缝。“不过一个弱者,就算生气,也没有力气举剑罢?” “你……”东方渊伸手去捡那把剑,却似有千斤,无论如何都举不起来。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7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东方无情,你等着,他日我归来,定要这整个东方王室,为我所受的屈辱付出惨重的代价!”东方渊用单薄的饿身子,拖着剑,缓缓走出王寝。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孤单而高大。 东方无情拿出一个香囊,拿出一片已经风干的蓝色花瓣,嘴角轻轻勾出一抹细微的弧度,那紫色重瞳中,只有蓝色花瓣的影子,美丽而凄清的一个手势。他终是没忍住,望着窗外,长叹一声…… 除了离渊剑,东方渊甚么也没带走。他坐在马车上,一次也没有回头看东方国的方向,只想着要如何在苍梧可能遇到的种种算计。他也终于明白,不反抗,只会迎来更多的□□。 七日后,他随着使臣来到了苍梧王宫。他以为苍梧国主南沧海,定会威严无比,或者像东方无情那般,面色冷酷,可他却亲自站在宫门口,看见马车来了,便上前扶着东方渊下车。可比他更快的,是一双小小的手,很是小心地牵着他下了马车。 “言儿,你慢点,別摔着人家!”南沧海在后面虚护着,免得东方渊不小心摔了。不论南沧海是出于何种目的,那是东方渊真心地,第一次感受到这世上的温暖,如春风般和煦。 “阿爹,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这个传说中的苍梧皇子南陌言,竟然不称南沧海为父王,而是像寻常人家那般,称他为“阿爹”,除了惊奇,东方渊心里还泛起了一丝酸意和苦涩。他开始认真瞧起南陌言,一张比女孩子还秀气精致的脸蛋,白里透红,见他在打量自己,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毫无作伪的,东方渊似乎也被感染到了,竟然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真心地流露出笑容的东方渊,紫色重瞳如明珠曜日,洗濯掉黑暗和阴冷,美好而光明。 “爹,我以后娶他做我的王后好不好?”只有七岁的南陌言,仰着头,语带恳求和认真地问道。东方渊有些错乱,自己南陌言不过见了一面,他怎么就看上自己了呢? “言儿啊,这你不该问我的意见,你要问东方渊的意见啊!”南沧海温厚一笑,对这儿童的呓语,他也没当做玩笑,反而很是仔细地回答道。南陌言嘟着嘴,可爱的脸蛋像个软软的包子,让人忍不住去捏。周围的人都盯着他看,等着他问话,他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而且这又是在宫门口,不是个正式场合,在这里说出求婚这等事,实在是太不慎重了。他道:“东方渊,我以后叫你阿渊好不好?” 东方渊想着不过是个称呼,便应下了。 南陌言喜道:“阿爹,咱们快些进去罢,他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定累坏了!” “好!”南沧海捏捏他的脸蛋,“爹,不要捏了啦,人家以后真的会不好看的!” 他们一面往里走,南沧海一面道:“哦,长那么好看作甚?” “阿渊好看,人家要娶他,也不能长得太丑啊——”南陌言小声说道,又偷偷瞄了一下东方渊。东方渊并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规矩地走着,不肯失了礼数。 纵使这父子待他随和,但他也不会这般容易就交心于他们。如果没有人来保护他,他要好好保护自己。 很快,南陌言就带着东方渊来到了他的住处,是最东边的阁楼,名唤扶桑阁,此处还栽种着两棵大红花木,那般热烈的红色花朵,教人看了便高兴。 南沧海还有国事要处理,向东方渊抱歉一笑,解释了一番,便只留了两个侍卫,陪着这两个孩子。 “阿渊,”南陌言见他一直在瞧那大红花木,“你也喜欢扶桑树吗?” “扶桑?”东方渊见此处名唤“扶桑阁”,可“扶桑”乃是神树,这等大红花木,岂可滥竽充数? “这叫佛瑾树,爹爹说它长得很像扶桑树,我又吵着要,他便在宫中广为栽种,只可惜,只有这两株活了下来。”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7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东方渊心里笑他傻,大人唬他的话也信。 “我喜欢阳光,喜欢微风,喜欢花香,喜欢一切温暖的东西。所以,即便它不是扶桑也不要紧,我知道,它也和我一样,喜欢阳光和温暖就好。”他甜甜地笑着,眼里满是希望和生气。大红花朵热烈地开着,南陌言一身素色龙袍,显得格外干净和纯真。东方渊不愿意去看他的眼睛,因为这样的纯粹,让他觉得自己无比阴暗和可怜。 “阿渊,你跟我来——”南陌言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东方渊抽回,南陌言只是朝他笑着,“侍卫长,烦劳你去寻个梯子来。” “诺。”很快,树旁便架起了梯子,南陌言撸起袖子,就要往上爬。“言儿,要当心啊——你父王知道了定不饶我!”侍卫长在一旁护着,却并不阻挠。 “知道了,须伯伯!阿渊,上来呀——”东方渊这才发现,树上有个小小的树屋,适才被输液掩住了,他也没细看。爬满了藤蔓还有花朵的树屋,是满满的生气,东方渊迟疑了一下,跟着他爬了上去。 树屋很小,却刚好容得下他们两个人。东方渊有些不适应,他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近得可以闻到南陌言身上的甜香气味。 “阿渊你看,这里还有蝴蝶呢!”南陌言伸出手去,那蓝色的蝶安然地停在他手上,不躲不闪,想必是他的老朋友了。 “阿渊,你看月亮出来了,小小的,暖暖的,嘿嘿……”南陌言笑起来还有两个虎牙,可爱极了。他不停地说着话,东方渊在一旁听着,并不搭腔。 “阿渊,我好困啊……”南陌言的眼皮开始打架,少顷便睡着了,歪着脑袋靠在东方渊的肩膀上。东方渊看了他一眼,推开他的小脑袋,让他倚着墙。谁知过了会子南陌言又向他这边倒来,东方渊又将他推回去,如此反复几次,东方渊也困了,就任由他靠着自己,这家伙,身上的气息,他倒是不讨厌。 翌日,东方渊醒来,发现自己已经睡在扶桑阁中,翻身一看,南陌言竟然就睡在自己身旁! “这苍梧国,对皇子的管教竟然如此松懈吗?我不过是个质子,苍梧国主竟然任由南陌言与我睡在一处……” 正当东方渊疑惑时,南陌言醒了,他揉揉眼睛,右眼睛眯出一条缝,甜甜地笑着,道:“阿渊,早啊!” “你……为何会与我睡在一处?” 南陌言摇摇头,道:“我也不知,许是侍卫伯伯们见我们睡着了,这里又近些,便将我们一起抱到床上了吧?”他说话时眼神清澈,东方渊不疑有他。 东方渊来苍梧之后,所见所闻皆与东方不同。南沧海作为三国中的霸主,却全无霸主戾气,胸怀广阔,在君权的最大限度内,倡导自由和平等,百姓、朝臣可向有司自由进言,没有腐败,没有冤狱,群臣同心,就是对他这个质子,也是礼遇有加,朝野上下一片清明,可谓大同之朝。这样的朝廷,东方渊总感觉不真实,“水至清则无鱼”,如此清明的政局,在这样的乱世,显得格格不入。 而南沧海,竟然要东方渊带着不爱上课的南陌言学习。 一日,东方渊和南陌言吵了起来,南陌言不想上课,只想出去听鸟叫看繁花,还有出宫去吃美食。东方渊见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还使小性子,便教训了他几句,随后越说越生气。 “是啊,我就是讨厌你!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啊!”东方渊许久以来压抑的愤怒和不满都被引爆了。南陌言生活在温暖向阳的苍梧,而他,一出生,父亲不喜,兄弟姐妹排挤,连亲生母亲的面都没有见过,他这般黑暗冰冷的人,怎会不嫉妒南陌言呢?他将自己所受的苦楚和不堪,通通记在了南陌言的头上。 “我……我……对不起……”南陌言乖乖坐正,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可还是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7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东方渊见他这般乖顺认错的模样,又有了几分心疼,想要偷瞄他,将他搂入怀里安慰,但又强迫自己硬下心来。南陌言小心地下了凳子,慢慢靠近,用指尖拉着东方渊的袖子,摆了几下,道:“阿渊,我带你去吃百花糯米糍好不好?我把我的都给你吃……”南陌言的声音暖糯无比,又带着几分哭腔,任谁听了也会心软。 东方渊脸上明明已经缓和了不少,但还是不肯软下语气:“你、你別当我是三岁小孩,拿点吃的就打发了!” 南陌言见他不那么生气了,又靠近了几分,道:“阿渊不是三岁,我知道的。嘿嘿。”南陌言灿烂地笑着,仿佛要把东方渊心里的冰都融化了。 “你这样子,日后怎么当国君……”东方渊拂掉南陌言的手,南陌言又缠上来,“我不当,以后娶了你,你来当就成!” “你……你这情话,都是谁教你的?”得极好。 “爹爹说,碰到欢喜的人,情话便会脱口而出!” “你……”东方渊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敲了敲他的头,道:“不是说要去吃东西吗?” 南陌言反应过来,“嗯,阿渊,我跟你说,百花糯米糍要刚出炉的才好吃……”南陌言丝毫不记得方才发生了甚么,一提起吃的,两眼都在放光,东方渊听他说着,自己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着笑意…… 此时的东方渊,站在冰冷的雪里,想起在苍梧的日子,仍会觉得十分温暖而心安,可是那样的日子,只会对他笑的南陌言,再也寻不见了。对于他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永远身处杀戮和黑暗,而是有人教他懂得光明和温暖,却又生生地抛弃了他,将他一个人留在黑暗里。 既然自己得不到光明,那就让所有人,堕入黑暗罢! 第16章复仇 又是一场大雪,压弯了梅枝。 醒来瞧不见花花,南陌言一问御史监,才知自己睡了一天一夜。 御史监言语间似有所闪躲,他心有多窍,怎能瞧不出端倪?便细细拿旁的话问他,教他放松警惕,等他有些松懈后,他冷不丁问道:“摄政王可是有要紧事?” 御史监极其自然地答道:“是。”说完惊觉失言,慌忙跪下,“国主可怜见我,适才奴才说顺了嘴,莫要当真!” “御史监啊,你难道不知,越是欲盖弥彰,越是有所隐瞒吗?”他双眼一凛,教御史监慌了心神,“你不说,早晚我也会知道。你说了,我会替你瞒着,绝不会让摄政王怪罪你……” 可那御史监嘴巴紧得很,连连磕头,就是不敢说。 “那……让我猜猜?”南陌言想着前几日偶然瞥见的折子,“若是国内之事,断不会教他如此悬心……那便是国外之事了?”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7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御史监微微一顿,还是接着磕头,“臣实在不知……” 南陌言接着猜测:“若是旁的小国,诸如巫阳之类的,断不能威胁到苍梧,如此看来,能与苍梧实力抗衡的,便只有烈焰与东方了?” 御史监将头都磕破了,也不肯吐露一词。“你以为,瞒着我就是为我好吗?”他这话像是在对御史监说,又不像是在对他说。御史监深感压力,只能磕头。 南陌言心中实在生气,便轰了他出去。门口没有派人守着,但当他想要出去时,突然出现四名暗卫,拦住了他的去路。 “国主请恕罪,主子吩咐了,您身子没有养好,还是在寝殿调养为妙!” 南陌言白了那暗卫一眼,心内道:“身子没养好……知道没养好还把我折腾得那般厉害?” “老……孤去上朝!”他憋出一个理由来。 暗卫互相看了一眼,“今日休沐,国主请好生休息。” 啥?休沐?他怎么就忘了这茬?好巧不巧今日偏偏是休沐! “朕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 “主子说了,哪里都可以去,除了花楼。”要不是看那暗卫毕恭毕敬、一脸严肃的模样,南陌言都觉得他心里在发笑。 “孤要去练剑——” “主子说了,剑给您拿去修了,过几日便给您取回来。” “千花明,你大爷的……”南陌言骂道。 “主子说了,请您……不要说粗鲁之言。”暗卫拱手道。 “你……好,很好……”南陌言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微笑道:“诸位,你家主子有说他何时回来吗?” “没有。” “哦……也是,东方国和烈焰国离苍梧也是挺远的……那他带了多少人出去?” “属下不知。”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7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他去时可带了我送他的玄纹锦袍?”此时正值冬季,诸国气候寒冷,唯有烈焰国因为烈焰山谷的缘故,格外暖和些。 “属下不知……主子也不用那些厚衣物……”暗卫一说完,这才反应过来,南陌言前番问话,皆属套话,暗悔失言。 “花花去了烈焰国……”南陌言心道。“你们也不必懊恼,既然都说了,不若都告诉我,也好教我有些应对。你们的主子虽然能耐,但若是多份助益,也不是坏事。他无非是担心我感情用事,可你们也瞧见了,我冷静得很。” 暗卫们从刚才便注意到了,这位国主确实生气,只是一瞬间就冷静下来了,虽不知为何,但想着以前他也帮到过主子,心内的怀疑就消了许多。更何况主子也交代过,若是他执意要知道自己的去向,等南陌言醒来后,等他冷静些再告诉他。方才见他十分冲动,不告诉他原委,一是为主子拖延时间,二是给他冷静的时间。 暗卫道:“东方渊带了大批军队去了烈焰国,势要拿下烈焰国土。又不知从何处派遣来的细作,混入千家宗祠,掘了……掘了主子母亲的墓,带走了骨灰。还说将骨灰藏于烈焰国,势要逼迫主子去烈焰一趟!”南陌言听此,眼神暗了暗。 “国主,烈焰国急报!”御史监在门外禀道。 南陌言脸色一冷,让御史监进来禀告。烈焰国奉上求救文书,说东方国要攻打他们,请苍梧国主和摄政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施以援手。 千花明早些时候得到了消息,便提前赶去了。此时烈焰国又奉上文书求救,南陌言便召集朝臣商议。 千花明并未提早将烈焰求救的事情告诉朝臣,自己带了五千士兵便出了城。 “国主,烈焰国本就是大国,自有实力,不必为了它去得罪东方国。”季玉林拱手道。 “摄政王之母本就是妖孽,即便是被掘了墓,也是天道使然,公道所在。”东方渊已经放出消息,大肆宣扬千花明母亲是妖孽之事,自己掘墓是除去妖孽祸患。南陌言前番种种心思,希望朝臣与千花明和睦相处,彼此体谅,皆属白费。 “是也,说不定摄政王也是妖孽……”群臣开始窃窃私语。 “国主,摄政王为人独断刚愎,为了一死去的妇人便孤身前往烈焰,实乃失智;瞒报军情,藐视君威,实乃失敬;置苍梧将士性命不顾,调其前去解东方之困,实乃失仁。如此不智不敬不仁之人,国主理应严惩!”季玉林重跪在黄金地板上,满堂肃静。 南陌言瞧着这季玉林,眸色深冷,总在他跟前给花花上眼药,真当他是个好拿捏的吗? “季大人——”南陌言笑着叫他,季玉林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臣在。” “朕记得……你是状元罢?” 季玉林笑了,“国主谬赞,臣只是个榜眼。”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7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哦?朕竟然忘了,你只是个榜眼……不过有一事,朕记得很清楚,似乎是摄政王将你从底下提拔上来的?”南陌言的语气中听不出明显的态度。 “是……”季玉林声音颇弱,朝廷官员选拔都是要经过千花明的,季玉林虽不是千花明特意钦点的官员,但也是获得了他的允许,季玉林才可跻身一品文官。故而说千花明抬举他,一点也不为过。 “李进大人,朕近来记性不太好,你告诉朕,自朕登基以来,摄政王一共参与了多少场战役?” “大型战役共有七十一场。”李进拱手道。 “陈庆大人,摄政王说的提高军士补贴之事可有在筹办?” “补贴均已于前日发放完毕。” “季玉林——”南陌言走下殿阶,“你是有才有德之人,摄政王抬举你,此非智耶?为王为国而战,身上几年伤痕,至今未愈,此非敬耶?体恤士兵,此非仁耶?如此能人,竟成了你口中的不智不敬不仁之人,季玉林……在此交战之际,你说这些话,乱我臣心,其心可诛!”他取下殿前架子上挂着的尚方宝剑,一把扔到了季玉林面前,那上面的黄色穗子也抖了三抖,“尔等在此勾心斗角,摄政王在外御敌,竟然还被诬蔑为妖孽,就连他泉下的母亲都要深受非议!诸位的孝道仁义便是教他不敬重父母,由着别人侮辱他的母亲吗?”他声音激切昂扬,字字诛心,季玉林被他一番说辞吓住了,若是自己真成了国主口中的通敌不孝之人,那可真要遗臭千年了! “国主恕罪……臣、臣一时失言,猪油蒙了心,才、才胡言乱语!请国主原谅!”他看着地上反光的宝剑,森冷之气毕现,锐利的剑锋离他不到一尺,心中慌了神,拉住南陌言的袍脚,连声求饶。 “国主,落雁关急报!”南陌言看向殿外,候了两名骑兵。 “进来!” “国主——”骑兵抱拳跪下,“黑狄国军队来袭,此时已在落雁关外三十里了。” “他们带了多少人马?” “保守估计,大概一百万。”群臣闻听此言,满座哗然。此时善战的摄政王不在苍梧国内,苍梧黑甲军队虽然令各国闻风丧胆,可士兵只听他指挥,若无他直接授意,任何将领都遣使不动黑甲军队。 南陌言的眉间微微形成一个“川”字,看着议论纷纷的臣下,他道:“此刻诸位爱卿可有主意了?” 满座闻听此言,皆是安静。“哼——”南陌言轻蔑一笑。 “季大人,你可还有话要说?” “臣、臣……”季玉林此刻倒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苍梧外强中干,臣子虽然忠心,有才学之人甚多,但在军事上多无能。此刻听闻黑狄国百万大军压境,都不敢做声。而千仞将军早已去了边疆戍守,朝中武将都是些新晋的经验不足之人。 “臣、臣以为在人数上,黑狄国百万之师,而我苍梧,眼下能调用的士兵只有五十万,实在不宜硬碰硬。依臣之见,请先谈判,再论战事。”左将军克瑜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7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哦?”南陌言看向他,看向右将军钱进,钱进领受到了他的眼神,拱手道:“以苍梧兵力,除却戍守边疆的三十万,摄政王带去支援的五千,护卫王城的五万,还有经验不足的五万新兵,苍梧实际上能出战的士兵,只有四十万。所以谈判是必行之举。” “诸位,可有力主一战的?”南陌言扫射下庭,无一人应答。 先前无国之忧患,众臣勾心斗角,角逐权力。眼下真的大兵压境,朝中尽是有心无能和无能无心之人,若将军权下放到如此臣子手中,苍梧危哉,无怪千花明要将军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南陌言看着众人的嘴脸,心中又升起几分对千花明的心疼。 “国主,臣请与黑狄国一战!”钱进的副将云在予道,钱进看了他一眼,道:“国主,这家伙不知战事艰险,请莫要怪罪!” “世事行易易,行难难。我只问诸位,历来黑狄国与我苍梧交战,都是手下败将,他们明知会输,却不肯谈判,为何?” 老臣面面相觑,季玉林道:“谈判便是提早认输,用国家的资源、钱财和权利去换取和平。” “所以他们从不谈判,即使战败,也要拼力一战,而战败的代价,虽然比谈判更大。却能大挫我国锐气和国力,换得更多休养生息的时间,以期卷土重来。”南陌言看着季玉林,又扫视群臣,少年天子,自有一番锐气,不肯向他人求饶。 “黑狄国虽有百万之众,但根据以往的战力统计,双方交战,他们的士兵从未超过五十万,那么,这多出的五十万又是何人借给他的?”南陌言慢慢引导,“五十万兵力,如此大的手笔,除了烈焰和东方,其他国家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魄力。而烈焰求救于我国,设计摄政王带兵营救,极有可能是与东方国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声东击西,螳螂捕蝉!” 云在予低着头,心内很是认同,其他将领虽有猜测,但总抱有一丝侥幸,希望不动干戈便能化其为玉帛。南陌言此言一出,他们议论开来。 “苍梧、烈焰、东方三国鼎立,东方不自己出面,却让黑狄国前来,此番不灭了苍梧,岂不是辜负了那百万大军千里迢迢的辛苦?而我等竟然还要双手奉上城池与钱财,天真地以为如此便可以避过战祸吗?”南陌言叹息一声,在王椅上坐下。 “臣糊涂——”钱进跪下。 “臣糊涂——”克瑜跪下。 “臣,糊涂——”一众老臣跪下。季玉林早已跪着了,此刻却没有附和,只是跪着。 “东方国狼子野心,求娶不成,欲行此阴险计谋。神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啊!” “国主,虽然臣下愿意一战,可我等还是得好好商议,拿个主意才是!”克瑜道。 “左右将军,云在予,李进,你们四人随我到军机处,其余的人,且听随后吩咐!” “是!”早朝散了,可军机处里,却还在讨论军情,此时又多了两人——介子寻和须长风。 被突然叫来的医仙和毒老,从暗卫那里得知了朝中的纷争,原本以为需要千花明庇护的南陌言,此刻看来却很是镇静,口若悬河,对即将来临的战事一点也不慌乱,仿佛身经百战一般。 商定好计策后,左右将军、云在予、李进都下去布置了,医仙和毒老却被单独留下了。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7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我不会在苍梧御战,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们要听好了。”两人互看一眼,须长风道:“你要去烈焰国?” “东方心思歹毒,纵使千花明算无遗策,可我还是要去。” “好,我们会替你守好苍梧!”介子寻心思单纯,只要是为了师兄,他也没甚么好怕的。原先以为南陌言只是玩玩的他,此刻却很是支持他与师兄的感情。须长风看了他一眼,摸了摸脖间的红珠子,也点点头。 “黑狄国只可巧退,不可硬敌。”介须二人互看一眼,南陌言这番说辞怎与前番相反? “兵力上苍梧不胜,便输了基本;臣心不齐,输了士气。此战攻心为上,伐战为辅。届时毒老……”南陌言交代了一番,二人这才明白为何一定要他们参与此战。 “国主一人去,实在太冒险了……”介子寻有些担心这位娇生惯养的国主经不住奔波。 “东方渊等人定想不到我会在此刻离开苍梧,此时不走,我心难安!这几天我会住在摄政王府,你只说我操心国事,体弱不支,如此也好麻痹黑狄国。” “可终究还是太过冒险……”须长风道。 “若是医仙身处险境,你会去吗?”南陌言看着须长风。介子寻有些不明白了,怎么又扯到他身上来了? “如此……我便祝祷国主与师兄平安归来!”须长风难得地拱手道。 南陌言笑道:“行了,都去忙罢!”二人告退。 月夜子时,南陌言悄悄离开了王宫。 第17章烈焰山谷 南陌言从前去过烈焰国,当时走的是小路,他记性极好,此刻开了灵识认路,便衣素带,快马加鞭,只三日便赶到了烈焰国,以贸易商人的身份进了城。 在歇脚的摊边,他本想喝口水解渴,但拿起水杯又放下了。此时身在烈焰,不得不格外小心些,口渴暂且先得忍下。 来时他并未见烈焰国有战事临头的模样,反而景象如常。除了偶然有人提到前几日东方国带兵来此,一问才知是两国间的军事演练,只带了七万精兵。 “东方渊这厮,果然是在声东击西!七万精兵……东方国甚少与他国交战,兵力总数也从不对外公开。如果东方渊借了五十万兵力给黑狄国,自己手中只有七万,那他不可能不留重兵把守国内,这又是一笔极大的兵力……他带兵来了烈焰,却不攻打烈焰,掘了花花娘亲的墓地,只为了引花花出来,好让黑狄国趁虚而入吗?” 街边正在叫卖糖葫芦,“一串两文,三串五文嘞!”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8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以东方渊贪婪之心,能得的便宜定是不会放过……东方国甚少战事,很大原因是由于巫阳国的掣肘。东方国与巫阳国相邻,与诸国往来,必得经过巫阳国的岭关道,平素里都要交过路费,按人数计,每人一金。东方国都是为了生意和邦交借道,此番带兵过道,耗费甚多,因未及时缴清费用,听说还被扣留了三分之一的士兵。东方渊叫士兵搬去十大只极重的、由纯金打造的马,作为过路费,巫阳国这才放了人。 “这东方渊……怕是想一箭三雕啊!”南陌言心中有些许沉重,却不是为巫阳国,而是想起哥哥谈到过的那个巫阳国的孩子。 “啧啧啧,听说巫阳国被灭国了……” “那昭皇子刚刚认祖归宗,就遭此横祸,真是可怜了!” “是啊——那东方国送去的金牛肚子里,原来装了不少精兵,他们趁夜爬出,放火烧宫,与东方渊里应外合。啧啧啧,一片火海,又是顺风……” “诶,巫阳国的消息有甚么可听的?你听说了吗?苍梧摄政王被围攻至烈焰山谷,已在里面困了两日了。” “烈焰山谷近来毒火又旺了些,连带着烈焰国都热了不少。” “听说那摄政王以前在那里待过,即使不吃不喝几日,应该也不会有事……” “听说那东方渊掘了人家母亲的墓,还将他母亲的骨灰撒在了烈焰山谷的周围……” 南陌言听到这里,突然起身,这起子人,翻来覆去的话说了几遍,似乎是在等人上钩,难不成,东方渊猜到自己会来吗?可他又如何确定自己会在此处歇脚?他看着周围的商人,窃窃私语着。这些来往于各大国之间的商人,无疑是流言最好的传播者。即便东方渊猜不到自己会来苍梧国,也能乱了苍梧国的心,顺便在各大国之间搅起一滩混水,撩拨起对苍梧的觊觎之心。 南陌言喂饱马匹,即刻动身去了烈焰山谷。 烈焰山谷附近有许多极大的岩石和奇形怪状的树木。他一到附近,就发现驻扎在外的东方国士兵。营帐并未围着山谷而建,这说明千花明并未进谷,应该是借助了周围岩石和树木藏身,与东方渊斡旋。 东方渊并未撤军,那么千花明应该还是安全的。只是他要如何与千花明汇合呢?千花明就在他身边,中间却隔了个东方渊,南陌言暴躁得直跺脚。 “这厮应该活不过百年,天官的命本子上,我得给你的下一世,下下一世好好加点东西……”南陌言如此打算着,东方渊自然感觉背后一凉,往一块玄武岩处看了看,却没发现甚么。 南陌言微微松口气,背靠着岩石,闭目喘了口气。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被人用手蒙上,随后他听到轻微的倒地声,眼前就出现了千花明的脸,他是个不喜欢大喊大叫的人,但此刻,他真的很想惊呼出声。 千花明拉着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出声,慢慢牵着他往藏身的地方走。但巡逻的士兵来换班,正好撞见一齐兵倒地,当即发出信号,引来了东方渊。千南二人此刻定不能回藏身之处,只好被逼着进了烈焰山谷。 烈焰山谷内,酷热异常,熔岩的高温非常人所能忍受,四周还有毒虫蚁兽出没。 两人在山谷内,被此处特有的火虫包围,这种虫子,可以在熔浆的高温中生存,浑身上下全是毒。但因为南陌言身上的金蚕蛊——天下最毒的蛊,火虫只是在周围试探,并不敢猛然进攻。 说起这烈焰山谷,与那老君还有一段渊源。老君的炼丹炉曾被一魔王踢翻过,流出的火星溅到人间,一座成了火焰山,名气极大,还有一座烈焰山,因为常年不活动,也不怎么被人提及。这里面的火,是三昧真火,就是南陌言现在为极寒之体,寒冰与火焰相较,也只是不相上下。千花明的嘴唇有些泛白,南陌言扶着他,慢慢往出口处走,却见出口处近来一人,毒虫蚁兽迅速退散。“莫不是来人身上也有金蚕蛊?”南陌言心想。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8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东方渊。他身上带了一小股混沌毒,上古凶兽气息一到,毒虫蚁兽见了自然要退散。东方渊依旧戴着半副面具,右眼上戴着一只眼罩。南陌言不知他的眼睛为何瞎了一只,也来不及细想,只打量着他身后的五名精锐杀手,谷内空间不大,他也不能带更多人。南陌言与千花明在这谷中,前有追兵,后无出口,当真是成了瓮中鳖。千花明打起精神,将南陌言护到身后,南陌言却握住他的手,与他站在一起,千花明笑了,也没有拦他。 “鹣鲽情深,还真是让我嫉妒呢!”东方渊的眼睛似淬了毒。“南陌言,你若答应两国婚事,我可以放你出谷,现下还来得及!” 南陌言心念一转,此时若是同东方渊做做戏,也未尝不可。 “若是你一出谷便反悔了,那我保证,苍梧与巫阳,还有这个身中火虫毒的摄政王,一定比现在死得还要难看!”东方渊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怎么会呢?东方君说笑了!”南陌言脑中想着脱身之法,与他周旋。 “不过,就算你答应我,千花明也还是要葬身这谷中。国主是聪明人,既然自己有活的机会,应该不会放弃呢!”南陌言听着他的话,心内着实冒火。上次就应该一剑了结了这家伙,省得弄出这一堆麻烦! “东方渊,放了他,我自己了结。”千花明道。 “战无不胜的摄政王,也有如此无能之时吗?哈哈哈哈——”东方渊看着他们的落魄样子,忍不住大笑出声。 “千花明!”南陌言轻喊道。“怎么,下了床就不认识人了?我告诉你,你就是赶我走,我也要缠着你!”南陌言气道。 东方渊听到南陌言说的话,握紧拳头,“国主既然如此随便,为何那晚就不能随了我呢?”他的眼中有嫉妒,也有强烈的恨意。 南陌言不理他,看着山谷内的环境,闭上眼睛,用灵络感受着山谷内壁各个部分的厚度。如果不能在凡人面前显露法术,又不能直接杀了这些人闯出去,那就只有兵行险招了。 东方渊见他闭眼,更加生气,以为他是在暗射自己瞎了一只眼的事情。 “国主,可是考虑好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东方渊压住怒气,微笑道。 南陌言睁眼,“考虑好了。”千花明看着他刚刚的动作,心里一紧。 “哦,是要独善其身吗?”东方渊想这纨绔国君,定然受不了这山谷的环境,要随他出去了。 “我考虑将你另一只眼也弄瞎,让你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南陌言冷血一笑,将千花明护在身后,“还有,这个人是我的,生是我的人,死,也只能由我决定。你若是乖乖让开,我便既往不咎,若是还想打他的主意,我不介意七国变六国。”他此话一出,东方渊脸色都变了,这个草包国主,哪来如此大的口气?他愿与他成婚,已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他竟如此不识抬举!东方渊也不愿废话,扬手一挥,示意身后的杀手动手,杀手一齐攻上来,招招凌厉,直刺要害。千花明强撑着,与南陌言一道,共同御敌。 南陌言递给千花明一个眼神,往左边有轻微裂口的地方看了看。一个杀手刺来,南陌言闪身一躲,杀手来势凶猛,又是近距离攻击,收剑不及,只刺中了裂缝旁边的岩壁。南陌言又故意引着杀手往右边岩壁处攻击,也只刺中了有裂缝的岩壁旁边。千花明收到他的眼神,也如法炮制,故意引那杀手往有裂缝的地方使力。他们随时变换位置,东方渊一开始也没看出有何蹊跷之处,后来发觉有些不对劲,但又看不穿南陌言究竟想干甚么,只觉速战速决才好,便拔出剑,冷不丁地向着千花明刺来。千花明虽然躲过,但心口下三分被刺中,吐出一口黑血。东方渊一鼓作气,又朝他心口正中处刺来。南陌言使出一招“横扫四方”,退散了那些杀手,又使出一招“移花接木”,装作要去刺东方渊,使得他剑气微微凝滞,南陌言趁势捏住他的剑尖,用力却没扭断,只是将那剑尖扭得微微变了形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知道国主有徒手断剑的本事,但这玄铁之剑,没有个几十年的内力,怕是奈何不了!”东方渊轻蔑地看着气力渐渐衰弱的他们。南陌言极为生气地踹了岩壁几脚,又拿剑狠劈了几下。那裂缝悄悄地慢慢扩大。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8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好罢,既然逃不出去了,我便答应了你。”南陌言站得离千花明远了些,“这个人,掌权苍梧多时,我早有除他之心,你,看着办罢。给他个痛快便是!” “国主,原来以前所说,皆是诓我?”千花明眼神哀痛,东方渊从未见过他这般可怜模样。 “自然。”南陌言道。 “哈哈哈哈……想我千花明为苍梧鞠躬尽瘁,却落得如此下场……”千花明吐出一口鲜血,晕在一旁。 “如此,方是明智之举。”东方渊面露喜色,就要举剑来杀千花明。 “等等,在此之前,我得要你发个誓,一生不得负我,出去后立即撤兵,与苍梧永远和平相处,不得挑动战争。” “这有何难?”东方渊听他这话,以为他真要跟了自己,当即应承下来。 “我要你用五成内力喊出,方可见你诚意。” “好!我东方渊发誓,与苍梧结秦晋之好,一生不负南陌言,待苍梧子民如东方子民,绝不妄动干戈,随意挑起战事!”他内力深厚,话一说完,整个山谷都震了一震,那些裂缝以可见的速度开始扩大。东方渊心里的不安又开始了,“国主,让我即刻了结了他,我们快些出去罢!”他上前一步,头上却掉下一块石头来。南陌言趁机扶起千花明,狡猾一笑,用尽全身力气,摻了三成灵力踹了裂缝处一脚,几处裂缝开始相接,露出暗红色的物质来。 “南陌言,你诈我!”东方渊气急。 一股红色的熔浆从裂缝处流出,紧接着一股又一股的熔浆蜂拥而至,入口地势低,岩浆都往入口处流去,东方渊等人见状,又气又急,但保命为上,想这两人在里面也撑不了多久,只好撤退。 “往后面走,有一处石门,那里是另一处出口,转动上面的石盘……”千花明醒来,强撑着精神说道。火虫噬心,体内原本的火毒又开始发作,周围又都是熔浆,他感觉像有千万重火在烧。南陌言小心地避开掉落的岩石,往后面寻找。果然看到一处陈旧斑驳的石盘。南陌言让千花明靠在一旁,自己上前去转动那个石盘,那石盘颇有些难以转动,他的手磨破了皮,鲜血浸在上面。费了一番气力,那石盘终于有些动静了,上面剥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小盘嵌着大盘,暗处的齿轮开始运作。 “花花……”南陌言见门要开了,正准备去扶千花明,谁知此时头上掉下一块岩石,长长的裂缝口子,岩浆自上倾泻而下,挡在两人之间。千花明,将南陌言推向石门那边,才避免他被岩浆砸中。 “快走啊!”千花明怒喊道,南陌言想伸手来拉他,他却连连摇头后退,岩浆开始交汇,上方的裂口越来越多,热气升腾的岩浆中还有翻滚的火虫。“千花明,你给老子不准动!”南陌言慌道,但是岩浆越来越多,山谷也越来越热,逼闷的热气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快走啊——不然我们两个都走不了!苍梧可以没有摄政王,但不能没有国主!”熔浆向着千花明的方向流去,包围了他,南陌言周遭的岩浆也越来越多,逼得他不停后退。 “快走——”千花明举剑,将剑掷在了松动的岩石缝上,裂缝扩大,一块石头落下,彻底拦住南陌言与千花明之间的路。千花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不去瞧南陌言的神色。 南陌言看着熔浆将千花明包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他! 头上一道惊雷闪过,劈开了晴丽的天色,日光照见谷外的生机勃勃,谷中却是生死两重天,千钧一发,一片火海。 南陌言自动忽视了那道惊雷,一道熔岩自他上方流下,却登时为虚无。他的周身,出现一个幽蓝色的冰盾护罩。附近水汽极少,他想要凝水成剑,却因为高温和缺水无法铸成,剑身只有一半。心一横,他划破臂膀,鲜血流出,一把红蓝交杂的剑出现在他手中,他拿那剑劈开了阻挡的岩石。岩石破碎之际,冰剑化为虚无。 千花明一惊,只听身后一阵巨响,南陌言强拉过他的手,迅速出了山谷。口哨声响起,平日里常常骑着的马儿来到身边,扶着千花明上马后,他翻身一跃,也上了马,便立刻向苍梧赶回去。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8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两人离开山谷又一段距离后,只听得一声冲天巨响,原本休眠多年的火山,此刻竟然完全爆发了,大片大片的熔浆流向周围,也不知道蔓延了多长距离……南陌言回头望了望,眼中划过一丝愧色,但并未停下,反而加快速度,赶往苍梧。千花明和他,都不说一句话,也没有问他,为何能将他带出山谷。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度最佳戏精花陶上线,一招忽悠东方渊。 第18章欢爱 他们回来时,黑狄国已经退兵。千花明回了摄政王府。南陌言回到宫中,隔了些时辰便去了摄政王府,暗卫报告说主子正在沐浴,南陌言便进了千花明的寝殿。 “你,不是南陌言?”千花明隔着一层望云纱,泡在浴池里道。 南陌言顿了顿,他知道千花明早就知道他不是南陌言了,山谷里发生的一切,只是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你,在说笑罢?我是……” “你如今还想瞒我吗?我原本以为你会主动与我说,但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打算!”千花明低沉着嗓音,却仍是不愿吼他。 “我是不是南陌言,就那般重要吗?你在意的,只有这个苍梧国主吗?”南陌言心中吃味。 “是,我的眼中,只有一件事最重要,那就是力保苍梧国泰民安。” “你为何不敢与我当面说?” “本来我以为自己可以做戏到最后的,后来发现不必如此。” “你,一直在与我做戏?”南陌言想要冲进去问问他。 “你别过来!”千花明止住他,“我觉得恶心!” “恶心?对了,我竟然忘了,你是不好男风的……“南陌言轻舒一口气,忍住想用拳头揍他的冲动,“既然如此,为何要与我做戏到那般程度?” “我这个人,一向不择手段。有你帮衬,朝中大臣与王侯自会少找我许多麻烦;你与那东方渊少时曾有婚约,若是哪日一冲动就联手灭了我,那我岂不是极为无辜?” “无辜?”南陌言冷笑,“所以前番种种,你只是想断了我的退路?” “内有大臣离心,外无援兵相接,此时的东方渊,怕是内心恨极了你。我知你有些本事,若是从今以后安心当个傀儡国主,我可以留你。若是不愿,野心之人大有其者。”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8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做这些,都只是为了让我当个爱国爱民的傀儡?” “这个自然。若不是你是寒冰体质,恐怕我还不能与你相亲,看在你身子还算干净的份上,我日后若有心情,你我亦可共赴巫山。”他像是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语气中并无半分难堪与羞愧。 “呵,共赴巫山?”南陌言退后两步,“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国主虽不笨,这次却算反应最快的一次了。我故意引东方渊去那里,被围困至绝境,想必应能见识你真正的面目,如今看来,也不算是太失望。你是哪路神妖,我管不着,你叫甚么,我也没兴趣知道。若你胆敢动我苍梧,我必然不会轻饶你!” “你用自己的命来算计我?千花明,你够狠!”南陌言踉跄了两步,强行使用灵力的身体有些重心不稳。 “国主过奖——我怎能算到,国主有如此本事,将烈焰山谷搅个天翻地覆呢?” “若我想不出办法,你不是要与我一同葬身于斯?” “烈焰山谷地形复杂,但我在此地待了三年,何处有出口,何处有机关,早已烂熟于心。告诉你的石门,不过是一处出口罢了!不过经此一役,东方渊对你彻底死心,东方国又元气大伤,倒是意外之喜呢!” “千花明,你……” “国主,该问的都问完了。请出去罢,与你多待一刻我便觉得憋闷!”千花明似乎一句话也不愿与南陌言多说。 逐客令已下,南陌言看着纱布后的身影,将手中的剑插入地板,直入五寸,终是没有说一句话便离开了。 房内安静了小半个时辰,千花明叫来暗卫,“离开了?”内力散去,千花明的声音比刚才虚弱了不少。 “离……”暗卫话还没说完,便见南陌言转身回来,一脸怒气,眼带寒冰,吓得他不自觉地就让开了路。南陌言叉着腰,气冲冲地冲进房间。 “主子……” “下去罢!”暗卫告退,南陌言一脚将门合上。 “国主可还是有疑问,臣下很乐意解答。”千花明虽然这样说着,语气中却带厌恶。屋子中沉默着,南陌言没搭腔,千花明以为他走了,却没想到他收敛了气息,宽衣提脚直接进了浴池。 “国主,我说了不喜男风……”南陌言没有搭理他,欺身而上,直接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千花明面色潮红,眼珠已经变成血红色。南陌言直接以吻封缄,千花明感觉有一股血腥味,在口中慢慢散开,是南陌言的血! “千花明,你个混蛋!混球!臭花!烂花!村口没人捡的野花——”南陌言离开了他的唇,唇上还有些血珠。千花明眼中的红色慢慢褪去,目之所及,尽是喋喋不休的南陌言,关怀的、愤怒的、担忧的南陌言。 “南陌言,你给我滚——”千花明做出一副疏远的模样。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8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千花明,你混蛋——”南陌言眼中有粼粼的水光,“我是没有告诉你我真正的名字,可我从来没有伤你之心。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我留下,这么想把我推开吗?” “不想,请你快些离开。” “你真的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第一,烈焰山谷虽然是个杀人的好地方,可东方渊大可在外面就将我们包抄围剿,何必要多此一举?不过是你想解此困境,才不得不入了山谷;第二;凭你的实力,大权在握,何必要那些大臣的支持?你既然不喜男风,自是不必委屈了自己;第三,我看上的人,只有我不要他的份,从来没有被嫌弃的道理!”南陌言坐在他身上,一脸骄傲地看着他,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千花明不语,似乎是在思索如何应付。 “阿陶,叫我阿陶罢!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但请你相信,我绝无伤你之意。”他看着千花明,眼中是满满的温柔。 “我该拿你怎么办?赶也赶不走,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谁让我犯到你手里了呢?你要知道,能得到我的喜欢,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喜欢吗?南陌言脱口而出“喜欢”二字,定定地看着千花明,原来自己对他抱有的,一直是这种感情啊! 南陌言捧起千花明的脸,认真地望着他:“我喜欢你,千花明,是才发现却好像喜欢了很久的喜欢,以前我一直觉得这种感情我不会有,因为人类实在是太脆弱了,会老,会伤,会死,所以喜欢一个人,太奢侈也太冒险了。但是这次,我不想放手。”他抱住南陌言,肌肤相亲,千花明感受着来自他身上的凉意和内心的温度。“不管你有甚么理由,如果你真的要与我断个干净,那就推开我,我绝不会再纠缠。日后你若变了心意想要回转,我也绝不会回头。你若想我留下,就不要推开我,我会陪着你,永远。”南陌言的身子有些发抖,似乎在害怕,千花明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胆小,勇敢、执着却令人心动不已。他抬起手,覆上他的肩膀,“要推开我了吗?”南陌言垂下眼睑。千花明将他抱得更紧,“你为甚么不能再笨一点?再生气一点?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该拿你怎么办……”千花明止不住地叹息。南陌言蹭了蹭他的脸,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你为何一定要我离开?”南陌言看着他,眼里有种被洗濯过的干净。 “你跟着我,总是受伤……我有时想着那些老臣的话,或许有些道理。东方渊为人狠毒,他要对付的人是我,你其实不必……”南陌言堵住了他的唇,还在舌尖处咬了一下,千花明耳朵又红了,南陌言看着他娇羞的模样,甚是满意。 “以后你再不老实,说要我离开的话,我就亲你!”南陌言一脸得意的模样。千花明看着他,想摸上他的脸,可手掌处却出现一条长长的红线,延伸至上臂,“花花……你……”千花明看他有些惊讶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 “山谷里,火虫毒……”南陌言有些生气地看着他,他当时还说自己没事,那老君的三味真火滋养的毒物,连他都要忌惮三分,千花明在里面待了那么三年,想必受毒气侵害已久,此番又去,定是引出积年旧毒,看他神色,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却还强撑着身子不要他担心,南陌言心里五味陈杂。 “无碍,老毛病了……”千花明的体温越来越高,南陌言与他接触的部位都变得灼热起来。 “你还是不要离我太近,火虫毒,是会传染的……” 南陌言听了这话,反而离得更近了,原来他前番话语,是在担心此事!南陌言想着解救之法,既然金蚕蛊能解百毒,想必也可以适用于火虫毒。千花明似乎看穿了他在想甚么,“不要!金蚕蛊只能为一个宿主服务,你将它逼出来,它便与一般的蛊虫无异了。更何况,金蚕蛊虽毒,于我体内的妖毒,却并无多大助益。” “我……我……”南陌言有些急了,老君这三昧真火着实气人,火?等等,他的寒冰体质不就是它的最好克星吗?他若渡他些灵力,且有金蚕蛊辅助,这毒应是可解了罢?千花明紧咬嘴唇,闭紧双眸,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的模样。南陌言击起一片水花,灭了房里的灯,只留下浴池旁的一小盏。 “我现在给你解毒,你不要乱动……”南陌言听着千花明细碎的喘气声,耳朵微微红了。 “阿陶……”千花明恢复了些气力,轻轻出声,他明白他在做甚么,忍不住低声唤了他的名字。南陌言一顿,停下了。“你,现在有力气吗?我,不是太会后面的……”千花明听了这话,轻笑出声,原来平日里一直调戏他的阿陶,在此事上还是这般生疏。 “我没有力气,这样,我教你……”千花明低沉着嗓子,似乎压抑着甚么、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8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好……” “想着平日里我是如何做的,你就怎么做……” 南陌言的耳朵已经红透了,千花明轻笑出声。 “笑屁——”南陌言骂道,“你恢复力气了吗?” “平日里你不是总说要在上面吗?”千花明忍着笑意问道。 “我、我今日没力气……”南陌言明显底气不足地说道。千花明翻身而上,将他抵在浴池边上。“你不是没力气吗?”南陌言侧脸道。 “阿陶如此焦急,为夫怎敢不拿出力气来,尽心伺候呢?” “做就做,谁还怕了你不成?”南陌言可不想被他轻瞧了去。 千花明抱起他坐在浴池边,擦干净二人身上的水珠,“阿陶,阿陶,阿陶……”他在他耳边不断呢喃着。 “在呢……”南陌言应道。 “说你喜欢我……”千花明这副语气,就像是一个讨要糖果吃的孩子。 “不说。”南陌言不想让他太得意。千花明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说吗?”千花明咬了下南陌言的耳朵,然后在他耳边低语,茶叶清香和着梅花香,缠住了二人。 “千花明,你的节操呢?” “阿陶面前,我何时有过那种东西?”千花明一点一点,像是在品尝甚么绝世美味。 “千花明……” “说吗?” “不说……”千花明听到这话,停下了动作,南陌言以为到此结束,松了一口气,谁知千花明起身,一把将他抱上了床。 南陌言感觉身上的衣服被慢慢剥落,千花明压了上来。“你知道,我今日让你走,还有一个原因。你体内有金蚕蛊,虽然与我欢好,确实能缓解我体内的毒,但我今日,恐怕会有些无法克制,会伤了你。”南陌言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他寻到自己的腰带,将自己的双手绑住,“这样,就算我想逃,也逃不了了。”月光轻洒进来,千花明的喉结动了一下,“你确定要留下来?”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8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千花明,老子乐……”南陌言的唇再次被堵住,茶香在齿间散开,似乎要浸到身体里。 两人在房内待了一天一夜,此时千花明身上的毒已经全部解了。南陌言体力不支,已经晕过去了,千花明虽有不满足,中途上了两次药,可下一次只会更加着他身上全是自己弄出的痕迹,千花明很是满意,又满腹心疼,为着自己的鲁莽与无法克制。闻着满室的梅花香,他细心地替他擦药。 “痛……”南陌言感受到药膏的清凉感,还有过于炙热的目光,便醒了过来。“花花昨日服侍得很不错,回去我就让御史监赏你……”南陌言一醒来就调戏千花明,昨日被他欺负得太惨,今日总得找回些面子。“本王还能再服侍……”千花明就要压上他的身子。 “我错了……”南陌言赶紧认怂,腰间没有平日里那么痛了,但是身上各处还是酸疼得紧。他想转移下话题,便问道:“那东方渊的眼睛,是怎么瞎了的?” 千花明似乎很不满意他在此时提起旁的人,还是个男人,但还是回答道:“那日你虽未与他发生甚么,可他到底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便在他回去的路上,送了点东西。” “可他防备心极重,纵使你设下圈套,这也太轻易了些……”南陌言扳开他握着自己腰际的手。 “我让毒老下了点毒,在你的身上,他碰了你,那毒便会慢慢侵入眼睛周围。他若是与你真的做到最后一步,想必此刻已不在人世了。” “你对我下毒?”南陌言道。 “放心,那□□只有一日之用,是专门用来对付东方渊的,不会伤了你。” 南陌言看着他,却觉得他这样的行为并不讨厌,如此开门见山地坏,还坏得可爱,他倒是觉得很是有趣。 “摄政王殿下,你这样的性子,我倒是很喜欢,不若我纳了你,做我的宠妃罢?”南陌言刚说完这话,便感觉到身下的异动,连忙缩起身子,把后面要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以后还这样吗?”千花明捏着他的脸道。 “生活一本正经多无趣啊!调戏调戏,增添乐趣嘛!”南陌言道。 “以后只可以这么调戏我,不能调戏别人……”千花明又转为一脸哀怨,可怜地看着他,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个……有点难度……”眼见千花明又要吻上来,“我尽力……尽力……”“你让老子改了千年的毛病,这个还真是有点难度……”南陌言心内腹诽。“那个,你能別这样看我了吗?”南陌言此时的手仍然被绑着,千花明昨日没看太清,今日见了这副活色生香的模样,喉结又开始动了。 “阿陶,你真是秀色可餐!” “这个自然!”南陌言一直觉得诚实是种美德。 “阿陶,你觉得我昨日的表现是不是很好?” “这个……自然!”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8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阿陶,我喜欢你……” “滚开……你大爷的……”南陌言再次醒来时,又过了一日,他身上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千花明的怀里,看他处理政事。 “醒了?”千花明精神恢复得极好,南陌言却是头昏脑胀。 “你个混蛋,说好了三次,又做了那么多……” “可是阿陶自己跑进来的,还说要在上面,为夫自然不敢忤逆,只能乖乖照办了……”千花明说完这话,还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南陌言觉得他已经彻底进化为狼了,每次都差点把他吃得皮骨不剩。这个祸害,还是只祸害他罢,不然放他出去,指不定祸害多少姑娘!他躺在他的怀里,安静地看着他批改奏折。千花明感觉随身带了个冰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垂下,吹弹可破的如玉肌肤,抱着他是说不出的舒畅与惬意。这次是有些过火了,得让他好好休息。 “阿陶,我喜欢你,喜欢你……”千花明在他耳边低吟着,南陌言装作睡着的模样,听他不厌其烦地说着“喜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夏日微风穿堂过,门边香穗随风飘扬,牵扯着风铃,午后的阳光热烈而温情,照在他们的身上,岁月似乎都慢了一拍。 介子寻和须长风从边关回来,便看到这一幅画面,又不能打断他们,心中真是吃味,各自回屋洗漱收拾去了。 千花明带走的五万精兵,其实并未带到烈焰,而是埋伏在了落雁关附近,他只带了百名侍卫前去烈焰国,想取回母亲的骨灰。纵然知道东方渊不会给他,但他还是去了。在离开前的一段日子里,他与南陌言探讨兵法,发现他极有天赋,便时常在旁引导教诲。 南陌言在离开前,留下一空城计和下毒计,让苍梧大开落雁关城门,命克瑜和李进将城中居民挪去了别处,又命李进在城中埋伏,介子寻在城楼上弹琴。在黑狄国看来,就像是一座空城。黑狄国不敢贸然进城,只在城外驻营。 之后,须长风前去出使,却趁人不备在黑狄国营帐中下了毒。黑狄国国君想扣留住他,他却奉上了南陌言早就准备好的一番说辞:“那东方渊毫无人性,既能掘他人的墓,就能不遵盟约之誓。东方、烈焰、苍梧三国互相制衡,若是东方吞了苍梧,那下一个,便是实力位居七国第四的黑狄国……”说得黑狄国君疑心后,又道:“我本为毒老,装作使节来此,黑狄国君应该知道为何?” “你……你下毒了?”毒老的本事,七国早有听闻。但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须长风奉上解药道:“国君莫怪,这是一半的解药,我也没下多少。趁着毒性未完全扩散,您的两个将领和那些士兵还有救……” “报,军中士兵突染疾病,军医不知是何等毒物——”守兵来报得很是时候,黑狄国君怒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杀我容易,但你杀了我,埋伏在城内外的苍梧士只怕会士气大振,为我报仇呢!” “你……”黑狄国君万万想不他会将埋伏之事和盘托出,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他自己。 若是黑狄国出兵,定会遭受埋伏,死伤惨重;若是不出,自己便要向苍梧国呈上和平条约,如同以往一样,劳民伤财。 “国主说了,此次的事情,因奸人挑拨而起,但黑狄国君也得负上一部分责任。所以朝贡只需按以往的五分之一即可。国主说今年黑狄国收成欠佳,这次的贡品可缓交三年,且此三年间,不必来朝。” “当真?”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8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须长风掏出一封契约书,上面有南陌言的印章和签字。 黑狄国君叹了口气,在契约书上签了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篇的糖……哈哈哈哈哈,一脸姨母笑是甚么鬼?花花你说这话真的不怕阿陶走了吗?南陌言你不是要反攻吗?拿出点气势来!不要怂! 阿陶你个迟钝的,都已经是人家的人了,才意识到自己喜欢他?能不能有点九天战神的魄力,这就是你的男人,要打要骂……不要羞涩…… 审了四次了,这次应该能过 第19章七国乱 今年的雪,降得格外早些,各国都是一片雪白之色,唯独烈焰国,因为烈焰山谷的缘故,降雪甚少,但依旧很冷。 烈焰王宫内,宽阔空荡,四个角落里都有熏笼。烈焰云极坐在王座上,一袭浅白的百合貂裘曳地,无甚精神地看着站在一旁的东方渊。 “东方国君,你有事便快些说,我最近可是很忙呢!”烈焰云极头上的步摇轻颤。 “烈焰国君可真是好性子,”东方渊笑道,“我前些天遇见南疆族长之女,偶然听说那金蚕蛊有一对,她都给了她那未来的夫婿须长风。” 烈焰云极微微坐正身子,“一对?” “对啊,世上仅有的一双金蚕蛊,都在须长风手里了。”东方渊观察着她的反应,“令兄命在旦夕,就算他们要救南陌言的性命,也还有多出的一只金蚕蛊。可这几人却如此冷心冷意,冷眼瞧着你的王兄死去……” “够了!”烈焰云极站起身来,走下御阶,步摇猛颤。 东方渊怎肯就此住口?他端正颜色道:“云修君性情温和善良,连蝼蚁都不忍踩伤。当年千花明替南陌言为质烈焰,云修君不忍他在烈焰山谷遭罪,便在王前求了三天三夜,还被盛怒之下的烈焰国君打入水牢,身体自那时起就一落千丈。后来又身中剧毒,身子虚弱,毒素自然扩散得比常人要快些……” 烈焰云极怒视他一眼,里面已有了一国之君的威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非是想激怒我,然后利用烈焰国去攻打苍梧,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我从未说过自己没有这样的心思。”东方渊倒是坦诚了自己的无耻,“南陌言将千花明推出去送死,云修君却豁出性命保护了千花明,可在生死关头,千花明却选择保护他的国主,而舍弃了云修君。可饶是如此,千花明等人来烈焰国时,云修君本可杀了他们泄愤,却仍是放走了他们。世间恩义,总是被辜负。”东方渊叹了口气。 “哼,哥哥不喜杀戮,他放过他们,我如今又大兴讨伐,横尸遍地,他定不会希望如此!”烈焰云极心中恼怒至极,可还保留着冷静和理智。 东方渊的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觉的笑意,“是不愿意杀呢?还是不能杀?”他面具下的重瞳眸子,亮得教烈焰云极惊心。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9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苍梧、烈焰和东方三国鼎立,若是苍梧倒了,那便无制约东方的力量。令兄定是担心,若是杀了千花明等,在他走后,东方会举兵讨伐,怕你一人招架不住……” “哥哥……”烈焰云极当时悲伤过度,也并未多想,她总以为是哥哥心善,不愿死前多生杀戮。 东方渊见她神色伤感,已没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模样,便给出最后一击:“可是,若烈焰东方联姻,合力剿杀苍梧,已是亲家的我们,又何必大动干戈呢?” 烈焰云极看着他,顿了许久,“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非要灭了苍梧?仅仅是因为南陌言拒绝了你的求婚?可我见你,虽然狠毒,却并非丧失理智之人。” 东方渊没想到她会这般问,眸子略暗:“既然做不了站在光里的那个人,那就成为一个强者罢!” 烈焰云极黯然一笑,“既然我哥哥死了,那便要他们一同陪葬罢!” 东方渊道:“那便多谢烈焰国君相助了。” “只是一点,我虽会与你成婚,但绝不会有夫妻之实。” “成婚之事,以国君的意愿为上。” 烈焰云极闭眼,似乎是很累了,东方渊也不废话,静静退出。 一名跟随烈焰云极多年的暗卫悄然而至,“主子,那东方渊不是个善茬,您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 “考虑吗?哥哥考虑烈焰百姓,考虑父王,考虑母妃,考虑我,可……可谁来为他考虑考虑?” 暗卫低头:“只是一旦开战,烈焰国怕是会死伤无数啊!” “你以为我们不与东方渊联手,他就不会觊觎烈焰了吗?” “可就算东方攻打烈焰,总还是可以求助苍梧,毕竟云修国君曾……” “上次已经欺瞒过苍梧了,这次便是东方真的要攻打烈焰,苍梧怕也只会袖手旁观。即便千花明力排众议,带兵来救,那东方渊怎会让他有这个机会……” “原来主子并未被他蒙蔽。” “烈焰战后,东方碍着我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好歹会安分些时日。借那段时间休养生息,烈焰未必不可与东方一战。” 暗卫看着烈焰云极日渐美艳成熟的面庞,拱手退下。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9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烈焰云极窝在王座上,轻轻道:“既然要下地狱,那就一起罢!” 七日后,东方渊带着大军来到了苍梧的落雁关外,却并不攻城,他在等待一个消息——一个千花明绝对不会怀疑的人,将要带给他的消息。 午时,密探长来报:“恭喜主子,成了!”东方渊看着手中的一个白色瓶子,心道:“烈焰国君,真是你感谢送来的东西啊!还有,毒祖……千花明,你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和你同出一门的师弟,是为报仇而来的罢?还有烈焰云极,蠢货,旁人说救不了,你就真的以为救不了了吗?” “主子,上次您从苍梧带回的武器和护甲一类的东西,每名战士都配了……只是,那瘟疫厉害得很,当初烈焰番天就是因此丧命,咱们的战士虽然提前做好了防备,但恐怕也无法全身而退……” “传令下去,这场出战,我军百万之师,定可获胜!敢有后退者,力斩无赦!”东方与其余四小国土地南北相连,便施合纵之术,对各国许以利益,或者用些隐秘的卑鄙手段,最后集合百万之师,出兵苍梧。 “是!可是主子,那瘟疫……” “苍梧处出的瘟疫,我们怎能未卜先知?”东方渊冷笑着,看了一眼密探长,密探长寒毛倒立,只能低着头。 “不过我得神明相助,有了解药。若是有人得了瘟疫,只要能杀死十个苍梧人,待战事结束后,便教他去领解药。” “可是我们并没有解药……” “战争都结束了,那些人如何处置,你不知道吗?”东方渊的重瞳闪着剑的冷光,密探长不敢再有微词,便道:“一切听凭主子吩咐!” “传令下去,即刻,进军落雁关!” “是!” 铁骑踏尘而来,撕裂开落雁关的安静与沉闷。 千花明接到东方渊要讨伐的消息后,早早地便请了王命,要去落雁关应战。可南陌言一想到上次烈焰山谷的事,便硬要跟着去。 那群老匹夫,自然又是跪又是拜的,说南陌言上次偷溜出去差点丧命,已经不合国主的规矩。此次东方国携百万之师而来,势头凶猛,若是他不小心有了差错,他又无子嗣,苍梧该如何是好? “行行行,我不去总成了罢?退朝退朝!”南陌言懒得与他们争论下去,老子的腿长在自己身上,想何时溜就何时溜! 很可惜,南陌言的心口不一,这群活过两朝的老臣,也想到了。他们使出屡试不爽的一招——跪!还轮班来守!守在南陌言寝殿前,议事厅前,御书房前……南陌言所到之处,皆有他们的身影。更何况,贴身还有个御史监跟着,盯得比麻绳还紧! 千花明虽没拦着他,却也不想他去冒险。正好借这帮老臣,阻止他去前线,自己却已经提前启程,早于东方渊两日到了落雁关。 南陌言被困在宫里,只能生闷气。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9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千花明走后没多久,宫里就开始流传起“他是妖孽之子”的谣言,还说红瞳之人杀戮过多,上天不忿,会给苍梧降下瘟疫,死伤无数。南陌言本是不知,可是碍不住有人嘴巴快,在上朝时便上了奏折,说要替换将领,让千花明回来。 “花花刚走,这群人就开始玩心思耍诡计,没一刻消停的!”南陌言心里着实不耐烦,便道:“那依着季大人的意思,换谁好呢?”这季玉林,早看出来他心思不对,之前不动他,是想给他个机会。不过他既然始终不悔改,那便趁此,一起揪出他的同党罢! “右将军钱进经验丰富,又勇敢果毅,家中三代为将,正是合适人选。” “哦?还有谁,和季大人一样的想法啊?”南陌言站起身来,龙袍一扫,俯视着朝下群臣。 “臣李进附议。” “臣王青附议。” “臣胡勇附议!” “臣李毅附议!” 苍梧是信神之国,一半的臣子都恐怕流言为真,瘟疫横行,苍梧战败,面临灭国的危险。 南陌言真想指着这群老匹夫的鼻子,痛骂一通,但此时不能与朝臣起冲突,否则会给千花明带来更大的麻烦。“诸位为战事着想,孤很是欣慰。只是,临战之前,突然换了主帅,扰乱军心且先不说。便是换了主帅,有谁能保证这场战一定能赢?谁敢以性命担保,换了右将军钱进,我军便能攻克百万大兵,凯旋而归?谁敢?”他声音不大,却将利害关系说得分明。 无人应答,丢官事小,自个儿的性命才要紧。 “臣敢——”殿外走进一人,打破了朝堂上的寂静。千仞将军戍守边疆归来,连铠甲都没来得及脱掉,便佩剑进了大殿。御史监已经将详细情况都告诉他了。 “千仞将军,咱别闹好吗?”南陌言扶额道,就算真的战败,您是千花明的老爹,谁还敢砍了您不成? 千仞的眼里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消失。 那些与千花明有过节的臣子,见有人敢拿性命作保,又壮了胆子,“国主,千仞将军德高望重,既然他都如此说了,那这更换主帅一事,可要尽快决定了。”季玉林拱手道。 “季大人……”南陌言真想教他闭嘴,“国主,臣有几句话,想问问几位大臣,可否?”千仞恭敬道。 “请。”千仞大人啊,在前方的是您的儿子,平时不待见就算了,此刻可别让他“后院起火”啊!南陌言心里很是忐忑。 “敢问各位,从王宫到落雁关,最快的信使要耗上几天?” “这……最快也要三天罢!”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9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那再请问,东方渊此刻是否已经到了落雁关外?” “这个……自然。” “两军交战,最忌讳甚么?” 一些老臣面面相觑,“忌讳……动摇军心。” “此存亡之时,尔等要撤换将领,可是会动摇军心?” “是……但是……” “右将军经验虽然丰富,可与东方渊交过手?知道他的作战习惯?” “这……” “此去落雁关最快也要三天,谁能担保路上没有埋伏?就算没有埋伏,若是两军交战正酣,我军突然要撤换将领,士兵还如何安心作战?” “这个……我等也不知,我们只是文官……” “既然屁都不知,胡咧咧个鬼啊!” “粗俗!千将军,你……”文官觉着武官粗鄙,武官觉着文官纸上谈兵,两边向来是不对付,可是千仞将军如此明目张胆地骂人,也忒教他们不悦了。 千仞用军营里骂人的话来骂这群老匹夫,南陌言差点没忍住笑了。原来,千仞将军心里,还是认可千花明为苍梧所做的一切的,断不会为了旁人而舍弃他,关键时刻还是会护着他。 “国主,”千仞将军转向南陌言,“您是苍梧之主,不能为了一人而不顾朝廷安稳……”千仞说教起来,跟千花明有得一拼,但南陌言感念他出言维护花花,很是耐心地听着。 “流言无羁,东方渊向来卑鄙,妖孽之言,怎可轻信?”千仞不屑地看着这群没脑子的臣子,嗤之以鼻。 “可……可您以前不是也认为千花明是妖吗?”季玉林不肯罢休。 “老子的儿子,骂骂如何了?”千仞白了一眼季玉林,腰间的佩剑抖了一下,季玉林被吓得后退一步,“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干旁人何事?再说了,骂人出气的话,三岁稚童尚且转眼就忘了,诸位真是好记性啊!”千仞这话够毒,将文官与三岁稚童相比,他们若是承认自己记住了他骂人的话,那便是连三岁稚童也不如了。若是记不住,那这流言也可到此为止了。南陌言终于知道花花的伶俐口齿是随谁了,难怪舒雅夫人要拼命为他生下孩子,看他气宇轩昂,相貌不凡,便是年逾四十,也仍然有这一份“老骥伏枥”的气概。说话又这般有趣,做他的夫人,定然是不会委屈无聊的。想到这里,他还真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舒雅夫人呢,只可惜佳人已逝,连画像都没有留下。 “既然流言无稽,诸位就不要再提了。”南陌言权当看了场闹剧,打了个哈欠,“无事便退朝罢!” “退朝——”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9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恭送国主——”季玉林低头拱手,但眼睛里有着浓浓的不甘和怨毒。 “千仞将军,请等一等。”御史监追住了正要回府的千仞。 “大监,国主寻我?” “是,请您跟我去一趟御书房。”御史监恭恭敬敬道。 “好。” 千仞进了御书房,御史监便将门给带上了,在门外守着。 “国主。”千仞行了个礼。 “千仞将军请起,请坐。”南陌言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只有淡淡的茶香在空中飘荡。 南陌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见到千仞,他总有种莫名的压迫感,果然和千花明是父子啊,两人的气场都很强大。“千仞将军,我想告诉您一件事。” “国主可是要说你与千花明的关系?”千仞心里头明亮如镜。 “您都知道了?”南陌言看着他的反应,不知道他是反对还是赞成。 “嗯。略有所闻,国主也不必担心我会反对,我只问国主一句,可畏人言否?” “人言?” “便拿今日之事来说,我能为千花明说上一两句,这群老匹夫知道我与他关系不好,还会稍微公允地听上一两句。但您如此明显地,处处维护他,早已失了帝王的威信和公平,纵使您说的是正理,可他们只会认为,您在偏袒千花明。” “可难不成,我要同他们一样,处处给他绊子吗?”南陌言不解。 “臣子所要的,不过是一个公允和一点点君心,可是是人就会心有偏袒,不能端平这一碗水。”千仞叹了口气。 南陌言从未见过千仞有过一点点丧气之色,从前总以为他是因为舒雅夫人的死而不待见千花明,还有从前的南陌言,也不待见千花明……难不成,他们的“不待见”,只是为了保护他?从小生活在保护伞下的他,定然没有现在这般强大冷静罢? “你也别将我想得这般伟大,我确实是因为舒雅的死而不欢喜他,可为人父亲,既然不能时刻陪着他保护他,那便让他有力量来保护自己罢!”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9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南陌言知道千仞说的是实话,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气愤,就为了这样的理由,花花的亲生父亲,就要将他拒之门外?就要让他去别国为质?就要让他身处朝堂风波和沙场厮杀之间? “甚么狗屁理由?”南陌言忍不住骂了出来,“我尊称您为千仞大人,只是因为您是他的父亲,可这并不代表,我认同您的所作所为。” “国主……”千仞有些吃惊,方才还彬彬有礼的国主,怎么突然这般骂他呢? “你按照自己的意愿,逼他成为一个强大无情的人,可你从未问过他,想要甚么?” “在这样的乱世里,自己想要甚么,就一定能得到吗?”千仞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那他变得强大,变得孤立无援,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吗?” “至少,在困境面前,他可以自救。” “呵,千仞将军,原来你也是个懦夫!” “你……”千仞一生杀敌无数,从未胆怯过,乍一听到有人说他胆怯,那久经沙场的杀气便迸发出来了。 可南陌言丝毫不惧,反而盯着他的眼睛,带着一股更大的威压,“你迫着他成长,逼他在绝境里自救,却从未想过,那时的他只是个孩子,他不需要一个人来告诉他,你要坚强,你要变得强大,他要的,不过是一份本该属于他的、来自父亲的拥抱。可你呢?说甚么保护他,连一个父亲最基本的责任都不能尽到,却要求他为了这苍梧,耗尽一生,恪守己任。您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南陌言心惊,自己竟然也会以责任来游说千仞,不过,这也确实是他憋了好久的话。 “我……残忍?”千仞看着南陌言,“那你告诉我,他的出生,却是舒雅的离世,上天对我难道不残忍?” “这是舒雅夫人的选择,若不是因为你,她怎会拼命生下千花明?”南陌言不能再让千仞把这事记到千花明头上了,也该让千仞将军自己反省反省了。 “因为我?” “若不因为欢喜你,她怎会来到苍梧?若不来到苍梧,又怎会因为生子而辞世?” “是啊……都是因为我……她原本就不是苍梧的人……”千仞将军的眼中满是哀戚。 南陌言见他似有醒悟,待他心情平复些,便道:“千仞将军,我刚才多有得罪。但说的也是心里话,请您莫怪。” “罢了罢了,我终究是老了,也多亏国主一番当头棒喝。只不过,以后我还是会这般作为,该不待见的还是不待见,咱们,就以不同的方式,去偏袒自己想要偏袒的人罢!”千仞起身,准备告辞。 “千仞将军,那我可以去落雁关吗?”南陌言很是恳切地看着他。 “臣老了,戍守边疆的侍卫也累了,一回来还要守着东边的宫门。今日,且先让他们歇歇罢!”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9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南陌言反应过来,忙道:“多谢……岳父大人。” 千仞将军的嘴角明显勾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为严肃的表情,“臣告退。” 南陌言送他到门口,便回了寝殿。 夜晚守门的侍卫果然松懈了不少,那群老臣也没来烦他,南陌言骑着千里良驹,直奔落雁关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18章被锁了,正在修改中?请你们稍等下~ 第20章诛心之战 三日的快马加鞭,南陌言终于到了落雁关,可此时千花明正带领士兵与东方渊厮杀,他只得在城内等候。城中住处不够,很多士兵,包括千花明,都是住在军帐里。在城内,见到士兵都带着口罩,他略感奇怪。 一同随行而来的,还有医仙和毒祖,毒祖见他来了,很是无奈,道:“国主,您这样……” “打住打住!”在王宫内就被人唠叨得快疯了,来此处还要被人念叨,他摆出一个“求饶”的手势,须长风还是不肯停住,“你知道,师兄在此处要操心的事情已够多了,你来这里,不是添乱吗?他白天要忧心战事,晚上又要……” “咳咳……”介子寻咳嗽了两声,给南陌言递过去一杯茶,南陌言谢过,接住喝了。 “城里又在闹瘟疫,你来也来了,日后可要小心些。不过你有金蚕蛊,也不用怕这些。” 南陌言道:“瘟疫?”他想起前些日子的流言,“是何时有的?” “大概五天前罢!”须长风道。 “你们,听说了关于花花的流言吗?” “嗯,师兄地亲兵,定是不会被流言所影响,但百万之众,苍梧不得不招了些新兵,心性不稳,城中百姓也是心存怀疑,这战打起来,倒比往日更加费力。而那东方渊,虽从未与师兄正面交锋,但比以前的敌人还要难缠,对他的作战风格极为熟悉。”毒祖道。 “莫不是出了内奸?”南陌言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9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五日间排查出来的可疑人等有五十四名,可师兄从未与他们有过交往,那他们又是如何得知师兄的作战风格的呢?”毒祖疑虑道。 “许是细作藏得深了些,细细搜查,总能查到的。”介子寻这几日治病劳累,眼里带着明显的倦色。 “医仙,你且去休息罢,不用管我,毒祖,你也是,我不会给花花添麻烦的。”南陌言看到须长风望向介子寻关切的眼神,连忙让他去歇息。 傍晚,两军守兵,南陌言化作介子寻的助手,帮助照料病人和伤员。 “这位大叔,麻烦让让啊!”南陌言瞥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穿铠甲的人进来,当时他又正在给伤员上药,并没细看。那人站在一旁,等他上完药,一把拉过他,就往千花明的军帐里闯。 “这位大叔,你、你知道那是主帅的……”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拉到了军帐里,一双红色眼睛转过来看着他,南陌言定睛细看,突然大笑起来,直到某人的眼里明显有了怒气。 “花花,你咋弄成这个样子了嘞?这胡子……哈哈哈哈哈!” “没时间刮。”他按住笑得乱颤的南陌言,“不是不让你来吗?若是路上有个埋伏,你……你要我如何?”千花明想骂他,但话到嘴边只化为一句“你要我如何”。 南陌言不笑了,从未被人保护过的千花明,却还是能用尽心思来保护自己这个没有定性的人。从未得到过温暖,却仍能给予自己他所有的温暖。南陌言捧起他的脸,手被胡茬扎得痒痒的,“你看,我把你给我修好的玄铁剑带来了,我会杀敌,我会兵法,还会排阵,只要你需要,我就在这里。” 千花明看着他,苦笑一声,“你以为战场是甚么好地方吗?” “我知道战场不是个好地方,所以更要来。”南陌言笑着道。 “我该拿你如何呢?”千花明搂过他,本想亲吻他,但想到自己满脸的胡茬,又收住了。南陌言却不止住,看着他裸露在外的脖子,上前咬了一口,“这是你欠我的,今日讨回来。” 千花明拿大胡子脸蹭蹭南陌言的脸,“疼!”南陌言叫道。 “知道疼还来?你不知道作战的男人血气正旺吗?”千花明逗他,“你……我也要随你出战,到时候看谁血性更旺!”比起无耻,南陌言还没怕过谁,说完还得意地摆摆头。千花明却突然起身,南陌言看着他,拿起了刮胡刀和面巾,想到他刮完胡子要作甚么,又捧腹大笑了起来。 刮完胡子的花花,又是那个丰神俊朗的摄政王,他看着某人不停勾引他的模样,心里哪里还耐得住?便抱过他,搂到怀里恨恨亲了一番。 “千花明,你能不能轻点?老子大老远跑来,可不是让你啃的!”南陌言感觉自己的嘴巴又肿了,“不能,不过在别的地方可以轻点。”他用眼神看着南陌言的身体,从上到下,一处不漏。 “你你你……简直就是饿中色鬼!” “那赶来被色鬼吃掉的你又是甚么呢?哈哈哈哈哈!”千花明笑道。 “你……不要脸!”南陌言觉着自己吵架生涯遇到了对手,可他对这个对手竟然生不起气来。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9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坐好!那个,不许乱动!”南陌言打掉他乱摸的手,正色道。千花明知道他要说正事,可他就是想撩拨撩拨他,怎肯停手?一双手在他身上到处游走,南陌言只好忍住身上的异样,道:“我跟你说正事,咱们这半年来操练的阵法,你似乎还没在战场上用过,不如,这次试试罢!” 南陌言所说的阵法是十面埋伏,在七国中,虽然有些出众好用的阵法,但大多都有漏洞,且灵活性不强。而这十面埋伏,是她从和妖兵鬼将等的作战中,自行开创的阵法,可以一敌十,运用得当,便不用怕东方渊的百万之师的人海战术了。 “嗯,这几天士兵还在熟悉东方渊的作战路数和此地环境,明日便可摆阵迎战。” “你……你早就想好了?那我还来干嘛?”南陌言抿抿嘴。 千花明见国主大人不高兴了,即刻哄道:“自然是犒赏为夫了。” “你……臭不要脸!我、我去照顾伤员!”南陌言说着便要起身,千花明哎哟了一声,南陌言连忙拉开他衣服一看,身上缠着大大小小的绷带,还在往外渗血。“千花明,你是不是疯了?伤成这样还去打仗,不要命了?”他想要碰下花花的伤口,但又怕弄疼他。 “我没事,随便摸。”千花明的无耻功力,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不行,明日,我要和你一同出战。”南陌言道。 “不行。” “上次与东方渊交手,你也看到了,我并不是只需要你保护的人,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你要知道,我是可以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的人。” 千花明看着他,上次从烈焰山谷回来时,自己确实答应过要让他和自己並肩作战,国主,现在也想保护他了呢!或许,自己应该让他试试,而不是一厢情愿地将他保护在自己的臂膀下。 “好。” 南陌言一愣,他原以为要费上许多唇舌,没想到花花竟然这么块就答应了,一高兴,他忍不住亲了千花明一口,却碰到了他的伤口,千花明闷哼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事。” “那要怎样才算有事?毒祖他们怎么不劝着点,这样还硬抗,你以为自己强大到不会死……”南陌言慌忙住口,又没好气地看了眼他。 这时听得一声咳嗽,千花明道:“进来罢。”毒祖和医仙拂帐进来,毒祖赶紧为自己辩解:“国主,这可不能怪我,师兄……谁劝得住他呀!比十头牛都还倔!” “嗯?”千花明看了毒祖一眼。 “我是说你很执着,这份精神可歌可泣!”毒祖的马屁真是随口就来。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9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行了,还有事吗?”千花明使了个眼色,没事的话赶紧出去,我好不容易装点可怜,引得国主心疼,你们就别瞎掺和了。 “那个啥,我们就在附近溜达,有事喊一声,我们随叫随到。”毒祖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南陌言,南陌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话间,毒祖和医仙便出去了。 “医仙最近有些沉默啊!”南陌言道。 “你别看子寻平时不怎么用,对待病人还是很用心的。这几日,定是累坏了。”千花明难得夸一回介子寻。 “哦。”南陌言听他说着,又替他上好药,便开始低头玩自己的腰带。 “怎么,听我夸旁人,心里不大舒服?”千花明笑道。 “夸就夸呗,再说了,你说的也是事实……”南陌言并不看他,“当初我还以为你俩是一对来着……”他说着说着便吐露了心声。紧接着,南陌言便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敲了一下,“我们是一对?你……你难道不清楚毒祖对他的心思吗?” “你也知道?”南陌言一下子来了精神,没想到千花明自从开窍后,看人心思很是拿手了呢! “你想知道得更清楚吗?过来点。”千花明冲他勾勾手指,南陌言没多想就靠过去了。 “再过来点。”南陌言此时已经挨到他的身子了,“这次可是你投怀送抱。”千花明熄了灯,“你……唔……”军帐里传来各种不可细听的声音。 “哎,师兄真是精力充沛,知道国主来了,立刻找我要了点朱砂粉和绷带,现在就把人拐床上去了。”毒祖感叹道。 “嗯。”介子寻应道。 “你这几日是怎么了,怎么格外沉闷些?” “要你管,滚滚滚!”介子寻道。 “这才像平时的你嘛!没事装甚么老成?”毒祖道。 “这已经快半年了,你何时去南疆成婚啊?” “嘿,师弟如此关心师兄,我很是感动呢!” “诶,人家同你说正经的!” “这不还有半个多月嘛。到时候再说啦!”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0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人家姑娘巴巴地等着呢,你可别逃了!”介子寻道。 “明天是你二十岁的生日,师兄就勉为其难陪你过过。” “呵,谁稀罕?”介子寻瞪了他一眼。 “好困啊,这几日怎么格外累些,去睡了!师弟你也早些休息。”毒祖边伸懒腰,便朝营帐走去,“喂,那是我的营帐!”介子寻反应过来时,须长风已经睡在他的床上了,他听了会子千花明营帐里的动静,脸色微沉,随后去了须长风的营帐睡下,但这一夜,他都没有真正睡着。 夜色深黑,东方渊看着探子传来的信:南陌言已到,明日与千花明一同出战,使十面埋伏阵,吾将依照计划而行。 “主子,那人与千花明是多年的师兄弟,会不会临时反水?” “事已至此,他就算想反悔,那些得了瘟疫的人,又怎会给他机会?” “可我听说苍梧摄政王冷面无私,您这样做真的能打倒他吗?” “冷面热心之人,外在的,已是攻无可攻,可既然有心,便会痛苦,便有破绽。对付他,要用最亲近的人,攻心为上。” “这次定能一举成功,也不枉费主子悉心布置了这么些年。”探子贺道。 “你下去罢,通知他我明天就会动手。” “是。”探子告退。 翌日,两军大旗飘扬,落雁关城门大开,南陌言和千花明一同带领十万士兵出战,毒祖和医仙在军队后方支援。 东方渊带领四名将军,身着黑色铠甲,迎敌而上。这场仗,已打了十日,前几日,东方渊海保存实力,等待时机,没有将百万之师一起用上。今日,他亲率领百万之师而来,用上南陌言给他的武器护甲,势要荡平落雁关。 千花明一声令下,十万名士兵依次摆开,但阵法不固定,时而变换成一字长蛇阵,大军一字排开,击首则尾至,击尾则首至,一边攻击一边掩护,两军厮杀开来,斗势正酣。打蛇打七寸,东方渊一声断喝,东方国的战士势如破竹,截断长蛇七寸,一字长蛇阵破。 “换阵!”千花明并不惊慌,苍梧战士也很快恢复镇定,长蛇阵头尾互转,变阵为二龙出水阵,龙本阳刚,水本属阴,二龙交合,龙之出水,其势大威,无人能挡。很快,东方国战士就死伤五千,。东方渊遣出两名大将,拿着乌木剑,踩着士兵的身体,跃到二龙中间,以阴气镇住阳气,截断龙腰,使得二龙不能相会,克断阵气,二龙出水阵破。 紧接着,三才无量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子连环阵接连被破。南陌言的十面埋伏阵,并无固定阵型,重在一个“变”字,根据时机变换阵型,有杀敌万千之效。 但这次,虽然东方国战士死伤两万,但苍梧战士情况也不容乐观,死伤一万。活下来的战士,也大都重伤,见阵法接连被破,战友死伤,士气很是低迷。 南陌言惊疑,东方渊似乎知道自己阵法的弱点,毫不惊慌,游刃有余,逐个击破自己的阵法。想到流言,想到瘟疫,还有眼前被破的阵法,他隐隐感觉,还有更大的阴谋等着他们。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0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从人数上和士气上,东方国完全碾压此时的苍梧国,胜负已分,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而在正要胜利之际,东方国却突然鸣鼓收兵,还派人送了点东西些图纸和信给千花明。千花明看着图纸和信,又看看千花明,眼神深沉,南陌言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而远处,东方国已经撤兵回营,战场上,有倒下的旗子和未灭的火焰,还有堆积成山的尸体,空中弥漫着硝烟、血气和尘土的味道。 千花明道:“回城!”城门大开,士兵们相互搀扶,向城中走去,千花明和南陌言骑着马,隔着一段距离,一句话不说。医仙和毒祖走出城门,迎过来,询问他们的伤势。此次战事激烈,变换起伏,他们在城楼上看得都很是惊心动魄。千花明手臂上的腿上都被砍了一刀,所幸伤口不深,他淡淡道:“子寻,去看看国主罢!”南陌言左腿上受了些伤,医仙扶他下马,毒祖扶着千花明。 千花明和毒祖在前面走着,医仙扶着国主在后面慢慢走着。介子寻看着还有一百步之远的城门,又看了眼前面的两位师兄,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地刺向南陌言的心口,南陌言腿脚不便,来不及躲过,加之无论如何想不到介子寻会伤他,也没有防备。对病人身体结构无比熟悉的介子寻,一伤人则已,一伤人便是要人性命。 “子寻,你、你疯了!”须长风本想转头看顾他们,却看到他将剑刺向南陌言,急忙去阻止他,可剑已入心,陡然拔出只会催人性命。 千花明匆忙赶来,接住昏迷的南陌言,将东方渊给的东西扔到火里给烧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介子寻,“我、我原以为你我十几年的感情,终会冲散当年的仇恨。可我错了,我终究,还是算不过这人心。介子寻,你我师兄弟,今日,便尘土各归路,风雨不同舟。”千花明抱起南陌言,即刻回城寻医治疗。毒祖站在一旁,陪着他。 介子寻颓然跪地,低头大笑,眼中却流出泪来,一颗一颗淌到浸满鲜血的焦黄土地上。“爹,娘,哥哥,子寻这就来见你们。”介子寻服下一颗以混沌毒和瘟疫毒素练就的提纯药丸,一口吞下,毒祖来不及阻止,要他将毒抠出来。 “师兄,不必了,我已经没有颜面去见他了,就这样死去,倒还便宜我了,咳咳……”子寻的嘴角有鲜血洇出。 原来,介子寻一直记着家仇,从未忘记过。被万千铁骑踏碎的村庄,被青年千花明剿灭的乱党,被千花明的暗卫杀死的他的父母和哥哥,只有他一个人,躲在枯井中活了下来。 今天是子寻二十岁的生日,也是他的丧期。原来,师父说“子寻二十而陨”应在此处啊!他一直防着,总以为能挺过这半年,子寻便不会有甚么事情了,自己也能赴南疆去了。 原来,子寻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如此之好,他竟然一点破绽都没有瞧出……不对,这几日他的沉闷,他的疲惫,他的出神,自己总以为是治病劳累所致,竟没有想到子寻一直在纠结和彷徨…… “师兄,不要哭。”介子寻难得温柔地替他擦拭眼泪,“我很高兴,我报了仇,可以无愧于父母,无愧于哥哥了,可以……去见他们了……”子寻昏了过去。 须长风抱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小匣子,打开它,一只金蚕父蛊爬到子寻的手上,须长风与他双手互抵,任由那蛊虫将毒引到他身上。 金蚕子蛊,合欢解毒;金蚕父蛊,引毒至亲人;金蚕母蛊,可控父蛊,与父蛊合用,可修复世间至毒。但母蛊,在冠落英手中,她从未告诉过须长风金蚕蛊有三只,只说有一对,小的合欢解毒,大的可以引毒至旁人。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介子寻醒过来,感觉有甚么东西在自己的体内,像是……金蚕蛊?世间竟有两只!看着昏倒在一旁的须长风,他扶他起来,却不小心拽到了他脖间的项链,绑绳断裂,上面的红珠子滚落下来,碎裂开来,里面有一枚红豆滚落出来,介子寻才发现那是一枚干透了的、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红豆,他捡起来,瞧着这红豆,心里一炸,这不是他五岁时送给哥哥的吗?是他故乡独有的美人相思红豆,须长风怎么会有? 第21章师兄不哭 “须长风——你,你是怎么得到这枚红豆的?”他的手心有些颤抖。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0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捡的……咳咳……”须长风醒过来,此时还想逗他。 介子寻看着他,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一把撸起他左边的袖子,将自己特制的溶液滴在他的臂膀上,一朵双生花印记显露。“须长风,你到底是谁?” “还是被你知道了……我与你一样,都姓介。”他看着他,想要去摸摸他的脸,却又像是碰到甚么禁忌之物般,即刻缩了回来。 介子寻却紧紧握住他收回的手,“为甚么……我以为你早就……” “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还怕提到死字吗?”臂膀上的双生花印记逐渐消失,“不要……须长风……”双生花印记消失之时,便是他殒命之时。 “子寻,叫我一声哥哥罢……我好久没有听到……咳咳……” “你不也没唤我阿弟吗……”往日种种,他心里隐约知道的,只是因为他是他的师哥,他便每每以“厌恶男风”为借口逃避。 “原来,你知道的,你知道的……”须长风笑过那么多次,只有这一次,子寻觉得他是因为真的开心,而露出笑容。 “儿时,我常常在想,为何你眉间有红痣,而我却没有,也因为此事常常去烦你,你烦不过,就送了我一颗红豆,说常年佩戴便可以长出红痣来……” “你真的傻,真的……”介子寻抱着他,“又自私又自大,还臭屁……”须长风不想哭出来——师兄会活下去的,他要笑,不要哭!可是看着眼前的人,一点一点虚弱下去,他低下头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子寻啊,你知道我为何取名长风吗?”须长风看着他,眼神慢慢涣散。风卷红旗,带走满城的硝烟。 “因为……风最自由。”介子寻感觉怀中人的温度越来越低,他裹紧他的衣服,“金蚕蛊,金蚕蛊!”他想要将金蚕逼出来,替他修复受损的筋脉。 须长风握住他的手,“来不及了……”须长风尽力起身,附到他的耳边:“因为风,无处不在,这样,我就可以,可以……”须长风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闭上了眼睛。 母蛊这几天异动不已,冠落英感觉要出甚么事,马不停蹄地从关外赶来。见到的,便是满目鲜血,红旗委地,子寻抱着须长风,泪已干涸。 “长风……”冠落英跪在他身旁,却没有如同自己想象的一般,有多么伤心,甚至于痛哭流涕、她早知道须长风当初救自己,便是为了那对金蚕蛊,她却甘心钻入这陷阱。 其实,她也骗了他,金蚕蛊有三只,母蛊父蛊子蛊,南陌言身体里的那只是子蛊,在子寻身上的是父蛊,还有一只母蛊,在她这里。她原以为,有情蛊的钻心之痛,又有母蛊的牵引,须长风定会回南疆娶她,可她终究是没有等到。这般作贱玩弄她心意的人,她怎能放过? “你,想救他吗?”冠落英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一般。 介子寻的眼中微微有了亮光。“你说甚么……” “你体内的是金蚕父蛊,我这里还有一只金蚕母蛊。若是这两只蛊虫都到了须长风体内,拿他断掉的筋脉、中毒的五脏六腑都可以修复。”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0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要如何做……你、你告诉我,只要能救师兄,只要我能做的,一定……”介子寻说话断断续续,几乎语无伦次。 冠落英站起身,“真的吗?即便要厌恶男风的你同他欢好,来引出这父蛊?” 介子寻看着须长风,又看看他颈上的红珠子,重重地点头:“可以。” 冠落英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拿出一个雕刻着合欢花的小盒子,递给介子寻,“这母蛊一旦进入他的身体,便会引得父蛊骚动,在你体内一阵乱撞,寻找出口。你们欢好时,你所受的痛苦会是筋脉尽断之痛的两倍。而且,一夜过后,你也就不在这世上了。如此,你可还愿意?” “多谢你。我替师兄向你说声抱歉。”介子寻起身,行了个大礼。 “你……”冠落英想要回那个盒子,可终究还是忍住了,“你去罢,这母蛊进入他的身体后,他还要两个时辰才能苏醒。你好好想想,自己还有甚么不能当面对他说的话罢!”冠落英看了须长风最后一步离去了。 走到一处树下,等待的婢子见她腰间的盒子不见了,便问她是不是丢了。 “是啊,丢了。生离死别,人生大痛。须长风,我要你好好活着,在享受过极致的欢乐后,痛不欲生。可此时的你,无论如何都死不了,只能等百年之后,去见你的子寻,这样的滋味……”她突然落下一滴泪来,婢子连忙递上帕子,却见她手中出现一枚情花印记,“主子,您解了那人的情花毒,那他怎肯跟您回来?” “他,自是有去的地方,若木,我们回去罢,告诉爹爹,金蚕蛊丢了……还有,黑狄国的求婚,我应了。”冠落英明明还是少女的面孔,声音却带着沧桑。 “主子……” “回去罢,我想阿爹了……”冠落英带着婢女,踏上回南疆的路。 清泪洒落,介子寻拿着盒子,终于振作起精神。 “长风……回家……”他终究是不肯叫他一声哥哥,紧握着已经干透的红豆,将他的挂在腰间,抱起须长风,“长风……” 厮杀声、炮火声、刀剑撞击之声仿佛仍旧在耳边回响,还有血流过皮肤的声音,“对不起,下一次,请你等等我,换我……换我来守护你……”介子寻抱着他去了城外的一处茅屋中。 塞外的冬天,夜晚似乎比别处更冷些,窗牗里,还漏出丝丝的凉风。茅屋内一盏小小的、暖黄的灯的影子,在墙上摇曳着。 须长风躺在床上,看着介子寻,迟疑地问道:“子寻,你……你真要与我亲近?”须长风听介子寻说冠落英来过,见他如此执着,也不愿再勉强他,还替他解了情蛊,给了子寻母蛊。还说只要他们欢好便能解他的。子寻说这话时,脸红胜似彩霞,他勉强忍住才没笑。 “我……我已经沐浴过了。”子寻低着头,那暖黄的灯映得他的脸格外柔和好看。 须长风看着他,痴了呆了,只把他瞧着。介子寻低着头,没瞧见他的神情,以为他是担心伤势,唯恐“力所不能及”,便道:“若是你不行,缓些时辰也是无妨的。” 听到某人说自己“不行”,须长风立马坐起来了,子寻抬头,看见他笑着。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0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摸我这手,已不似先前那般冷了……”须长风向介子寻伸出手去,介子寻果真乖乖地靠近了些,握住他的手,须长风心喜,一把轻轻带过他,将他拥入怀中。 “你……你又骗我!”介子寻倒是没有挣扎,身上却开始疼痛,但他忍着,不让须长风瞧出端倪。 “子寻啊,不管这次你是不是真心想与我亲近,就算是骗我,我也愿意被你骗……”介子寻听了这话,心里一沉,想到明日他见到自己的情景,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子寻,你,欢喜我吗?或者,欢喜过吗?”须长风低沉的声音在介子寻耳边响起,介子寻耳朵悄悄红了,他不想在此刻还掩盖自己的心意,便小声道:“欢喜过的,现在,也依旧欢喜。” 须长风抱紧了他,自己多年的心意,终于得到了回应,他想将眼前的这个人永永远远抱在怀里,永远都不要放开手,再也不要。“我欢喜你,介子寻……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须长风,只欢喜你一人。若你需要,我就在你身边,若是你不需要我了,我也可以……离开。”须长风吻着介子寻的发,又吻到他的耳朵,接着是脸颊…… “等一下……熄灯。”介子寻的脸,已经从耳朵红到脖子根了。须长风微微一笑,指尖弹风,灭了灯,拉下帘子,将子寻带到床上。 “子寻……我伤势未复,你……可以坐上来吗?”须长风就是想戏弄戏弄介子寻。 “你……须疯子,你不做老子就走了!”介子寻怎不知他的心思? “哎哟——”须长风轻轻叫出声来,似乎是很疼的样子。介子寻急忙靠近,替他揉着心口,“如何?是此处疼吗?”虽然没有灯,但是介子寻却能准确摸到他的心口。 “是啊,不过,等会你可能更疼……”须长风说了这句话,翻身压过,介子寻领会到他的意思,道:“我是第一次,你轻点……” 须长风一愣,醒悟过来,在他耳旁说道:“正巧,我也是第一次呢!”介子寻见他常年出入青楼,以为他早就不是童子之身。 “惊讶吗?”须长风看不到介子寻的表情,但可以猜到,“师兄可是为你留着呢!” “须疯子,你下流!”介子寻挥拳打过去,须长风一把抓过,“更下流的,在后面呢!” 雪,飘了一夜,而屋内,暖香迭生,一室迷情。 须长风风流一夜,醒来天已大亮,去摸身旁的人,却只碰到一滩血水,他以为是介子寻的恶作剧,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心里这才慌了,想到昨日介子寻在身下讨饶的呼痛声,还有他那异常乖顺的神情,还有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须长风穿起单衣,赤着脚,就下了床,在屋内屋外找了一圈,除了白茫茫一片大地,其余的,甚么也看不见。 他呆愣着神情,回到屋中,收拾起那滩血,才发现子寻藏在枕头里的信: 长风亲启: 师兄,不要哭,子寻只是去另一个世界等你。若是过那奈何桥,孟婆给我汤喝,我会偷偷倒掉的,我想记住,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你还记得,师父刚刚把我领回来时,我很是沉默,和谁都不说话,你就想尽办法,欺负我,作弄我,逼我哭逼我笑逼我说话。这一生,有过一个真心陪我哭笑的人,已是很好、很好了。 那日在烈焰王宫,你问我对你的感受,在意与否。我当时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或者,我不敢深想。我错过你给的所有暗示,你因为这重身份,怕我们不为世俗所容。 你这样的臭脾气、毒舌又贱贱的模样,不要去祸害别人了罢,还是来祸害我罢。 须疯子,你总吹嘘说自己好看,我却总说你难看,比不得大师兄。其实啊,子寻知道,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那个人。 子寻想听你说欢喜我,也想对你说,子寻也欢喜你,很早很早以前,就欢喜了。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0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师兄,不要哭啊,你从未在我面哭过,这次,也要笑啊! 子寻绝笔 “你这个骗子……还说我骗你……我不过小小地戏弄你,你便拿命来哄我吗?”须长风抱着子寻留下的信,蜷缩在床脚,看着那滩血,今日是他生辰,自己送他的礼物,竟然是要他送命……介子寻一会哭一会笑,已近癫狂。 下过雪的早晨,分外冷些,可须长风,只想着天气再冷些,这样,他便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床上,子寻的余温。 第22章花暗云散 这几日,东方渊都没有动作,很是安静,像捕获猎物前,屏息凝神的蛰伏。 而城中,因为瘟疫死去的人也越来越多,到处是烧焦的尸体的味道。东方渊让介子寻在城中散布的瘟疫,会通过血液、伤口、呼吸和亲密接触散步,得病的人、重伤的人,彼此感染,瘟疫,以可见的速度散播开来。短短几日,瘟疫已经开始蔓延,从落雁关蔓延苍梧王城。至千花明这才明白,为何东方渊不求杀尽苍梧士兵,只求重伤。战争时间越长,因为瘟疫死去的人便会愈多。 短短数十天,城中已经人心惶惶,先前种下的“妖孽降祸于苍梧”的谣言,此时如梦魇般,缠绕在城中百姓心中。起先有一个人,试着跪在军帐前,求千花明让位于贤能,接着,便有愈来愈多的人,开始跪在军帐前,呼告祈求,千花明在军帐中坐着,听着外面的呼声,看着昏迷的南陌言,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朝中臣子闻听国主受伤,千仞、季玉林和李进等急忙赶到了落雁关。主帅也在群臣的反对下,换成了千仞将军。 而当这群臣子赶来时,东方渊终于动作了。军临城下,尘土纷飞。他给介子寻的刀上,淬了东方国特制的□□,若是千花明不肯投降,不出三天,南陌言便会殒命。总是知道南陌言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但,千花明不肯冒这样的险。 “千仞将军,只要你交出千花明,并割让一半城池,白银一亿两,黄金一亿两,东方国马上退兵,并立马送上解药。”东方渊派出使节,很适时地向千仞提出条件。 “做梦!” “将军,我现在尊称你为一声将军,但过了今日,恐怕你就得叫我一声将军了!”那使节颇为傲慢,一群老臣愤声疾色,他倒是颇为惬意地下去休息了。 一阵叫骂之后,千仞道:“便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了吗?” “商榷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国君一向恩怨分明,这样罢,只要你们交出千花明,东方国即刻退兵。” “甚么?”千仞皱紧眉头,看着窃窃私语的老臣们。在座的大多数老臣,都是主和派,千花明于他们而言,虽然近来关系缓和不少,但一旦涉及国家利益与自身安危,能用一个千花明解决的事情,自然无须倾举国之力行之。 “你们这帮老匹夫,今日你们将他交出去,明日又要作出何等让步?”千仞拍桌而怒。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0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千将军,您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摄政王吗?” “老子乐意!但是你们要将他交出去,我绝对不同意!”一旁的季玉林悄悄退下。 “千将军……” “你们这群苟安之人,我儿子哪里对不起苍梧?你们要他一辈子都为苍梧生,为苍梧死吗?” “将军,国家大义,不得不如此啊!” “放屁!” “将军,你怎么还骂人呢?” “骂的就是你们这群臭不要脸的老匹夫!甚么是义,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才是义,是大义!”他一脸的正气,一旁的老臣被说得讪讪的,“你们真以为应了他们的要求,就能避过战事?东方渊吞了四国,怎会放过苍梧?不过是教我们自乱阵脚,互相残杀……”千仞说得极为激愤,一脸正气与无畏,有些老臣被他说得心动了。 “将军,是我们不好,请你满饮此杯,就当我等向你赔罪了——”季玉林上前,满脸愧色。 千仞性子性子耿直,断不会去想这酒有何问题。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头却开始昏昏沉沉的,一头栽在了桌子上,季玉林脸上的愧色立马消散,转为奸笑。 “季玉林,你这是作甚?”李进想摇醒千仞,却被季玉林拦下。 “他想拉着我们去死,我们还傻乎乎地跟着他去不成?千花明独揽苍梧大权多年,此时不正是归权国主的好时机吗?” “这……” “东方国引百万之兵,苍梧眼下,实在不宜与东方国硬碰硬,我等且先暂时忍耐,若日后东方渊胆敢撕毁盟约,我季玉林第一个站出来与他厮杀!” “说得也有些道理……” “千花明毕竟是千仞将军的儿子,他过于激动,无法公私分明,有些决定,还是得请元老大臣们来做啊!”季玉林打量着一众老臣们。他们几番商议后,多票通过,软禁了千仞,还以千仞的名义签署条约,盖上他的手印,把条约递给了千花明。 千花明看了,面无表情。他坐在南陌言身边,看着昏迷的他,又看了一眼苍梧的地图,整理了下自己的战袍,坦坦荡荡地走出营帐。 “我们拼死一战,或许还有些希望……如此将摄政王推出去,未免太过……”李进看着千花明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忍与惭愧。 “或许罢……只是人都是如此,但有更简单的办法,为何要去做那辛苦之事呢?”季玉林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0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摄政王为何一点反抗都没有……一点都不像平日的他……” “他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不反抗,或许是他为苍梧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季玉林深知他的软肋,故而才能这般有恃无恐。 两人看着城楼下东方国的旗帜,终是一言不发了。 南陌言醒来时,东方渊派人送来信:国主,那日,你给我的兵器,我用得很是顺手呢!千花明想必也很是欣赏,不过你却没有用在苍梧世斌身上,是否偏疼我一些呢?被师弟背叛捅刀,被父亲和苍梧众人出卖,摄政王真是可怜呢!不过妖孽之子,何必心疼他?此时想必你已经醒了,你若是死了,我这人生该有多无趣啊。苍梧之巅,请你看着我如何烧死这妖孽。哦,对了,火将在半个时辰后点燃,不知道你的摄政王能不能撑到你来呢? 南陌言将信揉成粉末,盯着跪着的季玉林等人,众臣实言以告之,并且极力阻拦他去营救。 天边闪过一道惊雷,他知道,这是天帝的警告。 “国主……不可啊……”季玉林等人跪下,派兵拦住了他的去路。南陌言恍惚中仿佛看到,苍梧山的平地处搭起一座高台,下面是淋满油的干柴,千花明被绑在那高台上。 “国主,摄政王为妖孽所生,目的就是挑起七国战事,使得各处生灵涂炭!” “摄政王是自愿降敌的,我们也拦不住啊……” “千仞大人亲手签署的降约,百万兵力,只得如此啊!” “妖孽之子,能为苍梧牺牲,日后名垂苍梧史册,这也是他最好的结局啊!” “国主请三思,苍梧不可无主,请您当断则断,舍了千花明,保得苍梧太平啊……”众臣涕泪俱下,南陌言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爱卿所言,诚然不虚。那千花明既然是妖孽,便是为苍梧献身也是抬举他了!”他记着眼前一干人等的神色,“我得好好重赏有功之人,让他加官进爵,带头签订条约的是哪位大人?” “国主,为国忧虑是臣份内之事。”季玉林拱手道。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臣之本分也。” “是啊……”一些大臣连忙上来表忠心邀功。 “诸位都是卫我苍梧平安的有功之臣啊!”南陌言看着这些人,便是这些人吗?这些为了自己将千花明推出去的人满口为了苍梧,可内心龌龊,比之猪狗不如!还跪在他面前,希冀赏赐? 天边又是一道惊雷,劈开了西边的一座山。 “为甚么,你明明可以杀了这些人以求自保,却要牺牲自己来救这些人?千花明,你这个傻子……”他站起身,“你所守护的,最多不过千年,便会化作虚无,为了这些虚无,你要舍弃自己不足百年的快乐与生命,你真的是……太傻了……” 看着桌上的降书,南陌言心内滋味复杂,但更多的是心疼和不值。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0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一阵冰风吹起,南陌言的脚下凝起小小的冰峰,隔开了他与众人。 “妖怪……妖怪啊……”季玉林等大臣看着眼前的异变,大叫着后退。 “妖怪吗?这便是你们将他卖给别人,换取自己苟安的理由吗?”南陌言的身体开始结冰,慢慢化为冰晶碎掉,众人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边云彩中降下一道金光,从碎掉的冰里走出来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持剑之人。 红袍金带,冰封之术,绝杀金令,“绝杀金令……金光……是战神临世啊……”城墙上的众人跪下参拜,“苍梧有救了……神明降临,请救我苍梧脱离水火……”众人齐呼。 南陌言已经死去,躯体也粉碎了,此时走出的是顾陶。 “抱歉了诸位,我可是个刽子手呢!”她抬起右手,将刚才邀功之人化为冰雕,然后握住手心,眼前诸人皆化为破碎的冰晶。 她脚下生风,迅速向苍梧之巅驶去。 高台下的火焰,仿如血色冰莲,盛开于城墙之上。千花明双手被锁链锁住,嘴角处、脸上、手臂上满是鞭打的血痕,心口处,插了一把锐利的刀,刀柄处的血已经凝固。东方渊在一旁看着,士兵将高台团团围住,看着火焰将那人烧成灰烬。 东方渊没有遵守信上的时辰,早了一步动手。他要南陌言亲眼看着,千花明死在他眼前,却无法施救。这也是烈焰云极的意思,当初她是怎么看着哥哥死去却无能为力的,现在便要南陌言也亲眼看着千花明死去。 寒冰侵台,还在舞动的火焰登时化为各式各样的冰柱。顾陶降到台上,捧起千花明的脸,用额头抵住他下垂的头。“花花,阿陶来了,你再等等我……” “阿陶,告诉我……你、你真正的名字……” “顾陶,我叫顾陶。” “阿陶,我要走了,我好高兴,好高兴在走之前还可以见你一面……见到你真正的模样……” “千花明,你要是敢死,我就……就……”九天战神哭了,在一个凡人面前,连出生都没有哭过的她,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哭了。 “你哭了……阿陶,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他苍白着脸,唇无血色。 顾陶知道他要做甚么,将剑插回剑鞘,把手放到他的心口处,“吾,顾陶,在此起誓,从此山高水远,路遥马亡,愿陪千花明陌路天涯。无论光明抑或黑暗,生存抑或毁灭,当以灵为锁,以命相护,以心相守。汝所及处,纵为神所弃,为妖所耻,为人所怨,吾亦往矣。苍梧众山,世间万灵,即为证。” “吾,千花明,在此起誓,从此山高水远,路遥马亡,愿陪顾陶陌路天涯。无论光明抑或黑暗,生存抑或毁灭,当以灵为锁,以命相护,以心相守。汝所及处,纵为神所弃,为妖所耻,为人所怨,吾亦往矣。苍梧众山,世间万灵,即为证。”千花明的气息愈来愈微弱。 “阿陶,阿陶,阿陶……”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直到没了气息,他的身体化为一团团飞卷的花瓣,飘散中空中,顾陶的身旁空了,那些冰柱登时碎成冰渣子。 “你,你不是南陌言,你到底是谁?”东方渊早已大变了脸色,看着眼前正向他走来的人,连连后退。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0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本来想着你与这具身体的交情,不打算要了你的性命,但你实在太猖狂,居然敢动我的人。”惊雷一道接着一道,天边,似乎有战车滚过的声音。东方渊早不见了之前的那份从容淡定,而是举着剑,质问他,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与惶恐。“你、你周边有金光,红袍金带……顾陶,顾陶……那个天界战神?不、不……神界与人界有契约,神灵不能屠戮人类,就算你杀了我,我还是可以转世,而你,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不值得不值得!”东方渊的脸上露出狰狞可怖的笑,“最后的赢家还是我……哈哈哈哈!” “我做事,只凭心意。”顾陶看着台下围拢的敌兵,还有伺机偷袭的东方渊,“不过,确实有些不值得呢!”顾陶战靴轻移,“若是杀了你,你还可入轮回,若是有机缘,或可位列仙班……届时我怕一个不称心,覆了天宫呢……” “你、你到底是谁?”东方渊听她的语气,明明是不会杀他的意思,他却莫名地感受到一股渗骨的凉意,手忙脚乱,一点都挪动不得。 “一个让你没有轮回,断你仙缘,毁你佛道的神!”她在他身旁走着,原本他以为她是在打量他,此时才发现脚下有一个九芒星阵,而他,正站在这个星阵的中间。东方渊从未如此恐惧过,对于未知的强大力量,对于眼前这个本该慈祥却残厉无道的神明,他心生恐惧。“你、你要做甚么?” 顾陶不理他,口中念着坠灭咒,这是一种极为恶毒的咒语,施咒者非帝维级别不能使用,中咒者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入不了轮回,修不得仙佛之道。一旦身死,便永远不能存在于这世间。就连最恶毒的妖术也没有如此狠毒。而施咒者也会受天雷业火惩处。但顾陶做事,从来乖张狠戾,一旦有人碰了她的底线,她绝不会轻易放过那人。以前她并没有甚么底线,现在有了,却才反应过来。自嘲一笑,她面容肃杀,口中念咒。 施咒完毕,看着满目惊恐的东方渊,她手下凝出冰剑,一把向他的心脏刺去。一阵邪风到来,带走了东方渊。顾陶看着九芒星阵,冷哼一声,转身看着举剑的士兵,展开双翼,升到空中,凝起万把冰剑,刺穿了他们的心脏,高台下流血漂橹,横尸遍地。顾陶抹干颌下的泪,俯瞰着东方国军队连绵七百里的营帐,“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放火,那我就帮你们多放点!”撑开白色羽毛的翅膀,她飞至烈焰山谷上,取出火种,身后战车轰隆,老君和一众天兵天将举着天旗,拿着天罗地网来捉她。 “九天战神,及时回头,罪犹可恕!” 顾陶没有回头,天罗地网铺下,她拔出剑来,一剑劈了那罗网,众兵将大骇,这九天战神拒不归天,还公然抗捕,这是要挑战天威啊! “得罪了,战神!”老君抛下金刚琢,这件兵器,乃锟钢抟炼的,还丹点成,养就一身灵气,善能变化,水火不侵,又能套诸物。顾陶在手心划出一道血痕,徒手接住了那金刚琢,将其反扔回去。老君接过,看着那上面的血迹,帝维后期!在这种境况下,这位战神的修为居然又进了一级!“走了一个齐天魔王,又来一个魔神,天界几时才能真正太平?”天兵天将一时间不敢轻易动手,毕竟这位战神的残忍是在三界出了名的。 “战神,你可想好了,你这一把火投下去,便要入那阿鼻地狱受极刑的!这可比天雷业火还要痛苦百倍!” 顾陶冷笑一声,不去理他,手已被三昧真火灼伤,她也感觉不到痛,只将那火投下去。 七百里连营,顿时一片火海。老君摇摇头,趁着她投火的时刻,抛出金刚琢缚住了她,顾陶动用禁术,心受烈火反噬灼烧,让火势蔓延七百里又不会伤及其他自然生灵,如此大规模的法术,耗尽了她的灵力。 翅膀收落,她从天上掉下来,容与出现,接住顾陶,“战神……”老君看着他,手里却没带甚么其他的法宝。 “我知道,我亲自带她回天庭受审。”容与看着一片火海,抬起右手,凝固住时间,控住了那还没蔓延开来的火舌,百里火停。“老君,取回这火种罢。”老君闻言,忙拿出一赤色小瓶,将火种收回。 “如此,有劳战神了。”容与微微颔首,抱着昏睡的顾陶回了天庭。 这一年,人间的冬天提前来临,比以往更甚的冰冷和难熬。 这样的冬天,烈焰国也逃不了。 烈焰山谷真火尽数消去,成了一座雪山,白雪万里,一片皎洁,谁能想到在这里曾发生过残忍的杀戮,这里的开国国君又是如何血洒疆土、不惜人命的呢? 而烈焰国,最后一位国君,也是烈焰国史上唯一的女君——烈焰云极,此刻并不在国内,而是着一身素色布衣,脱簪素面,向着昆仑的方向前进。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1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那日在烈焰王宫,东方渊还说有让她和云修重遇的法子,只要她助他灭了苍梧,他便告诉她。 将千花明送上火台前,东方渊似乎是在说戏言,又像是在说真话:传闻西北有渊,其名为离,离之往西一千里,若可见咸池与扶桑出焉,便得入昆仑,磕百里长头,绕山峰三圈,回之离渊,许下心愿,跃入渊中,冰封数年,等那人来临唤醒她,夙愿或可成真。烈焰云极从未听说过如此传闻,书上更是无一记载,但她愿意一试,即便不知道深渊处是甚么。 那千万人中,来世能相遇的寥寥无几,她不想把际遇交给来世。纵使相遇,也是见面不识,记忆全无。她不愿意冒这样的险。 云极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她。 离渊远处,有着若隐若现的雪山,连绵不绝。天上的云聚合又飘散,云极在无尽的纯白中,仿佛看到了自己身着大红云裳镶金滚边嫁衣,有人笑得极其温柔,轻轻揭下了她的盖头……浮云散去,离渊处连脚印也无,似乎这里,从未有人来过。 一白头男子经过,暗暗叹道:“都是些痴人……”说着便解下身上的冰魂玉,敲成两半,扔了进去。在不可见的渊底,一块硕大的冰壁结成。 那白头男子拂衣而去,口中念叨着,“虽说尘归尘,土归土,但求风雨同归路……” 浮云聚合,日头西落,天边出现了一大片火烧云,通红如血,又带着金黄,像极了嫁衣上的金线,丝丝缕缕,极是热烈与欢快。 第23章天法审判 业火、天雷、抽髓,顾陶从头至尾,一声痛也没有喊过。 修罗殿里,诸神执行了对顾陶的审判,自始自终,顾陶没有为自己申辩过一句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天帝与高高在上的诸天神佛。 这副表情,让众神极为不悦。 “天帝,从未有神明如此好杀,私放真火,使得一万三千零一百二十七人丧生,此为罪一;改七国运势,致使乱世持续时间往后延续三百年,此为罪二;贪欢享乐,全无半点修仙之人风骨,此为罪三;动用禁术,乱轮回秩序,藐视天威,此为罪四……”那执法天官将顾陶的罪一一道来,列了足足有二十条之多,众神有的吃惊,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只觉顾陶可怜。 “依据《天法通则》,应夺其神籍,废其修为,收其战甲,封其神翼,贬下凡去,永远不入神佛道。” “贬下凡去的战神,如同个凡人,没了法力傍身,若是丢了命,连轮回也入不得,以后世间真的就没有九天战神这号人物了……” “她犯下此等弥天大过,还有脸存于世间?呵……” “可她毕竟立了那么多战功,若是功过相抵……” “二十条罪则,条条都是要受天雷业火的大过,她平时便对天帝不恭,天帝又是最重法度纲纪的,断不会放过她……”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1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听说她刚刚达到了帝维后期,若是再修炼个几千年,说不定能与天帝抗衡,这天界没几个能达到这种修为的,何苦为了个凡人如此……” “你瞧瞧她那样,生就一副媚态,不过运气好些,才有了这名号,天天只想着如何作乐,哪会有心思修炼……” “可惜了,如此美人竟喜欢上一个凡人……” “听说那人长得也是极美,可有人说他是妖……” “妖?那……”顾陶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冰冷入骨,直盯到那议论的神心里发憷。 “别说了别说了……” 天帝听着诸神的议论,问道:“可有人为顾陶求情?”众神眼观鼻,鼻观心,都成了哑巴。 “臣有话说——”李维站出来,跪在大殿前,顾陶看着他腰间的玉带,想起来他是谁,终于开口道:“我不认识你,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一女元君愤愤道。 “我也不认识你,有多远滚多远!”顾陶一脸嫌弃。 “大胆,此为天法庭,岂容你如此放肆!”执法天官怒喊道。 顾陶忍着琵琶骨被刺穿的疼痛站起来,道:“我接受惩罚,但不是因为我认罪,而是因为我现在还没有足够强大,强大到把你们一窝端了!”她一身铁骨,站在那里,盛气凌人。 “你、你不仅残杀无辜,还藐视神权……天帝,我请求将顾陶立即贬为堕神,囚入雷渊,有生之年受那雷击穿心之痛!”执法天官跪下请求道。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原来这天上人间,神佛凡人,皆是一样的嘴脸。 顾陶早已犯了众怒,此时还如此嚣张,大放厥词要弑神,众神心中惶恐也恨极了她,怕她卷土重来,便想早早断了她的退路,连凡世自由的几十年也不想给她。 “容与,你有何话要说?”天帝看着脸色如常,手中却握紧剑的容与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1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吾妹如此,皆为心中杀戮心太重,焉知不是常年征战沙场的缘故?”他看了一眼众神,众神只感觉后背发凉,容与这话明显是在为顾陶开脱,还将责任归到了无能的他们身上。 “我愿领连坐之罚,与她一同被贬下凡,散尽修为救回那丧生之人,如此,可好?”他笔直地站着,与天帝对视,一时间,天法庭安静异常。顾陶看着容与,想说什么,却被他封住了口。 “你的修为已经接近纯维,尽数散去不后悔吗?” 容与轻轻摇头。 “好,本帝便允你将功折罪,但你们二人仍要被贬下凡去,顾陶仍要按天法处置,你可有异议?” “并无。” “好,执法天官,判:夺去顾陶的神籍,废其修为,收其战甲,封其神翼,将其与容与一同贬下凡去。他们二人的法力,由我亲自來废!” “是。” “天帝英明——”大多数神明看着顾陶容与被押上堕神台,心中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有的远远跟着,有的想近前去看看热闹,却被诛仙台的看守给拦下,被隔开一定的距离。 “顾陶,你心中可有恨意?”天帝问道。 “没有。” “可有悔意?” “没有。” “可愿意成为人类?” 顾陶迟疑了会子,却反问道:“你要洗去我的记忆吗?只怕是做不到呢……”顾陶轻笑,她话里有话,天帝并未追问。 “从维度压制上来说,可以。”天帝的表情很是凝重。 “那试试罢!” 天帝将手放到她的头上,一股紫气在她上方缭绕,天帝手心气息有些凝滞,神色微变,“既然你不知悔改,那我便让你留着这份沾满血腥的记忆,时刻提醒你你的罪过。” 顾陶表情有些奇怪,道:“你……”还未等她说完,她便感觉自己全身被紫色光团缠绕,她的容貌开始发生变化,额头上生了一朵金色冰莲花图案,根根发着金光的细线互相缠绕,冰蓝色瞳孔变为琥珀色,“你生来好皮囊,世人大多看重外表,你额上印记乃为‘惜金缕’,用来封印你的法术和神翼的咒语。你且到凡间去尝一尝酸辛滋味,若是真心悔过,便潜心向道,诚心向上苍祈祷,或可重归本位。”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1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对于容与,天帝并没敛了他的相貌,但是抹去了他眉间的水滴印记,抽走了他已有的修为。 “从这堕神台下去,你们原本的神体会被封印,到了凡间,会和凡人一样,生老病死,可凡人有轮回,你们没有。若是想重归神籍,便看你们这仅有的一世,是如何造化罢!” “哥哥……”顾陶冲他摇了摇头,容与牵着她的手,“别怕,阿陶,哥哥会陪着你的……”他们闭上眼睛,没有一丝迟疑地,从堕神台跳了下去。 李维被老君锁在炼丹房里,看着那条腰带发呆,那腰带不知怎么地自己烧起来,化为一股细碎的金烟飘散空中,组成十六个大字:感君进言,望君断念。吾本薄情,莫要思我!金烟飘散,炼丹炉里的火静静烧着,李维看着空落落的手,站直了身子,向堕神台的方位做了个揖。 顾陶与时容与被贬到了另一片大陆——神启大陆,一片与战国所在完全不同的大陆。 而七国所在的大陆,经过三百年,已覆没于苍茫大海间。只有极少的人逃了出来,逃到了神启大陆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停更一天,周二恢复~ 我去恢复下心情,接下来哥哥的感情线要出来啦,终于要出来了! 前面埋的一些伏笔也会慢慢出来吼 第24章狐狸与蛇 顾陶容与在乌啼村住下,此处是个渔村,依傍落霞江而生,还有一处孤鹜竹林,这里的大多数人都靠捕鱼挖笋为业。现在是秋末,每到晚上,月亮沉落江心,繁霜铺满天地,江边的几棵枫树上,时不时会落几只栖鸟,伴着星星点点渔船上的灯火,疲惫了一天的渔夫们便在船上歇息。远处寒山观有夜半敲钟的习惯,深夜钟声,悠悠飘荡至渔船。 顾陶没了战甲加身,容貌也不似从前那般出众,身材也成了十二三岁未发育的模样,身高也降了不少,面黄肌瘦,宛若一副乡下小丫头的模样,只是一双眸子仍未脱从前韧气。若有人说这是叱咤三界的战神,只怕会被其他人看成疯子。容与的容貌还在,看上去仍是十七岁的模样,除了修为散尽,其余的他也没觉得有甚么不方便。 顾陶没有消沉,反而更加拼命地练剑,时常一练就是好几个时辰。容与坐在树荫里,一边看着她练剑,一边下棋,到了时辰便去做饭,只是他天生味觉不灵,做神时无须做饭,他也不怎么用膳,便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毛病。但成了人以后,他每次做的饭菜,都是没有加盐的。顾陶对吃的不甚在意,从来不抱怨,只管吃饱就好。 这里因为是神明的发源地,灵气深厚,有神的庇佑,没有战争,人神妖签订和平条约,遵循和平共处原则,妖精不会以杀害人类等获取灵力,人类天生灵力虽然比不上神和妖那么精纯与深厚,但可以通过修炼的方式,延长寿命,增进修为,但就算有天赋的人类,也很少有通过自主修炼而突破银维的。若想要快速提升,突破维度,可以参加春江花月间三年一度的遴选,通过试炼后可以成为其中的弟子,借助学院的纯厚的灵气以及导师的引导等,提高自身修为。 春江花月间有三垣四象守护,更有凤凰、貔貅、麒麟三大瑞兽镇守,此处灵气的浓郁度也可与天界瑶池一较高下了。 但乌啼村是苏州城外的一个小村落,春江花月间位于盛京王城东边六百里,乌啼村与春江花月间距离极远,有三千里的路程。村民们也只求余生安逸,不期修仙。每年的春冬季节,盛京会派人来此采办鲜笋和鲈鱼。 此处盛产鲈鱼,秋末冬初正是肥美季节,一日顾陶练剑晕倒,大夫说营养跟不上。原本不吃肉的容与考虑到她的身体,也学着捕鱼,顾陶起来看不见他,便出去寻。容与撸起裤脚,拿着竹竿在浅滩里捕鱼。她靠在枫树旁,忍着笑意,有一种哥哥泥垢了的幻觉。捕鱼妹路过,见他一插一个空,在一旁抱团嬉笑。容与看顾陶来了,便回头挥手与她打招呼,这里的青年渔夫们,常年晒着,大多是小麦肤色,容与本就丰神俊朗,肌肤又如瓷器般白皙,身材颀长。捕鱼妹见他生得如此好看,忍不住将目光胶着在他脸上,容与出于礼貌,向他们微微点头,然后转过去继续捕鱼。 那些捕鱼妹红着脸,递给了他两条鲈鱼,然后羞涩地跑开了。等容与反应过来,她们早已不见了踪影。顾陶在一旁看着,抱臂笑了。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1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哥,你别还回去了,这是人家欢喜你呢!”顾陶见容与准备将鱼还回去,出声阻拦道。 “非我之物,不可取之。”容与整理衣襟,顾陶递上手帕,让他擦干净了身上的水珠。 “你这样,人家姑娘会伤心的。” “为何?” 顾陶扶额,她忘了他这个哥哥丝毫不通情爱了,她接过他手里的鲈鱼,“天上有天上的规矩,人间有人间的礼仪,咱们收下人家的礼,来日还回去便可。” “果真如此?” 顾陶点点头,憋住笑意。 “那该如何还礼呢?”容与端端正正地站着,阳光照在他身上,粗麻布衣服上并未遮掩他的谪仙气质,反而更显出他如瓷器般精致的面孔。 “你做些糕点,择个日子送过去便可。”容与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鱼,两人走向茅屋,开始准备饭食。那鲈鱼活蹦乱跳的,很不听使唤,原本一尘不染的厨房和容与,半柱香之后变得灰头土脸,而顾陶还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笑弯了腰。 “这鱼也太活泼了些!”容与把刀摆正在砧板上,将鱼扔回木桶里,“哥哥,你去一旁歇着罢,我来!”顾陶撸起袖子,把哥哥推到一旁坐下,“你……若是不行便不要逞强。”容与勾了下她的鼻子。 “好!”顾陶将鱼从桶里捞起来,刀起鳞落,不一会儿,两条鲈鱼便乖乖躺在碗里了。 “《辟邪剑谱》被你用来杀鱼,笔者必然要生气。”他一边收拾厨房,一边道。 “嘿嘿,这笔者也没说自己是谁,我若知道他的名讳,改日定去致歉。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她用用竹叶水浸了浸手,拿干抹布擦干净,“我出去转转。” “去罢,半个时辰后回来。” “好嘞——” 顾陶走出去,看见树下摆着的棋盘,上面的好些石子都已经磨裂开来,她听村里的人说,寒山处有些好的石头,便往寒山观的方向去了。上山的青石板路很是光滑,路边高高低低的树木丛生,山腰处有缕缕的炊烟,这是庙里的和尚在准备晚膳了。 耳旁有水声,她扒拉开高高的野草,钻入灌木丛,瞧见一条小溪流出,旁边还有几颗极高大的樟子松,溪里的石子圆润光滑,大小适宜,正是打磨棋子的好材料。风吹过松树,水声潺潺。她取完石子,拿出水壶放在松树下,准备接些松树上的露水存着,为烹茶做准备。她又取了些松针,备着做松糕。炊烟渐消,她也准备回去了。身后有动静传来,她警觉地握住了剑,如常行走,却悄悄退到一旁,却瞧见一只狐狸与蛇在缠斗。那狐狸通体雪白,那蛇全身红红的,眼珠子也是浅红的。狐狸举起尖利的爪子,要去抓蛇的七寸。 “红色的眼珠……”顾陶捡起一颗石子,直接朝着狐狸打去,那狐狸用哀怨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便放下那红蛇逃走了,那蛇红色的眼睛闪了一下,刺溜一下钻入树丛没影了。 她神色有些恍惚,回到家中,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哥哥闲谈,容与仍是“食不言寝不语”,只是听着她说话,吃完饭后,容与道:“你,可有事要与我说?”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1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哥哥,我心中有个疑惑,照理说那千花明是妖所出,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人,若是转世,也应该是人才对,为何,为何会是妖……” “你,见到他了?” “我不确定,只是感觉。” “你一向都是随喜,你的剑也叫‘随喜’,怎么,不敢确定吗?” “我……我有甚么不敢的?明日我再去寻寻,定要抓到他!”顾陶抓了一块糕点,塞进了嘴里,又抓起一块塞进去,“慢些用,明日去寻,总能寻到的。” 第二日早上,顾陶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早饭,这两兄妹都是一样的性子,越是心急,便越是要装得从容。“好了,半碗粥喝了小半个时辰,没人笑话你,去罢!”容与落下一子,取笑道。 顾陶一口青菜卡在喉咙里,咽了一口茶,尴尬地咳了两声,拿起剑便出门去了。 寒山近江,清晨有雾气缭绕,顾陶的裙角被露水打湿,头上也沾了些雾气。来到昨日的樟子松旁,她翻遍周围的灌木丛,也没有看见一条蛇的影子。她又往上爬了爬,来到寒山观门口,一个扫地的年轻道士问道:“施主,可是在寻甚? “一条蛇,红色的,眼睛也是红的。不知道长可否看见了?” “此处灵物不多,我却未曾见过。” “多谢。告辞。”顾陶转身。 “施主,你所寻的,或许近在咫尺。”顾陶知道道家说话一向如此,只是回首做了个揖,便离去了。 “臭没良心的!”她嘀咕一句,回到樟子松下,取走水壶,刚要塞住壶口,一条红蛇便窜了出来,缠上她的腰间。 “花花!”那蛇听见声音,从腰间爬至手臂,顾陶看着它,不过她两根食指的粗细,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般。“你是花花吗?”转世的人不会有前世的记忆,她知道这点,但还是忍不住问问。那蛇只是看着她,吐着蛇信子,一动不动。 “我怎么一遇到你就变蠢?”顾陶将水壶背着,“万一你不是他,他回来见我又招惹些桃花,岂不是要生气?等等,你是雌蛇还是雄蛇?”她仔细瞧着这蛇的外表,尾巴倒是挺长,“雄长雌短,看样子,应该是个雄的。等一下,不是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吗?我给花花渡过些灵力,转世之后这份灵力也会随着他。但我现在周身无一点灵力,也无法感应啊!”那蛇刺溜刺溜地又爬上她的腰,顾陶看着这蛇丝毫不认生还撒娇的模样,像极了千花明,不管如何,她想先带回去再说。 容与看着桌上的红蛇,只说了一句:“拿远点,它好像几个月没洗澡。”顾陶看着那蛇光溜的鳞片,眼中蓄满泪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不许这样看着她!”容与温言制止,那蛇似乎是被吓到了,又想缠上顾陶的腰,却被带着手套的容与捏着脑袋,丢到竹笼子里面。 “哥,你作甚?” “这蛇有些不老实,关关就好了。”他又坐下,继续下棋。 顾陶哭笑不得,“哥,你说怎么确定他是不是他呢?”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1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容与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你可与他‘联誓’了?”顾陶点头。 “你这人,那‘联誓’是随便联的吗?你怎么如此轻易便……” “哎呀哥哥,我都已经联了,难不成还能取消吗?”容与听了这话,眼神暗了一下,“罢了。《上古异闻录》神誓篇曾记载,神若与人‘联誓’,其人身死转世,神可与他同念誓言,便得前世记忆。且碰见那人,便会情有触动。但由人转为妖的,我不知此法是否可行。”他看看这条蛇,似乎只是条不会说话的小妖,千花明转世也应该成人才对,此番成了一条蛇,不知道是不是轮回时出了甚么岔子。看着不知甚么时候被放出来的红蛇正在舔着妹妹的手,他一颗石子就飞了过去,顾陶拿起蛇侧身躲过。 “顾陶——”容与只有生气时才会喊她的全名,“小妹在,哥哥请吩咐。”顾陶语气极好,立刻摆出一副狗腿的模样,“把蛇给我。” “哥,你不是说他没洗澡吗?我先把他洗干净了再给你!” “顾陶——”容与拖长了语调。 “哥哥请拿好。”顾陶感觉一股冰冷从面门袭来,立刻乖乖交出红蛇。 容与接过蛇,却被轻轻咬了一口,“哥,你还是把蛇给我罢!”顾陶趁他查看伤口时,将蛇拿过,“对了,不如先叫这蛇‘小红’好了,蛇蛇蛇这样喊,也觉得挺不方便的。”那蛇蹭了下她的手,以示抗议。“抗议无效,谁教你不会说话?”她戳了一下小红的头,小红立马蔫蔫地趴着了。 “睡觉时把蛇放在笼子里,不可带上床。” “遵命,我的兄长。对了,我把糕点给那些姑娘送去——”她欢乐地拿着剑,包好糕点,带上蛇出去了。 “这才不过十二三岁的光景,就如此向外,也不知是继承……”他话未说完,却自己止住了,想到他们的爹娘,轻轻叹气,拂去棋盘上掉落的枫叶,微定心神。 第25章赤练王蛇 顾陶在江畔找到昨日送给哥哥鱼的那些姑娘,将竹糕给她们。 “妹子,这忒客气了,哎呀,真的不用了!” “诸位姐姐虽是好心,但我们不能白白承了你们的情,请收下罢!”她言语间十分客气,倒弄得那些捕鱼妹有些脸红了。 “那……俺们就收下罢!”她们也不惺惺作态,豪爽接过。“你若想吃鱼,便来姊姊这里。看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了。”她们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摸了摸顾陶的头。顾陶本想躲开,但忍住了。“那……多谢了,我这就告辞!” “去罢,妹子——” 小红从袖中钻出来,刚刚怕吓到了那些人,顾陶便把蛇藏进袖子里了。她走进孤鹜林,来到一处僻静的山洞开始练剑,它盘成一团,立着身子,在一旁乖乖看她练剑。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1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辟邪之法,断灵为下,同化为上。诛心为次,净心为主……万宗归一,一生二三……一生二三……”她停下来,“归一就完了,还生个二三干嘛?”她戳了戳小红的头,小红爬到她脖子上,舔了舔她的脸,“你个小色蛇!”她又戳了下小红的脑袋,小红委屈巴巴地蜷缩成一团,眼中含泪看着她。洞外有些动静,顾陶躲到旁边的洞里,隔着一个小洞盯着外面的动静。 “小姐命我们寻那丢失的赤练王蛇,我们从盛京一路寻找至此,星盘显示是在此处啊!怎么偏是不见那蛇的踪影!” “那蛇狡猾得很,毒性又大,小姐要它做甚?” “你个二愣子,赤练王蛇,体型虽然小巧,但放眼整个盛京,毒性无他能出其二,它的蛇胆功效奇佳,服用后不仅百毒不侵,更能役使群蛇。” “小姐常年在药材里泡着,寻常的毒也害不到她啊!” “你……滚滚滚,懒得跟你说!” 顾陶在一旁很轻微地呼吸着,想等他们走了之后再出去,没想到身后放出一把冷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而她竟没有丝毫察觉。 “小姑娘,偷听完了,把东西交出来罢!”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这里!顾陶僵硬着身子,随他们到了旁边的洞里。 “大哥,这姑娘长得好丑!”一白脸汉子看着她额上的印记,嫌弃至极。此人名唤穆起,在三兄弟中排行第三。 “这种地方的人,能水灵到甚么地方去?成日里晒着,自然是皮糙容丑!” 顾陶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心里却记下了这笔帐。“姑娘,把赤练王蛇交出来罢,不然我等可就要不客气了!”那大哥穆厉恶狠狠地说道,以为如此便能吓到她。 “如何不客气?”她反问道。 这兄弟三人见她脸上毫无惧色,反而高看了她一眼。“姑娘,此时洞里无人,你若不交出来,我们也只有送你去见阎王了!”架着她脖子的是老二穆山。 顾陶心中计较一番,道:“俺不太懂你们说的甚么蛇啊,啥样子嘞?”她这些日子在这里,也学会了些方言。 “笨!是赤练王蛇!” “俺知道见过青蛇白蛇水蛇,就是不知道这赤啥子蛇长甚么样子咯!” “全身红色,眼珠子也是红色的。”穆厉虽然面上凶狠,还是耐心解答。 “那怪吓人的,俺想想看啊——你们能不能先把这个刀放下噻,俺一怕就想不起来事情……”她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加之本就是乡下丫头的外表,看上去弱不禁风,那穆厉朝着穆起点头,他便将刀放下了。 “俺想想看啊……”她在洞里走来走去,一会儿背对他们,一会儿又看着他们,翻来覆去几次,那穆起怒道:“你想出来没有?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1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別——有点印象了,那蛇是不是没有俺的手臂粗?” 顾陶穿着宽袖衣裳,但仍能看见胳膊的轮廓,穆起看着她的手腕,没好气地点点头。 “是不是没有俺腰的一半粗?”那穆起又点点头。 顾陶抱着胳膊,手指在胳膊上拍了两下,又走了几步,“这蛇……俺见过……” “在何处?” “在后面的寒山,那天俺上山去玩,见到一只狐狸抓着一条蛇,红色的蛇,那狐狸凶得很,俺不敢靠近,只在旁边待了一会子,没听见啥动静就离开了。” 穆厉打量着她,见她一脸害怕,瑟瑟缩缩的模样,倒有几分可信,“大哥,山洞内外我都搜遍了,没有那蛇的踪迹。”老二穆山禀告道。 “可这星盘一直指着她啊!”穆厉顶着她,“你,把袖子撸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你们……”顾陶假装红了脸,“你们欺负人!” “谁稀罕看你!快点,不然就抹了你的脖子!”穆起吼道,顾陶很不情愿地将两只袖子都撸了起来,里面空无一物。“把袍子也掀起来!”顾陶掀起袍子,只有两只光光的脚丫和纤瘦的小腿。 “你、你怎么不穿袜子?”那穆起自己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乡下人家,没钱哩!” “哥,也许是她在那蛇旁边待得时间久了,星盘错认为蛇在她身上……” “这也有些道理……罢了,雨停了,咱们出去罢!” “你,这银子给你!去买双袜子,別脏了小爷的眼睛!”穆起抛给她一锭银子。 “谢谢各位爷!”顾陶看到那银子,眼中放出光来,一副贪财的模样。 “记住,今天的事情要是外传了,这锭银子你就没命花了!”穆厉警告道。“今天俺是一个人在这里避雨,雨停了就出去了,甚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顾陶微笑道。 “很好!”兄弟三人离开山洞。 顾陶松了一口气,本打算叫小红出来,谁知穆起折回来,她装作在整理衣裳。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1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穆起看着她,趾高气昂道:“你是个女孩子,要懂得自重,以后不要随便在人家面前露胳膊秀腿的,长得又磕碜,皮肤又黑,以后没甚么好名声,就没人要了……”顾陶心中纳罕,也只得听他把话说完了,腰间的小红吐出蛇信子在舔她,她真是又憋屈又痒。 “不过像你这般粗俗的乡下丫头,自然比不得盛京城里的名门闺秀。我也是魔怔了,竟与你说这些字废话。”顾陶露出标准式微笑看着他,“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自己日后,要注意品行!”他有些气恼,抛下这句话,和候在门口的哥哥们走了。 “哎呀,真啰嗦!性格也忒别扭了……”她压低声音,“小红,先别出来,回家再说。”那蛇安静地缠着她的腰。幸亏这些人没叫她脱光衣服,不然可就露馅了。 落日西斜,江面上铺了一层大大小小的金片,还有些鱼欢跃出水面,浅滩处,一些白鹭正在啄食小鱼小虾,顾陶捡起一块扁形石头,往江上扔去,那石头在江面上连跳三下,便沉入水底了。她看着波浪一层层向外扩去,从对面的方向看,又像是扩回来,此起彼伏,天边隐隐露出一轮月亮,从江那边升起,亘古不变。每日如此,平静如水,祥和又安逸。她快想不起上一次刀下沾血是何时了。小红从袖口钻出来,露出一个小小的头。 “花花,你知道吗?我是个不相信永恒的人,人寿命有限,妖和神,亦会有身归混沌之时,只是相较于人类而言,他们的寿命太长太长,长得人类以为神明是不死之身。我讨厌人类,因为他们会死,会老,会伤,脆弱至极,可是如今我也成了这脆弱人类的一员,是不是极为可笑呢?”小红舔了舔她的手。 “今天的我,这些日子的我,似乎太过萎靡了,今日若是那些人就此杀了我,你我可能……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我想哭,可是我知道我不可以哭,哥哥总是那么包容我,他的心里,都没有他自己。这份关心与爱护,有些太沉重了。他被贬凡间以来,生了四次病,以前他从不会生病的……”她看向远方,有一艘渔船正缓缓归来。耳边传来各家各户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我……我不是个好妹妹,总是在给他惹麻烦。我惹了事情有他担着,可他有事时谁又替他担着呢?我几乎想不起来阿爹阿娘的模样了,哥哥说他们早就不在了,可我总感觉,他们还在这世上。但我一点也不想去寻他们,如果他们还在,为甚么不来找我们?哥哥虽然总是一副从容模样,可我知道,他很想他们。有时他在梦中会喊‘阿娘’,可醒来之后却不愿意承认……我很讨厌承诺,讨厌责任,讨厌规矩,这些都是他们从前教我的……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成为我自己,而不是被其他的东西所束缚。可是我想了很久,其实也不尽然,做个神明虽然寂寞,还要承担一大堆劳什子规矩,但至少在某些事情面前,不至于无能为力。花花……”她把小红放到眼前,“我知道你就是花花,可是我不想别人这么叫你,所以以后再别人面前还是叫你‘小红’好了。”小红摇摇脑袋,又点点头。 “我要重新开始修炼了,这里灵气低微,我打算带你去盛京,去春江花月间,你要跟我一起去吗?”小红点点头,舔了一下她的脸。 “好,我回去便与哥哥说,这次在人间,一定得给他找个欢喜的人,他老这么黏着我,我也很无奈啊!”她的语气又变为平常的那个顾陶了,似乎刚才感叹那么一大番话的人不是她。 “走,回家吃饭啰!”她将蛇藏好,步履轻快地回了家。 第26章献岁四方 “等一下!”顾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打掉了哥哥手中的糕点。 “阿陶,这是作甚?安藏兄,白费你一番美意了!”容与对着旁边的颜安藏做了个揖。这颜安藏是在寒山寺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打小便养在道观里。那日顾陶上山见到的道长,也是他。他经过此地,因感口渴,水壶又空了,便进来讨了杯茶。作为回礼,将自己随身带着的松露糕赠了些给容与。容与与他交谈一番,又对弈一局,甚是投缘,之后便要品尝他带来的糕点,却被顾陶一把打掉。 “这位姑娘,必定就是尘兄提过的顾陶了,我们见过的。”颜安藏倒是一点都不生气。 “自然是见过……不过道长,你要拿别人如何我管不着,可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顾陶对颜安藏的敌意颇深,倒让容与有些摸不着头脑。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2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不过是糕点,顾陶姑娘以为我要如何呢?”他笑意浮在表面,眼底没有一丝笑意,一身的竹林寒山清气,生得又如明月般皎洁,很难教人不生出好感。 “阿陶,有甚么话说开了便可,你与这位道长,想必是有些误会。” “是了,哥哥,天色已晚,道长若再不回去,恐怕山路难行啊!”顾陶道。 “尘兄,那我先回去了。今日畅谈十分痛快,改日再同你煮茶言欢。” “安藏兄慢走。”容与送他出去后,回来坐着,也不问顾陶为何如此,只拿出三根蓍草和一碗清水,又拿出白纸和笔,在上面画着长长短短的横。 顾陶知道哥哥在测算,有些心虚,在一旁一直打着岔,“哥,你饿吗?我去做饭?不过我做的饭你怕是吃不下……我有点饿了,要不你去给我做点吃的……” “跪下!”容与从未对她发过如此大的火,他看着纸上的结果,轻声低吼。 顾陶连天帝都没跪过,但是哥哥要她跪下,她二话没说就跪了。 “你自己说,你是何时知道的?” 顾陶沉默着,她心里自然明白容与指的是甚么。 “你我二人来此,住了有七个年头了。你又精通阵法,这个阵,你应该早就知道了罢?” 顾陶还是不说话。 “我知道你做甚么总有你的理由,也知道你心中对人命并不看重,我原以为日子久了,你就会有所转变,但未曾料到,你还是如此轻贱生命。咳咳……”容与前两日染了咳疾,还未好利索。 “哥……”顾陶上前,想替他顺气。 “跪好了!”容与怒道。 顾陶只好乖乖跪好,“你要听实话,我便告诉你。这‘献岁四方’之阵,我前三年便得知了。每年在乌啼村的东北、西北、东南、西南方向都会死人,一年八个,一个角两个,总是会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死去。” “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若不是今日那道士来此,我占了一卦,不知道还要多久才知晓此事?” “这种邪术,是阵法里第二等凶恶的血阵,以人血为祭,寒山寺为中心点,聚集灵气于寒山寺。若是普通的,只需封了阵口即可。但这阵法,至少已有一千年,布阵之人的阵口也不像寻常那样,设在中心或是边角,似乎在此阵之外。此等布阵之术,我解不了。”她语气诚恳,容与听她如实道来,气也消了一些,想着地上凉,便让她起来,可是顾陶偏偏不肯。 “哥,我要去春江花月间。”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2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容与轻叹口气,道:“你打算重新开始修炼了?” “是。” “仍修极乐道?” “不。” “逍遥道?” “哥,你修的是逍遥道,可你真正逍遥过吗?”顾陶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容与微愣,“你倒是问倒我了……只是心中逍遥,又岂是‘逍遥’二字能概括的?” “这就是我最烦道家的地方,一天到晚玄机不停,猜来猜去最费心思。”顾陶撇撇嘴。 “那你想修何道呢?” “我修我道,他修他道,何必一定要有名字?反而落了下乘。随喜而道,不是更妙?” “你呀……”容与知道顾陶一向乖张,这话说得原也在理,只是自己新辟道法,相必比以前多费上许多力气。“你打算何时出发?” “三日后。正好那些采办鲈鱼的人也要离开,我们便随他一起去盛京,然后再转去春江花月间。” “只是这阵法,真的无法子可解了吗?我们在此处待了许久,这里的人也多番照拂……”顾陶手中拨弄着蓍草。 “这阵法……”顾陶欲言又止。 “搭上这许多生灵,设阵之人……你,是在怀疑那个道长?”容与有些明白她刚才为何要打掉糕点了。 “不是怀疑,是确定。所以哥,长点心罢,你这样子,妹妹我很不放心啊!”顾陶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 “我与他下棋,见他棋风稳着,眉间清风,不像如此歹毒之人。” “哥——你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何至于如此维护他?”今日的容与话比平时多了不少,顾陶倒是颇感有趣。“不过哥,你最好不要与他来往,这人刚刚说不定就是要毒死你,让你成为下一个献祭的。” “他不过二十左右,你怎的对他偏见如此之大?”容与递给她一杯茶。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2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偏见?”顾陶叉着腰,“哥,你是被他灌了迷幻汤吗?他是寒山寺的道长,还是下一代掌门继承人,不过二十又如何?这也不能说明他与此阵毫无联系啊!” “那你如何说明他与此阵有干系呢!”容与逗她。 “直觉。” 容与轻摇头,每次顾陶说不过他便用这样的理由来回答。“我记得《上伽古阵》中曾记载过一种削弱血阵运行速度的法子。”《上古伽阵》中记载:血邪之阵,以浮屠之阵最为厉害,可以至纯之灵力削之,虽不能解,但可暂缓其速,不至猖狂之极。 “不行,我不同意!”小红在一旁睡了许久,被她这一吼,惊得立起了身子。顾陶一见他这样子,轻轻戳了他一下。 “我这些年修回了一小部分灵力,用在这上面,也算得归其所。”容与语气依旧平静,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顾陶知道哥哥决定的事情,谁也拗不过他,只得道:“好罢,只是不可全用了,你的身子再没这一小部分灵力护着,那可真是弱不禁风了!” “我知道分寸。饭在锅里温着,你去用一些罢!” “我吃些糕点便可。”顾陶拿起松糕,去自己房里了。 当天深夜,万籁俱寂,待寒山寺钟声敲过之后,容与和顾陶一同来到山顶。一团蓝色光环笼罩在容与手中,他向外抛去,罩在寒山寺顶,那光团变白,与寻常的云雾看起来并无差别,只是有些浓郁。他脚下有些不稳,顾陶记住了那道士的模样,在心里将他划入了黑名单。她扶着容与,慢慢下山。 颜安藏站在山门口,看着他们离去,袍袖一挥,将那团云收进了袖中。月色清明,他站在月光里,与月色融为一体,像极了屏风上的仙人画。只是那仙人,眼神哀伤,眉宇间有淡淡的黑气。 这三日,顾陶也没闲着,成日去那四兄弟跟前晃悠,此去盛京,须得找个熟门熟路的人带着,否则一路上不知要横生多少事端。顾陶心里这样打算着,便和小红演了几出戏。那些人要找的,是赤练王蛇,由那星盘指路,她便时常出现在他们身边,让小红在旁边晃悠着,又十分不小心地摔坏了他们的星盘。小红每每逃出来之后,依旧缠在她的腰间,那群人本是随着采买队来的,寻不见蛇,又到了回京的日子,见赤练王蛇总在她的身边出没,便将她也随身带着,就权当星盘之用。她又央着将容与带上,他们也没反对。 除了换洗之物外,容与便只带了一副棋盘,顾陶只随身带着佩剑和《美人鉴》。沿途并没甚么美景,反而见到一路逃难的人,灰尘蔽天,草鞋敝衣,神色枯黄。容与脸上神色依旧如常,顾陶依旧没心没肺,吃着糕点,聊着闲天。 那群盛京的贵女们,见到这副苦境,必得是长吁短叹,一番娇泪,似她这般的,这些人倒是从未见过。 “喂,你这妮子,也太冷心冷意了,如此景况,你竟然还吃得下去,安得下寝!”穆起连正眼都没瞧他,这几日冷言冷语的,顾陶也都习惯了,没去理他,等他自个儿没趣了,便会自己安静了。 “你看你,长得又不怎么样,人又瘦小,到了盛京能作甚?” “诶,我说你,怎地如此无趣,我跟你说话,你十句理不了我八句……” “静!”马车外喧闹混乱,顾陶做了个手势,叫他安静,穆起被她的气势镇住了,一时愣住了,穆厉和穆山在一旁看着,只是笑着品酒。容与平日里话甚少,那群人见他虽然生得谪仙气质,但生冷勿近,便独独地僻了一间马车给他。 “停车。”前面有人叫嚷着,马车陡然停下,车上的人都往后面仰了仰。此时已经到了盛京,顾陶伸了个懒腰,背着包裹,一跃而下,容与也跟着下来了。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2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还没到春月呢,你怎么自个儿下去了?快些上来,別误了时辰……”穆起道。 “你好烦啊——”顾陶忍了他一路的啰嗦,此时都发泄了出来。 “你、你竟敢如此同小爷说话,是不要命了吗?”穆起拿起剑,跳下马车,在街上与她打了起来。这几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又常常打坐,练习心法,身体也好了不少,面色也红润了许多。 穆起见她周身没有甚么灵力,原以为这丫头不会甚么功夫,便只是吓吓她,谁曾想她招招凶厉,直指咽喉,渐渐有些落了下风,他将灵力聚于剑上,顾陶不敌,败下阵来。 “哈哈哈,便教你如此猖狂,如何?叫我三声爷爷,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他神色张狂,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顾陶不回答,想拿手握住剑,容与却先上手了,可身后有伸出来一只手,只用一只竹萧便敲断了剑,穆起脸色一变,还想上前去拼一拼,却被穆厉狠狠拉上了车,三兄弟少顷便离开了此地。 “大哥,你作甚?我要上前与他拼一拼,男子汉大丈夫,有甚好怕的?”穆起愤愤不平道。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看样子不过是个道士,长得那般娘,像个姑娘似的!” “我说你眼皮子浅,便不要乱说,那人是寒山寺的道长,颜安藏,颜家人。” “颜家人?大小姐也姓颜……”穆厉冲他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颜安藏是被捡回来的,跟了颜家的姓,却没流着颜家的血。那颜家二房,多年来无所出,便将他养在了膝下。可是没出两年,二房便双双离奇死去,浑身无一伤口,只是眉心有一团黑气,而那孩子竟然一滴泪也没有流。那颜安藏被认为是克爹克娘,无情无义之人,但念他年幼,颜家又是盛京名门,不可做得太绝,便将他养在了寒山寺,区区十年,在灵力如此低微之地,几近于无,他竟然已经到达银维后期,无人指导,全凭天赋。” “银维?”穆家兄弟都是银维,穆厉最高,也不过是银维初期,穆起想起那人的面容,再想起他的修为,背后一身冷汗,无怪他刚才只用一根竹萧便断了他的铁剑。 “盛京城藏龙卧虎,现在又到了春月的招新日子,能人异士多如过江之鲫,你们俩日后不要如此鲁莽,免得白白丢了性命!” “知道了,大哥。”穆山闷闷地回了一句。 “大哥,那赤练王蛇还找吗?没了那臭丫头,王蛇可如何寻啊?大小姐那边……”穆起有些不甘心,自己居然被一个乡下丫头给打了。 “你们俩……”穆厉笑笑,“星盘早就修好了,而且一直指着那个丫头。也就是说,蛇,在她身上。” “不可能吧?上次不是检查过了吗,她身上可没有蛇啊!那蛇可是难驯的很,毒性又大,怎会不咬她?”穆山疑问道。 “人家可贼得很,和那蛇演戏,还借口要帮我们寻蛇,一路上又极力忍耐你这个话唠,不过是想借助我们的车马去春月求学。”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2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这臭丫头!大哥,你怎么不早说,看我不扒了那丫头的皮!” “你舍得吗?”穆山调笑道。 “我……对了,大哥,那蛇既然在她身上,一路上有这么多机会,为何你却一直没下手?” “如何下手?扒了人家的衣服吗?”穆山道。 “二哥——”穆起白了他一眼,“扒了也没甚么好看的!” “那蛇喜欢她,跟着我们指不定又跑了,她既然要去春月,王蛇还未完全养成,便让她替我们养一段时间。” “大哥……”两兄弟看着大哥,只是佩服得紧,一副忠厚模样,心思却是如此弯曲回转。 盛京城内,勤学驿站歇息处。这是专供春月求学的人喂养马匹、休息喝茶的地儿。 “尘兄,可有受伤?”颜安藏问道,容与轻轻摇头,看着顾陶的手,见没有伤痕才松开。一只小蛇爬了出来,比初见的红色淡了些,眼睛也没有那么红了。它舔着顾陶的手,眨着眼睛。 颜安藏看了这蛇一眼,“这是……”见周围来人众多,他便改了口,“这蛇生得不错。” “安藏兄,你也是去往春月的吗?”容与问道。顾陶不喜欢这个人,但念及他刚刚救了哥哥,便对他颜色好了些,与他们一同坐下。 “春月美景,自然是不可辜负的。” “人家去春月都是修行的,你倒是去赏景了?”顾陶道。 “人世间唯有美景与佳人不可辜负,顾陶姑娘不以为如此吗?”这话倒是合了顾陶的意,她也没反驳,“我看你好像挺喜欢我哥哥的,你说的佳人不会是他罢?” “阿陶——”容与一口茶险些喷出。 “尘兄自然是佳人,但我俩都是男子,顾姑娘多虑了。” “其实我是个很开明的人,你若是欢喜他,我哥哥愿意我也就不说甚了……” “阿陶,越说越过份了!” “尘兄,你家妹子说话倒是挺有意思的,不妨听她说下去。”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2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看你这相貌,马马虎虎,只是一点,若是让我知道你接近我们是为了别的算计,你便准备好棺材罢!” “顾姑娘,我无意冒犯,只是见你周身并无灵力,说这话似乎有些虚张声势了。”颜安藏道。 “你……”顾陶被戳中要害,有些恼怒。 “不过你放心,我是断不会加害令兄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诓我?” “那是要我立字据了?” “阿陶!”容与在一旁看着,也瞧不出颜安藏的破绽,只让顾陶快别胡闹了。顾陶方才拿着剑,在地上磨来磨去,走了几周又回到椅子旁。 “顾姑娘,言灵誓可是布置完了?” “你……”刚刚她用剑气在颜安藏周身布阵,时间短促,场地有限,她故意说话引开他注意力,没想到他已然识破。“你知道还让我布阵?” “为表诚意,此乃必行。”他轻轻抿了一口茶,用帕子擦拭竹萧上的灰尘。 “阿陶,快解了此阵。”容与道。 “不必了,尘兄,有无此阵,我都不会伤你。”顾陶看着他俩,感觉自己是个外人,只管闷头吃饭。 容与看着桌上的碗筷,有些踌躇,颜安藏拿来一碗水,替他涮了一遍碗筷,又用干净的帕子擦干了递给他,容与道声“多谢”,便接过了。旁桌的女子见到有两名俊秀郎君,也只是拿眼偷瞧,有些大胆的,便上来搭讪。两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子走过来,一位穿着浅紫衫子,名唤沈姝,一位身着淡绿色衫子,名唤阮媚。 “公子,旁边没位子了,可否容我等在此吃饭?” 容与看着旁边明明有一空桌,这俩人还硬凑过来,只好微微点头,那两名女子便坐下了。顾陶感觉哥哥的桃花运要来了,可是一次来太多,她心里有些不爽。 “公子有礼了,我叫阮媚,这是沈姝。你们,可是去往春月的?”阮媚问道,她人如其名,说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容与,颜安藏却道了句:“姑娘此问,倒是多余了。”来此处歇息的自然都是去往春月的,阮媚咬下帕子,见他们连名字都不报,微微涨红了脸。 那沈姝是被强拉过来作伴的,在她眼中,男子样貌并不重要,品行和才学才是第一位的,也就安安静静地吃饭。 阮媚不死心,想从顾陶身上找突破口,便道:“这是你家的妹妹罢?长得可真可爱啊!”说着还上手来摸。顾陶这些日子确实长开了些,脸色也圆润精致了不少,为了遮掩额上的印记,便梳了个刘海,看起来倒是极乖的模样。她见阮媚要来摸她的头,便放下碗,道:“哥,我累了,回去歇息了。” “去罢。”容与道。顾陶一转身,便回了房。阮媚自恃美貌,从未受过如此冷遇,无奈驿站中有不少贵家子弟,也不好当场发作,只是微微福身,拉着沈姝走了。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2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尘兄,如此娇娘,你可都没拿正眼瞧过!”颜安藏笑道。 “安藏兄,适才有座位,她们为何非要我等挤一桌?”容与对这人情世故的事情,并不是很通。 颜安藏一愣,微微吃笑,“尘兄,这个我也不知,哪日碰上她们,你再去问个明白罢!” “做人可真奇怪!”容与心道。 用完膳食后,容与敲了三下顾陶的房门,见无人应答,便推开了门。顾陶假装睡着了,不去理他。 “阿陶——”容与轻轻地唤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不理我,那我可要回去了……” 顾陶没忍住,坐起身来,回嘴道:“你回去好了,去见那个妖道!” 容与刮刮她的鼻子,“你怎地如此讨厌人家?” “你……”顾陶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在感情上很是迟钝,便只好直言相告:“我……吃醋!他一来你都不怎么理我了,我心里不高兴!”只有在容与面前,她才会这般撒泼。 “我问你,《辟邪剑谱》第十一式的心法是甚么?” “辟邪之法,断灵为下,同化为上。诛心为次,净心为主……哥,你不会是要感化那妖道罢?”顾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修习的道十分不同,若是能引其归于善道,必定大有裨益。” “可我总觉得这人比我还顽固,一定非常难以感化。” “便试他一试,也不枉一遭为人。” “好……罢,你决定的事情,我也就不管了,只是一条,若是那妖道要害人,我不望你成甚么救世主,你得要首先保全自身。” “这个……自然。我的傻妹妹啊,以后可别徒手抓剑了——” “对了,哥,小红这些日子怎地一直睡着,是不是生病了?”小红缠着她的手腕上,像极了一枚血玉镯子。这些日子它一直睡着,也不吃东西。 “快到冬天了,蛇要冬眠。” “对哦——”顾陶戳了它一下,小红没甚么反应。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2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我这些日子也特别困,睡了——”顾陶盖好被子,容与替她关好门,回房去了。 第27章陷害 早上醒来后,顾陶睡眼惺忪,下意识就去摸手腕,却是什么都没摸到,空落落的。她闭着眼睛,来回摸了几次,都没有摸到什么,感觉倒哪里有些不对劲,她猛一睁眼,发现手边空无一蛇。一转向床内侧,她有些惊了,她的旁边躺了一个浑身光溜溜的小孩!那小孩还睡着,翻了个身,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摔下床去。 “蛇不见了,却出现个小屁孩儿……莫不是,有人想用孩子来换我的花花?”她想到这种可能性,便立即站了起来,摇醒那个孩子,给他裹上被子。 “陶陶,怎么了?”那孩子揉着眼睛。 “你……”顾陶看着他,红色的眼睛,又是个孩子,莫不是那蛇化成人形了?“你是小红?”她试着问道。“陶陶……我喜欢你叫‘花花’……”他说话有些不太利索,但说着说着,又要上来舔她的脸,顾陶把他从身上扯下去,被子滑了下来,他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只是笑着。粉雕玉琢的小脸蛋,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光滑。眼睛明亮清澈,如同上好的红宝石。顾陶又给他裹好被子,警告他不准乱动,不然着凉了她便将他扔了,“陶陶,蛇……不冷的……”他动来动去,最后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顾陶恶狠狠地盯着他,他便眼中盈泪,只把她瞧着。顾陶本想让他说出“联誓之约”,但看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便想着等些日子。手中一滑,花花又变成蛇的模样,缠上她的手腕。 盛京虽然有些灵气,但还是比不上春月浓郁,她戳了戳花花的头,他只是睡着。想着他随时会变成小孩模样,她便穿戴整齐,出发去了“彩云阁”——盛京最负盛名的成衣间。 她走得快了些,撞到一位白发的老人家,“抱歉——”那老人家白发掩面,头上还有些枯叶,身上也是脏脏的,可身上却无一丝异味,顾陶暗暗称奇,替他拿掉了头上的叶子。 “姑娘,今日不宜出门啊——”那老者沙哑着嗓子劝道。 “多谢。”顾陶准备继续前进。 “姑娘,此路一去,恐怕难以返回。”老者说话悬悬乎乎的,顾陶道:“老人家,若是往常,我或可听你掰上一掰,只是今日实在是有事,告辞了。”趁着老者不注意,她将两片金叶子放在了他身上,便离开了。老者摸到金叶子,苦苦发笑,手掌指节分明,修长如竹。他三步作两步,全不似年迈之人,只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彩云阁处。顾陶一身粗布衣裳,彩云阁的人见了不免轻慢几分,正好阮媚带着沈姝,也来选衣服,见了她,止不住朝着她身后看了一眼。 “我哥没来,就我一人。”她轻轻一笑。 “谁说要找他?你、你看样子应该也没甚么银子,这样罢,若你唤我三声好姐姐,我便替你付了买衣裳的钱。”她轻挪柳腰,腰间的飞雁琥珀玉佩轻轻摆动,流光溢彩,那光晃得顾陶眼睛疼。 沈姝在一旁道:“阮姐姐,里面来了些时新布料,你且去看看,我劝劝这丫头。” “你?好罢,劝好了记你一功。”她神色傲慢,转身去了试衣间。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2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沈姝俯身问道。 “顾陶。”她对眼前这位长相清秀的女子,好感度还不错。 “你听我一句,便顺了阮姐姐的意思,莫要与她作对……”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递给她两锭金子。“这……”顾陶看着她,她只是说着话,并轻轻冲她摇头,顾陶明白了她的好意,却将金子还给了她。 “沈妹妹,说得如何啊?”阮媚换了一身浮光锦,这种布料,从高昌国采买而来,浮光锦丝,光滑平软,缀着九色珍珠,日光照射下,光彩动摇,遇暴雨亦无所沾。 “阮姐姐,这身浮光锦衬得愈发娇艳了。”她真心赞美道,她自知自己不如阮媚好看,只是个陪衬物件儿,但还是真心赞扬她。 “你也去挑一身罢,这身雪缎料子都有些旧了。”阮媚的父亲阮籍是直隶总督,拥有管理数省得军事和行政大权,沈姝的父亲沈忧是太子太傅,仅仅是个荣誉头衔。故而阮媚说起话来一向趾高气昂。 “不了,你这身浮光锦价值五金,虽是好看,但我早已赶制了几身新衣,已经够用了。” “也是,也不是人人都衬得起这身料子的。”顾陶见她说话高高在上,而那沈姝果真人如其名,“静女其姝”,安静沉稳,不卑不亢。 “如何?小丫头,可是要唤我几声姐姐?”顾陶不理她,只拿出一个小锦带,从中拿出五片金叶子,道家“点石成金”之术,她早已练得炉火纯青。“老板娘——” “来了来了,小姐您需要什么” “除了浮光锦,其他适合秋冬季节穿的衣服都拿来给我看看。”阮媚一听,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这金叶子,是从别处偷的罢?看你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哪里来得这许多金叶子?” “姐姐,每片叶子上都有一个极小的‘顾’字,这位姑娘又姓顾,应该不会如此。”阮媚瞪了沈姝一眼,“你倒是护着她,别以为刚刚你偷给她东西我没看到!还有你,乡下丫头,别脏了盛京的地儿,你今日若是向我服个软,昨日的事情我便不计较了,否则的话,你们不是要去春月吗?没我的允许,看那守城之人放不放你们过去!”她这话不虚,九门提督掌管盛京内门九座城门内外的守卫和宫禁,守卫之人还是认得她这个提督之女的,若是她给顾陶安个罪名,不让她出城,只是眨眼功夫而已。 “好大的口气!”门口来了一人,长身玉立,英气勃发,披着一身雪青色锦袍。若不细看,顾陶以为她是个俊俏儿郎了。沈姝和阮媚也愣了一愣。 “早就听闻提督家的大小姐娇媚可人,如今‘媚’倒是没看见,‘骄’却是看得很清楚呢!”她丢下锦袍,旁边的小厮赶紧接着。 “你、你是何人?敢如此训斥我!”在家爹爹都没如此喝斥过她,出来倒是受了许多冤枉气。 “江湖儿女,不足挂齿。只是这彩云阁开门做生意,有钱便可买衣服,断没听过要‘叫人姐姐’的道理,若是一老妇来此买衣,唤你姐姐不是委屈了你吗?”旁边的小厮和老板娘都闷闷地笑着。 “你……报上名来,本小姐倒要看看,谁给你的胆子!” “苏离权。”她微微拱手,却是向着沈姝和顾陶的方向作揖,还和沈姝微微点头示意。这苏离权虽是女儿身,却常年在军营,不在京中常住,又为人低调,故而阮媚不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位佩剑的女公子可否告知姓名?”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2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顾陶。”这苏离权说起话来很是对她的胃口。 “小姐,听说陆将军有一独女,年方十五,名唤苏离兮,她嫌‘兮’字太柔,便自个儿改名‘苏离权’。” “苏柱国的女儿?”阮媚换了脸色,堆着笑脸道:“都是误会,误会,苏小姐,这丫头前些日子冲撞了我,我不过与她玩笑一句,不必当真。” “呵,冲撞?我记得昨日,我可是一句话都没与你说呢!”顾陶颇不给面子。 “妹妹……在开玩笑了!”阮媚用眼神警告她,顾陶冷哼一句,不再多言。 “既然是误会,那说开了也就作罢!”苏离权道。 “是,我还有事,先走了。沈妹妹,你在此再挑些喜欢的,我便先回去了。” “姐姐慢走。”沈姝自然知道阮媚是觉得苏离权不给她面子,便要她在此,为她美言几句。 “二位,可否愿随我去‘一品楼’喝杯茶?”苏离权军中寂寞,也许久不见沈姝了,与这顾陶还算是有眼缘,顾陶觉得苏离权也是个女中英杰,买好衣服后,披了件袍子,叫人送到驿站,便随她们去了一品楼。 窗外微微下着雨,三人临窗煮茶,胡聊海侃,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没想到苏姑娘对剑法见解如此独到!”顾陶听了她的一番练剑感悟之后,极为佩服。 “顾陶……姑娘客气了,你不过十三岁,便已经练到《辟邪剑谱》二十式了,我真是惭愧!”在军营中大大咧咧惯了,她实在不习惯“姑娘来姑娘去的”。 “苏姑娘……咱们既然都知道彼此姓名,不如以后就叫名字如何?”顾陶道。 苏离权与沈姝互看一眼,觉得这位不拘礼法,与京城那些叫姐姐妹妹的贵女们很是不同。“顾陶姑娘可有表字?”沈姝问道。 “这个……容我想想。”顾陶有过表字,但许久不用,有些记不太清了。“乐陶。” “君子陶陶,乐陶的爹娘一定是希望你快乐。”沈姝眼神幽幽,眼中竟有一丝失落,但很快就消失了。 “我都记不得他们的模样了……别说他们了,你们的表字呢?” “静女。” “长侠。”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3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我虽小些,但二位可介意我直呼你们的表字?” “人小鬼大,乐陶不必如此客气。” “今日真是痛快,难得遇上如此投缘的二位!小二,上酒!”顾陶一喊出“上酒”二字,旁桌的人都朝着她们看了一看。苏离权与沈姝拦着:“烈酒就罢了,果酒尚可。” “那……上果酒!” 小二端来一盅果酒,香而不烈,沈姝因着家规,不敢饮酒,只在一旁饮茶。那边苏离权与顾陶倒是喝得很高兴。 “想不到静姐姐对各大剑谱的心法如此熟悉,我若是有你一半好学,哥哥一定高兴至极!” “不过是闲暇时打发时间,只是会依葫芦画瓢而已,算不得甚么本事。”她十分谦虚,不骄不傲,面色淡雅,目光柔和,苏离权喝着果酒,有些醉了,将手搭在她肩上,沈姝明显僵了一僵,却没动作。 “静妹子,你看你模样生的好,又满腹才学,温柔可人,谁……”她勾起她的一绺头发,“谁娶了你必是福气!” “诶……静姐姐,你的脸怎么红了……你不是没……没喝酒吗?”顾陶也歪在她身上。“静妹子,你比那个张牙舞爪的啥媚好看多了,人啊,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气质……”两人喝完了三盅酒,醉倒在沈姝身上。她有些无奈,叫来婢女准备送她们回去。 苏离权自有小厮护送,她便叫上婢女,亲自护送顾陶回去。看着苏离权到家,她才转身,一上马车,发现顾陶不见了。问一旁的婢女也是“一问三不知”,她有些担心,又回“一品楼”去问,并无顾陶踪迹,她又去勤学驿站,找到容与,也说顾陶没有回来。 她心下实为不安,便说了阮媚平日里的手段,下人碰上她心情不好,运气好的挨上几板子便罢了,运气不好的,她有的是办法折磨人。一次雨天路滑,婢女不小心撞到了她,还用手护住了她的身子,却没想到阮媚因为衣服被雨水溅湿了,便将她卖去了窑子。她越想越后怕,容与见她神色有异,心中也是十分不安。颜安藏回了颜家,多年未归,总得去祭拜祭拜已故的父母。 以容与的修为,此时也无法施展卜算之术,来测顾陶的方位。 天色已经黑透了,由秋入冬的季节,正是寒冷的时候,沈姝在驿站中待了小半个时辰,与容与商量。直接去问阮媚,她一定是不承认的,还会给她安个诬陷的罪名,说不定还会牵连容与等人。 “顾公子,可否问下,你现在修为到了何等程度?”沈姝眼中只有担忧,容与不疑有他,便道:“灵维中期。” “可会轻功?” “一般。” “那好,据我所知,阮媚身边虽有高手,但都不过灵维中期。还有两个时辰便到宵禁了,你若信我,便随我去一趟阮府。到时请你收敛气息,在屋顶上候着……” 两人商定后,便出了驿站,沈姝嘱咐小二,若是颜安藏回来了,就说容与公子有事外出了。小二有些为难,“这位公子可不好说话,我们都不太敢亲近他……”容与平日里见他,倒是一副谦和的样子,怎么就“不好说话”了呢? “这位公子,若是留下一封书信或是什么信物,也好教我们不惹怀疑和嫌弃啊!”小二道。容与身上素来不佩玉石,他略微思索,留下一枚博山棋子,道过谢后便与沈姝出去了, 沈姝上门拜访阮媚,阮府大门却是紧闭不开,小厮说阮媚已经睡下了,请她明日再来。沈姝料到她会如此,便向传话的小厮道:“请你告诉你家小姐一声,顾陶妹妹对于今日的事情很是过意不去,可今日身体不好,便托我来说一声,明日午时想请阮姐姐到一品楼,届时当面向她表达歉意。”说完她便神色自若地离开,容与潜进阮府,按着沈姝给的地图,悄悄在阮媚房间上方潜伏着。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3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们这些个蠢材,不是说已经把人给弄走了吗?”阮媚将花瓶扔出。 “小姐,我们确实是亲眼将她送入……” “小声点!那沈姝为何还会来此邀请我?” “兴许是那丫头自个儿逃出来了……” “你是不是蠢?那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活着出来!” “是是是!” “不行,她若死了还好,若是活着出来了,把那个地方说出来,那我可就麻烦大了!备车,我要亲眼去看一眼——” “不行啊,小姐,外面地滑,那地方有邪门至极,您……” “滚开,本小姐的命令都干不听了?备车!”阮媚踢了小厮一脚。 “是,小姐!” 容与跟着阮媚的马车,在沿途作下记号。马车到了一处公馆,便不见了。这座公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体剥落,里面也只有几盏昏暗的灯笼照亮,匾额上刻着“忠烈馆”三个字,是为那些战场上无家可归的烈士们建立的,专门用来供奉他们的牌位和墓碑,平时很少有人来,倒是清明时节,会有一些感念他们贡献的人,带上鲜花和糕点,供奉于此。 容与在公馆内外寻了个遍,也没瞧见人的影子。沈姝带了两个小厮,匆匆赶来。沈姝还未赶来,不知是被什么绊住了脚。他定一定心神,馆内最突出的便是牌位和后园里的墓碑。 “此处只有一个大门,并无甚可藏身之处。墓碑……阴宅大门……”容与熄灭了所有的灯笼,在手上开了一道口子,见正中间左边第三个墓碑上隐隐冒着绿光,正在从他的伤口处吸取灵气。此时的他修为还未达到帝维,又不是天生灵脉之人,无法仅凭灵识就找到阴宅入口。此处阴气极盛,建宅之人又设了界线,黑暗之中,血晦之物,最能指引方向。 他按住伤口,在发光的墓碑前画了一个八卦,八卦为符,指向北方坎宫生门,在右边第四个墓碑处出现一个小小的门。若是容与刚刚从左边第三个墓碑处进去,便是进了死门,死门与生门相对,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设阵之人很是小心,似乎是料到有人会用血晦之物指引方向,便引其入死门。幸好容与留心,又用八卦符阵验测方向,这才逃过一劫。他在墓碑处留了记号,便从生门进去了。 后面来了两人,跟着容与留下的记号,也进了阴宅。 第28章盛京走尸 顾陶感觉周围湿漉漉的,将手放在额前,跌跌撞撞地起身。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3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这酒也太烈了些,以前也没这么容易醉倒……”这个“以前”,自然是她当神的“以前”。 头还昏昏沉沉的,可脑袋里的弦却突然绷紧了,附近似乎有甚么东西在逼近,极重的咸腥味和腐烂的味道。 一只烧焦的黑爪从背后袭出,顾陶防躲不及时,护袖被抓烂了,身上也被挠出了一条血痕。 一抓不成,侧身两翼又闹出两只黑爪,顾陶有了警惕,灵巧地躲过。黑爪收了回去,但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这并不意味着安全,反而有可能是死亡前的喘息时间。 花花在她手腕间缠动,她按下它的头,它便很乖地不动了。顾陶尽量收敛气息,靠在树后,此间草木疯长,其间的水珠打湿了她的衣袍,她改变着位置,与那些东西斡旋。 凭借气味和攻击方式来看,她猜着有可能是傀儡、走尸或者亡人,傀儡不用符纸控制,走尸却要,这两者的主人都不固定。亡人的培养少则一年,多则耗费十年。只能被一人操控,若操控之人身死,他会不停杀戮,直到灵力枯竭。 这三种灵物汇聚了世间的怨气和哀气,除了能控制他们的人,对所有的异类都抱有必杀之心。前两者但凡见到生人,除非身死灵灭,必不放过,穿心掏肺,才会罢休。亡人还残余一丝理智,但被唤醒的机会也微乎其微。杀人的方式比前两者更为血腥,将人杀死后,从头到脚吞咽,骨头都不剩。更为可怕的是,前两者只杀身,亡人不仅杀人还吞灵。也就是说,被亡人吞下的人,若亡人不化灰离世,他们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 以前也有不少妖兵被培养成这三者,每每碰到,都令顾陶头痛不已,他们就像不知疲惫的战斗机器,只要还剩一点力气都要起来战斗,直至倒下。可现在的顾陶,灵力低微,连最低的灵维都还达不到。就算刺中走尸,也只是隔靴搔痒。 “不对,若不只是一种,而是三种……”顾陶拿剑的手微微颤抖,头皮有些发麻。世间有人能同时操控着三者,且不必亲临现场,就可以远程操控他们吗?人间,这些年,究竟养出了怎样的怪物?这人,为何要豢养如此怪物? 她不敢深想,此刻的自己,极有可能成为他们的腹中餐。她扛好背上的剑,屏住呼吸,等候下一波进攻。 树裂开了一条缝,有黏糊糊的东西流下来,带着极强的血腥味,顾陶轻轻移动步子,地下,有触须一样的东西长出来,缠住了她的左脚,那黏糊糊的血浆淹没了她的脚踝,地上的触须似乎被灌溉滋养了一般,开始变粗变大,由软变硬,上面生出许多硬刺出来。 “血阴之地,走尸林中,弃尸为养,生哭血树、吞脚须,挑筋断脉,喜吞人脚……”顾陶回忆起《上古阵法外篇》中的段落,这两样东西自己以前也遇到过,从前觉得没甚么可怕,它们也近不了自己的身,此时却被缚住,动弹不得。亡人喜欢干净,断不会被养在如此污秽的地方。傀儡并无思想,方才那些东西明显是在探她的虚实,定是狡猾的走尸无疑了。 脚下的触须在寻找着挑断筋脉最好的入口,而周围,走尸也在悄悄靠近。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顾陶循着气味和声响,判断着走尸的方位和数量。脚上的触须似乎感受到了更大的敌人,不情愿地在她脚上蹭了蹭,而后退回地下,脚踝处的血液也不再升高,反而没入土壤,消减下去。 “糟了……”更大的血腥味突然逼近,顾陶的腰被一只银色的爪子抓起,力度之大,像是要将她拦腰截断。 眼前的走尸,竟是尸王!速度和破坏力十倍于普通走尸,体型也是普通走尸的两倍。所有走尸的爪子都是黑色的,只有尸王的是银色的,在捕食时还会发光。顾陶看着眼前眼中泛着血光的尸王——这是暴走的前兆,想必他已经饿了许久,才会不待手下献食,便自己动手了。这般好运气,偏顾陶独有。眼瞧着尸王要将顾陶送至血盆大口边,愈来愈近…… 另一边,苏离权回到府中醒了会酒,作为苏将军的女儿,常年在军营里生活,与士兵同吃同住,她其实酒量不差,只是今日的果酒,格外烈了些。她心中有些困惑,沈姝一向不能饮酒,可听小厮说是她送自己回来的,那必然是清醒的了。 “小姐,沈小姐派人送信过来。”守夜的婢女在廊下道。 “进来罢!”苏离权拿过信,她本来用膝盖支着胳膊,懒散地坐着,看了信立刻就坐正了,穿上黑色劲装,带上剑和暗器,骑上快马,夺门而出。 沈姝给阮媚知会一声后,便被父亲叫了回去,她心下虽疑,但还是回了府中,但宫里半夜来了人,将沈忧调去侍疾。沈姝总觉心里不大安稳,小厮的嘴风也紧得很,她面上装作没事,却坐在桌前,理清思路。朝中众臣。大多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太子云承宇,一派支持太后幼子怀王云柯。颜氏向来与东宫不睦,是太后那边的人,一直想云柯上位。阮氏一族惯会见风使舵,从不肯表明自己支持谁或者反对谁。而她父亲沈忧一向支持太子。唯独苏将军刚直不阿,不肯加入任何一方,是双方都想拉拢的对象,但他为人确实找不出一点错处,这也令双方都很是头疼。前些日子父亲提到苏离权的婚事,还说苏将军去了之后,便当由苏离权和她夫君接管将军府。她在阮媚身边待了这些年,偶然获悉阴宅的事情,颜府向来利用走尸一事,舍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让阮氏与颜氏一族牵涉其中。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3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这一步棋有两个难控的因素,一是如何让阮媚将顾陶投去走尸之地,二是颜安藏或许不会前来支援,她的猜测也只是猜测。走尸喜食稚女,每个月总有幼女死去,但最近一个月,京中来了春月的大弟子,精通医毒之术,患病幼女都能被救回。在最近的“走尸喂食”上,太子又暗中给阮媚使了不少绊子,走尸早已饿了许久。顾陶不是盛京人,即便突然消失也不会惹人怀疑,这第一点是控制住了。第二点,颜安藏收到消息,以颜曜灵的心智,不会猜不出这是圈套。若是有她拦着,必定会所生事端。只是今日太后去看望圣上时,“不小心”摔倒在地,深得太后喜爱的颜曜灵,已经进宫陪伴太后了。剩下的,就赌颜安藏与容与的交情有多少了。 这一计策,虽然不完美,但却尽是好处。若是不成,太子有剿灭走尸之功,若是成了,可除去上位大敌。太子从头到尾,手都是干净的。 党敌、交情……沈姝心中乱铃响作,苏将军年老持重,没有错处,可苏离权为人重情义,短短几日便将顾陶引为好友了,她又还年轻,若是择婿事不成,此时,不正是向苏府下手的好时机吗?她叫来小厮,问他适才何时回来的,小厮想了下,说回来时听见打更的声音,约莫是子时一刻。小厮出去时是亥时六刻,从出去到回来,约莫用了三刻的时间,小厮去报信,按照步行的速度,差不多是从沈府到苏府的时间。太子猜度人心的本事,自是不会弱于她,她怎么就少算了这一层呢?只是她向太子求过,不得动苏府分毫,太子也应了她,此番所为,是顺势而为,怪谁也无益。只是太子,碰了她的底线。沈姝捏紧了柔荑,目光中透出一股寒气,像极了走尸林里的寒木。 走尸林中,一条红蛇顺着尸王的手臂爬了上去,顾陶轻呼:“蠢蛇,回来,别做多余的事!”花花没有理她,灵巧地在走尸身上寻找着脆弱点,一口咬了下去,银爪一松,顾陶跌落在地,花花顺势爬了回来。 来不及责怪花花,顾陶趁尸王吃痛,拿剑在手掌上划了一刀,就地将手掌按在地上,一个八棱星阵出现,闪着红光,此阵名为锁尸阵。尸王正在阵法中间,被地下的吞脚须捆住。刚刚想靠近的走尸都停住了脚步,不敢靠近。顾陶不敢松懈,以血固阵,在吞脚须上淋上自己的血,原本黑色的吞脚须少顷便变为血色,比原先粗了两倍,硬度也增长了两倍。尸王手脚都被捆住,动弹不得,睁着两个血窟窿一般的眼睛,黑色眼珠冒着绿烟。顾陶也坐在阵法外层,里面一层是用来对付走尸的,外面一层是供施阵人随时修正阵法漏洞的。适才她绕着树走了许久,就是在用鲜血布阵,可是血腥味太大,引来了尸王。本想尽可能多地困住走尸,突出重围,但花花突然攻击尸王,走尸警惕起来,倒教她不得不提前启动阵法了。可是现在她却只能坐在阵内,虽然暂无性命之忧,却也出不去。她没了灵识,无法准确判断走尸的方位,贸然出去实乃不智之举。 “阿陶——”有人在用传音之法叫她,听这声音——是哥哥!顾陶第一反应却不是欣喜。而是担忧,容与此时的灵力,自保已是勉强,还要带她出去,实在是难上加难。 “哥哥,你快走,以你的实力,现下还是出去为妙!”顾陶回应道。 “你在何处?我来寻你。”容与道。容与这个性子,顾陶知道叫他走,他也是不会走的,两人争执不下,恐怕会让走尸钻了空子。 “你往生血树的方向走,最大最粗的这颗——我布下了锁尸阵,只锁住了尸王,周围的走尸很多,你若要来,千万当心!”顾陶嘱咐道。 “好——”容与话音刚落,便被十个走尸围住,顾陶不知道他这边的情况,只能等着。 他闻着腐臭之味,蒙上了帕子。对于一个重度洁癖之人,若不是为了顾陶,他必定是不会让这种东西近身的。 和光剑起,四只走尸的手臂被砍了下来,吞脚须迅速拆吃了手臂,又回到地下。几番斡旋之后,周围又有更多的走尸围了上来,容与渐渐不敌。走尸慢慢耗尽他的体力,渐渐逼近他。身后,一只中高级走尸的手搭了上来,容与被面前的三只拖着,无法抽身攻击。眼看那爪子就要捏碎他的肩膀,一道凌厉的剑气袭来,硬生生折了两只走尸的手臂。容与借着月色看去,来人一身道袍,正是颜安藏,只是从未见他使过剑,他有些意外。而且自己不是让他不要来吗?自己也并未留下地址,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这些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当心右边!”颜安藏劈开那走尸的脑子,一股脑浆蹦了出来,他拉过容与的手,防止他被溅到。 “多谢——”两人在杀死四十只走尸后,其余的走尸不敢靠近,纷纷退回巢穴,容与向他道过谢后,又说了顾陶的情况。 颜安藏放开他的手,道:“你跟我,不必如此客气,我感应到了尸王的气息,顾陶妹子想必就在不远处。”容与看着他的剑,虽见不真切,却能看到上面有着银色的流光,还有浅浅不明的红色暗纹在隐隐发着光。 “此剑还没有名字,容与若是感兴趣,回去再细细欣赏?”颜安藏此时还能笑得出来。 “不必了。且请带路罢。”容与收回目光,请颜安藏带路。 只听得林子的西边一阵嚎叫,还有拍打的重击声,十颗生血树被连根拔起。两人赶紧往西边去了,只见一只尸王举着两棵生血树,将灵力灌注于生血树上,用力拍打着锁尸阵的结界,顾陶躲在阵中,几头奔走,不停地修补着结界上的漏洞和裂痕。阵法中心,还有一只尸王,正被吞脚须锁着。 “两只尸王?雌雄尸蛊,以尸为养,又生新尸,如此反复,死去的都是劣尸,而留下的走尸,怨气更重,灵力更强。这养尸的人,明显要走尸‘适者生存’,如此养法,闻所未闻!”颜安藏惊道,脸色很是凝重。 “素来都只有一只尸王……看来,这里怕是一家子了……”看着被包围的顾陶,容与握紧了手中的剑,剑上凝起冰凌,身子有些紧绷。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3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眼见结界上的裂痕越来越多,缺口也越来越大,阵中的雄尸狂力撕扯着吞脚须。顾陶没有灵力加持的身子,本就在硬撑,外面的雌尸就是要消耗她的体力,她以血布阵,看似来势凶猛,可时间越久,血迹消散,布阵人体力亏空,没有灵力的维系,阵法的重重漏洞就会显现出来。 阵法之魂,主要在于精神力的强弱。若她精力溃散,阵法也会自然解开。她的身体,此时已经快到极限了。 她眼前一黑,以剑为撑,单膝跪地,“不能、不能在这里倒下!” 容与见顾陶这边已经极为吃力,便拿起和尘剑,想要冲过去。颜安藏止住他,对他摇了摇头,“此时还不是最佳时机。”容与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是鲁莽,但顾陶若是就此殒命,怕是再也救不回了。 “你的妹妹,不会这么轻易被一两只走尸打倒的。”颜安藏似乎很是了解顾陶的脾性,以极其镇定的语气安慰着容与。 的确,此刻自己贸然冲出去,从灵力上来说,这两只尸王已经是铜维后期级别,以他的灵维级别,根本杀不了它们,生人的突然靠近和厮杀,反而会使它们暴走,令顾陶身处更危险的境地。此地尽是黑暗与血腥,但无论是走尸,还是人类,都有自己必须要救赎的对象。 雌尸在等一个时机,容与和颜安藏也在等一个时机。谁能抓住这个时机,谁就能保住性命,赢得最后的胜利。 第29章走尸下跪 月亮悄悄隐到乌云背后,此时正是子时,阴气最重,走尸灵力可发挥出最大效用。“砰”的一声,红光尽退,锁尸阵的结界碎掉,缠着雄尸的吞脚须也尽数被扯断,碎成一小条一小条的,还在地上垂死挣扎。 两只走尸同时跃起,向顾陶扑去,凶恶至极,势要将她拆吃入腹。 “就是现在!”颜安藏和容与一同冲出去,容与以极快的速度,轻功上前,时间凝滞了极短极短的一刻,微不可察,然而就这一瞬间,他已将顾陶带出走尸包围圈。一阵极凌厉疾速的剑风划过,同尘剑起,同时穿过两只走尸的心口。 玉轮出来了,明亮的月光照在尸王心口的血骷髅上,颜安藏和容与的表情同时凝滞,因为那血窟窿,在以可见的速度修复,不到半刻就恢复了原样。原本走尸命脉在心口,刺穿心口便可制服它们,只是这两只尸王,似乎已经被人为改造过了,命脉已经移了位置。 “他娘的,这是怎样的怪物!”顾陶啐了一句,收到容与责怪的眼神后,即刻不再说粗话。两只尸王向他们走来,周围还有大批走尸在慢慢靠近。三人靠在一起,负隅顽抗。 “该死的,尸王已经变了种,不知其他走尸是不是也是如此?这他奶奶地谁养的走尸?”顾陶并未能真正诛杀一只走尸,只是砍下它们的臂膀,镇退它们而已,容与也是如此。颜安藏倒是诛杀了不少,只是不知旁的走尸是否变种。 穷途末路,灵力不知为何消耗得极快,容与渐渐感觉体力不支,颜安藏分心作战,既要护着容与和顾陶,又要应付走尸,他的灵力,只比两只尸王深厚了些许,此时灵力被压制得很是厉害。 雌尸王趁着雄尸王压制颜安藏时,假装配合它攻击颜安藏,却一个转身,向较近的容与伸出了银爪。颜安藏挥剑不及,竟然傻到用身体去抗,尸王的利爪离他仅有一寸之遥,眼见就要抓烂他的脊背,一道银光闪过,雌尸堪比坚铁的手臂被生生砍断。颜安藏是扑着过去的,收势不及,直接将容与扑倒,落地时,他竟还将两人的位置对掉了,自己躺在了下方血污的地上。 顾陶将哥哥扶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些许晦暗不明的光,但很快收住了。 月光将那人的脸照得格外清晰,银发红珠,青年模样,不是须长风是谁?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3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须长风?”顾陶喊道。如今的须长风看起来比之前更为成熟,不论是面庞还是心智。可是这副样子的顾陶,与之前那个南陌言,却是没半点相似。须长风心中奇怪,但此刻不是闲话之时,有更大的麻烦要先解决。顾陶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便不再多问。 走尸林的东边有正肃剑气之声,这两只尸王本可以一举拿下这四人,却突然改了方向,连断臂之仇也来不及报,便匆忙往东边赶去,其余的走尸也纷纷跟循。四人八目相对,皆是不知发生了何时,简单介绍过姓名且道过谢后,颜安藏道:“东边不知是谁,解了我们的困局。能让这一群走尸如此心急,那边恐怕凶多吉少。”顾陶心里猜测着,又觉得不大可能,能赶来救她的,除了哥哥和颜安藏,她在这盛京,也就只认识沈姝和苏离权,沈姝并不懂武功,那便只有苏离权了。可是凭她们的交情,舍命来救,应是不大可能吧?可若是如此,她素来不喜欠人情,虽然自知不敌,但也不能随随便便让人家因此殒命。 “冷静冷静……”顾陶告诉自己要镇定下来,须长风受师命来此,听颜安藏介绍了走尸变种的情况,刚刚他以灵识测了下尸王的灵力等级,物极必反,受过锁尸阵的压制,又突然被救出,一压一松,雄尸已经进化为银维了。此时的四人中,顾陶没有灵力等级,容与只是灵维级别,颜安藏显露出来的是铜维级别,须长风也是银维级别,对付这两只尸王,本是不成问题的。但变种的出现,还要分心救护旁人,一击不中,尸王已经有了防范,再次出手对双方损耗都极大。 容与的凝空术刚刚已经使用了一次,这种时空类法术,属于天赋,至少要达到帝维级别才能使用,否则对灵元的损耗极大。众神中会的也没几个,以他现在的灵维级别,发动一次实属过于勉强,他此时的脸色极为苍白,额上冒出了虚汗。顾陶握着他的手,自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若是此时让哥哥和她一起去救人,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属找死。 颜安藏对东边那人虽然感激,却并不想过去救他,只想快些带着容与回去治疗。顾陶看着颜安藏的眼神,约莫能猜出他此时的心思,不能再耽搁了,她一不做二不休,趁容与不注意,一掌轻轻劈在他的后脖上。容与料不到顾陶会这样做,没有一丝防备,即刻晕了过去。 “颜安藏,你即刻带哥哥出去,好好照顾他。他的灵元若是不能及时修复,日后恐有大碍。”她的语气是命令式的,却含有一丝恳求意味。须长风看着顾陶,一个小姑娘出手如此果决,作风倒是有几分熟悉之感。本以为颜安藏是少会说几句“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的话之类的,可颜安藏只道:“活着回来,不然他又要怪我。”顾陶没注意到“又”字,回答道:“自然,在走尸手中殒命,我怕是要遗笑世人了。”这等狂妄之话,全然不像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所出。颜安藏抱着容与,就此离开。 须长风觉得这姑娘很不简单,刚想问她有何办法,便见她吐了一口血,“原来你方才尽是硬撑!”他觉得自己甚是可笑,怎么会如此相信一个刚见面的小姑娘呢? “废话,你让走尸追那么久不累吗?”顾陶反问一句。须长风听她的语气,越来越熟悉,但又不好细问,此时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收拾了那群东西。 少了两人的掣肘,须长风道:“你也出去罢,此处我一个人会方便些。”顾陶知道他的意思,她虽没了灵识,看不出他的修为,但见他方才并不直接与尸王硬碰硬,便猜想他和走尸等级差不了多少,容与是灵维,拼不过尸王,尸王的级别很少有达到金维的,“你是银维?”顾陶只是略猜猜,见他点了点头,便心生一计,告诉他如此这般。须长风很是疑惑,但见她说得镇定有理,看着面前这个比他足足矮了两个头的小姑娘,竟然觉着不妨一试。 两人商定后,便悄悄移动着过去,尸王体积庞大,移动得慢些,他们用轻功疾走,和尸王同一时间赶到了东边,走尸围成一个圈,尸王站在中心,中间那人的脸,他们瞧不真切。顾陶放了些须长风的血,走尸闻到血味,虽有些异动,无尸王命令,却不敢动。 以血画阵,顾陶还故意弄出了声响,走尸也不为所动。她爬到高处,终于看清了中间那人的样貌,果然是苏离权!只是她的手中,还抱着一个像是肉团的东西。但所有的走尸,关注点都在那肉团上面,不敢前进一步。 “能让尸王如此关心的……是甚么呢?”顾陶不解。 须长风道:“那是还未出世的小尸王。” “走尸还可以有孩子的吗?”这她确实不知。 “都是血肉之躯,虽然没有人类的情感丰富,但并不意味着它们没有感情。只是小尸王很少有存活下来的……而且刚出生的小尸王也极其虚弱……”须长风的语气中,倒是透着几分惆怅。 “难怪……苏离权这一招‘围魏救赵’,真是妙极!可……彼此这般僵持着,总不是个办法……”彼时阴宅内产生了明显的灵力涌动,三人都为之一晃。 “糟了!”阴宅处的生门不知被谁堵住,尸气和血气在上方形成一个红绿交杂的幕布。生门在此之前都是按着时辰开和关的,白日两次,夜晚两次,方便供养尸者进入时,内外生气和死气略有交换,尸气不至于太过浓烈,累及自身。此时所有的门被人为关闭,走势林变成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走尸的灵力整体又上涨了十分之一。 人在走尸林中待上一夜,精气会被慢慢腐蚀掉,只剩一具躯壳。如果他们不能在天亮前出去,那时无需尸王动手,满林的尸气自会送他们西归。 那尸王狡猾得很,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自是小心又小心,再不肯进入阵中,连带着其他的走尸,也都十分机警,不敢越阵线一步。顾陶、须长风和苏离权被逼得只能躲入阵中。走尸不进阵,他们也出不去阵。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3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须长风与顾陶互看一眼,他便走到阵法中央,以一滴血为引,打开阵眼,此时阵法的边界线完全显露,却不是刚才八棱星阵的模样,而是一副八卦阵图,线与线间,透着极亮的银光,更有血色的光流在其中窜动。此间有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光芒一闪一息,在走尸和三人的脸上和身上打出闪烁的光。 尸王本以为是锁尸阵,此刻见到全貌,恼羞成怒,但忌惮着他们手中的小尸王,不敢轻举妄动。同样,三人也不敢处置了小尸王,若真的那样做了,恐怕尸王便会强闯死门,不顾性命杀了他们。唯一的筹码可要好好保护。 双方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尸王想耗死他们,他们想尽快冲出重围。谁都想动,可谁都不敢动。 待阵眼稳定后,顾陶抱过小尸王,走向死门。尸王虽不通阵法,却能感觉到死门的凶险。 擒贼需擒王,只要能牵制住两只尸王,其他的,须长风便可以一波麻利地解决了。 走尸不会说人语,但尸王听得懂人话。 “二位,做个交易如何” 尸王互看一眼,点点头。 “你们让开路,我们安全到达出口时,便将孩子还给你,可行” 走尸群中一阵骚动,尸王用血窟窿眼睛瞪着他们,他们这才安静下来。 两只尸王让出路来,外围的走尸也跟着让出路来。顾陶和苏离权先走,须长风断后,走得极慢。 当顾陶走出阵线时,两只尸王猛地扑过来,就要抢小尸王。顾陶似乎是早有准备,拉着苏离权侧身躲过,一把将小尸王抛向阵线内的死门。 须长风走得极慢,看似是在掩护她们,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阵眼的范围,见尸王向阵内扑来,他一把将染了雌尸之血的剑插入阵眼,一阵银光直冲云霄。他迅速拔出剑,两个飞身跃出阵外。 登时地崩山摇,树倒天晃,八卦阵的界限处分裂开来,两大块破碎的板块猛烈碰撞,中空的位置露出一处冒着血泡的狭长的深沟。那球形的肉团滚下血沟去,雄尸和雌尸也跟着向那处扑去,在肉团被喷溅的血水吞咽前,尸王接住了它。但险状迭生,从血沟处伸出有合抱之树一半粗的吞脚须来,这些体积硕大的吞脚须因为走尸的压制,即便是想觅食,也是极少到地面的,此番得了机会,怎能放过?数百根吞脚须一齐向尸王一家袭来,像是扩大了数百倍的血管,流着血色汁液,要吞吐数倍于它们的怪物,数百只普通走尸已经被吞脚须吞食。 雄尸比雌尸更靠近吞脚须,见此惨状,它知道挣脱不过,便将肉团扔给雌尸,并伸出长而有力的银爪,将她冲上了地面。 阵内和阵外的平衡被打破,两边灵力不稳,产生灵力差,使得界限处的板块运动活跃,互相挤压进而断裂,形成血沟。此时须长风已离开阵眼有些时候了,大部分走尸也已经成了吞脚须的腹中餐,阴宅内的灵力差也渐渐趋于稳定,裂缝开始缩小,血沟渐渐消失。 看着同伴和伴侣渐渐被吞没,雌尸长吼一声,悲痛欲绝。此时顾陶等人已经到了出口处,只是门已经关了,从里面是打不开了,除非能有人在外面接应。 雌尸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向他们这边奔来,以须长风的灵力等级,自是能压制住它。只是暴怒下的走尸,不知会不会产生变种,又进化成难以对付的生物?而且他们此时还不知尸王的命穴在何处。 那雌尸奔到他们面前,三人的心都有些悬着,提着剑做好防御。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雌尸竟然抱着小尸王跪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即使跪下,仍然比他们高出二寻半。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3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顾陶不知者这尸王打的甚么主意,只是冷眼看着它。雌尸口齿不清地说道:请你照顾我的孩子!我会送你们离开。它努力比划着,想让眼前的人明白它的意思。接着从腹腔中取出一枚绿色珠子,将珠子和肉团一起交给顾陶,这是走尸的托付,用灵元作为交换,换取小尸王的性命。任何灵物,敢用灵元做筹码,无异于以命相求,顾陶以前很少碰到过这样的事。 “如此有情有义的走尸,倒是少见!”须长风查看了几只走尸的尸体,“这些被豢养的走尸,被人下了极其阴毒的连生咒,与这片土地共存。尸王是这走尸林的心脏,一辈子都只能被困于此。若是尸王死了,走尸林也会随之消失于地下。出去的门便会打开。” “纵然是走尸,这人也不必如此狠毒……”苏离权看着那团肉球,尸王闻此,竟然滴下血泪来。顾陶没有接过灵元和小尸王,有些神游了。苏离权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猛然醒过来,此时的尸王已经没有援兵,神思又大乱,到处都是破绽,而且顾陶已经看出它的命穴了。她为何一定要接受它的委托,收下这个麻烦呢至于尸王的灵元,于此时的她确实稀罕,可这样的东西,她若是想要,大可自己杀之取之,将这小尸王带出去,日后必然要生出许多风波。她是个不怕麻烦的人,可这并不代表她喜欢麻烦。 尸王见她并没有答应的意思,即刻急了,口中“呀啊呀啊”地叫唤起来,血泪不停地滴下,渗入土中。如此庞然大物,如此做小伏低,纵然以前害过许多人,但此刻,它只是一位母亲,一位肯为了孩子舍弃自己性命的母亲。苏离权实在看不过,便想接过那团肉球,却被须长风拉住了。 “你……你怎么如此心狠?”苏离权向来心直口快,此刻满心都是要帮助这位尸王的心思。与须长风本是不熟,但见他眉宇间有正气,以为会是位心善的人,此刻却拉住她,教她好生失望! 顾陶听到“心狠”二字,仿如突然醒悟一般,冷冷地自嘲一笑,倒把两人吓住了。 “我不要你的灵元,因为……这不是交易。”顾陶接过肉球,“你若想它好好活着,就自己带着这颗灵元随那雄尸去了。”雌尸仍坚持要给她灵元,仿佛只有她收下,它心中才有保障。 “这不是交易,我不想再重复第二次,你若再如此,我便即刻杀了你的孩子。”她声音冰冷,苏离权倒有些看不懂了。 尸王低着头,沉思一会突然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向她拜了三拜,顾陶素来不喜人拜她,但此刻却是一个不落地受着。雌尸拜完起身,很是不舍地看看肉球,又向东边奔去,在血沟合上之前跳了进去,与雄尸一同,化为走尸林的养料。 当是时,三人面前出现一块石碑门,大开着朝向他们,三人拖着疲惫的身子,相互搀扶着走了出去。一出门口,天色已亮,阳光透过重重的墓碑洒在他们的身上。为免不必要的麻烦,顾陶脱下外袍,将肉球放进去,将袍子裹成一团,夹杂腋下。肉球并不大,裹在宽大的袍子中也不会引人注意。 走到后堂一个庭旁,只一抬头,他们便瞧见沈姝被阮媚的手下制约着,哀求着阮媚让她进去。阮媚一副得意的模样,虽不敢对她大打出手,但也用言语刺激着她,说着“苏离权和顾陶回不来”这样的话,叫她悬心和担忧。 “苏离权!”沈姝看到她平安出来,眼里满是光芒,悬着的心一下落定,“顾陶你没事……太好了……”顾陶看这情形,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将她投入走尸林的人,恐怕也只有阮媚了。“须公子,请你扶着些苏姐姐。”须长风照做,越来越觉得她说话的语气和眼神极其像一个人。 顾陶擦干了嘴角的血迹,露出冰寒的眼神,阮媚不由自主地躲到侍卫后面,沈姝被松开,靠在柱子上。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甚至还比自己小了两三岁,阮媚竟觉得背后发寒,顾陶看她的,仿如看着一个死物。 “这个场景,怎地如此熟悉?”须长风似乎能预料到顾陶接下来要干甚么。 一剑直发,招式凌厉,穿过侍卫的脑袋旁,直击阮媚命门,须长风用灵力暗暗改了剑运动的轨迹,剑便插入了阮媚身后的亭柱中。阮媚的青丝掉落一缕,那剑上走尸的酸臭血腥味,还残余着,极是令人作呕。阮媚哪里闻过这般气味?当即掩着帕子吐了起来,一边吐还一边冒着冷汗。这顾陶是疯了吗?她可是京中权贵之女,不过一平民,竟敢向她拔刀!不过顾陶适才的眼神,确实吓坏了她,从未被人用那样的眼神盯过,明明周身灵力拨动甚小,还能如此嚣张……这种压迫感,她只在两个人身上感觉到过,一个是当今太子,一个是颜曜灵,现下又加了一个不怕死的顾陶。 “顾陶——”苏离权挣开须长风的手,走到她跟前,拉住她,冲她摇了摇头。顾陶是动了杀她的心思,可拔出剑时,又改了主意,即使须长风不出手,那剑也只会轻轻划过,顶多让阮媚的脸上破点皮。 “离权,你先回去罢,你们在里面弄出那么大动静,外面的房子都受到了牵连。以太子的脾性,怕是会来此慰民恤下,那时再走恐怕多有波折……”前门处已有不少附近住民,吵吵嚷嚷,聚集在一起,只是不敢进来。而且沈姝刚刚提到“太子”,便听得有参拜之声。 苏离权明白她的意思,谢过须长风,嘱咐沈姝好好照顾顾陶,便寻了马匹,从后门离开了。阮媚本想拦着她,可看须长风灵力在她之上,又不便将暗卫叫出,恐与太子撞上。何况她此时心神不定,想起刚刚那一剑,仍是后怕。 众人从后堂走出,来到门口,天色大明,金龙伞车,呼声浩荡,百姓下跪,他们在人群中瞧见了那位盛京云氏的太子。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3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第30章太子云承宇 南朝云氏是王姓,当今太子名为云承宇,他果如传闻一般,一身紫色常服,佩螭龙玉佩,风度翩翩,知礼明度。此次的走尸,他只向外解释是是英烈回魂,略有怨气,想重新修缮公馆。他承诺皇家会赔偿附近住民损失,还让御医给受伤的人诊治,并事无巨细地问了各家的情况,对她这个没甚么身份地位的庶民也颇为关心。对于那些不满之人,想要更多赔偿的无赖,他寻出带头的,以搅扰英灵罪名杀之。恩威并施,百姓皆叹服。 “诸位受惊了,阮小姐似乎被吓得不轻,阿全,送阮小姐回去。”侍卫吴全听命而行。阮媚整个人都吓傻了,连谢恩都忘了,只由着侍卫带回府。沈姝扶着顾陶,道:“太子殿下,一晚未归,父亲大人定会极其担心,臣女先回去了。” “沈姑娘,你父亲在宫中侍疾,嘱我一定要将你带进宫,他看一眼才放心。” “顾陶小姐为救我而受伤,我不能就此丢下她。”沈姝淡淡地答道、 “宫里的设施比此处更好,你不若将她也带进宫去,让成院判医治。”云承宇道。顾陶被沈姝扶着,不知是否因为一夜未睡而神识恍惚,她竟感觉沈姝有些微微的发抖。 “治病要紧,这几位御医的医术在太医院也是各种翘楚,定不会误了顾陶的伤。顾陶姑娘,宫中路途颠簸,你还是先在此养伤,若有事便来一品楼寻我,或者找那儿的掌柜。顾公子,为免家父担心,我先行离去了,还望海涵。”沈姝朝着容与微微福身,容与微微点头。 “静……”沈姝冲苏离权摇了摇头,“近来多雨,沈小姐一路小心。”沈姝不知为何不让苏离权唤她的字,但她这样做,定有自己的考虑,日后有机会再问罢。 “太子殿下,那臣女便先回宫了。”沈姝朝他作了个揖,太子还以一礼,“尤坚,此处便交予你了,父皇病中艰难,本王得回去侍疾,便和沈姑娘一同回去了。”周边的百姓听了太子这话,好一通夸赞,赞他孝顺贤能,待人谦和。 顾陶和容与拿了太医开的方子,去药铺取了药,便回了驿站。听完容与的叙述,她在房里左思右想,又联想到那太子的反应,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南朝皇宫内,圣上因身染怪病而卧躺在床,这病切忌女色近前,所以摒退嫔妃,一直由太子、太傅、侍中、侍郎轮番侍疾。朝中大事皆交由太子处理。 今天由本该由侍中连必之侍疾,但他身体抱恙,便换了太傅前来。云承宇侍奉完圣上的汤药后,等他睡下,才回寝殿歇息。他在宫外是有府邸的,不过近来因为侍疾和处理政务,为了方便,便在宫内的牧荑小筑住下了,此处僻静清幽,门口还种植了许多菖蒲花。 云承宇从圆形拱门进去,推开镂雕木门,沈姝坐在桌前,一边看《拾遗剑谱》,一边做批注。那细细的彤管用得已有些陈旧了,笔端上方很是沾了些陈年的墨迹,还有些许划痕。 云承宇从怀里拿出一根崭新的彤管,握住她的手,“换根新的罢!这笔你也用了这些许年了。” “太子殿下若是肯换了我,我定当立即折了这笔,换上新的。”此时的她,言语间尽是嘲讽,全然没了先前的沉静贤淑。 “别人总以为你是最温和可亲的,只有我知道,你心里从来就没真正亲近过谁。”云承宇将太湖新笔挂在笔架上,“这么些年,你和我之间,除了交易,就没甚么旁的了吗”云承宇按住她的肩膀,逼她抬起头来。 “臣女不知太子殿下还想要甚么?”她嘴边带着冰霜,“父亲的顺从?朝臣的支持?圣上的欢心?哦,还有我这身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3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云承宇捏紧了她的肩。 “是‘不是’,还是‘不只是’?太子殿下,你我本就是交易,你若乐意给我旁的东西,我收着也是无用,你若还想从我这里得到旁的东西,那请恕我无礼,不能听从你的命令。”她口齿伶俐,直击云承宇的痛点,句句谦恭,却句句伤人至深。 “呵呵——”云承宇气极反笑,一把将她抱起,床边的明黄缎子被甩了几下,像是打了一个苍凉的手势。帷帐被放下,房内满是暧昧的气息。 床上,沈姝抬手,想揭下面上的□□,云承宇却止住了她,很是疲惫地抱住她,“阿静,今天我有点累,你抱住我好不好?”沈姝没有回答他,更没有回抱住他。她记起来了,今日是他额娘的忌日,只是他生母身份卑微,宫里也没有几个人记得。 “你总是不肯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来哄我,不过也好,这样我也无需猜度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就算你是假意,我也欢喜得很。阿静啊,你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我真的好羡慕他,得你这般女子青睐的人,为何不能是我……” 每逢生母忌日,云承宇就会变得如同孩子一般,脆弱敏感。只是今日,他说了这许多以前不曾说过的话,沈姝心里微微有些触动,想起少时的情分,竟然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回抱住他,但终究还是放下了。可云承宇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 过了两日,勤学馆内。 “以我的灵力,怎可能锁得住这么多的走尸?”顾陶耸耸肩,“既然知道锁不住还锁,那不是蠢物?” “那你作这阵法……”苏离权不解。 “走尸很是狡猾小心,它们以为我会再布下‘锁尸阵’,便万万不肯入阵,有了上次的教训,所有的走尸都会避开这个阵法。而留在这个阵法中心的,只有我们三人。” 苏离权越听越不懂了。 “阴宅有界,此处极为封闭,生门都被堵死,锁尸阵也是一块有限的空间,那在阴宅锁尸阵外的空间,为何不能成为另一个阵法?” “你是说,以锁尸阵的边界线为分割线,在阴宅内划出两块阵地,布下两种阵法?” “不错。” “可是锁尸阵外,你要如何控制?” “我布的是阵,也不是阵。更像是一个天平。那尸王的修为加起来,约莫与须长风不相上下,而你手中的小尸王,本身也有极强的灵力,只是没有发挥出来,也算不得。算上那些走尸,这两个阵法,阵外的灵力分明强于阵内,不稳定的灵力差下,阵与阵之间必然会产生极大的摩擦,会产生爆炸。而那分割线就是摩擦最为强烈之处。我将小尸王放在分割线处,你说,那尸王夫妇,可会舍得?” “可你这阵法,分明是在看见我之前就布下的,那时你并不知道有小尸王……” “你再细想想,阵法的位置可有特别之处?” “走尸巢穴?”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4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再过几个时辰便要到白日了,走尸惧光,若不能安然隐于阴处,那可就难受了!” “若是它们找别的地方避光呢?” “那我们就大摇大摆走出去啊——哈哈哈哈——”顾陶拿起一块松糕,很是享受地吞了下去。 “总觉得哪里不对……对了,阵眼,你拿须长风当阵眼,若是走尸不顾小尸王性命,强行以命破阵,他岂不是……”顾陶赶紧捂住她的嘴,“那个,我突然有点事,先走——” 顾陶一出门又被须长风逮住了,便不得不听他说话。“你不肯接受那灵元,其实是为了小尸王罢?” 顾陶一脸不解,“两只尸王不死,我们便无路可逃。灵元是这走尸林养出的,尸林的灵力是固定的。我强行带走灵元,会破坏它的灵力平衡,那时我们可真要丢命了!”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不,那小尸王呢?”须长风并不按照她的思路走,“若说带走灵元会破坏灵力平衡,那小尸王也是走尸林所出,你带走它,便不破坏灵力平衡了吗?” 顾陶一时语塞,对答不上来。 “尸王的灵元……你是想让一对尸王完完整整地死在一起罢?” “你想多了……” “而且带着那灵元,养尸人自然会找到你,那时小尸王也有被发现的可能……” 这些人近几日是怎么了?为什么非要将她逼到无话可说呢?顾陶无奈地摊手,“你真的想多了……”说完便脚底抹油,飞快开溜了。 第31章色子 尸门大开时,一团黑色的东西从走尸林飞出,向着章华街的方向而去。尸王的身体受了连生咒的限制,无法离开此地,可谁料到,它们的灵元能量却趁着咒印消失时,由此逃了出去。 须长风见那邪祟往西南方向去了,便追了过去。那日他追的方向正是章华街香满楼。 香满楼里,顾陶与苏离权正在搬花。顾陶听说香满楼美人众多,便想去瞧一瞧,她本是一个人去的,不过苏离权见她荒唐,又拗不过她,便跟着去了。 “乐陶,你不过十三四岁,来这烟花之地如此频繁怕是不太好罢?”苏离权与她两个,装作花匠模样,混进了香满楼。但苏离权却并不想在此久留。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4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长侠,我问你,盛京何处最自在?”苏离权听着周围的靡靡之音,看着色子们脸上谄媚的笑容,还有房间里传出的压抑又兴奋的声音,颇是窘迫地回答道:“盛京规矩多,官家也有诸多烦心事。此处虽然……好玩,但终究不是个正经地方。”顾陶搬下一盆花,道:“正经有正经的玩法,胡闹也有胡闹的好处。你既然来了这里,不做些胡闹的事,岂不是辜负了自个儿?”她长眸微眨,趁老鸨不注意,拉着苏离权进了一间门虚掩着的房间,躲进了床底下。 “乐陶……”苏离权压低了声音,“外面动静就够大了,这般不是听得更清楚吗?”她看了一眼荒唐的周围,很是不自在。 顾陶拿出一块干净的布,铺在面前,“哎呀长侠,春色满园关不住,自然得进来赏赏……”苏离权红了脸,就要抽身离开。 “哎——可惜了,沈姐姐还说你什么都不怕呢?这般便要退缩了?”苏离权一听,知她在使激将法,但还是留了下来,规规矩矩趴好道:“你也别激将我,你既然认我为大姐,我便陪你胡闹这一回,以后可不许这样了!”顾陶亲切地搂着她的胳膊,连连点头,却在想平日里爽朗单纯的苏离权,在听过“春事”后,会有何种反应呢?她最喜欢看正经人不正经的样子,思及此,心里便乐开了花。 “这里是花魁的房间,听说这花魁人比花娇,今儿个是头一回呢……”顾陶缓缓说着她了解的关于香满楼的消息。苏离权却在心里犯了疑惑,她这小妹怎么有如此癖好,不过十三四岁,谈论起云雨之事却是一副极为熟悉的口吻? 门外有人走进,敛了气息,她们看到房门被关上,四只脚进了屋中,一双极其精致的缎面珍珠绣鞋,还有一双男子的黑靴向床这边走来。长侠很是局促不安,看着顾陶一副期待的模样,索性就拿手捂住了她的耳朵。顾陶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为免惊动上面的人,又不能与她争执,只是十分惋惜地垂着头。 “雪儿,你皮肤可真是如雪一般白呢——”那上方男子上手脱衣,由衷地赞美道。苏离权被迫听着上面的对话,顾陶看着她的表情,也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张公子,你不要这样……” “雪儿,咱们快些安置罢——我都要等不及了!”张毕将她扑倒在床上,开始做起儿女的事情来。 “不要,求求你不要……”那上面的女子似乎是极不情愿,床震动起来,苏离权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顾陶举起手,示意苏离权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会自己捂住的,苏离权如释重负,放下手。 “雪清洛,你敢咬老子——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个贱货!”正当顾陶听到这句话时,本来要捂住耳朵的她,却脸色一变,她想起了从前的一个人。 “你、你们两个下人,怎敢闯到这上等厢房里来?快滚出去,不然本公子就叫人杖毙了你们!”那张毕很是嚣张,赤着上身压在雪清洛身上,连点遮羞物都不盖上。苏离权跟着顾陶从床下钻了出来,“终于不用听床角了,真是痛快!”她见顾陶眼神不对,便用剑指着张毕,防止他胡乱嚷嚷,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们……”张毕还未说出“真是大胆”四个字,便听顾陶喊道:“闭嘴,下来!”他见这个瘦弱的搬花小厮竟如此猖狂,怒火中烧,可被人用剑指着,不得不先下床来。 顾陶看了一眼雪清洛,她精致的锁骨露在外面,贴身衣物都还穿着。顾陶眉头微微皱起,但还是靠近了床,给雪清洛披上了衣服,“谢谢,谢谢……”雪清洛抬起脸,她生了一双银色的眸子,像是在银河里捞取的颜色,眼里泛着泪光,极其惹人怜爱。她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气质,可看久了便愈加觉得眉宇间自有一股妩媚,说不出的袅娜风流。“淡极始知花更艳”,说得便是这类美人罢。 “你,你叫雪清洛?”顾陶看着她的眸子,想起了从前那个为她挡住妖兵的女子。 “奴、奴家正是雪清洛……”她低声啜泣,顾陶和苏离权都还没怎么发育,不像雪清洛,才十五岁,已经出落得身姿婀娜。她们又穿着男人的衣服,没有打耳洞和上妆,说话也是粗声粗气的,故而张毕和雪清洛都以为她们是男子。 “公子还是快些走罢,你们……与我都是下等人,就莫要拖累你们了——”顾陶没有回答,只是将衣服递给她,雪清洛穿好衣服,走到张毕面前跪下:“张公子,请您莫要为难这两位,他们和我都是初来不懂事,请您不要计较,我……我一定好好服侍您……” 那张毕神色倨傲,颇为得意道:“算了,本公子花钱也是图个乐子,这两位快些出去,別误了我的时辰便好。至于你嘛……看来还欠些□□,若是伺候好我了,我自然不与这等鼠辈计较!”他一边说,眼神顺着雪清洛修长的脖颈,滑落到胸口处。顾陶眸色深沉,微微眯了眯眼睛,只是一瞬间,便抢过苏离权手中的剑,朝着张毕肋下三寸刺去,他浑身陡然僵硬了一下,便倒了下去。苏离权没想到顾陶会来这么一招,她在沙场见惯了死人,并不害怕,对于这种人,也说不上同情,只是顾陶下手如此准和狠,着实惊到了她。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4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她看着剑尖端血迹的深度,又探了探张毕的鼻息,愈发搞不懂顾陶要做甚么了。 雪清洛身子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很是惶恐,却尽力克制住自己不叫出声来。她看着顾陶,明明不过是个比她还小的少年,此时却丝毫不慌张,心下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来。 “公子,你们还是快些走罢,张毕与阮家是远亲,必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她并没有顾陶想象中的哭喊,反而在为她们着想,顾陶微微一笑道:“你不必害怕,只是连累长侠,被我拖累了,你还是先走罢!” 苏离权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道:“你如此小瞧我?我也是经历过沙场的人,这点小场面怎么镇得住我?” “雪姑娘,你可愿意从这里出去?” “这个……自然。只是……”雪清洛很是为难,顿了顿道:“只是出去并不一定是好事。卖笑迎客总好过坐吃山空。若非世道所迫,谁愿意沦落风尘?”被卖到这里来的人,多是生活所迫,家里实在缺钱,一名女子,要想在短时间内有钱,这里怕是最好的去处了。苏离权本想说出赎身之语,可她能救她一时,能救得了一世吗?再说她虽不在意名声,总要为苏府考虑,最近太子盯她可盯得很紧呢!若是揪住此事不放,定会让父亲难做。思及此,道:“我且去外面转转,你们有话还是快些说罢。”顾陶点头,便见苏离权出了门,将门合紧了。 顾陶转头,雪清洛如此,定不愿意受嗟来之食,若是往常,她是不愿意多管闲事的,只是她既然答应了那个女子,就不能放任雪清洛长留于此。 “雪姑娘,请容在下问个问题。”顾陶很是客气地说道。 “请问。”顾陶对她这风尘之人如此有礼,雪清洛也很是恭敬。 “那人适才应该没有亲到你罢?” “这……”雪清洛脸皮薄,脸色微红,更添了几许妩媚之色,但见顾陶并无欺侮之意,便摇了摇头。顾陶走近了些,雪清洛看着她踮起了脚,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吻上了自己的唇,虽然只是轻轻一碰,雪清洛的脸却红了大半,“公子,你……” 顾陶往后走了退了两步,行了个礼,道:“姑娘如此妙人,自己进退维谷却仍能为我等着想,小生很是佩服。情不自禁就冒犯了,多请赎罪。” 雪清洛看着她,眉目间虽未完全长开,但自有一股潇洒俊气。看她谈吐剑术,也皆是不凡。最可贵的是,她与自己素不相识,就如此为她,实在不能不拨动她的心弦。 “听闻盛京规矩,女子若与人有了肌肤之亲,便是他的人了。小生冒犯姑娘,一定负责,且请随我出去,不然你一人在此,我实在放心不下。” 从未有人对雪清洛说过这样的话,她轻咬嘴唇,道:“可是我身处青楼,怕是会误了你……” “我一无官爵在身,二不喜俗名拖累,姑娘不必为我担忧。”腰上的花花早已醒了过来,听到她这话,轻轻在她腰上咬了一口,顾陶微微吃痛,面上却不露半分。 “可是你若要为我赎身,怕也……”她见她一副小厮模样,她已为花魁,赎金怕是要不少黄金。 “赎金的事情,且请等上七日,七日后,我定将你赎出这青楼。”炼金之术不能频繁操作,炼金数额也有限定。人间有人间的货币制度,若她打乱了这一制度,怕是会引起不小的经济风波,到时候惹了天界的注意,那可就麻烦了。 雪清洛看着她的眼睛,满心欢喜只化为一句:“好,我信你。”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4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苏离权推门进来,见她俩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这个人还是快些处置罢,你虽没只刺入肋下三分,并未置他于死地,但若放着不管,他离死也没多远了。”顾陶见她观察如此细致,心中暗赞,点了张毕身上的两个穴道,道:“我已经点了他的穴道,明早才会解开这是治伤的药,你每日喂他服一粒,定期清理伤口,饭食还是照喂对了,找根绳子将他绑住,若是老鸨问起,便说张公子要在此连住七日。”她递给雪清洛一个白色瓶子,又将苏离权拉到一边道:“苏兄,借些银子,半月后还你。”苏离权二话不说,便拿出一叠银票,给了顾陶。顾陶啧啧嘴,道声谢便拿去给了雪清洛。“这些银票你先收着,我每日都会来,你不用害怕。”雪清洛点头,就要下跪道谢,顾陶赶紧止住了她,道:“你若跟了我,便不要动辄下跪,你和我,还有其他人,都是平等的。若再如此,我定要生气了!”她不悦道。 雪清洛道:“公子,清洛日后一定谨记。可否告知你的名字?”说了这许多话,雪清洛还不知道她叫甚么,顾陶道:“在下顾陶。回顾的顾,陶瓷的陶。” “清洛记住了。”她低头道。 苏离权感觉自己完全被忽视,轻轻咳了两声,雪清洛回神,道:“还要多谢这位公子,敢问公子姓名?” “长侠。”她的表字外人很少知道,说与她听也不是不可。 “多谢长侠公子。”雪清洛行了个礼,苏离权回礼。 “如此,我们就先离开了。”顾陶与苏离权将张毕移到床上,稍微收拾和布置了下,便回去了。日后几日,顾陶都单独一人偷偷潜进花满楼。 风吹过花满楼,将浓浓的脂粉气吹散开来,卷起落花,吹到了盛京阮府的屋顶上。阮媚在房中窝火,背后有人嗤笑了一声,那样的语气和力度,真是冷到人骨子里了。阮媚头皮有些发麻,却还是面带微笑,缓缓转过身,她看见一个清丽的少女走来,额前的发斜编成四股,头上只插着一支银点翠蝴蝶簪,眼里笑着,但却让人不寒而栗。此人正是颜氏大小姐颜曜灵,深受当朝太后喜爱,封了和硕公主——虽比不得云启帝亲生的嫡女固伦公主,但也仅次于她了。 “公主。”阮媚将右手放到腰下三寸的地方,行了个礼。颜曜灵道:“起来罢!”她在漆花凳子上坐下,随行的婢女将桌上的茶具换成缠枝梨花白瓷茶杯茶壶,为她沏上一杯清水。这清水,是去年下雪时梅花上的雪,她收了不少,又不喜茶叶,便随身备着些。 阮媚对她这番做派,不敢有微词,听到她说了声“坐”,才怯怯地坐下。 “走尸之事,已成了太子的把柄。你,对此就没有任何解释吗?”颜曜灵轻轻放下茶杯,那上位者的气魄却在不经意间显露。阮媚一向伶牙俐齿,此刻却有些口齿不清:“公、公主……是我不好……”她便说不出其他了。 “呵——可惜你空有一副好皮囊。”颜曜灵拨弄着头发,似乎要数清楚有几根,“那小丫头的事情,你便不想报仇了吗?” “可是太子那边说不让我轻举妄动……那丫头又狡猾,身边还有颜安藏……”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颜曜灵的颜色并无不妥,才敢继续说下去:“那颜安藏一直护着那兄妹,我们的人实在寻不到机会。” “颜——安藏?”她冷笑一声,眼里是无尽的冷漠,“听说那顾陶最近挺喜欢往青楼去,可颜安藏,身为道家之人,是进不得青楼的。还有,她与她的哥哥,是要去春月求师的罢” 阮媚道:“公主是说,在青楼动手?” “那邪祟进了章华街,若是出事,你只说是邪祟所为,至于让何人做刀,那么些个下流的人,多的是弱点……你,知道该如何做了罢?” 阮媚道:“可这……太子会信吗?”邪祟有没有进章华街,谁也不知,她空口白舌的,如何取信于人? 颜曜灵极不耐烦道:“春月的大师兄须长风那日不是也来了吗?他自然不会放任邪祟不理,早已潜入章华街等候邪祟出来了。” 阮媚想起那个白发青年,难怪一身灵力和剑法,非常人所及,她猜着是不是春月的人,原来竟是春月的大师兄须长凤!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4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正当阮媚吃惊时,颜曜灵又道:“对了,春月的报名快开始了,你我一同去罢!”颜曜灵起身,“让你的人晚些动手,最好是在你离开之后。”她扔下一句话,便带着婢女和茶杯走了。 阮媚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她知道颜曜灵一向毒辣刁钻,以前以为她得了太后的恩宠,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可跟她接触下来之后,才知此人智谋远在她之上。本来杀一个平民,无须耗费多大精神。可有了太子的禁令,她便不能轻易动手。选在章华街的青楼动手,以邪祟为理由,又没了颜安藏的庇佑,再买通青楼的人,顾陶也只能被“误杀”了。她此时离开,去春月求学,也有不在场证明,太子纵能查到是她,可那时,青楼戏子早已完成任务服毒自尽了,没有人证物证,太子说是她所为,便是构陷于她。就算翻出走尸的事情,可时过境迁,阴宅早已没了踪迹,云启帝也会怀疑太子的动机。太子权衡利弊,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颜曜灵比阮媚还小上一岁多,心机却已如此深厚,若是哪天她要来害阮媚,阮媚只是想想便觉得可怕。 只是顾陶与颜曜灵并无直接利害关系,她这人从不好心,为何非要帮自己杀了顾陶?只是为了让自己泄愤?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了。 她的容貌不逊于颜曜灵,可再过几年,京中还有谁能与颜曜灵的姿容相较一二? “如此女子,何等男儿才能入得了她的法眼?”阮媚看着茶杯在桌上留下的隐隐的盖印,微微打了个冷颤。 颜曜灵回了府邸,见颜安藏正要出去,便停下脚步,道:“哥哥也到了及冠之年,该是成家立业了罢?”她知道颜安藏不爱听哪些话,她就偏要捡哪些话说,“以颜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你若是想娶位公主也不是难事啊!” 颜安藏道:“再过些日子,妹妹你也要行及笄之礼了,我看这京中仰慕你的王孙也不少啊!” “颜安藏,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我叫你一声哥哥,是尊敬逝去的父母,‘妹妹’?呵,你真以为你有资格当我的哥哥吗?”颜曜灵冷冷道。 “你既然如此讨厌我,就不要与我说话了。”颜安藏面上看不出一丝恼怒。 “我只是提醒你,若是记着父母的恩情,便不要作出伤害或者辱没宗族的事情来。”她一口贝齿,说出的话颇为尖刻。 “知道了。”颜安藏淡淡道,说完便朝着驿馆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色子:青楼中以色侍人的男女都可称色子。 第32章博弈 颜曜灵回到屋中,暗卫便送来春月的保送函,请她在一月二十七日前到达。春月招生分两批,一批是保送生,每年只有三个名额,在每年的一月二十日前入学。一批是自考生,报名日期截止到一月三十日。此时已经是一月十八日了,从盛京到春月,中间隔着湘江,坐船过去,最快也要四天。 保送函无一丝装饰,只是漆封上用了春月独家的封密之术,若不是本人来拆,这信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若是本人,只要用食指轻轻一按,信封就开了。 颜曜灵将信拆开,扫了眼上面的内容,便将信扔给暗卫收着。暗卫刚退下,婢女便送来一碗燕窝粥,她看了看,并无胃口,就叫她们撤下去了,并说自己要静一静。 笔架上的笔一晃一晃的,从暗室走出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她也没招呼。男子见她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画着符纸,小巧青涩的脸在阳光下有种不合时宜的成熟。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4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春月的保送函来了?”那男子问道。 “嗯。”与方才的牙尖嘴利不同,她此刻倒是乖巧得很。 “你与那顾陶并无仇怨,为何一定要杀了她?” 颜曜灵将笔丢在青玉笔山上,冷哼了一声,“怎么,心疼了?”她又恢复了那个淡漠狠毒的模样,“你不是极恨她吗?离渊,虽然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看你,可是对她在意得紧啊!”她单手支着下巴,歪头看着他。 “你要杀便杀罢,只是嘴上别说得如此好听!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交易的对象去随便杀人?”离渊正是东方渊,被一仙人所救,治好了眼睛,改名为“离渊”。 颜曜灵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身体微微向前倾,在他耳旁低语:“你的歹毒,不下于我,能让你放在心上的人,想必一定有些意思。走尸的事情若是侥幸,那这次,若她能凭借一己之力救了自己,我倒是会高看她两眼。”她拍了拍离渊的肩膀,接着就要去练功。离渊拉住她的手,道:“颜曜灵,其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寂寞罢?”颜曜灵的脚步顿了一下,冷笑一声:“呵,你有资格问我这样的话吗?”她抽回自己的手,带上符纸开了门。 “颜曜灵,你其实在期待罢?期待有一个可以与你相较一二的女子,可以成为你的朋友。这种心情,怕是你自己都不曾看透罢?”他这些年陪着颜曜灵一起,她是个决心极强的人,天资又极高,熟读兵法谋略和阵法符箓,只是自幼失去双亲,族中之人又趋炎附势,前些年过得很是艰难,但她毕竟是颜氏唯一的亲生血脉,后来有了太后的欢心,手段又凌厉,现在虽无家主之名,但颜氏一半的权力都到了她的手中。高处不胜寒,她自小没有任何知心朋友和亲近的亲人,养成了一副狠辣多变的性格。 “哼,你以为如此说,在我心里,你便会有几分不同吗?”颜曜灵停住脚步。 “你这样的人,想必是最恨别人同情的。”离渊在桌前坐下。 “你我之间,就只有算计与利用。若你还想拿感情当筹码,那便趁早收了心思!”颜曜灵觉得他这样的心思甚是可笑,也极为愚蠢。 “哎……便是我想与你谈感情,怕也是不能够了。”自她少时,他便陪着她,教她冷心绝情,如今反而要她生出感情来,怕也是一时糊涂了。 “呵,你知道便好。”颜曜灵关上门,往宫里去了。 紫色重瞳,玉面郎君,离渊深处,不见欢喜。 窗棱处投进来的光很轻很薄,照在他的重瞳眸子里,却有种摻了金的沉重。他铺开宣纸,勾勒出一个头戴紫金玉冠的男子模样,男子笑得很灿烂,只是那笑容,只有离渊自己知道,不是因为他。 “南陌言,顾陶,不管从前的那个人身份如何,只要是你就好……”离渊的侧脸,在阳光下,爬上一条又一条血丝,他剧烈咳嗽起来,从随身的瓶子中,掏出一枚红色的小药丸,吞了下去,少顷,面上的血丝才退了下去。他收起宣纸,轻笑一声,进了密室。 顾陶这几日打听过了,张毕是阮家的表亲,父母早亡。家道虽然中落,但还有些积蓄。他平日里便喜欢打着阮家的名头寻欢作乐。不过阮家也从未正经理过他,只当他是个不入流的市井纨绔,任他自生自灭。顾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她看了眼沉睡的花花,这几日它一直睡着,想必是快要冬眠了。她躺在床上,慢慢进入酣眠。 巳时,天阴,沈府。 顾陶并不知道沈姝在府中,连好几日的拜帖都准备好了,若是扑空便明日再来。 沈姝请她入了大厅,吩咐小厮去沏上好的茶水,又命婢子拿出四色糕点,都用莲花形状的红漆圆盘装着。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4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顾陶与她一见面,并未寒暄啰嗦,反而直接将走尸之事的端倪托出。 沈姝脸色微微阴了些,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恢复成以往的沉静模样。“原以为你会晚些知道,或者就此忍了。不过,现下看来倒是我犯蠢了。只是你……周身没有一丁点灵力,却还敢一人到我这沈府来,想必,是早已有了对策罢?” “没有,我只是赌一赌,你与苏离权的交情有多深?”顾陶镇静答道。 沈姝脸色又是一变,“真是可笑,你手中没有任何筹码,如何与我赌?再说,苏离权……”她摸了摸小巧的白玉茶杯,“我与她的交情,不过尔尔。” 顾陶听她这般故意遮掩,心中便有了数。 沈姝不确定能否瞒过她,便道:“你独自来此,就不怕我灭口吗?”杀人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轻飘飘的。 “我活着对你的价值更大。”顾陶露出标准式笑容,“相信你也不想苏离权白白被人设计罢?”顾陶话音刚落,脖子便被人擒住了。沈姝平常看似柔弱,实则隐藏了灵力与武功,此时听到顾陶之言,身随心动,便想了结了她。顾陶身形比她瘦小,被举在半空中,动弹不得,只能承受着实力的压制。她没有想到,沈姝会因为苏离权如此激动。,完全失了平日里的做派。 顾陶一声不吭,也不哭喊,只盯着沈姝,倔强的模样让沈姝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她松开手,顾陶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能说服我,我便不再计较。若是不能,那不用阮媚下手,我便即刻处置了你。”她规规矩矩坐着,左手盖住右手,放在大腿上,恢复成盛京贵女的坐姿。 顾陶喘过气来,重新坐到椅子上,向沈姝说了自己的打算。 沈姝初听时并不起意,听到一半身子有些微微向前倾,听到最后很是不解地看了顾陶一眼。 “我查过你,你是乌啼村人,从未离开过那里,为何对朝中局势如此通透,倒像是……像是在位者一般。”沈姝狐疑地看着顾陶,顾陶任由她瞧着,心中却道:“自然是有过在位的经历,万变不离其宗,管你是哪朝哪代,都总要弄些权力与党派之争。” “只是,你如何证明尸气进了那烟花之地?”顾陶并不知道须长风是春月的人,自是不能以此证明走尸进了那地儿。阴宅有特殊的阵法和门窍遮掩,指尸盘无法辨别他处的尸气,故而当今云启帝并未接到甚么风儿。而顾陶带着小尸王,它还没有出生,但近来尸气已经有所显现,所以将屠尸人引到青楼并不困难。只是她不能告诉沈姝小尸王的事情,只随意扯了个谎:“颜安藏出身道家,对走尸颇有研究,是他告诉我的。” “颜家?此事最好还是不要攀扯到颜家为好……张毕这环倒是不错,你要救人,我也不反对……但走尸之事,那日的须长风,是春月大弟子,你若能求得他相助,我便如你所愿。” “春月的大弟子?”顾陶心中有些惊讶,但面上并未流露。 “只是春月是修仙之地,怕是不会轻易卷入此风波。须长风此人心性坚定,你可要费番功夫了……” “心性坚定?”顾陶点点头,这话倒是很不错,单凭他对他那师弟的心意,便可见一斑了。二人商定一番,顾陶便告辞了。她回到驿站,便去寻了须长风,但他却不在驿站内。店小二说他这几日出去得很是勤快,都是快到亥时才回来,回来时也不传饭,常常一个人在楼底下坐着,坐会儿也就回房歇息了。 “这番情形,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顾陶一时想不起来,头也有些涨涨的,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秋冬之际,她穿的少,又常往外跑,身子有些经不住了。她也不回房,换了身衣服,提脚去了花满楼。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4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第33章打压阮家 云启帝这几日总是睡不安宁,时常梦见可怖的画面,宫中便请了道人和法师,可几番搜查,并未找出甚么邪祟,反而是法师里头的一个屠尸人来报,说在宫外章华街处,指尸盘有了动静。 厚厚的盛京法典上,第七页第十条,明令禁止豢养走尸,有人敢违抗皇令,云启帝当即派了钦差,和法师一同,去章华街搜寻,隔天晌午,钦差便将相关人等一并带入宫中审问。 大理寺中,跪了一片人。阮籍、雪清洛、顾陶、太子,还有张毕和四名百姓。 知道了走尸之事,云启帝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容。各怀心思,各有疑心。 “太子——”云启帝脸上虽有病容,却仍保有至高无上的威严,用凌厉的眼神看向云承宇。云承宇缓缓跪下,拱手道:“这事确实是儿臣不好。一来那几日京中时有地塌方出现,儿臣在外抚恤灾民。恰逢公馆有闹事发生,听闻公馆处有坍塌事故,便去瞧了,但儿臣从未接触过走尸,怎会知道坍塌是由走尸引起的?所幸并无一人死亡,便好好慰问了伤者,将此事当做地塌方处理了。二来那日见阮家小姐怕得厉害,恐刺激了她,也不便多问,便让她早点回去歇着,现在想来,阮小姐出现得着实突然。至于这顾陶,她只说是来此拜祭先烈,却不想遭此大变,她也受了伤,儿臣实在不忍,便吩咐了御医替她诊治。” “太子,你糊涂啊——公馆后宅塌陷,你虽禀了朕,但也该查个清楚啊!如此不明不白,如何御下?” “父皇恕罪,儿臣无能,那日虽有心一探究竟,可宫中急召,说父皇身体不适,儿臣心急如焚,这才慌了分寸。还请父皇莫要生气,儿臣随您处置!”云承宇面上极为羞愧,言语中也没有半分推卸责任。 云启帝听他此言,怒气倒是消了不少,太子虽然懦弱仁义,但云启帝见他一片孝心,心中也很是宽慰。其实对于一个行将就木且疾病缠身的当权者来说,继承人的能力还在其次,若是野心太重,锋芒毕露,绝情寡义,他反而不安。云承宇极善藏拙,时而也会显露才干,又表现得极为孝顺,故而虽不是嫡子,却被封为太子,极得云启帝看重。 “宇儿啊,朕知道你孝顺。可日后办事,还是莫要如此马虎啊……”云启帝语重心长地教诲了他一番,云承宇跪直了身子,低眉顺眼,虚心接受。 “至于你们,有何要陈情的?”他看向雪清洛与顾陶。 “民女虽然沦落风尘,可这绝非我所愿意……” “大胆,像你这般的平民,圣上面前都要称奴婢!”总管公公喝斥道。 云启帝瞧着她生得极其惹人怜爱,便道:“你便按你平日的习惯说话罢!”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4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谢圣上——”雪清洛又继续道:“那日是奴家初次承欢,张毕公子喝了些酒,便开始胡言乱语,还将身上一处极其奇怪的印记给民女看,但民女已十分劳累,虽然听着,也不大明白。” “那张毕说了些甚么?” “张公子说,他是阮家的表亲,常帮着他们去买少年少女,死去的居多,但活着的也有不少。” “你、你说这话,分明是诬陷于我!圣上,娼妓之言,怎可轻信?”阮籍面上惊慌,不想雪清洛继续说下去。 云启帝看了阮籍一眼,眼神像寒冬九月的冰霜,他震了一震,不敢再说话。 雪清洛继续说道:“张公子还说,这盛京只有阮府养得起走尸,一只走尸每年至少耗费百金。而阮府豢养的上等走尸数量,达到百只之多。至于一些次等的,每只每年随便也要耗费五十金。” “你怎会记得如此清楚?”云启帝狐疑道。 “民女以色侍人,对客人的话自然要上心。”天启帝听了这话,看她如此姿色,心中只是可惜,便道:“你接着说罢。” 沈姝拜首抬头道:“张毕公子在奴家处逗留了数日,而作为香满楼的头牌,客人留宿的费用不菲,七日只是住宿,都要耗费三百金,更遑论打赏开销一类事物。张公子家中虽然富贵,但家道中落,若不是阮府接济,他又无官位和产业,何来如此多的钱财?想起前几日他说的走尸之事,我便留心起来,知道得越多,心中便越害怕。听闻豢养过走尸的人,性情不稳,有时会突然暴躁伤人,奴家……”她撸起雪白的袖子,上面满是青紫的痕迹,“奴家虽为玩物,却也实在忍受不了这等虐待。那日钦差大人来香满楼,张公子又有事出去了,奴家……奴家想着圣上清明,定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才大胆跟了钦差大人前来。”她边说边落泪,眼泪如珍珠,不停地滚落,雪白雅丽的容颜,教人看了着实心疼。 云启帝语气微微缓和了些:“你知道那张毕去何处了吗?” “民女未敢多问,只是张公子说落日前定会回来。” “张毕已死。”云启帝道。雪清洛很是惊讶,“怎会……”云启帝想从她的脸上找出破绽,却甚么端倪也瞧不出。走尸之事被揭穿没几天,负责此事的张毕便被灭了口,是何人所为,再明白不过了。 许久,云启帝才看向阮籍,“阮爱卿,你可还有要辩解的?” “臣、臣……一来,就算那张毕与臣有些交情,但他一破落户,臣已许久未曾见过他,又怎会将走尸之事委托于他?二来,臣俸禄是定数,每年五十金。虽然蒙圣上眷顾,时常有些好东西,但臣心中恭敬,一直供着,又哪里来的闲钱去养走尸呢?三来,且不说我与张毕甚少往来,就算我真的委托他去豢养走尸,臣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如何、如何会这等迅速杀了张毕呢?云启帝听他此言,虽是狡辩,也辩得有理,但看到大理寺呈上的一份东西,只将其打到了阮籍的头上,“你自己看看!”阮籍看着有些熟悉的纸张,捡起来,变了脸色。 “二十多处产业,东南西北四街都有,官商勾结,阮大人,好大的手笔!”云启帝明显是怒了。 “臣、臣……”阮籍在脑中迅速想着应对之词,“臣只是替旁人照看着,家中……家中从不曾铺张浪费,圣上,您、你可要明鉴啊!”阮籍惊慌之下,竟说出这等蹩脚的理由。 “圣上,那日民女去做衣裳,见阮大小姐出手十分阔绰,彩云阁五金一匹的浮光锦,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买了十匹。臣女囊中羞涩,被阮小姐取笑寒酸,只能远远一观。”顾陶一直未曾言语,此时很适时地补了一句。 云启帝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侍卫将阮籍收入天牢。 “圣上,臣冤枉啊————”阮籍的哭喊声为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还算完满的句号。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4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雪清洛,本来是受了阮媚的要挟,此刻却突然反水,倒是教远在春月的阮媚有些吃惊。而后顾陶又向圣上讨赏,舌灿莲花,赎了雪清洛出来,并赐她一处宅邸和些许银两。 可阮媚不知的是,那日顾陶提脚去了香满楼,在雪清洛的房间里发生了她意想不到的事。 那日顾陶去了香满楼,发现雪清洛并不在房中,床上只有被点了穴道的张毕。她悄悄地合上门,在桌上趴着休息,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靠近自己,警惕之心陡起,感觉那人近了些,寻个时机,一把制住了她。 “你?”顾陶看着雪清洛,虽并不吃惊,却有些微微的失望。好在雪清洛不会拳脚功夫,不然又是一番打斗,惹来了其他人便是要坏事了。 雪清洛也很是知趣,并未叫嚷,只是不说话,低着头。顾陶卸了她的刀,道:“各人行事都有理由,你的理由,愿意说与我听吗?”她蹲下身来,眼神明亮,雪清洛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不言语。 “若你真想杀我,且请等些时日。若并非你所愿,可以告诉我,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好吗?”顾陶的语气,是少有的温柔,这或许是,对于雪清洛曾经救过她的报答,是给她一个人的特权。 她现在灵力微薄,无法从个人灵界中取出从前的一滴血,来告诉雪清洛以往的种种。 雪清洛听到这里,肩膀有些抖动,但仍是不敢抬头看她。瑟缩的模样让顾陶想起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她抬起雪清洛的手,“你听说过言灵缚吗?” 雪清洛摆了摆头。 “如果握住一个人的手,一边喊她的名字,将她的名字中的一个字用特殊的符号画在手上,便能永远成为至交,不会轻易离弃。雪清洛,也许你在怀疑我为何对你这般热心。但我告诉你,我从来不是一个热心的人,你和我之间的事情,也许你不记得了,我现在也无法告诉你,但请你相信,我没有必要害你,但绝对有理由护你!”雪清洛抬头,看见一双如星子般璀璨的眸子,虽然眼前这个少年身子单薄,她也从未听说过甚么言灵缚,但她想要去相信,想要去尝试一种新的可能。 “清,清澈的清。”她轻声道。 顾陶笑了,用仅有的微薄的灵力,用食指在她的手上书写下一个“清”字,又在“清”字周围画了些特殊的符号。少顷,泛着蓝光的“清”字和“陶”字闪烁了几下,继而就消失了。她又引着雪清洛的食指,在她自己的手上如法炮制。 “若是你我将彼此当成至交,握着彼此的双手,只要念着彼此的名字,手中印记便会显现。” “顾——陶——”雪清洛缓缓念道,一个“陶”子显现。 “是这样。”顾陶笑道。 雪清洛看着她,怯怯地问道:“你是女子罢?” 顾陶愣了愣,道:“是。” 原以为雪清洛会有些失望,她却只是笑了笑,“谢谢你,肯接受这样的我。” “傻姑娘……”顾陶扶着她从地上起来。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5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雪清洛与她聊了一阵,告诉她阮媚的计划,顾陶一边听,一边修改着自己的谋算。傍晚时分,顾陶出了香满楼,去了沈府,与沈姝重新商议计划,提早安排布局,又放出自己身死的消息,让阮家放松了警惕,而后突然被钦差带到宫中,这才杀了阮籍一个措手不及。 牧荑小筑内,灯火通明。 “皇帝虽然罚了阮籍,但也不是因为他有罪,而是为了平息物议。这顾陶,短时间内便能带动舆论风向,不可小觑。” “那太子,可要将她纳下?”沈姝问道。 “今日可真是稀奇,难得听你说一句拈酸吃醋的话。”云承宇今日灭了阮家的威风,沈姝又这般在意他,怎能不高兴? 沈姝摇摇头,“对于你来说,我并不是那个无可替代的人,你要的,不过是一番助力。所以,你打算何时放了我,寻其他人呢?” “放了你?”云承宇挑起她的下巴,“如果我要坠入黑暗,那陪着我的,一定是你,只能是你!”他语气幽远,像极了古井深处传来的回声。沈姝拿笔的手抖了一下,墨点晕染开来,在宣纸上点厾成一团模糊的黑色云烟。 “你……你就不怕我将你做的事情都说与圣上听?” “以前或许还想过,但现在,我却是知道了你最大的弱点哦——”云承宇此话,教她心惊,她不知道他是在诈她,还是真的知晓她心中害怕之事。 “不过,若是你肯告诉我,你的第一个男人到底是谁,或许我会改变主意……” “罢了,随便你罢……”她丢开笔,进了内间,云承宇也随她进去。 帷幔轻落,残阳如血,染红了云宫的半片天。 作者有话要说: 地塌方:本文指地震。 第34章春月试炼 顾陶等人是在晚上抵达春月渡口的。那小尸王暂时还是个球团子,春月定是不会让这等灵物进去的,小尸王也没有要孵出来的迹象,顾陶便将小尸王托付给了雪清洛,又给了她几道专门用来制尸的定身符。小尸王若是出世,灵力低微,也不能拿她如何。 此时的湘江水不缓不急,江面有数万盏灯笼呈两列排开,为深夜前行的人指引方向。一轮皎洁无比的月亮离得很近,伸手去抓,才知离得有千万尺远。初春潮水上,泛起朦胧烟幕,在迷离的月色中,水月似乎连成一体。船底排出的潮水,一波带着一波,都向玉轮处涌去,整片江面皆被照亮。此时的一行人像来自月中,在江上行走。 照理说这春月是成仙之所,来的学子应该很多,此时整片江面上只有顾陶这一叶扁舟,自然不能不让人疑惑。下了船,他们在扁舟堤处徘徊,却没发现春月的入口,回望湘江,江面的灯笼却已熄了,周围都是巍峨的山。春月作为神启大陆的唯一的修仙名门,它既不要求弟子戒口腹之欲,也不要求弟子断情绝爱,虽也有些臭规矩,但最为鲜明的一条便是凡春月弟子,不得与妖物为伍,否则便要被废除所习修为,并被逐出师门——据说这规矩是天帝亲自着人定下的。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5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顾陶听着沈姝说着春月的规矩,看着辽阔的江面,问道:“不是说招收学子吗?江面上只有我们几个人……这春月,确实只有一轮月亮,我却是连个门都没有看到!”顾陶嘀咕着。苏离权拍着她的肩膀,道:“妹子,盛京人人皆知,春月每年收徒都是不过一月尾,此时已经二月初,自是无人来了。” “那你们……为何还要来这里?”顾陶皱眉。 “看你成竹在胸的模样,我以为你有路子呢!”苏离权打趣道。顾陶看了她一眼,这苏离权,确定不是在坑她吗?来之前她可从未说过招生日期已经截止的事情啊! “其实,我和阿静,是另外两个保送生……”苏离权憋住笑意,似乎颇为不在意这保送名额的可贵。 “长侠……”苏离权和沈姝如此义气,倒是叫她没有想到。此时看着苏离权满不在乎的模样,她感觉心里有种负担,也有一些感动。 “安啦,虽然期限过了,但此时还未开始新生的试炼,二月中旬才开始……所以还有补救之法。”苏离权拍拍顾陶的肩膀。 “补救之法?” “春月规定,在二月初的头三天内,来者若是有胆量挑战生死局,便可获得试炼资格。”沈姝缓缓道。 “只是这生死局,从春月创办至今,只有三人过了。其余人等,全都死在里面。仙道未成,却要身死,恐怕没人那么蠢……”苏离权道。这两人一唱一和,倒像是顾陶强拉她们来的。不过一想,她们确实是因为自己耽搁了报名的时间,也就不再争辩。 三人在扁舟堤处等到黎明,才见一提灯童子前来迎接。童子梳着总角发髻,很是客气,带她们过了结界,说只要再往前走两百四十步便可到春月的门了,说完便在清晨的雾气中。 她们往前走了两百四十步,果真到了一处拱门前。 守门童子瞧见她们要往里闯,便不停阻拦。 “喂,你们站住!”门童叫住她们。 “此时已经过了春月的招生时间,你们还是回去罢!”碰巧到门口的须长风与行逍遥走过来。 “顾陶妹子,沈姑娘,苏姑娘,有礼了!”须长风做了个揖,为师弟和顾陶互相做着介绍。行逍遥却是行了个不规不距的礼。顾陶看着须长凤,从前那般罔顾礼法,如今却是完全换了一副样子,这行逍遥嘛,她不太熟悉,淡淡地回了个礼,沈苏二人也是行了个平礼。 “长风公子,可否让我们报生死局?”她一句寒暄客套的话也没有,行逍遥在一旁道:“你这妮子,好生不通人情,师兄以礼待你,你却要他为难!” “为难?”顾陶不解。 “这生死局已经闭了多年,进去的人,出来的是凤毛鹿角,杀气太重,师父不愿有人为了成为春月的弟子而丢了性命,早已经关了。” “凤毛鹿角?”顾陶摸摸耳朵,看了眼沈姝和苏离权,两人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5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咳咳,师弟,是‘凤毛麟角’。”须长风温和提醒道。 “管他呢,反正就是活着出来的人没几个。你们的修为……”行逍遥的眼神扫过眼前这三位新生,“到达灵维的只有这位公子。你们还是快回去罢!”他看着苏离权说道。 苏离权平日里穿着以轻便为主,又不喜欢耳饰簪子一类,只以木簪玉冠束发,见行逍遥看着她说出了“公子”二字,对着他就踢了一脚。“这位公子,你怎么打人啊?” “让你好好听人说话!你师兄刚才喊的是‘苏姑娘’,你没听清啊?”苏离权怒道。 行逍遥惦记着食园里的荷叶鸡,刚刚便走神了,“抱歉,这位公……姑娘。”行逍遥此时倒是行了个规规矩矩的致歉礼。 须长风见她们不肯走,便很是耐心地解释着生死局的情况。 生死局中妖兽、堕神、屠灵,每一个灵力等级都至少是金维。所有报名弟子中,极少有人的灵力能达到金维。即便达到金维,可与那么多同级或者高级的怪物在一处,活着出来的人寥寥无几,大都元气大伤或者残废终生,灵元受到极大的损耗,而被堕神伤过的灵元,若想再进行更高级的修炼,无异于燃寿修仙。届时恐怕仙未修成,寿元已尽。 这其中的厉害,只为了一个没有期限的修仙名额,也太过惨烈了些。 原以为听了这些,顾陶会退缩。可她露出一副“你终于说完”的神情,催促须长风快些开阵。 “这女娃是魔怔了吗?” “顾陶妹子,也不必如此,为了修仙丢了命,这也太过了……” “沈姐姐,你觉得如何?”没有问看起来极有主见的苏离权,她反而问了沈姝,沈姝有些诧异,但依旧回答道:“如果不是非得如此,我想你是不会这般强硬的。我欠你的,所以,我便陪你走一趟。”她心思玲珑,自然知道顾陶为何问她。 “你们……静儿,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苏离权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离权,有时能胡闹些也并非全然是坏事呢!”她笑意盈盈,目光中竟有一丝喜悦和解脱。苏离权低头咕囔了一句:“我怎么跟你们成了姐妹,去就去罢,来来来,开阵!”似乎在苏离权眼中,生死局不过是一场宴席,她们几个都是去玩的。 须长风和行逍遥也不再阻拦,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劝也劝过了,拦也拦不住,少年意气,或许便是如此罢!或许,这三个人,真能带给他意外的惊喜也说不定呢! “罢了,我便去请师父示下,请你们站在扁舟堤处,稍等半个时辰即可。其他的人。逍遥师弟,你在此处护着,莫让任何人靠近扁舟堤。” “好。”行逍遥行礼,向须长风的方向拜了一拜。 半个时辰后,扁舟堤突然裂开,一个黑色口子张开,三人意料不及,惊呼一声,坠落下去。坠落谷底后,走出洞口,外面的天气与地上的相反,天色晴朗,天蓝色纱布笼罩着苍穹,星星点点的小花点缀在草地间,两边矗立着高山,山峰与天色相接,交界处淌下数条瀑布,在岩石上撞击出大大小小的水花。树林间积了极厚的一层落叶,落叶下堆积着许多长短不一的断木。周围还有许多破落的屋子,连房顶也没了,其中还夹杂着破碎的瓦罐,断壁残垣,枯井流水。隐约中,那房后似乎还可瞧见被风吹动的秋千。 顾陶一入阵,并未往树林深处走,反而在墙角、井口、门窗等处敲敲打打,比比划划,苏离权和沈姝见她如此奇怪,互看了一眼,也没多问,只是在一旁留心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击。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5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找到了——”顾陶拔出剑来,以枯井、古树、残垣、断木为基础,画出一个四方阵来,长宽比为七比一,长为七丈,宽为一丈,遇到无法化成直线的地方,便插下树枝,在上面贴了张符纸。做完这一切,她赶紧让沈姝和苏离权进来。说来也巧,她们甫一进阵,外面的天色就变了,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唯独四方阵上方的天空依旧晴朗。从林子的深处传来妖兽和堕灵的声音,恐怖、魅惑、哭喊、疯狂……正前方,有数十只青面獠牙的野兽在观望着她们,背后,更有千千万万双红色的眼睛盯着她们,可那些东西,却无论如何都进不了阵,像是被甚么东西隔住了一般,只能在外面不甘地寻找突破口。 顾陶一进阵便安安稳稳地睡下了,沈姝和苏离权哪里敢睡?将心提到嗓子眼,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夜。 翌日顾陶醒来,看见她们眼角的黑眼圈,只是笑着道:“二位姐姐,你们不会一夜未睡罢?” 苏离权没好气地道:“你倒是心大,也没个解释,这阵怎么回事,以你的灵力,就算这阵法再灵,也不至于能维持一个晚上啊!”苏离权此话,并不是看不起顾陶,只是实话实说。她在军营也时常熬夜,回到京中却日日按照正常的作息起居安寝,这偶然一熬夜,倒有些不习惯了。 “乐陶,你便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罢。”沈姝也问道。 顾陶知道是自己的不是,便向这两位担惊受怕的姐姐行了个礼,才道:“以我几近于无的灵力,自然是只能勉强做个灵阵,一个时辰也维持不了。可这四方阵,是早就存在于这生死局中的,我不过是找出关窍,激发出此阵威力而已。” “早就存在?”沈姝和苏离权不解,“上等阵法,必留余地,以查缺补漏。下流阵法,要人命也不给自己留余地。这生死局中的灵物,怨气太重,如果没有起缓冲作用的阵法隔着,随时都有可能破了结界,鱼贯而出。” “从未听说过这等法子!布阵之人竟还有设阵中阵的?这不是给了入阵的人逃脱的机会吗?”苏离权道。 “生死局,若是只有死人,而无生处,何苦要取这等名字呢?” “可是我所见阵法书籍,并没有记载过此类阵法。”沈姝道。 阵中阵,是由昆仑神所创,这生死局中,关于他的记载本就少之又少,至于他留下的阵法秘术,更是不为外人所知了。顾陶因为是昆仑一脉,多少知道些,只有一个阵中阵,并不算太难找,若是在阵中阵里面,再嵌套几个别的阵法,那可真是要费一番功夫了。只是要如何解释自己与昆仑的关系呢? 顾陶想了一想,道:“沈姐姐涉猎颇丰,我自然是信的。我这阵法,也是跟我哥哥学的,至于他从何处学来,我也没留意问。不如等咱们出去后,你们再去问他罢!”容与平日里话甚少,对人也是疏离有礼,若是他肯理你还好,不肯理你便只拿你当空气。果然,两人一听,只好无奈地摇头。“这已经过了一夜,也算是过了试炼了罢?”沈姝问道。 “自然,我们且再等等,过会儿出口便会打开了。”顾陶伸了个懒腰道。 行逍遥等人以为她们早已命丧阵中,见她们出来,很是惊讶。倒是须长风,虽然赞叹,但却一点也不惊讶,仿佛早就知道她们会平安出来一般。 闯过生死局,顾陶等人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春月了。给她们安排了住处,须长风交代了一些春月的禁忌和规矩,又告诉她们食园的去处,真与从前那个满不在乎的须长风不一样了。看他的模样,应该是早已修成了初级的仙身,这一世是不是他的转世呢?若不是,顾陶很想问他,到底还记不记得从前的事情?又是如何来到春月的?但须长风忙着打点春月新生入学和安排试炼的事情,根本没空与她闲话,顾陶只得忍住不提。 容与和颜安藏早几日来了,被分配到东边的和尘轩处,顾陶则是被分配到北边的陶醉轩。苏离权和沈姝被分配到西边的若木轩,阮媚与杨安歌被分配到南边的南安轩。其余人等,也有了住处。 容与还是与从前那般,会定期给顾陶做松糕、竹糕一类的,颜安藏也经常跟着。平日里,他俩也是下棋比试,过得也很是充足自乐。 倒是苏离权这边,几日都没有搭理顾陶,顾陶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去问,还是沈姝过来说,苏离权是在生气,气顾陶总是一个人行动,从不肯与她们商量,这分明是不拿她们当朋友。顾陶咋舌,苦笑一番,想着苏离权往日的义气,便拉下脸子去倒了个歉,好一顿哄骗,才让这位侠女开颜一笑。沈姝在一旁抿嘴憋笑,只说:“长侠啊长侠,长侠啊长侠……” 再来说说春江秋月间的全景,四周高山巍峨绵延,古木苍翠,四季如春,花开不败,皓月长悬,临照万里湘江,气势磅礴。其间有五松山、苍梧泉、碧海烟、峥嵘阁、春江潮、白沙汀、青枫浦、鱼龙跃、闲月潭、扁舟堤、照花涧、水回萦、落梦渚、飞泉亭等胜景,各处细景,日后再慢慢欣赏,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5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事已到此,春月报名的事情本也算落下帷幕,但在复查时,顾陶却被验出了没有任何灵力。这在春月的一众新旧弟子中掀起轩然大波。春月的入学弟子,每一个都是验过灵力的,至少是要达到灵维级别。可顾陶破了生死局,他们断没有想到,一个没有任何灵力的人,能破了生死局,因此也就没有仔细检验。须长风又从中稍稍帮了下顾陶,在她身上偷偷留了些灵力,顾陶却并不知道。但当灵力散去,验灵石毫无反应,顾陶才知道自己有了大麻烦。 不过君伫给了她些时间收拾行李,顾陶坐在碧海烟处,思想对策,却发现身上少了些甚么,忙开始寻找。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周日停更两天,周一恢复 来自某某的碎碎念 花花:我好歹是个男主,戏份也太少了罢? 顾陶:哦。 花花:阿陶,你变心了,呜呜…… 顾陶:你才知道? 花花:我要去做一条孤独的蛇,去流浪…… 雪清洛:阿陶,我们一起去放风筝罢,没这条碍事的蛇正好。 顾陶:这……听起来不错。 某花闻言晕厥。 苏离权:阿静,我哪里不像女子了? 沈姝:呃,哪里……都像。 行逍遥:诚实是种美德,我可要好好揣着。 苏离权:你给老子滚开些! 第35章蛇羹 “你在找这个吗?”阮媚身形摇动,手中拿着一个密闭的琉璃瓶,瓶子中正是一条血色的赤练王蛇。王蛇想钻出瓶子,可那瓶子是特制的材料,又施加了特殊的符咒,它怎么也逃不出来。 “还给我!”顾陶伸手欲夺,她的东西,怎能被别人轻易抢走?旁的也就罢了,这阮媚竟然打起花花的心思来。 “诶——别急啊,倒是难得见你如此失态……真是有趣极了,哈哈哈哈!”她憋着嗓子娇笑起来,顾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阮媚动作矫柔,全不似沈姝天然的静雅柔情,顾陶看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陶看着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此时越是慌张,越是要沉得住性子。 阮媚见她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十分不快,“你不过是个低贱人生的下贱胚子,怎敢与我作对”顾陶听了这话,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她,摆出一副“任君表演”的模样。 “如你一般的庶民,就应该以我为尊,可你这般不知好歹,屡次坏我好事,怎能教我不恨”阮媚便是见不得顾陶这副将所有人事都不放在眼里的神态,没来由地就是见不惯,看了便生气。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5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她坏了阮媚好事她怎么不记得顾陶思上一思,若是说哥哥对她不理不睬的事,那寻颜安蔵去啊,干她屁事若说是毁了走尸林的事,还不是阮媚硬要将他她投入走尸林才会如此若说她设计阮家被罚的事,若不是阮媚硬要杀了她,便是她没有这样的狠毒……凭着阮媚对哥哥的觊觎态度,顾陶也会给阮媚找些不痛快! 顾陶这人,对合得来的人,有时都未必全心托付,对于不待见自己的人,更是不会有任何愧意。所以,如果阮媚向想站在道德制高点俯视她,那可就动错了心思。 阮媚见她还不肯乖乖求饶,登时便示意身旁的护卫去制住她。顾陶反抗了几下,却还是被擒住了胳膊。 “如何?可要讨饶?”阮媚斜睨着眼睛看着她。 “哼,你以为你是强者,而我是弱者,就必须向你磕头乞怜吗?真是笑话!阮媚,你听好了,我顾陶,就在这里,掌嘴随你,抽筋随你,但想听我说一句软话,且再修行个千年罢!不过看你这样,恐怕连打人也没有力气罢!嗤——”顾陶的一脸蔑色和傲慢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阮媚。 “你们两个,给我按住了——”阮媚撸起袖子,对着顾陶的脸就是一巴掌,一掌未落,一掌又起,顾陶的嘴角很快就出血了,脸也肿胀起来。 “打人这种事,自然是要亲力亲为……如何,你可有话要说?” 顾陶瞪了她一眼,轻蔑一笑,不置一词,将目光投向了碧海烟处。 阮媚冷冷地看着她倔强的背影,道:“你们两个,把她扔下去!” 侍卫有些为难地说道:“大小姐,春月禁止杀生,您这……不大好罢?” “我杀生了吗?分明是她练功过度,神思倦怠,自己掉下去的!”侍卫会意。 顾陶看了一眼琉璃瓶,阮媚道:“你这蛇,我可舍不得做蛇羹……它可是个宝贝呢!哈哈哈哈哈——” 顾陶抓住此刻,给花花递了个眼神,随后便被侍卫投了下去。 白色烟雾轻轻扑腾了一下,碧海烟的水雾便恢复为往日的青绿朦胧。阮媚得意一笑,带着侍卫回去了。 眼皮很沉重,睁不开……顾陶的脑子里炸哄哄的,响起君伫的话来。那是在她被验出没有任何灵力后,却仍不肯离开春月的第二天,她去求见了君伫。 “春月从不信奉任何歉意和无能,你在阵法上有些小聪明,可你天生灵力低微,不适合修仙。再好的阵法,若是没有灵力控制,只会缚住自身,成为别人的利器。”君伫脸色如常,语气中听不到一丝惋惜。 的确,苏离权等人都赞顾陶阵法精妙,在走尸林和生死局中,已经见识过她的实力。但他们却忽略了极为重要的一点,走尸林中,顾陶布四方阵,以血为燃料,虽然厉害,时限极短且阵法漏洞极多,血阵对阵主的身体也会产生反噬,现在顾陶的身体都还未复原。布置八卦阵时,若不是有须长风的灵力为引,阵法根本启动不了。在生死局中的阵法并不是她布下的,而是她发现的,布阵者早已在阵中倾注了巨大的灵力,她顶多算是催化剂,催动阵法启动,却不是关键。 “你破了生死局,实在难得,但春月内门从不招收灵维以下的弟子……”君伫一语中的,顾陶无法反驳。 “或许你想入别的散仙门派,当个外门弟子……”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5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不,”外门弟子的资源和锻炼都极其有限,从外门到内门,她等不了那么久,花花更是等不了,“我要入内门!”她语气坚定,似乎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这番语气,让君伫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师父,也是如此执着。 “修仙这种事,一看天分,二看机遇,三看资源,努力和勤奋不过是必为之事。”他这一番话,都意有所指,告诉顾陶她没有修仙天分、资源和机遇,就算努力和勤奋,也不过是枉然,顾陶怎能不明白? “那我们不妨打个赌?”顾陶目光如清泓,澄澈且灵动。 “哦?”君伫倒是来了几分兴趣,“可是你凭甚么要我接受呢?”君伫并不按照她的路数来。 “你似乎很是怜惜长风兄呢!”顾陶幽幽地说道,“若是你肯与我打赌,无论输赢,我都将他的过往告诉与你,好教你不再悬心。” 这个小姑娘,原以为她不谙世事,懵懂莽撞,却如此善察人心,“长风的过去,你以为我不知吗?” “您修为到如此地步,自然有法子知道,可是却只能窥察一二,却不能知其全貌……”这也是观微术的弊处,若想窥探人的记忆,只能看见零星片段,并不能知晓全部,纵为神仙,也不能随心所欲侵犯凡人隐私。“但,我却知道。” “你?”君伫以为她在诈他,不以为意,便想用观微术查看她的记忆,却是一丁半点的东西都没查到,他面色微凝,“罢了,若你能在十天内凭借自身力量达到灵维,我便让你入了春月的外门。” “我与你赌,我在十天内能达到铜维。届时你要让我入内门!” 君伫冷笑一声,“好,既然你如此坚定,我便允了你!不过你若是做不到,以后也莫要来春月求学了,可行?” “好!”顾陶一口答应。 十天内从毫无灵力到灵维,已是难得,春月纵然灵气深厚,但从零基础到铜维,第一,以顾陶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突然的灵力爆涨,第二,天帝曾与她说,若是再要修仙,以她以往的罪孽,必然会伤身折寿。而这第二点,只有顾陶一人知晓,连哥哥也不曾告知。 顾陶撑着身子,挣扎着,从水滩里爬起来,浑身已经湿透,头发也黏搭搭的。 她没有生火,只是找了几根木柴,将外衣脱了,晾在上面。山洞间的水滴滴落在地,回声很是清楚。顾陶的身子很冷,头也不似先前那般发热了。她捡了个石块,进去山洞里面,洞内阴暗潮湿,她忍着冷,不停地画着,嘴里还哼唱着甚么,半个时辰后才停下,出来坐着。 老实说,她在乌啼村的那段日子,虽然有过伤心失落,但只是一小阵子,后来伤心过了,也就照常生活,对花花的思念也并不十分深刻,没有与花花死别时那般灰心。后来遇见了那赤练王蛇,心中的愧疚不忍、爱慕心疼又升了起来,所以她才认定那蛇便是花花。两人联誓之后,在一定距离内,会彼此牵挂和担心,可分开后,各自情意便会恢复正常。 顾陶本不是长情的人,与千花明联誓实属意外之举,而后虽未曾后悔,但也并不高兴。她不喜欢这样的束缚和牵绊,她情愿自己被万人唾弃,也要活得自由自在。此时花花不在身边,她又恢复成九天战神原本的冷心冷意,随性随喜,还开始起了解除联誓的心思。 “我欠他一条命,应当还他……”花花在走尸林咬了那尸王,它还只能偶尔化成人形,灵力并不深厚,已被尸气反噬。而成为春月的内门弟子,便能得到一颗回元丹,修复它受损的灵元。容与那边,有颜安藏为他运动疗伤,救护得及时,灵元已经好了大半。可花花这边,发现时尸气已经侵入得有些深了,运功逼毒也无济于事。春月不会白白给人恩惠,她必须要成为春月的内门弟子,得到回元丹。 “如此,便算是两清了罢?这样,我亦可以自在于这天地间了……”顾陶这样想着,心里舒坦和轻松了些,但随即,又感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想着应该是联誓的作用,将其强压了下去。她在水潭的山洞里,坐了一晚上,还算是没有遇上甚么危险。 阮媚这边,将顾陶投下山崖后,便很是高兴地回去歇息了。但她晚上沐浴时,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爬满了细细的黑色纹络。随行的大夫看了,说不知是甚么病。她又请须长风过来,须长风碍于同门情义,帮她看了看,一看脸色便不好了,告诉阮媚她中了尸毒。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5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怎会、怎会如此?”阮媚想起顾陶之前冰冷的眼神,急忙问道:“这毒大概有多久了?” “大约两三个时辰。” 阮媚与顾陶见面时,大约是申时左右,现在是戌时,相隔两三个时辰,时辰上也合上了。只是,顾陶是如何将毒下在她身上的呢? “阮小姐,你可是想到了甚么?”须长风见她神色有异,心中不安。 “无、无事。师兄,这毒可有法子解开?” “你中毒不深,我给你几颗驱毒丹,按时辰服下,一个月后也就好了。幸亏发现得早,晚个两三天可就要动用回元丹了。不过……”回元丹这东西,便是他也无法轻易拿出。须长风及时止住,起身离开,阮媚送了送,回到屋中,折腾了一两个时辰,她也乏了,得知自己无恙,便睡下了。[加上些甚么] 容与知道顾陶有贪凉的习惯,以前仗着仙体,不怕冷随意些也没甚么,可眼下成了凡人,饮食起居上还是得顾着些。在临睡前便来到顾陶的房门口,敲了三下未有人应,心中隐隐察觉出甚么,便推开门,提灯照亮了屋子,可屋内并无一人。 “莫不成去练剑了?”容与暗道,可看着床头挂着的剑,他眼神一冷,心里觉着顾陶可能是出事了,便要去寻,刚出门口,颜安藏便迎了上来。 “容与,你可是要去寻顾陶?”颜安藏似乎知道他要干甚么。 “嗯。” “顾陶托我给你封信,说你看了信便会明白了。”颜安藏将信给容与。 容与拆开信封,只见纸上写着:“兄长亲启:我与君伫打下一赌,要在十天内修到灵维级别,方可留于春月内门,且不可借助旁人之力。兄长收到此信时,我已去了历练之地,十日后必归。顾陶。” 顾陶的意思,容与自然明白,可她旧伤未愈,又这般逞强,自己怎能放着她不管?他敛下神色,道:“安藏兄,多谢你,且请回去罢!”他不愿叨扰旁人。 颜安藏知道他的心思,心中微微有点生气,但因为知道他的性子,便道:“我已用追踪之术查探过了,全无她的半分消息。顾陶若不是离开了春月,便是去了一处有深厚结界的地方。” “深厚结界的地方?”春月大大小小的试炼之地,结界多不胜数,若要一个一个去寻,破费时间。容与的食指微微点动,他有时想问题便会不自觉地带上这个小动作。 颜安藏道:“天还有几个时辰变亮了,早上再去见师父罢。此时去见他,他不会应的。” 容与想了下君伫素日里对谁都不冷不淡的态度,点点头。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5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第36章云中有君少司月 水潭中开始冒气大大小小的泡泡,顾陶灭了火,收敛气息,麻利地穿好外衣,躲到石壁后面,静观其变。 那水潭冒了一会子泡便安静了,顾陶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仍是没有甚么东西出来,她略感奇怪,便小心翼翼地走到附近。这时周围深青色的泥土开始碎裂,顾陶想踏出去,可石壁处开始崩塌,坠落下坚硬断裂的石块,唯有水潭附近安然无恙。 她屏息注视着水潭,水波开始流转,从中心漩涡处慢慢升起一个东西—一个形状如牛的野兽出现,浑身青色,没有长角,只有一条腿,待它身子全貌出现于水面之上,本就不太明亮的碧海烟下开始变得浑浊昏暗,地动山摇,山石崩塌,草木摇落,大有摧枯拉朽之势。 可是顾陶只能站在水潭附近百步以内,以确保不会被掉落的山石砸中。她定睛看着这怪物:浑身青色、独腿无角、眼睛像两团青色的火,这不正是她以前去东海平叛时见过的野兽夔吗?当时她追赶逃兵到东海流波山处,此山在深入东海七千里的地方,山上有一种野兽名夔,出入海水时披风戴雨,吼声如雷。她见这种野兽稀奇,便与它战了两个时辰,其实只需半个时辰便可解决,不过她不熟悉流波山地势,这野兽又颇为狡猾,才耗费了些许时间。后来,她用这兽的皮做鼓面,再配上雷兽的骨头,制成的雷鼓,敲击之声能穿到五百里以外。正巧碰上了雷神白泽,想起他新晋雷神时自己还没送过他甚么,就将这鼓赠予了他。白泽也不忸怩,只道了声“多谢”,便回去值班了——多么尽职尽责的好神仙!顾陶在心里感慨道,也回去饮那玉露琼浆了。 收回思绪,一块石板压来,顾陶赶紧躲过,好险!只是春月位处中土,与那东海流波山不知隔了多远,夔怎会在此处出现?来不及深究它是从何处而来,当年自己杀了它祖先,还剥了皮做鼓面,这笔仇,它今日怕是要好好算算…… 她头上冒出一丝冷汗,“讨债的,非要寻在这时候来……” 夔也不做多余的动作,从嘴里喷出一道混合了毒液的浊水,铺天盖地向顾陶袭来,这水柱有两棵合抱之木一般大,顾陶找准时机,迅速朝着反方向移动过去,避开攻击。 夔又使出一招排山倒海,庞大的体积径直向顾陶扑来,旁边喷出两股水柱,断了顾陶的退路,满口的臭气向她袭来,她屏住呼吸,却没了退路。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贼了……” 眼见自己就要被夔压住,顾陶想起一招“冷画屏”,脱下外袍,拧成麻绳状,反手握住,举至头顶挥舞起来,在极快的挥动中,外袍成了一把挡水的伞。她一边挥动,一边往旁边极快地挪动,小心地躲避着水柱。 “轰——”夔倒地,顾陶侥幸躲过,离它一寸之地,大口地喘着气,这招剑式太花力气了。 夔见没将她压死,心有不甘,又立起来,跳着向她靠近,整个山谷都抖了一抖。 这夔不是妖兽,只是体型硕大些,但对于人类身体的顾陶来说,用不了阵法困妖,便只能耗费气力与它斡旋。 顾陶往后退着,脚下多尖锐石子,脚心一滑,便溜在了地上,尖锐石子穿手而过。血腥气味散发开来,夔被刺激到了,“轰隆轰隆”地叫着,跳得也更加起劲,如此庞大的身躯,笨拙地一蹦一跳,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爱。 夔故技重施,朝着顾陶喷出水柱,顾陶如故躲过,但她还没落稳步子,夔又喷出一道水花,向着她头顶上的岩石喷去,原来,夔刚刚一直在测她的运动习惯和运动速度,将她逼到一处松动的岩石壁下,以水柱发力,击落岩石,由于惯性作用,顾陶还没收住,便被头顶的岩石砸中。夔高兴地“吼吼吼”叫着,准备扳开岩石,享用自己的胜利品。背后一道黄光袭来,登时便被碎成渣沫。 身上的岩石被移开,幸而那岩石压住她的那面是向里面凹的,顾陶才躲过一劫,饶是如此,她周身筋骨仍是断了五处。 双眸一睁一闭间,一双云白色金月纹靴出现在她眼前,缓缓向她靠近。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人周身强大的灵力流动,黛色袍脚轻动,如月朦胧雾气在袍脚氤氲开来,发着暖黄的光芒。 “呵,真是……狼狈啊!”那人声线缥缈,如月空灵,却又自带一股低沉魅惑。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5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顾陶趴在地上,看着手边锐利的石块,想要去拿,那石块却被人用术法托起,她费力仰头,看见那石块在那人的手中化为金粉,飘散雾中。那人的脸,她却始终看不清,只依稀识得是一头极美且泛着暖光的长发。 “九天战神,生死弥留之际,可记起甚么了吗?”那人魅惑的声音响起。 无论是神,还是凡人,在弥留之际,脑海中都会浮现这一生重要的记忆片段。而神明的记忆,由于灵力的关系,会更为清晰和完整。因为对记忆隐私的保护,神和人都被禁止随意窥探他人记忆。若有人想知道一个神明的记忆,在他身归混沌前,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失去了抵抗力的神明,一般都会如实相告。 “你是……”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告诉我,可记得一个叫曦和的女子?”来人的声音明显激动了几分。 “曦和?”顾陶回想着,愣了少顷,随后却又忍不住轻笑起来,“你是少司月……月行欢?” “呵,是啊,废话可真多!你只需告诉我,关于曦和的记忆……她、她如今身在何处?”月行欢脚边的朦胧雾气越来越多。 “她死了。”顾陶的声音极为平常,完全就是在述说一个事实。 “尸首呢?葬在何处?”月行欢很是激动,一脚将她踢过来,踩在了顾陶的腰上。他怕是一早就瞧出了她的薄弱之处。 顾陶在心里暗嘲自己“自作孽,不可活”,但面上却甚么也没表露出来,忍着腰上那人踩践的疼痛,“随风而去,无迹可循。” “你……扯谎!”月行欢松开了脚,却拿起了剑,悬在顾陶上面,“你说实话,曦和到底去了何处?否则,我定要让你受一受这云汉剑的厉害!” 隔着云雾月纱,顾陶看不清月行欢的眼神,但她想此刻定然是愤怒至极罢。“她死了,就是死了,你想听她是如何死的,我还可以说与你听……但这世间,确实再无曦和了。” “你说……你说她是如何死的?”月行欢的声音里,强压着愤怒。顾陶响起去苍梧前被踢的临空一脚,真是有够疼的。能让那时她坚硬的神体感受到疼痛,此时说要让她尝尝厉害,怕不是虚言。 云汉剑,帝维级武器,三味真火都要炼上一日一夜才可炼化,被它刺穿,那滋味与老君的炼丹炉不相上下…… “你没有胜算,快说——”月行欢看穿了她的心思,直言戳穿,云汉剑离她的腰腹只有一寸。 “你身上……可有她的旧物?”顾陶问道。 月行欢拿出一片白色羽毛,在朦胧的月色中发出皎洁的圣光。“她的骨灰被我撒在黄泉落了,死前她托我将要与你说的话,还有她这一生的记忆,都埋在了黄泉落的泥土中。你且在羽毛上施个言灵咒,用鲜血刻上‘曦和’与‘黄泉落’五字,便可知道她生死前的种种了。”顾陶嘴角淌血,月行欢只当没看见。 “为何地府中没有她的痕迹?” “她不愿转世,情愿散灵,不留于这天地间。”散灵,除非这等灵物伤心至极,否则不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抛弃过往,割舍未来。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6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为何不救她?”顾陶看不清月行欢的眼神与容貌,只感觉那月色中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 顾陶心中苦涩,道:“是她自己选择……”还未待她说完,腰腹上的剑已插入,痛入灵髓,顾陶吐出一口鲜血,月行欢又用剑刺穿了她的腰腹,“不救她的,都得死!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干脆我就提早送你一程罢!”贯穿到底的剑被拔出,又是一阵剧痛。朦胧雾气退散,顾陶的身边又恢复为一阵湿冷阴暗,周围还有苔藓的味道飘来。 月行欢见她此时是个凡人,并未将灵力倾注于剑上,只是轻轻一刺,可饶是轻轻一刺,毕竟是帝维级武器,彻骨疼痛,比之一般刀剑更甚。而他自认为的轻轻一刺,也是致命一击。 “你大爷的……月行欢,你活该!”顾陶摸着腰上的血,看着手掌上满满的鲜血,捂着腰腹想起身,却没有力气。 无人救援,周遭阴沉沉的,也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甚么怪物。但最糟糕的是,她连反抗的心思都没了。想着或许死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结局。这样颓废的自己,倒不像是她自己了,反而像是从前的她。她曾想过,自己会在妖界的战争中战死,被讨债的追杀死,或者被体内妖元反噬而死。却从未想过自己作为一个凡人,被一个喜怒无常的散仙杀死。 体内的能量在迅速流失,顾陶感觉到手上的血都凝固了,可腰腹处仍在淌血。 此时她身处绝境,想起月行欢发怒的样子,想起他去了黄泉落看到一切后发疯的模样,反而笑了,但一笑又牵扯着伤口,但还是忍不住笑。恐怕除了她与天帝玦,没有人知道曦和的来历。 曦和……一个极其柔美与温柔的女子浮像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伸手去碰,只碰到一团下沉的冷气。“无论她是否出现,她的结局,都是这般。你们既然舍了她,为何还要摆出这副作态?人神妖,都有自己的私欲,为了自己,总要在某个时间舍弃别人,而后又自责后悔……又有何用呢?”顾陶心绪起伏,刚刚凝住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又有多少人真心祈求原谅,不过是需要那人的帮助,装腔作势而已!” 她想着曦和的过往,心中悲凉,不胜唏嘘。关于曦和的一切,连天官的史册都没有记载。她所知道的,也是从天帝处得知的,自己并没有任何印象。只是那月行欢是散仙,不受天庭规制管辖,以他高傲的心性,自然不会低声下气去问天帝,却不知他为何会来问自己,倒是奇怪得很。 对于痴缠情爱的人,她向来都是不大在意的,唯独每每想起曦和,总觉心中隐隐作痛,仿佛火上炙烤一般。此时因为腰腹的疼痛,她心中的痛,反而消减了许多。也许,自己就这样消失了,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她想自己那从未流过泪的哥哥,会不会因此而伤心淌泪呢? 此时的容与,正在君伫处,央他想个法子去救顾陶。说是求人,可他周身凛然冷清的气质,还有永远平淡的语气,更像是在述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君伫冷冷地看着他,须长风很是悬心,自己这位师父,性情孤高,此时来了个和他可以相较一二的容与,又不肯说些软话,他很担心师父一生气,就把他扔到堕神之森去了。 可君伫只是多看了容与两眼,眼神微微有些恍惚,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的冰冷,道:“顾陶是自己与我打的赌,要我救她不难。只是此番我救她上来,便是毁了赌约,不论生死,灵力有无增益,她,都得离开春月,且永远不得回来。你,确定要如此?” 容与知道顾陶的个性,若是自己为了救她而擅自替她毁约,想必她一定懊恼,可即便他懊恼,自己也得如此。 “是,请师父速速施以援手。”容与拱手行礼道。 “可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毁约,既然约定了,就要好好遵守,除非本人愿意,不然,即便你是她的哥哥,在我跟前也没脸呢!”君伫一番话,完全不将顾陶的性命放在眼里,还颇有些看热闹的口吻。 容与没说甚么,也不与他争,只盯了他一眼,便扭头走出门去。 “容师弟——”须长风喊道,却见颜安藏出手极快,一个箭步追上去便将容与打晕在怀,“师父,师兄,容与我就先带回去了。也请师父有个师父的模样,顾陶虽还不是春月的正式弟子,且请看在容与是春月弟子的份上,照顾着些。再说您又是长辈,多眷顾些小辈,也是彰显您仁爱之心。”君伫收了笑容,他自然听出来这人是在拐着弯骂他“既不照顾弟子,又不体恤小辈”。可他从不为俗名所累,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看到颜安藏护着容与出门的身影,想起容与清绝的面庞,他终究是叹了口气,道:“长风,若是那丫头十日后还不回来,就去寻寻她罢!随后……便将她送出春月罢。” 须长风难得见师父如此“关心小辈”,当即道:“是!” 但君伫话锋一转,“你也别高兴,我知道你在暗中帮了那丫头不少,可别失了分寸。”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6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是……弟子告退。”须长风出了离居,遥望春月的山林风色,却不知顾陶在那一片山林中。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某某的碎碎念,发现错字,我改文…… 作者:我在想,要不要放出人物的性格分析…… 少司月:你确定我喜怒无常? 作者:嗯,是的罢? 少司月:这云汉剑刚才见了血…… 作者:您老美色世间罕有,人比花娇,倾城倾国…… 少司月:花?俗气!看你认错态度不错,便饶了你。 作者:我谢谢您嘞。等着,我治不了你,有人治得了你。 第37章无启夫人 烟月沉沉,碧海烟处的雾气更重了,翻滚着,咆哮着,在泠泠的月色中,看不见那底下究竟是甚么。 血已成铁,顾陶慢慢闭上双眼,却闻得一阵香草气味,听到环佩相击之声。 一身广袖紧身紫云烟霞裳,一双银鎏金亮面宝石短靴,身姿鬼魅,步行如水,云裳流仙裙随步伐而动,露出下面掩着的白皙肌肤。 到了此时,顾陶却还有心情欣赏这人的穿衣打扮和姿容样貌,权当死前一饱眼福了。 “真是……可怜哪!”女子轻转倩手,水袖流转,一股暖流被送进顾陶的身体,伤口以可见的速度愈合。许久,她收回玉手,腰上还有一半伤口没有愈合。 顾陶等着她说话,一个美丽而强大的女子,是不会轻易出手帮人的,何况在这碧海烟下,人迹罕至,如何来的这俏丽女郎? “呵呵呵呵……”那女子看顾陶这副模样,轻蹲下身,用如葱的指甲挑起她的下巴,“许久未见,你倒是变了许多啊!” 顾陶被她注视着,那女子绿松石似的眼眸里,满是兴味,“我倒是不曾记得过你。” 不曾记得过,既可以理解为顾陶和她没有见过,又可以理解为顾陶与她见过,却从未将她记在心上。 无论哪一种理解,都表明了顾陶并不想与她有关系。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6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俗世如井,坐井自观,我道世人皆禄蠹,世人只道我蠢愚。于这时间长河而言,人人星末微乎的一瞬相遇,诚然是微不必道了。”女子倒是一点都不生气,指甲顺着顾陶的脖颈划下,似乎只要轻轻一用力,就可以划破顾陶的咽喉。 “没想到素来不理俗事的少司月也来了,这么个地方,今日真是颇为热闹呢!” 顾陶不知她究竟想说甚么,只是不接话。 “瞧我,竟忘了正事。”那女子顺着她的脖颈,摸到腰部伤口,“此处,很痛罢?” 顾陶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不若……你我做个交换?”她目光泠泠,语气颇不在意,像是对这桩交易并不热切。 “终于……忍不住了吗?”顾陶冷看着她,“不妨说来听听。” “你的这里,应该只有半颗心了罢?而且,也并非你原有的罢?”女子用手在她心口画圈,说的话轻飘无比,却在顾陶心上敲下一记重击,仿佛说出了甚么讳莫如深的事情。 “呵,接下来呢?” “我替你治好伤,并且帮你渡到铜维级别,待你修成神体,将这半颗心予我如何?”顾陶终于在女子的眼中,看到藏不住的期盼。 “凡人之心无用,神之心可助你由妖化神……你倒是会打算盘得很呢!”顾陶挪开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推开那女子,她不喜欢有人未经她允许便靠她如此之近。虽没有容与那般的洁癖,在这点上,她与他,却是一样的。 那女子自以为好言相商,却被顾陶推开,脸上登时有些恼了。看着眼前受伤严重却还神色淡傲的顾陶,水袖袭动,速度如风,手势凌厉,顾陶便被她抵到旁边的石壁上。 脖颈处突然被人掐住,长指甲在脖后摩挲着,似乎要嵌入皮肉,一阵战栗串起,从脚底升至头顶。“靠,妖神都来作贱老子,也不知是哪里惹了这群孙子!”脖子被掐住,发不出声音,顾陶在内心骂道。 女子单手举起顾陶,毫不费力,看着她扑腾的双脚,有些得意与轻视。 “如何,认清现实了吗?”女子吐气如兰,魅惑的声音在幽静山谷里荡起回音。顾陶看着她的脸,精致魅丽,微风拂过,她的刘海下似有一道裂缝,刚刚还不清晰,此时她发力扣住顾陶,那道裂缝,若有若无地从眉骨边缘裂至下颌,似乎再稍稍使些力,她的脸便会如瓷器般碎裂开来。 “找到漏洞了。”顾陶抬起脚,狠狠一瞪,用力踹向女子的肚子。女子没想到她会不顾伤势,如此狠戾出招,立即被踹开来,松开了手,有些不稳地站着。顾陶虽用了大半的气力,这一觉终究是没有灵力,伤不了女子根本。 “你……你找死!”女子勃然大怒,广袖中飘出云纱,就要狠狠勒死顾陶,却又陡然收回,摸着自己的脸颊,不自然地转过身去。 顾陶适才被摔在地下,捡了几块锐利的石子,朝着女子面门打去,女子轻蔑一笑,轻轻躲开,可顾陶的用意本不在此,看似乱扔的石子,一大部分借助臂力,扔向女子面门,还有慢发的几块,却是朝着旁边的石壁飞去,以她计算好的角度,反射到女子的下颌处。方才女子挑起她下巴时,她便闻到她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美人草的气味,激女子对她动手,无非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想——美人草可葆女子容颜永驻,可面部也会较常人脆弱百倍,一旦使用武功或是灵力,脸上便会有裂痕出现,使力越多,裂痕会越明显。方才与女子面对面,她观察好女子的脸颊大小和裂痕位置,便蓄力一蹬,又找好角度扔出石子,击中她的面部裂痕处。 “无启夫人,还是回去好好治伤罢,延误久了便是百株美人草也救不回来了!”她强撑着一口气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6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那女子捂着脸颊,怒视着顾陶。 “无启夫人,紫云烟霞裙,银鎏金宝靴。伴着美人草而生,可最讽刺的是,她虽生得好看,却天生眉心带有裂痕,须时常服用美人草来治愈。如此特异,世间也没有谁会假扮您了罢?”顾陶并不认识无启夫人,只是闲来无事时翻阅药草典籍,看到“美人草”篇有关于无启夫人的记载,便记下了。 “你……”裂痕蔓延至脖颈,无启夫人出来时,带了许多美人草制成的药丸,只是不知为何眼下都找不着了,她愤恨地看了顾陶一眼,化身为一道紫烟消失了。 “噗——”一口鲜血涌出,顾陶跪坐在地,甫时的硬撑在此刻全无。 走了野兽夔,走了少司月,走了少司月,来了无启夫人,走了无启夫人,要是再来一个甚么,她恐怕真的支撑不住了。 她依靠在一处石壁旁,微微调息一番。十天内达到灵维,是因为千花明必须在十天内拿到尸毒的解药。她先前问过须长风,回元丹这东西,被君伫藏得很紧,若是他去求取,君伫也未必肯给,当时顾陶心内还道君伫小气,还不如老君来得爽利。不过此一时非彼一时,此时的她,也没有资格去硬拿这东西。 阮媚将她投于这碧海眼下,虽是意外之举,不过她本就想找一处极阴且灵气浓郁之地,且最好是连君伫这种级别的仙人都无法轻易探知她具体位置的地方。而这碧海烟下,本就设有结界,又多灵雾遮掩——这又是一道天然屏障,君伫要找到她,也要耗费上一天一夜。所以即便她知道容与不会听她的,定会来寻她,也难得寻到。 顾陶一来此处,便在山洞里布下了阵法,刚刚虽然与夔打斗,所幸阵法并未被完全破坏,她略微补了补,一个九片梅花花瓣形状的阵法,泛着金光,似流动的金河,蜿蜒成一朵金色梅花。此阵名曰“九歌吟”,《九歌》是天帝所做乐曲,“九”是虚数,泛指多,暗指歌曲饱含世间诸多灵气,因此也可叫这阵法“聚灵阵”,但聚灵阵有时限限制,若是用过一次,须得五年后才可再用。布这阵法时须不停哼唱《九歌》,不得有一处错误,否则便要重新布阵,阵法形状并没有规定,只是顾陶以梅花为喜,又想着《九歌》,便画了九片梅花。 春月多山,灵气浓郁,碧海烟处灵气深厚,且多有极冷的灵雾灵烟沉积于此,下沉落地于碧海烟下——这也是顾陶来了之后才发现的。可以说,常年累月的灵气聚集于此,上面多烟雾,此地潮湿阴暗,碧海烟下,可以说是春月阴盛灵气最为浓郁之地。阮媚这一投,倒是无意中成就了顾陶的好事。 待阵法稳定,顾陶便坐定于阵法中央,只需九天,她便能达到铜维,不过这灵气非她逐步修炼而来,她的身体会产生反噬和排斥。 若是被君伫发现她如此……顾陶不知他的反应,只是听须长风说,君伫每日戌时就寝,卯时起身,练剑打坐修行,从不懈怠。如此一个严苛律己又不苟言笑的人,怎会容她这般放肆?未免万一,她必须得寻处君伫监察不到的地方。不过就算被发现,她也不算违背约定,她没有接受无启夫人的交易,只是依靠自己的阵法聚集灵力,虽有取巧之嫌,但终究是凭借自己的力量。 九天已过,她又略微多待了一个时辰疗伤——聚灵阵有灵气环绕,治疗伤病亦有奇效。 而此时的春月之上,容与于三日前已经醒了过来,颜安藏知他冷静,可心中却未必了。待他真正冷静后,将顾陶的心思说与他听,还以性命相担保,顾陶一定会活着回来。容与知道顾陶的脾性,从不轻易与人约定,但约定了必得好好守约。见颜安藏说得真切,虽与他相识不久,但却深感此人可以信赖,便只好耐心等着,等着第十日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老子终于可以写容与和安藏了!!!!!憋死我了,噢噢噢噢噢哈—— 第38章祭师风波 春月有四位元老级导师——君伫、彭咸、子期、伯牙,他们同时也是春月的创始人,四人中以君伫为宗主,他收下的弟子称为内门弟子,每次招生只收两人,其他元老每次只收三名弟子,他们的徒弟,并不是比不上内门弟子,而是术业有专攻,君伫擅长兵法符阵,彭咸擅长医术养生之道,伯牙擅长制造乐器,子期擅长炼制丹药和剑道。其他的导师,也有自己的特长,只是比不得这四位仙力纯厚、资质深厚了。诸位导师会根据弟子灵力类别,如水系灵力、火系灵力等,教他们如何将自身灵力灌注于阵法、兵器、丹药等上面,使其尽力发挥最大的威力。十日后,祭拜完祖师,便要进行入门考试,诸位弟子都要选择合适自己的导师,正式拜入其门下修炼。 “师父,今日是众新弟子祭拜祖师的日子,可不能因为一个顽劣的平民而误了吉时啊!”十日之期已到,今日是诸弟子祭师入门的正式日子。君伫停在峥嵘阁处有一会了,并不往里面的祖师台处走,阮媚心中着急,她想顾陶虽是不可能生还,但总是不愿留有后患。只要祭师仪式一过,便是顾陶起死回生,错过祭师时间,也无法再入春月之门了。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6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此时天色尚早,便是在此处欣赏春月美景,也是一桩雅事。”沈姝不急不慢地说道。 “你如此心急,看来很是不想顾陶师妹参加祭师仪式啊!”苏离权抱臂道。顾陶与她俩打过招呼,说十日后定回,她们虽不放心,但想她并不是柔弱之辈,便由得她去了。何况君伫下了重令,这十日,诸位弟子都要好生上课修炼,为接下来的入门考试准备,因为任何理由旷课都要被赶出春月。在成为各位导师的正式弟子前,大家都不敢松懈。 “师父,若让祖师等久了,那可是不敬啊!”阮媚不理她们,只是催促道。 君伫瞧着她,面上依旧和风细雨,只道:“是啊,为了一个……平民,怎么值得我们这些人在此干等呢?”他转身,像是要拾阶而行的样子,却又回头道:“哦,对了,听说你前几日中了尸毒,可好了?” 君伫很少这般和颜悦色关爱弟子,阮媚觉得受宠若惊,拱手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怎么记得家父是因为豢养走尸而被降官的?”君伫略微皱眉。 “这……”阮媚怎料他突然提到走尸之事,只得搜肠刮肚,乱找些理由:“走尸之事,弟子也不清楚,当时弟子并不在京中。只是家父从来忠孝,突然遭此大难,想必是奸人所害。” “哦?若不是你家所为,那这尸毒,你又是何时患上的呢?”君伫问得漫不经心,但每一句都教阮媚心惊胆战,看着周围弟子异样的眼神,仿佛是在嫌弃自己身患尸毒,而这其中,不乏京中贵族。不行,得赶紧澄清,不然以后她在这春月可就是“孤立无援”了。 “弟子向来羡慕忠烈,那日去公馆祭拜先烈,怎料公馆后面是走尸阴宅,躲避不及,故而让尸气缠身了罢?”她明明是用的疑问语气,教人听来却是无比肯定。 “哦?那时……你父亲被贬官,我记得约莫是半月前了,你的尸毒前几日才发,可没见过潜伏期如此之长的尸毒啊!”君伫目光清冽,仿佛早已看透一切。 阮媚硬着头皮,弱弱地道:“大约,是我这尸毒比较独特罢?” “那你可知顾陶为何误了时辰?” “春月景色绮丽,大概不小心在哪里跌倒了罢?” “嗤——”君伫忍不住笑了,众弟子从未见过他笑,虽是嗤笑,却仍如清风朗月之爽朗,全然脱了平时那般古板无趣。诸元老虽然年岁极大,但面容依旧如同青年一般。君伫这一笑,未免撩拨了某些新入门女弟子的春心。 须长风在一旁没有说一句话,他心中只道奇怪:“师父今日怎么如此健谈,莫不成是在为那丫头拖延时间?”可他细想师父的为人,极为慢热,对一新弟子如此上心,也不大可能。 容与向来话少,颜安藏见他不说话,自己也没有说话的兴致。颜曜灵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阮媚表演,面上虽是少女浅笑,心中只有冷讥,但取乐的戏,她也不会错过。 其他弟子偶有言语,但也不敢过于放肆,毕竟春月宗主,是连皇帝也要敬上三分的人。阮媚自小被娇惯坏了,又十分厌恶顾陶,见君伫并没给过顾陶好脸色,反而对自己偶有关怀之语,便自以为自己在他心中较那顾陶多几分地位,便话多些,也放肆些。 望着君伫的笑,她也有些沉醉,全然不忌讳这是自己的师父。 正当她迷醉时,身后响起一声冷笑,她浑身一颤,这声音怎地如此熟悉?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6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阮大小姐,真是厉害啊——”顾陶换了祭拜的春月白云裳,快步走来,与容与眼神示意,容与点头回应。阮媚见了她,脸色很是难看,看了颜曜灵一眼,只见她一脸漠然的样子,倒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顾陶。阮媚便恨恨将目光转向顾陶,“今日是祭师之日,你如此怠慢,可将祖师放在眼里?” “我自然没将祖师放在眼里……”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顾陶又补道:“祖师如此尊贵,放在眼里,风吹日晒的多怠慢!我自然日日放在心里,好好供着。”众人放下心来。 “巧舌如簧!”君伫甩袖道,但面色也和缓了不少。 “刚才师父问你尸毒的来历,你怕是没有说实话罢?”顾陶站立如松,单刀直入地问道,对于害她的人,自然不必留甚么情面。 “我……我自然说的是实话?” “托你和你那侍卫的福,我在潮湿阴暗的碧海烟下待了九天九夜,从那么高的地方被推下去,滋味可真不好受呢!” “你……我不知道你在说甚么!” “那我再明白些说,你记恨我揭发你父亲的养尸之罪,趁我不注意偷了我的赤练王蛇,以它为要挟,命令你那走狗侍卫制住我,将我投入碧海烟下。你明知春月禁止杀生,你的侍卫还提醒过你,你却只是轻飘飘一句,说来日有人问起,只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跌落山崖。” “你……满口胡言!我那日都在房中,并未外出,更不曾到过碧海烟,我的侍卫一直守在门外,你大可差他们来问话!”阮媚辩解道。 “侍卫是你的人,如何作证?”女弟子杨安歌道。 阮媚没想到有人会突然发问,一时间答不上来。 “那便叫你的侍卫来作证,我相信师父明察秋毫,定能瞧出他们有否说谎。”顾陶装作很是崇拜地看了眼君伫,君伫转过头,不与她对视,也不帮腔。 阮媚脸上又复得意,侍卫都是受过训练的,说谎对答都是一流,顾陶见识浅薄,君伫虽是仙人,也不能瞧出人心正恶。 那两名侍卫来得也快,长得极为宏伟,面相也还算是中等偏上,武功一流。阮媚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见这里的气氛,再见顾陶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心中已明白大半。心思活络,长得不错,武功一流,又是灵维偏上级别,这也是阮媚带他们护身的最主要原因。 顾陶却并未问过侍卫那日的情形,只是盯着他们的手臂,道:“二位可否露出手臂一观?” “小小年纪,不知羞耻!见了俊俏男子便这般饿急!”阮媚鄙夷道。 顾陶白了她一眼:“这种货色,多看一眼都是对我审美的侮辱!”穆起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这小妮子倒真敢说! “你……不知羞耻!” “只怕是你心中有鬼,不敢让他露出手臂罢!”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6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露出手臂,给她看!”阮媚可不愿落人口实。侍卫依言而行,露出手臂,在露出手臂的那一刻,他们惊讶地睁大双眸——自己的手臂上竟有一条黑色的细线!可他们却不知是何时有的。 “那日在碧海烟处,我在你们身上下了轻微的蛇毒,可我又不想你们这么早就毒发身亡,便在里面加了一昧惜迟草,所以蛇毒今日才发。” “如此说来,阮师妹,你是见过顾陶的?”长风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我那日见过她,或许是她暗中下我侍卫身上的呢?” “那我的赤练王蛇呢?也是我暗中放到你屋里的?”阮媚偷瞧了颜曜灵一眼,自己抓到蛇却没有交给她,她心中一定恼怒罢?可阮媚瞧她,只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并没露出不高兴,反而对此事兴致乏乏。她稍鼓勇气:“你如何证明这蛇是你的?又没有写你的名字?” 顾陶道:“那你是承认王蛇在你那儿了?”阮媚一愣,自悔失言。 “是又如何?” “你将那王蛇拿来,我自有办法证明。” 赤练王蛇极为难驯,又金贵难养,顾陶那副穷酸样也养不起它,纵使顾陶与它多待了些时日也是无益。这几日她好生招待着那王蛇,那王蛇也颇为温顺了,阮媚莫名地就多了些信心,遣那侍卫将装蛇的琉璃瓶拿来。 “师父,各位同门,这赤练王蛇剧毒无比,可得小心些。”阮媚极为好心地提醒道,众弟子躲远了些,须长风也绷紧身子,以防不测。颜曜灵看了眼那瓶中王蛇,又打了个哈欠,坐在石栏杆上,身子微微前弓,托着下巴,小巧的脸蛋很是可爱精致。 琉璃瓶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光芒四射,照得瓶中的赤练蛇也是十分鲜艳美丽。侍卫戴上护腕和手套,打开盖子,将那王蛇放出。 阮媚手中拿着蟹粉酥和生羊肉,道:“赤练王蛇,你可看清楚了,是谁每日拿这些吃食喂你的,可别认错了主儿!”如此明目张胆地以食物引诱,君伫也未加阻挠,顾陶却是环抱住手臂,颇为不在意地看了它一眼:“今日若是跟别人走了,以后,就不用回来了。”她说的语气十分淡然,有些容与的口吻,那王蛇睁着大大的眼睛,鼓着腮帮子,盘着身子,看了眼阮媚手中的吃食,溜了过去。众人看这情形,以为顾陶输定了,谁知那王蛇吃完了东西,又突然溜回顾陶身边,顾陶很是赞许地说道:“不错,人家盛情难却,你倒是不含糊。今儿个的晚饭也可以省了。”这王蛇跟了顾陶许多日,也学会了她那“厚脸皮”的功夫。 众人哄笑,阮媚气得捏紧拳头,这一人一蛇,拿她当猴耍呢!“你……”阮媚话还未说完,顾陶便道:“师父,眼下可怎么算呢?这阮媚蓄意杀害我,又偷盗我的王蛇,春月禁止杀生和偷盗,她可是犯了两条呢!” 君伫慧眼一扫,“你已经是铜维了,是我春月正式弟子,我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 “十日之内,便从毫无灵力晋升到铜维级别,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乡下人,也没有灵石或者药丸来大幅度增进灵力啊!” “这人到底用了甚么邪术,可以增进得如此之快?” “碧海烟下也没有甚么妖兽或者堕灵,她也没有地方弄到灵元啊!” “看她周身气息平稳,也不像是食用药丹和灵元的样子……”众弟子议论开来,都在讨论她的灵力怎么会上升得如此迅速。倒是容与盯着顾陶的腰部看了会子,轻轻叹气,颜安藏站在容与身边,注意到他的目光,心中也有了些猜测。而颜曜灵看着顾陶,目光有些深沉和探究。 “咳咳……”须长风咳嗽了一声,示意大家安静,“师父,请您示下。”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6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君伫看了眼顾陶,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冷意,向阮媚道:“你那日是否去了碧海烟,又做了些甚么,你们双方都没有充足的证据,我也无从断论。至于这赤练王蛇,它既然认顾陶为主,你夺人东西,总是错处。我罚你在外堂打扫三个月,你可认?” “师……”君伫目光凉凉,阮媚心中一惊,君伫的意思,只取了其中较轻的罪名,若是自己再纠缠下去,他便要搜查证据,证实自己害了顾陶,思及此,阮媚道:“是,我见那王蛇好玩,便拿来玩了几日,未与顾陶师妹商量,甘受责罚。” 顾陶看着君伫,他对阵法颇有研究,可能已经猜出自己用了“聚灵阵”,此时不揭穿,一是她并未违反与他的约定,确实凭借自己的力量达到了铜维,二是不想诸弟子学她一般,取巧修炼,为人师表,最忌讳弟子钻营取巧,因为这样修炼的灵力虚浮不定,来得快,可于实际修炼术法和根基上,并无实际助益。 “是,谨听师父教诲。”顾陶也不再追究。 “如此,便去祖师台祭师罢!”闹了这一出,众弟子也收敛心思,拾阶而上,跟着君伫一起去祖师台。 祭师完毕,顾陶去了容与房中,见他坐在窗前,似有所思,便打趣道:“哥哥,可是在思念你的心上人?” 容与回神,听到“心上人”三个字,只是摇了摇头,道:“你还这样口没遮拦!以后莫要一个人做如此危险的事了,好歹提前告诉我一声。” “对不起啦哥哥。”顾陶口上应承着,心中却道:“日后的事情,再说罢!” 容与见她如此,便知道她下次还会这般,勾了勾她的鼻子道:“九歌吟由天帝而出,你我既然自愿下凡,就莫要做些会暴露身份的事情,免得徒惹是非。” “是是是,哥——你刚刚在想甚么?” 容与略顿一顿,“你可否觉得那祖师雕像,有些熟悉呢?” 顾陶回想那白玉祖师像,似乎还是极为难得的昆仑白玉制成的,精雕细琢,眉眼细致,活灵活现,倒像是真人一般,她心中虽有亲近熟悉之感,只道是因为那昆仑玉的关系,并未多想。“嗯,雕得不错。”顾陶中肯地评价道。 容与敲着食指,不再与她讨论祖师之事,只问道:“你腰部的伤,是何人所为?”顾陶在九歌吟中,虽已治愈了伤口,不仔细看根本就瞧不出,可容与与她是兄妹,怎会瞧不出? “没事,遇到了两个疯子,不过也都被我好好修理了一番。” “这是止痛的药,刚刚碰到大师兄,他正要出去,碰上我便给了这药。” “哎呀,不过是……”她刚刚想说,不过是“小伤”,看到容与正注视着她,便给咽了回去,接过药来。 “从前作战时,剑入腰腹,你都不喊疼,你总说‘小伤’,可是如今你是凡人之躯,疼痛定会胜出那时百倍,让你一个人忍着,要我这做哥哥的何用?”容与和顾陶在一起,总是分外话多。 “好了好了,我会好好上药的,一日三次,绝不落下。明天还有入门考试。我先回去了。”顾陶怕容与又是一通啰嗦,赶紧逃了出来。 “昆仑玉,祖师像,这春月宗主,与昆仑有何干系呢?”容与低声道。看着窗外的白鹤,凌空而飞,他陷入了沉思。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6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第39章藏棋不语赏流年 翌日,春月首次考试开始。 诸位弟子昨天熬夜复习,期盼自己能猜中考点。监考的是彭咸导师,他虽然长了极白的胡子,可仍是年轻面孔,笑意可亲。但他接下来说的话,让众人大吃一惊。 “诸位,今年春月换了一种考法。你们面前的桌子,看起来与普通桌子无异,但当你们将手放在上面,集中念力,上面便会出现试卷。这些试卷,会根据你的天资和体质而自动组合题目,每个人的题目都不会完全相同,甚至完全相反,所以想投机取巧的,可就不成啦!” “啊——”诸位弟子中,有的是家世显赫的,耗费了心力和钱财,从专业人士手中买来的参考答案,此刻对着随机出的试卷,一筹莫展,抓耳挠腮。 “考试时间从试卷出现开始,一个时辰后交卷,届时发现还在答题的,一律取消考试资格哦。”底下又是一顿哀嚎。 过了半柱香,几乎一大半的弟子桌上都出现了试卷。顾陶翘着二郎腿,将手在桌上放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张试卷都没有出现,周围的人都开始答卷了,而她却不着急。阮媚看着,忍不住要出言讥讽时,顾陶的桌上,扑腾腾地出现了四张试卷,容与的桌上也出现了八张,颜安藏与颜曜灵的桌上出现了四张,沈苏阮三人桌上皆出现了两张,其他弟子,桌上出现的多是一张试卷。试卷出现得越多,代表可以修行的方向越多,反之越少,阮媚收回目光,很是不甘,但还是乖乖去做试卷了。 可试卷出现得再多,时辰也只有一个时辰,各人要自己选择做哪张试卷,定好自己要修炼的专业。 顾陶翻了翻试卷,选定一张便开始埋头答题。 一个时辰后,众人交卷,走出考场,有的在对答案,有的只想忘记自己刚刚经历的噩梦。彭咸见他们都走开了,便开始收卷,收到顾陶桌子处时,桌子又突然冒出八张试卷来,彭咸摸摸自己的长白胡子,挥手抹去多余的试卷。 五日后才出成绩,在此期间,诸弟子除了各个被结界保护的试炼之境外,可尽情游览春月美景,或是到春月山脚,游玩取乐。 雪清洛来信说自己住在了春月山脚下,顾陶下山了,苏离权硬要跟着,沈姝见苏离权跟着,她也跟着,只是不知二师兄行逍遥为何也跟着他们。其他弟子备考了这些日子,也各自找了解闷的法子和去处。颜曜灵这几日除了画符炼阵,便是到春月的落梦渚待着,此处可以听到风的声音,闻到雨的气息,看到光的色彩,她觉得在此处待着,心情颇为平静。阮媚被罚在外堂打扫三个月,自然是离不开春月的。 容与不习惯人多,便留在春月。颜安藏时常来找他下棋说话,虽然容与的话也并不多,可他就喜欢缠着他。一日,容与和颜安藏一同制作糕点,各个居处都配备了小厨房,他们也不必每日都去食园吃饭。 “你尝尝这个。”颜安藏将一块糯米糍放到他嘴边,容与道:“我没有味觉,尝不出好坏。”他的语气极为平淡,可却说得颜安藏心中一酸。 “总有一天,你会如常人一般,识得酸甜苦辣,可以随心欢喜。”颜安蔵目光温润,像是千年古玉被人握着,发着幽深而温暖的光芒。 容与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他生来无心,不会欢笑,不会流泪,也没有味觉,他早已经习惯了。 颜安蔵也只是开着玩笑岔过去,“这松糕虽然清香,但容容有否想过,放入一昧兰花,味道或许会更好呢!” 容与听着他的称呼“容容”,顿了一下,颜安藏嘴边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容与看着他手边的兰花,轻轻拿起,“两种味道混在一起,会不会抵消彼此的气味?”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6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不会的,芝兰会让松针的气味更加清晰,又会增添糕点的口感。”容与听他这般说,便加了一味兰花进去,同他等候了大半个时辰,从蒸笼里拿出糕点,果真清香扑鼻,且糕点更加松软,但这味道,容与就不得而知了。 颜安蔵却拿起一块稍微凉些的糕点,放到容与唇边,容与并不想吃,可闻着气味,倒是有些饿了,便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颜安蔵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笑着看他吃完这块糕点。容与也不知怎的了,洁癖的毛病似乎没有那么严重了,肯让人离他如此之近。 收拾好糕点,容与送了一份到顾陶房里,便去下棋了。 后山的空山亭处鲜少有人来往,整片山上光秃秃的,只有松树。但是地上也并无厚厚的树叶堆积,只是较别处清凉些。 容与喜欢安静,此处正是个好去处。亭外有张空的石桌子和一张石凳,很是干净,容与便坐了下来,摆好棋盘,开始与自己对弈——以前阿爹在时,他还可与他下上一下,阿爹阿娘走后,妹妹又不愿意回昆仑,他遵着父亲的吩咐,一个人守了昆仑一千年,长日里便是看雪下棋,倒也惯了。 他下到兴起,竟然停滞在一处,手中白棋,久久不能落子。此时,一根松针轻轻掉落棋盘,落盘无声,他低头去捡拾,却有人与他同时挨上那松针,两手相碰,容与抬头一看,额头轻轻碰到了颜安蔵的嘴唇。他惊起,袍袖打乱了棋盘。 “容与,你何故如此慌乱?”颜安藏露出疑惑的眼神,偏着头问道。 容与这才想起,自己眉间已经没了“一水间”的印记。阿爹说过,他这印记若是被人吻了,那他此生便只能与这人联誓,再无旁人了。心中稍定,不由自主地手指放到嘴边——他有个习惯,紧张时便会咬手指,这个动作很多年都不曾做过了。他强作镇定,拱手致歉:“安藏兄,失礼,我不知你在旁边。” “原是我见你下得高兴,不忍打扰你。”颜安蔵替他重新摆好棋盘,道:“我听闻昆仑界有一处棋盘,有定世之效,上面每颗棋子都是世上举重若轻之人。当世事更迭,朝代变幻时,棋子所代表的人也就不同了。容容可听过?” “嗯。”容与不会说谎,只能简短回答他。 “我还听说,这棋盘由昆仑神所创,后来传给了御时神,这位御时神,有控制时间的能力,还有一个法宝名唤白驹鞭,可用来掌控时间快慢,你可知道?” “嗯。”容与脸色有些发白,他真心希望颜安蔵不要问了。 颜安蔵看了看他的脸色,偷偷一笑,又有些心疼,便收住不提。安藏低头看着,手里偷偷藏起一枚棋子,道:“容容,此局你已经输了。”容与一看,黑棋已成合围之势,白棋无路可退。他竟没发觉少了一颗棋子,只是慢慢收好棋盘。颜安藏看着他胜玉洁白的修长手指,在棋盘间流动,他安静地待在一旁,就这样陪着他,甚么也不想,甚么也不说。松软的地上,依稀可以听见松针掉落的声音,还有彼此的呼吸声。 “我陪你回去罢!”见他收拾好了,安藏笑着道,容与点头。 到了容与的屋子,颜安蔵极为熟稔地进去了,非要扶着容与躺下歇息,又给他烹茶,喂他服药,容与不想被人如此照顾,但无奈最后都乖乖照做。 两人相熟了这些日子,颜安蔵说话也逐渐活泼,总是爱逗一本正经的容与。 到了晚上,容与破天荒地睡不着觉,叠好被子,放好枕头。亮起灯,正襟危坐,在灯下摆弄棋盘。摆弄一会,他又走出门外,见颜安藏房里的灯,还亮着,腿脚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走到门口却停住,转身回来。背后的门,开了。颜安藏知道他来了,便道:“容容,我正在下棋,有一处不解,可否进来与我说说?” 容与听到“下棋”二字,便折身回来,进了颜安藏的房间,这是他第一次进一个陌生人的房间——还是个男人,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可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屋中收拾得很是整洁,软榻上果然摆着棋盘,容与坐下,看着棋盘,正准备与他说说关窍,却听得他咳了几声,面色有些发红。容与记得上次顾陶生病时,也是这副模样,颜安藏告诉她,在容与的额头上试试温度,再放到自己的额头上,对比温度高低,便可确定自己是否发烧。想到颜安藏平日里对自己和妹妹的照顾,他将手放到颜安藏的头上,又放到自己的头上,温度不同,看来颜安藏是发烧了。只是,怎会突然如此,今早见他都还是好好的。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7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容容,你回去罢,我躺会子就好了。本来想同你探讨棋术的,谁知道竟突然如此。”颜安藏又咳了两声。 容与听不出话里的留意,便起身道:“那我走了。” 颜安藏暗悔失言,直接在晕倒在棋盘上。容与见他病情如此严重,自然不能就这样离开,便将他扶到床上躺下,为他盖好被子,想起须长风早已下山,师父又闭关了,一时间也不知找谁来问这病如何治疗——他成为凡人这些年,虽然生过病,却是捱一捱,休息会子,便过去了。眼下见颜安藏如此,倒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得先找了条凉毛巾,放在他的额头上。 “渴……”颜安藏唤道,容与便将水喂他喝了,扶他起来喝水时,手指轻轻划过他唇,不由得有种异样的感觉。 “冷……”颜安藏呢喃道,容与找了床被子,替他加上,可他还是喊冷。 “三床被子了,还是冷吗?”容与坐在床边,见他眉心皱着,看来是不舒服得紧。他想为他抚平眉间皱纹,颜安藏却似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放到心口,闭着眼呢喃道:“暖和……”容与心道这人真是奇怪,但手被他抓着,也只能靠在床边,微微合眼。 似睡非睡间,似醒非醒间,他隐隐觉着有人将自己带向了床里面,但无奈彼时困意太重,只以为是梦境。 这一觉容与倒是睡得极其安稳,没有了昆仑雪山的寂灭,也没有杀敌的血腥和担忧。只是醒来时他倒是吓了一跳,差点跌下床去,自己竟然搂着颜安藏的腰!不过他的惊讶并不关于男女之情,只是觉着自己向来不喜与人接触,怎会如此主动地去楼一个人的腰?思来想去,也只有将其归结于自己睡觉不老实罢,毕竟颜安藏还在病着,脸色苍白,也没有力气动弹。 所幸颜安藏还没有醒来,他掰开他的手,替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彼时顾陶已经回了春月,找不见容与,便来颜安藏房中,见门虚掩着,便推门而入,正巧碰到容与下床这一幕,容与感觉有人在看她,抬头望去,正好瞧见顾陶惊诧的目光。他想顾陶的惊讶应该也与自己相同罢,就不做解释,只是招手叫她过来,顾陶收住自己惊讶的下巴,却没进去,反倒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出去了。 “最近他们怎地如此奇怪?”容与心道,整理好衣服上的褶子后,他去厨房熬了点清粥,放到颜安藏床边的柜子上,唤他起来喝,颜安藏这才迷迷糊糊地醒来,道声“多谢”,但手脚俱软,端不起粥,只说放着待会再喝。容与自然是理解不了这话外之音,真的乖乖放着了。颜安藏剧烈咳嗽了几下,容与才道:“你这病来得如此突然,我陪你去看看大夫罢。” “不用了,只是偶尔的伤寒发烧,多吃点东西便好了。只是我眼下手没有力气,只得等这粥凉些再喝了。” 容与难得主动领略到人间所说的“潜台词”,“哦”地恍然大悟,道:“你若是不介意,我喂你喝罢。” “那,多谢了。”颜安藏颇为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然后,从未伺候过人的寒冰战神,破天荒地,喂一个男子喝了粥。 “真是怪哉!怪了——”顾陶从颜安藏的房间出来, 顾陶有些失神地走出去,看着远处直冲云霄的揽月山,有种世界颠倒的感觉。春月常年无雪,四季如春,可她此时却莫名地感觉到一阵邪寒。她并不是不愿意哥哥有心上人,也绝非厌恶厌恶龙阳之好,只是颜安藏,仅用了两个月时间,便得哥哥如此照顾,其心可究。 从前在天宫时,并不乏美貌殷勤之辈,但容与对这些主动的人,都只是冷淡不理,为何会对一个道人如此特别?颜安藏对容与,一开始就是没来由的好,甚至愿意不顾性命从走尸手下救下他,身为颜氏之人,处于权力斗争中心,大可不必为了一个外人身犯险境。再者,乌啼村的“献岁四方”,从地点和时间上来推断,这阵法应是颜安藏布下的,以人命为祭,行逆天之举,又是为了作甚么? 她边走边思索,全然没注意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人家之后,道了声歉,便继续向前走着。可那人却改变了方向,拦住了她的去路,硬戳戳地甩过一道灵符,顾陶惊觉,慌忙转身侧过,一双桃花眼正看着她,点翠发饰轻轻抖动,顾陶看着她,才想起这是颜曜灵。只是她们没甚么交集,赤练王蛇既然已经认了她为主,那么颜曜灵也没甚么可与她计较的了。 她手掌凝冰,碎了灵符,转身便走,颜曜灵又转了方向,拦住她的去路。顾陶停下,挑眉看她要作甚。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7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不是人类?”颜曜灵之前瞧不出她周身有任何灵气,但她却能躲过走尸,得赤练王蛇的认可,被神级武器伤过又能不死,凡人之躯,怎会如此邪乎?不是人类,那便是鬼神了。 顾陶心惊,眼前的少女不过十五,说出的话却教人难以应答。想起刚刚那道符,似乎是捉鬼用的钟馗符。 见顾陶不做声,颜曜灵又道:“你,是神仙?” 顾陶见这人说话有趣,便打趣道:“是啊,本神可允你一个心愿,如何?” 颜曜灵一怔,摸着自己的发道:“呵,哪有你这般轻浮随便的神?” “那在你的眼里,神明应该是何等模样呢?”顾陶挑眉。 颜曜灵摸着头发的手,摸到一半便停了,她冷哼一声,抬脚走了。 顾陶不知道这少女的意图,也不多想,便回了房。 揭开被子,花花还在睡着,这几日它也颇有些嗜睡了,她想着也许开春后便会好些。适才回来时,君伫叫住了她,给了她一枚回元丹。他那日见了赤练王蛇,一眼便瞧出它中了尸毒,心中仿佛明白了顾陶非要成为内门弟子的原因,算着日子,待他回来,便给了她一枚回元丹。 这也意味着,她是非做君伫的弟子不可了。 从碧海烟回来后,她渡了些灵力给花花,又喂了些她的血给他,尸毒蔓延得也慢了些,不必如此着急解毒,但她总觉得隐隐不安,看着还在睡着的花花,回元丹也喂不进去,只得待他醒来再喂了。想起今日剑还没练完,她拿起剑,便又出去了。 颜曜灵与顾陶分开后,胡乱逛着,却来到了颜安藏的房前,容与已经回去了,门打开了,颜安藏走出,瞧见颜曜灵,并不是很想招呼,只微微颔首,便合上门想要离开。 “诶,颜安藏,你是自知做了甚么亏心事,才会这般躲着我罢?”颜曜灵连伪笑也不愿意装出,嘴角带着轻蔑和不屑的神情,仿佛在看甚么极其龌龊的东西。这世上,大都是些她讨厌的东西,但她也不会这般明显表露出自己的厌恶。 颜安藏转身,走下台阶,“你恨了我那么些年,难道还要继续恨下去吗?”他的目光中没有颜曜灵预想的愧色,反而是俯瞰众生的悲悯,有种清雅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 “哼,颜安藏,你以为你装得仙风道骨,便可抹去手中的血腥和龌龊吗?哦,那个容与,资质不错,怎么,盘算了这些日子,何时才用他祭阵呢?”颜曜灵冷酷一笑,邪魅得像是地狱的幽莲,以血灌溉,吞吐鬼气。、 颜安藏被人触到逆鳞,袍袖微动,但很快就没了动静,“颜曜灵,父母的死,不是我的本意,也不是我所为,我已经解释过了。但你不愿相信我所说的,只愿相信你所看到的,我也无可奈何。” “与你无关?颜安藏,你真当我年幼无知、心思单纯?”颜曜灵脸色变了,眼中带着怒火,“阴年阴月阴时出生,最招邪气,百鬼缠身,真火烧身,阿爹阿娘还记着将你推出邪阵,自己却丢了命!”她语气激动,“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火烧死,却甚么也做不了!可你呢?看着他们殒命,无动于衷,只对我说‘命数如此’。颜安藏,阿爹阿娘的牺牲,在你眼里,就是该死吗?”提起往事,颜曜灵眼中落下泪来。 “对不起,可那……绝非我所愿……”颜安藏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只能走近了些,想安慰安慰她。 颜曜灵步形疾闪,取下头上的点翠暂子,扎向颜安藏的胸口,颜安藏不闪不躲,接住她的攻击,簪子离心口只有一寸之遥,颜曜灵脸上还挂着泪珠,可已不复哀伤与愤怒,只有仇恨与不甘。“你既然如此恨我,那我合该让你解解气。”颜安藏引着她的手,朝右边胸口刺了一刺,颜曜灵被他的举动惊着了。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7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我终会下地狱的,但不是现在……不过也快了,那时,你的恨尽可消了。”颜安藏拔出钗子,拿出手帕擦干净上面的血迹,替颜曜灵重新别好。“阿妹,虽然你不承认我是你的哥哥,但若有需要我相助的,我能帮上你,尽可开口。”颜安藏扭头,挥手抹去了血迹,甩袖走了。 颜曜灵愣在那里,“你不能死,难道就要拿我父母的命献祭吗?你以为,说些软话就能得到我的原谅了吗?你们这些人,从来都只认为我软弱可欺、愚蠢好骗吗?颜安藏,我颜曜灵定会报了这仇……”她蹲下身来,将头埋在膝盖里,露出这个年龄的胆怯和无助,啜泣起来。顾陶练剑完毕经过,收敛气息,从头看到尾。她是没甚么空闲去安慰颜曜灵的,略微看了看,便绕了个路回去了。 春月发榜那一日,也是正是拜师之时。 但奇怪的是,大师兄须长风却不在,便由行逍遥来主持,拜师仪式在鱼龙跃处举行。 鱼龙跃处锦鲤蹦跳,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更有仙鹤来朝,百鸟齐鸣,各种香草装点玉阶,四位导师坐在高位上,等着弟子前来拜见。 此次春月一共收了三十名弟子,颜曜灵与顾陶一同入了君伫门下,杨安歌、何寿和容与入了伯牙门下,颜安藏、沈姝和阮媚入了彭咸门下,穆起、苏离权和伏七入了子期门下。其余人等,各自拜入其他导师门下。 君伫站起身来,看着跪拜的众弟子,训话道:“春江花月间,一愿各位能明白本心,知道自己来这世上一遭,为何而来,为何而去;二愿各位强大如斯,不会忘了自己最初要守护的是甚么。诸位,可听清了?”君伫身如青竹,声似洪钟,言简意赅的□□在每一个人心中回响,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不同表情,揣着不同的心思。 君伫看着他们,淡然一笑。这世间,有人看得清做不到,有人看不清却胡乱为之,这些弟子,日后造化,且看自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周日停更,周一恢复 第40章介子寻 诸位弟子好几日都没见大师兄须长风了,又过了八日,须长风终于回来了。神色间,却有些落寞。顾陶见他有些失神的模样,和从前在盛京听店小二说的模样很是相像。 却说到须长风离开春月这十几天,去了春月。剿杀走尸那次,他追踪尸气去了章华街——盛京最繁华的地方,勾栏瓦肆,绝色佳人,美酒珍品,数不胜数。 而这里最出名的,当属青楼二绝,一处是香满楼,里面都是女子;一处是樨玉馆,里面都是男子,人们将这里的人称为色子。 须长风进了这样明目张胆做禁脔生意的地方,也是深感稀奇。找了一会儿,那尸气没了踪迹,他便准备出去。可那时正逢樨玉馆接客时间,一群身着各色媚俗衣裳的色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向顾客抛媚卖笑。 须长风是偷偷进来的,此处消费极高,一次最少也要十金,他身上虽有些钱,但却不想花在此处,便想早些出去。 可正当他要跨出门去时,一袭白底红牡丹滚边衣衫出现在他的视线,那人虽是背对着他,他却觉得很是眼熟。旁边招揽生意的色子争着要客人指名,他被推推搡搡地挤到一边,眼见就要跌倒,须长风身不由己地接住了他。 他看到怀里那人模样时,浑身都僵硬了几分,抓着那人的手也由于过于激动而多用了些力,“多谢。请您放开我……”那人被他抓得痛了,想抽回自己的胳膊。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7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眉心红痣之人……须长风怔怔地凝视着他的脸,一刻也不愿移开视线。 老板萧艾走了过来,瞧着须长风这副痴样,并不取笑,反而很是客气与尊敬地说道:“客人,我是老板萧艾。可是子寻招呼不周吗请您恕罪。” “子寻”须长风心中大喜,看着他吃痛的脸庞,很是心疼,连忙松开手,萧艾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很快消失。 “你……你叫甚么?”须长风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寻常一些,说着便忍不住搭上他的肩膀,他等候了百年的人啊,就在眼前,他如何能克制得住? “请您……放开我!”对于眼前这位俊俏男子的粗鲁动作,介子寻很是不悦,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了。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一些客人的注意,萧艾道:“客人,不若让子寻陪您去雅厅罢,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须长风点头。 “子寻,别忘了规矩,好生招待这位客人!”萧艾的语气严厉起来。听到“规矩”二字,介子寻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慌,面颊微红,像是想到了甚么可怖又难堪的事情。 “是。”介子寻只得应声答应。看着眼前人儿的瑟缩发颤,须长风很是心疼,但想到他在此处营生,若是此时与老板翻脸,日后恐怕不好交往,只得暂且忍下心中窝火。 萧艾将须长风的反应尽收眼底,唤来小厮,请须长风和介子寻去了专门谈话议事的雅间,他则去安抚那些被惊动打扰的客人。 各色雅间都是红花木格子门,拉开一看,里面一色陈设,既有浓艳的牡丹地毯,也有山水墨画,还有杜衡香草的气味,艳丽与淡雅相宜,足可见主人的用心装饰。 介子寻与须长风在圆桌前坐下,中间还隔了一个座位,介子寻并不想与这人挨得太近。 须长风有许多话想问子寻,他为何会到这种烟花之地?还记不记得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但诸多问题,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声“子寻”。 介子寻有些受不住眼前这人的目光,身子不由得往远处挪了点。须长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心中微微有点受伤,但一想此时的介子寻还不认识他,自己如此热络的的表现,定会教人有些防备。 正当他思忖着如何开口,门开了,萧艾进来了。适才须长风并没注意萧艾的打扮和长相,此时看他,身着浅青色布袍,身形颀长,一头浅茶色长发,额前稍稍有些碎发,琥珀色眸子,闪着谦逊睿智的光芒,笑容和气,似乎刚刚那个训斥介子寻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客人,怠慢了,请恕罪。”萧艾一进来便向须长风道歉,如此客气,倒教须长风不好意思了。他在一旁坐下,看着两人之间疏离的距离,看了一眼介子寻,介子寻只是紧咬住嘴唇,不说话。须长风连忙道:“是我吩咐他这样坐的。” 萧艾收回目光,看着须长风,道:“客人,可否请教您姓名?” 须长风略顿一顿,道:“常风。经常的常,风雨的风。” “听闻春月宗主的大弟子也叫长风,阁下可听过?” “怎么,萧老板认识春月宗主?”须长风从未听师父提过这号人物。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7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数面之缘,君宗主于我有恩,若您是他的弟子,此处说话也是方便些。”萧艾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闲谈,须长风身为春月大弟子,公然出入风月场所,传出去定会于春月名声有污。虽然师父不在意这些,但他也不能因此给他造成麻烦。 “想来只是重名而已。”须长风轻轻带过,萧艾也不再细问,他礼貌地一笑:“常公子可是要指名子寻?”樨玉馆的“指名”,言下之意便是“春风一度”了。 介子寻低着头,双手交叉握着,极为不安,须长风看着他的模样,掏了两锭金子出来,“子寻,这两日你可都要好好招待这位客人啊!”介子寻如听圣旨,站了起来,对须长风道:“请您随我来。” “子寻,你先去罢,我有事要与萧老板谈一谈。”萧艾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两人,向着子寻微微颔首,子寻似乎是松了口气,便行了个礼,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萧老板,我想为子寻赎身。”须长风单刀直入,一点都不虚与委蛇。 “哦?您可真是坦率。”萧艾看了眼他腰间的埙,“只是,你问过子寻的意见吗?” “看他的模样,应该是不愿意在此处的。”须长风想起子寻会被其他的人碰,便甚觉不爽。 “他自然是不愿意,可他要强得很。他本非贱民,只是父母遭人算计,做生意赔了一大笔钱,债主追杀,跳崖自尽,只留下他一个人。为了偿还家中的债务,还要照顾年仅五岁的弟弟和祖母,他无奈才入了樨玉馆,委身于人,夜夜承欢……” “够了……”须长风怨恨自己为何没有早日找到他。 “他在此待了三年,却还是没有学会如何取悦于人,不过也有客人看中他这清冷不做作的性子,几次指名他呢……”萧艾却不住口,与刚才的恭敬顺从大相径庭。 “他,在此三年了?”须长风顿了许久,艰难开口道。 “是了。依照契约,他还要在此工作三年,方可出去呢!”萧艾满不在乎,或许在他眼里,子寻只是个赚钱机器罢了,与其他的色子并无两样。 “你……”须长风听他这挖苦人的口气,十分不悦,站起身来,盯着他看。 “不过,若是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又拿得出现钱,子寻也同意,我也不是那不讲情面的人……”萧艾微微笑道,他不像馆中色子一样涂脂抹粉,可仍旧颜色好看,魅惑动人。 须长风此刻才稍稍冷静,这人刚刚便一直在激他,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萧老板,后面两件并不难,只是你要我答应你甚么?” 萧艾摸着头上垂下的蓝色流苏络子,道:“春月大弟子,须长风,腰间长佩埙,脖缀红珠子,天生白发,面若清风皓月……这些条件,阁下,可是都符合呢!” “萧老板,有话不妨直说。”从他刚刚对子寻说话的口气,以及现在的过分精明,须长风对这人的印象,已是很坏了。 “我要见你师父。”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7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甚么?”须长风断然想不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为名不为利,只要求见他师父,“可我师父与人有约,下不得山。” “哦?”萧艾并不意外,“你们春月不是有两面透云镜吗?只要两人都同意,便可通过此镜对话见面。我的要求并不多,只要你师父每月抽出半刻来见见我,便足矣。” 须长风听他这要求实在荒唐,手中凝起一根毒针,却见萧艾芙蓉一笑,“你最好收起下毒的心思哦,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最后中毒的是谁。” 须长风收起毒针,“我无法为师父做主,只能回去问问他,你且等些日子。” “不急,子寻在这里,自然也不会急。只是我有个问题,你可是钟意于他?” “你管得着吗?”须长风吃了瘪,心中不快。 “我只是想提醒你,他不会轻易接受你的好意,而且他心中已经有人了哦!” 须长风面色一白。 “那人名唤林霰,是个上进之人,但是家境并不好,可是子寻却十分依赖他,还时常接济他。他也夸下海口,要为子寻赎身。” “林霰……” “两人可算是青梅竹马,情谊甚笃,怕是,子寻的第一次,便是他呢!” 萧艾的话越说越尖锐,须长风的指甲扣进肉里,许久不说话。 萧艾看着他的神色,叹了口气,“你与子寻,从前可相识?”须长风摇摇头。 “你们既然不认识,那你为他赎身,便意味着是买了他,他一生都要跟着你……” “我、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可你刚刚的表现,早已教他有了戒心。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肯为他平白无故地花上大把金子,他除了以身回报,还有甚么呢?” 萧艾的交易口吻,教人听了不爽,但须长风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所以他会以为,他在此处,只需再待上三年便可出去,可若被人买走,那他终生都不得解脱。” “他……一定受了很多苦罢?”须长风问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7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人生在世,哪有不吃苦的?只是有人心疼,有人无人心疼罢了!”萧艾道。 “多谢。”须长风知道萧艾前番所言,是让他早些明白状况,不至于日后知晓伤身劳思。 萧艾见他是个明白人,便道:“林霰住在蘅芜巷,离此处有些路程,你若要寻他,便早些去罢。你既然已经付了定金,子寻这两日,我不会让他接客了。” “嗯。师父那边,我会去说,只是答不答应,我不敢保证。” “你若做不到,那便三年后再来罢!”萧艾并不肯松口。 “这是南海夜明珠,你且让他这一个月,自在些罢……” “好。”萧艾命人收了金锭和夜明珠。 “我去见见他,告辞。”须长风抱拳行礼,萧艾回礼。待须长风走后,萧艾打开柜子,拿出一袭竹青纹理白底衬锦袍,披在身上,开始合计樨玉馆这半月的收入。灯光暖黄,墙上影影绰绰。另一间的介子寻也在这样的灯旁,等候着须长风的到来。 须长风一进去,介子寻便站了起来,很是拘谨和客气。须长风想起从前他们之间吵嘴的日子,还真是十分怀念。 “坐下罢。”须长风轻轻说道,介子寻点点头,依言而坐。 须长风在他身边,闻到了一股医药香,“你懂医理?”以前的介子寻颇喜医理,只是不知现在的他,还是否如此。 “家中世代行医,我也略懂些。”介子寻说这话时,眼中有微光闪烁,也有些遗憾。须长风看着他,这人谈起医术,果然还是和从前一般。 略微寒暄过几句后,介子寻想起自己身为色子的责任,便道:“您、您不需要侍奉吗?” 须长风握住酒杯的手颤了一颤,酒水洒出了些,从前,介子寻也是这样侍奉旁人的吗?他很想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饮下一杯酒,道:“你与那林霰,很是相熟?” 介子寻不知他为何会知道林霰,也不清楚他是好是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 “放心,若我要加害于他,自然不必先来问你。” 介子寻觉着这话在理,便道:“我们是相识,从小便认识。” “从小……便认识?”须长风放下酒杯,“想来他一定是满腹才气,与众不同了?” “是啊,他从小便十分上进,虽然家中并不富裕,可他从不说气馁的话……”介子寻听到有人夸林霰,一时间有些忘形,猛然惊觉,便收住嘴。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7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呵……话也说了,酒也喝了,接下里,就做该做的事情罢!” 介子寻心中一哀,他原以为可以逃过,谁曾想还是一样的命运,道声“是”,便开始摸上须长风的衣服。 “明明不是想说这些的,可听到他对那人如此称赞……我这是在做甚么啊!”须长风看着他脱了自己的上裳,又开始解下腰带,低声吼道:“够了!”他穿好衣服,也替介子寻套上衣服,“这一月你都好好过罢,不用再去应付那些人。” 说完这句话,须长风便离开了,介子寻不明白他究竟何意,直到问了萧艾才知道须长风已付了一月的定金。 须长风离开后,先回了客栈,第二天一早便去寻了林霰。 那青年知道他的来意后,虽有疑惑,但想自己也并无甚么可以让人算计的,加上须长风情意真切,处处为子寻着想,他与他攀谈得很是尽兴。 听到须长风说请他帮忙盖一座医馆,他便有些为难道:“子寻虽然祖上便是医者,他自己却并没有甚么实战经验,治病一事,马虎不得呀!只要他能出来,便是好事了。其余的,也不敢奢求了。” 须长风只对林霰说了自己见子寻是个人才,不愿他埋没了,便想替他赎身,只是家中还有些事情,身上现钱并不很够,一月之内定带银子来,其余的,便甚么也没有说了。“我只有这些,且先劳烦你替他置办着,至于治病救人,这是他生平所愿,我相信,他不会拿人命当儿戏的。” 须长风如此相信介子寻,只凭一个“不愿他埋没”的理由,林霰是肯定不信的,但见他周身正气,并不似奸邪之人,又不计较银钱得失,自己也不好拒绝,收了他两颗夜明珠,说自己定会尽力而为。 “这里,我先替子寻谢过了,感念你的一番心意,我定会好好说与他听。”林霰的话术和礼仪都很是周全,但“替子寻谢过”一句,惹得须长风心中微泛酸涩。 “不,若是来日能赎出他,也不要告诉他是我所为。” “这……”林霰不相信天下竟有这样的人,施恩不求报,连感谢之言也不要。但一想子寻的脾气,也断然不会接受一陌生人的帮助。 “常兄希望我怎么做?” “若是能瞒过他自然是好,瞒不过也尽量瞒着,先让他从那地方出来。” “常兄,你真的不认识子寻吗?”林霰还是不太相信,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比他还要多了解子寻一些。 须长风摇摇头,道:“为免家中记挂,我先告辞了,有劳林公子操心了。” “慢走。”林霰拱手相送。 须长风回了客栈,想着林霰的为人处事,虽然清贫些,但看得出来,他很是喜欢子寻,自己与子寻,真的就要这般错过了吗? 呆坐了几个时辰,店小二几番催促都置若罔闻,突然长笑一声,又似是哀嚎,他站起身来回了房。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7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第二天一早,他便向春月赶去,顾陶来寻他时,店小二却说他已经结账走了。 披星戴月地赶着,约莫三天左右,他回了春月,将萧艾所言尽数说与君伫听,可君伫问他为何要救介子寻时,他只说一句:“我欠他的。”前尘往事,皆不提起。须长风深知修仙之人最忌讳执念太深,师父虽然知道他心中一直牵挂着一人,却并不知道那人是谁,也并不清楚自己与他有何往事。可是他这般明显,君伫还能猜不到那人是谁吗?须长风这是关心则乱了 “你不肯说,我也不迫你,自然不会接受那人的要求。”君伫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师父——”须长风不肯离开,君伫并不恼怒,“你既然喜欢在我这离居待着,那就待着罢,左右一月之期快得很,我不着急。”他边说着话,还边引起了茶。 须长风知道师父平时看上去古板,其实很喜欢逗人玩,只是在这件事情上,他真心不愿被师父逗啊! “瞧我这记性,彭咸说要请我去吃珍珠雪糯丸子,这家伙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长风啊,你就在此待着罢,师父去了啊!” 须长风哭笑不得,只得看着师父飘然而去。 每日忙完了春月招生的事情,须长风都会借着请安的名头,来离居待上一会儿。 过了十五天,君伫还是不理,须长风拿出萧艾给的锦囊,依着萧艾所说——若是你师父不肯答应,便将这锦囊给他。摸着锦囊,里面似乎有块硬硬的东西,虽然很好奇里面是甚么,但他没有打开,而是等君伫回来后,呈给了他。 君伫本来是不想打开那锦囊的,可摸到那块东西后,彻骨的冰凉和熟悉的感觉纷涌而来,脸色变得极为郑重,眼中透露着不安与期待。须长风从未见过师父露出这般的表情,愈发好奇那里面是甚么了。 “长风,你且转过去。”须长风依言而做。 君伫解开绳子,慢慢从里面拿出半枚通体雪白的莲花纹玉佩,玉佩透骨冰凉,只有中心,微微透露着一点暖意,而这点子暖意,却是君伫再熟悉不过、再期待不过、寻觅良久的所在。 锦囊中还有一封信,上面没有一个字,只有一个人的背影——虽然只有简单的几笔勾勒,但君伫看着,眼中已经泛起水波。 须长风很想转过来看看,但忍着不动,听着背后安安静静的,他试探地喊道:“师父?师父?”无人应答,他便转过身,君伫缓过神,用袖子极快地擦了下眼角。须长风道:“师父,您怎地哭了?” “为师是看书看得累了,揉揉眼角,你你你,出去!”君伫道,须长风看着那锦囊,心想:“萧老板的锦囊没用吗?”他拱手退出。 “回来!”须长风又乖乖照做。 “过来!”须长风拱手靠近。 “这透云镜你收好了,是上古宝物,天地间就只有两面,教萧艾那家伙好生收着,若是磕坏碰碎了一点,可仔细他的皮!” 须长风大喜,没想到师父竟然答应了萧艾的要求,“师父,这锦囊……”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7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出去出去,为师困了,这几天别来烦我!”君伫护食一般地护住那锦囊,准确来说,应该是锦囊里的东西。须长风无奈,只得告退。 从离居出来,交代了行逍遥几句话,安排好春月的一些事,带好东西,他便急急地赶往盛京了。 樨玉馆白天掩着门,须长风这次情人通传了才进去。萧艾对他的到来,虽然面露喜色,却是并不意外,须长风虽然好奇,但还是想先把介子寻的事情办完,于是他拿出透云镜和五枚成色极佳的东海夜明珠、东海夜明珠,皇宫也只有十颗。可萧艾看也没看,只是拿起那透云镜,小心地用天水碧的布袋装着。好一会儿,须长风才听他开口道:“明日我便让子寻回去,你……还要见见他吗?”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须长风感觉萧艾的口气软和不少。 “不必了,我已与林霰说好,他明日会来接子寻出去。还有这透云镜,师父说,每月十五酉时,他会与你见面。” “嗯。”萧艾道。 “子寻在盛京,还劳烦你多顾看着点。”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管着。我可没那闲工夫!”萧艾又恢复成了从前的语气。 “好罢,若是有事,你便飞鸽传书于我。在下,就此告辞!”须长风推开门出去,正好撞上经过的子寻,他看着子寻明显好些的脸色,有满腔的话要与他说,却只是忍住了,连招呼也没打,便出去了。子寻看着这人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虽是纳闷不解,却并未多想。 翌日,林霰来接他,说是得到了远方亲戚的一笔遗产,便帮他赎了身。他看着樨玉馆,旁边还有一群看热闹的色子,羡慕和嫉妒的眼神,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萧老板,子寻多谢您这几年的照顾。”介子寻行礼道,虽然身处青楼绝非他所愿,但若无萧艾的帮助,家中的大笔债务是绝难还清的。萧艾为人冷酷,可实实在在地、在他最困乏之时帮助了他。 萧艾没看他,只看向林霰,“你得到的,是有些人终其一生也难以得到的,好自珍惜罢!”说完便进了屋。 林霰眸子微沉,但子寻看向他时,很快又恢复为一脸笑意,“子寻,我们回家罢!” “好。” 须长风坐在高高的屋檐上,看着他们并肩而行,摸着项间的红珠子,只是身旁,再无与他谈笑斗嘴的介子寻。 一壶浊酒,少年白头,朱砂明眸,红珠美人,身在此处,心向别处。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我莫名地粉了萧老板……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8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第41章览镜自明 春月每日只需上半日课,学习基本的修行理论,讲课的导师并不固定。余下时间,可自行去藏书阁或者由导师带领着,去已经开放的试炼峰等地,实验钻研。 这第一堂课,由子期带领诸弟子上,在菩提水榭中,学习“览镜自明”。此处的镜子并不是真正的镜子,而是一个比喻,教弟子们能借此看明白自己的业障与执念。 菩提水榭处,有一座高亭,周围都是水,水中立着一座座高台。每名弟子坐在一个圆形菩提石纹高台上,这高台有放大人心邪恶和痛苦的功效,若是定力不够,便难以入定明心,会跌入水中,再次来过,反复数次,在此费上数十天也有可能;入定快的,半个时辰的功夫也就出来了,届时高台会自动载他移开,到一旁歇息。这堂课不考修为,只观定力。 约莫一炷香后,只闻“噗通”两声,伏七和阮媚相继掉入水中,何寿虽有些摇摇欲坠,但还是能勉强入定。又过了半个时辰,穆起坠入水中,反观何寿,反而坐得更定了。顾陶、容与、颜安藏等人还在入定中,最先出定的是颜曜灵、睁开眼睛,菩提高台挪动位置,经过颜安藏的身边,周围弟子都在入定,子期见这边没甚么大事,便去瞧伯牙给他的乐谱。 一张水符轻轻升起,遁入颜安藏的高台下,悄无声息,随后就没了踪影。颜曜灵面色如常,下了高台,向子期行礼,说自己想要回去歇着,子期点头,她便走了。 第二个出定的是容与,他看了一眼颜安藏,见他紧锁眉头,不知是否想到了甚么痛苦的事情。又看了眼顾陶,她的神色也有些不对劲,便和子期一同坐在亭中等着。 第三个出定的是顾陶,紧接着是苏离权、沈姝、穆起、杨安歌和阮媚,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颜安藏也出定了,此时一多半的弟子都出定了,剩下的心思重些的弟子,还在挣扎。 顾陶早已饿了,见颜安藏出定了,便拉着哥哥和他去食园吃饭,一路上,颜安藏是少有的沉默。顾陶见气氛不对,便让哥哥去问问,自己先溜出来了。 远处看见沈姝,本想上去打个招呼,却见行逍遥过来,这位二师兄初见时还碍着礼数,对新弟子还算客气。但相处久了,便知他为人随意,说起话来也是口没遮拦,顾陶此时不想应承他,便换了个方向走了。 沈姝见行逍遥过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二师兄好。” “好个屁啊!”行逍遥因为疏于练功的缘故,早上一起来,便被君伫训了一顿,训斥嘛,原也不打紧,只是训斥完了,他赶去食园,发现自己最爱的蟹粉小笼一个也没了。这会子遇上个人,心情烦躁,便拿她当了出气筒。 “师兄看来是心情不好,我便不打扰了。”沈姝涵养极好,也不生气,略行个礼也就走了。 “站住,师兄我让你走了吗?”行逍遥之人,很讨厌规矩,见着恪守规矩的人,总会说上几句。沈姝每次见了他,礼数上无一点错招,举止像是方正的楷体字,叫他看了就生气。从前还忍下不提,今日正逢气头上,便一并发作了。 “沈姝师妹,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兄,我便有话直说了。” 沈姝并不想听他废话,但碍着礼节,他又是君伫的弟子,便请他说下去。 “你说这做人嘛,最重要的便是逍遥自在。虽说修行之人也有许多规矩,可你也忒规矩了些。这人哪,一旦规矩过头,便没有甚么趣味了。如你这般的大家闺秀,盛京多如牛毛。男人嘛,都是欢喜有趣机灵又漂亮的,你……”他看着沈姝只算得上清秀的脸,“你这几样都不占,将来可何如呢?” 行逍遥这话说得如此过分,沈姝却仍是不恼,只是淡淡微笑道:“师兄可说完了?” 这时候沈姝还能笑出来,行逍遥看着她的伪装,心中更加烦躁,“好个没趣的师妹!你走罢!”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8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沈姝施施然转身,轻挪玉步,离开了。 当时有几名弟子在周围溜达,正巧撞见了这一幕,便传扬开来,叫苏离权听见了。苏离权恐流言无稽,便去当面找行逍遥对峙。 行逍遥见了来人,愣了一会子,看见她腰间的璧人佩——这是苏将军强令苏离权带着的,说她到了春月自会明白。听了沈姝的质问,行逍遥“哼”了一声,都承认了,“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我说的是事实,她确实是个没甚么意思的人啊!” 行逍遥的嘴上十分不饶人,原以为自己好歹是个师兄,苏离权对自己会有几分尊敬,断不至于顶撞自己,甚至和自己动起手来。谁知道他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剑。 “诶诶诶,別动手,你要是杀了我,你、你……”行逍遥涨红了脸,小心翼翼地、最大限度地将脖子往外靠。 “如何?”她还记得刚见面时这家伙说自己像男人的事情呢,眼下又来讥讽沈姝,不给他点教训他是不会记住的。 “我……我豁出去了!你身上戴的璧人佩,是女方的那一半,还有一半,在我这里。”他语气坚定,不像是说谎。 苏离权知道这璧人佩原本是一对,一半在她这里,还有一半在她从小指腹为婚的夫婿那里,该不会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人就是他那许久不曾通信的夫婿?对了,她想起来了,父亲是说过那人姓行来着……行逍遥看她脸色,便知道她有些印象了,便道:“你还不拿开?不然以后你过了门,为夫可要好好收拾你!” “滚远点!就你这样,修行没个正行,拿剑也拿不稳,还想做我的夫婿,我可不伺候!哦,最近事情多,忘记与父亲大人说了,最迟不过今年,我一定把退亲书扔到你面上!”苏离权剑尖移动,慢慢往上滑,迅速地割了他一缕头发,然后利落收剑。 “你……”行逍遥为人貌美,又放浪不羁,从不将人家放在心上,只有人家追着他跑的份儿。眼下自己都说了要娶她过门的话语,这丫头竟然不顺坡下驴,反而愈发嚣张了。 “哦,还有,你了解沈姝多少,就敢这般妄下定论?说她规正,说她无趣,说她虚伪,你自己呢?却只能通过贬低别人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有趣,其实你,才是那个最怕别人否定你的人罢?” 行逍遥心中一紧,气得捏紧拳头,但终究没有打出去。 “记住了,以后再这般说她,我的离权剑决不轻饶!”苏离权说完这番话,轻嗤了一声,离开了。 行逍遥呆呆地站在那里,从未有人这般狠狠说过他,族中之人多是阿谀奉承,师兄虽偶有苛责,但却并不过分。师父训话,也是点到即止。今日被人猛然戳穿面具,虽然很是不忿,但这莫名的喜悦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欢喜被人骂或打? 苏离权离开后,本来打算回房,却又突然改道,去了沈姝处。走到半路,遇见也来寻她的沈姝,她说行逍遥适才道过歉了。这么快就道歉了?苏离权突然感觉背后传来一阵恶寒,沈姝带她进了房间,给她披了件薄袍。 “长侠,其实不必如此,他说得本也没错。”沈姝面上看不出丝毫生气。 “你呀,总是将自己的心思掩着,在我面前大可不必如此!”苏离权有些口渴,喝了杯茶。 “其实旁人说甚么,我都不在乎。这一生,能得一人信乎,足矣。”她并未看苏离权,只是低垂着头。 “嘿,阿静,你不会欢喜我罢?”苏离权逗她。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8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怎会?你我都是女子……”沈姝的声音低低的。 “哎,你看你,女工一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冰雪聪明,我若是男子,一定娶了你!”她一饮而尽杯中的茶。 “真的……若你是男子,会欢喜我吗?”沈姝抬起头,眼中亮晶晶的。 “自然,总不能便宜了外面那些臭男人!”苏离权想起自己与行逍遥的婚约就生气。 沈姝浅浅一笑,轻轻歪着头注视着苏离权。苏离权看着沈姝过分好看的眸子,又看了眼她清秀的脸,道:“阿静,你真要带着这张□□过一辈子?女孩子不都希望别人夸自己好看吗?看那阮媚,成天涂脂抹粉的,身上的脂粉味,熏死我了!” 可听着苏离权的玩笑,沈姝并没有笑,只是勾了勾耳前的落发,像极了一只名贵乖顺的波斯猫,“是啊,很多人不喜欢这张脸,戴着面具我会安心些。” “你自己觉着好便好,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总拿你的脸说事。”那个可恶的行逍遥,虽然长得不错,但也不能如此以貌取人,更何况,沈姝若是拿下面具,定会教他大吃一惊。 “一副皮囊而已,不必在意。”沈姝轻笑,“对了,长侠,伯父那边可好?”朝中局势有些不稳,苏将军也难免会受些牵累。 “父亲知道如何保全自身,已来信说,教我不用担心。” “那便好,咳咳。”沈姝轻轻咳嗽了两声,苏离权道:“你这身子,怎么近几年越来越差了?该好好保养才是。” “我知道啦,长侠,你先回去罢,我歇会子就好了。” “好,你先休息,我走啦!”沈姝冲她微微一笑,看着她关门离开,拿出一个青花痰盂,剧烈呕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苍白一笑,紧接着拿出一个青花小瓶,取出三颗白色药丹服下,上床休息了。 修炼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十五,也是君伫向萧艾承诺见面的日子。 君伫端坐着,看着透云镜中的清俊男子,嬉皮笑脸,很是不悦。 萧艾一开口便是一句不讨喜的话:“你那师父,不会回来了。” “你莫要胡说!”君伫白了他一眼。 “我真不懂,这样的世界,肮脏、龌龊、血腥,你拼力守护的,到头来也不过一抔黄土,何苦这般执着?”他微勾的嘴角莫名地有些哀戚。 “你管我!”君伫觉着自己当初真不应该救这家伙,就让他自生自灭被别人打死算了,就不会每月都要遭受一番他的毒舌与纠缠。其实萧艾并不是人类,而是盛京皇家寺庙——出云寺墙脚下的一株贱草,常在佛门外闻听佛法,却花了五百年的时间才修成人形。佛家虽有好生之德,并未将他这臭草除去,可来往的行人步履匆匆,总会践踏他,又无人照料,便枝叶枯黄,根茎摇摆。所以即便他化成人形,也是灵力低微,一副面黄肌瘦、摇摇晃晃的模样。他这佛灵修成人形后,饿了也要吃饭,冷了也要躲雨,困了也要睡觉,也会伤也会病。虽然生得妖媚动人,但满脸的黑灰,穿着破烂,也没有人会仔细瞧他长得如何,都只是远远地避着他。庙里的和尚有善心的,但做不了主;有不待见他的,又是那做得了主的,不喜他在此晃悠,冲撞了来祭拜的贵人。 几个刚剃度没多久的和尚见他软弱可欺,经常在没人的地方打他,寺中清规戒律多,饮食又寡淡无味,有些耐不住寂寞的,经常以打人来取乐。有一日,一和尚将淘米水泼在了他的脸上,看见他真正的容貌后,便起了色心。可他宁死不从,那和尚便叫了平日里相好的几个,将他强拉到林道后山树林偏僻处,一起毒打他。正巧君伫那时经过,便装成老虎,吓退了那群和尚。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8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萧艾一面笑那群和尚,盛京王城,城市中心,哪里来的山野老虎?一面看着向他走来的青衣少年,绣着竹子花纹的袍脚离他越来越近,那人蹲下身来,拿出一块白色帕子,替他擦拭掉头上未干的水渍。少年眉目间是清风皓月般的爽朗之色,似一泓清泉,冲刷掉他对这人世的憎恶…… “萧艾,你怎么突然安静了?”君伫见他突然不说话,说话声大了些。 萧艾缓过神,道:“我知道,你是在替他守着这人间。” 君伫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过了半刻,道:“我没有那么高尚,只不过这时间太漫长了,我总得找点事做。” “你……还是不出春月吗?一千年了……” “不出……他,他会回来的。”君伫的眼神微微闪移。 “呵,是啊,他会回来的,也许是一千年后,也许是两千年,谁知道呢?” “我今日乏了,不与你说了。”君伫施法断了与他的对话,手里拿着那枚冰魂玉,呆坐着,自己何尝不知萧艾所言,并非虚言,但自己就是想等下去,一千年,两千年,再长也要等下去。 “师父……”一滴清泪落至玉上,玉,依旧冷冷的,只有被君伫握住的地方,才稍微有点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修订———— 第42章少司月的礼物 迷蒙的暖黄色月色,缥缈的云烟雾气,还有昆山玉碎般的编钟奏乐,月宫美轮美奂,透过隔断的月亮门,还能瞥见一令天地失色的美人,连瑶池仙境的仙女也要逊色几分。 三层琉璃重檐下,清冷月亮门外,这美人斜倚秋千,金色的头发在月光的照射下,光泽璀璨,美眸虚闭,白色的睫毛在这月光中几不可见。黛色暗金滚边流裳上,配着一枚黑曜石玉佩,上面还系着一根洁白的羽毛。衣服上纹着菖蒲花,逼真生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开出来。 一只蓝翅蝴蝶想要亲近这微醺的美人,却见他睁眼,露出如墨的眸子,轻动指尖,那蝴蝶便化为金沙飞落,成了月宫地上的灰尘。 他解下玉佩,拿起羽毛,轻吐气息,唯恐上面落了灰尘。这人正是少司命月落,字行欢。有人传说他与天帝是甥舅,但因为他极少露面,这话的真假也无从查起,再说了,也没谁有这个胆子,去查天帝的祖宗十八代啊! 似乎是觉得极其无趣,他轻挥衣袖,收了月宫虚境——到他这个级别的神,能自如运用结庐之术,随时变换收回自己的府邸。 少司命单手一挥,从下往上提手,一面纳妖镜从金泥地里升出,上面还罩着一面月笼纱——这是月宫独有的料子,织法复杂费神,为月行欢首创,织错一处,整匹料子就废了,单他身上的衣裳,也是自己做的,他嫌凡间的料子俗气。整个三界,也就只有天帝处有半匹,其余各处,难得寻上一片。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8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君伫这家伙,果真是老了吗?修炼了二月有余,还不放他们去试炼个狠角色。那我便来操心操心,送你个好东西罢!”他挥笔在上面写了些东西。 月色愈发明亮,纳妖镜从天而降,准确地将离居屋顶砸了个窟窿,君伫反应灵敏,瞬间躲过。 乌云遮过,月亮隐了进去。 “都是些没意思的东西,吾还是去歇着罢!”月行欢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君伫看着窟窿,举起手来,将它补了。 如此精准而又恰到好处的力度,砸个窟窿却不惊动春月弟子,还有这月笼纱,纱布上面虽然没有署名,但他也知道是谁了。 揭下月笼纱,瞧了眼上面的字,又开眼看了下镜中的东西,君伫脸色微变。“这家伙,行为虽然乖张孤僻,但还是有些章法的。只是眼下便让这群孩子试炼这等难度的妖兽……” 他瞥了眼盒中的冰魂玉,微微叹口气:“今年这群人,资质和机缘都是最好的,若他们能历过此关,也许能助我找到他。” 君伫决定如此之快,一是因为春江上历年来的灯笼照明,都是借助月宫的光线能量;二是萧艾前两天送来的冰魂玉和信,使他心情迫切,想快些找到那人。而自己出不得春月,便只能让弟子们帮着寻找;第三才是想帮他们增益修为。 此时他有些羞愧,自己是他们的师父,但也有私心,为了自己的这份私心,倒是要教他们受好些罪了。 君伫呆坐了会,一个时辰后才睡去。 夜色深沉,此时的诸弟子已经就寝了。 顾陶的身体承受了超出限度的灵力,这几日都歇息得很早,以便调养生息。谁知这段日子十分嗜睡的花花,半夜突然醒来。不同于在盛京时五六岁的模样,此时的他,是十二三岁的少年,肤如凝脂,□□,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熟睡的顾陶,很小心地钻进被子——因为蛇不怕冷,顾陶也没怎么给他盖被子,只给他披了一层薄毯。 花花双手撑在枕头上,用脑袋去蹭顾陶的脸,这里碰碰,那里舔舔,玩得不亦乐乎。而顾陶在他钻进被子那一刻就醒了,他这般调皮,自己只得睁开眼,点亮了灯。 花花本来笑着的脸,登时转为委屈的神情,拉着顾陶的手,往他心口带。 “阿陶阿陶,脑子疼,心口疼,你帮我揉揉……”奶声奶气,眼角还有晶莹的泪珠在闪,顾陶见了他这副模样,哪里还招架得得住?只得被他牵着鼻子走,帮他揉揉心口。但在这之前,她得先让他把衣服穿上,可自己没有男孩子的衣服啊!她有些抓狂,此时又不好去哥哥那要,而且洁癖哥哥若是知道自己把他的衣服给别人穿,自己可就完蛋咯!于是她随手抓了一件青蓝色锦袍,给他裹上。 “阿陶阿陶,你心口疼不疼?我也来帮你揉揉罢?”顾陶忙躲过,让他坐好,花花嘟着嘴,乖乖坐好,还一抽一搭地哭泣着。 明明是他要占她的便宜,怎么搞得好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一般?这副小白兔模样,与千花明从前的路数一模一样,可自己还偏偏不忍心责骂他。 心内郁结,顾陶轻声道:“花花,你既然已经变成人类的模样,又与我的年岁相仿,有些男女之防还是得守的。”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8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男女之防?甚么东西?” 顾陶眼珠一转,心内有了计较,“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可以防着别的女人,但要全心全意信任我。”顾陶看着现在这个白得像一张纸的花花,对自己的这番说辞很是满意。 “好的,阿陶阿陶,你需要我帮你揉心口吗?” 顾陶扶额,自己怎么跑题了?她摆摆手,“那我可以抱着你睡吗?”她瞧见花花哀怨的眼神,红红的宝石眼珠流出泪来。 “好罢好罢,我抱着你睡,但你的手不能乱摸。”她熄了灯,同他钻回被子。 “阿陶,你身上好香……”顾陶的神体虽然留在天宫,但原先体质上的某些特征,随着她灵力的增长,也在恢复。这梅花香气,也跟着回来了。 “嗯。”顾陶困极了,躺下没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花花露出狡黠的眼神,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然后溜出去,趁着夜色修炼灵力。 接下来的几日,各个师父都对自己的弟子加强了训练,卯时起身,子时才睡下,如此训练了半月多月,君伫让大家休息三日,三日后会开始下一步的进阶训练。 顾陶不知道是不是在长身体,这些天很是嗜睡,这三日除了去雪清洛那里、沈苏二人处转了转,做完每日的修行,其余时间都拿来睡觉了。 而花花这几日,倒是清醒得很,经常出去,顾陶也没心思管他,回来倒头就睡了。 三日后,已是五月十日。 君伫已将那妖兽放在了婆娑境中,还附赠了些幻兽(靠迷惑人心为生的变换之兽,头上长着尖锐的角)给他们,只要他们一进那婆娑试炼之境,妖兽便会苏醒。 “你们每人身上都配了一块出云玉,若是应付不来,只要摔碎玉便可出来。”君伫说这话时神色轻松,语调轻快,这让诸弟子以为也同往常的试炼一般,打打低维怪物也就完事了。 “这次与以往不同,抽签决定,两人一组,只要能在取出那妖兽的心,便是头等,可获得回元丹两枚,增灵石一百块,还有一次可以向我提出要求的机会——要在我能做到的范围之内。”重伤或者中毒之后,可以即刻复原,一块增灵石已是百金价格,一百块增灵石可以直接提高一个层次的修为——虽然高手不屑于以此偷懒,可以向君伫提要求,这可是极为难得的机会啊! 许多弟子摩拳擦蹱,跃跃欲试。纷纷开始抽签,半个多时辰后便分好了组。 “师父,咱们这次要去猎杀的,是何等怪物啊?”阮媚问了一句。 “不急,你们到了便知。只牢记一点,婆娑境中,所见所闻,并非全然真实。万念归心,切莫为妖物所惑。可记住了吗?” “记住了,师父!”诸弟子拱手答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8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君伫挥袖,婆娑境开,三十名弟子都进去了。 “君君,”彭咸冷不丁冒出,“你这样做,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他们现在的实力,如何能与快到帝维级别的妖兽抗衡?” “我知道……” “那你还让他们冒险?” “你便纵我这一回罢!”君伫收了境门。 “哎,真拿你没办法,犟得像头牛……”彭咸撇撇嘴笑道。 “多谢你……”君伫真心感谢彭咸这些年来的鼓励与安慰。 “诶哟,还越发客气起来了,我走了,若是有甚么事情再叫我!”彭咸溜得极快。 “嗯。”君伫看着他离去,腰间的冰魂玉猛地闪了一下,他却没注意到。 第43章猎杀凶兽 婆娑境中,有四大胜地——黛眉山,忘川河,藏萤谷,莫忘林。黛眉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山的外表是黛色的,群山伏地,苍云缭绕,山顶万壑生岚,云海翻腾,雾气缭绕。山的三面,都被忘川河围绕,忘川河水,清可见云,鱼虾游曳。在山的西面,有一处藏萤谷,谷中飞萤无数,黑夜中如翠玉点缀,明亮好看。藏萤谷深处,有一处莫忘林,古木蓊郁,林深幽静,风起时还会听到天籁之音,芙蓉泣露香兰笑。 三十名弟子一进婆娑境,那妖兽便醒来了,黛眉山山川毓秀,河流清澈,鹰鸟飞行,倒是个赏景的好地儿,他们初时却没瞧见甚么怪物。 但他们下一刻,便感觉一庞然大物,以摧枯拉朽之势,向他们袭来。 一阵迷雾过后,他们看到此生见过最丑的东西——相繇。 “哥,这是甚么东西?”顾陶见过不少怪物,却没见过这样的。 “相繇,接近帝维级别,上古最丑妖兽,九头身,曾以一己之力战上古四大凶兽,后来战败,被一散仙收入纳妖镜。好食执念罪恶深重之人。其血腥臭,流经之地,谷物不生,人不能居。”听到“以一己之力战上古四大凶兽,后来战败”顾陶忍不住笑了,哥哥最近愈发会讲笑话了呢!可听到后面一句,脸色便有些凝住了。有些弟子听到“力战四大凶兽”,心里有些发虚,但还是壮着胆子看那妖兽的模样。 那相繇生得教人恶心至极,九个流脓的大头,花白肮脏的须发,下面是虫的身子,裸露扭动,呼吸之间吐出恶气,眼球发黄,嘴唇长疮,虫尾部还有大孔,流出的脓血又腥又臭。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尸臭难闻,周围十里内尽是恶气。贪婪、丑陋与野心,人世间所有负面的词语几乎都可以用在这只妖兽身上。以欲望、害怕、贪婪等人类的负面情绪为生的幻兽缠绕在他的周围,各色的幻兽,与眼前这只土身绿眼的相繇,组成了一幅诡异却又和谐的画面。 一众弟子,多得是娇生惯养之辈,哪里见过这等耸人听闻的怪物?便是听也没听过!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8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相繇每前进一步,周围的土地就焦黄一分,它吐着流涎的舌头,看着这群细皮嫩肉的人类,一口臭气熏来:“你们,都将成为本大爷的猎物!”狂奢之气,傲慢之色,上古妖兽,搅乱风云。 从未力敌过如此庞大且灵力深厚的怪物,一些弟子登时吓软了腿,砸碎了出云玉,出了试炼之境。 冷雾四起,脓血遍地,又湿又腥臭的空气,教人难以忍受。 “哈哈哈哈,无知的人类,成为我的食物罢!” 顾陶和阮媚本来在一处,可被一群幻兽和迷雾冲散了。颜安蔵以前见过这相繇,知道它和那幻兽一样,极其擅于迷惑人心。如果说菩提水榭处的高台能放大人心里的一点贪婪、困惑和执念,那么,有了幻兽帮助的相繇,可以将执念放大千百倍,并即刻转化为灵力,再次发起更凶猛的攻击。 对于留下来的容与、伏七、阮媚、穆起、何寿、行逍遥、苏离权等人,相繇并没有大肆攻击,只是派些幻兽去应付。可对颜安蔵、颜曜灵、顾陶和沈姝,它下了心思要吞掉他们。 “阿静——”相繇见沈姝灵力最弱,便寻了她下手。苏离权被迷雾阻着,看不清沈姝那边的状况,只是感觉心里很是不安,她大声唤着“阿静”,却无人应答,只有相繇粗重而浑浊的喘息声。 “阿静阿静!”苏离权心慌,她知道沈姝灵力不高,以为这次只是个简单试炼,若是早知道这般凶险——遇上的竟是上古凶兽!她一定不让她来!心思纷乱间,她完全没有注意有只幻兽伸出獠牙,从迷雾中向她悄悄发起进攻。 “长侠——”静女剑及时杀出,正中幻兽心脏。 “阿静,你……你可无碍?”苏离权终于看到了她的人影,连忙问道。 “我没事,阿陶正巧路过,帮我解了围。” “那便好,阿陶人呢?” 沈姝一心记挂着苏离权,这时候听她问起,只道:“遭了,她刚刚引着相繇的□□去了别处。” 相繇变换出一个□□,本体的灵力会减半,此时,两只相繇,一只追着安藏和容与,一只追着顾陶,其余的人,要么被灵力稍低些的幻兽围困群攻,要么被灵力高些的幻兽一路追杀。 颜安蔵从进试炼之境起,就一直紧跟容与周围,迷雾刚出时,他便紧紧握住他的手,容与以为他是害怕,宽慰他道:“相繇和幻兽,只寻执念深厚且心性不稳之人,你我没有破绽,它便奈何不了我们。”谁知颜安蔵听了这话,将容与的手握得更紧了。 一阵妖风袭来,往容与的方向射出十道长长的血虫,颜安蔵无奈,只得将他推开,举剑劈了那吸人血的妖邪之物。一滩血污横撒周围,容与却是不见了踪迹。“他无欲无求,应该是无碍的……”他这话听起来像是高兴又像是伤心。 当他心志微摇时,一团血气包围了他,从血色迷雾中,浮现出一片皑皑雪山,走出两个人来,一个男子与他长得一模一样,抱着“容与”。 “走罢。” “你要断了与我的所有记忆吗?”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8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谢谢你,带我如此好……” “你……你作甚?” “我的底线是阿陶,这一刀,是我该得的,我竟然动了取她心的念头,虽未实施,可如此行径,与那凌晔又有何不同……”“容与”挣开“自己”的怀抱,“这一刀,是还你的恩情,也是……断了与你的交情。望你好好活着。日后再见,我怕是记不得你了。” 迷雾卷腾,雪山消失,浮现出九华山来,“容与”站在山巅,看向一片西边的树林处,而在天上云隐处,自己正细细瞧着他…… 容与在迷雾另一端,也瞧见了这些场景,但是,他只能看到场景中的自己,却看不清另一个人的脸。自己,为何一点记忆也无?难道如同那人所说,他除了自己的记忆?可是这些记忆,为何会在颜安藏的心境里?莫非……他便是那人? 容与周身环绕着冰寒圣气,幻兽近不了身。可颜安藏却被越来越多的迷雾包围,虽然强撑着,但周围的幻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相繇也在寻找着他意志崩溃的那一刻,一击即中。 而另一边,顾陶被相繇追赶至一处狭小的山口前,已无法再往里走了。 “你有病啊?一直跟着我,我得罪你了!”顾陶觉得这相繇不仅丑,还很神经。但以她现在的维度,挑战一只上古妖兽,还是太勉强了。她从不相信临场爆发这回事,实力与实力的对决,她自然乐意。可如今没有实力抗衡,能躲就躲,能逃就逃。 “吃了你,我的病,自然就好了,哈哈哈哈!”相繇吞了一口唾沫,顾陶都听见了吞咽的水声。 “去你大爷的——”顾陶见过上古四大妖兽,虽然凶狠,却没有相繇这般难看,它的战斗力与它们相较而言,不相上下,却没有排上号,同它们一起,出个“上古五大凶兽”,该不会是长得太丑,它们瞧不上罢?想到这里,顾陶忍不住笑了,相繇见她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大孔处喷出污血,吼道:“人类,你笑甚么?” 顾陶眼珠一转,道:“相繇,你可听过上古四大凶兽?”那相繇花白的须发颤了一颤,“呵,它们呀——都是本大爷的手下败将!” 顾陶见它这模样,便知这家伙以前定是和它们有过一番过节。只是相繇体型是她的百倍有余,身体各处又喷着脓血,自己用来对付过凶兽的阵法,此时对它,完全施展不开。 随喜剑抖动着,闪动着它那弑杀过凶兽的剑身光芒。顾陶按下它,看着相繇,寻找着它的破绽之处,而相繇,也在观察她,找寻顾陶心智上的突破口。 只有一次机会,抓住了便能逃脱,抓不住便是任它吞咽,顾陶的眼神脸上不复嬉笑之色。相繇颇为卑鄙,吸引着顾陶的全副注意,却暗暗遣了幻兽在四周埋伏。它朝着顾陶的方向大吐一口毒烟,顾陶闪身躲过,旁边的一块石头突然变成幻兽,朝她猛撞过来。她惊讶于那只幻兽的速度,一下子被撞倒在地,随喜剑也被撞开,身上的花花一下子飞了出去,相繇观着她的神色,咧嘴笑了起来,口中的臭气熏倒了一片草木。 那赤练王蛇被相繇的须发缠在半空,血红色的身子被发丝勒得极紧,淌下血来。 顾陶眼神当时就变了,里面有着万千根冰针,冷冽狠毒,要将相繇插出万千个孔来,相繇被她瞧着,不由得扭动着后退了半步——不过它的半步也是普通人类的十步了。它,虽然比不得四大凶兽凶狠霸道,灵力刚粹,但凭借人心的龌龊和欲望,也能获得与它们想抗衡的战力,虽然上古一战,它败给它们,但它也为能和它们一战为荣。今日却被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给吓着了,这怎能不叫它觉着耻辱?它看着那赤练王蛇,便想直接吞了,好教她跪地求饶,知道自己的厉害! 相繇排出一大滩毒血,污浊了附近的水源和动植物,又派六只幻兽包围住顾陶,三只幻兽围住那随喜剑。它见过顾陶化水成剑,不得不先防着。 “人类,为你的弱小颤抖罢——”山河震动,相繇卷起蛇身,准备将花花丢入口中。 周围的水源都被浊气锁住,能化成武器的东西也都被相繇污染了,那幻兽又不要命地锁着随喜剑。顾陶看着自己被幻兽尖角划破的右手掌,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顺着胳膊往上游动,抽了自己的鲜血和一根骨头,化成一把白色骨血剑。连血也来不及止,她手中挥剑,同时脚下画阵,三两下便解决了那困住她的几只幻兽。踩着幻兽堆积而成的尸体,她踩上相繇的头顶,趁它行动不及,一把扎瞎了它的左眼,然后以雷霆之势夺过花花,退到地上。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8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相繇大叫着,毫无章法地甩动着笨拙的身子,山石崩飞,几只幻兽躲避不及,被活活压死。顾陶勉力躲逃着,只是那迷雾和毒气越多越多,顺着她的伤口渗入,在奔腾跳跃间,她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相繇恢复理智后,用尾巴横扫四方,顾陶一时体力不支,被重重地拍打在石壁上,滚落到碎落的石子上,她听到自己肋骨碎掉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敢同本大爷作对,今日便要你葬身我腹!” “去你大爷的!”顾陶挣扎着,想要起身,几只幻兽用角撞过来,她又被撞倒在地。铜维级别与几近帝维级别的较量,差了两个维度,实力终归是太过悬殊了。顾陶将尖锐的石子扎进手掌,强迫自己清醒,莫要受了蛊惑。 相繇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享受这顿美味了,它扭动着身子,伸出长长的须发,就要将顾陶勾入口中。 第44章成年的花花 顾陶算着时间,刚刚将花花抛出去了,现下他应该已经逃得够远,便是不成,她也将出云玉放在他嘴里了,只要打碎,他就能出去。眼下,没了牵挂,可以尽情开始猎杀妖兽了。相繇看着慢慢起身的顾陶,心内惊恐——断了肋骨,身负重伤,这人,竟然还能站起来?!它又仔细瞧着顾陶,分明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啊!为何它会如此害怕? “你很聪明,提前这里污染了所有的生物,对于修仙之人来说,被妖物污染过的东西,确实不能化为武器,否则攻击力度有多大,被反噬的力度就会更大,最后甚至会沦为堕仙。” “你……你知道就好!”相繇看着她慢慢迫近,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呵,相繇吗?你是被关了上千年罢?击败你的四大凶兽,如今,可知它们在何处?” “自然……活得好好的!”相繇明显中气不足。 “天帝,绝杀金令,借会。”顾陶低声道。 “这种鬼东西还要出动金令,战神,实力变弱了啊!”云层深处传来男子的取笑声。 “快点,少废话!” 春月西边突然闪了一道雷,东面降下一道金光。雷声忽然,以至于几乎没人注意到那道很是低调的金光。 “放心,我杀敌从来都是一击即中,绝不会让你感受到多余的痛苦……”顾陶一面说一面穿上绝杀金令,铠甲、护裙、护腕、红缨头盔,自动附体,这是世间唯一的绝杀金令,只有顾陶才能穿上的绝杀金令。 “你、你到底是谁?”相繇看着顾陶展开翅膀,飞到空中,那如血飘扬的红袍,还有头盔下勾起的轻蔑的嘴唇,面对它这个上古妖兽毫不胆怯的姿态,绝非一个凡人所有。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9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你……大不了我放过你,咱们就此别过!”相繇被冷压压得喘不过气,仿佛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 “敢动我的人,就算是我不要的,也得死呢!”顾陶不想再废话了,向右下方伸出手去,随喜剑飞到她手中。红袍冷剑,绝杀战神,只要这剑插入相繇体内,它非死即残。 可是,这时顾陶却突然住手,看着远处雾中若隐若现的红袍,她皱起眉头,花花,怎么回来了? “天帝,收回去。”顾陶用命令语气说道,仿佛她才是天帝。 “哦?那么在意他?”天帝的话中带了笑意,声音爽朗悦耳。 “快点。”绝杀金令和翅膀一起消失,相繇虽不知为何,但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凝聚力量,朝着顾陶拍打而去。 顾陶微微躲过,只被它的尾巴轻轻碰了一下,但还是重重摔落下去。 一名男子身披红衣,从迷雾中跃出,飞身而上接住了她。 顾陶看着那人的模样,一样的红色双眸,一样的浅浅梨涡,还有略微勾起的薄唇,墨发如瀑,衬得他面胜雪山之莲,神超空谷幽兰,轻轻一笑,又似地狱罗刹,携红莲业火,踏血而来,明明是满身的妖魅,可看着她的眼中,却又满是纯真。容貌虽胜从前千百倍,教人不敢逼视,但微微歪头的可爱样子,还是她的花花。 “咳咳,你怎么又回来了?”顾陶的衣服已经碎得不成模样,脸上身上手上脚上有多处伤口,花花,现在应该称他为千花明。在幻兽的迷惑下,他看清了自己的记忆,若说之前只有零星的记忆,那此刻,已是全部想起来了——那些与南陌言在一起的日子,还有最后顾陶和他的联誓。 千花明将红袍裹在她身上,抱着她慢慢降到地上,眼神里有种疏离,他淡淡道:“阿陶,我回来了。” 顾陶愣住,在她面前这般淡漠自持的花花,她还有些不习惯,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千、千花明?” “是我。”男子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与千花明一模一样,不,是胜出从前千百倍的脸在顾陶眼前放大。 等等!她还没和花花联誓呢,他怎么就全部想起来了?他要是都想起来了,那在苍梧的日子,自己给东方渊武器的事情,自己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是如何认出的……顾陶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千花明。 “不急,回去之后,咱们的账,一笔一笔算。”千花明将她放在一处平坦的地方,又设了结界护住她。 然后伸出手去,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随喜剑,“阿陶,借剑一用。” 这随喜剑是认主的,旁人一般都使不得,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千花明飞至半空,凝力于剑上,化一剑为九剑,九剑凌空,蓄势待发。 相繇看着眼前的男子,帝维级别,使神级武器,对付它简直就是碾压啊!为甚么他一个妖怪,能用神的东西来砍自己啊?它被关了几千年,刚刚出来,不过是想找点好吃的,怎么偏偏就碰上这样一群难缠的了呢?此时的相繇有些抓狂。 “大爷,今天出来也久了,您看,要不咱们都休息会,改、改日再打?”一个比一间屋子还大的庞然大物,对着比他小上好几倍的妖精讨饶,顾陶看着,颇像一出滑稽的皮偶戏。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9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阿陶,你看呢?”千花明问道。 “剑已出鞘,哪有不见血的道理呢?”顾陶可不是甚么善心的主儿,这相繇害她受了这么多罪,她焉有不还回去的道理? “我夫人的话,可听清了?”千花明挑眉笑道。相繇狠狠心,大不了同归于尽,登时变要做殊死一博。 但,维度的压制,便决定了生死。千花明九剑齐发,一瞬间便割掉了相繇的九个头,手心又燃气一撮火,半柱香的时间便将它的尸体炼化了,半颗鸡蛋卵般大小的绿色灵元出现在他的手中。 “九脉神剑,你,怎么会使?”这九脉神剑,需要帝维级别,神级剑器和她独创的心法才能使出,千花明之前,周身并没有甚么灵力,自己也没有教过他这些。最令她诧异的是,他竟然在短短数日,就达到了帝维级别!这天赋,似乎比哥哥还要强悍,以后,她是不是有得受了? “哦,见你练过一遍,觉着不错,便记下了。”千花明清理完了周边的幻兽,打开了结界,替她修复伤口。,见她有几分恍惚,他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道:“放心,只要你不在外惹些桃花债,自然是不用怕我。” 顾陶尴尬一笑,捡了个其他的话题:“可是,你为何能使用我的武器?”顾陶知道他是妖,对他能使用神的东西颇感疑惑。 “一把剑,阿陶可不要小气了。”千花明替她系好红袍的带子,“还是,阿陶有甚么事情,没有告诉我?才故意岔开话题?”他看着顾陶,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嗯,哎哟,头有点疼,容我缓缓。”顾陶侧过脸,不去看他。 “我灵力还不稳定,维持这副模样有时长限制……”千花明还没说完,便化为一条红蛇,缠在她的手臂上。 这个花花……难道眼前这个才是他的真身,从前苍梧那个千花明不过是个暂时一用的躯壳?看着又睡过去的花花,短时间内提升灵力,又变幻出这副模样,如此勉强出来,想必是累坏了,让他好好休息罢。顾陶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收起那半颗灵元,运了会功,便去寻哥哥。 谁知走到一半,她便碰上了颜曜灵。此间草木杂乱,野花遍地,还有二十几只中高级幻兽,尖角长长,头上的角比寻常的大了好几倍,齿间泛臭,围着颜曜灵,凸着眼,露出贪婪的眼神,看来这婆娑境厉害的幻兽,都盯着颜曜灵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周日休息,周一复更 第45章发疯的颜曜灵 “天官啊,写的本子俗套就罢了,我与她如此有缘,算怎么回事?”顾陶心内抱怨道,却很是小心地寻着个大石头和草丛,掩住行迹。 颜曜灵本是不惧这些幻兽的,但最强的幻兽组团跟着她,接二连三地发起攻击,寻找着她心底深处最害怕、最不愿意为外人道的事情,她也有点吃不消。颜曜灵死死防守着,但当一只幻兽撞掉她的点翠发簪时,这可碰了她的大忌,她露出恐惧和愤怒之色。两只高级幻兽自此找到了突破口,聚集灵力想要撬开她的记忆。 颜曜灵的记忆很奇怪,被一层青绿色的光罩罩着,那罩子看着很薄,但那些幻兽拿尖角去钻,钻了半日,却不能钻出一个孔来。它们费了这般大的气力,却在以为功成时失败,如何甘心?便是无法吞噬颜曜灵的心智和魂魄,便是重伤她,也能解了它们的怨气。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9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二十五只中高级幻兽环住颜曜灵,分批次进攻,消耗她的体力和灵力。周边尘土飞扬,野花连根惊起,半个成年男子重的石头也被碎成了渣沫。颜曜灵眉心皱起,强定心神,护住记忆,夺回点翠簪,将其幻化为一把噬灵剑,砍向体型庞大又难缠的幻兽。 七轮攻击下来,颜曜灵慢慢败下阵来,却仍在死撑。那幻兽不断变换着形态,仍不肯放弃,想要钻入她的记忆,引她悲惨晦暗的往事。这些幻兽,在不断的战斗中,汲取颜曜灵身上的戾气,方才又从别处吸引了不少人类的黑暗之气,进阶为堕兽,额头上出现“魂堕”——一个火焰形状的黑色印记。 无论是兽是神是妖,凡出现“魂堕”印记,战斗力都会在短时间内提升十倍,而后慢慢变成没有意识、只会杀戮和憎恶的机器,往往下场都很凄惨,被杀死或者自杀。 “这群幻兽,是饿疯了吗?”顾陶看着体积突然胀大一倍的堕兽,它们怒吼着,撕拉着,捶打着,丘峦崩摧,沙石飞溅。这些堕兽,确实是饿极了,不过如果只是饥饿断不会令它们如此疯狂。 相繇是这些堕兽的宿主,刚刚死了一只□□,相繇灵力减半。而另一边,相繇又缠着颜安藏和容与,战斗力不断下降,急需幻兽吸取更多的黑暗之气来供养它的灵力。 可以说,这些堕兽,是相繇的灵力来源之一,若是它们在战斗中死去,相繇的灵力也会受限。一般来说,它是不会干出这般杀鸡取卵的事情的,除非它此时真的遇上了劲敌,需要大量灵力投入战斗。 堕兽不要命地攻击着颜曜灵,不知伤痛,不知疲倦,就算吸食不了她的魂魄,也要吸食她的血液、骨肉以及灵力,以供养宿主相繇。 “你以为,每一个狠毒的人,必得有一番悲惨的往事吗?我告诉你,我自小便很幸福,比所有的人都要幸福……“颜曜灵挥舞着剑,虽然记忆未被窥伺到,但这些魂兽用吞食过的他人的各种记忆组团攻击,变幻打压和刺激着她。“可是,其实痛苦和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一直生活在光里的人,被保护得极好的人,突然要她面对这世间所有的肮脏和黑暗。与其经过希望再堕入绝望,我宁愿从来都没有过希望!”颜曜灵有些癫狂了,脸色有些狰狞压抑,在一个常年笑着的花季少女的脸上,看见如此痛苦的神情,实在教人惊讶。 “这个世界满是虚伪、肮脏与龌龊,我们却还要对这样的世界感恩戴德、毕恭毕敬。可怜的人只会越来越可怜,而居高位者,也只会越来越称心。我从不认为自己能改变甚么,也从来不期望被拯救。世人要做热闹的傻子,我却要清白清楚地活着!至少这样,我即使失去全世界,也还有自己……”颜曜灵说的话教人心疼与难受,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弱,一下子提高,情绪变化起伏。 “没有谁会因为我乞怜而真正想要帮我,懦弱的人、抛弃我的人,都只会在一旁笑话,呵,那便笑话好了!我会让你们看看,被自己制定的规则所凌迟,是何等赏心悦目的画面……”堕兽在她周围穿梭,迷惑着她的心智。她的辫子已经散了,耳环也掉了,清丽的脸上也沾满堕兽的鲜血,眼中已红了一片,但眼神却很是坚定,顾陶不知道她是否入魔,只在一旁观察着。 颜曜灵看见幻兽为她编织的记忆梦网,迷烟迭起,绿萝缠绕,记忆沉浮,她看见的,是别人的记忆,又仿佛是自己的记忆…… 琉璃屋檐下,一个母亲满脸慈爱地看着摇篮中的孩子,哼唱着哄她入睡,待婴儿睡着后,她自己也困了,便倚在一旁睡着。谁知屋子走水,她与婴儿都睡得极沉,周围无一人来救,竟活活被烧死…… 兵临城下,君父、妃子、奴仆弃皇子而逃,未满十岁的皇子被舍弃在城中,敌人放火烧城,皇子敲打木门,无一人相应,浓烟滚滚,皇子被大火活活烧死…… 贼寇抢劫,夺了珠宝还不够,唯恐马车上的人报官,便举剑来杀,父母竟将婴儿丢出挡剑,仓皇而逃,婴儿啼哭,却只被一剑刺穿…… 大宅门前,深雪地中,男孩身着单衣,跪在门口,婢子骂骂咧咧,泼尽脏水。穿着厚棉袄的路人走过,或叹息或看热闹,无一人伸出援手,那孩子竟被活活冻死…… 体型硕大的堕兽,达成了某种约定,要集体狩猎眼前这个已经杀红了眼的小姑娘。等着她精神崩溃的那一刹那,集体出动,蜂拥而上。颜曜灵明显体力不支,但仍不肯告饶认输,拼死抵抗。衣衫上、脸上满是血迹,左边手臂处也被妖兽咬了好几口,衣襟也很是不整。 “你们这些人——全都去死,全都消失。甚么狗屁规则,甚么王权富贵,龌龊的东西,都滚蛋!”颜曜灵的灵力涣散得很厉害,身体敏捷度也降低了不少。在刺死一只堕兽后,她支撑不住,便做了个护法结界,但漏洞、裂痕甚多,堕兽群起而攻之,结界之壁也撑不了多久了。她狼狈地坐在地上,一只手用剑支撑着身体,一只手对外输送着灵力。灵力越输越少,几近枯竭。 顾陶不太想管闲事,她这人对人命看得不重,对颜曜灵也说不上有多少好感,看了会子便想离开。 突然,颜曜灵拿出最后一道符纸,以血画符,又在自己的心口处扎了一刀,取出心头血滴在符纸上。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9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不是罢——”顾陶讶异于颜曜灵的意志力和心狠程度,她竟要以寿元为祭,将最后一道符纸改成回元符!血阵、血符这等快速恢复灵力的方法,对人体损耗极大,若要更快恢复灵力,便是燃寿换灵,一年寿命可恢复本身的三成灵力,看她这样,估计只剩下一成灵力,若是要全部恢复,便是要拿三年的寿命来换啊!然而恢复也需要时间,而这些堕兽自然不会给她充足的时间,她会一边恢复输入,一边对抗输出,远远不止耗费三年寿命。 “真是……疯子!”顾陶见她就要将符纸吞进去,低声骂了自己一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去,骑在为首的堕兽身上,狠狠一剑,插入它的心肺,登时要了它的命。那些堕兽见头领身死,一下子清醒了些,有些胆怯,一时不敢靠近。 一袭镶金线边红袍盖下,蒙住颜曜灵的身体。颜曜灵见到来人,她没想到会被顾陶所救。眼神略有所动,但只是别过脸去,一句感谢的话也不肯说,似乎说了,自己便成了要人救护的可怜虫。她也不推辞,伸手接住袍子,干净利落地裹好身体后,便迅速进入战斗。她本也是想“擒贼先擒王”的,只是那首领被众多堕兽掩护着,又防着她,她若是贸然去杀,只会被堕兽包围,分尸而食,连骨头都不剩。 想起自己那么狼狈的模样被顾陶看见,颜曜灵又起了歹毒的心思,只是眼下还不能动手,先借助顾陶的力量杀了这些堕兽,自己再慢慢料理她。 顾陶早已将不成形的袖子撕了,露出两条如玉的臂膀,手腕处还有一对护腕。她适才见颜曜灵就要走光,便将袍子扔给了她。此时想起自己的“英雄气节”,在心里给自己翻了个白眼,但仍是不敢懈怠。手握重剑,扫视四方,不肯让这些东西钻了空子。 “喂,你还能战斗罢?”顾陶没有拿眼瞧颜曜灵,屏息注视着伺机而动的堕兽。 “嗯,莫要小瞧了我!”颜曜灵不肯让她轻易瞧出怯懦,握住剑,与她相背而言。颜曜灵从未和他人一起战斗过,此时与顾陶背抵着背,虽是不得已将后背交给她,但心中,却升起一种温暖亲切的感觉,还有些雀跃欢欣之感,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心情时,急忙掐灭这种心绪。战斗之际,走神是最要不得的。 “看你阵法天赋也还不错,”顾陶自己在阵法上便是极有造诣的,造阵解阵的能力可与天帝比上一比,从不肯轻易夸人。平日在春月上课,她见颜曜灵聪敏用心,才十五岁便已熟知阵法三千六百种变化,且能举一反三,比之同龄的女子,实在难得,“可敢与我一试……”顾陶话未说完,只小心比出两根手指,然后翻转手腕。颜曜灵眼神一亮,二将军阵?这确实是个邪阵,书上都没有记载,她也是听离渊偶然提过才知道,它简单高效,只有一点,必须在半个时辰内完成布阵、杀敌、收阵这一系列动作,否则阵法改转阵眼,变成敌方的利器。颜曜灵轻轻点头,试过一试总比坐以待毙要好,而且,她心中不知怎的,竟然觉得这个比自己还小的顾陶,有种莫名其妙的可靠感。 此阵只需要颜曜灵与顾陶两个人控制即可,颜曜灵牵扯堕兽注意力,顾陶躲逃空隙,巧妙地在堕兽周围布阵。 半柱香后,两人已是筋疲力竭,再无还手之力。堕兽见她们适才殊死抵抗,全无章法,以为她们乱了分寸,此时又见她们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似乎真的再无办法逃脱了,便放松了警惕,大喜过望,最厉害的那只堕兽张开长满森森獠牙的臭嘴,想要一口吞了这两只猎物。 就在千钧一发之刻,两名少女“绝望呼号”之际,一团绿色光芒猛冲上天,地上出现两个绿色的同心圆,那些堕兽本想团成圆环,围死她们,不料却被圆环阵法箍住,此时都站在圆里,而顾陶与颜曜灵,笑着站起来,立在阵眼圆心处。同时举剑,插入阵眼,一团暖黄色光芒从阵眼溢出,流散开来,黄色光线变幻出锁灵藤,先是缠住堕兽笨大的脚踝,又缠绕住它们粗壮的腿,接着缠绕住它们的上半身和脑袋。每一只堕兽的身上,就像缚上了一张黄色的网,动弹不得。它们本想用“兽海战术”困死这两人,没想到却被这两人算计,骗进了二将军阵中。想到自己竟然打不过这样两个小丫头片子,有些堕兽,竟然哭了起来,那落下的泪珠,有吃饭的碗那般大。 “哭啥嘞?”顾陶抱着手臂,拿根树枝戳了戳那堕兽的绿色脸蛋,凹进去一块,又凸出来,如此反复,她竟然玩上了瘾,方才围绕着这般大而多的堕兽布阵的疲惫也消了不少。颜曜灵闭着眼,在一旁修复灵力,却留了耳朵听着顾陶这边的动静。 “啊啊啊呀哪哪哪哪努……”堕兽听得懂人语,但不会说人话,顾陶也听不懂它在说甚么,只是看它委屈的模样,依稀能读出它心里的不满和不甘。 “以后啊,不要以为兽多就一定赢。就算要群殴,也不要死死地围成一团,这样很容易丢命的……”顾陶安慰着它们,软萌亲切的模样教人生不出害怕,那堕兽听到“以后”二字,以为她不会杀了它们,便不哭了。 “很好,便是要这般……然后,各位,可以上路了……”顾陶扬起下巴,依旧是笑着说话,堕兽闻言心惊,风吹起顾陶额前的发,“惜金缕”露出,像是一朵金莲花,又像是一口金色獠牙,“九……”有只堕兽不知怎地竟然可以发出人语,顾陶眼色一冷,擦了点血,使剑全没入土中,一轮黄色光波散开,二十四只堕兽顷刻化作虚无,不留一点痕迹。 颜曜灵和顾陶是阵眼灵力控制中心,“二将军”灵力均衡,以控此阵。此时她灵力尚未完全恢复,顾陶强下杀手,打破两股灵力的平衡,她收势不及,被这股光波波及到,吐出一小口鲜血,强压血气,收灵气,镇丹田。 “哟,对不起了。不过不好意意,我就是故意的。”顾陶先前看出了她想要杀自己的心思,本来自己救她并非本意,但既然救了,没声感谢也就罢了,这颜曜灵竟还要杀自己,她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你……”颜曜灵捂住心口,嘴边沾血,头发凌乱散开,红袍衬得她娇小的脸很是惹人怜爱。 “哦,对了,这袍子麻烦你回去之后,洗了还我,还有一百金的酬劳。杀那么多的堕兽,很费灵力的,我可得好好补补……”顾陶边说边拔出噬灵剑,捡起剑鞘,将剑插入剑鞘,颜曜灵看着她的动作,眼中明显有惊喜之色,有些呆愣地站在那里。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9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顾陶将她的剑还原成点翠簪子,替她别好头发。红衣美人,点翠斜鬓,桃花媚眼,朱唇轻启,这颜曜灵,长大后,也是祸水啊!“喂,一百金对你来说不算多罢?”顾陶以为自己说的报酬吓到她了,但一想颜家的权势,也不大可能。“这袍子你要是欢喜,就收着罢!”顾陶想花花此时昏着,回去他要是问起袍子的事,便说被堕兽撕烂了,顺便再来装一把可怜,讲讲自己如何辛酸费力地布阵杀敌。谁教那家伙每每都欢喜装可怜博自己同情呢?她也要试试这招! “金子回去后给你,这袍子,既然你给了我,那便是我的了。”颜曜灵缓过神,很不客气地说道。 “行行行,你喜欢就留着,我走我走!”顾陶算是见到比自己还无赖的女子了。 “等等,你既然救了我,就要负责到底!要是再出来个东西,我丧了命,你要到何处去要报酬?”颜曜灵冷魅一笑,像极了清香美丽的狐尾百合,很是动情勾人。 顾陶本可自己造金用之,但不知怎的,前段时间君伫知道了此事,说是会破坏人间的货币制度,便禁了自己的炼金法术,自己解了几次,都解不开。 她看着颜曜灵,第一次,自己在一个女人面前吃瘪。“你……”顾陶指着她,又缩回自己的食指,“请——”顾陶这人,一向都觉得面子没啥用,没皮没脸点也没甚么,反而活得自在。 她俩沿忘川河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这二将军阵,你是如何得知的?我搜集了所有阵法类书籍,却没有一本上记载过。”颜曜灵问道。 “哦,一个孤寡老头告诉我的。”顾陶随口道。 “老头?可是仙人?面相如何?” “他,仙人?”顾陶笑了,“他一天到晚也没甚么事,闲晃悠瞎□□,长得嘛……”顾陶想起天帝的模样,他曾嘱咐过自己,不可轻易与人提起他的容貌,“长得一般,没我哥好看。”天帝的容貌,绝对配得起他的维度。只是在顾陶看来,和容与一比,就逊色许多。 “哦,原来仙人也有不那么好看的啊——”颜曜灵难得感叹。 “怎么,失望了?”顾陶凑近她。 颜曜灵看着突然靠近的顾陶,停了下来,顾陶也停了下来,两人就这般定定地看着。“我……我想看看你长大后的模样。”颜曜灵竟然结巴了。 “哦?”顾陶难得见到颜曜灵如此失态,“那你可要小心了,我要是长大了,还不知得祸害多少人呢!”顾陶哈哈大笑,走在前面。颜曜灵望着她的背影,抿唇一笑,快步跟上。 顾陶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自己是不是还忘了甚么?两个相繇,一只被杀,那还有一只……想起那相繇最欢喜至纯至清之力,顾陶心道:“糟了,哥哥!”她加快步伐,四处感应着哥哥的所在。颜曜灵见她停下又匆忙赶路,略微思忖下,能令她担忧的,无非是容与了,虽知他们是兄妹,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吃味。想起自己名义上的哥哥,自己和他的关系如此淡漠,她亦有些生气和失落。 “喂,颜曜灵,你自己当心,我现下可没有功夫顾你性命!”顾陶见她几番走神,提醒道。 “哼……”颜曜灵话音未落,突然推开她,一剑劈了一只低级幻兽的脑袋,浆水蹦出,她拉着顾陶,躲避那恶心的东西。顾陶牵起颜曜灵的手,躲到一旁的草丛里,她们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幻兽,都是朝着西面藏萤谷的方向前进,顾陶和颜曜灵在后面悄悄跟上。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9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第46章安得容光,藏与黑暗 顾陶与颜曜灵刚一到藏萤谷口,一阵至寒龙气便横扫过来,来势迅疾,灵力深厚,一多半的幻兽登时便被碎成渣沫。顾陶跑在前面,差点被龙气击中,幸亏颜曜灵在后面拉了一把,才让她躲过攻击。 “怎么了?”颜曜灵见顾陶呆立着不说话,只是凝眉,有些担心。 “刚刚那招是‘龙游于野’,是哥哥惯使的‘苍龙七宿’七式中的第四式,金维级别才能勉强使用一次,可是哥哥前段时间才从灵维晋级为铜维,且灵力还不稳定,此时莫非又晋级为金维了?”顾陶适才见那龙游于野,虽然凶猛深厚,但只有一阵,若是金维之人所发,必得三针龙浪过后方息,难道哥哥是越维使用?上次在走尸林,他已经违禁使用过限制类时空法术了,灵元还未完全修复,此时又如此逞强……仅仅是为了对付相繇吗? “顾陶……”颜曜灵摇醒她,顾陶回神,拿出那半颗灵元,先前它还是暗淡的,此时竟然发起光来,且微微运动,似乎要去寻甚么东西。 “相繇死了。”顾陶知道这半颗灵元是要寻外半颗合体呢! “这,不是好事吗?”这婆娑境中最大的怪物死了,余下的,便没甚么可怕的了。 “我不知道……”顾陶摇摇头,看着入口深处,一片漆黑,此处名为“藏萤谷”,本该飞萤流烁,却一只照亮的飞萤也没有,实在奇怪,“我总感觉,有比相繇更难对付的东西会出来……” 颜曜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黑漆漆的一片,仿佛是一只硕大的怪兽张开嘴,等着她们自投罗网。 藏萤谷黑暗笼罩,而月宫却是曜如白日,月行欢穿了件黛色清风衫,难得竖起了发,虽然看起来,那束发的,只是一根极简单的黑色发带,可它却要编织上万遍才能得到一根,且中途不能有错,否则便无用作废。细细看去,那上面还有羽毛纹理,参差错落,很是别致。 “哦,对了,我忘记了,前些日子给相繇喂食了一点点恶鬼,怕是它还没消化呢!”这位一天到晚都闲着的少司月,此时坐在一张千机桌前,闲撑着下巴,身旁是一座由六十六件青铜编钟组成的庞大乐器——无情编钟。他伸出右手,指尖缠绕起许多捻金线,连接着那架子上的编钟。“越级弑杀小相繇,曦和,你哥还真是和你一般,都不怕死呢!”捻金线流光溢彩,与此同时,他墨色的眸子转为碧绿色,与那金色长发很是相得益彰。 “能牵制你的,除了曦和,怕只有安藏了罢!”少司月露出冷血的笑容,面色阴寒,“既如此,便好好享用我这妹夫的礼物罢!”他指尖加快运动,编钟奏乐,声音清脆,透过云层,灵力流泻到婆娑镜中。 顾陶不知乐声从何而来,只觉怪异,但她面上还是冷静,稍定心神便进了藏萤谷。而颜曜灵并未跟着,却微微背身,手心凝起一道水符——那日览镜自明,她在颜安藏身上下的招惹邪物的东西。此时的水符变换模样,转为一道画着古老至邪符号的火符,她轻轻握手,火符化为一阵雾气消散。 此时的藏萤谷,可以想见千鬼吃人的血腥模样,颜曜灵大可以待在谷外,等里面的人鬼两败俱伤,她再捡了相繇一整颗灵元的便宜,若是偶有幸存,流萤谷雾气遮绕,君伫的透云镜也无法察觉他们的具体所在。便是察觉了,她大可推给那地狱恶鬼,还可反问君伫为何要让他们陷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她可不相信,这位君宗主,让修习了两个月的他们去弑杀上古神兽,只是为了试试他们的深浅,助他们提升修为。 她似乎,没有甚么理由要进谷,在所有人眼里精明心机的她,只需守株待兔,坐享其成即可。 “是啊,我不是,一直都是这般算计着过来的吗?谁若挡了我的路,我便不容她……”她看着身上的红袍,上面似乎还有阵阵梅花香气,想起顾陶玩笑的脸,她方才还说要看这丫头长大后的模样呢,就这样让她死了自己不是“言而无信”吗? “该死,这蠢货,明知里面危险,自己维度又那么低,还跑进去,是不是傻?”她焦灼地走来走去,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的不安。 “那些子人,死便死了,命只有一条,何苦要为他人断送?纵他是你的哥哥,可在没有十分胜算的情况下,何必冒那个险?”她盯着谷口,口中嘟囔个不停。若是阮媚见了,平日里淡定自若的颜大小姐,竟这般儿女情状,怕是会惊讶许久。 “啊呀——罢了罢了,那颜安藏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里。让一群恶鬼杀死,岂不是折了我的面子?”颜曜灵终于找到了进谷的理由,拔下点翠簪,化为噬灵剑,便进了谷。 “黑雾,佛幢,红莲……原本百鬼夜行就已经够难对付的了。此时不知是甚么引来了这百千众鬼,还都是一等一的厉鬼,连地狱的红莲业火都使上了,也不怕紫薇大帝怪罪,只怕是饿极了,要即刻吞吃灵魂!”顾陶慢慢摸索着,耳边有隐隐约约的木鱼声传来,还有僧人念经的声音,“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9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颜曜灵在黑暗中逡巡,寻找着顾陶,她并不通佛法,听到这两句,心中只觉敬畏,而后又觉得莫名地恐怖。 适才容与使出“龙游于野”,借助颜安藏的灵力,勉强砍了相繇,得了半颗绿珠子。但相繇死后,千只地狱厉鬼突然跑出,一齐涌向颜安藏,他像入魔一般,奔向藏萤谷深处的莫忘林,千鬼也跟着他进了莫忘林,容与紧随其后。 此时的颜安藏,身处黑暗,双眼充血,瞳孔尽红,袍脚边缠满红莲火舌,脖子上也爬满红莲印记,闪着地狱的光芒。眼前有千万只鬼魂在叫嚣:“无量劫始,秽恶世间……” “谁?谁在叫唤?”周围迷雾迭生,火卷道袍,颜安藏看不清周遭的景象,只听到咿咿呀呀的怪叫声。 颜安藏双眼充血,瞳孔尽红,袍脚边缠满红莲火舌,脖子上也爬满红莲印记,闪着地狱的光芒。眼前有千万只鬼魂在叫嚣:“无量劫始,秽恶世间……” 黑色雾气从底层,一层一层裹挟而上,一直遮盖到参天古树树梢,掩盖住日光,血腥之气,鬼靥之气,魔幻之气,雾气浩渺,恶臭之气如从废弃多年的深井中泛出,难闻至极。 森薄雾气,犹如没有锁的玄铁牢笼,让人徘徊其中,找不着出口。颜安蔵一身深蓝色道袍,沾满黏糊糊带血的泥土,束发的竹木冠已经不知丢到何处了。 黑暗四面八方袭来,一只沾满泛臭粘液的长舌伸出,颜安蔵挥剑斩断,那恶鬼喊叫一声,缩回舌头。耳旁有细碎的说话声传来,周围的鬼似乎在窃窃私语,商讨着如何对付他。颜安蔵屏住呼吸,一只长满毛刺的长手伸出,想要将他拉过去吞吃,颜安蔵躲过,身旁又有一只铁钩甩来,他急忙侧身。又有一张血盆大口自黑暗中探出,留着哈喇子,想要一口嚼碎了他,颜安蔵挥剑一劈,那鬼怪叫一声,没了踪影。 “这人还挺干净,我们几个分吃了罢……脑袋给你,手给我,肚子给大王留着……这剑没啥用,丢了罢……”有鬼尖着嗓子说话,在商量着怎么分吃食物。颜安蔵心惊,那人爱干净,莫不是容容罢?他心神微乱,向说话的方向走去,黑乎乎的一片,他只能听见时有时无的说话声。正在这时,从背后突然冒出十只手骨都翻出的鬼手来,将他按住,又有鬼从地下冒出,拿锁链锁住了他的脚踝。 长长的白指甲划过颜安蔵的脸颊,在上面留下血红色的长长的伤口,还淌着血。那从地底生出的锁链,将他牢牢锁住,教他移不动步子。“容容……”他心中明白方才是局,稍稍定心。 此时,他的周围,亮起红光,一大团红莲从地底生出。本可吞吃他的鬼们,却收了手,在他面前跪下,拜了三拜,又站起,又跪下,拜了三拜。如此一跪三拜之后,它们将十只鬼投入莲心,红莲一口吞下,随即膨胀开来,越长越多,散发出一种蛊惑人心的诡异香气,教人闻了全身瘫软。 他的眼前,一会儿是千鬼扭曲的面容,一会是容与长身玉立的风姿,一会是火舌中怒放的红莲,不同的画面交接起伏,邪异非常。 突然,红光变了,转为雪白之色,巍峨雪山,浩渺雪峰,皑皑白雪,飘曳万里。 在一处雪山的山腰,有一处万年寒潭,寒潭中有一株雪莲,那雪莲极小极小,但那叶子却翠绿可爱,很是美丽,为这雪山增添了一分升生机。只是,它一直都没有开花,过了百年,它长着翠绿的叶子,过了千年,它还是长着翠绿的叶子。 寒潭洞中,黑暗且寒冷,无人会来。只有一个小男孩,会定时为它灌溉,为它松土,为它修理叶子。也只有他,会陪它说话,陪它睡觉,陪它度过一个又一个不能开花的日子。 小男孩的表情,永远都是淡漠冰冷,可雪莲知道,他的内心,就像他为它修理叶子时轻柔的动作般温柔,它眷恋这份温柔,渴望这寒冷中唯一会抚摸它的双手。小男孩常常对它说:“如果这世间没有欺骗和杀戮,如同昆仑一般,圣洁而安静,那该多好。可是啊,人们互相残杀,妖孽又残杀人类,神明也不能顾及到世间所有黑暗角落……可饶是如此,我想,我做了,便能驱散些黑暗,若是不做,那这人间,真的要成炼狱了……可我还不够强,若是有一天我能成为阿爹那样的神,便能护着这人间了罢……” 慢慢地,小男孩长大了,也愈来愈好看,它见过的人类不多,不知道人类对好看的定义是怎样的,可小男孩就是他心中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小男孩来的次数渐渐少了,每次来,从外表看来没有任何伤痕,可脱了袍子,里面的单衣都被血染透了。寒潭中的水,冰寒入骨,小男孩每次都在里面清洗伤口,血浸入寒潭,雪莲都能感受到那血的热和伤的痛。可它从未见过他皱过一次眉,喊过一声痛,流过一次泪。它突然反应过来,似乎以前,也从未见过男孩做过其他的表情,或者哭泣过,或者微笑过。他,是不想笑?还是不会笑?雪莲想要知道答案,它不想这个人再受伤,再流血,不想再用他的血,来暖自己的身子…… 后来有一天,小男孩来了,步伐身形都很是不稳,一头栽在地上后,便再也没有起来过。雪莲以为他睡着了,便耐心等候着,等他醒过来,再陪自己说说话,哪怕就是看着自己,它也是安心的。可它等啊等啊,小男孩还是没有醒过来。它这才慌了,可它只是一朵生于寒潭的白色雪莲,不会动不会说话,它看着小男孩躺在地上,心中一急,竟化成人形,雪般纯洁,月之皎洁,玉之昭质,都不能形容这雪莲的容貌。 雪莲跪坐在小男孩,此时应该说男子的身边,在他的记忆中,男子的记忆占了绝大部分,他的面容,他的志向,他的温柔。昆仑雪莲,伴随龙脉而生,可治愈百病,生人心复筋骨,但世间唯此一株,极为稀罕。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9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原来,你不会笑,不会哭,不会喊痛,是因为你天生无心啊!”雪莲探查着他的脉搏和胸口,爱怜地看着男子。男子的发,是雪白色的,便连睫毛也是白色的,他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沉睡的美玉雕塑。 “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一直陪伴我,若是你能见到我的模样,记住我的模样,那该多好啊!”雪莲为他褪下衣物,看着他心口发亮的龙鳞,“原来,我们早就认识了……在昆仑山底,那么潮湿阴暗的地方,是你带我上来的……” 雪莲一面说,一面将手放在男子的心口,一片又一片的莲花花瓣,在他手中浮现,进入男子的身体。“从今以后,你无论受了甚么样的伤,都会好得快些。这七瓣莲花,只能为你做一个心的空壳,你还是不能如常人般欢笑哭泣,你等我,再过些年,我给你一颗完整的心脏……”雪莲说着,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浑身抽搐,他缩在男孩的身旁,“你放心,这世间黑暗,以后,你不会一个人承担,你想做的,我来替你做,不就是黑暗么,想来也可怖不过地狱……安忍不动,藏于地狱……再见了……”雪莲想要去碰一碰男孩的手,可身体慢慢消失,化成半朵莲花,又在触碰到他之前,化为虚无,地上只余了一滩雪水…… 雪色昆仑变换,血色树林扭曲。 容与看着雾中的浮影,那个躺在地上的男子不正是自己么?可是自己为何一点印象都无?那朵雪莲,莫非竟是颜安藏?他的耳旁,一边是雪莲的温柔细语,一边是千鬼的吼叫声。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哈哈哈哈哈——”千面鬼相,万手如来,形容夸张,扭曲变换。颜安藏分不清眼前的是佛还是鬼,只感觉,周边伸出无数只寒冷入骨的手,拔去他的道袍,红光闪过,两鬼捧来一件金斓袈裟,其上金缕线衣,流光溢彩;一鬼捧来一朵莲花,莲心灿火,暗吐芬芳;一鬼捧来九环锡杖,其柄坚韧,九环敲击,啷当作响。 火舌从袍脚烧到膝盖,却并不损伤衣料,颜安藏的道袍慢慢变白,一朵又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莲开在白色衣袍上,淬火而生,如火凤展翅,妖艳动人。 “红莲业火……”此时黑雾沉沉,隔绝开颜安藏和容与,容与看不清颜安藏的所在,之看到一团又一团的热烈的火焰,不知疲倦地吞噬啃咬。 颜安藏到底做了甚么,才会被惩戒极恶之人的地狱之火烧身?“安藏……”容与轻轻念道,心底升起一股酥麻之感,他明明是第一次这般唤他,却觉得这般熟悉亲切?看着那些如妖魔的火舌,他眼中聚起寒冰之气,想要化水为剑,却发现周围的忘川河水已被相繇以邪术锁死,无法调用。 黑色雾气从底层,一直遮盖到参天古树树梢,掩盖住日光,还有恶心难闻的血腥气在空气中翻涌着。 颜安藏筋骨俱软,被千鬼围住,体力耗尽的他,仍不肯接受那袈裟锡杖。至纯之人,在贪婪罪恶之时,灵魂最是香甜,此时吃了不仅解馋,而且能最大限度地增益千鬼灵力。那千鬼见诱惑不成,也不想再等,便要一齐涌上,撕碎眼前这人的灵魂,共享灵魂碎片。 此时,只见一束光芒炸开头顶黑雾,树叶纷落,火舌微退,容与将光凝于剑上,向着颜安藏的方向奔来。他每进一步,红莲退散一步,火舌也削减一分。 颜安藏看着眼前黑雾慢慢消散,容与执光而来,隔绝开身后黑暗,流萤飞烁,星星点点的光芒,聚沙成塔,点亮半片莫忘林。恍惚之间,安藏以为自己身在地狱,有一人兮神之侧,周身尽是光明,替他温柔拂开世间所有背叛与污浊。 可此时,适才已消散了不少的红莲,竟又卷土重来,生长出绿色的藤蔓,一把刺穿颜安藏的腹部,容与惊呼一声,接住他。但颜安藏若无意识般,翻身将容与压在身下,死死掐住容与。容与想着方才看到的雪莲,一时间不忍动手,竟就这般被他掐住。呼吸越来越困难,可容与,就是出不了手。 “没意思,看来,要结束了呢!”月行欢俯视着这一切,右手微微扭动,那些捻金线缠得更紧了,而与此同时,颜安藏额上浮现一道水符,手上闪现着若有若无的捻金线,掐着容与的手,更加紧了。 “颜安藏,快住手,你忘了谁日日替你灌溉,谁用血供养你,谁救你离于大火?”顾陶及时出现,冲上来,用力掰开颜安藏的手。身旁还跟着颜曜灵,拿驱鬼符制退恶鬼。 “阿陶……”听顾陶所言,原来刚刚所见,竟全是真实。 顾陶没有时间理容与,继续对颜安藏说道:“颜安藏,你快松开,哥哥的神体还被锁着,这一世若是不能修成仙体,在这里被你掐死了,你便永永远远都见不到他了!”颜安藏听到最后一句话,眸中的红色也慢慢褪去,可握着容与的手仍没松开。容与喘不过气,头发凌乱不堪,衣服尽染灰尘和血腥,周身是难得一见的狼狈。 “安藏!你心心念念的人,就要死在你的手里,你要是再不松手,日后便再也见不到容与了!”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9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再也见不到容与……”颜安藏的手慢慢松开,那些红莲悉数退散,只敢慢慢在远处游荡。千鬼有些怕了,不敢靠近,颜安藏站起身来,看着那红莲,口中念念有词,原本攻击他们的红莲业火,竟转而攻击千鬼。黑暗被掀开,火烧莫忘林,鬼叫声持续了一阵,便消退了。 颜安藏体力不支,很安心地倒下去,容与气还没喘顺,便抢先一步,接他入怀。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即便是地狱,即便是此刻死了,我也不怕……”颜安藏说完这句话便昏过去了。此时的他虽无大伤,却满身灰尘,早已脏了容与的袍袖,容与看了眼自己被弄脏的地方,心中却是无甚感觉,顶多轻轻摇头,扶起颜安藏。他不明白颜安藏话中的深意,即便明白,也不能做出回应。 少司月的傀儡之术被破掉,他掐断捻金线,手却被那捻金线缠住,一道锋利金光闪过,捻金线齐齐断掉,他将其丢入赑屃炉中。“呵,我终究是忘了,你才是红莲业火的主人啊,安藏……你和她,都能挣脱傀儡术,可为何,你能活下来,她却如云消散,再无消息……”少司月戏谑的双眸中,难得见到一丝哀伤之色,碧玉如晶石,满满的都是雾气。他拿起木槌,敲击起无情钟来。 白云变幻,天边一角传来乐音。有人在敲击编钟,宫商角徵羽,乐音错落,如昆山玉碎,凤凰鸣叫,芙蓉泣露,香兰浅笑。声声悦耳,明明是欢乐至极的调子,颜曜灵不知为何听出了一丝悲怆与伤感。 “阿陶,接好,待时辰到了再出去。”容与的口气比往常更平淡,慢慢递给她相繇的另外半颗灵元,顾陶接住。 “哥哥……”顾陶张嘴,却是甚么话都说不出, 容与没有回头,打碎了出云玉,带着颜安藏出了婆娑境。顾陶呆呆杵着,想着刚刚看到的一切。颜曜灵见她神色有异,轻轻唤了句:“顾陶……” “顾……陶么?哈哈哈哈……”顾陶突然大笑起来,惊飞山林间的鸟儿,向云端飞去。“呵呵,君子陶陶……哈哈哈哈,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真如君子般,永远潇洒快乐?生我不顾,离我无忧,我们一开始,便是被迫来到这世间,然后被迫着做出一个又一个选择……而唯一的主动选择,却只落得……落得……”顾陶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有污泥,有血迹,早已不复洁白纯粹。 “顾陶……”颜曜灵尝试着想要安慰她,却被她轻轻推来,“别跟着我!你不是一直都想要这赤练王蛇吗?”顾陶将王蛇扔给她,然后像是醉酒一般,身似浮萍,在这场试炼风雨中摇晃。 “顾陶……你究竟是谁?”颜曜灵看着她的反应,甚么都确定不了,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她绝不仅仅是现在的她,她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第一次想要主动深入地去了解一个人。 顾陶脚步错乱,走入莫忘林深处,设下结界,寻了处石壁靠住,不想要外界打扰。 “九天战神,倒是难得见你这般失魂落魄……”结界中走出一个男子,周身被淡淡的金光笼罩着,教人看不清容貌。 “天帝璆,你知道颜安藏要做甚么,是罢?”顾陶连眼皮都懒得抬起,直戳戳地问道。 “这个……我却是不知啊……”天帝璆语气轻快,声音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哈哈哈哈……献岁四方,傀儡人偶,业火红莲,还有……”顾陶抽出剑来,像天帝刺了过去,那剑没入金光,却又兀自回了剑鞘,“还有甚么呢?战神?” “你早就知道颜安藏是从前那朵冰莲,你早就知道哥哥与他一定会再相见,你早就知道月行欢会不择手段找回曦和……你的这盘棋,未免下得太大了罢?只是我不懂,你究竟是为了甚么?”顾陶摸了摸发抖的剑鞘,那剑鞘才安静下来。 “我已身居三界最高位,何须再去争权夺利?战神,你以为,我到了这个境界,满脑子想的皆是如此卑劣之事吗?”天帝璆微微不高兴。 “神明,自是不必再争权夺利,所以我想不通,你与我做交易是为了甚么?我替你完成三道金令后,你说我便可以找回自己的心,并告知我阿娘的下落。我有好处,你图甚么呢?”顾陶微微抬起头。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19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为了甚么?呵,咱们的交易里,没有哪一条写明我要告诉你我的想法罢?”天帝璆冷嗤起来,金光下散出冷气来,他稍微仔细地打量着顾陶,见她一颗空心竟微微裂开,上面似乎有血肉生出,“真想不到,你竟会惭愧心痛,哈哈哈哈——”天帝璆许久不曾这般大笑过了。 “惭愧?”顾陶适才似乎是懂了颜安藏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甚么,她看着那把沾满血气的随喜剑,仿佛看见甚么可怖的东西一般,一把扔开,剑框框当当响了几下,滚落山石间,没入杂草丛。“是啊!我本就是个自私至极的人,也以为自己会永远这般自私下去,不负责任下去,我以为……自己可以替她找回散落的心脏,可、可我……”顾陶抱起膝盖蜷缩着,“可我看到颜安藏那副模样,他等了那么些年,哥哥一个人在昆仑雪山孤独了那么些年……原来,世间不是只有背叛、自私和舍弃的,还是有人,会为一个人付出所有,哪怕结果是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她轻轻抽泣起来,可很快就擦去眼泪,“我为她不值,为曦和不值,可其实啊,我只是在为自己不值,因为那个得到一人心许、值得一人付出所有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只是不甘气愤而已……” “只有不甘吗?”天帝的声音似乎能穿透人心。 顾陶面无表情地降头挪向一边,“又或者,我只是惭愧罢?我没有她勇敢,可以全心全意托付自身于一人,可以那般不计得失地去欢喜一个人,将所有的希望、全副身心都交付给别人,我顾陶输不起。” 天帝沉默了好一会,方道:“她交付所有,却失了一颗心和一条命,你不必交付所有,只随心欢喜,却已得到一人心,你,究竟在懊恼甚么?”若顾陶能看清天帝之眼,必能看到他眼里的嘲讽和疑惑。 顾陶知道天帝说的是千花明,可她要不起这人的真心,“我竟然对你说这些废话……”顾陶爬起来,缓缓捡起剑,“我要与你解除契约,随便你要做甚么,都与我无关了。” “哦?那幽主晔剖了她的心,你不管了?颜安藏身上还有她的半颗心,你也不管了?还有那舍弃她的爹娘,你也不想寻回拷问了?”天帝之压,犹如十万座山石压身,教顾陶觉得窒息,“还有,她与凌晔之间,究竟发生了甚么,你也不想弄清楚了?” 沉默良久,顾陶道:“不……想了。我早已记不得那混账爹娘的面容,对凌晔的记忆,也都是黑暗,毫无欣喜……所以,何必再去想?何必再去寻?” “灵心不全,即使你想与那千花明欢好,也终究无法与常人一般,随喜而乐。你永远不会懂得,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顾陶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天帝璆,你有心,那你懂得世人的喜怒哀乐吗?” 天帝璆不回答,顿了许久,方道:“我懂得,却不愿再懂得。” “不,你不懂,我也不懂。两个甚么都不懂的人,签订的契约,还是不要作数了罢……” “可是很抱歉,契约无法终止呢……”天帝璆轻轻发笑,“你说永不背弃她,要永永远远守护她,可才过了三千年,你便食言而肥。哦,对了,若她一直沉睡,你便可以一直占据着这具身体了……” “你……”顾陶气极。 “还有,你怕不是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何物罢?”天帝冷笑起来,微微离她近了些,“非仙非佛非妖非灵,你是她心沉极暗之时而生,你不过是她对这世间失望至极的一抹残愿。与我的契约,虽是你发起,但却是以她的灵力为筹码,若你完不成三道金令,你和她都会覆灭。你可以不顾自身,但怎舍得辜负她?她已千疮百孔,还要遭受自身的背叛,便是她醒来,还会想活下去吗?你以为,自己突然良心发现,想做个良善之人,”就这般简单吗?真是幼稚可笑!”天帝的声音,在此时才显露出在位者的浑厚有力。 顾陶的发丝散落,露出额间的“惜金缕”,她听着天帝之言,做不出一丝辩解。 “亲情、爱情、友情,岁月变迁,你还能记住多久?对于神明来说,这浩瀚如银河的一生,有谁是能真正共度一生的呢?永不背弃自身的、永远忠诚的、永远可靠的,就只有自身而已,你看到的眼下,在将来,都会作沙尘散。这个世界,这些人,都不会记得你,而你却要为他赔上一生,于他们而言千千万万的一生,去承受永远的孤寂,看遍人世寒凉与脏浊。何必为难自己呢?不值得不值得……你,好好思量罢。”金光退散,顾陶恍如木偶,眼中空洞,丝毫没有注意到几缕金丝缠住她的心壳。 她看着自己的手,沾满鲜血,从她想违背深渊中对她许下的承诺后,生出不想执行金令的想法后,她的手便开始消散。 “你真的,那么想报仇吗?”她自言自语道,周遭无人应答,只有寂寞的啁啾声和碎石子滚落的声音。“今日见了颜安藏那般情状,我似乎,有些明白,你当时为何会与凌晔联誓。可我终究是个心窍不全的人,决不能完全体会凡人欢喜,当初与他联誓,也不过是一时糊涂……”她看着自己的右手,已经完全消失,“如果,我和你就这样消失,那些背叛和伤害,便都与我们无关了。你说,就这样消失,好不好?也不会有人知道……”顾陶用左手捡起随喜剑,将剑没入腹部,可那剑鞘却十分不听话,她往里刺,剑直往外溜,她试过十次,皆是这般。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0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为何,我不能自戕……”顾陶看着左手,又看看已不复存在的右手,陡然明白过来,“莫非,因为我不是我?能杀死九天战神的只有她自己,而我不是自己,所以杀不了自己……”金光缠绕,她消失的右手慢慢恢复过来、 “或许……替你复仇,这本就是我生来的意义,我得先是你,然后才会成为我自己,然后才是他欢喜的那个人。你和他,我终究要负一个。我本就是自私阴狠之人,便再狠毒无情些,做个三界唾骂之人罢!如此,也好……”顾陶抱着剑,依偎在山岩旁,看着旁边一根枯木中,长出的嫩芽,慢慢笑起来,又哭起来。云际之上,仙鹤不飞,霞光不流,一双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天帝之眼俯瞰人间…… 落日融融凝冷光,相繇死后,千鬼退散后,剩余的幻兽溃不成军,四处逃散,不知所踪。刚刚还被攻击的众弟子,见幻兽退去,多扇婆娑境的幻妙之门大开——试炼已经结束,他们便出了婆娑境,颜曜灵寻到顾陶后,也强带着她出了婆娑境。 君伫看着顾陶腰间的灵元,便依着承诺,命人将奖励之物搬去了顾陶的房间,至于她的心愿……君伫见她神思倦怠,便要她日后再说。众弟子累得不行,此次能宝珠命已属难得,虽偶有抱怨喊酷之声,也不敢过分,只揣着或羡慕,或嫉妒,或轻蔑的诸般心思,向顾陶不情不愿地道贺,这当中,自然属阮媚最眼红了。当她也不好多说甚么,经过上次的教训,她只好偷着给顾陶找不痛快。 至于另一边,和尘轩内,容与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颜安藏。须长风已经瞧过,颜安藏虽然受伤严重,但也没到醒不过来的地步,但被梦魇缠绕,需要有人刺激他醒过来。 “容与,你想些他最想听到的话,在他耳旁说说。或许,他能早些醒来。别处还有些弟子,需要我去照料,你有事再唤我。” “多谢。”容与行礼道谢,须长风的目光,在颜安藏和容与流转一番,便收住了,他提起脚,离开了。 容与端坐着,看着颜安蔵脖子处的五道伤痕,伤口虽不大,也都不十分显眼,可他还是不欢喜看这人带伤的模样。 “你想要甚么呢?”容与轻轻问道,可床上躺着的这人,却无法回应。他想着在莫忘林看到的一切,那株雪莲,那个男孩,还有那漫天的雪白与永久的寒冷。容与查探着自己的记忆。 “我们昆仑之人,旁人是没有权限删除我们的记忆的,只有昆仑之人,才能删去自己的记忆。阿陶那时灵力并无我深厚,不可能动我的记忆。我依稀记得,幼时确实有一株雪莲,时常陪伴我,可阿爹说,它是嫌昆仑无聊,便自请入了轮回,遍尝人间滋味。我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些,却是毫无印象……”容与从不怀疑阿爹说的话,即便阿爹在阿娘走后,离开了他们,不知去处,但他心中,总是敬仰与佩服阿爹的。有些事,他不能想,也不敢想。 “若你真的是它……”容与今天的话格外多,“其实,也不必是它,你想要的,我但凡能给,你都可以说……只是,你何时才醒过来呢?”容与一人在昆仑下了千年的棋,原本以为自己习惯了清冷,可这些日子,颜安蔵陪他下棋说话,打趣揶揄,还有时不时的意外接触,容与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讨厌有人陪伴的日子,反而有些想念。 颜安蔵依旧沉睡着。“阿爹阿娘说过,不论是人,还是神,最宝贵的,并不是灵力或者生命,而是对自己而言,最为特别的东西。我……我不知道,这份特别,究竟指甚么,但你若是不嫌弃,我想,把这份特别给你,这份,我不曾给予他人的特别,你,要吗?”容与知他不可能醒来,这才略微放心地问道。 果然,屋内安静许久,容与见无人应答,竟然微微有些失落,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这时,有人拉住他的手,“我要,你,敢给吗?”容与回头,身后是一片缟月清风般的浅笑,颜安蔵脸色苍白,可还是强撑着起来了。他怕自己,错了这一次,真的就再也听不到这样的话了。即便知晓结局,可他还是想抓住这个人的手,想听他说出那个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答案。 “你……”容与竟觉得有些窘迫和羞涩,“方才……” “方才你说,你要给我一份特别,我想要,你敢给吗?”颜安蔵追问。 “方才……长风师兄说要陪你多说说话……我一时情急才道了些糊涂之语……” “在你看来,方才那些话,都是一笔糊涂账?”颜安蔵抓着容与的手紧了些。 容与竟答道:“我不知道……”可他的声音却很弱很弱。颜安蔵松开了手,修长的手掌有些无力地垂下。容与不知为何,感觉是要失去甚么,便抓住了颜安蔵的手,急忙道:“你要,我就给。”着急的模样,竟没了平日里的冷静。 颜安蔵听到这话,刚刚灰暗的眼神又亮了起来。他回握住容与的手,眼中是星星点点的的光芒,如江上渔火,渺小却明亮,“如果,我要拉着你一起堕入黑暗呢?你……你可愿陪我走一遭?”颜安藏此话一出,连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怎会问出这等唐突可笑的问题,一直在光里的那个人,自己作甚要将他拉入地狱呢?他已经习惯了黑暗,难道要将他也拉入无尽的深渊吗?这样的问题,太自私也太可怕。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0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容与定定地看着他,坐下来,“若你想要,我便陪你走一遭。”容与的语气仍然是淡淡的,但却在颜安藏的心海处激起万丈波澜。颜安藏没想到,容与会这般直率地回答他,这下子倒教他不好意思了,不知该如何答应。 “你救过阿陶,也救过我,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东西,所以,你还有其他想要的,现下也可以说了。”颜安藏听到这话,原本欢欣的心情突然暗沉下来,他怎么忘了,这人,一向不喜欢欠人东西。他愿意给自己这份特殊,并不是出于心底,只是为了报答他的付出。可这种在交易中,他要了又有何用?容与天生无心,不会爱人,对于自己,也不过是感激而已,怎可能生出别的情愫?再者,若他知道当初删除记忆的原因,怕是连这份感激也会化作虚无罢?自己苦心求得的,竟然这般容易失去,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颜安藏垂下眼睑,拂开容与的手,“我累了,容容,你先出去罢!” “好……”容与不知道为何,颜安藏突然十分丧气,心中微微有些失措,感觉最近的一切有些失控,眼下,自己或许需要独处,好好想想某些事情。 看着容与垂眸,走出门,又轻轻带上门,颜安藏终是没忍住,连鞋子也顾不上穿,便下了床。 颜安藏将窗子微微抬起,透过一条缝,看着窗外走开的容与,直到他走远了,才将窗子放下。在桌旁的棋局前站了约莫三个时辰,天色已暗了下来,颜安藏沐浴后,早早地便睡了。 半夜,窗户悄悄被抬起,顺着月色看去,这人不是容与是谁?怕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有爬人窗户这一天罢?他本是想来瞧瞧安藏的,只是见他房间里灯都熄了,敲门又怕打扰他,便只好偷偷从窗户进来了。 玉色长衫长立,雪色容颜垂眸,幽兰香气在寂寥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不知道你要的特别是怎样,世事覆灭,白驹过隙,愿你要寻的,都能寻到。”容与从袖中拿出一条云龙纹白玉带,上面有白色须纹流闪,蓝色灵气环绕其间,容与玉指轻挥,那玉带周身灵气被封,与寻常的玉带并无甚么区别。手间变幻,容与见颜安藏睡得沉,便将云龙纹白玉带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他枕边,替他掖好被角,略微坐了会,便轻手轻脚地回去了。 “如此,便好。”身后,颜安藏睁开眼睛,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像极了夜里的繁星,璀璨皎洁,从未有过的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某某的碎碎念】 莫名偷笑……标题可能有点牵强,但就是想这样取(是不是暴露了啥) 本章主要在讲容容和安藏,这里我更想谈谈颜曜灵。 “这世上,真心本就难得,一点点就够了。” 顾陶就像是她的一个影子,像这世界上的某些人。 但颜曜灵是一个放大后的符号——孤独得要死,却又倔强地戴着面具,告诉自己一定要强大,一定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人来拯救她的,她只有用更狠的心,更冷血的算计,去保护好别人都不认识的那个自己, 可是,越被压抑的,就是越想要的。她防着众多别有居心的示好和陷阱,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终有一刻会出现脆弱的裂缝,所以如果遇上一个人,随意的、不摻任何杂质的、几乎近于本能地去保护她,哪怕只有一次,她能感受到一分真心,一份碾压过她的强大力量,此时只是为她而战,就足矣。她也会牢牢记住这份从未有人予她的温暖。这种感情,初时或许并不鲜明,但孤独久了的人,会时常温习回忆,而在仅有的不多的温暖中,顾陶的一次无心的保护,会被她无限放大,慢慢占据她心底重要的地位。 在她的概念里,只有自己去争取,自己去算计,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以她的方式,狠毒的、耍赖的,留在她欢喜的那个人身边。 第47章莫道不销魂 从婆娑境回来后,顾陶怕哥哥问起从前的事情,常常以养伤为名,窝在房里。哥哥一说要来看她,她便说自己已经睡下了,没穿衣服,教他不用进来了。容与脸皮薄,自然不会去探究这话的真伪。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0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而在婆娑境中,顾陶那副有些癫狂的模样,也不复见,仿佛那个又哭又笑的人,从不是她。 顾陶这性子,是坐不住的,本就坐不住,房里还有个花花,指不定甚么时候醒过来,追着她问从前苍梧的事情。一边是哥哥,一边是花花,顾陶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每到晚上,她看着睡在床上的那条蛇,只能长叹一声自己命苦,然后在两面墙间挂起一根粗麻绳,躺在上面睡觉——这样方便花花醒来时,她好破门逃出。 “哎,我堂堂的九天战神,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也忒憋屈了……”她翻了个身,“美色在前不敢碰,外面有景不敢赏,每天就只能看着窗外的月亮入眠。可一想到月宫中还有个疯子,连赏月的心思也没了……啊啊啊啊啊——”她心里烦躁,差点从绳子上摔下来。 “不想了不想了,如此纠结作甚?哥哥要问,我只管答就是了,反正又不是我让他记不起前事的!”顾陶这人,别的好处没有,就是想得开,自我调节完毕后,将手曡在脑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到半夜,顾陶感觉有甚么东西在舔自己的脸,她闭着眼睛,伸手去挥,可那东西灵巧得很,躲避及时,怎么也挥不去。她睁开眼,一双红色眼睛正盯着她看,借着月光,只见自己周身被一条红蛇缠住,她心一惊,收势不及,便从绳子上滚了下去。 满以为会摔个狗趴地,可周身并无痛感,她仰头一看,抱住她的这人,不是花花是谁? “适才只想了如何应付哥哥,花花这一茬,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她心中慌乱,可面上很是镇静。千花明的周身,发着浅蓝色的灵光,故而房里虽然灭了灯,月亮也隐进去了,顾陶也能看清他的脸。虚緲的蓝色光芒,像是一层薄薄的蓝色云雾。她隔着若有若无的云,端详着眼前这人——一袭镶金边枫叶红衣,姿容绮丽,眉目妖娆,眼若繁星秋水,发似浓墨夜色,像是一幅精雕细描的工笔画,可云气氤氲,又衬得他像是一幅水墨画。 他的脸上,没有笑意,只有一股寒意,看着她的眼神,也满是探究与拷问。顾陶,不喜欢他这样看着她。可既然是自己作的,便要自己承担。 “哦,可是要与我说明白了?你名为苍梧国主,却明里暗里帮着东方渊来算计我,真是好手段啊!”千花明低头看着她,语气冷漠。 顾陶本是想与他好好说的,可一听他这语气,仿佛自己于他,是个可有可无的局外之人。虽然自己一向秉承“各自安好,秋毫不犯”的处事原则,可真的听到他这般不在乎的语气,她还是有些愤怒与失望。 既然他这般淡漠,自己也不必求着他了。“呵,是啊,从前我不是就与你说得很明白了吗?我这个人没有定性,这会子喜欢一个人,下一刻又会把心放在别人身上。” “你说甚么?”千花明抱着她的手,明显握紧了。 “我说,我这人不仅花心,还特别随便,只要长得好看,我就可以和他上床。如何,可听清了?”那日在碧海烟下,自己起过与他解除联誓的心思,如今看来,很快便可实现了。也罢,自己从前便是这般不负责任、寻欢作乐,只不过在苍梧,进了凡人的身子,受了凡人的影响,才会做出有悖于心的事情来。现在,她虽不是九天战神,但也不是南陌言了。至少,不用再被情爱所束缚。 千花明的手越来越紧,似乎要折断她的胳膊。顾陶看着千花明的眼睛,道:“你不是问我为何要助东方渊吗?因为我本是一个浪荡嗜杀的神明,因为不小心弄死了苍梧国主,便上了他的身,替他做几年国主。而他临走前,最后的嘱托是,要我帮着东方渊统一七国,杀了你呢!”顾陶的语气中,只有满满的可怜与嘲讽。那日在苍梧王宫,她与哥哥所说,南陌言想要保护千花明的话,半真半假。南陌言的原话是这样的:请你帮我好好护着千花明,更要好好护着东方渊。无论东方渊想做甚么,即便是这天下,也请你为他达成。若是……若是必须在千花明和东方渊之间有一人必死,请你……还是护着东方渊。多谢。 沧海桑田,与神启大陆隔了四万八千里的苍梧等七国,早已覆没在汪洋大海中,文献记载已不可考。谁还知道这七国间,从前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呢? “你非要如此伤我,心中才痛快吗?” “伤你?呵,千花明,你以为你有多大的魅力,能让我费心伤你?和你所说的话,与我从前,对那一众痴傻仙官所说,并无二致。我连词都懒得改,便依着原样说与你听了。如何,可觉得对我失望至极?”请你失望罢,这样断得干净,于你于我都是解脱。像我这样的人,自私凉薄,与我在一起,会很辛苦的。因为联誓的关系,顾陶口中越是绝情,越是烦躁心疼。 胳膊快被掐断了,顾陶仍是一声不吭,千花明死死盯着她,沉默着,半柱香后才惊觉自己抓破了顾陶的衣裳,再狠一点就要抓破皮了。他慌忙收手,将她放到床上,然后坐下,检查她的胳膊。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0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千花明,你这样,会让我又想勾引你的。顾陶垂下眸子,拂开他的手,“千花明,我不是在说气话,我就是这样……呵,用凡人的话来说,便是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人,我这身子,从前不知与多少人……”千花明吻住她,堵住她接下来愈发刻薄尖酸的言语。手掌扬起,顾陶就要劈向千花明的脑袋。千花明一面吻着,一面克住她的手,解开她的腰带,将她的两只手都绑了。半柱香后,他才松开她的唇。 顾陶快要窒息般喘着气,“不错,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并未与他人亲近过啊!”千花明适才吻她,见她生涩的反应,眼中终于有了笑意。 顾陶看着他笑,心中微松,本想拿雪清洛来回击他,但想她娇弱之身,还是不要让她卷进风波中为妙。 “便是我想做些甚么,如今这副模样也不能够啊!”顾陶与他隔开一小段距离。千花明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她单薄的身子,一袭红袍罩过去,将她笼在怀里,顾陶也不挣扎,反正她也挣脱不了,何必忸怩做作? “别说你不能够做甚么,便是你能做甚么,但凡有我在,你也别起那心思!”千花明道。 顾陶扑哧一笑,从前都是她对别人说这种话,也只有花花敢对她这个嗜杀之人,说出此等霸占之语,听来倒也新奇。 “你笑甚么?”千花明抱紧她,慢慢解开她手上的带子,替她重新系回腰间。 “我笑啊……有人傻……”顾陶坐在他的大腿上,勾着花花的墨发,声音幽远:“你说你如今也算是灵力大成,又有这样一副好容貌,何苦要搭在我这样一个薄情的人身上呢?”她边说,边勾着千花明的发,一层一层,不知疲倦。明明只是十三四岁的面容,粉嫩可爱,眼睛里却带着一股子天成邪气和入骨妩媚,无需娇娆无需造作,似乎那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千花明看着她这副模样,急忙推开她,褪下袍子给她裹着。 “千花明,你说,你欢喜我甚么呢?”顾陶定定地看着他,“从前你因为体质特殊,不能亲近其他人,所以南陌言是你唯一可以亲近的对象。可现在呢?你可以亲近任何人,任何妖,任何神,为甚么还要用过往来捆绑自己?”顾陶心中明白,千花明重情,可自己不是他的良人,有些话,即便伤人,她也要说。而更多的,是她不愿意因为一个人,再有过失控的时候了。 “顾陶!”千花明真要被她给气死了,说出的话如寒霜冰片一般,只往他身上刺。 “何如?你适才推开我,不是因为情动吗?”她嘴角带着戏谑,不再看他,而是看着窗外。 千花明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顾陶还未张开的面容,侧脸已是九分完美,待长成开来,不知有多少人觊觎?她这般讨厌过往,劝自己不要在意过往,是在与从前的南陌言吃醋吗?可从前的那个人,不也是她吗?只是换了个躯壳而已。“你……是在吃醋吗?” 吃醋?顾陶回头看着他,自己只是不愿意他还将自己当成南陌言——那个他唯一可以选择亲近的人,如果没了烈焰体质的限制,他也不再纠结于过往,那么现在的自己,于他而言,又算甚么?顾陶越想越多,越想越烦,自己何时这般在意一个人的想法和心情了?在意愈多,害怕失去的也就越多,束缚和责任也就越多,她一向不喜如此。管他喜欢谁,待解除联誓后,干她屁事?这般干净决绝的作风,才是她! 千花明瞧着她变幻的神情,挑眉一笑,又微微叹了口气,待顾陶说出更绝情的话之前,他抢先说道:“若是对着自己欢喜的人,还不会情动,你教我情何以堪?”千花明软了语气,“我不过是要个说法,你哄我也好,骗我也行,只是……”花花又转为从前那小白兔般的眼神,可怜汪汪地冒着水花,“只是别不要我……” 从前与一众仙官分手时,他们虽也有苦求,但大多有着当神的尊严,甩甩袖子,骂咧几句,也就走了。像千花明这样,一会子霸气,一会子装可怜的,倒是没有过。顾陶一见他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手便不由自主地伸出,想要替他抹去眼泪。可中途清醒过来,便缩了回来,可千花明动作极快,一把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旁,轻轻摩挲着。 “阿陶阿陶,别不要我……”千花明跟着顾陶,厚脸皮的功夫已是越来越深。 “千——花——明——给老子滚远点——”看着他又要吻上自己的俊脸,顾陶一把呼开。 千花明摸着脸,心道:“阿陶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暴躁了,不过她说过,打是亲骂是爱,想来是欢喜我才会打我的罢?”如此想着,他又高兴了几分。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0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顾陶看着千花明莫名微笑的脸,心中发毛,自己打了他,他怎么还如此高兴?她身子又往远处挪了些。 千花明薄衫轻露,水色飘眸,红眸妖艳,红唇妩媚,眉飞入鬓,脸廓完美,周身还拍哦这一身神仙下凡的仙气,此时正拿着一双水眸瞧着顾陶,眉目含情,脉脉动人。嘴中含着一根长长的红线,手指缠绕,拿红线勾住顾陶的细腰。 顾陶觉得,自己半世的英名已经在天宫丢尽了,还有这半世,怕是要被眼前这只妖孽丢尽。 “阿陶,你流鼻血了。”千花明笑看着她。 顾陶虽想着自己断不会如此禁不住诱惑,但还是摸了摸鼻子,手上干干净净的,甚么也没有。看千花明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她本想发怒,可媚眼一转,便喃喃自语道:“虽说我还只有十三岁,但早早地定下亲事,总是没错的……” 千花明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阿陶怎地如此主动?自己可不能放过机会! 可顾陶接下来的一句话,便让他没了精神,只见她宽衣解带,穿着一件单衣,在千花明面前换起衣服来,单薄的身子,虽不似从前那般凹凸有致,但微露的锁骨,眉眼间的天然媚气,举手投足间的风流潇洒,却牵动着千花明的眼光,他看着顾陶换上一件绯边云纹白纱衣,勾着手指,慢慢系上腰带,喉结忍不住动了一下。顾陶看着他的反应,还算是满意,自己不过稍稍勾引了他下,他便如此,若是自己用神体来勾引他……不,也许都用不着勾引,他便已经天雷动地火了。 “我见穆山师兄为人方正,又与我早就相识,对了,他似乎还看过我……”顾陶边说边看着某人越来越难看的脸,“我也没甚么好送的,便拆了这条旧腰带,给他做个发带罢!” 那金边腰带登时就到了千花明手中,他咬牙切齿道:“顾——陶——” “哦,我得先和穆山师兄发展发展感情,做发带的事情不急……你,若是无事,我便出去了。”她飘飘然开门,迅速溜出门去,独留千花明一人在陶醉轩。 “叫你瞎撩老子,哼,不治治你不知道老子的厉害!”顾陶掩门,正准备踏下台阶,身后一阵妖风袭来,门被带上,她还没来得及叫嚷,便被人堵上了唇。 “哎,这下好像玩脱了……”顾陶的双手被千花明牢牢固住,身上都是火热的气息。她感受着唇边的茶香气息,紧闭嘴唇,可还是被那人撬开牙关,败下阵来。 “我去你大爷的,千花明,你是多久没亲过人了!”许久,千花明才停下来,颇为满意地看着顾陶被他吻肿的唇。顾陶狂擦嘴唇,用力将他往外推开。 “不多不少,正好三百年十三年五个月十五天。”千花明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腰际,顾陶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我……我那啥,现在还小,你别乱来!”顾陶想起他以往的“战力”,有些后怕。 “哈哈哈哈,你别担心,现在我自然不会乱来……”千花明躺在床上,单手撑头,万千妖娆地看着她,“不过,在你十六岁及笄前,我会把这三年的,还有三百年十三年五个月十五天中,你欠下的,一一讨回来。” 顾陶听了这话,略微放下心来,她并不是不欢喜他的亲近,只是太过频繁了些,自己也吃不消。更何况自己现在这身体,还是个凡人之躯,灵力低微,和帝维级别的妖太过亲近,自身还会被妖气反噬。 “不过,就算你到了十六岁,若是修为还是这么点儿,我也不能亲近你啊!”千花明似乎是颇为烦恼的模样,“不过……”千花明止话不提,若是顾陶到了十六岁修为不够,也不打紧,更何况,若是她变得更强,出落得更为好看,那时定会惹来更多桃花债。他想起烛九阴那里有好些好东西,自己或许可以去弄点来,早日和她成其好事。 顾陶只觉背后凉气直冒,心中知道花花心中定在算计自己,坐得离她又远了些。看着他躺在床上妖魅模样,她突然想起一桩事情来,那日在走尸林,她答应尸王要好好将养小尸王,可春月乃是修仙之地,怎会允许她带这等妖邪之物进来?她便将小尸王交予雪清洛。千花明那时是条蛇,还未修成人形,修为也不高,妖气不重,未被春月众人发现,这还情有可原,可如今他是帝维级别的妖怪,妖气深厚,君伫等人怎会容他在此待着?况且春月禁令,弟子不可与妖怪相配,自己虽不理会这劳什子规矩,但这副身体,本就承受了过度的灵力,她还需要些时日磨合,断不可能在此时离开春月。可瞧着花花这样子,似乎并没有离开春月的打算…… “我可能要离开了。”千花明虽不知她在想甚么,但眉眼间却有疏离之意,动些脑筋也约莫能知道她在担忧甚么,“我出生于十幽,是十幽之主凌晔选定的继承人。在我还未修成人形时,被抹去记忆、身份、灵力,送去苍梧,借由舒雅夫人的肚子降生,做了摄政王,历过一番劫数才修成人形,修到帝维。所以,你助那东方渊杀了我,也是帮我提早归位,现在……”千花明坐将起来,引着顾陶的手,摸到他的颈后,那里有一片红色的、硬硬的、微热的鳞片,“你摸到它了吗?这是幽殿晔自我出生时,便加在我身上的封印,待我练成帝维时它便会发光发热,若我不回去,幽殿晔便会借由它,摧毁我的灵元。待我即位幽主时,他才会为我解开。”现在在外界看来,十幽之主虽还是凌晔,但他早已退位,众人尊称他为“幽殿晔”,有人改不过来,也唤“幽主晔”。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0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幽殿晔?三界中不是早没了他的消息吗?”顾陶装着不经意地问道,可千花明还是注意到了她眼中的一丝慌乱。 “是啊,也没人知道他在哪儿,但他仍牢牢掌控着十幽妖界。”千花明回答道。 “你……何时走?”顾陶问道。 “明日十幽会派人来,也要好好答谢君宗主的一番照顾。” 君伫?他早知千花明是下任幽主,所以才让她将其带进春月疗伤修行?难怪,以君伫得修为,怎会看不出千花明的来历。 顾陶又想他走又不想他走,“哦,你要走便走罢,与我说这么详细作甚?”她打了个哈欠。 “幽主即位,有个规矩,每届幽主都得与东荒少昊国皇族结亲。” 顾陶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既不是天下绝色美人,又没有绝顶权力,那东荒出过少昊儒帝颛顼,位列八荒之首,又多奇珍美人,结亲,实在明智不过。”顾陶露出标准式微笑,千花明知道,每逢她露出这等表情,便是心中不快了。但自己必须回十幽去,春月容不下自己。顾陶不会跟自己走,他,很清楚这一点。 “是啊,听说颛顼帝第四十八世孙原若今可是八荒第一美人,想来我也不会吃亏。”千花明故意气她,顾陶何尝不知他是在气自己?可他越是要气自己,自己越是不能随了他的意。 “那挺好的,烦劳幽主大人,莫要再与我亲近,毕竟东海那位,我可惹不起。对了,你没事的话,我便先出去了,今日的剑还没练完呢!”顾陶拿起剑,出了门,这次,身后再也没有人拉住她。顾陶在外待了一夜,没有回房。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某某的碎碎念】 一直活在别人叙述中的幽殿晔…… 第48章君伫训话 翌日,十幽果然派人来了,诸位弟子只听说过十幽和幽主的存在,并未亲眼见过。陡然听说,他们素日里见到的赤练王蛇,竟是下一任的幽主,自然稀奇有趣,都在清风堂候着,想看看那十幽的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君伫也得做些表面功夫,沐浴更衣,为十幽使者接风洗尘,几日前便嘱咐长风收拾好清风堂,相应陈设礼仪不容有差,略备清茶点心款待十幽使者。 众弟子便这么伸长了脑袋候着,五人走来,一名女子,身后跟着四个手中捧着锦盒的蒙面黑衣男子。女子姿容艳艳,脸若银盘,眼如秋水,唇不画而勾人,眉微蹙而怜人。步伐轻盈,广袖紧身紫云烟霞裳半掩半露,一双银鎏金亮面宝石短靴在袍脚下若隐若现,风情万种,周身气质非凡。就连阮媚见着她的容貌,都有些嫉妒厌恨。 一众弟子看着那赤练王蛇幻化出的绝美人形,久久无法挪开眼。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0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君宗主,有礼了。”这女子正是无启夫人,十幽的夜司仪,主持外交事务。此次新幽主即位的事宜也是由她全权负责。 “客气了。”君伫回礼。 千花明站在一旁,见顾陶没来,只微微颔首示意,并不同她行礼。 “幽主大人,这些年您受累了,不过好在修为有成,也可归去十幽即位了。”无启夫人微微笑道。 “有劳你。”千花明道。 “多谢君宗主这些日子的照拂,这是十幽的一点心意,且请收下。” 君伫看也没看,道声谢便教人收下了。 “君宗主不若回去后细看那锦盒中是何物,或许能让您开颜一笑。” “哦?那便多谢费心了。”君伫全着表面上的礼仪,其实心中十分想快点结束,无启夫人也不是啰嗦之人,做完表面功夫,便提出要恭迎千花明回十幽的话。 “如此,请恕在下便不强留了。”君伫道。 “这些日子,多谢君宗主,千花明这就告辞了。”千花明向他行礼告别。 千花明走到门口时,却突然晕了过去,周身灵波一震,诸位弟子赶紧躲避,适才未曾露面的顾陶,却在此时出现,接住了千花明。但无奈体格差异,她只能虚撑着他,有些勉强。 君伫微微眯眼,感受着千花明的灵力波动,无启夫人也察觉到了千花明的灵力变化。 一旁的弟子们虽然觉得不对劲,但在君伫的要求下,都回去了。一时间,清风堂内只剩君伫、无启夫人、千花明、顾陶和须长风。 “夫人,幽主似乎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灵力,降到金维了。”君伫眸色微沉,不知在想甚么。 无启夫人断断料不到这样的变化,原以为十幽将迎来新的主人,可眼下看来,还得要一段时日。“如此,幽主还需在春月待上一段时日,烦劳君宗主费心了。” 君伫看了眼无启夫人,满心的不愿意,可春月灵气蓊郁,十幽路途遥远奔波,千花明在此养伤修为是最好不过的了。 “师父,这条蛇一直是由我照料的,不若,还是我来罢!”顾陶此言一出,除了君伫,须长风和无启夫人都颇感惊讶。 “胡闹!先前你无知,不知幽主身份也就罢了,此时知道幽主身份,竟还说出这等话,男女一室,成何体统!”君伫还没发话,无启夫人倒是有些恼怒。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0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顾陶看着她,“我在问师父的意见,又没问你的意见。再说了,千花明现在还不是幽主,与十幽没甚么关系,就算你想管,似乎,也得先问问他的主人啊!” “主人?难不成是你这个黄毛丫头?”无启夫人不齿道。 顾陶露出标准式微笑,“不好意思了阁下,好巧不巧我就是。” “好了顾陶,千花明现在形态不稳,我便让他在长风隔壁住下罢。夫人,这孩子重情,你莫要见怪。幽主此前一直是由她来照料的,她也是担心幽主。” 君伫都如此说了,无启夫人也不好再吵下去,“如此,我便将幽主暂时托付给春月了。十幽还有些事,我得先回去处理。” “恭送夫人。”君伫想着她可算是要走了。 无启夫人福身告退,眼角余光微微瞥了瞥顾陶。顾陶只顾着看千花明,并没留心其他人的目光。 “长风,将千花明安置到你的西殿去。顾陶,你……”君伫不知怎的,突然就变了脸色,“你跟我来。” 师父不会又要训话了罢?这个君伫,看似沉默寡言,可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顾陶不想去,便回道:“师父……”话还没说完,便被君伫瞪了一眼,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千花明,顾陶心中暗道“不好”,只得道:“好的,师父。”君伫脸色这才好了些。 须长风有些担心顾陶,但也不便多说,只扶着千花明去了长风轩,顾陶则跟着君伫去了离居。 甫一进离居,君伫沉默了好一会儿,沉默到顾陶以为这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顾陶,你不打算,向为师解释解释?”君伫坐下来,气定神闲,脸色并不似方才那般凝重。 顾陶自然知道他是要自己解释千花明的事情,她抠了一下脸,想着还是实话实说罢,君伫这般聪明,偷奸耍滑不如坦诚相告。可是这位师父,是不是也得同他们解释解释呢? “师父,在向您解释前,我可否请问下您,让弟子们在修行两月后,便去弑杀上古妖兽,若说是为了提高我们的修为,这也太过牵强了罢?” 君伫眼神一变,“顾陶,你以为,现在的你,有资格与我这般讲话吗?” “我是没有,可如果是……九天战神呢?”顾陶与他对视,毫不退怯。 君伫微微吃惊,可只是一刹那,便收住了。“九歌吟,惜金缕,随喜剑,抽髓扒筋,谁人还有这等荣幸呢?” 顾陶假装没听见他话里的冷嘲,“您过誉了。既然您拿这师父的身份来压我,弟子不得不拿这九天战神的身份来压一压您了,请师父恕罪。”顾陶作揖致歉,谁料君伫却突然动起手来,一道青光袭来,犹如锋利刀刃,顾陶转身躲过,可袖子还是被割下一小截。“多谢师父。”若是君伫真的想伤她,以她现在的修为定然是躲不过的。 “还算个明白人。好了,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你与千花明的事情,那我只问你一句,春月规矩你可知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0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知道。”春月规矩,弟子不得与妖相配,否则便要受抽髓之痛,废尽修为,逐出师门。 “那你可能保证,自己永不与那幽主越过雷池?” “不能。” “你倒是实诚,”君伫被逗笑了,“那如今,你可是要领受春月规矩?” “师父请听我说完,我说的是,我作为凡人这一世,永不会和千花明越过雷池。” 君伫愣住,许久才略微懂了她这话的意思,又有些嘲笑她的自不量力,“你以为,自己这一世一定能修成仙身吗?” “不,不是我以为,而是这必将是事实。”顾陶不卑不亢道,“凡人与妖相配,于己于彼,伤身损灵,弟子绝不会为一时欢愉,而如此糊涂。” 君伫见她目光清澈,说话条分缕析,坦诚自信的模样倒是让他想起从前的一个人来。“你既然如此清醒,为师便不再啰嗦了。你出去罢!”顾陶拱手告退,这时候内殿里跳出一个东西来,挂在了顾陶的腰间。 “冰魂玉?”看了一会,顾陶方才认出这东西。 “你识得它?”君伫单手一挥,那半块冰魂玉便到了他手中。适才见冰魂玉与顾陶亲近的模样,君伫心中惊讶欣喜,但很快便藏住了。 顾陶摸摸鼻子,“略微识得。” 君伫心神一转,细细看了看顾陶的模样,她与那人容貌并不相似,倒是容与,与昆仑神长得有些相像。 这时,容与闯了进来,向君伫行礼问安。他听说顾陶被君伫叫去离居训话,以为君伫要为难她,见顾陶并未甚事,他心才方定。刚刚还在君伫手中的冰魂玉,又飞到容与身边,不过容与很是嫌弃的模样,袍袖一挥,那玉仍旧回到君伫手中。“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了消息……”君伫心内道,微笑着看着两人。 君伫笑得顾陶心里发毛,她早就觉得这君宗主怪得很,但又说不上是哪里怪。“师父,若是无事,我便退下了。”顾陶道。 “嗯,出去罢。”君伫脸上是少有的和颜悦色,顾陶心里越发慌了,只拉着哥哥出去。容与仔细看过她,确定她周身并无伤口后,才准备回去。 “哥哥!”顾陶拉住容与,见他还是不怎么搭理自己,有些急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容与松开她的手,看了眼她,微微摇头,“哥哥是不会生你的气的,永远都不会。”顾陶一怔,“那你为何……” “只是你似乎有许多事情都瞒着我,仿佛将我当做了外人。”容与淡淡道。 顾陶知他说的是婆娑境中他的记忆,若是自己告诉他,容与的记忆是被他自己给抹去的,那他一定会追问原因,继而便会知道她现在连半颗心也没了,只有一个心之空窍。“哥哥,婆娑境中所见,有真有假。你看到的,或许并非真实,我也不知你的记忆为何会缺掉一块。婆娑境中所言,不外乎是为了稳住入魔的颜安藏,话里三分真,七分假。” “你既然不愿说清,定有你的道理。我只想问,那冰莲……是他吗?”容与问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0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是。” “那救他于大火之中……我并没甚么印象。” “哥哥,你忘了?在苍梧时,巫阳灭国,那位昭皇子,便是颜安藏的前世。” “可那时我并未真正救出他,他选择了与巫阳一起覆灭。”容与想起那个小乞丐,初见时活泼,最后却落得那么个下场,让人不胜唏嘘。 “是啊,不过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也许他过奈何桥时,忘了喝孟婆汤,故而记得些从前的事情。而你容貌性子与从前变化不大,也是很好认出的。”顾陶道。 “如此,倒也说得过去。罢了,过去的事便都过去了,日后,可不许再有甚么事瞒着我了。”容与勾勾她的鼻子。 “好的哥哥,以后阿陶不敢了。”顾陶乖乖答道。 “好了,这是给你的。”容与从袖子中拿出一袋松糕,外面还罩着一层白帕子,递给顾陶。 “谢谢哥哥,只是这手帕,呃,不会要我用了之后,还要洗过才能还给你罢?”顾陶打开袋子,边吃边说道。容与拿起帕子,替她擦去嘴边的糕点碎屑,“不要了,我嫌弃。”容与道。 “呵呵呵……”顾陶鼓着个腮帮子笑道,吃了快一半才合上纸袋,心满意足地牵起哥哥的袖子,擦了擦嘴后,又将手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容与很是无奈地看着她,并没推开。“好了,哥哥,回去换衣服罢!” 容与抚平身上的褶皱,微微颔首,“我只多说一句,你与那千花明,你自己看着办,别太上心了,从前的事情,你记着教训,莫要重蹈覆辙。” “嗯。哎呀哥哥,你快去换衣服罢!”顾陶推搡着,容与这才回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某某的碎碎念】 作者:这么快就原谅你妹子了? 容与:嗯。 作者:不是要好好教训她一顿吗? 容与:阿陶,这个人要教训你。 顾陶:哦? 作者:我我我……还有事,先走!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1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第49章挑衅 看着哥哥走远了,顾陶立马溜去长风轩。可君伫早已明令须长风,这三日在门口守着,说幽主需要静养,不得让任何人进门打扰。过了三日,须长风守得松了些,每天只是偶尔来转转,顾陶这才寻到空隙,她想着,那不能进门,就爬墙咯。 “想我做国主时要爬墙,当个国主还是要爬墙……”顾陶趁着须长风打哈欠闭眼之际,提脚,撑手,翻越,落地,一气呵成,这也多亏了她在苍梧的多次爬墙训练。身形疾速,跃窗而入。千花明还躺在漆花木床上,气息平稳,睡颜沉静。看着他好一会子,顾陶竟然靠在床边睡着了。待醒来时分,已是傍晚。听着门外似乎有动静,她的心提了起来,就要从窗户溜走。 “国主,本王有疾,你这般弃下我,真教人家伤心啊!”千花明站起身来,扯拢暗金花卉纹领口。顾陶有一瞬间的恍惚,但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春月,而非苍梧,门里门外,安静一片。她道:“我见此处风景不错,又有美人睡卧在侧,便进来看看。既然美人生气了,我走便是。”她这样说着,身子却没有动。 “阿陶,你怎地身口不一呢?不是要走吗?那便恭送国主了!”千花明从身后抱上来,握住顾陶有些许寒冷的手。他的手很大,一只手便握住了顾陶的一双手。 “身口不一的,何止我一人呢?”顾陶转过身来,钻入他的怀里。满身茶香入怀,她只觉安心又满足。“你瘦了。”千花明搂着她的腰,又紧了一寸。 “是啊,所以你要负责,把我喂胖点。”顾陶调笑道。“好,你想吃甚么,我都去学。”千花明温柔道。 “你……你自降修为,他们迟早会发现的。”顾陶轻轻道。 “他们早就发现了。” “那你还这般做……”顾陶问道。 “无碍,就当我在耍脾气罢,只是,我终究还是要回十幽的,但不是现在。”千花明吻着顾陶的额头。“你愿意跟我回十幽吗?” 顾陶道:“你知道春月的规矩,人和妖之间是有界限的。” “你会在意这些规矩吗?”千花明笑道。 “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可那原若今,你打算如何呢?” “倒是难得见你吃醋,以后多吃些,我更欢喜。”千花明揉揉她的头。 “哼,我何苦跟他吃醋,你这人,我抱过,亲过,睡过,横竖都是我的。我同一个没见过你面的人,吃醋作甚?” “这话就不老实了,醋味愈发重了,哈哈哈哈!” 顾陶抬头看他一眼,捂住他发笑的嘴,踮脚在他脖子处咬了一口,“不准笑!” 千花明摸着自己的脖子,低头在顾陶耳边咬了一口,顾陶轻呼出声,随即唇上被轻轻咬了一下。 “千花明,你咬哪里不好,干嘛咬这里?”顾陶埋怨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1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哦?那就是说,除了此处,你的哪里,我都可以碰了?”顾陶顿时臊红了脸,“不要脸!” “这张脸,我可得好好要着,不然阿陶可就要移情他人了。” “哼,我每天看自己和哥哥就够了,看别人作甚?”脸上红潮退去,顾陶回嘴道。 “那十幽,你可要随我回去?”千花明想知道答案。 顾陶认真想了想,“不回。” “你是真不愿意回?” “是,那里本来也不是我的归处。” 千花明不说话,眉心微微蹙着,似乎在思索甚么。 顾陶一笑,拉拉他的袖子,“生气啦?” “嗯。”千花明竟还这般承认了。 “花花?花花?”顾陶追着千花明不看她的眼神。 “你听我说完,”顾陶踮起脚,掰正他的脸,又揉揉他的脸蛋,手感真不错,“咳咳,我是说,现在不能回去。那原若今,是颛顼帝之孙,而我,现在不过是一介凡人……” “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 “你听老子说完!”顾陶瞪了他一眼,千花明点头,“以前我做神明时,手上沾了不少血,先不说十幽那边同不同意,便是天界,必然会极力反对,怕我成为妖界的刽子手,转头来对付他们。”千花明的嘴微张了张,但还是耐心听她把话说完。“这一世我若修不回神体,恐怕你我再无相见之日。” “我知道了,我不会勉强你跟我去十幽的。” “不,我会去十幽,但不是现在。千花明,你可知道,你要我去十幽和我自己主动去有何分别?” “你知道的,我是不会娶旁人的。” “你要我去,是你要娶我,可我主动去,是我要娶你。”顾陶笑看着他。 “你……十幽从无此规矩。”千花明的眼神有些担忧,又有些雀跃,攥着手局促不安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受气的可爱小媳妇。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1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可也没说不行,不是么?”顾陶仰头看着他,千花明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顾陶发光的眼睛,忍不住又想亲亲她。 “嘘……”门外似有人来,顾陶示意千花明安静,让他躺回去,自己从窗户处溜走了。 须长风开门进来,见千花明还躺着,便关了门,去门外守着,而顾陶早已爬墙离开了。她刚一跳下墙,没走一会儿,便遇上了阮媚,阮媚见她唇有些肿,先是脸红又啐道:“不要脸的下贱胚子,偷人也不照照镜子!” 顾陶心情还是不错的,并不想同她计较,竟然微笑着给她让开了路,准备离去。 “诶——”阮媚挡住她的去路,顾陶极为难得地客气道:“阮大小姐,请问,我可以打你吗?” 阮媚看着她笑着的脸,看着她鲜艳的唇,再想到幽主对自己不咸不淡的态度,心中怄气,装作不经意地推了一下她的肩膀,手掌中藏了五成灵力,顾陶生生抗住。 “你以为你是甚么东西,又无姿色又无势力,竟也肖想幽主?身为春月弟子,做出这等辱没门楣的事情来!还想打我,我不打你便算是给你脸了!”阮媚自视甚高,以为顾陶这等贱民不配与她比肩,更遑论幽主这等风华绝代之人。顾陶如今的容貌,虽已长开些,但厚重的刘海和瘦弱的身子,越发衬得她不过是个小丫头。想起容与,清冷天姿,怎会与这等粗俗之人是兄妹?阮媚颇为心痛。 春月禁止弟子私下斗殴,顾陶适才又被君伫好一通说教,此时动手未免太惹人注意了。“但是很抱歉呢,只要我在春月,你便不能弄死我。可我就是不出这春月,你能奈我何呢?”顾陶拍拍被她碰过的位置,“还有,我也很嫌弃你,所以,滚远点,别脏了我的眼睛!”顾陶轻蔑一笑,快步离去,不再与她纠缠。 “在春月我动你不得,那若是你离了春月呢?”阮媚咬碎银牙,心生毒计。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某某的碎碎念】 千花明:阿陶,你……你说要娶我的。 顾陶:千花明,收起你委屈的表情! 千花明:我是高兴,这表情是可爱。 顾陶:我可以悔婚吗? 千花明:不行,我刚刚拿纸笔记下了。 作者:可以换个地方秀吗? 花陶齐声:你边儿去—— 作者:我就想问问,跨年你们有时间带我玩下吗? 千花明(旁若无人):阿陶,我们出去说,这个人好烦…… 顾陶:好。 作者:你们这样对亲妈……真的好吗? 【再次碎碎念】话说,跨年要写些特别的事情吗?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1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第50章借刀杀人 隔天晌午,顾陶接到雪清洛的亲笔书信,说小尸王出事了,让她下山来看看。扯了个谎,向长风师兄告假后,她便匆匆下山了。阮媚正好瞧见,便偷偷跟着她。 走到半山腰处,山林郁色,奇石环生,竹鸟飞过。山下薄薄的一层雾气,依稀可见几座茅屋,仔细听,还能听见鸡鸣狗吠之声。顾陶想起乌啼村,也是这样的烟火气息,处处平易近人,温和可亲。想起雪清洛还在等着自己,她便接着往山下赶。走了十步,她便感觉不对劲,刚刚看过的怪状石头,此时复现眼前。她做了个记号,又走了十步,还是如此。如此反复五遍,她便停下不走了。 “以前只听说过‘十步杀’阵,却没见过,今日不想自己困于此阵!”顾陶叹息道,“可惜我是个经常迷路的人,这下可怎么好呢?”她的脸上困顿之色毕显。 “轰隆轰隆——”身后骨碌碌地滚下数十块大石头来,下山的小路,就这一条。顾陶所处之位本就狭小,此时又有石头突袭,她只“啊”了一生,便被淹没在石头中,滚下山去。 见顾陶滚下山去,阮媚这才袅袅婷婷地从一棵半山腰子树后出来,“贱民命途本该如此!放心罢,每年我都会着人给你烧纸钱的,呵呵呵呵呵!”阮媚掩着芍药双面绣香帕笑出声来,“哟哟哟,这一摔下去,怕是再娇美的人儿也得摔成残花败柳,真是可怜啊!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教你挡了我的路?便只有一个死字!”阮媚想着要赶回春月,免得被人发现,可此时脚底缠上一根藤蔓来,将她拉入山底,此时她周围无一处可支撑之物。 “啊——”阮媚被山腰处的一块石头戳到,喊叫起来。适才“滚下山”的顾陶,正笑吟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顾陶的左手,握着藤蔓,右手拿着一把小刀,慢慢地割着那藤蔓。阮媚看着藤蔓一点一点断开,心中恐惧,道:“你骗我!那日你说的话,不过是要诓我出春月!”顾陶道:“还不算太笨。可若是你无害我之意,又如何会作茧自缚呢?”藤蔓已割掉一半,顾陶就是要阮媚也受一受这种慢慢接近死亡的痛苦! “你别得意!你杀了我,师父一定不会饶过你!还有……还有,你如此恶毒,那幽主也不会欢喜你这狠毒之人!上天一定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的!”藤蔓晃了晃,阮媚赶紧用双手抓住它,连上面扎手的刺也顾不得了。此时她满手血泡,湿发粘额,还不忘辱骂顾陶。 “呵呵,上天?”顾陶加快了割藤蔓的速度,“庸人自骗,满以为天理循环,邪不胜正,可事实上,不过是为自己的怯懦和无能找借口罢了!要想打击报复,我自己来就好了,若等老天开恩,不知苦等几时!你刚刚不是说要看我残花败柳之状吗?今日我便让你知道甚么才是残花败柳!”她唇边泛着冷意,收起了刀子,不想再废话,直接将阮媚往下一丢就是了。 阮媚不料她突然改变主意,身子往后仰去,就此跌落山间。 打击报复完了,顾陶才匆忙赶往雪清洛处。别人不得罪她也就罢了,得罪她了,她定是要自己讨回来的。此时设计完了阮媚,心中一点愧色也没有,还在懊恼自己说了那么多废话,白费唇舌。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送走阮媚这个瘟神,在雪清洛处又见到了她,还附带另一不知名老人。 “清洛,你这……甚么时候成了伤残收容所了?”顾陶很是无奈。 “我准备去上山处等你,却见她掉了下来,她向我呼救后就晕了过去,几个村民路过,见我俩认识,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扛到了我的屋里,还送了好些蔬果和药品来。”雪清洛递给顾陶一杯山松清茶,顾陶咕噜咕噜地喝完。 “那这个……老者?”顾陶看他满头白发掩面,像一尊石像躺在木床上,浑身萧肃绝望之感,让人想起凋零秋叶,毫无生气,“他不会是死了罢?” 雪清洛懵懂地摇摇头,“没有,这人是我半个月前捡回来的,大夫来看过,说还有口气,只是不知为何醒不过来。” “你呀你……算了,懒得骂你。不过,这老者似乎有点眼熟啊!”顾陶扒开他额前的发,这人不是她在盛京见过的那个白发老人吗?彼时还同她说了好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怎会来了春月脚下? 雪清洛见顾陶诧异之色,问道:“阿陶,这人,你认识?”顾陶微微点头,探了探老者的脉搏,见他须发皆白,满脸沧桑,周身衣物却很是整洁。“你说这人躺了半个月?” “是啊!”雪清洛答道。 “那他身上的衣服……”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1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哎呀,你想哪儿去了?”雪清洛哭笑不得,“这人也奇怪,躺了半个多月,周身却无一点臭气,周身衣物也干净得很,只是看起来旧些,似乎穿了有些年岁了。” “这可奇了,神仙倒是有这等灵力,可这人身上并无甚么灵力,却能如此……”顾陶倒想好好研究研究,又与雪清洛说了阮媚和她的事情。少顷,雪清洛一声叫唤,“我都忘了与你说正事,那小尸王不见了!” 顾陶以为那封信是阮媚假冒雪清洛写的,谁料真有此事?“何时发现的?” “前天,我一发现便给你写了信。” “本来你交给我时,我将他放在篮子里,是日日都要看上一看的。可见它没甚么动静,便隔个三五天去看一次,这几日照顾这个老者,便看得愈发少了些,想来,不知它丢失的时间是否更早?”雪清洛事无巨细地说清楚,看着顾陶有些难看的脸色。“对不起阿陶,我应该再小心些的……”雪清洛的声音愈发小了,“但你说它没甚么危害,应该不打紧罢……” “你呀!我都懒得怪你了!”顾陶气道,“那小尸王要是有点尸气还好些,我倒可以凭着尸气捉它回来。这悄无声息地没了,也不知道如何去寻……” “对不起……”雪清洛自责道, 顾陶与她交往以来,听她说了太多“对不起”,知她本是无意,可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小尸王丢了就是丢了,说多少句“对不起”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罢了,你去看看阮媚如何了……”雪清洛点点头。 “不好了,她……逃走了!”雪清洛刚刚去看隔间的雪清洛,床上空无一人。 “逃便逃了,也没啥要紧的。” “那她会不会把你们的事情抖出去?” “不会的,她自己也有错,不论如何倒打一耙,要是告发我,她也是要受过的。”顾陶倒是不担心阮媚。“只是这人,来得蹊跷,周身气息也过稳了些……” “你说,会不会,小尸王是因为这人来了才离开的?”雪清洛猜道。 “嗯,走尸对圣洁灵气最是敏感,可这人怎么看也是个凡人啊……”顾陶想着老者曾对他说过的话,盯着他的衣服,简素非常,连一丝花纹也没有。虽然面目沧桑,可看模子,若是年轻些,指不定又是何等姿容!不行不行,自己怎么又想歪了?眼下小尸王不见了,又来了个奇怪的主儿,若是放任他在此处待着,指不定会闹出甚么乱子,不若先带上山给君伫看看,说不定或有法子可解,兴许还能寻到小尸王的所在。当下思定,她便准备离开。 “阿陶,你要走了吗?”雪清洛之声如山雪融化,清脆好听,可却有凝噎之感。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且在此处安心住着,春月脚下,既不用担心权贵骚扰,也不用担心邪祟侵袭。小尸王的事,我会解决的,你莫要挂心。”顾陶拍拍雪清洛的肩膀。 雪清洛水眸泛光,雪颜微酡,“好。对了,我听人说,今年的雪会下得早些。今年,我们一起看初雪罢。” “好。”顾陶笑道,摸摸雪清洛柔顺的黑发,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哄了她一会,便拿法器装了老者,便回春月去了。 等顾陶带人回了春月,她突然想起一桩事来,春月禁令: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带外人进入。这下,可又给了君伫训她的由头了。可人已带到,大不了一顿臭骂,或者一顿好打,她还是比较想知道这人的来历和小尸王的去处。她便硬着头皮,带着老者去见了君伫。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1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日停更一天,我不是去偷懒,是去攒稿啦。周一双更(快夸我)!然后我就去跨年啦,哈哈哈哈—— 祝福你们2019年,能找寻到自己所想所愿,开开心心的! 第51章捡回师父 那老者被放在离居旁的偏殿,由须长风顾看,君伫站在离居外,一众弟子也跟着他站在离居的青竹旁。颜安藏、容与和穆起两日前便被派出去采买东西,此时自然不在这一众弟子中。苏离权和沈姝随导师修行到紧要关头,此时还未出试炼之境。 阮媚知道顾陶带了个人回来,撺掇着一些弟子前来看热闹。摔下山去的事情不能告诉君伫,但顾陶明着坏了规矩,她还是可以闹上一闹的。只要顾陶不舒服,她便舒服了。 “师父,本来我是不应多说的,但我略比顾陶长些,又同为春月弟子。她多次坏春月规矩,我不能让她一直堕落下去。春月明明禁止,非休憩之日不得外出,顾陶却由着性子,践踏春月规矩,这不是明着不尊重您吗?”本来不过是“偷着外出”,阮媚却将“不敬师父”这一顶帽子扣在顾陶头上,顾陶都忍不住拍手称绝。 “不尊师命外出,此为错一;私会幽主,秽乱春月,此为罪二……”阮媚拱手向君伫禀道,看着顾陶并无辩解之意,以为她是怕了,心中得意,又继续道:“私带外人乱我春月清气,此为罪三。师妹啊,我也是见你年纪尚幼,不忍心你就此没入歧途,这才多多说话,请你见谅。”说着,阮媚还拱手向顾陶道歉,这倒与她前番的嚣张不同了,处处收敛,说话看似满怀歉意,其实杀机满满。这一番有条不紊的问罪,条条递进,一条比一条惩罚严重,有些弟子窃窃私语起来,都拿怀疑的眼神瞧着顾陶。 顾陶看了一眼阮媚,又看了一眼颜曜灵,颜曜灵朝她摊摊手,颇为俏皮地眨眨眼,眼神中还带有一丝看热闹的意味。阮媚逃回春月后,便去寻了颜曜灵,同她商议如何为难顾陶,这些话自然也是颜曜灵教的。 “哦,还有吗?”顾陶这话,在旁人听来,是还嫌罪名不够,希望再多加几条呢!一些平日里对她冷傲作风看不惯的弟子便出言讥讽道:“看来顾师妹平日里在家便是没甚么人教养,这才不知男女之防、尊师重教!” “是啊,盛京多的是阮大小姐这样的贵女,从小便养在闺阁受着良好教养,哪里比得顾师妹在山野间的自在撒泼呢!哈哈哈哈哈!” “要我说啊,没教养就是爹娘不负责任,这才教出不知进退的女儿,阮师姐这是在替你爹娘管教你,你可要好好听着啊——”有些外门弟子见顾陶不说话,以为她软弱可欺,平日里又眼馋内门弟子的诸多好处,但又不好发作。此时寻了个机会,自然要好好拿顾陶出气。 “没爹娘管教?”顾陶向前一步,那些讥讽她的弟子以为她要作甚,自然后退一步,可又想到他们人多势众,又齐起心来,盯住顾陶,做出防御姿势。 “像阮师姐有爹娘管教的,现下是在春月。我没爹娘管教的,也入得了春月,阮师姐,你可真是厉害啊!”顾陶抱臂,抬起下巴,冷看着她。 “你……不知好歹!”阮媚骂道。 君伫听着弟子们你一言我一句,心中烦闷,近来冰魂玉频频发光,却又不昭告那人下落,教他徒生烦恼。 “闭嘴!”君伫呵斥道。弟子们从未见君伫发过怒,此时见他面色不悦,眉心微蹙,周身灵力涌动,竹叶飘飞,都不敢再挑拨玩笑。 “顾陶,待长风看过那人,你再来向我解释。若没有合理的解释,自己去领罚。”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1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是,师父。”顾陶平复心情,拱手道。 “你们这些人,都无事可做了吗?成日里说人闲话,喜看热闹,若是为了这些来春月的,那可真是好本事啊!”君伫语气冰冷,师威毕显,诸弟子忙拱手认错,都散了,回去练功修行。只剩阮媚、杨安歌、颜曜灵、伏七还有顾陶。 君伫也懒得赶他们走了,闭口不言,几人就这么干干地站着。半刻后,须长风从偏殿出来,道:“师父,那人……”他看了一眼其他弟子,他们即刻背过身去,长风向君伫轻声道:“那人我看不分明,像是凡人,明明油尽灯枯却身灵不灭;说是仙人,可周身又没有甚么灵气……” 君伫也没有听过这等奇事,但奇不奇的,他并不想知道,离居是他的地方,偏殿里躺着个外人,他便极不舒服,便道:“东边还有一处疏影楼,将那人放在那里罢。有事去寻彭咸,别来烦我。” “是。”须长风刚要回偏殿,却见离居处飞出一道银光,飞向偏殿。君伫眼尖,自然识得那是冰魂玉,可是冰魂玉怎会突然有此动静?君伫脸上神色又惊又喜又疑又怕,一时变幻莫测。须长风他们从未见过君伫这般生动的表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师父……”须长风唤道,君伫也意识自己的失态,来不及答应他,便速朝偏殿而去。身上竹叶尽落,卷起微凉东风。几人跟着君伫,却见他站在门口,早已恢复平日里那幅孤清模样,但须长风站在他身后,注意到君伫背着的手竟有些微微的抖。 “长风,那人,你确定还是活着?”君伫不进去自己看,却站在门外,看着里间。阮媚等人挤在门口,甚感奇怪,但见他神色微异,便不敢多话。顾陶想着刚刚那道银光,心里思量起旁的事情。 “是,那人虽无气息,可还有脉搏和体温。”须长风答道。师父这是怎么了,怎地如此害怕和失常? “他……他是受伤了吗?”须长风在君伫身旁多年,听出了旁人听不出的他声音中的颤音,“弟子并未查看全身,但他的脖子处、脸上、手上等衣裳外的地方,皆无伤口。” “好……”君伫突然仰了下头,很快又转身问道:“他模样如何?” 须长风心中只道奇怪,可又不好细问,便道:“这位老者满头白发……耄耋之人的容色,师父您也知道是怎样的。”须长风突然想起子寻百年之后,满头白发,自己却还是这副容貌,心中不由得有些伤悲,便没有细细回答君伫的话。 “你们先下去罢,我一个人进去。” “师父……”阮媚不愿就此作罢,还想再纠缠一会,“下去!”君伫吼了一句,阮媚被吓到了,哆哆嗦嗦地答应着:“是,师父……” 看着弟子都走了,君伫这才抬起脚,平日里低矮的门槛,此时犹如万丈高山,难以跨越。这时,刚刚压下去的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落到地上。君伫抹去泪水,勉强笑着抬脚,终于跨过门去。 君伫一进去,便看到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冷清地躺在床上,满头白发及腰,衣服上已经旧得起球团,却十分干净,。他的脸上、手上、脖上,尽是皱纹,君伫屏住呼吸,看着老者的面容,沧桑枯老,犹如蜷曲发黄的秋叶,生命之气尽失,独留一份残躯。 冰魂玉贴在老者精瘦的腰际,发着浅浅的淡蓝色五菱光芒,“师父,”君伫跪在床边,头垂着,贴住老者修长的手,我终于……找到您了。”君伫说完这句话,眼泪如珠落,心中积压多年的想念翻涌而出,再也控制不住。在这个人面前,在他的师父面前,他永远是个孩子,是个可以哭泣、可以微笑、可以耍赖的孩子。 纵然床上老者无法回应他的任何话语、任何情绪,只要他在,君伫就已经很满足了。想起师父走的那天,也是他有自己名字的那天…… “我突然……想有一个名字了。”少年道。 “你不是一直都不愿意要名字吗?有了名字,便有了束缚,有了牵挂……”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1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我想,很想要一个名字。或许这样,你回来时,就可以很轻易地知道我了。” 太息伫立良久,道:“我捡到你时,你的身上有一枚刻了‘君’字的玉佩,想必那是你的本姓。只是我寻遍人间,却没有你家人的半分消息。名字,你自己来取罢!” 少年温润一笑,“好。”他知道他不会给他一个名字,因为那样,太息就必须对他负责,名字不仅是一个象征,也是一个承诺,承诺他一定会回来。可他知道,太息不愿意作出这样的承诺,或许他已经知道,瑶华是永远寻不回的了,所以“回来”这样渺无希望的虚空承诺,他不肯作出,不愿意耽误旁人,不愿意教旁人为他徒增烦恼。 “便叫‘伫’罢,君伫。” 神启大陆,从此再无昆仑神太息之消息,却有了修仙名派春江花月间,世人皆知君伫之名气,却不知他是昆仑神之弟子。昆仑神,从前人间的保护神,现在由春月君宗主取代,而昆仑也渐渐被三界忘记…… 君伫爬将起来,拂落灰尘,看着太息的面容,袍袖轻举,那些皱纹慢慢碎开,裂出又一条淌血的伤痕。君伫稳住心神,袍袖一挥,那些新伤口下,还叠掩着密集的旧伤疤,颜色深浅不一,大大小小的,有上千条,若非经年累月,绝不可成。 “你是仗着自己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所以才敢这般磨折自己吗?”君伫收起法术,那些伤口消失,皱纹复长回来。“师父,弟子从未羡慕过任何人,此生唯羡瑶华。”君伫端来一盆水,替太息擦了擦脸。“我知道,你若是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寻她。所以啊,师父,快些醒来罢,弟子好久没有听到您的声音了,您就像往日那样骂我都好,只是别这样睡着了……您这样一直睡着,待瑶华归来之日,见到您这副模样,怕也是会心疼罢……” 腰际的冰魂玉收起光芒,黯淡下去,一如君伫暗沉下去的眸子。他替太息擦完脸后,发觉自己一直握着太息的手,赶紧松开,跪在一旁,可脸上又有些欣喜。 “师父,谢谢您,回来了……” “呵,没想到君宗主也是性情中人,教导自己的弟子舍去执念,可自己的执念却如此之深啊!”背后响起月行欢的讥讽之声。春月这几日有极为特殊的光芒闪现,月行欢好奇,便来瞧一瞧。 君伫站起身来,挡在太息的窗前,“少司月,你最近似乎很闲啊!”君伫又恢复为往日那副冷清模样。 月行欢手中放出一根捻金线,想要细细查看床上那人的虚实,能引得君伫如此紧张,倒是惹得他很是好奇。“收好你的鬼东西!”君伫手中飞出一枚竹叶,捻金线顿时断了。 注意到那人腰间的冰魂玉,月行欢适才嬉闹的神色为之一变,“这东西为何会在你这里?”命令式的语气,令人听了很是不爽。 君伫心道“麻烦”,“有人送的。” “哈哈哈哈哈,君宗主,你可真会说笑!冰魂玉,世无其二,唯昆仑神有一,可他早已隐没多时,无人得知他去了何处。你说是别人送的,莫不成……”月行欢陡然出手,一道流光朝着君伫扑来,他出手极快,此时再结法术护盾已来不及,君伫的第一反应不是闪躲,而是抱起床上那人,飞身躲过,身后的木床轰然倒地,碎成两半。月行欢看着那人的面容,与昆仑神之容貌大不相同,又以灵脉查探,只是微微摇头,可看冰魂玉如此亲近那人,又有些疑惑。 “昆仑神太息?”月行欢试探道。 君伫否定道:“不是。” 月行欢此时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只是他不知,昆仑神为何会灵力散尽,如同一个废物凡人? “若不是的话,君宗主可否将这人身上的玉给我看看?”月行欢打了个哈欠,似乎是累极了。看着君伫迟迟不肯行动,月行欢笑道:“一块玉而已,君宗主怎地这般小气?莫非这真是那冰魂玉?”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1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一块玉而已,你要看便看罢!”君伫此时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太息回来了,尤其是月行欢这样的酒色之徒,师父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一种侮辱。君伫解下那块玉,扔给月行欢。君伫以为,此时他表现得越不在意,就越是能打消月行欢的怀疑。可月行欢见惯人神百态,早已识破他的伎俩,只是不动声色地接住那玉。细细查看之后,他发现那玉身上除了昆仑神和君伫的气息,竟还有曦和的气息!冰魂玉是世间至灵之物,自昆仑而出,一般凡人它是不肯轻易近身的,它最欢喜亲近的,便是昆仑之人。 “曦和……你终于肯出现了吗?”月行欢心中存疑,曦和是早已灰飞烟灭了的,又不在轮回之列,而今如何会有她的踪迹呢? 手中之玉被收回,月行欢才从回忆中抽身,“敢问君宗主,这几日可还有其他人碰过这玉?”君伫自然也知道冰魂玉的性子,那日冰魂亲近顾陶和容与,他心中早已存疑,可这疑惑是断断不能同喜怒无常的少司月讲的。“并无。”君伫答道。 月行欢知他在说谎,再问下去他也不会说实话,便道:“春月美景,一般颜色,吾还是回月宫去罢!”一道金光闪过,月行欢消失。君伫确定他走后,才修复了木床,本想将太息放下,可看此处简陋非常,便将他挪去离居的内殿了。 玉轮初升,一缕若有若无的捻金线从偏殿床底飘离而出,轻轻缠在了顾陶的窗前。月行欢站在顾陶窗前,看着她熟睡的脸——与曦和略有几分相似的脸,沉了脸色。 第52章心心念念,定有回响 “只要看了你的记忆,便知你到底是不是曦和了!” 无论任何神明,未经允许,都是被禁止随意查探他人记忆的,即使动用禁术也不可为之——这是自盘古老祖那一代,诸神达成的契约。月行欢才不管甚么劳什子规矩,若无盘古之力压制,他定然是要窥探顾陶记忆的。眼下,有了曦和的消息,却不能继续查探,这教他十分懊恼。 身旁升起一道光墙,一团模糊的金光出现在他身边,“月落,可需要我帮忙啊?”天帝璆的声音很是清冽好听,“哼,我当是谁呢!”月行欢嗤之以鼻,“鬼鬼祟祟,故弄玄虚!” “你很想知道,她是不是曦和罢?”那清冽之声变得有些魅惑,如同月行欢的捻金线,能缠绕甚至迷惑人的心智。 可月行欢不肯服软,也不愿要他人帮助,“请你……有多远滚多远!”他的语气很是不客气。 “我的好外甥,若是你肯唤我一生舅舅,我便借你女娲石一用,助你暂时打破盘古的记忆封锁。”金光又亮了些。 “女娲石?”上古大神,无外乎盘古老祖、女娲尊神而已,女娲石确实可以与盘古之力相抗衡一二,只是,女娲尊神都已经归隐多时,女娲石也早已不知下落,天帝璆如何会有?不知这话的真假,月行欢有些犹豫。 “我此时耐心尚且不错,你若是肯唤我一生舅舅,我便即刻将女娲石借你,若不肯,日后你想要,我也不给了。”天帝璆催促道。 月行欢袍袖下的手捏紧了,但还是勉强喊了一声:“舅舅。” “诶,好外甥。”天帝密语传他女娲石使用之法,他的手中,出现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光墙消去,金光退散。 月行欢握着女娲石,突然有些犹疑,若是探查记忆后,这人不是曦和,那该如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又断了,他又该往何处寻她? 可是,不试一下,自己怎能甘心?月行欢踌躇着,念起口诀,双手翻转,女娲石悬于顾陶头顶,一束五彩光芒注入顾陶头顶,周围散出一小团五彩云雾来,其中慢慢浮现出有关曦和的记忆来。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1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怎会……怎会如此?”月行欢脸色诧异,诧异后又很是失望。他方才所见,都是天帝告诉顾陶的曦和往事,并非顾陶亲身经历。那也就是说,她,并不是曦和,可为何,捻金线会告诉他,她身上有曦和的气息呢? 正当他思索之际,身后一道厉气袭来,月行欢挥手一抹,那厉气便消失了,千花明身披红色千花银纹锦袍,挡在顾陶床前。 月行欢细细打量他一番,不屑地“嗤”了一声,“呵,我以为是谁呢?是你啊……” 千花明并未见过月行欢,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他这话何意,“阁下知道我的身份,那你知道她的身份吗?” 月行欢掏了一下耳朵,可这掏耳朵的动作都很是优雅,“我管她是谁!”言语间尽是嚣张跋扈,但他倨傲神色却突然一变,原来是身后的顾陶起来了。她本就未曾睡着,知道月行欢要看自己记忆,便准备行一险招,让他瞧瞧也无妨!届时他知道自己不是曦和,也就不会再来为难自己了,可此时花花突然杀出,她也睡不下去了。 月行欢何等聪明,立即就知道了顾陶的用意,见与曦和有着相似气息的她,为自保尚能隐忍装睡,却为一男子陷自己于危险之地,心中不快,立即手下发力,一掌朝着千花明拍去。 千花明看来人修为,高深莫测,周身泛着淡淡的金光,看来是神明了,若他知晓自己的身份,碍着天界与十幽的契约,也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谁知他不按路数行事,竟真想要了自己的性命,见顾陶表情担忧,他心思一转,竟生生挨住月行欢一掌,被击退在地。 “月行欢!你既然知道我不是她,何苦要迁怒旁人!”顾陶见花花受伤,怒吼出声,蹲下身来帮他擦拭嘴角血渍,千花明心中暗乐,眉头却还是紧锁着,靠在顾陶怀里,似乎真的受了极严重的伤。 少司月那一掌看着凶猛,却只注入了三成灵力,千花明却这般要死要活。见这未来幽主竟如此不要脸,他当下嘴角抽搐,自己甚么龌龊手段没见过,竟被这后生算计了,见顾陶一脸心疼,他真想一掌拍死这不要脸的! 见月行欢脸色难看,似乎还想出手,顾陶脑中飞速运转,“少司月,你若真想快点找到曦和,就不要在这里浪费力气。曦和是死于红莲业火中,听闻紫薇大帝出关不久,你不若去寻寻他,或许他会知道曦和的下落。” 月行欢不是没想过去寻紫薇大帝,只是他一直闭关,天界又有两位战神干预,总不得见。若他真的出关了,或许自己问问他,会有曦和的消息。“呵,你最好祈祷我能问出曦和下落,不然下次见面,你抱着的,可就是一具尸体了!”金光退散,月色斜照进窗棂,在地上打下长长的斜方块子。 “阿陶,这里痛,帮我揉揉……”千花明就像是个耍赖的小孩子,抱着她撒娇,顾陶无法,以为他是降了修为,又变成小孩子的心性,便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替他揉着胸前的伤口处。可摸着摸着,千花明就开始不规矩了,也要来摸她的身子。顾陶反手就是一巴掌,虽只是轻轻呼了一下,千花明却也不敢不规矩了。 见千花明一直喊痛,顾陶慢慢扶着他起来,好一通安抚,他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可千花明刚刚坐下,房中就来了位不速之客,定睛一看,不是刚走的月行欢是谁? “幽主大人,真是好手段啊!”少司月一见人,便嘲讽开来。 千花明早没了甫时那般虚弱之色,面色如常,气息平稳,“少司月这话,我可听不懂!” “苍梧渡劫,与她欢好生情;自降修为,惹她心生愧疚;假装受伤,惹她心疼。幽主大人,算计得这般清楚,你可真是教我刮目相看啊!”少司月着一身白袍,金发披散,墨绿色眸子泛着冷意。“只是,你不怕算计得来的东西,又被他人算计夺走吗?” 千花明站起来,面对这三界绝色的少司月,只轻轻笑了一声,“少司月,你一定,不知真心为何物罢?” 月行欢一愣,真心?从前曦和也同他谈过真心,他那时不懂得,现下依旧不太懂得,又好像有点懂得。“真心这东西……神的真心,凡人要得起吗?两个人在一块,彼此讨要真心,纠缠不清,伤心又累身。行乐须及春,只要彼此快乐不就好了么?”他这话说得极为洒脱,可在千花明听来,却是满满的怯懦。 “我虽不知你要找的人是谁,但若是你对她没有真心,就算找到她,又想将她置于何地呢?”月行欢听了这话,只是不言语。“你以为,阿陶不知道我佯装受伤?”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2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月行欢眼神微敛,顾陶知道千花明是在假装,那为何不揭穿他? “或许她知道,或许她不知道。这里面,若无一点点真心,她怎会可以容忍我的脾气,我的算计?” “恃宠而骄!”月行欢啐道,心中泛起微微的酸涩。 “刚刚说到,顾陶的身份,我现在告诉你,她会是十幽的夫人,我千花明的人。所以,若是你执意与她作对,那便是蓄意挑起天界与十幽的战争,那时,我们可再好好切磋一下!”千花明扬起下巴,看着月行欢。 “呵,装腔作势!”月行欢看了几眼千花明,心中微感奇怪,一挥袍袖,从春月离开。 离开春月的月行欢,在天上游走,来到扬州上空,见人间时临六月,瓦肆勾栏,喧嚣起伏,夜色正浓,烟花正盛。想起从前与曦和在一起时,她第一次见到烟花时的欣喜和害怕,真是又好笑又感伤。不由得痴了些,驻足观看。 “赤橙黄绿青蓝紫……”他也学着曦和孩童般的模样,傻傻地在那里数着烟花的颜色。 “你脾气不好,吃得太多,又不干活,我是不知道为何你一天到晚不运动还能不长胖,但这样整日里躺着……嗯,就像你现在这样,不爱动弹,血气不流通,是会生病的。” “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是嫌弃你……” “阿落阿落阿落,你可还有其他想要的?” “原来,在你心里,我与旁人,始终是一样。一样地不值得信任,一样地可以轻易舍弃,一样地……不值得你付出一点点真心……” 过往在烟花中清晰得如同昨日之事,他一直不愿意、也不敢深入去想自己对曦和抱有的情感,究竟是怎样的,可今日被千花明当头棒喝,似乎将他骂得清醒了些。只是,自己这样的人,从来随心所欲、行乐人间、行事乖张的懒散神仙,漂浮不定,心怀怨戾,不知明日如何的仙,真的能受得起一人的真心吗? 碧眸湖色,俯瞰人间,他化为一束微不可见的光,悄悄降落人间。街上之人熙熙攘攘,小贩叫卖声一阵盖过一阵,戏台前杂耍表演正热闹,酒楼前食客来来往往,彼此问好,烟火气盛的人间,比月宫暖了不少,可这喧嚣人世,却无一人为他驻足。除了那个傻里傻气的女子,次次都会被他骗到,小心翼翼又笨拙可爱地护着他。 “诶,快看快看!马上要到子时了,听说会有流星,届时还会有万千烟花一齐盛放,星花璀璨,这辈子也难得一见!” “是啊,诶,臭小子,别乱动,等会丢了我去哪找你?”一名父亲呵斥完儿子,又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头,接着牵紧他的手,孩子似乎被吓到了,不敢说话,但看着天空的烟花,觉得新奇好看,一会子又将受到呵斥的事情望之脑后了。 月行欢看着自己身旁,曦和从前也这般孩子气地说道:“阿落阿落,你不要乱跑,等会子我就找不到你了。”可是现在我没有乱跑,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呢?好歹……提前告诉我一声,这万千世界,我到何处去寻你?月行欢解下腰间的白玉酒壶,饮下一口,苦涩无味。正当他失意时,随意看着四周,瞥见前面站着的两人,正是颜安藏和容与。二人站在一起,可中间还是有一小段距离,并未挨着。容与从未看过烟花,也没有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待过如此之久,此时和颜安藏一同,听着身边热闹的声音,身处凡俗的烟火气息中,竟不觉得讨厌,反而有些高兴,只是面上依旧那般冷。 月行欢极少见到容与不嫌弃拥挤的人群,甚感稀奇,本来打算攀谈几句,但颜安藏却发现了他,转过身来,微微摇头,眼神中略带请求和驱赶之意。月行欢平日里定不会如此好说话,但今日并无捉弄他人心情,想起曦和曾说自己脾气不好,这遭他且做一回好人罢!于是,从来是人群中心的少司月竟悄悄退下,消失于等候子时流星的人群。 “安藏,你怎么了?”容与见他微有动作,以为出了甚么事情。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2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无事、”颜安藏说话间,瞥到一旁卖冰糖葫芦的,“容容,你饿了吧?子时还有会子,我带你去吃东西。” 容与点点头,“好。”此时街上聚拢来看烟花的人愈来愈多,颜安藏刚刚也听到了那位父亲说的话,人这么多,若是容与丢了,自己去哪里找?但是容与又不太欢喜与人接触,他看着容与的手,再看看自己的手,微微皱眉。月行欢在天上看着,一边饮酒一边摇头,这二愣子,关键时候真是傻得急人! 容与见他神情变幻,一会子喜悦一会子发愁,又见他伸出手来,看着来看烟花的人,多是牵手结对的,想起出发前,顾陶说的“入乡随俗”之语,便牵起颜安藏的手,安藏的手是热的,容与的手是冷的。容与怕自己冻着了他,又想抽回手,颜安藏反应过来,立即握紧了他的手。 “我的手太冷了……”容与辩道。 “没事,我给你捂捂就好了。” “嗯……好吧。你能……稍微松些吗?” “哦,好。”颜安藏虽然答应着,也松了些,但随即握得更紧了,“跟紧我,别丢了。”容与一愣,微微低头,“好。”便任由着安藏带着自己走出人群,他看着安藏的背影,温暖而美好,心中又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有甚么东西在悄然生长,但他不明白,这种感觉究竟是甚么。 “给你。”颜安藏递给他一串又圆又大的冰糖葫芦,色泽鲜润,透明的冰晶外壳中可见那红艳的山楂果实。 容与只觉好看,轻轻咬了一口,接着,又咬了一口。 “好吃吗?”颜安藏问道,但话一问出,便觉失言。 容与不忍见他失落,道:“好吃。” 颜安藏见他神色清淡,眼神清亮,安安静静地吃着糖葫芦,心中一酸,他明知他没有味觉,还问他是否觉着好吃,还勉强他说出“好吃”之语,真是太不知事了! “其实,吃甚么都不要紧的,我能够感觉到,你想让我体会到的滋味。”容与说这话时,并未瞧着安藏,而是看着那漫天的烟花,清澈的眼中映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来,“所以啊安藏,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小心的。这天生的毛病,亦不必怨天尤人,眼下能赏着烟花,品着小食,我已觉着很好了。” 子时已到,人群一片欢呼,红黄紫蓝白诸色火花次第地冒上来,升至空中,耀放开来,梅花、梨花、兰花、桃花、荷花、蔷薇、牡丹、芍药等诸色花朵模样,在空中此次第绽开,映照在尘世的人们脸上,映照在容与略泛温柔的眼眸中,映亮了这一片的秦楼楚馆。容与看着烟花,而安藏则看着容与。 容与洁白如瓷玉的面庞上,少了平日里的苍白,多了些淡粉的颜色,不知是被烟花照射的,还是被安藏的手暖的。 “只是可惜了,没有流星雨……”“万千烟花宴”后,没有看到流星的人们,微微有些失望。 “是啊,本来还想着许愿的……”有些孩子不满地抱怨道。 “容容,你可想看流星雨?” “没有在人间看过,安藏可曾见过?”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2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我已见过银河的色彩,眼中哪里还会有其他的颜色呢?”安藏笑着说。 旁边有人听了这话,见他一身仙风道骨,又见容与相貌非凡,便好奇地凑上来,“这位道长,你曾去过银河?不若与我们说说那里是何种模样?”周遭围了一群人,都嚷着要安藏说说。 “容容,说吗?”安藏问道。 容与不知为何问他,但他自己也想听听,便道:“嗯,说罢。” 见容与甚么也不记得,安藏神色间微微有些寂寞,但还是强撑精神,“九万里银河,并非全然明亮,周遭是一片黑暗。黑暗不断向银心靠近,意图吞噬着那只有数百里的银晕。可尽管只有数百里,与那九万里相比,甚是渺小,那银晕中心,五百二十颗大大小小的星辰,汇聚而成的星海,浩瀚壮丽,明亮了整片暗空。星云旋涡颜色缥缈,蓝色、紫色、银色碎落其间,星尘翻涌,是我这一生见过最好的颜色……” “可惜啊,如此美景……那道长可曾将其画下也好教我等看看啊!” “不曾。” “那道长可还会再去?” “不会再去了……” “如此美好颜色,道长不想再看一看?” 颜安藏看着容与,又看看说话那人,微笑着摇头,只是不说话。那些人也很是知趣,便不再追问。容与一向不多话,也只是听着。 月行欢在天上看着,这两人有没有“发乎情”,他是不知道,但这“止于礼”。二人却是做得很好。他丢下一片月笼纱,将杯中美酒洒落其间,点酒成星,不多时,一大片流星雨便在天空中流闪开来。 “流星流星!快许愿!”街上众人见流星来了,便赶紧闭目许愿。 “容容,你不许愿么?” “我,没有甚么想要的。”容与轻轻道,今日他没有束冠,而是以蓝色兰花纹发带扎发,额前碎发飘扬,面色胜雪,身后流星雨闪耀,他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人。 安藏心念一动,道:“你嘴角沾了东西,我帮你拿掉。” “我自己……”容与话还没说完,颜安藏便靠将过来,与他的脸挨得很近,却只是轻轻勾掉了他嘴角的糖块,“这样便干净了。”安藏在他耳旁轻轻道,容与眼神忽闪,道:“谢谢。”安藏见他今日少了些冰冷,倒多了几分和气,便想再进一步接近他,“容容,你知道吗?我曾听人说,流星闪过时,若是有人能给身旁之人一个拥抱,那人便会心想事成。” 容与道:“你想我抱你?”与安藏在一起多日,他也慢慢听懂了安藏的些许潜台词。 “若是你想我心想事成,便可怜可怜我咯。若是真的不愿意,权当笑话听一听就好了。”安藏笑着说道,明明满心期许,却不忍让他瞧出,他不想给他施压,若是他真的不愿意,自己也不能强迫于他。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2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容与立在那里,低下头来。果然,不愿意么?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是不懂情爱,所以才这般。可为甚么,我还是期望你能待我再多一点的特殊呢?安藏眼中一酸,急忙背过身去。 身后,伸出一双修长的手来,环住他,动作轻缓又温柔。背后流星光芒璀璨,宫灯摇晃,人群安静。安藏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容与的影子盖住,容与的发缠绕住他的发,呆愣住,不知所措,眼中不受控制地,滴下泪来,滚烫如火,落在容与的手上。 这场流星雨,格外明亮和漫长。两人的影子,在灯下拉得极长。 “吾愿君,心心念念,定有回响。”容与在他耳旁轻轻道,安藏抓住他的臂膀,容与身形微颤,但终究没有逃脱。 “谢谢你……”安藏知道,容与努力了,努力为着自己的任性,在尝试他抗拒的事情。他的周身,满是容与身上的兰花气息。 容与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他。 烟花易冷,流星易逝,银河易散,这样的温度和气息,这个人,这个拥抱,此时此刻,已然足够。 少司月收回视线,躺在云层里,独自饮酒,“云汉虚无,无情方可游走。我们所念的,定有回响么?” 云色聚起,月色朦胧,夜深人散,万籁俱寂。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某某的碎碎念】 全程姨母笑…… 话说,这章叫“扬州七日游”是不是更好? 第53章月落和紫薇的交易 说起曦和的下落,月落责问过容与,窥察过顾陶的记忆,也寻过他和曦和曾经待过的地方,九转回环,但都无甚收获。 容与和顾陶被贬下凡,紫薇大帝出关,红莲业火近来威力削弱,这才让他有了机会,去见一见紫薇大帝——已将红莲业火修到第九重的地府最高掌权者。 子时已过,世间之气由阴转阳,地府大门开阖之际,月行欢趁隙而入,化作一道戾气混入地府。沿着八百里黄泉落,跟着巡河鬼差,来到忘川渡口。忘川渡口前,便是奈何桥,奈何桥上有一佝偻老妇,世人尊称孟婆。想要去冥府——紫薇大帝居处见他,必得过了这桥,讨得孟婆同意。 上次他只是略到黄泉落的一小部分走了一走,并未过奈何桥,孟婆也就没有为难他。这次他带着女娲石,孟婆看在女娲尊神的面子上,也就让他过去了。 八百里黄泉落,他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冥府前,在外面看来,冥府只有一层,周遭屋檐下悬挂着各式骷髅头,面目恐怖,阴森渗人。便连门上的门环,也挂着两个小小的骷髅头。冥府其下大有乾坤,连通着十八层地狱,冥府,是这地府的心脏。门口矗立着两座深紫色的大石狮子,威严庄重。黑白无常附身于石狮上,见有来客,便现身接见。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2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发冠高耸,长舌曳地,见来者贵气逼鬼,他们收了舌头,道:“敢问阁下可是少司月?” 难不成紫薇知道自己要来找他?心下虽疑,但他还是应道:“是。” “紫薇大帝命我等在此守候,恭请您进去。”黑边无常开门迎请,月行欢不知紫薇大帝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但仍跟着黑白无常进去了。 一入冥府大殿,只觉阴气透骨,一种历史的厚重陈旧感扑面而来。虽有明烛照耀,但此处还是不如他的月宫亮堂。紫薇大帝王座下,还坐着两个判官,面容严肃,不苟言笑。黑白无常迎客进来,向紫薇大帝行了一礼,便又出去,附身于石狮了——前些年他们押送鬼魂回地府,出了差错,紫薇罚他们附身于石狮子,不得休息,日夜忍受黄沙风尘吹面之苦。 月行欢有事求他,知道自己得说些软话,道:“紫薇帝,有礼了。” “嗯。”紫薇的脸被十二旒缀珠遮掩着,月行欢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依稀能辨认出,那是一张刀削斧凿般的雕塑面孔,刚毅又不近人情。 “问完安了,阁下可以走了。”紫薇大帝坐在古老的缠满繁复花纹的王座上,背后的墙上有一面圆形浮雕,上面刻着极为诡异的妖姬之花。他身子微微向后仰着,被一团阴影笼罩着,很是轻慢与不在乎。 从未有人敢如此怠慢于他,月行欢捏紧拳头,暗压怒火,“紫薇老儿,少装腔作势!你应该知道,我此行是为何而来!”一旁的判官见月行欢如此无礼,敢称紫薇大帝为“紫薇老儿”,挥起判官笔,便要动手,紫薇轻轻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多事。 “不知。”紫薇大帝惜言如金。 “红莲业火,我想请你告诉我曦和的下落。”月行欢终是客客气气地说出自己的请求。 “不知。”紫薇大帝微微顿了顿,摆手,请判官送客。 “哼,那红莲业火,你总该有罢?向您老借上一借,可否?”月行欢说到此处,很是规矩地行了一礼,他想用红莲业火作引灵之物,借由女娲石,来探寻曦和的消息。 “没有。”紫薇大帝的声音,真如冰玉雕像一般,沉闷严肃。 “你……”月行欢再也按不住性子,便甩出两道捻金线,朝着紫薇大帝打去。紫薇不闪不躲,手中燃起一团灿若红瑰的火焰,中心是金色的——红莲业火练到第九重,会带有淡淡的金瑰色。紫薇任由捻金线缠绕手间,火焰将手掌包裹,可稀奇的是,火焰明明烧的是紫薇,痛的却是月行欢。月行欢捂住心口,美人尖也颤动起来,从前被红莲业火烧过的心口,仍旧未好彻,紫薇修为又精进不少,对红莲业火运用得炉火纯青,一出手便压制了他。 “请回。”紫薇烧完他的捻金线,收起红莲业火,准备离开。 月行欢不肯死心,紫薇叫人迎他进来,待了会子又教他出去,这是何理?月行欢猜着理由,世间没有折本的买卖,紫薇不会平白无故借红莲业火给他,更何况让昆仑神醒来还需耗费极大修为。想到此处,月行欢大喊出声,“紫薇老儿你站住!”他额上青筋暴起,“你……你就没有甚么想要的吗?你出不了地府,凡我能做的,我都可以拿来与你交易。” 紫薇身形一晃,又稳住,他扭头,缀珠微微摇晃,眼神示意判官退下,走下王阶来,月行欢与他隔得近了些,才看清他的面容,真如一尊人工雕琢的玉像,面部立体,五官深邃,脸色苍白——想来是地府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果然通透。吾不知曦和下落,这红莲业火,若不能修到第十重,是做不了引灵之物的。”听完紫薇所言,月行欢不言语,他想不到连紫薇也没有办法,“不过,我知道一人,一定知道曦和来历和去处。” “谁?”月行欢追问。 “昆仑,太息。”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2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他?可他此时昏迷,便是连我也不知如何唤醒他……” “昆仑之力,天地共应。天帝都未必有办法将他唤醒,你又有甚么办法呢?” “若是如此……如此……”月行欢心中慌乱,像是失去方向的摆渡人,没了灯塔的指引,茫然失措。 紫薇叹了口气,“太息自不爱惜神体,这次会睡很久,来修复他的伤,你若是想他快些醒来,我有一法,可以一试。”紫薇伸出手来,手掌中出现半枚勾云纹血玉佩,玉佩体内,血色纹路流动其间。“此玉名唤‘血魄’,以其为助,以红莲业火烧太息之身,将他全身的灵脉烧到一处,佐以冰魂玉修复,不出半日,他便可醒来。” 月行欢面露喜色,接过血魄,“可这只有半枚,我记得,现在出现于世间的冰魂玉,也只有半枚……” “不错。还有半枚血魄,或是在阎罗身上,或是在地藏身上,只是这二位,现下都不在地府。” 月行欢从天帝处,知道这二位游走人间之事,听了这话也不觉稀奇,“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寻这二位回来?” “不。他们二位,我自会派人去寻,我希望阁下帮我做的事,有两件,一件是在三年内,帮我寻到一颗帝维级别的至纯尸王心;一件是必要时,请阁下借我捻金线一用。” “若是我提早寻到那半块血魄和冰魂玉,可尸心却未寻到,难不成还要我再等三年?” “不必,你何时寻到你所需,我都会借你红莲业火一用。” “你就不怕我知道曦和下落后,不帮你找东西?” “阁下虽然自诩风流无情,可到底还是个重诺的人。”紫薇大帝眼中无喜无怒,只有无尽无边的黑暗。 “呵,你别自作聪明!”月行欢看着这人的眼睛,便是他这样见惯极恶之事的人,也有些心惊。 “如此,便有劳阁下了。”紫薇大帝倒是客气起来了。 “走了。”月行欢挥手离去。 “且等等,冰魄玉,冬日下雪时灵气最盛,方位也好寻定,你且再侯半年,否则……” 大殿中只剩下紫薇大帝一人,月行欢没有听到他后面嘱咐的话语,“否则时命颠倒,横生杀戮……” 紫薇大帝一人独立于空落落的大殿中,周遭明灯悬挂,唯有王座处昏暗高立。他的面容苍白,缀珠在脸上打下一道道阴影,高大的身躯矗立良久,让人几乎感觉不到生气,如同这地府,尽是死物,无一点乐趣可言。 月行欢从紫薇处出来,行至黄泉落处,上次他依着顾陶所言,在羽毛上施了言灵咒,用鲜血刻上‘曦和’与‘黄泉落’五字,等了三天三夜,却是甚么反应也无。此时的他,明明觉得好笑,可又忍不住拿出羽毛,做出和上次一样的动作,依旧,毫无反应。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2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哈哈哈哈……月落啊月落,你怎么变得和她一样傻了呢?”他擦拭干净羽毛上血迹,轻轻地放入怀里,身后黄沙漫天,他不再回头,乘船离开了地府。 过了数十日,颜安藏和容与置办完东西,也就回春月去了。不过在返回的路上,他们倒是遇见了一桩奇事。见一女子,身穿藏蓝色劲袍,坐在闹市中心,侃侃而谈。她所谈论的,倒是有些稀奇。 “扬州多美人,可这美人,有天生的,也有后天的。”那女子头戴藏蓝色纱巾,脸上戴着银色流苏细珍珠串子面纱,半掩半露,气质空幽灵俏,只看眉眼,便知那是个绝顶美人。 “瞧你说的,那二百斤的丑女,如何成得了美人?”一清秀公子见她说话玄乎,可颜色姣好,便生出戏弄之心。 “身体发肤,胖瘦是最容易变的。有人伤心欲绝,一旬内可瘦十斤,有人暴饮暴食,一旬内可增十斤。有人常年不增不减一斤,公子,见你身姿清弱,想必是生来就如此罢?” 那公子见她突然发问,只得回答:“嗯,可即使胖瘦可变,那这容颜,上天所赐,如何变得?” 女子微微一笑,似乎这世间的光,都聚在了她的唇间。“尔等可听过,‘舜有一妹,其名画嫘’?” 那清秀公子是读过些书的,便应道:“画嫘,舜妹。画始于嫘,故曰画嫘。怎么,难不成,这容颜也是可以画得的?”诸人一听,都笑将起来。 “山川瑞泽,虫鱼鸟兽,皆可画得。人,不过世间一芦苇,如何画不得?”女子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大大方方,仿如玉珠碎落在各人心盘。她站起身来,十指如葱,交叠着放在腰前。藏蓝色衣裙上,似有星光之色流动,从腰际流至靴底,落到地上,泛出浅浅的青色波纹。她眉眼间,明明是笑着的,可这周身气质,谈吐容貌,愈发显得她不是人间之人。 “姑娘……”有人被她这一番话说得有些心动。 她向前几步,人群不由自主地为她让开一条道,“若是诸位有心画甚么,却始终不得意,可往至福城寻我,若是有缘,或可相见。”她步伐轻缓,身形移动间,可见腰间别着一只竹管紫毫笔。看着不远处的安藏和容与,她微微颔首行礼,很快就没了踪迹。 大多数人只当她疯了,权当笑话,一哄而散。 安藏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容与见他有些发呆,便唤道:“安藏……” “啊?”颜安藏缓过神来,“咱们回去罢。” “好。”容与虽觉他反应奇怪,可能是这几天累着了,便没有多问。两人微微歇了会,便往春月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某某的碎碎念】 画嫘:我就想画个画,都找不到素材…… 作者:我是个粗鄙的人,不懂。 月行欢:早就知道你没文化,说,我曦和跑哪去了! 作者:(我就自谦一下,你要不要这样损我)我没文化,孤陋寡闻,不知道。 月行欢:我这捻金线很久没见血了啊…… 作者:我我我……正在写,呜呜。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2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第54章评头论足 这天,春月休沐之日,一众师兄弟聚集在一起下注,大家买定离手,都在猜须长风最有可能喜欢哪个师妹师姐,还有谁能与容与说上十句话,便给他一锭金子。 然而当事人须长风却一无所知,容与正在下棋,颜安藏在一旁瞧着,看着桌旁的帕子,他想起上次容与打哈欠时,也要将帕子叠得整整齐齐才放到鼻子边,思此会心一笑。容与觉着颜安藏平日里虽然正经,有时也会做一些莫名奇妙的事情,比如突然抱着他,有时不知为何就红了眼眶,总说是进了沙子。此时的他,也断不能想到这群师兄弟会如此无聊。 “来来来,下好注后就不能反悔了啊!” “你说顾陶小师妹,这些日子倒是越长越好看了,只是身板太瘦弱,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我倒觉得阮媚小师妹,娇俏可人,家世又好,师兄倒有可能喜欢她……” “沈师妹文静秀雅,才华出众……” “苏师妹平日里倒与我们打成一片,那打起架来比男人还猛,说不定师兄刚好喜欢这一类的……” “咦,你别说了!她上次伤我的地方,现在还留着疤痕呢!”穆起回道。 “这脾气倒还好说,可是你看她平平坦坦的身材……” “你这小子,倒是会瞧,平日里让你练剑怎么没见你如此仔细啊?” “别打别打……你们说句心里话,一众师妹里,谁最好看?谁的身材最好?” “好看是各有各的美……这身材嘛……” “我去,你们敢套我的话?一个一个是不想活了怎么着?还下不下注了?” “下下下!二师兄,如果是你,你最欢喜哪个?” “这个……”二师兄行逍遥摸摸腰间的璧人佩,脸有些红了,“诶哟喂,师兄脸红了,快说快说,是哪个?” “走开走开——你们自己玩罢,别被师父发现了,否则又是一顿好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2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顾陶在一旁偷听,听到他们的议论,不知翻了几次白眼。这须长风喜欢谁就让他喜欢好了,干嘛扯上她?她悄悄离开,回到屋中,关好了门,开始脱衣服,“也没有很瘦啊!”她穿着一件单衣,略微下拉衣领,看着镜中自己可以承下半个鸡蛋的锁骨,“是有点瘦了……可是该有的地方还是会有的……”她想着自己真正的神体,那也算得上妩媚动人了——她这人一向不吝于夸奖自己的。论容貌,在这三界,她也是排在前几位的。论战力,那更不用多说。只是现在,容貌被人家比下去了,身材呢,又是还没长开,战力呢,连个帝维都还没达到。她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年确实是太放纵自己了,“哎,想我堂堂一介战神,竟然被几个凡人评头论足……”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想起这几日去找千花明,他都不在房里,“花花也是觉得我不好看了,便离开了罢!这个没良心的蛇,臭蛇,烂蛇,以后都别回来了!” “那我可就真的走了——”背后突然响起男子的轻笑声。 “你要走就……花花,你怎么回来了?”顾陶看见他,心生欢喜,就扑了上去,对着他的脸蛋就“吧唧”了一下,花花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耳朵也红了,顾陶低头一看,自己的单衣掉了,只剩下一件肚兜,她连忙从花花身上下来,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在他手中,“过来,我给你穿!”花花声音中有些隐忍。 “穿就穿,反正迟早也是我的人——”顾陶心里这样想着,脚却有些挪不动,“外表是个小女孩,怎么还真的跟个孩子般忸怩?”顾陶觉得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心思了。 千花明走过来,将她抱上床,“那个,我现在不过十三,你……你……你克制!”她红了脸,想起从前某人可怕的战斗力,舌尖有些打颤。 千花明憋住笑,只是给她穿上了衣服,系好腰带,还束好了发,顺便还给她编了个辫子。 “你这腰带的系法,我怎么解不开……”顾陶试着解开腰带。 千花明附到她的耳边说道,“以后你的腰带,只能我来解。”低沉的嗓音,还有清冽的茶香,以及划过她脸颊的发丝。 “不要脸……”顾陶轻轻骂了一句。 “顾陶!顾陶!”门外是穆起的声音。 “在——穆起师兄有甚么事情吗?”顾陶脸上的红晕褪去。 “大白天你关门作甚?” “我……衣服脏了,正在换呢!” “你……你快些换好,我有话要与你说——”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下,师兄可否明日再来与我说?” “你生病了?不行,得让我进来看看!” 这个穆起,刚刚不是还在调侃她与一众师妹吗?为何现在又如此关心她?看来不让他进来是不行的,她看着千花明,冲他使使眼色,示意他离开,花花又转为哀怨的眼神,但还是消失了。 顾陶打开门,道:“师兄请进。” 穆起看着屋内,简单的陈设,桌上没有甚么字画之类的,只有一本本翻烂的剑谱和一些画着兵器的图纸,顾陶的剑被擦得雪亮,挂在床头。 “哪有姑娘家把剑挂在床边的?”穆起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2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若是有人突然闯了我的屋子,我可以一剑劈了他呀!”顾陶很自然地回答道。 “你这屋里,要财没财,要色没色,谁会闯啊?” 顾陶一听这话,便叉着腰道:“你若是想与我吵嘴,今日我没心情,出门左转还是右转,随喜,不送。”她作势就要推穆起出去。 穆起一碰到她,就忍不住和她吵架,见顾陶要轰她出去,便立即服了软,道:“那个,我替师父来问下各个师兄妹最近的生活情况,问完就走。”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你……行。”穆起摆正了脸色,拿出师兄的做派,“在春月可还过得习惯?” “都大半年了,不习惯也得习惯。” “平常修行可还跟得上?” “我强烈要求加大训练量。” “与各位同门相处可还融洽?” “都还行,除了你,喜欢与我吵架以外。” “家中可有从小订下的亲事?” “这……也要问?” “自然,事无巨细。” “我们家就两人,哥哥与我,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主,没有父母管过。” “你……是孤儿?”穆起只知道她突然出现在乌啼村,却不知她从小便是孤儿。 “你不用一副安慰的模样——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最后一个问题,现下可有中意的人?” “二师兄,你确定这是咱们古板至极的师父让您来问的?”顾陶很是怀疑地看着他。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3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这个……师兄也想关心一下师妹的感情生活嘛!师妹若是害羞了,自是不必说……” “害羞?这有甚么不能说的,意中人嘛,有且仅有一个。” “是谁?”穆起问话急了些,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便又说道:“师妹可否告诉师兄呢?也好让我替你把把关。” “这个……”顾陶想起千花明的身份,觉得还是不说为秒,免得又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穆起这个直脾气,日后一定会追着她问个水落石出,“师兄,我逗你呢!我才十三岁,哥哥都还没心上人呢,我怎敢先有?师父时常教导我们要‘谦让’,这件事情上我也不敢逾越啊!”她表情真诚,加之平常她自认为,对容与还是很尊敬的,穆起将信将疑,“真的?” “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可是我的师兄啊——再说了,你可曾见我与哪位师兄弟格外亲近过?” “这……确实没有。” ”那便是了……咳咳,我要休息了,师兄请回罢!”顾陶做了个揖,将他送出门外,关上门,坐到床边,发了一会呆,准备打坐片刻,定定心神。谁知帐子里响起一阵哭声。 ‘“你怎么又变成这副孩童模样了?”她瞧着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可爱,上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你不喜欢花花了吗?”花花睁着大大的眼睛,眼角还挂着泪珠,用他那双粉拳擦着眼泪, “噗——你……你快点恢复正常啊!”顾陶一见他这副模样,感觉自己所有的抵抗力瞬间化为零。 花花抽抽噎噎,坐到她的腿上,“你就是不喜欢人家了……呜呜……” 花花一旦变成小孩模样,连智商也跟着后退。顾陶摸摸他的头,“别哭了,别哭了,我甚么时候说不喜欢你了?” “就是刚刚……”花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指控着。“我是说我没有喜欢的人,可我有喜欢的妖啊!” 花花听了,神色顿时转为欢喜,但还是抹着眼泪道:“那你要……证明……证明你喜欢我……” 顾陶道:“这个,如何证明?” “那你就是嫌弃……嫌弃花花了!”他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小声啜泣着。 顾陶现在很想把这个小只扔出去,但是她还是耐着性子,道:“你说,如何证明?” “那你……你以后不能随便送人家腰带。” “腰带?”她想起上次拆下腰带给人包扎的事情,道声:“好。”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3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还有,以后要让我……让我抱着你睡觉……” “我哪次没让你抱了?” “四月十六晚,你把我踹下床了……” 顾陶的嘴角抽了抽,花花也太记仇了。“好。”以后若是再惹恼了她,还是照踹不误。她心里是这样打算的。 “还有,我……我亲你的时候,不要老躲着我……”花花搂着她的脖子。 “可你……可你每次都亲不该亲的位置啊……”顾陶低声道。 花花嘟着嘴,一脸可怜地看着她,“好……吧,但不能太胡来。还有吗?”顾陶在想自己以前是 不是欠了他的。 “还有……”花花恢复方才刚刚进来的少年模样,红色瞳孔,搂住她的腰,一把将她压在了身下。 “你又算计我?”顾陶反应过来,原以为只是法力不稳定,花花才会又转为少年模样。她看着他,心里砰砰砰地在跳。 “还有……”他附到她的耳边说话,“花花喜欢阿陶,很喜欢……很喜欢……”他不厌其烦地说着喜欢,就像多年前去烈焰山谷的那个晚上,顾陶的心一紧,抱紧他,“花花,不要……一个人……” 千花明弓起身子,看着她的脸,知道她又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别怕……” “你每次突然说情话,都是要一个人去做甚危险的事情……”顾陶的脸上不复往日的嬉笑。 千花明摸着她的脸,肤如凝脂,“看来是我平日里情话说得少了,才教阿陶如此患得患失。阿陶可知我最喜欢听你说哪一句话?” “你……不要脸!先起来——”千花明乖乖起身,看她要作甚。 顾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错,果然是我看中的人,这副皮囊真是挑不出一点瑕疵——”她一边点评,一边上手去摸他的脸,千花明一动不动,任她上下其手。顾陶摸着摸着,就要去解开他的腰带,还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千花明的耳朵又红了。她解开他的腰带,纤细的手指惹得千花明心神荡漾,但只少顷,她便给他系上了自己的腰带。看着他略显失望的眼神,顾陶得意地摇了摇头,道:“日后,你的腰带,都只能由我来解,由我来系。”千花明听到这话,一时间面颊上浮现一抹红晕。 “就你会撩!哼,还有别的招没?”顾陶窃喜得意,摸了摸他红透的耳朵,笑出声来。 “没……了。”千花明冒出这样一句,闷闷地坐到一旁,“生气了?”顾陶靠近他,“真生气了?”她推他一下,千花明不理她,顾陶抱住他,“你觉着大师兄如何?”千花明还是不理她,“不理我?我去找大师兄了……二师兄最近也挺关照我的,去与他比试比试剑法!”她跳下床,取下剑,走出了门,千花明也没叫住她,顾陶心里老大不舒服,也就不去管他了。沈姝走过,见她一人在练剑,便道:“乐陶——” “二姐。”顾陶收剑回鞘,“何事?”沈姝听她语气不太高兴,也没多问,只说道;“你现在可有时间?我闲来无事,替你和苏姐姐做了一套衣裳。她的已经穿上了,你的在我房里,可要过去试一试?若是不合适,我好改改。” 顾陶看着温婉可亲的沈姝,也发不出脾气来,便应声“好”,随她去试了试衣服。一套浅紫色的流苏常服,边上还绣着浅浅的梅花暗纹,不大不小,正是顾陶的尺寸,“二姐,你没有给我量过尺码,为何却能做得如此精细?”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3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我是你二姐,自然知道。”她笑着说道,“我见你似有心事,可愿说与我听吗?”苏离权待顾陶亲切,沈姝也待她不错。 顾陶坐下来,“二姐,你可有喜欢的人?” “怎么突然问这个?”沈姝将手中的帕子放回袖中,“二妹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莫名其妙发脾气,又闷着不说,我知道他在生气甚么,但就是想晾晾他!”顾陶喝了一口茶。“但是该死的,我又忍不住想见他,哎呀,这怎么比道法还难?”顾陶将一杯茶都喝尽了。 “那想必,你一定是很喜欢他罢?”沈姝替她将旧衣叠好,放入包裹中。 “这个自然,不然谁敢给我甩脸子看,我早就不客气了!” “姑娘家的,说起喜欢来,你倒是直爽得很!”沈姝浅浅一笑,仿如桃花初开,雅而不艳。 “喜欢当然要说,憋着藏着对方如何知道?纵使知道,也还是想听——”顾陶说着说着,突然停下。 “不说便不知道?”沈姝轻轻地说道,仿佛一团柳絮轻轻落下。顾陶却陷入思考:“花花要听我说那句话?细细想来,我似乎真是很少说……”顾陶起身,道:“二姐,多谢你的这套衣服,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沈姝似乎是没听见,也没回答她,顾陶掩上门,便向寝殿疾走去。 第55章相思落梦 迎面走来阮媚和杨安歌,顾陶与杨安歌点头招呼,却没理阮媚,就直接走过去了。听到身后的阮媚道:“安歌妹妹,我跟你说,转过年来,这新任幽主便要迎娶十幽第一美人。这可是难逢的喜事,届时春月众弟子或要去喝杯喜酒。” “新任幽主?我记得上届幽主似乎并没有任何妻妾,这位幽主即位不久,怎如此急切地娶亲?” “听说是从小就定下的……” “听说上届幽主战力惊人,但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怎地突然就退位了?” “妖界规矩,幽主最多只能连任两次,每隔一千年便要再行选举。” “那这新任的幽主,阮姐姐可见过?”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3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未曾。但我倒是听说那位未来的妖后生得极美,还是极为高贵的天山血狐……” 顾陶放慢脚步,听她们说了这许多话,听到一半便回去了。快走到门口却又停下,去旁边寻了一块石头,对着它狠劈了几下才进屋。房内早已空无一人,桌上却是热腾腾的饭菜,四菜一汤,虽然简朴,却是荤素搭配,很是营养,桌旁还有一张字条:思卿如江水,日日水回萦。花花。 “这个千花明,哪里学得一手酸诗?”她将字条折成一朵梅花,放进匣子里面。 “顾陶师妹,你在啊?”行逍遥见门开着,便直接进来了,看见桌上有菜有饭,还有容与刚刚送来的松糕和竹糕,便拿出自带的碗筷开动了。 “你……”顾陶拿起筷子,敲打着他不安分的手,不让他动筷,“不准吃!” “你怎地如此小气?连口饭也舍不得?要不是食园没饭了,我也不至于来你这蹭饭啊!”他敲落顾陶的筷子,夺下她筷下的鲜笋,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顾陶见他腕力和灵力都有所增长,便问道:“平日里也不见你用功,怎么进益了这许多?” “嘿嘿,自然是我聪慧了!”他夹起一块茄鳖放入口中。 “不说实话我可不让你吃了!” “行行行——”行逍遥见她要把饭菜端走,便告诉了她,说是飞泉亭处的瀑布后,有一处金银台,秉承日月之光,汇集春江秋月间的三成灵气,比别处的灵气要更为浓郁,他每天在那里睡觉,睡梦中也能增长灵力。至于腕力,纯属是被师父罚抄各类功法典籍给累出来的。 “师妹,你这饭菜味道尚可啊,比食园处的还要美味两分,你自个儿做的?”行逍遥说话也没耽误吃。 “是……我哥做的罢?”顾陶也奇怪这些饭菜是从何处来的,想起前些日子千花明说要做饭给她吃,这……不会就是他做的罢?但一想到花花做饭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此时,只要尝尝咸淡便可知道是谁做的。不过看着已被扫劫一空的饭菜,纵使她想尝尝味道,也无处可尝了。 “我说你哥,人长得好看,悟性又高,虽然性子冷了些,人闷了些,但做得一手好饭和糕点,如此贤惠,以后谁做他的媳妇定然是极其逍遥的。” “诶,我说,你可别打我哥的主意!”虽说行逍遥还算不错,但顾陶替哥哥看不上他。 “我怎么了?人长得潇洒不说,还……还勤俭持家……” “噗——你那叫抠门!上次下山找你借些银子,你磨磨唧唧的,就是不借……” “懒得跟你争!再说了,我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虽然你哥长得过于好看了些,但还是个男人没跑……” “迂腐……男人怎么了,女人又怎么了?喜欢谁各凭心意,若是对方愿意,便不论男女,各自欢喜就好;若是不愿意,干干净净断了就好。你呀,真是白白辜负了你这名字!”她咬下一口松糕,饮了口茶。 “三妹果然言论不凡!”苏离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行逍遥,你怎么又来这里蹭饭?”苏离权抱着胳膊,一脸嫌弃。 “我乐意——那个,我还有功课没做完,先走了!”他带好碗筷,飞快地出了门。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3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他怎么每次见了我都要跑……”苏离权一面说一面进门来。 “大姐,给!”顾陶扔给她小半块松糕,她接住直接丢进嘴里,“味道不错,还是热的!” “大姐功夫又见长了!” “你进益得更快啊,我竟瞧不出你的灵元等级了!” “大姐可有事?”顾陶请苏离权坐下。 “你刚刚说不介意龙阳之好?”苏离权的神色从未如此犹豫。 “莫非……大姐,你是男的?”顾陶戏谑道。 “说甚么呢?我自然是女的……”顾陶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再看了眼她的胸,“嗯嗯”地点了点头。 苏离权抢过她的糕点,一股脑给吃了一半,“以后再敢笑话我,我也天天来你这蹭吃的!” “别别别……吃法好说,我就怕你们两个打起来,砸了我的寝殿,我还得用结庐之术修上好几个时辰。怎么突然问到这件事了?” “我同你说,你可要冷静……”她示意顾陶凑近些听,“我发现大师兄似乎喜欢你哥哥……”她说完还颇为同情地看了顾陶一眼。顾陶倒是非常冷静,一点也不慌张,反而很是奇怪地看了一眼苏离权,“别说龙阳之好了,若是大姐你有磨镜之好,我也不会对你另眼相看的。”她说完还往嘴里送了一口竹糕。 “你……可是师父他老人家,断不会同意的。”苏离权拿起糕点又放下。 “春江花月间又不是只有大师兄一个出色的,多的是人可以继任下任宗主。而且我看大师兄也不是那种在乎名利之人。” “这么说来,你是早就知道了……” “大姐,不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罢……” “甚么?”苏离权难得听她喊一声“大姐”,毕竟顾陶平日总是唤她的名字和表字。 “其实大师兄欢喜的不是我哥……” 苏离权道:“那他欢喜谁?” “我只问你,若是喜欢一个人,会有何种表现?” “我又没经历过,哪里知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3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会时不时想起他,会因为他的情绪波动而心潮起伏,会觉得他怎么都是可爱的,好看的……” “我每日就想着如何练好剑法,提升灵力,倒头就睡了,实在没功夫想别的……”苏离权道。 “大姐,生活何其精彩,你真是……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平日里严于律己的大师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拿着剑,拉着苏离权,来到了落梦渚附近。落梦渚常年有灵雾升腾,清水环绕流动,除了些零星的细碎野花,最引人瞩目的,便是一棵硕大的相思树了。 只见须长风一人站在落梦渚中,云雾缭绕其旁,相思树红花落,他只是呆呆地不说话,见树上落下花来,便用面前的袍子装了,埋到花冢里。 “这大师兄,也忒怜香惜玉了,落地的花儿,自会归于泥土,何须他来操心?”苏离权不懂。 “你看到那棵相思树了吗?我听师父说,师兄曾种下一枚相思树种,养了许久,才得它生根发芽,又候了许久,近来才得它开花……” “你是说,师兄在等人?”苏离权难得在男女之事上开窍。 “也许罢。所以长侠,师兄与我兄长是绝对不可能的。”顾陶可不愿哥哥为桃花债烦心,更何况,名花已有主,她得提早与苏离权说清,免得日后闹出误会。 “可人世变幻,长风师兄一人长留于世,记得所有的事情,他……要等的那人,喝了孟婆汤,便不会记得他了……”苏离权叹道。“可惜了……上天若是开眼,定不会让这般宽厚之人的期待落空罢……” “上天?”顾陶抬头望了眼天空,望不见那团金光,但其中寒凉,仍犹昨日。“越是宽厚,越是心好,便越是容易被作践。期待天之乞怜?期待转世之缘,便是那掌控阴阳之轮的紫薇大帝,也不能随心所欲……” “是啊,转世之人,与前世之人,千万中,难觅一二相遇,即便相遇,结局也都是那般……” 顾陶和苏离权,这两个平日里最不欢喜唉声叹气之人,此时竟一起感叹起来了,顾陶甚觉好笑,笑自己也笑苏离权,“诶,长侠,你今日是怎么了,怎地如此多愁善感?” “我?”苏离权经她一说,这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不愿顾陶深究和忧心,她便道:“或许是从婆娑境中回来,还没缓过来罢……” “不必太感叹,结局怎样,若是真的无法控制,当及时行乐,好歹不枉来这世上走过一遭啊!我听说盛京樨玉阁有不少俊俏男子,不若我们下次休沐时去看看?”顾陶冲她挤眉弄眼。 “我就不去了。”苏离权回答道。 “对了,要不把沈姐姐也带上?”顾陶是诚心要带坏这两个好学生。 “哎哟喂,你饶了她罢。阿静肯定是不会与我们去那种地方的,上次去花满楼的事情,她虽然没说甚么,但隔了好几日才与我说话。这次还去樨玉阁,你要害死我啊……”苏离权想沈姝平日里文静秀雅,规矩做人,上次定是恼了她去那种地方,白白辱没了将门风范。 “嗯……”顾陶摇头,“平日里看着规矩的人,其实是很喜欢做些不规矩的事情的呢!”顾陶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离权。 “啊?”苏离权不太明白。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3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个二愣子……”顾陶正要细说,身后响起须长风的声音:“二位师妹,在此处偷窥得可尽兴?” 顾陶向来没皮没脸,便道:“师兄早知我们在此,却不知告,便是默许我们在此看着,哪里谈得上‘偷窥’呢?而我们在此说话,师兄听了许久我们却不知,这可否叫‘偷听’呢?” “好一张利嘴!”须长风还没说话,行逍遥便出现了,“明明是你们偷窥在先,师兄后知后觉,被你一拉扯,却成了他的过错。女人啊,就是难缠!” “难缠你别来,成日里在我们面前瞎晃悠,算甚么回事!”苏离权一见行逍遥,便与他吵了起来。 “你们怎么一见面就吵架?”须长风赶紧劝着。 “谁知道?大师兄,这家伙不知是喜欢被我骂还是咋的,我说了别在我面前乱晃,可他就是非要这么缠人,我也没办法,哎……”苏离权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顾陶和须长风都笑了。 “我哪有喜欢被你骂……强词夺理……”行逍遥说话声莫名地小了下去,不愿被人笑话,他便想转移话题,想起师父的话,便道:“顾陶,师父叫我等去清风堂找他,说是有事吩咐。” “好。”行逍遥难得如此郑重,几人便去了清风堂。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某某的碎碎念】 行逍遥:我哪有喜欢被人骂? 作者:对,你不喜欢被人骂,你只喜欢被离权骂。 苏离权:我跟他不熟,别乱说话啊! 作者:嗯嗯。 行逍遥:你“嗯”个啥?啥叫乱说话? 苏离权:哦?那就是你喜欢被我骂了? 作者:嗯,推理正确。 行逍遥:你……滚远点。 作者:哼哼……我滚远点她还是讨厌你。 行逍遥:我打你啊…… (作者逃命中) 第56章画嫘 却说容与和安藏在扬州遇到的那女子,秉绝代之姿容,具稀世之俊美,正是舜之妹画嫘,生平所喜,唯有画画而已。世间诸物,她已画得差不多。只是她画下之物,虽然逼真,但终究只是纸上之物,没有生命和朝气。 她并无特定居处,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便是昆仑之西、无启国东的至福城。不过近来至福城来了位和尚,被人尊称“修法师”,平日里人流量不大的至福城,这几日来往之人络绎不绝,一大半都是去听这位法师讲学的。这位法师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衲衣,手持转经轮,在至福城待了有些日子了,画嫘游走在外,并不得见。但听他人如此夸耀,信徒纷至沓来,她也有些感兴趣。此时去往至福城的官道很是拥挤,画嫘想着昆仑边境有条小道,虽然远些,但知道的人不多,很是清静。她便绕了远道,往至福城走去。到了昆仑边境,她又起了游玩心思,便多带了一段时日,才往至福城不紧不慢地赶去。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3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画嫘走了半个时辰,略感疲乏,此时周遭无一人,苍茫辽远,寸草不生,极远处还可见昆仑起伏的雪山。她见一处古井,破碎陈旧,但周遭还算干净,便拿出丝帕垫了,坐在一旁,取下腰间紫毫笔,手间颜色变幻,淡粉色指甲变成红蔻丹色,原本的竹管变换成朱紫色漆身,与那紫毫笔尖浑成一体。左手翻腾,一副长卷在空中铺开,看着荒凉无人的景象,她几番踌躇,却在宣纸上连一个墨点也没留下。宣纸被收起,指甲颜色和笔杆颜色都恢复成本色。 “这人么,我也画腻了;妖么,浊气太重,没甚么可画;神么,我也见过不少,但诸多神明,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的,刻板沉闷……”她撑着下巴,看着天空。虽然神明她画过不少,但有几人,她是无论如何都画不出的。比如天帝璆,她有缘得见过他一面,只觉满身金光,周身模样根本就看不清。她试着接近,却被一道金刃劈伤,紫毫笔也断成两半,害得她用了一百年才修好笔。 再说少司月,她偶然得见他与一女子在看烟花,听说这少司月生得比女人还美,她便起了心思画上一画。谁知还没看清他的脸呢,就见数十道捻金线袭来,自己刚刚修好的笔差点又遭不幸。打不过人家,就只能先逃跑了。本想等些时候再去看看的,可却总不得见。后来听老君说,少司月在月宫闭关,这一时半会是不会出来的。 至于那昆仑神、御时神之类的昆仑界神,还有昆仑神的夫人,一天到晚待在昆仑界,她进不去界门,压根就无缘得见。自己此时虽在昆仑之地,可此昆仑非彼昆仑,昆仑神亲自造的灵界,便是天帝也不能轻易踏入。 谈完了神,再来谈谈妖,不过么,虽然她嘴上说着妖的浊气重,却很想画上一画幽主晔,现在他不在位了,应该称为“幽殿晔”。好些年前,她倒是见过他,身旁跟着位女子,自己不过跟得近了些,便见一团幽冥狐火烧来,自己的紫毫笔尖被烧得没了形状。自此,在画嫘的作画对象中,天帝璆、少司月和幽殿晔就被划入黑名单,以后见到这几人,她定要走得远远的。 “灵帝……”土地老儿因为给九天战神编写《美人鉴》,惹她生了心思去苍梧国,导致七国命途变转,死伤无数,便被贬到偏远的至福城来了。 画嫘吓了一跳,“土地老儿?你瞎喊甚么,去你的灵帝!”画嫘定定神,斥责道。 “是,灵帝,小老儿知错……”这群神仙,一个比一个厉害,脾气又臭,他不过是想奉承奉承,谁知画嫘竟这般不高兴。 “有甚么事吗?”画嫘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可爱小老头,胡子拖了一地,也不愿过分为难他。 “没甚么,只是此地突然灵气大涨,小老儿想着定是哪尊大神来了,便来拜见拜见。” “你倒是实诚。”画嫘觉着他这马屁还拍得不错。“听说你是因为九天战神的事情,才被贬到此处的?” “是,让您见笑了。”土地道。 “你不过是帮她画了些东西,怎地就受此大罪?” “小老儿应得的,若是灵……画嫘仙子能抬举我一番,我也能脱离此地了。” “哼,将那《美人鉴》拿来给我看看,我倒是要看看,上面究竟画了些甚么。” 土地踌躇再三,磨磨蹭蹭地就是不给。 “怎么,你眼里只有天帝,没有我这灵帝了吗?”画嫘声色突然一厉,土地赶紧掏出鉴本,恭敬地递与画嫘。 “行了,退下罢!记得,别跟任何人提起我,尤其是天帝!不过,你这个阶品,想来也见不到天帝……”土地回嘴不得,拱手离开。 画嫘掀开《美人鉴》,看到扉页上的男子,只觉眼前满目清气,浊气尽散,待再要往下翻,只听得背后响起一声:“修哥哥……”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3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画嫘听闻身后一声哀弱的呼唤,转过了身…… 昆仑路远,至福城外。 容与、安藏、苏离权、沈姝、顾陶、穆起和行逍遥奉师命前往至福城,查找小尸王的下落,寻回另外半块失落的冰魂玉。千花明以尸王为妖之变种,自己能帮上些忙为理由,跟着这几人。 大路人多,容与等人看天快黑了,想早些到达客栈歇脚,便走了小路。 黑了,他们还没到达至福城,并非脚力不快,而是屡屡有走尸蹦出,还有傀儡、亡人,一波接着一波,似乎是极其不愿意这几人到达至福城。 剑起气走,尘土飞扬,攻击他们的走尸、傀儡、亡人战斗力并不高,解决起来费不了多少事,可灵力再充沛的高手,也经不起这一波波的消耗。 不过好在和光剑使出“苍龙七宿”之剑法,纵横捭阖,横扫四方,龙气大发,清气四散,那些子秽物一时间也不敢再上来进犯。 顾陶负着随喜剑,很是逍遥地在一旁吃起糕点,“给我点!”行逍遥午饭吃了不少,晚膳还未进,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诶——”顾陶给苏离权和沈姝一人喂了一口糕点,然后把装糕点的盒子扔给行逍遥。 “你……能不能尊敬下师兄?”行逍遥看着美食飞走,不甘道。 “师兄,能否请你爱护下师妹师弟?我哥哥和安藏师兄在前面扛着,你在这里同我讨要吃的,你好意思吗?”顾陶回道。 “算了算了,懒得跟你吵——”行逍遥此时饿得连话都不想说。 穆起自从上次在春月与顾陶说过话后,便一直避着她。她也不知为何,以为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了,想寻他问个清楚,但一直没找到时机。 终于,在太阳落下之前,他们赶到了至福城,走到迎送客栈处,见此处还算干净,便叫来小二。巧的是,迎送客栈刚好还剩下七间房,交付银两,要了些吃食,他们便在此住下了。 当几人都住下后,画嫘也进了迎送客栈,可此时已没有空房,她便又走了些时候,来到往来客栈处,要了间上房,嘱咐小二无事莫扰,便进了房。 画嫘双手合十,变出一个小小的净瓶,取下腰间的紫毫笔,在净瓶中点染三下,然后拿出,又在空中点厾三下,净瓶中有白烟浮出,一尊人像冰雕慢慢现于房中,待冰雕完全显现,净瓶随即消失。 她细细看着这冰雕,不,与其说是冰雕,不如说是被冰封住的人。只是这人一身素白,被困于这冰雕中,若不仔细瞧,从外面看去,就像是这冰雕的一部分。 “修哥哥……”画嫘又听到了女子的呼唤。 修哥哥?画嫘微转笔杆,指尖梦蝶扑朔,环绕于冰雕,闪出一圈又一圈细长的淡红色光带。冰雕中有甚么东西在不停闪烁,吸引了画嫘的注意。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3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难怪,历经百年而不化,原来是这东西护着你。” “修哥哥……”那女子闭着眼,说来说去只是这一句话。 画嫘见这人身处极寒冰雕中,浑然不觉寒冷,只是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心中略有所动,看着漆身有些剥落的紫毫笔,画嫘道:“我可以助你解脱这寒冰束缚,去找你那修哥哥,只是有一条件,你可愿答应?” “愿意……”那女子应道。 “昨日旧魂本不应存于世上,若我打开这冰雕,你便会迅速老去,那时恐怕旧人未得见,你已自惭形秽了。不过,我可替你画一副新的绝世面容,躲过阴间追捕,扭转耄耋之容。但你找到你的那位后,我要取你身上的血,来装满这净瓶,你可愿意?” 女子终于睁眼,透过冰壁,看着画嫘手上浮现的净瓶。 “你先别急着答应,我这净瓶,可纳一海,我要你用血装满它,其实无异于要你的命,你可还愿意?”画嫘将话与她说清楚。 “好。”女子没有半分迟疑,画嫘见她答应得如此爽快,还想说些甚么,但只听得女子说道:“我只想见一人,在他身边陪他些日子,便来践约。你提甚么条件,我都答应。” 画嫘轻叹一声,微蹙的眉毛,连花儿见了也要心疼。指甲变幻为红蔻丹色,朱紫色漆身光亮如新。画嫘取下面纱上的一颗珍珠,捏成粉,散布于冰雕上,便见冰雕上慢慢升起雾气。取物之色做颜料,她极为认真地在冰雕上描绘着,眉眼、鼻梁、嘴唇、下巴,无一不细致。一个半时辰后,画嫘手臂尽软,从荷包里取出一把小刀,在冰雕上划出一条口子,很快整个冰雕碎裂开来,一名身着素服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出。画嫘心有不满,以手上红蔻丹做色,紫毫笔轻点,将女子身上的衣服变换成一袭大红绣金边牡丹流裳。 红衣美人,端艳贵气,顾盼生辉,眉目生情,应当如是。 “多谢。”女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年少如往昔,只是面容却比之前更加美艳逼人。 “我最烦人家谢我,日后再见面,莫要在他人面前说你认识我。”画嫘满语的冷漠疏离。 “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你。”女子微微朝她福身。 “你本为凡人,只是身上带了些东西,此时有些神通。但切记,不可用你的神通行杀戮之事,否则我会提前来取走你的血。” “好。” “还有一事,无论你从前叫甚么,不可对任何人提起从前姓名,否则引来鬼差,后果自负。” “不可提起从前姓名?这是为何?” “黑白无常以名勾魂,你说出名字,那生死簿上便会重现你的详细记载,我为你做的这副面容,也瞒不住地府的人了。” “只对一人提起,也是不行吗?”那女子问道。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4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我知你心思,无论是谁,都不可以。怎么,要不要再回那冰雕?这样鬼差无论如何都寻不着你了。” “那我可以换个名字吗?” “本不是世上之人,却有了名字,与世间之人有了牵扯,鬼差只怕来得更快呢!” “连……名字都不能有吗?” “罢了,若你非要一名,我便赠你一名,扶桑如何?这个名字,就算多来几个人用,地府也不敢收。” “好,多谢。” “这有些银两,你另寻个地方住下罢,切记,莫要向他人提起任何关于我的事情!”画嫘声色疾厉,女子只是答应着,并未多问。 “好了,请你出去罢。到时候我自会来取我的东西。”画嫘取出洗笔砚,开始清洗她的笔。 扶桑不再多言,便出了客栈,小二正在瞌睡,只见一盈盈美人走来,刚要叫住她,人已经不见了。小二以为是梦,打了个哈欠,继续睡去。 深夜来临,大多数人皆已睡去,唯独云阁的屋檐上,正坐着一位身着袈裟的和尚,没有法号,没有姓,只有一单名:修。这里的人称他为修法师。他已经来这至福城半月有余,师父说他须在此经一劫,方可得道。却并未说清是何种劫数,只说到时他便悟了。他这师父也是个妙人,带发修行,常年不在寺中,云游四海。修见师父年岁已大,偶劝他歇歇,但说师父却说:“佛无处不在,何处寻不得?何必拘泥于一方天地?”如此,他也无话可劝。夜色微凉,他拢紧袈裟,回了屋子。 翌日,容与安藏出去寻找小尸王的线索,走在街上,却被一女子拦住。一看,竟是那日在扬州大放厥词的画嫘!画嫘也细细瞧着容与,眼睛都不带眨的。 天地灵气汇生,钟灵毓秀之神,生于冰雪,养于冰雪,冰魂玉魄,昭质圣洁,在这三界中,她从未见过这般周身无一丝浊气的神。 太难得了,太难得了!自己寻觅这些年,难得见到这般天地生就的灵物。纵他此时是个凡人身份,她就是知道,这位便是《浮屠美人鉴》扉页上的仙人! 画嫘难掩激动之情,珍珠流苏面纱都抖了几抖,她靠近容与,几乎要凑到他身上去。颜安蔵见她如此,便立在她和容与之间,俨然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这位道长,麻烦你让让,我对你没甚么兴趣,我只对你身后这位有兴趣。”画嫘以为这位相貌非同凡品的道长,是要与她搭讪,便好言相劝道。“这位公子,你可有兴趣,让我为你画一幅画?” “不巧,我对你也没甚么兴趣,我只对他感兴趣。”容与还没说话,颜安蔵倒是搭话了。从前总以为容与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定能帮他躲了许多桃花债,可眼前这位女子,似乎就是欢喜容与这副冰冷模样呢!还画画?容容岂是他人画得的? “啥?”画嫘看着面前这两位清风朗月、朔雪回风般的不俗人物,愣了半晌,后退几步,盯着颜安蔵,只叹道:“暴殄天物啊——阴阳为和,你们,你们……”她一副捶胸顿足、涕泗横流的心痛模样,容与看了只觉奇怪。 “姑娘——” “你不要说话!”安藏和画嫘一齐说道,容与不知自己哪里惹到这二位了,真的乖乖闭嘴了,一动也不动地躲在安藏身后。这副乖巧模样,看不出半点容与战神的影子。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4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在下画嫘——” “在下颜安蔵——” 顾陶和千花明出来便见一群人围着,便凑了过来,见一女子纠缠于容与,便站在一旁,想看个明白,还吃着糕点,好不自在!不过,看着这二位的架势,怎么有种“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之感? 这两人足足互瞪了彼此半个时辰,表面风平浪静,眼光间却雷火交加,好不热闹! 又过了半个时辰,画嫘身子松懈下来,终是不敌,颜安蔵像是胜利的公鸡一般,领着另一只不明就里的公鸡,扬长而去,剩下看戏的顾陶和千花明,还有微微喘气的画嫘。 “幼稚鬼——”画嫘轻啐道,不过自己也是好久未这般幼稚了,千百年来像个老太婆一样端庄,偶尔胡闹会子,心情还是颇为舒畅。 “看甚么?”画嫘微嗔,面纱上珍珠流动,脚步轻移,一会儿便消失于人群中。 时临正午,至福城中人却不去吃饭,倒往云阁处听经。画嫘有些好奇,便去看了看。竟在一众信徒中,看到了一位红衣女子,这人不是扶桑是谁? 扶桑却完全没注意到她,只是与一众信徒一样,坐在蒲垫上,听修法师讲经论佛。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已修改。 周六周日休息,周一恢复(恢复精力中) 第57章转过转经纶 云阁独独地为修法师设了处经坛,长供修法师讲经,那女子接连来了好几日。 约莫三四日后,至福城中有关修法师与红衣女子的流言盛起,难听的、妖异的、惊叹的,各个版本,想不了解都难。 顾陶修的是随喜道,不信佛法,自然不会去听甚么佛经。只是城中人口才实在太好,她甫一进一座茶楼,便听说书先生拍板道:“说起这修法师,是从昆仑西边来的高僧,受教于无名大师门下,是他座下的得意门生。” “无名大师?那可是位得道高僧啊!说是衔玉而生,出生时有佛光照耀,生于佛门,养于佛门,半岁识字,半岁说话,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阿弥陀佛’啊——”有听客捧场道。 “诶,还想不想听故事了?”那说书先生很是不满。 “您说您说——嘿嘿。”看客乖乖坐回去吃茶。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42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咳咳,这无名法师,生于佛门,会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阿弥陀佛’,传闻他可知前尘,可预来世。在十岁那年,入昆仑西边最大的鼎天寺,带发修行,不染尘俗,不知渡了多少人啊!”说书先生说到此处,抿了口茶,“只是他生来白发,修为又高,光看容颜,一般人也不知他岁数。他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便是这修法师。不知为何,无名大师说他这弟子将来定会尊贵无比,远甚于他,不会只在鼎天寺中修行,这法号于他,也是俗名拖累,便不给他取法号,只单名一个‘修’字,世人尊称修法师,不过呀……”说书先生说到这里又停住了,伙计拖着盘子,一众听客心领神会,便打赏了些铜钱,说书先生这才说下去。“只是佛门中人,得道必须历经生死劫、情劫、孤苦劫等一众劫数,方可得道,像无名法师这般,生来得道的,少之又少。修法师年纪尚轻,这几样劫数都还没历过,无名法师这才让他四处走走,既能见世间疾苦,也能早日渡劫,修成正果。” “没啦?”看客听到这里,很是不满,“你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们早就知道了,说点别的!”看客们喊起来,大有“不退钱不放过”之势。说书先生无奈,只好道:“那便谈谈近来城中发生的,与这位修法师有关的事。相信这几日听过修法师讲经的,时常可见一红衣女子,容貌绮丽,气质非凡,每日早早地便到了云阁外等候,只为听修法师讲经道义。但有人观这女子,看修法师的眼神不同于常人,且她周身,十分寒冷,冰寒之气教人近不得身。有人说,这女子或许不是真心来求佛法,只是看上了修法师,起了歪邪心思。” “这不知羞耻的,怎能如此肖想我修法师?”看客中不少是笃信佛道的,当即骂出声来。 “实在是有辱佛门清静!那修法师为何不将她赶出去?” “佛曰众生平等,修法师既是要得道的佛僧,怎能与你我一样心思?当然是广开心胸,希望能教化这女子了。”说书先生摸了摸他那把稀疏的胡子。 “实在是业障啊——”有位秀才突然叹道。 “这位兄台,为何发此言论?”说书先生见大家兴致来了,当即抓住话题。 “我曾有幸听修法师讲经,他手中长持一个转经轮,模样与你我家中的并无二致,只不过修法师崇尚简朴,他手中的转经轮是木制的。听闻转动经功德,转动十周者,可消除如须弥山王般罪障,转动一百周者,功德与阎罗王同。那女子看见他手中之物,说自己从未碰过转经轮,想消除自己罪孽,竟大胆提出要试试。法师心善,竟真给她试了。但她接过之后,竟将转经纶倾斜,且飞快反转转经纶。要知反转转经轮可是大忌,当时在场众人,脸色大骇,唯恐有甚么祸事发生,都拿看妖异之物的眼神看着那女子。她却满不在乎,将转经轮还于修法师,站起身来,如云一般走了。走时还说了一句话……”秀才在此处故意卖了个关子。 “哎呀,你快说呀!”听客催促道,这其中有些人,并未亲见当时场景,还有些人,见了却不说,唯恐触怒修法师和那女子,自己会遭祸事,但听这秀才复述当时场景,也是桩不要钱的趣事,便耐心听下去。 “她走时道:‘修法师,佛真能渡所有人吗?’修法师自然回答是,女子却冷笑起来,说道:‘只怕你渡得了所有人,却渡不了我。’她说完又笑起来,像是笑,又像是哭。当时众人被这一女子惊住,唯恐她是甚么妖物,不敢太过得罪,只得任她走出云阁。但想那女子姿容,恍若天仙,真是令人难忘啊!” “天仙?兄台,色字头上一把刀,近来城内总有人离奇死亡,你小心惹祸上身!”有人好心劝道。 “我这不过是感叹一下嘛!”秀才讪讪笑道。 “那女子,可说自己叫甚么名字?”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似乎是叫‘扶桑’。”秀才道。 众人又七扯八拉,聊了些琐事,直到无甚可聊,这才散去。 顾陶出了茶馆,却将这事放在心上了。听他们说那红衣女子和修法师,她倒真想去见识见识。 毕竟,离经叛道的事情,她最是欢喜了。不过,花花盯她盯得紧,可得好好找个时间偷溜出去。 但接下来几天,她一直没寻找机会。也是花花十分缠人,动不动变个小孩子模样来求抱抱,她甚是无奈,明知是计,可每次都照中不误。 苏离权接到盛京飞鸽传书,说是朝中出了些变动,但父亲教她不用担心,他能应付得来。沈姝又在一旁宽慰,又时不时打趣她。还有行逍遥经常来烦她,非说是在门口巧遇,每次都得让她骂一通,他才肯乖乖离开。顾陶也会同她打闹,有这些人陪着,她那担忧之心也就消了不少。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43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颜曜灵这几日早出晚归,她向来独来独往,做事不循常理,众人也就不以为奇。 再说容与和安藏,果真每日都出去寻找小尸王的下落,虽然并无甚么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某某的碎碎念】 真的叫转经轮,没有添字…… 第58章扶桑糕 穆起在容与和安藏后面跟着,想起师父在清风堂的吩咐,派出他、容与、安藏、顾陶、颜曜灵、苏离权和沈姝来这至福城,查找小尸王的下落,还说了好一通玄妙之语,说此处有佛道之音,他们来此历练一番,对修为也是极有帮助。须长风因为偶染时疾,不能来此。阮媚回盛京去探望家人了。 但佛音道语,穆起是没听见,只听见前面两人的时不时的谈话声。他心里就纳闷了,这容与和一众师兄妹说过的话,加起来还没这一日与安藏说的话多。自己站在一旁,像个木头,根本插不上话。他这人向来健谈,哪里经得住这般冷落?他实在忍不住了,见二人没说话了,自己终于寻到空隙,便喊了一声:“颜安藏!”安藏彼时走得快了些,容与跟在后头,一时没稳住,便撞到了他的背。 “容容,你没事罢?”容与虽无大碍,颜安藏还是看了一眼穆起。平日里看起来清风朗月般的人物,突然一瞪穆起,穆起有些吓到了,自己不过喊了一声,他们说了那么久,都没注意到自己在旁边,自己也很委屈的好吗? “无妨。”容与拉住颜安藏。 “穆师兄,我看你似乎是累了,不若先回去罢,我们再查探一会便回去。”颜安藏这是明着赶人了,穆起心想自己招谁惹谁了,但自己在此处也是不自在,便甩手回去了。 “安藏,你生气了?”容与近来的眼力劲还算是不错,是看安藏的表情,便能略知他些心思。 “没有。”颜安藏确定他没哪里撞伤,这才和他继续向前走去。 “你近来似乎是有心事?”容与难得主动关心人。 颜安藏却没注意到容与近来的变化,只是眉头紧锁,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至福城位于昆仑之西、无启国东,城中不过一万多人,极为喜好佛法,家家户户都有转经轮,烧香拜佛时或用竹立香,或用盘香,或用卧香,街边小摊也随处可见礼佛用品。此处曾有扶桑神木现身,但后来不知为何消失了,为纪念神木,此处的扶桑糕做得极好。 “诶——小骗子,别跑!”迎面撞来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子,沾满灰尘的脸上惊慌失措,手里还拿着半个白面馒头,正急急地往嘴里送,一时间噎住了,一旁又没有水,容与正要解下水壶来给他,安藏终于回过神来,解下自己的水壶给他,容与只得将水壶挂了回去。 那孩子却没有接过,硬是将馒头咽了下去。容与怕他有事,便想走近些查看。那孩子一见他过来,便四处找位置躲藏。一旁走出一名男子,身着深紫色佛瑾花长袍,腰间无一丝佩饰,只有一条黑色暗云纹腰带。那孩子一见男子,便往他身上扑,那人躲了好几次,都避不过。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44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容与和安藏从孩子的身上收回目光,抬头,那男子戴了半副面具,看不清容貌,只是冲他们微微颔首。 “公子,你认识这孩子?”颜安藏目光中透露着探究。 “不……”男子刚想说“不认识”,那孩子只搂住他,柔柔地唤道:“爹爹——” 几人皆是一惊,那追来的小贩才不管这男子是不是孩子的爹,只道:“这位公子,这孩子刚刚偷了我的馒头,既然他唤您一声爹爹,可否请您替他付下账?看您这周身气派,一两文总还是拿得出的罢?”小贩打量着这男子。 容与和安藏也在打量着这男子, 男子正是离渊,他听说至福城的扶桑糕做得不错,便想来尝上一尝。容与和安藏都没见过他的真容,几百年变幻,他周身气息也变了,容与一时认不出是可能的,但若是待久了,难免露出破绽。他低头看着搂住自己腰际的孩子,脸上有些脏灰,还有些伤痕,此时正拿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像一只小鹿,满是乞怜地看着他。离渊看着那小贩:“你打的?” 小贩一愣,这伤是刚刚他追赶这小孩时,小孩跑得太急了,摔倒在地弄的。“这位爷,我们是做小本生意的,您可不能讹我……” “哼……”离渊扔给他一袋钱,小贩屁颠屁颠接过,得了便宜赶紧离去。 离渊朝着容与和安藏的方向行上一礼,便离去了,那孩子在他身后悄悄跟着他。离渊知道这孩子跟着自己,本不想多事,但见孩子瑟缩的模样,还有那般可怜的眼神,心有些软了,挥手喊他过来,道:“刚刚……吃饱了吗?” 孩子倒是老实,连忙摇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还摸摸自己瘪塌的肚子。这副模样让离渊心神微晃,以前南陌言一饿也喜欢这样看着他。 “我带你去吃……去吃……你想吃甚么?”离渊明明知道这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孩子,却差点没忍住,说出“我带你去吃扶桑糕”这样的话。 “嗯……”孩子偏着头,想了想,“我……想吃一种香香的、软软的糕点,像那种……”孩子比划着,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离渊看着他笨拙地比划,一会子皱眉一会子嘟嘴,试探着问道:“是不是一种中心一点红,上面还印着通体雪白的那种糕点?” “不知道……”离渊听了,有些失望,自己是怎么了,竟会认为这个孩子或许就是南陌言的转世? “可是啊,说不定我见到你说的那种糕点,便知是不是了哦!”离渊闻言又起希冀,便带他去糕点铺子,“爹爹,拉手手。”这孩子不知为何,对他亲切得很。离渊看着他有些脏的小手,并未嫌弃,反而牵起了他的手,先带他去清理一下,换了身衣服,又带他吃饭。看着面前这个已吃了四碗饭的孩子,虽然吃得快,但吃相尚可,“你吃这么多,不怕撑得慌吗?”离渊忍不住逗他。 “不怕,我就是怕饿。”离渊心晃,南陌言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多吃点。”离渊努力平复心绪。 “嗯呢,我……我还想喝汤。”孩子鼓着腮帮子笑道。 “好,你……”离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叫甚么名字?” “名字?不知道。他们一直叫我小骗子,这是名字吗?”他急急地吞下一口饭。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45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离渊一愣,没有名字?“那你可知自己的来历?” “不知道。” “那你是从小便是……骗子么?” “不知道。” 这孩子一问三不知,离渊想自己也不能一直这样“你”啊地叫他,想了会子,便道:“我叫你小言,可好?” “小言?我有那么小么?嫌我话太多了么?”孩子突然不吃了,瘪着嘴看着他。 “你若不喜欢,那便换个名字罢。”离渊眼神微沉。 “叫我阿言罢,这样听起来顺口些。”孩子见他不高兴了,立马灿烂地笑起来答应着,这副讨好乖巧的模样让人不由得想摸上一摸。 “好。”离渊面具下的唇轻轻勾起,“等下带你去吃糕点。”他抬起手,想摸下他的头,可终究还是放下了。 “好呀。”阿言憨憨地笑着。 第59章我心有障,佛不能解 夜色降临,顾陶想起白日里见到的女子和修法师,偷偷拉了苏离权出去。 “阿陶,你这大晚上的拉我出来,不会又是想带我去那种地方罢?不行不行,我跟阿静保证过了,不去的。”顾陶看着苏离权死命挣扎的模样,自己在她心里真成了只知男色之人?虽然自己却是“好色之徒”,但也不至于不睡觉去看男人啊! “咳咳,师父不是让我们查小尸王的下落吗?” “嗯?那又如何?” “那日见到的红衣女子,一直跟着修法师,你不觉得她有些古怪吗?还有那个修法师,仅凭一张嘴,便得如此多的信徒,这二人之间似乎有甚么联系,你不想去查个清楚吗?” “我没觉得这二人有甚么联系,我看是你见到人家法师的美色,想去看看!”苏离权损道。 “你别乱说……”顾陶看着四周,确定花花不在附近,才道:“那查探消息,顺便看看修法师,为何不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的是美色,却又不是美色。”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46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嘿,你还越弄越玄乎了!”苏离权道。 “那你去不去?不去我可走了!”顾陶身子移动,准备离开。 “好好好,只是回来时小心些,千万别让阿静知道了。”苏离权拗不过她。 “那……你也别让那个谁知道了。” 苏离权眼露戏谑,道:“你说的谁,我可不清楚,但幽主可交代过我,不可带你去风尘之地。” “他还不是幽主呢!你咋这么听他的话?再说了,我也没去风尘之地啊!”顾陶看着苏离权,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行,咱们走罢。” “我刚刚看见那女子进了法师的房间,咱们去法师房间的屋顶瞧瞧罢。”两人身形迅疾,不到半柱香就来到了屋顶上。 “诶,我咋发觉每次你带我出去,不是钻床底,就是在屋顶偷窥……”明明她才是大姐,怎地每次都被顾陶牵着鼻子走? “嘘……”顾陶揭开两片瓦,示意她安静,苏离权收敛气息,小心地往下看——那红衣女子果然在修法师身边! 女子长发流散,额前的两缕碎发轻轻掩着,修法师盘腿端坐在榻上,袈裟披身,她坐在一块垫子上,仰头听修法师念经。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修法师合目念经,那女子听了会子,有些倦了,枕臂卧在他的膝边。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修法师睁开眼,将合着的手掌翻转,放于两腿上,“今日经文先念到这里,你还有甚么要问的吗?”他目光和气,见女子睡着也不恼。 女子迷糊地醒来,“‘舍利子,是诸法空相’,既然四大皆空,为何佛还要人塑金身、在世间寻求信徒呢?这一做法,未尝不是执念?”她目光灼灼,修法师道:“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施主心中执念太深,还是提早清消了的好。” 女子不言,看着墙后的“佛”字,沉默一会道:“那依着修法师所言,佛无执念,可有画像?” “佛在心中,各人心中有迷障,就会有贪求,便会幻化出佛像,以偿心愿。若无执念,便只有空,容得下众生,亦没有佛之画像了。” “哦?那修可知,佛有两面,一面耽误现世,一面埋葬过往?”她不再唤他“修法师”,而是直呼其名“修”。 “施主心中似颇多愤懑,可与小僧说说?”修法师问道。 女子张张嘴,似乎是有很多话想说,但终究没有说出,看着他的袈裟,却突然换了脸色,立起身来,将修法师压倒:“若是我说出心中所执,法师可会替我解之?”她面色灿若朝霞,皮肤雪白,眼中凄艳,似有万种风情要说与修法师听。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47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修法师从未与女子如此亲近过,佛门清规在身,他推着身上的女子,却推不开,“施主,望请自重,我是佛门中人,不可近女色。” “那你现在是在干甚么呢?”女子红衣如血,唇色莹润,拉着修法师的手,强箍住自己的细腰。“施主,不可不可!”修法师大为窘迫,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可还是挣脱不开。 “我心有障,佛不能解。不过……修,你不是说要帮我解开执念么?若我说,我的执念是你呢?你是否愿意不做佛,来解我这执念呢?”她愈靠愈近,香兰气息萦绕在修法师的周围,“你要用你自己来帮我么?” “我?”修法师偏过头去,身体微烫,可男女相亲,最自然的反应,他纵使是修行之人,也不可避免。“我虽有心帮你解开执念,但我是佛门中人,你也有自己的命途,我们之间早有界限,不可逾越。”他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经文,来稳定有些慌乱的心绪。他知这女子或许是冲他而来,但想着总有办法感化她,谁知她竟如此大胆,不顾男女之防,这般亲近他! “我就是太在乎那些界限和规矩了,不敢说,不敢做,才会让你就那样走了……”女子眼波流动,落下泪来,滴到修法师的身上。 “你……”修法师不知这女子为何突然就伤心起来,只是看着她哭,自己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心疼?他心中一惊,自己莫不是对这女子生了别的心思?“施主,你可否先放开我?”他被女子压着,这般情状实在不雅。 “不放,就不放!”女子伏在他胸膛上,放声哭起来,似乎要将压抑多年的愤怒不满和埋怨委屈都哭将出来。 “诶,阿陶,看样子没甚么事,我们要不先走罢?”苏离权看女子哭得伤心,不忍再看。 “再等等。”顾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回去啦。”苏离权劝道。 “哎呀,说了等等……” “要等多长时间啊?” “哎呀烦死啦,你……”顾陶回头,明月高照,千花明正站在满月清辉中,挑眉看着自己,旁边还跟着沈姝,她手里拿着件披风。顾陶心一急,连忙合上了瓦片。 “离……”顾陶不知花花为何突然来了,“离权啊,我都说了,女孩子家家的,大晚上不要出来,你非说这法师好看,强拉着我来看。啊呀,下次可得好好在家呆着,外面坏人很多的,知道不?”苏离权一脸不可置信,顾陶就这样把她卖了?看着面色如常的沈姝,离权心中微定,可一想不对啊,沈姝要是真不计较,怎会跟着幽主来此处捉她? “阿陶,你别……”苏离权话还没说完,顾陶便搂着千花明的胳膊,道:“大姐二姐,外面还是很冷的,小妹身子单薄,就先回去了,幽主大人有疾在身,也不宜吹风,走了。”顾陶刻意忽略千花明的表情,强拉着他回去了,留下不知该怎么解释的苏离权和一脸平静的沈姝。 “阿静……”苏离权看着沈姝,一脸忐忑。自己答应过她的,不会出来胡闹,可这次出来却被她当场抓包。 “回去罢!”沈姝并未多言,只是将披风给她披上。 “还是你好,阿陶简直太没义气了,明明是她将我拉来此处的,还倒打一耙!”两人下了屋顶,慢慢往客栈走。 “阿静,阿静……”苏离权唤道,沈姝只是不答应。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48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有心去的……”苏离权知道她担心自己,夜晚阴气重,尸王极易出现,她和顾陶两人若是碰上走尸,后果不堪设想。他们来至福城的晚上,就已经被走尸袭击过了,虽说城中暂时未见过走尸,但也不可不防。 沈姝看着苏离权,淡淡一笑,“我对谁生气,都不会生你的气。”她见离权披风的带子松了,重新替她系好,“还是你好,这个臭阿陶,明日再找她算账!”苏离权笑呵呵地说道。 沈姝看着长侠英气的面容,想起了多年前在树洞里的那天,“长侠啊,若我不是你见到的这般文雅沉静,而是另一副模样,我对你的好,你还会放在心上吗?”她的嘴角虽带笑,可眼中却没有往日的亲切,反而透着陌生。 “这是何意?你……不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吗?”苏离权不解。 “你有没有想过,我对所有人好,但并不代表,我想对所有人好。我想好好对待的那个人,一直都只是你。”沈姝这话,听来虽绕,却并不难懂,但苏离权以为她是在说她们的朋友之谊,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阿静啊,我自然知道你待我好,看我这身衣裳,还有这香囊,不都是你给做的?你看我这袖子破了点,你看啥时候能给我补补?”苏离权嬉笑道。 “你终是不明白,罢了,现在这样也已很好了,我不应再贪求更多……”沈姝在心中叹道。“好,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帮你补补……” “好嘞。”苏离权乐呵着,与沈姝说笑着,回了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某某的碎碎念】 离权:阿陶,你也太坑了罢? 顾陶:我……听不懂你在说啥。 沈姝:离权是说,下次别拉她出去看美色。 顾陶:好,我一个人看。 千花明:嗯?还有下次?一个人? 顾陶:那啥,我饿了,去吃点松糕…… 作者:怂! 千花明:你下次再让她去偷窥,你知道后果的。 作者:阿陶,等等我,我也想吃松糕。 第60章客栈温情 这边沈姝和苏离权倒是无事,顾陶跟着千花明,提前回了客栈。千花明还没问她出去作甚,顾陶就插科打诨道:“花花,我饿了。”一副可怜饥饿的模样,说着还抽了几下鼻子。 千花明道:“你倒是将这招学得很快啊!” “千师父教得好。”顾陶赶紧拍马屁。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49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你啊——”千花明抬起手来,顾陶以为他要做甚,身子一抖,千花明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小二——” “爷,有甚么吩咐?”小二看这二位一进来就打情骂俏,虽见这二位年岁和个头都差了些,但开门是客,也不好打扰,见这位爷喊他,立马就跑过来了。 “烦劳你去做些吃的,略清淡些。” “这位爷,真不巧,今日客人太多了,本店食材所剩无几。不过还有些酒酿圆子,您看可否?” “阿陶,可否?” “嗯,我不挑。”顾陶此时只想转移话题,楼梯上有些响动,顾陶抬头一看,原来是安藏下来了,见面行过礼后,安藏要了碗酒酿圆子,便回房了。待安藏一走,千花明便吩咐小二将圆子送到房中,然后牵着顾陶回了房。 “那啥……我的房间在旁边,幽主大人近来身体不好,还是要多多休息为妙,我就不打扰了。”顾陶甫一开门,门就被合上了。 “不是罢……”花花化成成年男子后,比她高出两个头,周身灵压又强过她,顾陶一见他便觉紧张,就像老鼠见了猫,只想逃开。自己以前似乎也没这么怂啊,屡屡栽在他手上,这莫非是天官的安排?这一笔一笔的,她心里记得可清楚了呢。此时兢兢业业正在编写仙年的天官,浑身汗毛倒竖,一看门窗没关紧,赶紧关了,免得有甚么可怕的事情祸及自身。 “刚刚的酒酿圆子,我吩咐的是送到我的房间来。”千花明移坐在床边,颇为悠闲地说道。“莫非阿陶不饿?那我们不若说说别的事情?” “呵呵,我饿,咱们还是别说别的事情罢。”顾陶转过身,“阿陶,坐过来。”千花明勾勾手指,顾陶只得过去。本来她是想坐在床边的,千花明一顺手,就将她移到自己腿上了。顾陶想这样坐也没甚么,千花明近来还是能克制得住的,也就有恃无恐地躺在他怀里。这样坐着,她又想起以前在苍梧时,千花明也喜欢这样抱着他,这人……不会对这样的姿势有某种恶趣味罢?注意到顾陶的嫌弃眼神,千花明有些不自在,“你想甚么呢?”顾陶难得见他不自在,以为他心思被自己猜中。她这人最喜欢捉弄人,尤其花花,便得寸进尺地问道:“你说,我在苍梧时,是个男儿身,如今我是女儿身,你也无怪,幽主大人,您不解释解释?” 千花明还以为是甚么事,“男人女人,不都是你吗?何须大惊小怪?” 顾陶还以为有甚么特别的理由,听他一解释,觉得没劲透了,“我还以为你有甚么癖好呢?害我白高兴一场。” “听你这意思,似乎是想我有甚么癖好啊!”千花明捏捏她的脸蛋。 顾陶打掉他的手,转过身反捏回去,“你是长成人形了,我可还在发育期,要是给我脸捏不对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顾陶身子瘦弱,趴在他腿上,在他身上动来动去,折腾了一会子才躺回他怀里去。 千花明闷哼一声,“阿陶,你可知最近时值六月,蛇类最是容易动情?” 顾陶本来躺得挺舒服的,一听这话赶紧起身,却被他压了回去,“看把你吓的,出息!”千花明耳朵微红,顾陶很自然地去摸他的耳朵,果然发烫了。“你看你,明明不会撩人家,还非得跟我学,每次都面红耳赤的……”顾陶笑着说道。 “那……这样呢?”千花明搂住她的腰,刚要吻下去,店小二就来了,在外喊道:“客官,您的酒酿圆子!” “该死!”千花明骂道,“哈哈哈哈——”顾陶从他身上下来,看来这幽主在撩拨人的功力上,还需磨炼,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小纯情,为何要退缩呢?撩撩就红了脸,留下来看看他的反应也很是有趣。 “进来罢!”小二低头进来,放下一份酒酿圆子就出去了,然后端着另外的一份,敲响了颜安藏的门,“客官,酒酿圆子!”他这喊叫声比适才喊千花明时的声音小多了——安藏特意吩咐的。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50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多谢。” “客官您客气了。”小二退出,但他刚刚出去,便见颜安藏端着酒酿圆子去了隔壁容与的房间,“真是奇怪,既然是为那位客人叫的,为何不让我直接送去?”小二从楼梯下来,对掌柜说道。满脸白发的掌柜摸着胡子道:“你还未娶亲,以后自然明白个中缘由了。” “这跟娶亲有甚么关系嘛?掌柜的,您说清楚些……”小二的声音渐弱,抬头看着客房处。 “容容……”安藏敲了三下门,接着又敲了三下。容与刚刚沐浴完,身着单衣,披了件白色兰花纹袍子就出来了,模样清俊,目光清远,那双眼睛还泛着水光,墨发披散,刘海处还有些未擦的小水珠,这副模样比之以往的冷雅自持,更多了些随意。安藏看着他这副模样,喉结动了动。 容与看着他端着的酒酿圆子,道:“安藏,这是……” “哦,”安藏回神,心中暗责自己想到哪儿去了,“我见你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便想着给你送些吃的。但此时客栈里也就这点东西了,你且用些罢。” “好,多谢。”容与不懂凡人的谦让虚礼,此时确实有些饿了,便接了过来。“你还有事吗?”容与不知道接了人家的东西,是要请人家进去坐坐的,安藏知道他不太懂人情,便直接道:“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容与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便请他进来。 安藏见他屋子收拾得很是整洁,桌面上几乎看不见一丁点灰尘,他是个最爱干净和整齐的人,连这桌边的四个圆凳都要按照一定距离的方位摆好。 容与看了会子那酒酿圆子,似乎是想说甚么,但终究没说,安藏看他头发还有些湿,便说:“容容,你且吃着,我来替你干发。” “不用……”容与还没说完,头发便已被安藏捉住,“那……有劳你了。”容与安安静静地吃起来,安藏看他吃着,温润一笑,拿起毛巾替他擦发。 一柱香后,安藏替他擦完头发,刚想喊他,却见他头一歪,安藏赶紧接住。容与面泛红晕,眼神有些迷离。此时被安藏抱着,眼前摇摇晃晃的,呓语道:“阿娘,阿娘,孩儿在呢,你别怕……” 阿娘?安藏慢慢扶着他到床边。 “阿爹,不要抹去阿陶的对你们的记忆……不要……我会好好保护她的,拼了命也会好好保护她的……”容与从未在安藏面前如此失态,安藏闻着他身上的酒香,暗责道:“合该问问他,能不能吃酒的,是我疏忽了……” “安藏!阿藏!”容与叫到,微微睁开眼,看清眼前之人的容貌,“我、我知道你每次下棋,下不过我,就……就藏棋子。说……藏了多少颗了?”安藏微微一怔,他以为容与没发现,谁知容与早就知道了。 “不过算了,你救过阿陶,还带我去看烟花,去吃糖葫芦,带我去体验我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我……很感谢你……”容与说着,慢慢摸上他的脸,颜安藏身子一僵,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容与,吃完酒后宛如换了副模样,与自己这般亲近,自己都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容与摸上安藏的脸,摸上他的眉毛,他的鼻子,摸上他的……唇。“有点软……那糯米糍也是软软的……”容与慢慢靠近,沐浴之后身上的芝兰气息更加幽香,还有酒香,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几乎要将颜安藏整个环住了,颜安藏不想躲开,至少此刻是不想的。他等着容与慢慢靠近,慢慢靠近,芝兰之气越来越近,容与离他的唇也越来越近,就在两人唇畔相接之际,容与酒意上涌,一歪头,倒在了安藏的肩膀上。安藏的心,一下子落空,又有些失望。他将容与扶上床,替他掖好被子,看着容与的唇,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微微碰了一下,又极快地缩回手,在自己唇上轻轻点了下,脸上露出小男孩一样的神情,窃喜而满足。 “容容啊,若是我强行与你冲破那条界限,我知道,你醒来定是要恼的。这样,看着你,与你说话,还能触碰到你,我觉着自己,似乎已无甚可求的了。”颜安藏温柔地看着容与,“君容绝代,沐光而来,至纯至善。此一人,吾见之,便心生欢喜。”这些话,安藏平日里也不能够容与明说,也不敢明说。他在一旁静静地坐着,突然,似乎有甚么东西攫住了他,他的眼珠由黑转红,他面露邪色,但用力地摇摇头,想驱赶那邪恶之物,许久,额上冒出汗珠,他拼力将这股力量压了下去。 “时间,没有多少了……”他看着窗外的月亮,倚在床边,闭上双眼。 浮屠美人鉴_分节阅读_251 浮屠美人鉴 作者:灵修一指 一袭白袍出现,阊阖链缠绕住此时毫无防备的容与和安藏,五彩光芒闪烁其间,容与安藏沉沉睡去…… 另一边,顾陶在千花明房里闹了会,便回去了,可刚一进房,便见一白袍人在翻找些甚么东西,一见到她,便从窗户跳了出去。顾陶心疑,便拿起剑,跟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某某的碎碎念】 店小二:就欺负我这单身的!反正我是不懂啦! 作者:反正我是不会给你安排cp的。 店小二:我们开门做生意,容易么? 作者:不容易,但我还是不会给你安排。 店小二:抠门…… 作者:考虑下领盒饭? 店小二:就知道欺负我! 作者:是啊,那几位不好惹。 店小二:掌柜的,有人欺负我! 掌柜:反正我娶亲了。 店小二:~~~~(>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