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臣下[重生]》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书名: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文案:大将军梁简权倾朝野,文武百官上书弹劾。 兵部参他大半兵权在握,肆意妄为。皇上批复:我宠的,剩下的部分兵权也给他了。 户部参他阻拦选秀,不让充盈后宫,其心可诛。皇上批复:他是个醋坛子,你们别给我惹事。 礼部参他夜宿宫中,居住凤栖宫不合礼制。皇上批复:已让他搬来坤乾宫和我住。 吏部参他以色侍君,祸国殃民。皇上批复:将军貌似潘安,深得朕心。你这夸的不好听,重写。 文武百官仰天长叹:“皇上沉迷美色,我朝危矣。” 梅争寒:“这天下是将军打下来给我的嫁妆,不过让你们拟个大婚的章程,废话忒多。” 梁简:“是聘礼,我娶你。” 本文将于10/24号入v,感谢支持,么么哒 内容标签:强强宫廷侯爵情有独钟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简,梅(穆)争寒┃配角:江盛雪,张铎,宋远,叶白衣┃其它:重生,甜文,情有独钟,相爱相杀 第1章江城夜雨 江城的秋天很少会有这样的暴雨,瓢泼似的从黑漆漆的天幕里倒下来,落在青砖黛瓦上,噼里啪啦响成一片。那声音连绵不绝,让人的耳边只剩下雨声,再也听不见其它。 巡逻的将士踩过没脚的水洼,飞溅的泥水落在衣袍上,又很快被雨水冲下去。 “干他娘的,这鬼天气要下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骂骂咧咧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模糊不清,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两个身着软甲,腰佩长刀的将领正从雨中走来。 一个高高瘦瘦名叫范佟,一个矮矮胖胖名叫杜平,两人都没有打伞,被雨淋成落汤鸡。看起来好不狼狈,全无往日在属下面前的威风。 范佟一个箭步跨过檐口的积水走到廊下,把自己的衣服捞起来拧干。他人高瘦,颧骨无肉,眼神阴鸷,面上无笑,活像个索命的无常,仿佛下一刻就能掏出锁链,拘走人的三魂七魄。 这天气闹心,他的脸色比黑压压的天还要阴沉三分,嘴里不住的嘀咕。不过雨声太大,他那点嘀咕声都快赶上蚊子叫,便没有人听见他说什么。 相比之下杜平走的四平八稳,在屋檐下踩了一脚的积水也浑然不觉。他一脸福相,笑的两眼眯成一条缝,颇有几分壁上弥勒佛的风采,让人以为他不知道人间愁苦为何物。 他二人站在一起,就是鲜明的对比,不管是长相还是脾气,就像阴阳两面。一个适合唱白脸,一个适合唱黑脸。 杜平浑身都在滴水,很快站的地方就汇聚一个水洼。范佟让他把衣服的水拧一把,他摇头道:“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才换防,等下还要继续巡逻,没这个必要。” 杜平说到这里略停顿,看着黑压压的天幕沉思一会儿,才继续道:“大统领让我们这几日注意点,别让不怀好意的人趁着大雨潜伏进来打扰城主斋戒,不然我们都得领罚。” 杜平肚子大,肺活量也足,声如洪钟,仿佛是凑在别人的耳朵边讲话,让人听的双耳发蒙。 范佟抖平自己的衣服,阴沉的脸上泛起一缕冷笑:“呵……大统领。” 他的轻蔑之意都写在脸上,显然对这个大统领十分不屑,并没有把他当回事。 杜平闻声暗叹,道:“一晃三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能接受他夺取大统领位置一事?” “杜兄,你若是我,你能接受?”范佟脸上的冷笑越发的深,隐隐透着不甘和怨恨。三年前,他是江城的副统领,眼看大统领卸任,统领的位置唾手可得,却被人横插一棍子抢走。 “若他是凭真才实学我范某无话可说,心悦诚服的称他一声大统领。可实际上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城主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江湖无名小卒,要不是城主,他早被虎狼分食,死无全尸。” 范佟声音里也泛着寒意,吐出的字都带着冰渣。他为城主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恼。可大统领上任之后,不但不念及他往日的功劳,还将他一连三贬,从副统领变成小将。 新仇旧怨萦绕于心,这口气范佟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他心里一直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把大统领踩在脚下,让他当牛做马,以泄心头之恨。 不过就目前江城的局面来看,这一天还很遥远。 城主礼贤下士,和大统领志趣相投,两个人关公面前拜把子,结为异性兄弟——这无疑提高大统领的身份,更何况他还年轻,还有更多发展的机会。 范佟不得不让自己的仇怨都蛰伏下来,变成阴森的毒蛇,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固然他得到位置的手段不光彩,但这三年他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不是花拳绣腿的空架子,文韬武略,重情重义。臣服在他之下,倒也不算辱没我们。”杜平在心里暗骂范佟不识抬举,这么多年还揪着那点旧怨不放,嘴上依旧带着笑,好脾气的开导。 范佟眼神阴沉的盯着杜平冷笑一声,唇微张,仿佛下一刻就要口吐恶言,把人骂个狗血淋头。但最终他还是强忍下去,压的脸颊□□,面容扭曲。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蛰伏三年,有些话范佟已经不用说出来给别人听。偌大的城主府,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能有几个?大统领一手遮天,对他不喜也是事实,他没必要逞口舌之能,留下话柄。 短暂的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交谈,范佟盯着阴沉的天,不去看身边这个已经投入大统领阵营的昔日旧友。 江城的大统领姓梁,单字简,出任大统领时尚未及冠。和城中一干老将比起来,不仅年轻还资历浅。一开始不服气他的人十之八|九,大家阳奉阴违,希望他知难而退。岂料对方迎难而上,以雷霆手段杀鸡儆猴,打了掉以轻心的老将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时候,这些老将才不得不承认,他们以为的绵羊其实是一头茹毛饮血的财狼,阴狠毒辣,毫不手软。更何况这头财狼的身后仰仗的是城主,不是风一吹就会倒台的细竿子。 估计错误的老将失去最好的示威机会,被人强压一头,开始担忧自己的命运。 然而梁简任职的三年间,并没有出现大家担心的排除异己,结党营私的情况。他一向只做自己份类的事,独来独往,很少和大家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顶多偶尔赴一两个城主召开的宴席,还是城主好言相劝,三顾他的房间把他押出来,他才肯苦着脸答应。 也就这个时候,大家才有机会和他攀谈两句,彼此熟络关系。说起来也奇怪,明明私下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谈公事的时候他也不会摆脸色,温和的像个大家公子,谦逊有礼。可大家对他就是心存敬畏,总觉得他谈笑风生的面具下是一张阎王般的面孔,薄唇一张一合,要的就是他人生死。 城主对梁简十分信任,不仅身家性命相托,私下里也从来不和他摆架子,两个人的感情比亲兄弟还好。甚至那些个下人都忍不住背后嚼舌根,怀疑两个人其实有私情。 江城靠海,对外贸易往来频繁,民风开放。大家对男子间的私情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年前城中首富独子为青|楼小馆一掷千金的事儿还成了美谈。 更何况城主而立之年尚未娶妻生子,平日不近女色,偏偏和梁简形影不离,也难怪大家多想。而且要说般配,这两个人也的确般配的很。 江城水养一方人,梁简是挑着好看的长,如今二十又二,风华正茂,俊俏无双。笑起来的时候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孩子,双眼弯如月牙,眼中有星辰大海,璀璨生辉。让人瞧上一眼,就觉得喝了一壶好酒,沉醉不知归路。 可惜他不爱笑,特别是在外人面前,总是冷着一张脸,白长那么好看。也就和城主在一起的时候,脸上才有笑意。 听下面的人说他性格如此,其实和他的来历有关。但因为城主过度的保护,没人敢打听这事儿。 城主成熟稳重,对梁简的关怀无微不至,总是想办法逗他开心,变着法子办宴席让他出场和下面人搞好关系。梁简不想拂他好意,每次脸上摆着嫌弃,到宴席上还是乖乖的和那些人打交道。 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让两个人不仅合拍还很互补,更主要的是养眼。 当然这些都只是下人们的闲言碎语,还没人敢光明正大的摆在明面上来说。所以就算下边的将领们有所疑惑,也不会不长眼的提出来八卦。 范佟很早以前就听过这些流言,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梁简和城主是这种关系,这只会让他的报复更加艰难。 “杜平,如果……” 廊外的大雨没有停歇的迹象,哗啦啦的雨声听的范佟心烦意乱,他转身看着杜平,想从杜平这里探出口风。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杜平忽然站直身体,目光转向一边,恭敬的低下头道:“见过大统领。” 范佟迅速转身,只见一人身着玄色锦衣,撑着一把油纸伞,淡定从容地走过来。那伞面是刺眼的大红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图案。范佟心里莫名的咯噔一声,有种这伞是被鲜血染红的错觉。 虽然梁简撑着伞,但不是从雨中过来,他走的回廊,只有在屋檐不相接的时候才用伞避雨。他的步子不快,手上提着一个食盒,看见他们后克制的笑了一下,道:“最近非常时期,弟兄们都辛苦了。今天雨大,我让厨房给你们备了姜汤,等下喝一碗暖暖身子。” “每日巡防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不敢说辛苦。”杜平从善如流的回答,目光在他的食盒上顿了顿,笑道:“统领这是要去见城主?” “嗯,他斋戒期间只许大家在小佛堂外面巡视,身边连个丫鬟也没有,连送饭的都拦在门外。这不?我让厨房煮姜汤的时候,王大娘非要我跑一趟,把吃的给他送过去。”梁简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点独特的磁性,很有感染力。而且他此刻眉眼带笑,更显的平易近人。 杜平了然的笑了笑,侧身让梁简过去。范佟也退到一边,他没和梁简打招呼,梁简也像没看到他一般,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范佟抬头看着梁简远去的背影,有些疑惑的蹙眉,在心里嘀咕道:“他今天怎么穿的黑衣?” 要说在江城,最了解梁简的一定不是城主,而是将他视为死对头的范佟。在范佟的印象里,梁简只有出任务的时候才穿黑衣。因为他这个人有个奇怪的癖好,其它衣服沾上血会直接扔掉,除非是不打眼的黑色他才会洗干净放着。 他每次穿黑衣都意味着他要去杀人! 范佟的心里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个预感来的突然又强烈,甚至让他心惊肉跳起来。他的脚步不由的朝梁简离开的方向走去,但还没走两步,就被杜平一把拉住。 “范兄,我们也该办正事了。”杜平不由分说,把范佟拉入雨幕,开始新一轮的巡逻。范佟抬头狠狠的瞪他一眼,脸颊紧绷,眼神阴鸷。 杜平面带微笑,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范佟一拳砸在棉花上,气的甩袖离开。 等二人走远,走到走廊尽头就要步入雨帘的梁简忽然停下脚步回头。他的眼神在刚才范佟和杜平二人站着的地方停留,有意无意的扫过上方的横梁,脸上的笑逐渐收敛,俊俏的面容上泛起一股刺骨的寒意,让他的温和都被肃杀取代。 “好戏才刚刚开始。” 梁简启唇低语,压低的声线透着杀意。 他举起红色的雨伞遮过头顶,把自己的神情都掩盖在伞下,抬脚迈入雨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填坑了,顺便改了一下文案和角色名字。 因为时间有限,目前的计划是两天一更 不坑,欢迎你们跳坑(* ̄︶ ̄)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第2章酒入喉肠(修) 梁简行至小佛堂外,遇见在巡逻的士兵。领头的人看见他过来十分惊讶,梁简晃了晃手里的食盒,说自己是过来送吃的,并不是巡视检查,让大家都不用紧张。 “最近暴雨连连,为了保护城主的安危,弟兄们辛苦了。我让厨房准备了姜汤,等下换防之后,大家记得去喝一碗驱寒。” 梁简把刚才对杜平说过的话又说一遍,笑的和煦温柔。领头的人是个新来的,对他并不了解,看到他笑的如此亲和,以为他是个好相处的主,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底气不足的说保护城主是他们该做的。 梁简颔首,没有耽搁他们巡逻,侧身让他们先过去。立在雨中目送巡逻的士兵离开,梁简这才走向小佛堂。 小佛堂是用水榭改造的,矗立在池水的正中间,通往佛堂的石板桥被雨水冲刷的十分光滑。梁简走的很慢,一步步的数着自己的步子,到门口停下时,不多不少,刚好十八步。 十八,这不是个吉利的数字,信神佛的人相信有十八层地狱的存在,死后论功过是非,所以很多人会有意避开这个数字。 梁简则不然,他在嘴里念了一遍这个数字,想到的不是十八层地狱,而是一个人。一个让他露出温柔笑意的人,从唇齿间滚过的这个数字仿佛是那人的名字,让他的心都柔|软下来。 一步步走上屋檐,梁简收起油纸伞,抬头仰望黑压压的云层。他目光悠远而深邃,那层层黑云没有倒映在他眼中,他在看的是更远的地方。 “你今年刚好十八岁,你在做什么?” 梁简对着瓢泼的大雨自言自语,那温柔的目光化作一池的水,在雨中荡漾起涟漪。将手中的油纸伞立在一侧,梁简转身的瞬间,把温柔和眷恋都收敛的一干二净,恢复一贯的神情。 他在门口敲门三声,听见里面的人开口才推门进去。 小佛堂内点着长明灯,明亮的灯火中,城主穿着一身素白的锦衣端坐在佛像下。慈眉善目的观音手持玉净瓶,垂首闭目,仿佛在静静聆听面前这人的祈祷。 听见有人进来,城主没有抬头,甚至没有睁眼,像往常一样命令道:“把东西放在桌上就可以了。” 梁简依照他的吩咐放下食盒,却没有像往常送东西的丫鬟一样转身离开,而是一步步的走向城主,在观音菩萨的面前站定。 不同以往的脚步声让城主警觉的抬眸,看清楚站在身侧的人,眼中诧异一闪而过,脸上的愠怒都敛去,轻笑道:“子易,怎么是你?” “最近城里不太平,你一个人在这边,身边也没个照料的人,我不放心特意过来看看。”梁简开口解释,上前两步拿起案桌上的香,伸到蜡烛前点燃,而后给菩萨三拜。 他一向不信神佛,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可是城主信,所以在城主面前,即便他对这尊‘有眼无珠’的泥塑没有任何的敬意,他也会在表面上做到礼数周全。 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低垂双眸,悲天悯人的面容在氤氲的烟雾里如梦似幻,似有仙人之姿,坐化云间。 梁简盯着菩萨像看了许久,比往常多两倍的耐心,仿佛这尊菩萨像上开出一朵绝世罕见的花,吸引他不断的看下去。 城主觉得惊讶,目光凝视梁简,道:“你以前每次来这里,我让你上香都像有人拿刀押在你脖子上强迫你,不情不愿的点一柱,拜不躬身。今日主动过来上香,认真参拜,可一点都不是你的作风。” 梁简是什么性格,城主再清楚不过。他心比天高,从不信神佛,在金贵的佛像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堆烂泥。他曾经说过,比起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信自己手中的利刃。 如此张狂之人,本就与神佛无缘,今日居然给菩萨鞠三躬。要不是彼此熟悉,多少有些默契,城主都要怀疑他是别人假扮的。 压下心里的怪异感,城主从蒲团上站起来,心里猜测梁简许是心里装着事,不由道:“你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不妨说给我听听。” 城主身形和梁简相仿,只是他更成熟稳重,目光锐利,眼神坚毅。佛像前,他即便更衣沐浴放下一切杀心,也盖不住浑身宝剑般的锋芒。他是礼佛之人,杀业依旧浓郁。相比之下,一身劲装不敬神佛的梁简,反而更像虔诚的信徒。 梁简轻摇头,眉眼低垂,态度比之以往温和很多:“没有,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每个月都要来这里斋戒。人力都不能达到的事,拜佛求神就能做到吗?” 城主笑了笑道:“我不是有求于佛才来拜它,而是无愧于心,自认对得起天地良心,神佛亦不能奈何于我。” 江城之上城主权利最高,他自认坐上这个位置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未有过损害百姓之举。他敬佛斋戒,无所求无所欲,只是让自己冷静。身居高位,他能静下心来反思的时间并不多,也只有跪坐在佛像前,和青灯作伴,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许是城主的答案出乎意料,梁简回头凝视他的脸,沉默良久方才轻笑出声,显然对他的观点不能苟同。城主也知在这种事情上他和梁简很难达到一致的观点,没有深究,亦未责备他言行不敬。两人就此止住这个话题,一并走到小客厅,在矮桌旁坐下。 梁简打开桌上的食盒,里面只有几个清淡的小菜,是按照城主的口味做的。他把菜一一端出,给城主递上筷子,然后自己拧出一瓶酒。 城主看到酒瓶眉头一皱,严肃道:“子易,你明明知道这里不可以喝酒。” 梁简一愣,盯着手上的酒瓶好一会儿,露出个苦涩的笑。他冲城主眨了眨眼,放低声音道:“我心情不好,你能不能放纵我一次?” 那声音很软,像是撒娇又像是无能为力的轻叹。 城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梁简,在他的印象里梁简一直都很好强,从来不会露出这种脆弱的神情。仿佛整个人的精神气都被人抽干净,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城主在小佛堂多日,每天来给他汇报的人都是报喜不报忧,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梁简的反常。更何况梁简在旁人眼中一向坚不可摧,万万不会露出脆弱的一面。城主心里有喜有忧,喜的是梁简对他全身心的信任,忧的是梁简这个性子没有他在身边,要吃苦头。 能把梁简击垮,让他卸下戒备和逞能的事定然不小,城主顿了顿,放下筷子,让梁简把酒提上来,又取出两个杯子倒上。他把一杯推到梁简面前,自己举起另一杯,示意梁简和他碰杯。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城主说着,先喝下杯子里的酒。他这是默许和纵容,对待梁简,他总是有很大的耐心,甚至为了他可以放弃一些原则。 梁简开心的笑起来,双眼弯弯,看起来纯良又无辜。和历经尘事的城主不同,他身上依旧保留着少年人的纯真,笑的时候尤为明显。要不是知道梁简的来历,清楚他遭受的痛苦,城主都会恍惚以为他是被养在金屋里的大少爷,不知人世疾苦。 酒入喉肠,余韵带着三分苦意,勾起人一腔惆怅。 城主还是放心不下,便又多嘴问一遍是不是遇到难事。梁简目光黯淡下来,脸上笑意泛苦,明亮的烛火中,他纤长的睫毛低垂,眼睛盯着面前的矮桌道:“最近大雨连连,睡的不安稳,半醒半梦间总记起过去的事儿,有些想家了。” 想家,说出来也不过是两个简单的字。如果是其他人,城主大可不以为然的挥手允对方一个假期,让对方回家看看。可是梁简不同,早在三年前,他就没有家了。是城主把他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用金贵的药材养着,才救回来一条命。 这些年,背负血海深仇活着,追查凶手已经成了梁简心头的一股执念。 城主长叹一声,没有多问,而是举杯和梁简共饮。有些话早已融入消愁的酒水,不便多言。 梁简把酒杯放在唇边,只浅沾一下酒,并没有喝。他的目光落在城主身上,看着城主喝下第二杯,第三杯,目光幽暗泛着冷光。 一壶好酒去了半瓶,梁简杯子里还是第一杯酒。城主搁下酒杯,有些疑惑不解。是梁简要喝酒,结果却是他喝的最多,梁简至今都没碰自己的酒。 “良川哥哥,”见城主停下,梁简也把酒杯放下,人畜无害的笑道:“佛祖这一次,没有保佑你呢。” 愉悦欢快的声音说着让人疑惑不解的话,一字一句沉甸甸的砸在城主的心口,让他无端升起一股寒意。他刚想问一句什么意思,话还没出口,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继而浑身发软,手脚无力,直接瘫倒在矮桌上。 勉强撑着矮桌不让自己滑下去,意识到自己中招的城主闭了闭眼,诧异的看向梁简。梁简面不改色,依旧笑的纯良,既不惊讶也不幸灾乐祸,好似面前这一幕如何都和他无关,他只是个看客一般。 城主心头惊骇,但面上还维持一贯的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更何况他中的不是剧毒,这药效来的虽猛,也只不过是压制他的武力,让他失去抵抗罢了。他的神志还是清楚的,也没有昏过去的迹象。 “子易,你是什么意思?”城主问道,面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疑惑又受伤的神情。 梁简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把空杯拿给城主看,道:“良川哥哥,你在说什么?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在酒里动了手脚吧。” 酒没有问题,城主愣住,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该如何回应梁简。整个水榭就只有他和梁简二人,入口的东西都是酒,不可能他有事而梁简无恙。当然,不排除梁简事先吞服了解药,但他无缘无故为何要这般废周章给自己下药,这不合常理。 “这到底是这么回事?”有用的线索几乎为零,城主不在浪费精力去思考,而是专心的询问梁简。不管这□□是不是梁简下的,他能知道自己中毒,那肯定脱不了干系。 梁简轻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答非所问:“城主大人,你不觉得今夜的风雨不同以往吗?” 暴雨接连下了几日,小佛堂四周是池塘,水声混着雨声响成一片,城主从来没有在意过。听梁简这样一说,城主立刻警觉起来,凝神去听。在那飘摇的风雨声中,似乎还掺杂着一点不一样的声音。好像有东西在垫着脚从瓦片上走过,雨水飞溅的声音把它盖过去,隐约中还有衣服摩|擦的声音。 城主面色阴沉下来,有一股冷风不适时的从窗缝里飘进来。屋子里的火苗跳动,连带着人影跟着颤动。城主的视线落在梁简的身后,瞳孔骤缩,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子里泛出一股冰冷的杀意。 在梁简的后方,他原本孤零零的影子因为烛火不稳的缘故,多出来一个重影。那个重影并不属于他,而是蛰伏在他的影子下,借以掩盖本体的身影。 梁简注意到城主的眼神,但他没有回头,而是面不改色的放下手里的酒杯,手臂往前顺走城主面前的一只筷子,轻叹道:“我一直在提醒巡逻的士兵,要加强巡防,不能让不好的东西趁着雨夜的遮掩潜伏进来,也不知道他们听到那儿去了。真是……” 梁简忍不住摇头,露出一副认命的样子,慢悠悠的把话说完:“还得我来收拾烂摊子。” 子字刚脱口,拖长的余音尚在,梁简身体已经动了。和慢腾腾说话的腔调不同,他的动作快而准。右手飞掷,筷子脱手斜入横梁。 城主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但他听见竹子刺穿皮肉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闷哼。本来空无一人的横梁上飙出一注血珠,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横梁上落下来,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筷子插穿透他的咽喉,一招致命。 影子的脸上戴着模样古怪的面具,让他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好似一只成精的黑乌鸦,鸟头人身。 梁简没有去看自己杀死的这个影子人,城主倒是没忍住,看清楚的同时,他眼皮一跳,喉咙里呛出三个字。大概是因为太过惊讶,声音有些走调,听起来像指甲从铁器上划过,十分刺耳。 “黑乌鸦!” 第3章雨中激战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双叒大修了第二章的后半部分,因为觉得转折生硬,所以换了一个模板。看过的小可爱可以重新看一遍,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不会在这样大修了(毕竟修文伤神,我修了三天o(╥﹏╥)o,都来不及写更新) 黑乌鸦不是指某一个特定的人,而是江湖上对某个杀手组织的代称。这个杀手组织以乌鸦为图腾,他们佩戴雕刻乌鸦头的铁面具,身穿夜行衣,在夜幕降临后便会从鸟巢里飞出来,成群结队的飞向猎物的家。 他们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但因为他们所过之处,尸骨如山,乌鸦成群,就像图腾上报丧食腐肉的乌鸦一般,带来死亡和绝望。江湖人出于对他们的恐惧,不在提起他们原本的名字,而是用黑乌鸦代称。 没有活人能从黑乌鸦的手上逃脱,只要是他们盯上的猎物,除非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否则就是追到天涯海角,黑乌鸦也要取得猎物的项上人头。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在黑乌鸦的面前,不论你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最终都只是一个死人。他们是一群为杀而杀的杀手,没有感情,没有欲|望,他们的一生都奉献给头领。 江湖上的人谁也说不清楚这群黑乌鸦的来历,他们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组织,没有人知道他们如何招募杀手,如何接单。曾有势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打探黑乌鸦的□□,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结果非但连根毛都没找到,还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整个势力全部被颠覆。尸骨在山巅中堆积,血流成河。 这一战无疑给黑乌鸦浓墨般神秘的色彩又添上厚重的一笔,让它在江湖上的神秘仅次于第一的血月传说。 佛堂里凉风又起,火苗剧烈跳动,城主看着鲜血从黑乌鸦的□□流出来,汇聚成一个血泊,忍不住皱眉,额角直跳。黑乌鸦从来不会单独行动,他们往往结伴而行。这个失手被杀的黑乌鸦不是麻烦终结,而是一封挑战书,宣告黑乌鸦组织的到来,将要血洗此地。 如此狂妄的下马威重重的踩在城主的痛脚上,他心里愤慨不已,怒极反笑,连说三个好字,叫嚣道:“我倒要看看是这群黑乌鸦命大还是我徐良川命硬,他们既然敢来我城主府,我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若非中毒无力,他说话时断然拍桌而起,把自己的怒焰表达的清清楚楚。 比起已经怒火中烧的徐良川,梁简巍然不动,冷静异常,悠闲的举杯饮酒,态度恣意而慵散。徐良川被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刺激道,心里翻腾起无数的疑问,关于他中的毒,关于梁简对黑乌鸦行动的了解。 只不过这些疑问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变故又生。 佛堂外狂风忽起,本来只是合上的门被风吹开,飞溅的水花被风带进来,凉意浸透整间屋子。门口的蜡烛被扑灭,屋子里的光线暗下来,只剩下雨幕里透出的微光。 矮桌的位置正对着大门,一眼看出去就是青石板桥。雨天云层厚重,天色黑沉,明明没到夜里,外面的光线已经暗沉下来。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碍徐良川看清楚水榭的石桥。 原本就不长的一条石桥,此刻密密麻麻的站着脸戴面具的黑衣人,他们手中雪色清亮的兵刃,竟然成了暮沉的天色下最亮的光。 黑乌鸦,无孔不入的黑乌鸦,他们早已占据石桥,只等一个冲进去的信号。 徐良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但很快,这股寒意就被愤怒取代。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徒劳无功,撑着矮桌的手打滑,身体往一侧栽去。眼看他就要和□□的床榻来个亲密接触,一只手横过来,稳稳的扶住他的身体。 “这种时候也要逞强吗?”梁简敛去一脸的笑意,低声问道。昏暗的光线中,他藏在阴影里的半张脸教人看不真切。 徐良川猛的抓住他的胳膊,急|促道:“子易,去看看那个死人身上有没有解药,帮我把解药找来。黑乌鸦人太多,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事已至此,徐良川不会还以为下毒的人是梁简。他现在需要解药,不然他和梁简都活不了。佛堂僻静,雨声太大,足以让一切杀伐声被掩盖过去。 梁简没有动,徐良川感觉到他的身体有片刻的僵持,诧异的抬头,正对上梁简来不及收回的复杂眼神。那一眼包含太多的东西,似惊讶又似怀念,仿佛在透过徐良川,去看更久远的过去。 徐良川愣了愣,还没从这个眼神里体会出更多的东西,梁简就收敛了眼神,扶他靠在矮桌上,而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瓢泼大雨里,成群占据石桥的黑乌鸦就像幽冥河里爬出来的恶鬼,手中的利刃皆是开膛破肚的獠牙。他们和梁简隔空对视,浑身的杀意直冲梁简。 梁简轻蔑的笑了,他曾见过血色的月亮,走过幽冥深处的那条河,从阎罗殿爬回人间,死亡在他的眼里已经不足为惧。清理这群黑乌鸦,他一人足矣。 大雨未歇,雨幕里的黑影动了,他们像腾飞的鸟,从石桥上一跃而起,手中的利刃切开重重雨幕,速度快到下落的水珠有一瞬间的凝滞。 梁简立在门口,不动如松。佛堂是清修之地,不允许带兵器进入。他此刻浑身上下也就护腕是铁质,可这东西真对上锋利的兵器,不过是个鸡肋。 第一个发起进攻的黑乌鸦已经到跟前,他的兵刃上还沾着水珠,便已迫不及待想要饮血而归。梁简抬眸,好看的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他轻易的躲开黑乌鸦的进攻,手在门口垂立的伞柄上一扭,竟然抽出一柄长刀。 此刀极窄,宽不足两指,刀背开有血槽,刀刃薄如蝉翼。 在黑乌鸦因为吃惊而瞪大的眼中,雪色清亮的长刀如灵蛇捕猎般切过来。他还没来得及退,便身首异处。断首的脖颈喷出一股鲜血,染红小佛堂的门槛,哪里本该站着梁简,但此刻梁简已经消失。他的身影化作黑色的鬼魅,手握长刀,直入黑乌鸦腹部,势必要将他们的阵营从内到外,撕的粉碎。 徐良川靠着矮桌,看着面前的一幕,心里非但没有可以逃过一劫的庆幸,反而无比恐惧。梁简很强,强到超出他的预料,和之前判若两人。救下梁简三年,朝夕相伴,徐良川不敢说自己地梁简的行动了如指掌,但也不会偏差到这个地步。 明明一个月前的梁简还只是中上的水平,勉强能在他手上撑一炷香的时间,可现在却强悍如斯。神秘莫测,心狠手辣的黑乌鸦在他的手上讨不到好处,和他比起来,黑乌鸦神秘的面纱变成一张纸,一戳就破个大洞。 兵刃交接声和雨声混在一起,让人分不出是雨声嘈杂还是兵刃声刺耳。 徐良川心烦意乱起来,佛堂里的烛火在风中跳动,像一簇簇无垠的鬼火,依附随时可以倒下的烛台。 轰隆,凉秋之际,忽起一声惊雷,平地炸响,把整个城主府的平静都撕裂。 最后一个黑乌鸦成为刀下亡魂,梁简抽出长刀,雨水冲刷干净上面的血迹,露出刀身原本的样子。梁简浑身都湿透了,他抬起头,看向城主府的主院,侧耳聆听,从雨声中听见兵器碰撞的声音——潜入城主府的其它黑乌鸦和巡逻的士兵打起来了。 梁简笑了,纵身跃上走廊,提着刀走进佛堂。 徐良川看着他步步过来,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攥住,那手随着梁简的步子不断收紧,等梁简到跟前坐下,心脏已经不能呼吸,每喘一口气都变的费力。 梁简把刀立在脚边,拿过桌上的酒,大口大口的喝下去。剩下的酒不多,很快就见底,梁简放下酒瓶,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面如表情的坐着。他刚才的笑容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此刻眉眼冷峻,自然而然的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让人瞧一眼,就觉得是头养不熟的狼崽子。 梁简没有说话,徐良川就陪着他沉默。两个人面对一地的尸体和化不开的血腥味,各怀心思。屋外的雨声都变的寂静,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良久以后,梁简抬眸看着徐良川,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道:“哥,我真的想家了。” 徐良川的手不可抑制的发颤,这是梁简今天第二次说想家,和第一遍的惆怅不同,他这一次说的很平静,仿佛是在陈述一件事,而不是表达某种情感。 徐良川摸不透他的心思,他感觉到梁简在杀人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出门杀人之前的梁简是徐良川熟悉的,他的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话徐良川都看的懂,听的明白。可是杀人之后进来的梁简,陌生到让人脚底生寒。他清澈的眼中起了无尽的波澜,连成一片变成巨大的漩涡,让人难以窥探。 沉默不是应对的良策,徐良川选择最保险的办法,安慰梁简道:“子易,人死不能复生,你爹娘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是吗?”梁简冷笑,手握住脚边的刀,将刀刃指向徐良川,道:“我以为哥会说给我一个家,帮我找到凶手,将他碎尸万段。” “城主府不一直都是你的家吗?”伸到面前的刀刃上还残留着稀薄的血腥味,徐良川瞳孔骤缩,沉下脸道:“我当年将你救回,知道你不想提起自己的事,从来没有追问过你,也不许下面的人打探。我知道你报仇心切,所以提你做大统领,让你掌握兵权,有人力去追查凶手。怎么?我这个做大哥的做到这个份上,还不够吗?” “你提我做大统领是为了让我帮你牵制范佟,不是为了方便我追查凶手。这三年你有意纵容我打压范佟,步步削弱他的势力,让他对我怀恨在心为的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什么意思?”徐良川被梁简的话刺激道,气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梁简,你非得在这个时候和我起争执不成?城主府被黑乌鸦围困,内忧之下,你一定要说这件事吗?” “呵,黑乌鸦。”梁简不屑的冷笑,戏谑的看着徐良川,道:“你就不好奇黑乌鸦是怎么进来的?” 徐良川一怔,脑海里那些零零碎碎的猜测突然间被一条线连起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梁简,失声道:“是你!” “对,是我。”梁简毫不犹豫的承认,他怜悯的看着徐良川,把自己的计划一字不落的告诉他,看着他的信任被一点点的击碎,心里满是报复的快意。 “整个江城除了我,没有人对城内的布防了如指掌。我有意变动巡防的时间,将这个时间段的巡防图交给黑乌鸦,让他们轻而易举进来。不过等换防之后,他们手里的巡防图就会失去效果,行踪完全暴露。你听,已经打起来了。大家都忙着杀黑乌鸦,就算想起还有个城主在小佛堂,他们也不会过来,因为大统领在这里。” 在江城,徐良川是最高的集权者,按理说有刺客入侵,大家第一时间会想到他的安危。但因为这些年徐良川有意纵容,梁简在将士心中的地位也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将士把他当做战无不胜的战神,所以他在此地,那些人就算要过来,也是解决黑乌鸦之后。 徐良川面色难看,他失望的看着梁简,不解道:“梁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可曾有过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和黑乌鸦联起手来对付我。” 徐良川的质问掷地有声,梁简握刀的手一抖,他看着徐良川,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中是极致的疯狂,仿佛听见一个荒诞的笑话。 “为什么?”梁简止住笑,重复这三个字,目光从刀刃上寸寸看过去,最终落在徐良川的脸上,冷笑道:“你问我为什么的时候,怎么不先想想被你带人血洗的绯云山庄。这些年,你把我养在麾下,看着我追逐凶手的脚步,次次无功而返,心里是不是在得意的狂笑。因为我多好骗啊,只是一个精心策划的救命之恩就把我骗的团团转,让我不会怀疑你,无条件的相信你,为你卖命。” 梁简说道最后,声音不由的提高,为你卖命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心里情绪翻涌,连带着握刀的手都不稳。说到底,他始终意难平。 前世共处十一载,今生三个春秋有余,他以为的那些真情最后全是欺瞒利用的假意。重生回来这一个月,每一息每一刻他都在前世和今生的回忆里浮沉,过去所有的美好都被剥离了表象,露出内里残酷的,血淋淋的现实。 每一天只要他一闭上眼,就感觉到数百只铁箭射穿他的身体,他跪倒在大殿上,登基为皇的徐良川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眼神冷酷,仿佛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看在你为我效力多年的份上,我也该让你死的明白。绯云山庄是我带人血洗的,你爹娘也是我杀的。要不是你爹骨头太硬,受尽折磨也不肯说出血月传说的地点,我也不用大费周章的救你。好在你是条好养熟的狗,留着也还有点用处。” 前世临死之前,徐良川的话犹如魔咒过耳,把梁简的灵魂撕裂成无数的碎片。他敬重的、爱戴的、不留余力保护的大哥,其实才是隐藏最深的杀人凶手。死亡面前,一切美好皆成虚无幻想。那些话从前世追到今生,让他不得安宁。 “这些年我对你也有那么点感情,可惜啊,你战功赫赫,皇朝兵权一大半都在你身上。即便是杜平,也难以和你制衡。你已经成我心头大患,我只好送你一程,让你去地狱和你爹娘团聚。” 前世风云变幻,一朝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各方势力齐聚一堂搅弄风云。 梁简知道徐良川有意皇位,为他披荆斩棘,打下万里河山,可最终却落得个鸟尽弓藏的结局。不但自己不得好死,还连累救他的穆争寒死无全尸。 如果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权力之争,重生之后,梁简说不定还能对徐良川手下留情。可惜,他们之间没有真情,只有血海深仇。 第4章留你一命 空气中的血腥味被雨冲的淡了,如果不是满地的尸体,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佛堂维持着它的干净整洁,门口的蜡烛被扑灭,小客厅光线昏暗,而菩萨像前的长明灯完好无损,明亮的光火和黑暗相对,在中间留下一条明显的分割线。 一面是掺杂前世今生恩恩怨怨的黑暗,一面是岁月静好,从未直视过人间的光明。 梁简的声音犹在耳边,徐良川的后背被一层冷汗浸湿。他心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没有直面梁简说的话,而是茫然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绯云山庄身为江湖势力,在我江城也算小有名气。我好端端的怎么会带人屠庄?别是有人给你下套,想要你我互相残杀。” 呵,梁简冷笑一声,他就知道徐良川不会这样轻易的承认。不过也对,毕竟前世这个人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毫不犹豫的把曾是心腹的范佟推出来做替罪羊。 当然,这一世他依旧是这样干的,任由梁简打压范佟,激化两个人的矛盾,让范佟对梁简怀恨在心,然后找个适当的时机让梁简发现范佟和绯云山庄有牵连。 梁简报仇心切,肯定不会放弃这样的线索,然后他在背后稍微推波助澜,就能把所有的罪推在范佟身上。只要他帮梁简解决范佟,不但可以让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闭嘴,还能让梁简对他死心塌地。这种一石二鸟的良策,他用起来可是丝毫不手软。 可惜,这一世的梁简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早已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且在重生回来的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将计就计,有意无意的暗示范佟徐良川要舍弃他。只要范佟不是傻子,多少能猜到一点。 “其实是不是你灭的绯云山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命现在掌握在我手上。” 徐良川的诡辩梁简已经不想再去听第二遍,这些话他前世听得太多,现在想起来都反胃。徐良川是真真的让他知道不可直视的人心长什么样,他不想去看第二眼,只想把前世今生的恩怨算一算。 徐良川满肚子的花言巧语被这句话打回去,这一刻他才真正的体会到恐惧。是了,在梁简承认是他把黑乌鸦放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宣告了徐良川的结局。 能把黑乌鸦这个仅次于血月传说的神秘组织都玩弄于股掌间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提起绯云山庄,这不是摊牌也不是求证,只是告知一声,让人死个明白。 徐良川的整颗心都悬起来,现在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江城的士兵身上,希望他们的行动能够快过梁简的预算。这一次,只要他不死,他就是舍弃血月传说,也要把梁简碎尸万段。狼崽子终究是狼崽子,不会变成看家护院的狗。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你要杀我?那你让我死个明白,你是怎么和黑乌鸦接上头的?” 不知道是不是徐良川的错觉,佛堂外打斗的声音变的清晰起来,他不由的燃起希望,开始拿问题来和梁简周旋。 梁简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看徐良川一眼。徐良川浑身一颤,有种心思被人看透的错觉。 梁简并没有联系黑乌鸦,他能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是因为一切都在遵循前世的发展。 不同的是前世黑乌鸦倾巢而出,他带领将士血战到天明,身负重伤,最终歼灭黑乌鸦大半的人数,让他们铩羽而归,逐渐消失在江湖中。他成为终结黑乌鸦神话的英雄,被江湖人送了个玉阎罗的称号。 而这一世,他需要黑乌鸦来制造混乱,为他背上谋害城主的黑锅,所以他在加强巡防的同时,也把布防图泄露出去。他故意安排范佟和杜平在这个时间段巡逻,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和城主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表面上看范佟是城主曾经的心腹,但实际城主也不过是把他当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城主真正信任过的人只有杜平。 这一点,梁简也是到死才明白。可笑的是他前世居然以为杜平是自己的心腹,让他知道穆争寒所在。若非如此,穆争寒也不会死。 一想到穆争寒,梁简便心如刀绞。这个胸怀洒落,光风霁月的大将军,本来可以和自己的旧部离开,去过归隐山林的日子,不在卷入纷争。却因为梁简的一句我亦当你是朋友,而把自己的命葬送在囚困他的王城中。 那是一段流淌着鲜血的记忆,梁简的耳边依稀还能听见他的那句我不欠你,这条命我还你。 临死,他都觉得自己欠梁简一条命,却不知道梁简救他是出于私心——见不得人的肮脏欲|望,想要把他囚困在府,相互纠|缠一生。 失去穆争寒,独自在外逃亡那半个月的时间,对梁简来说是另一个地狱。而徐良川仿佛是嫌他不够痛,还送了他最后一份大礼——穆争寒的眼睛。 穆争寒天生异瞳,他的眼睛是琉璃般干净透彻的湛蓝色,像雨后晴空。梁简每次看着他的眼睛,不管有多急躁,都会慢慢的冷静下来。被那样的一双眼睛注视着,仿佛一切的烦恼都会消失。 可是当那双眼睛离开主人的身体变成死物时,它不在能安抚人心,反而激起梁简满腔的愤怒。梁简已经不记得自己打开盒子时的心情,只知道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回到王城。 比起逃亡,他更痛苦的是穆争寒因为他,在死后还要遭受这样的屈辱,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回忆翻涌在心头,梁简的眼睛血红一片,他闭上眼,等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才睁开眼睛。 徐良川还在做无谓的挣扎,梁简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刀刃在徐良川的胸膛上划过,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称的上人畜无害的笑。 “我不杀你。”他道:“我只向你讨五样东西。” 徐良川一怔,心想梁简怎么可能会这样好心?放虎归山的道理他不会不明白。心里的念头还没转过来,徐良川又听见梁简开口。他每说一个字,徐良川就觉得被打入地狱一次。 “我要你的手筋、脚筋、双耳、双眼、舌。” 让你手不能写,脚不能走,耳不能听,眼不能视,口不能说。你活着却比死了还要痛苦,你不能像别人倾诉你遭遇的一切,不能听见别人的声音,永远活在黑暗里,无法得到救赎。 “梁简,你杀了我。” 徐良川被梁简说的头皮发麻,那种日子,只是想一想,就像地狱一般。他不但沦为废人,还连自杀的资格都没有。如果真是如此,他宁愿一死。 梁简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无辜的笑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怎么能杀你?你就算要死,也不是死在我的手上。我们来猜一猜,范佟和杜平谁会先到?” 佛堂外的雨势变小了,所以打斗的声音更清楚。梁简侧耳聆听一会儿,对满头大汗的徐良川道:“我忘了,到时候不管来的人是谁,你都看不到,听不到,只能靠感觉。不过,你说他们会留着你吗?” 一城之主变成废人,而手下各个如狼如虎,这出戏光想一想,就十分精彩。 徐良川冷汗如雨,他心里清楚,不管来的人是谁,都不会要他性命。因为新城主的继承,需要上一个城主交出作为信物传递的印章。没有印章或者印章失窃,则新城主的任命作废,由王城重新指派人下来接管。 印章可以说是城主的一道保命符,除了城主,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在哪儿。梁简留着他,是要看大家为了印章勾心斗角,掀起新的腥风血雨。而他处在漩涡中心,必定生不如死。 徐良川万万没有想到,梁简对他可以狠到这个地步。 “梁简,我不会让你得逞。” 苟活不如就死,徐良川拼尽全力,抓起桌上的筷子,想要自尽。 梁简冷哼,连出四刀,废去徐良川的手脚。徐良川惨叫一声,声音还没传出去,梁简的刀便从他口中切过,割去他的舌|头,让他的惨叫至于喉咙。 “本来还想多留你一会儿让你看戏。既然你不想看,那我也不用客气。”梁简甩去刀上的血珠,用刀尖挖出徐良川的眼睛,阴森道:“别了,祝你在地狱过的愉快。” 说完,他一掌劈晕徐良川,用银针刺穿他的耳膜,让他彻彻底底的跌入深渊。 手刃仇人不如看着仇人痛苦,梁简退开两步,看着昏厥的徐良川,大笑不止。在他身后,是一片光明的佛堂。他点的三支香还在燃烧,屋子里都是檀香的味道。观世音菩萨看完这一场虐杀的戏,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孔。 那条鲜明的分割线,把一切罪恶都止于黑暗这边。 梁简笑够了,从黑暗中走向光明,在观音菩萨面前站定,沾满鲜血的手指抚|摸菩萨像,把血涂满菩萨的脸。 “我在你面前杀你的信徒,你是不是也想杀我?”梁简问道,声音不似一贯的轻快,反而像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惜啊可惜,你就是一尊泥塑,你什么也做不了。求神拜佛有什么用?最终还不是让我这个恶鬼得逞。”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话到最后,梁简的声音有些失真,变的格外奇怪,像野兽发自内心的咆哮。他对佛像怒目而视,掌心汇聚力量,直接砸碎菩萨像。慈眉善目的观音变成一堆碎片,梁简冷笑,准备转身离开。 忽然,碎片中间露出青色玉石的一角,他楞了一下,扒开碎片看清楚玉石的模样…… 轰隆,凉秋的第二个惊雷落下来,伴随的还有银色闪电。刚刚小下来的雨势又大起来,梁简把刀插|入伞柄,举起伞跨过石桥上的尸体,步步走出水榭。 水榭外面也是尸骨遍地,梁简仿佛没有看到,依旧按照既定的路线离开城主府。如果中途遇上人,不管是士兵还是黑乌鸦,他都全部灭口。 这座城在他心里早已死去,这些人不过是前世亡魂。 雨幕倾天,红色的油纸伞越来越远,连同它的主人,一起消失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把攻写成蛇精病,哈哈哈哈哈哈 第5章通缉令 滇西的红叶城是一个以火色枫林闻名江湖的主城,它的枫叶林有着数百年的悠久历史。每年的秋天,会有一场以枫叶为主题的诗友会,为期半月,大量的达官贵人慕名前来,一观枫林盛况,结交各路江湖朋友。 火色的枫叶林铺满一整条长街,秋雨霏霏,姑娘们撑着油纸伞在红叶下嬉戏。慕名来的达官贵人坐在高高的马车上,看着这些娇俏的姑娘你推我搡,觉得她们和这些红叶融为一体,都是秋雨里最美的景色。 滇西有四座主城,每座主城的风格都不一样。红叶城就像它红火的枫叶,民风热情奔放。哪怕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豪爽好客,对人大方,不会扭扭捏捏。甚至不少泼辣刁蛮,遇上登徒子,不等旁人出手相助,就先将人打的头破血流。 梁简对这座城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不仅是因为这是穆争寒的故乡,更是因为前世一起反天下的将领中,有一队娘子军大部分是红叶城的姑娘。 红叶城城主战败,弃城逃走,上万百姓流离失所。红叶城的姑娘们为了守护红叶城,毅然断发从军,打退敌国进攻,把红叶城收回。 梁简和那个女将军打过交道,是个泼辣的女豪杰,为人大气,果断,重情义。当初红叶城的城主得知红叶城收复,混在人群回去,想把城夺回来。结果女将军暴起,一刀砍下他的人头祭旗。 这事在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徐良川说这个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还想撮合她和梁简。不想那姑娘性格果敢,直言自己对梁简只有惺惺相惜之意,并无儿女之情。 梁简喜她性格爽快,和她私交甚笃,只可惜后来她和徐良川理念不和,分道扬镳。她临走前夜,和梁简大醉一场,说徐良川并非善类,让梁简早日做出决断。可笑当日梁简以为她醉酒胡言,却不知自己当局者迷,不如她这个旁观者清。 前世天下大乱一|夜间,今生却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梁简是即高兴自己重生在这个时间段,有时间去挽回,又遗憾自己重生在这个时间段,救不回自己爹娘。 有些时候,梁简都忍不住自嘲,人果然是贪心的,得到一就想得到二。好在,这一世他知道灭他全族的凶手是谁,等一切尘埃落地,他一定手刃仇人,告慰全族在天之灵。 现在正是红叶城主城开办诗友会的时间,到处热闹非凡,就是边野的小县城,也有客栈满客。 此刻梁简就在红叶城管辖区下的一个小县城里,这里枫叶林少,来往的人不多。梁简坐在街边的茶馆歇脚,茶馆的老板为了附庸风雅,请来一个留着山羊胡,满脸褶子的老头坐在高台上说书。 红叶城彪悍的民风让大家对为官之事甚少避讳,所以老头说的是才发生的大事,还是官家的大事。 “话说那天夜里,月黑风高,一黑影从天而降,扫平县衙一干衙役,直取县官项上人头。那县官吓的连滚带爬,钻进八仙桌底下,以为能够逃过一劫。不想黑影一刀劈下,将桌子和人一起劈成两半。” 老头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将县官遇害一事用夸张的言辞讲诉出来。邻座还有其他客人,听到这里都拍手叫好。 梁简笑了笑,并未将这种夸大其词的事放在心上。 丘桐国共有主城十二座,王城将权利分散给下面的十一个城主,城主又将权利分散给下面的郡官、县官。如果一个地区的县官遇害,短时间内由县官的子女掌权,县官无子女就由县城二把手掌权,而后将情况上报给郡官,由郡官定夺是代职的人升为县官,还是重新指派人选。 这种权利不断下放分散的方式让各地掌权者拥有更大的权限,但也因为分散的太彻底,导致权利中间出现断层面。王城无法完全掌控下面的情况,很多县城都是山高皇帝远,县官只手遮天,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因此贪污腐败层出不穷,使这个国家从内到外被蛀虫蚕食殆尽。前世也是如此,后来矛盾激化,国内暴动四起,天下大乱。周边虎视眈眈的国家趁机举兵侵犯,内忧外患之际,大部分城主举兵造反,徐良川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比起其他有野心的人,他当时更像身不由己。因为江城沦为第一战场,王城不但没有支援,还阻断后援,收缩兵力。前狼后渊,徐良川不得不反,不然他就要让江城数万人成为敌国铁骑下的亡魂。 县官只手遮天的情况在丘桐国十分常见,如果政绩不佳,风评甚差,那当地百姓一定怨声载道。在这种情况,会出现为民除害的侠客也属正常。 前世梁简闲的无事还做过统计,每年都有很多县官死于江湖人士之手。一些是拿人钱财□□,一些则是侠肝义胆,仗义拔刀。不过杀人归杀人,府衙人手众多,在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也不可能像老头说的这般轻描淡写,除非这人真的是以一敌百的强中手。 老头还在兴致勃勃的说下文,梁简却不打算继续听。他把茶钱搁在桌上,起身准备走人,就听见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从门外进来。 说书的老头一顿,抓起桌上的书一溜烟的窜下台,从茶馆的偏门溜了。那动作干净利索,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梁简挑眉,看见一群穿着衙役衣服的人进来,走在前面那个虎背熊腰,手里举着一张画像,进来给茶馆里的人看一遍,高声道:“都给我看清楚了,谁要是见到了,速来衙门报给我,重重有赏。” 茶馆里的人好像没听见一般,都垂下头盯着面前的桌子,好像桌子上长出黄金。 领头的人见怪不怪,又放下句狠话,转身离开。不过他刚走到门口,像想到什么,扭头看着梁简,大步过来,倨傲道:“你看着眼生,那儿来的?”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笑了笑,没有和这种人一般见识,道:“江城人氏,来这里参加诗友会。” 领头的听了,回味一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便把手上的画像拿给梁简看,道:“你要是看见这个人,就来衙门报案,我保管你大赚一笔。” 梁简对通缉犯不感兴趣,刚才也没注意,这会儿别人都快把画像递他脸上,他被迫和画像上的人对个正着。画图的人估计画工不行,那人左右脸不对称,发髻也是歪的,嘴斜,鼻塌,唯有一双眼画的十分传神,湛蓝的眸子像午夜的鬼魅,勾人魂魄。 梁简通体一颤,这双眼是他一辈子的梦魇,他至死不忘。 领头的并来就没对梁简抱有希望,只给他看一眼画像便走。梁简扫过画像下面的字,依稀看见争寒二字。 官府通缉的人是穆争寒!刚才老头说的那个人也是穆争寒! 梁简坐回凳子上,在脑海里翻找和穆争寒有关的事。他认识穆争寒那年,穆争寒二十二岁,正是风华正茂,血性方刚的年纪。身穿银色战甲,坐着高头大马,手持银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梁简对他了解不多,因为他们各为其主,不属于同一阵营。哪怕后来有一段时间达成联盟,有过短暂的相处,穆争寒也对自己的事情谈论的很少。 梁简想了许久,只找出一点听来的小道消息。穆争寒年少时曾遭到县官迫害,被迫远走他乡,流亡数月,方才拜入穆大将军门下。 如今穆争寒十八岁,正对上这个年少时。 “哎,造孽哦造孽。”邻桌的人长吁短叹,一脸惋惜:“也不知道小寒现在怎么样了,官府到处通缉他,还把江家给围了。那县太爷的儿子刚死了老子,就想着娶媳妇,也不怕他爹诈死掐死他。” “江大夫一走,就只剩下江姑娘一个孤女,要不是小寒回来的及时,她恐怕已经被县太爷的儿子强抢进府。我们这些街坊邻里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对通缉令视而不见,希望小寒赶紧离开。” “江姑娘还在,他不会走的。” 邻桌的人说的真情实意,梁简听了一会儿,走过去,温和的笑道:“叨扰诸位了,在下初来此地,听你们所言县官被杀一事似乎另有隐情,不知能否告知在下。” 入夜后的县城光线昏暗,街道上只有几盏灯笼在散发着微光。行人来去匆匆,店铺都在相继打样。 梁简换上一身黑衣,从屋脊上掠过,像一只轻盈的燕子,没有惊动任何人。白天在茶馆问过那些邻居,他大概弄清楚这个年龄的穆争寒遭遇过什么。 十八岁的穆争寒是城南镖局的镖师,刚替官府走了一趟镖回来,就听说自己的师父江义因为拒绝给县官的小妾就诊,被县官打成重伤。老人家身子骨不如年轻人硬朗,被抬回家没两日便驾鹤西去。 穆争寒无父无母,是江义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弃婴,自小在江家长大,早就把江义当成自己的生父。他回家找到江义的女儿问清楚缘由,知道那小妾是命不久矣,无药可医,而不是江义枉顾人命不救,顿时怒火中烧。夜闯县衙,取下县官项上人头。 他原本打算报仇之后就带着江盛雪离开此地,不料逃跑时被暗箭射伤,没有回去江家,而是在外逃亡。 县官一死,此地大权落入他的独子手中,那登徒子好赌好|色,早就对江盛雪垂涎已久。江义刚死,他就打江盛雪的主意。但因为县官担心江盛雪报复,不许独子胡来。现在县官嗝屁,独子惧怕穆争寒鱼死网破,也只敢派人围困江家,准备守株待兔。 如果是其他人,面对如此明显的陷阱,肯定不会上钩。但穆争寒却会,因为他这个人重情重义,前世就因为梁简一句朋友,他为梁简战死。更别说江家对他有养育之恩,此刻江家就是刀山火海,他也会闯。 梁简白天问了江家的地址,现在正往这边去。县衙螳螂捕蝉,而他黄雀在后。只要穆争寒出现,他一定会安全把人带走。 江家近在眼前,可以看见挂在门口的白幡,算起来今天是江大夫的头七。梁简在最近的屋脊上潜伏,还没站稳脚,就听见下面一片喊声。 “杀,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围困在江家外面的衙役从黑暗中奔袭出来,有人手上握着弓箭,在对着黑暗中的某个影子狂射。屋子里的人听见动静冲出来,却被守在门口的两个衙役挡回去。梁简简单的扫一眼披麻戴孝的姑娘,就掉头去找在黑暗中逃亡的人。 县官的儿子是下了血本,追捕的人和放箭的人都不是吃干饭的。梁简找了一圈,终于看见穆争寒,他身上还带着伤,身形有些不稳。摆脱第一轮的追捕后,拐进不远处的巷子。 大半夜巷子里黑灯瞎火,熟悉地形的人闭着眼都能跑,不熟悉的估计够呛。 梁简没有现身去帮忙,而是观察清楚地形后,从屋脊上下去截穆争寒。 追捕的衙役手上举着火把,橘黄|色的焰火在黑暗中勾出一片昏暗的光。梁简从一侧的小巷里走出来,将手上的石子弹射到和衙役追捕相反的方向,衙役听见声响,果然掉头去追。 等他们走远,梁简才往他们刚才追的方向去。错综复杂的巷子左右相连,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梁简走的很慢,每走一步都会注意周围的动静。很快,分别有两处脚步声往这边过来。一处只有一个人,脚步虚浮,步子声很轻,就在梁简的前方。另一处声音嘈杂,人数众多,看来是被梁简调走的衙役,发现不对劲又折回来。 梁简快速往前走,很快面前就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身后也隐约传来火光。那人看见火光顿住脚,转身往后跑。梁简快步上前,将人往怀里一带,在他耳边道:“跟我走。” 因为梁简突然出现而肌肉紧绷的人,又因为梁简的话放松下来。黑暗中他看不清楚梁简的脸,只感觉到梁简的双臂,有力的扶住他的身体,带着他离开暗巷。 街道安静漆黑,像一头沉睡的野兽,把人吞入黑暗。 梁简带着穆争寒回到江家附近,拐入一间无人的弃屋。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梁简用火折点亮屋子里的油灯,豆大的火光亮起来,让他看清楚面前人的脸。 和通缉令上丑的很有特色的画像不同,年少的穆争寒俊朗无双,有一副刀削斧凿的好皮囊。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像深沉的大海,酝酿着未知的漩涡。 梁简打量穆争寒的时候,穆争寒也在打量他,确定梁简暂时对自己无害后,穆争寒对他抱拳行礼道:“在下梅争寒,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梁简一愣,梅争寒?怎么是姓梅,而不是姓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第6章 弃屋里只有一盏豆大的油灯在闪烁着微光,光照的距离有限,离开两个人的范围,就只剩下模糊的光影,和黑暗缠|绕在一起。即便是在光下的两个人,面容也是半隐半现,眼神稍微不好的人,说不定连面前的人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楚。 所幸,不管是梅争寒还是梁简,眼神都很好,他们不仅看的清楚面前人的样貌,连对方细微的表情也没有错过。 梅争寒自报家门后见梁简明显一愣,心里不由一沉,他没把官府的通缉令放在眼里,险些忘了自己通缉犯的身份。梁简一开始救他,说不定只是不明情况,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现在听见他的名字,知道自己弄错,只怕…… 梅争寒心里打鼓,肌肉紧绷,下意识的做出防御姿态。 梁简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见他如此,稍微一想就知道缘由,轻笑一声缓解他的紧张道:“在下梁简,兄台不必客气。我初来此地,错过投宿客栈的时辰,便寻了一间弃屋歇脚。夜里被外面的声响惊动,出门查探之下,不忍阁下势单力薄而出手相助,并非是要阁下谢我。” 梁简心知自己身份可疑,但好在他对梅争寒有所了解,知道如何打消梅争寒的疑虑。只不过关于梅争寒姓梅这一点,成了他心头不小的疙瘩。他遇见梅争寒的时间提早四年,这四年之间,他不知道梅争寒遭遇了什么,才不得不更改自己的姓氏。 只不过眼下不是探究这件事的时候,梁简只好把自己的疑惑压下去,让自己看起来像路见不平,而不是预谋已久。 梁简的话听起来没有问题,可梅争寒现在精神高度紧张,并没有因为这话而放松警惕。他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梁简,蓝色的瞳孔倒映着灯火,像幽林深处无垠的鬼魅。他想了想,试探道:“阁下可知,外面那些都是官府的人。” 言外之意我得罪的可是官府,不是随随便便的小喽喽,阁下不妨掂量掂量轻重。 梁简呆了一下,眼神古怪的看着梅争寒,被这话逗笑了。十八岁的梅争寒不如二十二岁的他成熟,不但一身尖刺,说话也格外的直接。这种把自己置于不利之地的话,二十二岁的梅争寒绝对不会说出口,他只会默默的在心底计算最安全稳妥的脱身之法。 梁简觉得新鲜,虽然他想过今世的梅争寒不是前世的他,不管在性格上,还是对自己态度都有所不同。但想归想,真正见到接触,那种感觉可比想象的要美好一百倍。 忽然之间,梁简就起了戏弄面前这人的心思,他故作为难的皱眉,纠结道:“哎呀,我还以为你是江湖人士,路见不平惹上麻烦,故才出手相助。想不到你竟然得罪的是官府,那我岂不是助纣为虐?这可怎么办才好?” “得罪官府的就是一定是坏人吗?阁下既然觉得自己是助纣为虐,那大可把我交出去,官府少不了你赏银。不过,在那之前,你得有命拿。” 梅争寒被一句助纣为虐刺激到,满腔的怒火喷薄而出。逃亡这些日子,镖局和街坊邻里没少帮忙遮掩,他对这些人心怀感激。相对的,他对不分青红皂白的官府是恨的咬牙切齿。 为官者命大于天,就是家里的阿猫阿狗也比人金贵。那小妾早就病入膏肓,江义几次提醒不可食用大补的东西,可那小妾充耳不闻,还在县官面前诋毁江义看不起她,说她命格轻贱,不配用好的东西,惹得县官勃然大怒,带人上门砸了药铺。 江义是个直性子,暴脾气,因为这事被气的大病一场。梅争寒上门讨要说法不成,和衙役动起手,差点入大狱。还是江盛雪把他拉回家,才算了事。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事过去了,谁知道梅争寒出门保镖,那小妾病发,县官又来请江义。江义说回天乏术,让准备后事。县官不依不饶,非说江义是记恨之前的事,不肯医治,枉顾人命,让人打了他三十大板。 江义此前大病一场,又遭此重刑,比县官躺在床上用药石吊着的小妾先走一步。梅争寒归来,还没进家门就闻此噩耗,只觉两眼一黑,整个天地都变成黑色。 江家原本也不是红叶城的人,是灾荒年逃到此地,在此地落户生根。如今算起来,也有十八个年头,和街坊邻里都生出感情。 此地就是个小地方,时不时还有饥荒,县城里也没几个大夫。江义是悬壶济世的大夫,有一手不错的医术,很快就在县内享有盛名。而且他这人乐善好施,遇上没钱看病的,还不收别人药钱。十里八乡的人提起来,没有谁不说他一声活菩萨。 可就是这样一个活菩萨,因为小妾谗言,县官昏庸,死的冤枉。梅争寒手刃县官,为师报仇,得来一纸通缉令。如今进退两难,还要遭到不明真相的旁人的指责,心里是既愤怒又难过。 好在他还没有气昏头,冲梁简吼完之后,回味过来自己这是迁怒,疲惫的松懈下来,挪开自己的视线,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哑声道:“抱歉,是我太激动了。阁下既然到了此地,那肯定见过我的通缉令,不会不认识我。而且江家门口有灯火,那些人穿着衙役的衣服,阁下又岂会没有看见。” 梅争寒的这个反应在梁简的意料之外,梁简在心里叹口气,收起玩笑的心思。这个时候梅争寒遭逢剧变,身心受创,是人生中最低谷的时候,他挑在这个时候开玩笑,着实有些不应该。 “对不起,是我鲁莽了。”侧过头看着窗外的梅争寒脆弱的像易折的枯竹,梁简很想摸摸他的头,告诉他没关系,不用担心,不用害怕,自己会帮他把一切事情都摆平。可是终究只是想想而已,他们刚刚认识,有些分寸还需要细细琢磨,小心把握。 梅争寒没想到梁简会跟他道歉,诧异的回过头来,眼里闪烁着微光,好似蒙着雾的星辰,带着疑惑和不解。 梁简压下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道:“我本来是在茶馆歇脚,谁知道衙门的人非要把通缉令拿到我面前让我看。我也就匆匆看了一眼,说实话,要不是你的眼睛漂亮的像苍穹,我还真不敢认你和画上的人是同一个。” 梅争寒一怔,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想要遮住自己的眼睛,但最终在手抬起来后又克制住,把手放在桌上。他看着梁简,口气冷淡道:“阁下既然知道我是通缉犯,为何还要帮我?” “哦,这个说来话长。不过长夜漫漫,你肯定不介意我多唠叨几句。”梁简被梅争寒想要遮盖眼睛的动作刺激到,心里一阵刺痛,梅争寒还是在意他的眼睛的,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梅争寒没想到面前这人如此不着调,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幸好他此刻足够冷静,没有在如同刚才那般迁怒他人,而是端坐在凳子上抿唇不语,静等梁简后语。 梁简的心思飘在梅争寒身上,一面感叹这个年岁的他乖巧的像只奶狗,一面又心疼他的遭遇把他磨成恶狼。 “比起官府的通缉令,茶馆街坊的话可信度更高。”梁简道:“他们对通缉令视而不见的时候我就觉得可疑,等官府走后,我便向他们打探一二,得知事情经过。如今朝堂权利分散,郡、县间贪官层出不穷,百姓民不聊生,你也是被逼无奈。” “那你刚才为何故意激我?”梁简坦言自己知道事情经过,梅争寒才对他少了那么一点戒备,但一想起刚才梁简的话,又忍不住生气。 梁简摸了摸鼻子,自觉理亏。他能再次看见活着的,有心跳的,有说有笑的梅争寒,得意忘形之下,并不能完全把前世今生切割开。 “我刚才是见你紧张,有意和你开玩笑,让你放松点。没想到说话不中听,反倒戳你伤疤。是我错了,还请不要见怪。”有错就认,在梅争寒面前,梁简不会端着架子。 梅争寒也只是不满的抱怨,这会儿反倒不好意思,那点抱怨都随着道歉消散。他踌躇一会儿,方才道:“今日救命之恩我记下了,来日若有机会,我一定还你。官府对我的通缉不会撤销,我留在这里,只会给你带来麻烦。等一会儿外面戒严的人松懈,我就离开这里。” “然后呢?你带着伤,又能去哪儿?”梁简道:“我既然救你,就不怕被牵累。你和我客套,反而让我很不舒服。”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臭脾气倒是没变,说的话能让人火大。梁简忍不住在心里想,这烂脾气一定要给他改了,要不然遇上个姑娘,还不得以身相许。 梅争寒不知道梁简的花花肠子,被他那句不怕牵累轻挠了一下心房,喃喃道:“萍水相逢,我真不该拖你下水。” “你怎么就确定是拖我下水,而不是我救你上岸?” 梅争寒客套起来没完没了,梁简听的心里来气。他都恨不得把人绑在身边带走,可偏偏这个人把他当外人,一直往外推。 “你常年保镖在外,路见不平的时候也这般啰嗦?”梁简问道,这话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显而易见。 梅争寒听的一呆,他自己身世浮萍,也不知道明天的着落在哪里,所以不想连累梁简。梁简拔刀相助,他心怀感激,但也知道该止于此。但没想到梁简侠义心肠,大有要把这件事情管到底的意思。 逃亡多日,除了街坊邻里,这还是梅争寒第一次在陌生人这里得到安慰和支持。他没骨气的红了眼眶,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 “我看你也累了,先休息。这件事情急不得,等明天一早我出去帮你看看情况,我们在从长计议。”梁简怕梅争寒又要啰嗦,先一步劝他去休息。 从衙门手下抢人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梅争寒心有不甘,也承认梁简说的是实话。他在心里叹口气,和梁简道安,在弃屋寻了个角落躺下。 这是梁简临时找的弃屋,屋子里除了一张裂口的桌子,和两三条瘸腿的凳子,和带着一点异味的油灯,没有其它可以用的东西。好在梅争寒在这方面不挑剔,对他而言,现在只要能有遮风避雨的一块瓦,就已经是最好的歇脚地。 梁简有些睡不着,没有急着休息。他在桌边坐了一会儿,举起油灯渡步到梅争寒面前,然后蹲下身,将油灯放在地上。昏暗的光线在小范围内扩散开,梅争寒的睫毛□□,仿佛要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梁简想了想,还是伸手点了梅争寒的睡穴,让他昏睡过去。 闭着眼倚靠着墙壁的梅争寒,露出修长的脖子,梁简的手从他脸上拂过,那温度从指尖一路燃烧到心底。真好,这一世赶上他的低谷,可以把他带出来。 梁简的手指从脸上一路滑到脖子上,滑过喉结,停在梅争寒的衣襟上,最后解开他的衣服。 因为逃亡的关系,梅争寒身上的伤口并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梁简解开他的衣服,引入眼帘的就是包扎的一塌糊涂的伤口,解开绷带,可以看到有些地方都开始感染发炎。 梁简的眼神变的阴沉,他粗略的看完梅争寒身上的伤,又替他把衣服穿好。这个时候,夜里安静,不会有郎中开门。他身上也没带药,想要处理伤口,得等明天早上。 “伤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梁简在梅争寒耳边轻声说道:“不管是徐良川,还是这些衙役。” 昏睡的梅争寒听不见梁简的话,他只是感觉到冷,瑟缩一下。梁简贪婪的盯着他的睡颜,思绪不由的飘远,想起很多前世的事,关于他和梅争寒的第一次见面。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叫穆争寒。 当年金戈铁马,英魂筑成高墙,起义兵来自四面八方,分属不同的阵营。大家抢夺地盘,割据城池,不在战斗中消亡,就在战斗中壮大。打到最后,只剩下最强的三股势力,其中就有穆争寒所在的西北军。 三方势力互相牵制,发生过很多摩|擦。 梁简第一次遇见穆争寒就是在解决纠纷的战场上,骑着一头白色骏马的穆争寒手持银枪,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那天天色很好,晴空万里无云。在阳光的照耀下,他银色的战甲十分显眼。 看见梁简,他没有像旁人一样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来把梁简撕成碎片,而是爽朗的大笑道:“都说百闻不如一见,阁下玉阎罗之名如雷贯耳,未见之时,我还笑他人夸大其词,今日得见,果真名如其人。在下穆争寒,久仰久仰。” 阎罗在戏文里都是个黑面形象,三更要人命,不留人到五更。梁简灭掉黑乌鸦,江湖人对他心存畏惧,私下都传他是活阎王。直到有一天有人瞧见梁简,被他模样惊为天人,回去改了改,活阎王变成了玉阎罗。 梁简其实不喜欢这个称呼,容貌是爹娘给的,长成什么样他不能控制。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自己像穆争寒一般,英俊潇洒,器宇轩昂,像个小太阳一般温暖。而不是男生女相,比人家姑娘还俊俏。军营里的人也知道梁简不喜欢这个绰号,甚少在他面前提。 穆争寒不清楚这些弯弯道道,两军阵前并未避讳。梁简看着他灿烂的笑,意外的没有生气,而是客气的回道:“阁下之名也是威震四方,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两军交战,领兵的将领不忙着大战,而是相互恭维,严阵以待的士兵满脸懵逼。 穆争寒性格豪爽,和梁简一见如故,两人在阵前聊的十分投机。本来该是场见血的大战,却在他俩的谈笑间轻易的化解。双方各退一步,把这事翻篇。 后来梁简还特意回想过这事,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当时就像鬼迷心窍一般,不自觉的去顺着穆争寒。那种感觉非常的奇怪,好像穆争寒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他不忍心和他反着来。备受打击的梁简忍不住和女将军吐槽,遭到无情的嘲笑。 “我看你铁树开花,看上穆争寒了。不过你别说,这穆争寒长的还真好看,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要不,你牺牲一下小我,把他绑到我们的贼船上。” 女将军有什么说什么,毫不避讳别人的眼光。梁简心思没转到情爱上,猝不及防遭此调侃,闹了个大红脸,底气不足的反驳几句,声音小的像是猫叫。 那是梁简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情爱间的喜欢,他的年少时光幸福美满,小半生后却遭逢剧变,沉落在仇恨和鲜血中,未曾尝过情爱的滋味。穆争寒是冬日绚烂的阳光,照进他铺满阴霾的世界。他开始不自觉去关注一切和他有关的事,在心底生出占有欲和控制欲。 然而穆争寒的过去是一片空白,有一双手特意抹去他的来历,只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他来自红叶城,遭逢剧变,拜入穆大将军门下。但剧变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梁简费劲心思也只探到很少的东西,甚至三方联盟共御外敌,终于可以和穆争寒坐下来聊一聊,穆争寒也不会谈论自己的事。他的过去始终像一个谜团,让人看不清真相。梁简到最后,也只探到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穆争寒是因为异瞳被遗弃,他的异瞳其实是一种少见的眼疾,如果情况不稳,会失明。 动荡年代,贫苦人家迫于生计,会遗弃自己的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梁简一开始也以为穆争寒的爹娘是养不起他,才会在猎猎寒风的大冬天把他遗弃在雪地里。却没有想到,遗弃的原因是因为眼睛。异瞳,在他们看来是不详。 梁简不知道穆争寒有没有因为这件事怨恨过他的亲生爹娘,因为在知道这件事情后,梁简就决定不再打探穆争寒的过去,不再揭他心里的伤疤。 一晃眼,岁月从前世流淌到今生,穆争寒变成梅争寒,名没变,姓却变了。梁简不知道自己过早的出现,会不会打乱中间这个变更姓氏的环节,也不知道穆这个姓对梅争寒是重要还是不重要。 说到底,前世还有很多未解的谜团和未能弥补的遗憾,都等着今生的他去揭开,去弥补。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第7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弃屋的隙缝里漏进来,落在梅争寒的眼睫毛上,纤长如蝴蝶翼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随后,纤长的睫毛□□,像蝴蝶张开翅膀。梅争寒从睡梦中醒来,这是他逃亡多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都险些忘了身在何处。 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遮挡,披在身上的衣服滑下来。梅争寒低下头,手拿起衣服,昨夜的事情回笼,他猛的惊醒,残留的睡意全无。 屋子里已经没有另一个人的身影,要不是这件衣服,梅争寒都要怀疑昨夜的一切是自己的臆想。他从地上站起来,从破烂的窗户看出去。暮色褪|去,弃屋也露出它周围的本色。 外面是个小院,荒草萋萋,枯黄一片。青石板上都是青苔,看的出来这屋子被废弃很久。年生不好的时候,时常会有人遗弃屋子背井离乡,这种弃屋在县里并不少见。 梅争寒叹口气,每次遇到这种事情,他都忍不住要感慨。这些年,世道是越来越艰难了。江义在的时候,也时常提起以前的太平盛世,对当下的贪官污吏义愤填膺。梅争寒笑他幸好不是个官,不然要去宫里以死明志。 而每每这个时候,江义都会神色凝重的看着梅争寒,一个劲的叹气,嘴里唠叨着:“当官有什么好的?吃皇粮有什么好的?保不齐那天当皇帝的不乐意了,一家老小都要赔进去。” 江义的那些个唠叨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词,从来翻不出新花样。 在江家那么多年,梅争寒其实一直没搞明白,江义为什么对官有那么大的抵触情绪。他提起官的时候,常常恨铁不成钢,好似曾经发生过什么,让他对官深恶痛绝。可是不论梅争寒如何追问,试探,他都像锯嘴葫芦,一个字也不肯说。 要是梅争寒问的烦了,他就用戏文里词来糊弄他。一开始,梅争寒年纪小,听不出好坏。后来梅争寒年岁见长,这些戏词不能糊弄他。 但相应的,梅争寒也学乖了,不在问他这些事。 那个时候,梅争寒想的是那天江义无聊了,说不定自己就说出来了,自己追问是没用的。却没想到,有些事情,江义带到地下也不会说出来。 外面透进来的阳光有些温暖,照的人暖洋洋的发懒。梅争寒把自己那些沮丧的念头都收起来,把梁简的衣服叠好放在桌上。 他还有事要做,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要是梁简回来看见衣服,大概知道他走了,希望他不会太生气。 茫茫人海,要是改日有机会相逢,他一定给人斟酒赔罪。 只不过梅争寒没想到,他人还没走出弃屋,就被赶回来的梁简堵回去。 “去哪儿?”开门进来的梁简和准备翻墙的梅争寒撞个正着,梁简手上提着一个包裹,问一句后才转身关门,然后看着墙头的梅争寒道:“你别告诉我墙头风景好,你一大清早特意起来上去看风景。” 梅争寒坐在墙头,不好意思的挠头,有些尴尬的从墙头跳下来,嘟囔道:“我以为你走了。” 梁简看他一眼,没有拆穿他想不辞而别的念头,而是道:“先进屋,现在外面衙役正在巡查,不安全。” 梅争寒点点头,自觉的跟在梁简身后,把想离开的小心思被掐死在摇篮里。 弃屋的位置很好,早上阳光充足,屋子里光线明亮。 梁简把手上的包裹放在桌上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梅争寒往桌上看去,脸上闪过惊讶的神色。 梁简带了一些吃的干粮,还有药。他把干粮推到梅争寒面前,让梅争寒坐下道:“这是给你带的,你身上有伤,我没给你带油腻的东西。吃吧,顺便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带着一身伤还到处跑,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昨天折腾半宿,这会儿梅争寒的确饿了,倒也没和梁简客气。只是听见梁简要给他上药,他反应有点大,连忙抓住自己的衣服,道:“上药我吃完东西自己来就行,不麻烦你。” 梁简被他逗笑了,道:“你又不是大姑娘,至于吗?” 梅争寒顿了顿,才道:“我怕吓到你。” 说完,梅争寒把手上的馒头放下,腾出手解开自己的衣服,把上半身露出来。在明亮的光线下,他后背是一片诡异的赤红色,上面还有鼓起来的像经脉一样的东西在皮肤下蠕动,顺着他的脊梁形成一条直线。和这东西比起来,他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反而不那么显眼。 梁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昨天晚上只看了前面的伤痕就觉得难受,万万没有想到梅争寒的后背会有这种东西,他的眼睛瞬间红了,心里的杀气像沸腾的水,在胸膛里酝酿。 梅争寒见梁简久久没有吱声,就要把衣服拉上去。梁简伸手阻止他,迟疑一会儿,才伸手摸上梅争寒的后背。 梁简的手指有些冷,他的体温一向比常人低,秋冬两季手都带着凉意。梅争寒被冷的瑟缩一下,肌肉紧绷起来,那经脉一样的线更加清晰。 “这是滇西的蛊术,我从官府逃出来的时候遇上一个蛊师,被他下了蛊。”梅争寒解释道:“我对蛊术了解不多,并不知道这东西要怎么祛除。好在除了模样吓人一点,暂时还没有其他的状况。” 滇西靠近边域,附近有一个靠蛊为生的小国。国运昌盛之时,和小国有生意往来,那边的蛊术逐渐传过来,在滇西诞生新的蛊术流派。 几年前,本地的县官就遭遇过刺杀,只不过他运气好躲过去。为了保住狗命,他特意花钱请了个蛊师进府。梅争寒去杀人的时候,蛊师没有出现,他还以为那家伙跑了,没想到是在半路上等着他使阴招。 梅争寒不认识这个蛊,可是梁简认识。因为前世那个小国也趁大乱之际,举兵进犯,想要分一杯羹。那个国家国力并不强盛,但因为各种蛊毒层出不穷,十分棘手。梁简当时奉命剿灭他们的进犯军队,集合一批蛊师相助。 其中就有人用过这个蛊毒——蚕心蛊。 这个蛊的潜伏期长达半月,中蛊的人一开始就是后背赤红,起蚕线,伤口愈合缓慢。半月后,蚕蛊成熟,会吐出毒素,让人全身僵硬,七窍流血而亡。 “你中蛊多久了?”梁简问道,这个蛊的解法有些复杂,而且会让中蛊的人元气大伤,不适合现在替梅争寒解。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想了想道:“今天是第六天,怎么,你认识这个蛊?” “嗯,”梁简点头,手按在梅争寒的肩膀上,让他转个身面对自己,也把他的伤暴露在阳光下:“这个蛊叫蚕心蛊,潜伏期半个月,半个月内中蛊的人不会有任何的不适……受伤的人除外,比如你这种,伤口的愈合会变的缓慢,在加上处理不当,就愈合的更慢。” 梅争寒的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半的馒头,猝不及防和梁简的脸对了个正着,他把嘴里的馒头艰难的咽下去,避免自己太激动喷梁简一脸。 昨天晚上光线昏暗看人都是黄|色的,现在青天白日,梅争寒才发现梁简长的真好看。面白如玉,唇红齿白,眉如墨画,眼如寒星。他低着认真的帮梅争寒清理乱七八糟的伤口,神情认真,目光暗沉,像江河里泛起的漩涡,一不小心就把人拉入其中。 梅争寒禁不住想摸摸自己的小心脏,他长这么大,走南闯北四五年,除了自己这张脸,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江盛雪。然而现在,看见梁简,他觉得他对好看的定义得改一改。 江盛雪好看,那是美人如画,笔墨入眉眼的好看。而梁简的好看,是仙人凌然入凡尘,一颦一笑疏离清冷,教人面上生不出亵渎,心里却翻来覆去的惦记。 “嘶,疼。”梅争寒看的太入神,要不是腹部传来刺痛,估计都还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 梁简看他一眼,心想疼就对了。他好心好肺的给人清洗伤口,那个人却在用眼神盯着他,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游神。 梅争寒疼的直冒眼泪花子,心想梁简到底是真的手黑,还是因为不满意自己刚才用眼神亵渎他。 “对啦,你说的那个蚕心蛊,你会解吗?” 梅争寒的眼里都是泪光,梁简到底不忍心,手上的动作轻柔起来。伤口上的刺痛一缓,梅争寒的注意力又不在这上面,走神之际及时拉住自己的思绪,问起蛊的事。 梁简道:“可以,但是解蛊之后你需要静养,不适合现在替你解。” “……”梅争寒把梁简这话在心里过了两遍,瞅着他的平静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的意思是短期内,你会跟着我?” “如果你不介意,让我一直跟着你也可以。反正我孤身一人,飘如浮萍,也没地方去。”梁简坦然的笑道,他是真希望梅争寒把他留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梅争寒被那句孤身一人触动,不由的想到自己现在的遭遇,道:“我和你一样无家可归,谁也别嫌弃谁。这件事过后,你要是不介意,我们结为兄弟,一起浪迹江湖。” 结为兄弟吗?梁简看着面前这个人,没有爽快的答应,而是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比起结为兄弟,我更想和你拜天地。 梁简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没有袒露。 “行了,伤口都清理好了。你也吃完了,现在我们来谈谈救人的事。” 府衙的人为了能够在江家守株待兔,不但在江家外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人,还限制江盛雪的人身自由。现在江盛雪除了灵堂,哪里也去不了。而梅争寒一直没有离开县城的原因,也是因为要带着江盛雪一起离开。 江义是老来得子,对江盛雪和梅争寒都十分喜爱,江夫人过世的早。现在江盛雪只剩下梅争寒一个亲人,如果梅争寒不带她走,她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而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如何引开府衙的人,把江盛雪从江家带出来。 “你师父的灵柩是不是还在灵堂,没有下葬?”梁简记得自己昨天在房顶上往江家看一眼的时候,隐约看见灵台上还停着棺材。 梅争寒点头:“衙门连门都不让盛雪出,自然也不会让我师父的棺椁下葬。” “虽然秋季气温不高,尸体的腐烂层度不会很快,但停的太久也不是办法。这种事情你们邻里总该是看不过去的,我想可以从他们身上想想办法。” “我已经够给邻里添麻烦,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牵累他们。”梅争寒有些不赞成梁简的做法,要是邻里出手相助,他们一走了之,县官之子肯定会迁怒。 “你想多了,我不是要他们帮你,而是要他们帮你师父下葬。”梁简笑道:“你师父入土为安,江盛雪身为女儿总得出现在坟前尽孝,到时候人在城外,逃脱的可能性也更大。” 城里都是府衙的眼线,就算梅争寒把江盛雪带出江家,也没办法把她带出城。甚至运气不好点,两个人都会成为衙门的网中鱼。 但如果在城外,情况就有所不同。 梅争寒思考一下这个办法,觉得可行。可是他们要如何请邻里帮忙,又不担心他们招致报复? “法不责众,官不引民怒。现在城里局势不明,看似大部分权利在县官儿子的手里,但小部分依然在活动使绊子。如果这个时候,引起大规模民怨,郡官会把任命往后压。所以官府明知有人帮你,也不敢把事情扩大,只敢限制江盛雪一个人。” 梁简前世和这种事情有过接触,对这种情况比梅争寒了解。 郡官任命之时要经历一个考核期,如果考核期有一点不达标,都会换人或者任命压后。县官死了五天,情况一定已经上报到郡,现在基本上县官的儿子就处在考核期。就算他是个榆木脑袋想蛮干,身边的人也不会任由他胡来。好歹要先得到这个权利,才能把县城变成郎中之物。 “明明是我杀人,为民除害。可为什么听你这样说,我有种微妙的助纣为虐感?”梅争寒对官家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反而行南闯北多年,染了一身的江湖气。 江湖人处理事情的办法很多时候都是简单粗暴,不会有那么多弯弯肠子。 他们城里的县官贪污腐败不是一天两天,民间怨声载道,所以即便要了他的命,梅争寒也没什么愧疚之情。 只不过他一开始想的有点简单,觉得县官死了,重新来一个总是好的,也是为民除害,做件好事。 可是现在梁简告诉他,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心情有些复杂。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不忍看他失落,安慰道:“事实如此,有些东西从头烂到脚,你想要改变,除非把它砸碎了,从废墟堆里重新建起来。” 梅争寒一愣,他意外的听懂梁简这句话,惊愕的看着他。 这一瞬间,梅争寒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他觉得梁简的并非真的飘零无依,而是为不可成之事浪迹江湖。 第8章说书人 借江义下葬的名义把江盛雪和衙役一起引出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其中有一些不可控的因素,这一点梁简和梅争寒都心知肚明。不过梁简还是打算把这个不可控变成可控,只要事关梅争寒,他就不会让对方去冒任何一点险。 “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准备东西,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商量好后续的事情,梁简就要出去活动。梅争寒听见他要出去,毫不犹豫的站起来准备跟着走,结果梁简又加上后半句,他诧异道:“不带我一起?” 梁简点头,露出一副本就如此的表情,理所当然道:“外面都是衙役,带着你去当活靶子吗?你好好在这里养伤,我会把一切事情安排好。对了……”梁简说着,拿出一柄短匕首抛给梅争寒道:“虽然你不习惯用刀,但现在我也找不到合适的长|枪给你,这把匕首你先拿着。” 梅争寒接住梁简丢过来的匕首,抬头看着梁简,问道:“你连防身的武器都给我了,你遇上麻烦怎么办?” 梁简笑了笑,对他的担心不以为然:“我只不过是个路过的江湖人,谁会没事找我麻烦?走了,你自己小心。要是这里不安全你就离开,不用担心我,我自会去找你。” 虽然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但保不住就有不信邪的进来搜查空屋。梁简可不希望梅争寒担心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在这附近停留不肯走。 屋子里,梅争寒拿着梁简给他的匕首,将刀从刀鞘中□□。雪色清亮的刀身倒映出梅争寒红润的面容,在细碎的阳光下,刀刃看起来薄如蝉翼。梅争寒无聊的拔下一根头发放上去,头发断成两节落在地上,他心里发出一声惊叹。 “他把这么好的刀给我,就不怕我拿着刀把他丢下吗?这县城说起来,还是我比他更熟悉。”梅争寒收刀入鞘,想不明白梁简为什么那么放心他。明明他们昨夜才第一次见面,可梁简对他却像是遇见一个老朋友,不见陌生。 梅争寒在心里想了想,确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梁简。以梁简的模样,他要是真见过还给忘了,那他当时肯定严重眼瘸。这种美人都能忘记,后悔的时候该多心痛。 “嗯?”梅争寒无聊的把匕首拿在手里转着玩,忽然脑海里闪过刚才梁简说的话,一把握住匕首,蹙眉道:“我昨天晚上并没有带兵器……他怎么知道我惯用长|枪,而不擅长用刀?” 梁简刚才说的太自然,以至于梅争寒当时都没反应过来不对劲,现在回想起来,梁简像是早就知道他惯用的武器。梅争寒不愿意怀疑梁简别有用心,在心里安慰自己梁简说不定是找街坊打听的时候,从街坊口中顺耳听来的。 邻里街坊都是看着梅争寒长大的,对他的生活习惯多少有些了解,这样一想似乎也说的过去。梅争寒肯定的点点头,接受这个看起来就很牵强的理由。他才不承认,一切都是因为长的好看。 不过真细算起来,梁简也没做过伤害他的事,反而从救下他开始,就一直在帮他。要是真别有用心,梅争寒毫不怀疑自己都已经死了几百次。因为这人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梅争寒还是凭借着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从他的身上嗅到一股同类的味道。 那是杀过人,染过血的野兽才有的特性。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有的杀|戮血腥,一样不少。 梁简不知道因为自己一时口误引来梅争寒疑心,他离开小巷后,直接去了昨天所在的客栈,不出意料的看见昨天利索逃走的说书老头。他就像没事人一样坐在高台上,只不过今天换了一个故事,讲的江湖事。座下听客三两个,大家兴致缺缺,还在议论江家的事。 梁简点了一壶茶,挑一个靠近老头的位置坐下,静静的听老头讲那些夸张过的江湖故事。茶馆的客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老头也不受影响,该怎么讲还是怎么讲,不会因为听故事的人变了就重新开始。 梁简非常有耐心的听老头子啰嗦,不过他有耐心,喝茶的人可就没啥耐心。就连茶馆的老板也受不了他又臭又长的穷酸故事,嚷嚷着让他换一个。 “嘿,这就是你们不懂了,故事要细水长流才好。”老头摸着自己的山羊胡,脸上写满了孺子不可教也的感慨。不过等他的目光落在梁简这边时,短暂的停了一下,欲言又止。 梁简注意到他的视线,端起茶杯,做了个以酒代茶的姿势,道:“我倒是有一个不错的故事,不知道老先生愿不愿意听我说个一二。这个故事和月亮有关,红色的月亮。” 梁简的声音不高,身边也没人,只要高台上的老头子听清楚他说什么。本来看起来就像个江湖骗子,没个正行的老头子忽然精神抖擞起来,双眼发光。那一瞬间,他仿佛不是一个穷地方的说书人,而是见到一大堆银子的土财主,垂涎之色一闪而过。 不过很快,他就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又是把懒骨头,没精打采的斜靠着座椅,在脑海里寻找可以讲的故事,好似没把梁简的话放在心里。 梁简笑了笑,他也不催老头,而是淡定的喝茶。他已经抛出诱饵,要不要咬勾是鱼的事。而且他相信这个诱饵,对老头有着足够的吸引力。 台上的老头摸索过自己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大口酒,眼神往梁简这边偷偷看几眼,见他不疾不徐,心里有些没底。血月传说的消息,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机会。 没有说书人的声音茶馆也不见得安静,那些客人都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他们的声音把掌柜的注意力拉过去,掌柜一时也没发现自己请的说书人在偷懒。 时间静静的流淌,梁简等了好一会儿,见老头还没有反应,拿出茶钱丢在桌上,做出准备离开的假象。还在喝酒的老头看见他的动作,以为他要走,眼角一抽,连忙把酒葫芦往腰间一别,快步从上面下来,坐到他面前,道:“小子,那个红色的月亮长什么样?” 梁简抬头看着他,平静道:“缺了一角。” 老头目光一凝,认认真真的打量梁简,收起不着调的态度,正色道:“多少年了,还有人知道月亮缺了一角。小子,看来你的确知道点东西,不过你知道的不一定就比我多。” “哦?”梁简露出个不屑的笑,道:“老先生,你怎么都不好奇我要给你讲故事。你看这城里的说书人也不只你一个,我为什么偏偏挑中你呢?” 不管什么时候,人都是爱好八卦的存在。所以说书人还真不稀罕,县城偏僻也能一手抓出两三个,都是混口饭吃。搭个台子,摆张桌子,请个能瞎编的往上一坐,就能让喝茶的人听个高兴。 老头表面上看起来,也不过是众多说书人中的一个,除了年纪大点,脾气怪点,溜的快点,还真没什么特别的。 梁简这一问,直接把老头问的一愣。他刚才听见红色的月亮,知道梁简说的是血月传说。表面维持着淡定,但心里已经泛起惊涛骇浪。震惊之下,都忘了这种不起眼的小地方,是没人知道他说书人以外的身份。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如果有人知道,那这个人肯定有备而来。意识到自己被梁简下套的老头面色微沉,浑身肌肉绷紧,右手暗中蓄力。 “老先生,我没有恶意。”梁简给老头倒了一杯茶,假装没有察觉老头的动作,平静道:“我前来叨扰先生是想请先生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我送上一个关于月亮的消息作为报酬。” “此话当真?”老头看着梁简,血月传说的消息真的太少,拥有的人很少会轻易把它交出来,老头不相信梁简会那么好心。不过,梁简能知道他的身份,也该知道交易规矩,应该不敢坑他。 梁简点头,这天下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血月传说,关于血月传说的消息,哪怕只是没什么关联的一点,也能让人疯狂。他只说给老头一个消息做报酬,可没说要给有用的还是看起来有用但实际根本就没用的。 老头见梁简如此坦然,收起自己的杀心,沉思片刻道:“这交易我接了,说吧,需要我老头帮你做什么。” “很简单,我听说江大夫的棺材还在家里无法下葬,希望老先生能够请动邻里帮忙,让江大夫入土为安。” 梁简平静的说完,口气轻松随意的好像是请人喝茶。老头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的看着梁简,他还是第一次见过有人拿血月传说的消息来换一件和他本人毫无关系的事。 “你……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昨天才到这里的外地人。用月亮的消息来换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入土为安,你图什么?” 老头忍不住问出来,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还都让他遇上了。 梁简笑了笑,没有回答老头。有些时候说的越多,越容易被人察觉到弱点,处处受限于人。 “听音阁的规矩,不许打探交易人的口风,老先生是离总舵太远,把规矩都忘了吗?” “山高皇帝远,谁管我。”老头不以为然的笑起来,抓过腰间的酒壶往嘴里灌酒。梁简见他行事洒脱,料想不会是个普通的‘音’,没在和他多言,而是约定好交易的时间地点后,起身离开。 老头看着他的背影,面容逐渐凝重起来,他招了招手,刚才还冲他嚷嚷的掌柜一溜烟的小跑过来,恭敬的俯身垂耳道:“宫主有何吩咐。” “江大夫在县城十八年,救死扶伤无数人,最后枉死贪官之手,连入土为安都拖了七八天办不成,是时候让人去过问一下。你找几个人去办,越快越好。” “是。” 掌柜的领命下去,老头子靠着桌子,又是一副老无赖的穷酸样。他晃了晃葫芦里的酒,摸着胡子道:“三年了,终于又有血月的消息。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子能告诉我多少。” 第9章腕扣 梁简离开客栈后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街道上转悠好几圈,买了不少东西,最后还去了一趟铁匠铺。铁匠铺生意冷清,一天下来也没几个人。梁简在铺子里转一圈,铺子里多是农具和菜刀,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客官是对这些不满意?”在打铁的铁匠见他兴致缺缺,停下手里的活儿道:“看你的打扮像是个江湖人,是想挑合适的兵器还是暗器?” 红叶城崇武,对民间兵器的限制没有那么严。民间铁铺偶尔也会打造兵器售卖,但会打造暗器的还是少数。因为一些暗器的制作要求精巧,轻便。不仅工艺复杂,还对工匠有一定的要求。这种耗时费力的东西卖的还不好,所以铁铺愿意打造的人很少,除非有专门的售卖路子,才会固定做一些卖。 梁简本来对这家铁铺不抱希望,听见铁匠这样说,顿时来了兴趣。 “兵器和暗器都需要,老板有带血槽的窄刀和袖箭吗?” 梁简擅长使用刀,最喜欢带血槽的窄刀,刀刃薄,刀背厚。只要下手的时候干净利落,直接一击毙命,见血封喉。他之前那把藏在红伞中的刀是徐良川送的,出了江城就被他丢进河里。这会儿大概已经染上一层铁锈,被掩埋在河底,再也不会出现。就像他的前世,被埋藏在自己的心底,无人可以窥探。 铁匠听完梁简的描述,站在炉火边想了想,抬头道:“刀我没有,但有一对带袖箭的腕扣,十六发,箭头带倒勾,开有血槽。” 没有刀在梁简的预料之中,他并不失望,而是让铁匠把腕扣拿出来给他看看成色。这袖箭是以备不时之需,他还是希望不会用到的好。 铁匠对这暗器似乎有所顾虑,又问一次,确认梁简是真的需要,才走到屋内从一个矮柜下面翻出出一个上灰的盒子。他一口气吹落盒子上的灰,顿时尘土飞扬,也不知道是放了多久。他抬手挥了挥,免的灰尘糊他一脸。 “这个其实是一位故人放在这里让我帮忙寄卖的,但因为一直无人问津,就被我丢在角落。”铁匠拿着盒子过来,怕梁简嫌这东西年头久,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忙解释道:“你别看它像个旧品,精巧程度可是连我都惊叹。不过那位故人说是个瑕疵品,二十步外,杀伤力就不行了。” 铁匠说有瑕疵的时候,口气并不遗憾,反而充满了赞赏。毕竟以那个故人的年纪,能做出这样东西着实让人惊叹。不过这东西到他手里快两年了,故人也没来过问,也不知道这些年又去了何方。 吹落灰尘的盒子露出原样,是个表面雕刻浮云的木盒,周围镶嵌一层铁皮,防止受潮腐烂。梁简接过来,摸到钥匙扣将盒子打开。 盒子内部垫了一层软布,上面放着一对颜色暗沉的腕扣。那腕扣做的十分精巧,只有少女的手掌大小,间隔均匀的镶嵌八支小铁箭,上面盖着压片,不细看会以为是雕的花瓣。 梁简把腕扣拿起来,发现腕扣的内侧有奇怪的花纹,他仔细看了看,是个变形的铎字。用很抽象的手法刻在上面,如果不顺着笔画看,很容易认成花纹。 梁简愣了愣,面色瞬间阴沉,浑身的杀意如同沸腾的滚水,瞬间爆发出来。他握着腕扣的手骤然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骨节泛白。 不明所以的铁匠遭此杀意扑顶,只觉得眼前站的是浑身浴血的罗刹,即便没有青面獠牙的恐怖面具,也让人见之生畏,如坠地狱。 他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被这气势吓的两股战战,直接跪倒在地,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仿佛刀斧加身,下一刻就会人头落地。 梁简上挑的眉眼间俱是寒霜冷意,手掌被尖锐的棱角刺破也毫无察觉。在他看来,这一点点的小痛和前世万箭穿身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那刺穿他身体的每一支铁箭上都有这个花纹,这是锻造者特殊的癖好,一定要留下自己的名。 而这个锻造者叫张铎,是他从倒塌的城墙下救起来的铁匠。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前世的背叛历历在目,梁简还记得张铎的脸,冷漠无情,用看丧家犬的眼神看着他死不瞑目。梁简对他的恨和对徐良川不同,徐良川是屠门在先,欺骗在后,真真假假的情意糅合在一起,复杂而难以分辨。 而张铎……梁简对他有救命之恩,未曾要他报答,还在军营给他安排一个职位,免他寄人篱下。可最后换回来的是什么?是对方设计数百架弓、弩,将他射杀在宫中。 “张铎。”梁简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滚一边,恨不得饮其血,哙其肉。 铁匠早已吓的不敢吱声,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这袖箭到底有什么问题,能让梁简怒成这个样子。 “你刚才说这是故人寄放在你这里,那你可知这个人现在何处?”梁简侧身居高临下的俯视铁匠,他盛怒之时,眉眼无笑,好看的面容俱是森冷寒意。把他的天真和无害冲刷的一干二净,剥落出罗刹般的狠辣。 铁匠紧张的吞了口唾沫,结巴道:“他他他……他一向居无定所,我和他……也不是很熟,是他来寄卖过几次东西,我们谈论过一些打铁的事。这东西他放在这里两年了,没卖出去,他也一直没来取回。” 张铎和梁简同年不同月,两年前也不过刚及冠。二十岁就居无定所,靠寄卖暗器为生,看来张铎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梁简听完铁匠的话没急着下定论,沉默好一会儿,确定铁匠真的不知情,丢下合适的银钱,带着袖箭腕扣消失在铁匠铺。 梁家一走,铺子里的空气骤然一松,铁匠瘫坐在地,这才惊觉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他抬手抹去满头大汗,心想这位故人的东西他是再也不敢接了。他只是养家糊口的小本生意,并不想卷入江湖的恩恩怨怨。 梁简带着袖箭在街上转了很大一圈,等自己完全冷静下来,才开始往弃屋走去。前世的因果他愿意一力承担,不管是复仇还是报恩,他都不想把这些东西带到梅争寒面前。梅争寒是他心里最后的净土,他不想连这最后一点东西都护不住。 第10章 梁简回到弃屋已经是午时,梅争寒这次倒是听话,乖乖的在屋子里等他,没有偷偷跑出去。梁简带回来一些食物,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梅争寒感叹没酒,吃的不尽兴。 “身上又是伤又是蛊,还想喝酒?”梁简眉头微皱,口气有些不满。 梅争寒摸了摸鼻子,身为伤患自觉理亏,没有反驳。 “等伤好了,稳定下来,想喝多少我都请你。” 梅争寒前世也好酒,而且千杯不醉。梁简知道不让他喝酒,他一定馋的慌,不忍他失落,又换了个口气。 “一言为定,你可不许反悔。” 比起喝酒,小小的忍耐算的了什么?梅争寒几乎是快答,只差高兴的站起来手舞足蹈,酒鬼本质暴露无遗。 梁简无奈又宠溺的看着他笑,没有及冠前的梅争寒真的像个大孩子,让他想把全天下最好的都送到他手上。只为了看他展颜一笑,眉目飞扬,自信张扬。 梅争寒被梁简笑的不好意思,把自己的酒鬼本质稍稍收敛,安静的吃东西,不在闹腾。 等两个人吃完饭,便开始着手后面的事。 听音阁的人行事一向迅速,既然接了单子,就不会马虎。 梁简料想他们很快就会有行动,让梅争寒把想带给江盛雪的话都写下来,等下混乱起来他会趁机摸进江家把消息带给江盛雪。 梅争寒原本觉得没什么需要特别交代,让梁简带口信也行。但转念一想,他现在是逃犯,江盛雪对不认识的人肯定都是高度防备,他不写个手信,江盛雪不一定会听梁简的话。 拿出梁简买回来的笔墨,梅争寒提笔想了一会儿,只在纸上简单的写道:“下葬师父当日,就是离开之时。” 江盛雪和梅争寒在这里住了十八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可是现在这些都要抛弃。为了活下去,他们可能永远都不能再回来。梅争寒心里有着千言万语相对江盛雪诉说,可到最后落笔,只是寥寥数语。 其实有些话,他不必说的太明白,江盛雪冰雪聪明,一看这几个字就懂。 这里回不来了,该带走的都要收拾妥当。 宣纸上笔墨未干,梅争寒拿起来吹了吹,等墨迹不会糊在一起,才叠起来递给梁简。梁简接过后直接收入袖中,看起来他对梅争寒写了什么一点都不感兴趣。事实也是如此,因为在梁简看来,江盛雪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没必要对这种事情抱有多余的好奇心,徒惹梅争寒怀疑。 梅争寒对他这老朋友般自然的动作并不惊讶,反而觉得事情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自然熟络而又有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梅争寒当然能感觉到梁简的身上藏着秘密,可这些秘密在他的一言一行中又那么坦荡。仿佛是烈日盛开的睡莲,在光明中坦坦荡荡,只有暗夜降临之后,才隐藏起来,不可窥探。 天音阁的行动不出梁简所料,进行的很快。几乎在他们二人准备妥当的同时,江家那边就传来吵闹的声音。弃屋的位置很接近江家,加上中间没有热闹的街巷喧嚣阻碍,四周安静,那边的声响可以直接传过来。 梅争寒心系江盛雪,对声源十分敏|感,判断出位置的一瞬间,他就准备往门外跑,被梁简拦住。梁简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带到后院的天井,指着屋脊道:“上去。” 简短的两个字坚定有力,梅争寒没多想,脚尖一点,身体腾空而起,犹如灵敏的燕子,飞落在屋脊上。站在屋脊上往下看,梅争寒发现这弃屋比周围的房子要多出半个阁楼的高度,站在它的屋脊上面,可以把江家的情况尽收眼底。 “你找这地儿也太……”梅争寒欲言又止,他远远的看见江家门口围着的邻居,对这个弃屋的位置感到诧异。在他后面上来的梁简没有多言,而是拉着他一起趴在房顶上用屋脊遮掩,而不是大大咧咧的站着做活靶子。 梁简的手搭在梅争寒的肩膀上,是一个拥护的姿势,梅争寒侧头看着他,心情复杂。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斜他一眼,故意做出迷茫不解的样子。但实际刚才梅争寒未完的意思他已经领会,梅争寒无非是觉得巧的不合时宜。但实际这真的是个巧合,最起码和其他的巧合比起来,这个不是梁简故意为之。他当时从屋脊上过来,一眼就发现这里不太一样,多留意一下罢了。 梅争寒在梁简无辜的攻势下退让,把话重新理一遍道:“你找的地方也太实在,往巷子里穿的时候不会注意,往屋脊上一站基本就是最高。” 本来是该质疑却硬生生改成赞许,梅争寒都要唾弃自己败于美色。 不过梁简听的很开心,禁不住笑了起来,一双眼弯的像月牙一般,把星光都聚在里面。梅争寒的心被羽毛挠一下,整个人一个激灵,觉得浑身都是热气。他默默的扭过头,把视线转移到江家,不敢去看梁简的脸。 长得好看的人,连笑都是无声的犯罪。 江家门口围堵不少人,其中闹腾最凶,站在最前面的赶巧是梁简在茶馆询问过的街坊。他们在责问衙门为何不许江大夫的尸骨下葬,要衙门给个说法。这群街坊的战斗力梅争寒见识过,能从街头骂到街尾,骂人的话都不带重复的。 堵在门口的衙役口才不够,被骂的满脸懵,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反驳。梅争寒啧啧两声,对街坊肃然起敬。吵架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气势上来了,就是两张口也要让个道。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街坊帮忙的,虽然他们对这件事情都很气愤,但也明白得罪官府没有好下场。”梅争寒听的心里痛快也不忘担忧街坊,忍不住向梁简打探。 梁简看着目前的局势,在人群里找到几个格外与众不同的理论者,心里有了定论,道:“走南闯北的时候,听过听音阁的名声吗?” 梅争寒点头,他知道听音阁是之前走镖的时候遇上麻烦,总镖头去求助听音阁,很快事情就得到解决。从那时起,他就对这个江湖势力有所关注。 “我听说它是个专门收集贩卖消息的组织,遍布江湖各地,阁主以下有宫、徵、羽、音四个不同的等级。其中音人数最多,最普通,也遍布最广。”梅争寒把自己知道的情况捋一捋,说的都是江湖上流传最广的消息。说完之后,他想了一下,觉得梁简不会无缘无故问起这个组织,试探道:“你找了听音阁?这里也有他们的人吗?” 梁简没有瞒他的意思,见他问也干脆的回答:“听音阁的遍布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广,别说是这里,就是乡野之地,说不定也有音的分布。它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消息买卖所,来历和背景都要更复杂,等以后有时间,我在慢慢告诉你。” 就算是在前世,听音阁也保持着若有若无的神秘感,时常让人不知道该打探它的另一面还是该相信它展现出来的这一面。梁简曾和听音阁的阁主打过几次交道,对听音阁的来历背景有所了解。这个组织以它中立的立场坚|挺到最后,在战争中保留住大半的势力。 想接触听音阁的人并不难,丢出一个消息投石问路就行。如果没有消息,也可以直接找音。音虽然普通,但和常人还是有所区别,熟悉听音阁的人很容易从人群里分辨出来。 不过梁简这次犯了一个错误,他以为那个老头只是简单的音,但现在看来,恐怕职位比音要高,甚至有可能达到徵。 只是不知道这种偏僻的县城,怎么会出现如此高职位的人,有些不合常理。 “糟糕,他们打起来了。” 守在江家门口的衙役衙役们在江家蹲了好几天都没抓到梅争寒,各个憋着一肚子火,这一骂起来简直不可收拾,周围的衙役全都聚集过来。 人群挤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悄咪|咪动起手,抽了最前面的衙役一嘴|巴,顿时场面乱成一锅粥,双方直接打起来。虽然衙役吃的是官家饭,但到底都是城里的街坊,大家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场面一乱,他们也不敢真的拔刀动手,只能赤手空拳的肉搏。 混战中不分你我,大家一边打一边往门口推攘,在门里盯着江盛雪的人被惊动,打开门看情况。结果门刚打开,还没看清楚状况,就被一群人扑过来淹没。街坊趁乱往里面挤,衙役只能往后退。披麻戴孝的江盛雪从灵堂出来,终止这场混乱。 梅争寒看着多日不见的江盛雪冷静地安抚街坊的情绪,心里很不是滋味。江义刚死的时候,江盛雪一边哭一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在街坊的帮助下为江义收敛尸骨,等他回来。结果他回来之后,一怒之下杀死县官,导致自己被通缉,让江义的后事都全落在江盛雪的身上。 他这些天逃亡在外,徒增江盛雪的担心,这曾被他和江义捧在手心的大小姐短短几日,就被现实磨成另一个样子。 第11章 江家混乱的局面让凑热闹的人群大量的聚集过去,衙役的注意力被分散,不得已都退进屋子,和街坊分成两拨对峙。梁简让梅争寒回弃屋等他消息,自己从屋脊下去,趁着衙役焦头烂额之际,混进人群。 江义的死加上梅争寒被通缉,江盛雪把所有的压力都抗在自己肩头。短短几日,她整个人清瘦很多。 邻里街坊和衙役都有人受伤,江盛雪阻止斗殴后,将家里的伤药拿出来给他们涂抹。邻里街坊习以为常,倒没觉得有什么。江义在的时候,大家有个跌打损伤什么的,他都会送药不收钱。衙役们围困江盛雪多日,这会儿心情复杂,都不好意思接药。 江盛雪把药塞在他们手中,道:“拿着吧,我爹在世之时,常常念叨为医者,要心怀大善,明辨是非。不可以己度人,枉顾人命。你们也只不过是替人当差,养家糊口罢了。” 衙役也不过是一群听上头吩咐的小喽啰,当官的让往东他们不敢往西,江盛雪分得清真的债主是谁,自然不会为难他们。再者,他们虽然围困她多日,但也没有刁难过。之前县官之子故意挑衅,还是衙役帮忙化解。 恩怨要分,江盛雪不会一竿子打死一群人。现在恩情两清,日后就是清算仇怨。 闹事的和被闹的都冷静下来,江盛雪询问前来的邻里街坊,知道他们是为了下葬一事前来,站在院中间沉默好一会儿。 “邻里街坊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对我家也是知根知底。如今我爹死不瞑目,兄长又遭衙门通缉,我一黄毛丫头确实难以将我爹下葬,多谢各位街坊还记挂此事。我也想让我爹入土为安,可是……”江盛雪苦笑一声,看着一侧的衙役,道:“我兄长一日不归案,我和我爹的尸骨就要做一日人质,县太爷的公子不会轻易让我们走出这道门,恐怕今日要让诸位白忙一场。” “盛雪,不瞒你说,我们大家就是知道这个情况才来的。你爹的棺材在家里停了八|九天,头七都过了还不能入土为安,这叫什么事儿?”膀大腰圆的壮汉坐在地上,把伤药往自己刚才打架受伤的胳膊上抹,听见江盛雪这话,顿时义愤填膺,对一干衙役怒目而视。 其他街坊也随声附和,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声讨。 “江大夫在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好人,你们在场的各位摸着自己良心说说,你们谁家没有受过江大夫的恩惠?现在江家有难,你们好意思出来落井下石吗?” “县太爷的小妾是怎么回事,你们这群当差的比我们更清楚。她造谣生事,江大夫良言难劝。如今江大夫病逝,你们还不让他下葬,天理何在。” “梅争寒说到底只是江大夫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弃婴,并非江大夫亲生儿子。他为江大夫报仇,还了江大夫养育之恩,和江家也当一刀两断。你们要抓他,去张贴布告,去外面抓去。守着江家,为难盛雪一个孤女,像话吗?”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邻里街坊都是吵架的好手,江盛雪静静的听他们声讨,听见梅争寒的名字时挑了挑眉,目光转向说话的那人,心里轻咦一声。 之前帮说话的街坊江盛雪都认识,但这位拉扯梅争寒的人,她印象里和他们家没什么交集。如今江家不比往日,不是平日受恩深重的人都不敢轻易出头,就怕得罪官府。这人不像是帮忙,倒像是搅浑水。 “行了行了,冲我们嚷嚷有什么用?你们有本事让梅争寒自己去投案自首,只要他归案,一切都好说。”衙役这边也是窝火,他们当然受过江大夫的恩惠,也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可是上头有人压着,他们能怎么办? 梅争寒杀人抽身走的干净,烂摊子甩了一堆又一堆,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大家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这样,我给大伙支个招。”坐在地上的壮汉道:“明天就是个适合下葬的日子,我们大家帮忙抬棺让江大夫入土为安,盛雪作为女儿要上前上香,你们既然担心她跑,那你们就跟着一起去。就你们这人数,守她一个姑娘家,还守不住吗?” “我看行,你们衙门要怎么样是你们衙门的事,我们担心的就是江大夫的尸骨停放太久,要坏。人都死了,还不让人入土为安,你们也不怕遭报应。” 民间对土葬有着诸多禁|忌,他们认为人死后应该尽快入土为安,不然停放时间一长,亡灵得不到安息,就会成为鬼魂野鬼,飘荡在世间。 衙役们心虚的低下头,他们当然知道这个理,可是官文在头上压着,他们也不敢动。领头的握着药瓶子,脸色沉郁的沉默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成,但是有一点,江姑娘,你得跟着我们,不要有其他的小心思。” “让我爹入土为安,我能有什么小心思。”江盛雪不解的看着领头的衙役,明亮的双眸里写满了不屑。这些人是把所有人都拉到和他们同样卑鄙龌龊的境界,才能看问题想问题。 领头的被怼的哑声,想了想也觉得确实没必要如此紧张,他们一群人要是连手无缚鸡之力的黄毛丫头都看不住,那才真是笑话。 既然衙役点头,街坊们达到目的和江盛雪说好下葬的时辰就不在久留,江盛雪以孝子的身份送他们出门。梁简故意走在最后,趁那些衙役聚在一起,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时,从江盛雪身边擦过去。 江盛雪本来在和街坊说话,突然被人触碰下意识的回头,看见的是个陌生的青年,温和的冲她笑了笑。而后,江盛雪就感觉到有人往她手心塞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的握住,将手收到袖中。 梁简颔首离开,全程没有和江盛雪说过一句话,从头到尾都像是个看热闹的路人。他来也好,走也罢,都没有人注意到。 邻里街坊走的一干二净,衙役们也退出院子,各自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江盛雪关上大门,回到灵堂上给江大夫上香,然后跪在灵堂前继续烧纸。她背对着房屋的大门,不管是趴在屋脊上张望的人还是在院子里留守的人,都只能看见火光在她面前跳跃,让她的背影镀上黄|色的光边。 纸钱在盆里燃烧成灰烬,江盛雪从袖中摸出刚才梁简给她的纸条将纸展开:“师父下葬之时,就是你我离开之日。” 纸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却让江盛雪红了眼眶。她对街坊邻居突然前来本就有所疑惑,看到这句话后恍然大悟。她把纸握在手心片刻,从上面得到莫大的勇气和安慰。 真好,江盛雪想道,你没事真好。 第12章调虎离山 清晨天刚蒙蒙亮,送葬的人就在江家集合,江盛雪依旧穿着一身孝服,未施粉黛,鬓间戴了一朵白花。昨日那个出主意的壮汉在指挥大家收拾东西,抬棺、举坟蟠、洒纸钱,一切按照民间的风俗,没有落下半点不对。 江盛雪颔首谢过前来的诸位,关上房门,和大家一起出城。衙役们分成两拨,一拨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拨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确保不会弄丢江盛雪。若非小城消息传播的快,大家你一嘴我一嘴的唠叨过江家的事,说不定会误以为今日葬的是官老爷。 江义下葬的地址在城外不远处的小山上,是一个受过江家恩惠的风水先生帮忙选的地址,入土的地方有一颗老枫树,枫叶红如火焰,远远就能看见。 送葬的队伍出城后天才大亮,县城从沉睡中苏醒,人们出来开门做生意。 弃屋处,梁简和梅争寒也收拾妥当。梅争寒知道下葬的地方,所以他们没有跟着送葬的队伍一起走,而是等他们离开后一起去江家。江家的衙役没有全部离开,还留下一两个看守,以防梅争寒突然回来。 区区两个人手还不够梁简活动筋骨,他们甚至连人影都没看到,就被梁简打晕。 停棺的地方还残留火盆的温度,梅争寒双膝下跪,对着灵堂磕了三个响头。这些天逃亡在外,这是他在这灵堂上第一次给江义跪拜也可能会是最后一次。梁简走上前,看着陈设简单的灵堂,闭眼想象这里曾经人声鼎沸的样子。 来来往往的伤患,絮絮叨叨的江义,活泼可爱的江盛雪,张扬自信的梅争寒。秋日暖阳在人间铺一层黄|色的光,到处都是鲜活而温暖的气息。 可惜这样的场景以后都见不到了,梁简在心中轻叹,睁开眼对已经空了的灵堂三拜。不管是江义的至善还是他身为梅争寒的师父将他养大成人,梁简都该给他应有的尊重。 “以后我会照顾争寒和你女儿,请你放心去吧。”没有香烛,没有牌位,梁简只能对着无尽的虚空,在心里传递自己的承诺。 上一世梅争寒吃过的苦,这一世他不会让他再尝一次。他的人,他会护在自己的羽翼下,替他遮风挡雨。至于江盛雪,就算是梁简对江义养大梅争寒的回报。多谢他两世都愿意从雪地里把梅争寒捡回来,待他视如己出。 梅争寒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江盛雪把家里打扫过。大概是心里残存着可以回来的念头,很多东西她都整整齐齐的放好。梅争寒环顾四周,那些东西勾起他很多很多的回忆。 梁简静静的陪着他,没有出声打扰。他理解梅争寒现在的心情,因为他也曾失去过所有,想过挽回却无力,想过失而复得却得而复失。 生离死别,背井离乡,这大概是世间最难的两件事,偏偏还撞在一起。 梅争寒缅怀的时间不长,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回来的最终目的。江家的宅子不大,江盛雪住在最里边的小院,梅争寒轻车熟路的走进院子,推开江盛雪的房门,第一眼就看见搁在桌子上的包袱。江盛雪昨夜收到纸条后,就趁夜里休息的时间把东西收好。该带的盘缠和衣服全在里面,这是做好逃亡的准备。 梅争寒对江盛雪很有信心,也不担心她落下重要的东西,提上包袱就走。梁简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从后院翻墙出去,绕开热闹的集市在城门口附近的暗巷潜伏。 按照计划,为了把连累街坊的风险降到最低,梅争寒和梁简选择在城门口抢人。先由梁简出面帮忙引开大半部分衙役,再让梅争寒去救江盛雪。到时候大部队都在追着梁简跑,梅争寒和江盛雪要出城不会受到太大的阻碍。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出城后一直往东走一盏茶的时间有一片小树林,穿过树林你们会看到三匹马。如果甩不掉追捕的人,就骑马先走,不用等我。” 梁简和梅争寒一起站在暗巷里,这条暗巷不宽,只容一个人通过。他们两个人挨的很近,十八岁的梅争寒稚气未退,就连身高也没发育完全,和梁简凑在一起,只到梁简的耳朵。梁简说话的时候,气息都在他的耳边,他觉得痒,又不好意伸手挠,悄悄的往后挪一小步。 “你一个人留下真的没有问题吗?”梅争寒抬头看着梁简,想了想还是觉得留下梁简一个人不妥,英气的剑眉都皱到一起,担忧道:“要不我把盛雪送到安全的地方后回来接应你。” “放心,我一个不起眼的外乡人,甩掉衙役后往人群一钻,他们不可能认出来。”区区几个衙役,梁简还不放在心里。他要是连这点麻烦都不能摆平,也没资格说要护着梅争寒。前路还有更加凶险的困境,他会变得更强,超过前世的自己。 “好吧。”梅争寒点点头,没在纠结这个事。说的多了,反而像质疑梁简的能力。 梁简的目光还停在他的身上,看着他蓝色的眸子,觉得冷硬的心变的无比的柔|软。他其实很想抱一抱梅争寒,从他身上找到一点属于前世的温暖。可是他不敢,因为他觉得自己真这样做,会引起梅争寒的抗拒。 他害怕梅争寒讨厌他,憎恨他,误会他……这会让他变的狂躁,所以一直他都小心翼翼,把自己不好的一面隐藏起来,让自己变成一个可靠沉稳的侠客。 送葬的队伍在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回到城门口,回来的人群没有去时整齐,因为完成葬礼后没有其他事,有些人先离开去做自己的活。进城后,离开的人更多,江盛雪的身边剩下的都是衙役,他们把她围在中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我饿了,去买点吃的可以吗?”队伍走到一半,江盛雪突然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说道。 领头的衙役让大伙儿停下来,他看了眼日头,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他也有点饥肠辘辘。城门口有不少卖吃食的小摊贩,衙役没有拒绝江盛雪的请求,但他也没有让江盛雪去买,而是指挥一个人去。 江盛雪看他一眼,冷笑两声,没有多言。 “江姑娘,这怨不得我,要怨还是得怨梅争寒。”衙役没有错过江盛雪的冷笑,走到她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江盛雪好一会儿,又道:“其实我很好奇,今天这样好的机会,梅争寒会不会来。” “来自投罗网吗?”江盛雪冷眼看着衙役,面不改色的和他对视。 虽说江义是个暴脾气,但他面相十分和善,一看就像个老好人。江盛雪没有继承他的和善,反而继承了娘亲的英气,眉眼生的冷,自带一股子傲气。即便这会儿未施粉黛,披麻戴孝,她也是烈烈傲骨,犹如腊月寒梅,风雪不欺。 衙役领教过她的倔强,这会儿也不和她多做争论,而是让手下注意周围的动静。 暗巷里,梁简把城门的情况仔细的看一遍,确定没有埋伏后,从衣袖里摸出一块面巾蒙在脸上。他和梅争寒身量有差别,等下出去引人必须做到快,不能让衙役看到正脸,也不能给衙役反应的机会。 梅争寒看着只露出上半张脸的梁简,觉得蒙面和不蒙面没什么区别,梁简的眼睛是眼尾上挑,自带三分柔情的桃花眼,眼神温柔似水,很好认。 “我先走一步,你等大部分人都去追我才出来。” 衙役已经买好东西往回走,劫人的时机刚刚好,梁简准备动手。 梅争寒点头,把他的话记在心上。同时,他也拉一把梁简,让梁简往外的脚步顿了一下。梁简回头看着梅争寒,用眼神询问有什么事。 梅争寒拿出那天梁简给他的匕首,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擅长用刀,所以这东西还是你留着。” 冰冷的铁器入手,没有残留主人身体的温度。梁简握着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对上梅争寒含笑的眼神,才猛然醒悟。他昔日过于自在说漏嘴,梅争寒当时就在怀疑他,这些天都不动声色,现在突然说出来,是交心也是交出后背。 他的意思很清楚,我知道你身藏秘密,可是我选择相信你。 梁简心头一热,前世和今生有了刹那的重叠。前世如同一场冗长的噩梦,融入今生的相逢。梅争寒还是那个梅争寒,哪怕年岁相差四年,他的心也未曾改变。这是一份未宣于口的信任,沉甸甸的落在梁简心口。 梁简最终忍住拥抱的冲动,握紧手上的铁器,留下一句注意安全,就从巷口的平地腾空而起,手上石子连发,吸引衙役的注意力。 梅争寒站在暗巷里,看着他像一只畅游翱翔天际的鹰隼从高空中俯冲而下,直奔人群里的江盛雪而去。 受惊的人群一片哗然,有衙役大声呼喊梅争寒的名字。梁简的手只碰到江盛雪的肩就被衙役横扫过来的柳叶刀逼退。他在空中一个翻身,脚点在刀刃上,借力往上一跃,落在不远处的凉棚上。衙役的刀紧跟而上,梁简没有恋战,而是直接往人群里跑。看起来像是劫人不成,落荒而逃。 “追,抓住他。”衙役收刀回鞘,留下几个人看管江盛雪,自己带着人去追梁简。 围观全程的江盛雪惊讶的看着这群追人的衙役,刚才梁简抓她肩膀的时候,她就发现并不是梅争寒。看到衙役们喊着梅争寒的名字追过去,江盛雪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 梁简速战速决,并没有给衙役们思考真假的时间。留下的几个衙役都紧张的拔出刀,警惕的看着四周。刚才还尖叫的人群看着已经结束的战斗,很快就收拾心情,重新开始叫卖。 江盛雪丝毫不受这场袭击的影响,知道不是梅争寒,她开始收起担心,不慌不忙的吃着衙役买的馒头。不过她还没吃两口,一道人影就从一旁的阴影下闪出来,三两下放倒这几个中看不中用的衙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迎着光往城外跑。 看守城门的人不是县太爷重金请来的高手,压根拦不住梅争寒,被梅争寒揍的满地打滚。这个时候,被打趴下的衙役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对,从地上爬起来跑去找人。 然而大部队被梁简当猴子戏耍,大街小巷乱窜,一个个跑的精疲力尽。就算知道中计,只怕也无力回天。 甩掉那群不成气候的衙役,梁简摘下脸上的面巾从暗巷出来,直接混入人群。后面追上来的衙役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再也找不到梅争寒的影子。 他们苦追梅争寒多日,盯着江盛雪,盯着城南镖局,以为穆争寒求人无门,不曾想还能中一出调虎离山计。 第13章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甩掉身后的衙役混入人群,等衙役的布防稍微松懈之后,去了一趟茶馆。 这一次,该在台上说书的老头优哉游哉的坐在茶馆后院的藤椅上喝着小酒,听下面的人汇报城门口的乱局。听到梁简速战速决牵制大部分衙役,让梅争寒和江盛雪顺利逃脱,老头的眼神亮起来。 老头起初以为这个梁简就是个江湖人,路见不平有意相助,但现在看来,却觉得他和梅争寒渊源颇深,不然也不会冒这种险。因为弄不好,他也会变成通缉犯。 大堂的人进来通报梁简前来求见,老头挥手让汇报的人离开,然后让人把梁简请来。 梁简跟着引路的人一路进来,注意到后院的格局十分奇特,心里对老头的身份大致有底。等到老头面前,引路人行礼后告退,梁简立在原地闷不做声。 老头抱着酒葫芦合上眼假寐,等着梁简先开口,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梁简有动作,耐不住睁开一只眼偷瞄梁简,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不在装睡,而是不高兴的睁开眼嚷嚷起来:“你说你这个人,我好歹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就不能有点后生该有的样子,对我老头子客气点吗?” “前辈在此休息,晚辈不便打扰,故而静候,难道还不够客气?”梁简对老头无中生有的指责感到好笑,这老家伙真当他不知道他是故意装睡吗? 老头一想是这个理,他装睡在先,梁简把他叫醒才真的是不客气。不过他脾气怪着呢,即便梁简没错,他也要鸡蛋里挑骨头,找出点茬来。 “你来找我帮忙的时候就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现在事情解决了,梅争寒和江盛雪都顺利出城,你连个谢字都没有?” “我没记错的话,我和老先生是公平交易,既然是场交易,何必言谢?”梁简戏谑的看着这老头,对他的话毫不在意。他的好脾气只在梅争寒的身上有效,远离梅争寒以后,这世上所有的东西在他看来都是死物。 “公平交易就不说谢?你这个小子可真是狂妄。这天下大着呢,你别以为在这小山坳里翻云覆雨,就能把天下也玩弄于股掌之间。”老头子本想刁难梁简,没想到反而被梁简堵个正着,不满的从藤椅上坐起来,就开始和梁简唠叨。 他心里奇怪这梁简最开始找上门的时候,气息可平易近人的很,怎么现在浑身都是刺。摸着还扎手,心里有些不痛快。 梁简闻言挑了挑眉,若他真的还只是前世那个不知道人心险恶,世事无常的玉阎罗,说不定会把老头的话听进去。可惜啊,他两世为人,这些话在他看来,已经和吓唬人的言论差不多。他相信老头的见识比他多,但他纵观的是今后的天下,不是眼前。 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老头,梁简平静道:“先生说的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可不能做井底之蛙,以为自己看见的就是全天下。这天下的奇人异事海了去,小看别人是要吃大亏的。所以大话说说就罢,当真可就不应该了,先生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是当然,想我听音阁成立至今上百年,也不敢说自己收集完天下奇事……”老头见梁简同意自己的观点,摸着胡子高兴的准备吹嘘一番,可话刚说到一半就反应过来不对劲,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只差把酒葫芦砸在梁简身上:“小王八羔子,你消遣我呢。” 梁简闷笑两声,转移话题道:“我前来是结束这次交易,顺便送先生一个消息,烦请先生帮助这次出头的街坊躲过一劫。” 老头刚被梁简消遣还在气头上,知道梁简来送消息挺高兴,可一听完后面的话,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个人疯疯癫癫,向善向恶全凭自己喜好。梁简从头到尾至善至情,只差把救世主的光环顶在头上。老头其实最烦这种人,一旦遇见少不了刁难。 可是他也奇怪一点,梁简给他的感觉并非善人,怎么就那么…… 老头想不明白,气哼哼的抱着酒葫芦,对梁简的要求嗤之以鼻,骂道:“梅争寒你要救,梅争寒的街坊你还要救,你救世主下凡呢?屁事真多。我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呆了那么多年,见惯了官府欺压百姓,贪官横向霸道,鱼肉相邻。要是人人都向你一样,我听音阁岂不是要成天下第一的大善堂。” “先生严重了,我相信这对你而言只是小事一桩。如今县官选拔在即,衙门肯定也不想事情闹大。”梁简当然不是什么大善人,只不过是为了免梅争寒后顾之忧,不然这些人是死是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老头余怒未消,灌了一大口酒,思考一会儿道:“先给我血月的消息,我在决定要不要帮你。” “可以,这也是你该得的。消息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江城。”梁简面带微笑,眼神真诚的看着老头,把江城二字说的格外清楚。 老头闻言浑身一僵,抬头看向梁简,浑浊的眸子里迸发出惊人的亮光。这不是他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梁简,梁简最开始提起血月他就是这个表情。 这天底下关于血月传说的传闻很多,一传十十传百,不是真的也能传成真的,导致消息真真假假,越来越让人难以分清。就说这地址,传闻的就有七八个,像梁简这种一口咬定在江城的是少数。更奇妙的是,老头最后得到的消息也模糊的提起过江城。 梁简的话交叉印证血月传说和江城有着密切的联系,这激起老头莫大的兴趣,让他陷入沉思。梁简静静的等候老头思考,并不急着去证明。 血月传说确实和江城有关系,但关系并不深,糊弄人还行。梁简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借老头的手,让听音阁的势力在江城遍布,到时候,听音阁就是他在江城的眼线。他可以在其他地方的听音阁,买到和江城有关的一切消息。 “你这个消息对我很有用,值得起我帮你救梅争寒。不过我很好奇,你还知道多少?”老头看着梁简,他的眼神完全变了,整个人发生质的变化,白须飘飘,衣袖无风自动,有一点仙风道骨的味道。不过,这仙人之姿下,是毫不掩盖的杀意。 梁简笑了,他看着老头,想了想道:“还行吧,恰好知道不少。” 他说这话的口气轻松随意,好像他掌握的不是震惊江湖的秘密传闻,而是隔壁家谁谁谁和人偷|情的小道消息。 老头也笑了,他淡然的盖上酒葫芦,从藤椅上站起来。浑身懒散的骨头一瞬间挺直,就像矗立在天地间的一颗白杨,任凭风沙狂啸天地,不见半分退让。 “小伙子,你我能在这个地方相逢也是缘分,来给我做徒弟如何?”老头问道,浑身的气势就像汹涌澎湃的浪潮,铺天盖地的朝梁简奔袭而去。 梁简面不改色,人畜无害的说着骂人的话:“老东西,想给我做师父,你还不配。” “你找死。”老头再次被激怒,浑厚的内力在掌间运转,一掌拍向梁简。势如泰山压顶,雄浑深厚。 梁简瞳孔骤缩,没想到自己还是小看这个老东西,不敢和他硬碰硬,足尖一点,身体腾空而起。老头的掌风落下,拍碎梁简刚才站立的石板。梁简借他之力在空中翻个跟头,手中袖箭弹射而出。 张铎制造的东西无论速度还是精准度都比很多暗器精良,如此短的距离,梁简射出的袖箭快的只剩残影,犹如白昼里的一簇黑芒,破光而出。 老头后撤,内力包裹手掌,在空中轻拍,并指夹住那枚袖箭。 梁简一击不成并未恋战,后退之时脚踏梁柱,借力跃上屋脊,朗声笑道:“老东西,这是我给你的第二份报酬,后会有期。” 说完,他从屋脊上跃下去,彻底消失在老头眼前。闻声赶来的掌柜等人连他的人影都没捕捉到,只看见翻飞的衣角。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宫主,需要追吗?” 老头摆摆手,能在他手上逃脱也是有本事,去追未必追的上。 “不必。”老头说着,把手上的袖箭拿到眼前,注意到袖箭上的花纹,心里轻咦一声:“这东西,我好像在那儿见过?” 梁简离开茶馆后没有久留,而是竭力赶往城门口。此刻城门口已经戒严,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要检查。梁简一副江湖人打扮,又是个生面孔,并没有引起衙役太大的注意,很快就顺利出城。 离开城门一段距离后,梁简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心里暗道自己这次还是托大,没想到这个老东西的功夫已臻化境。他刚才躲开大部分攻击,承受一小部分还是免不了受伤。 要不是袖箭傍身,出其不意,想从老头的手上全身而退得废一番功夫。好在该送出去的东西最后还是送出去,虽然过程有所偏差,但目的达到了。他没时间找张铎,只能利用老头想要血月传说的贪欲,让老头帮他找。 听音阁遍布天下,这老头也不是个善类,寻找起来事半功倍。 不过这个老头功力深厚,在阁中必然地位不低,怎么甘愿偏安一隅?还一待就是很多年,这地方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冒险不成?而且前世听音阁动荡时,梁简未曾见过此人,现在想来十分蹊跷。这种人不会在阁中默默无闻,他不可能没听说过。除非当年听音阁动荡之时,这个人已经死了。 但以他的功夫,要杀他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中间肯定还牵扯别的秘闻,很有可能和血月传说有关。 梁简沉吟,回头看向县城,阴狠道:“老东西,这笔账我们日后再算。前世你听音阁置身事外,以为明哲保身就能安然无恙。这一世我就是死,也要把你们全部拖下地狱陪葬。” 第14章 梅争寒带着江盛雪逃出城后,顺着梁简指的路穿过树林,果然看见三匹马拴在路边。他让江盛雪先上马,把包袱从身上拿下来搭在马背上,道:“你先走,这条路一直往前有一个破庙,我们走镖的时候时常在那儿落脚,很隐蔽也很安全,你在那儿等我。” 江盛雪闻言从马背上弯下腰,一把拉住梅争寒,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还是不放心梁简,我要回去接应他。你放心,我们会很快追过来,不会让你一个人在破庙过夜,不用害怕。” 信任是一回事,担心是一回事。梅争寒和江盛雪跑了一路,心里一直牵挂梁简,现在江盛雪成功脱险,他说什么也要回去找梁简。 江盛雪被他的话惊到,目露诧异之色。虽然她此前没听过梁简的名字,但多少能猜到梅争寒说的人是谁。她和梅争寒好不容易脱险,她实在不愿意梅争寒冒这个险。 “你信得过他吗?”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江盛雪并不希望梅争寒回去。从小到大,梅争寒只要交到新朋友都会和她说,从来没有隐瞒。可是这个梁简,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多半是梅争寒被通缉后才认识的朋友。 他们居住的县城不大,坏事一天就能传遍大街小巷,江盛雪相信对方知道梅争寒是因为什么被通缉。这种情况下,对方还愿意出手相助,江盛雪本不该生疑心。可是那天梁简来送信时的态度实在太过随意,并未把衙役放在眼里,让江盛雪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世人皆为棋子,随他翻云覆雨。江盛雪是担心对方不是善类,有备而来,梅争寒过于重情重义,不设防备,容易阴沟里翻船。 但梅争寒明显没有领会江盛雪的意思,以为江盛雪说的信得过是相信梁简有逃脱的能力,这无疑和之前梁简说的话重合,梅争寒对两人这隔空的默契感到好笑,道:“他飞檐走壁无声无息,必然是个中高手,我当然相信他有本事逃脱。但我相信他和我担心他,要回去接应他并不冲突。” 说完,梅争寒也不等江盛雪反应,就往马屁|股上抽一鞭子。马匹受惊,扬起前蹄带着江盛雪窜出去老远。江盛雪坐在马背上,还没反应过来梅争寒的话和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就被马带着跑,连忙拉住缰绳,把马停下来。 她回头看着已经跑没影的梅争寒,气的想跺脚,破口大骂道:“梅争寒你个王八蛋,你看脸的烂毛病好不了了是不是,长点心会死啊。” 已经跑出老远的梅争寒听不见江盛雪的咆哮,往县城的方向狂奔,但他也没走多久,就被迎面而来的梁简截住。 梁简拦下梅争寒,对他的出现感到惊讶,不由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先走吗?你妹妹呢?” 一连三个问题砸下来,梅争寒愣了一下才道:“我担心你,回来接应你,让盛雪先走了。” “胡闹,”梁简不确定自己身后有没有听音阁的人在跟踪,身上的伤势都没来得及调息,听完梅争寒的回答,是即生气又高兴,轻斥一句胡闹后,见梅争寒垂下头又心疼起来。他认命的叹息一声,抓住梅争寒的手腕,道:“先走,有什么话等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梅争寒嗯一声,二人开始狂奔,很快就到栓马的地方。江盛雪去而复返,坐在路边等他们回来。 梁简看见江盛雪又是一愣,回头看着梅争寒,道:“这就是你说的先走了?” 梅争寒也很惊讶江盛雪去而复返,不过他还没开口问,江盛雪就先从地上站起来,生气的瞪他一眼,翻身上马。梅争寒顿时明白,是自己自作主张惹江盛雪生气,可他也是为江盛雪好,谁知道江盛雪根本不想要这样的保护。 梁简看一眼情况心中猜到大概,只当是兄妹间的小别扭,没有多言,而是让梅争寒上马,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一次,三匹马同行,踏着丛林小道的落叶,在飞扬的尘土中,把此地的一切都甩在身后。他们向着新的天地策马奔腾,谁也无法预料今后会有怎样的境遇。 傍晚时分,他们三个人赶到梅争寒说的破庙,庙门口半人高的荒草枯黄,一只黑色的乌鸦蹲在屋脊上呱呱的叫着,看见有人来,张开翅膀飞起来,在树林和破庙间盘旋,影子印在破庙的土墙上。残阳拉长树和破庙的影子,像张牙舞爪的怪物扭曲着身体。乌鸦是为之歌唱的使者,带来不详和恐惧。 忽然,一阵冷风卷地而起,草丛簌簌作响。江盛雪忍不住打个寒颤,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着破败的矮墙,倒塌的房梁,想着以后都要逃亡在外,心里不禁悲从中来。她被江义宠在手心,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采药的山林,她原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安宁平静,从未想过会有颠沛流离的一天。 梅争寒走在前面开路,很快就清理出一条通道。江盛雪看着他的背影,努力的压下心里的伤感。世事无常,既然都走到这一步,她再伤春悲秋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振作起来。她还不是一个人,还有疼爱自己的兄长。 “这破庙四处漏风,夜里会很冷,我们需要趁天色还能看清,捡些干柴回来。”梅争寒把自己马匹拴在破庙门口唯一一根没有倒下的柱子上,顺手又接过江盛雪的缰绳,对站在破庙门口查看情况的梁简道:“这里我以前来过,留宿一|夜不成问题。” 梁简点头,有瓦遮头总好过露宿荒野,而且梅争寒说的没错,这庙虽然破烂,但里面还算干净,看的出来常有行人落脚。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破庙里还有一些干草,梅争寒简单的收拾一下,铺出可容一人睡的地盘给江盛雪。江盛雪精神不振,没和梅争寒客气,走过去坐下,郁郁寡欢。 梁简在破庙里转一圈,料想江盛雪和梅争寒多日不见,必有话要谈,开口道:“我去拾点干柴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顺便找点吃的。”梅争寒不等梁简说完,就从地上一跃而起,跟上他的脚步。 梁简回头看了眼江盛雪,对梅争寒使个眼色,委婉道:“江姑娘跟着我们奔波大半日,你留下照顾她,打猎也交给我。” “这附近我比你熟悉,知道什么地方有猎物。”梅争寒说着,靠近梁简,在他耳边道:“再说了,盛雪不能一直穿着这身孝服跟着我们走,我留下来,她一个大姑娘家换衣服都不方便。” 梅争寒的顾虑和梁简的顾虑不在一条线上,他没有领会梁简的意思,反而有自己的考量。 带个姑娘家出门的确有着诸多不便,梅争寒说的也没错,梁简无奈的轻叹一声道:“好吧,那我们速去速回。” 梅争寒跟着镖局走镖在这里歇脚的次数很多,所以对附近的林子十分熟悉。现在是秋天,林子里有很多可以吃的果实,梅争寒挑了能存放时间久的摘一些。梁简去拾干柴,偶尔抬头寻找梅争寒。如果看不到,等一会儿就能看见梅争寒从树叶中间冒出来。 秋天的白季不长,梅争寒和梁简进入丛林的时候还能看见夕阳余晖,出去时夜幕已经降临,天地间只剩一层暗沉的光。 两个人并肩往回走,老远就看见一道倩影站在昏暗的光线中,和三匹骏马呆在一起。梅争寒高兴的大喊一声,那人受到惊吓,猛的抬起头来,而后又垂下头去。梅争寒看到她抬起手抹了把脸,像是在擦眼泪。 梅争寒愣住,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心里难受起来。 梁简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江姑娘这是不想你担心,你要是也哭丧着脸,她会更难过。” “我知道。”梅争寒从胸膛里呼出一口气,把难过都压下去。走到这一步,他和江盛雪都没有在彼此面前露出过脆弱的一面,不是不想互相拥抱舔舐伤口,只是觉得悲伤解决不了问题。现在突然看到江盛雪背着他哭,他不仅心疼,还觉得自己很没用。 “人生在世,要经历很多次的生离死别,每一次都是一种残酷的成长。我们总是在往前走的途中,得到又失去。过去的一切不可挽回,所以应该更珍惜当下的人和事。”离破庙越来越近,江盛雪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梁简把自己的声音控制在梅争寒能听清的程度。 梅争寒认真的聆听梁简的话,听到最后,他偏头看着梁简,心里冒出一个巨大的疑问,迟疑道:“梁大哥,你是不是也曾失去过对你重要的人。” 梁简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梅争寒。暮色下,梅争寒蓝色的眸子被染了色,看起来像黑沉沉的深渊。梁简心里一阵刺痛,前世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闪过,莫名的难过将他淹没。 他当然失去过,而且失去的正在自己的面前。 梅争寒被梁简悲伤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他在心里想是不是自己说错话,才会让梁简也变的悲伤。 “梁大哥……” “走吧,别让江姑娘等急了。” 梁简打断梅争寒的话,没让他开口道歉,而是转身往破庙走去。 江盛雪脱下自己的孝服,换了一身素衣,头上依旧带着守孝的白花。她脸上的泪痕都被自己擦去,夜色暗沉,梅争寒走近了也没看出异样。 梁简和江盛雪打声招呼,就越过她进门把干柴架起来点燃。梅争寒拿出摘的野果给江盛雪,让她先吃一个填肚子,然后自己拧着猎到的兔子去破庙后面的水潭清理。 这口水潭是从山里引来的活水,四季不断,可以直接饮用。 干柴沾了火星,很快就燃烧起来,黑暗的破庙亮起来。江盛雪坐在草堆上,抱着梅争寒给她的果子,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梁简和她不熟,两个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许久,江盛雪抬头偷偷的打量梁简,她想知道能让梅争寒短期内认可的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梁简察觉到江盛雪的打量,但是他没动,而是大大方方的让江盛雪看,反正他不会少块肉。 梁简眉目清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映衬着跳跃的火光,平添两分妖异。他面容柔和,俊俏却不阴柔,因为梅争寒在身边,他心情不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更显的人畜无害。 江盛雪把他从头看到尾,心里把梅争寒骂了个遍。导致梅争寒提着剥干净的兔子过来时,一个劲的打喷嚏。 “你这是感染风寒?”梁简不确定的问道。 梅争寒摆摆手,道:“我看是有人在骂我。” 江盛雪哼一声,抱着自己的果子挪了挪地方,让梅争寒坐下来。 梅争寒从梁简捡的干柴里选出几根耐烧的把兔子架上,放到火上烤。野外条件有限,没有其它的调料,只能吃白味兔子。好在三个人都饿了一下午,也没人挑剔味道,把一只兔子全部分食干净。 饭饱以后,梅争寒伸个懒腰,让江盛雪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继续赶路。 江盛雪看了眼梁简欲言又止,她其实有很多话要对梅争寒说,但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梁简不是不识趣的人,见状知道自己不适合留在屋里,准备起身去外面溜一会儿。只是他还没站起来,就被梅争寒压住肩膀按回原位。 “盛雪,我知道你有话对我说,也知道你对梁大哥有所顾虑。”梅争寒拨弄着火堆,往里面添柴,让火烧的更旺,驱散夜里的寒意。他抬头看着江盛雪,表明自己的态度:“这几日承蒙梁大哥照顾,帮我四处活动,不然我也不能成功把你带走。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试着信任他,不要在他面前过于避讳。我们一样无家可归,将来要相互扶持的路还长。” 梅争寒不是真的缺根筋,看不到江盛雪的明示和梁简的暗示,只是他不希望江盛雪对梁简防备,也不想梁简把自己当成外人。他很清楚,现在他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蚱蜢,遮遮掩掩只会徒生嫌隙。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江盛雪嘴角一抽,梅争寒说出这番话她并不意外,但她心里还是有点不太爽。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原本的领地,突然被一个外侵者抢去一半。但她没有奋起反抗,而是看向那个入侵者。 梁简耸了耸肩,梅争寒的话深得他心,但梁大哥这个称呼……第一次听见他当梅争寒是想谢谢他,现在又听一次,看样子梅争寒是要把他当大哥拜,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爹临死前交给我两样东西,让我务必要给你。”江盛雪看不下去对面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从包袱里翻出个匣子,递给梅争寒,道:“除了这两样东西,爹还让我给你带两句话。第一句: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走投无路,就往漠北走,去望月城。第二句:他要你娶我为妻。” “……” 梅争寒伸出手接住匣子,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江盛雪最后一句话吓的一哆嗦,差点把匣子打翻在火堆里。他目瞪口呆的看向江盛雪,吓的失语,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和江盛雪从小一起长大,从来都是把她当妹妹,突然听见江义要他去江盛雪,他只觉得荒唐至极。 江盛雪被他这个反应刺激道,不满的双手叉腰,道:“你哭丧脸干什么,我爹临死前神志不清说的胡话,我只是帮他把话带到,又没要你履行。” “不是,谁哭丧脸了,我就是……哎,这样说吧,我一直把你当妹妹,心里想的是帮你把关找个疼你的如意郎君让你嫁过去,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师父会让我娶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梅争寒觉得莫名其妙,他师父真神志不清不成?他和江盛雪要真能有点什么,还用的着等到现在。他师父也不想想,他和江盛雪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妹。别说没感情,就是有感情他心里也过不去兄妹那道坎,这简直就是乱点鸳鸯谱。 江盛雪心里想的和梅争寒差不多,但被梅争寒先说出来她却觉得浑身不舒坦,这种事情难道正确的处理态度不是先把她从头到尾夸赞一下,然后在推脱吗?怎么都推了还不见一句夸的话? “梅争寒,你真是活该没姑娘送秋波。”江盛雪气不打一处来,只差把梅争寒烂桃花的旧账都翻一翻。幸好她还没气糊涂,记得旁边有个梁简,骂梅争寒一句后,上干草铺睡觉,不在搭理梅争寒。 梅争寒哎了两声,江盛雪都没反应。知道江盛雪不会在搭理自己,梅争寒说句那你好好休息就没在烦江盛雪,而是研究手上的匣子。 “梁大哥,你说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匣子很简单,轻易就能打开。可是一想到这是江义临终前才拿出来的东西,梅争寒心里就有点没底。他在江家十八年,江家后院的土他都不知道翻了多少次,江义有多少家底他都清楚,从来不知道还有他不清楚的存在。 梅争寒莫名有些恐惧,这个匣子就像未知的将来一样,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江盛雪倒头不理人,梅争寒只好问身边的梁简,希望有个人吱声缓解他心底的不安。可是半晌梁简都没吱声,梅争寒疑惑地抬头看他,见他盯着面前的火堆神游万里不知归处,顿时笑出声。 梅争寒又叫了一声梁大哥,梁简才猛然惊醒,扭头看着他,揉着眉心道:“抱歉,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这个匣子我该不该打开?” “既然是你师父给你的遗物,那打开便是。他临终前嘱托江姑娘一定要交到你手上,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梁简神情恍惚,并没有注意到梅争寒心里那点漂浮的不安。在他看来,江义最后能留给梅争寒的不外乎是一些平日里珍藏的值钱物,希望梅争寒好好保存。 重要的东西吗?梅争寒看着手上的匣子陷入茫然,江义对他视如己出,江盛雪有的东西他也有,江义和江夫人从来不会偏颇。有些时候梅争寒都怀疑自己其实就是江家夫妇的亲生子,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才不能认他,而是把他当徒弟养。 现在江义逝去,还留下一样重要的东西要江盛雪转交给他,梅争寒心里有种微妙感,他莫名的觉得这个匣子里装的东西一定是江义这辈子最大的秘密。 而现在只需要打开匣子,就能得到这个秘密。梅争寒深吸口气,手指在匣子上划拉一圈,最终一鼓作气把匣子打开。 借着明亮的火光,梅争寒和梁简看清楚匣子里的东西——一本被撕去封皮的书,露出来的第一页写着枪法第一式:燕回首。 江义留给梅争寒的不是什么惊天秘密,而是一本枪谱。 梅争寒盯着枪谱好半晌,自嘲的轻笑两声,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落地,有种如释重负感。江义没有留下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也不用为此困扰,真是太好了。 迫不及待的把枪谱拿出来,梅争寒将匣子丢开。不料匣子里面有个隔层,匣子被抛起来的时候隔板掉下来,放在隔板下的东西跟着落下来。 梅争寒大惊,想要伸手接已经来不及,好在梁简手疾,顺手一捞,才避免那东西落进火堆。不过梁简快,火焰也烧的快,那东西尾部的流苏被火焰燎焦几根,一股烧焦的味道随之蔓延开。 “我的天啦,这匣子里怎么还有隔层。”梅争寒吓的心跳都要停了,万万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匣子还会有隔层,更没想到江义会把东西塞在隔层里,用枪谱盖住。 “江姑娘刚才都说了是两样东西,谁知道你眼里只容的下枪谱,把另一样东西当耳边风。”梁简轻叹一声,好在东西是接住了,没有大的损坏。他把东西递到梅争寒面前,摊开手掌。 梅争寒吐了吐舌,他刚才被江义的遗言吓的不轻,完全没记住江盛雪的前半句。 梁简的手递到面前,梅争寒顺势看过去,在梁简的掌心躺着一枚色泽圆润,打磨精致的梅花玉佩。蓝色丝线编成金刚结坠在下面,留下一段蓝色的流苏。这东西的款式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挂在腰间的配饰,不论玉佩的做工还是玉佩的材质都不像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东西。 梅争寒颇为诧异,虽然江家的家底不错,但也不可能没事去买这种烧钱的东西来做配饰。而且江义对配饰,首饰完全不懂,根本不会操心给别人买这些东西。就连江盛雪的首饰,胭脂水粉,都是梅争寒走镖路上看见好看的、实用的给她带回来。 这明显不是江家的东西。 “我姓梅,这玉佩也是梅花状,难道这和我的身世有关?”梅争寒抬头去看梁简,他思来想去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梁简盯着梅争寒,他现在心情非常复杂。前世的很多东西都被这枚玉佩勾起来,杂乱无章的缠|绕在一起,变成一个巨大的谜团。 这枚玉佩前世他见过,但不是在梅争寒的身上,而是在穆大元帅的女儿穆昔的身上。 漠北望月城穆家是武将世家,如今的家主穆程不但是望月城的城主,还是当今天下的兵马大元帅,手握天下兵权,镇守漠北苦寒之地,守卫丘桐国疆土。梅花是穆家的家纹,穆家儿女会佩戴世代相传的梅花玉佩,以梅花警示自己,做人要有风骨,不可自轻自贱。 前世梁简遇见梅争寒的时候,他身上根本没有梅花玉佩,但那个时候他姓穆。 穆争寒,穆家,梅花玉佩,还有江义让梅争寒往漠北走的遗言,一切都串联起来,梅争寒的身世呼之欲出。 但……穆程的妻子是当朝大长公主,皇帝的姑母。如果梅争寒真的是穆程和大长公主的儿子,当年怎么会跟着起义军起义,为人马前卒,推翻自己堂兄的统治。要知道,当今皇帝才上位没几年,前世战乱起来的时候,他还连个儿子都没有。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若穆争寒真是皇亲,只要略施手段,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收拢天下兵权抵御外敌。而不是跟着西北军东奔西走,艰难的从战乱中寻找一条光明的道路。最后看着西北军兵败,无力回天,自己也沦为阶下囚,命丧王城。 而且梁简没记错的话,前世穆家根本没有参与战争,不管是起义还是外战,穆家都选择退出战局,一家人隐姓埋名。穆家军化整为零编入西北军,穆争寒也在其中,从一个无名小卒步步走到将军的位置。 梁简不相信穆程和大长公主真的铁石心肠,会对自己的儿子如此狠心,眼睁睁看着他顶着乱臣贼子的骂名和起义军征战沙场,九死一生。 “我师父除了不喜欢说官场的事,在其他方面从来不会瞒着我。我以为我和他之间一点秘密都没有,可是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天真。” 梁简久久不语,梅争寒轻笑一声,从他手中拿过玉佩,对着火光细细的端详。玉是好玉,一丝杂质都没有,火光穿透,玉石染上一层绯色,像雪地里怒放的寒梅,娇艳欲滴。 “说起来我和盛雪都是冬天出生的,我只比她大八天,每次我管教她的时候,她都会说我是大八天不是大八年,每天唠唠叨叨的教训人,将来会没人要。那个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听过就忘了。可是现在想想,师娘和师父怎么知道我就比盛雪大八天,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当年师父把我捡回来的时候,我全身就裹着一层毯子,别说玉佩、枪谱,我浑身光溜溜的连件衣服都没有。” 梅争寒笑两声就再也笑不出来,面色凝重的握着玉佩,回想起从小到大在相邻和师父师娘口中听来的身世,心里沉甸甸的难受。疑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能生根发芽。 “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梅争寒低声喃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梁简,亦或者是在问已逝的江义:“师父把它留给我,是什么意思?” 梅争寒垂下头,枪谱带来的喜悦一扫而空,他垮下肩膀,全身的精神气都被抽得一干二净。 梁简无法回答梅争寒的疑问,因为他心里的疑惑一点都不比梅争寒少。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安慰。伸出手揽住梅争寒的肩膀,梁简往梅争寒的方向靠过去,让梅争寒的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声安抚道:“别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师父留下这些东西自然有他的用意。你这段时间都过的浑浑噩噩,都没好好的休息过,先别费神去想,好好睡一觉。说不定等明天一早起来,就能想起点现在没想明白的东西。” 梁简的手臂温暖有力,肩膀也宽厚可靠,梅争寒枕着他的肩膀,听着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安静下来。 是啊,他现在为了一块奇奇怪怪的玉佩发疯是为什么?江义十八年的养育之恩,难道因为一块来历不明的玉佩就不算了吗? “是我想错了,果然人没睡好就容易犯糊涂。”梅争寒没在纠结玉佩的事,他抬头看着梁简,玩笑道:“反正知道这玉佩值钱就行了,说不定师父是担心我走的太急没带够银两,特意给我这东西,好让我在穷的时候当了当银子用。” “是吗?那你觉得这玉佩值多少钱。”梁简低头问他,这一动,两个人的面容凑的很近,彼此的气息都缠|绕在一起。火光跃进梅争寒湛蓝的瞳孔里,像在黑暗中点燃一片星空,灼灼生辉,让人沉迷。 距离变的危险,连氛围都变得格外暧|昧。梁简凝视着梅争寒,一切的纷扰都变得不重要,这样的日子能够地老天荒该有多好。 可惜梅争寒不懂梁简心里的苦涩,他认真的思考梁简的问题,对这个兑换没有概念,含糊道:“怎么着也有很多很多钱吧。” “嗯,价值千金,有价无市。”梁简抬手握住梅争寒那玉佩的手,语气难得的正经严肃:“不论玉佩此前的来历,现在它是江义留给你的遗物,是他留给你最后的念想,比什么都珍贵。” 逝者往矣,能留下的痕迹会随着时间的消磨而越来越少,念想这东西有一样算一样。 梁简知道梅争寒说要把玉佩当了只是一句玩笑,但他心里有芥蒂也是事实。现在情况不明,梁简不敢贸然告诉梅争寒关于穆家的事,只能换一种说法,让他珍惜这样东西。 “那么严肃做什么。”梅争寒笑了笑,低下头枕着梁简道:“你先让我靠一会儿,辛苦你守前半夜,后半夜换我来。” 荒山野岭时常有野兽出没,在外过夜不能全部熟睡,需要有人守着火堆谨防野兽靠近。梅争寒靠着梁简睡过去,梁简松开他的手,把他握在掌心的玉佩拿出来,仔细的挂在他的腰间。 至于那本搁在一旁的枪谱,梁简伸手拿过来翻了翻,不出意料的看出是穆家的枪法,和前世穆争寒用的一样。 江家的秘密从一开始就不少,只可惜答案都被江义带进坟墓。 梁简放下枪谱,看着面前的火堆,陷入漫长的沉思。今天真的发生太多的事,多到他现在都不知道那一件应该先放在前面。 江义,听音阁,江盛雪,漠北穆家,所有的一切都偏离前世的轨道,往一个未知的方向走去。梁简发现自己前世的经验完全用不上,别说穆争寒的身世出乎他的意料,就是一开始没放在心上的江盛雪也成了一个大麻烦。 天知道他听见江盛雪把江义遗言说完的那一刻,他用了多大的隐忍,才让自己保持理智,克制住满腔的杀意。梅争寒是他的,他根本不能想象梅争寒娶别人的场景,嫉妒会让他发疯。他宁愿变成疯子把窥觊的人杀死,把梅争寒强制绑在自己身边,也不会看着他娶妻生子。 他做不到那么坦然,他要是做的到,前世怎么敢用西北残部要挟穆争寒,把他困在将军府,让他接受自己的好意,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 江盛雪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狠狠的踩在他的底线上,梁简隐忍克制,不敢让那头在血液里奔腾的疯狂|野兽露出獠牙。他想这一世顺其自然,而不是强迫梅争寒接受他。但如果梅争寒刚才敢点头,他不介意当场杀死江盛雪,让梅争寒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什么样。 好在梅争寒和江盛雪都对这个遗言不对付,双双拒绝。 “争寒,别让我疯。” 梁简侧头,在梅争寒的头顶落下一个不经意的吻。他在心里呐喊,灭顶的悲哀将他淹没,他不想疯,他想和梅争寒守一个岁月静好。 梅争寒听不见梁简的呐喊,但他在睡梦中伸出手,手指在空气中虚抓两下,落在梁简的手背上,而后握住梁简的手。 这只是一个睡熟后无意识的动作,却像演绎过千万次的默契、安静地,无声地落下来,给梁简一个回应。 梁简垂下眼,嘴角上扬,忽然就满足了。 第15章 一|夜无梦到天明,梅争寒看着从破庙房顶漏洞的地方落下来的阳光,躺在地上沉默好一会儿,才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破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江盛雪和梁简都不在。梅争寒转了一圈,听见外面有动静,快步走出去,看见梁简提着一只野鸡回来,而江盛雪站在庙门口给马匹喂草。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醒了?睡的还好吗?”梁简笑着上前问道,他看起来精神不错,一点也没有熬一宿的疲倦。 梅争寒不高兴的哼一声,问道:“说好我守后半夜,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的太熟,所以就没叫你。”梁简没把梅争寒那点不高兴放在心里,把手上的野鸡递给他道:“怎么?担心我没睡吗?那拔毛烤鸡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去补个觉。” 梅争寒接过野鸡,道:“这还差不多。” 梁简一宿没睡,梅争寒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现在自然是把能揽的活儿都揽在自己身上,巴不得把梁简押去睡觉。被人关心的感觉让梁简十分舒坦,他跟在梅争寒身后,看着他提着野鸡去后院熟练的杀死拔毛,自己倒靠在一旁的石头上,拔了根野草叼在嘴里,翘着二郎腿,丝毫没有睡觉的意思。 梅争寒抬起手把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见梁简还在一旁,不由的催促道:“说好的睡觉,你在这里做什么。” “睡觉啊。”梁简睁眼说瞎话,满眼笑意。 梅争寒瞪他一眼,不爽的嘀咕:“说好叫我,却让我一觉睡到天明,你又不是铁打的,昨天跑了一天,难道就不累。” 梁简耳目聪慧,梅争寒的声音他听的一清二楚,接话道:“累,当然累。你看我昨天不仅受伤,还被你压麻了手臂,这要是搁别人身上,说不定倒头就能睡个昏天黑地。但是,你伤势未愈,还有蚕心蛊在身,本来就容易疲倦,我怎么忍心叫你。” 梅争寒清理野鸡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梁简,提高声音道:“你说什么?你昨天受伤了?” “是啊,小伤而已,出城门的时候被狗咬了一口,没大碍。今早江姑娘给我诊治过,已经没事了。”梁简从石板上坐起来,笑意盈盈的看着梅争寒,一双桃花眼淬着星光,送一地秋波。 “连盛雪都知道,我却不知道,我……”梅争寒对梁简的秋波接受无能,自责懊恼的开始反省自己粗心大意,居然没发现梁简受伤,还让他守夜一整宿。 梁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他昨天不想梅争寒担心,所以有意瞒着他,不让他看出来,不怪梅争寒没发现。只不过今天一大清早梁简就改变主意,故意让醒来的江盛雪发现他受伤,博得一声同情。他想要梅争寒心疼他,想要梅争寒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后院外面,站在破庙门口喂马的江盛雪隔着一个大殿都能听见梅争寒的声音。她摸着马鬃,对自己的马道:“嘿,小家伙,你以后要是看上其它的母马,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光看美好的外表。有人看脸的烂毛病好不了,连怀疑两个字都不会写了。” 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江盛雪今早醒来之后,明显感觉到梁简对她的态度不对劲。之前梁简对她的态度也算不上多热情,但起码很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梁简对她不但不热情,还有点挑刺的嫌疑。 江盛雪自我反省一下,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梁简,而且察觉到梁简受伤后,还主动帮他治理。只不过现在江盛雪有种错乱感,她觉得梁简是故意把自己的伤暴露出来。至于原因,大概是冲着里面那个看脸的混蛋去的。 “估计梁简把他卖了,他都不会有怨言。”江盛雪不高兴的腹诽,把面前的野草都抓秃不少。 “江姑娘,争寒找你。” 梁简的声音冷不丁的从背后响起,江盛雪被吓一大跳,她猛的回头看着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梁简,拍拍自己的胸|脯道:“你吓死我了。” “啊?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走神。”梁简歉意的看着她,略颔首道歉,就转身进屋 江盛雪看着他的背影,不安的想到:“我刚才的话他没听见吧,真是糟糕透了,果然人后不能说人是非。” 梅争寒做饭的速度很快,三个人吃完早饭后,清理好行装就往下一个地方出发。这一次没有追兵在后面,三个人走的很慢,路上偶尔还会打趣两句。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了半天,三个人终于从山林里走出来,看到人烟。 这是一间供行人歇脚的酒馆,三个人下马休息,酒馆的小二上前招呼。三人点了不少东西,梅争寒本来还叫了酒,但被江盛雪和梁简同时出声阻止。 “你还有伤,不许喝。” “你又喝酒?” 江盛雪和梁简说完后相互对视一眼,都扭头看向另一边。梅争寒摸摸鼻子,觉得这个情况有些微妙的尴尬。 “不喝就不喝。”梅争寒不想让两个人都不高兴,对小二说不用上酒。小二应一声,转身去忙活。 酒馆不大,但因为位置处在官道旁边,来往落脚的人很多。这会儿酒馆里就有好几个,坐在梅争寒身后的桌子上。几个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声音粗犷,说话的音量很广,整个酒馆里的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江盛雪和梁简因为刚才的事儿都不说话,梅争寒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那儿不对付,不好劝,干脆自己也不说,而是听身后的几个大汉说话。 “你们听说了吗?临县的官老爷被人一刀劈成了两半,啧啧,死的可真惨。” “什么一刀劈成两半啊,是被人一刀把头砍下来了。你那儿听来的消息,就是杀猪的也不能一刀把猪砍成两半,更何况是人。” “就是一刀劈成两半,我有个亲戚在临县做生意,他亲耳听衙门的人说的。杀人凶手是个镖师,武功高着呢,官府抓了他好几天都没抓到,听说已经成功逃脱了。” “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前几天听人说了一耳朵。临县的县太爷打死了江大夫,江大夫的徒弟给他报仇砍死县太爷,被官府通缉。我还以为他落网了,没想到他跑了。那江大夫的女儿怎么办?” “谁知道呢,江姑娘是出了名的大美人,爹死了,兄长也跑了,她一个女人孤苦伶仃,以后的日子可难过了。” 坐在梅争寒身后的人一声长叹,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连江盛雪和梁简也忘了刚才的不愉快,认真的听他说。他们真没想到事情已经传的那么远,连过路的酒馆都有人在传。 身为上了通缉令的原主,梅争寒垂下头没说话。衙门的画师故意把他的脸丑化,就算通缉令传过来,也不会有人凭脸认出他。不过他的眼睛实在太明显,完全遮不住。 酒馆还有其他客人,听见这边的议论,忽然搭话道:“请问这位大哥说的江大夫可是江义江大夫?” “是的呢大兄弟,你问这个做什么?”梅争寒身后的人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唉声叹气:“江大夫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可惜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问话的那个人听见是江义,顿时面容呆滞,缓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哭。酒馆的人都被吓一大跳,看他那哭天抢地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他爹。 江盛雪和梅争寒面面相觑,都低下头喝茶,假装没看见。 和那人同桌的人出言安慰,询问缘由,那人断断续续的说出自己曾受江义恩惠,这次是特意赶来报恩。但没想到还没走到地方,就听闻噩耗。 江盛雪把对方的话一字一句无声的重复一遍,在桌子底下踹梅争寒一脚,小声道:“我们还是把东西打包带走,赶紧离开这里。” 梅争寒点头,这人哭的撕心裂肺,把大家对这事的关注度都提起来,这对他们而言不是好事。 梁简回头看那人一眼,赞成江盛雪的话,压低声音道:“你们两个人先去牵马,这里有古怪。” 梁简说完,梅争寒和江盛雪一起起身去牵马,梁简喊了一声小二,让他把东西打包,他们现在就要带走。小二为难的赔笑道:“这位客官实在不巧,你要的熟食还没准备好,只有几个馒头是刚蒸的,你看……” “那熟食就不要了,你帮我把馒头打包。” “好咧。”小二应道,转身给梁简包好几个馒头。梁简掏出银钱结账,小二拿着铜板笑呵呵的说着慢走。 梁简也没有迟疑,三步并作两步往外去。梅争寒和江盛雪已经上马,梁简把馒头递给梅争寒,自己去牵马。 不料他刚拉住缰绳,那个哭天抢地的大男人就猛然扑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哭声道:“这位兄弟,能不能把你的马卖给我,我想去临县给江大夫上一炷香,探望一下他的女儿。” 梁简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把人挥开道:“抱歉,我们兄妹三人有急事,不能把马给你。” 因为扑过来的是一个普通人,而且没有恶意,梁简忍住反感,挥开人的时候很客气,甚至都没用力。但没想到那人后退之时一个踉跄,竟然仰面倒下,气息断绝。 在酒馆里喝酒的大家看到这一幕,喧嚣声沉寂片刻化成惊慌的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梁简怔住,身后的江盛雪和梅争寒也是错愕不已。 第16章 梁简三人离开县城夜宿荒野后赶了一上午的路,终于看到人烟,本想在酒馆吃顿好的在商量接下来的路往那边走。但是没想到酒馆里有人议论梅争寒,三人觉得情况不太对劲,就提议离开。梁简让梅争寒他们出去牵马,自己随后就到,但没想到刚出门就被人缠上,而且缠上这个人被他一推就倒地身亡。 酒馆里的人见此场景都纷纷叫喊起来,甚至有胆大的上前说要抓梁简去见官。面对这群人的攻势,梁简一言不发,脸色逐渐阴沉起来。 江盛雪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第一反应是和这些人讲理,但这些人对她的说辞充耳不闻,从头到尾都认定梁简杀人。 “小雪,带你哥先走,我留下。”梁简给江盛雪使了个眼色,让她不用白费力气。同时,他也含糊了江盛雪的名字,不提梅争寒,隐晦提醒二人,这群人来者不善,极有可能是专程在这里等人。只不过梅争寒的画像过于偏差,又没让他们看到眼睛,他们不敢确定。 江盛雪江湖经验少,但人聪明,闻言瞬间就反应过来,立刻闭嘴,收起自己解释的心思,从善如流的回道:“那大哥自个小心些,我和二哥在前面等你。” 梁简点头,并上前两步,直接挡在二人面前,为他们断后。 茶馆里的几个人相互交换一个眼神,刚才谈论梅争寒最多的壮汉低声喝道:“慢着,你们两个人也不能走,你们既然是一起的,那都脱不了干系。” 壮汉话刚说完,就听见梁简一声冷哼。这种事情梁简本就不屑解释,之所以留下是情况不明,他不想无缘无故遭人算计,落人陷阱。但这如果些人再敢胡搅蛮缠,休怪他刀下无情。他忍一时不是为了风平浪静,而是不想梅争寒嫌他残忍。 壮汉被梁简的杀意镇住,讪讪的缩回去,不敢在多嘴。江盛雪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群人外强中干,不成气候,梁简一人可以应付,便招呼梅争寒先行离开。 不料她二人马匹还没开跑,梅争寒突然闷哼一声,毫无征兆地从马背上摔下来。江盛雪愣住,一时没回过神来,就连梁简也是一怔。梅争寒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唇无血色,额间大汗滚滚,形如重伤。他痛的说不出话来,艰难的冲江盛雪摆手,示意她快走。 江盛雪没有退,她很快回神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小跑到梅争寒身边,跪地扶住他,着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那儿不舒服。” 梅争寒紧咬下唇,浑身血气上涌,喉间冒出一股浓烈的铁锈味,但被他死死的压住。剧烈的刺痛从骨髓里开始往外蔓延,他疼的浑身痉挛,额上青筋暴起,面色由白变红,染上一层诡异的绯色。不仅如此,他还浑身滚烫,裸露的手背血脉喷张,有东西在里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游动。 江盛雪看见那东西,面色大变,当下顾不上其他,直接上手拉开梅争寒的衣服,果不其然在他后背看见顺着脊梁隆起的黑色,脸色顿时阴沉,好看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眼间染上三分肃杀之意。 她的手顺着梅争寒的脊梁骨往下滑动,眼神坚定,神情专注,最终纤长的手指在梅争寒的尾椎骨往上一掌的地方停住。在那儿,江盛雪能感觉到轻微的鼓动,像人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很有力。这就是幼蛊的母体,控制住它才能控制住梅争寒现在的情况。 江盛雪知道当下应该立即给梅争寒施针,可是身边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她不敢掉以轻心,回头对梁简大喊:“他中了蚕心蛊,而且王蛊就在附近,不然他体内的蛊虫不会如此躁动,你……” 江盛雪本想问梁简能不能控制住现在的情况,但她话还没有说完,瞳孔骤然一缩,面色大变,惊呼道:“你背后,小心!” 江盛雪给梅争寒检查的时间说来漫长,但实际就在极短的几息间,梁简抬脚准备过去,骤然听见江盛雪的惊呼,他分在梅争寒身上的全部心神骤然回笼。敏锐的危机感从脚底窜上来,梁简甚至听见身后利刃破空的声音,他没有回头,而是凭借本能在原地一个腾空闪避。 而就在他躲开的瞬间,雪色清亮的剑光横斩而过,像黑夜里一抹刺眼的星光划过天际,撕裂苍穹。刚才还躺在地上死透的青年面容诡异的站起来,他手中的剑没有收势,而是一剑砍到底,将梁简身后那匹马的马腿齐齐砍断。骏马发出一声惨烈的嘶鸣,一头栽倒在地。 这一声惨叫就像一个打破平静的信号,在酒馆里的那些人纷纷从桌子底下抽出大刀,从酒馆里跳出来,把梁简三人包围。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中间没有任何的迟疑和停顿,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队伍,配合过很多次。梁简看着他们,没有慌乱,甚至脸色都没变,只不过稍微往梅争寒和江盛雪的方向后退,以便打起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护住他们。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的情况很不好,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靠着江盛雪,听不见外界的一切动静。江盛雪脸色难看的很,她心跳的很快,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愤怒。 提着剑的青年和梁简挨的最近,梁简看着他,倒吸一口凉气。青年严格上来说已经不算是人,他面容惨白,死气沉沉,眼睛里没有瞳孔,眼白布满整个眼眶。 他僵硬的扭动身体,脖子以一个正常人做不到的程度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又直起来,眼睛直直的盯着梁简,脸皮没动,嘴角却勾起一个笑,说不出的瘆人。 “这是个虫人,你要小心,我怀疑有蛊师在附近,而且手上拿着王蛊。”江盛雪抱着梅争寒,用只能让梁简听清的声音,低声提醒梁简。 梁简点点头,他背对着江盛雪,江盛雪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模糊的觉得此刻梁简有点不太对劲。他很平静,也很冷淡,乍一看不觉得他是被人围攻,而是走在路上遇上一群人挡了道路。 江盛雪以为他是不知道虫人和王蛊是指什么,所以才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也难怪,毕竟这种东西只在滇西流行,出了滇西这几个大城,其他地方都对这东西不感兴趣,觉得不入流而且邪乎没道理。 一般蛊师养蛊,为了能够更好的控制其他的蛊虫,都会提前培养一条王蛊。王蛊可以加速蛊虫对宿主的蚕食,瞬间瓦解宿主的战斗力。而虫人,顾名思义,是被蛊虫控制的人。不过因为这个法子阴损缺德,滇西养蛊的派系坚决抵制,一旦发现有人这样做,会群起而攻,将其处死。 江盛雪没想到他们小小的县城居然有人养虫人,还不惜拿出来追捕他们。虫人没有痛觉,力大无穷,除非被人砍下脑袋,不然他就是断手断脚,也能像蛇一样爬过来咬人一口。江盛雪一想到虫人的可怕,禁不住打个寒颤。 她想提醒梁简,但显然梁简不需要她提醒。 “我劝你最好闭上眼睛。” 梁简的声音冷冷的顺着不知何时起来的风灌进江盛雪的耳中,江盛雪慢了半拍没有反应过来梁简的话,还不等她问个缘由,面前的梁简就动了。 那是江盛雪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场景,她来不及闭上眼,把一切都收进眼底。梁简的身影像黑暗中的鬼魅,又像一簇拔地而起的黑暗幽火,紧贴着人的影子,毫无规则的蔓延。他的掌间握着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的匕首,清亮的刀光是唯一的锋芒。 战局起来是一瞬间的事,挡在梁简面前的虫人提着剑,他看起来极度的兴奋,想要和梁简大战一场。然而他兴奋的神情还没有散去,梁简的刀已经到他面前。锋利的刀在梁简的手中转一圈,他握住刀柄,刀锋极快的切过虫人的咽喉。灌注内力的刀如同切豆腐一般,将虫人的头砍下来。 刀口周围的血肉没有翻卷,大股大股的鲜血喷涌出来,虫人的头滚落在一个杀手的脚边,脸上还带着笑意。 杀手的面容□□一下,他踏出去的脚险些就踩在这颗头上,他慌忙后退。而就在这后退的一瞬间,一道光晃过他的眼,他看见梁简沾了血的脸从眼前越过。那是一张非常好看的脸,眉清目秀,嘴角似乎带着温和的笑意,第一眼绝对不会让人生起防备之心。 杀手想这样的人怎么会那么狠,杀人连眼都不眨。带着这样的念头,杀人直挺挺的倒下,这个时候他才恍惚反应过来,自己被人一刀切断了咽喉。只是刀太快,一点痛楚都没有,他完全没有感觉到。 面前的世界是血色的,江盛雪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鲜血,很快就染红周围的地皮。这是单方面的屠杀,什么杀手,什么虫人,在梁简的面前连动一下手指头的资格都没有。梁简握着刀,清理完最后一个人。 他今日穿的不是黑衣,而是一身湖蓝色的锦衣,只不过此刻这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它沾上鲜血,颜色更深。他站在那里,漫不经心的擦拭匕首,动作轻松随意。他脸上沾了几滴血,把一贯的清秀都抹去,看上去妖孽又妩媚。 江盛雪看着这样的梁简,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冷的,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天真,她以为梁简只是一个路见不平的江湖客,就算有威胁也不是大问题。可实际上,梁简冷静、强大,顷刻间就能杀人于无形之间。她曾经猜测的,完全赶不上面前这一幕的万分之一。 这样的人,别说穆争寒此刻情况不明,他就是完全清醒,没有受伤,也没有反抗之力。 江盛雪简直要疯了,她不知道梅争寒从哪里惹上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她对梁简有了恐惧,有了戒备,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然而梁简完全不在意,他把匕首收回刀鞘中贴身放好,然后蹲下身检查梅争寒的情况,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到马背上,自己也翻身坐上去,将梅争寒完全拥在怀中。 “上马,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梁简回头对江盛雪吩咐道,他依旧是冷静淡然的模样,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但这个平静又和刚才有所不同,好像更像是一种强制性压抑出来的结果,他的眉梢间带着笑,冷冷冰冰,把柔和都淡去。 江盛雪从地上站起来,她不敢和梁简搭话,也不敢拒绝梁简的话,听话的翻身上马。骏马扬蹄狂奔,渐起大片尘土。 梁简抱着梅争寒,隔着衣衫,他都能感觉到那滚烫的高温。梅争寒的蛊毒被催动,现在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给他解毒。 江盛雪以为梁简冷静,却不知道他此刻心乱如麻,已经处在崩溃边缘。梅争寒是他的逆鳞,突然被人蹭一下,直接激起他满腔杀意。 什么冷静,什么淡然,统统见鬼去。再有人敢不知死活的跳出来阻拦,他就一路杀过去。 第17章 傍晚时分,日落西山,两匹骏马在官道上疾驰而过,赶在城门落锁之前进城。走在前面的马匹上坐着两个大男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面色凝重,后面那匹马上坐的是个姑娘,她几次想和前面的人搭话,但都没能成功。 两匹马进城后速度不减,一路飞奔过街道,最终停在一家客栈前面。机灵的店小二听见马蹄声出来招呼,梁简把梅争寒从马背上抱下来,让店小二准备三间空房。 “客官,真不凑巧,因为红叶城在开诗友会,来往的客人很多,我们店只剩下两间房,你看……”店小二弯着腰,谄媚的笑着。 此地是个郡城,对外商贸往来频繁,虽不及主城繁华,街上却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特别是这段日子,多数客栈都是人满为患。 梁简现在一心想着给梅争寒解毒,并没有在意房间的问题,知道能多一间给江盛雪,便没在计较,让店小二带他们上楼。店小二吆喝一声,从柜台拿了钥匙,小跑在前面领路。 客栈来往的人多,看见梁简手里抱着一个大活人,都不由的好奇,多看几眼。梁简面色不变,眼神泛着寒意,扫过所有打量的视线,毫不客气的□□自己的杀意。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他到底是在血与火中走过的人,即便有意在梅争寒面前隐藏,也不能抹去浑身的煞气。他这毫无保留的□□,让胆敢窥探的人如遭重击,只觉一股压力铺天盖地的扑过来,化作洪荒猛兽取人性命。 江盛雪脸色发白,梁简的气息不是冲着她去的,但她挨的太近,多少有点影响。 楼下窥探的人都不敢在看,匆忙的收回视线,胆小一点的手掌发抖,险些拿不住面前的碗筷。 等梁简和江盛雪跟在店小二身后上楼再也不见人影,楼下才传出细微的议论声。 店小二把二人领进房间后,连赏银都没讨,匆匆离开。唯恐自己慢一步,就会被这个看起来眉目清秀,面容俊丽的男人撕成碎片。 梁简对自己的威慑效果很满意,此间多江湖人,他已经明确的表示不想被打扰,不会有不长眼的凑过来。 客栈剩下的这两个房间都在角落里,因为太阳下山的缘故,光线有些昏暗。梁简让江盛雪把灯点上,自己将梅争寒安置在床。远离王蛊之后,梅争寒身上的热度已经褪下去,但他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脸上还出现一层死气,面色发青。 梁简脱下他的衣服,发现蛊毒已经在蔓延,后背的红色逐渐泛黑。陷入昏迷的梅争寒对外界的一切毫无知觉,梁简抽出匕首,刀刃寒光冷冽,仿佛镀了一层霜。 江盛雪举着烛火过来,看见梁简手中的刀,瞬间面如土色,声音颤|抖道:“你做什么?” 梁简杀人的场景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不敢想象梁简拿出刀是要做什么。 “给他放血,把蛊虫逼出来。”梁简知道的解蛊方法就是在黑线上开口子,用新鲜的血肉做饵把蛊虫从宿主的身体里逼出来。 知道梁简不是要伤害梅争寒,江盛雪松口气,但瞬间又严肃起来,她把烛火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沉声道:“你这样解他不死也要去半条命,还是让我来吧。” “你会解蛊?”梁简诧异的看着江盛雪,这倒真让他有点惊讶。 江盛雪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我是大夫,你见过几个大夫不会治病救人?” “这是蛊,和病不一样。”梁简心里对江盛雪没底,毒、蛊、病,这三样并不能混为一谈。他见识过被蛊寄生的人惨烈的下场,心里对此始终有所顾虑。 “这不用你提醒,我从小在滇西长大,我见过的蛊总不会比你少。”江盛雪觉得自己所擅长的东西受到外行的鄙视,心里升起一团无名怒火,压过她对梁简的恐惧,忍不住要和梁简抬杠。 梁简愣了一下,江盛雪以为他要发难,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乖乖的站起身,把位置让给江盛雪。江盛雪让梅争寒背朝天平躺在床上,手指摸过他的脊梁骨,检查他体内的蛊虫情况。 梁简站在一旁看着,他对蛊真的知之甚少,情急之下想到的也是前世的老办法,而忘了身边这个姑娘长在滇西,认识蚕心蛊,对蛊有所研究,懂的肯定比他多。 “怎么样?需要我去买东西吗?”梁简见江盛雪眉头紧锁,一脸沉重,心里不由的跟着往下沉。 江盛雪摇摇头,道:“暂且不用,我出门带的东西足够。你帮我压住他,我怕他等下挣扎。” 江盛雪说完,取下随身的一个小布包,她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摊开,是一个长布条,上面裹着银针,和一柄只有中指长的小银刀。刀很薄,只有前段开刃。 江盛雪用银针封住梅争寒后背的几个穴位,阻止毒素的扩散。下针的时候,梅争寒似乎是感到痛,竟然挣扎起来,被梁简死死压住。 江盛雪沉着脸,目光专注,她将银刀放在火上烤过,然后捏在手指间。她下刀的手很稳,丝毫不见手抖。刀刃划破梅争寒后背的肌肤,梁简只觉眼前一花,江盛雪已经将刀刃从梅争寒的身上拿开。 银色的刀刃尖端变成黑色,梁简一开始以为是血,等江盛雪顺手拿过一个茶杯,将刀刃放进去,然后往里面倒热水,梁简才看清是蛊。 整个刀尖都是蛊虫,遇水以后从刀刃上脱离,漂浮在水面上,密密麻麻的占据整个杯子。 梁简突然觉得有点恶心,他扭过头,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梅争寒,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蛊虫被清理了,但毒素还没清干净,我去给他抓一副药煎服,大概明天早上就能醒。” 江盛雪把银刀从杯子里抽出来擦干净,又把梅争寒身体上的银针都拔下来一一收好。梅争寒后背的黑色褪|去很多,红色也在消散。江盛雪注意到他身上还有其他没有愈合的伤,不由的心酸,眼眶发红。这段时间发生太多的事,接二连三,连口□□的机会都没有。 梁简把梅争寒翻过来,让他平躺在床上,只给他穿上里衣,外衣脱下来叠好放在一旁。 江盛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要出门抓药,被梁简叫住。梁简站起身,走到江盛雪面前道:“此地鱼龙混杂,你人生地不熟,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你把药方告诉我,我速去速回。” 梁简他们到此地已经是傍晚,给梅争寒解蛊这会儿功夫,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下来。顺着房间的窗口看下去,外面的街道挂满灯笼,火光连成一片,像倒灌的星河。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偶尔还能看见几个酒鬼在朋友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江盛雪手无缚鸡之力,又是个俏丽的姑娘家,梁简不放心也是有道理的。 “我……”被自己提防的人送上关心,江盛雪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瞅着梁简半晌,才想起来报出药名。 梁简默默听完后重复一遍,确定没有错后,叮嘱道:“这客栈里有不少江湖人,我离开这段时间,要是有人上来敲门,不用理会。” 江湖人行事各有不同,有人好结交朋友,看上投缘的,说不定就会上门去问好。当然也有人打着交友的名义,上门骚扰。 “倘若对方不知趣,硬闯进来,你可敢杀人?”梁简问道,江盛雪脸色白了两分,但最终还是坚定的点头。 梁简笑了,他把手上的一只护腕取下来,递给江盛雪道:“这只护腕里面藏有八支袖箭,只要按动上面这个铁片,袖箭就会发射,二十步内可以取人性命。当然,你也不必太过紧张,这东西现在不一定用的着,你留着防身。” 张铎做的这个护腕大小可以随意改动,梁简倒不担心江盛雪带不上去。他把操作的方法交给江盛雪,见她紧张,知道自己可能把话说的太重吓到她,又出言宽慰。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江盛雪摸着手腕上多出来的冰冷铁器,一言不发。袖箭是防身之物,梁简竟然愿意给她,就不怕她背地里拿他试刀? 梁简出门买药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他把药交给店小二让他把药煎好端上来,顺便把吃食一并送上来。江盛雪和梁简在屋子里简单用过晚膳,梁简就催江盛雪去隔壁休息。 “我和争寒风餐露宿习惯了,倒也没什么。你一个大姑娘跟着我们奔波两日,这脸上的疲倦胭脂水粉都遮不住。别在这儿跟我逞强,早点休息养好精神,我可不想明天争寒醒来看见你精神不振,还以为我亏待你。” 江盛雪执意留下照顾梅争寒,被梁简三两句话挡回去。面容憔悴的姑娘看着梁简,心想这位置是不是反了?她才是梅争寒的亲人,怎么让梁简一说,她反而有种成了外人的感觉。 梁简才没空琢磨江盛雪的心思,客气又不容拒绝的把人请出去,赶巧店小二送药上来撞见这一幕。江盛雪毕竟是个姑娘,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大半夜和两男人凑一间屋子不太好,气恼的跺了跺脚,转身进了自己屋。 店小二把药递给梁简,眼神在梁简和江盛雪的房间来回瞟,心里好奇二人关系。 “我妹妹脾气不太好,小心你的眼睛。”梁简合上门前,嘴角带笑的对店小二说着残忍的话,让店小二硬生生打个寒颤,一溜烟跑下楼。 店小二送来的药温度刚刚好,梁简坐在床边扶起梅争寒,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昏迷的人意识不清,喝药都是靠本能的吞咽,每次喝进去的药汤很少。梁简也不嫌烦,他端着药碗,喂药的动作熟练而温柔。 这样的场景他并不陌生,因为前世最后那段岁月,穆争寒被他强留在府中养伤,喂药换药都是他亲力亲为。他甚至还记得一次要给穆争寒喂多少剂量,他才不会吐出来。 习惯成自然,他跨越前世来到今生,没变的是怀里的人。 第18章 “大将军,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老奴就要去军营找你了。” 梁简在城外巡营归来,刚到家门口下马,家里的管家就匆忙迎上来,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焦虑之色。他是从梁简进江城就一直在身边照顾的老人,现在徐良川登基为皇,在宫里照顾他的人多得是。梁简恋旧就把管家要过来,安置在府中。 管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平日里也顶多管管内院的事。好在梁简即便手握兵权,官拜一品,也不好奢靡,府中没什么需要费神打点的事,管家一个人还管的过来。 梁简让小厮把马牵下去,快步走到管家跟前,压低声音道:“这是怎么了?” 管家背微弯,步履蹒跚,耳朵也不好使。梁简问他话,他虽然一脸焦虑,但行动上要反应一下,才慢吞吞的回道:“那位大人昨夜高热不退,老奴不敢贸然请人前来医治,只好按照你留下的方子给他抓药,可是药方见效甚微,那位大人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 管家说话的同时,他和梁简两人都在往内院走,等管家说完,他们都进了内院。 这座宅子是前朝大官的私宅,梁简瞧着修建的不错就拿来做自己的府邸。这内院原本是那大官养女眷的地方,奇花异草无数,凉亭假山精巧,算得上十步一景,百步一换。梁简对景色要求不高,只不过觉得这清幽的地适合某人养伤。 听完管家的汇报,梁简心里一紧,不由的加快脚步。他没办法责备管家隐瞒不报,也没办法责备管家不请大夫,实在是这病人身份太特殊,管家没有他的吩咐不敢擅自行动。 只是他离开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病情突然就反复起来。 丢下管家在后面慢吞吞的走,梁简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东边的厢房。这会儿是早上,距离梁简离开也不过一天一|夜,屋子里他走前折的花都还好好的养在瓶子里,开的灿烂。阳光照射进屋子,驱逐黑暗,在地上铺一层细碎的光。 床上躺着的人面容苍白,往日红润的唇因为缺水干裂,他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眉头紧锁。梁简坐到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的吓人。 “水……” 睡梦中的人发出呓语,梁简连忙拿过一旁桌上搁的水,用汤勺沾了一点喂给床上的人。 “争寒,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梁简放下瓷碗,看见穆争寒的眼睫毛□□,还以为他清醒过来,紧张的问道:“你那儿不舒服?” 穆争寒的眼前一片模糊,就连梁简的声音也朦朦胧胧,似雾里看花,水中捞月,听不真切,遥远的像是幻觉。他费力的偏过头,却还是看不清梁简的样子,浑身无力的感觉糟糕透了。他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冰窖之中,寒意渗透进骨头,浑身发冷。他说不出来哪儿不舒服,感觉身体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在疼。 梁简见穆争寒久久不答,好像又要睡过去,心里有些慌神。他出门让管家换一副药方抓药,自己去酒窖搬来一坛酒,用布巾沾湿给穆争寒擦拭身体。酒就是一般的黄酒,散热的情况只能稳一时。 穆争寒高热稍退,梁简检查他全身的伤口,并没有发现伤口感染的情况。他身上大部分的伤口在愈合,小部分因为伤的重,偶尔还有渗血的情况。梁简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伤,把人抱在怀里,用被子把他裹起来。 “将军,药来了。” 因为穆争寒的情况不能随时请大夫,梁简干脆在府中备下各种需要的药材。管家早年在药铺当过学徒,认得药方上的药材,很快就把药煎好端来。 梁简接过药,一勺一勺的吹冷喂给穆争寒。 因为高热之下,意识模糊不清,穆争寒很难配合梁简把药喝下去。基本上梁简喂多少,他吐多少。 “将军,这样不行,穆公子根本就没往下咽。”管家在一旁看的着急,穆争寒高热一|夜,要是热度还退不下去,人恐怕就不行了。 梁简当然知道是这个理,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去找大夫,可是他完全迈不动脚。他的身体根本不受他的控制,他想站起身带穆争寒出府,手和脚却抬不起来,感觉身体上压了千金重石,没有办法挪动。 周围不知何时起了一场大雾,身边的管家消失不见,屋子里的阳光被雾气阻隔。梁简看不清穆争寒的脸,只能感觉到穆争寒在他怀里慢慢死去。恐慌占据梁简的内心,他感到痛苦而绝望,他想要大喊,可喉咙就像被人施了咒语,一点声也发不出来。 “争寒,穆争寒。”梁简在心底歇斯底里的咆哮,一遍又一遍的喊着穆争寒的名字。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3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猛然,梁简感觉到自己突破重重迷雾,从高空中跌落,失重感把他带回现实。 “呃……” 梁简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他不知何时趴在床边睡着了,大概是睡的姿势不对被噩梦魇住,才会在梦里搂着穆争寒的尸体。梁简直起身,活动被自己压麻的手臂,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糟心。 这噩梦除了人是对的,其他全是瞎胡扯。上一世穆争寒确实伤的很重,被他留在府中修养很长一段时间,有几次情况凶险,但都有惊无险的挺过来。只不过因为重伤未愈,穆争寒大半时间都在床上养伤,偶尔天气好,梁简会抱他到院子里晒太阳。 那段日子对两个人来说,都格外的特别。没有纷纷战火,没有针锋相对,两个人在混乱的格局下,诡异的维持着现世安稳。 穆争寒的死梁简不想在体验一次,就算是在梦里,也让他难以忍受,百般不是滋味。但也庆幸只是在梦里,现实中他重新拥有这个人。这一次,谁也不能把人夺走。 床上梅争寒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面色恢复如常。大概是梁简睡着的时候压住被子,他觉得冷又拉不动,这会儿侧身躺着,被子只盖住肩膀。 梁简做了一场噩梦,这会儿睡意全无,他起身给梅争寒盖好被子,准备出门找店小二要一壶酒。 时至半夜,客栈里静悄悄的,守夜的店小二在柜台后面睡的昏天黑地。梁简敲了两声木柜,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又大又响,店小二也全无反应。大半夜扰人清梦有些不厚道,梁简在柜台处站了一会儿,没有继续叫醒店小二。 大概是老天爷觉得他这个时候不适合借酒浇愁吧。 梁简笑了笑,转身上楼。 楼道里,同样睡不着的江盛雪穿着一身素色的裙子,坐在二楼护栏的横凳上,看见梁简上来,她惊讶的转过身。她这个位置看不见楼下的场景,不知道梁简刚才下楼一趟,还以为他是刚从外面回来。 梁简看见她也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没睡?” 江盛雪轻摇头:“我睡不着,出来坐一会儿。你这是才从外面回来?” “没有,我下楼找店小二拿酒,可是他和周公下棋正欢没有搭理我。”梁简有些无奈的耸肩,看起来有些遗憾。 江盛雪笑笑,她只是一个人在屋子里闷的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才出来透透气,没想到会遇见梁简。她和梁简相顾无言,两个人在楼道里彼此沉默一会儿,谁也没开口,气氛有些尴尬。 “那个……我能和你聊聊吗?”江盛雪捏着自己的衣袖,手指触摸到冰冷的铁护腕,被那股凉意冷了个激灵。白天的事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她心里始终有个疑问,想要寻个答案。 难得江盛雪先开口,梁简点头,走到江盛雪身边坐下,示意她随便聊。 江盛雪问道:“你对蛊和虫人知道多少?” “有所涉猎,了解不深。”梁简如实回答,他前世一直在江南和乾东活动,要不是因为滇西的战场损失惨重,和蛊师一战一直打不下来,他也不会挥军来此。所有关于蛊的东西,他都是在行军途中了解的。此前对这东西一无所知,印象里就是个可怕的东西。 这一世他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对蛊有所警惕,但他毕竟刚到滇西,所以知道的真不多。 江盛雪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盯着梅争寒休息的房间,思索片刻才道:“给兄长下毒的蛊师十有八|九不是丘桐国的人,因为在滇西的蛊师派系中,虫人是坚决不允许存在的。如果发现有蛊师培养虫人,蛊师派系会一起出手将人拿下。虫人说白了,就是用活人的身体养蛊,让蛊虫寄生,把人变成傀儡。虽然我们滇西派系不允许,但闽国很盛行。” 闽国就是丘桐国边境上擅长养蛊的那个小国,前世以蛊术把丘桐国将士打的节节败退,做前锋的大部分是虫人,没有痛觉,没用人性,只要不被砍首,就能前仆后继。丘桐国不知道多少士兵被虫人折腾的精疲力尽,往往一个不留神,就着了虫人的道。 梁简前世对此感到大为头疼,不得已让下面的蛊师以毒攻毒。要是他没记错,这件事后来还成了徐良川定他罪的罪证,说他性情暴虐,嗜杀成性。 第19章 虫人的培养分为两种,一种是尸体,一种是活人。 利用刚死去的尸体寄生蛊虫会比活人容易,但保存尸体的方法比较麻烦,而且制造出来的虫人僵硬不灵活,和牵线木偶差不多,不适合与人作战,顶多放在家里端茶倒水,打扫屋子。这样一来,不但成本高,成效还差,所以闽国的蛊师开始在活人身上打主意。 寄生活人的蛊和一般的蛊有所区别,为了能够保留活人大部分的意识,寄生的蛊都是经历层层撕咬活下来的中级王蛊。被寄生的活人力大无穷,无知无觉,绝对服从蛊师的命令。很多制造活虫人的蛊师对宿体会精挑细选,会武功的当然是上乘。 活体虫人很难成功,因为宿体前期会反抗,在有意识的时候选择自杀。但就算只成功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的战斗力也十分可观。虫人被蛊师用于暗杀并不稀奇,但因为虫人用一个少一个,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蛊师也不会轻易把虫人放出来。 昨天酒馆里的那个虫人就是活体虫人,看的出来他保留大部分的意识,在蛊师的控制下,可以交谈如常人一般,别无异样。 “酒馆的虫人想必也是衙门蛊师的手笔,只不过我很好奇,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你二人。就算他是县太爷高价请回来的护身符,秉着道义为县太爷出手一次,已经仁至义尽,怎么还会再度截杀?” 白天事发突然,梁简一心想着为梅争寒解毒,倒也没仔细想过这件事。这会儿江盛雪提起来,他深入一想,发现事态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在酒馆里的人是一波,但很明显目的各不相同。那几个杀手训练有素,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搭档干活的组织,他们的目标是梅争寒。这一点不难理解,因为梅争寒成功出逃,县太爷的公子一怒之下重金悬赏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那个虫人,他的目标却不是梅争寒,而是江盛雪。他从一开始接话搭话、以及后面痛哭淋漓,话题都是围绕江盛雪。只不过他是用江大夫对他有恩做掩护,让人一时没有过多怀疑。 梁简做为这场追杀里多出来的人,自然而然的成为这群人要最先干掉的绊脚石,这也解释为什么江盛雪和梅争寒出门那些人没动,偏偏要等到梁简起身才跟出来。那个虫人扑上来的时候大概是想纠|缠之下,出其不意的给梁简一刀,但没想到梁简压根不想搭理他。 在酒馆梁简被激起怒意,也没想过要留活口,都杀个干净。这会儿心生疑问,他把这件事仔细的从头回想,发现其中确实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3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按理县太爷一死,衙门的蛊师就算和他终止交易,完全可以抽身离开,不在卷入这场浑水。可是他非但没走,还步步紧逼,甚至不惜派出虫人跟着杀手一起半途截杀。 再者,就算衙门要守着江盛雪抓梅争寒,在江家外面埋伏就好,没必要寸步不离的监守江盛雪。他们那样明目张胆的守着,梅争寒又不是傻子,会跑上去自投罗网。现在回想起来,衙门那个样子,不像抓梅争寒,倒像是防止江盛雪离开,要把她困死在县城。 江盛雪一个孤女,衙门提防她作甚?亦或者,衙门或蛊师想从江盛雪身上得到什么东西。但又恐惧梅争寒的存在,不敢明抢,只好相互耗着。 江义给梅争寒留下两样东西,那势必也会给江盛雪留下其他东西。只不过江盛雪没提,梅争寒没问,一般人想不到那么深,自然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能引人抢夺的东西不可能那么简单,梁简眼神微眯,看向江盛雪的目光危险起来。 江盛雪一直有意回避梁简的目光,她垂着头,神色憔悴,青丝垂在耳边,有种美人弱柳扶风的病态美。她今夜和梁简聊这些也算不上是心血来潮,只是心里堵的慌。那个蛊师给她的感觉很不妙,她一想到白天那个场景,就头皮发麻。 她是大夫,跟着江义见多了生离死别,也见多了鲜血死亡,可是那些和白天发生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梁简单方面的杀|戮让她恐惧,可恐惧之后,是对追杀深深的后怕。她到底年幼,没有江湖经验,看过听过都不如切身体会。 她第一次明白,这个江湖风雨飘摇,刀下亡魂说来就来。想要安稳度日,除非从漩涡中抽身。 可是她不能,起码现在她不能从这个漩涡里抽身,她还在这漩涡的最中心,没办法抽离。 “那些人还会继续追杀我们吗?”江盛雪没有办法回答梁简的疑惑,比起为什么,她更担心以后。 对于江盛雪的避而不答,梁简没有继续追问,他收回自己略带压迫性的眼神,慵散的靠着护栏道:“不用担心,他们敢来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不过是几个小喽喽,梁简还不放在心上。 江盛雪点点头,脸色却不见轻松,看起来还是很在意这件事。 梁简想了想,心道也不怪江盛雪这个样子,一姑娘家年纪轻轻就过上奔波流离的逃亡日子,心情郁结在所难免。 “好了,别多想,快回去休息,我们明天说不定还要继续赶路。”梁简适当的宽慰江盛雪,催她去睡觉。 江盛雪抬头看着他,抿唇不语,半晌才道:“你把手伸出来。” “干什么?”梁简嘴上不解的问着,行动上配合的伸出手。 江盛雪没回答,而是探上梁简的手腕给他号脉。梁简疑惑的挑挑眉,心想这姑娘难道是想起他还是个病号,准备给他检查一下在县城受的内伤? “白天那个虫人朝你扑过来的时候你没有躲,我是担心你被他下蛊,不过看样子他身上没有携带蛊虫,你没中招。”江盛雪松开梁简的手,解释道:“闽国的蛊师其实很少会来滇西,除非是蛊师大会。蛊术从闽国流入滇西以后形成新的派系,在原来的基础上有所改进。每年的蛊师大会,闽国才会来人和我们交流。我们的蛊术和他们本质上一样,但发展上出现不同的分流。我们对闽国一些守旧的派系嗤之以鼻,闽国的人也对我们的改进看不上眼。县太爷请的这个蛊师如果真的是闽国人,那他留下的目的定然不会那么简单。” 其实之前给梅争寒解毒的时候,江盛雪就想给梁简号脉检查身体。不过被梁简打断,她一时就给忘了,回房的时候想起来她还想着算了。要不是梁简刚才又念叨让她去睡觉,她说不定还是想不起来。 一提到蛊,江盛雪心里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忍不住和梁简多说几句。 梁简认真的听她讲滇西的蛊术派系,其中不少和前世的情况相吻合。前世大战闽国,梁简集结蛊师联盟时,就听那些蛊师聊起蛊术流派,当时他们还提到一个叫蒋公的人,梁简印象深刻。 “要是蒋公在此,我们也不会损失惨重到如此地步。可惜啊,他老人家走的早,连唯一的女儿也下落不明。” 那个感叹蒋公辞世的蛊师胡子花白,据说年纪比蒋公还大,在蛊师大会上几次败给蒋公,输的心服口服,所以对蒋公十分敬佩。 梁简当日也感叹无缘得见此高义之士,实属遗憾。 “你对滇西的蛊术如此了解,那你也是蛊师?”等江盛雪说完,梁简问道:“你可听过一个叫蒋公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梁简的错觉,他在提到蒋公的时候,江盛雪睫毛□□,眼里有泪花闪烁。不过等他在看,江盛雪面色如常,眉眼低垂,神色柔和。 “我对蛊,毒都有涉猎,因为我爹是个闲不住的人,恨不得让我把他一身的本事都学会。樵县离闽国很近,要收集关于蛊的事很容易。至于蒋公……”江盛雪道:“是蛊师里很有名的一个前辈,但他为人神秘,我只听说过,未曾瞧见。怎么,你也知道他。” “有所耳闻。”梁简心里对这个蒋公更加好奇,随口回道:“听说他还有个女儿。” “……”梁简的话让江盛雪微囧,她眉眼舒展,露出个浅笑,道:“我原以为出了滇西的地盘,外面的人对蛊术不是嗤之以鼻就是毫不理睬,没想到梁大哥不但有所涉猎,对派系里的传奇人物还知道的比我多。” “这么说他真有个女儿?”梁简有些诧异,他还以为是那些蛊师说着玩的。 江盛雪掩唇大笑,道:“不巧,我听说的是他有个儿子。” “……” 得,还真是说着玩的。 梁简无奈摇头,以讹传讹的话信不得,他都要怀疑那个蒋公是不是真的存在了。 清溪郡的早晨有雾,街道上白茫茫一片,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雾气才全部散去。金色的阳光从窗口落进来,梁简端坐在桌边喝茶,床上梅争寒呼吸平稳,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昨夜梁简和江盛雪聊的很晚,一直到天蒙蒙亮,江盛雪才肯去睡觉,这会儿也没有起床。 梁简精神不错,下楼用过早膳后还出门一趟,带回来一些必需品,顺便雇了一辆马车。 江盛雪解蛊的法子虽然比梁简直接放血来的温和,但毕竟伤筋动骨,梅争寒需要休养一阵子。但此地不是休养的好地方,他们还得继续往前走。坐马车比骑马舒服,能让梅争寒在路上调养。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3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屋里的阳光随着时间的变动而挪动,从窗边一路延伸到床上。梅争寒搭在被褥上的手指动了动,慢慢的苏醒过来。睁眼的一瞬间,阳光落进他的眼睛,他不适的抬手遮挡,往一旁偏头。 “醒了?感觉如何?” 刚才还在喝茶的梁简不知何时到了床前,梅争寒看见他呆愣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发生什么事。他猛的撑着床榻坐起来,后背一阵刺痛,让他呻|吟起来,痛的倒回床榻。 梁简本来伸手要扶他,看见他倒回去,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笑道:“疼吗?” “疼。”梅争寒眼泪花都要掉下来,委屈巴巴的看着梁简,从床上坐起来。这一次他学聪明,撑着床榻缓缓起来,尽量不牵扯伤口。 “怎么会这样?我只记得蛊毒发作,后来是什么情况,我为什么有种被人从后背砍了一刀的感觉。”梅争寒伸手去摸后背刺痛的地方,并没有摸到绷带之类的东西,感觉就是道小口子,但痛楚就像从骨头里渗出来的一样,要是梁简没在他跟前,他铁定要锤床。 “真那么难受?”梅争寒蓝色的眸子里浸润水光,像一片湛蓝的湖。梁简看的喉咙发紧,轻咳一声掩盖自己的尴尬。他以为江盛雪的法子温和,大概是不会痛的。 梅争寒有苦难言,表情越发的委屈。梁简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坐到床边,让梅争寒把里衣褪下来他检查伤口。梅争寒听话照办,他把衣服脱下来,露出光洁的后背。 昨夜江盛雪下刀的地方只有一道小指长的细口子,伤口周围一圈红痕,不像是血迹在皮下凝固的状态。梁简伸手按压,梅争寒痛的拍床,吓的梁简不敢再碰。 梅争寒扭头看着梁简,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憋回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道,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 梁简三言两语就把昨天的事情告诉梅争寒,知道这是解蛊后留下的伤口,梅争寒瞪大眼,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毒解的比没解还折磨人,难道要他一直这样痛下去? “我对这个也不清楚,我还是替你找江姑娘过来看看。”梁简对伤口周围的红痕不了解,也只得去请江盛雪。 可怜江盛雪才回床睡了个回笼觉,还没睡醒就被人叫起来。连简单梳洗的功夫都没有,换了身衣服就来给梅争寒检查。 “这是余毒未清,你在喝两副药就好了,要是实在疼也只有忍着。”江盛雪看完之后,毫无同情心的说出结果。解蚕心蛊并不难,只是昨日梅争寒体内的蛊被催动,吐出了毒液,才会导致伤口变成这个样子。 蚕心蛊的毒素会阻碍伤口愈合,加重痛感。 “……行吧。”挣扎无用的梅争寒接受现实,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江盛雪白他一眼,不管他的哀嚎,回自己房间睡觉。她昨天晚上和梁简谈过之后,心情好很多,虽然对梁简还是有所恐惧,但她已经能把这个情绪隐藏。心里的大石头卸下,她可困的很,不睡好觉,根本没办法赶路。 眼看两兄妹都精神不振,梁简把行程改到下午。从清溪郡离开,有一个县城挨的近,下午离开也能赶到,不会露宿荒野。 为了不让精神都集中在后背的伤口上,梅争寒开始给自己找乐子。屋子里的大活人梁简自然成了他的目标,伤痛面前,唯有美色能够稍微安抚他。 “你睡了一天一|夜,饿不饿,我下楼给你端碗粥上来。” 梁简不说还好,这一提梅争寒的肚子顿时应景的叫起来。两个人面面相觑,梅争寒尴尬的摸着肚子,梁简忍不住笑起来,桃花眼弯成月牙,水波潋滟,风|情无限。 梅争寒觉得肚子更饿了,喉结滚动,委屈巴巴地看着梁简问道:“我能喝酒吗?” “不能,忌口。” 梁简毫不留情的否定,起□□楼给梅争寒端上来一碗小米粥。梅争寒因为伤口疼,趴在床上不想动,梁简端着粥过来,他想了想还是爬起来,自己端着粥喝。一碗粥下肚,勉强让梅争寒填下肚子,没那么饿。 “江姑娘给你开的药不能空腹喝,所以我让你先喝碗粥垫一下。我已经让店小二去煎药,等下喝了药,你舒服点了,我们在下楼吃饭。” 梁简接过瓷碗放入托盘,给梅争寒解释为什么只给他端一碗粥,不是有意让他饿肚子。 一听要喝药,梅争寒先皱眉。不过转念一想,不喝他得疼死,好像怎么都不划算。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横竖都不舒坦,梅争寒干脆把这些事抛在脑后,专心致志的欣赏坐在自己床前照顾自己的梁简,有一搭没一搭的拉着别人聊天。 梁简由着他性子,陪他闲聊:“你师父不是说让你去漠北吗?我们就往漠北走。” “他真的想我去漠北吗?”梅争寒沉默了一瞬,眼底露出追忆之色,幽幽道:“师父既然让盛雪告诉我,走投无路之际可去漠北,那说明他心底其实是不希望我去。只不过他担心自己离开以后,我和盛雪日子艰难,才不得不给我们一条后路。” 梅争寒了解他师父的个性,如果他师父真的想要他去漠北,那不会加上走投无路这个条件。师父会这样说,多半是无可奈何。 梁简闻言微怔,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喃语道:“是吗?” 原来江义的遗言并不是要梅争寒去漠北,只是给梅争寒留一条后路。那前世梅争寒直接去漠北,中途没有停留,是因为当时真的就走投无路吗? 梁简忽然想起来,前世自己不但没有见过江盛雪,还连江盛雪的名字都没有听过。江盛雪这个人,并没有出现在他的前世。也就是说,穆争寒当年离开樵县的时候,不但江义身亡,很有可能江盛雪也香消玉殒。他独自一人遭到通缉和蛊师追杀,身受重伤,不得已逃亡漠北。 这一世,因为梁简的出现,江盛雪安然无恙,梅争寒有了选择的余地,他不用重复上一世的命运,可以选择一个新的开始。 “听说红叶城的诗友会还在开办,梁大哥,不如我们去红叶城如何?” 梁简发怔的空隙,梅争寒已经思考好接下来的路程,反正他们三个现在也没有确切的目标,那就先游玩后打算。 梁简抬头看着梅争寒灿烂的笑容,弯起嘴角道:“好啊,去红叶城。”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3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去。既然已经改变你的命运,那我会对你以后的人生负责。 第20章 刚刚下过雨的官道变得十分泥泞,梁简赶着马车走的很慢。这是他们离开郡城的第五天,一路欣赏沿途的风景,慢悠悠的走着,谁也不着急赶路。中途途径一个驿站,梁简还往江城寄了一封信。 梅争寒体内的余毒已经清除,身体逐渐好转。他几次想出来陪梁简吹风,都被梁简挡回去,江盛雪嫌他多事,让他直接坐在马车门口,掀起车帘就能和梁简唠叨。 红叶城身为滇西四大主城之一,有着上百年的诗酒文化,每年的诗友会都办的十分盛大。沿途的红色枫林就像火色的织锦,给大地披上一层红衣。雨后红叶上挂着露珠,晶莹剔透,映着红叶的颜色,像颗颗饱|满的红珍珠。 梅争寒斜斜的靠着车厢,看着外面火色连天的枫叶林,心思都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坐了五天的马车,他早就闲不住,眼看红叶城尽在咫尺,恨不得策马奔腾。 梁简没有挥鞭促马急蹄,马鞭随意的放在一旁,他侧身坐着,曲起一只脚,姿势随意散漫。梅争寒抬头就能看见他的侧脸,鼻梁挺立,唇角含笑,眼带星光。 说起来这一路都是梁简在照顾大家,露宿荒野的时候他守夜,留宿客栈他浅眠,梅争寒担心他身体撑不住,但实际上他面色红润,气色比梅争寒和江盛雪还好。为此,梅争寒还在心里暗搓搓的比较过,觉得梁简比他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可让梅争寒受挫不小,要知道从小到大,他一直比旁人优秀。且不说街坊邻里,就是走镖遇上江湖客,对方也会客气的称他一声少侠,而不是小兄弟。他并非年少老成,只是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师娘带着去走镖,比旁人见识的多。 他原以为自己这样就算出类拔萃,认识梁简才知一山更比一山高。同时,他也很高兴在自己最低谷难捱的时候,梁简如同守护神一般从天而降。 “哥,你说我的通缉令会传到红叶城吗?” 雨后空气湿润,吹过的风都带着凉意。梅争寒调整坐姿,大半个身子从车厢里探出来,紧挨着梁简坐下。沿途一路走来,他对梁简的称呼已经变成一个字,去掉姓后变的更加亲昵。虽然梁简对这个称呼哭笑不得,但一直没有反驳。看见梅争寒一脸纯真的把他当兄长,他真不忍心拒绝。 此刻他们已经能看见红叶城的城门,高大的城墙隔断连绵不绝的红色枫林,在天地间划出一条冷灰色的分割线。 梅争寒一想到自己的通缉令就头疼,闯荡江湖虽不在意,但若被人认出来,还是少不了麻烦。 “传是肯定会传过来的,毕竟死的是朝廷命官,于情于理城主都要过问一二。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因为每年这种事情在一个城中不会少于五起,大部分通缉令从下面传上来都是做样子,不会有人真的去追查。” 这年头,朝廷办事从来都是围绕郡官以上的大人物,下面的小人物怎么闹腾都无所谓,只要不影响他们的直接利益。就算通缉令在主城满天飞,大家一看死的是个县官,赏银不过几两,也都没兴趣。这种睁只眼闭只眼的不作为,也间接的导致每年都有那么几个见义勇为的江湖侠客为民除害。 梅争寒的事往大了说,城主责任追究下来,县官鱼肉相邻,贪污腐败的罪名逃不掉,梅争寒杀他既是出于孝道也是为民除害,要脱罪不是没有可能。而事情往小了说,死的只是一个咎由自取的县官,和城主的利益八竿子打不着,城主没必要为了他,去追一个江湖人。 在丘桐国,庙堂和江湖的位置可是十分微妙,庙堂见不得人的事有江湖人帮忙解决,江湖人有见不得人的事,有庙堂帮忙遮掩。大家互利互惠,要是一个处理不妥就会相互反噬,得不偿失。 梅争寒此前对这种事情有所耳闻,但真落在自己身上,听见别人这般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他非但没有觉得宽心,反而神色凝重。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冷灰色高墙,心里没由来的悲哀:“不知不觉世道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惩治贪官的不是朝堂律法,而是江湖人的手中兵刃。要是长此以往,侠以武犯禁,天下岂不是要乱套。” “谁知道呢。”梁简轻笑,天下之事,瞬息万变。如今不过是个开端,还没有进入完全爆发期。等时日一长,上位者在无措施,天下就将变成一盘散沙。 江盛雪坐在马车里,听着二人谈论,疑惑之下,插嘴问道:“梁大哥,既然主城都不管通缉令,那为什么还要下面的人上报?直接装不知道岂不是更好?还不用担心后面有人问。” “管的,只是管的力度比较小,可以忽略不计。”知道江盛雪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梁简耐心的又解释一次,这次说的比较详细:“其实不止是官员遇害,地方发生恶劣杀人事件,凶手逃逸后,官府也会发通缉令,并且将通缉令上传到主城给城主过目,城主让官员登记在册,然后在城门张贴,严查进出人员。有犯人归案就销案,算作地方官员的政绩。但因为现在尸位素餐的人太多,这个律法逐渐失去效用。别说城门口严查,肯张贴就不错了。” “这也太……那要是遇上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岂不是……” 江盛雪本想说就这样让凶手逍遥法外太过分,要是遇上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那还得了。然她话说了一半,就自己打住,然后认真的琢磨一下,直接闭嘴,不在多言。因为她发现自己在这个事情上,其实很没有立场义愤填膺,毕竟她面前的人一个是在逃通缉犯,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生逢乱世,草芥人命之辈比比皆是,朝堂的这个律法失去效力也不是没有原因。”江盛雪话未完,梁简看她一眼就猜到原因,想来是这姑娘正在梳理自己的立场,不便多言。但其实这件事没那么复杂,杀人者人恒杀之,他们不过是乱世中的一员,为了活着必不可免要沾上鲜血。 再者朝堂律法并不适用于江湖,江湖有江湖自己的规矩。 “说起来我之前走镖去过一次丹临城,城门口盘查甚严。我们找城里的人打听,才知道溜进去一个江洋大盗,盗走了城主的最爱的夜明珠。负责调查的人没找到江洋大盗,反而查出几个身负命案的通缉犯。这些人啊是刀子没落在自己身上,就不会觉得肉疼。”梅争寒摇头长叹,对这世道感到无奈。 “若真是这样,江洋大盗也算做了件好事,以一己之力拉一群通缉犯下马。”梁简笑了笑,道:“有些时候城门戒严不一定是查案,也可能是城中发生其他的重大事件,需要控制百姓的进出……” 马车一路向前,红叶城的城门就在百步之外。梁简正和梅争寒说着话,不经意抬头,看见城门两侧分别站着十来个士兵,有官兵在门口设栅栏,严查进出的人,不由一愣,拉住往前的马。 官道笔直通往城门,可见外出的人排了两队长龙,一眼看不到尾,而进去的人稀稀拉拉的几个,进去后和排队的人多言两句,就连忙后退出城。那些好不容易出城的人也都走的匆忙,好像身后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扑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梅争寒看这架势,心想自己不会那么背,遇上和丹临城一样的情况,红叶城也在严查盗贼吧。 “红叶城是诗友会主场,为了维持城内的治安一般都会查过往的人员。但看他们这个情况,不像是为了维持城内的治安。”梁简也赶到奇怪,他把马车赶到官道一旁,没有继续上前。 “和官员在一起的是个大夫,他在给出来的人检查。”马车停下后,江盛雪就从马车里出来,这会儿和梅争寒一起挤在前室。她是大夫,一眼看过去,先认出同行。 梁简和梅争寒听了,齐齐回头看着她。城门口设关卡查人他们还能理解,查人还带一个大夫,这是查病? “我去问问,你们在这里等我。” 眼看出来的人开始多起来,梁简跳下马车上官道截住一个短打打扮的汉子询问。汉子是个老实人,满面愁容,把城里的情况给梁简听。梅争寒和江盛雪在车上等情况,看见汉子说着说着捂脸大哭,面面相觑。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3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宽慰汉子两句就转身过来,他撑着马车边缘坐上去,对等待的两个人道:“红叶城发生时疫,大家都在往外逃。城主下令让在城门口设关卡,让大夫检查每一个出城的人,凡染病者皆不可出。刚才那位,本来是和内人一起出城避难,没想到内人感染了不能走,他只好一个人逃命。” 城内的情况不复杂,梁简三言两语就说明白了。提到汉子弃妻子不顾时,他的神情有些轻蔑。在他看来,这种懦夫就算人前悲恸大哭,也不能掩盖其自私自利的内心。时疫加以控制,并不会要人性命,他丢下妻子不顾,想必是觉得妻子已经是累赘,必死无疑。 梅争寒亦有同感,轻声叹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可悲。” 江盛雪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听见是时疫,她脸色凝重,频频看向城门口,恰好看见有妇人被官兵拦下,拖回城里。 “时疫来势凶猛,诗友会已经提前结束,还去吗?” 城门口检查出染病的人越来越多,隐约能听见痛苦的大哭,让人的心情跟着沉重起来。梅争寒不忍再看,回头询问身边的两个人。 梁简无所谓,反正他的目的地从来都只有一个,就是梅争寒的心。 江盛雪垂下头,沉默一会,迟疑道:“我想去看看。” 医者父母心,既然撞上了,江盛雪实在做不到转身就走。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任性,说完之后便生悔意,又道:“要是不适合就算了。” 梁简和梅争寒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默许。梅争寒了解江盛雪,知道她是于心不忍,心里说不出反对的话。而梁简,他自认不是个好人,但他不会阻拦别人做一个好人。 只不过进城之前,他们还有另一个麻烦。梁简抬手遮住梅争寒的眼睛,笑道:“去也不是不行,只是得委屈你哥做一会儿瞎子,不然我们在城门口就得被拦下。” 第21章 城门口的长龙一眼看不到尾,不管是镇守的官兵还是检查的大夫,都忙的不可开交。没查出来的还好,要是查出来了,又是拖家带口之辈,少不了一哭二闹三寻死。官兵们焦头烂额,下手越发粗鲁。城门口的哭喊声高过城墙,直上云霄。 在这闹剧般的混乱中,一辆马车慢悠悠的过来,在一众出城的队伍里,显的十分扎眼。坐在前室驾马的是个青年人,做的江湖人打扮,身着玄色劲装,面容俊丽,身姿挺拔。他慵散的斜靠着马车,曲起一只脚,潇洒恣意,像是个出门游玩的公子哥。 慢悠悠的马车在城门口被官兵拦下,上前盘问的官兵看见青年,满脸的不耐烦都稍微收敛,问道:“干什么的?车上都有些什么?” 梁简从马车上跳下来,佯装不知城中之事,对盘问的人拱手道:“鄙人是从清溪郡来此走亲戚,车上是舍弟舍妹。” 官兵听了车上还有人,道:“有人就一并出来检查,最近城里不让牲畜通行,你们要进去可以,但马车不能进入。” 城里的疫情还没有确诊,病死的牲畜也不少,尸体堆在一起难以处理,城主干脆下令不让牲畜进入。毕竟人还能控制,牲畜却不行,一旦传染起来,救大费周章,不救尸骸堆积。 梁简听闻这个结果,低头思索一下,没有和官兵争论,而是掀起车帘让江盛雪和梅争寒一起下来。等待检查的官兵在一旁懒洋洋的站着,目光往这边瞟一眼就被吸引住,再也挪不开。 先出来的人是江盛雪,她穿着素净的衣裙,未施粉黛也出尘绝色,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身姿妙曼,十指纤纤。满头青丝随意披散,头上只有一只朴素的木簪。她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梁简伸手扶她一把,她低头道谢,眉眼低垂,温婉如兰,让人心生怜惜之意。 有官兵看的色心大动,眼神黏在江盛雪身上移不开,和一城的闹剧相比,美人的确很舒缓心情。 梁简让江盛雪往他身侧靠一点,侧身挡住几个不怀好意的目光,这才伸手去扶跨出马车的梅争寒。和江盛雪相比,梅争寒的待遇可好多了,梁简握住他的手,让他稍微蹲下来一点,然后拦腰把人抱下来。 突然凌空让梅争寒很不适应,落地之后总感觉没站稳,抓住梁简的手没松开。他凭感觉感受江盛雪的方位,伸出手想去拉江盛雪,被江盛雪拍开。 “别闹。”梁简靠近梅争寒,低声在他耳边轻语。梅争寒吐吐舌,他此刻玩心大起,才不会把梁简的话放在心上。 “这位官爷,我们人都在这儿了,现在可以走了吗?”梁简紧握着梅争寒的手,用身体挡住江盛雪,抬头问面前已经看傻眼的官兵。 梁简说话的时候刻意用了内力,致使声音落入官兵耳中如同惊雷一般,让面前的官兵瞬间惊醒。 “呃……可以……嗯,你们……”官兵意识到自己失态,合上惊讶的下巴,擦了擦嘴角,一时语无伦次起来。他的目光在梅争寒的身上停留好一会儿,毫无恶意的问道:“这位公子的眼睛……” “舍弟不日前眼睛受伤,暂时不能见光。若是你们觉得不妥,可以解下绷带给你瞧瞧,不过……”梁简说着说着,神情哀伤起来,扭头看着梅争寒,苦涩道:“他伤势有些恐怖,唯恐吓着你们。” 梅争寒听着梁简声音不对,手指在他掌心轻挠,配合道:“兄长不必忧心,大夫说有复明的可能,等过一段时间拆了绷带,说不定就能看见了。既然官爷不放心,那我自己解下来给他们过目。” 梅争寒说完,将手从梁简掌心抽出来,准备解绷带。 官兵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想过要看梅争寒的眼睛,见这兄弟二人如此配合,连忙阻止道:“不必不必,我们就是例行询问,公子伤势严重,还是小心些。” “多谢官爷关心,那我们可以走了吗?”梅争寒本来就是做戏,对方都这样说了,他也顺坡下了驴,温和的笑着询问。 他本来就生的俊朗,器宇轩昂,哪怕遮住如水平和的蓝色双眸,也不损自身风采。这一笑,犹如春风化雨,温和有礼,让人心生好感,在心里赞他一声好气度。 官兵被他笑了个大红脸,退到一旁让出过道,抬手示意他们请便。梅争寒看不见他的手势,等梁简伸手过来扶他,才知道可以走了。梅争寒正在兴头上,高高兴兴的扮演一个看不见的瞎子,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搭在梁简的身上。 眼睛看不见,只能感受到光度,梅争寒的听觉变的灵敏。哪怕是在细微不过的声音,他此刻也听的一清二楚。梁简走的不快,一路上都很照顾梅争寒的速度,遇上泥潭还会提醒他小心脚下。这一幕让旁人看来,颇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可惜了,多俊的一位公子,怎么就是个瞎子。”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3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等梁简三人通过城门,刚才盘查的官兵才和身边的同伴感叹。看到梅争寒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只觉眼前一亮,心想那画中仙也不过如此。 可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因为时疫起来的太快,诗友会提前散场的红叶城看起来有些凄凉,瑟瑟秋风吹动猎猎展旗,街道上行人匆匆,很多店铺都店门紧闭,看不见人影。排队的长龙一直到街尾,大家看着逆行的梁简三人,窃窃私语。 这些等出城的人有江湖侠客,有商贾大户,也有讨生活的老百姓。大家无一不是满面愁容,神色憔悴。他们中大部分是前来参加诗友会的游人,没想到遇上这种糟心事,心里都又急又恼。小部分是红叶城的百姓,担心染病离开去投奔亲戚。 梁简他们一路走下来,看见不少老弱病残被留在城中,有些染病的穷人没钱医治,又担心传染给家人,有家不归,找个墙角躺着等死。红色枫叶落满身,像场红色葬礼,那是艳丽下的悲戚。 “若非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红叶城。” 江盛雪看着满街躺着等死的人,秀眉轻皱,红叶城是主城,就算发生时疫,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城中不是没有大夫,只要抽出人力,分工治理,完全可以控制住疫情。 梅争寒听到感叹,想摘掉绷带,被梁简抬手阻拦。梁简对这个情况也是始料未及,他听那汉子说城主让染病之人留在城中时,还心想这城主总算不是昏庸无能之辈,知道把疫情控制在城中,不带出去。谁料城中情况根本就是放任自由型,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把染病的人困死在城中,把城变成死城。 “滚开,莫挨老子,谁知道你有没有传染。我这儿也没药,你要找药你去城主府,现在城里有点本事的大夫,都被城主召去了。城中的药材也都被那些有钱的人抢完了,我就这一点,还不够我一家人用。” 梁简三人转了好几条街,发现情况比他们以为的还要严重。城中竟然连药材铺都关起门,这无疑让人求医无门。他们又走了一条街,好不容易看见一家开门的药铺,准备过去询问。不想他们还没走近,就听见急躁的怒吼声从铺子里传出来,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被人从门里推出来。 那妇人一身罗裙,面容憔悴,被推的一个踉跄,踩住自己的裙角,从店铺门口的台阶上滚下来,跌的头破血流。她艰难的撑起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店铺里的人听了,走出来骂骂咧咧道:“真他娘的晦气,要哭丧到别处哭去,现在到处都是要死的人,不多你一个哭丧的。” 那说话的人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穿着锦衣罗段,手里抓着一把草药。他骂完人后,还嫌不够解气,又朝妇人吐了口唾沫。 江盛雪看的气血上涌,连忙走到妇人身边,对胖子怒目而视。那胖子见她貌美如花,面色稍缓,怪叫道:“哎哟,这时候还能在城里看见如花似玉的美娘子,可真是福气。姑娘,你看现在大家都是活一天算一天,你要不跟了我,我保管你余下的日子□□……” 胖子说话下流难听,眼神色眯眯的盯着江盛雪,一会儿工夫从她的脸看到胸,看到腿,龌龊至极。江盛雪气的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梅争寒见不得江盛雪受气,闻言沉声道:“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送你见阎王。” 这声音不高,但警告和杀意显而易见。 胖子这才发现还有两个人大男人跟着江盛雪,说话的是个瞎子,他本不惧,只当他外强中干。可等他看见梁简时,被梁简似笑非笑的眼神吓的浑身一抖,仿佛是被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盯上,凉气从脚底窜上来,浇他一个透心凉。 胖子此刻还能在城中稳坐自然有些本事,当下做出决断,知道这些人他惹不起,不敢在反驳梅争寒,一边骂着晦气,一边进屋关门。 江盛雪深吸口气,把心头的情绪都压下去,蹲下身去扶妇人,不料被妇人推开。那妇人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一旁的墙角跪地弯腰,从地上搂起来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哭的更加伤心。江盛雪注意到那孩子昏迷不醒,脸色绯红,是高热不退的症状。 “我苦命的儿啊,为什么染病的人不是我。老天爷,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苦命的孩子,是娘没用,娘救不了你。” 妇人哭的肝肠寸断,一颗心都在自己孩子身上,连自己额头上的伤口也不顾,恨不得替孩子承受这份痛苦。 江盛雪叹口气,走上前去,道:“大婶,你要是信得过我,让我帮孩子看看吧。” 第22章 江盛雪的话让搂着孩子痛哭的妇人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江盛雪,红肿的眼中燃起希望,她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泪痕,啜泣道:“姑娘,你是大夫吗?” 江盛雪点头,妇人像是想起什么,道:“可是刚才那个掌柜说城里的大夫都被城主叫去了,你怎么没去?” “我不是江城的人,我和两位兄长来此投奔亲戚,但是没想到……”江盛雪把之前编好的说辞对着妇人说一遍,话点到为止,最后那声叹息让妇人深有感触。 妇人把自己落下来的头发拢在耳后,眼眶含泪,她松开自己的孩子,把他的手递给江盛雪,这是同意江盛雪诊治。江盛雪蹲下身给孩子检查,妇人在一旁焦急的看着。她对这些一窍不通,出了事也找不到人帮忙,自己什么土办法都用过了,孩子还是高热不退。 梁简扶着梅争寒过来,就目前城里的情况,对妇人询问道:“这位大婶,我们刚到这里不清楚情况,你能跟我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看到自己的孩子有人诊治,妇人稍微分出心神在其他事情上。刚才着急孩子她也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这两位公子模样俊俏,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妇人恍惚了一下,拘谨的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孩子,伤感道:“城里闹瘟疫,疫情起来的很快,根本控制不住。我家那口子知道孩子染病,丢下我们娘俩走了。我带着孩子出来求医,却找不到一家开门的医馆。好好的一座城,还没两天就变成这个鬼样子。” 妇人说道自己丈夫丢下他们离开的时候面色十分平静,一点波动都没有。生死面前,一切看淡,比起不负责任的丈夫,孩子更牵动她的心神。 梅争寒闻言轻叹,想起城门口那个痛哭的汉子,觉得有些讽刺。都说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可是灾难面前,顶梁柱倒的比什么都快。 梁简环顾四周,只见秋风瑟瑟,红叶萧萧。墙角病患数千,医馆却无一间。等死的人坐在街边,神情麻木,眼神空洞。昔日繁华的城池不见踪影,疫情蔓延,把它变成祸源之地。 梅争寒虽看不见,但能从妇人的话里听出不对劲,他有些愤怒,沉声道:“难道城主就没采取一点措施对你们进行援救?” 妇人摇头,梁简接过话道:“既然把大夫都叫走了,想必是要想办法的,只是尸位素餐的人多,办法想的慢。苦了这些老百姓,连个看病的地方都没有。”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3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一座城找不到一个大夫,也不知道这个城主是想办法还是怕死,把大夫都留在身边,方便使唤。 梅争寒对这个说法不能苟同,讨论办法和救人并不是两件冲突的事,偌大的城池,难道只有三两个大夫会看病,还都被叫走,连个多出来看病的都没有?也不知道城主本意是要控制疫情还是放任疫情。 江盛雪给孩子诊治的时间有些长,她秀美轻皱,面色微沉,情况看起来并不乐观。妇人一直注意她的神色,见状心里揪紧,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我孩子是不是救不好了。” “我能治,只是比较棘手。”江盛雪站起身,道:“而且听刚才那人的意思,现在城里很难在买到药材。” 听说孩子的病情能治,妇人面露喜色,可是还不等她高兴完,江盛雪的下一句话就把她的希望抹杀。是啊,救人需要药材,可是现在城里哪里还能买到药?就算有人卖,也肯定是千金难求。她家的银两都被丈夫拿走了,她现在根本没有钱。 一想到是这个结果,妇人心如刀绞,面如死灰,抱着孩子低声啜泣。她的哭声不大,却尖锐的像野兽痛失幼崽,悲恸哀伤。江盛雪听的心里难受,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她纵然医术高超也救不了这个孩子。 梁简对这种事情本来没有多少兴趣管,但妇人哭的太伤心,他不知怎的想起自己爹娘,心里有些窝火。他看着最近的这间药铺,心里起了打家劫舍的念头。现在城里乱成这样,他就是劫了这家人,也没人有闲工夫来管他。 梅争寒和梁简差不多的心思,妇人的声音就像一根根针往他脑子里扎,他听的一个头比两个大。他心想自己已经是官府通缉的人,在劫人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今后沦亡天涯。 “大婶,你给我点时间,这个病症不会马上要人命……“江盛雪出言宽慰妇人,她揉着额角,心里其实已经有主意。 而且这个主意不单单是救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只不过这个法子冒险,会把梁简和梅争寒牵扯前来,她并不想用。她想救人,但救人一事也要量力而行。如果为了救人,而把身边的人搭进去,那不是舍己为人,那是蠢。 妇人不知道江盛雪的考虑,她听见要人命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更加慌神。 江盛雪如何劝都无效,心里叹息不止。 梅争寒握着梁简的手,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道:“要不我劫了面前这家药铺解此时之困。” “解一人之苦而不能解他人,劫了也没用。”梁简刚才的冲动已经平复下来,心里有了其他的思量,道:“现在城里时疫横行,他宁愿握着药在城里死守也不走,想必身家性命都系于此地。时疫他怕不怕?肯定还是在意的。这个时候如果有人上门告诉他有解时疫的药,你说他愿不愿意合作?” “当然愿意,他肯定不想死。既然如此,我们先礼后兵。要是他不答应,就你唱白脸我□□脸,威逼利诱。” 梁简的办法比起劫舍更好,梅争寒毫不犹豫的肯定他的办法。 这次梁简没有很快回应梅争寒,他看着梅争寒高兴的面容,在心里微微叹口气。 这个办法自然好,只要得到药材,加上江盛雪的医术,可以有效的控制疫情。然后呢?城里突然出现神医,城主那边肯定会来人盘问巡查,一层层问下来,他们的身份就遮不住了。到时候,城主对梅争寒斩杀县官一事,真的能大度的不过问? 就梁简前世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个城主决对不是能宰相肚里能撑船之辈,卸磨杀驴倒是常有。如果身份暴露,药方也泄露,只怕他们三人就要成为城主居功的垫脚石。 只不过这些话梁简此刻不能说,他抬头看向江盛雪,发现江盛雪也在看着他。江盛雪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梁简挑眉,见江盛雪这个样子,略思索就猜到她心中所想,冷笑道:“别想了,不可能的。” 被梁简戳破心中所想,江盛雪咬唇看着他,不甘心道:“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因为你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你,你想用治时疫的功劳去抵你哥的罪名。” 梁简的温柔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梅争寒的身上,少部分间歇性会转移到别人身上。江盛雪□□妹妹的名号,梁简对她算客气。这一路能照顾就照顾,从来不委屈她。 只是在这件事情上,梁简的态度变的坚决严肃,他比江盛雪更了解这个城主,简明扼要地把此地的关系厉害剖析给江盛雪听,不希望她心存侥幸。 江盛雪一番好意,但思量不足,被梁简一顿说教,心里有些委屈。她揪着自己的衣袖,忍住没和梁简争论,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其他人就不说了,这个孩子在这样下去,就算救回来心智也会受损。” 这话说的没错,并非危言耸听。梁简揉着眉心,问妇人家在何处,让她先安顿孩子,别再外面吹风加重病情。 妇人早已没了主意,听了梁简的话连忙点头,说自己家就在不远处,可以带他们过去。 梁简说自己要在看一下周围的情况,顺便想办法弄来药材,不和他们一道。妇人就把自己家的位置大致告诉梁简,梁简记下后准备离开。 此刻这种情形,梅争寒并不放心梁简一个人行动。可现在自己是个瞎子,要是说同他去像是在捣乱。又不方便在妇人面前摘下绷带,只好抓住梁简的手腕,商量道:“你要不先送我们过去。” 梁简顿了顿,从这话里听出一丝担忧,他伸手揽住梅争寒的腰把梅争寒拉向自己,靠近梅争寒的耳朵道:“乖,我很快就回来。” 梅争寒一愣,梁简这口气就像是哄闹脾气的小孩,他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他们两个人拉扯的功夫,妇人已经抱着孩子站起身和江盛雪往前走。梅争寒眼睛看不见,江盛雪也没等他的意思,这是把人丢给梁简。 梁简哭笑不得,这下不送也得送,谁让梅争寒还一脸乖巧的拉着他的手,和他站在一起吹冷风。 妇人的家说不远但其实还是有点远,红叶城枫树成林,有些房子为了避开百年的老树,会修的比较绕。 三人跟着妇人走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她家的院子,因为是要离开,所以院子的大门上了锁,不凑巧的是锁的钥匙在她丈夫手里,到了家门口才想起这茬的妇人又急又气。 梁简被这妇人磨的没脾气了,他走上前看着斜挂着的小铁锁,瞥了妇人一眼,抽出匕首一刀劈下。本来就不怎么样的锁被砍断,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妇人被梁简的动作吓了一跳,看见梁简手里的刀差点尖叫起来,好在她及时忍住,把到嗓子的尖叫压下去。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3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不过她没出声,却有人叫起来。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两件事,第一是我到v线了,明天入v,请大家支持正版阅读,谢谢(* ̄︶ ̄) 第二是给下一本预收拉个收藏,下一本接档文《天道快递》,别看名字那么现代,这真的是一本古耽修仙文,重生带系统,卖萌靠萌宠。 受向善不得善终,百年后死而复生,玄界天翻地覆,他一边修道一边撸狐狸。(系统:本喵不配有姓名吗?) 第23章 突然在四人背后响起的是个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四人回头,看见几个官兵和一位书生模样打扮的人往这边过来。 书生一袭青色长衫,没有束冠,一头青丝用发带简单的束起来,额前余留几根。他脸上带着笑,步伐从容,斯斯文文,一股子书卷气,是个儒雅文人。 刚才出声的是随书生一起来的官兵,各个腰佩长刀,面容阴沉,好像别人欠了他们几百万两,目光不善的盯着别人。 书生站在他们中间,气质和气场都格格不入,就像一只兔子进了狼窝,偏偏这群狼不能以他为口粮,还要以他为首,颇为滑稽。 “杜大娘,你不是和家人一起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书生让官兵停下脚步,自己上前在离妇人几步之外的地方停下,眼神扫过其他三人,而后看着妇人,轻笑道:“我还以为是城里来了不识趣的要浑水摸鱼,打家劫舍,没想到是你回来了,误会误会,还请见谅。” 书生的口气很温和,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倒有些自嘲的意味。他是觉得自己误会人,心里过意不去。 妇人原本被那声大喝吓的一抖,看清楚过来的人后反而松口气。她拢了栊头发,难过道:“我孩子病了,大夫不让出城就只好回来。宋先生,你可知道这城里哪儿还有药?” 书生是城主府的长吏,名叫宋远。没进城主府之前在私塾教孩子识字,和妇人还算相熟,私底下大家都是叫宋先生。 宋远听了妇人的话,目光转向她怀里的孩子,见那孩子面色绯红,心里微沉。他这几日忙着处理城里的疫情,对这个状况很熟悉,染病的人大多都是这个状况。 “城里一部分药材被收到城主府,一部分被人哄抢,现在外面恐怕很难有人还愿意把手里的药材拿出来。你孩子这个情况多久了?” 时疫的传染很快,但致命性慢,宋远心里对妇人的遭遇十分同情,对孩子的情况也就多关心两句。 他说话的同时,眼神在其他人身上掠过,目光在梁简的刀上顿了顿。 妇人如实告知孩子的病情是昨夜开始的,刚发现的时候孩子还很清醒,不想今日就昏迷不醒。 宋远沉吟片刻说城主已经在想办法,请妇人不必过于悲观。妇人对这些话有些麻木,神情木讷,看不出情绪。 宋远也没过多在意她,而是看向其他人,话锋一转,问道:“这几位看着很面生,不像是红叶城的人,是之前滞留的游人,没有及时离开吗?” 参加诗友会的人在疫情爆发后就及时离开红叶城,就算有一两个留下的,也是被大夫查出染疾,不准离开。宋远不敢说自己对城里的人都熟悉,但识人的眼力还不错。梁简三人看起来精神饱|满,冷静淡然,和城里的其他人完全不同。 此刻城内还在外面晃悠的不是等死的染病者,就是趁乱捞钱的缺德鬼,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梁简他们的气场实在扎眼了一些,也不怪宋远多心。 杜大娘一心挂念自己的孩子,听见宋远问,她准备开口回答,就被梁简截过话去。 梁简把手中的刀收回刀鞘,往梅争寒的身边靠了靠,伸手扶着他,和善的看着宋远道:“我们三人是从清溪郡来此探亲的,但是没想到城里闹时疫,要找的人没找到,看见这位大婶被人欺辱,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这位大人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梁简的话简单明了,怎么听都挑不出毛病。但他最后一句让梅争寒挑了挑眉,嗅出一点点挑衅的意味。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人的嗅觉,听觉,触觉以及感觉都会变得比往常灵敏。梅争寒确信自己没有感觉错,从这个宋远和官兵出现后,梁简和之前有些不同。不像是紧张,他的举止和动作都还是温柔又随意散漫。但梅争寒能察觉到,扶着他的手在细微的发颤,那种因为兴奋而激动的颤|抖。 梁简在高兴?梅争寒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梁简高兴什么,他和这个宋远认识不成? “公子说笑了,我不过随口问问,不是盘查,你们不用如此戒备。现下城里正乱着,你们那亲戚说不定已经出城逃难。我看你们还是早日离开为妥,毕竟这时疫不像发热,一人染之会传一户,一户染之会传一片。” 面对梁简这不易察觉的挑衅,宋远依旧以笑脸相对,声音徐徐的把现在的情况说给他们听,劝他们早日离开。 梁简同样回以微笑,道:“宋先生在这时疫爆发,人人避之不及的时候还愿意带着官爷出来巡查,为我们这些误闯的人操心,真是让人受宠若惊。不过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们已经答应帮杜大娘救治她的孩子,自然不能因为担心被传染就抽身离开。” 时疫爆发,红叶城上下乱成一团,那些被请进城主府的人到现在都还拿不出一个救治的方子,梁简却轻描淡写的说能治。要不是看他气度不凡,像个翩翩公子,宋远就要对他翻白眼,骂他江湖骗子,让官兵把他赶出城去,以免祸害那些染病的百姓。 “公子可是大夫?”宋远面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人,嘴上也没忍住,本来是想询问,说的却像抬杠。 梁简认真的点头,目光转向江盛雪,道:“我虽然不是大夫,但我妹妹是。她刚才给这个孩子诊治过,我相信她的医术。” 一旁坐山观虎斗的江盛雪闻言没忍住,冲梁简翻了个白眼,心里全是小人碎碎念。刚才梁简还煞有其事的教训她不能用救治时疫的功劳去抵梅争寒的罪,现在又毫不犹豫的把她推出去,岂不是说过的话当放屁,听着玩的吗?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3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宋远本来就当梁简说大话,就算梁简说自己是大夫,他也不惊讶,甚至已经想好敷衍的话,但没想到梁简直接把矛头指向那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姑娘。 江盛雪年方十八,做的少女打扮,身量苗条纤细,除了好看就是好看,真不像个大夫。宋远宁愿相信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也不能想象这姑娘给人看诊问病的样子。但他看向江盛雪的时候,江盛雪自信满满的目光让他有所迟疑。 “姑娘当真能解时疫?”宋远问道,看起来还是不相信。 江盛雪看了眼梁简,见梁简面带微笑,一副你大胆承认的模样,这才回道:“这个孩子的病症我可以控制,只是手上没有药。至于其他人,我没有看过病情,不敢妄下论断。” 江盛雪不知道梁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根据自己的理解回答,话说的不满,留有余地。 梁简赞许的看她一眼,心想这丫头江湖经验少是少了点,但真的聪明,话也说的漂亮。要是宋远不蠢,该知道此刻应拿来药材给她救治孩子,验证真假。 江盛雪的话让宋远收起轻视的心思,他站在原地沉思片刻道:“杜大娘,我看你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带走了,这会儿屋子里恐怕也没能充饥饱腹的食物,驱寒取暖的被褥,不如和这几位先去我家歇息。我家虽然也小,只有几间勉强能住的屋子,但胜在东西一应俱全,能解燃眉之急。” 宋远的最后一句话看似是说给杜大娘听,但实际却是说给梁简三人听的。此刻的燃眉之急,自然是救孩子,言外之意是他家里备有药材。 经宋远一提醒,杜大娘这才想起自己家里的东西都搬空了,此刻家中什么都没有,进去也只不过多几片遮头的瓦。她抱着孩子,心里百感交集,连连对宋远致谢。宋远笑着说街坊邻里互帮互助,都是应该的,不用感谢。 梅争寒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声音,心里对这个宋远印象还好,觉得这人和气温柔,和一般的官吏不同。他寻思着梁简也是看这人可行,才会把江盛雪能治时疫的事情说出来,下意识摸索着梁简的手臂,往他的方向靠过去,低声道:“这个宋大人还不错。” 梁简听见梅争寒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靠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笑里藏刀的一把好手,小心别被带沟里。” “……”梅争寒愣住,寻声看向梁简,真恨不得摘下绷带看一眼梁简现在的表情。梁简和这个宋大人聊的如此合拍,甚至把他们的底都漏出来,梅争寒以为梁简是看准这个人才这样随意,结果心里从一开始就戒备对方。 宋远结束妇人没完没了的道谢,让身后的几个官兵帮忙把杜大娘家的锁弄好后解散,自己带着大家去他家。 梅争寒眼瞎看不见,梁简牵着他,让往哪边走就往哪边走。宋远时不时的看向他,对他的眼睛十分好奇,心里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问出来。 江盛雪心存疑惑,不敢贸然和宋远搭话,一路上凡宋远所问,回答的人都是梁简,说辞就是之前编好的那一套,三人心知肚明,倒也不存在穿帮。 不知道是不是梅争寒的错觉,他发现梁简和宋远说话的时候,有种说不出来的抬杠感。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明明都是很正常普通的谈话,却诡异的像是下一刻就会掀起血雨腥风。梅争寒做为他们讨论的话题中心,感受尤为深刻。 “到了,寒舍简陋,诸位别嫌弃。” 宋远一声到了结束这一路的交谈,大家都跟着停下脚步,梅争寒稍微松口气,庆幸自己摆脱成为这两个人谈论的中心。 宋远家如他所言,是个宽敞朴素的四合院,天井里种了一株高大的枫树,树冠高过屋脊,像一团红云笼罩在房子上空。宋远开门请几人进去,他家里没有仆人,也没有双亲,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 梅争寒和梁简稍微落后大家,梁简扶梅争寒过门槛的时候,身体偏向梅争寒,不经意的挨着他的耳朵,道:“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 梅争寒差点没反应过来谁可怜,在心里翻个白眼,低声回道:“你今天怪怪的,我真不该蒙上眼,什么都看不到的感觉糟糕透了。” 在不熟悉的情况下,判断一个人的情绪往往是通过面部和眼睛,声音和肢体都不如这两样来的直观。蒙上眼睛后,看不见脸和眼,梅争寒还很难准确的把握梁简的情绪,这让他心里空一大块,特别不舒服。 梁简没有把梅争寒说的糟糕透了和自己联系起来,以为他是有情绪,安抚道:“先忍忍,给我点时间。” 要说进入红叶城以后,梁简没预料的事情还不少,但最最出乎他意料的还是宋远。他完全没有想过宋远会出现在红叶城,在他的印象里,宋远应该一直在王城。就算这辈子能相遇,也应该是很久以后。 宋远这个人能言善道,舌绽莲花,胸有奇谋妙计,心有热血豪情。他本该入朝为官,造福一方百姓,成就一番大事业。但不想生不逢时,又在天下大乱中站错队伍,前世下场并不好。 梁简和他打过很多次交道,对他为人知根知底,是个光明磊落的小人。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乱世谋生。屁|股决定脑袋,当他从当初的三股势力中选择保皇派时,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前世天下之争,反王四起,走到最后的三方分别是梅争寒所在的温和派,梁简所在的激进派,宋远所在的保皇派。当日他们各自为政,相互较量之间,生出惺惺相惜的对手情。而如今,因为梁简改变命运走向,他们阴差阳错在这座闹瘟疫的城中聚到一起。 宋远之才梁简十分欣赏,前世大家不能聚在一起,这一世能有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只是现在情况不明,对宋远,他还要观察一阵。 宋远虽是个文人,但并非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之辈,他一人生活惯了,做什么都是亲自动手,不一会儿就把大家安排妥当。 杜大娘把孩子放在床上,站在屋子里搓着手不安的站着。 宋远把自己家里有的药草都拿出来给江盛雪,解释道:“说来惭愧,时疫爆发太快,城里一度哄抢药材,也不管能不能治病,都抢了在说。我知道情况后带人去镇压,才勉强把事态压下来,我手里的这些是昔日一位受过恩惠的老大爷离开红叶城前给我的,也不知道够不够。” 说是一些,但其实还是很多,只不过因为宋远不识药性,把药材都混在一起。江盛雪粗略的看一眼,需要的几味药都有,但要煎服,还需要想把这些草药分出来。分拣药材是个技术活,因为很多药材只是看起来一样,但药性完全不同。 “够是够,可这都混在一起了,需要把它分出来。”江盛雪说道,下意识的看向梅争寒:“哥,你来帮我。” 梅争寒:“……”我一瞎子,能帮你分拣药材,你逗我呢。 江盛雪愣了愣,才想起某人瞎了,自己顺嘴说穿帮了。她猛的回头,见宋远低头看着面前的药材,把自己认识的捡出来,没有在意这边的情况,悻悻的垂下头,不再多言。 宋远确实没在意江盛雪这句话,因为梁简和梅争寒并肩站在一起,江盛雪也可能是对梁简说的。 梁简扶梅争寒过来,让他在凳子上坐下,等他坐稳以后,才抬头对江盛雪道:“分拣药材我来,你在给孩子看看。” 江盛雪本来就不指望梁简能接这句话,没想到他不仅接了,还很不客气的把她支走。分拣药材不是易事,江盛雪严重怀疑他到底认不认识这些药。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3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放心,我还没忘。”梁简笑着说道,语气温和,态度坚决。 江盛雪见他这般,知道他不是托大,便放心撒手,去给人孩子看病。 梁简不是大夫,但让他分拣药材还是能做到。这得归功于前世的穆争寒,谁让穆争寒不肯投降,拼死抵抗,落得一身伤。梁简把他藏在府中,为了给他调理身体,和大夫学过一段时间。 梁简和宋远一起动手,一个分好认的,一个分不好区分的,很快就把药材都分出来,江盛雪按照剂量抓好一副让妇人煎好给孩子喂下去。 梅争寒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大家忙活,一开始还有兴趣用手辨别梁简放在他面前的草药,后来没了兴致,无聊的靠在桌子上,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梁简忙完回头本想叫他,看见他靠着桌子睡着了,伸出手的手默默的缩回来,问宋远方不方便腾出一间空房。 “空房有,这就带你们过去。”宋远伸个懒腰,示意梁简和他走。 梁简俯身把梅争寒懒腰抱起来,和江盛雪打声招呼,跟上宋远的脚步。 宋远家里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其他房间都空置,但也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把梁简带进最近的厢房,打开房间的窗户通风。 梁简把梅争寒放在床上,拉过叠放整齐的被子给他盖好,动作轻柔,怕吵醒他。 宋远站在一旁看着,眼神别有深意。 安顿好梅争寒,二人出了房间并肩而行。宋远走着走着,一拍额头,笑道:“对了,忙了大半天,我还没请教公子姓名。在下姓宋,单字一个远。” 梁简回道:“梁简。” 宋远一顿,回头看着梁简,眼中诧异一闪而过。梁简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几步进了大堂,询问起孩子的情况。 “梁简。”宋远站在屋檐下,重复一遍梁简的名字,抬头看向亭亭如盖的枫叶,加深嘴角的笑意,轻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24章 红叶城的深秋是红色的,枫林和安静的城池交相辉映,是山水画师笔下浓墨渲染的美景,从画卷走入现实。秋风平地而起,卷起一地落叶,打着旋飘向远方。 梁简坐在大门口的石梯上,手里夹着一片火色落叶,像是在手里捏着一团火。雨后的天空挂着一团红彤彤的太阳,色泽朦朦胧胧,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颜色,压抑、沉闷。阳光从高空中落下来,到了人间已经失去热度。几株枫树的影子被拉长印在无人的街道上,伸展的枝丫张牙舞爪。 宋远家不在城中心,而是在边缘上,坐在他家的大门口放眼看去,满街的落叶随风狂舞,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偶尔听见动静,抬头去看,不是乱窜的老鼠,就是饿的双眼发绿的野猫。可能是大部分人都往城中心靠拢,这边缘地带等死的人少的很,刚才梁简一路过来也没看见几个。 红叶城的这场时疫梁简没有印象,前世这个时候,他还在城主府养伤。城和城之间,只要不是发生换城主,敌袭之内的大事,他一般都不过问。就算徐良川对着他唠叨过,他也是转头就忘。 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其实并没什么英雄情结,也没什么雄心壮志,最大的愿望就是复仇。复仇之后想过浪迹江湖,走一遍五湖四海,等不想走了,就寻一个没人烟的地方隐居。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生逢乱世,即便他不想战也要站出来。 从隐世的梦幻醒来跌入现实的腥风血雨,一步步走进权利之争,在战场上留下赫赫凶名。他没有想过回头,因为身后没有退路。但他想过成亲,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白首不离。 风从面前飘过,丝丝凉意迎面而来,让人头脑清醒。梁简松开手,手上的叶子被风卷走,他看着混入枯叶堆的叶子,想象那是一簇簇火焰,从地底燃烧起来,把这座城焚烧成虚无,埋葬所有的罪孽。 时疫来势汹汹,城主的应对却有失水准,梁简凝眸沉思,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比他预计的还要有意思。 院子里杜大娘和江盛雪攀谈的声音传出来,梁简侧耳倾听,大意是杜大娘问这场时疫能不能控制,江盛雪含糊其词,避重就轻,把杜大娘说的一头雾水,只听明白自己孩子有救。 梁简忍不住发笑,江盛雪作为大夫,既然能治那个孩子,那对这场时疫还是有把握。不明着告诉杜大娘,一来是宋远的缘故,二来恐怕就是他之前说的话,这姑娘还记在心上。记着也好,这样时不时的放出点东西,谈判的筹码才能一直掌握在他们手中。 宋远这个人梁简不讨厌,如果可以,他想把人拉入阵营。 “杜大娘,这场时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平息,等你孩子好了,你带着他离开吧。” 两个女子的交谈中插|入第三个人的声音,宋远一旁的厢房里出来,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对杜大娘建议道:“你看你家的家当都在你丈夫那儿,你总得带着孩子去找他,不然以后你和孩子怎么生活?” 提起自己的丈夫,杜大娘目光黯淡,她站在院子里失神好一会儿,下定决心道:“我不想去找他。” “什么?”宋远拍袖子的动作一顿,诧异道:“那你以后怎么办?” “我嫁人之前跟酿酒的师父学过酿酒,虽然技艺生疏了一些,但还记得怎么做,多练练就能熟练起来。我一个人抱着孩子求路无门的时候,心里又痛苦又绝望,他把我们娘俩丢下,我心里恨死他了。我已经想好了,等时疫过去,我就自己带着孩子生活。他就是回来找我,我也不会原谅他,大不了和离。” 杜大娘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一开始还说的不顺畅,心里也有些犹豫,但说到后面,情绪上来了,基本就是不管不顾。娶她的人娶她的时候山盟海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石头都让他说出朵花来,可一遇到危险,走的毫不犹豫,一点迟疑都没有。 杜大娘忘不掉城门口男人甩手把她推开的那一幕,那眼神充满恐惧和嫌弃,好像她和孩子是肮脏见不得人的东西。什么山盟海誓,至死不渝,在危险面前一文不值。抱着孩子在医馆门口痛哭的时候,杜大娘心里难过绝望,她甚至想过孩子熬不下去,她也不活了。 现在孩子能活下来,她也看明白了,指望这个男人和自己过一辈子,担当起自己的后半辈子,还不如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 一个妇人能说出和丈夫和离的话,想来是真的伤透了心。宋远有些意外的看着杜大娘,他对杜家这对夫妻的情况也算有所了解,平日里恩爱甜蜜,没想到一场时疫就验证真假。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4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江盛雪同样大感意外,她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对情爱的认知都来源她爹娘。当年她娘死的时候,她爹一|夜苍老,在灵堂前一坐就是一|夜。她娘下葬的时候,他爹亲自给她娘穿上寿衣,合上棺木,封棺的时候他爹嚎啕大哭,几十岁的人哭的像个孩子。 她曾以为天下的夫妻都像他爹娘一样,恩恩爱爱,就算年纪一大把,在地方眼里也永远二八年华,风华正茂。 “你既然已经想明白,那我也不便多言,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能帮的上绝不推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并不是易事,宋远心里对杜大娘的选择有些钦佩,乐意在今后给她提供一些帮助。 杜大娘连声道谢,对宋远感激不尽。 宋远和她客套两句,转移话题把她们的住宿问题安排下来。杜大娘要照顾自己的孩子,一个人独占一间房,江盛雪是个姑娘,宋远也给她安排一间。至于梁简和梅争寒,考虑到梅争寒眼睛不便,宋远让他二人住在一起。 梁简对此并无异议,就算有也只有接受,因为宋远家里其他房间空是空着,但被褥不齐全。这个时候也没地方买,大家都是先凑合住着。 宋远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以后,说自己还有要事在身,要去城主府走一趟,让大家用膳之时不用等他。杜大娘对耽搁他时间很过意不去,宋远并未在意,只说都是些琐事,其实也不打紧,只是没人去办,他不能撤手。 宋远走的时候,梁简坐在门口,躺靠着石梯,看见他出来,打声招呼就不在理会。宋远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完最后一阶时,转身看着梁简,问道:“梁兄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城主府走一趟。” 城主府不是菜市场,守卫森严,对进出的人都要严加排查。宋远这话说的随意,好像那个地方人人都能进出一样。 梁简眯着眼睛,对面前的阳光不甚满意,拒绝道:“没兴趣。” 宋远笑了笑,看起来有些遗憾。不过他没有继续相邀,而是转身离开。 等宋远走远,梁简从地上坐起来,回头看了眼院子里谈心的两个女人,在原地腾空而起,飞身跃上屋脊,在瓦砾间化作一道残影。 现下的红叶城处处都是古怪,控制出城却不控制疫情的城主,明明只是长吏却要负责城内巡逻的宋远,四处可见病人却不见死人的街道,等等一切都太值得深究。梁简不是坐以待毙的主,趁梅争寒在睡觉,他正好去一探究竟。 院子里两个女人没有注意梁简的去向,等其中一个想起来抬头时,梁简都已经消失许久。门口他坐过的地方,飘下来一片枫叶。 红叶城的城主府在整座城的中心,在空中俯瞰,红叶城所有的屋舍都是围绕着城主府往四周扩散,要是把边缘勾勒出来,就是一张巨大的枫叶。城中枫树也有规律的分布,若是被砍掉,剩下的木桩或是做成供人休憩的桌椅板凳,或是让木匠加工雕刻,做成栩栩如生的雕像。 枫叶变红后,红叶城就像是栖息在晚霞下,那些连着大地的雕像,桌椅板凳,是这座城独有的景色。因为枫叶而产生的诗友会能举办长达半月之久也不是没有原因,住在这种如同隐世一般的地方,谁会不沉醉呢? 可沉醉总是伴随着危险,放松警惕会让一座城不知不觉的死在温柔乡里。 时疫蔓延,躲在地下和阴暗巢穴里的老鼠都爬到地面晒太阳,饿疯的野猫蹲在地上,看见老鼠就扑上去饱餐一顿。 梁简在城里转了一圈,把城里的情况在脑海里整理出来,对目前的状况大致有所了解。他看着那些横行霸道的老鼠,心里突突直跳,有种不妙的预感。 “喵!”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的街道,施展轻功在屋脊上奔走的梁简回头,看见扑向老鼠的野猫一头扎入鼠群,被那些老鼠咬住。不到一息的功夫,潮水般涌来的老鼠把野猫淹没,猫凄厉的惨叫声在街道上久久不绝。 时疫时老鼠以猫为食,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梁简心里发寒,扭过头不在去看。 天边裹了一层雾的太阳滑入山峦之后,夜幕开始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第25章 梁简回到宋远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屋子里点了灯火,是一片漆黑中唯一的光明。宋远去城主府还没有回来,江盛雪和杜大娘在准备晚膳,梅争寒蒙着眼在院子里摸索,也没人管他,他就自己试探着熟悉黑暗中的环境。 宋远家的院子布置的宽敞朴素,除了那颗枫树以外,只有一些在石缝里钻出来的野花。院子边上有个小凉棚,里面搁着桌椅板凳供人休憩。梅争寒离凉棚远,站在开阔的地方,撞不到那些东西。不过院子的地下不平,偶尔点小洼小坑也会绊脚。 梁简进院子的动作很轻,看见梅争寒执着的感受周围的环境,不由的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看着。 黑暗像一团浓墨把梅争寒包裹,踏实的土地在他的脚下变成凹凸不平的模样,他每走一步心里都没有实在感,总担心下脚的地方是看不见底的深坑。黑暗滋生恐惧和无限的想象,平日在寻常不过的一切都变成魑魅魍魉,张牙舞爪。 梅争寒走一步要歇一会儿,在心里摸索那种感觉。渐渐地,他的步伐变得轻快起来,每走一步停留的时间也短了。失去光明,他用听觉、嗅觉、触觉……来感知一切。 内心静下来的时候,他能听见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很轻很轻,像风在轻声吟唱。他还能闻到饭菜的香味,辨别出宋远家的厨房。他向厨房走去,用脚来感知脚下的土地。 外面的格局在心里勾勒出来,他能描绘出宋远家的院子。只不过他还没掌握一步之外的东西,一脚踩空在坑里,身体一个趔趄往前扑去。 “小心。”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的扶住梅争寒,梅争寒顺势把手搭上别人的胳膊,笑道:“你回来了。” “嗯,你在干什么?”梁简扶正梅争寒的身体,假装自己才从外面回来,而不是已经在门口看了许久。 梅争寒正在兴头上,兴致勃勃的说道:“做个瞎子可真不容易,你说我以后要是真瞎了,我现在算不算提前练习?”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4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这话只不过是在开玩笑,却好死不死的戳中梁简心里的痛点。他整个人僵硬一瞬,想起前世徐良川装在盒子里送给他的那双眼睛,心里一阵刺痛。他看着梅争寒脸上的绷带,手指握紧梅争寒的手臂,轻声道:“你要是瞎了我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梅争寒有些惊讶,他凭着声音抬起头,准确的面向梁简,忍俊不禁道:“啊?这怎么好意思,我要是变成瞎子肯定做不了很多事,你不怕我变成累赘?” “不怕。”梁简抬手把梅争寒垂下来的头发替他拢到耳后,梅争寒没躲,就这样直直的站着,他看不见梁简此刻眼中隐忍的渴望和悲伤。对于梁简而言,他不是累赘而是救赎。 暧|昧的距离让梁简的气息异常明显,梅争寒忽然咧嘴笑起来,他的手指顺着梁简的手臂爬山梁简的肩膀,整个人往梁简的方向靠过去,凑到梁简耳边道:“可是我不乐意。” 梁简身体一僵,不乐意三个字重重的击在心底,他眼底泛起红色的血丝,黑珍珠般的眸子里翻涌暗不见底的黑潮,整个人都危险起来。他侧头凝视梅争寒近在咫尺的脸,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他心里生出个可怕恐怖的念头,得不到的东西可以掠夺。 梅争寒的感觉变的敏锐,顷刻间就感受到梁简的不对劲,他伸出手指头戳向梁简的脸,有些淘气道:“因为瞎了就看不见你的脸,你还天天照顾我,我太亏了。” 一想到梁简这等美色只能靠想象,梅争寒就觉得亏大发了。 梁简被这答案钉在原地,他眼底的血丝褪|去,心里的浮躁还未消散。他看着梅争寒,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末了还是觉得不解恨,恨不得把梅争寒搂在怀里咬一口,免得他异想天开,尽说一些让他不安的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梅争寒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梁简开口,以为梁简是介意他那句话,心里忐忑起来。 梁简把他的不安当抚慰,把心里的种种念头都压下去,嘴唇蹭过梅争寒的手指,回道:“人都是你的,你却看脸就够了?我岂不是也挺吃亏。” 嘴唇的触感是陌生的,像是不经意的动作,梅争寒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手指就先触电般收回去。他摩|擦着被唇碰到的地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梁简说了什么。他张嘴想反驳,就被梁简扣住手臂,听见梁简道:“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屋。” 梅争寒哦一声,回答被梁简这话打断,突然就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他在心里琢磨一下,总觉得梁简刚才这话哪里怪怪的。 梁简扶着梅争寒进屋,面上维持一贯的冷静,心里却像猫抓一般,七上八下。他刚才举动和话都远超现在的关系,他庆幸无人看见他哪一点带着私心的唐突。 宋远家里的食材有限,杜大娘就食材做了几个家常小菜,大家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梅争寒和梁简坐在一起,他看不见面前的东西,吃的菜都是梁简夹的。 杜大娘手艺不错,做的菜色香味俱全,梅争寒一边享受梁简的服务,一边感叹杜大娘做的菜都合他口味。 蒙着眼的梅争寒不知道的是梁简只挑他喜欢的给他夹,一旁的江盛雪看的目瞪口呆,她频频看向梁简,心里对梁简是充满了十二分的好奇。 晚膳吃到一半,杜大娘的孩子醒了。虎头虎脑的小子从床上爬起来后没看见自己娘亲也不哭喊,自己光着脚跑出门,往有光的地方走。杜大娘坐在门口,孩子看到她的背影就扑上来抱着她的腰,奶声奶气的喊道:“娘亲。” 突如其来的袭击把杜大娘吓一跳,听见自己孩子的声音后连忙转身把孩子拉到自己面前,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眼中泪光闪烁,喜极而泣:“小豆子,你什么时候醒的?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好孩子,让娘看看你,你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孩子年岁小,对担忧,生死没有太多的概念,只知道自己生了一场大病,见杜大娘喜极而泣,不解道:“娘亲,你哭什么。” 杜大娘蹭着他的脸道:“娘亲没哭,娘亲高兴。”说完,杜大娘想起救人的江盛雪,把孩子推到江盛雪身边让孩子跪下给江盛雪磕头,江盛雪连忙放下碗筷去扶孩子。 “大婶,你不必如此,孩子能清醒我们大家都很高兴。你的谢意我心领了,别这样。”江盛雪可不习惯被人跪,她救人也不是为了让别人把她当菩萨参拜。 杜大娘也是激动,她家徒四壁,身无分文,除了让孩子给江盛雪磕头,也没有其他可以答谢的东西。 孩子从地上起来,看看江盛雪又看看自己娘亲,闻着桌上饭菜的香味,摸着肚子道:“娘亲,我饿。” 童言无忌,天真烂漫,一桌子的人都被他逗笑。杜大娘把他抱在凳子上坐好,去厨房给他拿碗。 梅争寒咬着筷子,对梁简道:“这孩子还蛮有趣的。” 梁简嗯一声,忽然问道:“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我小时候爬树掏鸟窝,爬墙,带着一群小孩子打架做山大王,皮着呢。不过因为我长的好看,粉雕玉琢,像个瓷娃娃,街坊邻里都很喜欢我,闯了祸他们也不跟我计较。”梅争寒对自己的童年直言不讳,说起小时候的光荣事迹,还自恋起来。 江盛雪给他一个白眼,道:“是哦,街坊邻里让着你,我娘可不让着你,你那次闯了祸回来没被教训。” 自恋不到三息就被江盛雪拆台,梅争寒干咳两声,讪笑起来。 江义是个老好人,但他夫人脾气不小。小孩子淘气,调皮捣蛋很正常,许多长辈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江夫人却不会,在为人处世上,她对梅争寒的要求十分严格。并不会因为他是捡回来的弃婴,就由着他随便生长。相反,江夫人对他的言行举止都很在乎,让他长成一个君子,而不是地痞流|氓。 梁简听着二人谈话,对江夫人有个模糊的印象。江盛雪虽然拆台说江夫人对梅争寒严厉,但看梅争寒的样子,对江夫人并未怨言,仍是尊敬感激。江夫人待他视如己出,正是因为在乎,才会好好培养。 杜大娘去厨房拿碗,回来的时候看见宋远回来,顺口问他吃过没有,宋远摇头叫苦道:“城主府死气沉沉,别说饭,我连口水都没喝上。” 杜大娘听了又转身回厨房去多拿一个碗,宋远对她道谢,大步走进屋子。 小豆子坐在桌子旁边,扭头看见宋远,礼貌道:“宋先生好。” “好好好,”宋远习以为常的回答,说完自己愣了一下,猛地回头看着小豆子,诧异道:“这是……太好了,时疫有救了。” 如果说白天宋远对江盛雪的医术还有一点怀疑,那现在看见活蹦乱跳的小豆子,他的那点怀疑都消失无踪。他高兴的在屋子里转圈,看江盛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发光的宝石。江盛雪被他看的浑身恶寒,搓了搓手臂不再理会。 梁简晚膳吃的差不多,放下筷子对情绪激动且饿着肚子的宋远道:“宋大人,不是我泼你的冷水。这场时疫要是在不能控制住蔓延,就是多一个江盛雪,城里也要伏尸成群。”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4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第26章 宋远的笑意还在脸上,整个人高兴的不得了,梁简这盆冷水泼的不是时候。宋远的笑意来不及收回,僵硬的扭头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江盛雪和梅争寒也好奇的看过来,他们进城不到一天,相互知道的消息也不多,疑惑梁简是从哪儿得出的结论。 梁简没有卖关子,把白天的见闻和他们提了提:“今天白天我在城里转了转,发现城里的老鼠多的有些不正常。白天进城的时候,听城门口的官兵提起城内死了牲畜,这些牲畜的尸体你们处理了吗?要是老鼠以尸体为食,染病的人成群聚集,老鼠咬了尸体又去咬他们,会让疫病加速蔓延。本来时疫就容易死人,你们处理的还那么慢,是嫌那些人死的不够快?” 时疫的蔓延性很强,处理不及时的情况下,很容易一个村子的人都死绝。按理红叶城这种主城出现时疫,应该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把疫情的蔓延降到最低。明明都下令控制出城,却不能控制城内病情,这一点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宋远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他拉长脸泄气地坐下来,眉宇间满是苦涩。他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摸着小豆子的头叹道:“实不相瞒,现在红叶城群龙无首,上上下下所有的事都是我在处理。我就是有心控制病情,也力有不足。” 偌大一个主城,沦落到长吏管事的地步,说出去都是个笑话。宋远之前还有心隐瞒,可是现在瞒不下去了。 江盛雪感到十分诧异,惊愕道:“城主呢?难道城主也……走了?” 江盛雪本想说逃了,但又觉得这个词不太好,停顿之后换了个更委婉的说法。 宋远闻言轻笑一声,一脸的不屑:“时疫还没爆发城主就倒下了,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要不是每天瞪着两眼珠子,偶尔转动一下,我们都要考虑推选新城主,把他给埋了。” 十几天前红叶城大办诗友会,城主设宴款待富豪商贾,江湖侠客,席间享尽人间极乐,左拥右抱好不逍遥快活。好好的城主大殿,硬让他变成酒池肉林。宋远身为长吏对此深恶痛绝,婉拒城主让他在席间陪乐的要求,每天去城主府点个卯,见没事就匆匆离去。 城主府内守卫森严,领兵的统帅是城主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按理不会出现刺客和投毒的事。但耐不住城主自己作死,看上一个商贾的小妾,用手段把那小妾强留在府,想和人春宵一度,颠鸾倒凤。谁知这个小妾是个江湖人,还是个用毒的高手,把城主放倒后,飘然而去。 随后不久,城中时疫爆发,城中群龙无首,有几个贪生怕死的官员第一时间就收拾细软跑路了。剩下的不是酒囊饭袋,就是一群武夫,根本拿不出计策。 城中官员尚且如此,可想而知下边的黎民百姓又是何等状况。烧杀抢掠,趁火打劫的大有人在,宋远派了几波官兵才镇压下来。 疫情爆发至今,宋远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气,每天去城主府看见那群躲在里面不敢出来的饭桶,就恨不得把他们都给宰了。 梁简想过城内生了变故,但没想到这个变故如此富有戏剧性。他没见过红叶城的城主,但听闻过他的德行,好|色贪财又贪生怕死,因为个女人栽进去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苦了一城的百姓,在这个节骨眼上遇上时疫。 不过转念想想,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恐怕情况也无差,毕竟城主就是个酒囊饭袋。他不能出声的时候宋远还能放开手脚干,他能出声非得把宋远气的撒手不管。这样一想,好像那下毒的女子还误打误撞做了件好事。 “城中无人主事,那些人又闹着要走,我只好下令让人在城门口严查,凡染病者皆不能出。我把城里的大夫都召集进城主府,只给他们两件事,救城主和解时疫,可他们没有一件完成的。”宋远对城中的情况感到痛心又自责,他苦笑连连,自嘲道:“其实在遇见你们之前,我还挺丧气的想过大不了和这些人一起死在城里。”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就像外面黑漆漆的城,死气沉沉。 梅争寒对宋远的印象本来就不错,这会儿越发的同情他:“你也不容易,这种时候最难的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让盛雪帮你控制疫情吗?” “我是这样考虑的,就看江姑娘肯不肯伸出援手。”宋远看向江盛雪,一脸诚恳道:“现在城中大部分事情我都能做主,只要江姑娘肯帮忙,将来有需要我出手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红叶城现在群龙无首,宋远一个人调配城中事物。要是能控制时疫,把这场危机度过去,他在红叶城的地位肯定有提高,手中权力也会变大。用时疫的方子来换他的一个承诺,这笔买卖看起来不亏。 江盛雪有些心动,她抬头看向梁简和梅争寒,见二人面色如常,心里压住开口答应的冲动,忍住这个诱|惑没有立刻回答。 江盛雪的沉默没让宋远泄气,宋远把目光转向梁简,问道:“梁兄以为如何?” 梁简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答非所问:“你一个长吏在城主不能主事的情况下处理一下平日的事是职责所在,但调动官兵是不是越矩了?听你所言大统领应该没走,这种情况下,你是怎么调动官兵的?” 一城之内,有文官和武官,因为城主各自重视的侧重点不同,文官和武官的地位又有所不同。红叶城尚武,所以武官的权利大于文官。 梁简相信宋远的手腕,但在没有首领的混乱局面下,之前的一切都会被推翻。想要活命的人和想要趁机抓住更多权利的人各怀鬼胎,阳奉阴违。宋远一介文官再有手腕也不可能让他们全部安分下来,除非他手上握着最重要的底牌。 梁简的问题让宋远挑了挑眉,他看着梁简欲言又止,在心里权衡要不要现在就和梁简把牌全部摊出来。要是梁简愿意搭把手,他应该可以把事情顺利的进行下去。但就怕梁简不配合,到时候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招来杀身之祸得不偿失。 梁简也不催促宋远,在他思考的空隙转头问梅争寒吃饱没有。梅争寒点点头,他清晰地感觉到饭桌上的气氛不太好,偏偏梁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有心情和他讨论菜色。 江盛雪只管救人不管城主府的恩恩怨怨,宋远因为梁简的话迟疑,她也只是看一眼就不在关注。小豆子坐在她身边,杜大娘拿碗还没有回来,江盛雪用碟子给他盛了一点汤。 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没有人在说话,过了好一会,杜大娘过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打破屋子里的安静。 “哎呦,我跟你们说厨房里不知道从哪儿跑进来一群老鼠,个个油光水滑,眼睛血红,吓死人了。”杜大娘一手拿着碗一手拍着胸|脯,惊魂未定:“我去拿碗的时候唰的一下子从橱柜里跑出来,我差点把碗都摔了。” “老鼠?”宋远皱眉,想到刚才梁简说的事,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家里一向打扫的干净,定期清理蛇虫鼠蚁,不会有成群结队的老鼠出现。 “是啊,比一般的家鼠大多了,应该是从外面进来的。” 杜大娘替宋远盛了一碗饭,和筷子一起递给他。宋远接过碗,食不知味的扒了几口饭,抬头看向梁简道:“我说了我只能控制一部分事,武官的确不配合我,但他们也没得选。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希望你考虑考虑。” 宋远这话说的挺清楚,他也有难处,并没有那么容易。武官不配合,光靠他们这些文人也不是办法。 梁简琢磨了一下宋远最后一句话,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在心里冷笑两声。宋远这是在威胁他,这个王八蛋,恐怕去城主府的这段时间,除了处理事情外,还干了点多余的不该干的。比如去查最近下面辖区传递上来的案子,还好巧不巧的翻上来一两件。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4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难怪他刚才要用人情来诱|惑江盛雪,是想说他能帮梅争寒销案。 “我没什么好考虑的,我又不是大夫,光是照顾眼盲的弟弟就已经占去大部分时间,实在腾不出手。”梁简心里憋了一口气,无所谓的摊手,戏弄宋远道:“不过我妹妹人美心善,肯定不介意帮忙。盛雪,你看我们来都来了,又在别人家借宿,不帮说不过去。要不你明天和宋远去一趟?” 梁简看着江盛雪,人畜无害的笑着,那话说的好像他们是到了一个菜市口买菜,总要带一样回去煮饭一样。 江盛雪嘴角一抽,太阳穴突突直跳,宋远请帮忙说的挺客气的,被梁简一转述就欠揍起来,让人心里超级不爽。 压住内心想要骂人的冲动,江盛雪道:“那我试试。” 第27章 江盛雪年岁虽小,在行医看诊上却并非生手。她从懂事起,就跟在江义身边学医。这些年的积累加上江义的悉心栽培,她早就可以独当一面。 红叶城的疫病看起来十分凶险,但归根究底还是控制不及时,才导致蔓延成现在这个样子。时疫有其季节性,随着气候的变化而形成大规模的爆发。染病的人或高热、头痛,或颈肿。一人染之传一户,一户染之传一邑。 丘桐国开国至今,遇上的时疫不下十之数,其中有记载的江义都翻出来给江盛雪讲解过。 江盛雪给小豆子看病时就觉得病情有几分熟悉,只不过事关重大,个人的情况不能代表群体,她还需要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才能下断论。她给小豆子下的药也是根据小豆子个人情况的保守治疗,小豆子活蹦乱跳证明药有效,但并不能直接给其他人用。 吃饭的时候答应帮宋远的忙,江盛雪回房就翻出江义留给她的医典查看相关的记载。等到天边露白,一宿未眠的江盛雪才合上药典,吹灭桌上的蜡烛去床上躺一会儿。 宋远早上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叫醒江盛雪,他要先去城主府把事情安排妥当才能把人请进府。江盛雪抓紧时间补觉,早饭拜托给了杜大娘。 梅争寒一|夜好眠,宋远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起床到院子里活动筋骨。小豆子起来看见他,乐呵呵的跑过去抱着他的腿要和他学。梅争寒蹲下身,凭着感觉和孩子交流,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院子里闹成一团。 梁简起来的晚,一直到日上三竿他才出房门。 梅争寒抱着小豆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见开门的声音,准确的‘看’向梁简道:“起来了?杜大娘给你留了早饭在厨房,刚才看你睡的太安稳,就没叫你。” 梁简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其他人,以为他们都和宋远一起去城主府,心里也没在意,应了梅争寒一声就去厨房吃早饭。 江盛雪坐在桌子后面,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药典,看见梁简进门,抬头打声招呼就继续看自己的书。 “你没去城主府?”梁简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宋远会一大清早就把江盛雪带过去。 “还没,”江盛雪吃东西的时候很斯文,细嚼慢咽,一直等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开口回答。 梁简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江盛雪把自己的目光从药典上挪开,她合上书放在身边的凳子上,看着梁简欲言又止。她现在心里有些忐忑,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因为心里的情绪很杂很乱。 可能是第一次独自一个人面对如此大的疫情,会担心自己不能完美的解决,也可能是她将要一个人去城主府,面对一大群陌生人东问西问,怕自己回答错引来怀疑。她没有打退堂鼓,但心里的焦躁不安怎么也消不下去。 刚才在这里看药典的时候,她就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很多,导致现在心情烦躁急了。 “那个……我,”江盛雪吞吞吐吐的开口,手心起了一层细汗,给梅争寒解蛊的时候她都没这么紧张过。梁简抬头看着她,因为角度和光线的问题,他的眼神带了些许锋芒,让人感到严肃。 江盛雪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心里的紧张感一下子到达顶点,双耳泛起石榴花般红润的色泽。她垂下头,心里想问的话都问不出来了。 梁简见她这般模样,转念一想就明白缘由,放下碗揉着额角道:“你不用紧张,城主府那边宋远会安排好。要是有人不识趣,你就冷着脸把他当个屁放了,别理他。救人的事,你也不要有压力。你看城里那群吃干饭的大夫都没办法,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你去情况不会变的更糟。宋远心里是有底的,他不会为难你。” 江盛雪心里的担忧都被梁简点出来,她惊讶的看着梁简,噗嗤一声笑出来,翦水秋瞳亮如繁星。和梁简认识至今,江盛雪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种不文雅的话。轻描淡写,全然不当回事。江盛雪的紧张随着笑声淡下去,不安都被安抚。 她不缺能力,只是缺点勇气和坚定,需要有人在背后推一把。 宋远是晌午回来的,匆匆的扒了几口饭就丢下筷子让江盛雪和他一起去城主府。梁简见他两次回来都饿着肚子,十分好奇城主府内的情况,顺口问他城主府是不是不管饭。 “哦,当然管饭,但我看见那些人就倒胃口,还不如回来吃。”宋远说完,认真的问道:“你去吗?” 梁简伸手做个请的姿势,宋远以为他转性了,心里大喜。然而还不等他高兴完,梁简就打破他的欣喜:“慢走,不送。” 宋远:“……” 宋远磨了磨后槽牙,把自己冲上喉咙的粗口压回去,他维持自己的文人风度,没让自己失态,挤出一丝笑道:“行,你不去也没关系。江姑娘,请。” 江盛雪见他气的不轻还要笑脸相迎,忍不住给他一个万分同情的眼神。 梁简一直目送二人离开才转身进屋,小豆子一直缠着梅争寒要他讲走镖的故事,梅争寒哄了好久才把他哄睡着。听见梁简进来的脚步声,梅争寒转身问道:“他们走了吗?” 光线充足的屋子里,梅争寒站在阳光下,阳光倾洒在他身上,给他勾出一个黄|色的边。他的衣服被小豆子抓的有些乱,衣襟大开,能看见削瘦的锁骨。他抬头看着梁简,白色的绷带遮住眼,唇微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浑身上下充满年轻人的蓬勃朝气,像一株迎着朝阳生长的青松,让人感受到生命的韧性。 梁简看的一愣神,步步走近他。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4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感觉到梁简的接近,梅争寒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他感觉到梁简解他的绑带。一圈圈的绷带解开,面前的光线越来越亮,梅争寒有些不适应的抬手遮挡。 “能看见光的感觉真好。”梅争寒笑道,逐渐适应这个光度。 梁简看着他湛蓝的眼中盛满的笑意,脑海里浮现前世第一次看见他的场景,心脏被一片羽毛轻挠,悸动随着心跳振动,拨动心弦。 “想出去走走吗?趁现在没人,一起去看看城里的情况。”梁简把绷带裹起来,眼神温柔的看着梅争寒。 梅争寒点头,他对城里的情况都是听,还没有亲眼瞧见过,心里十分好奇。 梁简莞尔,去厨房给忙碌的杜大娘打声招呼,说要带着梅争寒出门。杜大娘让他们早去早回,注意安全,不要误了吃饭的时辰。 红叶城现在一片狼藉,就连天然的美色也死气沉沉。梁简带梅争寒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只不过今早宋远安排过后,梁简想在看看情况。他昨天转了大半个城,对城里的路线大概有所了解,今日带着梅争寒,走的都是昨天重点记下的几个方向。 两个人在屋脊间化作两道残影,很快就把小半个城看一遍。和昨天暮气沉沉的情况不同,今日街道上有官兵在巡逻,大家的脸上都蒙着面纱,看见成群结队的染病者,就上前驱赶。 那些人蹲在墙角等死,压根不搭理官兵,双方起了不小的冲突。 梁简和梅争寒站在附近最高的一座塔楼上,把周围的情况都尽收眼底。看到那些官兵粗暴的拖拽病人,梅争寒气的浑身发抖。梁简怕他冲动,安抚他的情绪,带着他去其他地方查看。 城里其实还有不少活人,只不过大家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梁简和梅争寒路过几处宅院还能听见屋子里的争吵声。 “好好的一座城……”梅争寒看的心情沉重,感慨道:“竟然找不出一个能稳住局面的人。” “红叶城的城主本身就是一个酒囊饭袋,他身边的官员都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可想而知都是什么德行。要不是宋远撑了一下局面,估计疫情已经蔓延出去。” 梁简有一瞬间万分同情宋远,竟然和一群拖后腿的蛀虫为伍,想必他平日里要被气死个几百次,心理承受能力已经锻炼的很强大。 “希望盛雪同宋远前去,可以把疫情暂缓下来。”梅争寒看着落叶萧萧的城池,心里一开始的好奇都消失无踪,心里沉甸甸的难受起来。在这场大灾难面前,任何人都变的渺小。 不管是有旧怨的街坊邻里,还是仗势欺人的乡绅恶霸,只要染上时疫又没有人诊治,最后的下场都是化作一杯黄土,永远掩埋在土下。身前有万贯家财也好,有盛世美名也罢,死后统统带不走。到了阎王殿前,一只判官笔划去生辰八字,转世轮回一切归零。 “暂缓可行,但要根治还需要一点时间。” 梁简带着梅争寒往回走,现在宋远的目的还没有完全表露出来,梁简心里始终有一种感觉,宋远并不急着救这场时疫。他看起来着急,但行动上漫不经心,每一步都走的稳当,并没有惊慌感。 第28章 红叶城的城主姓孙,单字一个胜,今年三十有九,坐上城主位置至今不足十年。他早年间也是有勇有谋,能挑大梁成大事,不然城主的位置也落不到他头上。只可惜坐上这个位置没多久,就沉迷在纸醉金迷间,逐渐迷失本心,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这次红叶城大劫,他早早退场,城中势力暗潮涌动。宋远一己之力压下诸多质疑,总算让他耳根子清净,不至于在床上气的一口气上不来,就这样嗝屁。 在床上等死的日子对于这个自认为一生英勇的城主来说无疑是种耻辱,他对那个妖娆妩媚又蛇蝎般狠毒的女子恨之入骨,全然忘了是自己用手段把人强压|在府中才召来反噬。他自大又目中无人,不懂得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迁怒起旁人,把对那个女子的恨意都转接到所有女人的身上。 若非他此刻动弹不得,只怕他要将这府中的女子都折磨致死。 照顾他给他擦拭身体,喂药喂水的侍女被他饱含杀意的眼神吓的几次打翻药碗,他心里想把人凌迟处死却发不出声音,做不出决断,只能看着婢女在宋远的安抚下退出去。宋远对他的不配合有些恼怒,后来干脆让小厮来照顾他。 孙胜很愤怒,宋远的行为在他看来是越矩,是对他的不尊重。可是他无能为力,只能被迫接受。 他躺在床上,把这些天的屈辱都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牢牢的刻在心上。他甚至发誓解毒之后,要全面通缉那个女人,抓住她,亲手把她处死。然后把她的尸体挂在城门口,让所有人知道这就是谋害他的下场。 可是解毒的日子遥遥无期,窗口日升月落,一天天过去,给他诊治的大夫只知道摇头。他的房间像是笼罩在阴霾里,到处都是阴影。 无药可医的恐慌在孙胜的心里蔓延,他快被这种感觉给逼疯了。他都数不清自己躺了多少天,来看他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宋远,雷打不动的过来告诉他城里的情况。 孙胜不关心这些,那些贱民是死是活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想知道自己还要这样躺多久。他的愤怒浸满胸膛,眼中有两团怒火在熊熊燃烧。可是这些宋远都看不见,亦或者他看见了但他并不在乎。他禀告公事的态度那么镇定,看孙胜的眼神那么冷淡,好像是在对着一块石头,看不见半点感情。 孙胜从心底感到恐惧,他认识宋远的时间不短,从宋远教孩子念书那会儿开始到如今,也有四五个年头。宋远在他的眼中,是个有些迂腐又刻板的读书人,总爱坚持没有意义的正义,和权贵格格不入,一点也不讨喜。 这种人没有危险又很好掌控,顺着他的性子给点甜头就能让他死心塌地,孙胜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在他彻底动弹不得之前,他把一样十分重要关键的东西交给了宋远。 可是现在静下来在看,宋远真的没有危险吗?孙胜对这个深信不疑的观点产生了怀疑。 晌午已过,日头开始西落。孙胜看不见那轮太阳,只能顺着光感觉。一到下午就不会有人来看他,他又要一个人在屋子里盯着床顶过一天。烦躁、愤怒、压抑、绝望,无数的情绪在心底交织,他感觉不妙,好像有虫子钻到皮肤底下,在他的身体里乱爬。 他快要疯了,不管是谁,来和他说一句也好。 孙胜在心里痛苦的哀嚎,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过急切,他听见了脚步声。两个人的脚步声,从门外进来。 “这是城主座下的十二银甲兵,只听从城主的调遣。我不能时刻在城主府,所以让他们都在这里守着,不会妨碍你吧。”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4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宋远的声音徐徐传来,被他提到的十二个银甲兵在屋子里站成一排,挡在孙胜的床前,像十二个铁疙瘩。他们身上穿的不是银甲,而是黑色的铠甲,还有一个遮住脸的头盔。银甲兵只是一个名字,他们的铠甲颜色暗沉,在黑暗的光线中并不显眼,要是不细看,很容易被人忽略过去。 银甲兵看见宋远皆未行礼,他们隶属城主,只需要对城主俯首。不过他们也没有傲慢的不识礼数,在宋远表明来意是给城主诊治后,他们退开一条道,让宋远和江盛雪过去。 孙胜躺在床上,他没有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他心里对大夫已经不抱希望,因为他们的摇头叹息只会给他添堵。 “江姑娘,你这边请。”宋远带着江盛雪过了银甲兵的防线,请她到孙胜的床榻前。 屋子里的光线介于昏暗和明亮之间,点灯多余,不点灯又显得不够亮堂。江盛雪对这个光线的反差感到不适应,她环顾四周,发现窗边遮有竹帘。 “城主嫌屋子里光线太亮,我让下人特意挂的帘子。”宋远注意到江盛雪的视线,轻笑着给她解释。 江盛雪颔首,上前两步到了床榻前。 床上的人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江盛雪,他的目光像一头负伤的野兽,戒备又愤怒。但很快,他的眼神就软下来,变成惊讶和犹豫。 孙胜没有想到,这位来给他诊治的大夫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丹霞点绛唇,柳叶做双眉,寒星入目来,双颊生桃花。天地灵气倾注在她身上,勾画出尘之姿。她低垂眉眼,是悲天悯人是观音化身,柔和似水。 孙胜呆了呆,一时不知今夕何夕。过了许久,他才想起来对女人的愤怒,可是他的愤怒在惊|艳面前又变的渺小。他在心里想,这个是不同的,可以不计较。 江盛雪看着床榻上瘦的几乎脱相,只有两只眼睛能动的孙胜,心里有大夫对病人的同情。她握着孙胜的手给孙胜切脉,全然不知道这个人用两只眼把她看了个遍,心里起了歹意。 宋远立在一侧,视线落在别处,他对结果并不在意。只不过是让江盛雪救治时疫的同时,顺便看一下城主的毒。 有些东西,表面功夫要做的天衣无缝才能说服人心。 孙胜的脉象十分奇怪,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全凭一口气吊着。可看他气息又沉稳正常,并不虚弱。他的身体处在生死之间,维持一个诡异的平衡。 江盛雪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感觉上不像是毒,而是蛊。 “他的脉象很奇怪,我可能得回去翻一翻药典。”江盛雪收回手,对一旁的宋远道:“给他下毒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像蛇蝎一样美|艳的女人,高鼻梁,深眼窝,雪肤红|唇,卷发。” 那个女人并非丘桐国的人,模样很特别,宋远印象深刻。江盛雪问他,他便如实回答。说话的同时回头看一眼孙胜,刚好撞见孙胜盯着江盛雪而没收回的视线。那眼神充满贪欲,不怀好意。 宋远心里一沉,见江盛雪并未注意,开口提议出去再谈。江盛雪点点头,起身离开。宋远稍迟一步,临走时对孙胜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冰冷。 孙胜头皮发麻,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努力的斜视宋远,直到对方消失在余光中再也看不见。收回视线的时候,孙胜觉得眼睛剧痛,有泪光模糊眼睛。但这都不算什么,因为一股恐惧笼罩在他心头。 他第一次这样直观的感觉到宋远毫不掩盖的冷意,掺杂着厌恶和憎恨。他曾以为的羔羊,其实是一头狡猾的披着羊皮的狼。他用老实来做伪装,潜伏那么久,等猎人丧失战斗力才露出獠牙。 从城主卧室出来,宋远又带着江盛雪去给府中染病的士兵诊治。和外面无人管的乱象不同,城主府专门开出一处院子给染病的官兵。被请上府的那些大夫都在这边,负责照顾这些人。 江盛雪和宋远一路走来遇见很多人,大家或探究,或打量,或好奇。江盛雪谨记梁简所言,一路上冷着脸,把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都无视。宋远很照顾她,走在她的身旁,挡了不少视线。 收容病人的院子外面只有两个守卫的士兵,脸上都蒙着面纱,看见宋远过来齐声问好。宋远抬手示意他们不用在乎这些虚礼,带着江盛雪进入院子。 院子里有一张很宽大的石桌,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七八个上了年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围在那儿七嘴八舌的争吵。江盛雪听了一耳朵,听见的都是一些关于疫情的推论,当下明白这些人就是红叶城的大夫。 宋远没有和这些人打招呼,无视他们的存在直接带着江盛雪进入房间去给那些士兵看诊。 城主府中染病的人也不少,症状各不一样,有高热不退的,有腹泻呕吐的,也有颈肿咳嗽不止的。外面那群大夫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了好几天,药下了不少却不见缓解,差点吃出人命。宋远嫌他们折腾,让他们合计商量出合适的药方才准下药,不然以谋财害命论处。 江盛雪把每一个人的情况都看一遍,宋远也不催她,倚靠着门框等她,把院子里争吵的几个大夫当唱戏的看。等江盛雪诊治完所有的病人,外面日头已经偏西,她有些疲倦的出门,秀眉紧锁。 “怎么样?”宋远问了一句。 江盛雪摇摇头又点点头,看了眼院子里的闹剧,道:“先回去,我在想想。” 这是还有疑惑,宋远了然,见她神情疲倦便不在追问。二人一路无言埋头走路,临近大门口遇上巡逻的官兵。带队的人身穿轻甲,看见宋远大步上前道:“哟,宋大人,这是从哪儿弄来的美人,让兄弟们开开眼吧。” 宋远上前一步,挡在江盛雪面前,皮笑肉不笑道:“你若是想和她兄长切磋两招刀法,我不介意让你开开眼。就怕你眼神太露骨,要被人在身上开两个血窟窿。” 第29章 上前拦住宋远的人是红叶城的大统领卢天,听见宋远的警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他身为红叶城的大统领,平日仗着孙胜偏向武官,天不怕地不怕,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要在他身上开口子。 他后退小半步,扭头看着身后跟着的官兵,动作夸张道:“弟兄们,听见宋大人说什么了吗?他要在我身上开两个血窟窿。” 卢天话还没说完就先大笑起来,那些官兵跟着怪笑,全然不把宋远放在眼里。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4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宋远不自觉的攥紧拳头,恨不得一拳砸在卢天脸上,让他好好的学会闭嘴。不过这终究只是想想而已,他学富五车却手无缚鸡之力,标准的文人式废材。就算他真的想动手让卢天闭嘴,也只是自讨苦吃。恐怕拳头还没举起来,自己就被卢天制服。 卢天笑够了,对宋远耸肩,趾高气扬地嘲讽道:“宋大人,我看你是最近忙糊涂了吧,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呢?” 宋远冷冷的看着他,道:“是不是梦话你很快就知道了。江姑娘,我们走。” 宋远心里对卢天是恼怒不已,巴不得这人彻底从他眼前消息,滚得远远的。但对方就像一块狗皮膏药,死皮赖脸的贴上来,诚心要恶心宋远。宋远带着江盛雪王往左他挡,往右他也挡,铁了心戏弄宋远,不让他和江盛雪离开。 宋远火冒三丈,怒道:“卢天,你想怎么样?” 卢天看着被激怒的宋远,满脸堆笑,眼神一直往江盛雪身上看,摆出个自以为风|流的姿势,笑道:“我这个人一直都很怜香惜玉,最见不得美人受苦。宋大人带着这姑娘前来救治大家,却连口水都不给别人喝,我是看不过去。所以想请姑娘在府中多留片刻,我们大家坐下来小酌两杯。” 卢天不在掩盖自己的目的,甚至伸手去摸江盛雪的肩膀,被江盛雪躲开。江盛雪冷着脸,孤傲的仰起头,冷声道:“别碰我。” 卢天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的笑僵住,眼神微暗,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得寸进尺,直接去拉江盛雪的手。宋远抬手挡住卢天,把江盛雪护在身后,脸色铁青。卢天几次被他阻拦,心里早就没了耐心,收起笑换了副恶人面孔,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宋远,这里没有你的事,别以为我真的怕你。” “你当然不怕我,你怕的是我手里的东西。”宋远有自己的仰仗,他打不过卢天是真的,但并不怕他。梁简把江盛雪托给他,要是他不能保护江盛雪的安全,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家里的几个人。 卢天被这话戳到软肋,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他为孙胜鞍前马后,非但半点好处都没捞着,还被人嘲讽只是他座下一条疯狗,逮谁咬谁。本以为这次孙胜倒下,他能过把城主瘾,显摆威风。谁料孙胜留了一手,让他现在处处限制于宋远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这让他如何甘心。 此刻又一次被宋远威胁,他要是退步,岂不是在官兵面前威严扫地?卢天不甘心,他的手握在刀柄上,恶狠狠的盯着宋远,咬牙切齿道:“那样东西你是要自己交出来,还是我把你宰了我去找出来。” 豺狼一般凶恶的眼神透着满满的恶意,宋远单手护着江盛雪让她往后退,自己面不改色的直视卢天,冷笑道:“你找的到吗?” 轻飘飘的几个字充满不屑,全然不把卢天的威胁放在眼里。 卢天恼羞成怒,腰间佩刀出鞘,雪亮的刀光劈向宋远。 卢天人品不行还能坐上大统领的位置全仰仗他一身功夫,他的刀法在整个红叶城都找不出敌手,就连来参加诗友会的江湖人和他切磋也讨不到便宜。 这一刀盛怒之下出鞘,又快又狠,只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刀锋带起的气流吹动宋远额前的头发。宋远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危机感从脚底窜上来,激得他头皮发麻。他没料到在江盛雪面前,卢天会被彻底激怒。以他之力,根本挡不住卢天这一刀。 “吾命休矣。”宋远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下意识闭上眼。 “铛!”千钧一发之际,精铁相撞的声音在宋远耳畔响起。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又听见卢天一声惊呼,诧异的睁开眼,发现卢天后退数步,持刀挡在自己胸|前。那三指宽,三尺长的刀刃正中间插|入一根细长的袖箭,箭头深入刀身。 宋远毫不怀疑,要是卢天没有用刀挡住这只袖箭,这袖箭一定会射进他的身体,穿透他的骨头。而且看袖箭射入的位置,是从宋远的身后直射出来。宋远的身后只有江盛雪一个人,宋远难以置信的回头,看见江盛雪抬起右手,手腕的衣袖下滑露出腕上的铁腕扣。 这是梁简当日给江盛雪防身的东西,她一直贴身戴着,平日藏在袖子下面,倒也无人注意。刚才卢天发难的太快,江盛雪来不及思考就抬起手射出一支袖箭。她本意是吓唬卢天,不料这袖箭威力骇人,竟然直接穿透铁器。 卢天埋头看了眼胸|前的铁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竟然产生危机感。这支小小的东西,让他久违的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有意思,这东西有意思。”卢天抬起头看着江盛雪,笑的分外诡异。他原本只是想给宋远难堪,没想到会遇见如此有趣的事。带刺的美人,这种挑战让他更兴奋。 江盛雪毛骨悚然,手臂不敢放下来,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在射出一箭。但其实她心里已然对这袖箭的威力产生后怕,没有勇气射出第二支。她举着手,无非是全身的精神都紧绷起来,在咬牙强撑。一旦撤手,她全身的精神气一散,所有的恐惧都会蜂拥而至。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面对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对方取她性命易如反掌,她能做的就是不在对方面前露怯。示弱只会助长敌人的气焰,让他觉得有机可乘。 宋远已经从震惊中回神,他目光在护腕上顿了顿,依然挡在江盛雪身前半步不退。卢天没有贸然拔下刀上的袖箭,他放下刀,盯着江盛雪若有所思。 袖箭的威力在短距离内超出平常的袖箭很多,足见制作工艺之精湛。能拿出这等东西防身的人,想必来历也非比寻常。若是往常,卢天断然不会考虑对方背景,先抢在说。但现在红叶城情况混乱不明,卢天不想节外生枝,去招惹江盛雪背后的人。 察觉到卢天的杀意消散,宋远挑眉道:“卢天,你闹也闹够了,是不是可以让开了?” “笑话,我有拦过你吗?”卢天神情倨傲的反问一句,招来宋远一对白眼。 宋远抬手握住江盛雪举起的手腕,撞开卢天拉着她离开城主府。这一次无人阻拦,就连那些跟着卢天的官兵,也都纷纷让开。 江盛雪跟着宋远走出城主府老远,直到那座府邸再也看不见,浑身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下来,双|腿发软,站立不稳。宋远手疾的扶住她,关切道:“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 江盛雪摆摆手,道:“我腿软,走不动了。” 宋远心有余悸,明白江盛雪心里的感受。他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条木雕的长凳,道:“那我扶你在旁边坐一会儿。” 江盛雪点点头,宋远扶她过去,让她坐在木凳上好好休息。江盛雪捂着铁护腕,冰冷的铁器被捂的发热,她坐着恢复体力,心里百感交集。 “江姑娘,刚才多谢。”宋远退半步对江盛雪拱手行礼,谢她刚才仗义出手。 江盛雪连忙道:“宋大人不用如此客气,你刚才也一直护着我,我才应该给你道谢。” 宋远笑了笑,卢天和他一直不对付,这次只不过是寻到由头故意挑事。不过说句心里话,江盛雪是活脱脱的美人胚子,以后这种见色起意的事情恐怕不会少,当真是让人头疼。 不过这不是宋远该考虑的事,江盛雪的身后有两个护着她的兄长,没点本事还是得先掂量自己的轻重。而且这姑娘看起来单纯,涉世经验不足,为人却果敢决断,并非一般的女流之辈。 起码刚才有一瞬间,宋远对她是刮目相看。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4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西边日头落下,天色逐渐昏暗起来,江盛雪恢复不少体力可以从木凳上站起来,不再需要宋远搀扶。宋远礼貌地与她保持适当的距离,和她并肩往回走。 秋叶潇潇而落,眼看离家越来越近,一路上沉默的宋远忽然开口道:“江姑娘,不知这次的时疫你有几成的把握可解?” “这个时疫以前有过相似的记载,我现在只有七成的把握,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有十成的把握。” 江盛雪本来留了心眼,不打算跟宋远说实话。但经历刚才那件事后,江盛雪心里感激宋远护着她,对他少了戒心,实话实说。 宋远沉思片刻,道:“江姑娘,小生有个不情之请,你能否暂时把时疫控制在不死人、不扩散、不根治的程度。” “什么?”江盛雪诧异的看着宋远,对他这个要求感到匪夷所思。红叶城已经变成一座危城,大家都在想办法解决时疫的时候,一直操劳这事的宋远却要她不根治。 宋远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但他有这样做的理由,只不过不方便告诉江盛雪。 “宋大人,恕我直言,红叶城的情况已经拖不得。”江盛雪不理解宋远这样做的目的,她只能站在大夫的角度把这件事情的真实情况告诉他:“时疫拖的时间越长,染病的人越多,局面更难控制。” “我知道,所以才问你可不可以在控制蔓延的情况下不根治。不会耽搁很长时间,最多三天。”宋远再一次强调自己不救治的前提。 江盛雪秀眉轻皱,控制当然可以控制,但实施更麻烦。 “我不会让江姑娘白帮我忙,这个人情算我欠你的,日后一定还你。不仅如此,我还可以替你兄长把杀人的罪销了。” 四合院的灯光从敞开的大门里倾泻出来,家门近在咫尺。 宋远抛出自己最大的诚意,见江盛雪驻足,轻笑道:“你不用惊讶,你兄长的案子几天前就传过来了,巡城急报自然比你们的脚程快。我没有恶意,当下城里正乱着,也没人会在意这件事。再说了,你兄长犯的事还比不上梁简,连梁简都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说谁?”江盛雪吃惊的瞪大眼,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梁简犯事。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这下宋远也惊讶起来,他看着江盛雪半晌,见江盛雪的样子不像是在做戏,挠头道:“不会吧,你们连他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就跟着他走,就不怕他杀人不眨眼,把你们二人都卖了?” 杀人不眨眼的梁简江盛雪不是没有见过,她当时就被吓的不清,以至于有段时间都不怎么敢和梁简说话。但想想梁简这一路的照顾,以及他送的保命袖箭,江盛雪心里的感激一点也不少,并没有因为宋远的话而动摇。 “我哥杀了一个县官都被通缉,梁简要真的犯了比这还大的事,为什么没有人通缉他?”江盛雪反问宋远,对他的话心存疑惑。 宋远低声笑了两声,才道:“因为有些事一旦变成隐秘,就会格外不同。我这样和你说吧,你哥的案子不用我动手,找个郡官都能销。但梁简犯的事,别说我只是个小官,就是孙胜现在活蹦乱跳,也不敢保他。懂?” 宋远的这个对比简单清晰,江盛雪一下就能理解其中的差距。连城主都不敢保的事,那得多麻烦?可是从来没有听梁简提起过,他这一路也没有遮掩,比梅争寒还逍遥舒坦。 “你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极力邀请梁简去城主府,你是要抓他?”江盛雪想起宋远几次邀请梁简,心里没由来的一凉。 宋远摇头,道:“不,这里没有人是梁简的对手,我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邀请他另有目的,只可惜……” 宋远看着眼前飘出来的灯光,把剩下的话都压回去。 院子里,梁简在一旁看着梅争寒陪小豆子打闹,听见脚步声抬头道:“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宋远跨进院子,自然的接过话题道:“有江姑娘出手,自然万无一失。明天就会开始城内的救治,梁兄可有兴趣一起?” 梁简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稍微落后的江盛雪。江盛雪想起宋远的话,在看梁简,心情复杂的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我去厨房帮杜大娘。” 说完,她头也不会的扎进点着灯的厨房,思绪纷乱无章。 梁简眼神微眯,垂下头若有所思。 第30章 因为受到时疫的影响,城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出来走动,也没有人出来做生意。宋远家的储备粮有富余,菜蔬肉食却快要告罄。他们六个人里,小豆子还小不能饿着,梅争寒和江盛雪也还在长身体,剩下的三个成年人倒无所谓。 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时疫的解决迫在眉睫。 江盛雪一晚上心不在焉,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筷子说自己吃好了,退席回房休息。杜大娘知道她和宋远去救治时疫,以为她是单纯的累着了,柔声叮嘱她早点休息。 梁简抬头看了一眼,并未多言。 晚膳之后,杜大娘要哄小豆子睡觉,请宋远帮忙收拾桌子,宋远满嘴答应。他以往都是一个人居住,家里的事情亲力亲为,做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梁简和梅争寒见他做的得心应手,都没有帮忙的意思,两个人去院中消食。 万籁俱寂的夜里,冷月如钩。院子里的微光透出去,和黑暗融为一体。凉风随地而起,落叶飘零。 梅争寒适应了黑暗,不需要梁简搀扶也能走的四平八稳。要不是刚吃过饭不宜剧烈运动,他说不定还想活动筋骨和梁简切磋两招。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4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比起随时随地对一切充满好奇和热情的梅争寒,梁简就比较颓。他兴致缺缺的坐在凉棚里喝着杜大娘准备的茶汤,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梅争寒一个人玩够了,摸索着走过来,手指顺着桌子的边沿划过去,感受周围的热度和呼吸,从梁简的手中拿走杯子,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好茶。”梅争寒故意砸吧砸吧嘴,冲梁简傻笑。 梁简神游的思绪被打断,回神看着梅争寒,挑眉道:“那茶我喝过的,你要是想喝,我可以重新给你倒一杯。” “我现在不想喝了。”梅争寒放下茶杯,用脚在周围小幅度的试探凳子的方位。 梁简埋头见他试探的方向越来越偏,轻叹口气,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笑,拉住梅争寒的手腕,扶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深秋风寒,夜里有露,院子里不算暖和。凉棚四面透风,也挡不住什么。梅争寒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往梁简那边靠过去。梁简练的是正统的内功心法,内力浑厚,自身的体温比之常人要高,就像是行走的暖手炉。 梅争寒靠着他的肩膀,觉得舒坦,干脆半躺下来,双|腿交叠,仰面朝向天空。淡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硬朗的五官变的柔和。梁简被他靠着,想事情的心思都没了,干脆凝视他的面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 等宋远从厨房忙完出来,两个人的话题已经从诗词歌赋到了为人处世之道,议论声断断续续。梅争寒的声音很清晰,梁简的很轻,他只想说个梅争寒听,至于其他人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宋远循着声音走过去,打断二人的交谈,对梁简道:“梁兄,有没有兴趣陪我下棋?” 梁简和梅争寒本来就是闲得无聊在瞎扯,并没有因为宋远的出现而生气。梁简低头想了一下,才点头答应宋远的邀请。梅争寒坐起身,说自己一个瞎子就不掺和,欲回房休息。 宋远和他道安,抬手请梁简移步正堂。梅争寒等二人的脚步声远去,这才起身离开凉棚。 江盛雪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她坐在灯下,手里拿着毛笔,桌子上摆放着药典和一沓白纸。她心里清楚此刻应该把治时疫的方子写出来,而不是坐着发呆。可她的思绪根本就不能集中,提起笔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她叹口气,心里十分抓狂。 “咚咚咚,”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江盛雪的神游,她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进来。” 门应声而开,梅争寒哼着小曲走进来,回身把门关上,摸索着到江盛雪的桌子边坐下。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和一个看得见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他对黑暗的适应,已经到行动自如的地步。 江盛雪看了一会,不禁怀疑梅争寒对扮瞎子一事乐在其中。她有种微妙的欣慰感,心想要是以后梅争寒的眼睛真的失明,他也不会一蹶不振。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心里还是操心梅争寒的眼睛。就算江义曾经说这是很小概率的失明,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梅争寒过来,身后却没有跟着梁简,江盛雪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事吗?” “没,梁大哥说你心绪不宁,让我过来看看,问一下是不是今天去城主府不顺利。” 梅争寒眼睛看不见,并不知道江盛雪从城主府回来后情况不对,还是在凉棚和梁简闲谈的时候,梁简跟他说的。当然,梁简的原话很长,还提起其他事情。梅争寒觉得暂时没必要告诉江盛雪,自然隐去。 江盛雪神色复杂,她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梅争寒,轻咬下唇,犹豫半晌才道:“哥,你清楚梁简的来历吗?” 江盛雪和梁简接触不多,但梅争寒和梁简同住同睡,二人关系突飞猛进,并非她可比。今日宋远的话犹在耳畔,江盛雪心绪不宁,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肯定。 梅争寒诚实道:“不清楚,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江盛雪心里一凉,她垂下头,不知道该不该把宋远的话告诉梅争寒。她心里很乱,一方面她不相信宋远所言,一方面梁简的出现和不求回报的好意一度让她不安。 “那你相信梁简吗?”江盛雪问道,现在梅争寒的答案是她唯一的支撑。她很想知道,面对来历不明的梁简,梅争寒的心里有没有过半分怀疑。 梅争寒挑了挑眉,这下他真切的感受到江盛雪的反常,梁简的提醒不无道理。 “我当然相信他,凭他的本事,没必要在你我的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编造谎言来欺骗我们。”梅争寒笑了笑:“我和你现在连家都没有,还担心梁大哥有所企图吗?” 梅争寒对梁简并非没有过怀疑,早在樵县梁简递给他匕首的时候,他就对梁简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但最后他选择信任。他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只是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梁简看他的眼神总是温柔的,被连累受伤也不吭声抱怨。 梅争寒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情感,很淡很朦胧。离的近变得炙热,离得远就开始惦记。梅争寒找不到词来形容,只知道自己对梁简产生了依赖。他喜欢看着梁简对自己无可奈何又不断纵容,所以时常会在梁简面前小小的淘气。 梁简从来不对他生气红脸,哄着他,护着他,要不是遇见过他严厉的样子,梅争寒都要以为他是好脾气惯了。日渐熟悉才会发现,这个好脾气只在他的身上而已。 江盛雪得到梅争寒的答案,心里松了口气。她的心也偏向梁简,只是涉世未深,经人挑拨就产生动摇。梅争寒的话无疑是给她一颗定心丸,让她坚定自己的想法。 “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梅争寒听见江盛雪长舒一口气,又问了一遍最开始的话。 这次江盛雪没有隐瞒,把在城主府发生的一切告诉梅争寒。说道城主的毒和城主府的时疫之症,梅争寒神情淡然。等听见卢天阻拦,江盛雪射出一只袖箭后,梅争寒的脸色变的严肃。 江盛雪是他妹妹,从小被他护着,从来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手指。这次只是离开他小半天,就险些遭到他人欺辱,这让梅争寒如何能忍? 梅争寒敲着面前的桌子,一直等江盛雪说完所有的事,方才道:“这个大统领下次被我遇见,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 江盛雪笑了笑,好像看见小时候梅争寒护着她为她出头的样子,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了,不变的时候梅争寒对她的好。 “好啦,我没事,幸好有梁大哥给的袖箭。只不过这东西威力太大了,我射出去后一阵后怕。”江盛雪举起露出手上的铁护腕想给梅争寒看,递出去后才想起梅争寒现在看不见,又讪讪的把手收回来。 梅争寒没注意,见江盛雪不在意卢天的事,心里松口气,调侃道:“他什么时候给你的袖箭,我都没有。”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4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你武艺高强,要这东西做什么?”江盛雪白了梅争寒一眼,对他的话不以为然。 梅争寒笑了,又和江盛雪闲聊几句,直到江盛雪说自己要睡了,他才起身离开。 梁简和宋远一直下棋到深夜,三局持平,并未分出胜负。宋远自负棋艺甚高,难逢敌手,在梁简手上尝到挫败,心里较劲要和梁简继续。 梁简把棋往棋篓里一扔,拒绝道:“你不睡觉我可要睡,自己下。” 宋远闻言抬头看了眼天色,打个哈欠道:“不知不觉都后半夜了,睡吧睡吧,我明天还要继续去忙活,可比不上你悠闲。” “在其位谋其政,你要是嫌麻烦,那就别干了。”梁简冷笑,起身离开,留给宋远一句添堵的话。 宋远对他背影挥了挥拳头,觉得心情更郁闷了。 第31章 深夜寂静无声,冷月躲进云层,满地的月色都笼罩进黑暗中。 梁简怕吵醒梅争寒,回房的动作格外的轻。他们睡的这间屋子很宽敞,床足够宽。梅争寒睡在里面,给他留出大半张床。梁简解了外衣上|床,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到身侧平躺的梅争寒翻了个身,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呼吸近在咫尺。 梁简身体一僵,这个距离让他觉得不太妙,他稍微挪动手臂就能碰到梅争寒。往日他和梅争寒都是各睡各的,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今天怎么突然反常的靠过来? 梁简僵直身体,沉默好一会儿,才试探道:“我吵醒你了吗?” 梅争寒回道:“没有,是我自己没睡着。” 梁简松了口气,他怕的是梅争寒现在是无意识的状态,如果醒着,那他就不担心。 梅争寒回答梁简后就没有多言,他枕着自己的手臂,睁着眼睛,在朦胧的黑暗之中审视梁简。他的绷带睡前就解下来,这会儿视线很直接。 屋子里光线暗,离得近也只看得见一个模糊的轮廓。梁简看不清梅争寒的脸,但是能感受到他赤|裸裸的视线,睡意全无。想到刚才梅争寒才见过江盛雪,梁简大概猜到他睡不着的原因,侧身问道:“小雪今天去城主府不顺利吗?” 梅争寒嗯一声,回道:“宋远压不住城主府的武官,他们今天去的时候遭到武官刁难,用你送的袖箭震慑对方才得以脱身。不过她心大,倒也没在意。只是宋远让她控制时疫,而不是彻底根治时疫,她不知道宋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点为难。” 江盛雪的情况本来就是梁简提醒梅争寒去问的,梅争寒没藏着掖着,直接把城主府的情况简要的告诉梁简。说罢,他还轻叹口气,显然心里对宋远的做法不赞成。 梁简听见这声叹息,就算看不清梅争寒的脸,也知道他肯定在皱眉。 上位者的权力之争,争来争去,受苦的都是下面那些百姓。梅争寒这是为无权无势的百姓抱不平,只恨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来改变现状。 梁简宽慰道:“红叶城群龙无首,城主府人心各异,宋远的处境并不乐观。他未尝不想整治这场时疫,只是他权利有限,需要平衡很多东西,只能放慢脚步。盛雪那儿你也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让她避免这个困境,毕竟是我把她推荐给宋远的,不会不管她。” 以江盛雪的医术完全可以应付这场时疫,只是这时疫背后还有权力之争,让她一个不懂官场之道的姑娘突然卷入其中,她难免会想岔。梁简对城中的情况大概了解清楚,心里已经有应对的办法。只不过现在宋远还在和他顾左右而言其他,不肯扯到正题上来,他就多吊着对方一会儿。 梅争寒并不担心江盛雪,他睡不着想的也不仅仅是这件事。听见梁简认真的回答他,他的心情越发糟糕。他在黑暗之中纠结许久,久到梁简那边再也没声,他才迟疑道:“宋远……知道我们的来历,他今天用这事来和盛雪做交易。” “嗯?”梁简顿住,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是我连累了你们,宋远恐怕是因为我才怀疑到你们身上。” 通过这两天的交锋,梁简确定宋远猜到他的来历。其实这也不意外,毕竟江城出了那么大的事,那些人势必要采取行动。明面上不敢大张旗鼓,暗地里的小动作少不了。再者,诗友会刚结束,来来往往的江湖人中难免有一两个听到风声的。 梅争寒没料到梁简这样直接的把这件事的责任揽过去,他愣了愣,在夜色里牵起嘴角。其实他没指望梁简会告诉他什么,因为梁简也不曾对他刨根问到底。大家相识一场,不去追究对方的秘密是最基本的尊重。 而且梁简每一件事都做的坦坦荡荡,不藏着也不隐瞒,就算有不说的也是因为解释起来麻烦。梅争寒不傻,他看得出来梁简不是一般的江湖人,毕竟他对官府的事知道的太多了。 所以有些事情,梅争寒是做好梁简不回答他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梁简每次都会认真的回答。这已经不是坦荡那么简单,梅争寒能感觉到,梁简其实从来就没打算瞒着他,只要他问,他就一定回答。 被人全身心信任的感觉真好,梅争寒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浑身畅快。 梁简听见梅争寒的笑声,诧异的挑了挑眉道:“说是被我连累的,你怎么还高兴起来了?” “有吗?”梅争寒觉得自己因为梁简的信任就高兴有点傻,他抬手掩面,转个身道:“好困好困,快睡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梁简:“……” 梅争寒拒绝回答的借口真的很烂,但梁简还是有种被忽悠的微妙感。 隔日,梁简起了一个大早,天才蒙蒙亮他就起来练功。整个四合院很安静,只有秋风和落叶相陪。梁简练完一套功法,天空才大亮。杜大娘起来生火煮饭,看见他坐在凉棚喝茶,问他有什么想吃的。梁简说了几个梅争寒爱吃的早点,顺嘴还问了问家里的储蓄够吃多久。 “省着点能撑个一两天,也不知道这场时疫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快了。”梁简看着东边缓缓升起的太阳,笑着回答。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5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杜大娘喜上眉梢,嘴上说着快了就好,转身去厨房忙活。 阳光透过一层薄云落下来,没什么温度,冷风吹过还带着寒意,让人的手臂上起一层鸡皮疙瘩。 梁简一直在院子里,等他喝完第二杯茶,江盛雪的房门才打开,一脸倦容的江盛雪从屋子里出来。江盛雪昨天晚上没睡好,出门时还连打两个哈欠。她看见在院子里的梁简惊了一下,在原地踌躇半晌,抬脚走过来。 “坐吧,热茶,要喝一杯吗?”梁简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事实上他今早起那么早就是在等江盛雪。看见江盛雪一脸倦容,梁简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让她先喝一杯暖暖胃。 江盛雪坐下接过茶,纤细白皙的手摩|擦着茶杯,心事重重。 “昨天的事争寒已经跟我说了,那个卢天能躲开你的袖箭,功夫应该不错。袖箭是暗器,出其不意才有效,你下次再对上他,要得手的可能性极小。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没这个机会了。” 梁简对自己领域内的东西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不管是梅争寒还是江盛雪,只要被他划入自己的范围,那他就不会容忍别人伸手过来招惹。这个卢天算是踩到他的底线,他已经在心里把这个人和死人划等号。 江盛雪没想到梁简一开口说的是这事,恍惚了一下,道:“谢谢,要是没有你给我的袖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料到宋远对武官的掌握弱到这个地步。”昨天的事情说起来的确危险,要是江盛雪当时没挡住卢天,她和宋远总有一个要交代在那儿。梁简承认是自己事先没有考虑到这个情况,不然不会让江盛雪单独跟着宋远前去。 江盛雪笑了笑道:“你也不清楚城主府的情况,怎么能怪你?” 梁简顿住,没在这件事情上浪费过多口舌。他抬头看了眼宋远紧闭的房门,对江盛雪道:“宋远和你说的事,想的如何了?” 江盛雪摇头苦笑,她倒是想了两个法子,但还没有具体的实施计划。她擅长治病,但不擅长治人心。 “梁大哥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给我?”江盛雪问道,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倒没有真的希望梁简回答她。 梁简回道:“有,你不妨听听。第一,让宋远先处理城中的尸体和鼠患,挖深坑撒上石灰,把尸体全部埋了。如果宋远告诉你人手不足,那就让他进行第二步,召集城中没有染病的人加入治理。” 城中日益堆积起来的尸体和老鼠都变成传播时疫的隐患,只有先控制住这些东西,才能暂缓时疫的蔓延。当然,考虑到城主府有官兵染病以及大部分官兵不会听从宋远调遣这个问题,梁简建议他们动用民间的力量。 这场时疫中受灾最重的就是那些安居乐业的百姓,他们家里也有需要照顾的人,只要呼吁得当,他们很乐意帮忙。 “第三,阻断时疫的蔓延,你可以写一个阻断时疫的方子给没有染病的人服下,避免他们在帮忙的过程中被传染。” 这一点是对江盛雪的考验,提前给没有染病的人预防,需要治病的人对时疫十分了解,才能对症下药。江盛雪对这一点没有异议,因为梁简提出的这一点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她没梁简想的那么多。她已经写好这个方子,可以预防也可以给刚染病的人服用。 “第四,隔出区域给染病的人居住,把在城主府吃干饭的那些大夫全部赶去照顾这些人。我相信在被病人包围的情况下,那些大夫肯定灵光闪现,能想出控制病情的法子。你以为如何?” 梁简把自己的意见全部说完,最后那一条明显是有意捉弄那些大夫,江盛雪忍俊不禁,连说三声好。城里的情况拖不得,梁简的办法治标治本双管齐下,即满足宋远不根治的要求,也不会再出人命。只是这样一下,城里对药材的需求就会大大增加。在这样的情况下,城主府的药材不一定撑的住。 “药材的供给不是你该考虑的,这是宋远的麻烦,留给他自己解决。要是你都给他解决完了,留着他干什么?看戏吗?” 江盛雪忧心起药材的事,梁简却全然不在意。毕竟这个问题在想法子的时候他就考虑过,怎么解决他也有对策,但他不想太便宜宋远。 第32章 江盛雪按照梁简所言,让宋远先处置城中的尸体和鼠患,宋远没有异议,吃过早饭就去城主府调集人手行动。然而如同梁简预料的那般,遭到武官的抵制。这些身居高位,不知百姓疾苦的人惜命如金,不肯在时疫无法控制的情况下动手,宋远只能调动很少的一部分人。 江盛雪适时的提醒动用民间的力量,寻求大家的帮助。宋远照办,让官兵敲锣打鼓去街道上告知城主府开始整治时疫,希望大家都行动起来,不要放弃。然而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宋远和官兵忙活一上午饿的饥肠辘辘,一点成效也没有。 听见官府的声响有人出来看,却没有人愿意上前帮忙。宋远游说几家尚在的农户,都吃了闭门羹。他们对官府的行动抱有很深的抵触,不愿意站出来。 宋远只好先回家吃午饭,席间,他把经过概述给大家听,也算让他们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 梁简听罢,毫不同情的评价道:“还不是你们自己作的。” 埋头扒饭的宋远听了,抬头看着梁简,用眼神询问这是何意。他自问从时疫爆发开始,就一直在行动,虽然捉襟见肘,但也没有放弃过。 梁简犀利道:“你们时疫救治缓慢还把大夫都押在城主府,让染病的人求路无门。富商摊贩哄抬物价和药价,你们无力管束,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威信急剧下降,导致没人愿意相信你们。当然,也可能是你们城主的威信本来就不怎么样,还赶上这种事处置不当,遭人诟病。” 威信这种东西的树立就像滴水穿石,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但倒塌却只需要极短的时间,就像泼水一样简单。红叶城的官员是硬生生的把官的威信耗光,留给百姓猜疑和不信任。 宋远明白过来梁简的意思,叹口气道:“我为官时间不长,在城中的人愿意卖我几分薄面是因为我以前是教书先生。这和我穿不穿官服没有半点关系,所以我也很难去强迫他们。” 宋远做教书先生的时候给过别人恩惠,也受过别人的恩惠,大家还拿他当先生给他应有的尊重,他也很难摆出官架子去强迫大家出来帮忙。但让他就这样放弃,他实在心有不甘。 “就像你说的,这场时疫已经拖不得。就算只有几个人,我也要干下去。”宋远说道,目光坚毅,他执着起来未必会轻易言败。 饭桌上的其他人听了,都诧异的看着他。 梁简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道:“有这样的觉悟早干嘛去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5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宋远被说的语塞,他之前周旋在别的事情里,的确忽略了民心所向的重要性。 梅争寒有点同情宋远,不忍见他被梁简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开口替他解围道:“民间的力量不能用能不能先肃清官府里的蛀虫,把那些人连根拔起,将兵权收入手中。” “他要是能对付武官,哪里还需要等到现在?”梅争寒的解围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梁简不爽起来,说话越发不客气,逮着宋远的痛处戳。 宋远无奈的拉长脸,被梁简打击的心如死灰。他空有一腔抱负遇不上伯乐,自己拼出一番天地,却败在根基不稳,左右受限。武官的问题是他心头大患,孙胜倒下后那些人就在躁动,时疫爆发其实帮了宋远很大的忙,梁简的到来更是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不过他对梁简的了解多是他人的只言片语,没有较深的接触,所以即便知道梁简的身份,他也没有贸然点出来,而是暗中观察。 梁简其人还是很符合他的要求,就是……心黑手段狠。对别人如沐春风,对他狂风暴雪。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他得锻炼出一颗刀枪不入的心脏才行。不然迟早在梁简的吐槽中吐血三升,早登极乐世界。 梁简虽然以打击宋远为乐,但也分得清轻重,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掺杂过多的私人情绪,看到宋远受挫就放过他,给他一个解决的方案:“动用民间的力量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不过需要请杜大娘帮忙。” 不懂官家事安静吃饭的杜大娘突然被梁简提到,茫然的看着他道:“我?宋先生都不能办成的事,我能行吗?” 梁简点头道:“就是因为他办不成,你才能办。” 杜大娘还是不明白,江盛雪也疑惑起来。梅争寒稍微一想,明白过来梁简这句话的意思,他了然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梁简都提示的如此明显,宋远要是还反应不过来,他简直可以把自己读到狗肚子里的书重新捡起来。 “我明白了。”宋远一拍桌子,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小豆子之前染上时疫但现在安然无恙,让杜大娘带着小豆子现身说法,比我们张嘴画饼有说服力。而且杜大娘也不需要游说全部的人,只需要找相熟的几户人家。大家看到结果,自然愿意出来帮忙,有一户出门就会有两户,三户……” 官府的威信是被他们的不负责任和没有成效的政绩一点点作没的,杜大娘出面避免官府空口说大话的尴尬,也让有人染病的百姓家看到希望。只要有一户人家愿意站出来,就会有千万户愿意站出来,官府的后续也能开展下去。 “还不算笨,还有救。”梁简面不改色的对兴高采烈的宋远泼瓢冷水,等他安静下来后,继续道:“这样一来,你们救治的速度就要加快,最好今夜就能把阻断时疫的药熬出来,给愿意出来帮忙的人服下。然后就是安置病人的屋子一定要打扫干净,及时通风,不能让老鼠窜进去。帮忙的人最好带上面纱,双重保险。” 梁简侃侃而谈,计划条理清晰,分工明确,仿佛在他心中有一张清晰的布局图,知道那些地方该重点解决,那些地方该放慢脚步。他有处理事情的能力却不显山不露水,慢条斯理的推动事态的发展。 在座的其他人对此没什么感觉,单纯的觉得梁简的处理方法得当,听起来不错。 唯有宋远,看梁简的眼神变的不同。梁简到此地不过三日,却已经把所有的情况了解清楚,还弄出解决方案。让人觉得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分毫不差。 宋远心中赞叹不已,他本来就看好梁简,现在梁简还给他露一手,无疑加深他心中的想法,让他更加不想放手。 下午的游说工作落在杜大娘的身上,为了避免官兵出来引人防备,杜大娘只带着小豆子前去。宋远担心二人安危,还是派了两个人远远跟随。 杜大娘的游说暂且不论,宋远和江盛雪一起去城主府召集人手开始第三步计划。他们最终把施药的地点选在十字街口,道路四通八达,视野开阔,方便信息的流通。 呆在城主府的那些大夫都被宋远叫去帮忙熬药,江盛雪没有把药方交出来,宋远也没找她要,所以抓药只能江盛雪一个人完成。 城主府收去的药材也是乱的,不过早就让几个大夫分类放好,倒是省了江盛雪不少麻烦。 宋远带人在药材库的大院里支起火炉子熬药,将熬好的药汁装在准备好的木桶里,由人运送去设置好的施药地点。 梅争寒和梁简两个人为了江盛雪的安危,防止城主府的武官出来使坏,跟着宋远他们一起去城主府。两个人就守在药材库的大门前,院子里忙活的人没有任何一个敢叫他们帮忙,他们成了忙碌中最悠闲的两个闲人。 梅争寒依旧在扮瞎子,看不见城主府的情况,梁简就把自己能看见的都说给他听。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到好笑之处,放声大笑。 宋远被大院里的炉火熏的浑身冒汗,看见他们那么悠闲,巴不得两个人赶紧从他面前消失。有和宋远相熟的大夫看见二人,好奇的像宋远打探问他们是什么人。 宋远没好气的回道:“两个看戏的,我就是那场戏。” 大夫瞪大眼,摸着自己的山羊胡道:“原来宋大人好这口。” 看戏,我就是那场戏,大夫以为宋远要说的是这两个人是来看他的。 宋远:“……什么玩意儿,你老还是赶紧去煎药吧。” 宋远气闷的一甩衣袖,把手里扇风的蒲扇塞在大夫手里,转身进了药库。 江盛雪刚好分配完最后一包草药,把它们叠放在一旁堆好,看见他进来,道:“我这边做完了,现在要去施药的地方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江盛雪只负责抓药,熬药都丢给那些老头子。也不知道杜大娘的游说效果如何,要是有人愿意出来帮忙,她还要先说清楚阻断时疫的药汤和治理时疫的药汤不一样,免得有人搞混,以为她是庸医。 宋远四下看一圈,发现自己在这边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留下两个官兵负责这边的事务,就和江盛雪一起离开。他也担心外面的情况,亲自去负责才安心。 梁简和梅争寒走在宋远身后,一个专心扮演瞎子,一个专心照顾。宋远好几次回头看着二人欲言又止,梁简怕他憋出病,故意问道:“宋大人可是有话要说?” 宋远一看见他人畜无害的微笑就牙疼,似笑非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梅公子看不见还连累他跟着我们东奔西走。” 宋远特意加重看不见三个字,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他心里知道梅争寒是装瞎,看到梁简拿这做挡箭牌他就牙痒痒,特别想问他要演到什么时候。 梁简假装听不懂宋远的意思,笑道:“多谢宋大人关心,我会照顾好舍弟,不劳费心。”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5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宋远忍住反驳的冲动,一笑而过,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怕继续往下说,自己就收不住口,要揪着梁简的衣襟骂人了。 设置施药点的长街离城主府有段距离,第一桶药已经由官兵运送过去。宋远他们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看见设置点高挂的棋子,上面是城主府的标记。因为考虑到一开始救治就是昏天黑地的忙碌,宋远还让人在周围挂满灯笼,方便夜里照明。 他们还没走近设置点,就已经看到外面围着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家或站着,或坐着。杜大娘带着小豆子站在人群之外不住的张望,神情焦灼。人群里还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好像是有人和官兵吵起来了。 “你们欺人太甚,我和你们拼了。” 一声怒吼响彻长街,围堵的人群纷纷退开,杜大娘抱着小豆子被人挤到一旁。 梁简四人一惊,快步上前。小豆子看见他们,高兴的拍手大叫起来。 杜大娘神色一喜,连忙上前,着急道:“有官兵阻拦施药,让大家拿钱来换药,一碗药一两纹银。” 第33章 宋远闻言大怒,只觉浑身气血直冲头顶,气的发抖。时疫爆发至今,他们这些当官的一再失职,好不容易拿出方案开始整治这场时疫,竟然还有人在这节骨眼上哄抬药价,草菅人命。 也不知道要价的人那里来的底气一两纹银一碗药,真真的缺德到了骨子里。 宋远抹了把脸,气上心头,他一贯的斯文都收敛的干干净净,眉眼间俱是森然冷意,他下令让官兵先疏散周围的人群,把设置点空出来。 人群见有官兵插手,纷纷退开,不少人冷眼横眉,憋着一肚子的怨气,对官兵没有好脸色。 宋远带着梁简他们走到人群前面,一眼就看到和百姓起冲突的人,正是不在城主府的大统领卢天。宋远盛怒之下一个激灵,像是有人在他燃烧的怒火上泼了一瓢冷水,噗嗤一声,冰火两重天。他对卢天一再忍让,本就没指望卢天会懂得收敛二字。 但好歹之前卢天还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现在却全然不顾。 周围聚集的百姓都是在杜大娘的游说下前来取药的普通人,卢天向他们伸手要钱,连最后一点颜面也不顾,只差赤|裸裸的把发灾难财几个字写在脸上。 和卢天动手的是个青年,穿着一身轻便的劲装,看起来有点功夫底子,但远远不及卢天。卢天完全是一副猫捉耗子的戏弄态度,他能制服青年却不动手。青年招招落空,被卢天溜了一圈,那些围观的官兵哈哈大笑。 宋远磨着后槽牙,双拳紧握,怒道:“住手,卢天,你要造反吗?” 卢天一早就看见宋远过来,但他并没有把宋远放在眼里,听见宋远的怒喝,他也只是不屑的看一眼,态度嚣张傲慢。 宋远暴跳如雷,第一次痛恨自己只是个文人,什么都做不了。他抬手欲让身后的官兵上前拿下卢天,梁简伸手压住他,对他摇了摇头,让他不用激动。 和卢天交手的人体力开始不支,行动越来越慢。卢天玩够了,觉得没意思,大喝一声,赤手空拳攻向青年胸膛,青年难以招架,连中数掌,被卢天打飞出去。 站在一侧的梅争寒听见声音,足尖一点,从原地纵身而起,接住受伤的青年,避免他砸在地上加重伤势。 青年咳出一口血沫,抬头对梅争寒道谢,看见梅争寒蒙着眼惊讶不已。 没有看见自己想要看到的画面,卢天不悦的皱眉,看向梅争寒的眼神极度不善。他活动筋骨,问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找死吗?” 梅争寒罔若未闻,把青年扶到宋远这边交给宋远,问道:“动手这个王八蛋是不是那天调|戏我妹妹的人?” 宋远嗯了一声,反应过来梅争寒要做什么,浑身战栗,他猛然抓住梅争寒的胳膊道:“你要干什么?你打不过他的,更何况你的眼睛……” 梅争寒冷哼一声,轻蔑的笑道:“哼,你说我打不过梁大哥我举双手赞成,说我打不过他?他算什么东西?我非得把他打的满地找牙不可。” 梅争寒不是花拳绣腿,他走镖多年,一身功夫稳扎稳打。刚才听卢天和青年动手,他大概能判断出卢天的武力。诚然,真打起来他还有些差距,但这人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阵前轻敌,可是比武大忌。 而且他也想知道,在不用眼睛的情况下,他能做到哪一步。 梅争寒自信满满,宋远还是忧心忡忡,他求助的看向梁简,希望梁简出来劝一劝。不料梁简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压低声音对梅争寒道:“这人下盘稳,力气大,是个用刀的高手。不过此刻他和你一样赤手空拳,他大意轻敌你就速战速决,他的身形肯定不如你灵活。” 梅争寒点头,把梁简的话记下,转身走到空地中间。 宋远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恨不得把梅争寒拽回来。有人出来教训卢天他当然高兴,但他对梅争寒并不了解,实在放心不下来。 梁简好言宽慰道:“不会有事,就算有,还有我在。” “那直接你去不是更好?”宋远没好气的问道。 梁简高深莫测的看他一样,阴测测的冷笑道:“等你把这个人的墓地选好,我一定出手。” 这句话里的杀意不言而明,宋远打个寒颤,直直的看着梁简半晌,冷冷的开口道:“好。” 卢天被梅争寒搅了兴致本就不悦,在看见梅争寒和宋远一道,心情更是恶劣到极点。他之前对宋远的调令各种不配合就是仗着宋远一介书生,根本奈何不了他。但现在宋远身边突然出来一个可以动手的人,还不知死活的挑衅他,这让卢天感到侮辱。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5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一个瞎子也敢和我叫板,看来是我最近过的太清闲。”卢天活动手指,手骨捏的咔嚓作响,他上前两步到梅争寒身边,看着他眼睛上的绷带,道:“凑近了看,不过就是个小屁孩。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会点花拳绣腿就像学人做英雄。小子,你现在滚回去,我可以当你……” 卢天还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梅争寒已经不想听,他直接一掌切出,打断卢天的话。他以手掌为刃,攻向卢天的头部。卢天没想到梅争寒会先发难,愤怒不已,躲开这一掌就开始反击。他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一招一式大开大合,自身气息浑然一体,后劲绵长。 梅争寒毕竟年轻,就算天赋出众,在内功上比不过多年积累的卢天。所以他没有选择和卢天硬碰硬,而是以柔克刚,借力打力。他的掌法看向绵软无力,实质韧如蚕丝。卢天的攻击打在他的身上就像打在棉花上,被一团棉絮包裹,没有打中的实在感,还把自己裹入其中,难以挣脱。 越是缠斗卢天越是心惊,他一开始就没有把梅争寒放在眼中,以为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瞎子,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梅争寒‘眼盲’心不盲,听声辩位分毫不差,次次都能将他的攻击挡下。打斗的时间出乎卢天的预料,他难以占据上风,心里又急又怒。 梅争寒察觉到卢天气息有所起伏,知道他是急着结束战斗,静心凝神找到卢天的破绽,将他一掌击退。 卢天撞上官兵推药的木板车,脸色铁青。 围观的人群本来是一片安静,看到刚才趾高气扬的官被人打败,都兴奋不已,甚至有人高兴的欢呼起来。四周嘈杂的声音一起,梅争寒对卢天的方位判断就会失去准头。他眉头一皱,顿觉不妙。 卢天听见欢呼声就反应过来是个机会,他以手为爪,化作一条直线朝梅争寒抓来。他的攻击掩盖在四周的欢呼声中,梅争寒分辨的慢半步。 卢天面色狰狞,势必要取梅争寒一臂以泄心头之恨。然而他还没近梅争寒的身,就被人拦下。 梁简挡在梅争寒身前挡住卢天的攻击,手掌顺着卢天的胳膊往上,手指成爪扣在他的肩头,锁住他的肩关节。肩膀上的剧痛让卢天惨叫一声,双臂无力的垂下来。他看着梁简,睚眦欲裂,不管不顾的抬脚攻向梁简的下三路,被梁简一一拆解。 梁简卸下他的两条胳膊,在他胸膛上拍一掌,浩瀚的内力贯穿卢天的身体,他后退数步跌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 梁简的出手又快又狠,根本没给卢天反应的机会。等他被打倒在地,有些人才回过神来,倒吸一口凉气。那些跟着卢天的官兵手忙脚乱的扶起卢天,心惊胆战的看着梁简。卢天受了伤,但性命无忧,梁简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他性命,下手留了情面。 把胸膛里翻涌起来的血气压下去,卢天恶狠狠的盯着梁简,势必要把他的脸深刻的印在脑海里。梁简泰然自若,唇角含笑,端的是君子淡若水,让人如沐春风,不见半点盛气凌人的高傲姿态。 卢天憋着口恶气,和手下的人灰溜溜的离开,不做过多的停留。 宋远这才长舒一口气,百姓们欢呼起来,好奇的打量起梁简和梅争寒。宋远趁着这个势头,让身后的人手重新把百姓召集起来。 知道梁简出来护住自己,梅争寒心花怒放也不忘卖乖,哼哼道:“你不出手我也可以。” 梁简回身看着他轻笑,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设置点后面,把地方腾出来给宋远他们安置百姓,一边走一边一本正经的夸奖道:“你闭着眼都能打赢他,当然可以应对。我只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所也想出手试试,不是因为你打不过。” 梁简其实不会并夸奖人,他独来独往惯了,前世在军中唯一看得上的几个旧友故交,不是和他一样损,就是君子端方不需要他夸。夸奖人这种话他说的不熟练,不像夸人,倒像是哄小孩子。 梅争寒被他逗乐了,笑个不停。 “我和他过了三十几招胜负难分,可你却一招制敌,我都不知道该羡慕还是该嫉妒。”梅争寒笑够了,回想这场短暂的交锋,正视自己的不足,对梁简的崇拜日益增加。 梁简屈指在他额上弹一下,道:“等你到他那个年纪,你比他更厉害,这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日积月累起来的,没有捷径可以走。” 梅争寒道:“他很老吗?我听声音也就三十来岁。你可比他年轻多了,说明除了下苦功夫,天赋也很重要。” 梁简恍惚片刻,忽然苦笑起来。梅争寒不知道的是,他也是三十岁,而不是二十二。这一身本领,是前世数年杀伐累积起来的。 第34章 解决了卢天,时疫的救治开始有序的进行。宋远告诉前来的百姓,这次救治时疫的一切药材都由城主府一力承担,大家不用担心手上没钱买药,也希望有劳力的人可以帮忙一起清理城中的尸体,鼠患,因为城主府的人手真的不够。 前来的百姓面面相觑,凑在一起低声窃窃私语。他们愿意走出家门是因为看见小豆子染上时疫还活蹦乱跳,相信城主府有治时疫的药。可是卢天这一出让他们对城主府的信任大打折扣,连带着对宋远的话也有几分怀疑。 刚才和卢天动手的青年谢过梅争寒出手相助,看见大家都犹豫不决,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开口替他们问道:“宋大人,我们这些人家里或多或少有染病的,你让我们帮忙治理时疫,我们的家人怎么办?我们自身的安危又该如何?” “我既然带头治理时疫,自然会将这些事情考虑好。你们也看见我身后这几个药桶,这里面装的是阻断时疫传染的汤药,你们没有染病或者刚刚染上的人都可以来领一碗服下。另外我们会划出一个地方专门收容染病时日过长的人,建一个隔离区,避免时疫继续传播。” 宋远把治理的计划简略的告诉前来的人,他的话刚落音,下面嘀咕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有人忍不住嚷嚷道:“我们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染上?” 时疫有一到四天的潜伏期,不是大夫很难看出来,在场的人谁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身体健康没有被传染。心里感激梅争寒等人,想帮忙说话的青年也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目光直直的看向宋远,向他询问。 宋远直接看向江盛雪,把她推到自己面前,给在场的人介绍道:“这位是我请来帮忙治理时疫的江盛雪江大夫,她会亲自坐镇此地,和大家一起共度难关。所以大家大可放心,有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问她。” 不在状态的江盛雪突然被宋远推出来,脸上的茫然都没来得及收回。周围的人看着她,都诧异起来。因为江盛雪看起来年岁不大,不像行医问诊的大夫,倒像是宋远的妹妹,跟着他出来凑热闹。 宋远也觉得江盛雪的模样没有什么说服力,补充道:“刚才动手的两位公子是她兄长,她跟着他们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疑难杂症,阅历丰富,医术高超……” 宋远脸不红心不跳的编出一套越听越玄乎的说词,江盛雪听的浑身恶寒,连忙打断他的话道:“时疫之症我心中已有应对之策,并非大放厥词。只是时疫治理起来需要时日,还需要大家配合。你们中只要没有头热喉肿,四肢无力,头晕目眩者,都可以服下这个汤药。这药只是预防的作用,对于已经染病的人没有效果,所以大家也不必想着给家里人带回去。与其抱着侥幸,不如配合我们,把染病的亲人送到收容地交给大夫照顾。” 若非宋远提出暂时不根治时疫的要求,江盛雪现在端出来的就是直接治理染病者的药,无需分两步走。看着大家殷切期盼的眼神,江盛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预防的汤药给没有染病的人服下,可以完全杜绝时疫再次爆发,但是想想那些染病的人要多受罪,她还是开心不起来。 因为梅争寒和梁简仗义出手,大家知道江盛雪是他们妹妹,脸色好看很多,对江盛雪的话也更接受。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5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靠着墙角坐着的一位老人拄着拐杖,看着江盛雪问道:“姑娘,小豆子的病也是你治好的吗?” 江盛雪点头,杜大娘适时道:“多亏了江姑娘和她兄长,不然我孩子也保不住。大家就算信不过那群当官的,还信不过我吗?我抱着孩子求路无门的时候,刚好遇上江姑娘,也是我家孩子命不该绝。大伙儿相信我,有江姑娘他们在,我们一定可以平安度过这场时疫。” 当官的宋远见自己也被杜大娘骂进去,摸着鼻子摇头苦笑。他为了稳住城中局面忙上忙下,好像没什么人在意。红叶城的官风评一向不好,他在其中深受其害,做多少好事都不会被人记得。幸好他懂得自我调节,不然一定心里怄火给气出个好歹来。 在杜大娘和江盛雪的轮流劝说下,大家心里的戒备逐渐放下,在宋远的指挥下有序的过来设置点取药。杜大娘让小豆子去找梅争寒,自己挽起袖子和江盛雪一起给大家盛药。 刚才出手的青年在一旁缓过身上的伤势,喝下江盛雪端给他的药后,见大家都忙碌的很,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自发上前帮忙。其他身强力壮的人看到青年帮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一会儿都陆陆续续的加入。 有来自民间的力量相助,治理的速度加快很多。官府施药的消息也一传十十传百,来取药的人越来越多。宋远还要布置收容染病者的屋子,暂时把这边的事交给江盛雪,留下十来个官兵给她使唤,自己带着帮忙的百姓离开。 隔离区的位置比较靠近城的边缘,是一处无人的大宅子,场地足够宽阔,可以收容很多人。宋远和大家一起忙活到太阳偏西,才把地方腾出来。 另一边因为取药的人越来越多,官府一开始备下的汤药不够,江盛雪暂缓施药的速度,让留下的官兵回去城主府取。 梁简和梅争寒坐在设置点后面,看着长街上排起的长队,心里有些感慨。他们来时,出城的人也是一条长龙,本以为城中的人所剩无几,没想到留下的也不少。 时疫催毁这座城的生机,把它变成死城,连带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也被巨大的压抑氛围笼罩。这些人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就像活在阴沟里的老鼠,有上顿没下顿,看不见明天。而真正的老鼠四处乱窜,地面成了它们的桃源。 药桶的药告罄,还没领到药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梁简起身让宋远留下的官兵去维持秩序,朗声道:“这次城主府倾力救助,施药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所有需要的人都得到药。烦请各位耐心等待片刻,熬药也是需要时间的。” 救人最怕遇上白眼狼,你好心给他一碗药,他疑心你别有用心。梁简让官兵重点照顾没事找事的白眼狼,把江盛雪和杜大娘叫过去休息一会儿。 小豆子窝在梅争寒怀里睡着了,做梦的时候咬着自己的手指砸吧砸吧嘴。梅争寒怕自己动作大闹醒他,一直保持坐姿。 杜大娘过来看见,连忙把孩子抱走,不好意思的对梅争寒笑道:“这孩子也怪沉的,你放他在一边睡就好。” 梅争寒笑了笑:“没事,不沉。地上凉,孩子身体才刚好,还是得小心点。” 有官兵维持秩序,大家总算安静一会儿。梁简一直站在外面,后来的人没有看见他动手的场面,只觉得他容貌俊俏,像是个无所事事的大家公子,都好奇的多看两眼。梁简也不恼,大大方方的让那些人看。 周围的人里面有刚才没走留下帮忙的,对梁简等人满心好奇,这会儿闲下来,都大着胆子上前找梁简搭讪。 梁简对他们的询问一一作答,说词还是原来编的那一套。当有人问起梅争寒的眼睛,他回头看着安静坐着的梅争寒,笑着说是伤,快好了。 知道梅争寒不是永远失明,大家都跟着高兴,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童言无忌,笑道:“那么英俊的一个公子哥,瞎了就太可惜了。” 大家闻言一阵发笑,有人打趣道:“小丫头是看上人家公子了吗?” 小姑娘睁大眼,满脸绯红的辩驳道:“我没有。” 说完,她眼神偷偷的往梁简那边看,看见梁简面带微笑,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像要燃烧起来,连忙捧着药碗垂下头,不敢在看。 随着太阳西下,天边逐渐暗下来,梁简让人帮左右两侧的灯笼点上。烛火在笼中燃烧,光晕连成一片,设置点亮如白昼,灯下的人都看的分明。 城主府的药姗姗来迟,小豆子都睡了一觉起来,才看见官兵推着药桶回来。梁简让出地方给是施药的人,自己又回到后面。 小豆子抱着梅争寒不撒手,要梅争寒陪他玩。梅争寒不敢用力挣脱孩子的束缚,只好半推半就的由着他。小孩子没轻没重,站在梅争寒身后的凳子上,抓着梅争寒的头发,把他束发的缎带解下来。梅争寒满头青丝滑落在肩头,乌黑亮丽,像是上好的绸缎,丝滑柔顺。 梁简刚踏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垂髫小儿,俊朗少年,一个闹一个笑。他心头一热,脑海里闪过的是穆争寒散发临窗而坐,看着院中幼稚嬉闹的画面。他心口被回忆填满,压抑的情感露出一角,便已是沧海满舱。 他快步走到梅争寒身后把小豆子抱下来,拿走他手上的缎带,让他出去找杜大娘。小孩子少不更事,玩心虽重,但提到娘亲还是心生依赖,顾不上梅争寒,迈着小短腿就往外跑。 “这孩子在大几岁就是个小霸王,真够闹腾的。”知道是梁简过来,梅争寒松口气。 他伸手把自己头发拢在耳后,露出俊朗的侧脸,鼻梁挺立,唇角含笑。灯光错落,有光影落在他的身上,他仿佛是从黑暗中走出来,是潇洒的神明临世一游。 梁简看的心生欢喜,他握着缎带,撩起梅争寒的头发,柔软的长发从指间滑落,丝滑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梁简一时情不自禁,在梅争寒的头发上落下一吻。 梅争寒无知无觉,若是他此刻眼能明,就能看到他和梁简的影子在地上重叠。梁简那一吻轻若羽毛,却带着前世今生无尽的眷恋。 第35章 时疫的治理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宋远他们一直忙到大半夜,草草的睡一觉又起来继续。江盛雪在城主府清点所需药材,熬药的人换成官兵,原来的那些大夫都被宋远遣到收容区,照顾那些送来的病患。 江盛雪让宋远找一个他信得过的老大夫,把救治的药方写给他,让他先给病人调理,以免病情恶化。宋远知她意思是怕有人来抢药方使绊子,谨慎的挑选一个知根知底的大夫,告诉他这只是初步的调理药方,要小心保管。 老大夫不是白活一把年纪,听得懂宋远的意思,把药方小心收好。 卢天被梁简教训之后老实不少,他的双臂被大夫接回去,大夫让他暂时不要有大的动作,不然不利于手臂的恢复。卢天心里憋屈的紧,知道江盛雪是梁简的妹妹后,看到她和宋远出现在城主府,没有上去找不快,而是远远避开。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5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跟着卢天的一些小将以他马首是瞻,见他如此都不由心急起来。眼看这场时疫在宋远的治理下就要过去,孙胜依旧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城中大权落在宋远一人手中,本来平日他和武将就不对付,这次他又成功解决时疫,在城中声望一定水涨船高。到时候仗着民心所向,他要是腾出手来整治内务,那大家都得遭殃。 卢天有家底不惧宋远,可这些小将不行,他们必须给自己谋一条出路。 “大统领,难道这仇我们就这样算了吗?那几个外乡人在我们的地盘上如此嚣张,真是可恶至极。只要大统领说一声,我们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有人观卢天脸色尚可,打着为他抱不平的旗号试探卢天的想法。 卢天看他一眼,傲慢道:“现在是救治时疫的关键时期,我们贸然出手,势必会惹来众怒。等他们在逍遥几日,区区几个闲人,还怕收拾不了他们?” 话虽如此,卢天的心里却蒙上一层阴霾,梁简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几乎一想起来就让他心惊肉跳。他回来后仔细想过,梅争寒武功虽好,但年轻气盛不足为虑,他大意轻敌才落了下风。可梁简不同,在梁简面前,就算他没有大意轻敌也不是对手。梁简出手之快,他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这个梁简留不得!卢天暗暗咬牙,心里已经在盘算怎么除掉梁简。 被人惦记上的梁简可没有仇人那么怄气,他正悠闲的带着梅争寒游|走大街小巷。 在官府的带头治理下,很多留在城里的人都走出家门,清扫门前的落叶积灰。一座死气沉沉的城在新的一天活过来,一点点的把自己原来的魅力燃起来。亲眼看着这个变化,两个人都喜不自禁,要是遇上可以帮忙的地方他们就搭把手。 大半天晃下来,城里不少人都认得他们,老远看见他们就开始打招呼。两个人模样俊俏又没架子,收获不少好感。甚至不少平日性格泼辣的姑娘,瞧见他们的笑,都羞红脸变的忸怩起来。还有人拿出自家做的吃食分给他们,和他们唠叨家常。两个人东坐坐,西坐坐,等回到施药的设置点已经下午。 江盛雪和杜大娘还在忙碌个不停,下午来取药的人多是离大街远,接到消息慢的。小豆子没人带,一个人玩一会儿便无聊起来,看见杜大娘把药端给别人,他也过去帮忙。小豆子人小力气不小,端一碗药毫不费力。杜大娘也不担心他摔着磕着,给他半碗药,让他端着去给行动不便的老人。 梁简把这一幕讲给梅争寒听,梅争寒笑着夸小豆子懂事,小孩子哈哈大笑,问道:“大哥哥,我那么懂事,等下把药送完了,你可不可以陪我玩?” 梅争寒性格好,孩子很喜欢他,还惦记着和他玩游戏。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梅争寒点头答应陪他玩。小豆子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送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看到他迈着小短腿跑的欢,杜大娘反而担心起来,几次都提醒他跑慢点,不要把药洒出来。 为了给不少年迈的老人休息,设置点这边又增加几个棚子,里面放着长凳。设置点后面的凉棚也让出来给需要的人,梁简和梅争寒不好和这些人抢,他们两个人走到施药这边,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江盛雪给他们一人一碗药道:“最大的忙就是请你们两个人把药喝了才出去乱跑,现在城里的人都活动起来,更需要提防时疫传染。” 施药点的人,帮忙治理时疫的人,以及江盛雪杜大娘和宋远都喝了药,唯有梅争寒和梁简一大清早就出去溜达没找到人影。 梅争寒最讨厌草药的清苦味,端着药碗迟疑好半天,才屏气一口气把药喝下去。 江盛雪见他一副喝毒药的英勇就义样,忍不住翻个白眼,从怀里掏出一块白手绢摊开,上面放着几块蜜饯,她全拿给梅争寒,道:“刚才有几个小孩子嫌药苦不肯喝,有个大叔回家带了把蜜饯来哄他们,我向他要了几块,都给你。” 梅争寒拿着蜜饯笑了笑,没想到这种时候江盛雪还顾得上他不喜欢草药的清苦味,特意给他留几块蜜饯:“看来和孩子一样也不是没有好处。” 梅争寒拿起一块放在嘴里,丝丝甜意在嘴里散开,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随后,他又把剩下的递给梁简,笑道:“来一块吗?” 梁简忍俊不禁,放下药碗道:“我不和孩子抢东西。” 行军打仗难免有受伤喝药的时候,但穆争寒一直都很讨厌草药的那股清苦味。前世梁简给他调理伤势的时候,他总是不肯好好喝药,梁简还以为他是故意刁难。没想到他是从小就讨厌,不然江盛雪也不会记得给他留蜜饯。 梁简放下药碗,在心里想他真的像个孩子一样,留着一些让人觉得好笑的小习惯,打仗多年也没见改。 被梁简嘲笑是个孩子,梅争寒扮个鬼脸,把剩下的蜜饯拿去给帮忙的小豆子。 梁简看着他蹲在地上和小豆子说悄悄话,笑的阳光和煦,觉得心里也像吃了蜜饯。在他心里这世上再甜的糖,也比不过梅争寒展颜一笑。 取药的人只剩下零散的几个,杜大娘一个人就可以搞定,江盛雪拍拍衣裙上的土,站到梁简身边靠着柱子休息。她接连两夜没睡好,眼睛底下起了不明显的乌青,面容疲倦。不过她的神情很高兴,看着这座城在自己手上活过来,她的确比任何人都要开心自豪。 “梁大哥,我有个问题不明白,我们本来可以直接解决时疫,一劳永逸,为什么宋远要选择那么麻烦的办法。”江盛雪看着站在身前的梁简,问出自己心里的一点小疑惑。虽然他们现在分四步走的办法可以治理的更彻底,避免再度复发。但从效率上来说,不如先治后防高。 “因为红叶城无主,宋远需要这场时疫造势,给自己多一点回旋的时间。你是大夫,你专注治理时疫,看到大家安然无恙便已经满足。可宋远不同,他不仅要治理时疫,还要治理这座城。” 梁简大概已经猜到宋远的目的,他手中没有足够的势力可以对付卢天,只能靠时疫来拖延。借着这场时疫把城中的民心聚起来,到时候民心所向,就是卢天也要掂量一下轻重。民如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利用的好未尝不是一股助力。 江盛雪诧异道:“红叶城的城主不是还在吗?” 怎么一个个都当他死了一样? “你是说孙胜?”梁简笑道:“你以为他还能活多久?” “他的毒看起来棘手,但实际并不不会要他性命。等治理完时疫,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治好他。”孙胜的毒江盛雪也是第一次见,但她并不惧,她不信这世上真的有那么邪门的毒药,会把人变成活死人,动弹不得。 梁简本来是提醒江盛雪宋远不会让孙胜活着,不料江盛雪想岔了,以为他说的是孙胜的毒无解。看着江盛雪一本正经的解释孙胜的毒可以解,梁简哭笑不得。 他想或许江盛雪不是想岔了,而是她从来就没往那个方向想过。在她心里,孙胜至始至终就只是个病人吧。 梁简轻笑着摇了摇头,对这丫头的心思感到无可奈何,他在江盛雪眉间屈指一弹,道:“傻丫头。” 江盛雪捂着自己的额头叫了一声,觉得那句傻丫头陌生又熟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犯了错害怕被娘亲责罚躲起来的时候,梅争寒把她找回去也曾这样取笑她。那个时候她趴在梅争寒背上,搂着梅争寒的脖子哭鼻子,梅争寒背她一路安慰她一路,她最后却只记得那句傻丫头。 无奈又宠溺,是心疼也是嘲笑,有着兄妹间的亲昵,非他人可比。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5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自己好像真的又多了一个哥哥呢。 江盛雪看着梁简高大的身影,心里起了这样的念头。 和梁简相处的日日夜夜,她感激过,恐惧过,怀疑过,害怕过。可是在宋远说梁简并非善类时,她却不爽起来,怀疑宋远不怀好意。 其实在她心里,她早就把梁简当成哥哥一样可靠的人,只是日子过的浑浑噩噩,看明白的慢。 第36章 宋远带人治理鼠患直到傍晚才回到设置点,刚过来就瘫在长凳上一动不动。鼠患的治理可比人的治理难多了,那些畜生根本就不好抓,基本一见人就跑。就宋远带的那点人手,还不够堵老鼠洞,好在后来有人帮忙,给他们省了不少麻烦。 设置点这边本来就是四通八达的十字街口,时疫开始治理后,附近的人都出来打理自己的店铺,还有人给官兵送水和食物。冷清的街道热闹起来,行动不便的老人也有人照顾。 一些人没有染上时疫,但有其他恶疾在身,因为没有大夫救治,备受煎熬。江盛雪知道后让人端来一张桌子,在这里给大家义诊。 梅争寒守在江盛雪身边,免得有不长眼的前来闹事。 “有吃的吗?”宋远在长凳上躺了许久,直到肚子饿的咕咕直叫才从长凳上坐起来。他跟着官兵跑了一天,累的手臂都抬不起来,浑身酸痛。躺在这里歇一会儿起来,手脚针刺般发麻。 因为眼盲而没人打扰的梅争寒闻言面向他,指着他身后的食盒道:“没人回去煮饭,只有几个百姓拿来的馒头,你不嫌冷就吃两口。” 宋远当然不嫌弃,现在别说是馒头,就是一碗隔夜的冷饭,他也能狼吞虎咽。打开食盒就着桌上的凉水把手里的馒头咽下去,宋远看着活过来的十字街,心里总算放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这口气还没松多久,江盛雪又给他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宋大人,我今日清点城主府剩下的药,照这样下去,恐怕撑不到时疫结束,还望你早做打算。” 宋远一副见鬼的样子,惊讶道:“不是才两天吗,怎么药材就不够了?” “宋大人,你对红叶城的人口没有数吗?这可不是救几十人,而是救成百上千。你要我给你省口粮我说不定还能省,可要我给你省药,我办不到。” 救治一旦开展,后续需要的药材也好,银两人力也罢,都需要源源不断的供应上来。之前江盛雪就提醒过宋远,只是她也没想到会消耗如此之快。 宋远捂脸哀嚎,问道:“剩下的药还能撑多久?” “一天。” “那么少?”宋远不敢置信的看着江盛雪,虽然城主府之前囤药时只是为了府兵所需,但是也是尽最大限度去买,免得捉襟见肘,没想到还是远远不够花销:“你给我点时间,我想想怎么办。” 宋远焦虑的挠头,都要着急上火。城中药材铺的药材大多被一抢而空,就算有剩余,也远远填不上这个窟窿,必须有人去城外买回来。可现在城中到处缺人手,他很难调动其他官兵去采买。要是交给普通人,他又担心采买的药材过多被人盯上,被人趁火打劫。 要是有一个武艺高强又不是官府的人保驾护航…… 宋远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梁简,把目光转向梅争寒,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问道:“梅争寒,做瞎子的感觉如何?” 梅争寒笑道:“很好,一开始可能有些不方便,但习惯以后感觉还不错。我虽然看不见,可是我能听见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闻到花开的香味,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梅争寒已经从一个假瞎子变成一个乐观的瞎子,他说话的声音轻快欢乐,看得出来他乐在其中,甚至很享受。 宋远被哽住,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说的不够直白,又道:“可是我觉得不好,因为我看见一个可以以一敌十的人才被浪费,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宋大人说笑了,我除了会点功夫,能解决几个小混混以外,没什么其他的才能。而且你看我还是个瞎子,吃饭都需要梁大哥帮我夹菜。”梅争寒笑容灿烂,势必要把装瞎这事贯彻到底,继续和宋远装傻。 宋远嗅到幸灾乐祸的味道,他磨着后槽牙,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没再旁敲侧击,直接道:“我就明说了,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何必继续藏着掖着。我用梁简的来历和你做个交换,你帮我跑一趟去城外买药如何?” 梅争寒故作惊讶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和梁大哥可是一路人,什么叫用他的来历和我做交换。” “你和江盛雪来自樵县,可梁简不是。你就真的不好奇这个跟了你一路的人是什么来历吗?你可知道他所犯之事足够他被全天下通缉。他身上背负的人命不是你可想象的,护着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宋远感到不解,梅争寒和梁简认识不足一月,就算梁简对梅争寒有恩,梅争寒真能对一个明知来历有问题的人百般相互? “你知道我来自樵县,那多半也知道我为何离开樵县。”梅争寒对宋远的话并不惊讶,笑道:“既然都是通缉犯,那谁也别嫌弃谁,宋大人说对不对?” 宋远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梅争寒连半点惊讶都没有,依旧是一副你说什么我都知道但是我就是不如你意的样子。就连说起通缉犯三个字,也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完全不担心宋远为难他。 宋远和他绕一大圈也没把他的防备磕出口子,反而话题越扯越远,他不禁怀疑梁简是把自己的来历告诉过梅争寒。但此事牵连甚广,兹事体大,以梁简的性格真的会对相识不久的人诉说?宋远相信梁简没有这般冒失,他一定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不然不会到现在也没人来找他的麻烦。 既然要隐藏行踪,那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来历说出来。 “我是真好奇你们之间的信任从何而来。”宋远始终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他是梅争寒,是不可能对来历不明的人全身心的信任。而且梁简只是看起来和善,实际并非善类。 梅争寒笑了笑没有回答宋远这个问题,他抬手把自己的绷带一圈圈地解开,露出那双湛蓝的眸子。他含笑看向宋远,把宋远从头到尾打量一遍,道:“宋大人的模样和我所想差不多,斯文儒雅,就是看起来有些颓废。” 宋远愣住,他直直的看着梅争寒的眼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有人天生异瞳,我还以为是下面的人故意框我。”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5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的通缉令还是梁简在樵县看见的那张,除了一双传神的眼睛,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相似的地方。可就是这双异于常人的眼,让宋远在看到的第一眼产生怀疑。他也算见过世面,知道在漠北边上有个小国的人长着绿色的眼睛,但蓝色极其少见,更别说是在黑瞳黑发的丘桐国。 梅争寒习惯别人对他眼睛表示惊讶,没有在意宋远这句话,而是别有深意的问道:“宋大人也陪我聊了好一会儿,都不问问梁大哥去哪儿了吗?他之前可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我,从来没有离开这么长的时间。” 梅争寒不说宋远还没在意,梁简这次离开的时间的确有点长。 “梁大哥是觉得你也差不多该来找我了,所以特意给你腾地方。”梅争寒不等宋远回答,就自动把答案说出来。说完他站起身,看向宋远身后笑了笑,转身离开凉棚去问杜大娘需不需要帮忙。 杜大娘本来没在意,听见声音以为是梁简,把药碗递过来说要洗干净。梅争寒接过碗,杜大娘这才惊觉不对,她转身看着梅争寒,诧异道:“梅公子,你的眼睛好了吗?” 梅争寒点头,一双湛蓝的眸子盛满笑意,像是把漫天的星光藏起来,妙若星辰。杜大娘这才注意到他的眸子不同常人,他竖起手指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对杜大娘眨了眨眼,让她不要声张。 另一边,宋远看见梅争寒往自己身后看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他扭头往身后看去,只见梁简坐在凉棚边上的长凳上,嘴里叼着扒来的野草,也不知道在那儿坐了多久。看见宋远转头看他,他露出个人畜无害的微笑,道:“你猜我听见了多少?” 宋远:“……” 老子不想猜! 宋远后知后觉自己被梁简给算计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梁简的预料之中,所以梁简才任由他接触梅争寒和江盛雪,因为梁简知道他不会如意。 这个人何止是心黑手段狠,还无比可恶。知道自己被人当猴耍了一通,宋远一面气的想要掀桌,一面又浑身恶寒。 他能算计梁简是因为知道梁简来历,可是梁简算计他呢?短短几日接触,就看清城中局面,把他这个掌舵人装进套子里,梁简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宋远郁闷的都要吐血了,偏偏当事人还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一脸的风轻云淡的问道:“你是要和我在这里聊,还是换个地方?” 宋远觉得真是够了,他站起身把凳子搬到梁简身边放下,咬牙切齿道:“就在这里。” “行,”梁简道:“先回答我梅争寒的卷宗为什么不在城主府。” “你怎么知道不在……不对,他娘的,梁简你别告诉我你刚才不在这里是去城主府翻卷宗。”宋远被梁简的胆大妄为气的不轻,简直要从喉咙里喷出火来。城主府放置卷宗的地方还有其他机密,机关重重,岂能说闯就闯? “有何不可?总比落到卢天手上好。”要不是担心卢天找人打听梅争寒的来历节外生枝,梁简也不至于翻墙去找。只是他把城主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梅争寒的卷宗,料想是被人拿走了。 宋远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让自己没被梁简这逛园子的口气气的再爆粗口:“卷宗和信都在我这里,你放心,我不会傻到把自己的把柄放在不可掌控的地方。” 信?梁简一愣,梅争寒的是卷宗,那信是……关于他的。 第37章 一个月前,诗友会举办前夕,孙胜收到一封从江城送来的信。信上盖的是徐良川私人的火漆印,但信的内容却是徐良川的书信官代笔写的。 信上说黑乌鸦袭击江城,大统领梁简在战斗中失踪,下落不明。徐良川受了轻伤,需要静养,不能出府。但他本人十分忧心梁简的安危,故而传信给周边有过交情城主,请他们帮忙留意梁简的下落,日后必有重谢。 孙胜收到信后不以为然,随手就将信丢给当时在场的宋远:“传闻黑乌鸦所过之地寸草不生,怎么到了他徐良川的地界,就只丢了一个大统领。” 孙胜对信的内容抱有怀疑,他和徐良川有交情,但交情不深,多是利益往来。帮忙留意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只不过信上语焉不详,对梁简失踪一事一笔带过,只说和黑乌鸦有关,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反而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孙胜躺在座椅上,交叠双|腿,道:“这个梁简我虽然没见过但有点印象,每次去王城朝见,徐良川都会很高兴的和我们炫耀他的大统领能力卓越,府中的事都不用他操心。只不过不爱出门,所以没办法带来给我们见识。以徐良川对他的厚爱,人真的丢了,肯定直接发布追寻令,而不是只让我们留意。” 孙胜其实很讨厌徐良川炫耀梁简的口气,因为他把梁简说的太好,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梁简办不到的。当着徐良川的面孙胜不会反驳他的言论,只在私底下和其他城主议论过。他依稀记得谁曾经说过,梁简来自江湖,是徐良川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身受重伤全靠一口气吊着,奇迹般活过来。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我每次看见那个孩子穿着一身黑衣执行任务,都觉得他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他不是来人世间享清福,而是来人世间讨债。” 那个见过梁简的城主如此评价他,孙胜记忆犹新,甚至时常想起来都一阵恶寒。他们这些当城主的,谁手上没点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丧尽天良的不在少数,在旁人眼中就是催命阎王。可是谁又能想到,有一天他们会觉得一个小小的统领比他们更像恶鬼。 江城的事孙胜是没什么兴趣,这件事他也没放在心上。既然徐良川只是让他留意,他就随意交代宋远两句,让宋远趁着诗友会去找那些江湖人士打探,看有没有消息。 宋远拿着江城的信,把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默不作声的收起信。他服从孙胜的命令,诗友会期间见过不少江湖人士,有一些是从江南来的,多少听到风声,几杯黄酒下肚和他唠叨起来。 江城遭到黑乌鸦袭击不假,但城主内的伤亡情况却无人知晓。他们只知道黑乌鸦铩羽而归,在黑乌鸦退走之际,大统领无缘无故的失踪在府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住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放着,屏风上还有他换下来没有送去洗的衣服,床头搁着看了一半的兵书,案桌上还有笔墨未干的字画,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在静悄悄的等着出门帮厨娘跑腿的主人回来,却不知道他已经人间蒸发,找不到踪影。 江城内对梁简消失一事各有猜测,大家意见都不统一,加上徐良川受伤,整个城主府笼罩上一层阴霾,城内戒严半月之久,闹的人心惶惶。 来往的江湖人士聊起梁简,态度各不一样,他们都只在徐良川举办的宴席上见过这个人,其余时间基本见不到。梁简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给人一种很不好相处的感觉。但和他交谈之后就会发现他还是一个很健谈的人,有问必答,对人客气不会甩脸色。 而且他长的好看,基本上对着他的脸,就算他真的态度上不够温柔,大家也发不起火。 宋远一圈问下来,对梁简的性格和为人有了大致的了解。他那个时候就对孙胜十分不满,心里打着别的算盘,心想要是能遇见梁简该有多好。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5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然而等他真正遇见了,他却有些不敢认。 不爱说话?不爱笑?不好相处? 宋远看着对梅争寒笑的温柔,桃花眼里满满柔情的梁简,心里真是哐当哐当冒出三个大问号。梁简之于梅争寒,耐心体贴,无微不至,有求必应,简直是在心甘情愿的照顾一个祖宗。这除了脸真的好看以外,和传闻中的人根本没有半厘钱的关系。 宋远认真的怀疑过,江城那群人是不是对梁简有什么误解?说不定就是误解太深,梁简才会拍拍屁|股走人,不鸟他们。 然而几日接触下来,宋远认识到自己的天真,江城的那些人没说错,梁简就是个恶鬼。他现在除了可恶二字,找不到其他可以评价梁简的词。 梁简对宋远的满腔怒火视而不见,他叼着野草看着缓缓下坠的夕阳,心里在想那封信是谁让书信官代笔写的。 江城内部的势力错综复杂,最强大的两股当属杜平和范佟。虽然梁简这些年打压范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良川一倒他紧接着失踪,没有人压制范佟很快就能重新爬起来,建立起和杜平旗鼓相当的势力。 想必现在江城就是他二人的天下,他们两个人心里各有秘密,表面齐心协力还是有可能,但背地里一定勾心斗角,相互插刀。在这种粉饰太平的情况下,谁先掌握城主的火漆印还是很关键。 “梁简,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江城?”宋远坐在梁简面前,问出这个他思考很久的疑问。 徐良川对梁简有恩,按理梁简无碍应该会第一时间回江城。可是他非但没有,还往反方向越走越远。宋远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梁简自己选择离开,二是他被人迫害,逃亡在外。 梁简拿掉嘴里的野草,看着宋远笑了笑道:“我在城主府呆了四年,除了出任务很少会离开。这次阴差阳错来到红叶城,本想一观诗友会盛况才回去,岂料遇上时疫。这不是留下来帮你治理时疫吗?” 梁简说的有理有据,听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可是宋远也不是好糊弄的,梁简这态度哪里有回去的意思?他提起江城时漫不经心,甚至在得知徐良川受伤也反应冷淡,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这让宋远不得不产生阴谋论,他认真的盯着梁简,好奇道:“难道真的和传闻的一样,是你勾结黑乌鸦进攻江城,事情败露后落荒而逃?” 梁简冷笑:“你看我哪里有落荒而逃的样子?” 宋远扫他一眼,的确,从认识到现在,梁简就是稳操胜券的样子。他要真的落荒而逃,怎么还有闲工夫去救梅争寒,帮他治理时疫。只怕早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而不是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 “我在多嘴问一句,信上说你有一把长刀,刀背上开了血槽,是徐良川送给你的成人礼。可我都没看到你身上有刀,你的刀呢?” 梁简的身上只有一把匕首,给杜大娘开锁的时候用过,其余时间都藏在身上不曾示人。除此以外,宋远没有在他身上看到其它的兵器。书信官特意把这刀当做特征写出来,想必是这刀对梁简意义非凡。 梁简转头看着宋远,低声笑起来。那把凶器早就被他丢了,那群人竟然还指望他拿着,真是可笑。 宋远被梁简笑的浑身发毛,他打个冷颤,搓了搓胳膊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问起兵器的时候,梁简的神情没有之前那么平静。 暮色|降临,街道两边燃着灯笼,亮如白昼。梁简坐在灯下,脸上没了笑意,光从屋檐上落下来,他的面容在交错的光影下,神情压抑,眼神比这夜色还要深邃。 这是他和宋远的交谈,其他人都识趣的离开。梅争寒陪结束义诊的江盛雪去其他地方查看,杜大娘带小豆子回去睡觉。凉棚里只有他们二人,巡查的官兵也站的远远的。 梁简伸个懒腰,把指尖的野草弹出去,翘起二郎腿,托着下巴看着宋远,道:“我和徐良川就像你和孙胜,看到孙胜躺在床上的时候,你真的想要救他吗?你不想,因为这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你我都是借刀杀人,你又何必问我刀在何处。” 梁简听江盛雪说过孙胜的毒,也亲自去城主府查探过,只不过有十二银甲兵,他没能完全近身。知道孙胜是被一个异域女人下毒的时候,梁简就有所怀疑,这个女人都有本事下毒后安然离开,又怎么会迫于孙胜的淫威而委身。除非是有人请她这样做,并且保证她的安全,还帮她调走十二银甲兵。 能不动声色的调动府兵还不引人怀疑,梁简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宋远。一来他是长吏可以自由出入城主府,二来他远离酒池肉林的宴席,本来就没有什么存在感,三来是孙胜自己棋错一步,没看清宋远的真面目。 宋远面无表情的看着梁简,他挠了挠头,没有反驳梁简的话,而是自顾的笑起来,“梁简啊梁简,你真的太让我满意了。连孙胜自己都深信不疑的事,你却怀疑到我头上。借刀杀人,啧啧,好一句借刀杀人莫问刀在何处。你借黑乌鸦之力离开江城,我借美色扳倒孙胜,既然我们都是一路人,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宋远承认孙胜之事是他而为,只不过他当时可没想到会有今日。他势单力薄,根本不是武官的对手。放倒孙胜之后只能坐山观虎斗,等着坐收渔利。但没想到一场时疫的爆发打乱他的计划,他被迫入局,捉襟见肘。 时疫之下,他失利明显,本以为无力回天,偏偏遇上梁简。这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柳暗花明,重现希望。 梁简大概猜到宋远的交易是什么,看在他前世和自己关系尚可,今生帮忙瞒下梅争寒的事,又肯忍让自己多日的份上,梁简已经做好帮忙的准备。 “说吧,想我怎么帮你。” “帮我?不,我不要你帮我。”宋远笑道:“红叶城现在就是一座无主之城,我把它送给你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有读者指出我前面有个小bug,我就跑去找我学医的姐姐问有那些人为的行为会导致双耳失聪,注明不能靠吼,然后我姐回复我三个字:扇耳光。 emmmm,突然好强的画面感,我笑了足足一分钟,感觉我的笑点真的好奇怪。 我想象不出来大魔王在那种情况下扇耳光的场景,好丧病。 第38章 宋远煞费苦心扳倒孙胜,为了平衡局势不惜放慢治理时疫的脚步,梁简以为他是想拿下红叶城,杀孙胜取而代之,都已经做好等宋远开口就助他一臂之力的准备,可结果宋远说的却是把红叶城送给他。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5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一城之主,这天下的格局他看在心里,目前却没有入局的打算。他才找到梅争寒,不想那么快就陷入权利的斗争之中。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宋远的这句话很有诱|惑力,红叶城无主,时疫爆发,官员四散。他恰恰出现在这个时间点,身边还有可以诊治时疫的大夫,天时地利人和齐全。只要他想,略施手段便可以把红叶城变成囊中之物。 红叶城上百年的历史沉淀,经济繁荣昌盛,文化底蕴丰富,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唯一的缺憾就是它附近没有屯兵之地。但它外围山水环绕,奇峰峻岭四立,怪石嶙峋,想要养私军十分隐蔽。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无疑于天上掉馅饼。但馅饼也伴随着陷阱,梁简还没有丧失理智到满口答应的地步。 “既然红叶城无主,你做城主不也一样?我可以帮你。” “我?算了吧,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你让我做个谋士出谋划策还行但你让我现在做一城之主压制武官,我可没那个本事。”宋远苦笑道:“没遇见你的时候,我的确想过实在不行自己顶上。但既然遇见了你,我又何必去担这个不适合我的担子。你比我更有实力,更适合这个位置。我愿意把这座城双手奉上,拥护你为新的城主。” 宋远深知自己的短处,不会一意孤行的选择用鸡蛋碰石头。他在城中根基不稳,没有自己的势力,所以和卢天针锋相对起来特别容易吃亏。若是再给他一些时日让他建立自己的势力,那他倒是有底气和卢天硬碰硬。 可惜有些机会稍纵即逝,卢天心里惦记着城主的位置许久,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势力壮大。宋远现在能压住他,全是狐假虎威。他能感觉到,这种压制不会太长,卢天迟早要开始新的动作。 “你的危机只是以卢天为首的武官而已,我完全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以宋远的才能,掌控一座城不在话下,只是缺少武官的支持,前期会走的比较艰难。梁简倒是不介意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城中总有几个能胜任武官的能人。 宋远扶额,笑道:“你今日解决一个卢天,来日还会有张三李四,难道每一个你都要帮我解决?我不适合这个位置,你把我推上去又有什么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我的路是谋士,而你的路……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欲|望,你不是一个甘于现状的人,你想要的或许比我想要的更疯狂。你为什么离开江城,为了浪迹江湖吗?我想不可能是这样简单的理由。” 梁简有一双看破一切又让人看不清的眼睛,宋远在他漫不经心的表象下看见过执念和欲|望。他为何离开江城宋远已不必问,因为离开前的恶果远远比离开这个过程更让人心惊。能借黑乌鸦的这把刀从江城脱身,把黑乌鸦玩弄在股掌间的人,说他没有野心只想过平庸的日子,宋远是不会信的。 宋远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梁简有心此城再推拒下去就没意思了。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宋远:“孙胜一倒,卢天就是此城最大的官,可他偏偏受你压制,你手上是不是有他所惧……不,应该是所想要的东西,比如……”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城主的青玉印在我手上。”宋远打断梁简的话,道:“孙胜倒下前,担心武官趁机而反,把东西给了我。可惜啊可惜,他这辈子的眼光就没好过。” 城主的青玉印是城主交接时需要展示的唯一一样信物,和城主的性命同样重要,轻易不会示人。宋远之前还打算放倒孙胜慢慢找,却没想到孙胜会直接给他。他拿到东西的时候,真的想放声大笑。 梁简之前就有所猜测,听见宋远亲口承认并未惊讶:“我看他这次的眼光就不错,在一群豺狼中看中唯一的一只狐狸。” 宋远大笑道:“你说的没错,那你要还是不要。” “送到我手上的东西还没有还回去的道理,给我青玉印,这城我要了。”梁简伸出手向宋远讨要青玉印,态度自然,漫不经心,却有一股不容拒绝的霸道之意。他眼尾上挑,眼睛在灯光下像是装着细碎的星光。 宋远盯着伸到面前的手看了几息,被梁简的态度搞的哭笑不得。青玉印有多重要,不需要他说梁简也明白,可是看梁简这举措,好像那就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随随便便可以交换一样。宋远叹口气,从怀里拿出青玉印端端正正的放在梁简手心。 青玉印是长条状,食指大小,底座是一个四方台,四周雕刻复杂的花纹,底部是不规则的线条,盖出来的印章根本看不懂是什么东西。而且青玉印虽然带了一个玉字,还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材质却十分普通。看起来圆润光滑,在光下晶莹剔透,像初春冒出来的绿芽,青翠欲滴,但实际拿去当铺也值不了几个钱。 梁简没想到宋远竟然把这东西随身携带,一座老城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易主,悄无声息的改了姓氏。梁简握着青玉印,像是把整个红叶城掌握在掌心,城的命脉在这一刻和他的命运紧密相连,不分彼此。 宋远对青玉印没有丝毫的留恋,交出去后就不在关心梁简如何处理它,转而问起其他的事:“青玉印在你手不过是夺城的第一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梁简把青玉印收好,撑着头想了一会儿,就在宋远以为他会给出一个完美计划的时候,他愉悦道:“嗯,先找梅争寒,然后回去睡觉。” 宋远:“……”他突然有点后悔。 红叶城的百姓都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城中的时疫困局才刚开始缓解,他们就已经拿出危局过去的乐观姿态恢复正常的生活。 江盛雪义诊的对象多半是家人外出逃命,留下老弱妇孺的人家。那些老人和孩童都挤在街头巷尾度日,深秋寒露中,夜里风凉,不是病人也能吹出病来。那些孩童睁着空洞的大眼睛,看着来往的人群,不哭不闹,表情麻木。 江盛雪问跟着他们的官兵有没有地方可以安置这些人,官兵说宋远有空出屋子,但很多人都不愿意去。这些人都是被亲人丢下的,自己家门进不去,又担心有人回来寻找不到他们,所以都固执的呆在外面。 江盛雪心生怜悯,亲自上前劝说。她轻言细语,态度温和,耐心的解释等时疫过去,出城的人回来后,宋远会告知各家各户来寻。那些老人多多少少有病在身,吹不得冷风,在江盛雪的劝阻下,终于愿意去安置点。 江盛雪喜不自禁,让官兵帮忙把这些老人送过去。 “哥,你说他们的亲人还会来寻她们吗?”江盛雪看着跟着官兵离开的那些老人佝偻的背影,心里的高兴荡然无存,惆怅骤然而起。 这些老人中染病的很少,就是有白天已经送去给大夫照料,剩下的这些其实是年纪大,腿脚不便,家里人嫌累赘丢下的。他们没有其他的去处,如果家里人在别处安家落户不回来寻他们,他们的结局就是乞讨度日。 “傻丫头,少操点心,宋远既然设置了安置点,就算家人不回来,官府也会想办法管到底。”梅争寒没江盛雪那么敏|感的心思,遇上天灾人祸,人的温情往往经不起考验。杜大娘的经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人在生死面前,若是没有深明大义之心,最先考虑的都是自己本身。 江盛雪不是操心,她只是心有感慨。红叶城之行,她不止一次尝到无能为力的滋味。深深的觉得之前的自己天真可笑,这会情绪上来了,不由自责道:“哥,我当日执意要来红叶城的时候,你们嘴上没有阻止我,但心里肯定不认同我的行为。我是不是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害你和梁大哥都有把柄落在宋远的手中。” “没有,你是我妹妹,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不过我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所以趁我现在还能护你周全,你可以任性,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一切。等以后我护不住你了……我就帮你选个护得住你的夫婿,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梅争寒前面一番豪言听的江盛雪心生感动,可还不等江盛雪做出娇滴滴的女儿羞态拉着梅争寒的衣袖表达感动,梅争寒话锋一转,说的话就变了味。 江盛雪的感动碎了一地,她无语的看着嬉皮笑脸的梅争寒,不甘示弱的回道:“兄长说的对,不过我想等你都护不住我的时候,你肯定也自身难保。放心,我风光出嫁之前也会帮你选一户好人家。对了,我看也不用选了,就梁大哥如何?他人长的好看,武艺高强,又懂得怎么照顾你,你干脆就嫁给他和他过得了。” 梅争寒不满的切一声:“为什么是我嫁不是我娶?” 江盛雪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存心膈应梅争寒,没想到梅争寒纠结起嫁娶的问题,江盛雪扭头看着他,问道:“你的重点是嫁娶吗?” “你刚才的那些话里也就只有嫁娶存在争议,我的重点当然是这个。”梅争寒承认梁简长的好看,武功无可挑剔,而且懂得他的感受,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闹过误会,后来都很顺着他的意,从来没有让他难堪过。试问这样的一个人,又有什么好挑剔的。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6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江盛雪目瞪口呆,气呼呼道:“我看你根本就是色|欲熏心,鬼迷心窍。你觉得没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笨蛋哥哥。” 梅争寒被骂的一脸茫然,他不解的看着江盛雪,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色|欲熏心了。江盛雪见他还没反应过来,怒气冲冲的哼一声,一个人快步往前走,把梅争寒远远的丢下。 梅争寒无奈的耸了耸肩,摸着自己的下巴回想自己刚才的话,他和梁简……梅争寒一怔,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他和梁简都是男的。两个大男人说嫁娶这本来就是很奇怪的话,可是他刚才怎么就没反应过来,还觉得毫无问题。 “我这是怎么了?”梅争寒懊恼的一拍额头,心里哀嚎道:“这下麻烦了,盛雪肯定把我当断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课堂补课了,关于昨天的失聪的剧情,有读者猜对了,是在前面大魔王虐杀徐良川的时候出现的。原本是一句话带过,但写的有歧义,所以我给改了。对剧情不影响,知道徐良川失聪就可以了。 第39章 江盛雪甩下梅争寒一个人气冲冲的往前走了一截路,回头没看见梅争寒追上来,即懊恼自己胡乱猜测过于任性,又生气梅争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全然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你要真成了断袖,我怎么对得起爹临终前的交代。”江盛雪想起江义临终遗言一声三叹,一脸愁容。 江义交代的事她并没有全部告诉梅争寒,因为时局所迫,她若全部言说对梅争寒而言并非好事。那些话成了秘密,若是这一生相安无事,她也会像江义一样,把秘密带进坟墓。 “算了,说不定他至始至终都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江盛雪冷静下来后没有在纠结这件事。 她不了解梁简,还能不了解梅争寒吗?得亏小时候有江夫人管着,不然铁定长成温柔乡里的纨绔子弟,凭着一张丰神俊朗的脸赏遍天下美人。真说喜欢,恐怕他自己就没往那方面想吧。 江盛雪暗笑自己过于紧张,想着等梅争寒过来就给他道歉。可是她坐等右等也不见梅争寒过来,这会儿天色已晚,街道两旁的灯笼被人点上,明亮的光线把四周照的恍若白昼,偶尔还有几家开门的店铺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江盛雪站在灯光下倒不觉得害怕,只是附近路况交错,她担心梅争寒走到别的街道去。又在原地等一会儿,江盛雪还没看见梅争寒过来,她准备返回去找梅争寒,刚走两步听见附近有呼救声。 那声音离江盛雪不远,听起来并不虚弱,但十分凄惨。江盛雪心软,在原地踌躇一会儿,转身往呼救的地方去。 “杨少主,杨少主,你行行好,大人有大量,就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小的对天发誓,以后绝对不再在你面前干这种龌龊事。” 宽敞的大街街口,几盏大红的灯笼驱散周围的黑暗,一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被人踩着肩膀压跪在地上,双手抱拳一个劲的求饶。他看起来很瘦弱,像根细竹竿,让人怀疑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而踩着他的人锦衣华服,玉冠飘带,神情倨傲,在他身后还有一群人。那群人漠然的看着,谁也没有上前帮忙劝架的意思。 杨少主脚上用力,又把乞丐压的矮一头,他弓腰俯身居高临下,用马鞭拍打乞丐的脸,厉声道:“我看你这话才跟放屁一样,这都几次了?你还在吃那玩意儿,还想不想活了?” 乞丐不敢反驳,谄媚的笑道:“没有没有,那东西小的早就戒了,这次真的是误会。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往哪儿滚?给我在这里呆着,等我忙完了回来再收拾你。”杨少主并没有把乞丐的话放在心上,他厌恶的看着乞丐,直接把他踩趴在地上。乞丐顿时惨叫起来,不知道还以为杨少主把他怎么着了。 杨少主站起身,甩了乞丐一鞭子,骂道:“闭嘴。” 乞丐顿时不吭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杨少主觉得不解恨,又踹了他一脚。乞丐被他踢的翻了个身,闷哼一声蜷缩起来。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闻声而来的江盛雪看到这一幕,气的热血上头,想也不想的冲过来,对杨公子怒目而视。 周围的人都诧异的抬头看向她,那个杨公子轻咦一声,他身后有人上前附在他耳边轻语,杨公子顿时笑了起来,兴致盎然的看着江盛雪。 躺在地上的乞丐见有人出来阻止,还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顿时心头大喜,滚到江盛雪脚边,一把抱住她的腿,干嚎起来:“活菩萨,救救我,他们要杀我。” 江盛雪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乞丐动作突然她避之不及,脸上闪过几分慌乱的神色。 笑意盈盈的杨少主一见乞丐的动作,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没了。他挥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前拉开乞丐,自己拉住江盛雪的手,用力把人拽到怀里,顺势踢开乞丐的爪子。江盛雪得他解围,却被他抱个满怀,全身都笼罩着陌生的气息,面色绯红,猛的推开他连连后退。 乞丐被人左右架住,面露惧色,耍泼打滚起来。杨少主嫌他吵的可以,怒甩一鞭打在乞丐身上,对手下吩咐道:“给我把他的嘴堵上丢河里泡两天,我看他还敢不敢。” “住手,你们……他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他?”那乞丐实在可怜,又哭又闹的求饶,可是因为刚才被他袭击过,江盛雪同情的心思弱了许多,阻止的时候也没看那乞丐,而是盯着所谓的杨少主。 杨少主的手下速度的堵上乞丐的嘴,又往他腹部猛击一拳,让他不在反抗。杨少主挥手让他们下去,江盛雪上前阻拦,被杨少主伸手挡住。 “姑娘,听你口音不是红叶城的人。难怪,这人咎由自取,你还是别掺和了。” 杨少主温声解释,他对江盛雪的态度可比对乞丐好多了,眉目飞扬,嘴角含笑。江盛雪搓了搓手臂,在杨少主的步步紧逼下后退,道:“那也不能让他沉河,现在不比夏日,又有时疫盛行,泡两日准出事。” 杨少主目光一沉,握着手里的鞭子,满不在乎的说道:“死了岂不干净。” “你怎可如此草菅人命?”江盛雪被这话气到,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现在城里的大家都是能救一个算一个,这个人却轻飘飘的说死了算了。 杨少主诧异的看着江盛雪,见她年岁不大,尚带几分稚气,浑身散发着不谙世事的纯真气息,料想她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没吃过亏尝过苦头,涉世未深,不懂的何为市井奸诈。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6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难得遇见这种赤子之心,杨少主玩心大起。他用马鞭挑起江盛雪的下巴,坏笑道:“草芥人命的勾当我从来不干,但当街劫色却常有。长夜漫漫,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人生。” “你……”江盛雪气上心头,平日和梅争寒斗嘴的本领好像消失一般,骂人的词都卡在喉咙里。她愤恨的瞪了杨少主一眼,拍开杨少主的鞭子。 杨少主不依不饶,鞭子一收又凑上来。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得逞,被人当场截住。 江盛雪只觉眼前一花,被人拦腰抱住往身后一带,便和来人交换位置,被来人护在身后,同时怀里还多了一只漂亮的玉兰簪——是来人顺手塞她怀里的。 梅争寒一脚踢出,逼退上前的杨少主,脸色阴沉的看着他,冷声道:“哪里来的阿猫阿狗,竟敢打我妹妹的主意。” 江盛雪握着玉兰簪,被人欺负的闷气一扫而空,她哭笑不得的看着梅争寒的背影,小心翼翼的把玉兰簪收在怀里。刚才她左等右等等不来梅争寒,是因为梅争寒去给她买首饰哄她开心。 杨少主后退半步,看着衣服上灰扑扑的印子,柳叶眉轻皱起来,眉间多出个川字。他抬手拍去衣服上的尘土,示意身后的人原地待命,抬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梅争寒,道:“阁下护妹心切我很理解,但你不问缘由上来就是一脚,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的行为我都看在眼里,需要找你讨个理由吗?” “哦,那你又怎么知道自己看见的是真的?”杨少主拖长了调子,他的眼神把梅争寒从头看到脚,来来回回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越看越兴奋,掩唇笑道:“我才发现你也长得很好看,特别是这双泛着微蓝的眼睛,让人色|欲熏心。” 杨少主言词轻佻,眼神赤|裸不加掩饰,梅争寒大怒,从来都是他欣赏美人,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美人调|戏,当下直接一掌劈过去。杨少主也不躲,随手将马鞭往后一扔,赤手空拳对上梅争寒。他这人轻佻倨傲自然有轻佻倨傲的本事,一身功夫竟然不弱,和梅争寒不相上下。两个人见招拆招,打的难舍难分。 跟着杨少主的那群人都身怀武艺,看二人打斗进入白热化状态,竟然谁也不着急,不怕事大的跟着起哄,拍手叫好。江盛雪对梅争寒的身手有信心,他蒙着眼都能打赢卢天,现在自然也不会怕这个登徒子。 双方各不相让,势必要争出一个高下。 这边热火朝天,而另一边,带着宋远出来找人的梁简正不慌不忙的往这边走,沿途的万家灯火照亮一整条大街,梁简看起来兴致不错,还哼了两句江南的乡间小曲。那词的调子有着江南独特的韵味,唱的是懵懂的少年情怀,舒缓而清脆。 宋远听的入神,他仿佛从梁简的歌声中看到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初入江湖,有着憧憬和豪情,也有胆怯和羞涩。 只不过梁简的歌声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阵呼喊声打断,大街的尽头跑来一个官兵,边跑边喊道:“宋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官兵话说完人便到了宋远跟前,他气喘吁吁的撑着膝盖指着身后的一条街道:“那边,梅公子和千羽门的人打起来了……” “什么?”宋远心里一惊,不等官兵把话说完,就快步往他指的方向去。 千羽门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梁简思索片刻,没找到具体的对应项便不在深想,而是问身前的官兵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 官兵喘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江姑娘让我们安置难民,我回来路过看见他们在动手,就跑来找宋大人了。” 官兵的样子不像有意隐瞒,梁简点点头没作声,而是不紧不慢的让官兵带路。他并不担心梅争寒的身手,所以并不着急。 出事的街离梁简所在的地方不远,转个弯就到了。宋远已经赶到现场,把双方都劝下来。梁简借着烛光和良好的目力,看清楚梅争寒对面那个面对自己站着,一脸不耐烦地听宋远啰嗦的杨少主,顿时轻咦一声,似笑非笑起来。 好巧,这个杨少主竟然是个熟人。 第40章 千羽门在红叶城也算大有来头,毕竟不是每个江湖势力都能在孙胜的眼皮子底下占据一席之地。不过也因为千羽门的势力不容小觑,他们和官府的关系一直很差,基本上互不往来。孙胜是不愿意和千羽门结仇,千羽门是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城里上至城主下到百姓,人人都认得千羽门的衣服,就算不认识衣服,也认得千羽门的少主。毕竟他们的少主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只要城内发生聚众斗殴的事就一定有他一份。而他的理由都是路见不平,仗义出手。 官府拿他没有办法,后来干脆放任不管。 宋远自从入了官家,已经很久没和杨少主见过面,不是他不愿意见,是对方有意躲着他。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宋远苦笑连连,只盼杨少主这次不会惹出事来。毕竟梁简不是孙胜,没那么好糊弄。 杨少主很有分寸,起码他只想和梅争寒切磋,没有争个你死我活的意思。所以基本宋远一到场叫停,他就顺势接住梅争寒的手刀,然后往前一送,拉开自己和梅争寒的距离。 宋远的面子要给,更何况对方已经有休战的意思,梅争寒见好就收没有继续攻击。 宋远上前询问二人为何起争执,梅争寒把事情的经过和宋远一说,还有些意难平,满脸的不高兴。 宋远回头看杨少主一眼,脸上带着微微恼怒的神情,但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复杂。杨少主不屑的切一声,别过脸避开宋远的视线。 宋远看着他欲言又止,垂下的手掌缓缓紧握成拳,他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转身看着梅争寒,话语里带了两分笑意:“梅公子,我想你误会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千羽门的大小姐杨君宁。” 梅争寒一愣,他扭头和江盛雪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杨君宁惊讶道:“她是个姑娘?” 梅争寒不敢置信,杨君宁身形高挑,站在他面前身高和他相差无几,又穿着一身干净利索的男装,手上扣着材质轻薄的护腕,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女扮男装的违和,反而英姿飒爽,丰神俊朗。要不是宋远说,梅争寒是万万不敢想象她是个姑娘。和她比起来,玲珑有致的江盛雪都显的娇|小起来。 杨君宁似乎不太喜欢宋远说她大小姐的身份,冷哼一声自己接过梅争寒的话道:“对啊,所以刚才我才说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杨君宁的声音和一般的姑娘不一样,低沉醇厚,带着一点磁性,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是女孩子的声音。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6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若是个男人,梅争寒打了也就打了,可现在对方一下子变成了女人,梅争寒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歉意道:“抱歉,我见你和盛雪拉拉扯扯,所以……” 从事态上来看,梅争寒并不理亏,因为确实是杨君宁不对在先。但他素来君子,不好责备人姑娘,干脆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杨君宁打小就是个男人性子,不爱红妆爱刀剑,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很少有人当她是女人让着她。杨君宁也不需要别人让,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自己去争取,犯了错也不需要别人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而算了。但若有人愿意让她三分,她还是会接受别人的好意。 梅争寒无疑是个懂得照顾女孩子的人,杨君宁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轻笑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确实是我唐突你妹妹在先。你我不打不相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梅争寒欣然同意,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宋远见二人言和大大的松了口气,又口头上给江盛雪解释杨君宁和那个乞丐的事,避免江盛雪误以为杨君宁仗势欺人。 那个乞丐并非真的乞丐,他原本家底殷实,上有慈父下有妻儿,一家人过着幸福的小日子。可是有一次乞丐去外面做生意回来就变的不对劲,经常打骂妻儿,大发脾气砸东西骂街,闹的家里三天两头不得安宁。 他妻子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并不会一味的只挨打。她在发现无法劝说丈夫以后,毅然带着孩子回娘家。 常人遇见把妻子气走的事多半得懊恼不已,去娘家把人接回来。但这乞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不但不去劝,还休书一封让人带给她妻子,气的人去官府写了和离书,至此一刀两断。乞丐的慈父听了这个消息,被气的卧床不起,左邻右舍也觉得不对,去他家游说,都被乞丐赶走。 千羽门就在这乞丐家附近,杨君宁偶然撞见乞丐当街发疯打人,上去把人制服,后来找人去打听才知道这乞丐去做生意的时候一时好奇,在一群狐朋狗友的怂恿下服用了灵幻散。 “这东西是从闽国传过来的,有很强的成瘾性和致幻性,会让服用的人在短时间内飘飘欲仙,不知人间为何物。但药性一过就会出现呕吐,腹痛,晕厥等并发症状。它不会直接要人性命,而是钝刀子切肉,一点点地腐蚀人的身体,更可怕的是一旦染上很难戒掉。” 宋远说起灵幻散神情十分凝重,几年前这个东西大范围的被人贩卖到滇西几个主城,很多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染上瘾,然后又传播出去,染上的人越来越多,简直比瘟疫还可怕。 所幸当时丘桐国还是先帝掌舵,大家把情况汇报上去,先帝震怒,一纸调令从虎牙口调来一万滇西军,用武力镇压肃清流窜进来的药贩,刹住灵幻散的传播。那算得上是一场看不见血的贸易战,闽国用灵幻散入侵滇西获得大量的真金白银用来填充国库,而滇西不但战力虚弱,还被闹的民不聊生。 同样身处滇西,还是最靠近闽国边缘的樵县,梅争寒和江盛雪当然知道这场战役。江盛雪记得那一战闹的人心惶惶,好长一段时间,官兵都在挨家挨户搜查染上瘾的人。 “那东西不是早就被官府镇压下去,不允许流通了吗?”当年事态严峻,梅争寒记得江义还医治过几个强行戒掉的人,大家痛苦的哀嚎他记忆犹新,至今想起来都心底发寒。 宋远苦笑,他年长梅争寒几岁又身在官府,对这件事情有更深的感触。明面上官家是禁止了灵幻散的流通,敢贩卖的人重则砍头,轻则流放。但暗地里,这东西根本禁不住。 一来是它的成瘾性,让染上的人没有办法戒掉,一段时间不服用就如万蚁噬身,生不如死;二来是丰厚的利润让黑市上很多人愿意铤而走险。 只不过见识它的危害后,大家敬而远之,基本上吃这东西的不是蠢就是坏。 乞丐就是最好的例子,好好的一个家因为这东西彻底支离破碎,他自己也变成这个鬼样子。杨君宁仗义,看在乞丐是自己邻居的份上,几次帮他戒掉这东西,可乞丐意志力弱,根本戒不掉。杨君宁这才恼羞成怒,见他一次打一次。 “难怪杨姑娘说他死了才是最干净的,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还真不如死了。”江盛雪轻叹口气,歉意的看着杨君宁,为自己的鲁莽而自责。 杨君宁最见不得姑娘家对她示弱,连忙摆手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说着,她好奇的看向梅争寒,好像梅争寒的身上开出一朵花。梅争寒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这姑娘又在打什么主意。好在杨君宁没盯着看多久,就挪开视线看向梅争寒身后,然后眼神一亮,整个人精神焕发。 梅争寒毫不夸张的说,杨君宁的眼神像饿了许久的狗看见香喷喷的肉骨头。梅争寒好奇的转头,看见梁简闲庭信步,优哉游哉的往这边走。 梁简在梅争寒身边站定,态度随和的问道:“都在这儿做什么?” 他好像没看见刚才争执的一幕,极其自然的打招呼。 梅争寒正想着怎么给梁简解释这个大乌龙,就听见杨君宁爽朗的笑起来,道:“你就是当街废了卢天的梁简?果真一表人才,俊美非凡。在下杨君宁,千羽门少门主,幸会幸会。” 杨君宁上来就是江湖人的客套话,收敛一身的傲气,大大方方的自报家门。 听见她说出梁简的名字,宋远微挑眉。梁简三人在城中的名声都很响亮,而且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三兄妹。杨君宁既然认得梁简,那肯定也知道梅争寒和江盛雪。她明知对方身份还出言挑衅,当真死性不改。 宋远心中微微恼怒,心情低落起来。 梁简抬眼看向杨君宁,认认真真的打量对方几眼,这才还礼道:“客气,不知道姑娘半夜带人来此有何目的。” 梁简直接点出杨君宁的女儿身,丝毫没有避讳,大家均是一愣。梅争寒顿时崇拜的看向梁简,心想真不愧是梁大哥,居然一眼就看出对方女扮男装。 杨君宁微怔,旋即笑起来,对梁简刮目相看。她自小就是男儿打扮,甚少会穿红妆,很少有人能一眼看出她是女儿身。 面的众人的惊讶,梁简面不改色,泰然处之。他知道杨君宁是女儿身是因为杨君宁就是前世和他关系要好的女将军,那个带领娘子军夺回红叶城,斩杀孙胜的巾帼英雄。梁简本来还在想等时疫稳定下来,看能不能打听到她的下落,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想到前世大家一起大家勾肩搭背,吃酒作乐,无话不谈,梁简的心情无比愉悦。 前世杨君宁带着娘子军离开后就没了消息,梁简可为此遗憾过很长时间。重生之后,他回想过这件事,用局外人的眼光去看,很容易就发现其中蹊跷。 杨君宁势力不容小觑,那种情况下无论她带着娘子军去往何方都是潜在的威胁,徐良川怎么可能放任这样一个潜在的敌人安然无恙的离开。只怕她们离开军营不久就全军覆没,被悄无声息的掩盖在历史的长河里,变成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犯蠢的事,我昨天晚上回复你们留言的时候,可能操作频繁,系统让我输入验证码。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6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我一看是计算题,就开始算填答案,结果试了几次都不对。我就纳闷了,相继换了填数字,填公式,然而都不对。我抓狂的换手机也没办法,准备关闭网页重新打开回复的时候,看着计算题突然反应过来就是填答案。 之所以一开始我没填对,是我脑子短路的先加后乘……………… 日常做蠢事,溜了溜了~~~~~~ 第41章 杨君宁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可不仅仅是溜达,遇见乞丐只是一个小插曲罢了,她真正的目的是来找梁简等人。 “我昨儿就听说你们治理时疫的事,知道不是城主直接下令而是你们自主行动,料想有些东西你们肯定用得上,所以特意给你们送过来。” 杨君宁和卢天这伙人不对付,一开始听说官府牵头治理时疫的时候她还不以为然,以为又是卢天等人圈钱的把戏,本来没打算理会。谁知今天一早起来听说和卢天等人无关,是宋远和几个外来的客人一起治理,那几个人还把卢天狠狠的教训一顿。她对此拍手称快,这才让家里的人把能帮上忙的东西整理出来,给他们送来。 大伙一听杨君宁是来送东西,才注意到他们这群人身后的确拉着好几车的货物,只不过他们人多给挡住了,谁也没注意。 “前面那两车是药材,我不知那些有用,干脆就把家里的都搬来。后面的是干净的被褥,你们安置染病的人,这些东西总是需要的。” 杨君宁简单的概述带来的东西,听见有药材,江盛雪面露喜色,感激道:“我们现在正缺药材,少主送来的太及时了,我替那些患病的人谢过少主。” “江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们千羽门也有染上时疫的人,所幸发现的及时早早隔离,门内疫情才不算严重,下午已经把人都转移到安置点。他们的性命都在姑娘手上,应当是我感谢姑娘才是。” 杨君宁三言两语就把他们门内的情况说清楚,言语间并无夸大的成分,但还是能让人听出来千羽门对时疫的应对之快,没有让其泛滥,从而保住大半的实力。这说起来容易,但实施起来需要注意诸多细节。决断之人的魄力,让人不得不佩服。 江盛雪出于好心,又多问了一点关于千羽门其他人的情况,杨君宁一一解答。两位姑娘都不是小气的人,几句话下来刚才的不愉快都被遗忘在脑后。江盛雪提醒杨君宁他们来取药服用,杨君宁说今日太晚不便唠叨,明日一早一定前来,顺便看看有没有能够帮忙的地方。 梁简看着侃侃而谈的杨君宁,仿佛又看见前世意气风发,热情爽朗的女将军,他唇角微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占尽先机。梅争寒、宋远、杨君宁,这些在前世举足轻重的人一一出现,他的到来打破他们原来的命运轨迹,让一切朝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奔跑。 没有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事,梁简不由的开始期待未知的将来,他还在等待其他的熟人带给他更多不同的感受。 天色已晚,杨君宁等人还要返回千羽门不便继续久留。宋远差人来把这些东西送去城主府清点入库,见杨君宁等人告辞,他看着无视他的杨君宁欲言又止。多年来彼此互不相见,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和杨君宁说,但最终没能鼓起勇气。 杨君宁抱拳和各位道别,临了往宋远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垂着头不在状态,顿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梁简注意到二人间诡异的气氛,眉头一挑,发现事情可能比他前世所知道的还要有趣。 回去的路上四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再提杨君宁,就这样闷着头走回家。一进家门,宋远就推说自己累了先去休息,给众人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梅争寒用手肘撞了撞梁简的腰侧,把头偏向他,问道:“哥,你觉不觉得宋远和杨君宁之间有猫腻。” 看来发现不对劲的不止梁简一个,一旁的江盛雪也跟着附和道:“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觉得奇怪呢,宋远过来劝架的时候可都是帮着杨姑娘说话,可她爱答不理,还有点嫌弃宋远啰嗦。” 江盛雪心思细腻,很容易注意到这个问题。不过想着是别人的私事,没有表现过多的探究欲。这会儿梅争寒说起,她也顺嘴一提,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梁简对二人现在的关系并不清楚不好妄下断论,含糊的解释道:“他们住在一个地方,在城中都不是默默无名之辈,想来是认识。只不过一个身在江湖,一个身在官家,许是立场不同彼此间有过嫌隙。” 江盛雪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便没在深究,和两位兄长打过招呼,自己也回房睡觉。 院子里一下就剩梁简和梅争寒两个人,梅争寒打了个哈欠,倒也觉得有些倦了。梁简和他一起回房,屋子里没有点灯,黑黝黝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梅争寒装几天瞎子后挺习惯摸黑找东西,在心里勾勒出房间的布局,很快找到桌上的火石点亮房间里的烛火。昏黄的光晕在屋子里散开,给站在桌边的人勾了一个金色的光边。梅争寒放下火石,看着火烛被风吹的摇曳不停,一回头发现梁简还在门口站着,看着门外无边的夜色出神。 梅争寒没有打扰他,进屋去铺好床铺,然后又出门打热水回来梳洗。等他做完这些,梁简才关上门进屋。他刚走进内室,迎面就被梅争寒拿温热的布巾盖在脸上。 “擦擦脸,杜大娘留的热水不多,恐怕没有热水给你洗澡。你今天去城主府爬墙上梁蹭的一身灰,有收获吗?” “有,你的卷宗不在城主府,在宋远的手上。他发现你的身份以后就把卷宗拿走了,想必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追究你的责任。” 梁简把去城主府的事和梅争寒提了提,顺便告诉他现在不用担心卷宗的事。梅争寒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若是他独身一人,倒也不用担心卷宗被旁人知晓。但他现在是和梁简一起行动,宋远说过梁简身上也有不能说的秘密,所有他不能让梁简再因为自己深陷险境。 梁简洗完脸发现梅争寒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的意思,迟疑片刻,问道:“你不问问我后来和宋远都说了什么?” 梅争寒脱完衣服滚上|床,听见梁简这句话,好奇的探出头道:“我想问,但是觉得这是你和宋远的事,怕你觉得我多事,所以……嘿嘿,那哥是不是愿意跟我说说,我其实更想知道你的来历。宋远说你犯的事比我严重,你告诉我我心里有底以后闯祸也会小心些。” 梅争寒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之前见梁简没有说的意思他也一直没问。今天难得梁简先开口,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的梅争寒就像冬天趴在雪地里露出头的兔子,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梁简。梁简料想他是憋了很久,掩唇笑起来,吹了蜡烛上|床。 掀起的被子里灌进来一股冷风,梅争寒打个寒颤,往梁简这边靠过来。梁简没有躲,也没地方躲——他睡在边上,被靠过来的梅争寒一把抱住。 梁简浑身一僵,都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僵硬道:“你干什么?”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6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正经的回道:“冷,抱着你暖和。” 梁简:“……那你抱吧。” 梅争寒不怕冷,但可能是体质的原因,手脚一年四季都是凉的。梁简不知道他晚上睡着了手脚会不会暖和,见他因为冷而靠过来,各种拒绝的话都软下来,变成无声的纵容。 梁简身上是真暖和,梅争寒舒服的叹口气,完全是把梁简当移动的暖炉。 滇西这边的冬季要比江南漫长,基本上一入冬就是冷风猎猎的日子。梅争寒忍不住想,要是一个冬天都能和梁简挤一床被子该有多好,他就不需要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宝宝。 梁简不知道梅争寒已经在心里计划冬天的事,他身体虽然放松下来,手还是无措的不知道怎么放才好。最后干脆搭在自己的腹部,避免碰到梅争寒的身体。 梅争寒的身体紧贴着自己,梁简心里就像猫抓一样,完全静不下来。他听着梅争寒的呼吸声,在心里默念几次冷静,才让自己的心思稍微分出去一些,开始给梅争寒说自己的故事。 “我原是江城的大统领,一个多月前黑乌鸦袭击江城,中间发生一些暂时不能告诉你的事,我从江城离开。江城的人以为我的失踪和黑乌鸦有关,所以请附近的几个城主帮忙留意我的行踪。宋远刚好看到那封书信,对我的来历有所了解。” 梁简瞒下他和徐良川的恩怨,只解释自己的身份,顺便提起宋远给他扣黑锅的事:“我的确犯了点事,但和宋远说的不一样,他说的那些是故意诈你,你不用理会。” 梅争寒猜测过梁简是朝廷的人,但没想到他竟然是一城的统领,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不过一想到他因为不能说的原因离开江城,还被别人误会犯了大罪,梅争寒又为他感到忿忿不平。 “宋远知道你的身份,那他会告诉江城的人吗?”梅争寒惴惴不安的问道,梁简既然不回江城,那肯定是有意而为。要是宋远把他的消息送出去,那他岂不是要被江城的人找到。 感觉到梅争寒隐隐的担忧,梁简笑着安慰道:“不会,我和他结成联盟,接下来可顾不上江城。” 知道宋远不会出卖梁简,梅争寒把心放回肚子里,仰头问梁简:“那我能帮你做什么?” 浓墨般的夜色里,梁简看不清梅争寒的脸,但通过他的动作还是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梁简嘴角上扬,认真的思索片刻道:“暖床?” 第42章 梁简做了一个梦,梦境里他的一直以来的执念得偿所愿。触感犹如水中捞月,面容更是雾里看花,唯有声音清晰入耳。他仿佛身处云端,飘飘然没有半点真实感。他知道是一场大梦,可依旧无可自拔的沉入其中,想要从对方的身上获得更多的慰藉。 他的身和心都快感所捕获,无法逃脱梦境编织的囚笼。炙热滚烫的肌肤贴在一起,柔韧有力的身体像一簇丛生的藤蔓不分彼此,难耐隐忍的声音绕耳不息,心跳声如雷鸣,怎么也压制不住。 “梁简。” 沉稳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犹如一道闪电划破浓墨般粘稠的梦境,梁简猛然惊醒。他躺在床上满头大汗,呼吸急|促,自身的状态十分尴尬,耳边是自己雷鸣般的心跳。 窗外天方露白,屋子里只有朦胧的光晕。梅争寒睡的很熟,他像只八爪鱼一样趴|在梁简的身上,手臂压着梁简的心脏,脚压着他的腿。全身的重量都靠在梁简身上,难怪梁简在睡梦中感到有些不舒服,被魇在梦中。 如果梅争寒现在醒着,能感受到梁简剧烈跳动的心脏,也能察觉到梁简的尴尬。 梁简心乱如麻,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带着体温,和梦境里的一切交织在一起,轻易的瓦解他树立的心理防线。下身的状态蓄势待发,梁简顾不上会吵醒梅争寒,拉开梅争寒的手和脚,从床上翻身爬起来抓过一旁的衣服匆匆出门。 睡梦中的梅争寒没了暖和的手炉,不满的嘟囔一声,拽着被子把自己裹成蚕宝宝,想要留住对方残留的温度。 梁简冲进浴房洗了一个冷水澡,冰冷的水珠从赤|裸的身体上滑落,刺骨的寒意依旧浇不灭他心里升腾的火焰。他干脆整个人都埋进浴桶,平复自己突然爆发的情绪。 昨夜他和梅争寒开玩笑让梅争寒暖床,梅争寒竟然满口答应,甚至来了当登徒子的兴趣,毫不避讳的把他压|在身下问他暖床有什么好处。 梁简本来就神经紧绷,被梅争寒这一撩拨险些没压住。他不敢再让梅争寒靠过来,伸手把梅争寒推开。梅争寒可不知道他的心思早就偏到别的地方,依旧没个正行的和他打闹。 梁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后把梅争寒抱在怀里压住他的手,佯装生气的叫他睡觉,他才肯老实。 梅争寒倒是睡的安稳,可怜梁简半夜就沉入混沌的梦境中,备受煎熬。 梁简在水中坐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心里的情|欲压下去,从浴桶里出来换上新的衣物,梁简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扔进水里清洗。 今日没有太阳,一层薄雾笼罩城池,早起的气温比往常要低很多。 梁简洗完衣服出来杜大娘也正开门,她抬头看见梁简披散着湿润的头发,手上还端着一盆衣服,有些惊讶的多看他两眼。 梁简被她看的脸颊发烫,尴尬的打了声招呼。 杜大娘应了一声,道:“你这是洗的冷水澡?” 梁简迟疑片刻才点头。 红叶城马上就要入冬,气温可不比夏季,井里提上来的水冷的刺骨,更何况现在还有时疫横行。杜大娘是个爱操心的性子,见梁简点头顿时担忧起来,唠叨洗冷水不好,容易生病,让梁简下次给她说一声,她给他们备着热水。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还有下一次?梁简囧的说不出话来,眼看杜大娘又要开始絮絮叨叨,梁简快速晒好衣服把盆往浴房一放,说自己有事然后打开大门溜的没影。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6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薄雾里的红叶城有着另一种朦胧的美感,街道两旁的摊贩都像处在云端,升腾的热气让雾里多了一些烟火气息。 梁简心烦意乱的出了宋远家,一个人在街道上慢慢的走着。集市的吆喝声灌入耳中,街道上不在空无一人。雾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尘世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一整条街就这样醒过来。 梁简寻了一处早点铺子吃早饭,做生意的老板认得他,乐呵呵的给他端上来一碗红叶城的特色早点,让他随意不收钱。 “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们铭记在心,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只有这点手艺。要是公子喜欢以后常来,我不收你钱。” “这怎么行?你们都是小本生意,让我来做个回头客还行,让我吃霸王餐,那我可吃一次就不敢来第二次了。” 梁简谢绝老板的好意,没有占别人这个便宜。老板见他态度坚决,只好意思意思收了本钱,多送他一碟蘸酱。梁简推不过,只好领了别人的心意。 这家早点铺子的位置比较好,宽敞亮堂,视线开阔。梁简一边吃早点还能一边注意街上的动向,等他早点吃了一半,一道人影不请自来,大大咧咧的在他面前坐下。 “周叔,给我一笼包子。” 来人对早点铺的老板喊道,老板应了一声,很快就把包子端上来。看到梁简和来人坐在一起,老板愣了一下,有些为难的对来人道:“杨少主,那边还有空地,你要不……” “我想梁公子应该不介意我坐在这里。”杨君宁伸手去拿筷子,眼神看向梁简,仿佛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梁简没有说话,他抬头看着杨君宁,示意老板无妨。 杨君宁在城里无人不识,她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和官府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虽然梁简不是官府的人,但他帮着治理时疫和官府也有牵扯。老板担心杨君宁存心来找不快,见他们二人认识,梁简也没意见,这才松口气放下包子离开。 早点铺的包子皮薄馅多做的又小,咬一口肉香在嘴里散开,让人食欲大开。杨君宁喜欢这家的包子,每次来吃都觉得是种享受。要是遇上对的人,感觉更美|妙。 梁简已经吃的差不多,杨君宁的出现让他准备去街上走走的计划泡汤。这大小姐一大清早不在家呆着而是跑出来堵他,想必不只是拼桌那么简单。梁简不记得自己这一世除了昨天晚上,还有什么时间见过杨君宁,但看杨君宁的样子,对他可是感兴趣的很。 杨君宁吃东西的时候不喜欢说话,梁简找老板要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等。 杨君宁见他放下筷子也没走的打算,心想他还上道,迅速的解决最后一个包子,摸着填饱的肚子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这才看向梁简道:“我看梁公子不像是红叶城的人,倒像是从江南来的,可是前来参加诗友会撞上时疫,故而耽搁在此。” 杨君宁对梁简有很大的好奇心,因为能一招废掉卢天的人可不多见,更何况还是一个年轻貌美的青年。 杨君宁不是没和卢天交过手,她清楚卢天的武功在那个水平。真以死相博,她不是卢天的对手,梅争寒也不是。昨夜和梅争寒切磋那一会儿工夫,杨君宁心里就已经有判断。她都能猜到梅争寒赢得侥幸,能想象卢天目中无人而阴沟里翻船的样子。 相比之下,梁简制服的过程太过轻描淡写。卢天是盛怒一击,梁简是随意接招。 “并非是参加诗友会,只不过和争寒他们途经此地想凑个热闹,但不凑巧遇上这事。刚进城的时候城内一片死寂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好在遇上宋远暂时借住在他家。” 听见宋远的名字,杨君宁表情不变,动作倒是一滞,随即又恢复如常。 “别人遇见时疫都是避之不及,怎么你们反而上赶着来。”杨君宁笑着问道,有几分探究的意思。 梁简笑了笑道:“家里的妹妹心地善良,遇见这种事情狠不下心不管,我们这做哥哥的不能让她孤身涉险,自然跟着一起来了。” “那位江姑娘的确……”杨君宁想到昨天晚上那个路见不平的姑娘,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觉得她过于善良并非好事。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被她压下去:“不知道梁兄怎么看待这场时疫之症?” 杨君宁换了一个称呼,问这话的时候口气没之前那般轻快,带了几分严肃。 梁简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是天灾也是人祸。” 杨君宁目光一凝,垂首看着面前的桌子,似乎在思量梁简的话。 算算日子红叶城的时疫爆发至今快半月,逃的逃,死的死,要不是来了人医治,只怕现在红叶城还是一座死城。而从开始整治到现在,短短两天而已,也不知道之前那十几天是谁拖出来的。 天灾降世而人无为,确实就是两者皆有。 “杨……少主,我也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不知道方不方便说。”梁简看着蹙眉沉思的杨君宁,想起昨夜宋远的反常,突然就想问一问杨君宁和宋远是什么关系:“你和宋远可是有嫌隙?” 杨君宁抬头看着梁简,冷笑道:“他说的吗?” 这个他自然是指宋远,梁简摇头:“不,我猜的,因为看你们关系好像不太好。” 杨君宁笑了,她的目光转向人来人往的街道,沉默良久才道:“我们两家大人是旧友,小时候他体弱多病被家里人寄养在我家,算起来我们还是青梅竹马。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追求的东西变得不一样了,相互背道而驰,最终越走越远。” 第43章 在前世接触过的所有将领中,除了梅争寒,梁简最欣赏的就是杨君宁。她在行兵布阵方面不输老将,虽然是女儿身,却比大多数男人还要果断勇敢。梁简从遇见她开始只见她吃过一次败仗,也是唯一的一次,对手恰好是宋远。 那一战并非正常交锋,杨君宁领到的军令是夜袭保皇派军营,从他们手中拿走一样重要的东西。当时保皇派的大军被西北军牵制,没有办法回援,主营只有极少的人留守。这种情况对任何一个有作战经验的将领来说都不是难事,可以速战速决,然而杨君宁失败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6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她非但没有带回徐良川需要的东西,还折损不少人马。这对自负的徐良川来说,是不能容忍的重大失误,他当时要将杨君宁军法处置,被梁简好言劝下。 那一战梁简出于疑惑也曾问过杨君宁,可是杨君宁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梁简喝了一|夜的酒,晨光破晓时抱着酒坛子嚎啕大哭。那一瞬间,她的情绪毫无征兆的崩溃,让梁简措手不及,连安慰都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如今结合二人的关系和现在发生的事细细想来,梁简多少能猜到前世发生了什么。 他的出现打乱很多人的命运,这其中包括梅争寒和江盛雪,自然也包括宋远。如果他没出现之前的命运线和前世一样,那前世宋远想必在这场时疫里并没有成功杀死孙胜,不仅没有还棋差一招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不得不远走他乡。 而他离开这中间杨君宁多半是失去他的消息,以为他死在孙胜的手上,这才会有杨君宁斩杀孙胜那一幕。想来除了大敌当前振奋军心外,还掺杂一点小小的个人恩怨。 只是杨君宁没有想到的是宋远非但没有死,还成为自己的敌人。那种为人牵肠挂肚,黯然神伤数载,一朝好心变成驴肝肺,还立场不同的心情着实让人难以接受。也难怪杨君宁战场失利,情绪崩溃到嚎啕大哭的地步。 梁简对杨君宁的欣赏和情爱无关,单纯的高山流水遇知音。前世他未能帮这个至交做点什么,连她最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这一世他不会重蹈覆辙,也希望杨君宁不会重蹈覆辙。 情爱之事他插不上手,但帮二人从中调和还是可以做到。而且看宋远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必杨君宁不搭理他,对他来说也是一件难过的事。 早点铺的老板还要做生意,梁简和杨君宁没有留在那里占别人的地方,两个人小坐一会儿就相约离开。 现在时辰还早,官兵和领药的人都没到,施药的棚子四周空无一人。杨君宁问梁简要不要喝酒,去附近的小馆打了一壶小酒。 两个人在棚子里收拾出一张桌子,两条板凳,对立而坐。 “这是酒家自己酿的桂花酒,我们红叶城桂花极少,桂花酿只有这个季节才有,很少会留到下一年。”杨君宁顺手还找店家拿了两个竹杯子,倒了浅浅的两杯桂花酒,把其中一杯推到梁简面前。 竹杯是用两年生的竹子做的,边缘打磨光滑,保留竹子的清香。浅黄|色的酒液倒入杯中,淡淡的桂花香飘出来。 梁简闻到这股酒香,想起一直惦记着喝酒的梅争寒,眼底染上笑意:“这酒还有吗?我等下去买一壶。” “没问,应该有。怎么,你是光闻着味就喜欢了吗?” “我不好酒,但有人喜欢。”梁简抿了口酒,桂花清香的味道保留的比较完整,口感舒适,想来梅争寒会喜欢。 杨君宁没问这个人是谁,因为稍微动一动脑子就能猜到。跟在梁简身边的只有两个人,好酒的那个多半是梅争寒。 “你对你这个弟弟可真好,你们认识多久了?” 虽然梁简等人对外都说他们是兄妹三人,但长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他们不是亲兄妹。杨君宁见他们感情深厚心生羡慕,随口一问。 梁简笑了笑道:“对他们而言我是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哥哥,但对我而言已经很久很久。” 久到走过一世迎来重逢,他历经沧桑,而梅争寒还是个在信赖的人面前没个正经,会毫无顾忌撒娇的少年。他守着护着,不知道是追逐了前世的梦魇之影,还是欣喜重新开始。 杨君宁听不出梁简的深意,权当梁简是对梅争寒一见如故才会有此感慨。她羡慕的看着梁简,玩着手上的酒杯道:“真好,我也想要一个英俊好看的弟弟,我保证把他宠上天,摘星星摘月亮。” 杨君宁是独子,家中只有她一个小孩。 梁简闻言默了片刻,拿捏着度道:“所以你小时候是不是把宋远当弟弟养?” 杨君宁点头,淡然一笑,她并不会回避和宋远有关的话题,毕竟她心里还是在乎宋远这个朋友。 “他比我年长一岁,不过他小时候身体羸弱,又瘦又小。而我三岁起就被我爹揪起来习武,个子窜的比别人快,和他站在一起比他高了半个头,不知道的都以为我年长他好几岁。” 杨君宁说起小时候的事声音轻快,哪怕脸上带着郁闷的神色,眼底还是藏着笑意:“我仗着自己是千羽门的大小姐,没少作威作福,在左邻右舍的眼中就是个孩子王。可宋远不一样,他很安静,我习武的时候他就抱着我爹给他的书在树下看。要是遇上不理解的地方,就等我练完武一起去找先生讲解。” 垂髫幼子两小无猜,哪怕在大人的眼中他们的举动幼稚的冒着傻气,在他们彼此看来对方都是最厉害的哪一个。 杨君宁甚至还记得她和宋远坐在小河边的木桥上,看着夕阳西下时说的豪言壮志。她说自己要做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把天底下所有的坏人都痛扁一顿。 “坏人有官府的人抓,你自己去会受伤的。”熟读圣贤书的宋远懵懂的知道律法可以惩治坏人,小心翼翼地提醒杨君宁。 “哼,爹爹说过坏人比官府狡猾,总有官府抓不到的坏人。我不怕受伤,只要能够惩治坏人,受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那我就做官,我把坏人都抓起来,不给你抓的机会。”年幼的宋远不喜欢看到杨君宁蹭的一身伤,觉得自己做官就能把天下的坏人都抓起来,不需要杨君宁出手。 可现实又那有那么简单,两个孩子转眼成人,都实现自己年少的心愿,但结果却事与愿违。 杨君宁痛恨的坏人变成官,而宋远恰恰和他们是一伙。 “我曾经问过他不去城主府做官,只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行不行,他说不行。我知道他是想以一己之力改变如今的现状,可事情那有那么简单。红叶城上梁不正下梁歪,从头到脚都腐烂成一根朽木。谁又能化腐朽为神奇,把朽木雕成精品?恐怕坚持本心不动摇就已经要耗尽全部的心力。” 宋远之志志在官场,杨君宁之志志在江湖。若是官场平顺,为官者两袖清风,杨君宁自然不会阻拦宋远,甚至愿意祝宋远一臂之力。可惜,这官场浑浊不堪,就是丢一朵莲花进去,也要染一身的污泥。 梁简并不赞成杨君宁的话,红叶城也并非没有好官,只是被那些张扬跋扈的人压一头,低到尘埃里,很难被人发现罢了。 宋远懂得应变,周旋其中多年未曾改变本心,心智坚定。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其实一直在努力改变红叶城的官场。只是处在他这个位置,能做到的十分有限,所有他才会铤而走险去谋害孙胜。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6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胜他可以开始从上至下改变,败他不牵连任何人一力承担。他铺设道路至今,只差一点助力,而现在梁简就是这个助力。 “或许你该对他多一点信心,说不定他真的能化腐朽为神奇。”好歹被人甩了一座城池,梁简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宋远说几句好话。 杨君宁笑了笑,以为梁简是在安慰她,并没有把梁简的话放在心上。这场时疫让杨君宁对官府彻底死心,为官不仁是百姓之祸。她只恨自己不能站在宋远身边,替他摆平那些障碍。 夺城之事暂不可多言,梁简并没有和杨君宁聊太多,见她不以为然也只是一笑而过。或许等拿下这座城,不需要宋远多言,杨君宁也能明白过来。 一壶桂花酒很快见底,梁简和杨君宁闲聊一早上才看见官兵陆陆续续的过来,宋远他们到的更晚,因为江盛雪去城主府走了一趟。 千羽门的人前来取药,看见一早上不见人影的少主和梁简在此地交谈甚欢,都觉得十分诧异。有不怕死的上来调侃杨君宁是不是春心萌动准备把自己嫁出去,被杨君宁收拾一顿。 梁简把场地让给杨君宁活动筋骨,自己去小酒馆给梅争寒买了一瓶桂花酿,等他从酒馆出来,梅争寒三人刚到施药点。 梅争寒看见他,绕过宋远上前,问道:“哥,我听杜大娘说你一大清早洗了一个冷水澡,还连早饭都没吃就走了。” 杜大娘觉得梁简今天早上挺反常,吃早饭的时候就顺嘴一提,梅争寒记在心上,这会儿见了梁简自然而然的说出来。 梁简没想到他迎面问的是这一茬,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耳垂泛起红云。他干咳一声,强装镇定,把手里的酒瓶塞到梅争寒怀里,转移话题道:“听杨少主说这家的桂花酿不错,给你买了一瓶,你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翻车# 修文修了四次才解锁四十二章,我看了一眼被锁定的内容,emmmmm,出人意料——是小梅花没个正经和大魔王打闹的地方,还有大魔王洗冷水澡的部分。 #内心戏不要太丰富# 我:这是正常的描写,兄弟间的小打小闹 小梅花:我就是和他开个玩笑 大魔王:我……需要洗个冷水澡 审核:满脑子黄色废料 第44章 千羽门在杨君宁的带领下参与时疫的治理,很好的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江盛雪在这边盯了一会儿施药的事,就去安置点帮忙。那边才是时疫的重中之重,所有染病的人都在哪里。不论贫贱富贵,到了安置点都是一样的待遇。 这些人和小豆子的情况不同,小豆子染病时间不长,所以两副药下去药到病除。而这些人因为时间拖的长,有些病情开始恶化。 负责这里的大夫是宋远亲自挑选的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大夫,姓黄。他按照江盛雪给的方子给这些人调理,有条不紊的进行治理。跟着来的其他人各怀鬼胎,有的想要药方邀功,有的是卢天那边收买的大夫。他们在黄大夫耳边旁敲侧击,想知道这药方的功效,都被黄大夫模棱两可的答案忽悠过去。 黄大夫行医多年,拿着药方帮忙调理这些天他已经看出来这药方只是第一阶段的治理作用,并非真正解决时疫的方子。他是个人精,被宋远送进城主府这些天已经看的很明白,城主倒下,官员跑的跑,病的病,城内早已乱成一锅粥。这场时疫是天灾降世,也是人祸作梗,红叶城的天恐怕要随着这场时疫发生变化。 他在红叶城这些年,历经两任城主,看着红叶城从兴盛到衰败,看着官府从为民到贪腐,大大小小的风浪都曾经历过。这一次再不济,也不过是换个城主而已。他都半截身子入土,没有闲工夫操心官场的变化。那是年轻人的天下,他能做的只是自己分内的事,治病救人罢了。 江盛雪是一个人来的安置点,门口把守的士兵认得她,和她打过招呼递上一块纱巾,让她遮掩口鼻。江盛雪谢过对方好意,蒙上纱巾进门。 安置点是一间大院,院子里搭了简易的凉棚给大夫们使用,这会儿他们正在讨论第二阶段的治理。黄大夫看见江盛雪进来面露喜色的迎上去,问起外边的情况。 “城里的鼠患和安置工作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千羽门的少主还送来药和棉被,再过几日城内就能恢复以前的状态,逃亡的人也会陆续回来。” 城里的情况截至目前还算明朗,江盛雪捡了重要的提一提。 黄大夫听完,摸着山羊胡笑了笑,问道:“外面的事情进行的不错,不知这院子里的情况姑娘可有把握。” 院子里的事就是指那些病人,其他人也竖起耳朵等江盛雪的答案。 江盛雪不疑有他,道:“我来就是为了这事,还得仰仗各位前辈多辛苦一些,争取早日恢复城内和平。” 这话模棱两可,留给在场的人很大的发挥空间。黄大夫眯了眯眼,附和道:“好说好说,我先给姑娘讲讲情况,我们按照病情的轻重急缓分了三个区域,这边是……” 黄大夫带着江盛雪去了解安置点的情况,他讲解的十分详细,江盛雪随便检查几个的情况,心里对这院子的状况有了大概的治理章程。之前因为宋远所需,江盛雪开的药方药剂不重,只能暂缓病情蔓延。今早宋远松口放话说可以治理,倒是省了她不少麻烦。 检查完所有的屋子,为了不让黄大夫知道她其实早就知道如何治理时疫,江盛雪装模作样的和黄大夫讨论病情。适当的给黄大夫提个醒,黄大夫很上道,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拿出治理的办法。 “姑娘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医术,老夫想不服老都不行啊。”黄大夫和江盛雪站在廊下闲谈,心里对江盛雪的来历有所好奇,随口问道:“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江盛雪目光微沉,垂眸间敛去自己心底冒出的酸涩,道:“我爹是大夫,我从小跟在他身边见过不少疑难杂症,但自己动手的情况不多,倒有点纸上谈兵的意思,让前辈见笑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6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姑娘过谦了,想来姑娘的父亲也是一位高人,不知日后可否有机会一见。”江盛雪不卑不亢,看的出来家世良好,黄大夫对她父亲有几分兴趣,心里起了结交的意思。 江盛雪神情恍惚,她看着遥远的天边,低声道:“我爹已经辞世。” 黄大夫一愣,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戳到别人痛楚勾起别人的伤心事,心里追悔莫及,连忙道歉。江盛雪笑了笑,让他不必放在心上,两个人就此止住话题,分开去忙各自的事情。 时疫的治理全权交给江盛雪,鼠患也让千羽门接手,城内的官兵开始去忙其他的事,宋远安排完任务后也没像往常那般忙上忙下,稍微得了空闲。 梁简找他了解城内的官员情况,知道武官大多是卢天一系,处理起来恐怕少不了麻烦。至于文官,一部分逃了,一部分病了,剩下还能用的就是书信官和管理户籍的两位户官以及一位管事。 “这位管事是孙胜一手提拔的上来的,对他还算忠心,这次事发突然他也帮了我不少忙,但我建议你还是早点把他处理。因为他这个人老谋深算,他帮我表面上看是忠于孙胜,但实际上还是打青玉印的主意。只不过他懂得隐藏,不想卢天那么蠢,直白的写在脸上。至于剩下的书信官和户官,都和我差不多,两袖清风,日子清贫。不掺和那些恩恩怨怨,本本分分做事,倒是可以留下。” 宋远谋事之前就已经把城内的局势看个分明,现在梁简问起来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可能的让梁简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全部的情况。 孙胜重武轻文,所以向来对文官的管束较为严格,这也导致文官不成团,倒是有不少清廉之辈。所以文官方面,梁简要解决的不多,把那些尸位素餐的撸下去,换上能人替补即可。反观武官这边,兵且不提,将一撸恐怕就只能剩下一两个。 不过这对梁简来说并不是问题,他可以公开选拔武官,根据自己的需求挑选合适的人才。 “红叶城底蕴丰厚,选拔几个武将出来不是问题,这点大可不必忧心。”梁简道:“除此以外,我看城内的官员制度也不太合理,多数官职可有可无,你真让我来做这个城主,恐怕官员这一栏就要被削减一倍。” 宋远也不喜欢城内的官员制度,觉得大多数人顶着个官职却无事可做,他之前就谏言让孙胜削减被孙胜驳回。现在听梁简这话大喜过望,大笑道:“我巴不得你减。” 梁简颔首,心中了然。 丘桐国的官员制度分区而划,城主管辖区域内的官职都是自己制定,这一点不受王城约束,不少地方都有官多无职的情况。孙胜也是个养闲官的人才,大概是觉得官多办事快,他都不用操心。但他忘了鸭多不下蛋的道理,官多了架子起来了,干事都是你推我我推你,反而没有效率。 “卢天那边最近有什么动向?”说完城内官职一事,梁简这才想起被晾在一边的卢天,问起宋远他们最近可有异动。 宋远道:“我估摸着你之前的震慑快没效力,派人盯着呢,以他的脾气大约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你说我是装模作样的给他按个谋反的罪名,还是直接把他和孙胜一锅端?” 眼看红叶城困局将解,宋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卢天要坐不住了。他之前跑来捣乱无非是要宋远知难而退,但没想到梁简等人从中插手,他非但没讨着便宜还弄得自己灰头土脸。以他的脾气这种震慑管不了多久,时疫这边他是插不上手了,能做文章的也就孙胜那边。 好歹是曾经提拔过自己的人,宋远也不想孙胜看到众叛亲离这一幕,但要是卢天一意孤行,他也没办法。 宋远说还要等个一两天都是高看卢天,在他和梁简说完这件事的当天夜里,卢天就行动了。和宋远所预料的一样,卢天直接带领自己信的过的几个下属直闯孙胜的住所,以探看之名为由,挟持书信官,要他当着孙胜的面写下新立城主的文书。 孙胜的书信官是个老头,写的一手好字,跟了孙胜很多年。是个古板又性情倔强的书生,吃软不吃硬。如今两鬓斑白,留着一把雪白的胡子,精神气却好得很,面色红润。面对卢天的要挟,老头子不慌不忙的往案桌旁一坐,说没有孙胜的命令,休想要他写一个字。 “就孙胜现在这样子,他说得出话来吗?”卢天冷哼一声,威胁道:“你不写也没关系,我杀了你去找别人写也是一样。” 书信官面不改色道:“别人当然也能写,但你别忘了书信官手上还有一个火漆印。你想要城主退位,可以,你把掌管青玉印的宋大人请来,他点头同意我就给你写。” 城主除了青玉印外,一般还有两到三个私印,在不方便使用青玉印的时候用于其他场合。比如徐良川寄的那封书信,就不需要用青玉印,一个火漆印表明身份即可。城主私印的保管比较随意,留一个给书信官,留一个给户官。每个城主的私印都是以姓为主,花纹为辅,若无必要,不会做其他更改。 提到宋远卢天是一肚子火气,他一脚踹翻面前的凳子,怒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要不是那几个外乡人多事,你以为宋远还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宋远不足为虑,但跟着他的人成了卢天的心头大患,他一想起梁简心底就是一层阴霾。书信官才不管卢天发不发火,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眼眸半睁,坐在凳子上不动如松。 “好,老东西,我知道你是个硬骨头。不过也请你替你家人考虑考虑,特别是你才满月的孙子,你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吧。”卢天暂时奈何不了宋远,但书信官他还能对付。这老头对他的儿子十分喜爱,从小捧着怕摔,含着怕化。眼看家里又添一男丁,他可是好几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招安卢天不会,威胁他可是把好手。 书信官的脸皮抽了抽,手指不可抑制的发颤。 卢天见他有所松动,又道:“孙胜现在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反正等他一翘辫子,红叶城最有能力胜任城主之位的人就是我,这文书你现在写也是写,之后写也是写,有什么区别?” 书信官心想区别可大着呢,是不是你当城主还不一定,但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卢天急躁的性子上来,多说两句见书信官还是没有反应,不由怒道:“怎么?一定要我找人把你孙子抱到你面前,你才肯写?” 卢天是个恶人,说得到做得到,不会对任何人心慈手软。书信官心里有些发虚,他不怕死,但不想拖累家人。为今之计只有寄希望在宋远身上,希望他能够阻止孙胜。在他阻止之前,书信官还是能拖点时间。 “要我写可以,我要先见城主。就算他现在不能说话不能动,我也有必要告知一声。”书信官抬眼看着卢天,终于舍得松口。 卢天嫌书信官啰嗦,正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无妨,反正孙胜现在是个活死人,书信官就是翻出天也改变不了什么。于是大手一挥叫自己的人退开,让书信官进内室去看孙胜。 卢天带人包围孙胜居所的动静不小,在内室守着孙胜的十二银甲兵听见外面的动静,但都没有动。他们的目标是保护城主,只要那些人不闯进来和他们起冲突,他们就不会先出手。 最近宋远忙着治理时疫,已经好几天没来看孙胜。孙胜躺在床上睡也睡不着,动也动不了,送饭的小厮是个哑巴,还不能跟他讲外面的事。他整个人颓废一大圈,暴虐和脾气日益见长,双目血红,脸色阴沉极了。 书信官通过银甲兵的守卫进来看见孙胜这个样子,忍不住叹口气,心想这药把人变成这样,还真是生不如死。 孙胜看见书信官,眼里迸发出一丝精光,眼神火|热的盯着信官开口讲一个字也好,让他有种还活着的感觉。 “城主大人,卢天要我给他写让位文书,若是我不愿意,他就要拿我一家老小的性命要挟。我在城主府为官也有十几个年头,看的出来他是打算除你而后快。老朽不才,护不住城主,但也不想成全卢天。若是城主大人不介意,可容我拟文让宋远为下任城主?”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6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书信官自然有话要说,可他说的完全不是孙胜想听的。孙胜还一心想着自己的城主之位无人动摇,却不想下面的人都开始反了。就连他最不当回事的宋远也摇身一变,成了最大的威胁。孙胜气的浑身发红,青筋从脖颈上蔓延到额头,面容狰狞恐怖。 书信官面不改色,继续道:“城主大人,你如今这样能不能好还是一回事。红叶城无主太久,时疫并发,真的需要一个人出来主事。卢天坐大,城内只有宋远能和他拼一拼,若是你同意就眨眨眼,我知道该怎么办。” 孙胜完全听不进去书信官所言,他心里火气一簇簇的往上冒,不能动弹不能张嘴怒骂,所有的情绪都憋在心里。浑身气血逆流之际,口中弥漫一股浓郁的铁锈味,不禁气的两眼一抹黑,昏死过去。 书信官见状也不慌,轻声叹息道:“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书信官退一步给孙胜行礼,而后起身离开内室。 外间卢天都等的不耐烦,看见书信官出来就把他拽到案桌旁,将笔墨递到他手上让他赶紧写。书信官扫他一眼,不慌不忙的研磨选笔找纸,磨蹭的像只蜗牛一样。 宋远接到卢天夜闯孙胜居室的消息时正在用晚膳,只有他、梁简以及杜大娘母子二人。江盛雪还在安置点没回来,恐怕在那边长住。梅争寒担心她忙起来不吃饭,去给她送饭暂时不在。 来传信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灰色的鸽子。卢天派人守住城主府的出口不让人出来,不过天空飞的他管不着。 带着信纸的鸽子是宋远安排的人趁人不备放出来的,纸上潦草的写着“卢天反,速来。” 宋远神色一凝,把纸条拿给梁简道:“我还是高估他了。” 梁简扫了一眼内容,脸上浮现一抹不明显的笑:“来的正好,就你我二人,你可惧?” “我为了这一天谋划多日,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何惧之有?” “哈哈,甚好,那便随我前去,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武力镇压。” 梁简将纸条点燃,看着它烧成灰烬。而后转身对一头雾水的杜大娘说有事要出去一趟,若是梅争寒回来问起,就说他们去忙时疫的事很快回来。倘若到就寝的时辰他们和梅争寒没有一个回来也不必担忧,留门去睡便好。 杜大娘一听他们是去忙时疫便没在多问,只说自己记下来不会忘记。 梁简颔首,带着宋远出门。等离开屋子一段距离,宋远看着梁简问道:“你刚才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卢天会派人去安置点。” 梁简说他们暂时不会回来还情有可原,但梅争寒只是去送饭他也觉得他会不回来,岂不是在暗示安置点会出状况。 梁简笑道:“如果你是卢天,在谋事之前会不会考虑排除隐患?青玉印还在你这里,他不敢掉以轻心。若是能擒得一两个人质,和你谈判会更有筹码。” 宋远沉默思忖,这也并非没有可能。卢天狗急跳墙,只怕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那梅争寒可能应付?”宋远担忧的问道:“我不是担心他的身手,只是怕他不清楚状况着了道。” 梁简道:“放心,还有杨君宁。” 宋远一愣,声音不由的拔高道:“你怎么把她牵扯进来了?” 梁简嫌弃地瞥他一眼,道:“你觉得是牵扯可她不觉得,再说了我只是拜托她帮我保护江盛雪,没让她搅合进夺位的事情里。” 梁简一直提防卢天暗中捣鬼,早早的和杨君宁沟通,请她留意江盛雪那边的情况。杨君宁满口答应,以安置点有千羽门的人为由到安置点帮忙。想来这会儿梅争寒已经见到她,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就是卢天亲自到场,也能拖上一时半刻。 宋远没想到杨君宁也在,他面露不喜,有些生气道:“你不该不跟我商量……” “你可别小瞧了杨君宁,你一心护着她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她并不需要你护着。”梁简打断宋远的话,难得来了兴致调解两个人之间的疙瘩,开解道:“我觉得等解决卢天,你们两还是坐下来谈谈。从小青梅竹马的情谊,岂会说不要就不要。” “你知道我和她的事?”宋远诧异的看着梁简,没想到会从梁简嘴里听到这些话。 梁简道:“刚好和她聊过一点,她对你的事并不避讳,可见心里还是有你,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人大姑娘拉下脸来和你和解吧。” “我和她的事不是和解那么简单……算了,不说了,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比较好。” 宋远和梁简说着说着就到了城主府门口,门外高挂的大红灯笼照亮面前的青石街,也照亮官兵手中的寒刃。他们的刀尖对准宋远和梁简,脸上的表情是麻木,也是茫然。 宋远上前一步,面对这些官兵板起脸,沉声道:“你们这是何意?是要阻拦本官进府不成?” “宋大人,大统领有令,今夜谁也不能进去,擅入者格杀勿论,你不要为难我们。”站在宋远面前的一个官兵一板一眼的回道,语气极其傲慢。 宋远认得他是经常跟在卢天身边的官兵,平日没少作威作福,当下脸色一沉,怒道:“那我倒要试试是你们的刀快还是我命硬。” 宋远说着又往前一步,有些官兵不敢为难他,都迟疑着后退。唯有刚才说话的人无所畏惧,举起手中兵刃,面容狰狞的笑道:“那你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说着刀如灵蛇吐信刺向宋远,宋远面不改色,不避不退。 哐当一声,持刀的人被一颗石子击中手腕,剧痛让他握不住刀柄,刀刃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其他士兵都是一愣,这才想起宋远身后还有一个人。 梁简越过宋远,用脚背将刀勾起来拿在手中,随手一挥风声猎猎。他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目露不屑,人畜无害的笑道:“不想死的都给我让开。”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7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第45章 梁简是谁?这个问题如果是在卢天去闹事之前,恐怕城内的人都回答不上来。但这问题偏偏是在卢天闹事之后,梁简之名伴随着他废卢天双臂而烙在不少人心中,甚至一度超过卢天。 看着梁简拿起刀那样轻描淡写的一挥,不少人心中都蒙上一层阴霾。卢天尚且打不过的人,他们这些小喽啰又怎么可能拦的住。大家心生恐惧,怯意随之而来,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被梁简夺刀的人本来还有两分底气,看到大家都在后退,他心里也生出一丝恐惧,干脆跟着退。 于是这一路上的士兵都成了摆设,就算有不识趣想表忠心的冲上来,也被梁简毫不费力的解决。他刀锋如雪,快如闪电,旁人还没看清他如何出手,冲上去的人已经血海横流。他带血的刀锋是最有威慑力的证据,在场的人无不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梁简带来的压迫感轻易的盖过卢天设下的兵防,后半程路他和宋远走的畅通无阻,一直到孙胜的居所才再度被阻拦。 守在门口的人不多,只有十来个,但都是卢天的心腹。他们看见梁简身后跟着一批人马时心里都咯噔一声,还以为这些人被梁简策反,前来兴师问罪,当下勃然大怒,沉声道:“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枉费大统领对你们的一番心意,你们竟然联合外人起来对付自家人。” 拦不住梁简又不敢放任梁简闯入,只好跟在后面见机行事的士兵无端遭此指责均是一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 梁简和宋远对视一眼,宋远心领会神,接过话道:“话别说的那么难听,识时务者为俊杰,城主把青玉印托给我让我代为处理城中事物,大家都是尽心尽责依命行事,何来里外之分?还是说你们大统领要分家自立门户,才来个里外亲疏。” 宋远这话堵了后面一群人的嘴,也把拦路的人架上高台。这种时候孙胜还没死,要是一群人就吵着分权,那和谋反有什么区别?尽管卢天不在乎,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在他手下混得还没下定决心,还需要这块遮羞布。 “放屁,我们大统领是担心有人对城主不利才让大家加强巡逻。相比之下,宋大人带着一个外人来这里是何意?” “外人,这里有外人吗?”宋远好笑的看着说话的人,装模作样的问身后的士兵,大家都垂下头不敢接触他的目光。见大家都如此上道,宋远这才把目光转向梁简,然后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你们说的是梁兄。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江城大统领梁简,前来拜访城主大人。” 梁简以前是什么身份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夜之后他就是新的红叶城城主,所以他的旧身份宋远也不介意拿来用一用。 周围的人听见这话都震惊的看向梁简,同样是大统领,梁简的武艺却远在卢天之上。而且他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挑这个时候亮明身份,目的实在耐人寻味。 “如果这就是你们城主的待客之道,那可别怪我不给东道主面子。”梁简举起手中的刀,对拦在面前的人道:“退开。” 梁简没有说多余的话,一句退开足以。他往这里一站,浑身的战意如同烈火燎原熊熊燃烧起来。那些还挡在面前的人,被他凶猛的战意一压,只觉得心口被放上一块千金巨石,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有人拿刀的手在发抖,却因为卢天的话不敢后退。 梁简扬刀而起,不在与这些人废话,直接杀进去。怯意在那些人的心底生根发芽,他们手中的刀刃就像腐朽的铁锈一般,根本拦不住梁简。梁简没有杀人,只是让这群人暂时失去战斗力。 门内,和书信官争执的卢天听见外面的动静,以为是不长眼的闹事,骂骂咧咧的走出来准备开门训人。书信官抬头瞥一眼他的背影,默默的放下笔。 卢天感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居室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卢天瞳孔骤缩,猛的后退,才避免被飞过来的门板迎头一击。 屋外的火烛光从破开的大门口|射进来,微醺的光晕下一人踩着四分五裂的门板进门,他手里提着刀,脸上带着笑,看见卢天脚下的门板,轻笑一声道:“哎呀,可惜,要是在近那么一点,这门板就能在你头上开花。” 卢天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心中免不了惊骇,他料想过会遭到阻拦,但没想到梁简等人来的如此轻松,这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看着梁简风轻云淡的模样,卢天面上维持沉稳没有露出怯意,呵斥道:“何方宵小竟敢擅闯城主府,若是不将你拿下,岂不是要让人笑话我城主府无人?” “卢天你别贼喊捉贼了,我们今天来就是找你算账的。你竟敢趁我等忙于时疫无暇顾及城主之际,要挟书信官谋权篡位,你该当何罪?” 卢天的话刚说完就遭到宋远的反驳,宋远直接一顶谋反的大帽子扣在卢天头上,说的义正言辞,丝毫不给卢天辩解的机会。 而为了配合宋远,待在一旁的书信官立刻上前,满脸惊骇的扑到宋远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声泪俱下控诉道:“宋大人,你可要得给小老儿做主啊,小老儿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卢天手上,他要挟我写下城主的退位文书,不然就要我孙子的命。可怜我孙子尚在襁褓,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婴儿,就要遭此大难。” 宋远扶住书信官宽慰两句,然后看向卢天道:“卢天,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卢天没想到书信官反水如此之快,愤怒的瞪他两眼,而后看向宋远,怒极反笑,猖狂道:“就凭你们两个想要我束手就擒?简直做梦。宋远,到了如今这地步,我就是不想反也要反。你且看看,我手握全城兵权如何拿下你二人。” “手握全城兵权?”梁简看向卢天,不屑的冷笑一声,嘲讽道:“你即没有私印也没有青玉印,名不正言不顺,当真以为自己能调动这里的所有人?” “杀了你二人,我自然能拿到青玉印。”没有青玉印是卢天心里不小的疙瘩,不过现如今已经无所谓,只要困住这两个人,他有的是时间去找青玉印,就是掘地三尺他也不惧。 卢天打清楚如意算盘,退后一步对门外的官兵道:“都给我上,拿下二人。” 官兵们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卢天一愣,怒道:“反了你们,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你错了,他们不是不听你的命令,而是不想背负叛徒的骂名。”宋远道:“刚才卢天的话大家也都听见了,他是铁了心要反,你们是要跟着他反还是放下屠刀跟着我守卫红叶城?如果你们难以抉择,不插手也行。” 卢天大怒,自己抽了腰刀冲上来,几个跟随他的心腹见状也冲进来。梁简把宋远和书信官拂到身后,自己提刀迎上去。剩下的士兵都没动,不仅是因为他们不想做叛徒,还是因为他们在这场时疫中或多或少受过江盛雪的恩惠。 如果梁简他们是擅闯之罪,他们动手也无可厚非,可现在情况变得不一样了。无论红叶城是谁做城主他们都只是兵,无论怎么站队最后都要归降一方,还不如一开始就中立。 卢天的之力不容小觑,加上几个帮忙的心腹,梁简一个人对付起来有不小的难度,可是他从头到尾都不慌不忙,完全不把这些人放在心上。他的刀法快而稳,犹如灵蛇吐信,风卷残叶。一招一式皆是大家风范,大开大合,游刃有余。 卢天身经百战,不是没有对付过比自己更厉害的敌人,可那些人和梁简比起来完全不一样。他知道梁简厉害,可具体厉害在什么地方他又说不上来。梁简的招式看似平淡无奇,却能在转瞬间变化莫测。他仿佛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能看透敌人的虚实。他的招式进可攻退可守,没有破绽。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7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这样的敌人对付起来简直让人心底发寒,卢天越打越心惊,从梁简这边下手他实在讨不到便宜。眼见被梁简护在身后的宋远等人毫无危机感,卢天对心腹使个眼神让他先解决宋远。心腹得令避开梁简上前,梁简识破他的意图欲救,却被卢天死死缠住。 宋远看着步步逼近的心腹,心里没有半点慌乱,他护着书信官步步后退,一直退到门口。那些官兵犹豫着要不要帮忙,被心腹瞪一眼便不敢在多事。 “宋大人,你这是何苦呢?”心腹看着宋远,狞笑道:“一路走好。” 说着他举起了刀,眼看宋远就要身首异处。 “咻~” 只听一声箭鸣,箭矢从天而降,将心腹射个对穿。心腹难以置信的垂头看着胸膛上飙血的伤口,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死不瞑目。 宋远震惊的抬起头,只见一旁的屋脊上杨君宁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手中的弓弦嗡嗡作响。在她身侧,跟着梅争寒和江盛雪。 “宋大人,你还好吗?”梅争寒开口问道,他这一出声,那些士兵才猛的回神,戒备的看过去。 杨君宁收起铁弓揽着江盛雪的腰,带着她从屋脊上飞下去,梅争寒紧跟其后。三人在半空中几个起落,纷纷落到宋远面前,周围的士兵后退一步,让出地方。 “你们怎么来了?”宋远诧异的看着三个人,不知道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杨君宁面色难看,问道:“说来话长,梁简呢?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梁简还在里面和卢天缠斗,卢天反了。”宋远开口就说的重点,听见梁简和人打起来了,梅争寒想也没想的夺了旁边一人的兵器进屋。 屋外的动静早就传入屋内,知道杨君宁及时赶来,梁简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看到梅争寒冲进来帮他,他荡开卢天的攻击,身影像鬼魅一般掠到梅争寒跟前,把人护在自己身后。 卢天看见梅争寒面色变了又变,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梁简,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杀意,脸色更加狰狞:“梁简,是我小看了你,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卢天说完,又攻上来,其他人紧随其后。 梅争寒挥刀迎战,让梁简专心对付卢天,门外的杨君宁把手中的弓一扔,抽出腰间缠着的鞭子上前加入战局。他二人替梁简分去一部分压力,使梁简可以一门心思的对付卢天。 几人围攻卢天尚且讨不到便宜,更别说梁简现在只对付他一人,不出十招就被梁简制服。其他人也很快被梅争寒和杨君宁收拾,杨君宁用长鞭把他们的手捆在一起,让他们全部蹲在一旁等候发落。 梁简没有给卢天留活路,一刀贯穿他的心脏,抽出的刀刃带出湿热的血,染红大堂的地板。门外的人见卢天伏诛知道大势已去,不约而同的看向宋远。此间此地此时,城中能挑大梁的人唯有宋远一人。 书信官最先反应过来,退后一步躬身行礼道:“恭喜宋大人。” 宋远不解的看着书信官,问道:“何喜之有?” 书信官以为他是不愿意把野心表现的太明显,想了想斟酌道:“城主病危,红叶城不可无主,宋大人治理时疫有功,又诛杀反贼卢天,实乃新任城主的不二之选……” “谁说我要做城主。”宋远打断书信官的话,众人一头雾水的看向他,就连杨君宁也诧异的侧目视之。 宋远无视众人的目光,看着一步步走出来的梁简,毫不犹豫地说道:“宋某自知难堪大任,早已将青玉印交付给梁兄。他随兄妹到此祝我一臂之力,不管是治理时疫还是诛杀卢天都是他的功劳,宋某怎敢邀功?而且梁兄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岂不比我更适合这位置?” 站在门口的梁简腰板挺得笔直,精光四射的眼眸带着几分摄人的气息,手上的刀还滴着血,一股睥睨天下的魄力在他身上展露无遗。他往这里一站,自有不动如松,巍峨如山岳的气势,确实比宋远要能震得住场。 可说到底他是一个外乡人,众人不知他的底细,不敢贸然认主,相互垂首窃窃私语。 梅争寒和江盛雪均是一愣,他二人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一个发展。如果梁简真成了红叶城的城主,那他们两个人也不好继续跟着他。毕竟之前还能说大家都是一路人,现在却不同了。 杨君宁倒是没什么反应,她看着梁简沉思片刻,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给利用了。不过她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十分有趣。她看孙胜不顺眼很久了,看梁简却觉得还不错,要是能把梁简推上城主的位置,气气病入膏肓的孙胜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比起摸不着浑头的那些人,书信官倒是看明白现如今这个局面。宋远从一开始就是要推梁简上位,之前的种种不过是铺垫罢了。书信官对梁简之名有所耳闻,他知道时局已定,不管大家如何反对也更改不了,叹息一声,率先表态道:“要梁公子做城主不是不可,但容小老儿问一句,梁公子可能保证与我红叶城共进退?” “这是自然,我既然接下这个担子就会一担到底,不会半途而废,也请各位对我多一点信心。”梁简对在场的人抱拳,这话算是表态。 书信官摸着自己的胡子,还礼道:“好,有你这句话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这就去为你拟继位文书。” 这话无疑是同意梁简的身份,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停下来,继书信官之后宋远同样还礼。 大势已定,梁简功成此间。 第46章 因为卢天的命令而聚集到城主府的官兵在表明立场后被梁简遣散,他只留下几个清扫院子里的尸体和血迹,至于和卢天一起谋反的几个将领,梁简暂时没有处置他们而是让人把他们押入大牢。 等事情处理完,让城主府恢复平静已经是后半夜。 递给宋远查看,宋远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大的问题,只是在梁简的身份上书信官没有写太多。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7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的来历宋远也不好拿捏,直接拿着文书去找梁简,问道:“梁简,你曾经是江城大统领的身份需要写吗?” 站在门口指挥官兵的梁简闻言回头看着宋远,明亮的灯光下他眉头轻皱,脸上厌恶的神情一闪而过。这个身份他并不喜欢,但既然是送去王城给皇帝过目的文书,过去的事情还是要提:“写吧,反正你写了皇帝也不见得会看,无所谓。” “你怎么知道他不看?”宋远对梁简这笃定的口气感到不可思议,虽然皇帝登基没几年,基本不管国事,但和城主有关的文书好歹还是要看两眼,不然他怎么知道新继位的是什么人。 梁简笑了笑,他当然知道,毕竟他比宋远多经历一世。他们这个皇帝是出了名的昏庸无能,上位不过几年,就把先帝稳定下来的江山败的一干二净。各地的城主就是因为他无能才纷纷扩大自己的势力,导致国内民不聊生,人人自危。 别说他不会在意梁简的身份,就是看见了他也不见得有什么反应。 谁当城主他都不在意,只要不威胁他的皇位就是抱个婴儿做城主他也没意见。 “好吧,就算皇上无所谓,那江城那边你打算怎么办?这文书一旦递出去,你的行踪可就瞒不下去了。” 王城路远梁简不在意宋远自然不好多说什么,相比之下江城那边更棘手一点。因为一旦文书送到王城,皇上批阅盖章以后城主之位就算定下来,会适当通知各方城主一声。到时候江城这边肯定瞒不下去,江城的人一看新任城主是梁简,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梁简认同的点了点头,蹙眉思索片刻,道:“这的确是个问题,这样,我明天修书一封,你替我交给驿馆让人送到江城去。至于信最终是到谁的手上,不必过问。” 梁简话里有话,宋远一时反应不及,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简冷笑一声,看着远处无边的夜色,负手而立。江城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大概能够猜到,不管他将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江城那群人的眼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上的东西决定江城之后将由谁来领导。 “你以为我没有给江城送过信吗?”梁简有些悲哀的说道:“进红叶城之前我就送了一封,但是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回信,想来是被人暗中扣下。有人不希望我回去,也不希望我的行踪被人知道,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自欺欺人的把所有的罪名推到我身上。” “你等等,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宋远打断梁简的自述,他捏着鼻梁困惑的皱眉,对梁简的描述感到不解:“你之前说过是你刺伤徐良川,怎么现在又变成背黑锅?江城的人来信说的也是徐良川受伤修养,可你说的好像他死了一样。” 一城之主身亡可是大事,孙胜让宋远注意梁简的动向后,宋远也特别关照过和江城有关的消息,并没有听到徐良川翘辫子的消息。在他看来梁简顶多是伤了徐良川,在严重也不过是让徐良川暂时没有行动力,不会过分到哪儿去。 “徐良川的确没死,但他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如果你非要我给你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和孙胜差不多的情况。”梁简玩味的笑道:“一个城主变的人不人鬼不鬼,属下又如狼似虎,岂不岌岌可危?他们说不定在想方设法的要徐良川的性命让我背黑锅。只可惜他们少一样东西,不得不架着徐良川这个空壳子。不然一旦王城来人接管江城,势必要将他们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重新洗牌。” 宋远心里一惊,一个荒诞的念头闪电般的划过他的脑海,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瞥了梁简一眼,问道:“难道江城的青玉印在你手上?” 梁简回头看他一眼,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呵,谁让我运气好呢,离开的时候就那么巧的看见了,我不带走就太对不起徐良川的栽培。” 江城的青玉印徐良川一向保管严密,就连梁简跟在徐良川身边四年也不知道那东西在那儿。可是那天晚上偏偏就那么巧,他砸碎观音像的时候在碎片堆里看见了青玉印。徐良川每月斋戒拜佛求神,进进出出小佛堂的人那么多,谁又能想到观音像里另有玄机。 宋远惊讶的瞪大眼,他万万没想到梁简胆大包天,竟然废了徐良川不够,还把江城的青玉印一并带走。难怪江城那边急的跳脚也不敢下通缉令,只敢让周边的人帮忙留意。梁简在江城四年,谁又敢保证他没有自己的势力,他有青玉印在手,逼急了大家鱼死网破,得不偿失。 “行了,把你吃惊的表情收一收,没什么大不了的。” 梁简嫌弃的瞪宋远一眼,心想宋远要是知道他废了徐良川的双手双足,双眼双耳,割了他的舌|头还不得把下巴砸地上。他带走青玉印其实也是一时兴起,后来深想发现真是重来一世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没有青玉印,江城那群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他做大统领这四年,得罪过不少人也收服过不少人,即便他不在江城,这些势力也能拧成一根绳形成在暗处的第三方势力和范佟、杜平相抗衡。他砸碎观音像本来只是发泄心中的愤懑,误打误撞拿到青玉印,从旁人的角度看来反而变成了观音像有东西才被他砸碎。范佟和杜平只要不蠢,就能从这上面猜到青玉印在他手上,这样一来就是他们二人也要掂量第三股势力。 江城暂时是找不了梁简的麻烦,梁简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比起这些糟心事,梁简现在更大的乐趣是养大梅争寒。 后半夜的城主府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梁简在外屋转一圈没看见梅争寒和江盛雪,出门见宋远还站在原地一脸凝重,无语的叹口气,问道:“看见梅争寒了吗?” 宋远摇头,这才从梁简手上握着两个青玉印的震撼里回神。他刚才去忙别的事也没太注意,这会儿才发现梅争寒和江盛雪不在这里。 见宋远也不知道,梁简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准备出门去找。不过他还没开走,就被人开口拦下。 端着一碟糕点靠着柱子吃的欢快的杨君宁听见梁简的话,凉凉的开口道:“哟,新城主是终于想起你弟弟了吗?” 梁简抬头看向她,心想自己除了小小的利用了一下这位大小姐,并没有在其他地方得罪她,怎么听这话讽刺意义挺重。 杨君宁把盘子里的糕点吃完,舔了舔手上的碎屑,把盘子扔到宋远的怀里,走到梁简面前好生的打量梁简道:“我怎么看你都比我小,可和你比起来在某些方面我觉得自己真是差远了。今天的事,你不该给我解释解释?” 杨君宁很乐意看到红叶城换一个新的城主来主事,更何况这个城主还是自己推上去的。但这大小姐也是有脾气的,被人无缘无故的带进去,她讨个说法不为过。 今天白天江盛雪去安置点帮忙的时候梁简就拜托杨君宁照看江盛雪,免得安置点有人为了得到治理时疫的药方意图不轨。杨君宁不疑有他,乐颠颠的就去了。结果陪着江盛雪忙到深夜,一直到梅争寒来送吃的这大小姐才知道被人耍了。 图谋药方的人她没看见,但她遇见来抓人的官兵,打着请江盛雪进城主府的旗号上来就动手。杨君宁和梅争寒生擒这群人,把他们绑在安置点的柱子上,严刑逼供问出城主府的变故。杨君宁不傻,稍微一想就猜到原因,直接带着梅争寒和江盛雪赶来城主府,于是就有她射杀卢天心腹那一幕。 梁简挑了挑眉,这大小姐凑的太近,他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我是以防万一才请你保护盛雪,没料到卢天真会出这种下做手段。” “骗鬼吧,你肯定早就想到了。”杨君宁才不相信策算无疑的梁简会没想到这一点。 梁简扶额,承认道:“好吧,我确实想到了,多谢杨少主仗义,这也是为了宋大人不是。你想想,要是今天晚上我们败了,最难置身事外的人是谁?” 杨君宁可不管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授受不亲,她要是乐意和人勾肩搭背都是常态。当着宋远的面,梁简怕她自来熟,赶紧把宋远拉出来挡枪。 杨君宁瞥了眼无法置身事外的宋远,轻咳一声没在为难梁简:“书信官把孙胜气晕过去了,请江姑娘去帮忙看看,梅争寒不放心陪着去内室了。” 杨君宁闲的无聊又饿着肚子,进房间找吃的时候刚好看见书信官请江盛雪帮忙,留心听了一耳朵。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7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知道梅争寒没离开城主府,梁简松口气。随即他想起守着孙胜的十二银甲兵,脸色微沉。这十二个人是守着孙胜的最后防线,他们刚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只因为没有影响到孙胜,这十二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道该说他们忠心还是愚蠢。 “十二银甲兵忠于城主而不是某一个特定的人,他们武力不错,要不要随你。”仿佛是看穿梁简所想,宋远好心的提醒道:“你用青玉印可以调动他们。” 梁简颔首,暂且没有做出打算。在他看来只忠于某个符号的武力,没有自己的思考和傀儡毫无区别。就算武力再强,也不适合做护卫。要是能训练成暗卫,隐藏、潜伏、暗杀倒还不错。 第47章 书信官把孙胜气晕当时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对付卢天,等收拾完卢天他才后怕起来,担心把孙胜气出个好歹。看见江盛雪在此地,特意上前请江盛雪帮孙胜诊治。江盛雪对面前的局势还有一些糊涂,只知道梁简要成为新的城主,所以对这位旧城主她心情复杂。 老人家的请求江盛雪不好拒绝,想着只是查看废不了多大劲,便答应进去帮忙诊治。梅争寒无所事事,梁简那边他也插不上手,心里对孙胜有几分好奇,于是跟着江盛雪一起进内室。 十二银甲兵认得江盛雪,听见书信官说她是来给孙胜看病,没有多做阻拦就让江盛雪进去。梅争寒身上还带着血腥味,十二银甲兵不敢放他过去,书信官上前说了几句好话,十二银甲兵才通行。 “这十二个人既然是城主的守卫,为什么卢天都打到门口了,他们还一点反应也没有。”梅争寒被十二银甲兵拦下,觉得这十二个人真是莫名其妙,忍不住对一旁的书信官吐槽。 书信官摸着自己的山羊胡,为难的看着梅争寒,压低声音道:“梅公子有所不知,只要卢天不刺杀城主,他们就绝对不挪动半步。他们的任务只是保护城主的安危,不参与任何私人争斗。” 啊?梅争寒诧异的蹙眉,好奇的问道:“那现在梁大哥成了新城主,这十二个人是听他的还是继续守着这个城主?” “这个小老儿也不清楚,按理他们要服从青玉印的调遣,最终还是看梁公子如何抉择。” 梅争寒哦一声,回头打量这十二个人,觉得他们就像一排枯死的白杨树,挺立着没有倒下却弥漫着一层浓郁的死气。在他们的身上,梅争寒看不到该有的朝气。那种感觉非常的强烈,甚至一度让梅争寒从心底升起一股浓烈的悲哀感。 这十二个人在梅争寒看来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们恪守一个命令,放弃思考,就像铁水浇筑的十二个铁傀儡,失去属于自己的生命力。 孙胜伤的不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才会呕血,想来和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有很大的关系,多修养两日就没事了。 听见孙胜性命无碍,书信官大大的松口气,再三谢过江盛雪。江盛雪让他不必客气,本来还想为他开一副药方,但转念一想孙胜只怕命不久矣,便没有多做无用功。 书信官不知江盛雪的思量,以为不需要进药便没有多问,谢过人后就转身离开,出去问宋远还有没有需要他做的事,要是没有他就要下去休息,毕竟一把老骨头禁不起折腾。 孙胜尚在昏迷中,不知道红叶城易主。他瘦的脱相,即便昏迷不醒,面上也笼罩着阴郁的神色。江盛雪不是第一次来给他看诊,两次的心情大不相同。梅争寒倒是没什么反应,只觉得这人面色阴沉不是善茬,催江盛雪快点离开。 江盛雪抬头看着梅争寒,贝|齿轻咬下唇,眸光在跳跃的烛火下藏着异样的情绪。她坐在床边沉默好一会,才拉住梅争寒的袖子,轻声开口道:“哥,他的毒我能解。” 孙胜的毒初看之下的确难倒江盛雪,但江盛雪也是不服输的性子,后来仔细想过还翻了药典,找到救治的办法。只是世事无常,一开始请救治的人现在并不想他活着。 梅争寒听出江盛雪未尽之意,在她额头上屈指一弹,笑道:“傻丫头,没必要自寻烦恼。他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是他的行为决定他的命运。如果他命不该绝,那也不会有今夜这一幕。你是大夫,心地善良本没有错,但有些时候太过认死理,救人之前也要先想一想这个人该不该救。” 悬壶济世本没有错,但也应该有一个准则。一味的救助而不分好坏,反而落入是非不分的怪圈。 江盛雪捂着额头,把梅争寒的良言记在心上。她并非不分善恶,只是有些时候狠不下心罢了。但既然梅争寒不让她插手,她还是会听梅争寒的话。 梅争寒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把手伸到她头上揉着她的头发让她不用多想,江盛雪点头,起身和梅争寒离开内室。 外屋已经走的只剩下梁简一人,杨君宁说自己要回千羽门不便久留,临走时再三暗示宋远给点反应,结果宋远愣是没看出来,还是梁简开口让宋远送一送她,宋远才恍然大悟。书信官出来请示后,梁简便让他下去歇着,有事明日在汇。 外屋的血迹和尸体都清理干净,原本亮如白昼的烛火灭了大半,只留下门口的几盏。梁简倚靠着门框,环抱双臂看着无边的夜色发呆。他没有进去打扰梅争寒和江盛雪,而是在这里等他们二人出来。 深秋夜里风凉,烛火在风中摇曳,人的影子在光影中忽明忽暗,叫人看不真切。远处的山峦在黑暗中显出一点轮廓,像匍匐的巨兽在黑暗中沉睡。梁简的目光带着冷意,面上也没了笑意。黑暗之中,他露出久违的‘本性’,上挑的桃花眼里载的不是风|情而是刺骨的寒意。 拿下红叶城对他来说只是很小的一步,他的目标是整个丘桐国。还有不到三年的时间,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沉思中的梁简猛然惊醒,他回头看着走出来的兄妹二人,开口道:“走吧,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还有的忙。” 梅争寒环顾四周,发现只剩下梁简一个人,他迟疑一会儿才问道:“去哪儿?” “当然是回宋远家。”梁简一时没反应过来,觉得梅争寒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梅争寒松口气,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些开心。他以为梁简夺下红叶城之后就会住在城主府,不会再和他们一起离开。 梁简见状反应过来梅争寒的意思,他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好笑的是梅争寒会以为他要留在城主府,心疼的是梅争寒刚才没有掩盖住的无措。 这次夺位实在仓促,很多东西他都没来得及告诉梅争寒,难怪梅争寒会在他说事情的时候远远的避开,大概是从心底觉得与自己无关,把自己排除在外。 梁简心里升起一股冲动,他突然想抱一抱梅争寒,告诉他不用担心,自己不会丢下他和江盛雪,会一直护着他们。但最终所有的冲动都归于无形,只留下一句:“回家了。” 回家了,别担心,很快就有家了。 千羽门和宋远家在相反的方向,距离有点远,杨君宁只让宋远送她到施药的十字街口。两个人一路无言,要分别的时候,杨君宁才突然出声问道:“宋远,这就是你选择的路吗?”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7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杨君宁和宋远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所有会走到今日的地步是两个人在为官这件事情上理念不合。杨君宁厌恶贪官污吏,哪怕知道宋远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心里还是气不过。而宋远也说过会用自己的行动来告诉杨君宁他的选择没有错,他会坚持一条正确的道路。 谋反,重新拥护新主。这件事在今夜之前,杨君宁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宋远这个讲究忠君爱国的读书人干得出来的事,可偏偏他就这样做了,还大胆的选择一个相识不久的人。他的确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用一种极端的方式。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梁简绝非池中之物。”宋远停下脚步,目光坚定的看着杨君宁,开口道:“孙胜不仁我只能不义,我不后悔用毒放倒他,你要是觉得我手段下作我也无话可说。” 宋远记得杨君宁不喜欢别人用下三滥的手段谋事,可他还是想说,还是想要杨君宁知道。他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埋头苦读的书生,他在官场练出一张全然不同的面具,戴的久了自己都忘了以前是什么样子。 杨君宁望着说完后强装强势的宋远,噗嗤一声笑起来。她戳着宋远的胸膛,叉腰道:“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通人情吗?我并没有觉得你下作,我反而高兴的很。因为某个傻子终于明白他一直忠心的人是什么样子,终于想起来反抗。” 十字街口昏暗的光线下,宋远被说的满面通红,憋了好一会儿道:“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这个嘛……”杨君宁站直身体,扬起下巴看着大红的灯笼,故意拉长调子吊宋远的胃口,等宋远忐忑不安起来,她才笑道:“我明天要吃六尺巷子的桂花糕,你可别忘了。” 杨君宁说完,像只蝴蝶一般飘入无尽的夜色里,走的没影。 宋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嘴角上扬,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对杨君宁消失的地方大喊道:“记住了。” 桂花糕是杨君宁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每次宋远惹她生气都是去买桂花糕来哄她,她会这样说就是不在生宋远的气。两个冷战多年的旧友,终于在今夜冰释前嫌。 第48章 红叶城的时疫消减大半,逃亡在外的人陆续返回,梁简下令解禁城门,来往的旅客增多,红叶城又恢复之前的热闹。 杜大娘不愿意继续留在宋远家里叨扰,宋远借给她一些银两让她重新安家,小豆子临走时对梅争寒恋恋不舍,让梅争寒一定要记得去他家找他玩。梅争寒满口答应,但心里始终不踏实,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和江盛雪又要去往何方。 梁简刚接下红叶城的担子,肩上责任重,早出晚归忙城里的事,这几日梅争寒都很少能看到他。相比之下,杨君宁倒是清闲的很,早中晚定时定点去安置点看一眼情况,剩下的时间都在围着梅争寒打转。 她这个人热情好客喜交朋友,带着梅争寒四处转悠,恨不得把红叶城所有的美色美食都一股脑的装在梅争寒的脑海里。梅争寒招架不住她的热情,借口帮江盛雪处理时疫躲进安置点,让杨君宁失落很长时间。不过很快她又重整旗鼓,这一次她没有烦梅争寒,而是把目标转移到江盛雪的身上。 江盛雪性格温和如水,和杨君宁风风火火的性格刚好互补。两个人一来二去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形影不离。 又一次被排除在外的梅争寒无奈的看着交情深厚的两个女人,自个上了屋脊晒太阳。 秋日的阳光并不温暖,风吹过的时候还带着凉意。梅争寒躺在房顶的瓦片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头顶落的只剩下枯枝的枫林,有些无聊的想梁简在做什么。 “我现在去城主府看他会不会给他添麻烦?明明早上才见过,却觉得自己像是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梅争寒有些失落,他觉得自己和梁简的距离变得远了。他心里开始不安,总觉得想要抓住一些东西却怎么也抓不到,特别的烦躁。他不开心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心里升起一股非常强烈的念头,他要见梁简,现在立刻要见到他。 没有防卫的城主府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士兵和官员来去匆匆,各自埋头苦干自己手上的事。偶尔遇上熟人停下脚步,也是相顾无言各自叹口气便分开。 梁简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的就是城内的冤假错案,他让长吏把城中近些年的卷宗全部搬出来核对,凡是对不上数、漏判错判都分出来重新整理归档。第二把火烧的是城内近年的账目,孙胜做城主这些年没少敛财,各方送的礼都有账本记录在册,梁简现在要查的就是这些东西。至于第三把火,梁简整治的是城内官吏,裁撤多余的官员,根据官员的考核来调整升迁。 城主府一时忙的人仰马翻,就连刚刚病好的几个官员也被拖来办事,高压力的工作强度让大家的效率比之前高了一倍不止,查卷宗的查卷宗,查账目的查账目,还有整理官员业绩。 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城主府这些年没办完的卷宗特别多,官员懒政的情况也十分严重,光是整理出来的冤假错案就在书房叠了四五摞。 梁简面对一地的卷宗,让官员分郡放好发回给各地郡官,让他们逐一清查。 “城主,这恐怕不行。”有个上了年纪的长吏眯着眼道:“这些卷宗都是近五年的案子,郡官送上来以后就没在过问,有些恐怕连原告都找不到了。” “找不到那也是郡官的事,不用你们操心。我养着一群官吏,每月按时发放俸禄,结果到头来一件事也不干。那我养着他们做什么?给我添堵吗?”梁简并没有因为提问的人年长就嘴下留情,他接管红叶城是要让红叶城越来越好,而不是放任自由。 开口的长吏见梁简态度坚决,知道他和孙胜不一样,连忙告罪。 梁简抬手示意他免了,想了想大概猜到这个长吏的担忧,又道:“你们要是担心发回去郡官不接也没关系,先留着。过几日等皇城的任命下来,我让郡官进城议事,我自己和他们说。” 主城官员懒政尚且严重,更别说下面那些当官的。更何况梁简新上任,下面的人没见识过厉害不一定买账,发下去后被敷衍了事的可能性很大。梁简也不为难城里这几个战战兢兢的几个官员,让人进来先把这些东西都搬出去。 “你们也累了好几天,先下去休息。我新任城主难免要忙碌一阵,你们休息好才有精神陪我打持|久战。” 在场的官员都忙了好几天,还有不少大病初愈,梁简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整理完卷宗就让他们下去休息。几个官员相继告退,很快走的一干二净。 孙胜把城主府修的气派豪华,用来议事的暖阁有三个进出,前厅用来议事也用来吃喝玩乐,所以修的比较宽敞。往里还有浴房、卧室和一个供侍女休息的耳房。 这几日议事的官员都在忙碌,前厅摆满了卷宗梁简还不觉得有异,现在人散了,卷宗都搬下去,梁简才发现这屋子空间富足,用来办个小宴都绰绰有余,不难想象以前孙胜都拿这地儿来做什么。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连人心都不聚,又有何才能服众天下人。”梁简看着空旷的大厅垂首叹息,倒是理解为什么宋远和杨君宁都巴不得孙胜死。 “有些人贪的是当下,他才不在乎身后留的是骂名还是美名。”被埋在无数账本里的宋远听见梁简的话随口接了一句,从账本里抬头,咬着一只毛笔,抓了抓自己乱成鸟窝的头发,痛苦的哀嚎道:“我说梁大城主,这些东西真的都要看完吗?你知不知道这个账本它从头到尾就没有一处对的上。”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7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被突然出声的宋远吓一大跳,这才发现被压|在一堆账本里的宋远。他刚才还以为人都走了,没料到宋远还在。梁简回想自己刚才举动,确定没有什么违和的地方,这才对宋远道:“你没走?” “我也想啊。”宋远不觉有异,伸展四肢趴在账本上,可怜兮兮的看着梁简控诉道:“你知不知道账房和户官根本不敢查这些账册,他们只好都拜托给我。你别看管事那么大方的把账册交出来,其实这其中的玄机多着呢。他们做账都是做的阴阳账册,一本应付朝堂的税收,一本才是真的。很显然,管事把你当朝堂的狗腿子忽悠,这都是假账册。” 孙胜提拔上来的户官和账房一般都是摆设,他的账目全部是管事在做。这其中的水分那些小官不敢插手,苦了宋远要揽这个烂摊子。 梁简可不觉得自己是朝堂的狗腿子,之前宋远就提醒他小心这个管事,他原本见对方还算识趣打算留着他,不想对方在这里等着他。梁简可不是大发慈悲的菩萨,既然对方都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他也不必客气。 “来,我交给你个任务,这些账册你不用查了。你直接带人去抄管事的家,把人给我丢牢里去,要是反抗就杀了。顺便告诉跟着管事的那些人,真账本在我手里,三日后我要清查城主府的账册,他们要是不想被拖下水,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说的多有赏,说的少又欺瞒的和管事同罪。” 梁简就不信,重罚之下这些人还敢心存侥幸觉得意思意思就能过去。他就是没有真账本,也要从这些人的嘴里问出一个真账本。 “杀鸡儆猴是不错,但目前有个更严峻的问题。跟着卢天反水的武官都被你下大狱,现在城内兵防就只剩下一个卫将,两个羽将,还都被你遣去治理时疫,导致大量的兵力无将领,城主府的布防也是漏洞百出。虽然你不住在这里,但好歹要有个城主府的样子吧。” 宋远素来不管武官的事,要不是梁简让他带兵去抄家,他还不一定想的起来这件事。城内的兵力短期内没有将领也没什么,但时间一长这些人无人管束,会出大乱子。 梁简是武将出身,也曾统率一城兵力,当然知道这个理。但就目前这个形式而言,他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担任大统领的位置。 “你要不让梅争寒试试?”宋远建议道:“你也是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出任的江城大统领,有你带他,想来他不会做的比你差。” 宋远还是很欣赏梅争寒的为人,不卑不亢,年纪轻轻就有一身好功夫。更主要的是他和梁简关系好,由他来出任大统领,梁简不用担心武官权力过大不能掌控。反正他和江盛雪都要在这里安家落户,能和梁简在一起岂不是更好? 梅争寒的问题梁简暂时还没有往这方面考虑,宋远的话犹如当头一棒,他愣了愣神,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模棱两可道:“再说吧。” 这个答案出乎宋远的意料,他不解的看着梁简半晌,才回道:“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我只是给你提个意见,你要是还有更好的人选那也没啥。另外,外逃归来的官员你打算怎么处置?” “直接押入大牢按渎职查办,不用来请示我,我也懒得见。” 在一城最危急的时候弃城逃跑的官员是严重的渎职,这种人梁简多看一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宋远见他如此果断轻笑一声,撑着桌子坐起来,借耳房的梳妆镜整理衣冠,很快又变成温润儒雅的书生。梁简让他去抄管事的家,他不敢怠慢,闲聊结束就该去办正事,不然今晚又得睡的比驴还晚。从耳房出来和梁简告别,宋远就大摇大摆的出门。 只可惜他这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刚过门槛就吓的没影,整个人差点蹦起来,梁简听见他从胸膛里喷出来的尖叫,声音大的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我的亲娘呀,梅公子,你怎么在这里,你吓死我了。”任谁看见刚刚还在议论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都要吓的心脏骤停。 杵在门口当了好半天门神的梅争寒也让他吓一跳,低声道:“我来找梁大哥,见你们在忙就没进去。” 宋远顿了顿,问道:“我们刚才的谈话你是不是听见了?” 刚才的谈话自然指的是让梅争寒出任大统领一事,梅争寒沉默好一会儿,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嗯一声便没了下文。 他跟着梁简这一路经历过不少事,被通缉、被追杀、扮演瞎子、被人崇拜,遇上谋反,真说起来比他走镖一年遇上的还多。他知道自己有很多的不足,和梁简比起来还差的太远。听见宋远让他出任大统领一事,他说不激动是假的,但梁简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他有些难过。 他满心欢喜的来见人,却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宋远见状,回头瞥了屋子里的梁简一眼,拍拍梅争寒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泄气,他说不定只是不希望你卷入危险中,红叶城的兵力看似平静,但实际暗潮涌动,也是滩浑水。” 梅争寒笑了笑没有说话,宋远知道多说无益,对梅争寒挥挥手,便去忙自己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我们来做有奖竞猜 问:大魔王打算怎么安排小梅花的职位or去处。 回答正确的小天使送100晋江币,答案截至时间到我写出小梅花的职位or去处为止。 如果你们都回答不上来,那就发20晋江币的安慰奖吧。 中间更新的章节会有提示,但我相信你们猜~不~出~来~(骄傲脸) 不要试图透底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写作小白的大纲~~~~~~~~~~~(傲娇脸) 第49章 梅争寒来的时间就有那么巧,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完了,宋远和他告别后他在门外站了许久。他所在的位置是门后,在梁简坐的地方看过来并不能看见他的身影。梁简在屋子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有动静,疑惑的叫了一声:“争寒?” 梅争寒没有应,不过他从门背后走出来,湛蓝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坐在一旁的梁简,千言万语都在这个眼神里。他双手背在身后,揪着自己的袖口,心里十分忐忑。 梁简对他招了招手,道:“过来。”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7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前厅的高台和案桌都拿给官员处理事情,梁简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面前搁着一张小桌,上面还堆着不少城中的要务。梅争寒看了眼他面前的要务,乖乖的走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梅争寒在心里数着自己的步子,最终停在三步之外,他抬头看着梁简,喉结滚动,好一会儿才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他说话时的眼神没有直视梁简,低垂这头,倒像个犯错被抓包的孩子。 梁简对这个距离不满的挑了挑眉,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道:“你过来我才告诉你。” 梅争寒觉得自己这个距离挺好,并不想继续靠过去。 梁简也不催他,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此刻是正午,屋子里光线充足,梁简又靠近窗户,他的身后是一大片园子,里面栽种的木槿正在盛开,雪白的花朵别在深绿的叶子丛中,花美人更美。 梅争寒在心里负气的想自己真是没救了,明明被泼了一大盆冷水,可是一看到梁简对自己笑便觉得无所谓。不做大统领有什么关系,能看见美人就好了。 败给美色的梅争寒放弃抵抗,往前走了两步拉进和梁简的距离。梁简伸出手拽住梅争寒的胳膊,直接把人拉过去,趁他恍惚之际,双手环过他精瘦柔韧的腰身,头紧贴着他的腹部。梅争寒一愣,僵直脊背,举起双手想要推开梁简。 “好累。”梁简抱着他的腰先是放低声音露出疲倦的样子,然后在他腹部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梅争寒被蹭的心软,准备推人的手轻轻的落在梁简头上,感觉自己是在安慰一只猫——哦,不,以梁简的脾气和强势,应该是在安慰一只求抚,摸的老虎。 “你刚才都听见了,是不是在生气?”梁简问道,梅争寒迟迟不肯进来,多半是因为自己的话。 梅争寒想说自己没有生气,可是话在嘴里转了一圈也没能说出口。他的手指穿过梁简没有梳起来的散发,丝滑的手感让他心里的愤懑稍微得到缓解,他把灌满胸膛的气恼都压下去,开口道:“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没想到被你泼了一大盆冷水。” 做不做大统领梅争寒都无所谓,相比之下他更在乎梁简的话,可是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他又觉得怪怪的,好像有意闹别扭等着别人来哄自己一样,有点撒娇的意味。梅争寒没经历过这种感情,他想象不出自己直白说出原因的样子,干脆把话都埋在心底。 梁简不知他心里的念头千回百转,贪恋他的气息,用手臂丈量梅争寒的腰身,一面在心里感叹手感真好,一面一本正经的问道:“那你想做大统领吗?” 梅争寒被人光明正大的揩油而不觉,反而心疼梁简近日的辛苦,大大方方的让对方抱着。听见他问,自己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道,我觉得以我的能耐并不能胜任。宋远提议让我做,是因为我和你的关系而不是因为我是最适合的一个。我也想要去争取,但不想这个争取是建立在你对我过度保护的情况下。” 梅争寒有自知之明,他之前就是个走江湖的镖师,对朝廷的事情一窍不通,更别说是带军治兵。兵家之事不是儿戏,但如果梁简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还是想去尝试一下。他对这件事其实有着很大的新鲜感,甚至充满挑战的斗志。 但如果这一切建立的前提是他必须依靠梁简,那就没意思了。他有着一个独立独行的灵魂,在黑暗中成长,不惧风雨。 梅争寒的回答在梁简的意料之中,事实上他考虑的前提也是梁简所担心的地方。梁简松开梅争寒的腰,把自己的头发从他的手里拿出来,拉过一旁的椅子让梅争寒坐下。 手上可以撸的东西突然消失,梅争寒隔空做了个抓的动作,心里痒痒。他湛蓝的眸子盛了一点玩味的笑意,看梁简的眼神像是看一只慵懒的猫科动物。 梁简并未察觉,刚才抱着梅争寒舒缓自己的疲倦,他现在又斗志满满的投入城中事务的处理,不过他也没忘继续和梅争寒交流大统领这个问题。 刚才宋远提到他曾出任大统领一事,为了避免梅争寒暗中比较,他努力的回忆起当年的始末道:“我出任江城大统领那年的确是和你差不多的年纪,但情况并不一样。江城在徐良川的掌控之中,大统领的位置不论谁来做对徐良川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他之所以推我上位,是因为我是个很好掌控的棋子,他利用我打压当时城中崛起的另一股势力。我在位四年,从一开始的举步维艰到后面人人敬畏,吃过的苦头非常人能想象。如今红叶城的局面比我当时还不如,我不想你像我一样。而且大统领的位置对你来说并不是最好的,你还能有更好的选择。” 梁简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梅争寒来做这个大统领,宋远提到的时候他还有一点诧异。他很清楚大统领这个位置的尴尬之处,虽然是城主座下最大的武官,掌控一城境内的所有兵力,位同朝堂的三品将军,但实际上升的空间并不大。而且现在红叶城内外皆是窟窿,需要修修补补的地方太多。这种情况下梅争寒上位,势必要吃很多苦头。 梁简舍不得梅争寒吃苦,别说尝试,他光是想一想就不能忍受。他这辈子捧在手心呵着护着的人,要是在旁人处受了委屈,他一定会把得罪他的人明里暗里地收拾一顿。这样下去迟早要被人按一个昏庸的名头,而且也很不适合梅争寒大展手脚。 一想到前世光风霁月的大将军可能被自己宠成小霸王,梁简就忍不住头疼。他是狠不下心让梅争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吃苦受伤,但也不能把梅争寒当成一个名贵的花瓶,时时刻刻的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样别说梅争寒难受,他也不会开心。 如何在这两年内给梅争寒足够的历练机会,自己又不会插手成了梁简心里的一大难题。 虽然梁简不会避讳自己的过去,但梅争寒很少听他提起,所以每次梁简提到自己的过去,梅争寒都听的格外认真。 知道梁简也经历过被利用,被欺辱的年月,梅争寒在心里为他打抱不平,只恨自己和梁简相识太晚。他要是早点遇到梁简,一定会和梁简一起度过那些难关,不会让他一个人把什么都抗在肩上。 见梅争寒听个往事还能听的义愤填膺,梁简握住他攥紧的拳头,心里像抹了蜜一样甜。他多想亲一亲梅争寒,无关欲|望,就是单纯的想从喜欢的人身上讨一个吻。 可是他不能,梅争寒湛蓝的眼中是心疼和信任,他无法对这样的梅争寒下手。他只敢握住他的手,压不住的兴奋从心底溢出来,强装镇定地安抚炸毛的梅争寒:“那都是过去的事,你听听就算了,别太往心里去。” 梅争寒点点头,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不往心里去。他知道徐良川是江城的城主,模糊的听宋远提过梁简离开江城也和徐良川有关,这个人的存在太强,梅争寒难以忽视,他忍不住问道:“那个徐良川为什么要利用你。” 梅争寒的眼里充满了好奇,梁简看着他湛蓝的眼睛,脑海里闪过的是徐良川把那双眼睛送到他手上那一幕,血色的记忆一拥而上,梁简晃了晃神,握着梅争寒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梅争寒见状,连忙开口:“哥,不方便说可以不说。” 清朗的声线落入耳中,梁简回神撞上梅争寒关切的眸子,似水温柔平静的双眸带着天空般透彻的颜色,让梁简心里的杀意慢慢消散。他自嘲的笑了两声,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陷入这个回忆里。 他松开梅争寒的手,撑着头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记得是四年前的春天,桃花开的最茂盛的时候,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闯入我们庄子进行屠杀。那个时候的我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和我爹娘一起抵抗这群人,可是我们败了。我依稀记得我身受重伤被那些人扔在乱葬岗,是打猎路过的徐良川救了我。” 三月春潮暖,桃花漫天红。美人水袖舞,郎君挽歌行。 那是绯云山庄最漂亮的时候,一望无际的桃花林从山庄门口铺过去,枝头盛开的花朵像是慵散恣意的美人,水袖一甩,就是无尽的撩人绯色。然而那一|夜一切都毁了,鲜血泼洒,大火漫天,桃花林烧了一天一|夜,最后只剩下残败的焦木矗立在焦黑的土地上,无声的诉说这场不幸。 梅争寒曾天真的以为梁简和徐良川之间是伯乐和千里马,却没想到沾了浓烈的鲜血。梁简的描述并不血腥,只是直白的描述,却听的梅争寒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他不知道梁简当初是有多痛苦才能在现在如此轻描淡写,像是诉说别人的故事。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梅争寒难过的看着梁简,眼神黯淡下来。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7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抬手把他的头发揉的一团乱,自己先宽解道:“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仇人,总有一天能够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只是……” 梁简顿住,想起一个他至今都没想明白的问题。徐良川带人屠庄一开始就目标明确,可是他又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确定血月传说和绯云山庄有关?要知道血月传说纵横江湖数百年,流传的真消息基本为零。因为他们绯云山庄世代守护这个秘密,从来没有对外提起过。 梅争寒见梁简停顿以为他又想起伤心事,梁简回头望他一眼,摇头道:“没什么,我们继续说后面的事。” 梁简岔开话题,说起他被徐良川救了以后的事。他当时一心报仇,徐良川怜他身世凄苦,给他争取大统领的机会并暗中推波助澜,就这样他成功得到这个位置,开始艰难的周旋在各个将领之间。 徐良川的险恶用心从一开始就暴露无遗,只可惜梁简丢了性命重来一世才看的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33,你们城主和城主夫人都猜了,但是没猜对~~~~~~~ 第50章 更换城主这类的大事王城一向处理的及时,不到半月梁简就得到回复。 当今天子对红叶城疫情一事表示十分心痛,为了彰显自己爱民如子,将红叶城今年的税收减少一成。知道孙胜身染重病不能继续担任城主之责故而让位梁简一事,天子没有任何异议。顺便还大度的表示红叶城和王城相隔太远,来来回回需要很长时间,特许梁简在冬季朝见之时才进宫呈交青玉印验明正身。 “还真让你猜对了,皇上从头到尾都没提你曾出任江城大统领的事。”宋远拿着王城的委任令在议事的暖阁里看了半晌,啧啧两声道:“他都不好奇你江城大统领怎么跑来红叶城做城主吗?” “恐怕这委任令都是旁人代笔写的,你指望他说什么?”梁简不屑的冷笑两声,他见过天子的字,说不上难看,但绝对没有委任令上的这般苍劲有力。 宋远砸吧砸吧嘴想要吐槽两句,但一想对方是九五至尊又不好开口,憋着一肚子的话将委任令还给梁简。 这些天忙下来红叶城的时疫已经完全清除,该安置的难民都安置完,日常工作也步入正轨,官员们没一开始那么忙碌,就是偶尔有事情来请示梁简也耽搁不了多少工夫。梁简和孙胜不同,他处事果断,有理有据,分寸把握的十分恰当。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官员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城内武官的问题梁简也在解决,因为暂时没有找到适合的人当大统领,他先提拔两个副统领,三个卫将,三个羽将,让他们相互商量着办事,有不懂的就来问他。他对带军治兵还有些心得,对属下并不藏私,几个将领都很服气他,一时间城内上下一片祥和,挑不出乱子。 梅争寒和江盛雪明面上是梁简的弟弟妹妹,所以城内的人都把他们当成城主府的公子小姐对待。江盛雪倒是无所谓,借着梁简上位的机会在城里办了几天的义诊,也算给梁简造势。 梅争寒自从那天和梁简畅谈之后,对梁简的安排并无异议。他暂时不去忧愁前程之事,安心的做自己的城主府二公子,带着梁简分给他的几个士兵去安置这次时疫中受难的人,帮邻里街坊修补房子。 相比一路青云直上的三兄妹,前城主孙胜和谋反的人就没那么幸运。梁简找时间收了十二银甲兵,把他们分为两组归入两个副统领手下,暂且不提暗卫一事。孙胜的待遇和往常一般无二,但境地和软禁无疑,梁简没有杀他,但也不救他,让他自生自灭,什么时候咽气什么时候埋。 至于反叛的武官和渎职的文官,梁简挑了几个情节严重的斩杀示众,其余等刺字流放。民众预料中换城主就会染红一层地皮的情况没有出现,无形间又给梁简拉了一波民心。 梁简忙完手上的事从书架上翻出一卷竹简来看,宋远好奇的瞟了一眼,看到上面写的是《宗庭律法》。 “这人好端端的怎么看起律法来了?”宋远好奇的在心里犯嘀咕,他来找梁简除了是委任令以外,还有几件事情需要他定夺。可是现在梁简一本正经的看起律法,宋远不知道该不该和他说事。一时纠结的宋长吏拉凳子坐下,准备等梁简看完再说。 梁简翻阅手上的律法,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暖阁还有人,抬头看着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宋远,问道:“还有事?” “有啊,”宋远应道:“先说紧要的,我已经派人通知各地郡官进城议事,也请了绣娘来给你裁制衣服,可能傍晚一点人就到了。眼看就要入冬,梅争寒和江盛雪也该添冬衣,你别忘了告诉他们,让绣娘给他们量身。” 裁制衣服这些琐事本来该管事去办,但因为管事被梁简砍头,跟着管事的那帮孙子各个身上有案子,梁简问出真账本的下落就把他们打发出府,导致城主府的琐事都由宋远来操劳。宋远觉得自己这个长吏真是做的惨,干的事比任何人都多,俸禄还不见涨。 知道郡官就要进城,梁简的目光从律法上挪开,他抬起头看着宋远,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道:“你说把金丝雀关在笼子里,他会快乐吗?” “哈?”宋远一头雾水的看着梁简,不知道自己的话怎么会拐到金丝雀的方向去,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梁简,把那句你是不是傻咽回肚子,蛮认真的回答道:“名贵的鸟人人都想装在笼子里,随时随地都能欣赏,听它歌唱。但鸟长着翅膀,天空才是它的归宿,它应该自由自在的翱翔,而不是蜷缩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满足别人扭曲的喜爱。” 没有人愿意做一只被爱之名绑架的笼中鸟。 梁简回味宋远那句扭曲的喜爱沉默半晌,蹙眉深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舒展眉目,一瞬间想明白很多事。他合上手中的律法,淡笑道:“的确如此。” 宋远不解的皱眉,不知道梁简在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什么。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对应的事,干脆不在纠结,说起另外一件事:“你们还不打算从我家里搬出来吗?城主府一直空着可不是办法。” 梁简等人至今都还住在宋远家,倒不是因为没有委任令名不正言不顺,而是梁简想着梅争寒和江盛雪一时不太能接受城主府的氛围。不过他们也的确打搅宋远太久,梁简也觉得在住下去不合适。 “我等下让人去办,该还你清净了。” “办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梁简的话刚说完,门外就响起梅争寒的声音。现下已经是秋末,寒气顺着西北风吹过来,气温一降再降,梅争寒却只穿着一身并不厚实的劲装,领口因为热拉开少许,露出削瘦的锁骨。他脸上带着笑,湛蓝的眸子里像是揉碎了星光,漂亮不可方物。 宋远瞧见他这一身,牙疼似的龇牙道:“你这是刚从哪儿回来?” “哈哈,你肯定猜不到。我路上遇见杜大娘,她家里的木梯坏了,我去帮她修了修。她自己酿的酒可以开封,送了我一小坛试口味,你要不要尝尝?”梅争寒举起手里的酒坛子,几步到了桌边。 他的衣服是窄袖,用缎带束缚前端方便干活。估计帮杜大娘修梯子的时候被木屑勾到,这会儿散开一只他并没有注意到,反而兴致勃勃的准备开酒坛子。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7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宋远不好酒,瞧梅争寒这样就知道他是迫不及待的回来和梁简分享。哪怕宋远还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猫腻,也觉得这个时候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不太合适。 “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了,你们聊。”宋远起身告辞,梅争寒有点小失望,但梁简很高兴。 碍事的人终于舍得走了,梁简在心里默默的念到,出门老远的宋远连着打了三个喷嚏,裹紧自己的衣服,吸吸鼻子怀疑自己是不是染上了风寒。 暖阁有现成的酒杯,梅争寒用清水简单的清洗以后,先给梁简满上一杯,道:“第一杯恭喜哥做了红叶城的城主。” 梁简笑着收下他的祝福,抬手按住他的手腕,替他把垂下来的缎带重新绑好。 梅争寒乖顺的放下酒坛等梁简替他整理衣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都没注意它散了。” “你是帮杜大娘干活太认真了,累吗?” “不累,杜大娘新置办的家底还不错,离宋远家不算远。小豆子长了个子,吵着闹着要和我来,被杜大娘抱回去。对了,哥,我们可以买一点杜大娘的酒吗?” 杜大娘一个妇人带着孩子,虽然有手艺傍身,但前期起步还是过于艰难。梅争寒心生不忍,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城主府那么多人,给杜大娘下个订单,也足够她补贴家用。 “你喜欢就多买一点。”梁简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杜大娘的生意,她家的位置还不错,让她拿出一些酒送给乡邻品尝,味道好大家自然会帮她积累口碑。” “这个主意不错,酒香不怕巷子深。”梅争寒赞同的点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和梁简碰杯。 杜大娘酿的白酒,酒味纯正,味道却有些奇怪。第一口喝下去有些苦涩,梅争寒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回甘的感觉就上来了,把那点苦涩的味道都压下去。如果要让他找点东西来形容,大概就是风雨之后见彩虹,苦尽甘来。 梁简只喝了一口便猛然愣住,这个味道……是前世梅争寒挺喜欢的一种酒,只有一家很小的酒铺才有卖,他记得酒的名字叫殊途。卖酒的人不是杜大娘,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汉子,那人曾说这是他娘子留下来的酒方,他娘子在孙胜弃城当年死在战乱中。 难道那人所说娘子就是杜大娘,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梁简惊讶不已,他万万没想到这辈子会和这酒结下一桩善缘。 第51章 梅争寒喝多了。 以他的酒量杜大娘送的那坛酒当然不够他喝,只不过他被梁简和江盛雪下禁酒令太久,好不容易寻了个由头可以喝个畅快,自然放开了喝。梁简知道他憋坏了没有阻止他,而是让人把孙胜的存酒搬来一些,结果他就喝高了。 喝酒醉的梅争寒不撒酒疯也不睡觉,脸上带着薄薄的红晕,一双湛蓝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变的迷离。他抱着酒坛子坐着,像只犯错认怂的奶狗,耷拉着脑袋,时不时的偷看梁简。 梁简喝的不多,加之酒量不错,这会儿没什么不适。他见梅争寒喝醉,让人进来收拾一地的酒坛子,自己起身扶梅争寒去里间休息。 梅争寒松开抱着酒坛子的手,抓住梁简伸到面前的胳膊,反应极慢的顺着胳膊上移看到脸,晕乎乎的晃着脑袋,然后咧嘴笑起来:“美人。” 声音里也带着醉意,美人二字拖长了调子,活像个登徒子调|戏良人。 梁简顿住,进来收拾的士兵听见这一声不由的憋起笑,偷瞄了一眼梁简的脸色,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 醉鬼的思维和正常人不一样,梅争寒并未觉得自己像个登徒浪子,也毫无丢脸的自觉。他只不过是视线模糊,朦胧中瞧见一位谪仙般好看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罢了。 他想和人说话,可是手脚都使不上力,好在那人心地善良伸手扶他。他顺势跟着站起身,抓住那人的胳膊,跌跌撞撞的扑过去,搂着对方的腰道:“神仙,好看。” 胡言乱语,梁简无力扶额。 收拾东西的士兵憋的脸色涨红,连忙告退,因为走的太急还绊到门槛,险些摔个大马趴。 梁简无暇顾及旁人,抓住在自己腰上乱解自己衣带的手,扶正梅争寒的身体,认真地问道:“争寒,还认得我是谁吗?” 梅争寒看着他笑,郑重地点头肯定道:“美人。” “……” 梁简挑眉,有些哭笑不得。他倒是第一次见识梅争寒喝醉的样子,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毕竟他无法想象那个风姿卓越的大将军喝醉酒就抓着别人叫美人,像个登徒浪子的模样。 “是个人站在你面前你都这样?”梁简伸手去捏梅争寒的脸,突然有些吃味。 梅争寒摇头晃脑地想了一会儿,才缓慢的反应过来梁简的话,他扁嘴道:“不是。” 只有你才是神仙般的美人,旁人岂能入我眼?我瞧见你,就像喝了一坛百年佳酿,酒不醉我但我还是醉了,因为你比美酒更让我沉醉。 梅争寒的声音带着一点细微的情绪,像是努力的想要解释,可是酒让他大脑反应迟钝,他并不能把自己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他有些着急的看着梁简,不敢造次。 梁简佯装生气瞪他,他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直勾勾的眼神变成偷偷的看。他蓝色的眼睛蒙着水汽,带着委委屈屈的神情,偷偷看过来的视线让人心都要化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7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在他的眼神攻势下软下来,眉眼带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见梁简不在生气,梅争寒立刻精神抖擞,双臂缠上梁简的腰。他现在没梁简高,平时站直也只到梁简的耳朵,更何况喝了酒站不稳又矮一截。他这样抱着梁简,梁简的下巴刚好在他的头顶。他不到束冠的年纪,平日头发都是用发带梳起来,闹腾这会儿发带早就散了,一头长发散落下来。他的发质很软,摸上去的感觉很舒服。 梁简怕他摔着,搂着他的腰,长发就这样落在手臂上,柔|软的触感让梁简心悸,他埋头在梅争寒头顶落下一个吻。梅争寒无知无觉,伸手去解梁简的衣带,不过很快就被梁简抓住手腕。 见自己使坏被抓个正着梅争寒也不害怕,他扬起下巴看着梁简,笑的没心没肺。 梁简问道:“解我衣服做什么?” 梅争寒努力站直身体,凑到梁简耳边轻声道:“织女。” 传说天上的七仙女溜下凡间游玩,在河边洗澡的时候被人拿走了衣服再也回不到天上。梅争寒是想如法炮制,把面前这个神仙留下来。 织女的故事也算家喻户晓,娘亲哄孩子睡觉的时候说不定就会说上几遍。梁简小时候不肯睡觉,他娘也会拿这些神鬼的故事来哄他。不过可能是他从小与众不同,人人都说这是个美满的爱情故事,他却觉得牛郎自私自利。 现在突然被人当成‘织女’,梁简没想起来牛郎的自私自利,倒是想起来没有衣服的织女回不到天上。他被梅争寒这小心思击中心脏,双颊红云朵朵,觉得自己也有一些醉了。他摸着自己发烫的脸,强装镇定地说道:“幼稚。” 幼稚酒鬼梅争寒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还在想着怎么解梁简的衣服。梁简怕他再出新招自己没办法收场,半哄半骗道:“你现在老老实实上|床睡觉,我就不走。” 并不老实的梅争寒只接收到上|床睡觉几个字,他蓦然瞪大眼睛,然后羞涩的点头道:“好。” 梅争寒答应的太快,梁简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当自己多心了。他半拖半抱的搂着梅争寒,准备带他进里间休息。不想他刚挪动步子,梅争寒就整个人压下来,他一时重心不稳往后倒下,为了不摔着梅争寒,他的手臂紧紧的搂着梅争寒的腰。 他们两个人喝酒的地方从桌边换到矮榻,上面铺了一层锦缎,这一摔倒也不打紧,只是二人姿势着实有些不雅。 梅争寒压|在他身上,支起上半身瞅着他,头发落在梁简的胸膛上。而梁简的外衣被梅争寒蹭散,滑落在臂弯上,欲脱未脱。 “争寒,你先起来。”梁简被梅争寒压着腿和腰腹,上半身使不上力。若是强行挣脱,肯定会伤到迷迷糊糊的梅争寒。 梅争寒蹙眉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起来,他压着梁简的胸膛道:“睡觉。” 睡……梁简一愣,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为什么觉得不对劲,是梅争寒的神情古怪。梅争寒把他那句睡觉理解成他陪梅争寒睡觉,难怪梅争寒一脸的不好意思。 梁简沉默几息,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喝醉酒的梅争寒真的是变着法子的撩拨他,偏偏他什么都不能做。这就好比一桌的山珍海味摆在他面前,他却只能吃素一样。看得见吃不着,还有比这更痛苦的折磨吗? 相比内心的煎熬,身体的反应更是诚实。梅争寒似乎也发现异样,他疑惑的皱眉,觉得有东西顶着自己,他不舒服的扭动身体,想要伸手去把这东西拿掉。梁简被他吓的心脏骤停,猛然抓住他的手,再也顾不上会不会伤到梅争寒,趁他恍惚这会儿功夫,翻身把人放倒在软榻上。 “城主大人,给你量身的绣娘过来了,要请她进来吗?” 梁简一门心思扑在梅争寒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等士兵走到门口通报,他才有所察觉。这个士兵是梁简留在门口的守卫,他知道屋子里只有梁简和梅争寒两个人,以为他二人还在拼酒便直接进来了,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一幕,吓的立刻背过身去。 梅争寒被梁简放倒在床榻上老实不少,士兵进来通报时他没在作乱,而是乖乖的躺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梁简。 竟然被手下的人撞见这尴尬的一幕,梁简气也不是,骂也不是,他坐起身撑着额角好一会儿,等身体的尴尬劲缓过去,道:“绣娘此刻何在?” 士兵回话不敢背着梁简,硬着头皮转过身,垂着头道:“正在前厅等候,若是城主不便,我这就去把她打发了。” “没什么不方便,你去请她进来。”梁简没有责备士兵自作主张,他和梅争寒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有些欠妥。但稍微收拾一下便好,没必要让人绣娘白跑一趟。 士兵领命下去,不一会儿一位穿着明艳大红裙的妇人便在士兵的带领下从外面进来。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酒气,妇人见这混乱的场景也不吃惊,屈膝行礼道:“民妇见过城主,见过二公子。” 梁简抬手示意她免礼,起身道:“虚礼就免了,你过来量吧。我妹妹暂时不在府中,她的衣服尺寸我明日派人给你送过去。” 梁简治理时疫那段时间在城里混了熟脸,不少人都认得他,绣娘也是。所以这会儿见了梁简绣娘并不害怕,见梁简如此配合,直接过来替梁简量尺寸。 梅争寒躺在软榻上见梁简把他晾在一边顿时就不乐意了,他晕乎乎的坐起来,只见面前多了一个人影在对梁简动手动脚,顿时就不乐意了。他心想自己折腾那么久,美人都不肯乖乖的让他把衣服脱下来,怎么来了个不认识的,美人反而配合起来? 梅争寒心里顿时像啃了一口不熟的杏子,又酸又涩。他立刻从软塌上爬起来挡在绣娘和梁简中间,不高兴的瞪着绣娘。 绣娘被他瞪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这位二公子,尴尬的退开,惶恐道:“民妇可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梁简头疼的扶额,拉住梅争寒道:“争寒,别闹。”然后又对绣娘解释道:“不关你的事,他喝醉了,别和醉鬼一般计较。” 绣娘这才发现梅争寒面带红云,眼神迷离,虽然在瞪她,可是那神情不像是生气,倒像是自己抢了他的东西他不乐意。梁简伸手过来拉他,他顿时委屈的扁嘴。绣娘忍俊不禁,感慨道:“城主和公子的感情真好。” 梁简面上掠过一丝尴尬的神色,绣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看他这个样子多半不肯让你量身,还是等他酒醒了我替他量好和我妹妹的一起给你送来。”梁简现在只觉得头大,心里想着先打发绣娘离开,反正他的衣服尺寸绣娘已经量完。 绣娘了然的点点头,梁简叫人进来送她出门,绣娘行礼告退。 等绣娘一走,梅争寒顿时老实起来,不在缠着梁简,乖乖的坐在软塌上。梁简看着他,骂不得说不得,心里又气又无奈。 “你啊你,要我怎么办?”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8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不说话,自知做了错事,乖乖的低下头。梁简还以为他是在反思,谁知还没两息,他又抬起头来,一副我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从矮榻上下来,一阵风似的跑出门。梁简让他吓一跳,担心他摔着连忙跟着出门。 不过他刚走到门槛梅争寒就回来了,双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的踱步过来,看见梁简笑的格外甜。梁简今日算是被他折腾够了,心脏起起伏伏多次已经变得格外冷静,他看着他带笑的眸子,佯装生气的板起脸。 “不气不气,花送给你。”梅争寒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指尖握着一朵雪白的木槿,上面还带着傍晚的露水。花瓣微微合拢,藏在伸展的绿叶间,像是娇羞的少女抬手掩面。 梁简看着花没说话,梅争寒以为他是不喜欢,顿时蹙眉苦恼起来,挠头想了一会儿,偏头看着梁简道:“亲亲?” “……” 梁简抬手捂脸,只觉得全身都烧起来,脸上火|辣辣的发烫。他还是低估了梅争寒喝醉以后撩人的手段,真的是一个接一个,完全没给他消化的机会。 梅争寒见梁简不说话,就当他是默许,靠过来踮起脚尖在梁简的额间亲了一下,然后退开些许看着梁简,又把手上的花递过去。 在额间一触即离的唇湿热柔|软,像是小心翼翼的安抚。梁简心乱如麻,胸膛里面像是装了几千只兔子在七上八下的乱窜。他抬手握住梅争寒递过来的花,被撩拨的不能自已。 梅争寒见梁简收下自己的东西,知道他不在生气,顿时松口气,紧绷的弦跟着放松,眼皮一沉,整个人倒向梁简沉睡过去。 梁简接住醉过去的梅争寒,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把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梅争寒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梁简替他整理散乱的头发,埋头亲了亲他的唇角,低声道:“你的花你的吻你的心你的人我都收下了,这辈子就是下地狱,我也要拖着你和我一起,我死也不会放开你。” 第52章 江盛雪是暮色|降临时才回来的,她被杨君宁拉着逛了一天,回到宋远家才知道他们搬新家了,她的东西都已经挪去城主府。宋远见天色已晚,怕她一个人路上不安全,送她到城主府前。 “江姑娘,这个是你哥的卷宗,烦请你帮我带给梁简。这里面还有一封信,是当日江城送来请我们留意梁简行踪。之前防备卢天暗中作祟我把这两样东西拿走,现在梁简做了城主,也该还给他让他定夺。” 城主府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青石板上印着石狮子的影子。江盛雪站在狮子旁边,接过宋远递过来的东西。这些日子忙前忙后,她都快忘了他们背井离乡的原因。她爹的死,梅争寒的罪,是该有个结果。 “宋大人手握卷宗却还愿意收留我们,且不说这其中有没有梁大哥的原因,想必也是知道我哥的案子因何而起,恕我愚钝,不知道我哥的案子可能善了?” 江义死的冤枉,江盛雪心里还想着替梅争寒洗脱罪名。 宋远被问的一怔,他看着神色认真的江盛雪,轻笑道:“你觉得梁简会为难你哥?就算这事他不能这样不清不楚的销案,你也大可放心。我看了这个案子的始末,清溪郡的郡官是少见的清官,他写上来的案情条理清晰,客观的论述整件事情,看得出来他有心偏向你哥。等过两天他们来城主府议事,梁简稍微提点一下,他知道顺水推舟把这事结了。” 梅争寒这案子其实很好判,从孝悌和贪腐两方面入手,先治前县官一个草芥人命的罪,再说梅争寒出于孝道杀人,降低案件的恶劣性,做出相应的处罚便可。 有梁简在背后坐镇,不会有人不长眼的跳出来故意为难梅争寒。 江盛雪对官场的弯弯道道没什么看法,她只是希望能还江家一个公道。有宋远的话做保证,知道梅争寒的案子善了有望,江盛雪谢过宋远,带着卷宗回了城主府。 虽然孙胜这个人贪财好|色,但他至今没有成亲,家中的女眷都是隔一段时间看腻了就换一批,所以家里严格来说并没有专门给女眷住的地方。 帮忙搬家的士兵傍晚的时候请示过梁简问要把东西放在何处,梁简在城主府转一圈,把暖阁左侧的南苑划分出来做女眷的住所,江盛雪自然就是南苑的主人。为了照顾江盛雪的生活起居,梁简把女眷都调过去给她使唤,而他和梅争寒则住在暖阁右侧的东苑。 梅争寒喝醉了在暖阁休息,梁简要守着他便没有回东苑。 江盛雪去南苑时问给她带路的士兵知道梁简在暖阁,心里想着把卷宗交给他,就让士兵带她先来这边。守在暖阁外面的士兵今天经受不小的打击,看见江盛雪过来也不敢轻易放行,而是先去请示梁简,确定梅争寒还在老实的睡觉才敢出来请江盛雪进去。 江盛雪见他如此紧张十分不解,下意识的问道:“我哥难道做了城主变得吓人了不成?你们一个个高度戒备的样子让我觉得不踏实。” 士兵连忙摇头,解释说是因为梅争寒喝醉了,下午一直闹腾梁简,他如此小心也是为了两位的声誉,避免别人瞧见失礼之处。 知道是梅争寒醉酒,江盛雪露出了然的神色。她见过梅争寒喝醉的样子,高度概括来说就是粘人——好看的哪一个。 梁简坐在案桌后面点灯看书,屋子里的酒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不仔细嗅不出来。看见江盛雪进来,他关切地问她有没有用膳,说厨房留了一些糕点。 江盛雪一听吃的就头大,连忙摆手道:“我被杨君宁拉着去吃遍了一条街的吃食,现在别说吃的,你就是让我喝杯茶,我都咽不下去。” 梁简轻笑:“那等下我叫人带你在府中逛逛消食,免得夜里积食睡不安稳。” “不用,我等下走回去睡觉就差不多了。” 城主府大着呢,江盛雪还没熟悉,觉得从这里到南苑也有好长一段距离。 “这是宋远让我给你的卷宗。”江盛雪走到案桌边上,把梅争寒的卷宗放在梁简面前。 梁简放下手中的书,垂首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卷宗。既然是宋远给的,那多半是梅争寒的案子。这事城主府知道的人不多,所以之前清理卷宗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少一份。梁简还以为宋远已经放回去,没想到还在他手上。 梁简摩|擦着卷宗,知道宋远这个时候送回来是要他自己解决这事,这倒是正合他意。 江盛雪刚才已经问过宋远这个案子,所以现在不打算问梁简,她见梁简还有事要忙便不再打搅,起身欲走。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8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盛雪,你害怕和你哥分开吗?”梁简忽然出声,让江盛雪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江盛雪转头看着梁简,以为梁简说的分开是今后住在红叶城,大家忙碌之下恐怕不会在和以前那般时常聚在一起。她摇头道:“不会,我哥以前经常要走镖,一去就是十天半月,也没有时常陪着我。” 梅争寒很小的时候就被江夫人带着去走镖,其实说起来他和江盛雪也不算是一直在一起。他们两个人所学不同,很小就有独立的意识,小时候尚且不会要吵着闹着黏在一起,长大后自然更不会。 梁简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又提了一下绣娘来量体裁衣的事,问江盛雪有没有喜欢的花色款式,明日一并告知绣娘。江盛雪说喜欢淡色的衣服,除此之外对款式没什么要求。梁简点头记下,派人来送她回去。 梅争寒的酒还没有醒,梁简估摸着他要睡到明天早上,不想吵着他,熄灭烛火在耳房凑合一|夜。初冬的寒气已经从北方南下吹过红叶城,耳房的被褥许久没有人睡,床铺冰凉。 梁简躺在床上并未睡着,耳房的床靠近窗户,外面半轮残月当空,朦胧的光晕透过纱窗落进来,屋子里的东西都能看见个模糊的轮廓。今日白天遭到梅争寒一番撩拨,梁简现在想来依旧心悸。梅争寒哄他的时候,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都格外的小心翼翼,像是把他当成一件名贵的宝物捧在手心。 别说从小到大,就是前世活了三十年,梁简也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他前世单恋梅争寒,又因为性情古怪,除了大大咧咧的杨君宁,基本上没有女人敢靠近他。他一腔柔情都倾注在没有结果的美好虚幻上,无人回应。 可是今日喝醉的梅争寒给了他两辈子最好的回答,虽然等他酒醒以后不一定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梁简觉得这就够了,他已经心满意足。梅争寒才十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又怎么忍心对他苛求更多? 这辈子他已经占得足够的先机,比任何人都要早一步遇见梅争寒。其实带着梅争寒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他改变了梅争寒的命运,却不知道是往好的一方面还是坏的一方面。 前世梅争寒家亡之后直接北上漠北,加入穆家军,开始自己的从军生涯。接连的两个转折对当时的他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也在他的性格塑造上起到一些作用,这样才有后来让人敬佩信仰的大将军。 而现在这两个转折因为梁简的介入都没了,他护着梅争寒,宠着梅争寒,很快就让梅争寒走出低谷,没有经历一场身心疲倦,万念俱灰的逃亡。他给了梅争寒和前世全然不同的人生体验,却依然希望梅争寒活出想要的自我,而不是在他的干预下变得碌碌无为。 他爱梅争寒,不能接受梅争寒离开他,他想要这个人,不折手段也好,强取豪夺也罢,就是死也要拉着梅争寒给他陪葬。可在爱的这个界限上,他也该放手给梅争寒一片发展的天空。 梅争寒是雏鹰,经历浴火重生才能长出强劲有力的翅膀,锋利的尖爪,尖锐的喙变成桀骜的雄鹰,在广袤无垠的原野上博出精彩。 夜色渐浓,残月西下,万籁俱寂。 梅争寒后半夜睡的不够安稳,他沉入一场荒唐的梦境里被人追杀。看场景像是在樵县,他努力的奔跑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身后的追兵,那些人手中拿着弓箭,漫天的箭雨落下来,梅争寒看见江盛雪冲出来挡在他的身前。 箭矢穿透江盛雪的身体,染红她身上的孝服。一贯带着明媚笑容的姑娘此刻浑身鲜血,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眼中含着泪水。 “哥,漠北……你去……爹娘。” 江盛雪在说话,可是梅争寒怎么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就好像隔着一个阴阳,她的声音从不存在的世界里传过来,到耳边已经消散。 梅争寒心如刀绞,他在心里一遍遍的说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江盛雪没有死,他也没有被追兵追上。明明他们都安全的离开了樵县,为什么还会这样? 梁简呢?为什么梁简不在这里,他不是来救自己的吗? 梅争寒悲痛大哭,他心里被悲伤填满,他在梦中大声的呼喊梁简的名字,可是没有声音,他长大嘴|巴喊不出声。 追兵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消失在梅争寒的梦境中,四周是死亡的寂静,梅争寒心里的惶恐无限放大。画面一转他已经身处悬崖,站在悬崖边上纵身一跳。 明显的失重感让梅争寒一个激灵,直接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他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鬓角被冷汗浸湿,他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汗珠,借着窗外朦胧的光晕看清楚自己身处何处。 他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身侧,并没有摸到梁简的身体。 梁简不在床上! 梅争寒一惊,这才想起自己喝醉了。他从床上爬起来,抹黑走到耳房,借着光晕看见梁简睡在床上,心里松了口气。他走到床边坐下,听着梁简的呼吸声,这才觉得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梁简睡的很沉,亦或者靠近的人是梅争寒,是他所熟悉的人,所以他打心底信任,没有被这气息惊扰。 噩梦的余韵让梅争寒不敢回去休息,他盯着梁简看了半晌,做出一个让人脸红心跳的举动。他蹑手蹑脚的掀起梁简的被子钻进被窝,躺在梁简的身侧睡下。 梁简感觉到异样,在睡梦中蹙眉,过了一会儿他确定出现的是熟悉的气息,这才舒展紧蹙的额头,翻身把梅争寒抱在怀里。 梅争寒浑身一僵,还以为自己吵醒了梁简,可是他等了许久也没见梁简有其他的动作。梁简的呼吸都在梅争寒的脖颈边,湿热温暖,梅争寒的脸不由的烧起来。可是莫名的,他一点都不反感,反而还觉得安心极了。 抱着自己的人,有力的臂弯,温暖的胸膛都让梅争寒依赖。 就这样小小的任性一次好了,梅争寒心里这样想到,并且抱着这样的念头再一次陷入深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想写一个邪魅狷狂吊炸天,强取豪夺霸道无情的攻,然而……我在写感情的时候有一点小小的精神洁癖,对于有剧情的长篇,我很难写出强占型的感情。爱是两个人的心跳在一起,所以大魔王就算心里喜欢小梅花,时不时还有点病娇,却一直都很尊重小梅花,从不强迫小梅花。 他的爱带着欲望也带着隐忍和克制,这和我一开始的设想完全不同,可是我喜欢这个大魔王。 相互尊重才能有平等的爱情。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8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第53章 梁简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执勤的士兵刚换过岗,送水的丫鬟就在门外。屋子里很安静,梅争寒早就起了,被褥叠放整齐,昨日那身衣服已经换下来搁在一旁等下人拿去清洗。 梁简唤人进来替他梳洗,问他们有没有见过梅争寒。 “二公子今日起的早,说想活动筋骨,找侍卫要了一柄银枪去后院练武去了。” 后院就在暖阁的后面,出了暖阁的墙院拐个弯就到了,不远。那边有个供人休息的八角亭,四周种植观赏的翠竹,还挖了一条小河,旁立假山修小木桥,中间则留出一大片空地。平日里这边没什么人,清幽静谧。 梅争寒是问了侍卫才来的,倒是个不错的练武之地。说起来从离开樵县以后,他都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练习武艺,多少有些生疏。今日侍卫给他的这柄银枪手感还不错,重量适中,他刚好可以练习江义留给他的那本枪谱。 江义不懂武功但江夫人是女中豪杰,梅争寒的武艺都是跟着江夫人学的,不过奇怪的是江夫人用的双刀,教给梅争寒的却是枪法。说实话,江夫人的枪法不如刀法,但她还是坚持让梅争寒练枪。梅争寒不是没问过原因,只是江夫人说的比较隐晦,只说以后他就懂了。 拿着江义留下的枪谱、梅花玉佩,梅争寒有点明白江夫人那句以后就懂了是什么意思。想来这枪法和他的身世也有不小的关联,只是枪谱前几页都被撕掉,他从这上面得不到多少有用的消息,唯一确定的就是梅花玉佩和他的姓氏有关。 他平日不喜欢在身上挂着这些东西,那玉佩在他腰上呆了一晚上就被他收进行囊,现在应该和衣物一起放在东苑等着他去整理。 知道梅争寒在后院练武,梁简洗漱完换了一身衣服就过来找他。刚过后院的小木桥,绕过一座座假山,梁简就听见长|枪破空之声,气势如虹,仿佛奔雷滚滚而来。寻声望去,梅争寒穿着一身干练利索的蓝色劲装,手持银枪,身如游龙,翩若惊鸿。 挑、扫、刺、劈,一把银枪在他手中挥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他从小习武底子扎实,吃透枪法的奥义,收放自如。 梁简立在假山边上看了一会儿,四下一扫,瞧见一根斜生出来的竹子,上半截被压断,只剩下半截斜斜地倒在哪里,婴儿拳头粗细,刚好可以做趁手的兵器。梁简心念一动,用匕首砍断竹子,将竹子剖成两半,取其中一半削干净上面多出来的倒刺。 梅争寒练的入神,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他把枪谱从头到尾的看过,前面几个起势他可以完全化为己用,但后面的稍显吃力。要是有个人能来和他对打,指点他不足之处,定然会有所收获。 想想偌大的城主府能陪练的也就梁简一人,可梁简日理万机,梅争寒不好意思占用他的时间。一个人琢磨一会儿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梅争寒打算等明日再练。他收回刺出去的枪,准备收势。不料他刚压住枪刃,一柄竹刀就横扫过来,压住他的收势,挑起他的银枪让他继续练。 梅争寒定睛一看,打断他的人竟然是梁简。 “继续,我们过两招。” 梁简握着刚削好的竹刀,饶有兴趣的看着梅争寒。这刀他临时起兴做的粗糙,刀柄上缠了一截藤绳增加摩|擦,刀锋无刃。 梅争寒看见他大喜,立刻挑枪继续。 那日在城主府战卢天时梅争寒就见过梁简的刀法,暗中在心里做过比较。梁简和江夫人都是用刀的高手,但在对战方面,梁简比江夫人更胜一筹。他的刀法又快又稳,没有花里花哨的假把式,每一招每一势都恰到好处。 观战时梅争寒尚且叫好,现在和梁简过招,梅争寒心中暗叹连连。梁简很强,正因为强,反而让他更有挑战的欲|望。 一枪截断梁简的退路,梅争寒顺势而上,‘灵蛇绞’缠上梁简的刀,银枪直指梁简心脏。梁简不慌不忙,用刀身挡住梅争寒的银枪,而后刀锋一转,从斜面突破梅争寒的防守,横扫而过。 梅争寒连连后退,银枪在地上拖出一道白色印子。 “我输了。”梅争寒说道,面上带着笑,半点不见沮丧,反而兴奋得很。 梁简把竹刀往后一扔,竹刀斜插|入竹林的软土里,刀柄轻颤。 “不错,能从我手上坚持怎么长的时间。”梁简走过来,抬手为梅争寒擦去额上的汗珠。 梅争寒不躲不避,眼神在梁简的身上扫个遍。今日梁简穿了一件对襟广袖服,袖口和领口绣了暗纹,是盛开的粉色桃花。不过因为衣服也是浅色,桃花暗纹在衣服上不算显眼。梅争寒鲜少见梁简穿的如此素雅,衣服很衬梁简,让他俊美的面容越发好看。 梅争寒看的心情愉悦,都没发现自己和梁简现在这个距离十分暧|昧。还是梁简先觉得不对,看着近在咫尺的梅争寒想起昨日的事,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干咳一声提醒梅争寒去八角亭闲叙。 因为梅争寒在这边练武,有丫鬟在八角亭备了热茶和糕点。梅争寒把银枪立在外面,和梁简一起进八角亭。 今日的天色不是很好,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偶尔还有湿冷的风刮过。桌上的热茶都冷了,梅争寒没在意,给自己倒了一杯就要喝,被梁简拦下。 “你刚练过武不能喝冷的东西。”梁简把茶杯捧在手心,不一会儿就看到水面冒起热气,梁简这才把茶杯递给梅争寒。 茶杯还带着余温,梅争寒喝了一口,温热的茶顺着喉咙一路暖到胃。只是一杯茶而已,梁简竟然浪费内力为他暖茶。梅争寒莫名的想起那个没由头的梦,想起自己躺在梁简怀中感觉到的安心和温暖,心里跟着暖起来。 他今日醒的早,见梁简还在睡没有吵醒他,蹑手蹑脚的下床。当时还不觉得有异,现在回想起来脸莫名发烫。好在刚才打的尽兴,他脸上就带了红晕,这会儿脸发烫也不明显。 为了不让梁简注意到异样,梅争寒开口聊起昨天的事道:“我昨天喝醉了,不知道有没有给哥添麻烦。” 梅争寒依稀记得江盛雪说过他喝醉以后挺折腾人,梁简为了照顾他都睡的耳房,那他昨天肯定没少折腾人。 梅争寒不提昨天还好,一提昨天梁简满脑子都是梅争寒把他压|在软塌上,给他赔礼道歉送花,亲|吻的事。 梅争寒果然都不记得了,梁简心里即失落又庆幸,失落的是这件事只能成为他一个人的回忆,庆幸的是梅争寒不记得他当时的失态,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梅争寒。 “没有,昨日无事,只是傍晚绣娘来量体裁衣你不配合。”梁简避重就轻,把梅争寒不记得的那些事都隐去。 梅争寒完全不记得还有绣娘的事,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我都不记得了,绣娘没有生气吧?”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8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调侃道:“醉猫一只,谁会舍得生气?我说等你酒醒了重新量一个给她送去,你要是有喜欢的样式也可以提。” 梅争寒知道是裁冬衣,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样式,摇头说绣娘随意,他不挑衣服。 梁简在心里啧啧两声,感叹真好养,吃的不挑剔、住的不挑剔、穿的不挑剔、用的也不挑剔。到底是吃过苦的孩子,懂得珍惜来之不易的东西。要是还会珍惜一点眼前人,他会更高兴。 梅争寒喝了热茶又吃了几块糕点,想起小时候和他师娘在一起习武的日子,心生感慨。小时候习武真的很苦,天还未亮就会起来和师娘一起跑步,但那也是和师娘在一起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后来和师娘一起走镖以后,很少能够闲下来享受这种时光。 少年人的时光真的就像花一样短暂,从含苞待放到开到荼蘼不过几天的功夫,等某天想起来回过头去看,发现自己已经走得很远很远,想看也看不见了。 “哥,你可不可以每天陪我练一小会儿功夫?我想把枪谱上的枪法都学会,但有些地方我不是很明白。”梅争寒犹犹豫豫的说出自己的请求,目光满怀期待的看着梁简。 梁简点头道:“可以,你早上起来叫我,我陪你练。” 这本枪谱上记的都是穆家枪法,和上辈子梅争寒所用招式一样,梁简倒是还记得清楚,可以很好的指导梅争寒。 见梁简满口答应,梅争寒欣喜若狂,高兴的大笑起来。原来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被答应,也能让人兴奋的情难自已。 “谢谢哥。”梅争寒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跨到梁简身边,弯腰给他一个拥抱,然后转身出了八角亭,拿起搁在一边的银枪继续练习。 梁简看着他的背影浅笑,心里想着等下请宋远去铁匠铺走一趟,为他打造一柄长刀,为梅争寒打造一杆银枪。 有趁手的兵器才能更好的指点梅争寒,梁简心不在焉的想着,眼神落在梅争寒的身上,看着他矫健的身姿,精瘦有力的腰身,不知道手感如何。昨天被梅争寒撩的心乱如麻,都没想起来试试手感,还真有点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给下本预收打个广告,接档文《天道快递》重生修仙——真的是修仙文,童叟无欺,主角不是送快递的,他是养狐狸撸猫的人生赢家。 好朋友:那为啥要叫这个名? 我:因为系统是送快递的~~~~~ 系统:喵,挠死你。 第54章 新城主上任各地郡官都不敢怠慢,收到消息的第二天就开始动身,陆陆续续的抵达主城。孙胜在位期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各地郡官奉命进主城都要先拜见城主,给城主带来各地的特产。这个特产说白了就是供奉给城主的贿赂,有的是真金白银,有的是奇珍异宝,有的是娇俏美人…… 梁简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不是这群郡官熟悉的任何一个人,这些人依旧带着礼物前来,但在见梁简之前都心情忐忑,不知道自己的礼物合不合梁简的喜好。为了心里有底,先到的郡官跟接待他们的羽将打听,羽将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各位大人有这等闲工夫不如干点实在的。” 什么才是实在的羽将没有言明,他们负责把郡官都安排在驿馆,传达梁简的命令告诉这些郡官不用单个去拜见,而是等人到齐一起进城主府,城主会设宴款待他们。 城主设宴十有八|九是鸿门宴,这群郡官心里更加不踏实。 郡官的消息不断有人传到梁简手中,看着这群官员想的不是如何述职而是偷奸耍滑,梁简气的当场砸了一个茶杯。他上位至今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前去告知账目的户官吓的跪倒在地,连连叫他息怒。 梁简捏着鼻梁让户官先行退下,问前来汇报的羽将:“可有清溪郡郡官的消息?” “近日清溪郡不太平,许大人被手头的事绊住脚,恐怕要明日才能到。” 清溪郡的郡官叫许泽,今年四十有六,和先到的这些人比起来算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他素来不和这群人同流合污,但人并不木讷迂腐,反而左右逢源,圆滑老道。他不喜欢孙胜的作风,所以每次都是最后到。他对梁简没什么了解,但知道梁简是宋远推上位,本打算早来一日见见这位新城主,但不想被辖区的事情绊住脚。 “他是最后一个吧?” 红叶城内有八个郡,如今已经来了六个人,除了许泽,最远的周洪今晚就能到。 梁简估算着时间吩咐道:“你去通知那些人明晚开宴,让他们明日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 “是。” 羽将领命下去,在院门口遇上前来的宋远,避让到一侧让宋远先行。宋远客气的拱手,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叫住羽将,问道:“小尧,哥问你个事,那些大人有没有向你打听城主的喜好?” 羽将姓闻,单字一个尧,今年刚及冠。他本来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兵,早年拜入千羽门门下,和宋远有两分交情,所以梁简选人的时候宋远就把他推上去。宋远仗着自己年长,可没少占嘴上便宜。 闻尧知道他没有恶意,腼腆的回道:“问了,但我没跟他们说。” “不说是对的,免得他们到时候出丑拖你下水。”宋远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八卦道:“你跟我说说,他们有没有人带美人?” “啊?”闻尧努力地想了想,不确定的回道:“好像有,不过好几个都带着女眷,我也不确定。”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8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宋远一听有好几个女眷,顿时乐开花,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对闻尧挥挥手道:“没事了,你去忙吧,我找城主还有事,不聊了。” 闻尧不知道宋远为什么那么开心,木讷的点点头,转身走了。 暖阁基本成了梁简处理政务的地方,管辖区的要务都送到这边,只要有空他就批阅。城主如此勤政,宋远这个辅助政务的长吏乐得清闲,平日都在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调解邻里纠纷,隐隐有变成管家婆的趋势。 不过他本人乐在其中,并没有觉得自己去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是大材小用。他得空闲还帮梁简挑了个信得过的管家管事,添了几个下人干活。 这会儿他刚从市集回来,见梁简埋头政务,身边连个使唤的丫鬟都没有,啧啧两声凑上去问道:“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暖阁处理政务,除了院子门口立两个侍卫,这里面连个丫鬟小厮都没有,你不嫌冷清吗?还是说你觉得府中的丫鬟不够好看,不入你眼?” 刚发了一通火的梁简这会儿还憋着余怒,见宋远吊儿郎当的进来消遣他,冷冷的扫他一眼:“你很闲?” “还好还好,城主你勤政爱民,把城主府的政务都揽过去,我当然乐得清闲。” 宋远没有接收到梁简的警告,自顾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他和梁简也算经历一番波折,和旁人比起来,他们的关系更像损友而不是上下属。 梁简面对宋远,那点余火就像被一阵雨淋透,慢慢地熄灭在心中。他放下手中的公文,问起宋远以前郡官到主城述职的情况。 这个话题一起头,宋远就像打开话匣子,有说不完的话。 孙胜喜好奢靡,那些郡官为了能在维持自己的乌纱帽继续在位子上懒政敛财,每次进城都会给孙胜带来无数的珍品。孙胜放纵此事,夜间大摆宴席招待前来的郡官,子只字不提官员政绩。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各自擅场,一次述职就算完成。 当然也有例外,清溪郡的许泽就比较与众不同,他是老老实实的述职,然后把当地当年最丰盛的水果给孙胜带一大箩筐,美曰其名是上苍的恩赐,祝福红叶城风调雨顺。许泽能说会道,政绩漂亮,把孙胜哄高兴了孙胜也不会为难他。 梁简听着这样的述职只觉得荒唐,也难怪这群郡官还没见着他就开始满肚子的小心思。要不是担心一次性替换太多人会造成下行时政不稳,他真相废了这群贪官污吏。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置气,这些人能力还是有的,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多敲打敲打还是能成气候。要是实在不喜欢,等你坐稳这位置随便换。” 宋远也不喜欢这些人,但要考虑目前的状况,只能先稳下来再作打算。 “也只能如此。”梁简呼出一口浊气,心里当真闷的慌。虽然这些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亲身经历还是难以平息心头的愤怒。红叶城管辖内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地方,也难怪在接下来的两年内暴乱不断,内忧外患。 城主府的宴席梁简交给宋远一手操办,宋远满口答应,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让城主府的人开始忙碌。梅争寒和江盛雪知道是晚上要宴请郡官,二人都兴致缺缺,江盛雪用过早膳就去找杨君宁厮混。梅争寒一日无事,守在暖阁陪梁简批阅公文。 红叶城逐渐入冬,暖阁这边烧了炭火,梅争寒替梁简煮茶、倒茶、研磨、保证梁简要什么他都能迅速的递上。梁简问他跟着自己在这里无不无聊,梅争寒笑着摇头,心想有美人看怎么会无聊?只要美人不介意,他看一天都行。 梁简不知道梅争寒的心思全在他的脸上,看一会儿红叶城内的公文就会休息一会儿,陪梅争寒过过招,聊聊江湖上的趣事。他们二人劳逸结合,不到下午就处理完红叶城的琐事。合上那些杂七杂八的公文,梁简舒服的伸展四肢活动筋骨,一低头,发现梅争寒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虽然屋子里生了火,但温度还是不算高,梅争寒这样大大咧咧的躺着睡很容易感染风寒,梁简起身拿过自己放在一旁的外裳给梅争寒披上。 梅争寒睡的不算熟,梁简刚给他披上衣服他就醒了。他揉了揉眼睛,一抬眼看见梁简站在自己面前俊脸凑的极近,纤长浓郁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羽翼,桃花眼流转间风|情无限。梅争寒看的脸色薄红,轻咳一声推开梁简。 梁简也觉得这个时机有些不凑巧,两个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很快宋远的声音就从外面响起,打破这个诡异的氛围。忙碌一早上也不见累的宋大人三步并作两步跨进暖阁,笑道:“绣娘来给你送衣服,要不要试一下。” 绣娘来给梁简量体裁衣才几天的时间,自然不可能把所有的衣服都做好,只是挑了重要的城主服先做,刚好赶上今日的晚宴。 红叶城以枫叶为标志,所以城主的衣服会绣上精致的枫叶暗纹,重点在袖口、和衣服下摆。这本没什么,绣娘手艺精湛,做工精细,衣服材质柔|软舒适,算的上是佳品。但是,绣娘做的衣服选的黑色做底,梁简不杀人时不会穿黑衣。 “这衣服怎么是黑色?” 枫叶暗纹是衣服上的必须元素,除此以外颜色不是必要的,做衣服的绣娘会根据城主的情况来做不同的颜色。 梁简还没对衣服的颜色表达不满,梅争寒到先问起衣服颜色,送衣服的绣娘回道:“民妇觉得黑色和城主很搭,所以选择黑色做底,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妥?” 梅争寒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梁简,犹豫道:“我印象中哥不穿黑衣。” 和梁简相识这一路,梅争寒的确没见过梁简穿黑色的衣服,想来是梁简不喜欢这个颜色。 绣娘不知道自己犯了如此大的错误,顿时慌了神,着急道:“那怎么办?重新做今晚肯定赶不出来。” “无妨,剩下的衣服里注意别在做成黑色就好了。” 一件城主服而已,又不是常服,梁简心想需要穿的场合不多。比起绣娘的失误,梅争寒竟然注意到他不穿黑衣让他心情甜蜜,能忽视一切不成问题的小失误。 见梁简如此好说话,绣娘千恩万谢。梁简示意她不必在意,让她先行退下。 “你都没穿过黑色的衣服,绣娘竟然觉得这个颜色和你搭。”梅争寒摸着手上的衣服,眸子里带了两分狡黠,像只准备使坏的小狐狸,他把衣服递到梁简面前道:“哥试试,我要第一个看你穿。” “好,穿给你看。”梁简宠溺笑道,拿上衣服去里间更换。 绣娘做这衣服除了颜色不对,其他都很不错。广袖长衣,外罩一层薄纱,暗纹在纱衣下若隐若现。梁简生的白,黑色很衬他的肤色。他穿好以后从里间走出来,梅争寒眼神一亮,只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山中精魅。 黑色把梁简身上若有似无的淡漠压住,平添几分妖异之色。桃花眼一扫,风|情无限。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8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看的入了神,呆呆的说道:“你不穿黑色是对的。” “怎么?不好看?”这还是梁简第一次不是为了杀人而穿黑衣,看见梅争寒这个样子,他心里对颜色有些动摇。 梅争寒连忙摇头,伸手挠挠脸,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偷瞄一眼梁简,道:“不,是太好看了,好看的我想把你藏起来。” 第55章 梅争寒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句话很有调|情的意味。因为别人好看而想把别人藏起来,不给其他人看,这是内心的占有欲在作祟。若是小两口调|情时这般顺口倒也没什么,梅争寒对梁简如此直白,让气氛都变的暧|昧。 梁简让他说的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梅争寒反应慢半拍的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问题所在,他霎时闹了个大红脸,连忙道:“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 我什么?梅争寒说不出来,他窘迫地看着梁简,心里懊恼自己怎么说话不过脑子,这种话是能对兄长说的吗?他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连转移话题的理由也找不出来,只好敷衍道:“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梁简发话他就先跑了,他怕自己在慢一步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梁简没有叫住他,事实上梁简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的红了脸。他抬手掩于唇角,觉得有一股热气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脸上。他像是被煮熟的虾子,从头红到脚。 梅争寒这一跑基本上就是为了逃避梁简,一直到晚宴开场才肯再露面。 城主设宴款待的不止八个郡官,还有城中的大小官员,只要当晚没有当值都要出席。不仅如此,梁简还给杨君宁发了请帖请她一同入席。 千羽门以前和官府不和是多数人都知道的事,杨君宁没想到梁简会主动拉拢她,看在梁简不同孙胜自己又和江盛雪要好的份上,杨君宁当晚很高兴的拿着请帖入府。 宴席设在内院,正厅廊下挂着两盏红烛灯笼,夜色之中幽幽暗暗,缥缈清明。负责宴会的宋远忙的不可开交,指挥下人搬桌子、摆放酒水。 杨君宁来得早,瞧见他一个人指挥大家忙活觉得十分新鲜,凑上前去问他什么时候连这种杂事也揽过去了。 宋远正忙着,没有闲工夫和杨君宁唠叨,指着厅事左侧的一条青石小道:“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过月牙门左转就是南苑,江盛雪在那边等你,你就别来我这掺和了。” 杨君宁不屑地切一声,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见实在无趣,便转身顺着宋远指的路去找江盛雪。 晚宴定在戌时两刻,官员们不敢让城主等,刚过戌时就陆陆续续的前来。城中的大小官员两手空空,被宋远安排在宴席右侧。右侧前面四个座位空着,一个是宋远给自己留的,另外三个分别是梅争寒、江盛雪以及杨君宁。 知道梁简还请了杨君宁,不等宋远详细介绍,这些官员就自觉的远离那四个位置。杨君宁在府中是恶名远播,这些官员宁愿敬她三尺也不愿得罪她一毫。 外来的几个郡官手上都带着厚礼,有的甚至还带了女眷,看见宋远立刻热情的上前寒暄。宋远左右逢源,对这些人的试探装疯卖傻,把他们都忽悠进大堂,请他们在左侧落座。 官员们陆陆续续到齐,宋远派人去请梁简,自己也在座位上坐下。 躲了梁简一下午的梅争寒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坐在宋远身边幽幽地看着他,问他能不能换个位置。宋远举着一杯酒正准备喝,让梅争寒吓的手抖差点泼自己一身,他看着满脸颓废的梅争寒,挑眉道:“你干什么?不坐你哥旁边让我坐像话吗?” 梅争寒苦恼的挠头道:“我有点烦,我上午说错话了,不敢见他。” 那话不过是个小插曲,说不定梁简听过就忘了,但是梅争寒却没办法忘记,整件事情在他脑海里盘旋了一下午,他主要是没想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说那句话。那么亲昵又暧|昧,还有一点情|人间狎昵的意味。 梅争寒仗着一副好皮囊,自己又喜爱美人,小时候没少拈花惹草,自然知道怎么撩拨才动人心弦。可是这一次真的撩错人了,他能说自己喜欢梁简的样貌,时时刻刻看着都觉得欢喜。却不敢说自己喜欢梁简是另一种喜欢,那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亵渎梁简的情感。 宋远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知道只是说错话,不以为然道:“你说错话梁简生气了吗?” 梅争寒摇头,他溜的太快,并没有注意到梁简有没有生气。 宋远翻了个白眼道:“他都没生气你纠结什么?他对你那么放纵,你就是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也顶多当你淘气。” 梅争寒扮瞎子的时候宋远就看出来了,梁简对这个认来的弟弟是十分疼爱,说错话有啥,梅争寒杀人他都还不当回事呢。 梅争寒主要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听见宋远这样说才稍微好过一点,他拿起面前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在酒的刺激下他才稳定心神。 那些郡官都没见过梅争寒,看见梅争寒和宋远十分熟络还直接坐在右下,心思活络一点的稍微一想就猜到梅争寒的身份。他们想举杯过来攀谈,但见梅争寒尚未束冠,不过十七八岁,担心少年人不喜和他们打官腔,怕一言不合下不来台,干脆都只是点头招呼。 戌时两刻,席间丝竹声起,梁简带着江盛雪、杨君宁从前院过来。两位姑娘径直走到梅争寒身侧落座,梁简步步踏上首座。 在场的郡官无不打量起这位年轻气盛的城主,只觉得他俊美无双,貌若潘安。样貌虽然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气度却不容小觑。他人往首席一坐,台下无不屏气凝神。 梅争寒坐在离梁简最近的地方,禁不住诱|惑抬头去看他。刚好梁简的视线扫过来和他对上,嘴角微弯,桃花眼盛了笑意。 梅争寒连忙挪开视线,梁简见了也不恼,他微微收敛笑意,示意台下文武官员不必多礼,大家尽情吃喝。 城内的官员毫不拘束的开始和左右推杯换盏,那些还等着城主言说一番的郡官见梁简言简意赅,丝毫没有提述职和送礼的事,心里都不由的忐忑起来。梁简越是表现的正常他们心里越是不安,各个食不知味。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8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杨君宁坐在宋远旁边和宋远碰杯聊天,转头见梁简一个人坐在首位无人敢敬酒,料想是其他人惧他,心念一动举杯道:“城主大人,我敬你一杯。” 梁简举杯和她隔空碰杯一饮而尽。 杨君宁开头,下面那些官员才开始你一个我一个的敬酒,梁简一一喝下,最后连江盛雪也和梁简小酌一杯。 今日的晚宴算的上是梁简上任以后的第一宴,既是郡官前来述职,也是庆祝他新官上任。 看到城内的官员都不拘于礼数,那些郡官才逐渐大胆起来,开始按着顺序给梁简敬酒。梅争寒看着梁简喝了一杯又一杯,闷闷的用筷子戳面前鱼头,心里担忧梁简等下喝醉了可怎么办。 “堂上既有丝竹之乐又岂能没有美人伴舞,下官愿为城主献上一美人,其身姿妙曼,婀娜多姿,舞艺精湛似能掌中起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场的郡官都开始活络心思。他们见梁简一晚上都没怎么开口,料想他不会提起述职一事,于是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敬献美人。 见有人要献舞梁简当然不会拒绝,他放下酒杯,扫了眼这位郡官,把人和宋远所言勉强对上号,笑道:“周大人有心了,既然带了美人,那就请上来。” 周诚见梁简竟然认得他,心里不由一惊,但很快调整好情绪,双手轻拍。随着他的掌声,一位身穿舞衣的妙龄女子从大堂外进来。如今已是初冬,天气寒冷,这女子穿的薄衣轻纱,好似不会冷一般。 女子走到堂上对梁简盈盈一拜,这才抬起头来打量这位城主,眼神立刻亮了起来。梁简容颜俊美,倚靠着身下的椅子,单手拖着头,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双漂亮的眼睛好似能把人的魂勾过去。他神情放松,姿态慵懒,身上裹着一席黑色的锦衣,好似一只慵懒的黑豹在惬意的伸展四肢,展现自己的魅力。 女子看的呆了,直到周诚尴尬的干咳一声,这人才回过神来羞红一张好看的脸,诚惶诚恐的垂下头,温声细语地请罪:“奴家多有得罪,还请城主见谅。” “无妨,周大人说你能掌中起舞我十分好奇,在场无人能借你一掌,不如你在鼓上舞一曲,如何?” 女子薄衣轻纱,面容姣好,眉间点了朱砂更添妩媚,梁简动动脚趾头都知道让人跳舞是假,借此由头把人塞给他才是真。这群人想看他荒淫的一面他干脆也不客气,提出个更荒唐的理由。前世这种场面见的多,略施几个也够把纨绔子弟当一回。 周诚说能掌中舞不过是夸大言辞,见梁简当真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叫女子应下。很快就有人搬来一面大鼓,将鼓放在中堂之上。 女子脱了鞋赤脚踩上鼓面,沉默地抬起手,四周乐声再起,她一人在鼓面上娇媚轻盈的独舞。身上的纱衣随着她轻盈如燕的步伐飘然,纤纤玉指做拈花状,翩如蝴蝶,宛如游龙。 周围有人拍掌喝彩,梁简却兴致缺缺。他倚靠着座椅,眼神早就飘向梅争寒的方向,看见梅争寒不待见舞娘,一个人气呼呼鼓起脸颊,顿时笑了起来。 梁简这一笑众人还以为是他觉得这女子跳得不错,顿时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带了贺礼的郡官想着等舞娘跳完自己便上前敬献,跟了梁简一段时间的官员则觉得稀罕,但想想又没有大惊小怪。梁简不是毛头小子,看上个姑娘没什么大不了。 一曲终了,舞娘赤足从鼓面上下来穿上自己的鞋子,梁简让人把鼓撤下去,点评道:“不错。” 简短的两个字就这样没了下文,舞娘和周诚具是一愣,不知道梁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其余准备献礼的官员又压下上前的冲动静观其变。 梁简把这些人的丑态尽收眼底,戏弄够了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今天就到这里,诸位也都来了好几日,我没什么要紧的事吩咐,诸位明日便可启程返回,临走时别忘了带上我给诸位备下的厚礼。至于还没到场的许泽,诸位要是回去的路上遇见,让他尽快来见我。” 清溪郡的许大人还是没有赶上宴席,不知道现在到了何处。 前来述职的郡官们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弄懂梁简的意思。可是他们又不敢问,都在心里好奇梁简说的厚礼是什么东西。 “我不胜酒力有些乏了,诸位请便。”梁简起身准备离席,在场的人起身相送。梁简走到梅争寒身边,温声道:“争寒,送我回去。” 梅争寒气鼓鼓的扫他一眼,见他面上带着薄红,知道他是真有些酒劲上头,立刻收敛自己的小性子陪他离开。 第56章 梁简一走宴会顿时就像炸了锅一般,那些郡官无不立刻嚷嚷起来,都在询问这叫什么事。最气愤的莫过于献上美人的周诚,他见梁简展颜还以为梁简是看上舞娘,心里都觉得已经万无一失,岂料梁简甩了不错两个字就没有下文,舞娘也不解他的意思,只好在周诚身边站着。 “宋大人,既然今日是你主办宴会,那请问城主这是何意。我们大老远的来,他既不问我们管辖区内的情况,也不说说今后有何指示,让我们吃顿饭就走,我们各位家里可不缺这顿饭。”周诚气的一甩衣袖,一晚上忐忑不安换来这样的结果,他有种被人戏耍的愤怒。 宋远看着面前这群义愤填膺的郡官,冷笑道:“诸位大人管辖区的事情办的如何自己心里有数,城主大人心里也有数,所以不必问你们。他让你们来此一聚算是打声招呼,真让他和你们动真格,你们敢吗?” 这群郡官都是懒政的典型,宋远这话也算直接点明,各自的脸上都有些不好看。周诚还惦记着把美人送给梁简吹枕边风,不想和宋远把关系闹的太僵,他隐晦的扫了眼一旁端坐着的江盛雪,懊恼的坐下去喝闷酒,舞娘坐在他身边大气都不敢喘。 江盛雪坐着无聊,该吃的也都吃的差不多,转身和杨君宁低语两句,两个人一并起身离开。他们二人一走,有些上了年纪的官员也不愿久留,纷纷和宋远告辞,不一会儿屋子里就走的只剩下宋远和这些郡官。 宋远也有些乏了,他累了一天,实在不想在和这群人浪费时间,干脆的点明:“诸位大人,看在大家同僚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们提个醒。梁简和孙胜不同,你们还想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就拿出点真本事,别再想着偷奸耍滑走捷径,梁简不吃你们这套。像今晚这种让舞娘献媚的伎俩最好不要有第二次,不然谁也保不住你们。” 城主府烛火连天,灯火通明。 梁简和梅争寒离开宴席并没有急着回东苑,两个人一路走走停停。梁简喝了不少酒,现在酒劲上来了浑身燥热,不由得把衣襟拉开些许。夜里的凉风带走几分热气,倒让他舒爽不少。 梅争寒跟在他身侧一言不发,心思还在刚才的酒宴上。梁简见他闷闷不乐,手掌落在他的头上揉着他柔|软的头发安慰他,询问道:“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梅争寒摇头:“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觉得那些官吏的心思都不在自己的本职上,挖空心思想的是怎么讨好你,有这样一群官多少百姓要遭殃。” 这场宴席梅争寒算是看明白红叶城的官场情况,尸位素餐的人一抓一大把。难怪区区一个县官也敢在自己的地盘上耀武扬威,扯虎皮拉大旗。这根本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从里到外都烂透了。特别是那个送舞娘的周诚,只差把自己的意图写在脸上。舞娘是个好舞娘,跳的舞也美艳动人,可惜当官的不是个东西,只把她当一件物品,随时都可以送出去。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8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见梅争寒是为今夜的事怄气,梁简轻笑道:“不必和他们置气,我现在根基不稳还不能动他们,只能进行一番敲打。要是今夜他们还看不懂我的意思,我也不介意抓一个出来杀鸡儆猴。” 梁简新上任城内已经杀了一批,实在不宜在这个时候再动外官。梅争寒知道是这个理,心里越发为梁简打抱不平。他鼻子酸酸的,开始觉得自己在梁简身边越发的力不从心。他想帮梁简分忧解难,可是却感觉无从下手,有劲也使不对地方。 “我要是懂官场之事该有多好,就可以帮你一起分担。”梅争寒有些失落地说道,眸光暗淡。 梁简心念一动,回身看着他,把他冰凉的手指包裹在掌心,笑道:“官场之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你只是以前没有接触过,以后接触的机会多了,自然就会了。” 前世的梅争寒对为官之道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很擅长处理这种麻烦,现在不过缺少机会和锻炼。只要他愿意梁简乐意给他提供条件,只是不是现在。现在梁简有其他的打算,他会给梅争寒找一条更适合他的路。官场上的这些纷扰杂事就让他来办,他的大将军要去更高更远的天空翱翔。 梅争寒只当梁简是在安慰自己,勉强的回他一个笑脸。 夜里的凉风吹乱梁简身上纱衣,轻柔的纱拂过梅争寒的手指,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被梁简握在掌心。梁简的手很暖和,像是天然的暖炉从手指暖到梅争寒心里。梅争寒又想起自己白天的胡言乱语,不由的脸红,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 他垂下手掌,避开梁简灼灼的视线,道:“时候不早了,哥明天还要接见那位没到的大人,我就不打搅你休息了。” “唔,再陪我一会儿。”梁简还不想休息,看见梅争寒脸红他十分受用,不紧不慢的带着梅争寒往自己的卧房走去,心里盘算着怎么把梅争寒留下来。 梅争寒自从换了新住所就不和他睡了,虽然两个人住在相连的两个房间,彼此的床只隔着一层木板,但梁简还是觉得碍事。 有木板隔着他看不见也摸不着,什么都只能靠想象,还不能盖一床被子。他已经够倒霉了,能看不能吃就算了,连睡一起的机会也没有,这让他很不爽。 梁简让陪梅争寒不好拒绝,跟着梁简进房。 梁简点亮屋子里的烛火,解了外衣只穿着修身的中衣,腰身被做工精细的腰带勾勒出来,更显得身姿挺拔。他在屋子里比较随意,顺手还拆了自己的紫金冠,让一头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他侧身站在分明的光影里,沐浴着烛光,邪气更甚,像勾魂的山魅。 梅争寒觉得口干舌燥,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降温。 梁简做完这些回身看着梅争寒,笑道:“今晚和我睡,好吗?” “咳,咳咳……” 梅争寒被水呛到,连声咳嗽,一双蓝色的眸子里盛了泪光,他抬头谴责的看着梁简,怪他故意在自己喝水的时候吓自己。 “怎么?之前是谁在宋远家答应暖床,转个身就翻脸不认了吗?”梁简无辜的看着梅争寒,丝毫不为自己说的话感到脸红。反正这是梅争寒答应的,开玩笑答应的也算。 梅争寒自然没忘记这事,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茶杯不敢在喝水,怕梁简语出惊人再把他呛住。 “我以为哥是在和我开玩笑,宋远家里就只有一张床给我们,自然只能睡在一起。” “长夜漫漫……”梁简刚起了个头发现话有歧义,连忙生硬的转个折道:“我是觉得红叶城的冬天太冷,一个人睡不踏实。江南冬季短暂,并不会有这种阴冷的长夜。看在我第一次在滇西过冬,你受累暖个床可好?” 梁简垂下眼,演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我见犹怜’。梅争寒最难招架美人黯然之态,捂着心口跳起来道:“好吧好吧,我答应你。” 说完一溜烟的窜进卧室,不肯在面对梁简扮可怜的攻势。 梁简轻笑,似乎有一点摸清梅争寒的弱点。只要他示弱,梅争寒就是铁石心肠也要化成绕指柔。梁简摸着自己的脸,在心里骂了一句臭不要脸。明明都是过了而立之年的灵魂,遇见梅争寒好像越活越回去。 不过感觉还不赖,要是前世他也懂得这个道理,而不是强硬地逼迫梅争寒,他和梅争寒是不是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梅争寒穿着里衣抱着暖和的锦被躺在床上并不觉得冷,他都要怀疑梁简是在诓自己,但是一想起梁简脆弱的神情他又狠不下心。 “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想那么多做什么?”梅争寒一拍额头,把自己心中杂乱的想法都赶出去。他和梁简坦坦荡荡,纯盖被子睡觉而已,难道也不行吗? 梁简熄了烛火上|床就寝,梅争寒抱着被子给他空出半边床,自己缩在角落里。梁简躺上|床瞅着他这睡姿忍俊不禁,伸手把人捞进怀里。梅争寒小幅度的挣扎被梁简压住,梁简凑到他耳边低声哄道:“睡觉。” 梅争寒扁扁嘴,这样根本睡不着。他窝在梁简的怀里,不由的想起那夜被噩梦惊扰之后躲进梁简被子里的事。同样是被梁简抱住,一个是梁简无意识的时候,一个是在梁简清醒的情况下,两次给他的感受都截然不同。 感受到身后梁简的强有力的心跳,梅争寒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整个人口干舌燥,脸颊发烫。他有一点贪恋梁简身上的温度,那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情感,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有点像作祟的占有欲,又并不完全。 他只知道他很在乎梁简,明明认识的时间不长,他却已经把对方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人,想要和对方相伴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对我儿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他要是不纯情,上辈子至于追不到他媳妇还不知道他媳妇心悦他吗? 大魔王是个单恋多年的大龄(而立之年)单身处·男,性格古怪导致自己没有女人缘没人敢撩,长的俊美被人调戏过,对窥觊他美貌的人十分狠毒,然而…… 穆争寒撩过他,调戏过他,窥觊他的美貌,他觉得那是正常的交谈。 简而言之,前世他和穆争寒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8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第57章 清溪郡的郡官来的很晚,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风|尘仆仆地赶来。他自知误了时辰没有过驿馆修整就先到城主府请罪,梁简在暖阁接见了这位‘姗姗来迟’的大人。 许泽四十余岁,生的高大但人很瘦,双颊无肉颧骨突出,一脸的清苦穷酸样。他穿的常服因为坐马车日夜兼程,衣服上有很多折痕。看得出来他用手抚平过,但是效果甚微。其他人都开始返程,他却才刚到,在外人看来像是有意端架子给梁简难堪。但这次他着实事出有因,并非不把梁简放在眼里。 梁简昨夜睡的不太踏实,后半夜被梅争寒抢了被子很早就醒了,他有些困倦地打着哈欠,脸色比之以往要阴沉一些。 暖阁的炉火烧得很旺,梁简叫下人给许泽搬个凳子放在炉火边让他烤火驱寒,许泽受宠若惊,还以为梁简会先问罪于他。 梁简居高临下地打量许泽,并不急着问他为何来迟,而是漫不经心地问许泽关于他管辖范围内这些年的情况。许泽以为梁简要他先述职,把清溪郡和周边几个县城的情况说给梁简听,中途还提到梅争寒刺杀县官一事。 人人都知道梁简带着弟弟妹妹上任,但不少人没打听清楚二人的名字,所以许泽并不知道梅争寒就在此地。他提起这个案子时十分感慨,江义的名字他有所耳闻,整件事情的经过他也派人去了解过,心里为梅争寒感到惋惜。 “这孩子太冲动了,杀人能解决一时的仇恨却依旧绕不过去国法。他要是能忍一时之气告上来,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樵县靠近闽国,离清溪郡不算近,许泽对这个县城的情况了解不多,去过几次感觉都还好,没想到会出这种乱子。他心里同情江义一家的遭遇,想过若能见到梅争寒可以酌情为他减罪。不过天下之大茫茫人海,梅争寒只怕早就离开红叶城的范围。 梁简看过梅争寒的卷宗,许泽所言在他意料之中,倒还合情合理。 “那依许大人之见,若是梅争寒投案自首,此案要如何审判?” 梅争寒这个案子其实很好判,许泽心中早有定夺。梁简突然问起来还表现的十分感兴趣让许泽有些许惊讶。他听闻宋远对梁简赞许有加,料想梁简不是孙胜之辈应当不会办糊涂案,但此事也是他上任问起的第一案,许泽一时拿不准他的意思,一边斟酌错措辞一边注意梁简的脸色。 “依律此人当是要处以绞刑……”许泽刚说完第一句,梁简就斜睨过一眼,脸色看来并不高兴,许泽立马又道:“然此事乃是因为县官草菅人命而起,梅争寒难以伸冤只能自己手刃仇人,若是肯前来自首,”许泽说到这里又抬头看梁简一眼,见梁简面色如常,心中顿时有了把握,继续道:“当可免罪。” 梁简闻言笑道:“如此审判不违律法?” 许泽道:“臣是念在他一片孝心又肯自首,是仁义之举,故愿为他法外开恩。” “许大人有心了,我看法外开恩就不必,此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大人还是想想如何从轻发落。”梁简并没有领许泽的人情,他瞅着许泽一脸为梅争寒感到惋惜的神情心里微妙的不爽。他的人他知道护着,用不着别人操心。 许泽从搭话开始就一直注意梁简的脸色,见他对此事并没有太大的异议还以为他乐意看到梅争寒免罪,没想到他还是打算治梅争寒的罪。这下许泽有些难办,从轻发落说起来也不难,但这话是在他不治罪梅争寒的情况下梁简提出来的,这就值得寻味。 梁简是想要轻到什么程度? 和死罪比起来充军服役是轻的,刺字流放也是轻的,受点皮肉之苦更是不值一提。梅争寒这案子本来可大可小,这一下子反而大不得小不得,可愁死许泽了。 “这梅争寒尚是少年人,若真依法处置显的律法过于无情不够人道。况且当今陛下主张孝悌,对这类案子的处置都较为宽松,以臣愚见,不如……” 受点皮肉之苦以示惩戒,许泽是打算这样回复梁简,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完,梁简就把话茬接过去。 “不如充军服役。” 许泽的话卡在喉咙里,他下意识的啊一声,像是被人一把掐住喉咙,满脸惊愕之色。 充军服役和死罪比起来的确是轻的,但和皮肉之苦比起来重了不知道多少倍,梁简这那是从轻发落,根本就是从重处理。许泽看不懂梁简的意思,不知道他这是何意。 梁简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看着傻掉的许泽,摩|擦着身下的椅子扶手神情放松,并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然后他像是嫌许泽还不够郁闷一样,饶有兴趣地问道:“许大人以为如何?” 许泽:“……回城主,臣以为这个惩罚过于重了些。” 梁简认同地点头,道:“我也觉得,不过我记得充军服役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把犯下重罪的犯人推上战场修建工事用于战争,这种基本上就是服刑到死没有回旋的余地。而另一种是让犯下可免之罪的武人强制服刑兵役,在战场上戴罪立功,这种有明确的服刑时间和梅争寒的情况也相吻合,我倒觉得可行。” 丘桐国的确有两种不同的兵役情况,但因为第二种情况在某些方面存在弊端,一般情况下不会套用在平民的身上。其服刑时间和戴罪立功都有很大的操作空间,谋划得当还能为服刑的人在军营谋一份好差事,所以这一条也成了很多家人犯事的达官贵人谋求利益的途径。 许泽一开始并没有往这方面想是他以为区区一个梅争寒并不值得梁简为此大费周章,现在听见梁简点明自己的目的,许泽万分诧异。 他努力掩盖自己内心的惊讶,继续这个话题道:“以梅争寒的情况服刑第二种兵役的确不算处罚过重,而且他罪责不大,服刑一两年即可。” 一年太短两年刚好,这点梁简倒是没什么意见:“服役地点许大人可有想法?” 许泽已经看出来梁简是有意相助梅争寒,当下胆子大起来,回话也利索不少:“这个既然是在滇西发生的事,那送去虎牙口便好。单大人是性情中人,应当能理解梅争寒的难处。” 虎牙口是滇西屯兵之地,其主将单崇飞乃是琅琊城城主,丘桐国声望仅次于穆程的骠骑大将军。这人祖上是草莽出生,虎牙口又地势特殊,单崇飞半脚踩在江湖,对江湖义士礼遇有加。梅争寒这性子应当合他脾气,想来不会被人太过刁难。 梁简颔首,这和他所设想的差不多,他一开始打算的就是让梅争寒去虎牙口。单崇飞其人乃是前世西北军之首,梅争寒和他是忘年之交,曾答应过他保全西北残部,不然也不会被梁简趁机要挟。 梁简和单崇飞不太对付,至于原因梁简也说不上来,他对单崇飞没有意见,但单崇飞十分不喜欢他。前世联盟一起讨伐外贼的时候,单崇飞算是把不喜欢发挥到极致,隔三差五挑梁简的刺给梁简找不痛快,气的梁简火冒三丈。若不是梅争寒从中调解,梁简肯定当场翻脸和他干架。 虽然前世关系差到这个地步,但是梁简不得不承认单崇飞是个有本事的人,他与之相比也稍逊一筹。而且单崇飞对梅争寒很好,可以说梅争寒在行军布阵上受他的影响极深,在不能考虑漠北的情况下,送梅争寒过去和人偷师是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这一世梁简先抢走梅争寒,单崇飞交给梅争寒多少有用的东西,最后受益的人都是他,他非但不亏,说不定还能好好气一气这个死对头。 “虎牙口春季招兵,那就把服役时间定在明年开春,其中细节之处劳烦许大人回去完善。”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8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最后提了提服役的时间,许泽点头应道:“是,下官这就回去准备。” 说完许泽对梁简拱手行礼就要告退,不过这礼刚行了一半许泽就僵住,他抬头看着似笑非笑的梁简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讨论的假设条件是梅争寒自首。可现在他们连梅争寒的影子都没看到,这怎么定罪?许泽自知失误,躬身正欲给梁简请罪,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少年明快的嗓音。 “哥,厨房已经备好早膳,你和许大人要不要吃过早饭再说事?” 许泽下意识回身去看,只见一笑容明媚的少年一阵风似地跑进来,看见他还客气的拱手行礼。少年眉目英俊,神采奕奕,一双蓝色的眸子灼灼生辉。 许泽盯着他的眼睛愣了半晌,忽然想起通缉令上梅争寒那双妖异的蓝瞳。天生异瞳的人本就少见,更何况是在一座城池内,不可能那么巧合的刚好有两个人天生蓝瞳。 梁简看着发愣的许泽,料想他已经猜到梅争寒的身份,开口为他添把火道:“这位是舍弟梅争寒,少年人淘气让许大人见笑了。” 许泽:“……不敢不敢,二公子年少有为,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这不是见笑了,这他娘的是见鬼了! 许泽在心里暗自叫苦,总算明白梁简为何对梅争寒的案子感兴趣。刚才那一段时间此刻回想起来简直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梁简没有直接言说他和梅争寒的关系而是先问案子,全程没有表露太多的情绪甚至还大公无私的提出让梅争寒服役,一步步的观察许泽的反应。 许泽回想起来一阵后怕,觉得就是马蜂窝也戳不出梁简这么多心眼。他偷偷抹把汗,庆幸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是偏向梅争寒。 梁简案子说的差不多,整体上对许泽还算满意,起身招呼道:“许大人舟车劳顿想必还未用膳,我府中既然备下了大人也别客气,我正好还要问问你关于来迟的原因。” 许泽身心承受了巨大的冲击,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可梁简特意把他来迟的原因压|在最后,他不能直接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大魔王受害者阵营又添一员,hhhhh 小梅花:是又添两人 单崇飞:突然后背一寒】 还记得我们之前关于小梅花去处的问题吗?当当当,今日揭晓答案:从军。 恭喜小洁莹猜对了,她说的是重走上一世当将军的路,也算对。 没有猜对的我们下次继续啊。 PS;我蠢了,没有把红包自带的那句话删掉,看起来好蠢(捂脸) jj给的红包选项太不平衡了,我们下次一百起 第58章 许泽这次耽搁行程的确事出有因,在红叶城为时疫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许泽接到一封血书控诉城内有人贩卖灵幻散,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导致很多人家破人亡。灵幻散是丘桐国严令禁止贩卖的东西,此事非同小可,他第一时间把告状的人保护起来,派人去调查。 大家经过一段时间的明察暗访打探出这群人的窝点,许泽亲自带人抓捕。但不想有个被逼的姑娘信不过官府给人通风报信,导致行动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跑了一个匪首。 许泽准备动身前往红叶城之际,这个匪首行踪败露,许泽考虑到这事比较紧急就留下指挥抓捕,这才导致自己到的晚。 知道许泽是因为正事晚到梁简没有责备他,只是提醒他灵幻散这种东西不下功夫很难铲除要他回去加强戒备。许泽和灵幻散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知道其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很是头疼,要是遇上实力强盛的贩药团伙,就是他亲自带人出马也够呛。 梁简也意识到这是个严峻的问题,灵幻散成瘾性强很难戒掉,很多人都是反复吸食,为了满足快感铤而走险。 丘桐国没有制作灵幻散的药材,这些东西只能从闽国流进来。 许泽想要杜绝就必需严卡和闽国的贸易往来,不过这样做等于断人财路,恐怕要激起一群暴徒反扑。就清溪郡那点兵力,恐怕还不够给亡命之徒塞牙缝。就算向周边求兵也无济于事,除非能调来虎牙口的精兵。但虎牙口太远,出兵增援最快也要七八天。等他们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许泽为这事操碎了心,梁简宽慰他不必过于忧虑,日后有难处尽快上书主城,主城会出兵增援。 早膳后梁简又和许泽聊了一点关于梅争寒的案子,赶巧宋远前来汇报其他郡官的情况,看见二人在有事商谈不便上前打扰,和梅争寒站在院子里闲聊。 如今的红叶城已经恢复以往的活力,重现昔日繁华。宋远处在市集之中,闲来无事喜欢在街头巷尾收集八卦,今日刚好听来一件文人墨客都感兴趣的事,得意的和梅争寒唠叨。梅争寒听他讲的眉飞色舞被勾起好奇心,可是这种地方他一个人去回头肯定要被江盛雪念叨,除非…… 梅争寒把目光转向和许泽说事的梁简,若是梁简愿意陪他去,被江盛雪唠叨也能有个不错的挡箭牌。 梅争寒之事要说的不多,梁简和许泽很快聊完。许泽这一路舟车劳顿,梁简让他回驿馆好好休息,不必急着赶回去。 眼瞅着许泽告退宋远止住和梅争寒聊的事,丢下一句有空再谈便跟着梁简进屋。 梁简让宋远去负责郡官离开一事宋远果然没让他失望,基本上该传达的意思宋远都传达到位,还顺便给几个郡官多敲几次警钟,让他们竖起耳朵注意风吹草动。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9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你是没看到那些人的脸色,一个个黑的跟锅底一样。看见士兵把卷宗给他们搬上马车,他们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宋远一想到那个喜感的场景就忍不住捧腹大笑,特别是那个周诚,看到这一幕算是反应过来梁简昨天晚上就是存心做戏消遣他,脸色变了又变,宋远都怕他当场脸抽筋。 宋远笑的梁简也绷不住脸色,手虚握成拳挡在唇边闷笑,让宋远收着点笑意:“我让你告知他们张贴城榜说我下月要选大统领的事你说了吗?” “说了说了,这事他们反应各不一样,有几个当场就在盘算别的主意,各怀鬼胎的不在少数。你不从城内的官兵中选一个做大统领也不让梅争寒来担任,反而大费周章地从民间选拔考核就不怕来者心思不纯?” 选大统领这事宋远也没料到,他是有些看不懂梁简这步棋。一直以来大统领都是在已有的人手中提拔,甚少会有从民间抽选的情况。一来是官府和民间存在对抗性,二来是官府间裙带关系严重,梁简这样做很难预测民间的反应。 梁简笑道:“用人贵在知人善用,我既然敢公开选拔就不怕参赛的人使手段。而且这场考核不仅仅是为了选大统领,要是有可用之才我也会招揽。” 红叶城兵力尚且有富裕,只是将领实力稍弱,梁简考察一段时间发现没有大统领的合适人选,于是有了公开招揽贤才的想法。他这次不仅要选大统领,还打算选几个将帅之才以备后续所需。他心里有一点关于军队的打算,只是目前还没有完善,准备在思量些日子。 在他做出最终决定之前他还不会对身边的人透露太多,只是缓慢的进行等一切水到渠成。 宋远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没在城主府久留,等他一走梅争寒就从门外进来。梁简在处理公务,看见他也不惊讶,由着他闹腾。 梅争寒把暖阁当自己的地盘,吃喝玩乐毫不含糊,梁简办正事他就看书。 虽然孙胜昏庸无能,沉迷酒色,对诗词书画不感兴趣,但家里藏书还算丰富,暖阁有一面墙的独立书架用来摆放这些东西。梅争寒挑了几本和军事有关的拿来看,对上面描述的战役十分感兴趣。男子多有建功立业的英雄情结,他也不例外。 两兄弟互不干扰,暖阁一时只能听见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翻书声。 时至午间,梅争寒合上手里的书揉着酸涩的眼睛,看见梁简还在批阅公文,温了一杯茶端给他。 “哥,你歇会儿在看吧。”梅争寒顺眼瞧了瞧梁简批阅的东西,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反而有点像念叨东家长西家短。什么邻里吵架,夫妻纠纷,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不由道:“这些你交给长吏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自己看。” 梅争寒有些不解,要是城主什么事情都揽过去,下面的官员岂不没事做。 梁简接过梅争寒的茶细细品尝,把最后一本合上,笑道:“是我让他们批阅后送过来的,我刚接管这个位置对城里的情况不算特别了解,从这些公文上能知道不少,等以后熟悉了就不会让他们送来了。” 民间的情况最能反映一个城的整体水平,梁简也是想多了解一些城里的风土人情。身居高位也不能忘本,知道民心所向才能走的更远。 梅争寒了然的点头,他觉得梁简说的十分在理,脑海中灵光一闪,凑到梁简跟前狡黠的笑道:“下面的人送上来的的确是部分民生,但并不完整。哥哥今日已经处理完公务,也没有人要接见,不如我们出府去逛逛。你看你都好久没出门了,不想看看红叶城恢复活力的样子吗?” 梁简回想一下发现自己确有一段时间没出门,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梅争寒积极的邀请他出府,出去逛逛也可,于是问道:“去哪儿?” 梅争寒眼神一亮,道:“绿倚楼,我刚才听宋远说绿倚楼今日有位妙人献曲,不少达官贵人都会去凑热闹,我们也去好不好。” 绿倚楼这名号有点响亮,梁简前一刻还欢喜雀跃的好心情被这三个字隔空揍了一拳,导致他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就被硬生生掐断。他看着满脸期待的梅争寒,心里把宋远骂了个遍,佯装生气道:“我堂堂城主陪你去逛青|楼,你也不怕别人戳我脊梁骨。” 梅争寒一听顿时急了,连忙解释道:“没有,宋远说绿倚楼不是青|楼,它就是个听曲的地方,只不过是在花街上。”梅争寒说到后半句声音低下去,和花街沾边还真让他没啥底气。 梁简当然知道绿倚楼不是青|楼,毕竟他前世和这地儿有不小的牵扯,比外人更了解这里面的情况,他就是想逗逗梅争寒。见梅争寒着急的解释,梁简忍俊不禁,伸手揉着他的头发,觉得还是少年的他又乖又可爱。 梅争寒想要他去绿倚楼也不是不行,可是一想到梅争寒第一次邀请他出去是去这种地方听别人弹琴,梁简就不想他如意,故意拒绝道:“那也是烟花之地,不行。” 梅争寒扁扁嘴,委屈的看着梁简,拉着他的衣袖撒娇道:“就去一次而已,就一次,陪我去好不好。” 梁简抽回自己的衣袖,垂眸不去看梅争寒,怕自己禁不住诱|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梅争寒心里好奇的紧,并不想就这样放弃,他蹲下身双手扒着案桌边缘,半张脸遮掩在案桌下面,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梁简,满眼写着委屈,可怜,我很想去,哥哥欺负人。活像只被人丢弃的小狗,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眼神谴责不答应的某人。 梁简只觉得心脏正中一箭,撒娇求安慰的梅争寒真的太可爱。那双蓝色的眼睛就像雨后万里如洗的晴空,干净透彻的不掺一点杂质,一眨不眨盯着人时,就像会说话一般,把人心里的想法都明明白白的写出来。 梁简败下阵来,扶额道:“败给你了,我陪你去。” 听到梁简松口梅争寒喜不自禁,从地上跳起来俯身抱住梁简,蹭着他的头,高兴道:“谢谢哥哥,那我们现在就走。” 梁简被蹭的头皮发麻,觉得自己这是养了头狼崽子,高兴了就扑人蹭脸。他心里既无奈又高兴,伸手在梅争寒额间轻点,道:“急什么,绿倚楼要到傍晚才开门,你现在去给人守大门吗?” 第59章 绿倚楼不是青楼,比之青楼更胜一筹。 它的来历说起来还是绕不过听音阁,是听音阁下的一个分堂,归属徵,级别较高,排面也不小。在花街占据十分重要的地理位置,楼有四层,雕梁画栋,琉璃碧瓦,十分气派。 前世杨君宁夺回红叶城,绿倚楼的姑娘功不可没,她们弃了红妆换上夜行衣为杨君宁刺探军中消息。这些姑娘有情有义,不少后来得了阁主恩许参军,跟随杨君宁南征北战。 梁简离开樵县有一段日子,当日在樵县遇见的那个老人始终让他心存戒备,他正好可以去绿倚楼一探究竟。只是他当年是先认识听音阁的阁主才入的绿倚楼,如今无人引路刺探消息恐怕没那么容易。 绿倚楼以曲坊做遮掩,旁人并不知其真实身份,只当是个喝酒听曲的地方,姑娘们各个善解人意,多才多艺。当然,除了姑娘也有不少小馆,保不准就有那么几个断袖之癖喜欢男子。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9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丘桐国南风一直存在,到了近几年更是少了遮掩,不少地方都见怪不怪。就连宫里的皇帝身边也有几个貌美的男子随侍左右,只不过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平日还是会多做遮掩。 绿倚楼傍晚以后才开门做生意,那也是花街刚开始热闹的时候。 梁简和梅争寒用过午膳小憩过后方才出门,梁简借口要体验民情一路上拖拖拉拉,带着梅争寒四处闲逛。他本以为梅争寒惦记着绿倚楼的曲会显的不耐烦,不想梅争寒兴致高昂,一路上都在和他畅聊此地的风土民情。 其实听不听曲都是小事,梅争寒最高兴的还是梁简出门陪他。 知道梅争寒心里在乎的还是自己,梁简被小小的取悦,总算把心里那点吃味压下去带着梅争寒去绿倚楼。 入冬后红叶城很少有艳阳天,傍晚时分天色昏暗,花街两侧支起大红灯笼,楼和楼之间也高高挂起彩灯照明,整个街道灯火通明,恍如白昼。沉睡一天的花街在烛光中苏醒,两侧的青楼曲坊纷纷开门做生意,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描绘精致的妆容,站在门口招呼过往的来客,若是遇见老熟人便直接迎上去。 梁简和梅争寒一个容貌俊美,一个器宇轩昂,站在人群中十分扎眼,从花街街口进来短短一段距离,他们就被左右的姑娘招呼不下十次。梅争寒初次到这种地方,美色虽多但也过于热情,他招架不能,一个劲的往梁简身边靠。 梁简停住脚步垂首看着靠过来的梅争寒,伸手把他的手掌握在掌心,梅争寒挣扎一下就没了动作,他抬头看着梁简,眼睛倒映这一夜的烛火,灼灼生辉。 梁简解释道:“人多,我怕你等下被人拐走了。” 梅争寒忍不住笑了起来,反手和梁简十指交扣,道:“那你可得拉紧我,别把我弄丢了。” 梁简眼里露出笑意,心道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怎么舍得弄丢。 花街人来人往,梁简穿的又是广袖华服,垂下刚好遮住他和梅争寒交握的手掌,外人不细看不会发现端倪。就这样拉着梅争寒走了一截路,穿越过人海,两个人很快到了绿倚楼。 和周围的青楼相比,绿倚楼显得那么与众不同,门口迎接客人的都是打扮简朴的小厮,进进出出的或是达官贵人,或是文人墨客,各个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和周围的人高谈阔论。楼里乐声幽幽,二楼横栏间有美人面带薄纱,抱琴弹奏。 今日有妙人献曲,来往的人更是远胜他日。 梁简带着梅争寒上前,立刻有小厮出来相迎。那小厮看见梁简愣了愣,脸上笑容不变,躬身道:“两位公子里边请,今日往来客人较多,二楼雅间满座,公子是要在大堂将就还是移步三楼?” 绿倚楼一楼大堂正中央有一个九尺高的台子,两侧有上去的台阶,平日献曲献舞的姑娘们都是在这高台上。一楼多是前来凑热闹的百姓,最多听个声。二楼三楼设有雅座,慕色而来的有钱人自然会选择这种地方。至于四楼是独立的厢房,留给想单独听曲出手阔绰的达官贵人——房间保密性好,偶尔也会有其他的肉体交易。 梁简没有错过小厮一闪而过的惊讶,冷淡道:“给我一个三楼的雅座。” 小厮点头应下,带着二人进屋。 绿倚楼很大,即便高台占了中堂不少位置,一楼还是能容乃百来人。楼里的欢声笑语和丝竹之音此起彼伏,热闹的很。姑娘们穿着轻纱罗裙,细软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蜂腰,坐在高台上弹琴奏乐,吹箫和鸣。 梅争寒看着这些明艳动人的姑娘,觉得她们美的炫目,各有特色。或是青春活力、或是妩媚动人、或是娇俏可人……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看的心神荡漾。可如今不知怎的,好看归好看,却拨不动他的心弦。 梅争寒嗤笑一声,不解的摸着下巴,怀疑自己是审美出了问题。于是他扭头对梁简道:“哥哥觉得这些姑娘可漂亮?” 梁简嗯一声,不感兴趣的看一眼道:“绿倚楼的姑娘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自然好看。” 这话虽说是赞美,但感觉毫无诚意。梅争寒掩唇轻笑,看着梁简俊美的脸庞,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百里挑一又怎么比得上独一无二。 三楼的雅座也有不少人,小厮给二人安排一间靠窗的雅座,位置正对着弹琴的姑娘们,视野不错。梁简给小厮一粒碎银做赏钱,小厮没有接,说楼里有规矩不能拿。 梁简挑眉,心道这规矩恐怕只针对他一人,这小厮分明是知道他是什么人。 绿倚楼的雅间布置的十分雅致,左右有木板隔间,前后有竹子做成的卷帘,若是不想被人打搅,可以把卷帘放下来阻隔别人的视线。雅间的空间很足,中间摆放一张矮桌,上面摆放上各种美酒吃食。矮桌四边围着木质的长椅,因为是冬季,上面还垫了一层软绸。四角固定仙女捧灯的烛台,上面的罩子是薄纱做成的,用笔描述了精致的图案。 梅争寒好奇凑过去观摩,看清楚图案后却连连后退,一不小心撞上身后梁简的胳膊。梁简伸手扶住他,低头见他面红耳赤,诧异道:“怎么了?” 梅争寒垂下头支吾道:“没……没什么。” 话虽如此,他却连耳朵也泛起玛瑙色,显然臊的不行。 梁简挑眉,准备走过去看四周的灯罩,被梅争寒一把拉住衣袖。面红耳赤的少年欲言又止,眼里浸润微光,脸上的神色既是羞愤又是尴尬。 梁简蹙眉一想,顿时反应过来,垂首问道:“春宫图?” 这下梅争寒不仅脸和耳朵,连脖子也染上淡淡的绯色。四角的灯罩上画的都是春宫图,上面的人寸缕未着,肢体纠缠,下体相连。或是在林间,或是在草地,或是在房中,场景都是其次,人物才是画的主体。 若是一般春宫图放在房间里不小心被梅争寒瞧见,哪怕身边有个梁简他也不会在意,顶多哈哈两声混过去,不会太过放在心上。偏偏这雅座里的春宫画的并非男女,而是两个男子,俱是龙阳画册。 烟花之地私密的雅间,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公子,四角画着龙阳的宫灯,单独拧一条出来没问题,可凑在一起就算两位公子清清白白没有逾越之举,渲染的暧昧氛围也让人窘迫不已。 梅争寒不敢让梁简看到这些画,含糊的应了那句春宫图。 梁简的脸上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看着拉着自己衣袖眼神躲闪的梅争寒,多少已经猜到灯上画的是什么样的春宫图。他心口一热,脑海里闪过很多杂乱的画面,是前世没有结果的梦,是今生相伴的日日夜夜,两者相互交织,一时分不出真实。 他抬手按压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顺着梅争寒的意思道:“别在意,说不定是主人的恶趣味。过去坐吧,这里的酒还不错。” 见梁简没有执意寻个真相,梅争寒松口气,他不敢想象要是梁简也瞧见了场面得多尴尬。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9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之后的时间两个人没在说话,梅争寒是在平复心里的尴尬,努力的把那些画面从脑海里赶出去。梁简则侧身坐着,看着高台上的姑娘听曲,修长有力的指尖端着一杯酒,却不见他喝。 楼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让大家慕名而来的妙人在大家千呼万唤之下终于露面。 高台上的姑娘们抱琴撤退,两位小厮端上一张木桌,在上面摆放好七弦琴。紧接着四楼正对着高台的厢房突然打开,一道白绫的一端从里面飞出来被两位小厮接住,白绫的另一端在楼上,上下铺开仿佛是从楼上铺了一座桥下来。 这一变化说来不快,实际就在转瞬之间,楼下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位身穿白衣,脸上带着珠帘面罩的姑娘就踩着白绫飞下来。她赤着双脚,脚腕上各套了一对带铃铛的银镯,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姑娘身姿妙曼,白衣飘飘,宛如仙子从天而降。等到了白绫末端,她在白绫上一点,身体腾空而起,如同飞舞的白色蝴蝶,飘飘然落座在古琴后面。 接白绫的小厮撤了白绫,二人对姑娘行礼告退。 姑娘抬手在古琴上一拨,刺耳的琴声像是针刺一般钻入在场人的耳中,让他们从刚才那一幕中惊醒。而后不知是谁叫了一身好,楼上楼下都鼓起掌。楼里的气氛到达一个制高点,然而姑娘兴致缺缺,她不经意的往梁简所在的地方瞧一眼,开始弹奏琴音。 古琴的声音逐渐盖过那些掌声,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侧耳聆听这美妙的乐声。 三楼雅间,梁简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嘴角多了一抹玩味的笑意。他还真没料到,今日献曲的妙人竟然是听音阁的阁主,叶白衣。 作者有话要说: 有件事我要提前和你们说一声,我五号要回老家参加堂哥婚礼,坐车加上帮忙差不多要耽搁四五天。 本来上个月一直在存稿想不断更,但是不凑巧,上个月反反复复的生病,医院进了两次,存稿都用完了。我要是这两天能赶出存稿就给你们更新,要是赶不出来忙完后给你们加更。 第60章 叶白衣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但他有个奇怪的癖好,出门办事的时候会把自己打扮成女人。他比梁简年长几岁,性格古怪,有时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有时又特别好说话。他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时常折腾自己的脸,听音阁中只要级别不到徵的人基本上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他在江湖上嫌少有踪迹,算得上是个神秘人物,但实际上他只不过每次出现在江湖上的样貌都不一样,无人把他们联想成一个人罢了。 今日倒是难得,他用自己的真容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仍有一点易容遮掩的痕迹,但那是为了让自己的面容更接近女人柔和的样貌。他本人长的并不阴柔也不女气,是很周正的模样,气质比较出众。 绿倚楼虽然是听音阁分堂,但还远远不够让阁主出面献曲的地步,叶白衣这次大张旗鼓的出现,想必有所图谋。 红叶城时疫刚过,城中除了换了位城主外没有其他重大的事情发生。梁简联想起刚才那个小厮的态度,不得不疑心叶白衣是冲着他来的。只是不知道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才引得这位前世的盟友特意来寻。 叶白衣琴技一绝,一曲《流觞》余音绕梁,听得在场的人如痴如醉,全神贯注的沉溺在他用琴声编织的世界里。 梅争寒对听曲没多大兴趣,全然是冲着美色来的,但雅间灯罩搅了他的兴致,他心里已有去意。叶白衣出场后全场沸腾,唯独他懒散的瞅了一眼,觉得这人出场的方式过于浮夸,轻功倒是不错。走江湖的人会点轻功不是什么稀罕事,梅争寒本没在意,但见梁简十分兴奋的盯着对方,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从长椅的另一边凑到梁简身边靠着窗户看下去,梅争寒把台上那人的样貌好好的挑剔一番。 叶白衣用珠帘面罩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妩媚的眼睛,长发没有挽起来而是左右各编起一些用发箍固定在身后,将玉簪穿过发箍。他这打扮简单极了,哪怕眼神妩媚销魂也让人生不起亲近之意,只敢把他当株莲花远远的观看。 梅争寒想了一会,找到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冷漠。叶白衣太冷漠了,他和这个热闹的绿倚楼格格不入。别人都是来寻乐子解闷,他却像是来赶人的,从头到尾连个笑脸都没有。 这种人只怕连个笑都是冷的,梅争寒不明白梁简怎么对这种敢兴趣,难道他是觉得这样的妙人才有挑战性? 梅争寒弱弱的想,他哥口味可真独特。 楼下一曲终了,叶白衣手指搁在琴弦上静坐,不起身也不说话,像是不把周围的一切放在眼里。 来绿倚楼的人很少遇见这种情况,都好奇的窃窃私语。 梅争寒坐在窗边,忽然听见隔壁传出喧嚣声,他侧耳聆听,发现其中有一道声音异常耳熟,像是在和人争执什么。 梅争寒回头对梁简说道:“是宋远,他也在三楼,我出去看看。” 说完他不等梁简回答就起身离开雅间,寻声去找宋远。而他前脚刚跨出门,后脚楼下的叶白衣就动了。他从地上站起来,足尖一点身体腾空而起,脚掌在一旁朱红色的柱子借力,翻身落入梁简所在的雅间。 叶白衣这一举动自然引来无数观看的视线,然后还不等他们瞧个明白,一只手就拉下竹帘,把所有目光挡在外面。紧接着无数貌美的姑娘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跃上高台跳舞唱曲,很快又把旁人的视线拉回去。 比起冷冰冰的叶白衣,这些明媚动人的姑娘更让人喜欢。 梁简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连手上新斟的一杯酒也稳稳当当连个波澜都没有,他看着不请自来的叶白衣,心道一声果然,叶白衣是冲着他来的。 叶白衣的易容术果真了得,哪怕是如此近的距离也很难发现他是个男儿身。他站在梁简面前,妩媚的眼神冷冷的看着梁简,忽然屈膝靠上梁简身侧的木椅,整个人压下来,把梁简挡在自己的胸膛和木椅之间。 这个距离十分的近,只要他在往前一点点就能坐在梁简的大|腿上。梁简丝毫不慌,举起酒杯品尝里面的美酒,眼神一眨不眨的和叶白衣对视,眸中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叶白衣的手落在梁简的胸膛上,他很注重保养他的手指,十指修长纤细,乍一看确实像是女人的手。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9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佯装不解的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叶白衣不答,他的手掌隔着衣衫抚|摸梁简的胸膛,带着挑|逗的意味,缓缓地解开梁简的衣服。而后他垂首压下来,珠帘晃动垂在梁简的脸上,梁简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眉头一皱,抬头避开。 叶白衣道:“梁城主对刚才的曲可还满意?” 梁简笑道:“美人献曲谁能不满意?” “哦?”叶白衣看着梁简,眼神冰冷不见温度。他的手指绕上梁简的脸,划过他仰头而露出的喉结,又顺着喉结往下想探入他的衣襟内。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得逞,梁简伸手握着他的手腕,听不出情绪道:“过了。” 梁简对叶白衣太熟悉,被他隔着衣服摸两下倒是无所谓,反正对着他这张棺材脸随便他怎么挑|逗梁简也生不起情|欲。但衣服遮掩的地方是底线,哪怕是朋友有些玩笑还是不能开的。他可有心上人,真让叶白衣摸下去,他会觉得对不起梅争寒。 叶白衣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腕,他直起身沉默片刻道:“怎么?怕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公子生气?” 叶白衣有备而来,早就把梁简身边的情况打探的一清二楚。他为梅争寒做了多少叶白衣都知道,自然清楚梅争寒在他心中的分量。 梁简对此有所预料,并不意外叶白衣说出这样的话,他松开叶白衣的手,懒散的靠着椅子,笑道:“不,我只是不想被一个男人调|戏。叶阁主,你把争寒支走的时间快到了。” 哪怕面前的人是旧友,梁简也不会把梅争寒这个弱点暴露出来。他点出叶白衣的身份,断了叶白衣继续往下打探的念头。 叶白衣闻言有些诧异的挑眉,梁简知道他的身份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他直直的看着梁简半晌,面上不露半点情绪,冷淡道:“你的身上果然藏着让人好奇的秘密,可惜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你的目光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我素来不喜欢追着别人跑。我来找你是受人所托,帮人带一句话:樵县有异,速归。” 梁简心里咯噔一声,提到樵县他理所当然想到的就是那个说书老人,那人竟然能让叶白衣亲自出马试探他,可见身份非同一般。樵县有异这句话也耐人寻味,梁简最后请那人帮的忙是照顾邻里街坊,难道这个环节出了问题? 叶白衣就是个传话的,没有详细解答这句话的意思。他把脚从椅子上放下来,站直身体后退小半步,道:“若不是老爷子太烦人,在我耳边念叨个不停我也不想出来走动。他难得对什么事情感兴趣,你好自为之。” 叶白衣的声音平淡的没有起伏,听不出是提醒还是威胁。 梁简也没在意他这口气,因为他被另一个消息惊到了。 普天之下能被叶白衣叫做老爷子的只有一人,前听音阁阁主叶晟,也是叶白衣的亲生父亲。梁简怎么也没想到传闻中武功登峰造极的叶晟是个在乡野间耍流|氓的糟老头子,而且这两父子的性格也差的太多了。 前世叶晟一直活在传说中,梁简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辈子有幸所见他却希望从来没有看见过。 叶白衣向来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以他的江湖地位也无需对梁简毕恭毕敬。如他所说他是因为叶晟感兴趣才来的,现在该说的说完他也没有留下继续交谈的意思,不等梁简再问什么转身就往雅间外走去。他脚上的铃铛随着他的步子叮当作响,守在门外的侍女看见他出来,递上鞋子给他穿上。 一边去见宋远的梅争寒返回雅间,在门口和叶白衣撞个正着。他刚才听见楼下的喧嚣但没有在意,这会儿瞧见叶白衣有些意外。 穿好鞋子的叶白衣看着面前好奇打量他的少年,冷淡的点个头打招呼便从梅争寒身侧离开。 梁简整理好衣服走出雅间,看见梅争寒盯着叶白衣的背影发怔,拍拍他的肩膀道:“回去了。” 梅争寒回头:“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以为绿倚楼真是个听曲的地方?这里是听音阁的分堂,刚才那位是听音阁的阁主叶白衣。之前我在樵县救你的时候找听音阁帮忙,本来以为对方是个普通的音,没想到大有来头。他受那人所托来给我送消息,樵县那边出了点状况。” 梁简没有瞒着梅争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告诉他,叶白衣的身份也没瞒着。反正过了今日叶白衣就不用这张脸了,梅争寒知道他的身份也无所谓。 梅争寒多少有些江湖经验,知道听音阁阁主是个男人。可刚刚过去的那位分明就是个姑娘,无论是脸还是身材都和女人无异。梅争寒难以置信,觉得自己的认知有点崩塌,他缓了缓神道:“他是男的?可他有胸……” 梅争寒伸手比划了一下,还是不敢相信。要是下面的人知道他们眼中的美人是个带把的,那得多悲伤。 梁简倒是没注意叶白衣有没有胸,他摸着下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他会易容术,变个胸出来也没什么。” 梅争寒嘴角一抽,觉得梁简这话说不出的怪异。他掩唇干咳两声,没在纠结这件事情,而是问道:“樵县出什么事了?” 梁简眸光微暗,沉声道:“不好说,我们可能需要回去一趟,顺便把你的案子结了。” 梅争寒没料到会突然从梁简的耳中听到自己的案子,他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梁简,犹豫道:“我的案子会不会让你难办。” 刺杀县官不是小事,梁简刚上任,梅争寒不希望因为自己让他背个包庇的骂名。 梁简笑了,揉着梅争寒的头发道:“这正是我想和你说的,只不过看你听曲的兴致很高就没提。本打算等回城主府在谈,但看来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我们边走边说吧。” 第61章 从花街返回城主府的路上梁简和梅争寒走的很慢,路过夜市时梁简还给梅争寒买了一瓶酒,方便他等下平复心情。 从军这事梁简之所以没有提前和梅争寒商量,是他想先摆平许泽,免得有人出去嚼舌根中伤梅争寒。他也想把梅争寒留在自己身边,看着他成人,可是那样太自私了。梅争寒是雏鹰,养在鸟笼里根本不适合他蜕变成雄鹰。 案子要说的并不多,梁简重点是和梅争寒聊一聊滇西的虎牙口,哪里是丘桐国三大屯兵地之一。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9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虎牙口处在漠北和琅琊城的中间,是个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往北有一马平川的荒原,风沙漫天,寸草不生;往西有绵延不绝的崇山峻岭,毒林瘴气,让人一去无回的死亡森林。 漠北环境恶劣,土地绵延千里却只有望月城一座主城。虎牙口距离望月城很远,久而久之就脱离了望月城的掌控,因为也不属于琅琊城,所以逐渐成为一个特殊的区域。 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黑市遍布,随处可见被外面通缉的犯人。虎牙口没有掌管者,它有自己独特的生存之道,大家盘旋在此互不干扰,若是过界则视为入侵,生死有命。 单崇飞掌管的大军在琅琊城和虎牙口的交汇地,他们平日除了训练还会对抗周边流窜的悍匪,保证由南往北的商贸交易不受阻隔。偶尔也会插手虎牙口的秩序,他们是唯一涉足此地的官家势力,大家心照不宣,都是按不成文的规矩办事。 虎牙口的特殊让军队长期都处在备战状态,时不时就要和悍匪打一场,对于有能耐的人而言,待上三五年能混个不小的官位。这也是梁简选择滇西的一个原因,战乱适合培养梅争寒对战场的嗅觉,让他能够更快的蜕变。 但同时也要吃很多苦头,每天水里来火里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梁简其实也有一点忐忑,毕竟梅争寒十八岁前过的都是与世无争的生活,突然要他去战场他心里不一定转的过来。他铺好这条路却不敢保证梅争寒一定会走,倘若是梅争寒不愿,他也不会失望。大不了他护梅争寒一辈子,让这一世的梅争寒过个不一样的人生。 过了花街、夜市,通往城主府的小街道回归安静,两侧红烛高照,路上只有一两个行人。 梁简说完案情说完虎牙口的险恶,把决定权交道梅争寒的手上:“这事我只和许泽提过,若是你觉得为难,我还可以让他更改。” 梅争寒抱着手里的酒坛子没有说话,他心里还有些震撼。上次梁简拒绝他做大统领后他也考虑过自己将来的路要怎么走,但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本打算跟在梁简身边一边学一边想。不曾想梁简已经替他安排好一条路,虽然这条路充满艰难险阻,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计划却明确清晰,把该考虑的都考虑进去。 参军其实正中梅争寒下怀,他的确想过走这条路,只不过以前没有接触过所以摸索起来一时找不到方向。 “明年春天就要出发,那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岂不是只剩下几个月。”梅争寒停下脚步,不舍的看着梁简。一去两年,等他回来梁简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他好吗?那时的他已到及冠之年,就是想赖在梁简身边也不行了。 梁简被梅争寒说的心发堵,摸着他的头道:“没关系,两年很快就过了。红叶城到虎牙口也不远,军队上允许传递信件,你可以每个月都给我写信。” 两年说起来不长,但真到那个时候只怕度日如年。梁简这话说是安慰梅争寒,还不如说是安慰他自己。 梅争寒蹭了蹭梁简的手心,应道:“好,那你要给我回信。” “嗯,每个月一封。” 见梅争寒答应下来,梁简既高兴又失落。明明没到分别的时候,心里却冒出几分不舍。他前世不能看着梅争寒长大,这一世有机会却被自己推开。他的雏鹰终究是要去翱翔天穹,而不是被束缚在屋檐下。 梅争寒打开酒坛子喝了一口酒,浓烈的酒香顺着喉咙滑下去,倒是让他心里安稳不少。他把酒坛子递给梁简,问道:“虎牙口的将领是个什么样的人?” 梁简接过酒浅尝一口,梅争寒这个问题让他有些为难。理智上他应该把单崇飞的真实情况告诉梅争寒,让他对单崇飞有所了解,方便日后相处。但就情感上而言,他真的很讨厌单崇飞,谁让这人前世动不动就在梅争寒面前挑他的刺,他很想把对方的缺点都告诉梅争寒。 好在理性战胜了感性,梁简揉着额角,梳理关于单崇飞的消息道:“虎牙口的主将叫单崇飞,是个行兵打仗的老手,性情豪爽,重情重义。你不用担心你因罪入营他会难为你,他这个人平生最看不惯仗势欺人之辈。” 梅争寒并不担心,不仅如此,他在听完梁简的描述后还有些惊讶。他蹙眉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好像认识他。” 梁简一愣:“你认识?” 梅争寒解释道:“我和师娘走镖的时候去过一次琅琊城,在途中偶遇一只商队,领头的人就叫单崇飞。他和我师娘一见如故,两个人还切磋过刀法。我印象挺深,那是我第一次走那么远的镖。他夫人是个很温婉的人,见我年幼一路上塞给我很多吃的。” 梅争寒对这趟镖印象深刻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走镖前师娘和江义大吵一架,江义说师娘不该接这趟镖更不该带他去。其实这趟镖除了路程远一点以外,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多大的麻烦,师娘去交货时,收货的人还留他们在府上用膳。 梅争寒以前不懂,现在想来是因为琅琊城离漠北太近了,那个方向的镖他师娘一向是不走的,那一次的确反常。 梁简有点惊讶,梅争寒的描述和单崇飞对的上,就连妻子也没说错。单崇飞的妻子和梁简一样是江南人士,出生书香门第,后来家道中落举家迁徙到滇西从商,她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梁简和单崇飞不和,但是在她身上梁简感受过长辈无微不至的关怀。 梅争寒和单崇飞竟然认识,梁简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他一直以为前世梅争寒是入了西北军才认识的单崇飞。现在看来前世梅争寒为单崇飞南征北战并非只有军中知遇之恩,还有幼年相识之缘。 不,或许梅争寒从一开始选择西北军就是受到单崇飞的邀请,亦或者是有人把他托付给单崇飞。 从漠北往滇西,梅争寒当时还带着穆家军,所以不难猜到这中间还有穆家的影子。梅争寒入穆家,而后又转投单崇飞麾下,这其中的恩恩怨怨恐怕比梁简当初以为的还要更深。 第62章 梅争寒性格独立,不会依赖别人更不会寻求人脉关系上的捷径,所以哪怕知道虎牙口的主将就是自己认识的单崇飞,他也没有考虑从人情方面入手。梅争寒心里清楚,梁简送他去虎牙口是为了培养他,如果他为了安逸而寻求单崇飞的庇佑,那就白费梁简一番好心。 虎牙口之行的确万分凶险,但为了将来能够和梁简比肩,梅争寒不会畏惧。他宁愿在血与火之中成长起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不愿意在温室里享受骄奢淫逸的奢侈生活,变成没用的废人。他的心中有着万丈豪情,更有着一个想要追逐的背影。 然而梁简所想却和梅争寒相差甚远,在梁简看来这既然是一条可以利用的捷径那就大可不必避讳。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单崇飞若是还对梅争寒有所印象那说明梅争寒从一开始就很出色。给出色的人更大的发展空间又有何不可? 不过考虑到梅争寒会有所抵触,梁简并没有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阴谋诡计他来便可,无须让梅争寒也牵扯其中。反正离梅争寒去虎牙口服刑兵役还有一段时间,不必着急在这件事情上大费周章。相比之下,樵县的事情还要更紧急一些,也不知道那边的乱子因何而起。 梁简和梅争寒回到城主府已经是两更天,府上的仆人早已休息,只有几个值夜的小厮和侍卫。梁简要连夜处理樵县的事,让梅争寒先沐浴休息不用等他。 樵县他必须亲自去一趟,离开前要先把城内的事情都安排好,避免前脚刚走,后脚就内院起火。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9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没什么睡意,问过值夜的仆人知道江盛雪还没有休息就寝,绕道去了一趟她的院子和她说明年去从军的事。这一别就是两年,他提前给江盛雪打声招呼,免得她知道判决的时候误以为是梁简不想保他。 梅争寒不想别人误会梁简,他想把梁简的好告诉身边所有认识的人。 这个时辰城中的官员大多已经睡下,梁简没有派人去把他们都找来,只请了宋远过府,顺便让人去通知许泽明日离开前来城主府一趟。 今夜城主府无事,宋远和一群相熟的文人在绿倚楼叙旧许久才归去,刚到家门口没多久梁简派来请他的人就到了门口,把准备关门的他请入府中。 对于梁简突然来的命令宋远有些惊讶,他在绿倚楼遇见梅争寒时便知梁简今夜也在那里,还以为梁简会和梅争寒玩很晚,怎料这人早早走了不说,现在还要找他去谈公务。 大半夜的也不知梁简有什么要紧事要他赶来,宋远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到了城主府一问才知道梁简是要去樵县,准备把城里的事情都丢给他。 宋远不是没有处理过城里的事,但那都是不得已顶上并非他真心想管。好不容易摊子丢给梁简还没两天,梁简就撒手撤了,宋远心情万分复杂。 “梅争寒的事你交给许泽不就好了,有必要亲自去樵县?” 梁简并没有把听音阁的事情告诉宋远,宋远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因为梅争寒的事情离开,心里有些不理解。梅争寒这事在他看来十分简单,没必要让梁简亲自跑一趟。 梁简并不意外宋远的这个回答,事实上若这件事情只关乎到梅争寒,他也没必要在这大冷的天带着梅争寒回樵县。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很多看不见的东西,那个蛊师和叶晟难以处理的状况,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麻烦。 他不喜欢麻烦,所以要赶在麻烦发酵变成大灾难之前就把它掐死在摇篮里,让它没有办法蔓延。 “樵县虽小却是很多地方的缩影,事情处理的完美与否都关系着其他地方政策的实施。我并没有让许泽给争寒脱罪,而是让他明年春天去虎牙口服刑兵役两年。既然争寒要领罚,那樵县的县官也该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梁简简略地提起梅争寒的案子,他的这个处置真的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其他人看来,梅争寒免罪是万无一失的。 宋远对这结果很是意外,他惊讶的看着梁简:“你疯了,你让梅争寒去虎牙口,你应该很清楚虎牙口是什么地方。” 梁简半垂眸道:“我没有疯,我很久之前就在考虑这个问题。虎牙口地势特殊,军队和周边悍匪不死不休,进入虎牙口的犯人会很快被送上战场。以争寒的能耐,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功抵过,在军中闯出一番天地。他是个有本事的孩子,我不该把他束缚在这里。” 虎牙口的情况宋远当然明白,军功好拿不假,其中的凶险也非常人所能想象。虎牙口的悍匪从太上皇执政期间一直持续到如今死而不僵,如同一个国中国扎根盘旋,可见其战斗力之强悍。梅争寒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对上狡猾奸诈的悍匪就是空有一身本领,有劲也使不出来。 宋远嫌梁简此举莽撞但又不便多言,只是问道:“这事你和梅争寒谈过了?” 梁简点头,宋远默然,双手交握在一起在屋子里转了个圈,看起来还是压不住心里的想法,犹豫道:“你有些时候对梅争寒真的自信过头了,你就是此刻把行军打战的技巧都交给他,他到了地方面对狡猾的敌人也只是纸上谈兵之勇。我看趁这事还没有完成变成定局,你再考虑考虑。” 梁简不以为然,他能如此自信自然是见识过梅争寒的本事,只不过这些话无须道给宋远听。他见宋远当真是为此着急,知道他是把梅争寒当朋友所以为此担忧,心里有些欣慰,解释道:“行兵打仗的技巧我自然会交给他,就算我教的不多他学的少也没关系,还有单崇飞。” 宋远疑惑的挑眉,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和单崇飞有交情?” 梁简摇头,他和单崇飞只有互看不顺眼:“争寒说他认识单崇飞。” 这一点宋远倒是没想到,他惊讶的看着梁简,稍微一想便明白梁简的意图。单崇飞是行军打仗的老手,梁简把戴罪之身的梅争寒送过去,单崇飞出于旧情一定会对梅争寒多加关照。加之梅争寒这案子本身就冤枉,更能激起单崇飞的爱才之心,对梅争寒加以栽培。 能在单崇飞的手下历练两年,这对梅争寒来说绝对是个大机遇。只不过在宋远看来,梁简之才并不弱于单崇飞,城中的武将也对他的指点十分信服。他完全可以把梅争寒留在身边教导,为何舍近求远? 梁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氤氲雾气在他的眼前散开,茶水的温度从手心一直暖到心底。他抬头见宋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猜到他心中所想,唇畔含笑道:“丘桐国只有三个屯兵之所,漠北穆家军、滇西虎牙口、江南水师。我纵然有行军布阵之才可授,也无实践之地可给,倒不如给他寻个去处。” 丘桐国对军权的管制十分严格,虽然各地的城池都有兵力驻守,但大型的屯兵之地只有三个。这三个地方都乃是先皇经过一番挑选确定出来的,到了当今圣上这里没有变动。 宋远知道是这个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的想起那天梁简问他金丝雀的事。他忍不住蹙眉,心里闪过一个极其荒诞的念头:“你那天说的金丝雀是指梅争寒?” 那日宋远还奇怪梁简为何看起律法,想来他当时就在考虑梅争寒的去处,为他精挑细选一个可以大展手脚的地方。 这本来没什么,做兄长的自然希望自己弟弟有个好的出路,可偏偏他当时形容梅争寒时用的是金丝雀三个字。 市井的风|流韵事里多少被强制限制人身自由的可怜人被称为金丝雀?这三个字本身就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狎昵意味,是自私的占有,带着不言而明的暧|昧,是强迫情|人留下而生出的邪性,这不该是一个兄长对弟弟的称呼。梁简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这样称呼梅争寒是对他的侮辱,让人误以为他雌伏于人。 梁简一愣,他看着认真严肃的宋远,掩唇笑起来,弯成月牙的桃花眼却沉的看不出情绪,印着屋子里的烛火,叫人心底沁出寒意。 “你在说什么胡话?”梁简低声说道,嘴角的笑意多了几分邪气:“他若是金丝雀,区区一个红叶城怎够他栖息?怎么着也得是万里河山才行。” 万里河山,太平盛世,只有做到这些,梁简才敢让梅争寒做他的笼中鸟,不忙于世事奔波战场,永远属于他,和他寸步不离。 宋远被梁简这话惊到,他蓦然瞪大眼,回味过来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梁简对梅争寒真的只是单纯的兄弟之情?他的占有欲,偏执,宠爱,无一不是冲着梅争寒而去,恐怕在他的心里,梅争寒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他的路见不平恐怕也是蓄谋已久,才能一步步走到如今,不出半点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 大魔王有着二十二岁的身体,三十岁的灵魂。 而小梅花未成年~~~~`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9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第63章 次日清晨,入冬后的滇西久违的遇上晴天,稀薄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洒落光辉到人间。梁简早早起身收拾东西,耐心地等许泽进府。他去樵县一事宋远自知拦不住并未拦他,答应暂时代管城中之事,让他早去早回。 梁简知道宋远忧虑他一走城中有人暴动,早上已经传信给杨君宁请她留意城中动向。这杨君宁虽然不插手官府之事,但涉及宋远安危她不会坐视不理。 接到命令的许泽前往城主府,梁简告知他要动身去往樵县,希望许泽给他做掩护,不暴露他现在的身份。 梁简上任时间短,出了红叶城认识他的人少的很,打掩护并不困难,许泽并未问什么事就当场答应下来,委屈梅争寒和梁简扮成护卫一同离开。 梁简很满意许泽的识时务,和梅争寒一起换上护卫的装束上马为许泽开路。宋远前来送二人离开,叮嘱他们一路小心。梅争寒此行并没有带上江盛雪,他把江盛雪留在城中,请宋远代为照看。宋远让他放心,好歹是一起共患难的朋友,不用梅争寒叮嘱他也会照顾好江盛雪。 许泽的车队很快启程,宋远一直送他们出城才返回城主府。不料他刚跨进城主府,就有一个侍卫匆忙来报:“宋大人,二小姐知道城主和梅公子一起离开非要和他们一起走,闻尧拦不住又怕她出事,只好跟着去了。闻尧让我来通知你,需不需要我们派人去追回?” 梅争寒此去是因为命案在身并非儿戏,以江盛雪的聪明不可能故意跑过去添堵,只怕是她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事要办。 宋远还算了解这个姑娘,抬手阻止侍卫去追的念头:“不必,有闻尧跟着她出不了乱子。” 红叶城外,许泽的车队行了小半日就被江盛雪和闻尧两个人追上。闻尧还穿着羽将的衣服,因为担心江盛雪遭遇不测他这一路精神紧绷未敢松懈,看见许泽的车队停下马时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险些坐不住。江盛雪换了轻便的衣服,外罩一件粉色的披风,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她抬手粗鲁的梳理一番,并未在意自己此刻的形象。 梁简看见他们二人先是一愣,随后板起脸,薄怒道:“胡闹,你追过来做什么?” 梁简这一趟并非是去游玩,不带江盛雪回去自然有不能带的理由,谁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这姑娘就带着羽将追过来。城中将领各自肩负着不同的职责,闻尧平日要巡逻城中安防,他一走他的空缺谁去补上? 梅争寒也有些意外,他昨天晚上已经和江盛雪说的很清楚,虽然这丫头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但好在接受这个结果没有大吵大闹。梅争寒还以为她会安分,谁知道她会来这一出。 江盛雪有些怕梁简生气,她畏惧的抓紧缰绳,垂下头咬牙道:“滇西的蛊师大会就在这几日,我想去看看。” 滇西的蛊师大会在丹临城和红叶城的交汇点,从樵县过去只需要一天的时间。江盛雪算是半个蛊师,对这种盛会自然很感兴趣。 蛊师大会梁简有所耳闻但未曾遇见,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 这样说起来还真是巧,蛊师大会闽国也会来人,而就在这前后,清溪郡的管辖区域内既是灵幻散泛滥又是蛊师纵容虫人追杀一个看起来就很可怜的孤女,而现在这个孤女明明害怕他生气还是硬着头皮说要去蛊师大会。 梁简不禁怀疑这次樵县的事情也和这所谓的蛊师大会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江盛雪这次要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而是要自己追过来,还把城中的羽将带走。” 江盛雪轻咬下唇,眼眶被风吹的有些发红,她微抬起头看着梁简,底气不足的说道:“我怕你说我任性不带我去。” 梁简毕竟不是滇西的人,蛊师大会在他看来恐怕就是个不入流的东西,可偏偏江盛雪非去不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梁简解释蛊师的事,只能出此下策。若是梁简要她返回,她大可任性到底自己偷偷去。 “是够任性的。”梁简冷冷的接了一句,江盛雪心里一沉,但很快又听见梁简道:“既然来了就走吧,正好回去给你爹娘上一炷香。闻尧也留下来,二小姐的安危我就交给你了。” 梁简说完牵着马走到队伍前面,让被插曲打乱的队伍继续前进。许泽掀起马车的帘子看见江盛雪被风吹起轻薄的披风,担心前路漫漫她一个姑娘家扛不住猎猎狂风,征求梁简的意见道:“城主大人,越往前风越寒,要不下官把马车让给二小姐……” 许泽话还未说完,梁简回头冷冷的瞧他一眼,道:“不劳许大人费心,这里没有二小姐,只有一个随行的丫鬟。” 许泽见梁简面色泛冷知道他心情不好,自己这是触了霉头,连声说是然后退回马车不敢多言。 队伍逐渐往前,梅争寒落在后面,他无奈的看着追过来的江盛雪,摇头道:“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即便是要回去你也应该和梁简说清楚,而不是还没有开始说就怀疑他不带你去,太伤他的心了。” 梁简这一路没少照顾江盛雪,到头来却被江盛雪疑心自己不讲理,失望和伤感在所难免。梅争寒有些心疼他,难得在江盛雪面前板起脸。 江盛雪蓦然睁大双眼,抬头看着梁简远去的背影。烈烈寒风刺骨阴冷,梁简带着车队走在最前面,他身板挺直,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风吹起他的披风,犹如猎猎战旗。他没有回头,坚定不移的朝前方走下去。像是孤独的野兽,不期待自己身后会有跟上来的同伴。 “对不起,我错了。”有泪珠从眼眶里滴落,江盛雪抬手抹去脸上的泪花。她为自己的任性道歉,为自己错怪梁简而落泪。 梅争寒驱使马上前替江盛雪整理好身上的披风,温声道:“傻丫头,他是我们的兄长,你连兄长都不相信,以后又能相信谁?” 梅争寒早已把梁简当做至亲,他比任何人都还要信任梁简。在梁简的身边他觉得安心,好像世间所有的纷扰都离他而去,只剩下让人沉溺的岁月静好。只要跟着梁简,就是刀山火海走一遭他也无所畏惧。 江盛雪明白梅争寒说的意思,她羞愧的垂下头,心里万分懊恼。梅争寒也心疼她,摸着她的头安慰她梁简不会往心里去,但她还是要去道歉。 许泽的车队已经往前走出一大截,梅争寒没在和江盛雪多言,叮嘱闻尧照顾好她,拉起缰绳扬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让马往前疾驰,很快追上梁简。 风吹乱梅争寒的长发,梁简自然的伸手为他打理,两个人相视而笑,并驾齐驱,渐行渐远。 从红叶城到清溪郡只需要三天的时间,梁简他们上次途经此地还是为梅争寒解蛊,赶在城门落下前匆忙而来,修整之后匆忙而走,并未见过城内的景色。如今再来,看着繁华的街道,安居乐业的百姓,梅争寒心里百感交集。 梁简三人扮了一路的侍卫,如今到了清溪郡,许泽万万不敢在委屈他们,一进城就派人回去通知家里把厢房打扫出来迎接客人。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9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还要赶赴樵县并不会在这里久留,让许泽不用折腾,随便安排几个房间就好。 “城……梁公子远道而来,就是只留一|夜我也该尽地主之谊,不麻烦。”许泽不仅在为官之道上颇有专研,对人情世故也十分熟练。他当然知道梁简不会久留,但该尽的礼节还是要到位。 到了别人的地盘梁简并不想行驶城主的特权,他回头看了眼这几日风餐露宿略显疲惫的江盛雪,没在反驳许泽,让他去安排。 许泽为官清廉,府邸修的简单朴素,家里有一贤妻和一双儿女。儿子今年十四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听见许泽回来他兴高采烈的跑出来迎接,把许泽抱个满怀。女儿还小,不过七八岁,长的可爱喜人,怯生生的跟在许夫人身后,拉着许夫人的袖子,偷偷的瞧上两眼前来的客人。 许泽把儿子从身上拉下来,让他规矩地站好,然后回身对梁简拱手道:“犬子淘气梁公子莫见怪。” 许泽话虽如此,眉眼间却都是宠爱的笑意。他为人父,对自己的孩子自然十分疼爱。 梁简看着面前个子不算高的毛头小子,见他一双灵活的大眼睛毫不畏惧的盯着自己看,觉得十分有趣,问道:“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我叫许文秋,这是我妹妹许文柒。”小公子扬起下巴拍着胸|脯自报家门,末了还把自己妹妹的名字也捎带上。 许文柒见自己哥哥提到自己的名字,从许夫人身后挪着小步子出来对梁简行了个礼。小姑娘眉目间一片天真之色,十分讨人喜欢。 梁简看着性格截然不同的两兄妹有一瞬间的恍惚,儿时的记忆不合时宜的闪过,他揉着额角把那些血腥的东西压下去。梅争寒站在他身侧见状还以为他吹了风不太舒服,岔开话题道:“许大人,你该不会要我们一直站在风口上吧。” 清溪郡的天气比红叶城寒冷,许泽他们家又正对着风口,这会儿寒风正烈。许泽连忙邀请大家往里面走,让他们去里屋烤火驱寒。 许泽家只有几个粗使老妇,都是许泽双亲还在世时就在府上干活的人,到了许泽当家各个年纪大了没什么去处,许泽就把他们留在家中,平日里帮忙干干杂事琐事,遇上家里忙的时候才租几个年轻力壮的短工来帮忙。 家里很少来客人,许夫人很高兴,亲自下厨为大家做了一桌好菜。闻尧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不便与大家同席被梅争寒一把拉住,拽着手拖上桌。 “若非梁大哥做了城主,我现在还是个被人通缉的逃犯。我的出生比起你来更不如,你何必如此看轻自己。” 许泽家吃饭没那么多讲究,大家都是随便坐。梅争寒把闻尧拽在自己身边,见梁简在和许泽喝酒,压低声音对闻尧道:“这次我们和梁大哥出来办事大家都是同伴,没有人把你当仆人。” 闻尧自幼父母双亡,早年跟着千羽门的门主后来拜入官场,性格老实木讷,为人十分内向。他知道自己能被梁简重用是宋远看在过往的交情上向梁简推荐的,心里一直不自信。梅争寒这番话让他心里一暖,眼眶微红。 江盛雪瞧见二人低声耳语,给闻尧盛了一碗汤,低声谢道:“我任性而为连累你跟着跑这一趟,没有酒水我便以这碗热汤为酒,谢谢你忧心我安危追出来。梁大哥那边我会替你解释的,你不用担心。” 江盛雪盛的是碗鱼汤,乳白的汤水上飘着几粒翠绿的葱段,十分诱|人可口。闻尧保护她是职责所在,见江盛雪谢他,顿时羞红一张脸捧着碗垂下头去。 梁简和许泽喝着酒,不经意的往这边扫一眼,只见江盛雪和梅争寒正襟危坐,而在中间的闻尧羞的脸都要埋在桌子上,有些忍俊不禁。 这个叫闻尧的小将还行,可以考虑以后把他调去保护江盛雪的安危。 第64章 许夫人不知道梁简一行人的身份,以为他们真的是许泽的忘年之交,招待他们好吃好喝,十分热情周到。等好不容易应付了许夫人的热情脱身,外面天色已晚,到了休息就寝的时辰。 许泽本来给梁简和梅争寒一人安排一间屋,梁简说他们住在一起好有个照应,便只要了一间屋。许泽没有生疑,和许夫人感叹他们二人感情真好。许夫人也觉得是,唠叨他们兄妹三个有没有喜欢的人,想给他们三人做媒。 许泽头疼扶额,知道自己夫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不得已转移话题让她去照顾家里的两个孩子睡觉,不要总想着做媒。 梅争寒的案子脉络清晰,处罚早已定下,到许泽这里就是走个过场,撤销在外的通缉令,封档归案。许泽处理完梅争寒的案子觉得樵县的事情不能放任不管,当初新任县官是通过他的考核上任的,现在看来他当时也有疏忽之责,故而梁简他们启程赶往樵县之时,许泽请命一同前往。 梁简考虑到自己新任不识的人无数,带上许泽能少不少麻烦便没有拒绝,让许泽带几个好手一同上路便可。许泽很快清点好人手,让人牵来马匹,弃车而行。 这一次他们走的很快,但是很不凑巧,通往樵县一截靠山的官道因为入秋后雨水增多,发生了塌方,官道被完全阻断,一行人只能从旁边的村落绕道。 这日天色阴沉,林间浓雾迷茫,马匹间只要间隔超过十步就看不清楚,道路崎岖不平。大家穿过树林出来衣服都已经湿透,紧贴在身上。 几个大男人还没什么,江盛雪的衣服一贴身,玲珑有致的身躯被勾勒出来,看的十分清楚。她用披风把自己裹上也无济于事,裸露在外的衣袖完全湿透,紧贴着手臂,隐隐露出腕上的袖箭。 梅争寒到底心疼她这个妹妹,驱赶马上前和梁简并肩道:“哥,现在天色暗浓雾重,我们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夜再走吧。” 梁简点了点头,他们现在处在山巅上,浓雾笼罩在山的半腰,山下是什么场景谁也看不见。 许泽牵着马过来,扫了眼周围的地形,沉思片刻道:“城主,这山下是青义镇,离樵县不到一天的路程,我们在此借宿一宿并不会耽搁行程。” 许泽身为清溪郡的郡官,对此地的地理环境较为熟悉。梁简对他的话还算信的过,让他在前面带路,一群人很快下山。 青义镇的天气和山上不同,这里没有雾,只有霏霏细雨。镇上行人来去匆匆,若是瞧见梁简一行人便停下脚步多看两眼。这种地方并不富饶,很少有这样多的人骑着马进来。 许泽带着大家找到附近唯一的一家客栈投宿,看店的店小二眼力好,一看梁简等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们非富即贵,连忙把人都迎进去。客栈虽小五脏俱全,房间挤一挤也够梁简他们一行人使用。 “小二,你先别忙让厨房做饭,让厨房先给我们烧几桶热水,要是有酒也上几壶。”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9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在外面赶路时还不觉得有异,这会儿进了客栈被客栈里的热度一熏,一群人才觉得浑身发冷。他们的衣服都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只想泡个热水澡驱寒气。 店小二眉开眼笑道:“几位客官别着急,本店的热水都备着呢,这就给你们送房间去。”说完,他往江盛雪的方向看一眼,有些奇怪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和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 江盛雪脸色苍白,冷的浑身发抖,不由的裹紧自己身上的披风。她的头发全湿了黏在脸上,看起来好不狼狈。梅争寒怕她不耐寒染上风寒,带她上楼休息。 梁简见状招手叫来两个侍卫,吩咐道:“你们两个去后厨找店小二,先把热水给盛雪送上去。她一个姑娘家可不像我们这般皮糙肉厚,留神点别让她染上风寒。” 侍卫领命下去,不一会儿就把热水给江盛雪送上去,之后才送其他几个房间的热水。 梁简依旧和梅争寒住一间,这里的客栈小,一间房就一间屋子一张床,浴桶搁在一旁用帘子遮起来,十分简陋。此刻浴桶里灌了热水,雾气升腾。 梅争寒进了房间就开始脱衣服,等梁简合上门他已经脱的只剩下一条亵裤,裸着光洁的后背背对着梁简。润湿的头发垂下来黏在背上,他好像感觉到冷,搓了搓手臂,后背的蝴蝶骨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优美的曲线。 梅争寒并不瘦,他常年习武骨骼上覆盖一层并不夸张的肌肉,线条流畅好看。肩膀宽厚,腰身窄而柔韧。他听见梁简的脚步声知道梁简也进屋,准备脱裤子的手一顿,回头看向梁简道:“店里的热水我们都用完了,哥和我一起洗吧。” 梅争寒他们毕竟有那么多人,同时要热水小店只够供应一次。其他侍卫倒是无所谓,都迅速的洗完穿衣,然后开始布防周围的情况,保证几个大人物的安全。 梁简没有动,他的视线飞快的从梅争寒的身上掠过,垂下头道:“没事,我等下洗也是一样。你衣服都脱别在这里傻站着,赶紧去泡一下。” 梅争寒眼里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低声回了句好吧,然后直接脱下裤子,赤身裸|体的绕到帘子后面泡澡。 地上胡乱扔着梅争寒的衣服,梁简站在原地脸颊发烫,他抬手捂脸,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把梅争寒的衣服捡起来搭在一旁的架子上晾干。 帘子后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一想到梅争寒此刻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赤|裸着身体,梁简就有些气血上涌。屋子里没有炭火还带着一丝潮意,梁简却觉得热的不行。他深吸口气也压不住心里的燥热,准备出去冷静。 只是他还没走到门口,帘子后面就传来梅争寒的惊呼,梁简心里一紧,立刻掉转方向绕到帘子后面着急道:“怎么了?” 话刚落音,梁简还没看清楚面前的状况,就被人拽住手腕往前一拉。他过来的匆忙并未站稳,拽他的人看准的就是这个时机,他只觉得脚下一滑,失重的感觉随之而来,整个人栽进木桶里。好在拽他的人还有点良心,托着他的上半身,让他跪坐在热水里,而不是头朝下。 木桶的氤氲雾气让面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但并不妨碍梁简看清楚梅争寒带笑的眉眼。 “哥,你看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脱了如何?”梅争寒握着梁简的手腕,蓝色的眸子里具是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客栈的木桶够大,两个人一起沐浴不是问题,更何况梅争寒为了把梁简拉进来已经让出空间给他。两个人这番折腾也只不过是洒了一些热水,等下擦干净便可。 温热的水流漫过梁简的身体,驱散他身上的寒意也勾起他心里的燥热。他看着笑的天真的梅争寒,眼神根本不敢往下看。水是透明的,毫无遮掩的可能性。梁简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前世照顾穆争寒的时候不是没有看过他的身体,可是此刻他却明白不一样。 面前的这个人不是重伤的穆争寒,是被他改变命运的梅争寒,他的身体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梁简有些心慌,他很想就这样站起身逃的远远的,可是梅争寒拽着他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他若是躲了,梅争寒一定会误会。 热气蔓延到全身,不用想梁简也知道自己现在脸色泛红。 梅争寒握着他的手,突然凑过来,和他额头相抵。梁简顿时心如擂鼓,眼神死死的盯着梅争寒,就怕他突然亲下来。好在梅争寒没有出格,他只是见梁简脸色发红以为他不舒服,给他测体温。 梁简的体温有些高,气息浑浊,梅争寒蹙眉,拉开和梁简的距离,见他眼神清明料想他是被热水熏的而不是感染风寒,顿时松了口气,调笑道:“哥,你确定要穿着衣服泡澡吗?” 梁简没有吭声,他把自己的手从梅争寒的掌心抽出来,伸手解自己的衣服。他脱的很慢,因为身体的缘故,唯恐被梅争寒看见。 好在梅争寒的目的就是把梁简拉下来泡澡并没有其他的念头,见梁简妥协脱衣他便不在折腾,自己靠着浴桶边缘闭目养神。 梁简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在梅争寒的身上,在梅争寒看不见的地方贪婪的描绘他的身体。荡漾的水流并不会阻断视线,梁简的目光顺着梅争寒的喉结一路往下,水滴在起伏的胸膛滑落融入水中,水面下是不可窥探的禁|区。 梁简喉咙发紧,他艰难的闭上眼,双|腿交叠坐着,让自己的尴尬逐渐平复下来。 这个热水澡对于梁简而言洗的万分艰难,偏偏梅争寒还不懂得体谅他,洗完澡擦干净身体,一丝不挂的扑上|床睡觉。梁简只觉得腹,内邪,火阵阵,险些恼羞成怒。他打开包裹把梅争寒的贴身衣服翻出来丢给他,严肃道:“穿上。” 梅争寒裹着被子露出一个脑袋,一脸笑意的看着梁简,讨好道:“不穿行不行,被子很暖和。” 梁简气的不行,咬牙道:“给我穿上。”说完,他自己回味过来这话太严肃,怕梅争寒伤心又忙道:“免得夜里降温冷。” 见梁简是真的有些生气,梅争寒知道自己玩过了,吐了吐舌掀开被子穿衣服。梁简假意收拾东西背过身去不敢看他,等他穿完了才肯上|床。 梅争寒这下没在闹腾,老实的窝在床上。赶了好几天的路他的确有些累了,洗过热水澡浑身暖洋洋的发懒,在被子里一躺顿时所有的倦意都涌上来,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梁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左右折腾把床上的热气都散出去,冷气一丝丝的冒进来。他生气的往梅争寒的方向靠过去,把睡的香甜浑身暖和的梅争寒抱进怀里,恶狠狠的磨着后槽牙,没忍住心里那股肆虐的冲动,把梅争寒拽他的那只手拉到唇边,咬住其中一个手指,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牙印。 梅争寒觉得痛,把手指往怀里缩,被梁简紧紧抓住。 “小混蛋,你以后再敢这样戏弄我,我一定把你办了。” 第65章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9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后半夜睡的不太安稳,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噩梦,梦见自己被一条大蛇紧紧的缠住,蛇鳞刮在身上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他拼命的挣扎也无济于事,眼睁睁的看着那蛇张着血盆大口扑过来,随即眼前一黑,再睁眼便清醒过来。 窗外有朦胧的光晕照进来,梅争寒抬手擦一把头上的冷汗,发现自己腰上搭着一只手臂,衣服也被蹭开些许,后背就是梁简的胸膛,冒着热气心跳平稳。梅争寒脸色微僵,在被褥下夹紧双|腿,身体微微往里侧靠过去,心里暗骂一声他娘的。 自从知晓人事以后梅争寒对身体的变化并无惊慌之感,只是今日来的不是时候,他身侧睡的是自己的兄长,若是被他知晓,只怕自己有一百张嘴也盖不过去这个尴尬。体内的异样来势汹汹,梅争寒冷汗直冒,他抓紧身下的被褥,喘息有些粗重。 身后睡着的梁简忽然动了,他的手划过梅争寒的小腹,人还有些迷糊。他的指尖带着热度,划过的地方带起一阵酥麻的感觉,梅争寒咬紧牙关没敢吭出声,手背上青筋暴起。 梁简总算清醒过来,他往梅争寒的方向看一眼,梅争寒立刻闭上眼睛装睡。见梅争寒还没醒,梁简轻手轻脚的下床穿衣,出门下楼。听见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梅争寒紧绷的脊背才逐渐松懈。他仰面躺在床上,等身体的异样消下去。 被梁简手指划过的地方还在发痒,梅争寒捂脸卷缩起身体,脸颊一阵发烫。他缩在被子,鼻息间都是梁简的气息,浑身燥热。 今日的气候比起昨日要好上不少,雾气消散还有稀薄的阳光。梁简吩咐店小二准备早饭他们一会儿吃完就要赶路,店小二说声好勒就进后厨忙活。梁简站在客栈门口看着在晨光中复苏的小镇,烟火气息在极低的温度下变成氤氲的雾气,时光宁静而美好。 同行的人陆陆续续起床,梅争寒磨蹭好一会儿才下楼。梁简已经在吃店小二准备的早饭,看见他抬手招呼。梅争寒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很快又恢复如常。他在梁简身边坐下吃饭,随便一扫没瞧见江盛雪,问道:“盛雪还没起床吗?” 梁简闻言抬头扫一圈,的确没看见江盛雪。他们这群人里只有这一个姑娘,即便她没起床也不好上去叫人。梅争寒停下吃饭的动作,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道:“没事,我吃完了上去瞧一下。” 旁人不方便去梅争寒还是可以的,他找店小二要了一份早点,端着上楼去敲江盛雪的门。江盛雪很快应答,请梅争寒进去。 江盛雪坐在床上面色红润,没有半点不适。梅争寒瞧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问她为何不下去吃饭。 江盛雪垂下头看着自己床前的鞋子道:“我鞋子坏了,没办法穿。” 绣了花团的鞋子上有一道很宽的裂口,想来是昨天从树林里穿过来的时候划破的。昨夜林间雾大,大家急着赶路江盛雪也没在意,今早起来才发现。 “你也太不小心了,脚没事吧。”梅争寒拿过她的鞋子比划两下,关切的问道。 江盛雪摇头,梅争寒把早点端给她让她先吃早饭,自己下去帮她买鞋子。 青义镇上只有一家卖鞋的小铺子,梅争寒找店小二打听好就准备出门。梁简让许泽他们留守客栈,自己陪梅争寒前去。 卖鞋的铺子不太显眼,梅争寒和梁简到了地方又找人问路才瞧见。那铺子夹在两侧的高楼间,低矮而不起眼,就连门口的招牌也放的歪歪扭扭。看店的是个年过半百的大娘,鬓间插了一朵红色的山茶花,唇上涂着大红的胭脂,下巴上还有一颗美人痣。 她看见梅争寒和梁简进来立刻热情的上前招呼,问他们想要什么样式的鞋子。梅争寒把江盛雪喜好的颜色以及鞋子的大小报给大娘,那大娘立刻眉开眼笑道:“公子这是替心上人买鞋子不成?你放心,我家的鞋子可是出了名的好看,保管你心上人喜欢。” “不是心上人,是我妹妹,她鞋子坏了没带多的出来,让我帮她跑一趟。”梅争寒见大娘误会立刻开口解释,那大娘却并不相信,用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看着梅争寒。 梅争寒无力扶额,放弃解释,只是催大娘快点把鞋给他,说家里人还等着。 大娘绕到屋子后面给梅争寒选来一双合适的鞋子包好,递给梅争寒时还不忘唠叨:“公子家的小娘子要是喜欢,以后常来。” 梅争寒笑了笑,含糊的应一声,连忙拉着梁简出门。他在心里暗笑大娘乱点鸳鸯谱,也没注意面前的路,不小心和人撞了个满怀。好在梁简手疾扶住他,没让他摔个四脚朝天。可被他撞到的人就没那么幸运,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手上提篮里的东西洒了一地。 梅争寒低头瞧她是位上了年纪的妇人,连忙蹲下身扶她起来,梁简弯腰帮人捡起篮子里的东西。 “这位大婶,实在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妇人身材瘦小,还不到梅争寒的胸口,梅争寒怕她摔出个好歹来,连忙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妇人盯着梅争寒的眼睛呆愣片刻,忽然激动起来,死死的抓住梅争寒的手,张着嘴大喊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完全不成调。这个妇人竟然是个哑巴,她看着梅争寒眼眶微红,脸上的神情既是惊喜又是悲伤。 梅争寒被她吓到,想要挣脱她的手却无济于事。妇人看着瘦小,此刻手上却爆发出千钧之力,仿佛是个铁钳让梅争寒没有办法挣脱。她眼中泪水聚集,因为梅争寒的抗拒像掉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的往下流。 梅争寒这下不敢动了,只能让妇人抓着。 此时他们身处街道,来往的人瞧见这一幕都停下来观看,相互间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梅争寒瞬间沦为众矢之的,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非议。 “大婶,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你要是有什么地方不适我可以带你去医馆,你这样拉着我也没用啊。”梅争寒有些着急,梁简捡完东西提着篮子站在他身边,脸色阴沉的盯着妇人。 妇人连忙摇头,指着梅争寒的眼睛比划一通,梅争寒完全看不明白。他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吓到妇人,别过头去不让妇人看他。 不料他这一扭头,妇人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不管不顾的扑向梅争寒。梅争寒抬手挡住,手背被她的手指甲抓出数道血痕。眼见梅争寒手背上血珠滚滚,梁简心里的戾气突然就冒出来,他抬手制住发疯的妇人,将人手臂扭到身后。 妇人吃痛,伊伊哇哇的大叫起来,泪流满面,看起来实在可怜的很。 人群里骚动起来,鞋铺的老板娘挤进来,连忙拉住梁简的手,着急道:“哎呦,这位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哑巴娘没有恶意,你别伤着她。” 梁简冷笑道:“他把我弟弟伤成这样叫没有恶意?” 老板娘解释道:“这都是误会,她可能是把这位小公子当成她儿子了。” 老板娘此话一出,梁简和梅争寒俱是一愣,二人面面相觑。梁简半信半疑的松开哑巴娘的手,把梅争寒挡着身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娘拉住还想上前的哑巴娘,让围观的街坊先把她带回去,而后自己邀请梅争寒和梁简去她铺子上小坐。 哑巴娘的确是个可怜人,她是很多年前从其他地方逃荒来的,不会说话又疯疯癫癫,经常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发呆。她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周围的街坊逐渐能看懂她的意思,大概弄明白她的执念由何而来。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0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哑巴娘没有嫁人,她说的那个孩子是别人抱给她的,她当时很开心,把那孩子养的白白胖胖,但没过多久,报给她孩子的人又来把孩子要回去,还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让她去别处安家。哑巴娘不会说话,哪怕心里舍不得那个孩子也说不出来,就这样思念过度,神志越来越不清楚。” 老板娘沏了两杯茶端给梁简和梅争寒,坐下来说起哑巴娘的事不由伤感,同样是女人她能体会哑巴娘初为人母的那种喜悦之情,只是这感情太短暂太沉重,让她在今后的日子备受煎熬。 梅争寒本来是当那妇人突然发疯,不想其中还有这种曲折,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回想起那妇人看他的眼神,隐忍的思念,克制的悲伤,心口不由的抽痛。想来妇人是真的十分喜欢那个抱来的孩子,才会为此癫狂。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这都过去十几年了,哑巴娘怎么可能还认得那个孩子。今日抓住公子不肯放手,想必是觉得公子年纪和那孩子相仿吧。”老板娘粗中有细,见梅争寒脸色不好以为他介怀这事,巧言安慰让他不必往心里去。 梅争寒嗯一声,心里始终不是滋味。梁简伸手拍拍他的肩,说家里妹妹还等着不便久留,起身告别老板娘。 回去的路上二人又遇见哑巴娘,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冲过来,而是远远的看着梅争寒,伸手指着自己的手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让人拿给梅争寒。 梅争寒接过盒子一看,是盒普通的药膏,寻常百姓家里有烫伤烧伤就会用它涂抹。这药制作十分简单,涂在伤口上清清凉凉十分舒适,价格低廉几乎每家都有。 哑巴娘这是为抓伤他感到愧疚,特意过来给他送药。梅争寒眼眶一热,再抬头去看时,远处已经没有哑巴娘的身影。 她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人群里,再也寻不到踪影。 第66章 梅争寒和梁简回到客栈时许泽他们已经清点好行装准备上路,梅争寒不想江盛雪知道哑巴娘的事怕她多想,请梁简把鞋子给江盛雪带上去,自己去后院牵马。哑巴娘给的药膏他小心翼翼的放在身上没有用,手背上的抓痕看起来严重但没大碍,过个一两日自己会好。 一想到哑巴娘隐忍的眼神,梅争寒始终觉得心里发堵。那样一个妇人,为了一个只有几天母子情的孩子变成这样,提起来让人无不唏嘘感慨。 短暂放晴的天气很适合赶路,后面的路程大家都走的比较惬意。梅争寒一个人牵着马走在前面,他心里揣着心事,一路上心不在焉。 梁简知道他是还在意那个妇人的事情,驱使马到他身边道:“你若是担心那个妇人,我可以派人去帮你留意一下。” 梅争寒摇头,轻笑道:“没有,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我看到哑巴娘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婴儿变成这个样子,忍不住在想我的爹娘当初为什么要抛弃我。就因为我和别人不一样吗?茫茫大雪,他们就这样把我丢在雪地里,我就是不被冻死也会被狼咬死。到底是什么样的爹娘,才会如此狠心。” 梅争寒的话说到后面带上自嘲的口吻,他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却苍凉的让人心疼。这双眼睛是他心里拔不掉的一根刺,哪怕小时候江义对街坊解释这是眼疾,不加以控制将来会导致他双目失明,他还是免不了被人憎恶,恐惧。甚至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拿石头砸他,骂他小怪物。 他经历过那些不堪,只是年岁渐长以后都不愿意去想。这双眼睛带给他的痛苦太多,最痛的莫过于被父母抛弃。 梁简伸手握住梅争寒的手腕,将他的手从眼睛前面拿开,凝视着他漂亮的蓝色眸子,温声道:“我想他们并非有意抛弃你,恐怕是当时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你看他们还留下你的生辰八字和可以作为相认信物的梅花玉佩,想来是放不下你,还想着日后和你重逢。” 梁简还不敢确定梅争寒的身世,只是猜测和漠北穆家脱不了干系。江家应该对他的身世有所了解,而非街坊所言那般一无所知,只道是雪地里的弃婴,不知亲生父母姓甚名谁。梁简不知道江义为什么要对梅争寒有所隐瞒又给他线索,既是希望又是绝望岂不是让梅争寒更痛苦。 而且此地离漠北甚远,是谁冒着风雪把梅争寒带来交给江义夫妇抚养,又是谁传出雪地弃婴的话编造一个无处可寻的身份。 事实的真相和民间的传闻中间至今还缺少一个可以串联起来的关键,捡一个弃婴回来不是小事,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梁简隐隐有所猜测,但仔细想来又觉得经不起推敲。 梅争寒的来历他势必要弄清楚,不会就这样稀里糊涂下去。只有把前世这个谜团解开,他才能找到制约漠北的办法。前世这支骁勇神兵,这一世可不能就这样早早退场。 梁简的安慰很是一般,但可能说的人不同在梅争寒看来也有着不一样的分量,他任由梁简握着他的手腕,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那般笑道:“我是怪物,会带来不详。” 梁简摇头,执起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心口,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你不是怪物,你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这双眼睛也不是不详,它像星空一样美。每一次看见你,都让我觉得很安心。” 手掌下的心跳沉稳有力,说话的人眉眼都带着宠溺的笑,上挑的桃花眼里还有几分柔情。梅争寒心漏一拍,这样的梁简让他挪不开眼,他觉得耳朵发热,心跳不自觉的加快。梁简的话让他心里的不开心都烟消云散,甚至有些飘飘然。 梅争寒舔了舔唇,抽回自己的手掌,他听见自己乱了节奏的心跳,声如擂鼓。 樵县的冬天百草枯黄,落叶萧萧,一轮冷日下乌鸦嘶鸣,盘旋在上空久久不肯离去。梁简一行人赶在城门落锁之前进城,守城的官兵无精打采,脸色蜡黄,他们都没注意马背上的人是谁就把人放进去。原本热闹的街道也变的冷清荒凉,落叶铺满长街,偶尔才看见有人匆匆走过。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来过几次樵县的许泽有些诧异,他记忆中的樵县并不是这个样子。热闹的街道不复以往,只有一城的荒凉。 梅争寒和江盛雪也十分惊讶,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很清楚这里是什么样子。街头巷尾的摊贩没了踪影,各家店铺只开一扇小门,来往的行人神色匆匆,就好像有人把这座县城的精力都抹去,将所有人变成行尸走肉。 梁简想起叶白衣的话心里微沉,这里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妙,他下马在街上走了几步,环顾四周对许泽道:“许大人,我们在此兵分两路,我带争寒和盛雪去找个人,你们去衙门问一下最近有没有大事发生,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个样子。” 许泽领命带着自己的下属离开,闻尧犹豫一下才告退追上许泽。梅争寒和梁简都是佼佼者,保护江盛雪一人没有问题,相比之下许泽身边的人手多而不够看,梁简把闻尧留给他也是为了他的安危。 梁简要找的那个人自然是叶晟,然而他寻着之前的路径去茶馆却扑了个空,出现在他面前的并非是记忆中的茶馆,而是一栋被烧焦的木楼,到处都是焦炭,一片狼藉。周围的邻里大门紧闭,仔细看会发现窗户上还订了木板。 梅争寒和江盛雪看着这一幕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这茶馆也算有些年头,在樵县生活的人大多都知道这里。然而谁也没料到,他们再次回来,这里竟然被烧掉了。 梁简瞳孔骤缩,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走进被烧毁的茶馆,在倒塌的梁柱间绕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用的东西。这里不但被烧毁的很干净,之后还有人来清场。 会是天音阁的人自己回来清理的吗?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0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不敢确定,连叶晟藏身的地方都被毁了,樵县到底发生了什么?梁简还准备往更里面去,忽然听见身后的梅争寒一声大喝:“谁?” 梁简闻声迅速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在不远处的一栋房子后面偷偷摸摸的打量他们。梅争寒这声大喝把他吓一跳,转身就准备跑。 梁简手中匕首出鞘,闪电般飞射过去,刺穿男子的衣袖将他钉在身侧的木门上。男子看着扎入木门后还在嗡嗡发颤的刀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眼见男子不敢再跑,梅争寒立刻上前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提起来,盯着他的脸道:“你不是茶馆的小伙计吗?你们家茶馆出什么事了?” 小伙计啊啊两声,张大嘴|巴指着自己的嘴,他的舌|头被人切去,已经说不出话。他一脸恐惧的看着梅争寒,浑身发颤。 梅争寒怔住,他离开樵县的时候这个小伙计还是好好的,口齿伶俐人也聪明,最会讨客人欢心。谁会如此残忍的割去他的舌|头让他变成一个废人?梅争寒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怜悯的看着小伙计,问道:“这是谁干的?” 小伙计一个劲的摇头,抬眼看见梁简和江盛雪走过来,拼命的开始挣扎,被梅争寒制住。 梁简在小伙计面前站定,他冷着脸面容肃杀,眼神阴沉的吓人。 “叶晟在哪儿?” 梁简问道,声音也是冷的。 小伙计很是怕他,脸色惨白,畏惧的往梅争寒的身后躲,颤巍巍的伸出手指了个方向,那边是江家。 梁简蹙眉,拔下木门上的刀,让小伙计老实地在前面带路,不然就要他命。小伙计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委屈的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江家这边也不太平,几乎成了一个死域,平日爱在门口三五成群唠叨东家长西家短的街坊都不见了踪影,大门紧闭,落叶纷纷。 江盛雪第一次对自己生活的这个地方充满了陌生和恐惧,她一路上都紧跟在梅争寒身后,下意识的抓紧梅争寒的衣袖,梅争寒拍拍她的手背让她不用害怕。 三人在小伙计的带领下很快回到江家的宅院面前,小伙计要上去敲门被梁简拦下,梁简环顾死气沉沉的街道,将刀刃抵在小伙计的脖颈上,冷冷地威胁道:“你若是敢耍花招,我就让你人头落地。” 小伙计面露惧色,浑身僵硬,梁简突然动手,一脚将他踹过去撞开江家的大门。木门发出老掉牙的咯吱声,缓缓朝两侧打开。小伙计重心不稳朝地面摔去,幸好被人接住才没摔个狗啃死。 梁简看着接住小伙计的茶馆掌柜,道:“你们这是何意?” 掌柜的没有说话,他一脸苦涩带着小伙计退到一边,给梁简让出过道,躬身道:“梁公子,我们宫主已经恭候多时,请入厅一叙。” 第67章 樵县的危局是十几日前开始的,在短短的几日内就弥漫到整个县城,城内的人就像被人施了诅咒,难以逃脱这个危局,不断地失踪。 一开始叶晟本来没放在心上,直到那波人突然找上门,烧毁茶馆逼他出手。叶晟一时大意着了道,被迫进入江家退守。梁简带着梅争寒离开樵县后他就让人留意,所以消息才能如此及时的传到梁简的手上。 不过叶晟此刻并不知道梁简已经成为红叶城的新城主,只知道他带着梅争寒他们去了红叶城。他把消息传给梁简也是希望梁简能有点良心,事情毕竟是他惹出来的,让他回来善后也无可厚非。 江家的小院住了不少人,都是听音阁下面的‘音’,打探传递消息还行,真动手还打不过普通官兵。院子里除了掌柜的有两把刷子,就靠叶晟一个人撑着。 梁简他们跟着掌柜进门,院子里的人都警觉起来,死死的盯着他们,全身肌肉紧绷一肚子的戒备。掌柜怕起不必要的争端,抬手让这些人都退下,自己领梁简他们去主卧。 主卧的房间用厚厚的帘子遮住外面的阳光,光线暗得很,几乎都看不清里面的状况。梁简吸了吸鼻子,有股若有似无的恶臭飘散,但等他仔细去闻又嗅不出来。他心生疑虑,面上还是维持从容不迫的冷静,跟着掌柜进屋。 “掌柜的不点灯吗?”梁简看似不经意的开口道:“屋子里太暗了。” 说着他就要用火石去点一旁的火烛,被掌柜的按住手。掌柜欲言又止,他一脸为难的看着梁简,极轻的摇了摇头。 梁简不明所以,忽然听见床上有动静,有人重重的咳嗽起来,哑声道:“何弦,让他点灯。” 掌柜眼中忧虑之色一闪而过,叹口气接过梁简手上的火烛,道:“还是我来吧。” 掌柜点亮蜡烛,温暖的火光跳跃而起,照亮整间屋子。这里原是江义夫妇的房间,江义离世后被江盛雪封起来,里面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放着,并没有人挪动。 大家顺着摇曳的火光看向床榻,齐齐地倒吸一口凉气。叶晟盘膝坐在床上,赤|裸着上身,一道剑伤至他左肩而起直到下腹,伤口深可见骨,血肉翻卷,周围有些甚至已经开始腐烂。梁简踏进屋子闻到的就是叶晟伤口腐烂的血臭味,只不过因为床榻前放了驱味的香草,使得那股味道不是那么浓郁。 叶晟眼眸半睁,神态比之前苍老许多,两鬓生出白发。他伤的很重,若非他内力浑厚,武艺高强,只怕现在已经倒下。 “小家伙,看见我这个样子你可高兴?这可都是拜你所赐。”叶晟抬眸,面上带了两分讥笑。 梁简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心情有些复杂,没在像之前那般对叶晟大呼小叫,他掩唇干咳一声,往前走两步到叶晟的床榻前,观察他的伤口问道:“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叶晟中的这一剑非常凶险,出剑的人内力雄厚,剑又快又狠。叶晟是在无可躲避的情况下中的这一剑,险些被人劈成两半。不仅如此,他的伤口没有愈合的趋势,翻卷的血肉泛绿发黑。 梁简的眉头不由的皱起来,这个样子倒有点像梅争寒之前的情况:“你中蛊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0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问道,眼神泛着冷光。 叶晟瞅他一眼,对他这态度不满的哼哼道:“没良心的东西,我都这样了你不能表现的伤感一点让我开心一下吗?” 叶晟看起来对自己的伤势满不在乎,对梁简的问题顾左右而言其他。 梁简看他一眼,见他脸色苍白,满头冷汗知道他是在强撑着不肯倒下。不管怎么说都是叶白衣的亲爹,将来说不定还是盟友,梁简不想把彼此的关系搞的太僵。他犹豫一下,很敷衍的顺了一次叶晟的脾气:“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我把凶手抓来给你处置如何?” 叶晟眼神一亮,知道梁简是打算替他出气,顿时高兴起来哈哈大笑。不过他刚笑两声牵动伤口疼的直抽气,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来。 梁简见状,回身道:“盛雪,过来帮前辈看一下伤势。” 江盛雪嗯一声上前,她从进屋开始就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不正常,等走近一看顿时明白过来。叶晟的伤口被蛊毒所阻没有办法愈合,伤势不断加重。 叶晟被梁简的话取悦这会儿心情正好,很配合的伸手给江盛雪诊治。梁简退开些许把位置让给江盛雪,梅争寒上前和他并肩而立。掌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大碍出来给梁简他们煮了一壶热茶,送进去给他们暖暖身体。 房间里的帘子还在遮掩,梅争寒看着这样的家觉得有些陌生,问起送茶的掌柜道:“这些帘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遮光,防止前辈体内的蛊虫苏醒。”回答梅争寒的不是掌柜而是诊治完的江盛雪,她从床边站起身,神色凝重道:“前辈,你体内的蛊虫在不断加重你的伤势,需要尽快把蛊取出来。可你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我怕你撑不住。” 蛊虫在冬天没有光源和热度很容易陷入沉睡状态,叶晟是知道这一点才呆在房间里不点灯不活动,让自己的身体也处在一个寒冷的状态下。想要把蛊从他身体里取出来并不困难,问题是他现在身体虚弱,并不一定撑的住。 江盛雪有些为难,叶晟扭头看着她,笑道:“小丫头,你尽管来,与其这样半死不活,还不如赌一把。” 叶晟对自己伤势心里有数,江盛雪的医术他也了解,放心地把伤势交给江盛雪。江盛雪回头看向梁简和梅争寒,梁简对她点点头,默许她此刻动刀。 “那烦请掌柜给我准备烈酒和伤药,蛊毒取出来以后我要挖掉前辈伤口的腐肉替他包扎。” 江盛雪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银针和银刀,请叶晟换个坐姿背过身去。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梁简把烛台挪到桌边,自己和梅争寒一左一右压住叶晟的肩膀防止他等下挣扎。掌柜出去准备江盛雪吩咐的东西,四人分工合作倒是省事不少。 叶晟身上的蛊和梅争寒中的一样,都是蚕心蛊,好在他的蛊虫没有被王蛊催动过,还没有苏醒过来,江盛雪没费多大力就替他清除,顺便还挖去他伤口上的腐肉。叶晟身体虚弱,刀锋入体的刺痛让他忍不住挣扎,被梁简和梅争寒死死压住。 他的伤口极深,清理起来很是费时。江盛雪见他青筋暴起,冷汗长流,知道他十分难受,下刀的手越来越快。 叶晟全身肌肉紧绷,伤口钻心的痛让他大脑发蒙,眼前发黑。他深吸几口气才稳下情绪,偏头看向目不转睛的梁简,心里想和他说几句话转移注意力。 “小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打哪儿来的?” 叶晟派人盯着梁简这段时间只问了他在干什么,没有打探他的来历。倒不是这老家伙良心发现,而是他想听梁简自己亲口说出来。他心里可还惦记着收梁简为徒弟的事,这次梁简收到他的消息肯来他面上不显但心里很高兴,暗道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梁简知道叶晟是想转移话题,陪他闲聊道:“我叫梁简,从江城来的。” 叶晟一怔,刚好江盛雪挖到最深处的腐肉,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他忍住那股刺痛,缓了口气道:“江城大统领梁简?” 这话带着疑惑也带着一丝极深的兴奋。 梁简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他可不觉得自己的名声能响亮到叶晟的耳朵里,除非是有人向叶晟打听了什么。 叶晟注意到梁简不答,自顾道:“前些日子江城那边的分堂传来消息,有人愿意用血月传说来换你的行踪。因为血月的消息都是我在掌管,所以自然送到我这边来了。” 叶晟的体力有些跟不上,说一句话要停顿下来喘气。梅争寒第一次听见血月传说心里十分好奇,他凝神静心听叶晟所言,同时注意梁简的神情变化。 “当日|你用血月传说的消息诱我出手替江家解围,支我去江城,现在江城又用血月传说的消息诱我查你行踪。说实话,我追逐血月传说许多年,以为不会再有什么能让我更感兴趣。却不想你的出现打破这个定律,比起血月传说,我现在对你更感兴趣。你的身上究竟藏着什么,才能让江城不惜用血月交换。” 叶晟兴奋的看着梁简,对他充满了好奇和探究欲。一个能比血月传说更具有吸引力的人,身上的秘密不会亚于血月传说。 梁简面无表情,甚至听见血月也无动于衷,他见江盛雪把腐肉都清理干净,松开叶晟的胳膊退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叶晟见他这般不知道他是何意,心里开始犯嘀咕。 梁简喝了一杯热茶,等江盛雪替叶晟包扎好伤口,他才不咸不淡的开口道:“传说始终只是个传说,真假无人定论。可人不一样,人是活生生存在的,找你帮忙的人不过是更看重眼前的利益。若是我猜的不错,那个人是江城的羽将范佟……” 梁简停顿一下,想了想道:“或许现在已经不是羽将,而是副统领。” 江城掌握血月秘密的人就两个,徐良川和范佟,徐良川已经废了,只有范佟有这个能力交出点东西做交换。梁简猜的分毫不差,叶晟有些意外,他沉默地看着梁简许久,牛头不对马嘴道:“我果然还是想要你做徒弟。” 梁简嗤笑一声,并没有把他这话放在心上,他搁下手中的茶碗,问道:“说说吧,这里出什么事了。” 第68章 提到樵县最近发生的事,叶晟的神情变的严肃。他接过掌柜递过来的衣服穿上,罕见的犹豫起来。坐在床边沉思片刻,没有回答梁简的问题而是看向江盛雪道:“丫头,你对蛊了解多少?” 江盛雪颔首道:“随父从医十载有余,蛊和毒都有涉猎。”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0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关于蛊一事江盛雪不打算再对梁简等人有所隐瞒,她替叶晟解蛊的时候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瞒不下去。那些人在樵县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她若还担心惹是生非而不插手,只会让更多的人陷入困境。 叶晟似乎对江盛雪的这个答案不满意,他眉峰轻拢,神色凝重道:“县官的小妾还活着,那个女人应该是和闽国来的蛊师做了某种交易,靠蛊活下来。她现在掌控整个县城,四处抓捕身强力壮的男人。你们的街坊大多落入他们的手中,少数在我们的帮助下逃掉了。我的茶馆被一群活死人攻击,其中有一个身手了得,我就是被他刺伤,你们若是遇见一定要小心为上。” 樵县的事说来就是几句话的事,叶晟这会身体正虚弱,说完之后有些吃不消。他倚靠着床坐着,嘴唇发白。 梁简听的心里一凛,心里升起一股不妙感,他从凳子上站起来,脸色难看道:“府衙也沦陷了?” 叶晟点头,府衙可以说是最先沦陷的,小妾杀了县官之子,把府兵之权抓在手中。 梅争寒惊呼起来:“那许大人他们岂不是羊入虎口?我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 梁简摇头,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府衙的小妾不过是个傀儡,隐藏在背后的人是闽国的蛊师,许泽突然造访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就算不会立刻动手也会把人监控起来。以许泽之才发现不对之后大概能周旋一段时间,如果此刻他们贸然过去,那些人宁愿错杀也不会放过。 梁简不由的担忧起来,许泽是个可以用的能人,他可不希望对方折在这里:“但愿许泽能反应过来拿你的案子做一做挡箭牌。” 梁简确信江义的案子背后并非简单的官府草菅人命,他说这话的时候往江盛雪的方向看一眼。江盛雪避开他的眼神,下垂的手握紧自己的衣袖。 叶晟被梁简的话弄的有些糊涂,他诧异道:“你们带着官兵来的?” 梁简颔首,梅争寒不知道叶晟的身份,只知道他是当初帮自己脱困的人,毫无戒备道:“兄长现在是红叶城的城主,我们这次来一是为了我的案子,二是知道最近确实不太平。” 叶晟愣住,没想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梁简竟然做了红叶城的城主,这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好,很好,你真是让我越来越惊喜。”叶晟兴奋的看着梁简,连自己身上的伤都不那么重要。如果说他一开始对梁简感兴趣仅仅是因为血月传说,那现在他就是对梁简这个人本身感兴趣,在梁简身上他看见无限的可能,他很想知道梁简能够走多远。 梁简无所谓的接下叶晟这句不算赞美的赞美,他本来还打算再问一些城内的事,但见叶晟身体虚弱便没在多言,而是让叶晟躺下休息。 叶晟强撑多日确实已是强弓|弩末,没在和梁简逞强,躺上|床休息。江盛雪给他开了药方,掌柜让下面的人速速煎好送来,自己带梁简他们出门。 此刻已经是黄昏,天色昏暗,乌鸦蹲在墙头上嘶哑地歌唱,影子落在灰白的墙上。 江义家里不仅有听音阁的人,还有几个樵县的百姓,大家挤在这里,天暗以后缩在屋子里不敢出来,透过开了条隙缝的门框偷偷的看向外边。江盛雪没想到自己家还有成为避难所的一天,明明还是熟悉的房屋,气氛却迥然不同,陌生而肃杀。她本来还打算在家里走走,现在看来却只有在院子里闲坐。 掌柜有些歉意的看着三人,道:“实在是抱歉,这里明明是你们的家,现在你们却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无妨,我看大家都被吓的不轻,想来此地的变故真的出人意料。掌柜的不妨在对我们说的详细点,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蚱蜢,隐瞒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习武之人六觉灵敏,梅争寒能感受到那些从屋子里飘出来的紧张和恐惧,大家寒蝉若惊,犹如惊弓之鸟,一点动静都受不得。 刚才叶晟所言只是大概,他们需要更多更详细的情况。 梁简如今是红叶城城主,身份有所改变那他在此地的意义也变得不一样,掌柜是个知轻重的人,不敢隐瞒此地的事,把他所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梁简。 闽国在此地的蛊师只有两人,麻烦的是他们身边有十来个死士,身手都很不错,这些人不怕疼不怕毒,被砍下手臂还能行动自如。听音阁好歹是天下最大的消息贩卖之地,掌柜的也不是庸人,知道这些死士都是虫人不能硬碰硬,所以没有和他们过多纠|缠。 蛊师利用小妾想要活命的心思,让她掌控权利把县城里的青年男子都抓起来,掌柜他们最后一次打探到的消息是这些人被投入县衙大牢,之后茶馆被烧叶晟受伤,他们退守此地便再也顾不上大牢的情况,所以不知道那些人是死是活。 相比之下县城的妇人和孩子倒是很安全,蛊师并没有对她们下手,但她们都吓的不清,基本上不会出门。 三人听完掌柜的讲述面色都不好看,蛊师和那些虫人并不是什么大麻烦,有江盛雪相助定然可以避免对方下蛊,问题是他们抓那些青年男子做什么?不过是些勤勤恳恳过日子的老百姓,除了空有一身力气外,对其他的事情一窍不通。把他们抓起来也不过是让樵县少一些劳动力,构不成大的威胁。 梁简头疼的扶额,他和蛊师打的交道还是太少,只有这点有用的信息,并不足以支撑他想明白其中的关节。相比之下恐怕江盛雪知道的都比他多,梁简这样想着,下意识的看向江盛雪,瞳孔微缩,惊讶地挑眉。 江盛雪双手搁在自己的膝盖上,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裙子,脸色苍白,眼眸深处是难以压制的恐惧和惊讶。她双肩发抖,颤|抖着双唇道:“不可能,他们不能这样做。” 梅争寒伸手覆盖江盛雪的手背,让她冷静下来,问道:“盛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盛雪抬头看着梅争寒,声音控制不住的发颤:“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是想在这里培养虫人,大规模的使用蛊虫。一旦他们成功,樵县就会变成他们养蛊的场所,这里剩下的活人都会变成蛊虫的寄宿体,直到蛊虫将他们的生命力蚕食殆尽!” 培养活体虫人最好的材料就是身强体健的年轻人,不会武功不懂得反抗,虽然成品只能作为低级虫人使用,但胜在成活的几率大。刚才叶晟说的时候江盛雪就隐隐觉得不对,现在听掌柜详细说来,她心里笼罩一片无法消散的阴影。 滇西禁止培养虫人,不仅仅是因为这种方法惨无人道,更是因为它会造成无尽的杀|戮。可是闽国不会管这些,他们都是为了利益而不断向前的魔鬼,在自己的国家犯下杀|戮还不够,还将战场转移到丘桐。 江盛雪不敢想象他们成功后的恶果,那将是地狱的开始。 在场的人无不被江盛雪的话所震惊,梁简脸色铁青,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他抬头看向府衙的方向,暮色下那边燃起点点灯火,像是黑暗中摇曳不稳的光明,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梁简见识过虫人间的战争,也见识过虫人的培养,饶是他铁石心肠也为之动容。这样的惨剧他不想看见第二次,更别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江盛雪所言虽是假设,却也不无道理。梁简忧心许泽和闻尧的安危,想去县衙一探究竟。梅争寒看出他的打算,起身要和他一起去。 “你们等一下。”江盛雪叫住两个人,忧心道:“你们对蛊并不了解,遇上蛊师防不胜防,等我给你们准备点东西。” 江盛雪说是要准备东西,却找掌柜借了一个铲子,走到院子一角开始挖土。梁简和梅争寒面面相觑,皆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惑。梅争寒在江家那么多年,可从来不知道土下面还有东西。梁简倒是看了一眼心里有数没有深究,转身找掌柜要了一柄长刀和一杆银枪。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0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掌柜也用刀,所以刀是现成的,虽然不是梁简惯用的长刀而是柳叶刀,胜在手感舒适梁简没有拒绝。刀有着落银枪却不好找,梅争寒扫了眼屋子,告诉掌柜他惯用的银枪在家中,不过那间屋子被人占据,还需要掌柜去取出来。 梅争寒的银枪是江夫人请铁匠为他打造的,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神兵利器,只不过跟了梅争寒很多年,对梅争寒而言手感十分舒适。 “好兄弟,我还以为再也没机会和你并肩作战了。”梅争寒握着银枪站在院中,目露追忆之色。他之前逃的仓皇,这东西一直搁在家里,枪头在跳跃的烛火中闪烁着银白的细光。 江盛雪在墙角挖了半盏茶的功夫挖出一个巴掌大的箱子,她小心翼翼的将箱子上面的泥土抖落,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两个小荷包,将它们递给梁简和梅争寒,一人一个。 “这是什么?”梅争寒看着荷包的样式眼熟,依稀记得是江夫人缝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江盛雪埋在地下。 梁简拿起荷包在鼻子间嗅了嗅,一股极淡的清香从荷包里散发出来。那香味很独特,有点像山巅积雪,清冽,冰冷。 江盛雪拍拍衣裙上的泥土,道:“这是‘冷凝香’,可以驱赶蛊虫。我以为用不上就把它埋了,没想到还有挖出来的一天。” 冷凝香不是香,而是一种木材,只在常年积雪的地方生长。蛊虫对它散发出来的味道十分敏|感,会远远的躲开。这两个荷包是江盛雪很久以前用江义用剩的冷凝香做的,本来是为蛊师大会准备的,但后来发生那些事她以为用不上就给埋了。 梁简听过冷凝香的名字,他盯着荷包若有所思,回头看江盛雪一眼。江盛雪这次没有避开他的视线,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坚毅。显然她刚才挖土时已经稳定下来,思前想后做出决定。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迎难而上才是正途。 第69章 冷夜,无风,月亮躲进云层,只在云层边缘露出一点光晕,晦暗不明。 县衙的守卫都在昏昏欲睡,打着哈欠和同伴交接。 “你们打起点精神,这样没精打采被看见会挨板子的。”有人低声提醒,同伴不屑一顾,嗤笑道:“打板子怕什么,命都要没了,还怕板子?” 同伴所言戳中在场人的痛脚,大家握紧手里的兵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谁也没在说话,各自散去。 两道黑影从暗处闪现出来,在这群人垂头丧气离开时飞身进入县衙。 县衙里一片死寂,只有廊下的烛火在散发着幽光,四周看不见半个人影。潜入县衙的两个人影落入幽暗之处,避开廊下的烛火,调整气息。 梅争寒往墙角里侧靠了靠,压|在梁简的背上往四周看一眼,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这里好像没人。” 梁简没有回答,他和梅争寒站在角落,能看见的范围有限。梅争寒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倒是无所畏惧。县衙太安静了,就像无人居住一般,这很不正常。若是无人,那下午来的许泽和闻尧等人又去了哪儿? “啊!” 突然,黑暗中一声尖叫打破寂静,梅争寒迅速站直身体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那边是县衙女眷住的地方。 “过去看看。”梁简捏了捏梅争寒的掌心,示意梅争寒和他走。 两个人跃上屋脊,弓腰而行,脚步轻的像是准备捕猎的猫。 “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脸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们不是说我会好的吗?你们这群骗子。” 越是靠近声源地,那声音越是清晰,像是一个女人在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声音高而尖利,听的人鸡皮疙瘩起一身。 梁简密切注意周围的动静,听见这声音不由皱眉,拉住梅争寒轻盈地落在一间房子上,匍匐在房梁之间,小心翼翼的揭开一片瓦露出房间里的部分情况。 这是县衙唯一一间点了烛火的房间,也是县官小妾的厢房。昏暗的烛台被搁置在角落里,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明亮。梁简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背对着他挥舞着手臂,像是在对着某人大喊大叫。 “你们要做的事我全都帮你们办到了,就连今天那几个人我也帮你们处理掉,可是我要的你们却没有给我。这不公平,如果你们不帮我,我就把你们在大牢做的事情都说出去。” 女人的尖叫高昂刺耳,梅争寒捂住耳朵,对梁简使了个眼神。 刚才那个女人说的那几个人估计就是指许泽等人,都被处理掉了吗?梅争寒有些心惊,面色不太好看。 梁简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招手让他附耳过去,梅争寒小幅度的挪动身体,梁简凑到他耳边道:“不用担心,许泽好歹是郡官,他们还是要掂量掂量。” 杀县官无所谓但杀郡官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处理不好后续会有很多麻烦,梁简料想他们是被关起来了,只是不知道被关在何处。 屋子里的女人还在闹腾,但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没有更多有用的消息。瓦片的空间有限,梁简看不见小妾对面那个人的样貌,只能看见他下垂的衣摆。他在房顶上趴了一会儿,确定小妾已经陷入疯狂的状态不会在说出有用的消息,便没有兴趣继续偷听下去,而是带着梅争寒离开。 死寂的县衙就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长大嘴|巴等着猎物掉入口中。巡逻的那些人都只是在僵硬的执行任务,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来过。 梁简和梅争寒穿过县衙前往大牢,在这里守卫和防御变的明显不一样。黑黝黝的大牢入口架着两个火盆,火烧的正旺,四周恍如白昼。守门的人穿着清一色的黑色劲装而不是官兵的衣服,手上拿的也是不同的兵器而不是统一的长矛。他们面无表情地站着,在火光的照耀下,一张脸是木刻般的僵硬惨白。 这些都是虫人!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0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和梅争寒隐藏在黑暗中,面色凝重。 虫人没有痛觉,其他感官相对于正常人比较弱,并没有发现有人潜入,他们守在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杀死见到的任何一个闯进或闯出的活物。 火光逼退了周围的黑暗,大牢门口没有可以藏身的阴影,梁简他们想要进入大牢就必须想办法灭掉火盆或者引开虫人。 梁简数了数虫人的数量,一共八个,在他可以应对的范围,只是不知道打伤叶晟的那个虫人在不在此地。 梁简盯着那个入口沉思片刻,扭头对梅争寒道:“争寒,等下我去引开门口的虫人,你趁机进入大牢。你进去之后只需要做两件事,一打探许泽他们的下落,二是把牢里面的情况全部记在脑海里,回去后复述给盛雪听,让她判断是不是和她猜测的一样。” 虫人不好对付,梁简打算亲自去引开他们。 梅争寒不赞同的摇头,按住梁简的肩膀道:“我去引开虫人,这周围的情况我比你熟悉,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跑。” 梅争寒说完不等梁简反对,提上自己的银枪飞出去。那些虫人看见有人前来劫狱,纷纷上前和梅争寒动手。梅争寒挥舞银枪和他们打的难舍难分,确定所有的虫人都加入战局后佯装不敌败走。虫人立刻追上去,势必要拿下梅争寒。 梁简在黑暗中移动到大门入口,等那些虫人都去追梅争寒,他闪身进入大牢。 大牢阴暗潮湿,常年不见阳光,四处弥漫着血肉的腐臭味。仅有的几盏油灯散发出幽暗的光芒,像是浓雾包裹的阳光,弱的让人怀疑它下一刻就会熄灭。 梁简顺着大牢的石墙一路往下,越往里面气味越重,光线也越来越明亮,隐约还有刺耳的惨叫声。梁简心里蒙上一层阴影,他大概猜到会看见什么。 大牢深处的牢笼都是独立的,借着明亮的光线,梁简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关着樵县的百姓,他们无一不是浑身赤|裸。或是抱头打滚,或是蜷缩身体,或是以头撞墙……姿态各异,目的却都是一样,就是想要缓解身上的痛苦。 他们在牢笼里哀嚎惨叫,双目血红,为了把身体里的蛊虫抓出来,不惜用摔碎的瓦片在自己身上割出无数的伤口,用嘴咬下自己的血肉,浑身鲜血淋漓。 蛊虫把他们折磨的不成人样,他们甚至都不觉得自己现在还能称为人。 哪怕来的路上心里已经有准备,梁简还是被面前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脑海里不断闪现前世与此相似的一幕,那些绝望的哭喊挥之不去。那些被他们炼制的虫人在接受蛊虫入体之时,遭受地狱般的折磨。 只不过曾经的自己冷眼旁观,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冷酷地执行计划。如今再面对,自己却只觉得恶心。人残忍起来的时候,就是恶魔也比不上半分。 所有的声音都聚集在这小小的幽暗囚笼之内,是怨恨和不甘,是绝望和愤怒,让人心神震荡。梁简强忍住心里的异样搜寻许泽等人的下落,绕过这地狱般的囚笼,一直到深处的最后,梁简看见许泽等人。 鬼魅般飘到囚牢旁边,梁简粗略的扫一眼大牢里面的状况,眉头微皱。许泽还算幸运,人无大碍只是有些惊魂未定,跟着他的几个人略有伤势但都不严重。他们都在这里,可是闻尧却不见踪影。 梁简站在牢笼外面唤了一声许大人,坐在地上愁眉苦脸的许泽一愣,猛的抬头看过来面露惊喜之色。不过他还没高兴太久就反应过来,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一个箭步跨到梁简面前,忧心忡忡道:“城主大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梁简道:“一言难尽,闻尧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樵县的事情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梁简直接跳过问起闻尧的下落。 许泽脸色垮下来,神情哀伤道:“我们进入衙门后发现情况不对,闻尧为了保护我受了不轻的伤,刚刚被一个虫人进来带走,我也不清楚他们把他带去那儿。” 梁简脸色微变,他刚才一路走来根本没有遇见所谓的虫人,他还以为是那两个蛊师掉以轻心没在大牢内设防。 许泽看见梁简神情不对很快反应过来,从梁简进来的时间和虫人带走闻尧的时间看,他们中途应该会遇见才对。这大牢只有一条路,没有密室和暗道,梁简没有看见肯定是中途一方发现不对躲起来了。 梁简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右手握住腰侧的刀柄,全身的神经都戒备起来。许泽忽然抬头看向他的身后,瞳孔骤缩惊呼道:“小心……” 许泽的话还没说完,梁简的身影就动了,他手握柳叶刀挡住来自身后的攻击,雪色清亮的刀身映出来人那张木讷的脸。 是个虫人,但和一般的虫人有所不同。这个虫人身上保留了大部分的意识,脸色也不是僵硬的惨白色,还带着一点红润。若不是他双瞳只剩下瘆人的眼白,梁简都会把他认成常人。 梁简看着虫人手上的长剑,挥刀荡开他的攻击拉开距离道:“看来就是你刺伤叶晟,难怪我会感觉不到你的气息。” 虫人闻言动作微顿,他偏着头聆听梁简的声音,面无表情道:“叶晟是谁?” 梁简一愣,这个虫人竟然能自主回答他的问题而不需要蛊师操作。这可不是简单的保留意识那么简单,梁简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重。他没有恋战,往许泽的地方看一眼就往外冲去。 虫人听见他的动静知道他是想跑,手腕一翻手中多出四枚飞镖,齐刷刷射向梁简。随后他的身影紧跟而上,眨眼就消失在原地。 梁简听见身后传来破空之声,身体在原地转了个圈,挥刀打落四枚飞镖。然而还不等他收势,那个虫人就冲到面前,长剑破空呼啸而来。梁简瞳孔骤缩,抬起左臂射出一枚袖箭。虫人的剑受到阻碍也没有停顿,只是略偏方向,固执的砍下来。 梁简借飞镖的缓冲后退半步,用刀背架住利刃。虫人力气极大,梁简被震的虎口发麻。 大牢通道过窄,两个人皆施展不开手脚。梁简还顾忌点身体状况,那虫人却完全是不管不顾的乱来。梁简被他缠的短时间内无法脱身,在这样下去被梅争寒引开的虫人都将回来,届时一定会背腹受敌。 “该死的。” 梁简在心里咒骂一声,眼神瞥见一旁的大牢,硬抗虫人一剑任由他刺伤自己的肩膀,长刀劈断牢门的铁链。刀刃和铁锁碰撞之下火花四溅,只听见哗啦一声,锁门的铁链掉在地上,牢门缓缓打开。里面那些哀嚎的人看着打开的牢门,纷纷往外爬。 追击的梁简虫人一顿,竟然舍弃梁简,转头把那些人都押回去。 梁简捂住自己被刺伤的手臂,顾不得流淌的鲜血,趁机冲出大牢。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0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大牢外面灯火幽幽,梁简携着冷风而至将两盆火灭掉,天地陷入黑暗之中,梁简头也不回地往梅争寒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70章 梅争寒逃跑的方向是一片民宅,梁简去找他的途中遇上返回的虫人,这些家伙被梅争寒成功甩掉,其中几个还受了伤。梁简躲到一侧避开他们,没有和他们再起冲突。 肩膀上的伤口有些深,梁简封住周围的穴道止血,顺着和梅争寒约好的路线前进。 昏暗的月色下,夜半无人的街道,梅争寒坐在高高的墙头上,拖着银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黑暗,直到有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焦灼等待的心情瞬间安稳下来,从墙头上一跃而起,朝着梁简飞奔过来。 梁简抹了把手上的鲜血,听见声响抬头,还没做出反应就被梅争寒抱个满怀。 “唔,”梁简轻哼一声,梅争寒立刻放开他,嗅到他身上的血气,抓住他受伤的胳膊道:“你受伤了。” “不碍事,”梁简摸着梅争寒的头安抚道:“先回去再说,我们现在的情况有些棘手。” 江家,深夜无眠的江盛雪披着披风站在廊下,冷风拂动她的衣裙,她看着天上那轮晦暗不明的残月,装了一肚子的心事。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江义离开那一|夜,絮絮叨叨的叮嘱她,把所有的东西交到她的手上,带着遗憾和不甘闭上双眼。 江盛雪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看着自己挖开的墙角,对着无尽的黑夜诉说着心里话。 “爹,你常说圣人无能天地不仁,万物能匍匐顺从也能逆天而行。女儿好像遇见逆天而行者,兄长很相信他,一次次以性命相托。他对我也很好,待我真心实意。我可以把这些事都告诉他,让他来解这场困局吗?” 无尽的夜色带走这些私语,让它消散在风中。江盛雪的目光有些湿润,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抬手擦去眼角的泪花,目光坚定起来,喃喃自语:“爹,我一定可以的。不管那些人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阻止他们,我们丘桐国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 冷冷夜风平地起,一丝微弱的月光从云层里漏出来。江盛雪站在风中,月色拉长她的身影。她身量纤细但不柔弱,她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梁简和梅争寒是后半夜回来的,江盛雪一个人在大堂等到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回来也惊动听音阁的人,才歇下没多久的掌柜搀扶着叶晟出来。 梁简手臂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伤口周围泛着不正常的黑色。江盛雪撕下他的衣袖,用银针逼出他体内的毒才替他包扎。 这次夜探府衙得到的情况并不理想,梁简把牢里的情况告诉大家,确认这两个蛊师就是想在樵县炼制虫人。江盛雪听到乡亲们遭受这样的苦难,气的脸色铁青,她抓着自己的衣袖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两个虫人找出来,让他们也尝尝蛊虫的厉害。 “刺伤你的人和刺伤我的人可是同一个?”叶晟盯着梁简的伤,冷不丁的问道。 梁简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皱眉,看向江盛雪道:“那个人还有意识,他并不受制于蛊虫。牢里施展不开手脚,我砍断牢门的锁链,那个人自己做出决断放弃追我倒回去守住牢门。” 前世今生,梁简都没有遇见过这样奇怪的虫人。 江盛雪知道梁简在等自己的答案,但是她没有见过那个人,很难凭着这一点点消息妄下断论。她轻轻地摇头,道:“我要看见了才能判断,造成这种情况有很多原因。蛊虫会让人获得强大的力量,闽国的人就是一群疯子,不排除有人为了力量自愿成为虫人,那样他在被蛊虫入侵时会努力保留意识。另外,如果那个人身上的是王蛊,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听起来第二种情况更现实一点。”叶晟敛眉,问道:“小丫头,除了砍下头颅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限制虫人。他们这样大批量的制造虫人,难道将来要我老头子对街坊下手,让他们死无全尸吗?” 江盛雪手指轻颤,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叶晟,垂下头顿了一会儿才道:“我……如果你们能在他们完全变成虫人之前把他们救出来,我可以替他们拔除蛊虫让他们恢复正常。” 众所周知,用活人炼制虫人非常困难,而且中途不可以打断,不然蛊虫和宿体都会直接死亡。从虫人这个惨无人道的炼制法诞生至今,还没有人敢大言不惭的说她能够解蛊虫之毒。 江盛雪的话让在场的人均是一愣,他们各个都是人精,很快就反应过来江盛雪这句话的深意。能够解也意味着对制作虫人有很深的造诣,只有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以江盛雪的年纪,就算她是不出世的天纵奇才也很难在短短的几年间攻克制造虫人艰难的困境,能走到这一步的定然是她父亲江义。 江义已死,女承父业,江盛雪身上必然有更完善的虫人炼制之法,这才是她当初被府衙严加看管,被虫人追杀的真相。那些人想要的就是这种东西,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贪欲。 江盛雪敢把这话说出来自然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可是这一次她一点也不害怕。 叶晟瞧着面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姑娘,苍老的面容上有了一丝动容。每个人都有选择救或者不救的权利,哪怕是救死扶伤的大夫,也没有人可以强迫他们为救人而把自己抛上风口浪尖。江盛雪很清楚后果,可是她还是勇敢的站出来了。 “既然如此,那老夫也陪你们疯狂一次。我家那小子虽然人冷面冷,嘴上说着不会掺和我的事,心里还是担心我这把老骨头,他派来协助的人差不多明日就能到,届时我们直接杀过去,救出被困在地牢的人。你以为如何?” 叶晟说完看向梁简,等他做出决断。听音阁有自己的传讯方式,要避开官府做点什么并不是难事。更何况那两个蛊师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大意轻敌。 梁简见叶晟不在隐瞒自己的身份,笑了笑道:“今夜试探想必已经惊动那些人,速战速决是为上策。前辈愿意鼎力相助晚辈感激不尽,就按你说的来办,明日人手一到我们正面进攻。” 梁简和叶晟敲定明日劫狱的事,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去找江盛雪求证如何救治虫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个不言而明的秘密不能被更多的人知道。此刻江盛雪成了他们要保护的中心,有些事看破不说破才是好事。 见无人询问更多虫人之事,江盛雪松口气,感激的看向梁简和叶晟。 天色已晚,大家还要为明日的事情做准备,便没在多言。掌柜扶叶晟回去休息,梁简和梅争寒在大堂搭了简易的床,准备就这样凑合一|夜。此地收留的人挺多,掌柜也只隔出一间房给江盛雪。 梁简先和衣上|床,梅争寒和江盛雪两个人还在门口站着。江盛雪抬头看着从云层里挣脱出来的月亮,想了许久扭头对梅争寒道:“哥,我们去给爹娘上一炷香吧。” 梅争寒点点头,心里虽然奇怪江盛雪为何要现在去上香,面上并没有拒绝。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0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江盛雪笑了笑道:“叫上梁大哥一起。” 江盛雪临走时把江义夫妇的灵位设在偏房,掌柜一早就和住进来的人打过招呼,所以这边没人。江盛雪推开门进屋,月光斜斜的照射进去,微弱的光下勉强能看见灵位模糊的影子。江盛雪点亮两侧的蜡烛,给夫妻二人上了一炷香,跪下磕头。 梁简走在后面,他做为一个外人,只上了一炷香。江义的灵位旁边就是江夫人的灵牌,上书:爱妻陈秋之灵位。 他们夫妻恩恩爱爱一辈子,但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还能在一起。 江盛雪说来祭拜梅争寒不疑有他,这会儿祭拜完江盛雪却不忙着走。她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眼神一直盯着江义的灵牌,看起来心事重重。梅争寒怕她想起从前的事过于忧伤,俯身在她耳边道:“盛雪,夜深了,我们明天还要去对付那群蛊师,早点休息吧。” 江盛雪没有动,依旧盯着江义的灵位,轻声道:“对付虫人砍首并不是最有效的,以火攻一劳永逸。但是在滇西火葬是被禁止的,他们认为肉身不能完整下葬灵魂就不能得到安息,生者要为死于火海的人日日诵经,祝他们早日脱离炼狱之苦。所以对付虫人,很多人都不会选择火攻,我刚才不说也是因为你们用这个法子对付那些百姓可能会招来他们亲人的反抗。我爹留给我的东西里面有虫人的解法,我愿意试一试把他们都救回来,而不是看着他们这样白白的死去。” 梁简料到江盛雪把自己带来灵堂是有话要谈,但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件事。梁简在心里轻叹一声,抬手一挥关上两侧的大门,把清冷的月光都挡在外面。他走到江盛雪身后,道:“你爹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死的,对吗?” 江盛雪闭上双眼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嗯了一声算是承认梁简的猜测。 蛊师入侵樵县并非一朝一夕,他们早就在这里建立一股隐暗的势力,如果不是江义以一己之力从中做了阻拦,只怕樵县的困局在红叶城尚未爆发时疫时就起来了。可江义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他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梅争寒被两个人的话弄的有些糊涂,这和当初江盛雪告诉她的完全不一样,他不解的看着二人,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师父不是因为得罪县官才招来杀身之祸吗?他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梁简对梅争寒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太激动。 江盛雪压下心底的伤感,起身走向梅争寒,看着他道:“之前是我骗你的,虽然这件事情的确和县官脱不了干系,但背后黑手却不是他。爹临终前放不下你,怕你冲动之下去为他报仇,便让我瞒着你。我们的力量对于那些人来说真的太渺小了,爹是不想看着你去白白送命。” 江盛雪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哽咽,那个时候她和梅争寒无依无靠,又怎么斗得过处心积虑的蛊师。为了能和梅争寒活下来,她一个人承受了所有的仇恨。 梅争寒苦笑起来,他师父果然了解他,连他想做什么都猜到了。他有些难过的退了几步,坐到一旁的木椅上,沉默好一会儿,才看向江盛雪:“那现在可以告诉我前因后果了吗?” 第71章 毫不夸张的说,江义是个奇才。他的医术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不仅如此他在蛊上同样造诣匪浅。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是蛊师,就连梅争寒也只是知道他师父对蛊很感兴趣。江盛雪是江义带大的,跟在他身边学了很多关于蛊术和医术方面的东西。 虫人在滇西被禁止,但是耐不住有人尝试。江义就曾遇见过用蛊虫培养虫人的蠢货,那个时候他也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逐渐失去温度。而此事给江义留下很深的印象,他从那时起便开始专研和虫人有关的东西,终于找到破解之法。 可是这东西是一把双刃剑,能破解虫人之法也可以完善虫人之法,江义最终没有让它问世。他只是粗略的记载一个大概以防不时之需,更详细的东西他口述给江盛雪听,让她能记住多少就记住多少。 那群滇西来的蛊师一开始并不是冲着江义来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把这里变成自己培养虫人之地,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里也有一个厉害又爱管闲事的蛊师。江义几次破坏这群蛊师的计划招来怀疑,蛊师大会上他们旁敲侧击猜出江义的身份,开始有预谋的计划除掉江义。 对于那些暗处的危险江义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他没有退缩,而是和这群人斗到最后。他的确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拿不起刀剑的乡野大夫,可是他身上有着不屈的热血豪情。他以一己之力守护整个樵县的百姓,默默地对抗那些外来的敌人,并把生死置之度外。 然而他的死没能结束这一切,能完善虫人之法的东西还是被那些蛊师知道。他们威逼利诱江盛雪想从她的身上得到更完整的记录,却低估江盛雪的倔强,两相周旋之下,因为梁简的介入,江盛雪得以逃出升天。 江盛雪对梅争寒的隐瞒是出于江义的考虑也是出于江盛雪的担忧,她心知这种东西知道的人越多给她和梅争寒带来的麻烦越大,所以她一直闭口不谈。甚至在逃亡路上被梁简旁敲侧击时,也保持沉默不肯多言。 江义之死真相大白,梅争寒没再追问江盛雪什么。一直以来他们兄妹二人就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他们各自有着不同的选择。 樵县困局也从单纯的蛊师入侵变成复仇之战,仇人梅争寒已经手刃一个,其他的自然也不会放过。只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在冲动行事,而是老实的听从梁简的安排。 次日,天刚蒙蒙亮,一|夜无眠的梅争寒从床上爬起来。为了不惊扰梁简,他的动作放的很轻。他下床穿上鞋子,提上自己的银枪出门。 梁简在黑暗中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梅争寒的床,枕着手臂躺着,直到听见门外练武的声音他才起身。梅争寒心事重重一|夜未眠,梁简同样如此。盘膝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直到四周寒气渐起,梁简才披上衣服出门。 他推开门倚靠着门框,借着朦胧昏暗的晨光欣赏梅争寒练武的英姿。少年心里揣着事,手上的动作浮躁而狂乱,扫起一地枯叶,发泄心里的不甘。 梁简一直没有出声,等梅争寒练完枪法回身瞧见他时,他才弯了弯嘴角。梅争寒在原地顿了片刻,提上银枪过来。 梁简为他拂去肩头落叶,温声道:“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纠结吗?” 梅争寒点头,也不嫌地上的石板凉直接坐下去,揪了一根枯草拿在手上。他看着露白的东方,心里是对过往的怀念。他曾在心里默默发誓要保护好江盛雪,不让她受委屈,可是现在看来他才是被江盛雪护着哪一个。他空有一身武艺到头来却不能为江盛雪遮挡风雨,若不是遇见梁简,说不定他和江盛雪的下场就如同他之前做的那个噩梦一般。 武力不能变通和蛮力也没什么两样,单一的武力又怎么比得过权利。 梁简在梅争寒身侧坐下,将他的银枪放到另一边,道:“要是还想不明白就和我说说,其实我挺好奇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还和那群人争斗,有魄力有胆识,颇有几分江湖侠客的风采。” 梅争寒忍俊不禁道:“我师父就是个医术不错的普通大夫,心肠软,看见不平事总爱去管一管。你看,盛雪就特别像他。我印象里他对很多事情都看的很开,唯独不喜欢官场,可是这一次他却做了本该当官的人去做的事。” 蛊师入侵,残害百姓,这本该是县官该管的事,最终却让一个大夫接过担子。梅争寒不知道他师父去阻止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单纯的又是因为善良作祟,还是深知就是告诉官府也无济于事。他身为蛊师了解蛊术,但说到底还是无权无势。在权利这尊庞然大物面前,他是如此渺小。 “你师父高义,等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也该为他正名。” 梅争寒笑了笑道:“无所谓,我想师父不会在意这些的。你看他连我都不告诉,让盛雪一个人独自背负这些。”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0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这一场善意的隐瞒对于梅争寒而言并不是保护,他为此感到深深的自责。 梁简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背负的命运,你师父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对蛊术并不了解,无法背负。这是盛雪的命运,谁也帮不了她,她只有靠自己的努力勇敢地走下去。我们能做的是帮她清一清道路上的阻碍,让那些不入流的阿猫阿狗滚远点。” 江氏夫妇对两兄妹的培养各不一样,显然一开始就给他们定下不同的人生轨迹。梅争寒即便知道也不可能去插手江盛雪的人生,把本该她背负的东西放到自己的肩上。梁简不希望他钻牛角尖,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其中的不同。 梅争寒没有反驳梁简的话,他抬手挡住面前的光,在心里苦笑道:“那我该背负的命运是什么?这双眼睛带来的不幸吗?” 晨光突破重重黑暗降临,灰蒙蒙的浓雾散去,冷风卷起枯叶打着旋飘向远方。 听音阁的人临近中午才赶到此地,他们没有全部现身,而是来一个人和叶晟接头。这个人在阁中地位不低,认得叶晟也认得梁简等人,对他们客客气气。叶晟身上有伤,梁简出于对他身体的考虑没让他参与这次行动,而是让他留守后方。 叶晟还想和那个拿剑的虫人一决高下,对梁简的提议略微不满。 梁简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磨嘴皮子,顺毛道:“我们都走了这里的人怎么办?你们在这里又不是隐秘的事,难保那些蛊师不会前来找麻烦。有你坐镇,我们也能放心一些。” 叶晟闻言看了眼不会动身的江盛雪,孩子气似的哼哼两声,勉强接受梁简的说辞。 他们这里收留的都是普通人,如果能有让那群蛊师感兴趣的人,大概就是江盛雪。不管怎么说,叶晟也算承了江盛雪的人情,自然不会丢下她不管。 对面只有两个蛊师,梁简并没有采取多么精妙的计划,直接整合力量劫大牢。先斩蛊师爪牙逼两个蛊师现身,再取他们性命。 听音阁的人来之前叶白衣就交代过让他们听从梁简的命令,所以这会儿对梁简的安排并无异议,大家定好时间后就集合行动。 府衙的大牢并没有因为昨夜遇袭而加强防范,依旧是那几个虫人。梁简留下两人放哨,其余人等随他一起冲进去和守卫的虫人兵刃交接。 这些虫人都很强悍,和之前被梁简斩杀那位完全不一样。他们之间还会简单的配合,威力不容小觑。加上他们没有痛觉,就是被砍下手脚也无所谓,只要能拿动刀剑还是会扑上来。听音阁的人对此早有防备,他们两人一组合力对抗,招式多是攻击虫人的头。 听音阁的领头人荡开虫人的攻击,几个躲闪退到梁简身边,对他道:“梁城主,这里我们尚能对付,你和梅公子可以去大牢营救其他人。” 梁简扫了眼战况,见听音阁的人占上风喊了一声梅争寒的名字,两个人一头钻进大牢。 大牢的光线依旧昏暗不明,四周安静的只有梁简和梅争寒的脚步声。梁简一路上都在警惕昨夜那个虫人,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走完大牢也没瞧见那人。昨夜哀嚎的百姓都安静的躺着,隔着牢房梁简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 一路的死寂在黑暗中发酵,让人心里的恐慌无限放大,梁简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妙感,他快步走到大牢尽头,看见许泽和其他人也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他心里一紧,砍下大牢的铁链奔入牢房,蹲下身试探许泽等人的鼻息。 “怎么样?”梅争寒稍晚一步,他扫了眼四周没瞧见闻尧,心里有些疑惑。 手指感受到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好歹没有断绝,梁简松了口气,给许泽切脉道:“暂时没有危险,得赶快把他们转移出去。那个虫人和闻尧都不在这里,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梁简的话刚说完,大牢的一头就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梅争寒神色泛冷,握紧手上的银枪,冷冷的看着进来的路。 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光下穿着听音阁衣服的人闯进来,手上的刀还滴着血。他看见梁简和梅争寒,抱拳道:“两位公子,县衙着火了。” 第72章 县衙在大牢的前方,一抬头就能看见高|耸的屋脊。最先发现它着火的是负责放哨的人,滚滚浓烟漫天,火势随之而起,如果不是天气潮湿早已蔓延开。 梁简和梅争寒从地牢冲出来,扫了一眼着火的地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那个方向是衙门女眷住的地方,昨夜他们只看见一个小妾,但难保白天没有其他人。这两个蛊师是想放一把火把县衙烧个干净,然后趁乱离开。 “畜生,”梁简在心里骂道,留下几个人手道:“你们在这里收拾残局,把地牢里的人都转移出来,其他人跟我走。” 话毕,他一马当先跃上屋脊,朝着县衙的方向飞去。梅争寒紧跟其后,速度上并未落下。 县衙这边的情况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刺鼻的烟味中还有浓郁的火油味,点火的人在周围泼了火油让火势蔓延。府上还余留的几个仆役发现走水,连忙呼喊人来帮忙,大家找来接水的木桶,一桶接一桶的运过来救火。 可惜火势太大根本扑不灭,烧焦的房梁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下来,房屋开始倒塌。周围的人连忙躲开,看着大火吞噬整个厢房,空灵的歌声从火海里飘出来。明明唱的是新婚之夜,却莫名的染上哀怨和憎恨,听的人汗毛倒竖。 “郎有情,妾有意,八抬大轿进府邸…… 入房挑起盖头瞧,徒惹新娘掩唇笑…… 龙凤红烛高高照,夫妻恩爱夜夜好。” 梁简落在府衙另一边的屋脊上,他听着歌声看向火海,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小妾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在火中翩然起舞。她仿佛感受不到周围的高温,赤着脚在地板上跳跃。火焰燎过她的衣服,她的长发,她依然笑着挥舞着衣袖。 即使有火焰遮挡视线,也不妨碍梁简看清楚小妾的面容。她的确是个娇俏的美人,单看五官精致可人,自有一股楚楚可怜之意,可惜自甘堕|落。哪怕用自己的身体饲养蛊虫,依旧不能阻挡死亡的侵蚀。她的神志还有残存,但身体早已死去,身上的肌肤大片大片的腐烂。 她在火中疯狂的大笑,火焰一拥而上把她吞噬,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掩盖在烈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中,就此消失于世间。对她而言,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下方的仆人看着小妾死于火海,都停下手上的动作,胆小的抱在一起害怕地哭起来。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0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从屋脊上飞下去,那些人不认识他,见他从天而降都吓的不轻,连连后退。梁简扫了一眼他们,问道:“之前在你们府上的那位蛊师在哪儿?” 仆人们相继摇头,他们只是一些身份卑微的下人,目不识丁,平日除了打杂外很少能接触到府中的事情,对蛊师并无印象。 梁简蹙眉,又道:“那衙役何在?” 有位仆人颤巍巍的站出来回道:“他们在前院,但都晕过去了。” 晕过去的衙役自然是指望不上了,梁简觉得一阵头疼,他吩咐仆人把火势扑灭别让它蔓延,然后飞身离开,派人前去把守城门。梁简有种直觉,那两个蛊师和虫人一定还在城里。他们苦心经营这一切,不可能还没有看到成效就一走了之。而且闻尧现在下落不明,极有可能被他们带在身边。 大牢里的许泽等人被解救出来后第一时间送到江家给江盛雪诊治,他们只是吸入迷烟失去意识,并没有性命危险,江盛雪给他们喂过汤药后很快转醒。 两个蛊师下落不明,县衙也是一团糟,梁简派许泽去整顿县衙,自己则带着梅争寒在城中巡查。 许泽好歹来过几次樵县,对樵县的工作不算陌生,在江盛雪和听音阁的帮助下,很快让工作步入正轨。县衙幸存的衙役不足二十人,这半个月都过着认不认鬼不鬼的日子,各个身心俱疲,面容憔悴。樵县头领以上的职位死的一干二净,许泽基本上是个光杆郡官。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做的有声有色,先是带着属下去安抚城内百姓的情绪,把城内的情况稳定下来,然后从周边县城调来官兵对在逃的蛊师进行抓捕。 另一边,江盛雪接收所有被蛊虫入体的半虫人,他们身上的迷烟作用消失以后出现极强的后遗症,在屋子里哀嚎惨叫,互相撕咬,听的人遍体生寒,头皮发麻。 呆在江家没有离开的那些人被吓的不清,为了他们着想,江盛雪只好劝他们离开。 虫人的救治十分艰难漫长,江盛雪先用药控制这些人体内的蛊虫,让他们安静下来,然后才动手给他们施针,暂时控制住蛊虫。叶晟闲着无事,见江盛雪不赶他便厚着脸皮跟在江盛雪身边看她医治。 听音阁的其他人被梁简和梅争寒调去寻找蛊师下落,江家的安全暂时由掌柜的负责。 那几个人藏的极深,梁简派出去的人日夜巡防也没发现半点端倪,这样僵持下去并不是办法。许泽等人怀疑这两个蛊师已经逃离樵县,梁简却坚决认为他们还在。 又这样耗了两日,听音阁的人终于找到线索,在一片无人居住的弃屋里发现闻尧的半截衣袖,上面还沾着血迹。梁简他们得知后找来樵县的地图,根据发现衣袖的地方划出一个大致的范围,不断缩小搜索的范围,很快确定两个蛊师的下落。 他们藏身的地方果然是弃屋,而且废弃的时间非常久,屋子的一角都已经倒塌,墙壁破败,四处漏风。这样的废屋在林立的房屋间并不显眼,很容易当成废墟忽略掉。 两个蛊师加上虫人也才三个人,梁简直接带人冲进去,听音阁的人负责去擒两个蛊师,而他对上那个虫人。两个蛊师对这个情况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蛊虫撒出去。然而那些蛊虫一接触到冲上来的人,非但没有钻入他们的身体里,反而惊恐的往地上爬,想要远离这些人。 两个蛊师轻咦一声,见蛊虫无效只好自己提刀上阵。 蛊师用蛊一流,但身手却不如专门刀口添血的江湖人,很快就被制服。 梅争寒用银枪抵住其中一个蛊师的脖子,居高临下的瞧着他道:“华大师,我们又见面了。” 被压的直不起腰的蛊师看着梅争寒,回忆片刻面露惧色,惊恐道:“怎么是你,你还没死?” 梅争寒冷冷道:“家仇未报,鄙人怎敢轻言死字?承蒙你关照,我师父险些不能入土为安。这笔账我们该怎么算?” 杀死江义的罪魁祸首就在自己面前跪着,梅争寒恨不能砍下他的头颅告慰江义在天之灵。 华大师被梅争寒话语里的杀意镇住,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露出半分惧色,冷笑道:“我杀了县官还真是帮了你的大忙,你以为擒住我就能洗白你是通缉犯的事实吗?早知道这群人是你带回来的乌合之众,我也没必要放弃那些虫人宿主。” 华大师生擒许泽之时还以为来的是大人物,没想到最后看见的人是梅争寒。他心里其实疑惑梅争寒怎么会和官府的人在一起,但为了不露出怯意,只好强压下来,故作傲气。 “是不是乌合之众你很快就知道。”梅争寒轻蔑的看华大师一眼,银枪一挑削下他的发髻,将人丢给听音阁的弟子看管,然后自己出门去帮梁简。 剩下的这个虫人的确十分棘手,梁简和他斗的不分上下,相互都受了伤。梅争寒瞧见提着银枪就要上前帮忙,梁简抬手制止道:“不用过来,我倒要看看他能强到什么地步,你去找一下闻尧,他们肯定把他藏起来了。” 弃屋只有蛊师和虫人,依旧没有闻尧的身影。 梅争寒往前的脚步顿了顿,见梁简笑容满面,越战越勇,知道他正在兴头上方才离开循着屋子里的血迹去找闻尧。 梁简看着面前这个虫人,甩去刀上的血珠,哈哈大笑着扑上去。两人兵刃相接,火花四射。虫人的动作非但不僵硬还十分灵活,作战经验丰富,往往能够预料到梁简的下一步动作。梁简打的尽兴,不在掩盖自己的杀|戮之心,十分有技巧地进攻虫人的薄弱点,逼迫他从进攻变成防守。 两个人交战的身影越来越快,最后只剩下一串串残影,带着四射的火花在空中闪现。 梅争寒在弃屋后面的杂草从中找到闻尧,他的状态不太好,昏迷不醒,浑身血污,衣衫褴褛,身上有不同的伤痕,脸色惨白。梅争寒试探他的鼻息确认他还有气,把他抗在肩上带到弃屋。 屋外,和虫人交战的梁简总算过足瘾,破开虫人的防御,欺身上前,以刀尖为指封住虫人的几个大穴。虫人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缓,也就这一瞬间的功夫,梁简手腕一翻,掌间多出一根银针,他将银针插|入虫人的太阳穴。 虫人浑身一颤,直挺挺地倒下去,再无声息。 梅争寒瞧着不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梁简蹲下身检查虫人的身体,道:“盛雪说对他很感兴趣,教我暂时控制的方法,让我把人给她带回去。” 第73章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1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说起来也是好笑,入侵樵县的两个蛊师操作蛊术和虫人有一套,自身实力却弱得不堪一击。若非亲自出马生擒二人,而是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办,梁简都要怀疑别人是在糊弄自己。然而就是这样弱的两个人,竟然把樵县搅得天翻地覆,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县官一家死的一干二净,就只剩下几个仆人,城内有劳动力的青壮年身中蛊毒全部安排到江家交给江盛雪救治,原来的衙役对这些事感到麻木,一个个活的就像行尸走肉。幸好这次许泽一同前来,他对处理这些事有一手,暂时不劳梁简烦心县城的后续工作。 听音阁的人是叶白衣亲自派过来了的,他们的任务除了帮梁简平乱以外,还要护送叶晟回天音阁。叶晟并不想回去,说自己有伤在身不易奔波,把那些人打发走。领头的弟子知道叶晟的脾气,留下两个人照顾他,带着其他人回去复命。 叶晟在樵县一呆就是很多年,都没迈出过樵县的地界,梁简想起前世他去云游的传言,好奇是什么能让他在这里停留如此之久。 “当然是血月传说。”事到如今,叶晟也不隐瞒梁简。他懒洋洋的躺在竹椅上,怀里抱着酒葫芦,惬意地眯着眼道:“我一路追寻血月传说到这里,最后音讯全无。直到你再次出现,我才有新的进展。不过我现在对血月没兴趣了,我对你更感兴趣。我有一种预感,只要你肯拜我为师,我将来一定能揭开血月的真面目。” 叶晟说的十分认真,他这是把对血月的兴趣都转嫁到了解血月的梁简身上。梁简无力扶额,叶晟还是没有放弃收他为徒的念头。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只能老实地呆在这里,他一定把叶晟一个人丢在这里不搭理他。 梁简和虫人那一战虽然是他胜,但他也没好到哪儿里去。他强行和虫人近战,对虫人的攻击不躲不避,身上也受了很多伤,把虫人送回来时脱力昏过去。他如此胡来可把江盛雪给惹毛了,被江盛雪强制性限制在屋子里和叶晟一起养伤,哪里也不许去。 梁简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这对他而言不过是小伤,根本不需要修养。所以他并没有把江盛雪的话放在心上,包扎好伤口后还和许泽商量之后的事。江盛雪见他不配合,干脆把梅争寒抓过来专门盯着他。 有梅争寒在身边,梁简反而收敛起来,做什么都要考虑一二。梅争寒一边守着他一边也没闲着,知道他担心樵县的事,充当传声筒替他传递所有需要了解的消息。 叶晟一个人养伤的时候无聊,现在多了一个伤友,嘴上基本闲不住。不管他开头说的是什么,最后总能绕回梁简的身上。 “前辈,你要是想要一个根骨奇佳的徒弟我可以给你推荐很好的人选,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梁简被他念叨的头疼,只想快点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为什么?你嫌老夫武功不够高吗?”叶晟自认武功独步天下,别人听见他的名号求他收徒都还来不及,偏偏在梁简这里,无论他怎么说梁简都不为所动。他承认梁简武功不错,但他还是能交给他很多东西。 “不是这个原因。”梁简不想叶晟误会横生枝节,解释道:“我师承父母,这一身武艺都是他们所赐。家门有训,不得拜外人为师,所以……” “这有何难,待我伤好以后我随你去见你爹娘,一定能说服他们让你拜我为师。”叶晟不耐的挥手打断梁简的话,坐起身看着梁简,心道这小子别是用爹娘这套说辞来诓我。 梁简心里一抽,面色难看起来,不过很快他便忍住。梁家族人不拜外人为师,这是梁家家训并非他有意欺骗叶晟,见叶晟心存怀疑,他叹道:“既然要见我爹娘,得委屈前辈一病不起就此驾鹤西去,届时,还请前辈别忘了代我给爹娘问声好。” 叶晟愣住,顿时尴尬起来,他已然忘了梁简父母双亡被徐良川救回这事,话一开口就戳在别人痛处。叶晟提起酒壶灌了一口酒,心中歉意涌上心头,欲给梁简道歉。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江盛雪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叶前辈,我说了不许喝酒,你怎么又喝上了?你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喝酒不利于身体恢复……”提着药箱的江盛雪一步跨进屋子,对着叶晟开始念叨:“你酒壶的酒昨天不是被我倒了吗?怎么今天又有,是谁给你灌的?” 叶晟的酒当然是他止不住馋让掌柜打来,本想背着江盛雪偷偷喝,没想到被抓个正着。他悄悄地把手上的酒葫芦盖好推到一旁,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像只霜打的茄子。江盛雪是过来替他换药,见他伤势好转缓慢,忍不住又开始念叨。 梁简忍俊不禁,他躺在床上瞧了一会儿叶晟的囧样便翻个身闭目养神。也不知躺了多久,江盛雪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最后微不可闻。他听见有脚步声过来,一道阴影落在自己身上。他以为是江盛雪,闭目道:“我昨天才换过药,今天不需要换吧。” 来人没出声,而是坐到床榻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梁简意识到不对劲,睁开眼翻身坐起来,在他床边坐着的是笑容灿烂的梅争寒。梁简往梅争寒身后看一眼,没瞧见叶晟也没瞧见江盛雪。 梅争寒道:“叶前辈说屋子里闷,让盛雪陪他出去走一会儿。哥身体好些了吗?” 刚从外面进来的梅争寒身上还带着寒气,他见梁简坐起来,自然的靠过去把枕头垫在梁简身后,替他压好边边角角的被子。 梁简喜欢他的亲近,抬头看着他认真的神情,笑道:“早就好了,本来就只是小伤,不碍事。” 梅争寒伸出手指摇了摇,道:“才不是小伤,哥晕倒的时候可真是吓到我了,你那身衣服都染红了。” “那我下次小心些,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梁简伸手握住梅争寒的手腕,见他浑身冰凉,掀起被子一角道:“要不要上来躺一会儿。” 梅争寒瞧他一眼,点头道:“好啊。” 说完,他弯腰脱了鞋子上|床。梁简把被子挪过来给他盖着,免得他受凉。躺在暖烘烘的被子里,梅争寒盯着房梁两息,忽然翻身抱住梁简的腰,把头靠在他的大|腿上,舒服的长吁一口气道:“哥好暖和。” 梁简浑身一僵,庆幸冬天穿的衣服厚实。他抬手把被子拉过来盖住梅争寒的肩膀,笑道:“我在床上躺了一天,是被子暖和。你今天出去那么长的时间,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樵县有许大人坐镇哪里还需要我插手。倒是那两个蛊师有点奇怪,他们一直声称自己是偶然发现樵县适合他们的计划,而不是背后有人指使,无论许大人怎么审问也不肯说。许大人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梅争寒出去帮梁简跑腿,但也实在没什么需要办的事,除了那两个犯下种种罪行的蛊师。从他们身上许泽没有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对他们已经失去耐心,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来询问梁简是杀是留。 梅争寒很想亲手杀了华大师报仇,但此事已经不是单单的个人私怨,他抬头看着梁简问道:“你会杀他们吗?” 梁简仰靠着床榻,手指把|玩着梅争寒的头发,道:“他们既然是同伙,知道的事情应该差不多,杀一个留一个就行。” 梅争寒隐隐明白梁简的意思,他心头一热,低声道:“谢谢。” 梁简轻笑,道:“歇一会儿吧,到晚膳时间我叫你。” 梅争寒点头,松开搂着梁简的手臂,换了一个舒服的睡姿躺下。他大概是真的困了,不一会儿就睡过去。 梁简替他盖好被子,从床头柜子上拿起一本书打发时间,这是江盛雪怕他无聊给他找的话本,说的都是些江湖轶事。书本有些年头,扉页已经泛黄,上面还沾着墨迹,偶尔几页画了歪七扭八的花花草草。梁简稍微一想就猜到这是梅争寒小时候藏的话本,上面这些稚嫩的笔画就是出自他的手。 梁简一边看一边笑,手指在那些墨迹上画来画去,想象梅争寒拿着笔在这话本上涂涂改改的样子。他英俊潇洒的大将军,小时候也只是个调皮捣蛋的小混蛋,只是不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了,这画技有没有提高一点。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1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今年的冬天比往常还要寒冷,江盛雪陪着叶晟在外面走了没好一会儿就觉得手足冰凉,回到房间后才觉得有一丝暖意。叶晟说有事要和掌柜商量,江盛雪不便前去,叮嘱他不可饮酒便放行。叶晟嘴上答应的快,但实际并没有放在心上。 江盛雪知道他脾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返回房间去拿自己的药箱。 屋子里梅争寒睡的香甜,梁简抬手示意江盛雪小声一点。 江盛雪瞧见床边的两双鞋子知道是梅争寒在,提着药箱顿了一会儿又把药箱放下,搬了个小凳子到梁简床前,轻声道:“我想和你说说蛊毒的事,我不会吵到他睡觉的。” 第74章 江盛雪是个知轻重的姑娘,如果不是事情紧要她也不会挑梅争寒睡觉的时间和梁简说事情。梁简埋头看着睡的安稳的梅争寒,起身拿过一旁的衣服,轻声道:“出去等我,我们去外面谈。” 冬季严寒,屋子里生了炉火,开门进去就是一股暖意。江盛雪把药箱放下,提着茶壶去打了一壶水放上火炉上烧沸。 梁简在椅子上坐下,顺手把窗户撑开,让外面新鲜的空气流进来一些。为了照顾身中蛊毒的人,江盛雪把房间搬到屋子角落,窗户一开对着的就是院墙。墙面上有一层白霜,枯萎的苔藓上沾着冰晶。院子里很空旷,因为平日里要晾晒药材,周围没有栽种高大的树木。 冬季的天色不是很好,灰蒙蒙,阴沉沉,像是随时都能落下雨来。 炉火上的水烧开了,江盛雪为梁简沏了一杯茶,茶水带着一点茉莉的香味,很好闻。梁简喝了一口,花香在舌尖上散开,让人唇齿留香。他觉得有趣,茶的味道里带着花香又不影响茶的口感:“这茶是和茉莉一起炒的?” “是,城里有户人家喜欢做花茶,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可以带一点回去。” 樵县附近有一片茶园,采茶的人家也是一次偶然发现有些花可以和茶一起混炒而不影响茶的口感,渐渐的就做了很多花茶。不过因为附近饮茶的都是大老粗,饮茶如牛饮,喝的就是茶根本的味道,很少有人细细品味这个口味,卖的并不是很好。 梁简端详茶碗里飘上来的一朵茉莉,嗅着那股花香,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樵县经此一难,劳动力有所流失,百姓的生活负担短期内会转移到妇孺身上。若是能开展商业,可以解一时之困。这花茶别致醇香,对商贾之人来说倒是不错的消遣。若是能发展起来,对樵县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梁简琢磨着可以给许泽提一提,让他拿个章程出来。 江盛雪捧着手里的茶碗,等身体暖和起来,才开始和梁简谈正事。樵县中蛊的百姓她都在全力救治,蛊虫拔除时间缓慢,需要用药一点点地调养,她少说也要在这里耽搁半个月。除此以外,闻尧的伤势也不容乐观。那两个蛊师抓他想必是看中他的武艺,给他喂食损心智的蛊虫。 虽然江盛雪顺利把蛊虫从他身体里取出来,但他身受重伤体魄有损,到现在都还没有清醒过来。 “你要耽搁半月之久,蛊师大会岂不是去不成?”梁简听懂江盛雪的意思,蛊师大会离此地需要一天的路程,来回少说也要三日,那些中蛊的人可等不了三日。 江盛雪点头,不能去她心里的确有些失落,但和之前非去不可的情况比起来现在已经好多了。这两个蛊师身陷囹圄,今年的蛊师大会她可去可不去。 “哥哥可还记得你之前问我蒋公的事?”江盛雪看着梁简,温柔地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蒋公就是我爹。他很久以前化名蒋公在蛊师大会取得很高的声望,这两个蛊师顾忌蒋公的声望才一直没有对樵县出手。我爹临终前让我一定要以蒋公的身份现身蛊师大会震慑这两个人,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让江盛雪去蛊师大会是江义给樵县留下的最后一条退路,他在蛊师大会上素来斗篷罩身,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江盛雪得他真传,想要扮演也不是难事。只是他未曾想到这两个蛊师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都不怕得罪滇西的蛊师,在樵县犯下难恕的罪行。 梁简对蒋公的身份有过诸多猜测,听到是这个结果并不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其实在江盛雪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时他就有所怀疑,加上她对蛊师大会的兴趣以及最近经历的这些事,梁简早就想到会是这样。他前世遗憾不能见到蒋公其人,不想今生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前世他连了解的机会都没有,今生却有渊源。 江盛雪见梁简并不惊讶反倒有些疑惑:“哥哥看起来是早就猜到了?” “有所怀疑,蒋和江这两个字的音听起来差的不远,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再者你不是提醒过我他有一儿一女,倒是很符合你们的情况。” 蛊师大会江义带着江盛雪去参加过,所以会有他有一个女儿的传言。而梅争寒未曾出现过,那些人自然不知晓。当日在客栈江盛雪玩笑似地说有一个儿子,梁简不知为何就放在心上。 知道是自己无心之言给了梁简启发,江盛雪掩唇轻笑:“当初瞒着哥哥是迫不得已,还请哥哥勿要见怪。如今樵县的局面许大人已经稳住,蛊毒我也在解,哥哥若是相信我可以先回红叶城。你是一城之主,刚上位根基不稳,实在不便在此停留太久。” 梁简留在这里的确也没什么要紧事,衙门有许泽,蛊毒有江盛雪,他和梅争寒大可先回红叶城。不过既然江盛雪提起蛊毒一事,梁简倒是想起点东西。他搁下手里的茶碗,看着面前温婉可人的江盛雪,斟酌道:“盛雪,若是我给你支持,你可能将滇西的蛊师力量攥在手中。” 江盛雪诧异地挑眉,道:“哥哥何出此言?” 梁简道:“红叶城离闽国最近,这些年他们在边境上蠢蠢欲动,将来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开战。闽国蛊术古怪刁钻,想要抵抗他们蛊师的力量不可缺少。我知道蛊师大多脾气古怪,不喜欢和官府打交道。若是我以城主的身份和他们结交,他们肯定不屑一顾,而且我对蛊毒知之甚少,很难让他们信服我。” 江盛雪有点不明白梁简的意思,她歪着头道:“所以哥哥想要我出面让他们归顺官府?” 梁简笑了笑,道:“不,你不用为官府做什么。只需要把这股力量掌握在手中,需要的时候能够凝聚起来就可以了。” 江盛雪恍然大悟,梁简的意思不是借官府的手去做什么,而是她把这股力量整合起来可以为整个滇西做点什么。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经历很多的艰辛,可是江盛雪一点也不害怕。她双手合十,有些激动道:“哥哥放心,我肯定可以,不会让你失望。” 梁简笑了起来,桃花眼弯如月牙。江盛雪虽不会武功,从小被捧在手心,爹宠娘爱哥哥疼,但却没有染上骄纵的烂脾气,生性坚韧纯良。梁简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头,又和她说了会儿话,看着天色将晚才起身话别。 夜里用过晚膳,梁简带着梅争寒出门去找许泽商量发展樵县茶叶的事。江盛雪留在家中为那些病人救治,病榻上的闻尧悠悠转醒。 面前的纱帘遮挡视线,闻尧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不远处捣药,屋子里都是药的清苦味。那个人背对着闻尧,穿着淡色的衣裙,长发垂在腰间,露出小半张侧脸,不施粉黛,未着珠玉金簪,只有发带一根,绕发缠结。 闻尧看的有些呆,恍惚以为是慈眉善目的菩萨,绕一圈凡尘济世救人。他欲起身看的更清楚一点,却牵动伤口无力地倒回去。捣药的人听见声响从凳子上站起来,莲步轻移到床前,看着他转醒露出高兴的笑,惊喜道:“你醒了,太好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1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闻尧这次看清楚江盛雪的样子,他的脸有些红,支吾道:“我给小姐添麻烦了。” 江盛雪笑道:“你瞎说什么呢,还记得发生什么了吗?” 江盛雪这一提闻尧才想起自己被人袭击昏迷,许泽和其他人都被抓了。他心里一慌,挣扎着想要起身,忙道:“许大人有危险,这里不安全,你要小心。” 江盛雪伸手压住他的肩膀让他躺回去,替他诊脉道:“你别急,许大人他们安然无恙,事情已经解决,具体情况听我细细道来。” 江盛雪把这几日的事情从头到尾仔细地讲给闻尧听,她讲的很慢,声音轻柔好听。闻尧听的很认真,听到蛊师用人练蛊不禁浑身恶寒,汗毛倒竖。知道自己也中招,更是头皮发麻。他不怕死,但恐惧受限于人,做出有违本性的事,那会让他生不如死。 “你别担心,你身上的蛊我已经取出来了。”江盛雪见闻尧脸色不好看,知道他是对蛊虫一事心有余悸,笑着安慰他不用放在心上。 闻尧不好意思地点头:“城主大人伤的可重?他派我去保护许大人,我却没能做好,应该去向他请罪。”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何罪之有?安安心心养伤才是正事。” 江盛雪不觉得闻尧有错,但闻尧还是想去见梁简一面。他试着活动身体从床上爬起来,猛然,他浑身一僵又倒回床榻,偏过头看向江盛雪,有些窘迫地问道:“最近都是小姐在照顾我吗?” 江盛雪道:“这里只有我一个大夫,当然是我在照顾你。要是想和我说谢谢那就免了,你当初也是因为我才跟来的,不然何苦遭这罪。” 闻尧没有说话,他因为受伤苍白的脸泛起片片红云,倒是露出点血色来。他刚才起身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未着寸缕,只包扎一些绷带。 虽然江盛雪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但是在她的眼中闻尧只是自己的病人,她并未觉得有不妥之处。反倒是闻尧心思单纯,平日里恪守礼节,在姑娘面前连上衣都不曾解过,何曾脱的精光,不由羞红了脸,恨不得钻进被窝里。 江盛雪见他突然安静下来也不奇怪,只当他是牵动伤口不得动弹。 闻尧拉被子盖的只剩头,脸上阵阵发烫,他悄悄地瞧着床边美丽动人的江盛雪,忽然问道:“小姐,那个用蛊虫控制人的法子宿主自己真的没办法解吗?” “也不是,如果宿主还有意识可以寻死。但死人也可以炼制虫人,只不过效果不如活人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有意识的时候自断经脉,蛊虫再厉害也不能把断裂的经脉接起来,这样一来就是大费功夫练出来虫人也只是废人。” 第75章 闻尧转醒,华大师被斩首示众,梁简和梅争寒的樵县之行接近尾声,两个人开始商量回去的事。樵县这边许泽提拔新的县官,不日就将走马上任。梁简说的茶叶一事许泽拟定章程,但他考虑新官上任需要露一手,所以把机会留给县官。 梁简对他的安排并未异议,留下闻尧在此保护江盛雪,自己和梅争寒便准备回去。 临行前,梅争寒带着香烛纸钱去给江义、江夫人上香。这一走短期内他很难回来,江义下葬他都没能送一程,实属遗憾。 “师父我就要走了,我和盛雪都很好,你担心的事情也顺利解决,不用挂念我们,和师娘在另一个地方好好玩吧。” 梅争寒在江义面前摆放他身前爱吃的东西,絮絮叨叨不少琐事,恨不得把现如今的状况给江义听。梁简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看着连绵不绝的群山,心里宁静安稳。 梅争寒回头看他一眼,转身对着江义的墓碑道:“师父,你还是喜欢乱点鸳鸯谱,你让我娶盛雪的事我可不答应,我以后会把她风光嫁出去,不会委屈她。至于我你也别瞎操心,我……能找到想要守护的那个人。” 梅争寒本想说自己不想成亲,因为想守着某个人。但话还在口中没有说出来他便觉得心悸,他还有很多东西不明白,就这样草率地说出来,实在太不负责任。所以话到嘴边,他拐了个弯又给咽回去,吐出句含义模糊的话。 他说的很小声,像是一个人的嘀咕,梁简未曾听见。 山上起风了,梅争寒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土,在江义坟前沉默片刻,嘟囔句师父我走了,转身走向梁简和他一起下山。上下等着他们的是一辆马车,赶车的是许泽安排的侍卫,送他们一程。回去的路和来时不是同一条,而是他们当初仓皇出逃的路。 梅争寒坐进暖和的马车,车帘没有卷起来,能看见外面的景色。天寒地冻,百草枯黄,道路两旁的风光眨眼就从秋到冬,也不知道下一次回来会是什么样。 梅争寒心里这才生出一点物是人非,离乡远去的伤感,儿时熟悉的路以后也会消失在他的记忆里,变成另一番他不熟悉的模样。 这大概就是成长,不断地接受新的东西也不断地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没有所谓的永恒。 数日后,一路上走走停停的梁简和梅争寒低调的回到红叶城。红叶城的天气比樵县好,还能看见太阳懒洋洋地睡在云层上,一副快要冬眠的样子,洒下稀薄的阳光。 马车在城主府停下,护送二人的车夫没有过多停留,送他们到家就准备返回清溪郡。梁简打赏他一点银两让他在路上用,车夫谢过梁简美意,驾着马车离开。 城主府门口的守卫看见梁简和梅争寒回来,纷纷行礼,其中一个还高兴的准备进屋子去通报。梁简抬手阻止,随口问道:“我不在这段时间,府中可有情况?” 侍卫犹豫道:“有也没有。” 梁简挑眉,侍卫又道:“你不在这段时间府中的事情都交给宋大人,千羽门的杨少主也会过来帮忙。还有就是前段时间宋大人遇袭被人所救,所以府中还多了一个外来客。” 杨君宁和宋远关系要好又得到梁简赏识,过来帮忙无可厚非,府中的人能和她打成一片。但救下宋远那个人就不太一样,他脾气古怪和大家都不熟络,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个武艺高强的护卫。要不是因为他对宋远有救命之恩,他的疑点真的值得大家把人从头到尾仔细打探一遍。 梁简算是听明白怎么回事,这侍卫显然是怀疑救下宋远那人的身份,所以不算是没有情况。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说出来有些不够厚道,才会如此犹豫。 “无妨,我去看看。”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1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拍拍侍卫的肩,和梅争寒一起进门。这个时辰宋远应该在暖阁处理日常事务,梁简让下人把他们的行李拿下去,径直去暖阁。 暖阁的木槿早已凋谢,叶子也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枝。院子里的景色算不上萧条,有种冬季凛冽肃杀的冰冷,让人为之颤栗。 有人在院子里端坐,穿着一身雪白的锦衣,稀薄的阳光落在他的肩头,镀上一层微光。他头戴玉冠,用一只上等的玉簪固定,手上握着一柄材质莹润的玉扇,腰间同样挂着一枚水滴型的玉饰。光是看他这一身行头就知道他非富即贵,来历不凡。更何况他还有一张让人见之不忘的脸,五官端正,龙章凤姿,像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梁简和梅争寒进门的声响惊动了他,他抬头看过来。若是非要在他身上挑一点毛病,那肯定是寡淡的神情像是一尊玉人,不掺杂七情六欲,淡淡的,让人只能远观不敢亵玩。 梁简有些惊讶,上前道:“叶白衣,别告诉我救了宋远的人就是你。” 梅争寒一愣,面前这个毫无表情的男人竟然是当天在绿倚楼献曲的美人。不过真说起来,这冷淡的气质的确是一模一样。 叶白衣把玩着手里的玉扇,他很少以这个面目在江湖中行走,见过他的人不多。可梁简一进门连思考都不曾有,直接点出他的身份,这倒是有意思。他的千变万化在梁简面前就像小孩子的把戏,无论怎么样都会被拆穿。 叶白衣抬手请梁简和梅争寒落座,那态度好似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平静道:“梁城主,别来无恙,我爹多谢你照顾。” 叶晟的事叶白衣已经听闻,他对梁简道谢,可这神情怎么也瞧不出是有诚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爹是死是活他都不在意。 梅争寒觉得有点牙疼,并没有在院子里坐下,而是转身去暖阁找宋远。梅争寒一走院子里就只剩下梁简和叶白衣,梁简看着面前不请自来的叶白衣,对宋远遇袭一事有了怀疑。 “你来这里做什么?”梁简问道,他心里清楚叶白衣虽然爱玩,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城主府,特别还是他不在的情况下。 叶白衣道:“你的属下很有趣。” 这个属下自然指的是宋远,梁简不解地看着叶白衣,这话里的意味不难懂。但正是太明显,梁简才疑惑。宋远和叶白衣并无交集,怎么会被叶白衣盯上。 叶白衣是个缺少表情的人,一年到头就是张棺材脸,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情绪基本不可能。梁简压下心里的疑惑,维持一贯的笑意,道:“听说你救了宋远,多谢。” “不必,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更何况他已经谢过我了,他的谢礼我很满意。”叶白衣回道,手掌抚过腰间的玉坠,这东西是宋远送的,小巧精致,他很喜欢。 叶白衣的声音有些轻快,和以往略微不同。梁简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两个人都沉默下来。稀薄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枫树的影子落在石桌上交错纵横,像是一张精心铺下的网。 叶白衣抬头看了眼日头,道:“都这个时辰了,想来你刚回城主府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不急,府中的事情有宋远处理我很放心。你也算得上是贵客,留下来用过晚膳再走也不迟。”梁简出言挽留叶白衣,眼底盛着淡淡的笑意,像是诚心邀请。 “不必,我还会在城中多留一些时日,这顿饭改日亦可。” 叶白衣起身抱拳,回绝梁简的邀请,但也告诉梁简他还不会离开红叶城,这是日后再聊的意思。此举是要建立友好的关系,梁简有些诧异,听音阁从不涉足朝廷事,如此明目张胆的来和他拉关系,并不是叶白衣的作风,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梁简对其他事都可以不较真,唯独叶白衣不行。这个人亦正亦邪,他前世就没看透过,这辈子不过占据一点先机,不可大意。 今日天气不错,一大清早城主府的下人就把家里的被褥拿出来晾晒,打开房间通风,让阳光照射进去。暖阁温度尚可,宋远只让人留下一个小火炉烧水煮茶。此刻炉火上茶水滚沸,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梅争寒坐在窗边晒太阳,吃着丫鬟送来的糕点,神情惬意。宋远在给梁简汇报这些天城主府的情况,梁简认真的听,随手翻了翻公文,宋远处理的很不错,他扫了一眼又放回去。城中最近并无大事发生,值得一提的也就孙胜被梁简软禁多日后,终于咽气。 梁简听到这个消息一顿,问道:“他的尸体处理了?” 宋远道:“好歹是他引我入官场,看在这点情分上,我让人把他埋了。” 孙胜这一世死的憋屈但好歹留有全尸入土为安,也算他好运,梁简对宋远的处置并无意义。宋远又继续说其他的事情,等他说完,梁简才问道:“我听侍卫说你前几日在城中遇袭,可查出来是何人所为?” 宋远摇头:“对方身手不错,我当时独身一人若非叶白衣所救,恐怕在劫难逃。杨君宁帮我去查了,但是毫无头绪。说起来也是奇怪,我素日并没有和人结怨,为什么突然有人要来杀我。” 这是宋远最想不明白的一点,他没有仇家没有家财万贯更没有可以撼动别人地位的权利,莫名其妙遭到刺杀,真的是从娘胎出来头一遭,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梁简对这件事情也有所疑虑,听见宋远所言更是加重心里的猜测,他不经意地问道:“看来你和叶白衣相处的还不错。” “如果我两相对无言坐一天也叫不错的话那我无话可说。”提起叶白衣宋远就头疼,他撑着桌子扶额道:“要不是因为他是你朋友,我才不会让他自由出入城主府。不过说真的,你的朋友都如此有个性吗?” 宋远话音刚落,一旁的梅争寒就咳嗽起来,惊讶地看着宋远,道:“谁说叶白衣是我哥朋友?” “他说的……等等,你们不认识吗?可是他对你们的来历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是你们的朋友怎么会如此了解。”宋远又不是蠢货,当然不可能叶白衣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是他几次试探发现叶白衣对梁简的事情很清楚,故而才相信叶白衣的话。 可现在梅争寒一句质疑把他的相信都击碎,他如此小心谨慎还是被人给耍了不成。 叶白衣的事梁简还不能透露太多,知道他是以自己朋友的身份接近宋远,梁简心情有些微妙,安抚宋远道:“也不能说不认识,只是没到交情深厚的地步。他好歹对你有救命之恩,想来也没什么恶意,说清楚就好了。” 说完,梁简想了想,问起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你可还记得绿倚楼那位献曲的姑娘,你们可曾认识。” 宋远不知梁简为何提起那位姑娘,老实道:“记得,并不认识,不过当日我离开绿倚楼时看见她被人纠缠,上前解了个围。她性情冷淡,并不愿与人多交谈,我连她名字都没问她就走了。” 佳人琴音美妙,宋远有意结交,但佳人无意,实属遗憾。 梅争寒同情的看着宋远,实在不忍心告诉他那位佳人就是叶白衣,是个男的。而且对方还在他身边溜达好几天了,他一点都没察觉。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1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宋远竟然帮叶白衣解过围,梁简恍然大悟,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宋远,明白叶白衣为什么会出现在城主府,也猜到宋远遇刺是谁干的。不过这事他不打算告诉宋远,有些真相不说出来会更好。如果可以,宋远说不定还能帮他拉拢叶白衣。 第76章 许久不曾归来,床榻都有些冰冷。梅争寒沐浴更衣扑倒在床,裹着被子滚到床里边。被褥白天晒过太阳,这会儿搭在身上并不觉得凉。梁简在他后面沐浴,头发还有些湿润,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裳,坐在灯下看书。 夜里风寒,屋子里烧着暖炉也还有丝丝凉意。梅争寒把床睡的暖烘烘的,见梁简久久不上|床,挪到床边探出头来瞧他在做什么。温润的烛光下,梁简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书,专注而认真。鼻梁挺立,唇畔带笑,眼若桃花美貌动人。 梅争寒看的心神荡漾,好奇是什么书能让梁简看的如此爱不释手。他轻手轻脚掀起被子下床,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慢慢地走到梁简身后,往他手上的书看过去。猛然,梅争寒一愣,直接伸手把书从梁简手中抢走,有些恼怒又有些窘迫,迫切地追问道:“这本书怎么会在你这儿?” 梁简看的正起劲,没有察觉梅争寒接近,被他抢走手中的书还给吓一跳。回头瞧见是他,低头掩唇笑起来,佯装不解道:“不过是在樵县养伤时无聊,盛雪随手给我找的书罢了,我瞧着有趣就带来了,你这是做什么。” 梅争寒面带薄红,咬牙道:“我就知道是她给你的,你是不是全都带来了。” 梁简挑眉,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梅争寒这个样子让他想到偷藏骨头被找到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梁简被他挠的心痒,故意逗他:“我帮你算一算,盛雪一共给了我八本,齐不齐我就不知道了。” 八本,正好是梅争寒幼年藏书的总数。一想到自己幼年时那点稚嫩的英雄情怀被人翻出来,梅争寒就觉得脸上阵阵发烫,眼底泛起一点薄红。他把书藏到身后,像是藏起小时候的自己,不想让梁简瞧见。 “其他的几本在哪儿?你还我。”梅争寒倔强地看着梁简,打定主意不让他看其他那几本。 梁简心知梅争寒不想让他看的是书上他乱涂的花草,随心而抒的感慨,却故意装作不理解的样子,低垂眉眼道:“只是几本打发时间的江湖轶事你都要拿回去,难道在你心里我还不如这几本书。” 梅争寒被梁简说的心虚,用手指挠挠脸,视线飘忽看向别处,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这几本书上说的故事不够新鲜,想改日给哥哥找几本更好的。” 梁简见他放松警惕,猛然站起来扑过去,伸手揽过他的腰去抢他身后的书,在他耳边道:“可我就喜欢这几本。” 梅争寒被他揽了满怀,心头一跳,手上的书轻易易主。后知后觉回神,梅争寒不服气的伸手去抢,梁简把书远远丢开落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双手环上梅争寒的腰限制他的行动,大笑起来:“梅争寒你几岁了,幼不幼稚,怎么还跟个孩子似得非抢回去不可。” 听见梁简说自己幼稚,梅争寒面上发烫,他双手被缚动弹不得,一仰头撞上梁简的下巴。梁简吃痛把头搁在梅争寒头顶蹭了蹭,低头欲和梅争寒说话,余光瞧见他赤着双脚面色一变,薄怒道:“你怎么光着脚。” 屋子里燃着火炉也还带着凉意,可想而知地上有多冷。梁简和梅争寒戏耍的心思都消散一空,把梅争寒抱起来丢到床上,手掌握上他的双足。 梅争寒本来是想着看一眼梁简在做什么都回床上睡觉,所以没有穿鞋。不曾想梁简看的是他儿时的东西,他情急之下和梁简争抢自然忘了自己没穿鞋。被梁简生气地丢到床上,梅争寒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冰冷的双脚就被梁简握住。 男子间赤身裸|体共处一室都不是稀罕事,但被人握住双足这事还是从小到大头一遭。梅争寒有些尴尬,想把脚抽回来,却被梁简扣住脚腕。 梁简余怒未消,这才几句话的功夫,梅争寒的脚就冷的像是冬日的冰,他是又气又心疼。这混小子可真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梁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掀开被子让梅争寒睡进去,自己也熄灯歇下。 黑暗中,梁简侧身搂着梅争寒,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身体的温度最是舒适,梅争寒贪恋这个温度,哪怕心跳如雷也没有逃离。 夜深了,两个人相拥而眠沉沉睡去。守夜的仆人算着时间进来更换炉火,那本惹来睡前小争执的书安安静静地躺着,直到天明才被人收走。 冬季的天气变幻无常,昨日还能看见一轮红日,今日便飘起小雨,冷风萧萧。 杨君宁听闻梁简归来,一大清早就登门拜访。几日不见,这杨少主是越发随意。别的姑娘家出门拜访,就算不带个仆人打扮一番,也会备份薄礼以示心意。她倒好,两手空空而来不谈,还特意空着肚子来蹭饭,因为她觉得城主府的厨娘做饭很好吃。 梁简深知她喜好美食这一点,让厨娘好吃好喝招待她,等她吃饱喝足才问她来此所谓何事。 杨君宁餍足地躺在椅子上,像只吃饱喝足的大猫,她来是为了宋远遇袭一事。宋远不愿意动用城主府的力量,所以干脆把这事交给杨君宁。说来也是奇怪,杨君宁一直遍寻不到对方的踪迹,以为他会再次前来。自己派人在宋远家蹲守好几天,除了叶白衣登门拜访过,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出现。 “我们没有抓到他,他的目的也没有达到,就这样轻易放弃我总觉得那儿不太对劲。”杨君宁心忧宋远的安慰,被这件事烦的不行。对方来无影去无踪,不是身手一流就是还有更大的计划。 梁简对幕后黑手心知肚明,心道他的目的恐怕早就达到。这事不宜继续追查下去,不然会牵扯出不必要的误会,梁简虽然不赞成对方的做法,但看在前世的交情上,还是乐意帮他挡一挡。 “既然找不到踪迹那就不必费心劳神,你派个人暗中保护宋远即可。”梁简道:“说起来我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再过几日我会张贴城榜设擂台选大统领,你要是有合适的人选还请帮我游说一番。” 这事杨君宁听宋远提过一句,道:“不过是选大统领,你这擂台也摆的太大,不限范围,不论家世地位。我寻思着你闹出这动静,只是选大统领是不是太浪费了。” 杨君宁对这种事情有种敏锐的嗅觉,梁简选人的背后一定还谋划别的事。梁简淡笑不语,过了一会儿也只是说了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请杨君宁从旁协助。杨君宁见他不愿透露没有多问,多坐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杨君宁前脚刚走,后脚叶白衣就前来拜访。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护卫,手上捧着一个狭长的檀木盒子。 梁简正在屋子里和梅争寒说话,问梅争寒今早起来是不是把书拿走了,梅争寒拒不承认,说自己没看见。梁简也不逼问他,只是笑着说自己早就看完了,他藏起来也没用。梅争寒又羞又恼,气呼呼地走了。 叶白衣在院门口等侍卫进去通报,梅争寒出来和他撞个正着。叶白衣的手里依旧拿着那把玉扇,这是他的武器,春夏秋冬从不离身。梅争寒瞧着他这一声非富即贵的打扮就牙疼,和他打声招呼便走了。叶白衣目送他离开,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通报的侍卫很快回来,恭敬地把叶白衣请进去。 叶白衣带着护卫进庭院,梁简正在廊下等他。二人远远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先开口,都在相互打量。叶白衣无事不登三宝殿,梁简也正有事情要找他,两个人各怀鬼胎,谁也不想让着谁。 梁简请叶白衣进屋,丫鬟端上来香茗,菜叶是梁简从樵县带回来的花茶。茶叶清香和花香混在一起,若是有人往里面放点别的东西,一时不一定能喝的出来。叶白衣端起茶杯时顿了一下,但并没有直接放下,而是喝了茶。他心里清楚这茶没问题,只是常年来的习惯让他心里免不了生疑。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1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喝了茶叶白衣让身侧的护卫把手上的木盒子递给梁简,梁简接过东西,不解道:“你这是何意?” 叶白衣把|玩着手上的扇子,道:“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木盒的重量不轻,盒身狭长,做工精致。梁简看了叶白衣一眼,见他冷漠如常,方才打开盒子。檀木盒里垫了一层黄绸,绸缎上放着一柄长刀。刀身不过两指宽,线条如水流畅光滑,锋芒闪烁,接近刀背的地方开了一条血槽。 这刀是梁简惯用的样式,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梁简呼吸一滞,将刀从盒子里拿出来,重量也趁手合适。他把刀翻一面,和前面不同,这一面在接近手柄的地方有一个暗纹,是小篆的梁字,印的精巧。 梁简随手一挥,刀锋似流月入海,锋利冷冽。这是一柄好刀,打造它的人一定在上面花费不少的心血。梁简不禁大笑起来,看向叶白衣道:“你是要把它送给我。” 叶白衣淡定道:“不,我是代人转交。打造这把兵器的人和打造你手上暗箭的人是同一个,只不过是你用的东西,他并没有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字。” 梁简一愣,得到让自己满意兵器的喜悦之情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他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他把刀放回盒子,问道:“你认识他?” 叶白衣张开自己的扇子,看着扇子上精致的花纹,用手去描摹刻刀留下的痕迹,像是抚|摸自己喜爱的情|人:“我们听音阁和他一直都有利益往来,我爹不管这些事,所以当日一时没有想起来,还真替你去打探了一下。他是个怪人,只要不是给特定的人做的东西,都喜欢留下自己的名字。他知道你在找他,但他不想见你。这刀是他为你打造的,我只是帮他送过来,要不要收是你的事。” 张铎的行踪在听音阁并不是秘密,他一向喜欢做些小巧的暗器,听音阁向他采购大批量的这种东西给阁中的音防身。暗器上有他的名字,所以叶晟当日看着那只袖箭才觉得眼熟。只是他当时没有想起来,真以为这个人和血月传说有关系。 消息传到叶白衣的耳朵里,叶白衣便亲自去找张铎问话,从而知道梁简的本意只是借听音阁的手找人罢了。不得不说梁简这一招挺聪明,要不是张铎和听音阁有关系,还真让他糊弄过去。叶白衣曾问过张铎他和梁简是什么关系,张铎没有回答,只给了这柄长刀请他代为转交。 听叶白衣这个口气,张铎认得梁简,可他和梁简并无交集。梁简找他是因为前世被他背叛惨死,今生要问个明白。事情有些超乎梁简的想象,他心里的愤怒逐渐被压下去,脑海中有一个可怕的猜测,重生的人会不会不止他一个。但既然张铎前世要他性命,这一世又岂会放过他。还是说前世和今生一样,张铎从一开始就认识他,但一直隐瞒不谈。 梁简有些混乱,他看着盒子里的刀,冰冷的刀锋让他逐渐冷静下来,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了,东西我收下,也请叶阁主帮我问一声,他如何才肯见我。” “这个不用问,他说了该见面的时候自然会见到。” 这种事情张铎早就预料到,这话也是他请叶白衣代为转达。梁简眼神微眯,彻底确信张铎认识他,而且极有可能知道他的身份。前世他不曾过多打探的人,今生竟然成了疑问。 叶白衣帮张铎办完事便不在久留向梁简告辞。梁简起身送他,同他一起出门,路上经过无人的走廊,梁简靠近叶白衣,在他身侧低声道:“宋远遇袭是你指使人做的吧,叶阁主,英雄救美这个路数是不是太老套一点。” 宋远平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在红叶城的名声也还可以,不可能有一个让人寻不到踪迹的高手出来刺杀他,还那么巧的被叶白衣遇见。梁简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叶白衣身上,毕竟这种事情像是叶白衣做得出来的。 叶白衣张开扇子挡住半张脸,斜了梁简一眼,没有否认,还击道:“梁城主,我们彼此彼此,告辞。” 第77章 冬月中旬,江盛雪和闻尧从樵县归来,随行的还有昔日梁简擒下的那个虫人。 经过江盛雪的一番救治,这个保留意识的虫人身上的蛊毒褪|去大半,虽然心智依然有损,但样貌恢复如常,只要旁人不说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虫人。他感激江盛雪的救命之恩,愿在江盛雪身边保护她。江盛雪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无心。 梅争寒对他尚有微词,只让他远远地跟着江盛雪,不许接近江盛雪。无心自知是自己做了错事,没有违背梅争寒的命令,隐藏在暗处默默守护。 闻尧一回到城主府就被调走,选拔大统领的事就在这几日,城内的安防高度警戒,武官不得清闲。 梁简也是过了两日才知道无心的事,他对无心隐藏气息的功法很感兴趣,问他愿不愿意为他效力。然而无心只听江盛雪的调遣,梁简转而找江盛雪商量。江盛雪也不习惯身边跟着个人,做什么都不方便,欣然答应让无心去帮梁简。 梁简把之前分散的十二银甲兵找回来,把他们交给无心训练,培养一支隐秘的暗卫。 数日后,大统领的选拔正式开始,各郡县心有抱负的人才都聚集到红叶城。梁简把擂台摆在青榕街,这附近有一座观星楼,场地开阔还有现成的比武台,可以容纳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不仅如此,此楼因为环境清幽,平日租给城里的读书人,有可用的笔墨纸砚和矮桌,这些都是梁简选拔时需要的。 比赛分为文试和武试两场,武试中胜出的人还要参加文试,两次的成绩加起来才是最终的结果。有些武人不服气梁简这个安排,他们中有些人大字不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让他们文试不是瞎扯淡吗。梁简自然考虑到这个问题,他选人不是刁难,安排了文官在考场帮忙。那些武人只要答得上来他的问题,文官自然会帮他们把答案写下来。 知道还有文官陪考,那些不识字的参赛者才没再非议。 武考是擂台赛,规则很简单,两人一组,胜者和梅争寒过招,能在梅争寒手上走五十招就有资格参加文试。若是想直接挑战梅争寒,那就走一百招。比赛点到为止,所使用的兵器都是城主府准备的木质武器,不许以暗器伤人,不许偷袭。打要光明正大地打,凡有不服从规则的人,由梅争寒出手解决,生死不论。 有些参赛者不知道梅争寒是谁,向周围的人打听才知道他是城主的弟弟,这下他们开始犯难了。城主的弟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在他手上走五十招就算胜利,这是故意羞辱人不成。 听见这些参赛的人大放厥词,围观的人群里有人不服。他们见识过梅争寒的厉害,不容许别人蔑视梅争寒,对那些参赛者不屑道:“还没开打就大放厥词,小心等下被二公子揍得满地找牙。” 周围的武人顿时不乐意了,都在心里想着等下肯定要让梅争寒吃点苦头。大家都是来参赛的,手底下有真功夫才是本事,靠嘴皮子算什么。 不知道主持个比赛还招人记恨的梅争寒正高高兴兴的陪着梁简往这边走,他今日穿的干净利落,头发用缎带束起来,露出一张丰神俊朗的脸。手上扣着银制的护腕,绣纹精致的腰带勾出柔韧精瘦的腰身。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握着木质的长|枪时,能看见不算明显的血管。 梁简把把关的活交给他,他临近比赛兴奋的不行,双手都在发颤,惹得江盛雪一阵嘲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走进观星楼看着楼上人山人海的盛况,心里又开始亢奋。梁简握住他的手,朝他靠过去,在他身侧道:“我每天陪你练武还不够吗?和这些人打也能兴奋成这样。” “那怎么能比,往日是你教我武艺时常让着我,而此刻是我为你披荆斩棘,帮你挑选合适的人才,用你教我的功夫把他们都狠狠地揍一顿。” 梅争寒高兴的是他终于能帮梁简干点有用的事,而不是处理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虽然他不讨厌那些事,但更喜欢留在梁简身边随时随地欣赏梁简做事的认真样。专注的梁简莫名的吸引人,让他挪不开视线,一会儿觉得眼神沉稳深邃好看,一会儿又觉得握笔那只手骨节分明好看。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1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不知道梅争寒心里想的是别的东西,见他如此认真很是欣慰,叮嘱他小心谨慎不可轻敌。梅争寒一面听他说一面用眼神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梁简做为一城之主今日穿的是城主服,梅争寒最喜欢的那件黑色锦衣,因为天气寒冷,外面的薄纱换成大氅,广袖下端上有红色的花纹,行走间若隐若现。 梅争寒看的口干舌燥,心道自己兄长就是好看。古有美人祸乱宫闱,今有兄长乱他心曲。他真的自从遇见梁简,再也看不上别的美人。 仔细想想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亏了还是赚了。 梁简入场武试正式开始,宋远被调去负责文试不在此地,宣读规则的事交给闻尧。等他把那些早就张贴出来的东西读完,梅争寒从观星楼飞身下去,稳稳地落在赛台上,一掀衣摆在特意安放的椅子上落座,长|枪立在身侧。他身姿矫健,少年人的傲气展露无遗。 台下来参赛的武人用眼神来回打量其他人,现场的气氛短暂僵持,一时竟无人上场。梁简不慌不忙地喝着丫鬟准备的茶,并不担心没有人出战。 这场比赛来观看的人众多,江盛雪一早就去找杨君宁作伴,所以此刻不在楼上。视线良好的观星楼就只有梁简和城主府的守卫,大家都目不转睛地注视赛台,这场比赛他们也可以参加,这一点梁简没有限制。只要他们觉得自己能行,也能去争取这个大统领的位置。 楼上楼下都是一片寂静,但很快这个局面就被打破,有人上台开场独战梅争寒。 白衣如雪,扇不离身,看衣着打扮梅争寒还以为是叶白衣,可来人的脸是陌生的。他上台自报家门,名字十分随意,叫白远。梅争寒瞧着他细胳膊细腿不像是武人,倒像是个文弱书生,心里有几分疑惑。不过疑惑归疑惑,梅争寒没有因此轻视对方,起身抱拳示意对方先请。 白远的武器就是手里那一把玉片做成的扇子,看起来精致易碎,在他手中却像钢刀一般锋利。梅争寒只和他交手两招就知道对方不是花架子,武力绝对不弱于他,难怪一开场就有底气直接挑战他。折扇带起的破空之声响如鹤唳,梅争寒不敢大意,认真和对方比试。 高楼上,梁简瞧着和梅争寒打得欢快的白远,嘴角浮现一缕不明显的笑意。这哪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无名之辈,根本就是叶白衣易容的江湖人。只是他这个易容粗糙的很,只改变了脸而已,那一身招摇的行头一点也没变。 要是梅争寒对他了解深一点,此刻应该已经把人认出来。 叶白衣来此是为了替他们热场,刚过一百招就压住梅争寒的攻击彼此退开,双方抱拳休战。 梁简招手示意闻尧附耳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两句。闻尧点点头,走到前面道:“白公子,我们城主有请。” 叶白衣抬头看向梁简,对上他玩味的笑,知道梁简已经把自己认出来。如此他也不在掩饰,足尖一点腾空而起,直接从赛台飞入高楼。梅争寒瞧着他的这个背影觉得十分眼熟,似乎在哪儿里看到过,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有叶白衣在前面开场,后面的比赛就容易多了。梅争寒首战表现出来的实力让在场的人心里有底,识趣的都没有直接去挑战他,而是先挑对手。梅争寒坐回自己的位置,兴致勃勃地观看比赛。 叶白衣入了高楼把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撕,露出原本的脸。闻尧第一次见他,疑狐地看向梁简,手不由地握紧身上的佩刀。 “不必紧张,他是我认识的人。”梁简安抚身侧的闻尧,转头看向叶白衣,道:“叶公子,你也有兴趣争个大统领玩玩不成。” 叶白衣面无表情道:“没兴趣。”说完,他往四周看了一眼,问道:“宋远在哪儿?” 梁简就知道叶白衣是冲着宋远来的,眼神转向另一边,示意道:“你要找他去对面考场。” 观星楼不是只有一栋楼,它是两栋用天桥沟通的双子楼。一边用作武试的观看,一边布置成文试考场。宋远在楼的另一侧,根本看不见这边的场景。叶白衣知道宋远所在便不在和梁简废话,直接去那边找他。 梁简把|玩着手上的酒杯,看着叶白衣的背影若有所思。前世叶白衣和宋远也是打过交道的,但是两个人并没有过深的交集,这一世不知道是那个地方出了差错,叶白衣对宋远竟然挺上心。梁简觉得自己就是个不太懂感情的人,而叶白衣比他还不如。 人的七情六欲在叶白衣的眼中就像是一张什么也画不出来的白纸,印不出其它的颜色。他的感情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冷冷的,淡淡的,泛不起波澜。 可是现在梁简的这个认知被打破了,叶白衣白纸似的感情上多了一抹不一样的颜色。只是,谁也说不出这是好还是坏,毕竟一厢情愿而起的感情,不是每一桩每一件都能走到两厢情愿。 第78章 武试刚开始,文试这边十分安静。负责帮考生写答案的几个文官都凑到前面去看武试,只有宋远一个人坐在木椅上看的这一侧面向城中的河道,楼下是千家万户,河边的风吹过来带着丝丝寒意。好在今日有微醺的阳光,不算太冷。 宋远穿着半新不旧的藏青色广袖服,打扮的有些随意,没有束冠,长发用发带束起。他手上拿的书是讲当朝皇室的各种风|流艳|史,有些是道听途说经过一番修饰,有些有迹可循但也用了夸张的手法。宋远看这个图个乐子,要是遇见和自己印象相左之处,也是一笑而过。 叶白衣在楼下侍卫的带领下上楼,过来就瞧见这一幕。宋远侧身坐着,忍俊不禁,眉眼间都是满满的笑意。他算不上是什么风|流潇洒的英俊人物,身上的书卷气很浓,自有一股儒雅之气。他的笑容让叶白衣想起听音阁附近一种不知名的野花,雪白的花朵藏在成片的绿叶之中,温柔而舒服。 叶白衣朝他走过去,脚步放的很轻,快要走到他跟前才露出点声响。 宋远从书本上抬起头,他以为是武试的人过来考文试,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可等瞧见是叶白衣,他的笑很快僵住,慢慢地消失在脸上。他合上手里的书,不咸不淡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叶白衣觉得无趣,但还是配合地回道:“我当然是来见你。” 宋远白他一眼,对他的好感在知道他并非梁简的好友时就败的差不多,现在所剩无几。他一开始的确很感激叶白衣的救命之恩,可是相处下来发现叶白衣这个人面冷心冷都不算什么,关键是在他嘴里听不到一句实话。 宋远不喜欢这种被人当猴子戏耍的感觉,叶白衣还杵在他的面前没有走的意思,宋远和他僵持一会儿,问道:“你根本不是梁简的朋友,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叶白衣看来他愿意去结交的人自然是他的朋友,可是宋远不这样认为。朋友之间应该把酒言欢,无所不谈,而不是见过面帮过忙就叫朋友,那顶多算是认识的人。这个认识上的分歧让叶白衣没有理解到宋远的意思,反问道:“我怎么不是梁简的朋友?我刚刚才帮他解围。” 宋远疑惑地看着他,叶白衣想着他没瞧见刚才那一幕,解释道:“这种没有强制性安排先后的擂台赛,一般开场都需要有人上来热场,不然容易陷入冷场状态。我见他没有安排人,就上去帮他打了一场。若我和他不是朋友,我大可在一旁看笑话,不用搭理他。” 叶白衣表情冷淡,声音也没有起伏,就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宋远在他身上看见的只有不食人间烟火几个字,觉得他就是个冰雕的人,压根不懂什么是感情。宋远觉得头疼,他和这种人生气图个什么?对方根本不理解。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1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宋远摇摇头,不再搭理叶白衣,而是专心看自己的书。 叶白衣没有走,而是在他身边坐下,静静地陪着他。就算不说话,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也让他觉得尚可。 另一边,赛场进入白热化的状态。参赛者的能力参差不齐,遇上不怎么样的,说不定两个都会被梅争寒刷下去。遇上力量强盛者,就是梅争寒也不敢大意。看比赛的和打比赛的都被气氛激得热血沸腾,在赛场大声呼喊助威。 江盛雪和姗姗来迟的杨君宁没有上楼去找梁简,而是一起凑在人群堆里看比赛。杨君宁抱着买来的糖炒栗吃的欢,对比赛兴致缺缺,只有梅争寒出场时才认真观看。之前梁简请她帮忙挑选中意的人才,她倒是选了不少,但觉得那些人和梅争寒比起来都不在一个层次上。 梅争寒英雄少年,木枪也舞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多少人在他手上五十招都不能坚持。就他这样,如果放开打,参赛的人里能有几个可以去文试? 杨君宁不理解梁简在想什么,和江盛雪唠嗑道:“你说你大哥是不是有病,直接让梅争寒做大统领多好,非得来这一出。我看梅争寒就挺合适,干嘛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 江盛雪随口回道:“我哥明年春要去虎牙口服刑兵役两年,不能担任大统领。” 杨君宁诧异道:“你哥要去服刑兵役,他犯什么事了。” 江盛雪回头看着她,愣了一下才道:“我忘了你不知道,我们其实是逃到红叶城来的,我哥斩杀了我们当地的县官被通缉。梁哥坐上城主之位后为他平案,让他去服兵役。” 杨君宁有点懵,这事之前没人和她提过,她一直以为他们三人是家道中落来这里谋生路,结果错的离谱。梅争寒杀人被通缉,这种事情官府应该有记录,宋远当初和他们三个人合作的时候不可能不知道。 杨君宁想了想,道:“盛雪,把你哥的案子说给我听听。” 江盛雪把杨君宁当朋友,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便也没藏着掖着,把案子的前因后果都告诉杨君宁。杨君宁听罢,沉默一会儿道:“梁简果然是有病,你哥完全可以免责,为什么还要他去虎牙口。虎牙口那地方穷凶极恶,能挣军功不假,但磨难重重,危机四伏,远不如在红叶城做大统领逍遥。” 江盛雪一开始也不理解梅争寒的选择,但经历樵县的事后有些想通了。他们不在是普通的百姓,从踏入红叶城那天起就卷进朝廷变幻的风云里,若是一直停步不前,总有一天会守不住自己眼前的东西。梅争寒是想要自己变的更强,将来才能成为梁简的左膀右臂。 她不希望杨君宁误会梁简,解释道:“话是如此,但我哥胸怀大志,心中有着建功立业的热血豪情。梁哥是不愿意把他束缚在这里,给他时间去自由拼搏。” 杨君宁不以为然,她对朝廷的事多少知道一些,三大屯兵所也有所了解。虎牙口多是抗击悍匪,漠北才是保家卫国。 “梁简要真是想要梅争寒建功立业,就该送他去漠北,而不是虎牙口。” 江盛雪听到漠北两个字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的握紧自己的衣袖,过了好半天才道:“我哥不会去漠北的。” 杨君宁听她声音有异,还没回过味来,又听见她道:“君宁,你要不要试一试,和我哥比划两招。” 赛台上的比赛已经从高|潮开始往下滑落,梅争寒一连淘汰几轮参赛者,大家都窃窃私语起来。江盛雪知道杨君宁武功高强,但还是想知道她和梅争寒谁更厉害一点。杨君宁环顾四周热烈的气氛,问道:“你这是在帮你哥拉拢我?” “若是你愿意成为城主府的一员,那肯定是我哥亲自来和你谈,而不是让我来。” 江盛雪就是纯好奇,并没有要杨君宁争夺大统领的意思。她清楚杨君宁是千羽门的少主,在江湖上的地位可不低,很多江湖人对官场都是不屑一顾。 杨君宁没有争抢大统领的想法,但江盛雪的提议也很有趣。她不紧不慢地吃着手上的糖炒栗,等最后一个糖炒栗剥完,她才拍拍手,整理衣裳道:“正好会会你哥,这里人多眼杂,你去楼上等我。” 说完她从原地飞身而起,稳稳地落在赛台上,抽出腰间的鞭子一甩,像是一道暗红色的闪电抽在地上,渐起尘土无数。 “梅争寒,我的武器就是这根鞭子,你要我换个不伤人的我只有用姑娘家跳舞的白练,不如你拿银枪上前与我一战。” 后面的参赛者武艺平平,根本不值得梅争寒出全力,他都打的有些无聊。乍然看见杨君宁上场,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问道:“你来干什么。” 杨君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当然是觉得大统领的位置挺有意思,想要夺过来坐几天。” 梅争寒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忍俊不禁道:“那就试试你能不能从我手上拿到这个位置,我就用木枪,来吧。” 杨君宁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挥舞长鞭,似蛟龙入水,搅动一池风雨。这算是他和梅争寒打的第二场比赛,双方各不相让,赛台上只能看见他们交错的声音。长鞭如灵蛇吐信,时而绕在杨君宁身边防御,时而发起进攻直取梅争寒的弱点。 梅争寒身手灵活,并不担心被长鞭缠住。他今日数战,战斗经验有所提升,并不急着发起猛烈进攻,而是以试探防守为主。他的枪法过刚,杨君宁的鞭法偏柔,硬碰硬谁也讨不到好处。 江盛雪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转身上楼去找梁简。守在梁简身边的闻尧看见她过来,连忙退到一边把地方让给她。 梅争寒和杨君宁的身法太快,江盛雪勉强能看清两个人的动作,分不出谁高谁低。她来找梁简也不是为了在这里看比赛更清楚,而是刚才杨君宁提到漠北屯兵之地让她有些在意。 江盛雪为梁简倒了一杯茶,踌躇道:“梁大哥,为什么你替我哥选的地方是虎牙口而不是漠北,君宁说漠北才是对抗外敌。” 江盛雪的话让梁简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为什么不是漠北,当然是因为他赌不起。在没有弄清楚梅争寒和穆家是什么关系的情况下,他不会贸然让梅争寒接触穆家的人。 但这话不可能告诉江盛雪,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摩|擦着打磨光滑的边缘,收敛心头的思绪,漫不经心道:“因为我舍不得你哥挨打,漠北有规矩,只要是因惩戒而入军营的人,不论罪名如何,都要先挨三十军棍,何必去遭那罪。” 第79章 赛台上梅争寒和杨君宁打的难舍难分,两个人又陷入胶着状态,最后还是梁简开口两个人才分开。杨君宁气息有些喘,收了鞭子在梅争寒的胸膛上轻碰一拳:“行啊,英雄出少年,你能在梁简手上走几招。”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1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百招之内不会败。”梅争寒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对付旁人他可以百招之内制敌,但是对付梁简他只敢说自己能不败。 这个答案让杨君宁备受打击,她武力和梅争寒不相上下,连梅争寒都只能走百招,她岂不是也讨不到多大便宜。杨君宁对梁简的变|态感到无能为力,同情地拍拍梅争寒的肩走了。 因为和杨君宁缠斗消耗太多的体力,梅争寒这会儿有些力竭。下面那些还没参赛的人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开始盘算别的主意。梁简也发现梅争寒体力不支,示意闻尧暂停比赛,让梅争寒上楼。 台下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楼上,梁简下令无人敢不从,那怕他们知道机会正在消失。打了几个时辰的比赛,梅争寒里边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满头大汗。江盛雪递给他手巾让他擦擦额上的汗,他接过随手一抹,伸手把自己的衣襟拉开,锁骨上水光一片。 江盛雪急眼道:“你小心等下受凉。” 梅争寒摆摆手:“没事,热死我了。杨君宁真难缠,要是在打一会儿败的人可就是我了。” 比赛有所僵持,但梅争寒能感觉到自己明显消耗比杨君宁大,后继乏力,但杨君宁只是有些微喘。 梁简抽出梅争寒掌中的手巾让他坐下来,仔细地替他擦干净额上、脖颈以及锁骨处的汗,把他的衣襟拉上。梅争寒嫌热,又伸手拉下来,梁简凝眸看着他,他被盯的心里发怵,默默地拉上去。 梁简这才满意的别开眼神,道:“你和她比赛之前就消耗不少体力,有所力竭也是正常。剩下的比赛就不用出场,在这里好好休息。” 今日的比赛有能耐的早早打完去舒服躺着准备文试,只有实力不济的才在后面一直拖时间,等梅争寒力竭。梁简瞧着也没几个能看的,干脆把梅争寒叫回来休息。梅争寒知道自己现在继续打下去对前面那些辛苦过关的人不太公平,听从梁简的安排留在此地。 没有把关的人又还有参赛的选手,梁简把身上的大氅一脱,穿着里面那件修身的黑色锦衣飞下高楼。他在赛台上站定,冰冷的眼神扫过在场的人,拂袖道:“时辰不早了,等下还有文试,剩下的比赛改改规矩由我来打。你们还要参加选拔的人一起上,半炷香为限,最后留在赛台上的过关。” 城主亲自出面,那些还没有上场的人都开始思量,最终上场的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梁简是如何上位在场的人都有所耳闻,和这样一个把前大统领拉下马的狠角色较量,不但需要武力还需要胆量。 梁简赢得十分轻松,甚至都还没出力,顶多算个热身,最后只剩下一个人留在赛台上。梁简宣布他过关,让人领他去后面的子楼参加文试。 武试到此落下帷幕,今日盛况来日就是茶馆里说书先生口中经久不衰的畅谈。梅争寒此战名扬红叶城,旁人在提起他,不会像以往那般不知道是何许人。而他那双蓝色的眸子也给众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苍狼一般的少年,生的高大英俊,也让不少人芳心暗许。 文试交给宋远负责,梁简暂得空闲。江盛雪说要去看杨君宁考文试,梁简点头同意,让闻尧陪她过去。自从樵县回来后,闻尧对江盛雪比对梁简还恭敬,甚至有些小心,和江盛雪保持距离的同时一双眼睛又忍不住关注她。 梁简之前就想给江盛雪寻一侍卫,闻尧心思单纯是个不错的人选。将来江盛雪要帮他笼络滇西蛊师,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用的人可不行。 梅争寒今日收获颇多,见识了十八般武艺,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他的枪法过刚易折,对上借力打力的对手很容易吃亏,他应该试着让自己的枪法更灵活多变。梁简让他一步步来,不可急躁冒进。 赛场的人走得差不多,剩下的事情梁简已经交代清楚,他留在这里没有其他事,便带着梅争寒打道回府。 路上谈起今日赛事,梁简随口感慨道:“今日叶白衣开场,杨君宁结尾,对你而言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梅争寒面露疑色,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难怪他觉得第一个上场的白远那么眼熟,不管是打扮还是行头都和叶白衣相似。他当时还奇怪,没想到真的是叶白衣。梅争寒觉得好笑,道:“哥不是说他是听音阁的阁主吗?怎么一天到晚那么闲。” 在梅争寒看来,身为一阁之主,难道不该有忙不完的事要裁定? 梁简道:“临近年末听音阁各个分堂都要把一年的消息整理归档,然后赴阁中参加阁主举办的宴会,想来他也清闲不了几日,自然要趁能玩的时候好好玩。” 叶白衣是阁主不假,但他生性不喜拘束,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很长时间,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听音阁的人都习以为常,要找他就按听音阁的方法来。而且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去一个地方的分堂审查,并不是吃粮不管事那种人。 梅争寒听罢啧啧两声,叶白衣恰好是他最不擅长应付的那种人。明明长的还可以,五官端正,内心也不是不喜交谈之辈,却因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提不起攀谈的欲|望。梅争寒每次遇见他都有一种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个大活人而是一尊玉雕。他是自带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让人生不起亲近之意。 文试的问题并不难,是梁简根据自己的需求给的题目,杨君宁和叶白衣二人装模作样的进考场,宋远把他们安排在一起,省得他们去祸害其他人。不会写字之辈就交给其他文官,独人独间。 大家拿到问题都有些惊讶,杨君宁从头到尾看完,心里疑云密布。一城统领平日其实很少能接触到军事,顶多就是布置城内安防,若是管辖内有山匪需要围剿便带兵而出。而梁简出的问题都和战事有关,这不像是在选大统领,倒像是在选能征善战之人。 一旁的叶白衣同样有这种感觉,他留在红叶城不走是因为宋远也是因为梁简。叶晟对梁简超出寻常的感兴趣让叶白衣受到影响,樵县之行叶晟又欠下梁简一个人情。叶白衣嘴上说不管叶晟的事,但实际上随时都在帮叶晟收拾烂摊子。 这个人情他打算还了,只要梁简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都会搭把手。他没想过要和梁简有过深的牵扯,还完人情就走。但现在看着手上这些问题,叶白衣改变主意,他突然很好奇梁简那张无害面容下潜藏的野心。 答题的时间是一炷香,但很多人还没等时间完就写好答案,早早退出考场。杨君宁握着笔在座位上坐着,等时间只剩下一点,她才提笔刷刷地写下答案。宋远只当她是来玩的,没指望她能写出什么像样的答案。 相比之下叶白衣倒是挺认真,从考试开始就一直在写写画画,宋远好奇以为他是真的来考试,凑过去一看却愣在当场面色泛红,心里又羞又恼。叶白衣根本不是在答题,而是在提笔作画,画的就是宋远等他们写答案时坐在一旁看书的模样。 叶白衣的丹青称得上一绝,人物惟妙惟肖,连宋远不经意的笑意也被他捕捉到,跃然纸上。 宋远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把画从叶白衣手上抢走,叶白衣悬着笔抬头看着他,问道:“你干什么?” 宋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没那么激动,但出口的声音仍带着怒意:“你不想答你可以不进来,这样戏弄我有意思吗?” 叶白衣不以为然,放下手中的狼毫,道:“不过是觉得这些问题不如你有趣,所以绘丹青一张,既然你不喜欢,那便算了。” 叶白衣说的很坦然,不知道宋远为什么要生气,他是为喜欢的人作画,又不是干了十恶不赦的坏事。 宋远的一腔怒意像是砸在棉花上,轻飘飘地被抵消,让他憋的难受。他恶狠狠地瞪叶白衣一眼,捏着那张丹青甩袖走人。偌大的考场人人都在作答,叶白衣却盯着他作画,这人也真够浑的。 坐在一旁的杨君宁围观全程,不小心扫到那张丹青图,寥寥数笔却将宋远的神态都画出来,若真是出于戏弄岂会画的如此传神。女人的直觉让杨君宁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叶白衣是什么身份宋远不知道,她可清楚。只是看在叶白衣救过宋远对宋远也没有威胁的份上,她才睁只眼闭只眼。 同为江湖势力,千羽门不及听音阁,但倘若叶白衣对宋远不利,她也不会放过叶白衣。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1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比赛的结果要两天后才能出来,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武人要在城内落脚多日。临近年关本来城内事物就多,这下还要严查安防,武将的重担又重一层,日夜轮班。 宋远收了考场的试卷给梁简送过去,出了观星楼就看见叶白衣在门口等他。宋远没有理会他径直往前。叶白衣也不生气缓步跟上,和宋远保持一定的距离。宋远嫌他烦人,加快脚步想要甩掉他,可是无论他走的如何快,叶白衣都能稳稳的维持先前的距离,不会把他跟丢。 两个人维持这个诡异的距离继续往前,一路穿过青榕街进入市集。今日阳光微醺,不少人都走出家门沐浴阳光,宋远路上遇见不少熟人,但因为还有要务在身只和他们打招呼便继续向前。叶白衣小心地避开这些人,免得宋远尴尬。 眼看相隔城主府只有一条街,宋远心里的怒意消的差不多,想和叶白衣好好谈谈。他有意放缓脚步等叶白衣跟上来,但是走了许久也没见身后的人有动静。宋远安耐不住内心的疑惑,驻足转身却没有看见叶白衣。这个跟着他走了一路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宋远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一声,转身离去。 另一边,并非抛弃宋远离开的叶白衣站在市集不起眼的一条小巷里,手中的玉扇完全张开,锋利的扇子边缘抵在一个男人的脖颈上。那个男人举起双手,双股战战,颤|抖道:“这位公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叶白衣扫他一眼,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好似他用扇子威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蝼蚁。男子被他眼神骇住,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僵硬,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下来。 这人从宋远走出观星楼开始就一路跟着,眼看宋远要回城主府按奈不住动手,却没想到被叶白衣先一步制服。 叶白衣没和人废话,他合上手中的扇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在男子的侧颈,男子就软绵绵的倒地不起。叶白衣抖了抖衣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从小巷口出来,远远的看着宋远离开。他在巷口张开折扇轻摇,很快就有一个黑衣人过来,把他打晕的这个人扛走。 稀薄的阳光下,有风从远处飘过来,带着丝丝凉意,把凝聚的温度击得粉碎。 第80章 梅争寒出了一身的汗,回到城主府就先去沐浴。他舒服地躺在热水里泡澡,赤|裸的身体上有几处淤青,是打斗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他在房间脱衣服时被梁简瞧见,梁简找来药酒替他按摩,把淤血散开。 梅争寒趴在浴桶上露出整个后背,水流顺着他的脊柱往下流淌,两边的蝴蝶骨张开,形状优美。他将布巾搭在腰间遮掩腰腹以下大|腿以上的位置,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全裸。 上次去樵县的路上淋了雨,店家热水不够他把梁简拖下木桶和他一起沐浴,梁简虽然没有和他生气,但之后只要他沐浴梁简都会避开。梅争寒只当是梁简在这种事情上比较含蓄,故而没在和他开这种没大没小的玩笑。 难得这次梁简不避开他还肯替他上药,他自然要遮掩一二,也是为梁简着想免得他尴尬。 梁简的手是热的,力道适宜,梅争寒能想象得到他的手掌在自己背上按揉的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微曲,只用掌心接触皮肤,被他碰过的地方一阵发热。和药酒发挥作用的热力不同,那种热能从皮肤蔓延到血液,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让梅争寒整个人都热起来,甚至被碰到的地方有点酥麻。 正在享受梁简服务的梅争寒忽然觉得不对劲,他枕着手臂,眼神飘忽,心里像猫抓一样。 梁简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他脑海里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冒出来不可言说的旖旎画面,甚至好死不死的想起在绿倚楼看见的那几幅春|宫图。梁简的手有一种魔力,拨动他的思绪,把他带入飘然欲仙的世界,让那几张图在他的脑海里扭动起来。 梅争寒心跳加速,热汗顺着额头滑下,他觉得热,不知道是因为水还是因为梁简的手。脑海里的东西已经超出他的理智所能控制的范围,他拼命地想要把这些画面从脑海里赶出去,可是却无济于事。 不仅如此,他的身体也在跟他唱反调。 梅争寒突然庆幸自己此刻围着布巾,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心虚不已,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错事,若是被梁简发现,他得羞愧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男人的身体经不起撩拨,甚至有些时候什么也没做也会发生这种情况。但说实话他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展示雄风,心里即窘迫又尴尬。 这已经是第二次在梁简面前出现这种情况,梅争寒心里有些乱。他敬重梁简,把他当自己的亲兄长对待,珍惜这段友情。可现在这情况怎么看都不太对劲,虽然欲|望和感情可以分开看做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但是不管是他对梁简产生欲|望还是对梁简产生感情,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上药还没有结束,梅争寒默默煎熬,好不容易等梁简的手离开他的身体,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梁简发问。 “前面的伤需要我帮你吗?” 梅争寒瞳孔骤缩,若是换到前面,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神态,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他拒绝的太快,没发现身侧的梁简愣了一下。 梁简把药酒放到他手边道:“那我先出去了。” 梅争寒嗯了一声没有动,不敢抬头去看梁简的脸,等梁简的脚步声完全走出去,他才直起身拉开布巾,低头瞅着水下的风景,头疼的犯愁了。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仰面倒靠着木桶,不知道这该如何是好。他自小喜欢美人,没少撩人芳心,但那种喜欢只是纯粹的欣赏,并未掺杂其他的情感,更别说动过欲念。 梁简长得好看,不管是脸还是身材都让梅争寒垂涎。他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欣赏的态度,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但现在身体不受控制,让他开始恐慌。身体总是诚实的,他管不住身体,又能管住心几时? 倘若有朝一日他心暗许,把这份兄弟情变成另一种情感,他又该如何面对坦坦荡荡的梁简。别人拿他当兄弟,他却在想着别的龌龊事。那可是他的兄长,有着让他心醉的笑容,着迷的眼睛,若是让这一切都染上情|欲。带笑的眸子变的迷离,朦胧一层水雾,笑意里淬了一层情动的欢愉之色,好听的声音喘息、呻|吟…… 梅争寒猛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整个人都埋到水下面,他想了不该想的东西,情难自已。内心的渴望和欲念竟然如同藤蔓疯狂生长,迫切地想要开出欲|望之花,用难以抗拒的诱|惑引诱他跨过挡在他和梁简面前的那条线,让兄弟之情沉入深渊。 不可以这样做,有个不一样的声音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提醒梅争寒。他循着那个声音冷静下来,从水中冒出头,深吸几口气放空思绪,暂时什么都不去想。 冲动是一切麻烦的开始,他现在满脑子活春|宫,又岂能做出理智的决定。 梁简从浴房退出来,将挽起的衣袖放下抚平,拿过屏风上的大氅披上。他抬手捏着鼻梁,带笑的桃花眼有些迷离,耳垂泛起玛瑙色。他走到外间坐下,接连喝下几杯凉茶,才让心里燥热稍微褪|去。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2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身有异样他也好不到那里去,只不过冬季的衣服厚实看不出来。掌心残留梅争寒身体的温度,他的肌理漂亮柔韧,手感不错。 梁简自嘲地笑一声,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竟然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被撩拨。 梅争寒毫无戒备地背对着他,露出脆弱的后颈,热水把他的皮肤熏的泛红,是一层好看的胭脂色。梁简管得住自己的手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甚至有种想要想咬上去的冲动。 明明前世照顾穆争寒时摸遍他的身体还能做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现在却完全没有那个毅力。 他越是压抑自己的情感,理智就越是背道而驰。他仿佛是在沙漠里行走多日的旅人,饱受饥|渴的折磨,梅争寒的出现就是一眼清泉,让他变得贪婪,邪恶,渴望得到、占有。 疯狂的念头在梁简的脑海里叫嚣,梁简感觉到危险。 他为了不让梅争寒反感,努力维持良好的兄弟情,梅争寒一心一意把他当兄长又怎么知道他想要的是同床共枕,白首不离。他用示弱的姿态把梅争寒困在床笫之间又如何?他也只敢在黑夜里拥抱这个救赎,不敢把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 他痛苦并快乐着,陷入一个怪圈,走不出去。 情之一字,寥寥数笔,却让人牵肠挂肚,百转千回,反反复复,彻夜难眠。 梅争寒一直在木桶里泡到水冷才起身,欲|望已经蛰伏,短期内不会作妖。新的衣服放在屏风上,梅争寒取下穿上。衣服是之前那位绣娘做的,她用同样的布料做了同样的两件衣服,一件是梁简的城主服,一件就是梅争寒身上这套。 梅争寒之前穿过一次,觉得不方便练武才穿了一会儿就脱了,后来便没穿了,丢在屋子压箱底。今日是梁简帮他拿的衣服,想来是顺手。梅争寒摸着衣服上的绣文,有些好奇绣娘做衣服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城主的衣服有一定的规格,用和城主同样的衣料给他做一件,就不怕下面的人说闲话吗? 梁简还在桌边喝茶,听见梅争寒出来,回头道:“怎么那么久,小心着凉。” 梁简的话刚说完眼前一亮,他和梅争寒的衣服放在一处,刚才顺手并没有注意到,此刻梅争寒穿好出来,他才发现这衣服和他身上这件很像。 梅争寒习惯穿窄袖的衣服用护腕或者缎带绑起来,这样练武的时候袖子不会束手束脚,看起来也干净利索。他很少穿这种广袖飘逸的衣服,和以往的干练不同,颇有几分世家公子不拘泥世俗的潇洒,风|流倜傥。 这要是去街上转一圈,得祸害多少小姑娘。 梅争寒解散发带,一头轻软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他泡在水里把头发弄湿了,发梢滴着水,很快就在后背映出水印。梁简起身抽过一旁的布巾走到梅争寒身后,把他拉到妆台坐下,替他擦拭湿润的长发。 乌黑的青丝裹在白色的布巾中间,丝丝缕缕分开。人的三千丝也不全是烦恼,偶尔也会让人心情愉悦。 梅争寒的心绪尚未平复,他盯着面前的铜镜,看着镜子里梁简为他擦拭头发的举措,觉得梁简的眉眼那么柔和,笑意在他唇畔,让人想要亲|吻。 梅争寒看的有些呆,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身后的梁简一僵,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下。梅争寒盯着镜子几息,忽然醒悟过来。他刚才简直是鬼迷心窍,竟然把脑海里闪过的念头说出来了。 “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梁简握着梅争寒的头发,目光落在铜镜上,镜面有些模糊,他看不清梅争寒的神态。这个问题那么突然,就像是晴空里的一道惊雷,让人始料未及。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心弦被拨动,乱入麻。 梅争寒自知问题唐突,想要补救,解释道:“我就是好奇,因为兄长每次照顾我都那么细心,我……” 梅争寒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听见了梁简的回答,只有一个字,简洁有力,掷地有声。 “有。” 第81章 梅争寒讪讪止住自己的话题,听见答案的一瞬间他竟然感到失落,不过这个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他透过铜镜目不转睛地看着梁简,一时接不上话。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下来,只有布巾擦拭头发的声音。 相互沉默的两个人,一个后悔问一个后悔答,他们在镜子里四目相对,心里思绪万千。 过了好一会儿,梅争寒才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能让梁简喜欢,甚至念念不忘,一口回答的人应该是个绝色佳人,善解人意。说不定还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读懂她的百转柔情。 可惜梅争寒想错了,梁简喜欢的那个人没有会说话的眼睛,但有会说话的嘴|巴,撩拨人的时候从来不考虑后果,喝醉酒后更是肆无忌惮。虽说是个老大不小的少年人,却还有小孩子的脾气,吃药怕苦,会撒娇、会卖萌。 梁简喜欢他,不管是前世风光霁月的样子,还是现在懵懂的少年,不论他变成什么样,梁简都喜欢他。 那种心情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是有所隐藏,不被察觉。 “他很好。” 千言万语尽在心头,等到该说出口的时候却只剩下轻飘飘的三个字。梁简若有所思,他移开视线垂眸看着梅争寒的长发,几次开口都没发出声音,欲言又止。 该说什么好呢?梁简找不到话头。他是何时喜欢上穆争寒,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并非是遇见穆争寒在前,而是听闻他的名声在前。那个时候三足鼎立,各方有才能的将领彼此间都有所耳闻。穆争寒和其他人比起来,就像是耀眼的明月,格外出众。 军营里的将士和他打过交道的甚少会对他怒骂,而是可惜他是自己的对手,想把他拉到阵营中来。在滇西军的眼中,他就是战无不胜的神,他们身家性命相托,毫不后悔。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2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而就是这样璀璨耀眼的明月,最终被梁简拉下马,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失败的他,以为会从他的脸上看见丧家之犬的沮丧。可是没有,那个人浑身负伤依旧高傲地和他对视,他是不肯轻易俯首的孤狼,桀骜不驯。 梁简用西北残部相要挟,用那些人的性命逼他低头。他最终如愿以偿把孤狼关进笼子,甚至都想好如何驯服,却发现这只狼下了战场,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间里,高傲和尖爪都收敛起来。 他不需要驯服,因为在孤狼的眼中他和其他人并不相同。 梁简有些发怔,他发现自己前世好像误会了什么。穆争寒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穆争寒为他而死真的只是为了报救命之恩 不,是他自己封闭内心不愿去相信,一而再再而三地误解穆争寒的意思。 穆争寒其实是喜欢他的,甚至把身家性命都放在他的手心,因为相信他才敢以身犯险,带领小部分残兵做诱饵为滇西军残部争取转移的机会,笃定他会出手相救。可他干了什么?刁难,威胁,逼着穆争寒向他臣服,而后连累他葬身王城,死无全尸。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梁简眼眶微热,他眨了眨眼,一滴清泪从眼中滑落。他以为自己飘了一世的心意无处安放,却不知早已被人珍藏于心,是他自己心盲,才看不清真相。 他现在多么高兴自己走过幽冥那条孤寂冰冷的河,从地狱重返人间。他可以手刃仇人,和穆争寒重新开始,这一次没有阻拦。虽说梅争寒还是少年,不及弱冠,身世浮沉。可是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他而来这一世,不就是为了解他所困,为他披荆斩棘。 困惑梁简多时的怪圈被砸出一个豁口,梁简恍然大悟,因为害怕而把自己的感情隐藏掩盖只会徒生烦恼。他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不表露心意,难道又要等梅争寒像上一世一样自己靠过来吗? 那对梅争寒来说岂不是太残忍?他坠入爱河而无所表达,等喜欢的人步步靠近,狡猾又可恨。怎么可以这样,他应该更宠梅争寒才行。 放下手里的布巾,梁简的手从梅争寒的肩头穿过撑着梳妆台,把梅争寒困在梳妆台和自己的胸膛之间,俯身垂首在梅争寒耳边,压低声音道:“争寒,我是断袖。我喜欢的那个人和我一样,同为男子。” 梅争寒心里一惊,蓝色的眸子染上一层惊讶之色。梁简的声音就在耳畔,温热的气息隔着发丝吹过来,他的耳朵有些红。铜镜看不清梁简的神色,梅争寒猛地扭头,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梁简现在是什么表情。 他的兄长竟然是断袖,这个答案太出乎他的意料,他刚才脑补的嫂子可是个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 梁简俯身在他耳畔,他扭头时梁简也垂首看过来,他的唇擦过梁简的嘴角。湿热的唇一触即离,两个人都愣住。梁简惊讶地瞪大眼,忽然抽身退开,手指擦过唇畔,有些难以置信。 梅争寒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当然是不小心亲上去的,可实在太巧了,偏偏是在梁简说自己是断袖之后,事情变成另一个发展,好像是他想求证什么。 看到梁简如此受惊,梅争寒慌乱起来,想要解释:“对不起……” 他才刚开口,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紧接着门外响起管家的声音:“城主大人,宋大人来了。” 宋远来的不早不晚,时机刚刚好。 “我知道了,让他去暖阁等我。”梁简打发管家离开,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迅速收敛自己的情绪,像个没事人似的,问道:“要一起过去吗?” 他好像把刚才那一幕都忘了,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但实际上他心里正有几百只百灵鸟在欢呼雀跃,被梅争寒撩了太多次,他也学会装大尾巴狼了。 梅争寒还没有忘记刚才那一幕,做不到梁简这般坦然。他道歉凝聚的勇气被管家打断,现在根本不敢再把话题提起来,只好把这事匆匆翻篇。 梁简还在旁边等他的回答,他不敢直视梁简的眼神,避开他的视线,眼神飘忽道:“我头发还没干,这样披头散发过去不太好,要不哥哥先行。” “这是在家里又不出门,这样也无妨。” 梁简这是不想被拒绝,他声音低沉,眼底还带着笑意,轻描淡写地把梅争寒的话驳回。 梅争寒感到莫名的压迫感,梁简是有意等他跟上。他看着面带笑意的梁简,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刚才那无意的冒犯梁简虽然很惊讶,但并没有生气。 或许在他的心里,这个小小的错误并不值得小题大做。 梅争寒应该为梁简的大度感到高兴,但实际上他一点也不开心,甚至有些低落。他忽然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内心,他在期待什么,这样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暖阁的地龙还没有用,屋子里烤的是明火。宋远在火盆旁边坐下,丫鬟替他奉上香茗。他把所有的试卷都展平放在身侧,用镇纸压住。火焰上升带起的气流吹动薄薄的一页纸,试卷往一边翻去,宋远垂首,刚好瞧见杨君宁的答题。 别人写的都是长篇大论,而杨君宁只有几个字,非常简洁。宋远就知道她是闹着玩的,好奇地抽出她的试卷扫一眼,看清楚答案后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这何止是闹着玩,这简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胡说八道。宋远着实被杨君宁气到,要是杨君宁在此地,他一定要把这试卷糊在她脸上。 还不等宋远消气,门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守卫恭敬道:“见过城主,见过二公子。” 宋远一慌,下意识的把杨君宁的试卷捏成纸团塞进衣袖,然后端起茶杯若无其事地喝茶。 梁简和梅争寒一前一后进屋,宋远装模作样地放下茶杯起身行礼,梁简抬手示意他免了,走过来在另一边坐下,翻看宋远送过来的试卷。梅争寒走到宋远边上坐下,仔细把自己湿润的长发撩在椅子后背,靠着椅子盯着房梁不说话。 宋远只当他是今天累着了,并没有觉得异样。 梁简把送来的试卷翻了翻,忽然问道:“杨君宁和叶白衣的试卷呢?” 宋远一惊,险些把桌边的茶碗打翻在火炉里。 梁简抬头看向他,把其他试卷压|在衣袖下,手肘撑在桌上,对宋远伸出手道:“给我。”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2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不用问他也笃定是宋远拿走了,这两个人都和宋远有关系,若是他们在试卷上说了不该说的,宋远自然会帮他们遮掩一二。 宋远目露犹豫之色,叶白衣根本就没答,白纸上画的是他的丹青,而杨君宁完全就是乱写,他抽出试卷也只不过是觉得没必要让梁简看见。但没想到梁简竟然点明要他们的答案,想来是一开始就充满期待,可答案一定会让他失望。 “叶白衣没答。”宋远省去叶白衣画他丹青的事,只说叶白衣没答。梁简颔首,似乎料到是这个答案。 宋远从衣袖中拿出被他揉成一团的白纸展开,放到梁简面前的桌子上道:“这是杨君宁的,我觉得你也不必看了,我能把答案给你背出来。蒸笼包子铁板烧,小葱豆腐鲫鱼汤。” 作者有话要说: 梁简:出几个关于行军打仗的问题,考考那些武人 叶白衣:这题没意思,还是画宋远比较有趣 其他人:这题好难,一定要好好答 杨君宁:吃的吃的,还是吃的 第82章 梁简问的是军事,可杨君宁写的是菜谱。宋远有几分无奈,梁简却是楞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拂袖道:“这个杨君宁可真有意思。” 一旁神游的梅争寒也被这个答案吸引注意力,他把纸从宋远手上抽走,仔细的看着那句话,在心里默念一遍,分开细细的琢磨。而后也如梁简一般,大笑不止。 他两这默契倒是让宋远糊涂了,宋远知道杨君宁写的答案好笑,但也不至于让这两个人这般失态。杨君宁不过喜好美食,大概是答题的时候饿了,随笔写的。 “她可真是个天才,还能这样形容行军作战之事。”梅争寒扬了扬手上的纸,道:“我记得第一个问题是与敌军交战大坡口,但敌军身穿重甲刀枪不入,该如何破敌智取。给出的条件是七月中旬,双方力量悬殊,敌军兵力多一倍。大坡口崇山峻岭密布,只有一条崎岖小道可入山门,可谓易守难攻。我看到这题的第一时间想的是在山间设障碍拖延时日,重甲虽然刀枪不入但不轻便,不适合山间作战。没想到杨君宁想的却是看戏,想来也是,七月中旬的大坡口燥热难当,如同火炉炙烤大地。穿着重甲行军登山,岂不是就是笼上蒸包子,给人送菜。” 杨君宁并非没有答题,相反她答的很认真。 梅争寒看懂她的意思,握着那薄薄的一页纸侃侃而谈,好似在透过这可笑的菜名和杨君宁畅谈军事布局。他说到兴起之时,眉飞色舞,意气风发。 宋远不解,那在他看来就是菜名并非行军之道,对梅争寒的解答不敢苟同。 梅争寒却并未理会他,又把剩下的答案细看,在心里和杨君宁较量。 梁简目不转睛地看着兴致高昂的梅争寒,仿佛又回到前世看他指点天下格局,挥斥方遒的时候。他认真起来的模样就像是一头高贵的狼王,霸道,桀骜,不容反驳。那是与生俱来的贵气和骄傲,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占有欲,想要征服他,占有他,把他困在床笫之间,享尽人间极乐。让他的骄傲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变成压抑的喘息和呻|吟。 梁简心头火|热,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动作轻而缓。他的心已经乱了,但他的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要慢。他端起茶杯细细品尝茶水的味道,不慌不忙,好整以暇地欣赏面前的风景。 真好看,他的大将军真好看。 青丝如瀑,剑眉星眸,鬓若刀裁,唇红齿白。 若是用一种花来形容,是漫山遍野的映山红,灿烂若云霞,是人间的火焰,怒放在丛林,热烈绚烂。 梅争寒手中的一页纸已经化作杨君宁的幻影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他总算舍得把纸放下,眸光璀璨,热血沸腾。 梁简扣住那页纸,唇角含笑,眼带风|情。他对梅争寒的赞许尽在不言中,梅争寒接触到他的眼神,仿佛被火焰撩到,匆匆避开。 宋远算是寻了空隙,插|入二人之间,问道:“看来你们对杨君宁很满意,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参加比赛,但想来不是为了大统领,你们不会不明吧。” 丘桐国女子为官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杨君宁是千羽门的少门主,她和叶白衣一样是独子,肩上有需要承担的责任。 梁简知道是这个理,不过他考虑的却是另一件事,让杨君宁这个‘奇’才做大统领太屈才。 “大统领的位置自然不是她的,现在我们需要在这些人里选出一个合适的人才。”梁简轻敲着面前放的试卷,今日通过武试的人不算杨君宁和叶白衣,刚好三十个。这三十个都是身手不凡之辈,只选一人实属浪费,所以其余的二十九个梁简也没打算放弃。 他现在要的就是给这三十人合适的位置,大统领是其一,其二还在进行中,但想来也快了。 军事是宋远的弱项,他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眼看天色渐晚起身告退。 宋远一走,屋子里就安静下来。但是这个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甚至都还不够梅争寒游神去想起自己亲|吻梁简的事。有人在院中等候多时,直到宋远离开才出现。 五花大绑的人被丢进暖阁,脸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他的嘴里塞着布巾,让他没有办法大喊大叫,只能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丢他进屋的人看都没看屋子里的两个人,转身消失在暖阁门口。 梅争寒心里一惊,有些不淡定。这个人身影极快,脚步轻如云烟,都没惊动暖阁院子外面的守卫,在城主府来去自如。若他想在府中做点什么,简直轻而易举。 梁简抬手安抚梅争寒,示意他稍安勿躁。听音阁的影卫用秘法训练,能做到这点并不稀奇。而且他只是负责送人,登门造访的人是叶白衣。 玉扇轻摇,衣白如雪的叶阁主从门口走进来,他的态度冷淡而疏离,瞧见二人只是简单的点头打个招呼,淡淡道:“这个人从观星楼开始跟踪宋远,被我擒下,想来是为了今日之事,要如何处置是你的事。”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2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叶白衣的话是对梁简说的,眼神却在梁简和梅争寒之间扫来扫去,突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你两的衣服可真有意思,难道你们不知道红叶城有‘郎情妾意寄锦衣’的说法。” 梁简挑眉:“什么意思?” 梅争寒也好奇地看过来。 叶白衣合上扇子道:“意思就是相恋的两个人会用同样的布料做同样的衣服绣上同样的图案在同一时间穿上,旁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心意相通,是命中注定的一对。这也算是红叶城情|人间的一桩风|流事,倒是浪漫。” 叶白衣的眼神变得玩味起来,梁简和梅争寒都愣住,二人对视一眼又匆匆别开眼神看向别处。今日诸多误会相连,梅争寒心里早已乱成一团。梁简心有所属,他本不该生出其他的心思,却知梁简是断袖时,起了不该有的念头。 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人还在奋力挣扎提醒在场的人他的存在,梁简低头看着他,觉得有几分眼熟。梅争寒压下心里不该有的念头凑过来看着这人,道:“我记得他,是第四轮的选手,还没出三十招就被我制服。” 言下之意就是武功并不怎么样。 梁简没有接话,他蹲下身抬起青年的脸左右端详,片刻后从他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这面具做的精巧,薄如蝉翼,贴合人的五官和脸部轮廓,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一旁气定神闲的叶白衣忽然变了脸色,他从梁简手上取走人|皮|面|具,冷冷的眸中有杀意一闪而过。 这人|皮|面|具是听音阁的手笔,但听音阁卖人|皮|面|具有个规矩,会把买主易容后的模样画下来。这张脸叶白衣未曾见过,有人越过听音阁的管事往外贩卖人|皮|面|具。 梅争寒被眼前着一幕惊到,他诧异地看向梁简,问道:“兄长怎么知道他的脸是假的。” 梁简站起身道:“这样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却有一张保养的像是世家公子的脸。手,脖子和脸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肤色,难道不可疑?” 易容也有易容的讲究,叶白衣易容后能让人不识破是因为他从小接受过和易容有关的训练,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自己的声音,易容的时候也会把手和脖子做同样的修饰。可这青年明显不会这些,只是把面具贴在脸上罢了。 揭下面具的青年满脸煞气,眼如铜铃,瞪的浑圆。梅争寒瞧着他越发眼熟,在脑海里想了一遍,忽然叫道:“他不是周诚身边的护卫吗?” 周诚就是当日向梁简敬献美人,结果被梁简一顿戏耍的郡官。这个人当日跟着周诚一起进城,但在一群人中并不扎眼,若非梅争寒记人的能力不错,肯定已经忘记。 梅争寒这样一提梁简也有些模糊的印象,他看着青年人畜无害地笑道:“真是劳烦周大人惦记,给我送来这份厚礼,我要是不回报他,岂不是让人说我这个城主不够意思。” 梁简说的温柔,他心有杀意时往往平静的叫人挑不出毛病,好似自己面对的并不是血腥,而是一场风月。 叶白衣打了个寒颤,这件事情牵扯到听音阁他不能坐视不理:“我有话要问他。” 梁简知道叶白衣要问什么,他退开一些,道:“请便。” 叶白衣走过来,扇子一挥打掉青年嘴里的东西,冷然道:“面具是谁卖给你的。” 青年怒目而视,他不识叶白衣,以为叶白衣是梁简的爪牙,心里十分不屑,淬了一口道:“你知道了又如何,你敢找上门去吗?只怕听见名字就已经吓破胆。这小小的红叶城城主,他们可还不放在眼里。” 梁简嗤笑道:“好大的口气,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城主,那你又是什么?周诚座下的一条目光短浅的狗?” “我呸,你也配称一城之主?不过是趁虚而入的无耻小人。” 青年情绪激动起来,愤恨地看着梁简,好似梁简抢走的是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叶白衣不喜欢别人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扇子一挥便有一道劲风扇在青年的脸上,把青年打的偏向一边。 “我的耐心有限,说,是谁卖给你的面具。” 青年吐出一口血沫,冷笑道:“听音阁阁主,你有本事就去找他。” 突然被人点名叶白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人说的是卖面具的人是听音阁的阁主。他不禁冷笑起来,但只有嘴角微微扬起,僵硬又诡异。 “很好,”他念叨一声缓缓起身,张开折扇挡在唇边,眼底杀意弥漫,周遭的气息都为之一凝。躺在地上的青年如坠冰窖,头皮发麻。他听见叶白衣森冷的声音,犹如阎王的催命符,字字句句清晰入耳:“我倒要看看这天下除了我,谁还敢自称听音阁阁主。” 青年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冷若冰霜的人竟然就是闻名天下的听音阁阁主。叶白衣不理会他的震惊,抬手对梁简一拜,转身离去。他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也送来梁简需要的,没必要继续留下。 梁简抬手欲叫住他,但最终还是忍住,叶白衣有自己的骄傲,阁中之事不会假借他人之手。只是前世听音阁就有过动荡,想必此刻阁中已经不像叶晟所在时那般稳定。叶白衣又常常不在,梁简是想提醒他小心。但转念一想叶白衣又何尝不明白,他无需多此一举。 知道梁简和叶白衣有关系,青年的轻蔑都化作恐惧,梁简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笑若桃花温柔而危险:“我思来想去也没找到比你的人头更合适的礼物,那便借你的头颅一用,周诚会满意这份大礼。” 第83章 冷月当空,华灯高照。城主府的血腥味才散去不久,府中的侍卫带着装有头颅的匣子骑上良驹离开。梁简下了命令,这份厚礼要在明天日落之前送到周诚府上。 考核的试卷梁简挑灯看完,心里已经有了大统领的人选,唯一的不足就是对方不识字,但见识不俗,能说会道,是个可造之材。只好麻烦宋远调|教些时日,不说学富五车,认字就行。 暖阁的院子寂寥无声,凉凉的月色流泻在台阶上,镀上一层清冷的银白。 梁简不喜莺莺燕燕,所以从住进城主府到现在,府上除了丫鬟仆役就是巡逻的侍卫。上一任城主留下的那些奢侈无用,仅是看着华丽的东西被他东拆西拆大多收入库房,城主府一改往昔的奢靡,变得简单朴素,露出原本古朴的宅子,倒是多了一份端庄大气。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2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冷风拂过,木槿的枯枝发出簌簌的声响。花开荼蘼,时间眨眼而逝。当日被梅争寒折下送人的花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被撩拨的心弦乱如昨日。 这一天对梅争寒而言真的是惊吓不少,趁梁简不注意他就溜得没影了,他需要接受的东西太多。不管是梁简喜欢男人还是那个充满误会的吻,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亲|吻梁简,轻软的触感若有似无,倒让梁简有些心痒。 夜深了,梁简从暖阁离开,提着一盏青花灯笼。他没让侍卫跟着自己,提着灯漫步回去。 屋子里亮着灯,梅争寒早就回来了,他坐在桌边等梁简,桌子上放着一小坛酒,他的身上也带着酒气。从梁简身边溜走以后,他独自一人去城里喝酒。杜大娘的归途他甚是喜欢,越喝越有味道。杜大娘的丈夫一直没有回来,小豆子懂事也不闹着要找爹爹,每天在铺子帮他娘做力所能及的事。 梁简推门进来,熄灭手中的灯笼将它放在一边,解下身上的外裳。他如往常一般冷静淡然,做着该做的事,一点也没有不自在。 仆人很快将热水送来,梁简解衣沐浴。他以往都是在屏风后面宽衣解带,这次却直接在外面脱去衣衫才入屏风后沐浴。梅争寒有话找他谈,进内间就看见这一幕。他的眼神落在梁简身上,避之不及把梁简看了个遍。 宽肩窄腰,肌肉紧实,腰线往下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行走时两腿间的阴影若隐若现。 看到此处,梅争寒才惊醒过来,闹了个大红脸连忙别开视线。和梅争寒还未完全长成的体型不同,梁简身材高大,肌理匀称漂亮,平日穿衣就觉得他身姿挺拔,长腿窄腰。脱了衣服那种感觉更甚,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像是天神精雕细琢的珍品。 美中不足也让人心疼的是他的身上有伤疤,未曾细看梅争寒也最少看到两处,一道在腰腹,一道在肩。肩上那道还很新,是在樵县被无心伤到的。而腰腹那一道看起来有些年头,伤口早已愈合和周围的肤色没有什么两样,应该有静心调养,只剩细长的疤痕。 梅争寒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不敢想象以前梁简过的是什么日子,他走镖路途凶险时难免会受伤,但并不会像梁简一样留下太多的伤疤。因为伤口浅,用药敷上伤口会好的很快。梁简那些伤是受伤极重才会留下,再好的伤药也不能祛除。 梅争寒欲言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揉了揉鼻子,掉转方向进内间去休息。 梁简沐浴出来,梅争寒倚靠着床,披着一件外衣看书。烛光柔和,他的面容一半在光下一半在阴影中,纤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他许是看的眼睛酸涩,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他看书的时候很安静,有点温润如玉的感觉,不闹腾的时候,很有世家公子的做派。 梁简披着衣裳过来,用剪刀把烛火烧焦的灯芯剪去一些,光线暗下来,不过很快又明亮起来。光线一明一暗让梅争寒的思绪从书中脱离,他把书放在大|腿上,揉着眼往床里边靠,把位置让给梁简。 这一动梅争寒忽然回神过来,他抬头直勾勾地看着梁简,他和梁简同睡一床已成习惯,上|床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异,这会儿梁简靠近,他的气息在这小小的地方肆意释放,梅争寒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最后只留下一句话:梁简是断袖。 梁简注意到梅争寒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他站在床边,垂眸看着梅争寒,长叹一声道:“你若是觉得不自在,我可以去隔间睡。我是断袖,你有所防备也是人之常情。之前没有告诉你,你别怨我。” 这话说的歉意满满,更是低落不已,只差把你嫌弃我是断袖几个字明晃晃的摆在脸上。 梅争寒嘴角一抽,他同床共枕的兄长突然变成个断袖他也很郁闷好不好,为什么他还没有开口就先被堵的无话可说。他没有嫌弃的意思,而且兄长有自己喜欢的人自然不会对他怎样。可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他不知道那种感觉从何而来,一直在心头缠|绕不离。 梁简见梅争寒久久不答,做出转身去隔间的动作。不过他刚有所行动,衣袖就被人拽住。梅争寒扭头看向别处,眼神飘忽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你都是我兄长。兄弟共枕一席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你上来睡吧,没必要去隔间。滇西冬季漫长严寒,夜里寒意重,你不是说自己不习惯吗。” 梅争寒还是见不得梁简委屈,说完这话就放下书躺下,背过身不在多言。在他看不到的背后,梁简眼里闪过得逞的笑意。他熄灯上|床,没有得寸进尺,很好的和梅争寒保持距离。 黑暗中混沌不明,梅争寒躺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忽然出声问道:“兄长可会想念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梅争寒思前想后也没记起自己在梁简的耳中听到过什么特别的名字,他就算偶尔谈起以前的事,也没提过任何一个人对他特殊的人,很多人和事在他看来都是过眼云烟,唯独不同的就是徐良川。他提到徐良川的时候感情复杂,但好像是憎恨要多一些。 而且徐良川身为一城之主,年纪肯定不小,梅争寒自觉把他忽略。这样一来,似乎就没有在梁简的记忆里显得与众不同的人了。 梅争寒没喜欢过什么人,但也知道会喜欢就会思念,会不自觉把人挂在心上,有所惦记。可梁简并没有,若不是这次问起来,梅争寒都不知道他有喜欢的人。 梁简在黑暗中睁开眼,干脆翻个身和梅争寒面对面,隐约能瞧见他的脸部轮廓,认真道:“看不见的时候自然会想念。” 但现在看的见,不仅看的见还摸得着。 梅争寒觉得梁简话里有话,可等他细细琢磨又觉得没问题,他有些嫉妒。情绪一闪而过,梅争寒猛然心惊。他和梁简认识到现在,被梁简捧在手心宠爱,他没有办法去想象梁简对另一个人这般好的样子。他已经习惯梁简对他好,照顾他,宠着他,让着他。 他曾经觉得就这样和梁简过一辈子也不错,可是现在梁简有了别人,他果然还是不能接受。 梅争寒心里堵的发慌,按奈不住情绪问道:“兄长会去找他吗?” 梁简轻笑一声,竟然把问题抛回去给梅争寒:“你希望我去找他吗?” 梅争寒一愣,这要他怎么回答。 梁简察觉到梅争寒为难,靠过去把|玩他落在榻上的青丝,将长发缠|绕在指间,放到唇畔亲|吻道:“我不逗你了,我喜欢的那个人虽然年少,但也经历过不少事,心有抱负。我心里恨不能把他留在身边,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他,与他共度春秋风月,可这样做终究太自私,所以我放手了。” 梁简的话尚未说完,他虽然放手但也只给梅争寒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后,他不会再给梅争寒离开的机会。 不过梁简话虽如此,但落在梅争寒的耳中就变了意思。在梅争寒看来,梁简这是告诉他自己虽有喜欢之人,但都是过去的事,也就是说那份感情已经放下了。 梅争寒心里没由来的一喜,已经成为过去的感情不足为虑,难怪梁简一直没有提。他也不用担心梁简会因为别人而不要他,还可以继续留在梁简身边。 一整天大起大落,现在心里紧绷的弦因为梁简的话放松下来,梅争寒觉得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凑到梁简耳边,和他额头相抵,安抚道:“只要兄长愿意,我也可以陪你看风花雪月,滚滚红尘。” 梁简轻笑:“你陪我,那你不娶妻生子吗?” 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这是个对梅争寒而言还很遥远的话题。他前途未定,命运浮沉,连自己的身世都没弄明白,不想平白误人姑娘。再者他也不是贪慕情爱之人,撩美人,爱美色,却未曾遇见一个像梁简这般让他看不厌的人。 花有荼蘼日,人有苍老时。红颜美色,百年之后皆为骷髅。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2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可是在他心里,就算梁简变成糟老头子,在他眼中也是糟老头子里最好看的那一个。 他为梁简着了魔,可是他并没有发现。脑海里灵光一闪,有一句话脱口而出:“那我娶你岂不是两全其美。” 既能陪着你看风花雪月,又能成家立业。 梁简猛然愣住,他惊讶地瞪大眼,被梅争寒这句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此刻心如擂鼓,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突然断了,呼吸急|促,眸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他知道梅争寒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梅争寒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不得体,他觉得自己是被刚才的情绪带跑偏了,自嘲的笑了笑,想要解释清楚。可是他还没有开口,就被人吻住。 梁简亲上他的唇,呼吸滚烫,双臂揽住他的腰,将他紧紧的拥抱在怀里。和白天那个错误的吻不一样,此刻梁简的气息就像是迷惑人的香薰,让梅争寒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他甚至没有推开梁简,被梁简撬开唇齿,被梁简掠夺口中的空气,他迷迷糊糊地承受,被吻的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唇有些发麻,梁简忽然放开他,起身拉过一旁的衣服仓皇而逃。 梅争寒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思绪杂乱如麻竟然不知道从何开始思量,过了许久他才后知后觉的缓过神来,但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刚才梁简放开他的时候,他似乎感受到有东西抵在自己腹部。同为男子他岂会陌生,因为自己的状态也好不到那儿去。 梅争寒翻身趴在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心想简直糟糕透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第84章 梁简只穿了一件单衣就走了,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浑身燥热的状态才有所缓解。血液在身体里奔腾,心底燃起一团无尽的火焰。他的额间是细密的汗珠,脸上绯云不退。 没有什么更能比我娶你三个字让他失控,他怕自己多留一息都会难以控制之后的局面,只能仓皇而逃,如此狼狈。他都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捧给梅争寒看,他的爱慕和欲念皆因梅争寒而起。可一想到梅争寒会因此恐惧逃避,他就心如刀绞,恶念丛生。 梅争寒离他太近了,近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占有。 梁简自嘲出声,他还是不懂如何去掌握一段感情,所有的克制隐忍都前功尽弃。梁简忽然觉得满心疲倦,重生而来,他掌握天下格局却依旧不能掌握梅争寒的心意。他可以有条不紊地进行谋夺天下的计划,却不能慢条斯理地处理感情。 他能对敌人挥动屠刀,粉饰太平,却不能动梅争寒一根手指头。他的狠毒和残忍,面对梅争寒都会化作绕指柔。他自以为聪明的传达自己的爱慕,但到头来却只让自己更可笑。他现在只想离开城主府找个地方发泄,把这一切都忘了才好。 冷风冷月,寒意如刀。 宋远推开家门,将手上的灯笼挂在门口,给黑夜中回家的人一点微光。 月亮正当空,月色透过枫树的枯枝落下来,在地上形成不规则的光斑。宋远和朋友小聚,兴致当头忍不住喝了些酒,这会儿人有些迷糊。他酒量不行,一壶就差不多醉了。那些人也是知道的,所以没有很过分。 宋远从那落下的零星月光里走过,月色流淌过他的衣裳,衣袂拂动,他仿佛要踏月而去。 月影稍移,在屋檐下停住,宋远迈过最后一点月色走入黑暗之中。他没有去正堂,而是直接回房间。 他熟悉家里的一草一木,就算不点灯也能避开那些障碍。从熟悉的地方找到火石点燃蜡烛,烛光燃起,一道不属于宋远的影子落在纱窗上,随着烛火的跳动而摇曳不明。 宋远被吓一跳,那一点轻微的醉意都从毛孔里蒸发出去,他整个人惊醒过来猛地转身。在他身侧不远处的椅子上,叶白衣好整以暇地坐着。那个位置是宋远刚才过来的方向,宋远竟然没有发现有人。 宋远惊魂未定,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他又想起白天叶白衣招呼也不打就离开的事,更是没有好脸色。 叶白衣是来向宋远辞行的,只是没想到宋远回来的那么晚。临近年关,听音阁还有很多事情要他回去处理,他本来也玩不了几天,今日又出了这档事,行程就更紧张。他在红叶城没什么牵挂,唯一想见一面的就是宋远。 虽然看起来宋远不太欢迎他,但这不妨碍叶白衣告别。只是他还没开口,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在砸门,杨君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宋远,给我开门。” 三更半夜,也不知道这个大小姐抽什么疯,竟然来夜访宋远。 叶白衣眉头微皱,对杨君宁挑的时间有些不满。宋远更是慌张不已,他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叶白衣,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不能让杨君宁看见你,你快走。” 叶白衣和杨君宁并无嫌隙,而且他只是来拜访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宋远这样一说,自己倒是有些不解:“她来便来,我为什么要躲着她。而且我有话要和你说,我还没说。” 宋远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还欲说什么,门外杨君宁又道:“宋远,你别装死,我刚才还遇见林书,他们都说你才回家。” 杨君宁催的急,宋远实在是怕了她,对叶白衣道:“那你先躲一躲。” 叶白衣看着一眼就能看完的小房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躲一躲。宋远却不管这些,他脱了外衣,把里面的衣服拉开一些,解散自己的头发,做出才从床榻上起身的模样。叶白衣直直地看着他,有些闪神。 杨君宁再怎么女扮男装她也是女孩子,宋远三更半夜见她不是衣冠整齐而是做出衣衫不整的样子,这两个人都不害臊的吗? “叶白衣,你要盯着我看到什么时候?”宋远见叶白衣还在发愣,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一旁的床榻道:“委屈你在床底下躲躲吧。” 叶白衣:“……” 他堂堂的听音阁阁主,前来找喜欢的人告别,因为一个不识趣的家伙打扰,非但被搅了兴致不说还要钻床底下躲人。饶是叶白衣素来没什么情绪,这次也给郁闷的不行。他没听宋远的指示,打算就在这里坐着。宋远可不将就他,把他拉起来推到床边,然后自己去给杨君宁开门。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2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门外的杨君宁双手揣在袖子里,腰间挂着软鞭,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见宋远出来开门,她不满地哼哼道:“你变蜗牛了吗?那么慢。” 宋远叹口气:“大小姐,我都睡了好吗,你来做什么。” “我当然是有事找你。” 杨君宁一边说着一边往亮灯的房间去,宋远担心叶白衣不肯去躲一躲,心里发虚,上前拖住杨君宁的脚步,道:“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 “不能,我刚好路过刚好想起来刚好你也没睡,正是时候。”杨君宁一脚跨进屋子,宋远连忙跟上,紧张地往屋子里看一眼,并没有看见叶白衣的身影。 宋远的外衣匆匆扔在椅子上,杨君宁扫了一眼目露嫌弃之色,宋远走过去收捡。一张纸卷筒从衣服袖子里落出来,滚到杨君宁脚边,宋远楞了一下突然想起来是什么东西,忙弯腰去捡。不过杨君宁比他更快,已经把卷筒拿在手里摊开。 那是叶白衣画的丹青图,宋远本来想扔了,但又舍不得便囫囵塞袖子里。 杨君宁把图合上还给着急的宋远,笑道:“那么着急干什么,我还会毁了它不成。你看起来挺喜欢这张画,虽然当时很生气。”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没来得及去扔。”宋远一把抓过图,欲盖弥彰地解释一句。 杨君宁没有拆穿他,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她在屋子里东逛逛西看看,好似没瞧见过似的。宋远不知道叶白衣此刻是不是在床底下,怕杨君宁发现端倪,找话吸引她的注意力。 “你的试卷梁简看了,对你的答案很满意,不过我倒是觉得是他和梅争寒误会了。” “哦,我还以为他们不会当回事。”杨君宁笑道:“毕竟我写的挺那啥的。” 杨君宁当然有心答题,可是一想到要写那么多字她就怂了,干脆找几个比较形象的词形容一下。她考试的时候可没想到梁简会当回事,她都是抱着玩的心态去的。 宋远就知道杨君宁是故意的,他摇头道:“你好端端的跑去参赛做什么?” “因为盛雪说让我去试试,我就去了。”杨君宁理所当然道,这本来就是一件任何人都可以参加的事,梁简也不糊涂,不会把大统领的位置甩给她,她就当是去增加人生阅历。 而且若不是去了考场,她今夜也不会在这里。 “宋远,你和叶白衣关系如何?” 宋远一怔,敷衍道:“什么如何,他救过我,我感激他,仅此而已。” “真的吗?”杨君宁不相信宋远的说词,她能感觉到叶白衣并非如宋远所说的这般,那张丹青图就是最好的证据。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叶白衣,杨君宁又怎能不担心:“那你可知道叶白衣是什么来历。” “他是什么来历与我何干,你要是因为他的事来找我,那你可以走了。”宋远截断杨君宁的话,叶白衣现在就在屋子里,宋远可不希望杨君宁说出点不该说的让他听见。 可是杨君宁既然来了,又怎么会半途而废。她错以为宋远的抗拒是有意逃避,正色道:“不,你必须知道,他是……” “杨君宁,”宋远打断杨君宁的话,无奈道:“这种事情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杨君宁的话卡在喉咙里,宋远看似文弱,但在某些方面异常执着。知道自己无法说动宋远,杨君宁叹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当我没说。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宋远送她出门,刚走到门口就被杨君宁挡回来。杨君宁背对着他挥手,一个人消失在暮色里。宋远抬头看着天上一轮残月,心里有些难过。他知道杨君宁是担心他,但这种事谁又说得清楚。 他叹口气转身回屋,叶白衣站在床榻前拍打身上的灰尘,尊贵的叶阁主为了不让宋远为难,还是委屈的钻了次床底。看见宋远进来,叶白衣停下动作,问道:“你不让她说完是怕我对她不利?” 宋远嗤笑:“你假借梁简的名义接近我梁简都不曾生气,可见你的确大有来历。既然如此,你又岂会担心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不让她说,是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但你若不愿意说,那也无所谓,你我不是一路人,请回吧。” 江湖朝堂两相对立,他们的确不是一路人。但是如今天下格局不明,人人包藏祸心欲分一杯羹,谁又能说的清将来。 宋远摆明了不想和叶白衣有瓜葛,他让叶白衣躲起来也好,打断杨君宁也罢,都不过是为了划清界限,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叶白衣明白过来,告别的话都不必再说,他欲往何方宋远并不在乎。若是其他,得不到就算了,他不会过分执着,可是宋远他不想放弃。 叶白衣朝宋远步步靠近,宋远一惊,道:“你想干什么?” 叶白衣不语,他的眼神从宋远的额头一点点的看下来,最终落在宋远的唇上。宋远察觉到危险,步步后退,抬手道:“你别过来,叶白衣,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远有些害怕一言不发的叶白衣,那种压迫感让他头皮发麻。 叶白衣走到宋远面前,手指落在他的衣襟上,仿佛有一股寒意顺着手指落在身上,宋远禁不住发抖。叶白衣眼神微眯,非常体贴得替宋远拉上衣服:“夜里风寒,你不冷吗?” 宋远心道还不是因为你在这里,为了早点打发杨君宁才找这种借口,现在却还有心情看我笑话。 “你到底……”滚不滚,宋远的耐心告罄,生气地挥开叶白衣的手,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白衣用食指压住嘴唇。 叶白衣往屋外看一眼,道:“早点休息。” 说罢,他便转身出门。 宋远被他折磨的神经紧绷,奇怪他怎么突然变卦,顺着大开的门看出去。朦胧的夜色中,一身白的叶白衣十分显眼,而在他身侧似乎还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宋远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看时叶白衣和那模糊的影子都不见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2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宋远愤恨道:“轻功好了不起啊,非得来我家做‘贼’。” 叶白衣听不见宋远的嘀咕,他现在已经身处大街上。他刚才打断宋远的话是察觉到听音阁的影卫接近,这些人没事都不会来叨扰他,既然来了就是遇上不能解决的问题。叶白衣撩人心切,但不至于混账。 不过影卫说的事让他有点诧异,梁简竟然去绿倚楼订下三楼的厢房,一个人要了很多酒。因为叶白衣之前打过招呼,绿倚楼的人不敢怠慢他,派人去好生照顾,结果都被他赶出来了。管事的不放心,只好让影卫来请叶白衣。 作者有话要说: 刷一波副cp的感情线,欢迎我们的叶基友上线。 还记不记得大魔王说过叶白衣和他一样情商不行,但实际上叶白衣比他明白(摊手) 第85章 夜幕之后才是绿倚楼一天的开始,来来往往的客人,绕梁不息的丝竹之乐,有美人怀抱琵琶半遮面,也有美人玉足轻点台上舞。他们在深夜里放纵,要闹到天明才将歇。和楼下的喧嚣不同,楼上尽头的一间厢房安静极了。守在外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焦灼之色,却谁也不敢进去。 这间厢房隐秘而安静,一般只给楼里有身份的人用。如今在里面的人自然是个有身份的,正是有身份外面的人才不敢擅动,只能着急地等待叶白衣回来。他们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城主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若说是寻|欢,他把进去伺候的人都赶出来,若说是喝酒,城主府窖藏的珍品又岂会少,何必半夜来此。 酒一坛一坛地送进去,再海量的人也要喝的烂醉如泥,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一位看起来像是管事的姑娘把心一横,准备自己进去看个究竟,而就在她下定决心时,叶白衣总算赶回来。周围的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姑娘们喜出望外。 “公子,你快进去看看吧。”准备进去的姑娘连忙迎上来,急道:“这都喝了半个时辰了,一直没停。” 叶白衣颔首,让他们都散了,去把下面的人打点好,别把今日之事张扬出去。 厢房里的灯灭了几盏,里面的光线不太明亮,昏昏暗暗像破晓时的那一抹微光。叶白衣挑起帘子走进内室,入目是几个空了的酒坛子,横七竖八地扔在地上。一旁窗户大开,冷风从窗口灌进来,把屋子里的暖意都驱散。 梁简背对着他盘膝坐在软榻上,怀里抱着一坛酒。他现在没有喝,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无边夜色。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叶白衣走近了他也没发觉。等叶白衣把地上的酒坛子捡起来弄出声响,他才迟钝地回神看叶白衣一眼,然后便挪开视线。 叶白衣在他身边坐下,扫了眼还没开封的几坛酒,啧啧两声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梁简不解地看过来,不知道叶白衣何出此言。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浓雾进去,什么也看不清。 叶白衣扫了眼梁简身上的单衣道:“你总不是因为想尝尝我绿倚楼的酒才来的,借酒消愁这种事居然发生在你身上,我当真是好奇何人何事让你如此苦恼。” 梁简罔若未闻,他抱起酒坛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味刺激味蕾,他低声咳嗽起来。叶白衣摇摇头,起身将窗户关上,又让人多送进来一盆炭火。 梁简有些醉了,眼神迷离,眼尾泛起一层薄红。他生的好看,面带醉意的时候眼底飘出温柔的笑意,别有一番风|情。神情懵懵懂懂,透出孩子般的纯真无邪,让人忍不住想要捉弄他,在他脸上看见为难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醉意无法消解心里的愁苦,梁简抬头看着面前面容不清的叶白衣,有种飘在云端的不真实感,世间的喧嚣都离他远去。酒香让梅争寒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但却是前世和今生混杂,他有点分辨不出来。他痛苦地撑着太阳穴,总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叶白衣瞧着他神情不对,不敢让他在喝酒,去给他倒了一杯茶将酒坛子从他手中抢走。梁简喝了茶,一声不吭地坐着,他的思绪还是混乱的,但一些话已经在心里酝酿许久,不吐不快。 “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为什么那么难。” “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想再失去。” “我知道他说娶我是开玩笑的,可是我还是没忍住亲了他。他一心一意当我是兄长,感激我心疼我,却不知道我心里藏着太多龌龊的心思。” “我想弄哭他。” 叶白衣静静地听梁简吐露心里话,听第一句知道他是为情所困不以为然,越往后却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因为梁简口中的那个人是梅争寒。叶白衣有些惊讶又有些原来如此的明悟感,他一开始还奇怪梁简为什么要帮梅争寒做到这个地步,现在却能解释的明白。 情之一字,最能化腐朽为神奇,让许多的不可能变成可能。 只是,它偶尔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充满痛苦和悲伤。 梁简还在说些本该说给梅争寒听的话,颠来倒去,没什么逻辑,不过却都是真心话。他说到后面有些委屈,问道:“叶白衣,我错了吗?”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错呢?会错的是喜欢的方式。 叶白衣叹口气,道:“对你来说喜欢梅争寒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吗?” 梁简反驳道:“不,我恨不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而是躲起来借酒消愁。你把你的感情藏在心里那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把你的感情告诉他就是你们两个人知道。如果他也喜欢你,你们能走到一起,那你们的感情才能被天下人知道。” 藏在心里的感情就像是埋在地下等待发芽的种子,渴望阳光的照拂,雨水的滋润,但却很长的时间都在黑暗中迷茫。只有破土而出,力争向上才能看见阳光,沐浴雨露。梁简喜欢梅争寒没有错,可是他没有告诉过梅争寒这些东西,隐忍而压抑,把自己的感情封闭起来,但是又渴望被了解,所以每一次接近之后他都觉得惶恐而不真实。 他的靠近是另一种难言的逃避。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2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对他而言是一束光,他渴望占为己有又害怕被灼伤,一次次在边缘试探,却不能鼓起勇气接近。他恐惧被灼伤被拒绝之后,会忍不住把光明拖入深渊,让光明为他殉葬。 叶白衣的话让他若有所思,闭口不言的感情连传达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算得上失去。他在这里借酒浇愁觉得自己委屈,可梅争寒平白被他轻薄一头雾水难道就不委屈。 他应该告诉他的。 梁简放下茶碗又去提酒坛子,被叶白衣拦下:“你是打算借酒壮胆还是一醉方休?” 梁简摇头:“我只是想喝。” 只是想知道他爱的东西是什么滋味。 辛辣,醇香,回味甘甜,像这命运,从来都不是平淡的。 叶白衣挑眉,此刻天色不早,外面残月冷风萧瑟,梁简穿着单衣喝的烂醉,简直是自找罪受。叶白衣想了想松开手不再阻拦他,道:“你喝吧。” 说完起身出门,没过好一会儿又进来了,手上拿着一盘点心,自个在梁简身边坐下来吃东西。 梁简也不管他,把剩下的几坛酒都喝下去。酒的后劲上来了,他的意识有些模糊,眼前的叶白衣出现重影。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见叶白衣嘀咕了一句:“可真是心大,就不怕我动点手脚。” 梁简当然不是心大,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叶白衣不会做落井下石的事,还是相信他的为人。 厢房的门被人打开,叶白衣起身相迎。梁简觉得进来的人有些眼熟,可是他看不清楚。他摇晃着头想要保持清明,但是却无济于事。 来人走到他跟前,梁简看见对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声音。他伸出手想要把对方推开,可是酒劲让他使不上力,手掌落在对方摊开的掌心,倒像是故意伸过去让人握着。对方掌心冰凉,梁简被冷了个激灵,人好像清醒一些,面前的人脸也看的清楚。 他苦恼地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反应极慢道:“争寒。” 梅争寒轻应一声,梁简见真的是他,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凑过去道:“我喜欢你。” 说完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郑重严肃地重复一遍:“我喜欢你。” 那样子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放在梅争寒的手心,让他看的更清楚。 梅争寒浑身一僵,目光微闪。 身后的叶白衣识趣地离开,出门前对梅争寒道:“看他这样今夜是回不去了,这间厢房床铺软被一应俱全,你两就在这里歇下。有什么需要的出来说一声,他们会给你送来。” 梅争寒谢过他的好意,叶白衣带上门,顺便让门口留守的人退开些。 屋子里梁简没怎么闹腾,因为他醉得厉害,说完那两句话就像是被人抽干全身的力气,无力地倒在梅争寒的怀里,抱着他的腰把他压倒在软榻上,低声嘟囔:“别离开我。” 屋子里的酒味特别浓郁,梁简不知道喝了多少。梅争寒举起手几次想要推开梁简,但最终都没有落下去。梁简走后他心乱如麻,睡意全无,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发呆,最后实在睡不着便起身出门。他以为梁简避开他只是去别的地方冷静,没想到来了绿倚楼喝酒。 叶白衣派人去找他的时候,他还有些诧异。本不想来,但去的人说梁简喝醉了,梅争寒心里不放心还是过来一趟。原本是想着反正梁简醉了就算他在面前肯定也认不出来,不会那么尴尬。没想到会突然被梁简告白,那句喜欢直直地落在心底,生根发芽长成藤蔓,紧紧地缠|绕在心脏上。 梅争寒再难冷静,梁简抱着他不肯撒手,神情委委屈屈,像是得不到糖的小孩子,偏生出一股执拗。他的喜欢不是只在朝夕之间,只不过被喜欢的人今日才知晓。 梅争寒沉默不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混乱中回神。梁简靠着他睡着了,他撑着软塌坐起来,把梁简挪到床上,出门找小厮要了一点热水,让他们把房间收拾干净。 梅争寒将梁简浑身酒气的衣服脱下来,用布巾浸泡热水帮他擦拭身体。手边没有替换的衣服,梅争寒只好让梁简裸睡,替他盖好被子。 小厮已经将房间收拾干净,酒气也通风散出去。梅争寒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在走廊凭栏而立。台下有舞姬在跳舞,身姿曼妙,面容俏丽,一双眼睛说不出的妩媚动人。让人瞧上一眼,就觉得自己身在百花丛中,蝴蝶绕袖,心旷神怡。 梅争寒看了许久,直到这一曲舞终了,他在楼上拍手称赞,笑道:“这位姑娘可愿意和在下喝一杯。” 楼下看上姑娘的人不少,但谁也没像梅争寒这般直截了当。他的声音把大家的视线吸引过去,有人认出他,低头窃窃私语。 舞姬盈盈一拜道:“既然是梅公子相邀,妾身恭敬不如从命。” 二楼雅间,小厮送上美酒美食,舞姬也换了一身衣衫,她的妆容没有卸,眉间贴着花钿,更添妩媚。梅争寒端坐在她面前,用一种纯粹欣赏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品尝一种美味。 舞姬在此地多年,见识过大风大浪,对梅争寒的眼神毫不在意。她把酒杯端到梅争寒嘴边,梅争寒也没有拒绝,让她伺候自己喝下去。 “梅公子有心事?”舞姬善解人意,刚才在楼下就觉得梅争寒眉宇间心事重重。 梅争寒笑道:“确实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哦,那公子不妨说出来我听听。”舞姬巧笑嫣然,媚态横生。她生了一双凤眼,自带风|情妩媚,笑的时候更是迷|人。 梅争寒看着她,脑海里闪过的却是一双迷离的桃花眼,他禁不住大笑起来,提过一壶酒仰头灌下去。等酒壶见底,他挥开舞姬道:“不必,我想明白了。” 说罢转身离去,回到楼上雅间。梁简醉梦不醒,俊美的容颜多了丝薄薄的红晕,恰似雪中一点红梅,叫人挪不开眼。梅争寒用手描摹他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唇上。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2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这个世间有无数的美人,看不尽的美色,他喜欢也欣赏,但心底想要的只有一个。和这一个相比,其他的都黯然失色。他以为那是好美之心作祟,到头来发现是情爱下蛊,教他满心欢喜离不得。 别的美色看一眼就够了,唯有面前这个百看不厌。以前不明白不敢生出亵渎的念头,现在却只想让他为自己失控。 “梁简,别负我。” 梅争寒俯下身在梁简的唇上落下一吻,挥掌灭了四周的灯火。 夜的喧嚣还未褪|去,月明梢头,屋内暖意如春。 第86章 梁简是被痛醒的,身上忽冷忽热,全身乏力,头疼欲裂。他睁开眼盯着房梁愣了许久才想起昨夜发生什么,叶白衣似乎把梅争寒给请来了,他抱着梅争寒不肯撒手,还说了不该说的话。梅争寒没有回应他,亦或者是他说了什么但自己记不清楚。 梁简心里一惊,猛地坐起来,不料头晕目眩的感觉更加强烈,只觉得面前天旋地转。他抬手撑着额头,太阳穴阵阵刺痛,喉咙也有一些不太舒服。他顿觉不妙,自己这个情况像是染上风寒。缓过那股眩晕恶心的感觉,身上凉意阵阵,梁简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不着寸缕。 他无力地躺回床榻,看出自己还在绿倚楼,这里是昨夜的厢房,梅争寒并没有把他带走。难道是梅争寒被他的心意吓到无法回应,所以把他留在这里冷静?那是谁把他挪上|床,换了他的衣服。 梁简想不起来,宿醉加风寒,他现在难受得很。 白天的绿倚楼不做生意出奇的安静,就是掉根针在楼道里也听的清楚。梁简趴在枕头上,用被子捂着头,他是真的难受,眼皮沉重仿佛下一刻就会合上。 他的衣服不在身边,这个样子那儿也去不了,只能在屋子里干等。他有些烦躁,情绪上来了心里不痛快,重重地砸了一下床板。 砰的一声传出老远,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梅争寒端着醒酒汤开门进来。 梁简听见声响以为是绿倚楼的人,在被子瓮声道:“出去。” 他现在谁也不想见,只想自己呆一会儿。 梅争寒走到床边,端着瓷碗道:“你把醒酒汤喝了我就出去。” 梁简一愣,这分明是梅争寒的声音,他从被子探出头,看着面带笑意的梅争寒,声音卡在喉咙里。梅争寒没有丢下他,也没有生气的迹象,笑容温暖和煦,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他有些失落又有些高兴,连忙裹着被子坐起来,伸出赤|裸的手臂接碗。 梅争寒见他神色不对,把碗递给他后手背贴着他的额头,道:“你在发热,身体不舒服吗?” 梁简含糊的应一声,把醒酒汤一口喝完。他昨天晚上没穿外衣就跑出来,又开着窗户吹了许久的冷风,多少有些受寒。一碗醒酒汤下肚,梁简还是昏昏沉沉的难受。他强打起精神想多看梅争寒几眼,梅争寒却端着汤碗出门。 梅争寒还是那个梅争寒,有说有笑,恭敬礼貌,可是梁简总觉得那儿不对劲。太平静了,在经历昨天那些事后,以梅争寒的性格不会那么平静地翻过去,他肯定会问点什么。可是他没有,梁简心里不太踏实。 他盯着门口望眼欲穿,就怕梅争寒把他丢在这里一走了之。等待的时辰异常难熬,梁简以为过去很久,但实际上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都有些撑不住,要坐着睡着时,脚步声又一次传来。 梅争寒带回来一套衣服,是叶白衣找给他的唯一一套不是白色的锦衣,还有一件兔毛的披风。梅争寒把衣服递给梁简,道:“兄长的衣服酒味太重,我让他们拿去清洗了。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带衣服,只好让兄长穿叶白衣的衣裳。他看起来和你差不多的身高,应该可以。” 梁简接了衣服但没动,他现在全身赤|裸,并不想在梅争寒跟前宽衣。梅争寒误解他的意思,以为他是没力气,靠过去道:“我帮你。你这病情看起来有些严重,回府让盛雪好好看看。” 梁简神色复杂起来,昨日叶白衣的话尚在心头,他压住梅争寒的手欲言又止。他往日脱衣服梅争寒都会回避,如今却不躲不闪还主动帮他,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 梅争寒被梁简压住手腕,抬眸道:“兄长这是何意?难不成这衣服我帮你脱得穿不得?” 梁简一愣,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声音有些沙哑:“争寒,你可知我心中所想,知我心中所喜,知我心中所忧。” 梅争寒道:“倘若我说不知,你是不是就不跟我回府?” 梁简的眸光黯淡下来,心里酸涩脸上还维持着一点笑意,倒像是自嘲。梅争寒这是婉拒他的心意,佯装不解其意,维持兄亲弟恭的表象粉饰太平。他果然不该抱有那些期望,此刻的梅争寒对他确无兄弟之外的情感。 他脸上的笑维持不下去,化作苦涩消失在薄红的脸上。他伸手试探自己额头的热度,知道自己这次病得不轻,明日还要接待武试的三十人,他若还困于情爱之事非要找梅争寒问个究竟,只怕无心养病,明日要让人看笑话。 他稍敛心中的失落,违心道:“不知也好……”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梅争寒,眼尾带着一抹淡红色,高热让他的眼神有些朦胧迷离,欲哭未哭,倒是把心底的不甘泄露,怎么也遮掩不住失望。梅争寒面不改色,冷静自持。梁简触之,只觉得凉水透心,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终究还是没能在他心上留下一点波澜,梁简更加难受,从梅争寒的手上抽走衣服,一言不发地开始穿衣。梅争寒在旁协助,帮他系上衣服带子,整理头发。青丝披散,垂于手指间,梅争寒将其松散地在脑后辫起一部分,发箍固定。若是梁简垂首,耳边还会垂下些许。 梅争寒甚少为人挽发,手艺有些粗糙,但因为梁简尚在病中精神不振,这样看起来反而有种颓废的美感。他仔细替梁简披上披风,那一圈雪白的兔毛围在脖子间,披风掩盖身形,长发松散,更衬的面容俊美无双。若是不细看,只怕要徒生认错的误会。 梅争寒忍不住笑起来,梁简不满道:“看我生病你还挺开心。” 话说的有些酸涩,像是有意迁怒。 梅争寒更乐了,道:“怎么会?我可是心忧不已。只不过心有邪念,横生不该有的欲|望,好奇你失控而难以自持的模样。”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3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这话说的直白,就是赤|裸裸的调|戏。 梁简怔住,大脑一片空白。 梅争寒忽然就靠过来,在他唇角落下一吻道:“我不知道兄长有何可忧,情爱之事顺从心意,喜或不喜只有问了才知道,光靠想是想不出来的。” 梁简所想,所喜,所忧在梅争寒看来都只是隐藏于心中不可言说的执念,无端自寻烦恼,所以他说自己不知。但见梁简心情郁结不解其意,他又忍不住给出答案。想来也是奇妙,在他面前无所不能的梁简偏偏对处理感情有所欠缺。 梁简猛然惊醒,梅争寒的俊脸近在眼前,眼底的笑意压不出,溢出些许得意。他的回应来的突然又温柔,把梁简刚才的猜想击的粉碎。他并非是要粉饰太平,而是接受了这份爱慕之情。他的心底也藏着欢喜,才能两相交融。 两世飘零的感情一朝落地,被人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呵护,喜悦之情尚未冒头,倒是羞赧和薄怒先上心头,梁简推开梅争寒,道:“你刚才是故意戏弄我。” 明知他的心意还装作不懂,看他为此失落而发笑。 梅争寒被推开也不生气,笑着凑过来道:“因为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让我只想欺负你,我能怎么办?我为了你心里砰砰直跳,要是不做点什么肯定会兴奋的不知所措。” 情|人之间的调|情之语梅争寒张口就来,梁简被他磨的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梅争寒那么嘴贫。 “好了,是我的错。兄长不满意尽管骂我便是,别跟自己过不去,气坏自己让我心疼这种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事可不行。” 梁简还没开口,梅争寒又来一句,这下彻底把他堵的无话可说。他看着面前人熟悉的模样,熟悉的笑,心道明明是自己先喜欢上,一直占据先机,怎么刚表露心意就失去主动权,变的如此被动。长此以往,他还不得被梅争寒吃的死死的,真是白白比他年长十二岁。 梁简心里有了危机感,他深吸口气把心里矛盾的情绪都压下去,不接梅争寒这话,转移话题道:“先回去。” 梁简病着梅争寒不敢让他吹风,雇了马车接人。绿倚楼的姑娘们都在休息就寝,剩下个无所事事的叶白衣送他们出门。梁简神情疲倦,梅争寒喜笑颜开,叶白衣不用问也能猜到发生什么。他不久就要离开红叶城回天音阁,今日送他们出门也算作别。 梁简太阳穴突突直跳,强打起精神听叶白衣说话,知道他要走,略一沉吟,道:“这本是你天音阁的事不该我一个外人多言,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还是给你提个醒。你身处在这个位置上,假借你名义行事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两个,你匆匆而去抓出诱饵又有何用?背后垂钓之人依然看不见样貌,反而是你自己落入迷雾之中走不出去。” 听音阁之乱梁简曾参与其中,和叶白衣结下交情,不然前世以听音阁的中立也不会帮他。背后主谋梁简虽然知晓,但前世和今生很多东西都发生改变,他贸然说出来非但帮不了叶白衣,还会横生枝节,只能隐晦地提醒他。 叶白衣谢过他的好意,道:“我会小心行事,不会让自己养的雁啄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你们是不是问过我关于小梅花前世知不知道梁简喜欢他的事。 我先解释一下,因为后期可能写也可能不写。 小梅花前世是知道梁简喜欢他的,但是因为立场不同,梁简又不肯背叛徐良川,小梅花就把感情隐藏起来。单崇飞死后小梅花追不愿臣服徐良川,本想死在梁简手上,但没想到梁简执意救他。 论感情之事,小梅花比梁简明白, 第87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梁简自负身轻体健,可是这一病还是把他折腾的够呛。风寒之症可大可小,他偏偏是最严重的一样。江盛雪前来给他诊治时脸色阴沉的很,絮絮叨叨半天,让他少思少虑多休息,不可熬夜操劳。 梁简没什么精神,基本上江盛雪说什么就是什么,左耳进右耳出,记下的没有多少。梅争寒倒是很认真,只差把江盛雪的话一字不漏的背下来。 江盛雪本来想问他们昨天半夜出去干了什么,见梁简精神不振便忍住话题,亲自去帮梁简煎药。她对这些事情比较熟悉,倒也不需要借下人的手。 梅争寒替梁简盖好被子,让他今日就在床上好好休息,城主府的事情他会去处理。近日城中安防为重,是梅争寒拿手的事,交给他也无妨。 梁简心满意足,一放松下来就开始犯困,并未和梅争寒多言,不一会儿便睡过去。梅争寒在床边守了一会儿,等梁简睡的安稳才起身离开。他去厨房找到煎药的江盛雪,让她好生照顾梁简。 江盛雪不解道:“我照顾梁哥,那你干什么去?” 梅争寒在江盛雪额间轻弹,道:“我当然要去巡视城中动向,免得有不怀好意的人趁机作乱。” 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绿倚楼杜绝内部的人多嘴,也难保昨夜所在的客人不会出去和人八卦。不能小瞧探子和谣言的威力,即便梅争寒想留在梁简床前照顾他,也不能丢下城中的正事不管。他们二人中需要有一个出去震场,免得在城内逗留的那些武人趁虚而入。 武将之事落在梅争寒的肩头,文官之事自然就是宋远的担子。自从梁简上位就没得过几天清闲的宋远早就习以为常,不管梁简丢下多少烂摊子在他手上他都不会奇怪。只不过今日他难得起了黑眼圈,像是一|夜未眠。 梅争寒瞧见了觉得稀罕,打趣道:“宋大人昨夜难不成是去夜会瑶台仙子,乐不思蜀,忘了休息的时辰。” 宋远翻个白眼,早就给自己编了个理由:“和朋友小聚喝了两杯,酒量不行头疼了一宿。” 嘴上虽然是如此解释,但实际上只有宋远心里明白,他这失眠都是被叶白衣闹的。那张作为罪魁祸首的丹青图他毁不得扔不得,看着又来气,只好卷成筒随手扔进柜子里,像是把自己的心也砰一声关起来,教它不能乱了心智。 梅争寒想到自己家里也有一个醉酒加风寒的病人,心里暗笑一声没有多言,和他在院中别过。 红叶城的两个副统领一个负责城内,一个负责城主府,二人分工合作相处和谐。梅争寒巡视一圈没有发现问题,便去城内最大的酒楼要了一个雅间。这种酒楼一般都会请说书先生来编排一些时下的趣事助兴,大家听着图个乐呵。在城内的武人也会凑在一起,让说书先生点评昨日的比赛。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3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说书先生垂坐在帘子后面,声音拖的老长,说的有气无力,明明是精彩的打斗到他嘴里就像是催眠曲,不少人听的云里雾里,开始拍桌子让换人。掌柜的也寻思着不对劲,他请的是个中年人,怎么今日听起来像是半死不活的糟老头子。连忙让小二去帘子后面查看,小二一过去就发出一声怪叫,声音大的整个酒楼都能听见。 “哪里来的老不死的东西,跑我们酒楼砸场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原来帘子后面的说书先生被人换了,小二揪着一个老头的衣襟把他从帘子后面拖出来,横眉倒竖,像是要动手打人。老头懒洋洋的眯着眼,披头散发,看起来穷酸又潦倒。他倒放酒葫芦抖了抖,道:“没酒了,拿酒来。” 那态度那口气,好像他是来吃饭的大爷,而不是砸人场子的混账。 周围有人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二怒上心头,把人推到在地,撸起袖子道:“就你这穷酸样,吃酒的钱拿的出来吗?” 说罢挥起拳头流星密雨般砸在老头子身上,老头子左右躲闪,哎呦哎呦怪叫起来,嘴里嚷嚷着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看热闹的人笑的更大声了,还有人起哄说打的好,对付这种人就该给点教训。不过也有眼力好的武人们看出小二的拳头全都落空,没有一拳砸在老人身上。 这个老人是个高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装疯卖傻。 小二自己也发现没打中老人,脸色更加难看,一脚踢过去。老头像是被他踢个正着,在地上滚了几圈趴在地上不动了,一滩血从他的身下流出来,很快染红地板。 这是闹出了人命,小二吓的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周围的人也像被人掐住嗓子,再也笑不出来。掌柜一看大事不好,连忙从柜台那边走出来,踢了小二一脚道:“你个没轻重的,你看你干的好事。” 小二哆嗦道:“我,我,我没有踢到他。” 刚才那一脚落空了,小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有个胆大的武人上前想要试探老人的鼻息,不料老人突然身体抖了抖,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自己的胸口道:“我一把老骨头挨打没个帮腔的,死了也没个抱不平的,这世道真是人心不古,我要变成厉鬼掐死你们。” 说完真的僵直身体,双手伸直,斜眼歪嘴,伸着舌头蹦蹦跳跳起来。 小二吓的面如土色,一些胆小的更是撒脚丫子往外跑。老头在大堂里左跳右跳,不找小二和掌柜,专挑那些武人收拾,他武功奇高,一旦被缠上就很难脱身。有人被逼急了,拔出兵器就要动真格。刀锋出鞘,却被一杯酒给挡回去,酒水泼了一身。 楼上雅间的梅争寒走出来,站在横栏前,拱手道:“前辈,到此为止吧,这酒我请你吃。” 楼下武人无人不识梅争寒,听见他称老头一声前辈,脸色都不太好看。 而老头把脸一抹,又恢复刚才那个无赖样,把酒葫芦扔给店小二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给我灌上。” 店小二战战兢兢接了酒葫芦,浑身抖的像是狂风中的一根小草,根本灌不进去。掌柜还算镇定,推开店小二自己上阵,把最好的酒给叶晟灌了一壶,恭敬递上。他虽然不知道这个老头是谁,但能让梅争寒出面想来不是什么庸人,他只盼对方念在这一壶酒的份上,别和他计较刚才的事。 梅争寒从楼上下来结了酒钱,也把被叶晟吓走的那些客人的饭前一并赔了,掌柜听说过他的脾气不敢不接,心惊胆战地赔笑。 梅争寒安抚道:“搅了掌柜的生意实在抱歉,前辈性格如此,还请莫要见怪。” 掌柜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就是他刚才流了一滩血……” 掌柜说不下去,在自己胸口比划一下。 梅争寒笑道:“那不过是江湖戏法,不必放在心上。以前辈的身手,这位小兄弟还伤不着他。” “谁说的,我可是挨了几拳……”叶晟在一旁喝酒喝得正起兴,听见梅争寒说他无碍顿时不满起来,凑过来嚷嚷要给梅争寒看他被打的地方。 梅争寒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蓝色的眸子里淬了冷光。叶晟心里一凛,道:“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晟拿着酒葫芦离开,把自己身上的血迹往其他地方抹了抹,一件衣服便血迹斑斑。掌柜看的心惊胆战,就怕叶晟又出幺蛾子。那些武人也是严阵以待,他们刚才无人出手,都在一旁看热闹。知道老人和梅争寒有旧,脸色都不太好看。 好在梅争寒没有在酒楼多留,结账后就带着叶晟离开,路上两人一言不发,梅争寒只管往城主府走,叶晟在后面亦步亦趋跟上。等到了城主府门口,梅争寒才佯装不解道:“叶前辈,你酒也喝了,闹也闹了,不去绿倚楼来这里做什么?” 叶晟抖了抖酒葫芦,道:“我老头子一把年纪,儿子都比你大,怎么能去那种不正经的地方。我瞧着这城主府气派,梁简又要拜我为师,我就住这儿了。” 拜师这事就是叶晟在嘴上喊的,从头到尾都还没一撇,梁简才不想认他这个师父。梅争寒也懒得纠正他这话,敷衍道:“城主府近日事多,只怕怠慢前辈。” “不怠慢不怠慢,有酒喝就成了。”叶晟把梅争寒婉拒的话当成谦虚,绕开梅争寒往里面走。左右没看见梁简,心里疑惑起来。 梅争寒暗自摇头,想起酒楼那一幕眼神微冷。他入酒楼只不过是想暗中观察一下这些武人的品行,被叶晟这一搅合只好作罢。 侠者以武行天下,路见不平不愿上前是有所考量,但跟着起哄欺辱他人就有些过分了。 武功在好,谋略在高,不会做人也是白瞎。 叶晟对这座府邸不陌生,看着它历经三任主人,总算来了个有品位的,不再把房子装潢的花里花俏,而是恢复原本古朴的样子。府中的不少东西还是有变化,树更高,水更小,花卉换了一批,连假山也似乎矮了一截。 世事无常,能让沧海变桑田。 叶晟目录追忆之色,幽幽叹口气。听见梅争寒跟上来的脚步声,方才换上一副懒洋洋的面孔,问道:“怎么没瞧见你兄长,他不在府中?” 梅争寒道:“兄长病了,不方便见前辈。既然前辈要在府中住下,那我先带你去客房休息。”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3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叶晟身份摆在这里,梅争寒不会怠慢他。 不料叶晟听到梁简病了,当场就改变主意,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道:“算了,既然他不舒服那我就不叨扰了,我回绿倚楼去住。我这次来其实是给他带了个消息,江城内部为了冬季去王城述职的事起了不小的争执,最后决定让一个姓杜的代替徐良川前去,你提醒他一声,让他早作打算。” 梁简大统领的身份在这几个人里不是什么秘密,叶晟要回听音阁路过此地,一来是给他带点江城的消息,二来是打算继续游说梁简给他当徒弟,没想到梁简病了。他的小算盘落空又有要事在身不能停留太久,心里有些小遗憾。 毫无征兆地在这种情况下听见江城的消息,梅争寒有些发愣,他躬身谢过叶晟的好意,再抬头叶晟便走的无影无踪。 这人脾气是真的怪,做事想一套是一套,但就目前而言,对梁简也是真的不错。 第88章 梁简喝了药歇下,一觉睡起来气色好很多,就是出了一场汗,身上黏糊糊地不好受。 梅争寒已经回来换下江盛雪,开了一扇窗通风。昨日微醺的阳光消失在天际,云层黑压压地盖下来,天色昏暗不明。虽未到傍晚,屋子里早已点灯。 梅争寒拿着一卷兵书坐在床边看,他眉目俊朗,身姿挺拔,如松而立悬崖自有风骨。许是他看的入神并没有发现梁简已经睡醒,神情专注。 梁简本想翻个身,怕吵到梅争寒惊扰他便忍住没动,目光灼灼地看着梅争寒。感情之事更多时候可遇不可求,哪怕到现在他还有种人在云端飘飘然的不真实感。梅争寒的回应是裂土逢甘霖,在他心里浇出一片欲|望的藤蔓。 他爱的人也爱着他,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他曾以为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他觉得自己都要膨胀了。如果不是这病来的不是时候,他真想把梅争寒抱在怀里一遍遍地确认,已解自己多年的相思之苦。 屋子里的烛火发出噼啪一声,梅争寒从书卷里抬头,梁简连忙闭上眼睛装睡。他听见梅争寒放下书卷衣袖摩|擦的声音,感觉到他的身影压下来替他盖好被子,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起身出门。 梁简心脏砰砰直跳,等梅争寒离开他才睁开眼。他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要闭上眼睛,下意识的就做出这个反应。梅争寒的书就在床头的矮柜上,梁简斜眼看过去,伸手把书拿过来。这是孙胜收藏的兵书,都是一些很少见的孤本,描述很多的战役。 梅争寒看的很认真,还在上面做过标记,他的字迹梁简是认识的。梁简有些欣慰,其实从梅争寒儿时收藏的书籍就看得出来他是个心有抱负的人,如今又有了一定的条件,自然是废寝忘食,想把这些都牢牢的记下来。 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不是倒霉的身世,想必早已参军建功立业。 梁简把书放回去,披着衣裳起身,一整天都躺在床上,筋骨都松散了。他穿上鞋出门,刚在院子里站了一小会儿,就看见梅争寒提着食盒绕过小月门进来。看见他在门外,快步过来,高兴道:“兄长醒了,正好厨房替你熬的粥刚做好。你睡了一天没怎么进食,饿不饿。” 梅争寒不说梁简还没什么感觉,他一提倒真有些饿了。 府里的厨娘手艺很好,江盛雪吩咐要做点清淡的,她就熬了一点青菜粥。米熬的又香又软,颗颗饱|满,中间点缀一点菜叶的绿色,闻起来就觉得味道不错。梅争寒怕梁简觉得太淡吃不下去,还给他搭配一点小菜。 食物的清香很好满足梁简的味蕾,他也是真的饿了,把梅争寒送过来的食物都吃完。等用过膳,梁简想出去走走,梅争寒替他穿上衣服,披上披风,又备了暖手的手炉。 梁简哭笑不得,道:“你这是把我当成一吹风就要病倒的药罐子吗?我也不去外面,就是睡了一天想走动走动。” 梅争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辩解道:“外面冷。” 梁简拗不过他还是带上这些东西。 城主府有一处供游玩的园子,挖了沟渠引活水进来灌满池子,在上面修建八角亭。夏日池中有荷花朵朵,到了冬天就只有枯荷一片,瘦枝残叶。园子偏角还有一株梅花,孙胜在时被养的半死不活,等梁简接任换了个管家,这才重现生机。 梅花树不是向上生长,根部粗大,主干斜向一边,只有后生长的枝条才往上。冬季一到,树上起了不少花骨朵,等大雪覆盖就到花期。管家说是株白梅,雪落花开教人分不清何处是花何处是雪,只能嗅到暗香。 梁简和梅争寒走到这边散步,这里人少地势潮湿,青石板周围起了一圈绿色的苔藓。梅争寒很小心梁简,路上粘着他不肯撒手。现在还没下雪,园子里的景色并不出色。他们两个人也没什么赏景的心情,路上梅争寒提了提酒楼的事,梁简略沉吟。叶晟此举看似撒泼,实质是让梅争寒更容易瞧出这些武人的心思。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关于品行都得看后续的发展,这一点梁简并不着急。 两个人又闲谈两句,梅争寒提到叶晟送来的消息,说江城今年去王城的人姓杜,徐良川并不前往。 这个消息倒是出乎梁简的预料,他诧异的是自己还未多言叶晟就把他需要的东西送来,这是不是一种示好?江城内有实权能代替徐良川入王城又姓杜的人只杜平,看来他现在稍占上风,能够压范佟一头。 不知道这次在王城相遇他的表情会何等精彩,梁简都要忍不住发笑,他真该给对方备份厚礼。 “说起来我们也该准备动身去王城,我还没有正式面见圣上,要比其他城主先行一步打点一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红叶城离王城并不近,路上赶的急也要小半个月,加上凛冬雪落路不好走,起码要十来天。梁简现在严格说起来还只是个代城主,没有面见皇上呈上信物青玉印,其他城主是不会轻易承认他的身份。他打算比其他人先行,凭借上一世的经验早去打点,免得到时候背腹受敌。 去王城这种事情怎么少得了梅争寒,更何况是梁简所在,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跟着去:“山高路远你就是不带我我也要去,我好歹能帮你对付一两个敌人。” “敌人可不止一两个。”梁简笑了笑,道:“江城去的那个人叫杜平,虽然以前是在我的手下做事,但他是徐良川的心腹。徐良川因黑乌鸦一战受伤,我离开江城不归,这次在王城相逢恐怕少不了一番试探。江南那些城主也多多少少知道我的事,是敌是友尚不可知。” 总而言之,此去王城凶多吉少,恐怕没那么顺利。 梅争寒道:“没关系,天子脚下那些人再怎么看不惯兄长也不敢明目张胆对朝堂命官出手,兄长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必在乎他们。” 梁简莞尔,转身看着梅争寒湛蓝的眸子,道:“可我偏偏身不正,我废了徐良川的双眼,双耳,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割了他的舌|头,让他过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日子,而后嫁祸给黑乌鸦,借他们的恶名脱身。我这双手沾满鲜血,江城的人只怕恨不得我下十八层地狱。”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3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举起自己的手,白皙的手指没有多余的赘肉,修长而骨节分明,青筋微显。这是一双可以拿笔作画不沾鲜血的手,偏偏握的是杀人的刀,被鲜血涂红,手心握刀留下的茧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梅争寒有些心惊,再大的仇恨也不过头点地,血债血偿。虽然有些时候梁简是过于狠辣,但他并非丧心病狂之徒,为什么会对徐良川那么狠?他不是说过徐良川是他的救命恩人吗?这哪里是对恩人的态度,这根本就是在对付血海深仇的敌人。 梅争寒握住梁简的手,将手举到自己唇边,亲|吻他的手指,道:“为什么要这样对徐良川?你和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唇齿间的呼吸都喷在手上,梅争寒问的认真,可这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调|情。坦白感情之后,梅争寒更是无所顾忌,心里怎么想行动上便怎么做。 梁简想抽回手无果,抬眸对上梅争寒带笑的眼,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梅争寒是怕他触及往事伤心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梁简当然不能轻易放下,但是告诉梅争寒也无妨。 “徐良川与我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当年就是他带人屠我绯云山庄,收留我时知我报仇心切便有意把线索往另一个人身上引导,希望我们自相残杀。”梁简目光微闪,想起前世被愚弄的自己,自嘲道:“我年幼无知信了他的鬼话酿成大错,好在纸包不住火,他也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 前世的自己已经为愚蠢付出代价,重来一世不是为了继续助纣为虐。梁简用几个月的时间去接受谋划,一点点更改城内的布防,引诱黑乌鸦上当。他工于心计,残忍无情,狠毒如蛇,为了一举摧毁敌人可以无限潜伏。 他不需要别人来评判他做的对还是错,他若不先下手为强,死的就是他。没有命便什么也没有,留其名又有什么意思。 可是面对赤子心诚的梅争寒,梁简又忍不住想要去问个对错。世人的看法他不在乎,可他在乎梅争寒。 真相往往出乎意料,梅争寒想过二人之间有恩怨,却没料到这一出。他把梁简的手握的更紧,对徐良川的同情都变成愤怒,只是他不明白,徐良川既然要杀梁简又为什么要救他。 梁简看出他的困惑,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道:“你应该听叶晟念叨过几次血月传说,徐良川就是因为这件事要我一族性命。那是个不详的东西,想要得到它的人很多,但对它不屑一顾的人也很多。” 血月传说梅争寒有所耳闻,但一无所知。他心里燃起一股无名怒火,蹙眉道:“就因为一样不知真假的东西便大开杀戒,这个徐良川真该死,兄长为何不直接要他性命,还留他苟延残喘。” “因为我还需要他的性命来制约江城的局面,如今天下局势并不乐观,各地城主心怀鬼胎。江城靠近沿海,对外贸易往来频繁,是个富饶之地。在很多人的眼中就是一块肥肉,没有徐良川的名字坐镇,很快就会成为四方争夺的猎物。每个人都想要扩大自己手上的权利,我也不例外。我逃出生天不是为了苟且偷生,我想要的远比现在拥有的多。” 梁简第一次把自己的野心暴露在梅争寒的面前,他紧紧地盯着梅争寒的眸子,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变化:“争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简心里有些忐忑,担心自己说的太早,梅争寒还不能接受。 不料梅争寒惊诧之后大笑起来,道:“昔日与你在樵县相遇听你说官场之事时就觉得你话里有话,如今算是走出一步。这条路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我想知道兄长非走不可的理由。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天下?” 梁简摇头:“我是个俗人但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想用太平盛世做聘,万里山河为礼,娶你为我枕边人,生生世世不分离。” 第89章 梁简不慕这风雨飘摇的江山,若是可以他更想浪迹江湖,退隐山林不问世事。可是他没忘记,前世梅争寒的心愿就是愿江山太平,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他认贼为主,助纣为虐,非但没有做到梅争寒想要的太平,反而让百姓流离失所,天下沦为地狱。 这一世他去争去抢,不想重蹈覆辙,只愿这江山是梅争寒喜欢的模样。 以这天下为聘礼,与君长相守,肩并肩,共享人世繁华。这是梁简的野心也是梁简给梅争寒的承诺,前世的亏损和不能弥补的遗憾,这一世他都要补足给梅争寒。 梅争寒没有想到自己两次说要娶的人也会说出娶他的话,他垂首含笑,再抬头,眉目间是化不开的温柔。恰似春日暖阳拂花开,教人沉醉绵绵春风,说不出的惬意温暖。 盛世为聘,江山为礼,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他上前小半步靠近梁简,仰头在他唇畔落下一吻,道:“君子一诺驷马难追,这亲事我答应了。” 梁简呼吸微乱,桃花眼亮如星辰,缓了缓推开梅争寒,拉开距离道:“我可不想把风寒传染给你。” 尚在病中,倒是有些许不方便。被梅争寒撩拨了,也只能忍着。 梅争寒暧|昧地笑起来,假装不懂梁简这句话的意思。他这个年纪别说梁简在病中,就是梁简好端端的,估计也不会对他有越矩的行为,不然相处这些日子就不会那么平静。 之前梁简描述的那个喜欢的人梅争寒不是没有过疑惑,梁简喝醉后坦白他又仔细想了想,算是明白过来。 明朗少年,不见则会思念,不愿意把人束缚在身边,这些说的岂不就是他。只不过一开始先入为主的觉得这个人是在梁简认识自己之前,所以没有往自己身上联想。明年开春他要去虎牙口,岂不就是要分别各自思念。 他的兄长把心思藏得那么深,倒是让他吃味不久。 梁简身体没有完全好,两个人在外面转悠小半个时辰就回屋歇着。江盛雪送来晚上的药,说宋远还在暖阁未走,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梁简正好有事情要交代他,让梅争寒请他过来。 宋远是个嘴碎的,看见梁简这个样子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嘲笑起来。说他昨日看起来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缠|绵病榻。 梁简嫌他不正经,本来要说的事也没先开口,而是提起一个宋远可能不太想聊的话题:“看来你很是清闲,不如帮我去绿倚楼走一趟,送张帖子给叶白衣。” 宋远脸上的笑意果然僵住,抵触的情绪一闪而过,他不知道叶白衣的身份也不知道叶白衣的具体住所,听见梁简这般说还以为是叶白衣在花楼喝花酒,闷声道:“给他干什么?” “他也是入围的参赛者,自然是请他明日过府参加宴席。”见宋远收住生病的话题,梁简这才不急不慢地谈起正事。明日设宴款待那三十个人,杨君宁和叶白衣他都打算请。不过叶白衣此前说了他要离开,这请帖恐怕只有让在此地的叶晟前来。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3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宋远磨了磨牙,道:“他的文试根本就没写,你这请人的借口也太敷衍。”顿了顿,又道:“昨夜杨君宁来我家要和我谈叶白衣的事,她对叶白衣有所戒备,可看你的态度还挺重视。我倒是好奇,就他这张棺材脸,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很在意。” “面无表情有面无表情的好处,起码可以隐藏一些不必要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我请他自然有我的目的,你难道就不好奇他当初为什么要接近你?”叶白衣的心思梁简还是明白,他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既然接近宋远,那就是说宋远对他有所特别。他请他过府一是他的身份,二就是帮忙搭桥。 叶白衣现在也算够义气,没在他失意时落井下石,误打误撞帮他和梅争寒一把。 不过看样子宋远并没有在意,倒是有几分抵触。 宋远说不好奇是假的,但越是如此他越是想躲的远远地。好奇心会害死猫,他已经嗅到危险,自然要避开,口是心非道:“我一点也不好奇,他想做什么是他的事,只要他不踩我的底线,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既然是你交代我办的事,我自然会办到。请帖给我,我替你走一趟。” “请帖和明日张贴的城榜都在暖阁,请帖是两份,一份叶白衣一份杨君宁。我这病要修养些时日,争寒也不太懂官场之事,明日需要你辛苦一些帮忙打点。” 听见杨君宁的名字宋远欲言又止,他深深地看梁简一眼,沉默半晌才道:“关于杨君宁你是怎么想的?我知道她爱胡闹,又和你们投缘,所以插手官府的事情较多。但她毕竟是江湖人又是女孩子,你当真要拉拢她为你所用?” 宋远有些担心杨君宁,她性格豪爽有情有义,平日里就爱多管闲事,在红叶城就没有她不敢管的。当初孙胜掌权时她便无所畏惧,如今换了梁简大家臭味相投,她更是隐隐有来插一手的征兆。梁简的确是个可以追随的明主,但宋远不想让杨君宁卷进来,就像当初杨君宁不想他入官场一样。 梁简有些意外,道:“宋远,你我之间也不必遮遮掩掩,你以为这看似太平的格局还能稳定几时?” 如今的天下城主分权,贪官四起,民不聊生之地比比皆是。当朝天子即无先帝的果断,也无先帝的英明,沉迷酒色,易怒好杀,民间怨声载道。之所以还能维持表面的稳定,不过是大长公主殿下和穆程将军手握兵权,能帮皇上撑一时,教下面的人不敢作乱。 倘若漠北战事起来,邻国进犯牵制穆家军,国内势必大乱。届时这粉饰太平的局面会碎成无数片,战乱一触即发。杨君宁又能置身事外多久?以她的性格势必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参与到战局中。 更何况之后的局面也并非是内乱那么简单,四周邻国联手进犯,国家动荡不安,不断收缩兵权割地而逃。前世的内乱外战前前后后加起来,他们打了六年之久。就是徐良川登基为皇,也还有很多城池没有收回来。 梁简需要杨君宁的帮助,这一点他也毫不掩饰。杨君宁是难得的人才,她应该在合适的地方施展抱负。 宋远并非不懂梁简所言,只是他心里还有一点微弱的坚持。梁简想做什么他都愿意尽全力辅助,但他不希望杨君宁卷进来,她应该去做她的逍遥客,去行侠仗义,而不是卷入权力之争。 “罢了,这种事情我们争论也无用,最终还是要杨君宁自己选择。”梁简看出宋远现在还有些抗拒和犹豫,没有急着逼问他的答案。 若是天下顺平,谁又舍得在乎的人去战场上拼杀。说到底还是生不逢时,没有太平盛世给他们享乐,他们只有自己去拼出新的天地。 送走宋远还不到亥时,梁简就有些困了。江盛雪给他的药有助眠的功效,他坐在躺椅上打哈欠,眼角沁出泪花。梅争寒替他铺好床让他上|床休息,别太沉迷公务,忧思过虑。 梁简没有动,他看着火炉上咕噜咕噜翻滚的热水,给自己泡了一杯好茶。只是茶还没喝到嘴就被梅争寒抢过去,梅争寒抓住茶杯,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盛雪说了你服药后不能喝茶。” 梁简不舍地盯着茶杯,舔了舔唇道:“口渴也不给我喝?” 梅争寒把茶从窗边倒出去,转身从平日放东西的小格子里找出花蜜,用沸水冲泡一点,端给梁简道:“喝这个。” 梁简挑眉,他其实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的渴,他想事的时候喜欢做点别的事情,茶是顺手。接过梅争寒递来的杯子,梁简轻抿一口,水里只有很淡很淡的甜味,从舌尖滑过转瞬即逝,但能舒缓他口中的苦味。 梅争寒知道他不爱吃太甜的东西,并没有放太多花蜜。 梁简眼底染上笑意,搁下茶杯道:“今晚要和我睡吗?” 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睡在一起,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坦白心意后同床共枕变了意味。梁简昨夜落荒而逃,不知道今日梅争寒是不是也会如此。 “兄长昨日弃我而去,今日真的想我留下来?”梅争寒靠近梁简,微俯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梁简,眼底带着玩味的笑。 昨夜炙热充满掠夺气息的吻现在想来也是一阵心悸,梅争寒话里有话,眼神顺着梁简的唇往下移,似笑非笑地打量梁简的下三路。 梁简被说的语塞,见梅争寒的眼神不正经起来,轻咳一声道:“既然你如此为我考虑,那我让下人替你把厢房腾出来。” 梅争寒一愣,忙道:“不,说好替你暖床,我才不走。” 说罢,他抽身而走,进内室休息。梁简闷笑不止,和梅争寒比起来,他反而更像个正经人。 爱慕梅争寒这些年,要说他心中没有欲念是假,只是梅争寒尚未及冠,他不想过早和他有肌肤之亲。这些年他都忍过来,又岂会在乎这点时日,大不了以后加倍讨回来。 想想以后,梁简便可以不在意梅争寒现在的撩拨。 第90章 城主府公布的城榜让人无不吃惊,他们以为城主只选一个人,没想到最终入围三十人。这些人看到城榜上有自己的名字,无不相互道喜庆祝。其中拿到大统领职位的是个正值壮年的汉子,名叫郑虎,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据说家里是打猎的,因为听到街坊说城主选大统领就来试一试,没想到中了。 郑虎大字不识,听见周围的人说念出他的名字他还有些惊讶。守榜的官兵认出他,说城主有请,邀他去府上一叙。除此以外,今夜城主府设宴,凡榜上有名者皆可入席。 郑虎跟着官兵到城主府,心里有些紧张。他武试发挥的很好,文试却很一般,因为那些问题对于他来说有一定的难度,他回去后又想了想,觉得要是从来一次会考虑的更全面。虽然他目不识丁,但他早年跟着村里一个归乡的老兵习武,长了不少见识,并非一般乡野村夫。 梁简在养病没有去暖阁,梅争寒出去替他把人接来东苑,同行的还有今日要主持宴会的宋远。郑虎其貌不扬,穿着一身短打,他一路从家里过来,浑身都在冒着热气。看见梅争寒和宋远拱手行礼,言谈间不卑不亢。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3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进了月牙门顺着青石板路到东苑,梁简披着狐裘等他们前来,屋子里已经摆好四杯热茶,茶叶是樵县带来的花茶,花香混合着茶香,让人心旷神怡。 郑虎进门后先行行礼,道:“草民郑虎拜见城主大人。” 梁简微微一笑,抬手示意郑虎坐下,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道:“来了就不必多礼,我点你做大统领又在宴席之前召见你,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不必担心说的不好我会动怒,实话实说便是。” “城主尽管问,只要我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你文试是文官帮忙写的,你不识字?” 郑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说来惭愧,我家祖祖辈辈都是猎户,只懂得和野兽打交道,家里的手艺家训都是口口相传,并没有写画成书,所以家里人都不识字。我幼年和一个还乡的老兵学过武,听他讲过很多外面的世界,一直遗憾自己目不识丁,空有一腔蛮力。” 以郑虎的年纪来看,那个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应该是先帝掌权时跟着征战上过战场的士兵,肚子里有些东西而不是空口说大话,难怪郑虎大字不识还能说出些条条框框。 梁简眼神微亮,笑道:“在我看来你并非只有一腔蛮力,那几个问题答的还不错,只是稍有不足。我这里藏书无数,若是你愿意,可以来此借阅。” 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对于郑虎来说有一定的吸引力,他面露喜色,可是很快又黯然起来,道:“我大字不识,就算城主肯借给我也是浪费。” 梁简摇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想学,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给你提供帮助。若是你怕麻烦我们不好意思开口,那我直接给你指定一个人,就宋大人如何?他做过私塾先生,这种事情还算擅长。” 梁简笑着把问题抛给宋远,郑虎听闻过宋远为官以前的事,兴奋地看向他。宋远心里暗骂梁简什么麻烦都丢给他,面上笑意不变,道:“只要郑虎愿意,随手都可以来找我,以后大家就是同僚,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宋远没有拒绝梁简的提议,郑虎大喜,对宋远抱拳道谢。习文识字并非能在一朝一夕完成,但梁简相信有宋远这个先生在,郑虎的进步看得见。 是夜,城主府歌舞升平,其余二十九人均到城主府赴宴,同时来的还有杨君宁和叶白衣,看见来人不是叶晟梁简有些惊讶。 因为只是个让大家吃喝玩乐的宴会,席间没有什么要求,梁简说了几句拉拢人心的话后便让他们随意吃喝,大家相互熟络。梁简身体抱恙,梅争寒出面替他挡了那些酒。 叶白衣冷着脸一看就是个不好接触的主,其他人都没有上前自讨没趣。杨君宁性格豪爽,知道郑虎是新任大统领,端着酒碗就要和人拼酒,非要喝得痛快。宋远和梅争寒左右逢源,江盛雪也小酌几杯。 梁简在上面坐着喝茶,和叶白衣闲谈两句:“你不是要回家吗?怎么还在这里。” 叶白衣把落在宋远身上的目光收回来,道:“我爹回去了,我们两个人有一个出面便可,所以我今年可以不回去。” 叶晟这次出现的刚刚好,倒是让叶白衣多出时间和宋远相处。他庆幸那天晚上被杨君宁打断,他没有和宋远告别。 梁简听见是叶晟回去,端着茶杯陷入沉思。叶晟来去匆忙是有急事,可是看叶白衣并不担心,事情应该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听音阁高手众多,以叶晟的声望地位,要打他的主意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梁简身体困乏,并未在宴席上呆太长时间。他一走席间的人更是放得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弹琴的姑娘们琴弦拨的越来越急,宴会的气氛到达高|潮。 江盛雪不胜酒力先行告退,叶白衣有几个关于医术的问题想要请教她,征得她的同意后一同离席。 宴席上的人都喝高了,还能走的都告退离开,不能走的梅争寒派人把他们送到安排好的厢房住下。杨君宁海量,灌倒一个又一个,最后和郑虎拼个平手,双双败下阵。梅争寒怕她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让闻尧送她回去。闻尧来自千羽门,倒也不担心被人赶出来。 等把宴席的狼藉收拾妥当已是深夜,残月当空。 梅争寒提着酒瓶子到宋远身边坐下,两个人靠着廊下朱红柱子,一起抬头去看天上稀薄的星云。这里只剩他们两个人还算清醒,坐在风口醒酒。 星空中的半轮残月有些带红,像是被晚霞涂了边。梅争寒以为自己喝花眼,定睛在看,月亮的颜色的确不如往日明亮,有些暗沉。 他莫名想起梁简提到的血月传说,酒劲上来了,理智就不是那么清晰,用手肘撞了撞宋远道:“宋大人,你听过血月传说吗?” 宋远喝的头大,正难受着,听见这话嗤笑一声道:“这东西还有人信啊,我以为就是个唬人的玩意儿。” 他说的轻描淡写,满脸不屑,显然是知道这事。 梅争寒立刻来了精神,正襟危坐道:“血月传说到底是什么?” 宋远揉着头道:“这让我从哪儿开始和你说,血月传说一开始是从皇宫里流传出来的。” 据说前朝暴君昏聩,滥杀无辜,处死忠良,民间饿殍遍地,民不聊生,又逢天降灾祸,山崩地裂。太|祖本是忠良之后,其父因为谏言而获罪被腰斩,其母隐姓埋名将他拉扯长大。太|祖深感前朝无救,游历江湖结交盟友,笼络一批人才,后起兵而反。一路势如破竹,直取皇宫,砍下暴君头颅祭旗,建立丘桐国。 太|祖能如此顺利,即是因为前朝失了民心,也是因为随他起义的人给了不小的帮助,他们有人提供钱财,有人提供粮食,有人出谋划策,有人征战沙场。太|祖感激他们的相助,将丘桐分为十二城,他占据一城,剩下十一城分别给这十一个人掌管,青玉印便是城主交替的信物。 天下局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太|祖亲手覆灭一个朝代,深知天下不会永远只属于一个姓,于是他召集那十一个人,告诉他们自己打算建立一个宝库堆积可以足以起义的钱财,若是他的后代昏聩无能,而十一个人中有后代能堪大任,则以此钱财做起义之用。 这十一个人与太|祖同甘共苦,对他的提议没有异议,各自分出一部分财产壮大宝库。他们不能看见亲手建立的王朝会繁荣昌盛多少年,但却可以在它腐朽之时埋葬它。 这个宝库就是所谓的血月传说,太|祖和十一个城主各自保管一部分钥匙。他们共同起誓守护这个秘密,只有临死前才可以告诉下一任继承者。 宣文帝年间,夺嫡之争越演越烈,血月传说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人人都想要那笔宝藏,但传出消息的皇宫却无人去寻找。久而久之,这个传说就永远只是传说,谁也无法考证它的真假。 梅争寒静静地听宋远说完血月传说的前因后果,他看着手里的酒瓶子,想到梁简因为这个莫须有的东西家破人亡,不禁道:“真的是假的吗?” 宋远道:“当然是假的,先不说太|祖当时刚刚登基怎么就在想亡国的事,光是十一个城主掌管钥匙这事就可以推翻这个传说。因为城主不是世袭,从建国到现在,城主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姓,谁还能找到他们的后人?而且太|祖晚年和一位城主意见不合,将他一家下狱,株连九族,那城主一家早早地死绝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3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传说永远只是传说,不会变成现实。宋远对这些东西都是当故事看,若是真的有宝藏,皇室恐怕不会让血月传说在世上流传颇广还视若无睹,而是尽快把那些钱找出来。 梅争寒欲言又止,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他以为宫里不会无缘无故流传出来这些东西,肯定是有迹可循。血月传说一定是存在的,只是可能与民间的流传有出入。 宋远头晕的厉害,外面冷风刺骨,让他能保持一点清明。他闭目靠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道:“哦,有件事和你说漏了。当初和太|祖一起打天下的十一个人并非全部入朝为官,有一个在太|祖登基后就离开官场。他本来就是个江湖人,不喜欢朝堂的约束,史记对他的记载也仅仅到此,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既已离开又未出现,那传说里怎么还有他的身影。”梅争寒不解道:“说不定是他回去了但是无人知晓。” “谁知道呢。”宋远不以为然地笑一声,随后像是想起什么,笑容变的古怪起来,看着梅争寒道:“其实关于离开的那个人还流传另一种说法,他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和太|祖有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为了太|祖的名声黯然离去,心伤欲绝故而不再出现。” 梅争寒一愣,道:“一同起义打下江山,也算是同甘共苦,相生情愫并不奇怪。为什么要走?太|祖难道不愿意给他名分?” 宋远笑梅争寒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解释道:“今时不同往日,太|祖年间对断袖并没有现在这般宽容,男子相恋被视为怪物。太|祖登基成为九五至尊,一举一动都被天下人盯着,要是天下人知道他是断袖,对他的皇位是个不小的冲击。” “所以他就为了皇位抛弃了自己心爱的人?这和无情无义的负心汉有什么区别?九五至尊又如何,连自己爱的人都护不住,我看这皇位不做也罢。”梅争寒有些义愤填膺,大概是同为断袖,心有所属,所以更容易感同身受。他把太|祖一顿臭骂,只差把禽|兽不如的话都扔太|祖身上。 宋远被他说的一阵发愣,他觉得太|祖和这人的选择并没有问题,毕竟当时的局面是家国在前,儿女情长在后。说不定他们在相恋之时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但还是无怨无悔地爱了一场。宋远不理解梅争寒为什么生气,好奇道:“你别只顾着说太|祖,我问问你,若是你在这个位子上,你当如何?” 梅争寒一笑,眼前浮现的是梁简俊美的面容,道:“当然是要美人,江山再美,没有与我齐肩坐看的人,也不过是山水草木,石头疙瘩。心情好时看两眼,心情不好就拆了毁了,一把火焚为灰烬。但若与子携手共拥江山,那一草一木都变得可爱,不愿毁去分毫,因为那是我们共同守护的东西。” 宋远被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梅争寒半晌,几次张嘴没说出声,最后才无奈道:“幸好你不是皇上,你要是做了皇帝,一定是个千古昏君。” 梅争寒不以为然:“好说好说,要是真有那一天,我封你个大官玩玩。” “……”宋远被梅争寒的无耻打败,憋了许久骂道:“滚,谁要给昏君做官。” 梅争寒忍不住大笑起来,宋远被他吵的头疼,重心不稳倒向一边,幸好梅争寒及时扶住他,没让他摔个大马趴。 宋远撑着梅争寒的手,晃了晃头道:“对了,那个离开朝堂的人姓梁,叫梁云赴。” 第91章 梅争寒不禁愕然,酒意全无。从皇宫传出来的血月传说让梁简一家遭遇灭顶之灾,而与其有关的那些人中就一个姓梁,还是史书上无所记载而民间传闻中存在的特殊人物。对方和梁简是什么关系,血月传说又是否真的如传闻所说是为起义而存的宝藏。 太多混乱的消息糅杂在一起,梅争寒一时间也分不出真假。 宋远酒劲上来了只想躺下休息,梅争寒不敢让他一个人回去,正要叫人前来送他,就看见叶白衣从西苑过来。叶白衣快步上前从梅争寒手中接过半醉半醒的宋远,道:“我送他回去,就不劳烦你去找人了。” 许是之前叶白衣通知梅争寒去绿倚楼接梁简的缘故,梅争寒现在对叶白衣没那么高的戒心,加上他和宋远也算相识,梅争寒便把人托给他。 宋远现在连站着都成问题,虽然知道扶着自己的人是谁,但脑子里就是转不过弯来。他想推开叶白衣,手却使不上力。叶白衣见他手瞎抓,以为他是站不稳找东西扶着,干脆拦腰把人抱起来,对梅争寒点点头,施展轻功离开。 高空的离地感让本就头晕的宋远越发难受,他死死地抓紧叶白衣的衣服,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叶白衣飞的很快,即使抱着一个成年男子也是身轻如燕,在屋脊上几个点落就窜出去老远。他看起来冷若冰霜不近人情,但对宋远一向温柔体贴。 此刻已是深夜,宋远喝了不少酒,回去他家叶白衣自认没有办法照顾他,便在半路上转了个弯带宋远回绿倚楼。绿倚楼的夜场正欢,叶白衣把人带回自己的房间,让下面的人送热水上来。宋远已经睡着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任由叶白衣摆布。 叶白衣替他脱了衣服,用热水帮他擦洗身子,然后用布巾裹了抱上|床。宋远睡的安稳,许是在梦中想到好笑的事,眉眼都带着笑意。 叶白衣在床边盯了他一会儿,俯身欲吻,却在紧要关头停住。他的手指拂过宋远的唇,僵持片刻起身离开。 城主府,梅争寒送走叶白衣和宋远便回东苑休息。梁简屋子里的灯还亮着,这是特意给梅争寒留的灯,他已经歇下,床帐垂下来遮住外面淡淡的光晕。梅争寒掀起床帐的一角见他睡的香甜,放缓脚步去洗漱,动作轻的像只猫,他把一身酒气的外衣脱下来放在外屋,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刺鼻的味道才熄火轻手轻脚爬上|床。 躺在床上梅争寒有些睡不着,宋远的话还在脑海里,血月传说和梁云赴成了他心里不小的疙瘩,梁简的身上一定背负着他所不能想象的东西。 身侧的梁简翻个身,手臂搭上梅争寒的腰,梅争寒以为他睡迷糊了并没有在意,伸手替他拉上被子。梁简的手顺着梅争寒的衣摆钻进去,手掌贴着梅争寒的肌肤,梅争寒浑身一抖往里侧靠了靠,抓住梁简作乱的手。 握着梁简的手掌,梅争寒心里越发惆怅,幽幽地叹了口气。 一|夜无梦,好眠到天明。 因为担心梁简发热夜里睡不好觉,江盛雪给他开的药方里面加入安眠的药,所以梁简夜里歇下后睡的很快,基本不会半夜醒来。昨夜梅争寒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没什么印象,只不过一早醒来人就在他怀里,睡的迷迷糊糊。 梅争寒一头长发散在枕头上,人窝在梁简的怀里,长腿压着梁简的腰腹,很像一条八爪鱼把梁简当成猎物捆绑起来。梁简推了推他的肩没反应,撩起床帐看了眼天色,干脆搂着人再睡个回笼觉。 然后一觉睡到午时,门外伺候的仆人不敢打搅他们,还是江盛雪来砸门他们才起来。 郑虎今日上任,和那二十九个人在暖阁等候,结果梁简没起,下面的人不敢自作主张便来找江盛雪。梁简听闻起身洗漱,没用膳便去暖阁召见那几个人。 梅争寒无事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等梁简走了他才慢悠悠地起床。江盛雪也没避嫌,遣散屋子里的仆人自己为梅争寒束发。以前在家里她也没少做,倒是不觉得生疏。 梁简去暖阁接见郑虎等人,先安排那二十几个人入巡城营,然后带领郑虎去见城内的各个将领,给他讲解此刻城中的军事布局。副统领两人,卫将三人,羽将三人。其中羽将闻尧被梁简调去保护江盛雪,暂时不管其他的事,如果郑虎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把闻尧换下来。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3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郑虎听的很认真,他家在城外,每日前来当值需要走很远的路,梁简还给他安排了住处,给他半天的时间整理。 “之后武官的事我可就交给你了,有不懂的你可以来问我。尽量在短期内熟悉城内的事务,因为过几日我要去王城述职,会把城中的大小事务交给你和宋远。” 郑虎抱拳:“城主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梁简笑了笑,让他自行去忙不用在跟着他,自己一个人优哉游哉地回城主府。 寒冬凌冽,转眼就到月末,冷风呼啸不止,云层低矮阴沉,隐隐要下雪。 这些时日以来郑虎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还根据城内的情况对梁简的布防做了相应的调整。考虑到闻尧的情况特殊,郑虎最终还是找人替换他的位置,梁简也顺水推舟让闻尧做江盛雪的贴身侍卫,同时从无心手上拨了六个暗卫给他。 暗卫投入使用后需要新的人数补足,梁简又亲自挑选六个人补上。 郑虎一开始并不知情,一次偶然察觉到去找梁简汇报情况的无心,以为是府中出现刺客,和无心大打出手,幸好梁简及时赶到制止。无心和暗卫是梁简保命的底牌,郑虎自知险些误了梁简的计划请梁简责罚。 梁简非但没有责罚他,还笑着化解这场误会,让他和无心两个人握手言和。无心心智有损,对旁人不感兴趣,他只负责梁简等人的安危,也不管城中的事。对郑虎的示好兴致缺缺,他平日低调不露面,很快郑虎便把这件事忘在脑后。 冬月的尾巴还没有走完,红叶城开始飘雪,细细的雪花落下来,像是柳絮随风舞。现在雪不算大,落在地面很快就化了。 梁简要动身去王城,临行前召见宋远和郑虎,把城内的事情和他们交代清楚。郑虎倒是忠心,梁简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反驳梁简的观点。相比之下,宋远虽然在听梁简交代,但看起来非常的哀怨。 梁简说完事便让他们各自去忙,郑虎行礼告退,宋远往椅子上一趟,抱怨道:“想当初你做城主时我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清闲了,为此高兴不已,谁知道你做了城主,一半的时间都是我在帮忙处理事情,你还动不动就不在城里。” 梁简对他的抱怨完全免疫,道:“你要是喜欢你可以替我去王城述职,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宋远翻了个白眼,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两口,道:“说正事,你这一去要耽搁不少时间,梅争寒和江盛雪都要陪你一起?” 梁简埋头处理手上的政务,头也不抬道:“当然,开春后争寒要去虎牙口服役,这次让他随我前去看能不能遇上单崇飞,我替他铺个路。” 梁简一开始其实只打算带上梅争寒,但是江盛雪不想和梅争寒分开那么长的时间,而且她从小到大也没有去过王城,心里十分好奇,所以梁简答应把她带上。闻尧是个不错的侍卫,有他在梁简很放心江盛雪的安危。 听到梁简提起虎牙口,宋远就忍不住皱眉,用一副老妈子的口气开始唠叨起来:“我就不明白你好端端的怎么让梅争寒去虎牙口,是红叶城不够他锻炼吗?非得把他送到那种地方去,一去还是两年,你可真舍得。” 梁简顿了顿笔,道:“我当然舍不得,但和以后的日子比起来,这算不得什么。你不能把雄鹰关在鸟笼子里,太憋屈了。” “那也不能把它直接从悬崖上面踹下去,你好歹先找个山崖试飞一下。” “我找了啊,虎牙口就是山崖。”梁简一本正经地回答宋远,在他看来虎牙口就是个山崖,将来要面对的战乱才是真正的悬崖。 宋远无语地看着梁简,觉得自己和他聊这种事情真是对牛弹琴。他所考虑的事情和梁简所考虑的事情中间总是会出现一个极大的偏差,他是有些真的不理解梁简的世界。 出发去王城的时间很快定下来,梁简让人准备御寒的衣服,乾东的冬季比滇西还要严寒,这个季节早已冰雪覆盖。 滇西北面,琅琊城,大雪纷飞银装素裹。这里靠近虎牙口,地势恶劣,冬季有一半时间都在大雪中度过。 城主单崇飞正值壮年,虎背熊腰,虎眸凌厉,炯炯有神。雪天路滑,他巡视完军营回来已经是亥时,本来打算去书房凑合一宿免得吵醒自己的夫人,却发现单夫人的房间还亮着灯。 以往这个时候单夫人早已歇下,今天有些反常。 单崇飞推门进屋,看见单夫人披着披风坐在灯下看书,走过去道:“夫人,你怎么还没休息?” 单夫人披肩散发,气质温婉,一颦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她起身为单崇飞脱去带雪的披风,拉他到火炉边烤火,将桌上才温好的姜汤端给他。这些日子军营比较忙,单崇飞早出晚归,她已经很久没看见他。 借着灯光打量自己的丈夫,单夫人心疼道:“你又瘦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我觉得自己最近胖了不少。” 单夫人不信,笑他嘴贫,问他什么时候动身去王城。 “快了,也就这几日的事。听说今年穆将军一家也要去,算起来他们都多少年没回去了。” 琅琊城和望月城相隔不远,单崇飞和穆程的关系也不差,偶尔互通消息。漠北边防事务繁多路程又远,穆江军不能离开太长时间,所以每年都是派下人去王城给皇上请安述职。今年边境比以往安定,加上皇上几次说想念姑母,穆将军一家才决定回去。 单夫人和大长公主殿下有过几面之缘,还记得她的面容,轻叹口气道:“这些年真是苦了大长公主殿下,她们夫妻二人保家卫国,却……哎。”单夫人摇了摇头,满目痛惜,不再言语。 单崇飞知道她想说什么,拉着她的手,轻拍她的手背安抚道:“生在皇家身不由己,穆大将军和大长公主是心系家国天下之人,着实让人敬佩。夫人无需为他们担忧,那么多年过去了,大长公主许是放下了。” 单夫人点点头没有反驳单崇飞,但她心里清楚,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不可能放下的。不过今日她等单崇飞回来要说的并非是这件事:“夫君,你可还记得多年前你随我回乡祭祖返程的路上遇见的陈秋娘和她身边那个孩子。” “记得,那个孩子天生异瞳,年纪轻轻便聪慧过人,我想忘记都难。嗯,我记得他的名字还很特别,叫……梅争寒。”单崇飞不知道单夫人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问道:“你今天怎么想起问他?难不成又遇见了。” 单夫人摇摇头,面露凝重之色,她从衣袖里拿出一本折子递给单崇飞道:“这是近日刚送来的关于明年服刑兵役人员的折子,我看你忙不过来就帮你审阅了一些,刚好看到那个孩子。他被罚来虎牙口服役两年,罪名是刺杀县官。” 单崇飞一愣,刺杀县官并非儿戏,轻则流放,重则死罪。梅争寒在他印象中是个懂事又有分寸的孩子,怎么会干出这种糊涂事?单崇飞连忙打开折子,上面对县官之过一笔带过,只说他草菅人命未曾言明具体事宜。对梅争寒的事倒是写的详细,包括后面写了是何人主判。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3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单崇飞心绪复杂,单夫人见他皱眉,又道:“送官文的人还没走,我派人去打探了一下,听说是因为县官打死他师父,他冲动之下才犯此大错,郡官怜他不过十七岁,又是县官草芥人命在先才肯从轻发落。” “的确是有些冲动了……”单崇飞喃喃道,心里有些怄火,他其实更愤怒草菅人命的县官,这事要是发生在他的管辖区,梅争寒何苦受这种罪。他越想越是心里不平衡,将文书摔在桌上,道:“这郡官也是糊涂,这种案情怎么能判兵役,最多受点皮外之苦以示惩戒。” 单崇飞说罢徒生一股无力感,可惜梅争寒遭此不公又庆幸他是被发配虎牙口:“罢了,案子已经了结我说什么都是枉然。幸好是发来虎牙口,等他到了我叮嘱下面的人好生照顾他,留他在军营为我所用,以后建功立业回去把郡官削一顿。” 单崇飞说的义愤填膺,单夫人掩唇笑他:“其实郡官的决断还算好,只是两年兵役不是死期,说不定是给他另谋出路的机会。只是我心里的确有些想念这个孩子,你此去王城回来时不如绕道红叶城把他接来。” “既然夫人想他,那都依夫人的。正好我也多年没见陈镖头,此去能和她切磋一番。” 第92章 丘桐国有十二城,其滇西和江南分别有四城,漠北一城,乾东三城。王城所属乾东,其余两城分别是佘城和川城,皇亲国戚大多就在这三座城中居住,各自有封地。 不过先帝一脉子嗣凋零,所出不过三人,其一夭折襁褓,其二新皇登基后被以谋反罪论处。而当今圣上无所出,算下来整个丘桐国如今还有实权的皇亲国戚就是大长公主李清雅,她是大元帅穆程之妻,二人镇守漠北,手握十万大军。 当年先帝辞世放心不下还是太子的皇帝,把他托付给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扶持他上位,替他平反叛乱后离宫回漠北,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皇上对大长公主心存敬畏,恐惧她和穆程手上的兵权,此次邀请他们归来也是想试探他们的口风,想将兵权收拢在手。他登基数年政绩平平,下面的城主多数心生反意,但都忌惮大长公主,故而维持表面的平静。 若是皇上这次一意孤行,执意开罪大长公主,只怕丘桐国的和平将一去不返。看似如往常一般的城主述职因为丘桐国如今的局势,变成暗潮涌动的争锋之地。在这暗潮之下,更多前世不为人知的秘密要被翻出来。 此来王城路途遥远,梁简把城中之事交给宋远和郑虎,自己身边只带了江盛雪和梅争寒,除此以外他本打算就带上一个闻尧。谁知临行前宋远看见这阵容担忧不已,非要他多带两个人,梁简拗不过他,就又带了两名郑虎精心挑选的侍卫。 前往乾东这一路天寒地冻,不少地方大雪纷飞,梁简特意要了两辆马车,他和梅争寒坐一辆,闻尧和江盛雪坐一辆。两名侍卫赶车,路程倒是比预计的快了不少。 冬天来临不少山头的毛贼都指望干一票大的好过年,梁简他们只有几个人,路上遇上不少麻烦。又一次被不长眼的拦路误了时辰,险些不能按时赶到预计的客栈落脚,梁简的耐心告罄把闻尧叫到跟前:“阿尧,去告知无心让他带六个人去前面开路,再也不长眼的格杀勿论。” 城主府的十二名暗卫以及无心都被梁简带出来,此行凶险未知,他并非就像表面这般掉以轻心。只是树大招风,他一个新城主不宜太过张扬,故而只带三个随从。另外叶白衣也给他不小的帮助,将听音阁的信物交给他,这让他可以调用听音阁的力量。 拦路的劫匪被全部清理,鲜血染红皑皑白雪,梁简擦拭手中的长刀,吩咐闻尧时面带笑意,声音却让人透骨冰寒。他的脸上沾了血迹,让他的笑容艳丽而肃杀。 闻尧领命退下,梁简回到马车,下令继续前行。 有无心在前开路,后面的路程没等梁简他们抵达,想要干一票的劫匪就被屠杀干净。这事在路上的山头传遍,但因为没有活口,那些人传来传去,反而传成黑乌鸦所为。 梁简他们在路途中休息时听说书先生讲的绘声绘色,不由冷笑。他这次无意要谁帮忙背锅,却没想到民间自动把锅扣给黑乌鸦,这可怪不了他,要怪就怪黑乌鸦自己臭名远昭。 “这黑乌鸦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一路来听了不少速回。此事明明不是他们做的,可为什么大家听到是他们所为一点也不惊讶怀疑。”江盛雪有些不解,随口问道。 他们六个人坐一张桌子,远离说书先生,倒是无人听见他们的话。 闻尧对黑乌鸦有所耳闻,解释道:“因为黑乌鸦本身就是死亡和恐惧,他们从诞生之日起就在民间犯下无数灭门惨案,手法干净,来无影去无踪。其实他们真正是什么样旁人并不在意,旁人需要的只是一个看似合理的答案。而且他们常年戴着面具,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就算有人戴上面具假扮也不会有人去质疑。” 闻尧解释的很清楚,但正是解释的清楚,江盛雪的心里反而有了另一个疑问:“凡是假借他们之名做的事都算在他们头上,可又无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黑乌鸦真的存在吗?” 江湖之事本就是以讹传讹,黑乌鸦嚣张至今却未曾覆灭,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这种问题想必是很多人心中的疑惑,但是恐惧黑乌鸦的力量,没有人敢去深究。 江盛雪的话让大家为之侧目,梅争寒不由地看向梁简,在场的人中只有他和黑乌鸦交过手,黑乌鸦存在与否他最清楚不过。 梁简略沉吟,手指摩|擦手中的粗茶碗,江盛雪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黑乌鸦一开始是怎么来的已经说不清楚,从他们手上的第一桩灭门案开始,他们就一直代表血腥和残忍,但至今无人见过任何一人的真面目也让人十分怀疑。 他前世真的灭了所有的黑乌鸦?还是说因为他当时过于凶猛的反扑让黑乌鸦觉得自己惹上了大麻烦,不得不舍弃黑乌鸦这个名字转而变成其他的门派。反正脱下面具,也无人认识他们。反之亦然,戴上面具,人人都能成为黑乌鸦。 这辈子从黑乌鸦袭击江城到现在,还没有黑乌鸦被剿灭的消息传出来,相反传说依旧存在。那延续这个传说的那些人,又真的是黑乌鸦吗?还是另类的模仿者? “我说的不对吗?”江盛雪见大伙都沉默下来,梁简更是陷入沉思,心里有些不安。 梁简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笑道:“没有,只不过很少有人这样看待黑乌鸦,你的想法比较独特而已。既然大家都修整好了,我们继续赶路,争取今日到王城驿馆。” 乾东王城,大雪纷飞,银装素裹。高大的城墙拔地而起,是雪色里一道冰冷的铁灰色防线。城墙旗帜高立,被风雪冻成一块。其上站岗的官兵身上落满鹅毛大雪,手中的长矛不动分毫。城下守城门的人也是站的笔直,领头的身上带着一壶酒,偶尔传递个下面的人喝两口暖暖身体。 梁简掀起车帘的一角,扫过面前高大的城墙,神色复杂。前世他就是在这里失去穆争寒,再一次回到这个地方,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让他喘不上气,呼吸困难。这里让他的人生再次跌入地狱,万劫不复。 通过守城官兵的巡查,梁简他们绕过曲折的城墙进入城内。梁简还记得驿馆的大概方向,让守卫顺着长街过去。 王城是丘桐国的国都,天子脚下自是繁华,叫卖声不绝于耳。那怕隔着车帘,也能从鼎沸的人声中感觉到那种迎面而来的热闹。梅争寒有些坐不住,撩起车帘打量外面的街道。 梁简见他好奇,笑道:“等到驿馆安顿好车马,我带你们出来玩。” 梅争寒眼神一亮,放下帘子凑到梁简身边道:“兄长以前来过吗?”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3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沉默片刻,才摇了摇头。 前世如旧梦,如今梦醒,他也不算来过。而且这里是还没有被战火摧毁的王城,和他见到的破败萧瑟不一样。 梅争寒察觉到梁简那一瞬间的迟疑,沉吟道:“兄长自从进了王城就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虽对我说不曾来过,我却觉得你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悲伤。” 梁简呼吸一滞,因为有太多不美好的回忆,他闭上眼想起的都是穆争寒为他战死的场景,让他如何心平气和。他的敌人也是他的挚爱,他们短暂的幸福美好之后是长长久久的分别。梁简已经尽量不去想,可是心里终究意难平。 “让你担心了,我没事。”梁简压下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握住梅争寒的手。重来一世互通心意,明明一切都很美好,没在错付。可终究失去过一次,那种钝痛难以抹灭。 只是他不该在梅争寒面前露出那种悲伤的神情,这对梅争寒有些不公平。前世之伤与他无关,那种结局梁简也绝对不允许再来一次。 王城驿馆在清静的兴丰街,走过长街拐个弯就到了。前来王城的城主除了少数不拘泥环境的城主选择驿馆外,其余都会在城中备有落脚点。比如徐良川就有一个买好的宅子,大长公主的公主府…… 宋远知道孙胜也有一个专门落脚的地方,还把地址写给梁简。不过梁简没打算去,而是来驿馆歇息。虽然驿馆条件是清苦一些,但防卫森严,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要过年了,驿馆要接收来自各地的消息有些忙乱,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不少。 梁简他们的马车停在这里有些惹眼,门口两个守卫之一过来驱赶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这里也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侍卫没有理会守卫的粗鲁,跳下马车抖落身上的雪,掀起车帘把梁简和梅争寒请出来,后面的江盛雪和闻尧也跟着下车。 另一个守卫是个有眼力劲的,只是梁简低调,并没有在车上挂红叶城的信物,所以他一时不察。这会儿见梁简他们非但没走还下了马车,顿时就反应过来是外面来的贵人,连忙上前拦住同伴,行礼道:“公子莫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公子是从那一城来的。” “这位是我们红叶城新任城主,我们初来此地,小哥不认识我们也正常,烦请替我们通报一声。”为梁简赶车的侍卫甲接过守卫的话,抱拳还礼。 守卫心里咯噔一声,原来的十一个城主他们都了解,还以为梁简他们只是代替城主来这里的某个臣子,却不想是新上任的红叶城城主。红叶城易主其他城主可能不清楚,他们驿馆却是知道的,而且主事很早就下达命令让小心行事,若是不来便罢了,若是此人来驿馆不可怠慢。 “这位小哥是对我们的身份有所疑虑?”侍卫甲见守卫迟迟不动,出声提醒。 守卫猛然惊醒,忙道:“城主恕罪,小的失礼了。我们主事早已吩咐过我们,若是你来了就带你去客房,你请往里边走,车马我们会帮你照顾。” 梁简点点头:“有劳了。” 第93章 驿馆提前布备好的院子清幽朴素,和前堂的办事之地隔着一堵围墙,免得驿馆忙起来时吵到后面休息的人。守卫带着梁简他们进去没一会儿,就有驿员注意到上前询问,得知是新上任的红叶城城主,驿员打发守卫离开,亲自送梁简他们过去。 孙胜以前不住驿馆,所以驿馆的人和他也没什么交情,这次看到梁简等人来此还有些惊讶。驿员姓桑,这里的人都叫他桑伯,在这里干了很长时间。他把梁简他们带到住的地方,让他们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驿馆提供的住所都是独立的院子带有一个小厨房,清净朴素,地面铺了一层细碎的雪,踩上去嘎吱嘎吱响。梁简四下环顾很是满意,让属下打赏桑伯便不在叨扰他。 院子的房间有富余,梁简让他们放好行李后各自去休息,不用贴身跟着。 驿馆提前给房子生火驱寒,屋子里很暖和。梁简叫来闻尧,让他去通知无心在城里落脚,留一两个人跟着便好。这才刚刚开始还算平静,不用紧绷神经。 梁简在驿馆落脚的消息并未隐瞒,很快就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他带了多少人都做了详细汇报。他做为一个没有正式面见皇上的新城主,会被提前召见宫,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皇宫的消息,看这个皇帝打算几时召见他。 眼看天色渐晚,梁简让人把院子的灯笼点上。桑伯过来询问他们要不要一起用晚膳,梁简想了想让侍卫甲去回复,就说他们人多不劳驿馆麻烦,自己在小厨房做一点便好。桑伯听了派人送了些食材过来,还准备给他们留下一个厨娘,梁简把东西和人留下,谢过桑伯的好意。 晚饭就交给厨娘处理,江盛雪闲着无事去帮忙,厨娘不知道她的身份但看她穿的华贵不像是丫鬟,以为他是梁简的侍妾,不敢劳烦她。 “无碍,我在家偶尔也会给两位兄长下厨。”江盛雪他们可没那么多讲究,毕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厨娘听她称的兄长,好奇道:“姑娘不是梁城主的夫人?” “啊?”江盛雪一愣,掩唇笑道:“不是,城主和另一位年少的公子是我哥哥。” “那梁城主就只带了三个护卫?老婆子我在这里当厨娘很多年,听说那些城主每次来都带着好多好多侍卫,你们就带了三个人,岂不是显的太……”厨娘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想了想道:“太没面子。” 江盛雪不以为然,他们又不是来显摆的,要那个排场做什么?天子脚下张扬,也不怕自己死的太快。 “兄长今年新上任,只是来述职带那么多人做什么?他本来还只打算带一个,是宋大人苦口婆心劝说他才肯多带两个。” “红叶城离这儿挺远,人多路上也安全点,梁城主也真是心大。”厨娘不赞同地摇头,她在此地见多了排场,觉得梁简和那些人比起来真的不像个城主,一点架子都没有,人长的俊美还随和,身边的弟弟妹妹也是百里挑一的好看。 这在路上要是遇上不长眼的,没带人手岂不是要吃亏。厨娘这是瞧着他们好看,以为他们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书生,不明真相地担忧起来。 江盛雪路上见识大伙的厉害,对大娘的担忧感到好笑。且不说背地里跟着的人,就是明面上的这三个也是不好招惹的主,更何况还有两个兄长。厨娘杞人忧天,江盛雪笑了笑没有反驳,有些误会不解释才好。 厨娘手脚麻利地把江盛雪折好的菜下锅,没一会儿一盘盘诱|人的菜品就出锅装盘,香味四溢。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4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赶巧去外面通知无心的闻尧赶回来,江盛雪在厨房门口叫他,让他进来端菜。闻尧肩上落了雪,融化后肩膀上湿了一块,他走近后江盛雪才瞧见,抬手帮他拍落身上的雪花。闻尧一惊,连连后退,耳朵瞬间绯红。 他比江盛雪年长,江盛雪从来不把他当侍卫看待,对他一向亲厚,不拘小节。就连这次来王城的路上,也不介意同坐一辆马车。江盛雪太好,就像是晚间柔和的明月,让他舍不得挪开眼又不敢冒犯。 江盛雪知道闻尧内向,倒是不介意他的躲避,关切道:“不用你帮忙了,你先回房把衣服换下来。大冬天穿着湿衣服容易生病,可别大意。” 闻尧摇摇头,扫了眼厨房的东西:“我先把你端过去,再回房换衣服。” 说着便进门把菜都端上托盘,江盛雪拗不过他,先行去把桌子收拾出来,等闻尧端过来后又催他去换衣服。 他们一行就六个人,吃饭都在一张桌子上,江盛雪还招呼厨娘,厨娘惶恐说不敢和他们同桌。驿馆有驿馆的规矩,厨娘毕竟不是他们的人,江盛雪没有强求。 闻尧去换衣服晚到,回来时只剩下江盛雪身边有凳子,他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坐下。厨娘手艺很好,菜色都是按照江盛雪说的来做,味道和家里的差不多。 乾东的饮食文化和滇西大有不同,江盛雪并不是很适应,这段日子都没怎么吃。今日终于又尝到家乡的口味,胃口大开,多添了一碗饭。闻尧坐在她边上见她吃的太快怕她噎着,替她盛了一碗汤。他盛的顺手江盛雪也接的顺手,两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旁的梁简倒是多看了两眼,若有所思。 用过晚膳天色已晚,大家都准备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毕竟走了那么远的路,多少有些疲倦。不过还没等他们关门睡觉,宫里就来了消息,皇上召见梁简,要他即刻进宫面圣,传旨的太监和接人的轿子都在外面候着。 皇上早不宣晚不宣,偏偏挑在这个时候,离宫门落锁不到一个时辰。桑伯担心梁简来不及催他快点莫要误了时辰,梁简倒不着急,回房换了身衣服让梅争寒先休息,这才不慌不忙地跟着太监进宫。 皇上这个点宣他,看来是只打算见一面走个过场,不想多问别的事。 深宫高墙,即便灯火通明也察觉不到一点鲜活的气息。这座丘桐最大的‘宅院’,有多少人拼命想要挤进来,就有多少人拼命想要走出去。坐在这里的九五至尊掌握天下人的命运,却也逃不过衰败的结局。 轿子在宫门前停下,领路的太监躬身请梁简跟上。大概是梁简过于年轻,这位传旨的太监到现在都还有些没回神。因为一场瘟疫而空降红叶城的城主,他们以为是个颇有手段年纪不小的中年,却不想是个俊美无双的公子。好看又温和,非但不是老谋深算,还让人觉得人畜无害。 梁简还记得去御书房的路,从宫门下来一路往前,即便太监提着灯,四周挂着灯笼,环境和白天没有什么两样,在他眼中也是深黑一片。他闭着眼都不会忘记有多少块青砖,多少台阶,多少转角。他前世就是死在这个地方,死在自己信任的人手上。 如今坐在御书房的人不是徐良川也永远不可能是徐良川,梁简心里的阴鸷才稍微褪|去一些。 踏上御书房的台阶,太监进去通报让梁简在门口稍等片刻。梁简在门口站定,回身眺望被雪色覆盖的宫墙。进了王城他便意难平,到了这里那种情绪更是达到极致。前世,今生,死亡,重生,命运又回到此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走向。 总有一天他会站在更高的点,睥睨天下。 传旨的太监很快出来宣梁简觐见,梁简伸手整理衣衫,进门见人。 当今天子,前世的亡国之君李钰,李家的最后一个嫡系,前世保皇派执意保他,结盟时因为他的存在三军没少起冲突。那个时候他跟着大军东奔西走,躲躲藏藏,日子过的很不好,人也面黄肌瘦无精打采,明明才到而立之年,却苍老的像是四十岁。 梁简对他的长相已经模糊,所以看到御书房坐着的青年时,梁简有一瞬间的失神。 现在的李钰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又七,仪表堂堂,生的一副好样貌,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他眉目间和梅争寒有一些相似,同样是杏仁眼,大而有神,灼灼生辉。不过因为梅争寒长了一双蓝色的眸子,别有一番雨后晴空的滋味。李钰的眼好看,但因为他的神情,让人喜欢不起来。 梁简很快回神,行礼道:“臣红叶城新任城主梁简参见皇上……”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梁城主不必多礼,看你写上来的折子老气横秋,朕还以为你也是个无趣的老头子,没想到你那么年轻。”李钰端坐在龙椅上,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打断梁简的行礼,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心里有些不一样的心思。 如今朝中都是些老臣,就是有一两个年轻好看的,也都是些有家室的。李钰就是想干点什么,也不敢荒唐到惹众怒的地步。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没家室又惊为天人的城主,他心里别提多开心,连正事都要往一边放。 李钰和前世大有不同,但这轻佻的口气还是一样让人生厌。梁简压住心里的反感,笑道:“臣当时刚接手红叶城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折子是和城中的文官商量着写的,若是皇上不喜欢,下次我换个简洁点的叙述。” 梁简笑起来桃花眼弯如月牙,自带风|情,让人有些挪不开眼,李钰意味深长道:“梁城主有心了。” 第94章 梁简被李钰缠上了,这尊大神不知道抽什么风,召见梁简既不是走过场也不是问正事,而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各种打探关于梁简的事,只差对他祖籍刨根问底。 其实李钰做为皇帝,想知道自己的臣子是什么来历无可厚非,可是他问的实在不像正事。梁简一本正经地搪塞他,说自己父母双亡多年,自己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拖家带口。 “你弟弟妹妹这次也有随你来王城?”李钰想起下面的人送来的消息,梁简身边除了护卫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公子哥和一位女眷。 梁简耐着性子道:“正是,他们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便随我一同前来,想一观王城风采。” 李钰若有所思,梁简都如此俊美,想来他弟弟妹妹也不会差到那儿去,要是能一睹风采,说不定还能收入宫中。臣子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但臣子的亲眷…… 眼看宫门落锁的时间将近,李钰的贴身马公公进来提醒他,梁简身为外臣不方便在宫中留宿,而且李钰今日已经翻了罗美人的牌子,罗美人那边也派人来打听了几次,让马公公帮忙说好话。李钰沉迷美色醉生梦死,但不知为何宫内妃嫔一直无所出,大家暗地里勾心斗角,就盼着生下一儿半女。 后宫后位空悬,有这一儿半女,说不定还能争上一争。 梁简此来王城述职要停留多日,李钰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让马公公送梁简回去。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4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马公公可是看着李钰长大的老人,是他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对李钰那点心思揣摩得最到位。见李钰让自己亲自送梁简,马公公立刻领会其中的深意。李钰爱美人,男女不忌,而且喜好新鲜。梁简俊美年轻,想必是对他口味,动了心思。 替主子分忧是他们这些下人的本分,既然李钰有心,他得替他探探虚实。毕竟这是一城之主,处理不当会有大麻烦。 巍巍宫墙,深深庭院,万籁俱寂,沉如死水。 八角宫灯散发幽幽烛光,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在宫道上十分明显。夜里降温,白天才铲过的地面上又结了一层冰霜。马公公提着灯走在梁简身侧为他照明,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倒是有几分可亲。值夜的宫人见了他们都觉得稀罕,能让马公公亲自送出宫可不是一般人。 梁简不喜欢那些明里暗里的视线,他还没有高调行事的打算,心里把李钰骂了个狗血淋头。眼看宫门在前,梁简停下脚步,对身边的马公公道:“多谢马公公相送,宫门已在眼前,公公请回吧。” 马公公笑容可掬,把手上的灯笼递给梁简,:“不敢当,天色已晚,梁城主请把这盏灯带上。外面和宫里可不一样,你还要走一会儿才能到驿馆。陛下对你很是欣赏,老奴可不敢怠慢。” 梁简接过灯笼,道:“公公说笑了,你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而我只是一个新上任的城主,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还得仰仗你多多指教才是。” “梁城主客气,你年纪轻轻便是一城之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想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你比老奴明白,陛下贵为天子,我们最终都是为他效力。” 马公公这话意味深长,是在提醒梁简就算他年纪轻轻成为一城之主又如何?皇上才是天下的主宰,是生是死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同样是荣是损也在他的一念之间。 梁简想到李钰的眼神,心里冷笑两声,面上不改神色,笑道:“公公说的是,为人臣子,食君之禄,自然也愿意为君分忧。” 李钰好|色也不是什么秘密,梁简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和马公公唱反调,顺着马公公的话做出低眉顺眼的假象。看在李钰还有点用的份上,他倒是不介意和他玩一玩。但若真想在他身上占便宜,恐怕要自讨苦吃。 马公公很满意梁简的态度,心想他倒是个识时务的,这样对大家都好,等李钰的新鲜劲过了,少不了他的好处。 接梁简的轿子已经离开,梁简一个人提着灯笼往回走,半道上下起了雪,夜的另一面也在雪中拉开帷幕。梁简走的不快,喧嚣的夜市中难掩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七绕八绕。李钰身边也不是铜墙铁壁,恐怕知道他到王城的人不少,但这般明目张胆的跟踪,还真是没品。 梁简心里起了猫捉耗子的戏弄心思,暗中比了个手势让跟着他的暗卫离开,他要亲自和这个人玩玩。 王城繁华喧嚣,即便是深夜,街上的行人也不少。两侧红灯高挂,宛如星河倒灌,恍若白昼。梁简出来时未带披风,这会儿又下着雪,凉意拂过手背,倒是有些冷。他不由打个寒蝉,像是想起了什么,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七绕八绕,走到一条清冷的街道。 这里远离热闹的街巷,两侧隔着很远才有一个灯笼,四周的铺子关了门,光线昏暗。 梁简举着灯笼往前走了一段路,晦暗不明的街上还有一家没有关门的小店,高悬的灯笼上写着杜康二字。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没有想到这家店一直都在这里,梁简嘴角浮现一抹笑意,这家的酒后劲大,味道烈,最受江湖客的喜欢。前世国破家亡,三军结盟,梁简在这里为穆争寒买了一坛践行酒,后来穆争寒被他藏起来养伤时,别的都可以不要,但一定要喝他们家的酒。 梁简那个时候拿他没办法,买了一些回去,但都是盯着他不许多喝。唯一的一次受了他的蛊惑,陪他喝个尽兴被他灌醉,醒来时两个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梁简是彻底地醉趴下了,看到这个情况大脑一片空白,他问过穆争寒,可是穆争寒说什么都没发生。 当时梁简不敢深想信了穆争寒的话,但现在却明白穆争寒肯定有所隐瞒,可惜再也听不到答案。 酒馆的空间很小,它挤在两侧的高楼间是如此的不起眼,跨进去一眼就能看清楚全貌,没有后堂也没有前厅,正对着门的就是柜台后面站着的老板娘。夜深人静,她正拿着一个掉漆的算盘合计今年的账本。 梁简走进去打断她的计算,她抬起头看着深夜造访的客人,目光落在梁简的肩上,道:“下雪了。” “这位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老板娘放下算盘,合上账本,倚靠着柜台。她穿着锦衣狐裘,面容娇艳,微嘟的唇像是饱|满的樱桃,水润而红艳。她和这家小酒馆格格不入,一点也不像是个只能憋屈在这种小地方卖酒的老板娘。 她是什么身份梁简不感兴趣,他只是来买酒。 眼神扫过老板娘身后柜子上陈列的酒名,和前世没什么差别,就是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也一样。梁简估摸着梅争寒的喜好,要了一瓶‘香雪’。 老板娘取下酒给他,梁简付钱时一摸腰包才猛然想起他换了身衣服,并未带钱。他的神色顿时就有些尴尬,老板娘笑着看着他,道:“看公子这身打扮也不像是结不起我酒钱的人,你可以改日给我送来。” “初次见面,你不怕我拿了酒赖账?”梁简诧异地看了老板娘一眼,他还未言说老板娘就猜出他没带钱,不但没有赶他走还大方地送他一坛酒,这可不像是两个陌生人之间能有的信任。 老板娘顾盼生辉,俯身在桌子上,手指攀上梁简的胸膛,笑道:“公子若是愿意陪我一|夜,酒钱也是可以免的。” 声音娇媚,缠|绵入骨,轻易勾起人心底的欲|望,像是魔鬼在耳边低声蛊惑。 梁简闪神刹那,眼神有片刻失神,但很快清明,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泛起丝丝凉意。他握住老板娘的手,眼神落在她涂了蔻丹的纤纤玉指上,玩味道:“这样一双完美无瑕的玉手,要是被人把指甲一片片扒下来,把骨头一点点敲碎,把血肉切成小片,该有多疼。” 老板娘一怔,心里窜起一股凉意,梁简的话就像是刀子在她身上凌迟,她甚至感觉到那种痛楚。可是梁简的神情又是那么愉悦,好似他说的不是折磨人的方法而是如何保养一双手。 “你的媚术还不到家,今日算你好运,因为我现在不能杀人,但折磨你还是轻而易举。”梁简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声音却冷得像是门外的霜雪,老板娘吓的面如土色。 她刚才的确对梁简用了蛊惑的媚术,本来看见梁简孤身一人提着灯笼前来,还忘记带钱袋子,以为他只是个尝新鲜的糊涂公子哥,想和他玩一玩,却没想到惹上的是一个煞星。 “酒可以送你,你放过我。”老板娘哀求地看着梁简,浑身的媚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楚楚可怜之态。 梁简不吃她这套,但顾忌身后跟着的人,还是松开她的手。老板娘连忙后退,巴不得离梁简远远的。梁简扫她一眼,问道:“你的名字?” 老板娘不敢欺瞒,不甘心地回道:“魅萝。” 是个没有印象的名字,梁简心生疑惑。这个老板娘和前世的老板娘是同一个人没错,但这中间好像不太一样。他怀疑地看着魅萝,看得对方心里发毛。魅萝愤恨地盯着他,暗暗咬牙。她自从学会这个媚术以来还是第一次吃那么大的亏,这个男人实在太不寻常。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4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你……你还想怎么样?”魅萝底气不足地问道,攥紧了袖中的双手。 梁简看她一眼,拿上香雪道:“酒钱明日会有人给你送来。” 一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女人梁简还不放在心上,就当今夜是个小插曲,他也没必要在意。魅萝现在哪里还敢和他计较那点酒钱,小心地嘀咕道:“随便你。” 梁简佯装没有听见,提着灯笼离开。 第95章 梁简花了点时间才回到驿馆,为了不让身后盯梢的人起疑,他可是很好的扮演了第一次来王城的假象。如今皇城的几大家族中,最有势力也最可能把眼线安插在皇上身边的只能是吏部尚书,这人也算是三朝元老,主管文武官吏考核,他们这些城主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 梁简记得他有个还未出阁的孙女,前世被他送进宫当上皇后,后来各地起义,吏部尚书把李钰变成傀儡皇帝,他这个孙女可是功不可没。这一世只怕他没那么好的运气,看在李钰还有点用的份上,梁简不会让他轻易栽在吏部尚书手上。 驿馆的人给梁简留了门,大伙儿都已经歇下,梁简没有吵醒他们,自己去厨房打水梳洗。泡在热水里驱散一身的寒气,梁简舒服地伸个懒腰。既然吏部尚书已经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他不回敬一下说不过去。 洗完澡招来暗卫,梁简让他去查一查那个魅萝的底细。看魅萝的样子,用媚术蛊惑人心不是一次两次,就是不知道是贪财还是贪色。梁简手上缺个能扮美人计的,能掌握她的弱点把她收为己用倒是不错。 王城一连下了两日的雪,在地上盖了一层又一层。江盛雪嫌天冷不愿意出门,在屋子里怏怏地呆了两天显得无精打采。闻尧怕她在屋子里闷出病来,给她做了个小雪兔,用雪捏成小小的一团,在上面插上两片竹叶做耳朵,又去厨房找了点胡萝卜做眼睛,捧在手心小巧可爱。 江盛雪拿着小兔子爱不释手,多日愁眉不展的脸上出现了笑意。屋子里暖和,雪兔子有融化的迹象,她忙把兔子捧到窗台上,免得它融化。 “好可爱。”江盛雪捧着脸看着小兔子,抬眼看着外面的雪,回头对闻尧道:“阿尧,我们来堆雪人吧。” “堆雪人?” 院子里铺着厚厚的一层雪,堆雪人绰绰有余。 江盛雪拍手道:“对,屋子里好闷,没想到乾东比滇西冷多了,兄长他们也在驿馆呆着不出门,我要自己找点乐子。” 梁简之前说带他们上街玩也因为下雪耽搁,来到这里两天江盛雪还没出过驿馆的门。 闻尧和侍卫甲乙倒是有事在身出去过几次,今天闻尧得了空梁简让他过来陪江盛雪。看见江盛雪热情高涨,闻尧不好扫她的兴,去驿馆借了两把铲子堆雪。两个人在院子里的动静惊动梁简和梅争寒,两个人出屋子出来,问他们在干什么。 江盛雪扬了扬手里的铲子,比划道:“哥哥你出来的正好,帮我把这些雪都堆起来,我要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梅争寒扫了眼院子的情况,嘲笑道:“江盛雪你几岁了,还玩这种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堆雪人是种乐趣,怎么能算小孩子才做的事?你不帮我那梁大哥帮我,哼。”江盛雪不满地瞪梅争寒一眼,满怀期待地看向梁简。 雪地里的姑娘笑容满面,被冻地双手通红还乐在其中,梁简笑了笑,挽起袖子道:“好,我帮你。” 梅争寒诧异地看梁简一样,也跟着跳到雪地里:“我也来。” “你不是说这是小孩子才做的事吗?那你还跳下来做什么,不稀罕你。”有人免费做苦力江盛雪当然高兴,可是一想到刚才梅争寒老气横秋的模样就想呛他两句。明明都是同年生的,不过大他八天,却是一副年少老成的样子。 梅争寒被哽了一下,梁简忍不住笑出声,拿过铲子去帮江盛雪堆雪。梅争寒讪笑两声,也把闻尧手上的铲子拿走去找梁简。 闻尧两手空空站在雪地里,江盛雪拽着他的衣袖道:“让他去做苦力,你帮我把雪团成圆球,我们做一个大肚子的雪人。” “嗯,”闻尧低声应道,跟着江盛雪一起去团雪人。 掌心的热力和细碎的雪相碰撞,雪很冷,江盛雪的手很快被冻的通红,可是她却毫不在意,神情专注地把手上的雪团滚的越来越圆,越来越大。闻尧偶尔分神偷偷地看她,美人窈窕,玲珑有致,笑容灿烂,让人心如擂鼓,爱慕之情油然而生。 雪球太大不容易推动,江盛雪干脆把雪一点点地拍上去,等她觉得差不多了便把雪球抱起来走到闻尧身边,将自己手上这个看起来小一些的放在闻尧堆的大雪团上面。雪团有些重,江盛雪扔上去的时候重心不稳,身子也跟着栽下去。 闻尧连忙出手揽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男性炙热的气息罩住江盛雪,她在闻尧的怀里晃了晃神,直到闻尧一把将她推开她才回神。 “小姐恕罪,是我唐突了。”闻尧说着就要下跪领罚,一张脸红的就像涂了女儿家用的胭脂。江盛雪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笑道:“说什么傻话,谢谢你刚才拉住我,我才没有摔个大马趴,不然肯定有人要嘲笑我。” 江盛雪心虚地看向梅争寒和梁简,见他们两个人没有注意到这边,连忙拍拍胸|脯平复心跳。 闻尧不敢直视江盛雪,垂着头像是犯了大错,语无伦次到:“保护小姐是我应该做的,可是我也的确冒犯了小姐,小姐不用对我说谢谢,我……我下次会小心一点。” 闻尧刚才也是心急,速度快过大脑,下意识把江盛雪抱住。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有别的妄想。 看到闻尧如此容易害羞,江盛雪真是拿他没辙,拍拍他的胳膊道:“好啦好啦,我明白的,我们继续堆雪人……” 江盛雪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刚才放上去的雪团就摇摇晃晃地从上面滚下来落在她脚边裂成两半。 就连雪球也如此不给面子,江盛雪无力扶额,蹲下身瞅着一分为二的雪团,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闻尧。闻尧的脸更红了,他蹲下身道:“我来。”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4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说着就把两半雪球合在一起,江盛雪把旁边的雪捧给他,两个人极力挽救这个还没成型就毁掉的雪团。 一旁快把院子一角的雪全部铲掉的梁简往江盛雪那边看了一眼,他其实一开始就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只是佯装没看见而已。 闻尧和江盛雪蹲在一起,两个人配合默契。闻尧笑容腼腆,避免和江盛雪肢体接触,江盛雪倒是没在意,笑容灿烂,玩得很开心。 要说闻尧虽然家世差了点,但是人还不错。梁简可不是什么看重世家的老顽固,只要两情相悦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他是无所谓家世。只是不知道梅争寒会怎么想,大概也是希望江盛雪幸福吧。 家未成业未立,没想到就要先操心起江盛雪的亲事,梁简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可真当上瘾了。不过看闻尧躲闪的样子,这情路只怕要经历点坎坷。梁简在心里叹口气,感情之事不能强求,他还是装不知道好了。 闻尧力气大团的雪球比江盛雪做的结实,两个人很快就把雪人的模样堆出来,用其它东西做出鼻子眼睛,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江盛雪搓着冻僵的手,围着雪人转一圈,高兴地不得了。 梅争寒提着铲子过来,上下一瞧,道:“好丑。” 江盛雪:“……” 梅争寒今天是铁了心给江盛雪添堵,江盛雪柳眉倒竖,蹲下去捏了一个小雪团砸在梅争寒的身上。她手劲小,捏的松软,砸在身上就散开了。 梅争寒把铲子往雪地里一扔,道:“这可是你先动手的。” 说着就准备抓雪反击,只是他还没动手,又被一团雪砸在身上。身后的梁简抛着手上的雪团,笑道:“做哥哥的怎么可以欺负妹妹,盛雪快跑,别让你砸到你。” 梁简一声令下,江盛雪立刻回神拉着闻尧撒脚丫子开跑,一场堆雪人的游戏最终演变成打雪仗。 梅争寒是真不客气,手上的雪团一个接一个,梁简也不帮着他,场面变成了混战。江盛雪仗着闻尧在身边,一边躲一边扔。院子里雪团乱飞,要是在空中相撞就变成一团雪簌簌下落。 “江盛雪,你给我站住,有本事你别让闻尧帮你挡。” 梅争寒一个人可对付不了他们三个,更何况梁简是个搅浑水的,梅争寒被江盛雪砸了一团在头发上,雪沫滑进衣服冷得他打个寒颤。 江盛雪吐吐舌,拉着闻尧的胳膊躲在他身后,探头道:“不服气你可以叫大哥让着你。” 梁简是在一旁看热闹瞎添乱,没想到江盛雪突然把矛头指向他,手上的雪团还没做好,梅争寒就突然扑过来,把人压倒在雪地上,眯眼笑道:“这样你就不能砸我了。” 梅争寒直接跨坐在梁简身上,头发垂下来,饶有兴趣地盯着梁简,冰冷的手指贴在梁简的脸上。 “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像什么样子。”梁简被压得动弹不得,眼神往江盛雪那边看过去,却被雪人阻挡视线看不清楚。他催梅争寒下来,梅争寒却不当回事,手滑到梁简的肩上,弯腰俯身。 梅争寒喜欢梁简有些慌乱的样子。 眼看梅争寒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梁简不由地紧张起来,呼吸有些急|促,红|唇微张。他这会儿已经缓过劲来,只要愿意完全可以把梅争寒推开。可他的身体违背他的意志,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 呼吸已经近得喷在脸上,梁简垂下眼帘避开梅争寒的视线,他的耳朵有些红,心里像是揣了几百只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大庭广众之下,身后是侍卫和妹妹,梅争寒却毫不在乎。 梅争寒嘴角浮现一抹得逞的坏笑,他没有亲|吻梁简,而是疯狂摇头把身上的雪都抖落在梁简的身上,活像一直下水上岸后清理皮毛的狗。 冰冷的雪沫落在脸上,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梁简惊愕地看着捧腹大笑的梅争寒,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骂什么好。他气的满脸通红,愤恨地把梅争寒从身上掀下去,怒道:“梅争寒,你属狗的吗?” 梅争寒躺在雪地里没有动,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梁简瞪他一眼,甩袖走人。 闻尧看见梁简如此生气有些担忧,正要上前询问,身后的江盛雪突然捏了一个雪团砸过来,笑道:“不用管他们,过来陪我玩雪。” 闻尧摸着被砸的后脑勺,面露犹豫之色,过了一会儿弯腰去抓雪。江盛雪以为自己会被砸,紧张地闭上眼抬手挡住脸。预料中的雪球没有落下来,倒是飘下来不少雪沫,像是有人从空中落下来一场雪。 江盛雪惊讶地放下手,看着这场‘雪’从闻尧的手中飘出来,像是一片片羽毛,撩过她的心弦。打雪仗虽然放纵开心,但她其实也很怕被砸到。梅争寒扔的那些躲不掉的都被闻尧挡住了,她一点都没有沾到。 现在她和闻尧离得那么近,要是闻尧想,她肯定躲不过去,可迎来的是雪花。 闻尧看着她,鼓起勇气关切道:“小姐,天太冷了,你没有内力护体很容易冻伤。属下改日再陪你玩雪,今日就到这里吧。” 自己这是被人关心了,江盛雪怔怔地看着闻尧几息,手指在衣袖里搅成麻花。她那两个兄长都滚到雪地里去了,才没闲工夫管她冷不冷。而且说好了只是堆雪人,打雪仗的快乐都是兴起之于偷来的,已经够了。 “好啦好啦,我听你的。玩了一下午肚子也饿了,我去厨房给你们下碗面,你来帮我。”江盛雪拍拍身上的雪沫,不给闻尧拒绝的机会,拖着他的袖子把他拽进厨房。 刚才还喧嚣的院子安静下来,梅争寒在雪地里笑够了翻身爬起来,刚才把梁简得罪的狠,这会儿他得去道个歉才行。 至于道歉的方式…… 那就看梁简有多生气了。 第96章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4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有些生气,可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气什么,明明心里有根理智的弦告诉他大庭广众之下梅争寒不可能亲下来,就是跟着他胡闹而已,可真正是这样的结局时,他却掩盖不住失望。大概是梅争寒深情的模样让他沉|沦,才会在知道只是玩笑时愤懑不已。 如果不是玩笑该有多好。 他难以压抑自己剧烈的心跳,对梅争寒的渴望犹如洪水决堤,但紧要关头硬生生阻拦回去,这滋味可真够不好受的。他生气地甩下梅争寒一个人回屋,也不知道梅争寒会不会明白。 最近在屋子里没出去,他和梅争寒各有各的事做。梅争寒看书解闷,而他派闻尧和两个侍卫出去打探王城里的消息,他们互不干扰。梅争寒看的书还在案桌上,为了压抑心跳梁简把注意力转移到书上,他拿起那些上精彩的内容在他看来却索然无味。 他看着书想的却是梅争寒拿着这本书躺在椅子上,翘着腿没个正行的样子,嘴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有看到不懂的地方蹙眉挠头。他们处在一个房间,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可是他却还是看不够,觉得每一眼都格外的不同。 心里的烦躁不能纾解,梁简扔下书拿起狼毫,想写一个静字,提笔后却无从下笔。笔尖的墨在宣纸上晕开,他看着那团墨沉默半晌,用笔一点点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只是随着内心的感受走,很快墨就随着笔尖在宣纸上变成另一幅模样。 忽浅忽淡,粗枝无叶,树根盘错,雪中横斜,像是从墙角探出来的一抹暗香。梁简停下笔,看着宣纸上的梅花树,正想找一点红色来添上花朵,余光瞟见梅争寒迈步进来。 他好似个没事人一般,拍去身上的雪花,脸上带着笑,闲庭闲步般走过来。梁简眉头一皱,刚才淡下去的那股火气又冒了上来,甚至没有给树画梅花的闲情,重新铺开一张宣纸写字。没有目的,想写什么写什么。 梅争寒在案桌旁边站定,目光落在上面,笑道:“兄长真是写得一手好字,也教教我如何。” 梁简冷哼一声,佯装没有听见。 梅争寒也不恼,干脆绕过去站在梁简身边,握住他拿笔的手,道:“教我。” 梅争寒的掌心还是冰冷的,手指有一点发红,梁简被他冷得一个激灵,不满地瞪他一眼。他却浑然不觉,握着梁简的手就要把没有写完的轩字补上。 梁简僵住手不动,笔在宣纸上落下一个墨点,轩字彻底毁了,梅争寒有些可惜地啧啧两声,道:“我果然写不好字,哥哥教我。” 脸皮厚到一种境界当真是刀枪不入。 梁简心里的火气让梅争寒搅和的不上不下,卡在胸口闷得难受。他不信梅争寒看不出来他在生气,可是却一句软话都不说,又来继续戏弄他。 梁简不动不答,面无表情地看着梅争寒。他面容俊美,眼若桃花,笑时人畜无害让人不自觉的亲近,不笑时如青竹立雪,一身不羁的风骨,疏离而冷淡。他其实一向不爱笑,不然江城的那些人也不会说他整日冷着脸不理人。 重来一世他喜欢笑,因为笑容可以为他掩盖很多的情绪。疯狂,血腥,残忍,孤独,都用一张带笑的面具掩盖。 但笑的再美,也有笑不出来的时候。面对梅争寒,他会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不管是生气还是吃醋。 梅争寒无奈地弯了弯嘴角,松开梁简的手,把笔从他的掌心拿出来,自己挤到梁简和案桌中间,对上梁简的视线,道:“好吧,我知道是我错了,不该在院子里戏弄你。其实我当时更想做另一件事,只是盛雪和闻尧都在,不合适。” 另一件事自然就是梁简想的那样。 梁简还是不说话,只是目光柔和起来,知道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他心情才算平衡一点。 梅争寒咬了咬牙,没想到梁简这次居然那么坚持,到现在都没有松口原谅的意思。不过这样才更有意思,梅争寒面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坏笑的情绪,他双手搭上梁简的肩,微踮脚在梁简的额上亲|吻,道:“这算赔礼。” 梅争寒又准备撩完就跑,话音未落就开始迈脚,只是没想到梁简的动作更快。基本就在他的唇离开梁简额头的时候,他感觉到梁简的手臂禁锢他的腰,随着而来天旋地转,他被梁简压倒在案桌一旁的梨花木椅上。 因为是冬天,木椅上垫了绒毛垫子并不冷,突然摔下去也不疼。梅争寒被迫规矩地坐在椅子上,梁简单脚站立,另一条腿压|在他身体一侧的椅子上,很像是分开双|腿坐在他身上。 这个距离很近,而且充满压迫感。 梅争寒有些紧张,讪笑道:“额……兄长,你……” 梁简似笑非笑,他往下弯腰梅争寒就往木椅上靠,努力拉开距离。可惜木椅就那么点空间,他已经靠在上面不能后退,只能看着梁简一点点压下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玩够了没有?”梁简停在梅争寒耳边,低声笑道:“还想玩吗?” 梅争寒心跳如雷,没想到这次马失前蹄,非但没有看到梁简面红耳赤,反而把自己置于不利的境地。梁简变得很有耐心,一只手撑着椅子,一只手紧贴着梅争寒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跳,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梅争寒有口难言,他是真的没料到梁简会出这样的奇招,以手贴心,心跳那么清晰,就像是把心意剖出来放在眼前。梅争寒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笑意有些僵。 在喜欢的人面前心跳不受控制当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就是有些难为情。 梁简喜欢手心传来的震动,配合梅争寒的脸色更是美味。他被梅争寒撩了那么多次,这下算是扳回一局。只是这一局胜利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梅争寒突然伸手搂住他亲|吻上他的唇。 湿热的唇|瓣没有一触即离,而是难舍难分。趁梁简不备,梅争寒撬开他的唇齿,舌尖滑入他的口中,吮吸舔舐,捕捉他口中的气息。 梁简失了重心,整个人压|在梅争寒的身上。呼吸交织在一起,变的急|促而混乱,心跳也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是谁跳的急切而剧烈。 梁简回应梅争寒的亲|吻,很快拿回主动权,他含|住梅争寒的舌|头不让他轻易退回去,逼得他喘息,泄露出一丝极轻地呻|吟。 两个人之间的气息高涨,火|热而剧烈,干柴烈火,熊熊燃烧。谁也不肯服输,在唇齿间你逐我往。亲|吻是身和心的交付,酥软的畅快让两个人头皮发麻。他们是渴望水的鱼,迫切地想要从对方的身上夺取更多,占为己有。 喘息声越来越急切,梁简的手落在梅争寒的腰上,他抱起梅争寒和梅争寒交换位置,自己坐到梨花木椅上,让梅争寒分开双|腿坐在他身上。他的呼吸早已混乱不稳,身体火|热,一股火从腹部燃烧到指尖,恨不得和梅争寒一起融化在这场亲|吻之间。 梅争寒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他撑着梁简的胸膛往后躲避,和梁简拉开距离。他的眼睛有些湿润,目光迷离溃散,微张的唇上水光一片。他在喘息,眉眼低垂,红晕遍布脸颊,倒是瞧见羞色。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4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身体的变化一览无余。梅争寒坐在他身上自然能感觉到,他沉默好一会,忽然咧嘴笑起来。梁简哭笑不得,又要凑过去亲他,却被他躲开。 梅争寒竖起一根手指挡在梁简唇边欲说什么,梁简却没给他说的机会,伸出舌尖舔过他的手指。梅争寒受惊,连忙缩回,道:“你这是犯规。” 梁简挑眉,狭促道:“还有更犯规的。” 说着收紧手臂,让梅争寒更贴近自己。梅争寒浑身一僵,简直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时不时对着梁简耍流|氓梁简都不反抗,没想到马失前蹄这次,梁简就回敬他一个大流|氓。 梅争寒觉得全身都烧起来了,僵着身体不敢动,梁简心情大好,手指在梅争寒腰后隔着衣服画圈。梅争寒头皮发麻,只觉得被梁简接触的地方又麻又痒。他扣住梁简的手腕让他不准动,自己平复心情。 虽然和梁简两情相悦,可是有些事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早了,他知道梁简不会逼迫他,但总让梁简这样憋着也不是办法。梅争寒有些苦恼,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撩人了,有点小小吃亏。不过还不等他这个思绪绕过去,门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梅争寒一惊,连忙从梁简身上跳下来,把自己的衣服整理整齐。梁简依旧坐在凳子上没有动,只是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盖住身体的变化。 来的人是闻尧,他并没有进内室,而是在门口通报。 “城主,二公子,小姐下了素面,请你们两位过去。” 梅争寒庆幸闻尧没有进来,连忙应道:“这就来。” 说完拍拍自己的脸,希望热度赶紧下去。 闻尧传达完江盛雪的话就走了,梅争寒回头去拉梁简,道:“走吧,我也饿了。” 梁简面色微僵,缓口气道:“你先过去。” 梅争寒不解地看他一眼,眼神落在他下三路时忽然反应过来,连忙避开眼神,尴尬地哈哈两声,道:“那我先过去了,你快点。” 走了两步,梅争寒觉得不妥,回头道:“要不我把面端过来,你就在这里吃?” 梁简摇头:“不用,我很快就能过来了。” 只是动情而已,只要梅争寒不在这里,他很快就能冷静下来。把面端过来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没有必要。 不过梅争寒显然误会梁简的意思,他意味深长地看梁简一眼,故意拉长调子重复梁简的话:“你确定很快……” 梁简蹙眉,回味过来不对劲,额角突突直跳,道:“梅争寒……” 他的话没说完,梅争寒就大笑着窜出门去,气的梁简一口气闷在心里,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放过梅争寒。这混小子简直混的不成样子了,竟然还敢这样戏弄他。 梁简废了点时间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江盛雪在厨房下的面条,就他们四个人,干脆就在厨房支了张桌子,等梁简到他们三个人都已经开始动筷子。 一碗油泼面,浮着油花的面汤上飘着葱花,面条上面卧着几根小白菜,清脆好看。 梁简不爱吃辣,所以江盛雪没有给他放油辣子。热腾腾的汤面入口香滑,梁简端着碗吃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梅争寒一眼。 梅争寒真饿了,一心扑在自己的面条上,倒是没注意梁简的神色。 一碗面很快吃完,梅争寒舒服地撑着桌子等最后到的梁简吃面,闻尧起身收拾炉灶,打来井水倒进大铁锅里烧沸。江盛雪见梅争寒无所事事,指使他去洗碗。 梅争寒啧啧两声,道:“不急,哥还没有吃完。” 梁简顿住,放下筷子,喝了一口热汤,道:“吃完了。” 这是故意拆梅争寒的台,梅争寒轻哼一声,撸起袖子去洗碗。 梁简坐在凳子上消食,看着外面逐渐晴朗的天色,估摸着明日不会继续下雪,对屋子里的三人道:“明天出去逛逛。” 江盛雪眼神一亮,终于可以出去玩了。都说王城是最繁华的城,她一定要好好见识这里的风采。 厨房的事不多,很快大家就忙完了。江盛雪有些疲倦,打声招呼进屋休息。梁简手上没有新的任务,让闻尧也下去休息不用忙活。很快厨房就只剩下梅争寒和梁简,梅争寒担心梁简找他算账,贴着门往外面踱步,想要逃跑,被梁简揪着衣襟抓回来。 梁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敢不敢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梅争寒一个劲的摇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刚才是仗着梁简没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敢。毕竟这话说出口,以后倒霉的是他自己,他才不傻。 梁简冷笑,梅争寒心里一紧,忙道:“这可是在外面,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梁简伸手捏着梅争寒的脸,手指一用力就在上面留下一点红印。梅争寒吃痛,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梁简这是怎么了。 “想喝酒还是想吃面。”梁简问道,神情十分认真。 梅争寒楞了一下,他没记错的话他刚刚才吃完一碗面,于是爽快道:“喝酒。” “行,我前两日刚买的香雪,回来时你睡了就没给你,正好今日开封。”梁简心里高兴,拉着梅争寒回屋。他行动轻快,梅争寒被他弄的有些糊涂,但听见有酒便没有多言。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4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香雪只有一小坛,梁简拿出两个杯子满上,拉着梅争寒开喝。 酒很烈也很香,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浓烈醇香之间有种淡淡的冷冽,就像是霜雪中的一点暗香,若有似无。 梅争寒喝的心不在焉,疑惑道:“哥,你怎么突然想叫我喝酒,该不会是想酒后乱来吧。” 梁简轻笑,伸手在梅争寒的额上轻弹,道:“我要是想乱来用得着借酒壮胆?这种事情有点酒助兴自然是好的,但喝多了反而误事。再说了,我真想做点什么,你会躲开吗?” 梁简眼眸深邃,藏着风|情和真意,梅争寒呼吸一滞,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酒是好酒,就是少了点。” “无妨,你喜欢以后多给你买一些备着。这次是我疏忽了,要不是盛雪煮的那碗面,我说不定就忘了。”梁简给自己倒满一杯酒,又给梅争寒满上,举起杯子和他轻碰一杯,道:“争寒,今天是你生辰,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我一定满足你。” 梅争寒一怔,他未曾和梁简说过他的生辰,梁简也没问过,他以为梁简不在意。他还小,生日不会大肆操办,以往都是江义给他煮一碗长寿面。现在江义不在,就是江盛雪替他过。不过他不想张扬,江盛雪知道,并没有说出来。 梁简突然提起,他真的诧异不已。难怪刚才梁简问他是要喝酒还是要吃面,他要是选择面,梁简也会替他煮一碗长寿面吗? 梅争寒的眼眶有些红,他仰头喝下杯中酒,掩去眼底的泪光,笑道:“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没有比你更珍贵的礼物。” 第97章 冬日的暴风雪总算消停了几日,其他的城主也陆陆续续进入王城,梁简闲来无事拜访了几个城中曾与孙胜交好的大臣,其中就有当日探他行踪的吏部尚书傅坤,这人老奸巨猾,梁简并未与他多交谈便借口离开。王城的局势和前世没有太多出入,他带来的影响并未波及到此。 各方城主陆续赶来,进宫朝见的日子就在这两日。梁简派人打探杜平的行踪,得知杜平要晚到。从江城过来花不了多少日子,杜平未能早些入城,只怕是范佟暗中使绊子不让他有机会和朝中的人联络。如此一来他就会晚一些得到梁简的消息,倒是方便梁简先发制人。 梁简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当日传出去的信看来是顺利到了范佟手上。这两个人鹬蚌相争,便宜他这个坐江垂钓的渔翁。 该做的准备都已顺利完成,接下来只需要装傻充愣,等那些人把战火烧到他身上,他在一一回击。 这两日驿馆又住进来两位城主,都是上辈子的老熟人,不过梁简没有前去叨扰,反而有意避开他们。现在还不是起冲突的时候,梁简不想横生枝节。 这几天都在四处奔波,连说好陪梅争寒在城中游玩的事也顾不上,现在好不容易空闲,梁简只想去找梅争寒。 驿馆的守卫已经记得梁简等人,看见梁简回来抱拳行礼。梁简正想问他们有没有看见梅争寒出门,就听见一阵马蹄声。千里良驹疾驰而来,马蹄声如雷鸣,马背上的人虎背熊腰气势惊人,虎眸灼灼生辉。他的身后跟着十来个护卫,都是一样的装束打扮,动作整齐划一。 侍卫认得来人,立刻上前相迎,道:“见过单将军,单将军这次比以往来的晚,我们还以为你去别处歇息了。” 来人正是单崇飞,他要巡视军营来得晚了些。他有如今的声望地位都是自己一步步稳扎稳打得来的,所以不少人还是喜欢叫他一声将军,而不是城主。 梁简远远地看着他,恍然间有种多年未见,故人容颜依旧的错觉。前世他和单崇飞诸多不和,一旦见面就是大眼瞪小眼,彼此心里都憋着一股怒意。后来单崇飞战死沙场和他也有一点关系,只是那时各自为主逼不得已。单崇飞的死并未让他觉得高兴,反而十分的遗憾。 单崇飞有才有能,心怀天下,只是他不适合那个位置。他的心里有太多的情感,发妻之情,兄弟之情,下属之情,他太重感情而有诸多羁绊,无法取舍。偏偏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注定要无情,心不狠难以制衡四方。他战败是早晚的事,但倘若他非王而是臣,西北军恐怕就会从徐良川手中夺下江山。 前世唏嘘,今生再相逢,只道物是人非。 梁简自嘲一笑,但愿这一世他和单崇飞之间的关系能够比前世好一点,起码不能让夹在中间的梅争寒和前世一般左右为难。 单崇飞和守卫寒暄两句,梁简的视线让他有所察觉,抬头看过去时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梁简今日穿的比较随意,一身湖蓝色的锦衣简单随性,没有束冠,只用一根挽月簪束发。因为身边没带侍卫,防止在外和人动手时衣袖不便,还带了两个护腕束袖口。他在门口站着,人虽未动未言,气势已如满月之弓,教人难以忽视。 单崇飞来往王城也有好些年头,这些城主或身边侍卫他都有印象,不记得有谁如梁简这般出彩。而且观梁简样貌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开始步入仕途的好年纪,只要有人稍加提拔,一定可以大放异彩。单崇飞心里有了结交的意思,问身边的守卫道:“那人是什么来历?” 守卫见单崇飞看的是梁简的方向,忙道:“那位就是红叶城新上任的城主梁简,听说才二十二岁,就带了三个侍卫,年少轻狂啊。” 守卫知道单崇飞的脾气,所有言辞间没有那些拐弯抹角的意思,直截了当地感叹起来。前来王城路途遥远,就是单崇飞也得多带几个侍卫在身边,可梁简初来乍到,不仅把自己年少的弟弟妹妹带上,还只带三个侍卫。守卫都不知道他是真不知凶险托大,还是真的厉害到这种地步,横行天下而不畏惧。 单崇飞本来很感兴趣,可一听到梁简是红叶城的城主顿时脸色阴沉下来。原因无它,只不过是单崇飞想起梅争寒的案子,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却被判充军,断的糊涂案。他本来就心有不满,再见到如此年轻的梁简,心情就更加微妙。 结交的念头因为梁简的身份而打消,单崇飞带着属下入门,路过梁简身边冷冷地看他一眼,冷哼一声,不喜之色表露无遗。 梁简不动如松,神色淡淡地让单崇飞过去,态度不卑不亢。接收到单崇飞的怒意让他无奈地牵起嘴角,看来这一世单崇飞依然不喜欢他。只是不知道这个人今日才第一次遇见自己,哪里来的火气。 守卫看得出刚才有一瞬间单崇飞对梁简是有结交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怎么眨眼就变了态度。看见单崇飞坦然露出自己的不满,守卫担心梁简生气。不想梁简至始至终都是游离在外的神色,并未把单崇飞的挑衅放在眼中。 守卫暗自松一口气,不管这些大人物要怎么闹,只要不在门口吵起来他便谢天谢地。 梁简询问守卫今日可有看见梅争寒和江盛雪出门,守卫恭敬道:“倒是瞧见江姑娘带着侍卫出去,梅公子好像没有出来。” 江盛雪出门带的侍卫想来就是闻尧,这段时间梁简忙没时间陪他们,江盛雪也不闹腾,只是要闻尧陪自己。梁简带上闻尧就是为了保护江盛雪,所以对于江盛雪的这个要求没有反驳。 知道梅争寒还在驿馆,梁简略微沉吟,忽然问道:“不知道单将军的院子在何处?”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4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守卫脸色微变,有些尴尬地看着梁简:“在……在你们,隔壁。” 单崇飞每次来王城都是住在驿馆,所以他的院子固定不变,管事之前安排梁简他们住在隔壁也是考虑到单崇飞为人正直比较好相处,可是没想到今日他见了梁简,双方看起来并不愉快。两个院子相连,过去的路都是同一条,低头不见抬头见,这可真是好心办坏事。 梁简微微挑眉,像是想起什么,转身进门。 守卫看着他匆匆而去,心里暗道一声糟糕,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报告给管事。可院子已经定下,没有让梁简他们挪地方的道理,只盼二人顾忌身份,不在驿馆打起来。 王城虽繁华,可没有梁简做陪梅争寒也提不起兴趣。而且不知是何缘故,他那日在王城游玩后归来,心里一直有一股莫名的不安焦躁。这里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可他偏偏生出一种来过的错觉。好心情都被折腾没了,他干脆赖在房间看书消磨时光,或着练练落下的枪法。 今日有稀薄的阳光驱散多日的阴霾,让人心情舒畅。梅争寒坐在庭院的廊椅上晒太阳,手里拿着一卷古书看的起劲。孙胜很多藏书都是外面失传的孤本,他不懂得欣赏,倒是便宜梅争寒。这次出行怕路上无聊,梅争寒可是带了很多。 安静的走廊里多了一阵脚步声,梅争寒以为是梁简回来了,欲和他开个玩笑没有起身。待脚步声越来越近,梅争寒察觉到不对。这些脚步声凌乱而多,明显来了很多人。想起最近又住进来几个城主,梅争寒眉心轻拢,收起古书从廊椅上坐起身。 梁简之前交代过,若是遇见其他城主避开即可,倘若他们有备而来故意挑衅,先礼后兵不用客气。梅争寒闲散多日,难得遇见有人上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在廊椅上正襟危坐,准备好好打量过来的人,不想刚抬头就愣住了。 单崇飞的院子就在梁简隔壁,要从梅争寒坐的廊椅这边过去。他为人警觉,刚踏入走廊就察觉到这边有人,以为是其他城主带的侍卫并未放在心上,待走近一看却颇为惊讶。 他停下脚步和梅争寒四目相对,二人愣了半晌,不约而同地出声叫住对方。 “梅争寒?” “单大叔!” 梅争寒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单崇飞,虽然早已知晓他的身份,但在这种地方相遇心情还是有些微妙。单崇飞显然还记得他,只不过看样子还有些不敢相信。梅争寒呆愣之后忍不住笑起来,起身道:“单大叔,竟然真的是你,你是要去隔壁?” 既然来的人是单崇飞,那梅争寒一开始设想的找茬就不存在。他稍微一想就猜到单崇飞的目的是隔壁的院子,只不过是从这里经过。 单崇飞点点头,他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梅争寒。多年未见,这孩子长的越发俊朗,身量颀长,身姿挺拔,眉目间尚有两分未脱的稚嫩之气。等再过两年完全长开,不知道要惹得多少闺中少女倾慕。骤然相遇的惊喜让单崇飞眉开他就回过味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城的驿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更何况梅争寒是戴罪之身,按道理他应该在官府的大牢等开春后押解入虎牙口,而不是在这里悠闲地看书。 单崇飞不由地想起在门口遇见的梁简,一个荒诞的念头在脑海里飞快地闪过。梁简是红叶城的城主,梅争寒是红叶城的人,门口的侍卫说过梁简只带了三个侍卫,梅争寒难道就是其中之一?看梁简的样子的确不像是个昏庸无能之辈,说不定是觉得梅争寒的案子蹊跷,故而把人解救出来。 单崇飞越想越觉得可能,在心里脑补一出梅争寒大恩无以为报愿为梁简上刀山下火海的场景,心里起了怜惜之意,想从梁简手中把梅争寒要过来。不过他刚才还在门口给梁简甩脸色,也不知道梁简会不会记恨他。要是梁简心眼小如针尖,知道他和梅争寒有旧非但不愿意把人给他,还转头刁难,那岂不是陷梅争寒于不利之地。 单崇飞有些纠结,一会儿喜一会儿忧,梅争寒看的一头雾水,解释道:“我是陪兄长一起来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单大叔……不,或许我应该称呼你单城主。” 梅争寒后退半步对单崇飞躬身一拜,以前他不知道单崇飞的身份称一声大叔倒是没什么,现在若是还这般称呼就有些不合规矩。 单崇飞都做好梅争寒说自己是护卫便开口问他愿不愿意离开的准备,没想到梅争寒说的是兄长,单崇飞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又眉头紧锁,道:“我怎么不记得你还有个兄长?” 梅争寒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三言两语我也解释不清楚。单城主舟车劳顿,若是不介意请随我进院喝杯热茶休息片刻,容我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昔日的少年郎长成翩翩公子,面带微笑,落落大方。 单崇飞再观他面容,心里不由沉吟,面色微显凝重。他刚才没太注意,这会儿细看发现梅争寒像他认识的一位故人。剑眉星眸,卓尔不凡。单崇飞心里打了个突,脑子多了不少疑问。 梅争寒还在等他的答复,单崇飞压下心里的疑惑,爽朗道:“叫我城主就太见外了,还是叫我一声大叔。我的确有很多话要和你说,但在这里不合适。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遇见你们城主,算算时间他也该到了。要是被他瞧见我和你交谈甚欢,他说不定还以为我要从他这里挖人,一气之下给你穿小鞋我会良心不安。还是等我到隔壁院子安顿好,你携你兄长过来与我一叙。” 梅争寒微微错愕,面容古怪地看单崇飞一眼,道:“是我疏忽了,刚才没有说清楚,我兄长就是梁简。” 第98章 单崇飞刚在驿馆门口因为梅争寒的事给梁简脸色,转眼就遇上梅争寒从他口中知道梁简是他兄长,心中的惊讶都没来得及平息,在他之后归来的梁简就到了院门口。 “单将军,外面风大,不如我们去屋子里谈。”梁简闲庭信步,眉眼含笑,态度温和有礼,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单崇飞心中有太多疑惑,没有拒绝梁简的邀请,打发手下先过去收拾屋子,自己随梁简和梅争寒进屋。 屋子的火炉上有刚刚温好的热茶,带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三人在火炉边落座,梁简为单崇飞斟茶,淡笑道:“这一路风|尘仆仆,将军请先喝杯热茶歇歇。” 单崇飞和梅争寒的相遇出乎梁简的预料,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看得出来单崇飞对梅争寒真的印象深刻,如此一来倒是省了梁简不少功夫。 单崇飞上下打量梁简,刚才门口惊鸿一瞥,他因为身份而不喜。这会儿心平气和再看,觉得面前的年轻人看起来人畜无害,温和有礼,但实质心沉如海,周身疏离之意,让人捉摸不透。唯有转向梅争寒时,才有那么一点人世的欢喜之意。而梅争寒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笑意,闪若星辰。 不用多问,只看二人周身的氛围就知道他们感情很好。单崇飞对梅争寒的来历也算有所了解,知道他自小无父无母,被师父师娘收养,只有一个妹妹,不曾听过他有兄长,还是一个一看就知道并非等闲之辈的兄长。 梅争寒的案子又在脑海里闪过,单崇飞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案子是在梁简上任之后判下来的,所以梁简不可能不知情。 单崇飞深感不解,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对梅争寒道:“我来王城之前收到红叶城发过去的官文,看到你在其中,上面说你杀了人被判充军是怎么回事?以你现在的身份,这种糊涂案是怎么判的。”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4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和梅争寒不约而同地看向单崇飞,而后又彼此相视一笑。梅争寒的案子判下来有一段时间,算算日子的确该送到虎牙口。只是梁简没想到单崇飞已经看到这件事,还在心里记下了。 这样看来,他刚才在门口被单崇飞甩了个脸色,大概和梅争寒的案子脱不了干系。想必是单崇飞为梅争寒抱不平,才会对他的身份如此不喜。梁简无奈地弯了弯嘴角,这次他可是真的冤枉。 江义之死起初只是因为县官昏庸,梅争寒怒而复仇,后面因为梁简介入牵扯出蛊师入侵,便不是简单的一桩复仇案。若是发回重审,梅争寒非但无罪还有功。只不过那些都不重要,梅争寒去虎牙口的本意是为了在短期内在军中闯出威望,锻炼自身,案情只不过是个借口。 现在单崇飞问起来,不管是出于昔日旧交还是他的身份,于情于理梅争寒都不该隐瞒:“此案并非糊涂案,而是我和梁大哥商量后的结果。” 单崇飞一愣,梅争寒继续道:“我斩杀县官为我师父报仇被官府通缉,我妹妹为师父守灵被官府看管起来,幸得梁大哥途径樵县助我们脱困。离开樵县我们一路向北,路过红叶城遇上瘟疫,我妹妹于心不忍进城救治……” 梅争寒将他们在城中的遭遇一一告知单崇飞,城中官员尸位素餐,武将把守权利,孙胜倒床不起,疫病横行,百姓流离失所。长吏为了城中百姓求助梁简,和梁简联手铲平城中贪官污吏,推举梁简为新城主。梁简上任后召见各方郡官,将府中冤枉一一发回重审,梅争寒的案子自然就翻出来。 “梁大哥升为一城之主,我能帮他的变得有限,所以干脆借这个案子去军中锻炼,只是没想到大叔你是琅琊城城主。”梅争寒将单崇飞心中的疑惑一一解答,说到单崇飞的身份时还笑着调侃道:“早知道如此,我就去投奔你了。” 梅争寒说的详细,看得出来他和梁简经历了不少事,彼此感情甚笃,单崇飞对他的调侃不以为然,笑道:“你现在来投奔我也不算晚,只怕有人不乐意。” 梁简只让梅争寒去锻炼两年就是不希望分开太久,这点单崇飞还是看得出来。 梅争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算梁简乐意他也不乐意,到手的美人他都还没尝到甜头,怎么可能舍得分离太久。 看着面前兄亲弟恭的两兄弟,单崇飞不但放下对梁简的偏见,还对他的才能十分欣赏。谋夺红叶城之位的果断,让梅争寒入军营的远见,看得出他并非目光短浅之辈,以后梅争寒跟着他也不会埋没才能。 只是梅争寒的身世…… 单崇飞像是想到什么,刚才梅争寒说起自己和妹妹的遭遇时并没有提到他师娘,单崇飞心中有个不好的念头,问道:“争寒,你师娘近些年可还好?” 梅争寒脸上的笑意微僵,道:“我师娘几年前就因病而逝,要是她还在,又岂能容那狗官害我师父性命。” 故人已逝,音容不再,单崇飞不由唏嘘,轻叹一声世事无常,生死有命。昔日提刀跨马,性格爽朗的女侠也逃不过命运轮回。可怜年幼的女儿和徒弟,若非遇上梁简,只怕逃不过魔窟。 单崇飞又在这里小坐一会儿便起身告辞,来日方长,很多事情都不急于这一时。梅争寒起身送他,单崇飞抬手阻止,笑说不过几步路不必远送。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单崇飞招来亲信,吩咐道:“去收拾收拾,我要去公主府拜访穆将军。” 亲信领命下去,不过才走两步又被单崇飞叫住。单崇飞在院子里负手而立,面带愁容,犹豫片刻道:“算了,还是不去了。” 单崇飞自己也有一些举棋不定,梅争寒年少时他还不觉得有异,如今年岁渐长,梅争寒的面容竟和穆程有几分相似,那双眼更是像极了大长公主。十八年前,大长公主痛失爱子,对外宣称孩子夭折在襁褓中。但实际上和皇室脱不了干系,因为一些不可告人之秘而隐瞒下来,之后无人再提,不了了之。 单崇飞本欲去公主府打探一二,又怕是自己多心徒惹大长公主伤心。天下面容相似之人不少,单凭一个长相就上门询问难免草率了一些。单崇飞心道还是算了,他们要在王城逗留不少时日,找个机会替大长公主引见胜过突然去问。 届时就算梅争寒不是大长公主的孩子,大长公主也不必患得患失,要是合眼缘认作义子也行。 腊月二十一,短暂休沐后的又一个早朝,十一位城主或城主亲信一同上殿面见圣上。一年中只有这一次相聚,各方城主概述管辖区内一整年的情况,吏部会进行相应考核。今年因为梁简新上任,免不了要多一项青玉印的检验。 红叶城易主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各方城主或多或少听过梁简的名字,但未曾见过梁简真人。今日大殿上相遇,不少人暗中打量,代表江城而来的杜平更是目瞪口呆。 徐良川一倒,江城多事端,范佟暗中给他使绊子害他昨日傍晚才赶到王城。梁简的名字他自然也从别人口中听到,原以为只是同名同姓,不想真的是他们在苦苦寻找的那个人。 滇西漠北的城主在右,乾东江南的城主在左,杜平和梁简相隔甚远,进殿时对视一眼便没在有交流。看着如今意气风发,笑容满面的梁简,杜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人是梁简没错,那张俊美的脸他忘不掉,可是性格方面相差甚远,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杜平内心惊骇不已,面上还是维持一贯的微笑,避免自己过于失态被别人瞧出不对。 李钰坐在龙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上面的人上奏,眼神时不时地扫过梁简的方向。多日不见,他觉得梁简是越发俊俏,墨衣修身,宽肩窄腰。眼若桃花,面如冠玉。他这当皇帝的都嫌下面的人啰里啰嗦,梁简却听得很认真。目光深邃,像是暗夜中的一汪清泉,叫人挪不开眼。 朝中的官员不敢直视天子面容,这让李钰越发胆大起来,觉得梁简那身衣服有些碍事,恨不得用眼神把他剥光。 上奏的官员说完话,李钰一言不发,下面的人对这个情况习以为常。吏部尚书摸着山羊胡准备牵头让其他人继续上奏,就听见穆程冷哼一声。 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又是大长公主的丈夫,当今圣上的姑父,穆程的身份可谓无比尊贵。他见皇上无心于政事,心中不由恼怒。他和尸位素餐的朝臣不同,当年先帝托孤他可是答应好好看着皇帝,自然不会让皇帝走上邪路。 穆程这一声让李钰惊醒,见穆程脸色阴沉,李钰自知自己方才太过荒唐,清清嗓子就刚才大臣的上奏说了几句体己话。见李钰还有点做皇帝的样子,穆程的脸色方才好看起来。 后面李钰不敢在分心,认认真真听奏。 梁简松了口气,衣袖中攥紧的双手缓缓松开。李钰的视线过于露骨,下面站着的都是群老狐狸,早已暗中打量,那些视线如芒在背,都快把他盯成筛子。李钰这草包,前世打交道时他已经不足为惧,没想到这辈子提前相遇,他竟然真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梁简在心里把人骂了个遍,这事要是不想办法解决,只怕他要多出一个魅惑君上的罪名。 各城的事说下来一个时辰就没了,下面的大臣也无本再奏,马公公宣布退朝。李钰本想把梁简留下来,见穆程在此便不了了之。 群臣先行退出去,梁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在他身前和穆程寒暄的单崇飞突然转过身来,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了皇上,不然他怎么一直盯着你。” 梁简苦笑道:“大概是因为我今年新上任没什么政绩,惹圣上不快。” 李钰的心思只要不明目张胆地表露,还是够下面的人猜一会儿。单崇飞有些同情梁简,宽慰道:“无妨无妨,你还年轻,慢慢来,不急。”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4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这倒是句实话,以梁简现在这个年纪,大放异彩的时间还长着呢。 梁简谢过单崇飞的宽慰,转头看向一侧的穆程,躬身行了个晚辈礼。他和穆程都是城主,官职上同等,但晚辈礼穆程还是受得起。刚才殿上穆程明显不悦,梁简不想他对自己的印象更加糟糕,只能自己挽回。 李钰在大殿上如此不加收敛的确让穆程很是不快,对梁简的印象很不好。但见单崇飞和他交谈甚欢,而他为人也比较礼貌周全,不是夸夸其谈之辈,穆程心里的印象有所改观。单崇飞看不出李钰的意思可是穆程看的出来,李钰男女不忌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去招惹旁人也就罢了,招惹一城之主可不是穆程想看见的。 穆程没有躲开梁简的礼,道:“既然你尊我为长辈那我给你提个醒,我们这位皇上喜好虽广却不是长情的性子,有些事情你要自己能掂量。” 梁简心中一惊,穆程这是告诉他不要为了一时的利益而选错路,天子之心最是难测。穆程是了解李钰的性子,他会这样说必然是李钰会有相应的行动。梁简可不想背祸国殃民的锅,就算真要背,那也得看看当皇帝的是谁。 看来要尽早打消李钰的念头,再不济也要稳住他。 梁简心念一动,道:“多谢穆将军提醒,晚辈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更何况身边有情投意合之人想要相携到老,自然每一步都会慎之又慎。” 穆程好歹是李钰的姑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胡来。梁简告知他自己有心爱之人,以穆程的正直多少会为他周旋一二。 穆程对梁简的答案很满意,面上露出一点笑意。他年少时也是名满一城的翩翩少年郎,英俊潇洒,镇守漠北多年不见老态,只是眼角多了一些细纹,更加成熟稳重,不笑的时候面带威严,气势迫人,笑起来便显得平易近人。 梁简看着他的面容有些恍惚,前世穆家早早退出战场,所以梁简没有见过穆家的任何一个人。今日见了穆程,他心里咯噔一声,梅争寒的身世已经浮出水面,就算没有梅花玉佩做信物,只需梅争寒站到穆程跟前,穆家也一定会认出他。 梅争寒很好的继承了穆程的英俊,只是那双眼睛不太相似。穆程的眼神过于犀利,而梅争寒带了一些柔情,想来是继承于大长公主。 梁简心绪复杂,难怪江义临终前要梅争寒北上,难怪上一世梅争寒姓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穆家嫡系。梁简忽然很后悔把梅争寒带来王城,此刻此地不在是梁简的危局,而是梅争寒的险境。 穆家抛弃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他在此出现并非好事。 第99章 穆程和单崇飞还有话要谈便没有和梁简聊太久,梁简从大殿出来,一眼就看见在旁等候的杜平,在他身侧还有几个人。梁简随意一扫,多数是上辈子打过交道但这辈子没接触过的人。敌不知他底细,他却对敌人有所了解,很好,他喜欢这种感觉。 杜平看见梁简出来神色一喜,连忙上前对梁简抱拳道:“属下见过大统领。” 梁简现在的身份是红叶城城主,可杜平却依然称他大统领,这话无疑是说给周围人听的。 果不其然,杜平声音刚落,就有人冷哼一声,道:“我就说他是徐良川经常在我们耳边提起的梁简,你们还不信。日日打猎的好手被养的猎犬反咬一口,徐良川也真是倒霉。” 说话的人是徐良川旧交,江南飞玉城的城主狄海,他和徐良川年纪相仿,高高瘦瘦,眼神阴鸷,像是暗夜里的猫头鹰,叫人瞧上一眼就浑身不舒坦。他说话的声音尖利,讽刺意味很浓。 杜平面露不悦之色,隐晦地看梁简一眼。 梁简面不改色,悠闲地整理自己的衣袖,好似没听见狄海的话。他目光清冷,面上虽有笑意却疏离而冷淡。狄海一拳打在棉花上,脸色有些不好看。其他人怕他在这里和梁简闹起来,笑着打哈哈混过去,拖着他离开。 等他们一走,这里就只剩下梁简和杜平。梁简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也没计较杜平称他大统领,和杜平边走边道:“这次怎么不是徐大哥亲自前来,我还以为到了王城就能看见他,半年不见,他可还好。” 梁简语速轻快,神色真切,一连两问都是徐良川,提到他脸上的笑容更甚。他和徐良川情同手足,这会儿没看见人先关心他并没有不妥的地方。 杜平脚步微顿,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梁简先发制人让他不好问梁简的事,隐晦道:“城中一切安好,城主也很想念大统领,要是知道大统领安然无恙还做了红叶城的城主,他一定很高兴。” 梁简一愣,诧异地看着杜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沉下脸道:“杜平,我离开江城不过几月,你们欺瞒的本事倒是见长啊。” 杜平心中一凛,他摸不准梁简是什么意思,揣摩他的心思道:“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并没有欺瞒之处。若是大统领听见过风言风语,不必放在心上。” 不管梁简此前听过什么,杜平一句谣言不可信便轻而易举地带过去。 梁简一声冷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从黑乌鸦的手中脱困后受伤颇重难以回去便修书回城告知下落,之后得人所救在滇西养伤,卷入一桩凶案无法脱身又遇上红叶城瘟疫,机缘巧合成为新任城主。为了不让徐大哥担心,我前后寄出三次信,信中更是提及出任城主一事。可你却告诉我徐大哥不知道我成了新城主,你不是欺瞒是什么?” 梁简说到最后已然动怒,要不是顾忌还在宫中,只怕已经压制不住怒火。虽然他对自己的遭遇轻描淡写,但其中隐含的东西已经全部提到。杜平面色大变,梁简神情急切不似作假,他真的寄出去三封信,可是这信并没有落到杜平的手中。 杜平不由想起范佟和他争这次机会的反常,联想到梁简说的信心中大骇,范佟肯定早早地知道梁简的下落故意不说,就是料到他会遇见梁简。江城如今的局面和梁简离开前大有不同,对梁简他们心中都有疑惑。 一再被梁简逼问,杜平已经失去先机,连忙道:“大统领恕罪,属下……属下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 杜平欲言又止,为难地看着梁简,咬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你说的信属下和城主都没有见过,肯定是被人藏起来了。” 梁简余怒未消,目光泛冷:“我现在虽不在城中,但好歹做了四年的统领,对你们也算有所了解。江城有大哥坐镇有你辅助,谁敢在你们面前做这种事?还是说有人想要陷害于我,离间我和徐大哥的关系故意而为,不希望我回去。” 寄出去的信没有到徐良川的手中,梁简想不起疑心都难。 杜平正愁不知道如何骗过去,听见梁简这样说顿时心生一计,面露悲痛之色,扼腕叹息:“大统领你有所不知,自从你失踪后出了很多事,江城此刻的情况并不乐观,城主他并非不想前来而是不能来。” 梁简脸色发白,猛然抓住杜平的手,追问道:“什么叫不能来?”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5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杜平只觉得小臂一痛,神色更是悲戚,眼中有泪光闪烁:“当日黑乌鸦袭击江城,大统领你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城主也深受重伤。范佟等人趁机作乱,我一人之力难以制衡。现在江城局面混乱,城主还在病中,我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杜平说的情真意切,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范佟的身上。反正梁简和范佟本来就有仇怨,梁简就算心中起疑也不会深想。 “好一个范佟,我把他打压至此他竟然还能反击,当真小瞧了他。”梁简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杜平只觉得浑身发冷。梁简松开他的手,随即像是想起什么,道:“徐大哥的伤很严重吗?怎么过了那么久都没养好?你们是怎么照顾他的。” 梁简一提起徐良川就不冷静,杜平都看不明白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当日黑乌鸦袭击江城,徐良川遇袭一事疑点重重,失踪的梁简自然就是大家所怀疑的对象。可是今日见了梁简,杜平有些不敢确定。如果真的是他害了徐良川,以他现在的地位,根本没必要继续惺惺作态。 而且徐良川的情况已经不能用严重来形容,他根本就是个废人,要不是还没找到青玉印,杜平和范佟绝对不会留下他。 杜平在心中沉吟,这倒是个试探梁简的机会。如果徐良川的事情是他做的,那他肯定知道徐良川已经废了,如果不是他做的,掩盖住真相也能稳住他。 杜平想了个比较稳妥的法子,面不改色地撒谎道:“城主大人是中了毒,江湖上的东西本来就麻烦,大夫们束手无策,所以一直拖着。” 杜平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梁简的脸色,只见梁简眉头轻皱,怀疑地看过来。他这个反应好像是知道点什么,杜平背后汗毛倒竖,难道真的是梁简做的?他亲手废了徐良川还能面不改色地装出一副兄亲弟恭的样子,询问徐良川的身体状况,这人何时变得如此可怕。 杜平心中惊骇不已,短短数月,他已经看不透面前这个人。只是不知道他会对这个编出来的答案作何反应,是责备还是询问更多的细节。 “我看是你们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正好我身边有位大夫,等王城的事情结束我随你回江城看望,让我身边的人替徐大哥诊治。我就不信,黑乌鸦用的毒真有那么邪门。” 答案出乎杜平的意料,梁简是提出前往江城为徐良川诊治,他要回去。 杜平不由愣住,刚才的猜测产生了动摇。难道梁简和徐良川被废没有任何关系?杜平仔细回想遇见梁简后的一言一行,他好像从一开始就认为徐良川还好好的呆在江城,并没有觉得徐良川受伤中毒。他对江城和徐良川的情况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印象都还停留在他失踪之前。 可实际上江城已经乱成一团了,杜平暗道这是个机会,梁简如今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要是能得到他的帮助,江城成为囊中之物指日可待。至于徐良川的事,他有的是法子栽赃给范佟,暂且瞒着梁简也无妨。 想明白其中利害,杜平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道:“城主大人要是知道大统领回去一定会很高兴,而且有大统领坐镇,相信江城的乱局很快就能稳定。” 梁简颔首,心道徐良川现在恨不得喝他血吃他肉,能高兴才怪。 杜平和他带的侍卫住在以前徐良川落脚的地方,他问梁简要不要随他前去见见以前的属下,梁简说那些人一向惧他,他还是不去了。等把王城的事情办完回江城,要见面的机会还多着。 梁简以前的确不是好相处的主,那些属下不见得欢迎他。杜平见他拒绝便没有多言,和他在宫门口分别。 看着杜平上马走远,梁简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冷冷道:“我要是真随你一同前去,你还怎么和下属商量对策。” 杜平心思深沉,今日的话他就算此刻信了八分,回去后一番思量,想必也就只信个两三分。不过那都无所谓,梁简要的就是杜平觉得他可以利用,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看出好戏。 暂时解决杜平江城的事便可以缓一缓,接下来梁简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梅争寒的身世已经浮出水面,但背后的隐秘梁简还一无所知,要想在这个地方护住梅争寒,他就得弄明白当年穆家为什么不要梅争寒。仅仅是因为那双眼睛肯定说不通,穆程和大长公主不是那种人。还有便是江义夫妇,他们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他们在樵县落脚就刚好捡到梅争寒,世上怎么有那么巧的事。 梁简揉着眉心,脑海里忽然闪过当日抓伤梅争寒的那个哑巴娘。梅争寒的眼睛太好辨认,就算是婴儿也很明显。哑巴娘行为举止疯疯癫癫,但看得出来对梅争寒是真的心疼。如果她当年得到的那个婴儿就是梅争寒,那是谁把孩子抱给她的,后来又怎么到了江义的手中。 这中间还缺点什么?梁简暗自沉吟,看来他有必要去听音阁走一趟,希望这王城的天音阁分堂不会让他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大魔王也是影帝级别的 第100章 天音阁在王城的分堂叫不夜楼,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寻|欢作乐的地方,实际上也差不多,它是个一掷千金的赌坊。和其他赌坊不同的是它是在水上,底座是一条巨大的船,楼高三层,在雾雨朦胧的时节看去恍若海市蜃楼。 白天船靠岸开第一层,贩夫走卒,平民百姓皆可登船寻乐。到了晚上船会离岸而去行驶在河中,这个时候就只有持有信物的人可以乘舟登船。 不夜楼的晚上只开二楼千金局,某种意义上限定了接待的人物。至于三楼点天灯,已经很久没人敢尝试了。据说上一个开楼的人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名下的产业全部输出去,不仅如此,差点把妻子也赔上。还是不夜楼的老板见他娘子着实可怜,把人救下来。 船上除了赌局还有貌美的舞姬,伶俐可人的清倌,浓烈醇香的美酒。不夜楼,销金窟,恰似天上人间,让人飘然欲仙,沉醉不知红尘几何。 此刻尚是白日,不夜楼停靠岸边开设正常的赌局,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在船头接待的姑娘肩披狐裘,手里举着一柄绘了梅花的油纸伞,面容娇俏可人,身段玲珑有致,顾盼之间媚眼如丝,一不小心就会把人的魂给勾去。 美人在侧,明眸善睐,可是却无人敢对她们动手动脚,心生邪念。因为这些姑娘不是普通的侍女,而是不夜楼的‘徵’。她们可不仅仅是长得好看吸引来客,还是维持船上秩序的执法者。手上的伞暗藏玄机,里面有一柄轻盈的长剑,剑出则见血。 曾有不长眼的在这里闹事,被其中一个姑娘一掌拍下船,卧床数月。 前世徐良川称帝,叶白衣不想卷入朝廷,让不夜楼撤出王城。所以梁简对不夜楼并没有什么了解,虽然见识过它的赌场,但有叶白衣作陪,很多东西都没瞧见。 走过船头入楼,迎面而来的赌坊人声鼎沸,声色嘈杂,嬉笑怒骂混杂在一起。梁简被吵得头疼,他抬手扶额,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领路的小厮上前问他想玩什么,梁简手掌隐藏于衣袖之中,露出手心的一张玉牌,道:“家里的胭脂最近不听话,想问问你们管事有没有什么办法。” 此胭脂非彼胭脂,它是叶白衣养的一只鸟,也不知道叶白衣怎么想的,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5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小厮瞧见玉牌脸上面具般的笑容就有些僵硬,听见梁简的话顿时面露正色,恭敬道:“公子请随我来。” 小厮带着梁简离开船舱,绕到船尾,在其后不远处有一艘画舫,被船上的高楼挡住并不显眼。两船之间有一叶扁舟,小厮准备跳下去送梁简上画舫。梁简压住他的肩膀,道:“不必,我自己过去。” 画舫离的不远,这点距离还难不住梁简。 小厮闻言躬身退到一旁,梁简手持叶白衣的玉牌想来不会是什么庸人。 梁简足尖轻点一跃而起,无需借力便落到对面的画舫上。小厮暗叹一声漂亮,对梁简拱了拱手便退回船舱。 这艘画舫并不大,四周有厚厚的帷幔遮挡寒风,舱内绕着炭火,热气在周围腾起一圈水雾。 梁简落在画舫上面的动作很轻,水面没有一丝波动。他往前走了两步,门口的帷幔自动分开露出一条小道。 “阁下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吴侬软语声如黄鹂,说话的人在屏风后面,盘膝而坐的倩影落在屏风上,娉婷妙曼。人尚未露面,却已让人从声音中描绘出一个温柔似水的姑娘。 梁简在船舱内随意一扫,一桌一椅一杯热茶,显然他还在不夜楼时面前的人就已经察觉到。梁简倒也没客气,在椅子上落座,端起热茶轻抿一口。 屏风后面的人低声轻笑,道:“公子倒是有趣,就不怕这杯热茶是穿肠毒药。” 茶水桌椅都是姑娘备下的,但能登上画舫的人多半有求于她,她不吭声便不敢随意坐下,更别说是喝倒好的茶。梁简如此随意,倒像是把这里当自己家。 梁简放下茶杯道:“这种好茶用来下毒岂不是太浪费?” “的确,泡茶的水可是我收集的第一场雪,用来下毒可惜了。还未请教公子姓名,小女子闲秋,这厢有礼了。”姑娘在屏风后面盈盈一拜,头上的步摇叮当作响。 梁简拱手还了这个礼,道:“在下梁简,今日前来有事相求,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屏风后面的人一愣,道:“原来是梁城主,难怪不夜楼的人会让你过来。你是我们阁主的朋友,便是我们不夜楼的贵客,你的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叶白衣办事周全,他既然给了梁简信物自然也会告知下面的人梁简的身份。身为不夜楼的堂主,闲秋甚少会接见别人,这一点不用她说下面的人也明白。刚才小厮引路让梁简过来,闲秋心中还有些疑惑。现在知道梁简的身份,疑问迎刃而解。 “如此便有劳姑娘了。”梁简道:“听说十八年前大长公主曾有一子,但后来夭折襁褓,我想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隐秘。” 梁简所问陈年旧事,却让闲秋微微错愕。她抬手一挥,便将面前的屏风挪到一旁,抬头看着梁简道:“梁城主,陈年往事不值一提,但若深究也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如此你还要问吗?” 梁简正色道:“非问不可,他对我很重要。” 闲秋沉默不言,她面容清秀,温柔似水,蹙眉沉思的模样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沾满露珠,教人心生怜惜。听音阁建立上百年,十八年前的旧案自然也有归档,闲秋接手不夜楼后也听上一任堂主提过,其中之荒诞让闻者心寒。 梁简神色认真,对答案势在必得。闲秋一声轻叹,起身走到画舫的另一间屋子,不一会儿便捧着一卷竹简出来,递给梁简道:“希望把它给你是对的。” 闲秋忧心忡忡地退开,梁简打开竹简,上面的字用的是小篆,梁简辨认起来有些费力,开头写着:“奉皇帝诏,曰:……” 这是一道圣旨,但明显不是原版,而是有人把上面的内容背下来重新誊写了一遍。梁简顺着一句句看下去,面色越来越冷,圣旨之后还有青司鉴呈给皇上的密信。 青司鉴原来是掌管丘桐祀典,庆典,丧礼,星宿,占卜等事宜的机构,在无上皇年间颇得圣宠,但太上皇继位后对他们甚是不喜,一连打压,现在在朝中不那么突出。 竹简上的东西大致分为三个部分;皇室,青司鉴,漠北穆家。谁又能想得到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刚刚睁开眼看见这个世界,就成为他们三方博弈的牺牲品。哦,不,是两个婴儿,另一个隐藏在其中的牺牲也不可忽视。 梁简把竹简还给闲秋,他的面色并不好看,眉目间是肃杀的冷意。 闲秋忧心道:“梁城主,你还好吗?” 梁简颔首,道:“无妨,多谢姑娘相助,按照听音阁的规矩开个价吧。” 就算是叶白衣大度不计较得失,梁简也不会白白占他便宜,该给的酬劳他会一并奉上。闲秋诧异地看他一眼,笑道:“虽然这份消息牵扯甚广,一不小心还有杀头的危险,但真的并不贵重。梁城主要是坚持给我报酬,那就请下一次来时替我泡一壶好茶。” 能被叶白衣承认还给出玉牌,梁简在听音阁的地位有了质的飞跃,就算是堂主见了他也要给三分薄面,闲秋可不敢收取他的报酬。 梁简知道这份消息的贵重并非闲秋说的那般,但看闲秋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会收取报酬。梁简在心里记下这份人情,起身告辞。 离开不夜楼回到驿馆,还没走进院子梁简就听见打斗的声音,长|枪破空,利刃凌风,隐约还掺杂着拍手叫好声。他心有疑惑,快步绕过回廊走进院子,瞧见梅争寒正和闻尧比划,江盛雪坐在廊下给他们喝彩。 江义留下的那本枪谱梅争寒已经融会贯通,现在可以施展自如,一柄长|枪在他手中倒是挥舞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一人一枪便可敌千军万马。他的身姿矫健如豹,腰身柔韧有力。梁简仿佛看见了穆争寒的影子,那么相似,又那么的遥不可及。 闻尧不是梅争寒的对手,但自身实力也不差,和梅争寒陷入缠斗,一时也难分胜负。他长剑在手,剑光似飞天白练,挽出数多剑花将梅争寒的攻势破解。长剑前刺,快如灵蛇捕猎。剑刃擦着枪刃而过,剑气激起梅争寒耳边的鬓发。 梅争寒撤枪回挡荡开闻尧的剑,手腕一转,长|枪调头反杀闻尧一个回马枪。 闻尧收剑,道:“我输了。” 梅争寒笑了笑正欲说什么,看见闻尧身后的梁简喜上眉梢,越过闻尧奔到梁简身边,道:“哥,你怎么才回来?我们都等着你用午膳呢。”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5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凝视着他湛蓝的眸子,想到自己问来的消息眸光微暗,嘴角依旧带着笑意:“有点事耽搁了,下次不用等我。” 梅争寒的长|枪还在手中,银光如洗的枪刃映着四周的屋舍,添了几分暗沉的色泽。梁简和他一面往屋舍走去,一面问道:“争寒,你的刀法如何?” 梅争寒转着手里的长|枪,懒散道:“跟着师娘学过一些时日,马马虎虎。” “那你这段时间先不要用枪,练练刀法。” 梅争寒练的枪法和穆家有很多相似之处,江义留下的枪谱更是完完全全的穆家枪法。梅争寒身上已经有太多让人联想到穆家的东西,能隐瞒一些算一些。 梁简的话让梅争寒有些不解,他握住长|枪回头看着梁简,见他神情严肃,知道这不是玩笑话,点头应道:“好啊。” 梅争寒答应的如此爽快倒显得梁简有些不讲理,梁简握住他的手,歉意地看着他。有些事还不能让梅争寒知道,梁简只能尽可能的瞒着他。但梅争寒并不傻,时间一长他肯定会察觉到异样,只是他懂得隐藏,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表露出来。 他总是会一个人默默地承受很多东西,把那些事都藏在心底,这一点在前世梁简就深有体会。他一面不希望梅争寒知道自己的身世,一面又怕自己表现的过于在意让梅争寒在察觉以后不想他为难而佯装不知,独自承受。 左右都是个死局,梁简忍不住蹙眉。 梅争寒不以为然,抚平梁简紧皱的眉头,笑道:“吃饭吃饭,别想那些烦人的事,我都饿了。” 梁简颔首,二人去洗手净面。 闻尧帮着江盛雪端菜上桌,侍卫甲乙盛饭,大家围坐在一起准备用膳。 只不过他们刚端起碗,不识趣的人就踩着点进来。桑伯歉意地看着梁简,道:“梁城主,马公公奉命来请你进宫,皇上召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就一百章了,我要是再写个一百章,你们会不会嫌我啰嗦 ###几个小点### 皇帝的爹叫太上皇,太上皇的爹叫无上皇,十八年前还是无上皇执政,他是梅争寒的外公,现任皇帝是梅争寒的表哥,前面我写成堂哥了,改正改正。 皇帝的女儿叫公主,皇帝的妹妹叫长公主,皇帝的姑姑(母)叫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是太上皇的妹妹,所以是皇帝的姑姑,我前面要是写成了姑母就在这里纠正一下。 第101章 李钰在宫后苑的水榭召见梁简,此地四面环水,只有一条石板桥直达,遣散随从后根本就是个独立又极其封闭的隐秘空间,里面不论发生什么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 马公公只送梁简到桥头,笑得很是暧|昧。李钰素来荒唐,为了避开他人的眼目便让人在这里修建一座水榭,用来寻|欢作乐。他在这里召见梁简,目的不言而明。 梁简看着独立的水榭额角直跳,李钰荒唐也好昏庸也罢都和他没关系,但荒唐到他身上真的让人很不爽。前世李钰见了他都是绕道走,因为他天天在军营里阴沉着脸,只在穆争寒面前才肯露出一点柔情,旁人提到他就头疼自然不会来招惹。这辈子转了性子,倒让人觉得他好欺负了。 水榭虽小一应俱全,地上铺着一层绒毯,左右两侧立着一扇美人屏风,矮柜上的香炉燃着熏香,味道香软发甜。屋子里用的并非明火,暖和舒适也不用担心走水。 李钰换了一身便服,侧身坐在软榻上撑着矮桌看着面前的棋盘,手上举着一枚棋子摇摆不定。 梁简进了水榭行礼,刚开了个头就被李钰制止。 “这里没有外人爱卿不必多礼,过来陪我下完这盘棋。” 李钰将手上的棋子丢进棋篓,转头看向梁简,示意他过去。 梁简随意扫了眼屋子里的摆设,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刺激着他的神经,熏香的味道更是让他感觉不适。他拱手行礼,请罪道:“臣不会下棋。” 琴、棋、书、画梁简幼年都有所涉猎,对此并非一窍不通,但在李钰面前他并不想展露,只有佯装不会。 李钰觉得有些新奇,他从软塌上起身,走到梁简面前好生地打量他。梁简模样俊美,气质清淡如松竹,怎么看都像是从小学习六艺的大家公子。他说自己不会,李钰有些不相信:“你莫不是在骗我?” “臣自小和刀枪棍棒做伴,对这些闲情逸致的东西确实不太了解。”梁简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李钰对他一无所知,他一口咬定自己不会,李钰也拿他没办法。 可惜梁简低估了李钰的决心,即便他说自己不会,李钰也不会这样简单地放过他:“是朕疏忽了,忘了爱卿是武将出身,比起这些闲情逸致的东西更喜欢提刀纵马的畅快。不过现下也无事,爱卿不如学学这棋盘上的乐趣。黑白棋局,一步三算,凭爱卿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很快学会。” 李钰笑意盈盈,他站在梁简面前,眼神别有深意,出口的话堵了梁简的退路,让梁简不能拒绝。 他毕竟是君王,哪怕昏庸好|色也是九五至尊,一声令便可株人九族。梁简为人臣子,可以拒绝一次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受困于君王之令,反抗并不是对策,还不如顺着李钰的心意。 棋盘上的残局被捡起重新布局,李钰十分悠闲地教梁简下棋,梁简听他讲解,那怕李钰故意教错试探他,他也佯装不知继续落子。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5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你还真的是不会。”李钰看着梁简乱七八糟的布局,单手托腮,将他的棋子一一吃掉。 梁简眉头微蹙,有些沮丧又有些烦躁:“陛下棋艺精湛,臣自然不及。” 李钰的棋艺也不算太好,但欺负新手绰绰有余,他被梁简取悦了心情,玩味道:“我看是爱卿没用心,不如我们增加一点惩罚,输了就罚酒三杯。” 梁简抬头看向李钰,猜到他的如意算盘,苦笑道:“陛下这是为难臣,看来臣要多费点心思才行。” 李钰身为君王,不管梁简是不是新手,都不会赢他的棋局。他这样说无非是光明正大地灌梁简的酒,梁简明知如此还是答应下来。他不能赢但也不想喝太多酒,只好在棋局上动心思,让李钰不会赢的那么轻松。 新的棋局耗费的时间越来越长,李钰都有些看不明白梁简是真的不会还是棋艺高超,每一次他眼看就要赢时梁简就会误打误撞吃掉他的棋子,然后又连着输几步让他追赶上来,一直被吊着胃口。 李钰意味深长的开口道:“爱卿倒是让朕有些刮目相看了。” 梁简佯装不解地看着李钰,手下的棋子随意落了个地方,把自己最后的退路堵死:“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李钰看着自己莫名其妙赢了的棋局,心里半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他捏着手里的棋子,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在梁简的算计之中,包括这场胜利。 “陛下,你怎么不走了。”梁简问道,他手里还有一颗棋子,看起来是并不知道自己输了,还准备继续。 李钰轻笑一声,他还真有些看不懂了:“你输了,我自然就不用下了。” 梁简哦了一声,失落地放下棋子,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输了。李钰看他困惑的样子觉得有趣,开口解释两句,梁简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臣甘拜下风,自罚三杯。” 早有人温好酒送上来,梁简连喝三杯,把空了的杯子递给李钰看。李钰含笑不语,眼神顺着梁简滚动的喉结看下去,落在他的衣襟上。冬日的衣服比较严实,交襟锦衣遮住梁简的锁骨,只露出修长的脖颈。他皮肤白皙,莹润如玉,水榭温暖如春,肌肤上泛起一点健康的红润之色,让人想入非非。 李钰慢条斯理的开始下一盘棋,这一次他下的很慢,每一步都要想一会儿。梁简料想他是察觉到什么,上一把的把戏没在用,而是老老实实地走。很快梁简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和李钰无关,而是他的身体有些发烫。 那种感觉梁简并不陌生,欲|望和情潮的交织,在身体里燃起一簇火焰烧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血液滚烫翻涌。有东西催生了他的情|欲,是刚才的酒。 不对,梁简刚才有小心防备,确定酒没有问题他才喝的。不是酒还能是什么?他进来以后并没有接触什么东西。欲|望在身体里翻滚,梁简的身体变得敏|感,感官有些迟钝,唯有淡淡的香软甜味缠|绵不休。 是屋子里的熏香,梁简看向角落里的香炉,里面的熏香和酒混合发挥了作用。 梁简的手指有些发颤,红潮蔓延上脸颊,浑身提不上力。 李钰脸上闪过得逞的笑容,他放下棋子,明知故问:“爱卿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 白露香,寒霜酒,就是贞洁烈妇也会不堪折磨沉溺欲|望。李钰本来没想拿这东西对付梁简,他也想一步步慢慢来,可是一看到梁简站在一群朝臣之中与众不同,就让他心痒难耐。更何况他心里一直有根反骨,凡是让穆程和大长公主不喜的事,他就非常想要尝试。 所以他只能使一点手段,逼梁简早早就范,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穆程和大长公主听说这件事后是什么脸色,一定非常有趣。不管是他把新任的城主弄上|床狎玩,还是新城主魅惑君上,要顾及皇家的颜面就要有人付出代价。 可惜梁简这张好看的脸,要是滋味不错让他吃的满意,他倒是可以考虑多留他几日,玩够了再处理。 水榭不通风,整个屋子里都是白露香,梁简没有办法压制体内的躁动。他放下棋子,起身行礼道:“请陛下赎罪,臣有些身体不适,恐怕不能继续陪陛下下棋。” 李钰等的就是梁简开口告退,他笑容不变地看着梁简,端过一旁的茶盏道:“无妨,既然爱卿身体不适,不如我叫太医来替你诊治。” 梁简的身体是什么状况李钰心里最清楚不过,他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梁简的思绪不太清明,再呆下去他恐怕就更难脱身了。 李钰好整以暇地看着梁简做无谓的挣扎,把手里的茶盏递给他道:“这茶都放凉了,不过我想爱卿一定很需要。” 梁简现在浑身燥热,口干舌燥,有杯冷水自然能帮他压制一二。可是他没有接李钰的茶,而是失手将茶杯打翻在地,茶水溅在李钰的衣摆上。梁简身形不稳,往前一个踉跄,他撑着一旁的软塌,俯身看着李钰,桃花眼里蒙上一层水雾,面上带着薄红,脸色却难看的很。 “陛下,一响贪欢之后你准备怎么处置我?我不过是个新任的城主,没有根基没有人脉,就算你要处死我也不会有人出来抗议一句。你是九五至尊,天下都在你的手中,你要什么样的美人都会有人不遗余力地送到你的手上,你高兴了赏给她们荣华富贵,不高兴也只是冷落她们,她们依然是你的所有物。可我是你的臣子,今日我若在你身下承欢,不论你高兴还是不高兴,我都只有死路一条。既然都是死,我又何必让你得偿所愿。” 梁简说的直白,都到了这种时候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李钰邪气地笑起来,暧|昧地看着梁简,抬腿蹭了蹭他的胯|下,道:“朕的确没有奸尸的爱好,可爱卿你也没得选,你要是敢死,朕就诛你九族。你要是听话一点,我说不定还能让你舒服。荣华富贵我并非不能给你,就看你能不能让我高兴。” 梁简浑身一僵,猛然后退避开李钰,他眸光黯淡,自嘲地笑道:“臣没有九族,臣一家就只剩下臣一人。至于跟着臣前来的弟弟妹妹,不过是志趣相投之人,我痴长他们几岁得了个兄长的虚名罢了。陛下要臣死,臣自当随你心愿。” 梁简后退到窗边,水榭的窗户并没有锁死,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李钰看穿梁简的意图面色大变,他猛然起身朝梁简扑过去,抓住梁简的手腕将人拽回来搂在怀里。皇家六艺不可废,李钰还有点功夫底子,梁简此刻浑身内力被药封锁,浑身无力,一时也推不开他。 “你当真宁死不从我?你说我是天子,想要什么有什么,那为什么得不到你?”李钰当然可以不用和梁简废话,直接用强,反正梁简也推不开他。 可是他突然失去了兴致,明明是道美味,却被搅和的没了味道。就算吃下去也没有感觉,还搞得心情郁闷。 梁简眉头紧皱,有些可惜没能把窗户推开,他努力维持最后一丝清明,道:“放了我你得一个没有二心的臣子,我可以帮你把四海的权利重新凝聚起来。执意要我你就只能得到一具尸体,左右你都没有损失。” 梁简眼尾红的像是被人涂抹上胭脂,纤长的睫毛轻颤,眼神朦胧如雾,风|情万种,他此刻无疑美的动人心魄。哪怕李钰心里已经没了那个意思,还是被他勾的心痒,手上的腰身触感也十分舒适,李钰忍不住揉捏起来。 梁简咬牙止住嘴里的呻|吟,额上冷汗不止,今日的屈辱他早晚会在李钰身上找回来。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5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四海权利松散已久,李钰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所以他才想把兵权从穆程手中收回来掌控在自己手中,但他也明白那不是长久之计。梁简提出的条件无疑让李钰心动,只有坐稳这个位置他才能随心所欲,到时候梁简也是囊中之物。 “我可以放了你,但你都这个样子了总不能一直憋着。我在床上的技术还是很不错,你真的不愿意……” 听见李钰改了自称,梁简知道这场危机算是过去。但李钰说的也是实话,他这个样子连回驿馆都是问题。梁简费力推开李钰,道:“还请陛下灭了熏香,给臣一桶冷水。” 手上的触感骤然消失,李钰有些失望,不过既然已经答应梁简的条件,他自然不会再凑上去。他转身去灭了熏香,道:“天寒地冻真让你一桶冷水冲下去,你还不得卧床不起。既然你不要我,那我替你找两个人懂事的,这总成吧。” “皇宫禁地,臣要真的和陛下送来的人有点什么,只怕更难活命。既然陛下不肯给我冷水,那臣只能先告退了。”没有那股让人越发心焦气躁的白露香,迫人的感觉骤然一空,梁简觉得舒坦多了。外面寒风猎猎,多少能帮他压抑一下药性。 李钰摇了摇头,挥手让梁简退下,准了他的请求。今日他算是见识了梁简的性子,和那张俊美的脸完全是两个极端,一点也不讨喜。但是又意外的吸引人,让人生出征服欲想要把它揉碎。 来日方长,李钰回味手上的触感,心底邪念横生。他倒要看看,梁简用来为自己脱身的忠心能有几分。 第102章 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皇宫,梁简本来打算回驿馆,行至一半便换止住脚步。他这个样子回去肯定会让梅争寒担心,要是让梅争寒知道李钰的心思他心中必然不快。如今此地危机四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今日这一遭也给他提了个醒。 重生以来他一直占尽先机,走的顺风顺水,却忘了命运多变,很多东西和前世已经完全不同。这些人还未经历战乱变成亡命之徒,所思所虑和战时不同。他对事情的考量也是建立在几年后的基础上,目光虽远却也容易看不清脚下的路。 梅争寒的身上已经有无数看不尽的麻烦在酝酿,他从宫中离开必然有很多人都在窥探,又何必再把这个麻烦带过去。 梁简心中微恼,转头去了不夜楼。如今此地也只有不夜楼能让他暂时休整,不必担心事情泄露出去。 临近傍晚,不夜楼要准备开船,闲秋离开画舫回到楼上。看着上午才离开的梁简去而复返,她有些惊讶,起身相迎,却被梁简的脸色吓了一跳。 “梁城主,你这是怎么回事?”闲秋温柔的脸色忽然一变,露出两分狠厉之色。梁简是听音阁的朋友,要是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出事,那她怎么对叶白衣交代。 梁简撑到现在已是不易,闲秋伸手扶住他,闻到他身上的白露香,蹙眉道:“你这是……” 梁简咬牙闷哼一声,道:“姑娘,劳烦替我备一桶冰水。” 闲秋没再多问立刻出门去吩咐,不一会儿冷水就送到她房中。梁简和衣跨进水中,冰水刺骨,一冷一热让他打了个寒蝉,身上的燥热得到缓解。 闲秋端来一碗水,放在梁简身侧的桌子上,解释道:“白露香不易解,你不近女色就只有自己撑过去。这碗是寒霜酒的解药,能让你好受一点。” 梁简谢过闲秋的好意,端起碗一饮而尽。他人在水中,面上潮红不退,满头大汗。闲秋没有多问,等伺候的丫鬟送来更换的衣衫,她也跟着退出去,留梁简一个人在里面。 因为要准备开船离岸,不夜楼这会儿人最少,闲秋给在场的人下达封口令,谁敢多言半个字格杀勿论。 梁简在冰水中泡了半个时辰才撑过药性,情|欲褪|去,他的脸色有些发白。闲秋让人送来的衣服和他身上这件款式颜色相差不大,只是绣花不同,好在此刻天色渐晚,倒也很难瞧出来。梁简将衣服换上,拉响室内的铜铃,很快就有人来把东西都撤下去,丫鬟还给他送了碗姜汤。 闲秋遣散这些下人,让人把附近的耳目清一清,不要打搅她和梁简的谈话。 “梁城主,恕我直言,你如此狼狈可是刚从宫里出来?”闲秋在一侧的软塌上坐下,白露香,寒霜酒可都是宫里的东西,能用来对付梁简的也只有宫里的那位。闲秋并不觉得意外,梁简生的一副好样貌,以那位的性子也不是干不出来这种荒唐事,只是没想到梁简竟然能脱身。 梁简喝了几口姜汤冻僵的身体才暖和起来,他有些惭愧的低下头,这次确实栽的有些憋屈。闲秋见状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道:“你这次能脱身也算万幸,以后要小心些才好,若是不行就想办法拒绝入宫。皇上还是要顾忌皇家颜面,再者大长公主在此,他不敢太过胡来。” “他是君,我是臣,我能找借口推拒一次,总不能一直找借口不去。” 为人臣子,低人一头,梁简也是身不由己。别说今日是被李钰下药,就是今日宫中龙潭虎穴,他也必须去。不然来日李钰就要给他来个抗旨不尊的由头,继续找他麻烦。 闲秋沉默下来,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梁简毫无根基,是要比旁人艰难一些。闲秋轻叹一声替梁简抱不平,温声道:“那位这次没有得手难保还有下一次,你要早作防备,切莫像今日这般毫无准备。” 梁简喝着姜汤,思索片刻,道:“我并非毫无准备,只是仓促间思虑不周,计划没能成功。” 闲秋闻言诧异地看过来,有些好奇梁简是想了什么应对之策。 梁简两次得她相助,心里不胜感激,对她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戒备,坦言道:“今日早朝皇上就对我过分关注引得穆将军不快,散朝后我还被穆将军说教两句。我告诉他自己心有所属,委婉的表示自己也很困扰,他当时虽然没有表态,但看的出来愿意帮我周旋一二。所以皇上传召我时,我让人把消息传到公主府,只是……” 梁简和穆程只有一面之缘,自然不会直接让自己的人去公主府求救,而是让梅争寒去隔壁找单崇飞相助。以单崇飞的身份出入公主府更方便,只是没想到救兵没有搬来。梁简在心里自嘲一声,暗道自己还是托大了。 哪怕他尽可能在棋局上拖延时间,还是没能等到人。 闲秋有些惊讶地看着梁简,可以说梁简当时做出的第一反应非常的准确,整个王城要是还有谁会为这种事情出手,无疑是大长公主。那怕她并不认识梁简,只要知道梁简是臣子,为了皇家颜面也为了稳定朝纲,她都会出面阻止。而且深宫内院外臣不便硬闯,大长公主却无顾忌。梁简的谋划并无问题,的确是个脱身的好法子。 只不过他输在另一方面,也是最致命的一方面。 闲秋美眸微暗,用小银刀将屋子里的烛火拨弄得更亮,含笑道:“你这样一说倒是巧了,我刚才正好听到一个消息。大长公主今日准备进宫,却不想半路上被傅家大小姐的丫鬟冲撞打湿了衣服,傅家大小姐为了给长公主陪不是,把人请进府了。” 深宫内院拦不住大长公主,但湿了衣服总归是不妥,傅家大小姐身边丫鬟的这个不小心,是实实在在绊住大长公主的脚步。也不知道是真的无心,还是故意而为。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5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闲秋话未说的太明,但梁简已经明白过来,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大长公主并非不愿出手相助,而是另有人要置他于死地。他险些忘了,这王城盯着他的眼睛何止一双? 闲秋面露同情之意,幽幽道:“梁城主,看来这王城之中想要你难堪的人还不少。” 梁简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参汤对闲秋抱拳道:“多谢姑娘提点,是我满目自信低估了对手,这次吃亏倒也不算冤枉。” 闲秋抿唇带笑,眉目如画,在温暖的烛光中更显的温柔。她虽是女儿身,却一向聪慧,看问题的眼光也很独特。对梁简的自责她有几分不认同,道:“我倒觉得你没有低估你的对手,尽可能的有所防备,你低估的是你自己在这场暗潮中的重要性。你此来王城尽可能的低调,住在驿馆,身边也没几个侍卫,可是依然有人不肯把你忽视。是因为你对他们有威胁吗?不,悄悄相反,是因为你对他们没有多大的威胁。” 梁简眉头微蹙,认真地看向闲秋,静等她的下文。 闲秋笑了笑,继续道:“你从默默无名之辈突然变成城主,没有根基没有人脉正是最好掌控的时候,人人都想把你拉到自己的阵营中。可是他们对你一无所知,不敢轻易冒险,就只好先把你打压进泥潭,再对你伸出援手让你感恩戴德。锦上添花算什么?雪中送炭才会让人记忆深刻。今日之事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傅家这一出手,若不是你侥幸脱身,只怕已经掉入陷阱举步维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梁简自知毫无根基才低调行事,把自己的力量转入暗处蛰伏。他在谋算别人利益的同时,却忘了他也会成为被争夺的对象。闲秋一番话醍醐灌顶,他今日何止是侥幸,简直是死里逃生。傅家是把他往死胡同里逼,半点退路也不给他。 可是这些人也错算了一点,他梁简并非毫无根基,任人摆布。他今日行错一步,棋差一招,但并非满盘皆输。只不过原有的计划全部被打碎,需要重新布局。说起来他还得好好谢谢傅家这一出,他虽没有得到大长公主相助,却意外用一步险棋重开棋局。 和其他人相比,还有些实权的皇帝又何尝不是一个仰仗。 祸兮福兮祸福相依,不到最后谁也不能说自己赢了。 梁简收敛了自己心头那一点心软,心思越发深沉:“我本来没打算太早露出锋芒,但都到了这一步继续遮遮掩掩反而让人小瞧我。他们想玩,我应当奉陪到底。” “如此甚好。”闲秋满意梁简的斗志,道:“我天音阁在此地扎根数十年,一向低调行事,不显山不露水。但只要梁城主需要,我们就是你的第一股助力。” 天音阁一向中立,不涉足任何纷争,更别说是和朝堂有所牵扯。闲秋的决定让梁简有些诧异,看在叶白衣的份上,闲秋已经给了他很多帮助,再多就有违听音阁的规矩。 梁简心动不夜楼的势力,但也不想闲秋冒这个险:“你们听音阁素来不插手权力之争,你这样帮我岂不是坏了规矩。我和叶白衣虽有交情,可也不能挖他墙角。” 这话让闲秋微微错愕,她掩唇低声笑起来,道:“我们阁主既然给了你玉牌就是不打算置身事外,我不过是谨遵他的意思。当今天下的局面想来我不说梁城主也看的明白,天下求贤已久,才德兼备之士自然要向贤人聚集。我不过是黑暗中的一点星芒,被月亮吸引过去罢了。” 叶白衣表情甚少,但心思并不难猜。闲秋看到玉牌就明白他的打算,他嘴上没有对梁简明说,但心里是站在梁简这边。闲秋其实有些意外,叶白衣超然于世,对人对事都是一副旁观者的态度,还很少瞧见他如此上心。 梁简有些发愣,听音阁的支持到手的太容易,和前世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他前世可是威逼利诱也没能让叶白衣点头,最后这人走的毫不留恋。难道真如闲秋所言,命运择贤而助,可他修罗一世当不起这个贤字。 倒是梅争寒…… 梁简不由地想起青司鉴的那封密信,心里微沉。他抬头看着温柔似水,聪慧过人的闲秋,忽然问道:“说起来你们堂主不是都应该回听音阁吗?你怎么没有去?” 听音阁年前会让所有堂主回阁,按道理闲秋不该在这里。联想起她上午给出消息的爽快,梁简有种又被算计的感觉。事关梅争寒,不怪他多个心眼。 提起这事闲秋也正郁闷,她单手扶额,轻叹一声道:“说来我也正奇怪呢,是宫主……就是我们的上一任老阁主传信给我,让我今年不必回去。他是我们阁主的父亲,他的命令我也是要听的。要不是老阁主行踪不定,性情古怪,我都要怀疑他是特意让我留下来帮你。” 一年才能回一次阁中见见老朋友,不能去又要等一年。闲秋已经过了耍性子的年纪,面对这样的安排也只有默默接受。 梁简脑海里闪过叶晟追着他要当师父的画面,不由地头疼,叶晟是真把他当徒弟,可他不一定能报答这份恩情。 看见闲秋情绪低落,倍感失望,梁简心里有两分愧疚,歉意道:“……实不相瞒,我和叶前辈认识,我是先认识的他才认识你们阁主,他不让你回去可能真的是因为我。” 第103章 不夜楼到底是个鱼龙混杂的场所,哪怕闲秋御下有方让他们不能泄露半点梁简的消息,也很难保证没有不透风的墙。 好在听音阁在此地还有其他暗哨,为了方便日后联系,闲秋给了梁简其中一个暗哨的位置。是家不起眼的酒馆,名叫杜康,老板娘叫魅萝。这姑娘原本是听音阁的徵,不喜欢舞刀弄枪反而对媚术感兴趣,便自请去当暗哨。 梁简听这闲秋的描述,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之色,魅萝竟然是听音阁的人,难怪他派人去查探也打探不到有用的消息。这可隐藏的够深,他重来一世也不知道,还以为对方就是个普通人。 “魅萝性子有些活泼,但并无恶意,日后梁城主见到了,要是有不合规矩的地方还请见谅。” “没关系,我已经见识过了。”梁简无力扶额,他不仅见识了,还把人恐吓过。 闲秋有些惊讶,梁简笑了笑,把当日误打误撞去酒馆的事说了一遍。闲秋听罢掩唇娇笑,这倒是缘分,也算不打不相识。 拜别闲秋从不夜楼离开已经是晚上,梁简上岸后不夜楼开船离岸,灯火通明的小楼在水面上渐行渐远。夜里有雾朦胧了湖面,不夜楼在水中远去,像是入了远离红尘的瑶池仙境。 梁简回到驿馆,小院的气氛有些凝重,梅争寒他们都在屋子里等他回来,除此以外还有单崇飞。 晌午梅争寒去找单崇飞求助的时候单崇飞还有些惊讶,他对这个事情没那么敏|感,以为皇上召见梁简只是有话要问。禁不住梅争寒软磨硬泡答应去公主府走一趟,事后他也没放在心上。傍晚听到大长公主被阻拦没能进宫的消息,他才品出点不对劲,回驿馆一问才知道梁简还没有回来。 梅争寒本来就对李钰三番两次地召见梁简心存疑惑,他去找单崇飞帮忙还好,只当是梁简不能应付皇上找个外援,单崇飞一来问他就知道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他无官职,单崇飞是外臣不能硬闯后宫,谁也帮不了梁简只能干等。 好不容易盼到梁简平安归来,梅争寒一个箭步窜到他身边把人紧紧抱住。等待的每一息都是煎熬,他浑身紧绷抱着梁简的手臂微颤,真的好害怕等不回来梁简。他饱受煎熬又无能无力,一直被梁简护在羽翼下,没了梁简的身影,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天真渺小。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5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才跨进房门就被抱住,察觉到梅争寒的不安,他也顾不得屋子里还有其他人,把手放在梅争寒的头上轻声安抚,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已经没事了,皇上只是找我询问一些关于红叶城的事。” 骗人,梅争寒才不相信梁简的说辞。如果只是这般,又何必去公主府求救。可是梁简毕竟是真的回来了,没有什么比他安然无恙更重要,哪怕他为此隐瞒欺骗,梅争寒也认了。抱着梁简许久,直到他身上的气息萦绕不散,梅争寒才肯松手。 梁简心疼地看着他,眼里满满的歉意。 梅争寒吸了吸鼻子,正欲说点什么,瞧见梁简身上的衣服面色一变。旁人许是没注意,可他清楚的记得梁简早上穿的衣服不是这一件,而且他没有这样的一件衣服。梅争寒心里一痛,垂下头掩去眼底的苦涩,再抬头已经恢复如常。 单崇飞见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连忙上前调解,道:“回来了就好,你新上任陛下难免多问一些,别放在心上。” 梁简点头:“今日之事多谢单将军援手,公主府那边我不方便前去,还请单将军把我的谢意带到。我虽人微言轻,但并非忘恩负义之辈,今日的恩情我记下了,来日有用得着的地方将军也别客气。” “大长公主不是没能进宫吗?”单崇飞有些惊讶,梁简说的怎么和外面传的不太一样。 “她虽未进宫,但有心为我解围,只不过被人绊住脚,这份心意我又岂能视而不见。”就凭大长公主肯进宫这点,梁简还是要记她一个好,更何况她还是梅争寒的娘亲,说两句好话总是好的。 单崇飞深深地看梁简一眼,对他恩怨分明的性子很是喜欢,觉得这人挺投自己的脾气,拍拍他的肩道:“你能这样想也不辜负大长公主一番好意,公主府你虽然不方便去,但大长公主你还是能见到。今年因为大长公主一家回来,皇上把述职的时间推了半个多月,我们说不好要在王城过年,你看不少城主都是拖家带口前来。往年皇上都会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今年却还没定,说是等大长公主定夺。我倒是听幕僚提了一嘴,好像是皇上后位空悬一直没有着落,想请大长公主帮他把关,从世家大臣的家中选一位。” 单崇飞这样一说,梁简依稀有点印象,好像除了选后李钰还干了一件别的蠢事,前世徐良川回去后提起来就很高兴。梁简不怎么感兴趣没仔细听,已经不太记得了。他有些后悔自己当年漠不关心,这辈子得想办法知道是什么事,提前阻止李钰才行。好歹是明面上的盟友,不能让李钰输的太难看。 说到宫宴单崇飞像是想到什么,看了看梅争寒又看了看江盛雪,道:“今年的宴会不止我们要去,亲眷也在其中。” 单崇飞这话意有所指,他本来还想找个机会把梅争寒引见给大长公主,现在看来却不必麻烦,只要梅争寒出席宫宴,大长公主自己就能瞧见。 梁简心中一凛,他朝梅争寒看了一眼,并未多言。 天色已晚,单崇飞没有久留。送走单崇飞,其他人才涌上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梁简安抚他们不用担心,危机已经过去,不过接下来的几天行事要更小心一些,因为比起皇宫,外面才是真的危机四伏。 梅争寒站在一旁听梁简和他们说话,一言不发。一直到梁简把大家的情绪都安抚下来,让他们回去休息,梅争寒才走过去从后背搂住梁简。那种担惊受怕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失,梅争寒想问还是死死忍住,一个人在心里争斗许久,闷声道:“我不喜欢你穿这件衣服。” 梁简身体一僵,今早的衣服是梅争寒替他穿的,身上这件虽然相似,但还是骗不过梅争寒。梅争寒搂的更紧,梁简轻叹一声,他还想瞒着,可见梅争寒这样便知他多少猜到了一些。他要是还不说,恐生误解。 “皇上对我心怀不轨,给我下了药。” 梅争寒浑身一颤,这话像把锋利的刀子扎进他的心口,鲜血淋漓。他喜欢的人遭受这样的屈辱还要反过来安慰他,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梁简掰开梅争寒的手,把人拉到自己面前,抬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心疼道:“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和他做了交易他放我离开。我去不夜楼泡了半个时辰的冰水解药性,顺道换了身衣服和不夜楼的楼主说了点事,这才回来晚了。把你的担心收回肚子里,我从身到心都属于你,旁人半分也得不到。” 不夜楼的事梅争寒也清楚,可即便梁简这样说他还是难受,眼底有泪光闪烁,闷声道:“为什么不直接回来找我。” 比起泡冰水,梅争寒这样一个大活人在这里岂不是更舒适。梁简被梅争寒问的心软,在他唇上轻触,道:“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你,出了皇宫就恨不得飞到你身边让你帮我。可是我又怕你看见我那个样子为我担心,没想到还是被你知道,这样一想我好像很吃亏。” 梁简认真的思索了一下,今天还真的诸事不顺,倒了血霉。 梅争寒直直地瞧着他的眼睛,看着他澄净的眸子,脸上总算有了一点笑意。梁简骗不过他,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真正会让他担忧的原因,只是梁简不愿意告诉他。不过没关系,梅争寒会自己去查清楚。梁简想要他放心,他便放心给他看。 抬起手臂搂住梁简的脖子,梅争寒吻上他的唇,道:“现在也不算晚,你还可以再选择一次。” 梁简会心一笑,加深这个吻。 白露香,寒霜酒算什么?对他而言,梅争寒才是最烈的春|药,沾上一点便无可自拔。 情到深处,缠|绵悱恻。梅争寒把梁简压倒在椅子上,左右瞧着他的衣服碍眼,要把他的衣服脱下来。手刚解开腰带,梁简的肚子就不合时宜的叫起来。 “咕咕,咕,” 这一连几声响把暧|昧的氛围破坏的一干二净,梁简和梅争寒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梅争寒忍不住捧腹笑起来。梁简脸上燥热不已,轻咳一声道:“不能怪我,我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一碗姜汤。” 说着便有些委屈,他这一天晕头转向没落着个好,还连口热饭都没吃上。 梅争寒亲了亲他的眉眼,替他把衣服穿上,从他身上下来,道:“盛雪给你留了饭菜,我去帮你热一热,将就吃点。” 梁简不舍地拉住梅争寒的手亲了亲,跟着他一起去厨房。 留下的饭菜已经温好放在厨房的桌子上,梁简轻咦一声,站在厨房门口回头,瞧见江盛雪屋子的灯暗下去。刚才江盛雪是在这边,她一向心细自然记得梁简还没用膳,温好了饭菜却没有提醒,不像她的性子。 梁简心里一阵发冷,他和梅争寒没听见声响只可能是刚才太过忘情没在意,江盛雪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没吱声。梁简不敢想象江盛雪现在的心情,梅争寒是她唯一的兄长,却被自己带上这条不归路,她不一定能接受。 梁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喜欢梅争寒,但并不想伤害江盛雪。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和她谈一谈。 作者有话要说: “亲儿子” 大魔王:“后妈!”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5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嘤嘤嘤,我真的是亲妈。” 第104章 梅争寒做了一梦,梦里的他和梁简住在一个清幽的宅院里,他身体不好每天都要喝药,梁简整日阴沉着脸不爱笑,动不动就和他吵闹起来,不许他这样不许他那样,脾气臭得很,也陌生的紧。 可是梅争寒一点也不生气,他反而十分心疼。因为他看见梁简背着他的时候对他满心的担忧,为了他熬夜翻阅医经药典,和就诊的大夫学习医术。他把自己关在密不透风的高墙大院里,只有对梅争寒默默付出的时候才把心房开一条缝,可一旦发现梅争寒接近又关起来。 像个别扭的小孩子,笨拙的不知道怎么和喜欢的人相处。 哪怕是在梦境里,梅争寒还是觉得难受,他无法左右自己的身体给梁简一个拥抱,只能像个旁观者一般看着梁简和自己在这院子里过着别扭的日子。 梦境就像走马灯的碎片,看见的并不是完全的故事。上一刻还是小院里的悠闲,下一刻就是刀光剑影。他穿着铠甲护着梁简,把他从院子的后门推出去。 “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够了,我的旧部所在你也知道,你要是能逃出生天,请你替我照顾好他们。” 门扉被合上,梅争寒看见自己提着长|枪挡在门口,看不清面容的官兵像洪水一般冲上来,他挡在门口拦下所有的人,替梁简争取离开的时间。 兵器扎入血肉,鲜血弥漫视线,梅争寒撑到最后,好像有什么人到了他的跟前,长刀挥舞,他眼睛一痛,被人挖出双眼。 莫名的刺痛让梅争寒从梦中惊醒过来,他喘着粗气盯着驿馆的屋舍,眼睛针扎一般的疼。他从床上翻身爬起来找到妆台的镜子,铜镜中他的双眼并无异样,但那股刺痛感并未消散。不像是梦中的错觉,倒像是深深的刻印在他的灵魂上。 梅争寒揉着眼,梦境带来的感觉还未褪|去,他还有些惊魂未定。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太真实了,他和梁简的模样比现在要年长很多,立场似乎并不相同。他最后把梁简推走时提到的旧部更是让人匪夷所思,他成了反贼,梁简窝藏他在家中养伤。 梅争寒捂着眼自嘲地笑起来,这个梦让人一点也不愉快。 屋外已经是青天白日,屋子里也没瞧见梁简的身影,梅争寒休息一会儿等那股不舒坦的感觉褪|去,这才穿衣出门。院子里很安静,只有侍卫甲一个人在,其他人都不见踪影。 看见梅争寒出门,侍卫甲问他要不要用早膳。 梅争寒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问道:“怎么只有你在?其他人呢?” 侍卫甲回道:“城主大人被皇上宣进了宫,二小姐说想去城外的寒山寺走走,城主让闻尧陪她去了,小乙被城主派去找无心。城主走的时候吩咐我们不要打扰你,让你好好休息。” 听见梁简又被皇上宣进宫,梅争寒的脸色不太好看,侍卫甲连忙道:“公子不用担心城主,我问过了,其实是大长公主的意思,听说是因为红叶城时疫的事,大长公主想问问情况。” 也就是说并不是梁简单独面见皇上,梅争寒心里这才好受一些,他并不担心梁简和皇上之间有什么,他怕的是外面的流言蜚语对梁简不利。有大长公主在,外面那些人也嚼不出什么舌根。 梅争寒用过早膳梁简还没回来,侍卫甲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梅争寒想了想没有去,而是出门去隔壁找单崇飞。昨日凶险颇多,梁简一个人应付起来并不容易,梅争寒嘴上没说,但心里起了别的念头。加上今早凶险的梦境在他心里蒙上一层阴霾,他现在可是半点玩闹的心情都没有。 他来王城可不是为了躲在梁简的羽翼下偷得闲适,他也能帮梁简做点什么。 城外寒山寺香火旺盛,香客络绎不绝,周围地势开阔,摊贩在此聚集形成市集。久而久之便多出来一条街,衣食住行一应俱全,供前来上香的人游玩休息, 每年冬季寒山寺的人会比以往更多,许愿的信男信女都赶在年前来为明年求个吉利。夫人小姐也会来捐赠一年的香火钱,为家里人点一盏长明灯。 江盛雪穿梭在人群中,东瞧瞧西看看,对集市上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可是她却一样也没买。闻尧看得出来她兴致不高,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高兴。 卖胭脂水粉的大娘在路边吆喝,淡淡的清香吸引江盛雪走过去,她拿起一盒胭脂闻了闻,淡雅的花香让人心情舒畅。 “姑娘买一盒吧,这可是从江南运来的胭脂水粉,涂上以后不但香味持|久,还能让肌肤更加细滑。”大娘在集市上摆摊见过不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但还是被江盛雪吸引住眼神。江盛雪不施粉黛,肌肤也白皙细腻,吹弹可破。 闻尧站在江盛雪身边,听见大娘这样说便忍不住看向江盛雪,在他的印象里江盛雪很少会涂脂抹粉,就连衣裙也是淡雅偏多,头上的发饰换也很久没添办过新的。 江盛雪对大娘的吹捧不为所动,她拿着胭脂盒,笑了笑道:“我以前用的胭脂水粉都是兄长从其他地方给我带回来的,自从跟着梁大哥在红叶城住下,他便再也没有帮我买过。” 江盛雪放下胭脂盒,脸上闪过一抹落寞的神色,她的兄长很快就要不属于她了。闻尧不由地心疼起来,把江盛雪刚放下去的盒子又拿起来,问道:“这个多少钱,我买了。” 江盛雪诧异地看着闻尧,笑道:“阿尧,你莫不是有看上的姑娘家?” 闻尧脸一红,支吾道:“没有,我……我想送给你。” 江盛雪一愣,立刻道:“我不要。” 说着便拦住闻尧不让他给钱,拉着他离开。大娘哪里肯放弃这到手的银子,拦住江盛雪道:“哎呦,我说姑娘这是做什么,难得有情|人,你别急着拒绝啊。我这水粉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爱用,抹上以后保管你肌肤细滑,面如桃花。” 江盛雪柳眉一挑,不悦地瞪大娘一眼,叉腰看着闻尧,问道:“你是要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闻尧有些犹豫,转念一想他和江盛雪身份有别,这礼物送的名不正言不顺,江盛雪不收也情有可原。他心里有些闷痛,垂首不言。 江盛雪生气地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5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闻尧顿时急了,连忙追上去,江盛雪才不管他,一个人闷头往前走。忽然人潮拥挤起来,有人在集市上纵马驰骋,大家纷纷躲避,江盛雪避之不及被人推攘,闻尧立刻上前把她护在怀里,带着她躲到一旁。 纵马之人绝尘而去,有人在刚才的推攘中被踩伤,躺在地上哀嚎。周围的人见了同情地摇头,议论纷纷。 “造孽啊,真是造孽。” “天子脚下纵马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小点声,毕竟是世家公子,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得罪不起。” 江盛雪听见百姓的言论,看向马匹消失的方向微皱眉头。王城内不太平,王城外也不见得多好。 闻尧心有余悸地放开江盛雪,刚才要是慢一点,受伤的人就是她。江盛雪被闻尧护习惯了,倒不觉得多可怕。被人这样一闹,她刚才那点气焰都熄火了,幽幽地叹口气。 闻尧还记着刚才的事,低下头道:“对不起,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江盛雪道:“哼,你还知道,我都说了不要你为什么不走。” 闻尧被这话问的语塞,一时沉默下来。他常年习武,长得人高马大,站在江盛雪身边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笨拙的连解释都不会。 江盛雪无奈地看着他,道:“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买,你一个月的俸禄还没我多,我怎么能让你给我买东西。” 闻尧怔了怔,抬头道:“那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那种感觉,但闻尧还是觉得江盛雪说的买和他想买的心情是不一样的。他只是想送江盛雪一件礼物,让她高兴,不管多少钱他都愿意。他在乎的不是东西,而是江盛雪的心情。 许是昨夜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江盛雪今日的想法有些奇怪,看见闻尧着急的想要解释其中的不同,她心里豁然开朗起来。她有些傻眼,呆愣地看着闻尧许久,等到脸上发烫才挪开视线,道:“不一样也不行,而且我一点也不喜欢那样东西。那个大娘骗你的,才不是江南的胭脂水粉。” “不是吗?”闻尧对这个东西并不了解,听见江盛雪这样说他便产生动摇。难怪江盛雪不要,原来是不喜欢,那他要找个江盛雪喜欢的。胭脂水粉不行,还可以是首饰。闻尧仗着个子高,环顾四周道:“你不喜欢胭脂水粉,那发簪好不好?” “不好。” “镯子?” “不要。” “耳环?” 江盛雪被问的粉面飞云霞,抓住闻尧的衣襟道:“闻尧,是不是要故意惹我生气?” 闻尧忙道:“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是想要你开心,只是我不太懂这些。” 闻尧有些失落,江盛雪心跳如雷,哼了一声道:“因为你笨,那有送姑娘东西前还追问不休的道理,倒像是姑娘家向你讨要的。” 闻尧眼神一亮,意外地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江盛雪再不拘小节也还有两分姑娘家的矜持,他大庭广众之下一直追问,肯定会让她觉得难为情。 礼物这东西,只要送的人有心,收到的人自然会开心。江盛雪默许他送礼物,并没有拒绝。 闻尧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眉目柔和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江盛雪绞着自己的衣袖,有些后悔刚才把那句话说出去,可是看闻尧因为一句话就开心,她又不忍心再说别的煞风景。大不了闻尧真送她东西,她也送一样回礼。 不过这一去一来,反而像是交换定情信物。 江盛雪脸颊滚烫,果然还是后悔了,她今天就不该出门。才不要闻尧的礼物呢,可是他会送什么呢?他那么笨,买东西的时候会不会被人骗啊。江盛雪越想越纠结,气鼓鼓地甩下闻尧走了。闻尧连忙跟上她,心满意足地任劳任怨。 集市一侧的酒楼上,有人把刚才的一幕幕都看在眼底。少女娇俏的容颜好似故人归,勾起他心里不少的愁绪。 “陈老,你这是在看什么?” 穆程为面前的长者斟了一杯酒,见他盯着窗外出神,不由地好奇,可是待他看过去,又没发现什么异样。倒是纵马的男子让他眉头轻皱,心道这王城的规矩要重新立一立。 陈如深摸着自己雪白的山羊胡,道:“刚才楼下有一位姑娘模样恰似秋娘少时,老朽多看了两眼,让你见笑了。” 听见陈如深提起罗秋,穆程眼眸微暗,眺望微雪中的寒山寺,追忆道:“也不知道这些年他们过得如何,是我们穆家拖累了他们。” “将军不必自责,你们也是逼不得已。若是有的选,你们也不想和亲生骨肉分离。我们做父亲的,也只有盼望他们在别的地方长乐安康。” 第105章 皇宫,御花园。 今日无事前朝休沐,梁简一大清早就被皇上宣进宫,他还来不及骂李钰猪脑子就发现想见他的人并非李钰。虽然李钰很乐意他进宫,但这次还真不是他的主意。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5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身为整个丘桐国最尊贵的女人,大长公主殿下和梁简所想象的威严不同,她是个很和善的妇人,有一双温柔的眼睛,像极了梅争寒。那种温柔和闲秋的善解人意不同,更像是悲天悯人的大爱。她生在皇室,自幼锦衣玉食,却自愿嫁给边关将领,戍守边关,了解百姓疾苦,心怀天下。 在她的身上梁简看不到任何一点盛气凌人的气焰,她的一举一动都很优雅,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尊贵。岁月无情,但对她却格外温柔,哪怕孕有两子,她的模样看起来也还年轻,只是眼角有一些细纹,气质雍容华贵。 面对她梁简生不起任何不悦的念头,心里的不平静都会被安抚,就连李钰也乖巧懂事,像是个明君圣主虚心受教。这样的长辈,让人打心底敬重。 可是敬重之余梁简也有一些心虚,因为她是梅争寒的亲娘。面对穆程时都没有的压力梁简在大长公主身上感受到了,他心里很快明白过来,大长公主绝对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一定不能得罪。 梁简正襟危坐,浑身僵直,不由地紧张起来,对大长公主的问话也答的飞快。 别人的话李钰左耳进右耳出,但大长公主的话他一字不落都听在耳中。昨天的事情虽然没有闹大,但风言风语还是有两句,大长公主可不想以后还发生这种事,自然要在皇帝面前敲打一番。明面上她是让梁简做好为人臣子的本分,实际是警告皇上不要做出有违朝纲之事。 梁简有口难辨,尽可能的挽回自己在大长公主心中的形象,他可是一点也不想得罪这位未来的岳母。 若是平日也就罢了,正赶上大长公主帮忙选后的时间,李钰心虚不已,等大长公主说的差不多赶紧转移话题:“姑姑,昨日的事是我失了分寸,你教训的是,我下次不敢了。你看我们要不商量一下宫宴的事,我年岁不小了,立后的事还辛苦你帮我多操持。我看表妹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这次宫宴前来参加的不止贵族小姐,还有不少青年才俊,表妹要是能看上合眼缘的,我下旨为她定亲。” 大长公主面前,李钰没有摆皇帝的谱,倒像是在和大长公主唠叨家常,说两句亲人间的贴心话。 梁简眉心一跳,觉得自己不太适合继续呆下去。他起身拱手行礼,道:“既然陛下和大长公主殿下有要事商谈,臣先行告退。” 大长公主点头让他退下,李钰却不满起来,道:“梁城主不必急着走,我记得你弟弟妹妹还在驿馆之中,宫宴的时候记得带上他们。” 梁简身体一僵,他并不想梅争寒见到大长公主。李钰见他犹豫,不悦地提高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朕的宫宴还请不动他们。” 大长公主也诧异地看过来,这种宫宴对于外人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若能在宴会上有所表现,皇帝的赏赐自然少不了,就算并无表现,能来见见世面也不错,但看起来梁简并不想带他们过来。 “陛下误会了,臣……”梁简有些为难地看向李钰,道:“虽然他们只是臣名义上的弟弟妹妹,和臣没有血亲关系,但在臣心里他们和亲人没有什么分别。臣自然愿意带他们出席宫宴,也让他们见见天子龙颜,可这次宴会上出席的是王公贵族的子女,抛开我的关系,以他们的身份是进不了宫的。” 天子宫宴对别人而言是天大的机遇,对梅争寒和江盛雪而言却并不是什么好事。且不说遇见大长公主会生的麻烦,单是他们如今的身份进入宫宴就少不了被刁难。梁简可不想委屈他们二人,如此还不如不来。 李钰习惯了高高在上并没有反应过来梁简话外的意思,倒是大长公主有些惊讶地看梁简一眼,听出梁简弦外之音是怕他们二人进宫受委屈。 “你倒是个会心疼人的,这场宫宴本就没什么限制,既然你担心那便让皇上下道圣旨让他们二人进宫,我也正想看看辅助你登上红叶城城主之位的这两位兄妹长什么样。” 红叶城之位梁简没有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江盛雪的医术,梅争寒的辅助他都有提,大长公主本来就有几分好奇,再看梁简如此维护,她便来了兴趣。萍水相逢结为异姓兄妹,在权利面前还能彼此维护,无一不让大长公主欣赏。 梁简没想到自己一点维护的私心反而让大长公主来了兴致,他心里叫苦不已,也不指望李钰能帮忙说话,抬手道:“多谢殿下抬爱。” 李钰笑道:“如此甚好。” 莫名其妙给梅争寒二人请了一道进宫的圣旨,梁简心里别提多郁闷,他也没心情继续留下,行礼告退。不过他刚走出御花园就被皇上身边的马公公叫住,马公公也不废话,只说是皇上的旨意让梁简去御书房等一等。 御书房是皇上处理政务接见大臣的地方,比起湖心的亭子就是一个天一个地,梁简沉吟片刻,料想李钰也不敢在御书房胡来,便跟马公公前去。 路上二人遇见一位明艳飞扬的姑娘,对方穿着一身干净利索的劲装,身上没有姑娘家柔美的气质,反而像是一簇燃烧的火焰,犹如冬日的烈焰,灼灼生辉。 梁简看着她迎面走来,心里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他似乎在哪里看见过这个人。可是细细想来又全无头绪,只觉得对方样貌非常熟悉。 马公公一张满是皱褶的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对来人躬身道:“老奴见过安宁郡主,郡主可是要去接大长公主殿下?” 来人正是穆程之女,先帝亲自册封的安宁郡主,也是丘桐国唯一的一位郡主。她自小随父从军,在军中颇有威望,就是王公大臣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 梁简心中一凛,难怪他觉得来人眼熟,是因为对方那份张扬自信像极了前世的穆争寒。同为穆家子嗣,梅争寒都那么出彩,他的姐姐又岂会差。 穆昔心里惦记着自己娘亲,并没有多停留,颔首和梁简打过招呼便飞快地往御花园去。 梁简看着她的背影感慨万千,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一世他想抱得美人归并不容易,穆家可没有谁是吃素的。 大长公主和李钰聊了一些关于宴会的事,穆昔过来时他们已经说的差不多,知道李钰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大长公主没有久留。李钰送他们母女二人出御花园,站在寒冷的风中,大长公主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回头看着身后的宫墙,眸中没有半分留恋。 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可惜如今已经半分情意都没有。 送走大长公主李钰便立刻转身回御书房,李钰不在梁简没有擅自进入御书房,而是在殿外等候。冬日的一抹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更显得面如冠玉,俊美非凡。他一袭湛蓝色的锦衣,衣摆绣了一只孔雀羽,立在身穿铠甲的侍卫之间也不显得突兀,颇有仙人之姿。 李钰喉结滚动,衣袖中的手掌不自觉的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率先走进御书房,梁简紧跟其后,马公公送二人进屋后识趣的带着众人退下。 李钰在龙椅上坐下,饶有兴趣的看向梁简,问道:“你不好奇朕叫你过来做什么?” 梁简冷淡疏离地回答:“陛下自有深意,臣不便妄自猜测。” 李钰轻笑一声,忽然正色起来。今日就算大长公主不宣梁简,他也会宣梁简进宫。昨日梁简用来脱身的交易他可还记着,也是时候考验对方的决心。 “我姑姑和我姑父你都已经见过,你以为他们二人如何?” 梁简微微挑眉,不解地看向李钰,大长公主雍容华贵,穆大将军铁血冷硬,这二人都是人中豪杰,外人挑不出错,除了一个好字梁简也说不出其他的答案。可显然这不是李钰要的答案,梁简沉吟道:“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大长公主殿下和穆江军戍守边关,劳苦功劳,臣不敢妄自议论。”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6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李钰轻笑一声,笑声中听不出喜悦的意思,反而有几分冷意,他看着不卑不亢的梁简,摩|擦着龙椅的扶手,道:“的确是劳苦功高,不然漠北的子民又怎么会把他们当成天神祭拜。只怕在漠北那些人的眼中,他们才是江山之主。” 这句话里的意思有些重,梁简心中一凛,为穆家辩解道:“臣不知道陛下从何听来这些传言,在臣看来穆家一向忠君爱国,未曾有过非分之想。而且大长公主殿下是陛下的血亲,是她一路扶持陛下登上皇位,若是她有异心,又岂会给陛下羽翼丰|满的时间?还请陛下明察,莫要听信小人谗言和穆家生了嫌隙,让他人有机可乘。” 李钰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你很了解穆家?” 梁简摇头:“这是臣第一次看见穆家的人,臣不了解穆家,但臣知道漠北。那是苦寒之地,很多地方黄沙漫天,寸草不生,冬季大雪封山,飞鸟不过。和乾东相比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将士们不仅要面对敌人还需要面对各种恶劣的天气。在漠北百姓看来,穆家军就是他们的守护神,他们守护的不仅仅是漠北,还有整个丘桐。边境安稳平顺,他国不敢来犯,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而这一切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陛下治国有方,你给予穆家兵权,提供军饷,才让穆家训练出出色的军队,后人会记得陛下的丰功伟绩。” 梁简不曾到过漠北,但前世听穆争寒提起过,虽说幅员辽阔却很多地方都不适合居住,农业的发展较为单一,穆家想过发展商业,但因为边境不太平,一直没有发展起来。 梁简已经隐约猜出李钰想对付穆家,可是他不明白李钰为何要这样做。他方才还和大长公主殿下交谈甚欢,转过身态度就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不可能是在短期内有这种想法,只怕是很久以前就开始谋划。穆家值得他惦记的就是那点兵权,可偏偏就那样东西李钰不能动。 李钰坐拥江山却深陷宫墙之中不能走出去,梁简说的那些他没有看见过也很难想象,只能听出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说的这些朕都明白,所以这些年朕未曾动过漠北的兵权。但你看眼下边境平稳,朕若是不趁此机会把兵权收回来,在等两年,只怕就收不回来了。” 穆家是李钰的一根心头刺,他这次让穆家进京就有收回兵权的意思,在梁简面前他也不必掩饰,坦言道:“朕这次让姑姑回京除了让她帮我选后,更是为了拿回兵权。漠北山高路远,朕也不舍得他们来回奔波。” 李钰此言并未出乎梁简的预料,可正是因为有所预感,在李钰真正说出来的时候梁简觉得心底一阵发冷。他不由的想起前世述职回去后兴奋不已的徐良川,他提到的所谓蠢事便是李钰收了漠北的兵权,难怪后来边关失守,穆家毫无留恋地抽身离开。 李钰这是在自断退路,得罪穆家他能讨到什么好?要不是现在同在一条船上,梁简真想打翻这条船让李钰自己滚下去。 “陛下,想来你也是见过暴风雨来临时的天空,看似平静却酝酿风暴,顷刻间便是暴雨如注。如今漠北便是如此,它看似平静实则不然,只不过是因为有穆家在边境,北狄的人讨不到好只能蛰伏。一旦你拿走穆家的兵权,北狄一定卷土重来。为了边境安危,臣恳请陛下不要动穆将军手上的兵权,不仅如此,你还要让旁人知道你和穆家同气连枝,密不可分。” 梁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抛开个人恩怨,他本身也不希望丘桐国陷入战火之中。可惜他一番忠言听在李钰耳中并没有多少用处,李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朕与穆家本就是同气连枝,兵权可有可无。朕原本还打算把这部分兵权收拢在手,然后送给你做礼物,岂料你却不喜欢。” 梁简愣了一下,分不出李钰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他面无表情道:“还请陛下不要拿臣开玩笑,臣连一个红叶城都管不好,不想多捡一个烫手的山芋。” “自古兵权人人都想争,你怎么反而避之不及。” “因为臣有自知之明,没有穆将军的治军之才。而且这部分兵权并非香饽饽,陛下若是一意孤行,那请革去臣城主之职,将臣贬为庶民,放臣和臣的弟弟妹妹出城。” 李钰不过是和梁简开玩笑,没想到梁简认真起来,好好的兵权不要还要辞官,李钰有些恼怒,责问道:“你这是何意?朕的恩宠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梁简,你不要恃宠而骄,朕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梁简心里也有些恼,他深吸口气,知道争吵不是办法,解释道:“臣并非要拂陛下好意,只是希望陛下明白这份兵权的重要性,它只有在穆将军的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臣知道陛下是心中不安,想用漠北的这部分兵权牵扯其他城主,可是这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既然陛下厚爱于臣那便听臣一言,大长公主是你的姑姑,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站在你这边,陛下要震慑旁人,只需向大长公主透露一点你的想法,不用你出手,大长公主就能帮你办到。你和大长公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恩威并施,岂不是更好?” 李钰被梁简说动,眼中有几分犹豫之色。 梁简又道:“陛下,大长公主是你的亲人,扶持你上位这一路没少受伤。你要是连她都信不过,难道还信得过旁人?” 大长公主待李钰视如己出,这一点哪怕李钰再昏庸混账也感受的清清楚楚。皇家血脉亲情其实淡薄的还不如旁人,可大长公主待他一向亲厚。 李钰眼中的犹豫之色稍退,他有些烦躁地揉着眉心对梁简挥手道:“你说的朕会考虑,时辰不早了,你出宫去吧。” 梁简顿了顿,没再多言,行礼告退。 第106章 宫墙外阳光微醺,大长公主遣散公主府的车架,拉着穆昔的手道:“安宁,今日天气不错,你陪我走走。” 穆昔颔首应了一声,身后的随从也跟着退下,只留下母女二人。 多年不曾归来,这王城的街巷还是大长公主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在难找到当初那般平淡的心境。穆昔知道大长公主还未用膳,四下一扫看见一家包子铺,过去买了几个热乎乎的包子递给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拿着包子,笑了笑道:“不过是你爹随口胡说的话,你这孩子怎么还记着。” 记忆中的包子铺在年前做了翻新,看起来和当初大长公主遇见穆程时一样,那是大长公主和穆程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家包子铺前,因为几文钱起了纠纷。 穆程偶尔还会提起来,说自己当初有眼不识明珠,错把女扮男装的大长公主当成登徒浪子,被大长公主身边的罗秋一通教训。穆昔也是有心,这包子对别人来说不过是饱腹罢了,对大长公主而言却是美好的回忆。 大长公主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个便没在进食。光阴荏苒物是人非,即便是同样的东西也吃不出当初的味道。若非身在此间,她都难以相信自己如今对王城的一草一木没了感情,还留在这里不过是习惯使然,责任加身。 穆昔看的出来大长公主情绪不高,提议去街边的酒楼坐坐。大长公主颔首,二人往一旁的酒楼去,只是还不等她们走进酒楼,就有一人从人群里冲出来,不偏不倚撞到大长公主身上。穆昔眸光一沉,连忙扶住大长公主,单手将那人擒住。 那人长得十分瘦小,双颊凹陷,贼眉鼠眼。他没想到会被穆昔抓个正着,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嘴里嚷嚷着:“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人不是有意唐突,是方才有人在后方推了小人一把。” 说着还用手胡乱往人群里一指,穆昔闻言往人群中看过去,确有几人慌忙避开她的视线,匆匆离去。穆昔和大长公主容貌清丽,市井中难免有几个登徒子出下流的伎俩,穆昔有心计较,大长公主冲她摇了摇头。 这种事大长公主还不放在心上,也不想被这种无奈搅合心情。 穆昔点点头,将人一把丢开:“算你走远,再有下次我砍了你手。” 她容颜妖娆似火,生气时尤盛,让人心生畏惧。那小人自知惹了不得了的人物,吓得脸色发白,还没站起身就用手拨开人群往外爬。 只是他还没走远便惨叫一声,被人一脚踹回来砸在穆昔的脚前,胸口凹陷下去,竟是被人踹断了肋骨。不仅仅是他,刚才在人群中避开穆昔眼神的那几个人也接连退回来,跪在穆昔和大长公主面前求饶不止。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6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这突然的变故让众人始料未及,大家往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道,一位身着月白色锦衣的公子从人群中走来,他的手上还握着一块玉佩,淡青色的丝绦从指间垂下,他的手指细长白皙,指甲修剪干净,让人一瞧便觉得是出生世家的公子哥,不禁又多看几眼。 梅争寒走到大长公主和穆昔面前,递上手中的玉佩,道:“这位夫人这可是你的东西?” 今日大家各有去处,梅争寒去找单崇飞闲谈一上午还不见梁简归来,便一个人出来走走。他对王城不算熟悉,也没有固定的去处便走到哪里算哪里,好巧不巧的瞧见这群人的勾当。 这是一伙在市集流窜作案的盗窃团伙,一人上前近身顺走他人的财务,其他人帮忙打掩护。他们看见穆昔和大长公主二人穿着华贵又没有随从便起了歹心,不想穆昔不好对付,险些暴露。 梅争寒刚才看的分明,对方顺走了大长公主的东西,他本不愿多事,可是看着大长公主和穆昔二人吃亏他心里闷的难受,便揪住那几个人,还打伤冲撞大长公主的小人,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梅争寒手上的玉佩色泽通透,材质上乘,是半块玉珏,的确是大长公主的东西。可是大长公主的目光却不在梅争寒的手上,她怔怔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梅争寒,神情一阵恍惚,心里觉得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梅争寒尚未及冠,没有束冠,头发用一根玉簪梳起来,额前还留下少许修饰脸庞。他本就长的英俊,眸子深邃,鼻梁高挺,一双湛蓝的眸子更是如天然的宝石,璀璨生辉。他把玉佩递给大长公主的时候态度温和有礼,唇角带着笑意,整个人生动的就像是烈日骄阳,温暖又和煦。 大长公主没有接玉佩,她红|唇微张,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她看着梅争寒,漂亮的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 梅争寒有些诧异,自己好心好意送来玉珏,可怎么看起来这位夫人并不高兴。别说梅争寒,就是一旁的穆昔也十分不解,大长公主素来稳重,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般失态的模样。 穆昔上前接过梅争寒手上的玉佩,正要谢他好意,大长公主突然上前一步,抬起颤|抖的手要去抚|摸梅争寒的脸。她眸中带着泪光,嘴角却带着笑意,有些难以置信,又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和高兴。她看着梅争寒,眼中带着怜爱和疼惜。 梅争寒正欲后退避开大长公主的手,手脚却不听使唤,大长公主悲伤的模样让他心里难受,脚上便没了动作。 大长公主的手还是没有落在梅争寒的脸上,有人从后边拉了梅争寒一把,让他后退两步,而后背上落下一只手,人便跟着弯腰俯身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大长公主殿下赎罪,舍弟莽撞不识殿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拖着梅争寒行礼的不是旁人,正是刚从宫里出来的梁简。梅争寒听见是他的声音便没有挣扎,大长公主一词落在他的耳中犹如惊雷,他浑身一僵,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位夫人就是大长公主吗?为什么她看自己眼神那么悲伤,让他的心也跟着难过。 被梁简这样一打岔,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大长公主很快回过神来,将伸出去的手收回,在遮掩的衣摆中紧握成拳。她垂首掩去眼角的泪光,颔首道:“梁城主不必多礼,他没有冲撞我而是帮我找回了玉佩,我感谢他都还来不及。” 此话无疑是承认了身份,刚才那些小贼吓倒在地,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冲撞的竟然是大长公主。 穆昔顺势上前让周围的人将这些小贼押去衙门交给官府查办,旁人不敢不从,很快这场闹剧就平复下去。梁简和梅争寒站在一侧,大长公主看着他们二人,目光落在梅争寒的身上,心里是一阵阵的抽痛。 梅争寒没有抬头看她,衣袖里的手却不自觉的收紧。 “你刚才说他是你弟弟?”大长公主有些诧异地看着梁简,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梅争寒,更没想到梅争寒和梁简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他们两个人不应该有交集才对。冷静下来的大长公主发现其中的端倪,问话的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情绪。 梁简心里的情绪不比大长公主少,他已经格外小心处理梅争寒的事,没想到还不等他找到合适的机会,梅争寒就先和大长公主遇上。他该说什么?母子同心吗?梅争寒就罢了,大长公主这般失态,落在旁人的眼中不知道要招惹多少是非。 梁简心里有气,他心疼梅争寒要背负这些东西,可是他也知道这不能怪大长公主,她必然是认出了梅争寒。十八年光阴转瞬而逝,梅争寒已经长大成人,她这个做母亲一朝和他相逢却不能相认,心里压抑的痛苦可想而知。 要怪也只能怪这捉弄人的命运,梁简压下心里的种种不满,恭敬道:“他便是臣的弟弟梅争寒,随臣前来述职。刚才看见他和殿下在一起,我还以为是他冲撞了殿下,没想到是我误会了,还请殿下莫要见怪。” 街道上人来人往,加上刚才的事不少人都在往这边打量。大长公主还有很多话想问梅争寒,可梁简却是一副戒备的模样挡在梅争寒的面前,让她没有办法靠近梅争寒。 大长公主拢了拢衣袖,道:“刚才是我失态了,不怪这孩子。我看他像我一位故人,难免情绪激动了些,不知道他原来是哪里人士,家中可还有亲属。” 梁简述职之时虽然提过梅争寒,但总的来说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不管是皇上还是大长公主都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清楚他的来历。现在相遇认出梅争寒,大长公主恨不得把梅争寒这十八年的情况都问个一清二楚。可是她又怕自己过分的关注让梅争寒不喜,只好假托故人之词。 梁简捕捉到大长公主那一闪而过的愧疚和担忧,心里一紧,也有几分难受。原本打算拒绝回答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斟酌道:“他是红叶城的人,家逢变故只剩下一个妹妹相依为命。” 大长公主面色微变,梁简怕她再问下去不好收场,便道:“殿下,我二人还要出城去寒山寺接舍妹,先走一步,还请见谅。” 这话巧妙地堵了大长公主接下来的话,大长公主也不好再挽留,颔首示意他们请便。梁简行礼告退,梅争寒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大长公主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压下心头的情绪,行了个礼和梁简一起离开。 等二人走远,一直没有说话的穆昔才问道:“娘,你方才怎么……” 穆昔看的出来大长公主对梅争寒的态度很是不一般,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合适。 大长公主在原地站了许久,一直等梅争寒和梁简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这才回身看着穆昔道:“娘让你担心了,没什么,只是故人归来一时情难自已。今天就不玩了,我们先回去,我有事要和你爹说。” “可爹爹今天一早去寒山寺了,这会儿恐怕还没回来。” 大长公主一听,像是想到什么,道:“刚才梁简说的可是要去寒山寺?” 穆昔点点头,大长公主沉郁的心情一扫而空,眉眼间带上两分笑意,道:“那好,我们也去寒山寺,你去雇一辆马车,在牵两匹马。” 穆昔猜到大长公主是要去追梁简二人,她心有疑惑但并没有忤逆大长公主的意思,很快就准备好马车和马匹,派人传信回府说是去接穆程。布置好后才上马走在前面为大长公主开路,一同出城去。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6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第107章 梁简和梅争寒径直出了城门,路上二人谁也没提刚才的事,都默契的把它翻篇不去深究大长公主的用意。去寒山寺接江盛雪本来也只是梁简随口扯的一个借口,这会儿出了城门看着外面的好天气,心里舒坦不少,想着去接江盛雪也不错。 没有雇车没有骑马,两个人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也不扎眼,慢悠悠地往寒山寺走。 大长公主的车架追上他们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两人正准备从官道下去抄小道,幸好马背上的穆昔眼尖,及时叫住两个人。 穆昔拉住缰绳让马停在二人面前,抱拳道:“梁城主,梅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我和我娘正要去寒山寺接我父亲,此去路途稍远,若是不介意请上马。” 穆昔的身后跟着一辆马车,和一匹没有人坐的马,她嘴上说着请二人上马,目光看的却是梁简。 梁简眉头微蹙,穆程竟然也在寒山寺,他开始有些后悔刚才的提议,张嘴想要拒绝穆昔的好意。穆昔看出他的意图,不等他表态又道:“我娘和梅公子一见如故,想和他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还请梁城主行个方便,随我一同欣赏沿途的雪景。” 穆昔这话一出顿时堵了梁简的嘴,他要是拒绝无疑是拂大长公主的意思,显得不近人情。梅争寒看出他为难,上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兄长不必担忧,只是闲谈两句不碍事,没必要拂大长公主的好意。” 梁简怕的就是大长公主的闲谈,可梅争寒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继续阻拦反而显得突兀,像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他心里叹口气,便没再多言,自顾上了穆昔身后的马,看着梅争寒跨上马车。 穆昔雇的马车宽敞精致,帘子一遮里面暖和的很。大长公主端坐在里侧,看着梅争寒上车,眉眼间染上笑意。梅争寒抬手欲行礼,大长公主阻止道:“不必多礼,我还没谢谢你替我找回那块玉珏。” 大长公主发话梅争寒便止了礼节,规矩地坐到一旁,道:“殿下言重了,就算今日我不出手,想来玉珏也丢不了。” “确实丢不了,可是让旁人找回来和你替我找回来意义不一样。”大长公主怜爱地看着梅争寒,目光游离在他的面容上,看着他和穆程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心里即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她终于看见自己的孩子,难过的是他们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 多少年了,她日思夜想的孩子终于到了自己的跟前,和他的父亲一样英俊高大,不卑不亢。哪怕出生乡野,也不能掩盖周身的锋芒。 梅争寒察觉到大长公主话里有话,他心里莫名的难受,脸上却是笑意不变,对这话避而不答。 大长公主请他上马车也不是要和他说在市集的事,并没有觉得有不妥的地方,转而问起另外一件事:“刚才在市集上听梁简说你家逢变故只剩下一个妹妹,可方便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有些复杂,殿下想听还容我想想从何说起。”梅争寒弯了弯眉眼,随后脸上的笑意稍敛,沉思片刻道:“我和妹妹原是红叶城周边小县城的人,大概是半年前……” 梅争寒不紧不慢地诉说自己遭逢家变的事,提到闽国蛊师进犯红叶城,江义为此丧命。他说的冷静,面上不见多少悲痛之色,只是声音有些低哑,情绪也不高。大长公主听他徐徐道来,拢在衣袖中的手不由地收紧,面上浮现薄怒之色。听见江义身亡梅争寒受伤,她更是沉下脸,心中愤懑不已,只恨自己当时不在红叶城,不然要将那昏官斩首示众。 梅争寒没有错过她的神情,越说心里越沉,他不是傻子,早在市集上遇见大长公主时就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不同,现在同在一个车厢中,那种感觉更甚。明明是个才见过一次的陌生人,可偏偏对方给他的感觉很是熟悉,让他不自觉放下戒备去依赖。 这种亲昵很是突然又让人生不出厌恶,梅争寒心里有个猜测,可是他又不能确定,便强压|在心头没有表露出来。 马车外梁简和穆昔并驾齐驱,梁简时不时会回头去看身后的马车,看起来心事重重。穆昔只当他是担心梅争寒,笑道:“没想到梁城主对令弟如此上心,只是片刻不见,怎么像是如隔三秋。” “郡主说笑了,我这弟弟性格顽劣,我是怕他言语间冲撞大长公主殿下。”梁简收回自己的视线,把心中的不安都压下去。不用想他也能猜到大长公主想问什么,无非是梅争寒这些年过的如何。她为人母想知道无可厚非,梁简只盼梅争寒不要起疑才好,当下这个局面并不是相认的好时机。 穆昔不以为然,道:“我倒是觉得令弟进退有度,不卑不亢,和他一比,王城中的那些贵公子才叫顽劣不堪。” 穆昔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厌恶地皱了皱眉。她和王城的贵家公子鲜少打交道,但对他们的事迹却知道不少,都不是什么好话。若非她甚少回来不想和这些人计较,非得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不可。 王城多贵少,却找不到几个真正的公子。这一点梁简心知肚明,倒没有反驳穆昔。虽然梅争寒自小在民间长大,可到底是皇室血脉,和那些顽劣之人比起来不知道高贵多少。 穆昔热情大方,一来二去便和梁简熟络起来,她长在漠北见识的都是奔放的民风,听说梁简曾在江南生活过一段时间,不由好奇江南是否真像戏文里说的那般温柔多情,处处都是吴侬软语的轻音,让人听上一句便觉得骨头都酥了。 梁简笑说戏文里的话不作数,江南有江南的柔美,但也没到让人骨头都酥软的地步。而且他小时候不曾离开绯云山庄,长在山上,每天面对的都是刀枪棍棒。离开后又陷入仇恨之中,未曾欣赏过哪些儿女情长。 真要说起来,他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山庄面前的桃花。灼灼而起,十里春|光,醉红在晚霞之间,埋葬诗一般的柔情。 穆昔对江南心神向往,觉得面前这人越看越是顺眼,不由笑道:“都说江南多美人,今日瞧见梁城主才知道所言不假。君子龙章凤姿,俊美非凡,要是让我在这郊外|遇见,说不定还以为是仙人下凡。” 穆昔的夸赞让梁简一愣,一时没能接上话。平日里只有梅争寒会在他面前这般调|戏,他一向习以为常,以此为二人间的情趣。现在冷不丁听穆昔这一句,他有些错乱,竟没能反应过来。 穆昔回过味来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轻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梁简轻咳一声,道:“郡主说笑了。” 说罢二人之间便没了声音,气氛有些尴尬。好在二人都没往心里去,很快便抛之脑后。 一行人悠悠然往寒山寺走去,半路上遇见一群策马扬鞭的世家公子,他们身下坐着的是良驹,手上马鞭甩的飞快,也不管官道上是不是有人,一路横冲直撞。他们来的飞快,有人避之不及被掀翻在地,马蹄高抬从人身上踏过去,梁简瞳孔骤缩,看到那人被马踩断一条腿。 马背上的人对惨叫视而不见,和同伴笑骂两声继续往前跑。 梁简他们人虽不多,但都是走在官道中间,那群人好似没看见,竟然准备直接冲撞过来。梁简眉头一皱,看这群人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想来是在王城张扬跋扈惯了,根本不把旁人当回事。若是只有梁简一人,他肯定会让这群人先过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现在他身侧还有穆昔,身后还有大长公主和梅争寒。驾马车的是个临时雇佣的车夫,根本不能避开这群人。 梁简下意识的摸上自己手上的护腕,这群人要是不停他就只有将他们的马匹全部射杀。梁简沉吟之间,身侧的穆昔已然怒不可遏,只见她将手中的长鞭一甩,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公子哥从马背上抽下去。 风中破空之声伴随着啪的一声,将那人打的皮开肉绽。他摔下地马受惊发狂,马蹄高高抬起踩在他的身上,咔嚓几声脆响,不知道踩断了他多少根骨头。 这一变故让公子哥身后的人大骇,大家连忙拉住身下的马停下来,其中两人看起来和这公子哥关系最好,翻身下马,一个拉住发狂的马,一个去扶公子哥。 那公子哥胸口衣衫尽碎,一条血痕血肉翻卷,被马踩断肋骨,呕出几口鲜血,面色惨白,哀嚎不止。扶着他的人看见他变成这个样子,急的满头大汗,冲着穆昔叫嚷起来:“哪里来的小贱人,知不知道你面前这位可是傅家的小公子,你把他打成这个样子,傅家一定不会放过你,定要诛你九族。”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6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傅家小公子?听见那人报出家门,梁简面上浮现一抹冷笑,在记忆深处把这群人的来历翻了出来,总算对上号。 地上躺着的是傅家小公子傅凌,下马的这两位是他的死党,刘舟,卓宇,家里都是当官的,平日没少和傅凌在王城作威作福,欺男霸女,身后没下马的那些就比较耐人寻味。 刘舟指着穆昔的鼻子破口大骂,卓宇也不忘在旁边帮腔,穆昔又是一鞭子甩过去将刘舟抽的惨叫连连。他们三个人在王城目无王法不是一天两天,仗着家里的关系从来没有吃过亏,刘舟刚才报出家门也是为了震慑穆昔,怎料穆昔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这番动静大家都堵在官道上,后面的马车跟着停下,大长公主听见外面的声响,面上浮现一抹阴寒之色。梅争寒担心梁简,想要出去被大长公主拦住。大长公主冲他摇了摇头,道:“别担心,安宁不会吃亏的。” 穆昔和梁简二人骑着马到刘舟面前,傅凌眼神恶毒地盯着穆昔,觉得她有几分眼熟。穆昔不常在王城,女孩子一岁一个样,这群人不认识她也很正常。 穆昔把|玩着手中的长鞭,冷笑着看着地上的三个人,道:“本郡主多年不曾回来,不知道这王城的风向什么时候转了性,区区四品官员的公子也敢说要株连本郡主九族,谁给你们的胆子。” 穆昔说道后面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惊雷一般在这群人的耳边炸响。 丘桐国敢自称郡主的只有一位,皇帝的亲表妹,先皇亲自册封的安宁郡主。 第108章 这群张扬跋扈的公子哥今日算是真的踢在了铁板上,光是一个穆昔就够他们喝一壶,梁简都不需要亮出身份。这群人虽然嚣张却不是傻子,他们看得见穆昔身后的马车,能让穆昔骑马在前面开道,马车里坐的多半是大长公主。 当着大长公主的面说要株连九族这种蠢话,他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就连马背上那几个人也忙下马跪倒在地。 穆昔捏着鞭子冷哼一声,道:“张扬跋扈,目无王法,待我从寒山寺回去,定要找你们父亲说道说道,这王城到底是姓李还是姓傅。” 这话说的有些重,这群人以傅凌马首是瞻还不是因为他爷爷是吏部尚书,掌管各个官吏的考核。傅凌从小骄纵,平日也就罢了,不管闯出多大的祸事只要不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傅坤都能帮他摆平。自打大长公主一家回来后,傅坤多次提醒他收敛,没想到他非但没有收敛,还好死不死的撞在刀口上。 傅凌此刻已经吓得六神无主,顾不得伤势跪地求饶,穆昔看都不看他们,骑着马从他们身边走过。马蹄声踢嗒踢嗒,就像是阎王的催命符,一群人面如土色满头大汗。 梅争寒在马车里耐不住好奇,掀起帘子的一角看出去,只能瞧见匍匐的背影,瑟瑟发抖。 “一群仗势欺人的畜生,今日若非遇上郡主而是遇上我和梁大哥,只怕他们还不一定把我们放在眼中。”梅争寒觉得心中恶气难消,走在前面的穆昔已经下马给刚才被踩伤的百姓救治,她常年在战场上奔波,会点简单的包扎。梅争寒把目光转向她,不由道:“安宁郡主宅心仁厚,是为百姓之福。” 大长公主不置可否,道:“要不要下去看看。” 梅争寒摇头,瞧了眼没有下马的梁简,放下手中的帘子退回马车。 穆昔给那受伤的人一把碎银,找人送他回城中的医馆救治,做完这些后,穆昔才重新上马。 被傅凌他们一搅合,后半程路穆昔都是愤愤不平,扬言回城以后一定要让府衙把他们抓进牢里关几天。梁简一路若有所思,他不似穆昔那般愤慨,而是问了穆昔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这傅家的小少爷张扬跋扈,不知傅家的大小姐为人如何?” 傅家小辈只有两人,除了傅凌就剩下大小姐傅云,也就是梁简被围困皇宫当日拦住大长公主脚步之人。穆昔自然知道这件事,所以梁简一问她忍不住就想起来,疑惑地看了一眼梁简,道:“外人都说她是菩萨心肠,端庄大气,为人处世沉稳得体。不过那都是外人说的,我和她接触不多,虽有几次都没什么好感。她这个人吧面面俱到,但说起来真不对我的脾气。” 傅云长袖善舞本没什么,但他们一家都盯着皇上的后位,让穆昔不得不在心里产生排斥感。傅家一门也算享尽荣耀,傅坤三朝元老,儿子也在朝中担任要职,可是他们家还不满足,还希望家里飞出一只凤凰。要是傅家家风严厉,教子有方也就罢了,偏偏权势滔天养出傅凌这种畜生。 穆昔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傅云真的入宫为后,傅家会变成什么样,王城又会变成什么样。 梁简沉吟,前世他也只见过傅云几次,但对她的事有所耳闻,能在后宫占据重要地位,帮助傅家把持朝政就可知她并非一般的女子。这一世梁简可不想傅家如此顺利,这场亲事他会想办法搅合,就算不能阻止傅云入宫,他也能变着法子给她添堵。 寒山寺近在咫尺,那条独特市集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梁简和梅争寒还要去寻江盛雪,在市集门口和穆昔他们别过。他们走的时候大长公主没有下车,穆昔说把马留给他们,梁简谢过她的好意没有接受。 穆昔深知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牵着马离开。等他们淹没在人群中,梁简才转头看向梅争寒,他张了张嘴想问梅争寒关于车上的事,但话到了嘴边又猛然顿住。 梅争寒见他这样,轻笑一声道:“是不是想问我大长公主都和我说了什么?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和我唠叨几句家常罢了。兄长不用担心,她没有为难我。” 大长公主确实没有问什么过分的话题,每一件事都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每一个问题都点到为止没有过分探究。可正是因为这样,梅争寒的心里有些发寒,因为他看的出来大长公主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梅争寒尽可能的回答她的问题,告诉她一切她想知道的话,甚至留下一些悬念让大长公主发问,可是大长公主没有问,她好似已经知道答案,不必再问。 梅争寒心里有自己的考量,他不想梁简为他担忧,表现的十分平静。梁简盯着梅争寒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大长公主真的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这才松了口气,带着梅争寒去找江盛雪。 寒山寺很大,来往的香客也多。梁简和梅争寒在人潮中往寺庙走去,两个人挨的很近,梅争寒伸出手握住梁简的手掌,宽大的衣袖遮住两个人交握的手指,梁简感觉到梅争寒的手心有一层细汗。 山门高远,白雪覆盖,飞檐上挂着几个叮当脆响的铃铛。钟声响遍山寺,掺杂着悠远的佛号。 梁简重活一世,对寺庙并没有什么好感。他也觉得奇怪,按理经历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后,他应该知晓神鬼,心怀敬畏。可偏偏他自己挣扎出一条活路后,对‘有眼无珠’的佛像充满厌恶。正是经历过,才觉得诸天神魔,四方鬼怪亦是平凡之辈,比人高尚不到那里去。 不过这种事情他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哪怕有不喜也不会像前世那般都摆在脸上。所以当梅争寒说要进寺庙上香时,梁简没有阻拦。他和梅争寒买了香,对着镀了金身的佛像三拜。梅争寒神情恭敬,像个虔诚的信徒。相比之下梁简随意得很,点香插香,动作上没有可挑剔的,却又让人感觉到他并非诚心跪拜。 佛堂有做功课的僧人,其中一位跪在一侧敲木鱼的和尚让梁简多看了几眼。那僧人看起来四十出头,面白无须,本该生眼珠的地方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贯穿鼻梁留下不可恢复的伤疤,也伤及眼睛让他变成瞎子。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6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不由的想到徐良川,他挖出徐良川的眼珠,倒是没有毁他容貌,看起来还要比这个僧人顺眼一些。 梅争寒上完香也没闲着,说要去旁边算一卦,还神神秘秘地不让梁简跟着去。梁简只当他孩子心性没跟他计较,让他快去快回,自己就在寺庙门口等他。 山门位置高,能远远地看见集市,梁简和梅争寒一路走来都没遇上江盛雪和闻尧,也不知道是路上错过了还是他们两个人还在这里。梁简正琢磨着等下和梅争寒好好找一找,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也不能说是叫他,那声音就在他身后,说了一声施主,他下意识回头,看见那个盲僧正双手合十站在他身后。 盲僧坐着的时候梁简还不觉得,这会儿他站起来梁简才发现他身材十分高大,并不魁梧,却给人一种立如山岳的沉稳之感。他双眼处只有一道横贯的狰狞伤口,看起来十分可怖,可是他并不在意。他的脸上没有佛家的悲天悯人之色,冷冷的,淡淡的,像是一张刻画好的面具。 梁简后来仔细的想了想,觉得那个神情就像雕刻的菩萨石像,无悲无喜,无情无欲。 “施主,今日烈阳照霜雪,寒意又减一层,你心中的无间地狱可有见过阳光。”盲僧察觉到梁简转身,对他行了一礼,说的话却有些奇怪。 梁简微微挑眉,寺庙门口人来人往,却无人往这边看一眼,好似他二人被隔绝在人世之外。梁简没有还礼,负手而立,道:“在下不懂大师的意思。” 盲僧道:“施主走过炼狱,从十万恶鬼中脱身而出,是你气数未尽,理应有此机缘。不过世间万物自有命数,即便施主窥得世事轮回也强求不得。天命所归才是万物不变的法则,还望施主今后好自为之。” 盲僧的话让梁简变了脸色,他眼中杀机乍现,黑沉的眸子透着冰冷之色。面前这个僧人明明看不见,却知道他来自何方。他的话是一个警告,佛陀的警告。 梁简惊出一身冷汗,手不自觉的握住袖箭。 盲僧好似察觉到他的杀意,道:“小僧的命自有定数,施主做不得主。” 说罢,他轻抚衣袖随意一挥,好似在扫去一缕清风般随意,却让梁简动弹不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 梁简心中惊骇不已,他运转内力抵抗那股奇怪的力量,可是却不得章法,没有办法冲开。盲僧无悲无喜地站在他面前,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梁简的额上青筋暴起,浑身的禁锢之力越来越强,连内力也不能流畅运转。 梁简怒视盲僧,正准备拼死一搏,身后却传来了梅争寒的脚步声。去一旁算卦归来的梅争寒快步到梁简身边,伸手往他肩膀上一拍,道:“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梅争寒的手掌落在肩上,也解去梁简身上的禁锢,那和平常无二的一掌让盲僧后退两步,梁简全身的禁锢一松,整个人又恢复正常。 盲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面上闪过一抹茫然之色,他垂首瞧了瞧自己的手,又抬头瞧了瞧梅争寒。他双眼已盲,那个看的动作做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梅争寒这才发现边上还有一位僧人,连忙合手作揖。盲僧还他一礼,道:“阿弥陀佛,”说着又转向梁简:“施主,十万之数不及一人拼死相护,前尘福缘渡你,今生命数渡你。他心有菩提,不染尘埃,反倒是你身在庐山,不识全貌。” 第109章 世间万事万物自有定数,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盲僧是看出梁简和梅争寒间的不同,故而出言提醒。他的话落在梅争寒的耳中只不过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胡言乱语,落在梁简的耳中却像惊雷一般。盲僧说的十万数是地狱的十万恶鬼,而一人生死相护,这个人除了站在梁简面前的梅争寒,梁简再也想不到第二个。 他重来一世万般艰辛,幽冥十万恶鬼挡道,炼狱焚骨淬魂,他曾险些魂飞魄散,但最终都一一挺过来。他以为是自己命不该绝,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盲僧话里有话,明显是在提醒梁简他能重生,是因为穆争寒付出应有的代价。这个代价是什么,盲僧却不愿意在说。他对梁简一拜,退回佛堂重新跪在佛像面前,敲着木鱼入定。 梁简重来一世,未曾想过会被人点破身份,盲僧眼盲心不盲。梁简背后冷汗连连,他有些时候都会糊涂,自己到底算是活着的人,还是寄宿在这具身体里的亡魂。盲僧当头一棒激起他一腔杀意,但最后这些杀意都淡下去。 死而复生说来荒谬,盲僧既然敢说出来,自然不怕梁简杀人灭口。梁简暗自思量,盲僧言辞间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不像是要点破他的来历,倒像是警告他不要逆天而行,破坏原本该有的命运轨迹。 梁简不知道什么样的命运轨迹才是该有的,他重来一世就是为了改写前世的命运,打破徐良川称帝的希望,还这个天下一个盛世太平。要是真如盲僧所言不该妄动,那他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在他看来丘桐气数未尽,还不是改朝换代的时候。 盲僧的哑谜让梅争寒摸不着头脑,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梁简,茫然道:“哥,这个大师说话怎么怪怪的,你不会是得罪他了吧。” 梁简摇头道:“没有,大师见我一个人站在这里无聊,与我闲聊两句。大概是我这人杀业太重,惊扰了佛祖清修,所以佛祖特意派他前来开导我。” 前世今生,梁简手上沾染的鲜血当真不是少数。他这般说着心里有些异样,这个盲僧说不定还真是替人传话的,不过这话他却不爱听。 梅争寒对梁简的话不疑有他,面上闪过一抹笑意,不以为然道:“生逢乱世,谁手上没沾有鲜血。佛家自称慈悲为怀,此时此刻却也只能渡己不能渡人。不知道这位大师说你杀业重,是想渡你成佛成全天下恶人,还是想渡你成魔成全天下好人。” 梁简和梅争寒一边说话一边往寺庙外走去,听见梅争寒这样说,梁简觉得有些惊奇,问道:“此话怎讲?” 梅争寒道:“佛家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魔中立佛不在少数。你杀一个恶人能拯救千千万万个好人,那你便是舍生取义自渡成魔。而你放过一个恶人立地成佛却让他屠杀千千万万个好人,这样的佛不成也罢。佛的慈悲是大慈悲还是小慈悲,又有谁说的明白。只怕那些人在佛前参悟百年,也悟不明白世间的是是非非。佛陀之心也不过是日日诵读的经文,而不是入世历劫的大是大非。” 梅争寒来此上香,梁简还以为他信仰神佛。可现在听他一席话,却发现他对神佛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他的话让梁简的心境豁然开朗,因为盲僧带来的阴霾烟消云散。诚然,他和神佛本就不是一路人,又何必掉入他们布置的迷局中庸人自扰。 他参不透命运,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本心坚定向前。要是这世间的因果真的被他轻易更改,那只能说明这些因果并非真正的因果,只不过是迷雾中的一场海市蜃楼。 想明白这点,梁简的脸上浮现一抹释怀的笑意,不再深究这个问题,转而问起梅争寒刚才去求的什么签。 梅争寒神秘地笑了两声,道:“我求的姻缘,兄长想不想知道那人是怎么说的。” 梅争寒一早就盯上那个算卦的摊子,姻缘二字格外的醒目。 梁简认真的想了想,照前世他和梅争寒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有缘无分,半生蹉跎。不过梅争寒求的是今生,自然不能用前世的眼光来看:“既然你让我猜,那我就说了,要是和你求的签文不一样,你可不许生气。那人应该是说你我天作之合,命中注定要在一起。”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6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摇头,脸上的笑意微敛,道:“那人说你我互为劫数,执意要在一起是无子无孙的命数。为了彼此安好,还是不要在一起的好。” 同为男子,龙阳断袖,岂不就是无子无孙。 梁简忍不住发笑,梅争寒却是一本正经:“我告诉那个算命的,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就是无子无孙我也不介意。结果他说我是个痴儿,忽悠我买一尊送子观音回去。那东西就算真买回去,我两也用不上吧。” 梅争寒扭头去看梁简,深邃的蓝色眸子里盈满了笑意,带着淘气和玩笑的意味。梁简虚握拳头抵在唇边轻笑,眼神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一扫,拉住梅争寒的手带着他避开人流躲到一颗参天大树后面,将人揽入怀中,手指不安分地游|走在他腰身上,垂首在他耳边暧|昧道:“买回去也没关系,我会努力的。” 梅争寒压住梁简不安分的手,白他一眼,自己也绷不住笑起来:“不成不成,我怕你累着。” 他二人都是话里有话,谁也不肯吃亏。 梁简揉着梅争寒的头发,柔|软的青丝触感很好,他凝视着梅争寒的面容,忽然正色起来,问道:“争寒,你真的不后悔吗?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接受断袖,若是将来对你重要的人反对,你还能坚持吗?” 梁简有些担忧,他孤身一人倒是没什么,可是梅争寒不同,他还有爹娘,还有姐姐,只是他现在并不知道而已。将来总有一天他会认祖归宗,那个时候要是穆家阻拦,他岂不是左右为难。 梅争寒眸光暗了暗,不过转瞬就恢复正常,他蹭了蹭梁简的下巴,道:“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和你相比其他东西都可以考虑取舍,唯有你不可替代。” 在梁简和其他之间做选择,梅争寒自然要先选梁简,这根本不需要犹豫。 梁简被他说的心念一动,手上的力道逐渐收紧。梅争寒顾忌还在外面,伸手推他道:“别闹了,我们不是说了来找盛雪吗?这一路都没看见他们两个人,还是去找找吧。” 梁简嗯了一声,手上却没动作,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梅争寒的脸。梅争寒被他看的浑身燥热,垂下头道:“早点找到人早点回去。” 梁简这才肯退开,两个人从树子后面出来。身边的人潮匆匆而走,有几个妇人垂首间止不住抹眼泪。梁简下意识地看过去,耳朵微动,听见这几个妇人低声泣语。 “盲僧大师多好的人啊,怎么突然就圆寂了。” “我上次被家里的人烦的不想活了,是他开导我让我重新找到希望,这次本想来感谢他,没想到……” “刚才都还好好的,转眼人就没了,哎!” 盲僧圆寂了,从这几个妇人的口中梁简听出这个重要的讯息,他面露诧异之色,回身朝寺庙的方向看过去。他隐隐猜到圆寂的原因,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感。 盲僧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几句话的交情,而后生死相隔。他继续为祸人间,盲僧则回到佛祖跟前。梁简甚至生出一种盲僧就是为了见他一面才活到今天的错觉,这个人实在太诡异,他的死非但没有让梁简放心,反而让梁简心里生出阴霾。 梁简深吸口气,眼中阴鸷之色一闪而过。阴曹地府都闯了一遍,区区佛陀信使又有何惧。他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心里的情绪都压下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行的端坐的正,问心无愧。 寒山寺敲响为盲僧而鸣的钟声,梁简脚步顿了顿,带着梅争寒离开此地。 市集之外,闻尧和江盛雪在租借马车。江盛雪玩的太兴起,乐极生悲扭伤了脚,暂时走不动。他们二人也有听到钟声,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寺庙的和尚在做功课。 闻尧已经备好马车,伸手扶江盛雪上马,江盛雪单着一只脚跳不上去,可怜兮兮地看着闻尧。闻尧轻咳一声,道:“得罪了。” 说着便伸手将江盛雪抱起来,跨上马车将她安置在马车内。 远处赶来的梁简和梅争寒看到这一幕,二人都没有出声,等闻尧准备驾车离开才叫住他们。 江盛雪听见梅争寒的声音,连忙掀起帘子探出头去,见真的是两位兄长顿时开心地笑起来。不过她笑容还未爬上眉眼,忽然想起昨夜的事,笑意有些僵硬。 梅争寒道:“怎么?这可是在嫌我来的不是时候。” 江盛雪气鼓鼓地瞪他一眼:“才不是呢,我只是奇怪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江盛雪放下帘子,梅争寒和梁简两个人绕到马车前面上马,闻尧欲行礼,梁简抬手示意不必多礼。闻尧备的马车并不大,梅争寒和梁简一进去就显得空间有些拥挤。好在他们两个大男人还能凑到一块,到不会委屈江盛雪。 江盛雪揉着自己的脚踝,眼神在梁简和梅争寒之间来回打量,道:“你们也是来游玩的?” “我们是来找你的。” 江盛雪面露怀疑之色,道:“真的?” 梅争寒认真地点头:“真的,只不过中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我和兄长遇见了大长公主殿下和安宁郡主。” 梅争寒在江盛雪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就把自己和大长公主的事简单地提了提,他说的轻快并没有注意到江盛雪在他说出大长公主名号的时候脸色剧变,瞬间苍白,贝|齿轻咬下唇,面上慌乱之色一闪而过。 梁简倒是看见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从他心底划过,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江盛雪,并没有提醒梅争寒。 等梅争寒说完话,江盛雪才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哦,原来找我只是顺便。” 说完便不再吭声,看的出来情绪不好。梅争寒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逗弄两句她也没反应,只是在揉自己扭伤的脚。 梁简看出问题所在,拦住梅争寒让他安分下来,一行人便在这种沉默的氛围中慢悠悠地回去。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6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最后一句话的生死相护打错了,写成了拼死相护。 我前面埋了几个不怎么明显的伏笔,写了梁简的重生并非是前世死亡之后再睁眼便是今生,他的重生要坎坷一些,但正文大概不会写。我简单的说一下便是他是从地狱里闯出来的,而护着他在十万恶鬼中脱身的是小梅花前世的功德。小梅花是帝王命,可是他并没有成为帝王。 最后,还记得张铎吗?关于他的身份我也浅浅的提了几笔,但是你们估计没注意。 这整个故事说起来几个主角之间彼此有一根因果线,前世这根因果线是断的,今生才连接起来。 第110章 悦来客栈,大长公主和穆昔在小二的带领下走上二楼雅间,穆程和陈老在这里叙旧,门口站着守门的护卫,那人看见大长公主躬身行礼,顾忌是在外面并未开口。大长公主挥手示意小二退下,问道:“你们将军和谁在里面?” 穆昔只知道穆程今日一早来了寒山寺,却也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大长公主平日不会过问这些事,但是今日她有要紧事要和穆程商量,自然要先知道穆程见的人是谁。 护卫回道:“是川城的城主,陈如深。” 大长公主目光微闪,倒是巧了,她正好也要和陈如深见一面。她吩咐护卫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接近,自己带着穆昔进屋。 屋子里的两个人看见她来都有些诧异,大长公主上前对陈如深行了一个晚辈礼,惊得对方连忙起身还礼,道:“殿下这是何必,老臣受不起你这一拜。” 大长公主道:“陈老客气,这是我们穆家欠你们陈家的,秋娘不在,我自当为她尽点心意。您是长辈,这礼受得。” “哎,你们夫妻二人这又是何苦,秋娘是个有主意的,他们既然做出了选择,就是希望能帮上你们。要是她知道你们因为这件事一直有愧于心,她心里也不会高兴。”陈如深一声长叹,虽然穆家远在漠北,甚少归来,可对他们陈家真的是仁至义尽,从来就没有半分亏欠。 大长公主的面色有些异样,陈如深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前强健,双鬓染上银霜,面上布满皱纹。一晃十八年,岁月弹指而去,他已经不是那个可以站在陈家老小面前,力扛群臣的将军。陈家兵权尽数归还皇上,退至川城,隐隐有不在入仕的打算。 大长公主知道这都是陈如深的决定,陈家这一辈没出几个有野心的公子,大家更倾向从商,陈如深也是不希望他们继续搅合在皇城这趟浑水里。如今的丘桐国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继续入仕未必是件好事。 陈家以陈如深马首是瞻,他的决定无人有异。大长公主也知道这件事情劝不得,若是搁在昨日她定然支持陈如深的决定,可是今日遇见梅争寒后,她的心里有别的打算。陈如深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段恩怨岂能这般算了。 大长公主心里做出决定,对着陈如深又是一拜,愧疚道:“陈老,对不起,秋娘她……已经不在了。” 准备伸手去搀扶大长公主的陈如深一震,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颤|抖不止。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大长公主,呼吸急|促起来。穆程也是一惊,好在还够镇定,看见陈如深情况不对,立刻上前扶他坐下,替他顺气。 大长公主担忧不已,劝说道:“陈老,你要保重身体,秋娘的女儿还指望你帮忙照拂。” 陈如深喝了一口茶,这才缓过起来,浑浊的眼中蒙上一层水雾,他看着大长公主,道:“殿下,这消息你是从何得来的?” 罗秋一走十八年,渺无音讯,陈如深不是没有想过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但只要一天没有见到尸骨他心里便还是存着希望,愿她在一个不被人知晓的偏僻之地过着富足的生活。 今日大长公主突然带来这个噩耗,陈如深心如刀绞,他有三子,罗秋是唯一的一个女儿,性格最像他年轻的时候,虽然和他有些不亲近,但毕竟是他的血脉,深得他的喜爱。 大长公主来找穆程就是要说梅争寒的事,这会儿陈如深问起来她并没有隐瞒,如实道:“我在王城遇见了争寒,就是我和穆程的那个孩子。秋娘的消息是我从他口中问出来的,至于秋娘的那个孩子我没有遇见,听争寒说她一早就来寒山寺了。那孩子是个姑娘,继承了父亲的医术,说起来你们也不陌生,就是帮新城主梁简平复红叶城瘟疫之人。” 陈如深和穆程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红叶城的瘟疫他们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那个解了红叶城困境的姑娘就是秋娘的孩子。不仅如此,大长公主还提到了梅争寒,那个被秋娘他们带走的孩子。穆程和陈如深面面相觑,都看出眼中的震惊之色。 一旁的穆昔也是一愣,她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可是没想到对方就是梅争寒,难怪大长公主的态度如此古怪。 穆程最先冷静下来,他把大长公主的话仔细的回想一遍,正色道:“梁简说过红叶城的困局是他的弟弟妹妹从旁协助才解开的,难道他指的就是争寒兄妹?他们怎么会和梁简走到一起,秋娘过世那蒋仁难道也……” 穆程的话还未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道:“蒋仁的事情还要复杂一点,也正是因为他的死,争寒他们才结识梁简,随他一起去了红叶城。另外秋娘和蒋仁都没有用原本的姓名,秋娘易名陈秋,他易名江义,给孩子取的名字叫江盛雪,争寒则以梅为姓。他们收争寒为徒,并未冠以父母之称。” 大长公主说着看向陈如深,罗秋和陈家的关系其实有些与众不同,她虽然是陈如深的亲女儿,却是随母姓。没想到她和蒋仁隐姓埋名后会冠以陈家的姓氏。陈如深闻言悲恸不止,老泪纵横。 大长公主心里也难受的很,要不是因为穆家,陈如深也不会早早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穆程一面宽慰陈如深,一面也忍不住沉寂在悲痛之中。他和江义有八拜之情,一向视他为兄。当年事发突然,江义和罗秋当机立断才让他们免去一场灾难。如今听闻二人噩耗,即便是他也是泪洒当场,更别说是陈如深。 “蒋兄当年走的时候就说要去红叶城,他对擅长诡秘蛊术的闽国很感兴趣,扎根在边境的乡野之中。他临走时说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却没想到这一别就是阴阳相隔,我们欠他们夫妻二人太多。” 穆程红了眼眶,诀别的画面历历在目,恍若昨日。可实际上故人已逝,徒留余音。 穆昔是小辈,对父母说的事并不是那么清楚,却也难忍屋子里悲伤的气氛,心里不是滋味。她还记得在街上初见梅争寒的画面,英俊爽朗的少年笑容和煦温暖,剑眉星眸深邃迷|人,态度不卑不亢,身上隐约有几分穆程的影子。 那便是她的亲弟弟啊,相见不能相认,即便心中有千言万语也没有办法说给他听。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6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不得不把弟弟送走,还要编造他夭折襁褓的谎言?过去了那么多年,弟弟再一次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们还不肯告诉我真相吗?” 穆昔扶着悲恸的大长公主,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十八年前她还年幼,记忆模糊不清,压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三人侧目看着穆昔,大长公主抹了把眼泪沉默不语,穆程叹口气道:“时至今日告诉你也无妨,他们二人此次现身王城并非好消息,你知道事情始末也方便照顾他们。” 十八年前之祸要从朝廷的青司鉴开始说起,无上皇执政年间对星象之说极为看重,青司鉴因此受到朝廷的重视,荣极一时。无上皇晚年沉迷长生不老之道,疑心病重,易杀易怒。而就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青司鉴的掌司夜观天象算出一卦,此卦乃是大凶之兆,他扬言贪狼入主漠北,吞紫微之势,若不及时除去,恐丘桐气数将尽。 无上皇闻言大怒,让他将此卦象细细道来,掌司自称此子降临人世异于常人,尚在虚弱之时。恰逢大长公主待产时漠北不断天生异象,消息传入皇宫,无上皇不由产生联想,他下密旨一道让掌司前往漠北打探虚实。 伺候无上皇的公公看着大长公主从小丫头片子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到出嫁,对她十分亲厚,得知无上皇做出这个决定后,连夜派人快马加鞭去通知大长公主,侥幸在掌司之前把消息传到漠北。 大长公主和穆程对命理之说并不在意,可是谁也没有料到梅争寒天生异瞳,生来就和常人不同,他的命运和掌司所卜的卦象如此巧合。掌司带着密旨赶到漠北,江义和即将临产的罗秋当机立断,在民间找来一个天生不足的婴儿代替梅争寒,而后夫妻二人拜别大长公主和穆程,冒着风雪离开漠北。 顶替梅争寒应付掌司的婴儿很快夭折襁褓,掌司百思不得其解,大长公主唯恐他再生事端,借着丧子的悲痛大闹一场,掌司只得就此作罢,回去复命。 后来大长公主夫妇也得知掌司所带密旨上的内容,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杀无赦。 无上皇,大长公主的亲爹,梅争寒的亲外公,就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卦象,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他的屠刀挥向自己的亲外孙,也利落地斩断他和大长公主最后一丝亲情。他驾崩以后,大长公主以漠北动荡为由没有回来。等漠北稳定,群臣口讨笔伐,她也只是回来上一炷香便算尽孝。 若非继位的太上皇和大长公主感情深厚,继位后为了替大长公主出气找借口杀了掌司,冷落青司鉴,大长公主早就放下漠北的担子去寻自己的儿子。 无上皇的错他自己一人承担,不该祸责天下。 这个道理大长公主明白,先皇也明白,所以他极尽所能弥补大长公主。看在他的面子上,大长公主和穆程才死守漠北不离。 第111章 王城的冬夜,滴水成冰,寒风呼啸。 梁简从噩梦之中惊醒,头脑还有些不太清明,怀中人的体温为他驱散噩梦带来的凉意。梅争寒搂着他的腰,枕着他的手臂睡的沉。他活动身体,把梅争寒搁在他腰上的手挪开,轻手轻脚地起床披上衣衫踱步出门。 今天白天发生很多事,大长公主和盲僧先后出现,导致他今夜梦见前世穆争寒的死。哪怕过了那么久,那段记忆依旧清晰,让他想忘也忘不掉。梦中的穆争寒无怨无悔,嘴角带着笑意,好像自己奔赴的不是死亡,而是幸福的彼岸。 梁简揉着眉心,外面寒意刺骨,下弦月高悬,院子里有清冷的月辉。穿堂风过耳,隐约带来压低的啜泣声。梁简寻声而望,发现有个人影坐在院子的走廊边上,缩成一个小小的影子,在很小声地哭泣。 梁简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才走过去。 坐着哭的人听见脚步声,慌忙抬手去擦脸上的泪珠,她在半夜里躲在这里哭就是不想被人看见。来人的脚步声停住了,高大的身影立在一旁,轻声道:“夜里风凉,你在这里做什么?” 简单的一句问候,让才止住哭声的人又哽咽起来。 梁简无奈地叹口气,蹲下身坐到江盛雪身边,院子里有朦胧的光晕,依稀可见江盛雪脸上的泪痕。梁简直接坐下来,江盛雪没说什么,只是扭过头去,看一旁黝黑的夜色。有些话不是她不想说,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梁简大概猜出一点,温声道:“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大长公主。” 江盛雪一惊,猛然转头看向梁简,眼底有未退的惊讶之色。她的确是因为大长公主的原因而有些矛盾,自己又没办法告诉别人,越想越不明白,积攒了一肚子的委屈。梁简这般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让她如何不吃惊。要知道,她可没见过大长公主,旁人轻易不会把她们联想在一起。 “白天争寒提到大长公主的时候,你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只是我没想到你那么介怀,还一个人躲起来哭。”认识江盛雪那么久,梁简对她的脾气有所了解,知道她轻易不会掉眼泪。今天晚上哭成这样,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江盛雪吸了吸鼻子,道:“我心里难受,我只有梅争寒一个亲人了,我不想最后连他也失去。” 梁简沉默片刻,对江盛雪的这个答案并不惊讶:“你果然知道梅争寒的身世,知道他和大长公主的关系。” 江盛雪擦眼泪的动作一僵,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梁简的口中听见这句话。听梁简的意思,他显然是知道梅争寒的身世,这可是连梅争寒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连江盛雪也是江义临死才肯告诉她。怕的就是他们将来走投无路,还能有个依靠。 江盛雪下意识地生出几分防备,后背一阵恶寒,这件事情关乎到太多人的生死,让她不得不谨慎起来。 梁简看出她的戒备,理解地笑了笑,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也是最近才确定。还记得你交给争寒的那块玉佩吗?那是漠北穆家的信物,当初我看见的时候就有些疑惑,只是没想那么多。到王城后遇见穆将军和大长公主我多了两个心眼,私下查探找到线索,这才猜到他的身世。争寒和穆将军长的太像了,相信不久之后会产生疑惑的人更多。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护着他的。而且当年的事也算是一桩皇家丑闻,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只要我们一口咬定争寒和穆家没有关系,他们也奈何不得。” 江盛雪被梁简说的一愣一愣,她其实只知道梅争寒是大长公主和穆程的儿子,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流落在外被江义收养江盛雪并不清楚。江义临终嘱托说的十分含糊,都是捡重点的讲。 这会儿梁简说起江盛雪不知道的东西,江盛雪难免有些震撼。皇家丑闻几个字让她忍不住蹙眉,她本来还担心大长公主要把梅争寒认回去,将人从她身边带走,为此独自伤心好久。可现在她意识到大长公主要把梅争寒认回去并非易事,不仅如此,这身世对梅争寒而言恐怕还是一场劫数。 江盛雪把心里的悲伤都收一收,正襟危坐,看着梁简正色道:“梁大哥,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梁简颔首道:“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在我心里你和争寒都是我的亲人,你也不用担心我知道这件事会对争寒不利。他对我很重要,我不会利用他更不会伤害他。” 梁简的保证并没有让江盛雪放松,她看着梁简,眼神在暗夜中亮如星辰,认真道:“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在一起了。” 话虽然是疑问,可语气用的是肯定。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6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的面上闪过一抹赧然之色,他就知道瞒不住江盛雪,可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江盛雪能不能接受这件事,对她而言大长公主是抢梅争寒的坏人,自己又何尝不是。 江盛雪没有错过梁简的眼神,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叹道:“昨天晚上我来给你送饭的时候都看见了,我这哥哥从小就是个风|流种,爱美色好美人,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对你是不一样的。梁大哥,如果你不是真心的,请你不要让他继续沉|沦下去,他是我的亲人,你是我的恩人,我不希望有一天我们彼此之间要兵戎相见。” 梁简的犹豫让江盛雪的心止不住往下沉,这样的两件事情如此巧合地凑在一起,让她难免多想。 梁简有些头疼,他揉着眉心把两件事从心里过一遍,组织语言道:“傻丫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你哥的感情与你哥的身世无关。说起来我还犯难呢,他这个身世不说破还好,要是说破了我以后追他都不容易。你看我一穷二白,连个红叶城都还建设中,哪里能抗衡穆家。别说大长公主和穆将军,就是安宁郡主我也比不过。” 梅争寒那家世就算无权无势也还和皇帝沾亲带故,梁简无亲无故,城主的位置都没坐踏实,真比起来逊色不少,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光是这一点,他要面对的压力就不小。 江盛雪听他说的那么惨,心里好受多了,起码她知道梁简对梅争寒是真心的而不是玩玩而已。南风之恋她并非不能接受,只是不想看见梅争寒受到伤害。 “想来穆家也是通情达理之辈,不会太过为难你们。”江盛雪无力地安慰一句,她对穆家没有了解,能说的不多。 梁简笑了笑,接受她这份安慰的心意,也谢谢她愿意祝福。 “我爹并没有告诉我太多关于兄长流落在外的事,刚才听梁大哥的意思,你好像比我还要更清楚一些,你能不能告诉我真相。”江盛雪捏着自己的衣袖,忐忑地看着梁简,说来都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她的家事,她却不如一个外人了解。 梁简道:“告诉你也无妨,因为这件事情还和你有关。其实你还有亲族在世,你的外祖父乃是川城的城主陈如深。你娘原是陈如深的小女儿,大长公主的贴身侍卫,大长公主远嫁漠北,你娘随她一同出嫁,在漠北认识你爹。” 桃花灼灼,红妆十里。做为天家唯一的一位公主,大长公主的婚礼自是豪华。罗秋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远嫁漠北,罗秋跟着前去。而在哪里,罗秋结识军医蒋仁,二人日久生情,在大长公主和穆程的撮合下结为夫妻。 罗秋是将门之后,到了漠北便入军营担任参将,蒋仁医术高明,在军中颇有威望。二人喜结连理不过两年便有了孩子,当时还和大长公主订了一个娃娃亲。 梁简说到这件事面色怪异,还是江盛雪大方地表示不要在意,她对梅争寒只有兄妹之情,不可能结为夫妻。他们那个时候还在父母的肚子里,所以父母之言做不得数。 罗秋初为人母,对自己的孩子充满期待,闲来无事便和大长公主凑在一起为孩子们规划未来。可惜理想不及现实,青司鉴观星卜卦落下一道灾星的预言,无上皇下密旨想处死自己的亲外孙,漠北的平静被打破。 罗秋不顾自己即将临盆的身子和蒋仁用先天不足的婴儿把梅争寒换出来,二人拜别大长公主和穆程,拿上穆家的信物带着梅争寒离开漠北,一路上隐姓埋名,最后在红叶城偏远的小县城里落脚。 至于梅争寒为什么是被蒋仁从外面抱回来,而不是和他们一起到樵县,梁简曾仔细想过。虽然罗秋夫妇成功离开漠北隐藏自己的行踪,但难保无上皇不会一查到底,所以蒋仁自己就多了个心眼。 他们应该是在赶路的途中遇见哑巴娘,蒋仁见她心智有损,又不会说话,心里便有了主意,将梅争寒抱给哑巴娘养育一段时间。等他们到樵县安顿下来,和四邻打过招呼让周围的人心里对他们有个模糊的印象后,才折回去把梅争寒接回来,制造梅争寒是被捡回来的假象。 蒋仁给了哑巴娘一笔钱封口,让她去别处生活,断了她再见梅争寒的念头。只是没想到梅争寒和她缘分未尽,又一次在他乡偶遇。哑巴娘当然不能从面容上认出梅争寒,她深刻记得的是梅争寒的眼睛,蓝色的像苍狼一样的眸子。 这也是为什么那日在小镇上哑巴娘会看见梅争寒的眼睛后突然发难,哑巴娘没有疯,她的确养育过梅争寒,只是她说不出来,无人能懂。 第112章 冷意袭人,江盛雪搓了搓手臂,在外面坐的有点久,她全身都冻僵了。 梁简已经说完梅争寒身世的前因后果,顺便还多说了关于江义夫妇的事,让江盛雪对自己的来历有个更深的了解。她并非没有亲族,只不过因为当年她爹娘要保梅争寒,所以不敢认,彼此之间断了联系。 梅争寒暂时还不能认祖归宗,委屈江盛雪跟着不能认自己的外祖父。不过以梁简前世对这个陈家的了解,他们要是知道江盛雪的存在,肯定会对她百般呵护,这也是梁简把事情告诉江盛雪的原因。为了梅争寒,江盛雪无形中也失去不少东西,所以梁简希望她在接受陈家好意时不会有心理负担。 那是她该得的,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今夜得到太多让人吃惊的消息,江盛雪一时还不能完全消化,一开始因为大长公主的出现而产生的那点小情绪都烟消云散。因为她发现和将要面对的困局相比,她那点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我们要把真相告诉兄长吗?” 梅争寒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江盛雪心里产生动摇。虽然江义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告诉把真相告诉梅争寒。可现在都到了这一步,继续隐瞒下去并没有意义。 梁简摇头否定,正色道:“还不是时候,他现在知道的越少对他越好。虽然穆家没有抛弃他的意思,但皇室对他起的杀心不是玩笑,他不能认祖归宗又要背负青司鉴强压|在他身上的命运,这对他而言太过残酷,还不如瞒着他。” 话虽如此,梁简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梅争寒不傻,大长公主今日的表现只怕已经让他起了疑心,更何况遗传自父母的容貌无法更改。 梁简心里有些纠结,心道要不还是找个机会告诉他好了,总瞒着他也不是个事。前世他也早早的知道自己身份,并未出过岔子。 梁简独自思索,一旁的江盛雪也沉默下来,她一个人盯着无边的夜色想了一会道:“梁大哥,我明白你的思量,可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兄长。王城之中危机四伏,你一个人要面对皇上的刁难又要分出心神来护着我们,纵然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有分身乏术的时候。事到如今我和哥哥也不能继续躲在你的身后,曾经失去的东西我们应该自己去讨回来。” 江盛雪从来就不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也不喜欢玩弄权术,可是今夜知道自己和梅争寒的身世,知道爹娘和穆家的付出,她的心境发生了改变。诚然,他们可以一直躲在梁简的羽翼下,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可是她不甘心,一场荒唐的占星毁了本属于她和梅争寒的童年,让她爹娘到死都不能见故人一面。 天道不仁,皇家无情,她又何必忍气吞声。 而且梅争寒的身世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那些经历过的人肯定还会想方设法地害他,皇帝也不会容忍这样一个潜在的威胁存在。他们不能光靠梁简庇佑,自己也要强大起来才行。 江盛雪的话让梁简有些惊讶,他看着眸光坚定的姑娘,欣慰地笑起来,抬手揉着她的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会找个机会和争寒谈一谈。天色不早了,你也别再外面坐着,赶紧回去休息。夜里风凉寒气重,小心身体。” 江盛雪的确有些冷,没再和梁简多聊,起身回房休息。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6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会儿,觉得江盛雪说的不无道理。一直以来他都太过于小心梅争寒,却忘了梅争寒是不输于他的强者,这点伤痛岂能击倒他。让他着迷的大将军,岂是只会躲在人后的弱者。 “罢了,看大长公主的意思也不会就这样算了,还不如我先把事情告诉他,也省得他日有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而他什么都知道。” 梁简打定主意回去,刚推门进屋就察觉到不对,有人坐在桌子边上等着他回来,被黑夜描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剪影。 梁简一惊,进门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迟疑。他心中惊疑不定,率先开口道:“争寒你怎么起来了?” 梅争寒回道:“你出门的时候我就醒了。” 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是什么情绪。而且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仿佛是等梁简把余下的意思补完。 梁简有些发愣,梅争寒还是给他留了两分余地,没有把话说的太绝。可是他不肯去上|床休息,而是故意坐在这里等,一面是让梁简知道他多少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一面又表示只要梁简不多说他也不会多问。 在他心里,始终还是愿意把和梁简的感情放在第一位。 梁简有些心疼他这样隐忍,走过去将人从凳子上打横抱起来,在对方的惊讶中踱步上|床:“学什么不好学盛雪半夜里吹冷风。” 梅争寒揪住他的衣领,脸上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败下阵来,裹紧被子转个身背对着梁简不再多言。 梁简顾左右而言其他,根本就没打算把事情告诉他,哪怕他已经知道真相,心生疑惑。 梅争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苦笑连连。 梁简见他情绪不对,连忙把人捞回怀里,解释道:“你得给我一点组织语言的时间,我都不知道你听到了多少。” 独自生闷气的梅争寒一愣:“你不是想瞒着我吗?” 梁简一听这话就知道梅争寒只听了前面没听后面,一时想岔了,连忙解释道:“我一开始的确不想让你知道,因为人都是自私的。就像江盛雪不想失去你,不想看着大长公主把你带走一样,我也担心你知道真相以后我会留不住你。不过我后来又想了想,你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婴儿,有权力自己做出决定。我相信只要大长公主动了带你离开的心思,就一定有护得住你的两全之法。你和他们分离了十八年,我没资格也没立场要你留下来,剥夺原本就属于你的亲情。” 两世为人,历经过一次死别,梁简内心并不想和梅争寒分开。可他也清楚,这种事他独断专横不算,还是要梅争寒自己决定。前世梅争寒也并没有留在父母身边多久,他一直缺的是父母亲情,这一点梁简无论如何也很难弥补给他。 梅争寒眼神一亮,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心中不禁欢喜。 他对爹娘这两个字实在是了解的太少,期盼过相逢也想象过自己的爹娘是什么样子,但一年又一年的失望,他对这件事情渐渐地就不抱什么希望。 乍然之下遇见大长公主又知道自己的身世,梅争寒心里说不矛盾纠结是假的,可这些和梁简比起来分量又没那么重。他这十八年最敬重的人便是自己的师父师娘,师父师娘离世后,他的心中便只有江盛雪一个亲人。而梁简和这些都不一样,他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哪怕梅争寒怨他欺瞒,也舍不得真的生气。 身世先放一边,他更在乎的是梁简的态度。梁简的心意就像久行黑暗随行的光,让他生出无限的勇气。 “我以为你是怕我知道真相后冲动行事才不肯告诉我。其实能不能和他们相认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年没有他们我一样过得很好。我能知道他们当初不是故意抛弃我就足够了,他们给我生命的恩情我自会报答,只不过不是现在。真说起来我反而觉得有些对不住师父师娘和盛雪,没想到他们为了我付出那么多。” 想起江义和罗秋二人梅争寒心里有些堵,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他们的养育之恩大过天,可是他却再也没有报答的机会。他能做的也只是保护好江盛雪,让她一生平顺。 察觉到梅争寒情绪低落,梁简收紧手臂,在他耳边轻声安慰道:“你师父师娘都是高义之士,他们这一生最担心的人不是江盛雪而是你,所以不管将来如何,你一定要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阳光下,以此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让他们的付出有意义。” “我会的,爹娘我暂且认了,可那个所谓的外祖父……”梅争寒湛蓝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光,不由地想起江义讨厌做官这件事,想来正是这场谋杀让江义认清所谓的皇家亲情,心灰意冷。连江义这个外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梅争寒这个当事人又岂会糊涂。 他可不是圣人,他的外祖父如此对他,他心中岂会没有怨恨。 既然他们说他是灾星,会吞噬丘桐国的运势,那他就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是灾星。 梅争寒转过身面对梁简,目光灼灼地盯着梁简的眼睛,问道:“哥,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梁简搂着梅争寒的手臂一抖,他还没开口,便又听见梅争寒道:“当今天下群雄割据,各地民不聊生。王城看似繁华,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不管是外面的城主还是内部的大臣,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看似太平的局面不过是众人忌惮手握兵权的穆家,如果穆家和皇上之间生了嫌隙,局面就会被打破。皇上不会满足现在这个捉襟见肘的局面,他和穆家的矛盾早晚会被人挑拨起来,届时天下必然生乱。哥,我知道你不会满足于一个小小的城主之位,只要你点头,我便是里手中的利刃,愿为你马前卒为你开疆扩土拿下江山。” 无上皇当年的狠心让梅争寒走向一个极端,让他把自己隐藏的一面都展现出来。他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心里对如今的格局却自有一番思量。梁简听他娓娓道来,一会儿觉得惊讶,一会儿又觉得理应如此。 他的大将军总是这样招人疼,让人舍不得放手。 前世的格局和梅争寒所言并没有多大差距,可是这一世梁简不打算走前世的老路,他把下巴搁在梅争寒的头顶,满足地蹭着他的头发,轻笑道:“你说的都对,再过两年天下局面便会如此,可是我不打算任由局面如此发展下去。你看我现在好歹是皇上身边的人,左右要给他献策让他多坐两年江山,也方便我丰|满羽翼。至于今后的事我们不着急,要是只有我也就罢了,举兵而反做乱臣贼子也无所谓。可是我身边还有你,我怎么舍得让你和我一起冒天下之大不韪,被人戳脊梁骨。” 梅争寒到底还是皇亲国戚,他的身后有太多的羁绊,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怕他不认大长公主,也不能改变他是穆家人的事实。 梁简可不希望将来要梅争寒在他和家人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会心疼的,也舍不得。所以苦点累点没什么,他打算换个温和的手段夺|权,毕竟他们这位皇帝有个致命的缺陷,便是至今无子,想来将来也不会有。 第113章 皇家宫宴被大长公主定在除夕夜,设宴的地址选在先皇最爱的梅园,入宫的人也从原来的三品大员子女降到四品大员也可携亲属入宫。梅园场地开阔,正是梅花盛开的好时机,用来设宴再好不过。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7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皇上特意下旨让梁简除夕带梅争寒和江盛雪入宫,这旨意算起来还是大长公主求的,梁简不知道大长公主现在心情如何。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暗笑自己瞎操心,大长公主把宫宴推到除夕的用意已经很明显,就是想和梅争寒过一个年,想来是不会为此烦恼。 不过她心大不烦恼江盛雪却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这件事还有大长公主在其中周旋的缘故,有些担心自己和梅争寒的出现会引起别人的疑心。 梁简安慰她道:“不用担心,怎么说也是皇家秘闻,知道的人很少。除了你们这两家的当事人,我估计知道真相的不超过三个人。” “可梁大哥你不就知道吗?你能查到那别人肯定也可以。”江盛雪叹口气,满面愁容,她倒是无所谓,麻烦的是梅争寒。 梁简笑了笑道:“别人确实也可以去查,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查到。大长公主既然敢让梅争寒进宫,那她就有所准备。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让闻尧陪你去街上转转,看有没有喜欢的首饰衣服。你出门一向不喜繁复的打扮,但这次是进宫,穿的太素可不行。” 江盛雪明白是这个理,的确,有大长公主在,她肯定不会让梅争寒吃亏。可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江盛雪心中隐约不安。她也不知道那股不安来源何处,昨夜知晓前因后果便一直萦绕在心头。宫闱禁地提起来就让她心惊胆战,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不过直觉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江盛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暗自在心里长个心眼。 距离除夕还有几天的时间,前来的城主们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不少都带着家眷,倒也不急着回城。 梁简给宋远去了一封信,简单的交代现在的情况,同时告诉他自己要南下去江城,红叶城的事情暂时由他代为处理。梅争寒在一旁看着梁简写完信,不由笑道:“我听杨君宁说过宋远不爱管事,你把事情都交给他,他肯定会在背地里骂你。” 梁简将信件装入信封,盖上红叶城的红漆,道:“我这是给他发挥才能的机会,以后用人的地方还多,他想清闲可不行。” 梅争寒知道梁简指的以后是什么,宋远之才能堪大任,他们要谋事自然少不了宋远的帮助。只是这种事情说来有些惊世骇俗,梅争寒不确定宋远会在这种事情上和他们一条心。 梁简看出梅争寒的担忧,揉着他的头道:“你以为宋远就没有野心?可别忘了孙胜是怎么死的。” 为了让梁简的上位更名正言顺,对外梁简等人给了孙胜一个比较体面的死法,是为了红叶城的瘟疫而牺牲。但他们那几个人的心里都清楚,孙胜是被宋远设计陷害。要不是宋远先摆平他,梁简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拿到青玉印。 梅争寒暗笑自己把宋远想的太简单,连一城之主都敢下手,宋远又岂是泛泛之辈。 朝中休沐,梁简他们这些外来的城主不用去掺和朝廷的议事,这几天都比较清闲。梁简利用听音阁在此地的势力和闲秋联手,让无心等人在不夜楼的帮助下前去刺探消息。梅争寒也来帮忙,梁简有时分身乏术,干脆把魅萝这个据点告诉梅争寒,让梅争寒帮忙跑腿。 他们在暗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势力扩张,其他人也没闲着。 大长公主把梅争寒和江盛雪的事情告诉穆程和陈如深后,这两个男人就想和这两人见一面,可是又不想显得太突兀,一时找不到适合见面的机会。他们和梁简没有太多深交,贸然前去只会引人猜忌。 不过很快这个问题就得到解决,因为穆程想起梁简进宫那天请单崇飞前来求助,他们和梁简没有交情可单崇飞有,而且单崇飞就住在梁简隔壁。 二人打定主意就准备借拜访单崇飞的名头前去查探一番,大长公主没阻拦,只是劝他们两个人不要表现的太急切,免得不明真相的人怀疑。 二人记在心头,找了个喝酒的由头便去拜访单崇飞。 单崇飞这个人是个大老粗,平日除了和属下同僚走走交际外,多半时间都是窝在家里。他在琅琊城的上下打点都是单夫人帮忙,这次他没带单夫人前来,所以走完该走的交际外,他便没出门。 穆程和陈如深来的很是时候,他刚接到傅坤送来的请帖,请他过府一叙。单崇飞不喜欢傅坤这个人,正在想怎么回绝,看见穆程和陈如深就像看见救星一般,连忙迎上去道:“稀客稀客,你们怎么来了。” 穆程手上提着从地窖搬出来的陈年佳酿,笑道:“我知道单夫人不在你身边你是连日子都过得随便,左右闲来无事,便来找你喝酒。怎么,这是有客人?” 穆程看向一旁的傅家家奴,眼底的笑意有些泛冷。 单崇飞连忙摆手道:“一点小事。” 说罢转头回绝傅家的邀请,说自己有事不便赴宴,来日一定携礼登门拜访。 傅家的家奴看见面前这个情况也知道单崇飞不能赴宴,他隐晦地看穆程和陈如深两眼,想着等下一定要把这个情况告诉傅坤。 单崇飞没有注意到家奴的眼神,高兴地揽上穆程的肩,倒是一旁的陈如深多看了家奴两眼,沉声道:“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你一个家奴要是敢在傅坤面前搬弄是非,老夫来日一定要问问傅坤是怎么管教的下人。” 陈如深和傅坤同为三朝元老,不同的是陈如深资历比傅坤还高,他曾是无上皇的伴读,根基深厚。家奴被他一喝,吓得面如土色,心里刚升起来的那点念头都被吓没了。 单崇飞和穆程齐齐转过身来,单崇飞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那家奴连忙下跪告罪。单崇飞没动,而是看向陈如深,陈如深摆摆手示意就此作罢,单崇飞这才开口解围。 那家奴连忙告退,瞬间就跑没影了。 穆程道:“我和清雅多年不曾回来,这次前来颇为失望,先帝在世时的繁荣逐渐衰败,皇上腕力不足又沉迷美色,前些日子还敢把主意打在新城主身上。要不是那个梁简正派,只怕丑闻要传遍整个王城。清雅一直对当日被傅家大小姐拦在宫门外一事耿耿于怀,昨日又在去寒山寺寻我的路上遇见傅家小少爷纵马行凶,冲撞她的车架,心里对傅家甚是不喜。我本没放在心上劝她息事宁人,今日却有些改观,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这个傅家是该被敲打了。” 院子里站的都是熟人,穆程说话比较直接,并没有拐弯抹角。他和大长公主戍守边境,对朝堂的事情要更敏|感一些,毕竟国力强盛和边境安危息息相关。他们原以为以皇帝的才能可以扛起这个朝堂,现在却发现有些高看他了。 陈如深目光深沉,对穆程的话很是赞同。若非他们两家因为当年旧事不太想插手朝廷之事,也不至于让朝堂上找不出可以和傅家抗衡的人。 单崇飞想的就比较简单了,他不惧怕傅家,反而注意到穆程话里的另一件事,诧异道:“那个傅凌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居然敢冲撞大长公主的车架,大长公主没有受惊吧。” 穆程下意识的摇头,目光往梁简住的院子扫了一眼,道:“清雅没事,她当时在马车里面,安宁和梁简骑马在前,事先拦下傅凌等人。” 单崇飞一听还有梁简的事,心里好奇不已,一边抬手请两人进屋,一边疑惑道:“怎么还有梁简的事?他昨天不是和梅争寒一起出城的吗?” 穆程和陈如深听见梅争寒的名字瞬间来了精神,单崇飞果然认识梅争寒,他们找的这个突破口是对的。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7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单崇飞没太注意这两个人的神色变化,他其实一直想找机会把梅争寒引见给穆程,可是苦于没有机会,他也不好提这事。今日穆程提起梁简他随口一接没想到扯到梅争寒的身上,当下也来了精神,继续道:“这个梅争寒你们不认识,他是梁简的义弟,还有一个妹妹叫江盛雪,梁简述职的时候提到过他兄妹二人。他们和梁简一起住在隔壁,我和梅争寒算是旧识,很多年前有过同行之缘,当时他师娘还在……” 提起陈秋单崇飞免不了唏嘘,跟在他身后的陈如深浑身一颤,从单崇飞的口中听见自己女儿的事对他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珍贵。 单崇飞有意引见起了话头就没停,一口气说了不少关于梅争寒的事,也提起当年和陈秋的相识。陈如深和穆程都没有打断他,两个人静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些他们关心的问题。单崇飞知道的消息和梅争寒昨日告诉大长公主的事有重合的地方,但陈如深和穆程都不介意再听一遍。 知道梅争寒开春后要去虎牙口服刑兵役,穆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在单崇飞高兴的神情中咽回去。 梁简送梅争寒去军营是有意锻炼他,选择虎牙口自有考量。虽然穆程心疼儿子想和儿子朝夕相处,但也明白不好和单崇飞抢人。单崇飞惜才,从他对梅争寒的推崇就看得出来,梅争寒跟着他不会吃亏。 “你们瞧我说起来就没完,实在是这个小子我很是喜欢。”单崇飞嘴上说着饱含歉意的话,眼中却满是得意之色。 穆程如愿听见儿子的消息心情正好,也懒得和他计较。倒是陈如深心情有些沉重,一个人喝着酒。 就在三个人谈话的氛围有些冷淡时,守在门口的侍卫进来通报,说安宁郡主带着隔壁的江姑娘过来了。 屋子里的三个人齐齐一愣,都不由地抬头看向门口,穆昔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听说父亲带着陈爷爷来找单将军喝酒,我可是老远就闻到酒香,忍不住想过来瞧瞧。” 穆昔话音刚落人就到了门口,江盛雪跟在她身后并不怕生,明眸善睐,顾盼生辉,颇有大家闺秀的风采。 穆程和陈如深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想起罗秋的脸,江盛雪和她娘亲要相似的多一些。陈如深更是有些感慨,因为他昨日便在寒山寺拥挤的人潮中注意到江盛雪,那个时候只是瞧着她和罗秋有些像,没想到她真的是罗秋的女儿。 江盛雪进门对屋子的三个人行礼,陈如深注意到她左边的脸泛起一道红痕,目光一沉,心疼地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江盛雪觉得他面善,心中不自觉的想要亲近,听见他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没事……” 她的话还没说完,穆昔就自顾打断把话接过去,愤愤不平地开始告状:“还不是傅家的大小姐,刚才在街上和她拌了两句嘴,她家的奴婢狗仗人势打了盛雪一巴掌,好在盛雪身边的护卫手快给拦住了,只是被指甲刮了点印子。” 第114章 江盛雪外出一般身边跟的人都是闻尧,可今日事发突然,她前脚刚带着闻尧出门打算去挑选衣服首饰应付宫宴,顺便也帮梁简和梅争寒挑一些压衣服的玉佩,后脚侍卫甲就冲出来找闻尧有急事。 梁简派侍卫甲去找无心,结果侍卫甲去无心他们落脚的地方没找到人,平日一般这种事情都是闻尧去办的多,他比较能看懂无心留下的一些暗号,侍卫甲没办法只得返回来找闻尧帮忙。 江盛雪心想自己只是去买东西又不会走太远,便让闻尧先去忙梁简交代的事。闻尧知晓轻重,便让侍卫甲好生照顾江盛雪。侍卫甲偶尔也陪江盛雪出行过一两次,知道江盛雪的习惯,再三对闻尧保证会小心,结果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侍卫甲不是名字而是简单的代号,表示四人小队甲乙丙丁中的首位,能居第一侍卫甲自然也有过人之处,他打探路况收集消息的能力比较强,这段时间已经把王城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知道江盛雪是要准备入宫的东西,侍卫甲很快就给出两家可以参考的店铺,一家是做首饰的铺子叫琉璃阁,东家是皇商,每年都会给宫里的贵人提供雕琢精美的首饰,不少达官贵人也喜欢光顾他们家生意。另一家则是做成衣的铺子,做工精致,绣花精美。 江盛雪想着梁简之前才让绣娘做过衣裳,她有适合进宫的衣裳便没去成衣铺子,而是让侍卫甲带她去看首饰。江盛雪素来打扮淡雅,簪子步摇都是以前梅争寒帮她买的,平日里倒是没什么,进宫就显得不够礼节。 琉璃阁坐落在繁华的东大街,内有两层,外观古朴典雅,仿佛是被岁月封尘的美人,未曾改色分毫。宫宴的时间一定下来,来琉璃阁买东西的夫人小姐不少,大家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挑选首饰,气氛倒也融洽,就算偶尔有两句溜须拍马之言也无伤大雅。 江盛雪带着侍卫甲进来,她一身浅蓝色的锦衣罗裙,衣服上的绣花用的也是浅色的丝线,外面罩着一层薄纱,即便是御寒的冬衣也不显得笨重,反而衣袂飘飘,颇为飘逸。更何况她眉目如画,容颜秀丽,周身有一种淡然的气质,让人见之忘俗,心生爱慕。 屋子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江盛雪,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王城的王孙贵女她们都知道,更别说是江盛雪这般出彩的美人。可是人人瞧着她都觉得面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千金。 琉璃阁的掌柜眼力劲不错,看得出江盛雪身上的衣服料子贵重,料想她的来历不差,连忙差人上前相迎问她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姑娘看着眼生,不像是乾东的人,可是初来此地?我们琉璃阁收罗天下的能人巧匠打造首饰,你要是有相中的就说一声,我们一定替你包好送到府上。” 小厮面带微笑,态度恭敬,眼神在江盛雪的脸上顿了顿便很快移开,素养甚好。 江盛雪颔首致谢,对小二的试探避而不答。琉璃阁一楼的珍宝有专门的檀木架子展示,二楼则是定制的地方。江盛雪在铺子里看了一圈,挑中几只自己喜欢又适合带进宫的发簪,还帮梁简和梅争寒买了玉佩。 她选的东西不华丽耀眼,可是做工都很精细,材质上乘,颇为清雅别致。小厮跟在她身后见她出手大方也不还价,一想到要进一大笔银子,嘴角乐开了花。 该买的东西都选的差不多,江盛雪又在铺子里转了转,注意到角落里有一方檀木盒,做工精巧,里面的饰品没有拿出来展示,而是静静地放在盒子里。周围打量的人很多,可是却没有人敢去触碰。江盛雪心生探究之意,朝着檀木盒子走过去。 小厮瞧了眼她走的方向就知道她是看中了什么,正准备开口瞧见掌柜对他摇头,便不在吭声。 檀木盒子里放的是一只步摇,用整块白水晶打造,首端雕的是一朵盛开的莲花,花瓣上的脉络不但清晰可见,还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勾勒过,隐隐带着一点薄红,让花朵看起来十分粉|嫩,花朵之下还用水晶的边角料雕成水滴状做坠子,让整只发簪看起来像是刚从水中采摘出来一朵莲花。晶莹剔透,娇艳欲滴。 江盛雪一眼相中心生欢喜,可是周围人的态度却十分古怪,有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轻声道:“又来一个相中的,我敢保证她买回去还不到一天就会退回来。” 江盛雪听见这声低语,诧异地看向小厮,小厮面露尴尬之色道:“这只发簪是我们东家认识的一位奇人放在这里寄卖的,他要价虽然不高,可是他在簪子上留了姓名……” 玉器之类的精巧物件多是贴身之物,一般匠人都不会留下名字,可是琉璃阁的这位客卿是个怪人,经他手的东西只要不是给特定的人,他都会留下名号。 江盛雪了然地点头,大姑娘的贴身之物写着别人的名号的确有些不妥。不过那人敢寄卖,自然有他的道理。江盛雪拿起玉簪仔细打量,却瞧不出名字在什么地方。不过她也注意到有片花瓣的脉络甚是眼熟,那上面的纹路好似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7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小厮见她没有因为名号而放弃,连忙道:“其实我们铺子里的匠人检查过,根本就没找到那人的名号,可是话已经传出去,所以没人肯要。就算有不知情的买回去,要不了三天便赶紧退回来。要不是因为是东家放的货,这簪子早就被我们掌柜丢库房了。姑娘要是喜欢,价钱好商量。” 江盛雪没太注意小厮的话,因为她刚想起花瓣的纹路为何熟悉,那纹路和她手腕上的袖箭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想来便是那人的标志。江盛雪没问过梁简这袖箭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如今看见有同样标志的东西心里起了疑惑,瞧着小厮和掌柜小心翼翼的样子,簪子背后的人肯定来历不凡。 侍卫甲见江盛雪有买下这东西的意思,心中担忧有碍她的名声,劝阻道:“二小姐,这东西你买回去恐怕不妥。” “无妨,”江盛雪轻笑道:“这位奇人是个有能耐的,这簪子很有意思,就当是结个善缘,这东西我要了。” 江盛雪将簪子放回去让小二一并算上,小二见有人知道实情后还愿意买,顿时高兴不已。周围的那些夫人小姐都怪异地看着江盛雪,能来此地的人家非富即贵,明面上就算喜欢这东西也不敢往家里带,她们见江盛雪完全不在意,都小声地议论起来。 江盛雪才不管她们说些什么,让小二清算货物所需的银钱准备走人,而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插|进来,傲慢道:“慢着,掌柜的,这簪子我们小姐看上了,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买走。” 原本人人避之不及的东西突然变成抢手货,有人愿意买不算还有人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买,店铺里的人都好奇起来,纷纷看向开口说话的人。 张扬跋扈的丫鬟趾高气扬地从人群里踱步过来,身后跟着的美人嘴角含笑,温婉端庄,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雍容高贵。周围的人都认识她,还有不少上前寒暄,眉眼间带着谄媚之色。 江盛雪从周围人的话中听出来人的身份,傅家的大小姐傅云,真是冤家路窄。 “东西是我先看上的,先到者先得,姑娘这是要仗势欺人不成?”江盛雪将柜台上的檀木盒子拿起来,看都不看冲到自己面前的小丫鬟,用手指轻抚那枚玉簪,冷淡道:“双倍的价格又如何?琉璃阁的生意又不是你们说了算,最终的估价是在掌柜的手里。还是说你们的意思是不论我出多少钱,你们都愿意以双倍的价格买回这枚玉簪?” 江盛雪说罢抬起头看向傅云,她虽是第一次看见这位传闻中的大小姐,可是和她的恩怨却不浅。他们一行人自从到了王城,前前后后可没少被傅家使绊子。现在人更是直接来抢她的东西,真当这王城是他们傅家的天下? 傅云被江盛雪看的一愣神,她其实已经到这里有一会儿,旁人不认识江盛雪她却猜到几分。皇上下旨让江盛雪和梅争寒一并入宫的消息她今早便知道,看到江盛雪选的首饰便更确定她的身份,这才指使丫鬟出来使坏。 傅云还记得之前因为孙胜的关系来他们家拜访的梁简,端的是公子如玉,世上无双,哪怕她自诩艳冠王城,在梁简面前也有些逊色。和女人的柔美妩媚不同,梁简的俊美之色并不阴柔,让人惊|艳又舒服。 一个男人竟然生了那样的一副面孔,难怪连皇上都要动心。不过因为梁简的身份摆在哪里,他对傅云而言没有多大的威胁。可是傅云没想到,梁简的妹妹也生的一副好面容,如画的五官不需粉黛修饰,自然又舒适。 傅云想起皇上的旨意,嫉妒之色油然而生。 小丫鬟见江盛雪没有搭理她而是直接看向傅云,觉得自己在江盛雪面前不自觉的矮了一头。她是傅云的贴身丫鬟张扬惯了,觉得自己受到轻视怒道:“我们小姐看上的东西就是天价又如何?我劝你还是放聪明点,不要自讨苦吃。” 江盛雪冷冷地扫了小丫鬟一眼:“我和你们小姐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下人插嘴,傅家下人的教养就是这个德行吗?” 小丫鬟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傅云。傅云唇角含笑,眼神却已经冷下来。小丫鬟对她的表情十分熟悉,知道她这是不满,当下心中恶念横生,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小姐说话,不过是个从外面来的小姐,在自己生活的地方蹦跶两下就以为自己是千金之躯?” 说着便抬手一巴掌落下来,指尖微曲,尖利的指甲往江盛雪的脸上抓去。 侍卫甲被她的话气的不轻,见她还敢行凶更是怒不可遏,连忙上前拦住她的手腕。不料那小丫鬟有点功夫底子,侍卫甲大意没彻底拦住,还是让她的指甲在江盛雪身上划了道红痕。侍卫甲大怒,直接捏断她的手腕,伸手去拔刀。 小丫鬟捧着手惨叫,惊惧地看着侍卫甲道:“我可是傅家的人,你们不过是外来的城主家眷,我就是打了你又如何?你要是敢杀我,我家小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侍卫的刀悬在小丫鬟的头上,倒不是小丫头的话镇住他,而是梁简说过暂时不要和傅家起冲突。 小丫鬟见侍卫甲停下,知道他不敢,顿时得意起来。不过她还没高兴太久,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我也是外来的城主家眷,你们傅家的人有胆子来动我根手指头试试。” 第115章 这声音一出,顿时整个琉璃阁的人都愣住了。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二楼的楼梯,看清楚来人后连忙俯身行礼:“见过安宁郡主,郡主金安。” 江盛雪不认识穆昔,行礼的动作稍慢一步,穆昔快步过来伸手扶住她,笑道:“你不用和我这般客气。” 说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见那道红痕眉头一皱,眼中冷光闪过,柳眉倒竖,抬头对侍卫甲喝道:“你是怎么当的侍卫?自家小姐被欺负了还举着刀不敢动。我今天就要看看这刁奴如何了不得,给我把她的手剁下来。” 穆昔常年跟在穆程身边征战沙场,见惯了刀光血影,剁手的话在她嘴里说出来就像吃饭一样随便。小丫鬟吓得跌坐在地,连忙向傅云求救。 侍卫甲手起刀落,把丫鬟的两只手都砍下来。他动作狠辣不给傅云开口的机会,鲜血喷了一地,那小丫鬟惨叫一声痛晕过去。穆昔嫌恶地看一眼,招手让人把她丢出去。 傅云脸色铁青,起身道:“郡主,那怎么说也是我傅家的丫鬟……” 穆昔瞪她一眼:“我叫你起来了吗?你们傅家是不是上到主子下到奴才都不懂礼数。” 傅云被她抢白呵斥,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磨着后槽牙忍下来,又屈膝行礼。其他人看见傅云跟着起身也悄悄起来,看见傅云的遭遇吓得连忙恢复原状。穆昔的眼神冷冷地从她们身上扫过,等她们蹲了一会儿才开口让她们起身,但其中不包括傅云。 她是郡主身份尊贵,无人敢有怨言,哪怕傅云心气高也不得不在她面前卑躬屈膝。 穆昔才不管傅云怎样,她转身拉着江盛雪的手道:“江姑娘怎么说也是梁城主的妹妹,身份尊贵。你傅家一个小小的丫鬟都敢在她面前大呼小叫,指着她的鼻子骂人,是你傅家的礼数就是如此还是你这个做主子的眼瞎看不见?” 听见江盛雪是城主的妹妹,刚才还在背地里嘲笑的那些夫人小姐都吓得不敢吱声,畏惧地看向江盛雪。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7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傅云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敢妄动,听见穆昔这话心里怒焰滔天,她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穆昔根本就是存心下她面子,要她丢脸。 “怎么?没有丫鬟在一旁张牙舞爪,傅大小姐连话都不会说了?还是我这个外来的人不配和傅大小姐说话。”穆昔冷哼一声,不满之意表露无遗。 傅云忙道:“郡主赎罪,今日之事是我的不是,我给这位妹妹赔礼……” “盛雪只有两位哥哥,傅大小姐这声妹妹我可担不起。”江盛雪开口打断傅云的话,她算是看出来了穆昔是有意为她撑腰,反正他们和傅家积怨颇多,她也不介意这会儿给傅云难堪。 穆昔也就算了,她是郡主贵为皇亲傅云不得不低头,可是江盛雪不同,被她这一呛声,傅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烫,怒道:“你……” 她刚说了个你字,穆昔就冷眼扫过来,让她把话都咽回去。 穆昔哼了一声,拿起惹事的那枚簪子道:“不就是只破簪子,既然傅大小姐愿意付两倍的价格那等下别忘了把钱给掌柜的送去,不过这簪子我看上了,还烦请傅大小姐忍痛割爱。” 穆昔嘴上说自己看上了,但实际并没有拿走,还是放在江盛雪挑选的那堆东西里。 傅云自知今日这事能用钱了再好不过,咽下这个哑巴亏,恭敬道:“郡主喜欢那便拿去。” 穆昔点点头,这才大发慈悲让傅云起身。傅云蹲的双脚发麻,身边又没有丫鬟,起来的时候晃了晃险些摔倒。她双手绞着手帕,咬着后槽牙强撑出一个笑脸谢恩。 穆昔强忍笑意,忽然问起一旁的江盛雪道:“刚才妹妹说要出多少钱买这只簪子来着?你报个数傅大小姐才好双倍给。” 穆昔态度亲昵,那一声妹妹说的特别顺口。刚才傅云叫了声妹妹江盛雪出言反驳,这会儿变成穆昔她却笑着受了,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穆昔。 穆昔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江盛雪心领会神道:“一千两……” 傅云一听心里松了口气,两千两她还给得起。 穆昔蹙眉觉得有点少,正准备提醒江盛雪,就看到江盛雪对她使了个眼神,坏笑道:“黄金。” 一千两白银不多,可一千两黄金就贵重了,更何况傅云扬言双倍就是两千两黄金。用两千两黄金替别人买一根步摇,傅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种亏,还是在一个身份不清不楚的乡野丫头面前。周围人的视线和私语更是让她无地自容,她眼中闪过一抹恶毒的神色,暗自发誓总有一天登上后位,她一定要把今日之耻讨回来。 两千两黄金还算可以,穆昔想了想便没在多言。她看着怒上心头的傅云心中止不住冷笑,傅云现在看到的还是那两千两黄金,可实际上她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失去的远远不止这点东西。 抛开傅云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不管,穆昔转身和掌柜交代道:“江姑娘今日选的东西都记在我账上,包括我订的那些,还麻烦掌柜的让下面的人抓紧赶工,明日一并替我送到驿馆交给江姑娘。” 掌柜的点头称是,猛然反应过来:“郡主,你说你订的也送到驿馆?” 穆昔刚才在二楼订了一套头面,两块男子佩戴的玉佩,用的都是上等的玉石,价值万两,这会儿轻飘飘一句送人,饶是掌柜见过市面也忍不住惊讶。 穆昔笑了笑道:“那本来就是要给妹妹送去,只是没想到那么巧在这里遇上了。” 江盛雪算是听明白了,连忙道:“民女多谢郡主美意,只是无功不受禄,我们素未谋面,若是今日我承了你这份情,来日恐怕不能偿还。” 穆昔肯帮自己出头江盛雪已经感激不尽,她料想大长公主是认出梅争寒,连带着穆昔也知晓她的身份。可是今日琉璃阁人多眼杂,他们和穆昔又不熟,穆昔这般大方实在耐人寻味。 穆昔看出江盛雪的担忧,道:“看来你兄长是没跟你提,昨日|你兄长在街上帮了我和娘亲,当时来去匆匆也没什么表示。我想着你那两个兄长都是大男人,不懂女儿家的心思,我便自作主张为你做几个首饰,也算谢过你兄长好意。” 穆昔一番解释让周围竖起耳朵听的夫人小姐们都暗暗吃惊,她们也奇怪穆昔为何帮人出头,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层关系。 梅争寒在街上帮大长公主找回玉珏的事傅云听过一耳朵,可是她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穆家如此重视。 江盛雪昨日太过震撼大长公主的出现,对这事没太上心,这会儿听穆昔说起知道不过是个借口,便没有反驳她,礼貌道:“兄长跟我提过,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郡主有心了。” “说起来我比你兄长还要年长几岁,你要是不介意叫我一声穆姐姐,就别郡主长郡主短了。左右我今日无事,你可愿带我去驿馆小坐片刻。” 穆昔此话一出,周围的人无不羡慕嫉妒,江盛雪却知道其中缘由,心里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忧愁,淡淡地应下。 穆昔性情如火,来去潇洒,打发身边的侍卫回去,自己跟着江盛雪去驿馆。两个人还没进院子便看见穆程和陈如深的随身侍卫,穆昔动动脚趾也能猜到他们是来做什么,心念一转便让侍卫甲先回去找梁简禀告今日之事,自己带着江盛雪去见陈如深。 侍卫甲想着已经回到驿馆不会有事,倒也没有违背穆昔,自顾去找梁简领罪。 穆昔神秘兮兮地拉着江盛雪往旁边走,今日这事她可不打算就这样完了,既然穆程和陈如深都在,她一定要拉着江盛雪去告一状。陈家家大业大可不比傅家差,江盛雪好歹也是陈家的表小姐,这口气她咽得下陈家也不会这样算了。 所以这才有了穆昔告状的一幕,听穆昔讲完前因后果,知道她已经教训过傅云,几个大男人的脸色才稍微好看那么一点。单崇飞看在故人的情面上多江盛雪和梅争寒多两分关爱,当下便有些不乐意,骂道:“这个傅家真是无法无天。” 穆程和陈如深都没说话,一个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看着江盛雪怎么也看不够又怕吓着她。 江盛雪已经知道面前这两个人的身份,对陈如深的视线没有躲避,难怪她觉得陈如深面善,原来这人便是她的外祖父。血脉是个非常神奇的东西,哪怕素未谋面江盛雪也觉得陈如深亲切。 陈如深的年纪已经很大,双鬓斑白,但人还很精神,双眼清明。江盛雪从他的眉眼间看见一点陈秋的影子,心里一阵酸胀。 陈如深觉得她受了委屈,对傅家的不满达到一个顶端。他之前不理会傅家的跋扈是觉得没必要,但现在都欺负到他外孙女的头上他也没必要让着。 傅云是傅家的一张好牌,要想折傅家一臂就要从傅云身上下手。陈如深心生妙计,转头对穆程道:“今年宫宴大长公主要帮陛下选后,不知道她可有中意的人选。”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7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穆程摇了摇头,苦笑道:“陈老您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把限制放宽到四品官员家中也很难选出合适的人,朝中多是傅坤一派,傅家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陈如深了然,傅家想要傅云母仪天下,把皇宫变成他们家的后花园,自然不会让其他人出来搅局。 单崇飞也看出不妥之处,道:“傅家一家独大,这后位万万不能落在他家,其他大员家里就没有和陛下年纪相仿的姑娘可以和傅云相比较吗?” 单崇飞一边说一边想了一下,发现就算有也是傅坤一派,自然不会阻挡傅坤的脚步。 “若只是没有还好说,清雅能周旋一二,我现在怕的就是傅家在背后使手段,让这个后位不得不落在他们家。”穆程想起前些日子来的消息,沉声道:“傅坤一直在和青司鉴这任掌司接触,你们也知道青司鉴是干什么的。虽然被先帝打压地抬不起头,但好歹底子还在,有人帮衬自然能出头。” 穆程话里有话,在场的人都是知情者明白他指的是十八年前的事。傅家想要故技重施,只要青司鉴掌司松口,那必然是个麻烦。 陈如深摸着酒杯,淡笑道:“这个倒不用担心,这届掌司我有所耳闻,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傅坤不一定能请动他。比起这个人选才是主要的,大长公主既然苦恼,不如我推荐一个。” 陈如深说着看向江盛雪,单崇飞心直口快,以为他是要送江盛雪前去,脱口道:“江姑娘秀外慧中,清丽脱俗,的确是个好人选。” 江盛雪面色微变,穆昔和穆程都皱起眉头。他们深知李钰的本性,怎么可能把江盛雪推入后宫。 陈如深白了单崇飞一眼,他看江盛雪是看江盛雪脸上的伤,不是想推荐江盛雪。他好不容易才见到自己的外孙女,捧在手心里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她卷入这些是非中。 “老夫说的是唐婉怡。” 佘城城主唐煜的掌上明珠唐婉怡,同时也是傅云的手帕交,和傅云同岁未曾婚配,有佘城第一美人之称。这次同样随唐煜前来王城,也在入宫的名单之中。 穆程眼神一亮,大笑起来,道:“陈老这一手高明,晚辈佩服。” 江盛雪不明所以,穆昔笑了笑示意她稍安勿躁,对陈如深拱手道:“还是陈爷爷有办法,这样我娘就不用在纠结选谁好。我也在这里叨扰你们太长时间就不打搅了,盛雪回来还没去见她兄长,我们先过去了。” 陈如深此刻心情还不错,温声道:“那的确该过去。” 江盛雪福了福身,瞧着面前的桌上只有酒没有菜,心念一动道:“空腹喝酒伤身,几位长辈若是不介意,我替你们做几个小菜送过来。” 穆程想到隔壁的梅争寒,笑道:“端来端去怪麻烦,眼看就要到下午,江姑娘可介意我们三人过去蹭个晚饭。” 江盛雪笑着摇头:“不介意。” “那正好,我也想和梁简喝两杯,要不我们挪个地儿?”单崇飞一听暗叫一声好,目光看向陈如深,身体已经蠢蠢欲动。 这事正中下怀,陈如深当然每意见。单崇飞看见他点头,连忙叫属下过来搬酒。 穆昔带着江盛雪先行一步,出了院子江盛雪才问穆昔:“刚才陈老说的是什么意思?” 穆昔坏笑两声,解释道:“这个唐家和傅家表面上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看起来关系亲如一家,可实际上彼此的野心都不小,只是唐家在朝中的势力稍弱,比不得傅家才不得不暂避锋芒。唐婉怡和傅云一样想一朝为凤,陈爷爷这是使得一手离间计,妙哉。” 第116章 侍卫甲回院子找梁简请罪,梅争寒也在,他们二人听侍卫甲说完后只是口头上责骂几句,并没有施加其他惩罚。只是梁简额外说了句以后闻尧只负责江盛雪的安危不接受私下调换,他们遇事可以找梅争寒也可以回来禀报。 经过今日的疏忽侍卫甲也意识到自己的错,把梁简的话牢记在心。梁简暂时没有其他的事情吩咐,挥手让他退下。 梁简本来暂时不想动傅云这步棋,可是傅家一再挑衅让他失去耐心。傅云想要母仪天下,他便让她只能白日做梦。李钰好|色之名朝中无人不知,傅云仗着家室和容貌想要抓住李钰的心,梁简便送她一个劲敌。 不过人选还有待商榷,梁简手上没有合适的人,这出美人计恐怕还得请闲秋帮忙谋划一二。 梅争寒忧心江盛雪受到惊吓想去隔壁找人,梁简手臂一捞把人抓回来,揉着他的头道:“你爹和陈如深也来了,两个人正在隔壁找单崇飞喝酒,穆昔那点小心思你还不清楚吗?她无非就是想带盛雪过去见陈如深,要是顺利说不定还能用盛雪做个幌子让你爹和陈如深都过来我们这院子瞧瞧。要见面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不如先想想等下你爹来了你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穆程和陈如深过来又不是什么秘密,单崇飞又是个大嗓门,梁简多少听到一点。这两个人的心思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他们不过是在找个不突兀的出现方式。 要见穆程本来没什么,被梁简这样一说搞得梅争寒有些紧张。他同师父师娘一起生活,二人对他的教养很是不错,他自己也是能独当一面,而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纨绔子弟。可穆程毕竟是大将军统帅一方,连穆昔也在军中闯出威名,反观梅争寒只是个小小的镖师,跟着梁简后也没什么建树,反而开春后要去虎牙口服刑兵役。 这样一想自己的确不够看,梅争寒苦笑两声,却没有过多计较,冷静下来一脸淡然地回道:“我爹又没长三头六臂,我当然是该怎么面对就怎么面对,倒是你如此淡定让我有些意外。” 梁简看出梅争寒的紧张,对他的话有些疑惑,反问道:“为什么我不能淡定?我都已经见过他了。” 梅争寒狭促地看着梁简:“那是之前,你见的是大将军穆程。而现在你见的可是你岳父,你就一点拜见老丈人的自觉都没有?” 梁简楞了一下,他可是一直都拿穆程和大长公主当岳父岳母拜见,在他们面前紧张好久,特别是大长公主给他的压力让他心中发怵。只是这些梅争寒都不知道,这儿听他说出来,梁简的心情有些微妙,轻笑道:“没看出来你是想要嫁给我,既然如此就算岳父岳母对我有意见我也不能退缩,一定会把你风光迎娶。” 被口头上占了便宜梅争寒脸色微红,没有反驳梁简的话,淡定道:“我想过了,他们同意就多个儿子,不同意就一个儿子也没有。” 梅争寒和梁简之间的感情没有问题,可是世俗的压力也让他们不容易被人所接受。梁简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梅争寒就更在乎穆程和大长公主的看法。他们同意便好事成双,今后梁简竞争皇位也多一份助力。可若他们不同意,梅争寒嫁乞随乞嫁叟随叟,自己跟着梁简去逍遥。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7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心头微热,把怀里的人搂着更紧:“傻子,不会有那样一天。我一定会让大长公主和穆将军接受我,而不是让你再和他们分开。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梁简安抚地亲了亲他的眉眼,道:“穆将军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大长公主也温婉贤淑,不要担心。” 梅争寒底气不足地反驳道:“我没有。” 梁简了然没有点破,只是顺着他的话道:“嗯嗯,是我担心了。” 这宠溺的口气让梅争寒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的那点担忧都被安抚下去。他把头靠在梁简的肩膀上,搂着梁简不在说话。 梁简任由他靠着,两个人静静地享受这一会儿平静。 很快,江盛雪的声音从门口远远传来,梁简和梅争寒各自分开,相视一笑。 江盛雪的身后还跟着穆昔,这个大小姐可不认生,进门就当是在自己家。江盛雪见梁简和梅争寒都在屋子里,想到他们的关系怕穆昔看见不该看的,不由提高声音给他们提个醒。 梁简和梅争寒心领会神,并肩从居室出来。 今日暖阳高照,院子里投射进来一米阳光,石凳都是暖的。穆昔往凳子上一坐,看见二人便道:“你们两兄弟这感情可真是好的我都要嫉妒了。” 梁简莞尔:“郡主说笑了,琉璃阁的事我已经听属下回禀,多谢郡主相助。” 穆昔摆摆手:“客气,我本来就看不惯傅云,更何况她欺负的还是你妹妹,那我就更不能装没看见。” 穆昔和梁简在这边寒暄,江盛雪走到梅争寒身侧说单崇飞他们很快就要过来,准备在这边用晚饭。这事梁简已经猜到,所以这会儿听见梅争寒并不惊讶。穆昔在院子里坐着,有些话也不好问,梅争寒只是点点头道:“厨娘不在,只有辛苦你下厨。” 江盛雪颔首,脸上浮现一抹明朗的笑意,人是她带过来的,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单崇飞已经指挥下属搬来酒水,他们三人一路高谈阔论过来倒也没有避讳的意思。梅争寒寻声往院子门口看去,最先进来的人是单崇飞,随后才是穆程。 穆程正值壮年,身姿挺拔,一身劲装打扮,头戴玉冠,为人稳重。他和梅争寒确有几分相似,只是梅争寒的眼睛像大长公主,带着柔情。而穆程的眼神犀利,犹如苍空雄鹰,带有一股威严感。 父子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两个人对视几息,彼此都在对方心里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这才轻轻地挪开视线。 梅争寒想过他的父母是什么样,可想象总是比不上现实,真正的遇见后他的心情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梁简招呼几位进屋一叙,经过梅争寒的身侧悄悄握了握他的手,对他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梅争寒展颜带笑,把心里的那点情绪都压下去。 穆昔自告奋勇去厨房帮江盛雪的忙,梁简怀疑地看她一眼:“你行吗?” 穆昔打仗厉害梁简知道,但做饭不是行军布阵,这可是个技术活。 穆昔不满地哼一声:“你别小瞧人,我以前待过伙营,择菜我还是会。” 穆家军纪律严明,就算是穆昔也没有特权,要先被丢到下面锻炼。 梁简倒是有些意外,梅争寒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忽然悄声对梁简道:“我这姐姐可真是个妙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文能驳得别人哑口无言,武能提刀上阵大杀四方。按理说上门提亲的人应该能踏破门槛,为何她至今都没嫁出去?” 穆昔和梁简年纪相仿,算起来已经是个该出阁的大姑娘,可是夫家一直没有着落。梅争寒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心里是有些好奇。 他姐姐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怎么就没人求娶。 梁简被问得一哽,无奈笑道:“你不妨再想想另一个和你姐姐同样情况的杨君宁,她们都是女中豪杰,不拘束于儿女情长,自然不急着相夫教子。” 梅争寒恍然大悟:“倒是我糊涂了。” 丘桐国对女子的限制并没有那么严格,女子可以参军可以为官,就算二十几岁不嫁人也没人会在背后说闲话。杨君宁和穆昔都是洒脱之人,对感情的事情很随缘。 一方小院多了几个客人热闹得很,单崇飞又是个不拘泥于形式的人,两边的人他都认识,相互做了介绍便让大家坐下来喝酒。 单崇飞一喝酒就打开话匣子,拉着梅争寒要和他聊虎牙口的事,穆程在一旁几次插嘴打断他都没能成功,神情颇为无奈。梅争寒也很纠结,他一方面想和穆程说话,另一方面又好奇虎牙口的事,夹在单崇飞和穆程中间左右为难。 梁简虚心向陈如深请教朝廷中的事情,两个人聊得很投入,陈如深并不藏私,把自己的一些经验和处世之道都交给梁简。 穆程变成最悠闲的一个,到后面他干脆也不和单崇飞争,静静地看着他教授梅争寒在虎牙口生存的经验,偶尔对单崇飞夸大其词的地方做反驳。单崇飞不甘示弱会和他争论上几句,梅争寒连忙周旋其中打圆场,气氛反而融洽起来。 闻尧办完事情回来看见几个人其乐融融的景象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一时愣在门口没有动作。他有事要向梁简禀报,可屋子里的氛围并不给他进去的机会。 穆程较为警觉,察觉到有人接近便朝门口看过去,正好看见闻尧有些犹豫的神色。他心中了然,转头看向梁简,示意道:“门口那位侍卫是不是有事找你?” 梁简抬头看过去,歉意地看向陈如深道:“我先失陪片刻,还请陈老赎罪。” 梁简起身离座,带着闻尧走到院子中间,神情一改屋子里的惬意。闻尧一向知轻重,如果不是出了事不会冒冒失失进来打搅。联想起今早侍卫甲没有找到人,梁简心里有丝不详的预感。 闻尧行了个礼回禀道:“昨夜客栈进了贼,其他人都没事,只有无心他们住的房间被翻了一遍。无心猜测他们已经被人盯上,连夜离开客栈。我循着标记找到他们,按照你的吩咐给了他们联系不夜楼的方式,让他们去不夜楼待命。”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7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颔首,无心他们身上都带着兵器,逗留的时间也长,王城势力错综复杂,被盯上不是没有可能。他们转入不夜楼也好,有闲秋帮衬行踪会更隐秘。 闻尧说完无心等人的下落神情并不轻松,反而更加阴沉,梁简问道:“还有事?” 闻尧点了点头:“暗卫为了保证城主的安危,两两一组轮流在驿馆周围潜伏,他们发现这两天驿馆周边的势力莫名多了不少,都是冲着我们来的。其中有不下十个暗卫,分别在远处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梁简嗤笑一声,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无妨,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我们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让他们看。你们也不用太过小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里是驿馆,隔壁又住着单崇飞,他们不会在这里动手。” 但出了驿馆就不一定了。 闻尧明白梁简的意思:“我会保护好二小姐,请城主放心。” 梁简拍拍他的肩,让他先下去休息,自己则在院中站了一会儿。 屋子里单崇飞还在和梅争寒唠叨,陈如深看着梁简的背影和身边同样在思量的穆程对视一眼,道:“你猜他这次到王城身边带了多少人?” 穆程笑道:“不会只有区区三人,但肯定也不多。” “的确不多,但肯定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我们这位新城主可不像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也不知道……”陈如深看向梅争寒,话里有话道:“是好还是坏。” 梁简来历成谜,虽然做过江城的大统领,但就连杜平也说不清楚他是何方人士。梅争寒的背后是漠北,江盛雪的背后是川城,他们两兄妹跟着他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偏偏陈如深和穆程现在还没有办法阻拦。 比起陈如深的忧虑,穆程却看得很开:“我倒是看好他,丘桐已经很久没有年轻人冒头,他要是能闯出点成绩,我也不介意争寒继续跟着他。” 第117章 穆程他们喝酒一直喝到晚上,期间断断续续地聊着朝廷上的一些事,梁简的独特见解让穆程很是看好他,陈如深却有些担忧。 江盛雪和穆昔不好过来打搅他们,两姐妹和闻尧等人重新支了一张桌子开膳。穆昔向江盛雪打听他们过去的事,江盛雪挑一些轻快的说,都是她和梅争寒小时候的琐事。穆昔听的起劲,就连一旁的闻尧也神情认真。 晚膳后天色已晚,单崇飞喝的最多醉的最快,梁简差人把他送回去。他临走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嚷嚷着下次还要这般尽兴。 梁简头疼地听着,心想要是真的还有下次,一定会把单崇飞和梅争寒隔开。 穆程神色还很清明,他酒量甚好,不至于像单崇飞那般东倒西歪。陈如深却有些不胜酒力,不过他今天高兴,面带醉红眸带笑意。穆昔在他身边扶着他,怕他等下脚步不稳摔倒。 梁简和梅争寒送他们三人出门,门外大长公主派来接人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梁简和梅争寒站在暮色里目送马车离开,等街头再也看不见影子这才转身往回走。 梁简今日也喝了很多酒,都是穆程和陈如深敬的,两个人他是谁也不敢拒绝,只能一杯接一杯。这会儿人也有些眩晕,不过比起单崇飞好多了。他和梅争寒并肩而立,廊间的灯笼一片红艳,烛光拉长他们的身影。 一入居室梁简就先躺下,但并未睡过去,而是靠在软榻上单手托头。梅争寒怕他难受,去厨房煮了一碗醒酒汤端过来,又吩咐侍卫乙烧桶热水。 江盛雪白天被傅云刁难的事不知怎的被闻尧知道了,这个内敛不爱说话的大男孩这会正一个人在屋子里和自己生闷气,江盛雪怕他钻牛角尖,把人从房中劝出来陪她去夜游消食。 梁简喝了醒酒汤有些犯困,可是又不想那么早睡过去,坐起身强打起精神。他叫来侍卫甲,让他去驿馆周围巡逻一圈,把在周围潜伏的势力大致做出一个评估,明日来汇报。 等侍卫甲领命离开,梅争寒走到梁简身边替他按摩太阳穴缓解醉酒带来的头疼感。梁简看着他毫无点缀的一身劲装,忽然问道:“那块梅花玉佩我就看见你戴过一次,后来放哪儿去了?” “我收起来了,之前是不习惯在身上带这些东西,现在却是不能带了。” 穆家信物,带在身上就太惹眼了。想来穆家也是明白这个理,没看见玉佩在梅争寒身上也不问。 梁简迷迷糊糊地嗯一声,梅争寒的手指力道适中,让他觉得十分舒服。 侍卫乙送热水过来,梅争寒让梁简脱了衣服去泡一泡散散酒气。梁简坐着没动,等侍卫乙离开才拉着他的手道:“你陪我。” 梅争寒见他这个样子也有些不放心,点头答应。梁简神色一喜,眉梢间都是笑意。他脸上有一层醉酒的薄红之色,桃花眼迷离不清,这一笑恰似桃花盛开,惹了一身春|色。 氤氲的雾气在水面上升腾,梁简坐在浴桶里搂着梅争寒,靠在他的肩膀上不撒手。那姿势就像在抱什么珍宝,害怕被人抢走一般。 梅争寒有些无奈,只得换个姿势坐在梁简的大|腿上和他面对面,替他擦拭身体。梁简的眼神一直盯着梅争寒,他本就生得好看,这会儿全无戒备,眉梢眼底都是勾人的笑意。梅争寒觉得这澡洗不下去了,梁简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多么露骨。 他浑身不着寸缕,身体的变化也是一清二楚。那种无声无息的撩拨在水中传递,气氛暧|昧浓烈,像是一团火在两个人之间熊熊燃烧。 美色当前,梅争寒又是热血方刚的年纪,浑身燥热,面色潮红。 他把手中的布巾一扔,搂住梁简的脖子道:“梁简,你现在还能看清楚我是谁吗?” 梁简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傻气,笑着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眉眼,他的鼻尖,最后是唇。轻柔的近乎是无的力道就像是一根细软的羽毛,梅争寒觉得被触碰的地方有些发痒,他无奈地看着梁简,觉得自己和一个醉鬼计较很没意思。 梁简在梅争寒的唇上亲了亲就离开了,桃花眼里泛起细碎的光芒,深情道:“你是穆争寒。”说罢又凑过去亲他的脸,继续道:“也是梅争寒。”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7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这话像是一根不痛不痒的刺扎进梅争寒的心底,他生出一股疑惑,疑惑地想着按道理他不应该先是梅争寒才是穆争寒吗?他这十八年过的都是和穆家无关的生活,也是用这样的身份认识的梁简,可为什么梁简这话听起来却像是先有穆后有梅? 疑惑在心里无限放大,可是还不等他思索出个所以然,梁简又凑了上来。这次他不再像是捉弄人一般若有似无地亲|吻,而是炙热又深切。梅争寒很快丢盔卸甲,融化在梁简的热情里,再也分不出心思去想别的事。 在热水里折腾了许久,梅争寒压抑着呻|吟在梁简的指间释放,他红着脸想骂又骂不出来,只拿一双带着水汽的蓝色眸子瞪着梁简。梁简安抚地亲他给他顺毛,哪里还能看出半分醉意。他借着酒意连哄带骗尝到甜头,却让梅争寒臊的不行。 梅争寒撩人有一套,但真论盖被子后的事,还是梁简这个活了两世的混蛋要更胜一筹。 热水有些泛冷,梁简跨出浴桶穿衣,把梅争寒从水里捞出来抱上|床。 一|夜春宵红烛尽,待到天明浪潮轻。 琉璃阁办事的效率极高,昨天订的东西第二天傍晚前就给送来了。不仅仅是琉璃阁,还有侍卫甲之前说的那间成衣坊。穆昔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他们的衣服尺寸,成衣坊送来的衣服面料上乘,材质极佳,大小刚好。款式新颖,上面的绣花精美绝伦。 江盛雪昨天忙忘了,等他们把东西送过来才想起这件事还没有告诉梁简和梅争寒。看着两家铺子把东西一件件地送过来,梁简觉得昨天晚上的头疼都已经不算什么,还有更头疼的事情等着他。 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成衣坊的衣服料子和绣花所用的丝线都是出自江南的锦月庄,那可是千金难求的好货,没有门路一匹都买不到。成衣坊在王城虽是大商户,但一次性拿出三匹布料还是不太可能,这东西只可能是穆昔带过去的。 很快成衣坊的掌柜就肯定了梁简的猜测,这东西不仅是穆昔拿过去的,还是她在到王城时就拿过去让成衣坊绣花。这三匹布料颜色不是偏淡就是偏深,都不是穆昔所爱,她原本只是先让绣娘把花色绣出来,等以后再决定做什么。 遇见梅争寒和江盛雪是个意外,穆昔见这三块布料都很合适,绣花也妥当,干脆就让成衣坊裁剪制成三人的衣服。 衣服就已经过于贵重,还有她订的那些玉饰,江盛雪的头面是上等白玉,雕琢的师父手艺精湛,饶是江盛雪也不由惊讶,太过贵重到她想把东西都给穆昔退回去。而梁简和梅争寒得到的两块玉佩都是蓝玉,这东西只有漠北才有,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玉石,透光感非常好,看起来像是琉璃但又比琉璃剔透。 琉璃阁的师父没有过多雕琢,而是保留了玉石最原本的质感。 说起来梅争寒手上那枚梅花玉佩也是同样的材质,但其珍贵程度更为稀有,因为它是蓝玉的一个变种。 穆昔的大方梁简都忍不住咋舌,这些东西随便拿一样放在世家中都要被小辈争抢,现在就跟不要钱似的堆在院子。知道的倒是无所谓,不知道的还以为穆昔是看上他们中的谁,为搏美人一笑一掷千金。 成衣坊的掌柜和琉璃阁的掌柜放下东西就走了,梁简让江盛雪先把昨天她挑的东西收好,剩下的容他想一想如何处理。 穆昔给他出了个大难题,不用想他也能预料到不出明日,穆昔的大方就要传遍整个王城。 事实正如梁简所料,不但王城里的人知道,连宫里的李钰也收到消息。他们没往梅争寒和江盛雪的身上想,反而是觉得这位骄傲的安宁郡主红鸾星动,看上梁简了。 梁简觉得自己实在是冤枉,更郁闷的是他还不能解释,只能任由外面的人就这样误会下去,不然这堆东西为什么要送,还真没人能解释清楚。 穆昔坑了梁简尤不自知,这会儿正在家中陪大长公主筹办宫宴。 梁简让人先把穆昔送的东西收起来,左右是她一番好意,不收有点说不过去。至于要不要用,那就只有等宫宴当天视情况而定。 江盛雪在自己买的那堆东西里找到和傅云起争执的那只簪子,将簪子拿给梁简看,说起上面有和袖箭一样的花纹。 “我听那些夫人小姐说这只簪子上面有匠师的名字,可我怎么看都只是奇怪的纹路而已。”江盛雪心有疑惑,特来找梁简寻个答案。 簪子是好簪子,就是梅争寒看见了也不由地赞一声做工之精湛。 梁简对这东西出自张铎的手感到诧异,他知道张铎擅长打造兵器,却不知道他连女儿家的事物也能做的如此精美。从滇西到王城,张铎的脚步没有一个固定点,他就像是一朵浮云,随风而走随风而停。 这一世越是不经意的撞见和他有关的东西,梁简的心里越是古怪,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张铎这个人。前世张铎在他身边表现出来的憨厚老实真的是他原本的模样吗?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梁简自认对得起张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背叛。 花瓣之中那个变形的铎字就像一个神秘的符号,让梁简越发的想要见张铎一面。 “做这东西的人叫张铎,你看见的纹路是一个变形的铎字。” 梁简把簪子还给江盛雪,同时也解答她心中的疑惑。 江盛雪重复一遍这个名字,好奇道:“兄长认识他?” 梁简摇了摇头:“不认识,但我在找他。” 我和他之间有一段因果尚未了结。 第118章 除夕前夜一场大雪覆盖了王城,雪来的急去的也快,只留下一地耀眼的白。 梅争寒抖了抖披风上的雪沫,看着面前这家不起眼的小酒馆,心里有几分好奇。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7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无心等人已经在闲秋的帮助下成功避开暗处的盯梢又重新潜伏进来,梁简有事要和闲秋商谈,他不方便去不夜楼找人,便让梅争寒来这里找魅萝联络。 天寒地冻,雪色落满台阶,酒馆的门虚掩着,梅争寒上前欲推门,伸出去的手还没落在门扉上,里面便传出一阵娇媚的呻|吟还有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梅争寒愣在当场,他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顿时就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脸色爆红。他连忙后退两步抬头去看一旁挂着的灯笼,上面写着杜康二字,他并没有走错地方,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酒馆的门都没关严实便有人在里面行男女之事,难道他们就一点都不担心有人闯进去吗?梅争寒现在进也不是走也不是,他在屋子外面转了两圈,硬着头皮从地上抓了个小雪团砸在门上。 里面的声音一顿,梅争寒听见有个女人妩媚道:“有人来了,你快点。” 说着便又是一阵暧|昧至极的声响,梅争寒都想掉头走人,梁简派他来这里办事的时候到底知不知道这么一个情况? 好在这尴尬的声音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有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披上一身狐裘过来开门,她的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正用一方绣着映山红的手绢擦手,看见梅争寒站在外面一脸尴尬,笑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公子,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有,我是来买酒的,上次我兄长在你们这里买了一坛酒,我觉得味道还不错,所以就过来瞧瞧。”梅争寒不敢直视魅萝的脸,眼神瞥向其他地方。 魅萝见他眼生,道:“原来是个回头客,倒是稀罕,你进来吧。” 酒馆不过是个幌子,这里的酒又烈又辣,后劲十足,在人人喜好浓香绵软的王城生意很是一般,来往的多是贩夫走卒。像梅争寒这样的翩翩公子十分少见,更别说是个为酒来的。 梅争寒面露犹豫之色,魅萝看见了,故意道:“你都敢敲我的门还怕看见不该看的?” 梅争寒很是尴尬,他也不想敲门可他带着任务来,又不是真的为了买酒。 屋子里欢爱的气息还没有散去,但里面的人已经离开了,酒馆虽小,却有一道开在后面的小门。 魅萝裹着狐裘的下面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罗裙,她像是不觉得冷,两条白玉般的手臂裸露在外。梅争寒觉得自己真的是没眼看,这老板娘不是一般的奔放。 魅萝神情餍足地站在柜台后面,倚靠着木质的柜子,问梅争寒想要什么酒。 梅争寒往酒柜上面一扫,道:“香雪,我记得兄长上次来买的就是这个。” 魅萝神情一滞,面色古怪地看向梅争寒,这段时间她就卖出去一瓶香雪,是被一个她十分讨厌的人买走的。更讨厌的是这个人竟然是她们阁主的朋友,闲秋已经放下话来要协助他在王城的一切事宜。 梅争寒见魅萝发怔,以为是自己提示的不够,又道:“兄长说那夜他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魅萝脸色变了变,面上那点情|欲之色褪的一干二净,难怪梅争寒明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还不愿意离开,感情是来和她接头的。梁简当日的威胁还历历在目,他看起来人畜无害,笑的纯真烂漫,实际上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魅萝在他手上栽了一个跟头,媚术全无作用,这会儿遇上英俊高大的梅争寒也不敢掉以轻心,怕他又是一个梁简。不过很快魅萝就推翻这个结论,因为她发现梅争寒比梁简有人情味多了,人如其貌,魅萝看的有些心痒。 不过她还没有糊涂到在阁主朋友的身上施展媚术,这要是被阁主知道,她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梁简交代的事梅争寒便没有久留,他走后魅萝用听音阁的特殊联络方式将消息传出去。 是夜,用过晚膳梁简带着梅争寒出门消食,两个人订了一艘画舫去游湖,船上还有两位面带薄纱的美人,一位弹琴伴奏,一位翩然起舞。琴声悠悠,舞姿曼妙,梁简和梅争寒喝酒赏曲。 一曲终了,梁简说船上风大请两位美人进船舱小坐。二人谢过梁简的美意,相携入船,很快船舱里便又是一阵清雅的曲声传出。 船舱里面很暖和,闲秋解下披风对梁简行了个礼,身后的魅萝不情不愿地跟着屈膝。梁简看了魅萝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让梅争寒和她在外间等候,自己和闲秋进去商谈事情。 魅萝摆弄着手上的琴,梅争寒坐在一旁喝酒。魅萝一人无聊,问道:“他不是你兄长吗?为什么他谈事情不带上你?” “我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又何必再去凑这个热闹。”梅争寒好笑地看着魅萝。 因为是陪闲秋出门,魅萝没有打扮成明艳夸张的模样,穿的整整齐齐,面上只涂了一点胭脂,倒是清爽不少。 听见梅争寒这样说,魅萝也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傻气,她性子活泼不愿忍受这种沉闷的氛围,想起白天梅争寒在门口尴尬的样子,心里起了一点坏心思。 外间的事掩盖在琴音之下,里间梁简请闲秋坐下,歉意道:“深夜还烦请姑娘走这一趟实在抱歉,我本该早点找你商量,只是最近事情太多耽搁下来了。” 闲秋理解地笑了笑,穆昔送礼去驿馆不是什么秘密,现在王城的人都能说上两句,传的最广的就是穆昔看上了梁简。那些见风使舵之人自然不会错过这种机会,原本就不低调的梁简更是上了风口浪尖,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安宁郡主性情豪爽不拘小节,梁城主能得到她的青睐并非坏事,甚至是宫里那位再动你也要思量一二。” 梁简不禁苦笑,事情又那有这般简单。不过他也不必忙着去解释,有这个误会在也能让梅争寒和江盛雪少些关注。 “姑娘不用取笑我,娶郡主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清楚。别说她没有这个心,就算她真的有,恐怕有些人也不会如她所愿。” 穆昔的身后是穆家,是丘桐让人最羡慕的兵权。穆昔嫁给没什么实权的世家公子还好,嫁给他这个掌握一城的城主,只怕还没成婚就是风口浪尖上的靶子。 闲秋看出梁简对穆昔并没有意思,她笑了笑道:“你让我帮你办的事情我已经准备好了,人选是我们听音阁从小培养的徵,明日会随献舞的舞姬一同进宫。她的身份没什么可怀疑的,底子干净清白,就算有人起疑心也查不出来。只不过这步棋你真的想好了吗?皇后毕竟是大长公主亲自帮李钰选的,你这样明目张胆地给皇后找不快就不怕皇后找她做主?” 梁简要使美人计给傅云下绊子,顺道帮忙监视李钰,闲秋给得出合适的人选,可对梁简的计划还是有些担忧。 梁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大长公主替李钰选后不是她中意谁,而是李钰也到了该立后的年纪。至于这人选,挑来挑去就那一两个,姑娘以为这其中有大长公主中意之人?既然大长公主都不在意,那李钰在此期间收个美人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7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闲秋莞尔:“倒是我多虑了,大长公主看似性情温和,但实际上嫉恶如仇,皇室当年……” 闲秋猛然顿住,垂首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梁简知道闲秋是指梅争寒那件事,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大长公主对皇家仁至义尽,说到底还是皇室对不起她。 “若不是后宫之中没有太后做主,这事也落不到大长公主身上。大长公主是拒绝不得只能顺水推舟,想来她是不会介意我们在中间塞个人帮她周旋一二。” 傅家张扬跋扈不谈,只是论家世这群世家子女中不管怎么挑傅云都更胜一筹,大长公主不选傅云就要选一个和傅云差不多的人,不然傅家一派一定会极力反对。再被有心人利用,说不定还能离间穆家和皇室的关系。 大长公主心思通透,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她一定看的明白,这件事情站在她的立场上并不好过多干涉。 天色已晚,梁简和梅争寒没有久留,画舫将他们送到岸边。他两刚上岸还没站稳,很快又有人定下这艘船。闲秋和魅萝还在船上,悠悠琴音,曼妙舞姿,一切和梁简他们登船时没什么两样。梁简看着画舫远去,站在暮色里冷笑两声。 有些人真是连他出门听个曲也不肯放松,可惜他们就是把船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想到船上的两个姑娘是听音阁的人。 梅争寒从下了船就有些神情不对,脸红的像是天边的火烧云,披风也拿在手上没有穿。河边风凉,梁简拿过披风替他系上,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诧异道:“好烫,你这是怎么了?” 梅争寒被梁简问的神情一囧,面色更加红润,他连忙避开梁简的视线推了他一把道:“没什么,船上不通风,我有些热。” 梁简面露疑惑之色,梅争寒却已经大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用手扇风,看起来是真的很热。这下梁简就更奇怪了,船舱里虽然暖和,可也没到闷热的地步。 梅争寒一个人自顾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脸上的热度才褪下来,可是一想起船上魅萝说的那些话他又忍不住面红耳赤,她一个大姑娘非但不害臊还问他要不要学。梅争寒没忍住魅萝的诱|惑问了一些,结果差点让自己下不来台。 那种事情魅萝说的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向一个大姑娘讨教房中术,真的是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有开车,大魔王无证驾驶是会被关小黑屋的 第119章 岁末的最后一天称为“岁除”,意为旧岁至此而除,另换新岁。除夕是岁除之夜的意思,时值年尾的最后一个晚上。漂泊在外的游子会在今夜赶回家中和家人团聚,一起在炮竹声中辞旧迎新。 一大清早王城的爆竹声就没有停过,家家户户挂上喜庆的灯笼,在门口张贴对联。驿馆也一改以往的平淡,多了几抹喜庆的红色。 宫中的宴席设在皇上祭天之后,城主和大臣要先去陪皇上祭天而后才返回家中换衣赴宴。 梁简第一次参加这事还有点不太明白,好在单崇飞从旁提点才让他少出差错。大长公主和安宁郡主都是皇室中人,祭天要在前面随行。梁简和单崇飞站在朝臣之后,青司鉴的掌司负责祭天事宜,他先念了一长串的祭文,然后才让皇上点香,群臣跪拜。 一翻折腾下来梁简忍不住都要吐槽,好不容易挨到结束,梁简活动筋骨随单崇飞一起离开。穆昔追上他们二人,说自己等下会去驿馆接江盛雪,让梁简告诉江盛雪一声。梁简无奈地看着她,都不想提醒她何为低调。 单崇飞见梁简郁闷,开解道:“你不用担心,郡主这是为了江姑娘好。宫内规矩繁多,江姑娘跟着她还能少些麻烦。” 按照宫规,男子和女子不从同一个宫门入内,入宫前还要排队检查花名册,防止别有用心的人混进去。穆昔是郡主有特权,可以带着江盛雪直接进去。有她陪着江盛雪,进宫这段路也避免不长眼的欺负到江盛雪头上。 梁简知道是这个理,谢过穆昔好意。 这次宫宴四品官员的子女也可进入,人数会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多,加上是为皇上选后,男女没有分开,大家都在同一个地方。已经有不少官员的子女在宫门口等候检查,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恨不得把好东西都堆在自己身上。 梁简和单崇飞回驿馆时从这边的大街过,远远的看见排起的长龙,心里无不感叹。后宫之地龙潭虎穴,可依然有不少人飞蛾扑火一般往里面闯,皇帝的恩泽对她们来说就是为家族争取利益的最大筹码,反之她们也是皇帝笼络人心的棋子。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朝朝代代都是这样过来的,梁简莫名的有些不太舒坦。若是将来成事,他和梅争寒之间是不是也会面临这样的问题? 笼络人心他倒是不惧,可开枝散叶……他没这本事。 梁简回到驿馆,梅争寒和江盛雪都还没有换衣梳洗,他们二人正对着穆昔送来的那堆东西发愁,穿上太过显眼,不穿又辜负穆昔一番好意。 梁简听闻后笑道:“穿上便是,有她在我们身边我们就算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如此还是别浪费她一番心意。而且今日的宫宴注定不太平,有些挑衅我们想躲也躲不掉,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迎接那些人的挑战。” 兄妹二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各自拿了衣服去换。不过江盛雪没动穆昔送的首饰,不是她不喜欢,而是感觉太华丽不适合她穿戴进宫。毕竟她是必不可免被皇上叫去,不是自己想去。宫宴是为了给皇上选后,她对皇上没意思自然没必要打扮多抢眼。 她从自己当日买的那堆东西里选了几个素净的簪子戴上,配上穆昔送的衣服刚好,淡如幽兰让人眼前一亮又不过于招摇。 梅争寒还未及冠不需要束冠,穆昔做衣服的时候考虑到这一点,用和衣服同样材质的料子替他做了一根发带,尾端用蓝玉的边角料敲碎后沾上去,蓝玉通透,就算是碎料也闪闪发亮。梁简亲自为梅争寒束发,发带的尾端垂下来,细碎的光在青丝间若隐若现。 梅争寒穿戴整齐,对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 一旁的梁简还未换衣,他拿着穆昔做的衣服发愣,想了想还是没穿。这下梅争寒不乐意了,他之前看过那件衣服的款式十分心水,他还想看梁简穿上是什么样子。 “我……不喜欢那个颜色。”梁简想了想,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8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衣服是蓝白相间的料子,里面的衣裳是白色为主,衣襟边缘是一层过度的月白色,外罩则是蓝色窄袖,用绑带收紧袖口,衣襟和寻常的对襟不同,有点像是漠北那边游牧民族的风格,但又有所改动。搭配的腰封是宽带,需要在背后系绳。 梅争寒对梁简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也不和梁简争论,自己拿上衣服扑过去亲自动手帮梁简换。 梁简被他扑倒在椅子上,梅争寒欺身压住他的腿不让他有反抗的机会,伸手剥他的衣服,嘴里念叨着:“兄长下次想要骗我怎么也得找个好一点的理由,蓝色和白色的衣服你都穿过。” 梁简一把抓住梅争寒的手看着他笑意盈盈的蓝色眸子,心里百感交集。 这种样式的衣服前世的穆争寒穿过一件,只不过是紫色。略宽的腰封勾出他精瘦的腰身,更显得身姿挺拔,他当时背对着军营站在月色下面,手上提着一壶酒,垂首沉思。梁简刚和徐良川议完事,心情不太好准备出去散散心,迎头就看见这样的一幅画面。 清冷的月色落在穆争寒的身上,那么的安宁美好。月色好看,人更好看。 梁简握住梅争寒的手,摩|擦着他带着凉意的掌心:“你真想看我穿?” 梅争寒点头,梁简道:“从我身上下去,我自己穿。” 梅争寒立刻退开,把衣服递上。梁简拿上衣服去换,没好一会儿就穿戴整齐。衣服很合身,蓝色让他的皮肤显得更白,有一种如玉般莹润细腻的美感。他拆了发冠长发披散,桃花眼流转间自带风|情,让人生出一种雌雄莫辨的妖孽感。 梅争寒看着愣了一会儿,忽然道:“要不我们还是换一件。” 梁简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这不是瞎折腾吗? 梅争寒讪讪地笑了起来,摸摸了自己的鼻子。他是心里苦啊,他虽然想看梁简穿这件衣服,可是不想梁简穿出去给别人看,更何况还是进宫赴宴,意味着李钰也会看见。 想到李钰,梅争寒心里就不太舒服。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九五至尊,他现在根本没有和对方抗衡的能力。 梁简见梅争寒有些闪神,猜到他心中所想,在他眉间轻点道:“行,我换一件,这件就穿给你看行了吧。” 换衣服耽搁了一点时间,穆昔来接江盛雪的时候梁简还未束冠,他出门迎接穆昔,让她好好照顾江盛雪。穆昔拍着胸|脯保证不会有不长眼的敢动江盛雪,一边说眼神一边往梁简身上瞟。宽肩窄腰,青丝如瀑,配上那张俊美非凡的脸,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 穆昔心生感慨,想着以后边境稳定她一定要去江南赏景赏花赏美人。 送走江盛雪回房束冠收拾妥当,梁简把闻尧找来,吩咐道:“之前和你说的事可都记住了?” “城主放心,我们已经准备妥当,等宫里开宴就动手。” “很好,做的干净一点,别留下把柄。”梁简说着,想了想又道:“你自己也小心些,苦肉计别使得太过,不然有人要生气。” 闻尧没反应过来这个有人指的是谁,只是梁简吩咐了他就照办,保证不会把自己弄得太凄惨。梁简笑了笑没说什么,挥手让他退下。 今日的宫宴宫里不太平,宫外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些在驿馆周围盯了梁简小半个月的暗卫也该是时候清理。文武百官都在宫中,人人都沉寂在过年的氛围里,又有谁注意到暗处涌现的杀机。 不过清理之时梁简也让闻尧他们故意漏掉一边,全杀了没意思,祸水东引才好玩。梁简暂时顾不上王城这边,只有埋下祸端让他们大家互相争斗,狗咬狗。 驿馆的其他城主已经先行一步,梁简和梅争寒算是去的晚的,到宫门口也没遇上多少人。在宫门口查看花名册的公公认识梁简,看见梁简和梅争寒从马车里下来眼前一亮,连忙上前道:“奴才见过梁城主。” 说完眼神转向一边,看清楚梅争寒的脸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这位是?” 梁简淡淡地解释一句:“他是我弟弟,梅争寒。” 皇上特意下旨让梁简带着弟弟妹妹进宫的事查看花名册的公公知道,听梁简这样说他便没有去翻花名册,而是侧身给梁简他们让路。 公公不在意有人却不干了,还不等梁简和梅争寒离开,就叫嚷起来:“只是义弟而不是亲弟,算起来并不是城主家属,公公不翻一翻花名册吗?万一有人浑水摸鱼,出了事可是要担责任的。” 尖利的声音充满不屑,梁简和梅争寒寻声看过去,负责花名册的公公也是不悦地皱眉,看向那人道:“狄公子,还请慎言。” 开口的人是狄海的独生子狄明昊,模样上还过得去,就是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很不好,眼神过于轻佻,让人觉得为人轻浮不够稳重。 公公怕梁简他们不认识对方,低声道:“这位是狄城主的公子……” 梁简抬手阻止公公说下去,嘴角勾出一缕冷笑,道:“我认识,公公不用在意,我能处理。” 狄海和徐良川交情很好,飞玉城离江城也不远,以前徐良川设宴请过狄海,他带着狄明昊到过江城。所以梁简对狄明昊这个人并不陌生,狄海不喜欢他,狄明昊对他也充满敌意。只不过以前的梁简对这些不感兴趣,从来不会放在心上。可今日不同,今日狄明昊说的人是梅争寒,这梁简可就不能当没听见。 公公见梁简自由分寸,识趣地没再多言。 狄明昊大步过来,站在梁简面前上下打量他两眼,嘲讽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句话放在梁城主身上再适合不过。谁能想到昔日的江城大统领失踪半年,摇身一变成了红叶城的新城主。不但皇上倚重,更是连安宁郡主也另眼相看。可惜徐城主今年有事不能来,不然也能瞧瞧自己养的白眼狼……” 狄明昊越说越过分,梁简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等他说够了才淡淡地看他一眼,道:“狄公子,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我现在是一城之主而你无官无职,你站在宫门口对朝廷命官出言不逊,是想做什么?还有,争寒乃是奉旨入宫,你刚才那话可是对皇上的旨意有所不满?” 狄明昊被梁简说的一愣,他讽刺梁简习惯了,并没有把他如今的身份放在心上。现在被梁简反将一军,倒真显得他没有礼数。 一旁的公公也适时地站出来道:“梅公子的确是奉旨入宫,狄公子既然对皇上的话有意见,奴才一定代为转达,会把狄公子的意思原原本本地告诉皇上。” 狄明昊面色微变,以皇上如今对梁简的喜爱,这话要真传到他耳朵里那还得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8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公公赎罪,我并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奉旨入宫,多有得罪还请公公海涵。” 公公闻言没有表态,而是转头看向梁简。狄明昊得罪的人是梁简不是他,该怎么处置还是得看梁简的意思。 梁简笑道:“狄公子既然是请公公海涵,那公公自己看着办便可。今日除夕是大团圆的日子,不宜见血不宜动武,公公大人有大量想来也是不会和狄公子计较他宫门前失礼,妄自揣测圣意。” 梁简的话看似给狄明昊求情,但实际上扣给他几顶大帽子,顺便提醒公公今日日子特殊,就算真有什么也会大事化小,不如先记一笔。狄明昊听得冷汗都下来了,梁简冷冷地瞧他一眼,带着梅争寒大步离开。 不长眼的东西,无官无职也敢欺辱梅争寒? 第120章 昨日的一场大雪到了今夜还未消融,梅园的红梅在雪中盛开,坐在大殿上也可以看个分明。今日宫宴人多规矩便没有那么繁复,世家子女的座位都是各自挑选,右侧是留给男子,左侧留给夫人小姐,把中间的场地让出来欣赏歌舞。相识的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着果子说着闲谈。 穆昔带着江盛雪进宫以后没急着把人往宫宴上带,而是拉着她去大长公主以前的宫殿拜见昨日宿在宫里的大长公主。 所以梁简和梅争寒进来时并没有瞧见他们两个人,单崇飞来得早,这会儿正和几个同僚说话,看见他们连忙上前招呼:“你们两个来的可真晚,我走的时候不是让你们快点吗?我还想介绍几个同僚和你认识。” 梁简嘴角弯了弯,如果单崇飞走时在门口喊得那一嗓子也叫招呼,那他无话可说。 梁简扫了一圈大殿,穆程和陈如深也还没到,不过他看见两个有些眼熟的公子,见他看过去也礼貌地回以微笑,随后低声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们二人没有恶意,模样周正,一身正气,梁简那种熟悉的感觉更重。 单崇飞见了,在他和梅争寒的耳边道:“那两位是陈如深的孙子,陈文墨和陈文砚。” 原来是陈家人,梁简恍然大悟。 陈文墨和陈文砚见单崇飞点出他们的身份,当下便也不再矜持,起身朝梁简和梅争寒走过来。其中一人锦衣长袍,气质儒雅,风度翩翩:“在下陈文墨,这是我弟弟陈文砚。” “胡说,你才是弟弟。”劲装打扮的陈文砚不满地反驳起来,丝毫不肯吃亏。他人要强健一些,看的出来有功夫傍身,而且身手不错。 两兄弟一文一武,脾气也各不相同。 陈文墨没有计较弟弟的无礼,好脾气地对梁简和梅争寒解释道:“我们二人是堂兄弟,同一天的同一个时刻出生,家里也分不出长幼,因为我爹是长子,所以爷爷便让我当哥哥。文砚一直觉得他比我先哭出声应该是哥哥,每次都忍不住要和我争辩两句,还请二位不要见笑。” 陈文墨斯文有礼,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让人很舒服。 看在是在外面的份上陈文砚没有继续和他争论,不过心里却想着等下见到江盛雪一定要扳回一局,怎么也要让江盛雪叫他大哥。 梁简觉得这两兄弟有趣,他们年纪和他相仿,他也不用摆官架子,还礼道:“在下梁简,最近在王城很出风头,想来二位都有所耳闻,我便不用多说了。” 说起这事还是穆昔闹出来的,可她全然不在意,梁简也坦然,陈文砚大笑道:“何止是有所耳闻,不少茶馆都指着你的事招揽生意呢。” 梁简淡笑不语,两兄弟看向梅争寒,陈文砚小声嘀咕一句:“真像。” 陈文墨不做痕迹地踩他一脚投给他一个严厉的眼神,陈文砚意识道说错话没再吭声。陈文墨对梅争寒拱了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梅公子。” 梅争寒没有错过二人的小动作,还礼道:“我叫梅争寒,我比你们还要小几岁,你们称我名字便可。” 陈文砚附和道:“就是就是,哪来那么多繁文缛节,今天宫中设宴大家相聚在此都是缘分,说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如喝酒痛快。” 陈文墨无奈地看弟弟一眼,对梅争寒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他们陈家两兄弟可知道梅争寒的身份。梅争寒要是长在穆家,他们见了都要行礼请安,即便流落在外也身份尊贵,也只有陈文砚这个武夫才不管这些。 陈文墨对自己弟弟的性子感到头疼,梅争寒却不介意。 梁简还有自己的应酬暂时陪不了梅争寒,陈文墨看出这点,笑道:“我们冒昧打扰倒是让单将军等了好一会儿,梅公子要是不介意可愿随我们兄弟二人入席喝酒。” 陈家两兄弟坐在第二排,这个位置适中不突兀,梅争寒谢过他们的好意。 梁简道:“如此我这弟弟就麻烦陈公子了。” 陈文墨颔首应了一声,陈文砚高兴地上前勾住梅争寒的肩膀把人往他们的位置上带。他们这边还有空余,梅争寒选了旁边的一张坐下,正好给梁简留一个空位。 朝臣和城主之间的应酬免不了,单崇飞有意牵桥搭线,梁简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单崇飞看人的眼光还不错,和他关系好的人他自然会带着梁简多说两句,关系一般便浅谈不深入,至于他看不上的就只是打声招呼。 滇西的四城之中梁简和单崇飞各自占据一城,余下的两城是丹临城和锦城,丹临城的林崇和单崇飞关系不好,他儿子林青又是个混账东西,所以单崇飞只和他点头招呼,没有说话。而锦城城主颜叙今年身体抱恙不能前来,代替他的是他的掌上明珠颜卿卿。 这姑娘虽是一介女流又不懂武艺,却聪慧异常能过目不忘。她和左侧的夫人小姐交谈甚欢,单崇飞也不好过去打搅。 江南四城除去江城和飞玉城,剩下的平城、卢城梁简都对其城主有所耳闻。平城的城主阮元松是个中立派,曾和徐良川有旧梁简见过几次。至于卢城的城主王博扬,和徐良川差不多的年纪,也还没有娶妻,是个比较有意思的人。 梁简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但徐良川并不是很喜欢他,之前还因为两城交界地的归属问题起过冲突。因为没到需要动用武力的地步,梁简并没有参与,但后来知道徐良川没讨到便宜。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8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王博扬听过梁简的大名,不止是他,在场的很多人都听过。没办法,徐良川喜欢炫耀,没少在他们面前提起,只是谁也没想到真正见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是以江城大统领的身份,而是一城之主。 “说起来我以前对徐良川的炫耀是从来不信,总以为他是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方才知道徐良川没有言过其实,梁城主的风采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王博扬举着酒杯敬了梁简一杯酒,他本来不看好梁简,因为他曾是徐良川手下的人,可是今日攀谈之后发现梁简和徐良川完全不同。徐良川表面上是个有情有义的君子,可实际上就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 而梁简看似人畜无害,纯良无辜,可言谈之间很能把握分寸,进退有度,不给别人找茬的机会,也不轻易找别人的茬。这种人你敬他一尺他便敬你一丈,但你若犯他一寸,他都要你伤筋动骨。 王博扬庆幸梁简离开了徐良川,因为他不太想和梁简这样的人为敌。 “我不知道徐大哥会跟你们提起我,我以前性格古怪让他很是头疼,他为此没少想办法。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实在太过任意妄为,肯定没少给他惹麻烦,还真有点对不住他。” 王博扬提起徐良川梁简便顺口接两句,这表面的兄亲弟恭还是要维持,不然戏就不好唱。 王博扬对徐良川经常举办宴会拽梁简出门的事有所耳闻,现在看着左右逢源滴水不漏的梁简,王博扬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他有种徐良川被自己养的狼崽子咬了一口还不能张扬的微妙感,只怕连徐良川自己都没见过这样的梁简。 王博扬把|玩着手上的酒杯,心中暗道:江城可真是个有趣的地方。 单崇飞带着梁简在城主堆里转了一圈,大家交谈甚欢其乐融融。 大殿上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陈家两位公子都是健谈的人,很快便和梅争寒打成一片。宫宴上的酒都是佳酿,但因为情况特殊梅争寒没有多喝,甚至在陈文砚劝他酒时都很委婉的拒绝。 陈文墨看不下去了,拦住陈文砚道:“你从小就泡在酒坛子里,喝酒就像喝白水一样,自然不怕喝醉。可是争寒不行,人比你小你不让着他还一个劲的劝他喝酒,小心我等下告诉爷爷。” 熟络之后陈文墨也不在拘束礼节叫梅争寒公子,这会儿拿出兄长的气势把人护着,不给陈文砚再劝酒的机会。 陈文砚无趣地嘀咕一声,梅争寒怕他们兄弟二人因为自己生嫌隙,连忙打圆场道:“我其实也是好酒之人,只是这是在宫中,兄长要应酬难免多喝一点,盛雪又是妹妹,我要是也喝醉了等下岂不是要她一个女儿家发愁。文砚兄要是不介意,来日有空相聚,我陪你喝个痛快。” “那感情好,你可不能忘了。”陈文砚心大又不拘小节,听见梅争寒这话把刚才的不高兴都抛之脑后。 陈文墨揉着额角无奈地笑了笑,他们三个人正说着话,有一拨人往他们这里过来,很快就把他们面前的光挡住,留下一片阴影。 陈文墨的动作一顿,另外两个人也抬头看过来。 为首之人精瘦高大,面上留着胡子,眼窝深陷,眼神阴冷。看起来五六十岁,面色不善,目光落在梅争寒的身上时顿了顿,森冷的笑意一闪而过。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飞玉城的狄海和狄明昊以及杜平。 陈文墨反应迅速,立刻拉着身侧的两个人起身行礼:“晚辈见过傅大人。” 傅坤嗯了一声,陈家的家教就连他都很难挑出毛病,自然不好为难陈家两兄弟。不过梅争寒就不一样,傅坤眼神冷冷地看向梅争寒,一旁的狄明昊也是愤怒不已。 他刚才在宫门口逞口舌之能被梁简一顿训,还让公公抓到把柄,费了不少银子才摆平。这会儿看到梅争寒像个没事人一样和陈家人交谈甚欢,他心里越发不平衡。 陈文墨注意到他们来者不善,无畏地挡在梅争寒面前直视几人,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陈文砚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和陈文墨站在一起护着梅争寒。 狄明昊寻不到机会,阴阳怪气地讽刺道:“除了躲在别人身后还会干什么,懦夫。” 陈文砚不悦地皱眉,虎眸朝狄明昊看过去,浑身的气势一下子便上来了。他是武将,在军营里打磨过,可不是狄明昊这种纨绔子弟可以比的。 狄明昊被他瞪的心虚,撇撇嘴没说了。 梅争寒心里感动陈家两兄弟为他出头,他如今身份尴尬不宜和狄明昊逞强,更何况面前还站着一个傅坤。小不忍则乱大谋,狄明昊的话对他来说不过尔尔。 傅坤不经意地往梁简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过头盯着梅争寒道:“梁城主人中龙凤,没想到他的义弟也是风姿卓越,就是这年岁小了点,还没及冠吧。仔细看看,你眉眼间和皇上还有那么一点相似。” 李钰看上梁简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傅坤这话意味深长,就连杜平也诧异地扫了梅争寒两眼。 梅争寒心里不悦,傅坤这个老贼是想借他的样貌来编排梁简和皇上之事。说他和李钰相似,岂不是指梁简早就对李钰图谋不轨? “傅大人说笑了,天子容颜独一无二,草民一介布衣乡野村夫,怎么敢和皇上相提并论。今日宫宴人多眼杂,还请傅大人慎言。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恐怕对傅大人不利。编排龙颜可是重罪,我孑然一身,无亲无族倒是无所谓,可傅大人你不一样。” 梅争寒说的情真意切,一副为傅坤考虑的模样。陈文墨听的忍俊不禁,就连陈文砚也暗中竖了个大拇指。 傅坤想到今日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不宜和梅争寒起太大冲突,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狄明昊从梅争寒身边经过,不轻不重地冷笑道:“原来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小野种,难怪牙尖嘴利。” 第121章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8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狄明昊的声音不大,刚好够梅争寒他们三人听见。梅争寒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他不由地攥紧拳头,忍了忍才没挥在狄明昊的脸上。 可他能忍陈文砚不能忍,狄明昊还没得意上头,陈文砚就抡起拳头砸在他脸上。狄明昊毫无防备,只觉得一股重力砸下来,身形踉跄倒地,撞倒了一张矮桌,桌上的酒水鲜果洒了一地。 陈文砚犹不解恨,把狄明昊压|在地上还想揍他。幸好陈文墨和梅争寒反应过来,连忙拉住陈文砚。 这个变故来的突然,周围人的视线全部被吸引过来。走出一段距离的傅坤等人也立刻站住脚,梁简面色一沉,大步过来。 狄明昊躺在地上对这个情况还有点懵,他明明说的是梅争寒,怎么陈文砚比梅争寒还生气。 陈文砚力气大,哪怕只挨了一拳狄明昊也疼的不行,嘴角很快发青,牙齿还咬破口腔内壁,嘴里一股血味。 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看见陈文砚被拉住,顾不得在宫中,跋扈的脾气上来了就要还手。梅争寒眉头一皱,不过还不等他动手狄明昊的手腕就被人擒住。 梁简脸色阴沉地看着面前这个状况,一把将狄明昊甩向往这边走的狄海,森然道:“狄公子是要在宫中动武?” “是他先动手揍我,我凭什么不能还手?”梁简的手指就像是铁钳,狄明昊被他抓过的地方隐隐作痛,被狄海扶住站稳后听见梁简这句话,想也没想地呛回去。 梁简冷笑一声道:“明明是狄公子自己不小心没站稳摔倒撞在桌上,陈文砚好心扶你,你说他动手揍你,可有人看见?” 陈文砚动手极快,等大家听见声响转过身来就看见狄明昊躺在地上,陈文墨和梅争寒又挡住一部分视线,除了女眷这边能看见一点情况,其他人还真没看见,就连狄海和傅坤几人也没注意。 狄明昊被气炸了,指着自己的嘴角道:“他要是没动手我会挨这一下?” 梁简不以为然地开口道:“这难道不是你自己摔的?” “你根本就是在强词夺理。” 狄明昊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狄海一把将他拽回来,目光不善地看向梁简,道:“梁城主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让人吃惊,可事实如何总有人看见。” “确实是狄公子自己不小心,光顾着和梅公子说话没看路,自己撞上陈文墨公子摔的。”两拨人争论不休,大家都在一旁看好戏,一道清冽如山泉流水的声音插|进来,说的话也极为有技巧。她没说陈文墨没动手,只说是狄明昊自己撞上去的。 这话一出别说是狄明昊,就是陈文墨自己也惊讶不已。他确实动手打人了,就算梁简诡辩也不能改变,可是有个旁观者出来说一句,事情的风向可就不一样了。更别说这个说话的人身份特殊,是锦城代父入宫的颜卿卿。 颜卿卿坐在左侧第一排,刚好是梅争寒他们对面,刚才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不过转述的时候她稍微改了改。见梁简等人朝她看过去,她莞尔一笑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狄明昊气的七窍生烟,但也知道不能对颜卿卿无礼,便转身对梅争寒骂道:“小野种。” 话音刚落,大殿门口就响起一道响亮的呵斥之声:“狄明昊你胆敢再骂一句,本郡主拔了你的牙。” 这声音一出殿内的气氛都为之一滞,大家纷纷转向门口,穆昔扶着大长公主从殿外进来,穆程和陈如深随母女二人一道,江盛雪跟在陈如深身边,秀丽的脸上是难掩的怒意。 殿内的人连忙起身行礼,大长公主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必多礼,随后朝梁简他们这边走过来,扫了眼地上的狼藉,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长公主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温和染上怒意,这次的宫宴是她主办,有人砸场子她当然会生气。 狄海清楚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这事多半是他不在理,连忙抢在梁简等人颠倒黑白之前含糊道:“殿下赎罪,小儿刚才和陈家两位公子起了冲突,都是一场误会,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狄海只字不提梅争寒,倒不是他想把人摘出去,而是不想继续和梁简纠|缠。陈家好歹还要顾及自己的面子,可梁简就不一定了。 狄明昊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咬了咬牙跟着低头赔罪道:“请殿下赎罪。” 大长公主没急着表态,而是又看向梁简和梅争寒,刚才狄明昊那句小野种他们可听的一清二楚。狄海有些着急,就怕梁简胡言乱语,旁边还有几个帮腔之人。 梁简的确有冲动想把事情说出来,却被梅争寒一把拉住,梅争寒对他摇了摇头,看样子是打算算了。狄明昊骂的话梅争寒自己听着都戳心,更别说是大长公主殿下。今天除夕夜,本来就该是个团团圆圆的好日子,他不想因为狄明昊而毁了大长公主的这份好心情。 那种话他听听便是了,反正从小到大自己也没少听。可是大长公主没听过,让她知道有人在背后骂梅争寒有娘生没娘养她该多难过。 不是她不要梅争寒,是她没得选。如果不是因为生在帝王家,她又怎么舍得骨肉分离十八年,不敢问不敢想甚至连偷偷地打探一下都不行。她缺失孩子十八年的人生本就心如刀绞,又何必伤上加伤。 看见梅争寒把这份委屈憋在肚子里,梁简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他握住梅争寒的手将人拉到身边,没有回应大长公主的询问。狄海松了口气,梁简不出来掺和事情就好办了。 陈文砚见梅争寒不肯说,眼珠子一转正欲告状,被陈文墨狠狠地瞪了一眼。 陈文墨上前道:“的确是我们几个小辈言语之间不够妥当引起误会,这才闹了这一出,还请殿下责罚。” 狄海和狄明昊请大长公主赎罪,陈文墨却是主动领罚,不管事情起因如何,他这个态度可要比狄家的人恭敬多了。 大长公主把视线从梅争寒和梁简身上收回来,梅争寒的退让她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可她是大长公主不是娘亲,纵然对狄家不满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得把这件事情压下去:“行了,既然是场误会我就不过多追究。不过我提醒狄小公子一句,这宫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要有个分寸。狄大人贵为一城之主,要是连自己的儿子都管教不好,本宫不介意帮忙管教一二。” 狄海冷汗连连不敢反驳。 把狄明昊一番敲打大长公主才让人来重新收拾,宫人们训练有素,很快就重新摆正桌子放上酒水。大长公主的座位在皇帝的左侧偏下,这会儿皇上还没来她也不急着入座,而是和穆程站在一起和那些城主攀谈。 梅争寒有意隐瞒刚才的事情以穆程和大长公主的立场也不好找他多问,两个人只好去找单崇飞了解情况,可单崇飞没看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8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穆程叹了口气往梅争寒这边看过来,梁简拒了其他人的邀请陪梅争寒坐下,江盛雪跪坐在梅争寒身边拽着他的衣袖垂着头。也不知道她和梅争寒说了什么,梅争寒抬手摸她的头安慰她,脸上带着笑意,好似已经忘了刚才的事。 大长公主有些心酸,穆程揽着她的肩无声地安慰。 陈家兄弟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陈如深在找他们问话,穆昔也在旁边凑热闹。 陈文砚正准备一五一十地把情况说出来,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被陈文墨踢了一脚,陈文墨不悦地压低声音道:“你个蠢货,会不会小声点,看不出来争寒并不想说吗?刚才要不是我阻止你,你是不是就要在大长公主面前说出来,你也不想想她听见那话得多伤心。” 陈文砚抱着自己的脚,低声道:“可要是不说争寒不是白受这个委屈,你看狄家父子刚才根本就没提他,还不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陈文墨顿了一下,轻声叹口气。以梅争寒现在的身份,狄海的确没必要把他放在眼里。 穆昔听出他们话里的不对劲,追问道:“既然你们不想让我娘知道那就告诉我,我弟弟受了委屈我替他讨回来。” 陈文砚神色一喜,觉得穆昔说这话可行,连忙道:“那感情好,我刚才就揍了他一拳还没解气呢,那王八蛋骂争寒有娘生没娘养……” 陈文砚说了一半就顿住,迟钝如他都觉得剩下的那个称谓刺耳,总算反应过来不能继续往下说。 穆昔心里一抽,已经意识到狄明昊说了什么。顿时怒上心头,气得柳眉倒竖。 陈文墨怕她冲动之下直接过去宰了狄明昊,劝慰道:“郡主,争寒现在身份尴尬,你就是想替他出气也要找个合适的由头,不然最后难堪的人还是他。他现在毕竟是梁简的弟弟不是你弟弟,你出面不合适。” 穆昔明白陈文墨的意思,可是心里憋着那股怒火怎么也压不下去,她抓起桌上的酒杯猛灌了两口酒,浓香的酒味在嘴里散开,那种刺激让她稍微冷静下来。她一把捏碎手中的酒杯,咬牙道:“我就让他再得意一个晚上。” 说罢起身拂袖而去,陈文墨还想再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忍住了。他其实能明白穆昔的心情,如果今日受辱的人不是梅争寒而是江盛雪,他也不见得能有多冷静。 这两个孩子背负太多,让人不得不心疼。 陈文砚看着穆昔离开,微蹙眉头倒向陈文墨,在他耳边低声道:“哥,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觉得争寒好像知道他的身世。” 陈文砚虽然是个武夫,但他的直觉一向敏锐。梁简摆明了要给梅争寒出头,可是却被梅争寒拉住,大长公主没来之前也没见梅争寒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可偏偏大长公主问起来他就什么都不说了,还拦住梁简不让他说。 陈文墨心里一惊,诧异地看着自己弟弟。 陈文砚又道:“我们要不要试探一下?” “你疯了吗?”陈文墨严厉地看了陈文砚一眼道:“这件事情本来就微妙,你别冒冒失失去打探,要是他根本不知道你岂不是弄巧成拙?” 陈文砚不死心:“可他要是知道呢?” 陈文墨迟疑起来,他往梅争寒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他要是知道那他今日所为便是他的态度,他不怨大长公主,甚至不会让大长公主在他的事情上为难。他尚且如此为大长公主着想,你又何必拆穿。” 第122章 穆昔离了陈家兄弟的矮桌就去找江盛雪,这丫头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伤心,眼眶红红的,穆昔心里也不好受。 倒是梅争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了好多话安慰江盛雪。穆昔在二人身边坐下来,江盛雪看见她过来把情绪都收起来,等穆昔和梅争寒说了几句话后道:“穆姐姐,哥哥说刚才颜小姐帮了他,我和颜小姐非亲非故不便上前,你带我去谢谢她吧。” 整个大殿上只有一个颜小姐,穆昔有些诧异地往颜卿卿那边看过去,因为她刚才出声帮陈家兄弟,这会儿那些夫人小姐都不肯上前来,就怕惹上是非。她一个人在位置上也不觉得尴尬,尝尝鲜果吃着糕点,十分悠闲。 穆昔对颜卿卿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她是很有名的才女,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她这次代父前来除了明面上的应酬,私下也没什么走动,她肯帮忙说话还真是让人意外。 梅争寒这边穆昔也不好在多说什么,江盛雪这个提议倒是不错,穆昔答应下来,顺便带着江盛雪去左侧挑位置。她们二人走到颜卿卿身边打过招呼,知道颜卿卿身边没人便一同坐下。等穆昔和颜卿卿寒暄两句,江盛雪这才适时插|入她们的话相谈。 姑娘间的情意几句话的功夫便来了,梅争寒看着江盛雪不在困扰刚才的事展露笑颜,心里稍微舒坦一些。 倒是身侧的梁简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手里握着一个酒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围的人想要上来与他结交,可是看见他的脸色都先退避三尺。 梅争寒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梁简肯定是咽不下刚才的那口恶气,但是因为他不想伤大长公主的心所以忍了下来。梅争寒又何尝不想和狄明昊当面对质,可那样一来句句都是戳心窝子的话,最后即便狄明昊受罚也不能抚平大长公主心里的哀痛。 梅争寒不求别的,只希望和家人的第一个年能好好的过完。 “哥,你要是心里不痛快我陪你出去走走,还有一会儿才开宴。”梅争寒握住梁简拿杯子的手,将酒杯从他手中拿出来,迎上他看过来的目光,笑道:“别生气了,我都不生气。和这种人计较有什么意思,你要是因为他坏了一整天的心情多不值。” 梁简揉着梅争寒的头发,梅争寒不计较可他心疼。狄明昊这种人打小骄纵,在自己的地盘上无法无天惯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梅争寒这件事梁简奈何不了他,却不代表梁简会这样算了。 伤了他的人还想撇个干净,做梦。 “我听你的,不生气。我带你去见见穆将军和大长公主,前几次见面都没怎么和他们说说话,今天日子特殊虽然也说不了什么,但不打招呼总是不妥当。” 大长公主和穆程要应酬的人很多,单独过来有些突兀。梁简把刚才的事情暂且放下,拉着梅争寒起身去见大长公主和穆程。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8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大长公主正和单崇飞说话,看见二人过来她顿了顿,心里有些紧张。梅争寒今日穿的是穆昔让人准备的衣服,款式裁剪都很符合年龄气质,带着碎光的发带多了几分灵动。少年儿郎翩翩公子,蓝色的眸子似水柔和,让他俊朗硬挺的五官没那么张扬,多了些温和内敛。 大长公主的心里既是欣慰又是心酸,欣慰梅争寒气质出众没让她和穆程失望,心酸的是他本来可以锦衣玉食却要自谋出路。 单崇飞也看见二人,他和梅争寒打了声招呼就准备拉着人喝酒,梁简及时拦住他露出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单崇飞见状便把心思都转移到他身上。梅争寒对梁简笑了笑,抬头看着面前的大长公主。 他也不是第一次和大长公主见面,可昔日不知实情,如今心境不同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长公主凝视着他,眸光温柔充满怜爱之情。梅争寒被她看的心头一热,这是他的娘亲,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梦中模糊不清的一个影子。 母子间的千言万语都在这默默对视中,彼此都很太多的话想要说。 梁简见状拖着单崇飞去见穆程,把地方留给他们母子二人。 穆程这边正和傅坤说着话,傅凌那日冲撞穆昔被穆昔一鞭子抽成重伤,今日并未出席宫宴,傅坤代他向穆程赔个不是。穆程大度并未过多计较,只是让傅坤好好管教自己的孙子。 说起傅凌穆程多嘴提了句傅云,说的倒不是她之前被穆昔教训的事,而是看见她和佘城的唐婉怡站在一起随口感慨两个人关系真好。 傅坤不知道穆程话有深意,很是受用。佘城的城主唐夜语是他的门生,也是在他的提点下才坐上这个位置,对他自然忠心。而他的女儿唐婉怡从小和傅云一起长大,傅坤有意亲上加亲,想要唐婉怡嫁给他孙子傅凌。 他也曾对唐夜语表明过,唐夜语并未拒绝,但也没答应。 “说起来怎么没有看见唐城主,可就只差他了。”傅坤在殿内看了一圈没有看见唐夜语觉得有些不对劲,唐婉怡都到了,怎么他却不在? 穆程别有深意道:“傅大人不用找了,皇上有事和唐城主商谈,所以不在殿内。” 傅坤脸色沉了沉并没有多问,他只当是皇上突发奇想并未在意,只是不满唐夜语没有告诉他。 傅坤不在意,一旁过来的梁简却陷入沉思,把|玩着手上的酒杯露出玩味的笑意。穆程看似不经意地提起这些事,却每一句都很有深意。傅云在王城多年,手帕交不计其数,偏偏只有唐婉怡最为特殊。 而特殊也就意味着她会成为傅云最有力的竞争者。 难道……梁简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朝穆程看了两眼,淡笑不语。傅坤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知道要被人背后捅刀子。 因为穆程的关系不少朝臣城主都聚集在这边,刚才跟着傅坤进来的杜平在一旁盯着梁简看了一会儿才换上一贯的笑意挤到他身边敬了他一杯酒,歉意道:“来王城那么久我都没能去驿馆拜访大统领,今日也没能帮上忙,还请大统领不要见怪。” 梁简看他一眼,好似没听出他的试探,平静道:“无妨,徐大哥交代的事情要紧。你做事一向妥当,这次又是代表江城而来,可不要让徐大哥失望。我如今回不去江城,大统领总要换人,你以后还是叫我一声城主,免得他人误会。” 梁简的声音淡淡地,听不出起伏,可是杜平不由地心惊肉跳。梁简看他的眼神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他脸上的笑意有些发僵。 一旁的单崇飞跟着帮腔道:“就是就是,不管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他是城主。他还说你做事妥当,怎么连个称呼都搞不明白。” 杜平心中暗叫不妙,连忙赔笑道:“我是大统领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心里对大统领十分不舍,所以言语间难免有些恋旧,是我疏忽了,还请城主不要见怪。” 杜平及时改了称呼也给自己找了个解释,梁简笑着看着他,深邃的眸子就像上等的黑珍珠,璀璨生辉。要不是重来一世,梁简说不定还真信了杜平的话,以为对方真的因为自己的提拔之恩而忠心耿耿。 徐良川插在他身边的棋子,如此的沉得住气,可真是让他被骗得好苦。 杜平见梁简脸色缓和没有怪罪的意思,又道:“昔日城主被黑乌鸦带走我们都十分担心,所以这次在王城遇见你我擅作主张将消息传回去,想来现在他们已经收到,还请城主原谅我先斩后奏。” 杜平这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因为提到黑乌鸦格外引人注目,周围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黑乌鸦之名朝堂也有所耳闻,杀人全家心狠手辣,臭名远昭。朝堂也为此头疼不已,多次派兵均无功而返。 穆程撇下傅坤,转过身来问梁简:“你什么时候和黑乌鸦扯上关系了。” 梁简还未回答,一旁的狄海就出声道:“穆将军有所不知,半年以前黑乌鸦突然夜袭江城,徐良川因此身受重伤,你面前这位梁城主也被黑乌鸦带走下落不明。徐良川派人四下打探,甚至联系我们周边的城主帮忙寻找均未果,我们当时都觉得凶多吉少,不想梁城主不但顺利逃脱还摇身一变统帅一方。梁城主,徐良川对你尚且有情有义,你这样回报他就不怕遭天谴吗?” 狄海话一出口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大家都惊讶地看向梁简,因为一直以来还从没有听说过有谁能从黑乌鸦手上逃脱。有人感慨梁简武艺高强,也有人注意到狄海最后的质问心生疑惑。一时间每个人心中所想都不相同,暗处有人盯着梁简,眼中露出惊讶又困惑的神色。 梁简对狄海的话并未感到惊讶,事实上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狄海或者杜平不提起来他才要感到难办。 “狄城主,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往日|你去江城做客没少给我脸色。碍于徐大哥的颜面我不愿与你起冲突,每次都会选择避开你。现在徐大哥不在,你一直挑拨我和他的关系,到底居心何在?” 梁简沉声质问,面带怒色,看起来对狄海的所言很是不满。 周围有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梁城主和狄城主之间还有这种嫌隙,难怪狄城主和狄公子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给他找麻烦。” 出声的人是王博扬,同为江南地区的城主,他的地位可不比狄海差。他这一出口,大家的脸色各不一样。有人小声议论狄海就是心生嫉妒,见不得梁简好。 狄海没占到便宜还憋了一肚子火,怒道:“梁简你休要信口雌黄,我只是为徐良川感到不值。你既然成功从黑乌鸦手上逃脱为什么不回去找他,还要他四处为你奔波。” 狄海这话说道关键之处,大家也都好奇起来,王博扬眼中满是探究之色,盯着梁简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简冷笑道:“谁告诉你我是从黑乌鸦手中逃脱的?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日小佛堂只有我和徐大哥两个人,他斋戒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打搅,所以巡逻将士都在外面,送饭的人也不能久留。我那天因为在房间里看书看得晚错过用膳的时辰就去厨房找吃的,刚好厨娘要去替徐大哥送饭,她见我没事便请我去走一趟。那天雨下的很大,天色昏暗,巡逻的人是杜平和范佟,我还告诫他们要小心谨慎,因为雨声会掩盖很多声响,谁知道还是出事了……” 梁简说到这里神色有些悲伤,手指轻微发抖,好似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面露痛苦之色。单崇飞在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回过神来,继续道:“我那天和徐大哥喝了一点酒,我想起我爹娘的事心情有些不痛快,徐大哥宽慰我别太难过。而黑乌鸦就是那个时候潜入府中,雨声太大声音都被掩盖,外面的救援一直没有进来。我和徐大哥杀出一条血路,临走时他说有东西没有带返回去拿,我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知道不妙立刻冲进去,再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梁简自嘲地笑了两声:“佛堂里还有人,可我还没看清楚就遭到暗算。等我醒来我已经不在城主府,甚至不在我熟悉的地方。身边没有任何人,徐大哥送我的佩刀也不翼而飞。我顺着官道往有人烟的地方走,遇上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我已经身处滇西。我身无分文回不去江南,便在滇西接了江湖任务……我给徐大哥写过信,可是前些日子遇上杜平我才知道那些信根本没到徐大哥的手中。”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8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最后一句话把自己撇个干净,矛头又指向杜平。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杜平后背浸出一层冷汗,信的事只要去驿馆查就会有痕迹,梁简既然说有那便真的有,他不好在这上面撒谎,只得点头承认梁简所言不假。 大家不由地唏嘘,狄海骂梁简狼心狗肺,可实际上梁简并没有忘记徐良川。这事提起来毕竟不怎么光彩,大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你一言我一言地感叹一句便草草地盖过去。 狄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梁简面带微笑目送他离开,这才转身对身侧的杜平道:“杜平,你知道徐大哥当时不顾安危也要返回去拿的是什么东西吗?” 杜平一愣,他想起佛堂被砸碎的那尊观音像,目露惊骇之色。 梁简见他这个模样就知道他已经猜到,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转身离开。 在梁简身后,围观全程的王博扬脸色怪异,低声嘀咕道:“此子真是心头大患,我早晚要被他坑得有苦难言。” 第123章 宴会开始的前半盏茶的功夫李钰才带着唐不语前来,大殿上的各方势力都找到相应的位置坐好。穆程没有和大长公主坐在一起,而是和陈如深坐在最前面。 唐夜语的位置就在傅坤身边,傅坤看见他过来不由地问起皇上找他有什么事,言语间不满的态度显而易见。唐夜语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等一会儿便知道了,态度上少了恭敬多了倨傲,甚至还要几分扬眉吐气的得意。 当着皇上的面傅坤不好发作,只在心中暗暗道等出宫后一定要好好敲打唐夜语一番,免得他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皇上入席,跟在他身边伺候的马公公尖着嗓子宣布宴席开始,一群貌美的舞姬从大殿外进来献舞。 李钰坐在首座,眼神从大殿上扫过,在梁简和穆昔身边多停留了两眼。虽然他想让梁简把弟弟妹妹都带进来,可是不曾见过这对兄妹,今日看见梁简身边的人和穆昔身边的人,联想最近都城的热闹很快就猜出两个人的身份。 梁简的弟弟妹妹也都生的一副好样貌,李钰喝着酒欣赏着歌舞,眼神有些飘忽。 能来宫宴上献舞的舞姬都不是常人,各个千娇百媚,婀娜多姿,她们穿着轻便的薄纱,面上画着妖娆的妆容,翩然旋转之间就像朵朵盛开的妖花,吸引人全部的心神。乐曲到了高|潮,舞姬排成一排,一直到大殿门口。 大家都诧异地看着她们,很快诧异都变成了惊|艳,有一美颜的舞娘玉足轻点踩着这些舞姬的肩从大殿外面进来。她赤着双足,动作轻盈如风,雪白的脚腕上分别戴着一个金色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的声响。 等舞姬到了大殿之中,排成一排的人又围成一个圆把她遮掩起来,只留下悦耳的铃声,看见飘逸的披帛。 忽然,那些人都以不同的姿态跪坐在地,露出中间那个美|艳的女子。 眉如远山,肤若凝脂,眼角勾勒一抹红艳之色,平添妩媚和妖娆,眉间的花钿更是让她的妆容精致可人。薄衣轻纱,雪肤若隐若现,一颦一笑勾魂夺魄。水润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一般,红艳的唇带着魅惑的笑。 女子的舞姿和之前那些舞姬并不一样,让人看一眼便挪不开心神,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就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乐声越来越高昂,配合女子脚上的金铃声,就像是恶魔的低声喃语。大家仿佛不是身处大殿之上,而是身在云端,心中所思所想都浮现在眼前。 等一曲终了,才陆陆续续有人回过神来。李钰眼神火|热地盯着行礼的美|艳女子,招手对马公公耳语两句,马公公面露异色小声提醒道:“陛下,大长公主还在这里,你这样恐怕不妥。” “蠢货,这点小事还用我教你。”李钰不满地骂了一句,不过他也知道马公公说的是实话,有些泄气道:“那就晚几天,你一定得给我办妥了。” 马公公连忙点头称是,李钰轻咳两声调整状态,说了声赏,让马公公把人都带下去。 美|艳女子行礼谢恩,临走时不经意地往梁简坐的地方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梁简举起酒杯做了个敬酒的动作,算是回应女子的示意。 闲秋说了会帮梁简找人就真的能找出众之人,他们的美人计很成功。 李钰是个什么性子大家心里都清楚,看到马公公把人带下去他们立刻就猜到李钰的意思,他们不敢议论皇上都识趣地闭上嘴,傅坤和傅云的脸色不太好看,就连唐夜语也是,只有唐婉怡有些幸灾乐祸。 唐婉怡身为唐夜语的掌上明珠,在家里自然是备受宠爱,可是因为傅家的关系处处都要矮傅云一头,知道傅云想要坐上后位她可是妒忌的不行。那个位置她也想要,可是他爹是傅坤的门生不让她和傅云争,傅家还想要她嫁给傅凌。 唐婉怡可不是傻子,傅凌身边一堆狐朋狗友,整日花天酒地,嫁给他自己能有什么好日子?好在她爹这次不糊涂没有答应傅家。 这次宫宴不出意外傅云就能得偿所愿,可是没想到皇上会在这个时候看上一个舞姬,虽然不能动摇傅云的地位,但能给她添点赌也不错。唐婉怡心里高兴不已,但面上毫无表现,反而有些义愤填膺,好似在为傅云抱不平。 傅云绞着手上的帕子,忍不住往大长公主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现在多么希望大长公主能够出来说两句。可是让她失望的是大长公主好像没看见似的,对李钰的这个做法没有任何的不满。 因为美|艳女子带来的震撼,后面的歌舞表演大家都兴致缺缺,大长公主干脆不再让人继续上来表演,而是问大殿内的人有没有什么才艺展示。 大长公主这话一出,那些精心准备的小姐连忙轮流上阵,堪比八仙过海。傅云本来准备了一曲惊鸿舞想要艳惊四座,可是因为舞姬的事她心里不舒坦,怕下面的人拿出来比较便没有上去。她堂堂的大小姐怎么可以和一个风|尘女子相提并论? 傅云不上去唐婉怡却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她上场来了一段剑舞,没什么攻击力却很是好看,七八朵剑花在空气中层层叠叠,像是盛开的雪色莲花。就连李钰也忍不住说了声好,大长公主同样出声道:“唐小姐有心了。” 得了大长公主的称赞唐婉怡不由地神色激动,回到座位上还有些回不过神。傅云气的胸口闷痛,面上依旧维持这一贯的端庄稳重。 傅坤把这个情况看在眼底急在心上,目前的情况他要是再看不出来对他们家不利他就是傻子,可是舞已经有人展示过,傅云再跳没什么意思。傅云的精心准备一点都没派上用场,看来必须他出马。 傅坤这样一想不由地看向大殿最尾端的某个人,可惜那人靠着柱子闭目养神,根本不搭理傅坤。 傅坤气的差点吐血,他攥紧拳头忍了忍,才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8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女儿家的歌舞看多了也腻味,世家子弟不甘示弱,有人上来和人比试武艺,也有人上来对对子,大殿的气氛一直都很活跃,除了几个人不高兴以外,其他人满面笑容。 等宴会进行到高|潮,差不多各方势力都上去露过脸,梁简在下面算了算,连单崇飞都对了一个喜庆的对子,他们红叶城要是没人上前,恐怕不够妥当。 可他们一开始根本就没料到这个情况,完全没有准备。 梁简有些犯难,更糟糕的是李钰时不时地看过来,那个眼神只差开口问他们准备了什么。 李钰做为焦点一举一动自然都备受瞩目,他的视线很快就被大家发现,和梁简他们相熟的一群人都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惨了惨了,这样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忘记跟你们说了。” 穆昔小声地嘀咕一声,江盛雪诧异地看着她压低声音道:“穆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穆昔苦恼地点了点头道:“都怪我疏忽,我这个表哥看奇珍异宝看腻了,所以在这种宫宴上多加了一个规矩,就是每一家都要有才艺表演。往年我也会去,不过今年是我娘负责就没我家的事,我便没在意。” 江盛雪听完瞪大眼,这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担忧地看向梁简和梅争寒,梁简回她一个不用担忧的眼神,在李钰的眼神中站了起来。 李钰神色一喜,连忙道:“梁爱卿,不知道你这次会给朕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梁简苦笑道:“陛下说笑了,微臣不才略通音律,不知道宫中可有……”梁简犹豫了一下才道:“箜篌。” 箜篌二字一出大家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宫廷乐师无数,弹奏箜篌的人自然也有,只不过都是女子,很少有男子会弹奏箜篌。 就连李钰也面色有异,他想了想对身侧早已回来的马公公耳语几句,马公公震惊地看着李钰,在他严厉的眼神中识趣地闭上嘴,带了两个小太监离开。 “箜篌宫中自然有,不过要费点时间,大家先喝着酒耐心等一会儿。”李钰笑了笑,示意梁简先回去坐着。 参加宫宴夫人小姐肯定不能自己带东西,所以宫中早就把乐器准备齐全,箜篌必然也在其中。可是听李钰的意思却不打算让梁简用准备好的箜篌,大家的心里都有些疑惑,大长公主像是想起了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宴席尾端刚才傅坤看的那人也猛然睁开眸子,正襟危坐起来。 马公公带人一路小跑也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两个小太监手上抬着一架特殊的凤首箜篌,长二尺,腹广七寸。凤首及项长二尺五寸。面刻精致的暗金色花纹,看起来有些年头,可是色泽依旧光滑。弦一十有四,项有轸,凤首外向。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把琴放下,大殿上的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梁简的目光各不一样,有担忧也有幸灾乐祸。 陈文砚小声地对陈文墨嘀咕一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刁难梁简不成?” 梅争寒耳尖听见这句话,转头看向他们兄弟二人用眼神询问,陈文墨很是无奈,脸色都垮了下来。不过还不等他开口解释,李钰就先开口对梁简道:“这架凤首箜篌是丘桐太|祖当年打天下时请能人巧匠锻造而成,据说他的第一个主人曾用它退敌十万,一曲引动风云。但不知道为什么它的第一个主人没有把它带走而是留在皇室,它对皇室的意义非同凡响,我们这些后人都不敢违背祖训,一直好好保存。今日|你要是能用它弹上一曲,朕就把它赏给你。” 李钰介绍了凤首箜篌的来历,简单的几句话就点出它的重要性,可是当他说要把这东西赏给梁简的时候却没有人露出羡慕的眼神,反而隐约有看戏的意思。 江盛雪不解地皱眉,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转头看向穆昔问道:“穆姐姐,为什么大家都是这个表情?” 穆昔道:“因为那架箜篌根本就弹不响。” 穆昔没有掩盖自己的声音,既是告诉江盛雪也是告诉梁简,大殿上只有她敢如此肆无忌惮。 江盛雪一愣:“琴是坏的?” 李钰见质疑的人是江盛雪,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温和地替她解释这个疑惑:“箜篌没有问题,任何一个见过它的乐师都说它是好的,可就是没有人能让它弹出声。”李钰说罢,继续看向梁简道:“梁爱卿,你可敢一试?” 梁简看着那架箜篌,哪怕知道了那么多事也没有退缩的意思,含笑道:“那臣就献丑了。” 说着便起身到了大殿中间盘膝坐下,把箜篌揽入自己怀中,他没有急着弹奏而是凝视着箜篌,抚|摸它身上的花纹,在花纹中寻找一个熟悉的纹路。 梅争寒一开始也有些担忧,可是见梁简如此淡定他也很快放松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梁简看箜篌的眼神格外不同,有惊讶也有怀念,甚至还有一点点感伤。 第124章 凤首箜篌,一曲风云。 梁简抱着琴,信手一拨,清冽婉转之音犹如凤鸣。那声一出满座皆惊,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李钰眸中更是火|热一片。 至丘桐开国起,箜篌的第一任主人离开后,再也没有人能弹响它。它的存在是一个传奇,一个独属于当年开疆扩土的传奇。而今日这个传奇迎来终结,箜篌为一个陌生人奏响,犹有灵智一般承认这个新的主人。 曲声悠扬,声色柔和,像是情|人间的低声喃语,诉说着心里的海誓山盟。一个承诺,一个约定,月下定终身,相伴到白头。恰似神仙眷侣,携手共退。乐声编织了梦,也编织了无限的向往,那么美好又那么温柔。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他们沉浸在这平和的氛围里,心中的焦躁不安都被安抚,每一个人都露出最友善的一面。 一曲终了,还有人在余韵中没有清醒过来。梁简抱着箜篌,像是在抱着自己的情|人,目光柔和似水。他拨动琴弦拨动别人的心境也拨动自己心弦,他看见很久很久以前那人在高楼怀抱箜篌,引来百鸟朝皇,城楼下十万大军无人敢动。天地间风云变色,只有他巍然不动,在千军万马之中泰然自若。 他饮歌长啸,火色的锦衣铺了一地,犹如凤凰临世,浴火重生。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8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难言的亲切。凤首箜篌自发动了琴弦,这一声尖锐高昂,让所有人都清醒过来。 梁简从幻境中脱身,眼前没有千军万马也没有那个如火的男子。他还在大殿之中,箜篌落在他的手上,那些精致的纹路散发出柔和的金光。 梁简喉结滚动,一股莫名的悲伤袭上心头,他抚|摸着琴弦,坐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陛下,你刚才所言可还作数?” 只要他弹出声便将箜篌赏给他。 李钰大笑起来,连说了三声好,朗声道:“朕的话什么时候都作数,这箜篌从今以后就归你了。” 一架皇室守护几百年却弹不响的箜篌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主人,李钰相信自己就是送出去也不会对不起当年太|祖的嘱托。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梁简,是李钰看上的人。如此一来就算真的有不妥的地方,李钰也不会在意。 高兴的李钰似乎忘了还有一个关于箜篌的秘密,大长公主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又看向谢恩走向梅争寒的梁简,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箜篌可引来百鸟朝皇,而皇者凤也。箜篌也是王朝后位的象征,只是因为一直无人能够弹奏这条规则才慢慢不为外人所知。 箜篌是个大物件,梁简暂时也不能走,李钰吩咐人先将它搬下去,明日再派人送到驿馆。 一曲箜篌引来的轰动随着箜篌被送走而逐渐平息,外人不知道箜篌在皇室的非凡意义,只是恭喜梁简得到皇上的赏赐,心里并没有太大的看法。 只有宴席尾端靠着柱子的人目露精光,若有所思。 酒过三巡,才艺展示也到了尾声,大长公主和李钰说了几句话,问了一些他对这些世家小姐的看法,这才清了清嗓音道:“诸位今日齐聚一堂乃是盛宴,借此良辰本宫有一事要宣布。陛下今年二十又七,宫中后位空悬,妃位无人。本宫不才,身为长辈还能提点意见。四品及以上的官员小姐今夜的表现本宫也都看在眼中,心中已有人选。想来诸位大人对这件事都十分关注,本宫也不卖关子,刚才和皇上商量过,定下人选后三月大婚。” 大长公主一番话让下面的人激动不已,特别是那些世家小姐各个满面红光,好似大长公主看上的人是他们。江盛雪十分淡定,喝着醇香的果酒坐在一群怀春少女中,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李钰好奇多看了她两眼,想到梁简对自己也是敬而远之,不由露出一点笑意。 梁简有意思,他的弟弟妹妹也有意思。 相比夫人小姐的激动男人这边要淡定多了,他们只是好奇大长公主选了谁。不过很快又兴致缺缺,因为人选他们大概能够猜到。 傅坤眉心一阵狂跳,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深,他可没有错过大长公主刚才提到的妃位,这是不止要选皇后的意思。选后的同时立妃,无疑是分皇后的权利给皇后一个下马威。傅坤急在心头,频频对傅云使眼色。 可惜傅云沉寂在自己的美梦中,根本没有看到傅坤的眼色, 大长公主也不急着宣布人选,等下面的人冷静下来才道:“本宫观唐城主的之女唐婉怡温婉淑德,娴雅端庄,是为后宫之主的不二人选。着册封为后,内行六宫之权,以兴宗室,外辅君王,以明法度。” 皇后的人选一出来举座皆惊,大家都惊讶地看向唐婉怡和傅云。唐婉怡都做好恭喜傅云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个香饽饽突然砸在自己头上,她呆愣地看着大长公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好在唐夜语早就知道,没有震惊而是春风得意,连忙过去把唐婉怡拉起来到大殿上谢恩。 傅云眼睁睁看着自己和皇后之位失之交臂,眼前阵阵发黑,感觉到嗓子眼里一股腥甜。傅坤也是没料到自己被唐夜语反水,计划全盘打乱。他愤恨地瞪了唐夜语一眼,顾忌还在宫中又很快收敛,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对唐家起了杀心。 梁简对面前这个状况早已预料道,嘴角一直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梅争寒偏头看着他,低声道:“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嗯,你和大长公主闲谈时我见到你爹,大概猜到一点。”梁简凑过去和梅争寒咬耳朵,两个人挨得近,声音都压低在耳边,所以梁简并没有避讳称呼穆程。 “可这样还不够。”梅争寒皱了皱眉:“只是一个唐家不足以压制傅坤。” 梁简没有否认梅争寒的话,虽然这样能给傅坤添堵,但以傅坤的能耐这个局面并不会持续很长的时间,除非大长公主还有后招。 仿佛是为了验证梁简的猜测,大长公主没有急着叫唐夜语父女起来,而是又点了几个大人和他们家适龄的女子,增加贤良淑德四妃。这四家有清流一派也有傅坤一派,在朝中的位置一直不上不下,进一步退一步都可以。 那些被点到名的家族各个惊讶地瞪大眼,原本被看好的傅家这次一点好处都没捞到,还隐约被这场选妃分去不小的权利。要说这不是大长公主和李钰商量后的结果下面的人都不信,那些还想挑拨穆家和皇室关系的人隐隐冒出一身冷汗。 李钰如此信任穆家,他们想要离间恐怕并不容易,还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傅云和傅坤已经彻底傻眼了,他们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大长公主这是当面下他们傅家的权利,培植清流一派和他们抗衡。 傅坤怒意盈胸,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宴席尾端那人的身上,而那人仿佛是感受到傅坤强烈的视线,在他的注目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大长公主正挥手让那些大人带着自家小姐退下,还未说话就看见站出来那人,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想到穆程他们之前打探到的消息冷声道:“掌司大人突然出来可是对本宫的安排有不满之处?” 梁简看向所谓的掌司,心里隐约有些不安。这个人祭天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过一面,并没有什么印象,加上他不喜热闹,一来就挑了末尾靠柱子的位置,梁简并没有把人放在心上。现在看到他出来,梁简想起梅争寒的遭遇,眼中暗光一闪而过。 他对这个青司鉴一点好感都没有,今后要想办法端掉才行。 掌司并不介意大长公主话中的冷意,他们青司鉴和穆家有仇这件事他也知道,所以他并不在意大长公主的态度。事实上他谁的态度都不在乎,他一身专研星术,只有占卜和星图才能让他在乎。 掌司走到大殿中间跪下,恭敬道:“下官不敢对大长公主的决定有所异议,只是下官夜观天象得知凤星临世,觉得有必要告诉陛下而已。” 掌司态度不卑不亢,傅坤听到这句话脸色才好看一点。青司鉴掌管礼仪祭祀和观星,他们的话很多时候还关乎国运,就算是皇上也要三思而行。只是这个掌司并没有完全答应傅坤,傅坤本来都担心他不会帮忙,没想到他真站出来。 只要掌司一开口说傅云是凤命,就算是大长公主傅坤也有办法周旋。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8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比起傅坤的自信大长公主眼中只有厌恶,她和青司鉴的私怨不便放在这里讲,于是三两句话把事情抛给皇上:“既然掌司大人都这样说了,本宫要是一意孤行岂不是要被人说是有碍国运?陛下不如听听掌司的意见,凤位我管不了,但那四妃我总有说话的权利。” 掌司一出来刚才被定下的女子们都担忧起来,大长公主这句话无疑是给她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只有唐婉怡紧张不已,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袖。 李钰知道大长公主不喜欢青司鉴,笑了笑道:“姑姑莫要和掌司计较,我们听听也无妨,我也很好奇这个命中注定的人是谁。” 李钰这话模棱两可,说的十分含糊,即没有应允青司鉴的人也没有反驳大长公主,谁也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掌司并不管这些,底下有人耐不住也问道:“掌司大人也别卖关子了,你倒是说说在场的谁是凤命。” 掌司没说话,只是转身看向某个人,大家看清楚那人的面容齐刷刷地愣住,就连李钰也错愕不已。 正在喝酒的梁简一愣,他抬头迎上掌司的目光,左躲右闪发现对方的的确确是看他后,一股荒诞感油然而生,皱眉道:“掌司大人,你该不会想说我是凤命吧。” 掌司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箜篌动弦,凤星临世。” 第125章 这场宫宴梁简可是打定主意来看别人的笑话,事实上他的确看到了,只是没料到的自己居然也成了其中的一个笑话。 箜篌弦动,凤星临世。 掌司八个大字一顶帽子扣在梁简的头上,大殿寂静惊讶之后是轩然大波。所有人震惊地看着梁简,梅争寒眼中满满的担忧之色,忍不住抓住梁简的手,他喉结滚动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当年因为青司鉴的一句话被无上皇赐死,可见青司鉴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现在同样的事情又发生在梁简的身上,梅争寒心里升起一股惶恐之感。 李钰本就对梁简心思不纯,有青司鉴的这个预言在,梁简直接被推上风口浪尖,危机重重。 感觉到梅争寒的不安,梁简拍拍他的手背投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事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也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那架箜篌是怎么回事,在场的人中只有他一清二楚。 不过一开始就牵扯到箜篌并不是一个好的突破口,梁简眼神暗了暗,脸色沉下来,整个人的身上萦绕着一股怒意,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现在正在气头上。 掌司还是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出来有什么不对。他当然也诧异凤命的征兆落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但想想那架箜篌他便释怀了。因为箜篌的第一个主人也是个男人,一个为了丘桐国的安宁而选择放弃的男人。 掌司想起那个男人的名字,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看向梁简的眼神更加深沉。 梁简对他的态度很是恼怒,冷哼一声,忍了忍没能压住自己的怒气,厉声道:“我自幼容貌便承袭于母亲,及冠后更是明显,但不论外貌如何像个姑娘我也是七尺男儿。掌司大人既然老眼昏花看不清楚,我不介意让你上前验明正身。” 梁简一声怒斥,眉目间俱是恼怒的冷意,让原本就俊美的面容极盛。他的模样有江南水乡的温柔,也有江南水乡的疏离。今日被逼到这个份上,他的温柔都被收敛,只有寡淡疏离。他端坐大殿,锦衣修身,浑身的气势乍泄,仿佛是遗世独立的谪仙,让人心生畏惧不敢亵渎。 他是男子,无论容颜如何俊美夺目也不能改变这一点。他的话一出口,原本还对他抱有敌意的一些人都冷静下来。 凤命代表着皇后,后宫之首,母仪天下。 可梁简是男人,就算皇室和青司鉴排除万难让他坐上后位又如何?他难不成还能生孩子,给皇室变一个嫡子出来? 哪怕历来皇上之位的继承者不一定是嫡子,也不代表皇室可以没有嫡子。 想明白这一点,大家对这次青司鉴的做法只觉得荒唐。 大长公主更是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子上,豁然起身道:“够了,真是荒谬,我看你们青司鉴今日就是故意搅局。你们不但羞辱朝廷命官更是蔑视皇家威严,戏弄本宫和皇上。” 大长公主没说掌司,而是直接把整个青司鉴都牵扯进来。那些跟着掌司一起参加宴席的人一听连忙上前请罪,他们也没想到掌司会来这样一出。 掌司蹙了蹙眉,跪地叩首道:“微臣岂敢戏弄皇上和殿下,世间的机缘巧合从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我不过是顺应天命。这架凤首箜篌从出世至今只有一位主人,觅寻百年再得一主,想来也是命中注定。” 掌司态度上有认错的意思,可这话说的就不好听,他是一口咬定梁简是凤命而且是命中注定。 李钰撑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张闹剧也不表态,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梅争寒十分恼怒,当年之事涌上心头,质问的话都到了嘴边,他忍了忍才压下去。 梁简怕他气出个好歹来,一直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一侧的傅坤见到这个情况,气得直哆嗦,今日宫宴就没有一件顺心事。他让掌司说傅云是凤命,掌司非但没有理会他,还指着一个男人说凤星临世。 唐婉怡已经是失策中的失策,现在还跳出来个男人,傅坤心里不由地生出一股傅家气数将尽的绝望感。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被杀意代替。胆敢阻拦他的脚步,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许是掌司态度的坚决,有人不屑地反驳道:“凤命一说本就无伤大雅,可掌司大人指着一个男人说是凤命岂不是儿戏?掌司大人,你见过谁家飞出的凤凰是雄性。” 大殿上的气氛本就僵持,除了几个当事人其他人都不敢妄言。这个声音出现的突兀,大家都不由地看过去。李钰眸光沉了沉,说话的人他还是有些印象,狄家的狄明昊。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9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狄海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儿子会跳出来,连忙拉他一把狠狠地瞪他一眼。那么多人看过来的时候狄明昊就缩了缩脖子,被狄海无声地警告更是心中咯噔一声,被吓得没声了。 他消停了可刚才他说的话也是大家的心声,大家的眼神都变得格外不同。 梁简冷冷地笑了起来,盯着掌司道:“掌司大人刚才可听清楚狄公子的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不得不承认是句实话。” 狄海眉心一跳,偷瞄了李钰一眼,感觉到李钰的眼神有些冷。 掌司不以为然地看向梁简,说出一句让在场的人再度惊讶的话:“箜篌的第一个主人也是男人,百鸟朝皇以他为尊,他亦是凤命。你能弹响箜篌不是巧合,而是天命使然。” 原来凤命落在男人的身上并非是第一次,掌司这个解释让有些人变了脸色。之前李钰说起箜篌来历的时候大家就听出那个人和太|祖的关系非比寻常,可是并没有想过是个男人。 梁简眼中落寞之色一闪而过,像是在喃喃自语般嘀咕了一句:“可他最终并没有成为皇后……” 太|祖执政数十年也没有立后。 梅争寒听见梁简的低语,困惑地握紧他的手。 梁简对他笑了笑,转头看向掌司,道:“看来今日我不把这凤首箜篌说出个所以然来,掌司大人是不会放弃给我扣这顶大帽子。我可从来不相信什么天命,凤命,人活在世上不是为了被天道所左右。掌司大人一直追求所谓的运,可到头来你们真的追求对了吗?” 梁简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掌司万年不变的脸色僵了僵,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梅争寒,一言不发。 经过刚才的缓冲,梁简这会儿身上的怒意没刚才那么明显。凤首箜篌对于众人而言一向很神秘,可是在梁简的眼中却不是,听见他要说解密凤首箜篌,大家都好奇起来。 梁简也不和他们卖关子,毕竟这件事也关系到他自己:“掌司大人,我接下来的话你可得听仔细了。箜篌之所以一直以来没有人能奏响,是因为锻造之时所用材料特殊,需要用内力拨动琴弦。宫中乐师无数,但想来不会有人会想到用内力去拨弦?我梁家传承百年,没落之前在江湖上也有几分薄名,机缘巧合之下了解过关于凤首箜篌之事。我能奏响也不过是得了祖上机缘,和凤命没有关系。” 梁简来自江湖,这一点不少人都知道。江湖上的人总有办法知道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梁简这样说也没什么可疑之处。 “掌司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请陛下让人将箜篌送来,找一个内力深厚之人以内力拨弦。”梁简说罢看向李钰,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甚至敢当面和掌司对峙,不少人对他的话信了几分。 一直以来没有人知道箜篌的秘密,所以它一向神秘。掌司甚至将凤命和箜篌联系在一起,梁简见招拆招,闹到现在大家只觉得掌司所言就是无稽之谈,并没有一开始那种震撼感。 南风之事他们并非不能接受,甚至在场的不少还图个新鲜有所接触,但他们不排斥是一回事,让一个男人坐上后位又是另一回事。一旦这次开了这口子,以后南风之事说不定就要摆上台面。 掌司对梁简的反驳没有激动地反击,他平静地看着梁简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出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是他的后人。” 梁简眉头一挑,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惊讶:“什么意思?” 不止是他困惑,其他人也很茫然。 他的后人,他是谁? 梅争寒心漏一拍,他知道掌司指的他是谁,可他不知道掌司突然提到这件事意欲何为。难道是为了血月传说,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不成? 梅争寒心提到嗓子眼,血月传说给梁家带来灭门之祸,要是今日被掌司捅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梅争寒有些焦虑,虽然被他很好地压下去,可梁简还是察觉到了。 梅争寒的手心一片冰凉,那怕梁简掌心裹着内力也无法替他温暖。周围的视线都死死地盯在这里,梁简不好有大的动作,只好小幅度地安慰他。 “陛下,民女斗胆为我兄长说句话。”清冽的声音插|入这胶着的气氛中,穆昔身侧的江盛雪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大殿中间,行礼道:“掌司大人贵为青司鉴之首,占卜星象之术定然是极高的,想来不会出现弄错凤命的失误,毕竟这是关乎国运的大事。而且掌司大人给出的另一个条件是凤首箜篌而不是星象天命,兄长说过凤首箜篌需要用内力拨弦,今日大长公主殿下选中的唐姑娘又是这几人中唯一会武功之人,真说起来箜篌选定的人并非兄长而是唐姑娘。我兄长不过是引路人,只是这样一来就要辜负陛下厚爱,不能收下这意义非凡的凤首箜篌。” 凤命和后位争执不休,江盛雪出面几句话就把凤命绕到唐婉怡身上。唐婉怡激动地看江盛雪一垂下头掩盖眼底的欣喜。 掌司没有反驳江盛雪的话,事实上他现在又是一副谁也不搭理的状态,眼神早已从梁简身上收回来。 李钰摩|擦着身下的龙椅扶手,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江姑娘所言甚是,今日之事在朕看来不过是场误会。姑姑为朕选的皇后朕很喜欢,凤命一事不提也罢。凤首箜篌既然是朕亲口许诺给梁爱卿,爱卿收着便是。” 李钰金口玉言定下唐婉怡的事,让唐婉怡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她连忙起身谢恩,大长公主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不动声色地坐回去。 李钰开口让掌司和江盛雪起来,口头上责备掌司两句便没在多言,让他二人退下。从头到尾李钰都没有重罚任何人,安抚也恰到好处,他是皇上有再多的不满大家也只有忍着。 梁简眉头紧锁,李钰的表现让他隐隐不安,总觉得这件事并不会这样算了。不过细想之下又找不到原因,只得归咎凤命一说,料想之后有一段时间的不平静。 好好的宴会被掌司一顿搅和,后面大家也没什么兴致,没过多久便有了散场的迹象。 大长公主说自己有些乏了要先行告退,李钰准了。只是大长公主还没走出大殿,就有一个侍卫冲进来,他身上的衣服还沾着血,气息不稳,让一室过年的气氛荡然无存,多了肃杀和危机。 “报,皇上,驿馆出事了。” 第126章 驿馆之事本不该在这样重要的时候前来惊扰李钰,可今日文武百官都在宫中,外面巡逻的将士权力有限。而且驿馆是好几个城主的落脚点,驿馆遭遇袭击,城主的人多多少少有损,外面的人处理不下,这才不可避免地捅到皇上面前。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9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众人看见将士冲进来时就知道大事不妙,听见他的话后几个住在驿馆的城主都站了起来,单崇飞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事情紧急,大家都提心吊胆,谁也没闲工夫计较单崇飞越过皇上先开口。 “我们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炷香前驿馆的人突然来找城防营求救,说一群戴着黑乌鸦面具的人出现在驿馆,他们见人就杀,力量强悍,虽然有几个城主留下的人手帮忙抵御,但还是打不过,城防营的统领带人前去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那伙人退走。事后统领清点伤亡情况,驿馆和其他城主的情况还好,只是梁城主那边……” 那个侍卫的话并没有说的太明白,但是大家都清楚他的意思。梁简只带了三个侍卫,人数上的悬殊让他们的力量差距也无限拉大。 江盛雪面色一白,猛然抓住穆昔的手,眼中蒙上一层水光,侍卫的话让她想到留守的闻尧,一想到他现在身受重伤,江盛雪就觉得心口刺痛。 感觉到江盛雪不安,穆昔握住她的手轻揽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梁简往这边看了一眼对穆昔拱手道:“郡主,烦请你帮忙照看盛雪。” 穆昔点点头,梁简这才转向李钰,道:“陛下,臣有些担心驿馆的情况,恐怕不能继续留在宫宴上,还请陛下恕罪。” 发生了这样的事别说梁简就是其他人也没这个心思继续留下,李钰准了他们的请求让所有人先行出宫,随后派人前去驿馆查探。 江盛雪也想和梁简一起离开,却被梁简一个眼神制止,梁简走到穆昔身边道:“听刚才那个侍卫所言像是黑乌鸦的作风,驿馆现在并不安全,那边的伤亡情况我们会先稳住,你等会儿才带着盛雪过来。” 听见黑乌鸦的名字穆昔不由地皱眉,这个组织出了名的凶残神秘,大年夜跑到王城来袭击驿馆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就你们两个人安全吗?要不我派几个人和你们一起。”穆昔心里担忧不已,宫里不方便调动力量,但出了宫以穆家的底蕴还是能调集不少人手。 梁简谢过穆昔的好意,分析道:“不用,陛下已经派人接管此事,我们只需要配合就行。穆家的力量虽然强盛,但这个时候出头并非好事。” 驿馆被袭非同小可,在这个时候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引火烧身。穆昔明白这个理,只说了一句小心。梁简点点头,带着梅争寒迅速消失在夜幕里。 除了住在驿馆的四个城主马不停蹄地往驿馆赶去,其他几股势力的人也在宫宴散后接到不同的消息,他们脸色阴沉地匆匆离开。 穆家和陈家反倒没什么变化,只是有些担忧驿馆的情况,李钰把穆程和陈如深留下来商议此事,大长公主带着穆昔江盛雪出宫。 半路上他们遇见神色匆匆的王博扬,来接他的属下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他脸色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愤恨地一甩衣袖上车,周身的气压低的吓人。他的属下吓得浑身哆嗦,脸色惨白,面露惧色。 王博扬的车架很快消失,穆昔往他离开的方向多看了几眼,这才带着江盛雪往驿馆去。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驿馆门口的血铺了一层石梯,来来往往的官兵在搬运伤员。梁简他们住的院子损失惨重,看的出来经历一场恶战,侍卫甲乙身上都有伤,这会儿梅争寒正在帮他们包扎。驿馆请了大夫,但是受伤人多,人手不足,梅争寒他们都懂得包扎伤口便自己拿药进来没麻烦其他人。 梁简走之前叮嘱闻尧不要把自己弄的太凄惨,闻尧听进去了,身上都是皮外伤,看起来很恐怖但实际上并无生命危险。他裸着上身让梁简帮他上药,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道:“城主,按照你的吩咐只留了一只暗卫离开,其他的人全部解决。不夜楼已经退走没有留下痕迹,无心他们在帮忙善后。” 所谓的突袭不过是人为,梁简早就想清理在驿馆附近盯梢的人,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所谓的黑乌鸦袭击不过是无心和不夜楼的人假扮,目的是清除周围的眼线将大家的视线都转移到这里。 黑乌鸦臭名远昭真实身份又是个迷,梁简做为唯一和他们打过交道的幸存者,对他们的情况还算了解,假扮起来也很顺手。 留下一只暗卫也不过是让祸水东引有个引子,梁简暂时还没有让黑乌鸦完全背黑锅的打算。 “可知道那只暗卫是谁的人?” “知道,闲秋姑娘今夜帮忙指挥行动,特意叮嘱我们留下的是狄家的人。” 听音阁耳目众多,今日在宫门口的事闲秋有所耳闻,所以夜里行动之时故意留下狄家的暗卫。 梁简听到这个答案愣了一下忽然笑起来,闲秋可真是个能人。留守在驿馆外面盯梢的势力其实留下任何一方都无所谓,但认真起来还是有细微的差别,特别是今夜他们在宫中和狄家较量之后,留下狄家简直正合他意。 “你们做的很好。”对于下属梁简可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他替闻尧包扎好全部的伤口,又问了一些关于行动的事。闲秋指挥得当,留下的线索也指向狄家,不会让人怀疑道梁简等人的头上。 梁简相信闲秋的能力,没有听出有纰漏的地方,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苦肉计也施展的恰到好处,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 “李钰已经派人前来查探,剩下的事情和我们无关,你们好好养伤,估摸就这两天我们要离开王城去江南。”梁简对闻尧叮嘱一声,让他们好好的装两天病患。 闻尧自有分寸,嗯了一声道:“那些尸首很快就会被发现,我们的伤都是小事,城主去忙你的事吧。” 梁简点点头,留下梅争寒照顾他们三个人,自己去隔壁查看单崇飞护卫的伤亡情况。 单崇飞这边因为梁简事先叮嘱要特别关照,所以伤亡情况并不严重,只有一两个轻伤。 单崇飞正在听属下回禀刚才的事,看见梁简过来连忙起身相迎,问道:“你怎么过来了?那几个侍卫的情况可还好?” 梁简扫了眼他院子里的情况道:“他们都受了伤,好在没有生命危险,我已经让他们下去修养。你这边情况如何?可需要我搭把手?” 说搭把手只是客套话,因为单崇飞的实力保存的可比他们完整多了。 不过他这份心意单崇飞还是心领了,道:“我这边没有大的损伤,你们可问了属下是何人所为?” 梁简点点头,面色有些不好看,沉声道:“是黑乌鸦,我和他们打过交道,这一点不会认错。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出现在驿馆,这里应该没有能够吸引他们出动的东西。除非他们是来找我寻仇,毕竟我让他们在江城吃了大亏。” 黑乌鸦夜袭江城之时虽然梁简不知道什么原因失踪而后出现在滇西,但他对江城的部署还是让黑乌鸦吃了个闷亏。黑乌鸦睚眦必报,梁简再度现身他们会追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9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单崇飞听他这样说神情严肃起来,有些担心梁简等人的安危。毕竟黑乌鸦人数众多,而他们只有六个人,除开一个不会武功的江盛雪,其余三个都还有伤在身,这要是打起来岂不是凶多吉少。 单崇飞叹口气,正琢磨着要不要派点人手到梁简身边,门口就有人进来通报说查到了黑乌鸦的下落,但情况有变,统领请他们出去商议。 梁简和单崇飞对视一眼,跟着前来的人一起去前院。 院子里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驿馆的管事和其余两个城主都已经在院子里等候。统领站在一旁神情焦灼,看到他们两个人出来,轻咳一声让大家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沉声道:“各位大人,本统领已经找到今夜袭击的那群黑乌鸦,不过……” 不过什么统领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示意梁简等人随他一起出去。 驿馆外面大红灯笼散发着朦胧的光晕,在冰凉的石板上染上一层不详的红光。统领站在屋檐下,城防营的将士正在搬运尸体,一排排摆在驿馆前面。统领眸光暗沉,在这黑夜之中散发着野兽般凶狠的光泽。 “不过他们已经是一群死人。”统领补完自己刚才没在院子里说的话,侧身让大家看见外面的场景。 城防营的士兵去追击这群黑乌鸦,还没和他们交上手就看见他们的尸体,他们身上有打斗的痕迹,致命的却是毒。有人不想要他们活着回去,干脆斩草除根。 黑色的夜行衣,乌鸦一样的面具,地上的尸体早已死透,凉风一吹冷气四溢,让人不合时宜地打个冷颤。 梁简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站在单崇飞身侧,俊美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中,无人能看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黑乌鸦本就是他和闲秋无中生有的计策,躺在下面的这些人都是近日盯梢的各方势力。无心带人将他们毒杀换上黑乌鸦的衣服,然后闲秋派人假扮黑乌鸦袭击驿馆,撤走之时留下足够的线索让统领发现这些尸首。 暗卫本来就见不得光,就算统领他们揭下面具也认不出这些是谁的人,但他们的主子肯定知道。这是梁简给他们的一个警告,也是梁简对他们近日款待的回报。 至于被引了祸水的狄家暗卫会被大家如何猜忌则不在梁简的考虑范围内,狄明昊引起他的杀心,他准备先把人解决再离开王城。 驿馆的管事和其余几个城主都很愤怒,他们要求统领彻查这件事,可是正如梁简所料,这些人摘下面具后也是生面孔。统领一时也没有头绪,只得把尸体先带回官府,将结果上报给李钰后再行定夺。 事情一直闹到后半夜,统领进宫复命,动荡的一|夜看似平静下来,实际暗潮才刚刚开始涌动。 这一|夜有太多人注定不能入眠。 第127章 穆昔送江盛雪回来时驿馆的血气已经冲洗干净,统领带人回宫复命。闻尧等人都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歇下,江盛雪回来没看见人也不好闯他们的房间,抓着梅争寒问闻尧的情况。梅争寒摸着她的头安慰她闻尧无碍,只是看起来凶险,但都是皮外伤。 梅争寒都这样说了江盛雪也不好多问,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频频看向闻尧他们的房间。 穆昔察觉到异常,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江盛雪。屋子里的三个侍卫她都见过,那个叫闻尧的小哥当日还在厨房帮忙她印象深刻,当时就觉得江盛雪对他不同却没有深想,今日江盛雪频频失态,穆昔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 她心里咯噔一声觉得不太妙,但又没有立场去说什么。 梁简和单崇飞等人对今夜的事谈了几句,回来时穆昔正准备离开,两个人在院子门口撞见,穆昔提醒道:“我方才出宫遇见王博扬,他神色有些不太对劲,你以前和他有没有接触。” 梁简诧异道:“没什么接触,他和徐良川的关系不太好,很少走动,我们之前并没有见过。” “那就奇怪了,我印象中他一向处事不惊,今夜气急败坏十分可疑。”穆昔提到王博扬的反常之处,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担忧驿馆的情况,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倒像是被人撞破秘密一般。 梁简疑惑地挑眉,在驿馆周围盯梢的人中并没有王博扬的暗卫,今夜的事也该和他没有关系才对,该着急的人不着急,他这个不着急的怎么反而焦虑不已。 “说不定他只是恰好有事而已,你别多想。虽然我对他不算了解,但看他今夜的表现并非那种莽撞之人,袭击驿馆对他并没有好处。” 看在王博扬今夜在宫中帮忙说话的份上梁简好心地替他解释两句,别的他不敢说,但这件事肯定和王博扬没关系。梁简也不希望穆昔找错方向,打乱他的布置。 听梁简说的如此肯定,穆昔没在深究,她其实也不相信王博扬会是幕后推手。一是他没有理由这样做,二来也不像是他的风格。 “太晚了,我就不多打搅你们,今后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差人来公主府说一声,我穆昔交你这个朋友,你也别和我客气。” 抛开梅争寒和江盛雪的关系不说,梁简这个人也值得穆昔深交。他初来王城根基尚浅,于公于私穆昔都不希望他们有事。 梁简谢过穆昔的美意,有朋友这层身份做掩护,梅争寒和穆家联系起来也少惹人怀疑。 江盛雪已经被梅争寒哄去睡觉,院子里只有梅争寒一个人,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烛光落在肩头,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梁简走到他身后俯身揽住他,歉意道:“对不起,好好的一个大年夜让你过成这个样子。” 这是梅争寒和家人的第一个大年夜,本该圆圆满满的结束,却横生无数波折。梁简不能放弃这个好机会,让团聚染上一片血色。 梅争寒偏头在梁简的手背上蹭了蹭,像只惹人爱|抚的猫:“没关系,我已经很满足了。” 梅争寒知道今夜机会难得,并不怨梁简实施这个计划。这是他和家人的第一个大年夜却不是最后一个,今夜的不完美以后还有时间补上。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9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心疼他的隐忍,吻上他的耳垂道:“给我两年的时间,我一定能让你和穆家相认。李家欠你的,我早晚会帮你拿回来。” 梅争寒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过身仰头看着梁简,蓝色的眸子里浸润着温暖的笑意,轻声道:“我相信你可也心疼你,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把自己逼的太紧,属于我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会自己拿回来。” 李家,青司鉴,这两个害他与爹娘分离多年的阻碍,总有一天会被他踏平,再也不复存在。 梁简知道梅争寒有这个实力,他漂亮的桃花眼弯成月牙,低头吻上梅争寒的唇。无声的相信和支持,他们彼此心中都有为之守护的东西。 大年夜在血色中划上句号,新的一年暗潮涌动。 此前在驿馆盯梢的势力除了狄家暗卫全身而退,其余都被无心等人歼灭,那些派遣的主子一出宫就立刻前来打探,得到的都是全军覆没的消息。不仅如此,他们的人还莫名其妙变成黑乌鸦,尸首被统领带走要查探来历。 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那些人不得不斩断和暗卫的联系,各个吃下这个哑巴亏不敢声张。他们至今都没想明白黑乌鸦从何而来,他们的人又为何会成为替罪羊。 想不明白其中缘由的各方势力把注意力都转移到狄家身上,他们损失惨重狄家却保存完整,不管是幕后黑手有意而为还是这件事情是狄家策划,狄家都在很短的一个时间内被推上风口浪尖。暗涌的潮流在狄家的势力之中周旋,狄家对这件事也是一头雾水,为此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比起这些参与驿馆盯梢的当事人,和驿馆八竿子打不着的王博扬也陷入无尽的苦恼中,他甚至莫名其妙变成其中一方。 派出去打探的手下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回禀给王博扬,桩桩件件气的王博扬砸了手上的茶碗。他自独掌大权以来还没吃过这种亏,心里憋了一口恶气吐不出来堵得他心慌。 复命的手下是他的心腹,跟随他多年忠心不二,看见他气成这个样子为他愤愤不平。 “主子,要不要属下派人前去把他们杀个干净,免得他们以为我们的名声是那么好借用的。” “在他手上吃了一次亏不够还想再吃第二次吗?信不信你们刚刚现身他就能怀疑到我头上?他这是吃准了我们不能动手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王博扬余怒未消,骂完下属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吃亏,准确的说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他看徐良川不顺眼,派人夜袭江城想给他一个教训,可谁知道派去的人落入对方陷阱非但没有靠近徐良川还损失惨重。布局的人就像知道他要派人前去一般,用假的布防图引诱他们上钩,随后更改巡防路线将他们包围。 这一战损失惨重,大家不仅元气大伤不得不得蛰伏下来还莫名其妙背上一口黑锅。 天知道王博扬当初听说梁简失踪是被黑乌鸦挟持的时候多么的郁闷,他恨不得抓住散播谣言之人的衣襟对着他的耳朵大喊这根本就和他没关系,他连梁简的衣服都没摸到,怎么可能挟持他。 可惜谣言之所以是谣言就是没有人知道从何处传出来,王博扬有口难辩,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恶气。他手下的黑乌鸦虽然臭名远昭,可还从来没有给人背过黑锅,江湖上的传闻顶多夸大事实。王博扬不是没想过查明真相,可是却发现无从下手。 梁简在一段时间内消失的很彻底,根本打探不到任何消息。而等他再出现,他已经是一城之主,王博扬也不敢轻举妄动。 本来王博扬都对这件事的真相不抱希望,没想到梁简今夜会解释缘由,总算洗刷干净黑乌鸦抓人的冤屈。 他们黑乌鸦行的端坐的正,干得都是心狠手辣之事,才不屑抓人这种小把戏。 王博扬为真相大白感到高兴,只可惜这个高兴还没持续到第二天,黑乌鸦又背上一口更大的黑锅。这次不是抓人那种小打小闹,而是在王城闹事夜袭驿馆。 王博扬发誓他的人马都在家里好好呆着,根本不会干这种吃了熊豹子胆才敢做的事。可是无论他如何发誓也没用,因为人证物证俱在,戴着黑乌鸦面具的尸体还停在官府。 意识到有人借黑乌鸦之名行事,王博扬立刻赶回府邸召集人手,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他才是真正的黑乌鸦首领,出现在驿馆里的那些不过是冒牌货。别人不知道,可他心里一清二楚,所以当今夜的事情呈到他面前便是另一番景象。他很快猜出对方的目标不是驿馆而是驿馆周围的暗哨,黑乌鸦也好,袭击驿馆也好,都只是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幌子。 对方借黑乌鸦之名行事,必然对黑乌鸦有一定的了解。 而在驿馆中的人王博扬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梁简身上,只有梁简和黑乌鸦打过交道,还让黑乌鸦吃过暗亏。也只有梁简才会想要解决那些暗哨,因为那些人盯的是他。他不方便亲自出面,也不想暴露自己隐藏的实力,这才要假借他人之名。 还有什么比“黑乌鸦”更有威慑力和影响力。 王博扬额角直跳,他很高兴有人如此看得起黑乌鸦,可是不代表他能容忍对方利用黑乌鸦的名声行事,还是这种稍有不慎就会被查个底朝天的事。 “主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不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败坏我们的名声,而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吗?”属下心里也憋屈,这口恶气怎么也忍不下去。 王博扬嘴角一抽,黑乌鸦本来就没有好名声,败不败坏都是其次,他担心的是梁简用黑乌鸦的名头上瘾,之后保不准还有相同的事情发生。 毕竟今夜的事对大家来说是意料之外,对梁简来说却是蓄谋已久。他似乎格外了解黑乌鸦,这一点让王博扬略微不安。 当日夜袭江城一事细细想来也不是偶然,而是梁简故意而为,他利用黑乌鸦的进攻制造混乱,顺势脱离江城。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黑乌鸦便已经利用的得心应手,第二次更是以假乱真,王博扬不敢相信再有一次会是什么样。 黑乌鸦毕竟是他辛苦培养起来的暗势力,就这样毁了要他于心何忍? 要不和梁简摊牌? 这个念头在王博扬的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否定。王博扬不确定梁简对黑乌鸦幕后之人知道多少,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梁简绝对不会放过黑乌鸦这颗好棋,不管摊牌还是不摊牌他都不会收敛,摊牌之后顶多下次利用时会告知一声。 一想到自己将来要替梁简背无数的黑锅,王博扬就觉得暗无天日。 他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这个煞星?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9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第128章 驿馆一事皇上震怒,下令让都统彻查,但最后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对于这个结果梁简并不意外,因为暗哨势力牵扯甚广,那些人为了保命自然会想方设法把这件事情压下来。最后罪名完全落在黑乌鸦身上,对于这个江湖势力朝廷也很苦恼。 李钰下了一道通缉令让四方城主留心,之后便不了了之。 除了背黑锅的王博扬,每个人都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驿馆的调查结束已经是几天后,不少城主陆续离开。单崇飞还有要事在身没有久留,临走时问梅争寒要不要直接随他去军营,梅争寒摇头拒绝。他还要陪梁简去江南,非但不能提前去军营,说不定还会晚到。 单崇飞听到这个结果并不生气,只说他会帮忙压一压,让梅争寒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穆程也要走,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大长公主要留下来帮李钰筹办大婚,穆程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让穆昔留下来,自己和单崇飞结伴离开。 对于梅争寒,穆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有时间去漠北看看。 梅争寒知道他的意思点头答应,说自己会去。 漠北,那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爹娘驻守之地,早晚有一天他会亲自前去,感受哪里的一草一木。 继单崇飞和穆程之后,陈家也要动身回川城。他们倒是没来驿馆和梅争寒他们告别,只是请穆昔帮忙带江盛雪过去和他们一聚。当日宫宴上因为狄明昊搅和,陈家兄弟都没来得及和江盛雪打招呼,为此愤愤不平好久。 狄明昊也是命大,因为驿馆的事形势紧张,大家不敢轻举妄动,倒是让他多自在几天。 陈如深其实想要江盛雪跟着他回陈家,因为他实在不放心江盛雪跟着梁简,为此还找穆程抱怨过。可惜穆程看法和他不一样,他对梁简很看好,觉得他能保护好江盛雪。再不济还有梅争寒,他们兄妹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梅争寒肯定不会让江盛雪出事。 为了让陈如深放宽心,穆程可是好好开导一番,却被陈如深一句话堵的没话说。 “你那是个儿子你当然不担心,可我那是个黄花大闺女。” 江盛雪出落的亭亭玉立,以她如今的身份提亲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陈如深操心的是她的亲事。 穆程并没有想到这个方面,梁简现在是他们名义上的兄长,有权做主他们的婚事。他要是真给江盛雪说亲,他们干涉起来也要费一番功夫。 陈如深为此头疼了好一阵,好在江盛雪来送他们的时候陈文墨旁敲侧击打听出梁简不会干涉她的亲事,梁简不插手那就可以全凭江盛雪做主。 陈如深松了口气,知道点内情的穆昔却不这样觉得。不过她毕竟不确定,没有多言,只是打定主意找机会观察观察。 送走一个个熟悉的亲人,王城显得越发冷清。梁简说了自己要去江南,所以杜平不敢先行离开,而是前来请示他的意思。梁简算了算自己的时间,把离开的日子定在两天后,让杜平下去收拾行李。 这两天的时间梁简还有一些善后工作要处理,他先让无心带着暗卫出城去探路,然后联系闲秋见了一面。见面的地点还是在河上的画舫,闲秋带着魅萝,梁简带着梅争寒。 闲秋告诉梁简留在宫中的舞娘成功获得李钰的宠爱,被李钰封为美人。位份虽低,她保命的手段却不错,加上李钰特别厚爱,已经在宫里站住脚跟。 原计划舞娘要对付的人是傅云,现在傅云不能进宫,他们的计划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唐婉怡虽然被封为皇后,但下面也立了四妃,刚入宫根基肯定不稳。梁简让舞娘转投唐婉怡,帮助唐婉怡站稳脚跟,获得唐婉怡的信任后窃取情报。 闲秋对这个计划没有异议,隔日便派人秘密告诉舞娘。 除了宫里的布局,梁简还有一点私怨要处理。狄明昊的事他可没完,狄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他不介意帮忙添一把火。 闲秋对他的布局并不意外:“你想怎么做?” “狄海对自己这个独生子十分宝贝,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必定痛不欲生。不过驿馆的事让狄海在狄明昊身边派遣了很多暗卫,我们要动手不容易。” 世间之事有得必有失,梁简成功算计狄家,却也让处置狄明昊的事增加了难度。 闲秋不以为然,笑道:“那些暗卫再厉害也不可能一直跟着,狄明昊在秦楼楚馆办事的时候总不会让他们现身。” “可那样对你们并不利。”梁简以为闲秋是要在听音阁的地盘上动手,有些不赞成。 “无妨,我知道有一家楚红馆是傅家的地盘,只需要把人引过去便可。”闲秋狡黠一笑,听音阁的音遍布甚广,有些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启用,但只要听音阁有所需要她们一定义不容辞。 梁简明白闲秋的意思,拱手道:“那便有劳姑娘了,如果可以让狄明昊的事闹得越大越好。” 闲秋挑眉,不确定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 梁简点了点头,狄家一再失利正处在低谷,趁他病要他命。他此下江南会经过飞玉城,凭借前世的了解,要是顺利说不定还能一举吞下此地。 不过在此之前少不了听音阁的帮助,闲秋听闻他的计划一口答应下来,说会立刻联系飞玉城的堂主,让他帮忙开始部署。 梁简笑着谢过,除此以外他心里还有另一个助力想要拉拢。卢城的王博扬,看来要找个时间好好会一会这个人。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9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和魅萝还是一样在外面等待,知道梅争寒要走,魅萝权衡再三把自己的媚术交给他。梅争寒被魅萝吓了一跳,他一个大男人学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他又不施展美人计。 魅萝才不管梅争寒怎么想,抱着双臂道:“你以为媚术就只是简单诱|惑别人吗?我告诉你,这功法用的人不同作用也不同,等你学会了你就明白,它能给你带来的好处多着呢。” 说着不顾梅争寒的反对双手抓住梅争寒的头让梅争寒和她对视,视线相撞的那一瞬间,梅争寒的大脑空白片刻,等他回过神来脑海中多出一段古怪的心法。他诧异地看向魅萝,魅萝傲娇地哼一声甩手走了。 等梁简谈完事情出来,梅争寒正看着滚滚江水发呆,梁简叫了他两声他才有所反应。闲秋和魅萝先行离开,梅争寒看了一圈没瞧见人,这才收回视线。 梁简问他和魅萝说了什么,怎么每次见过魅萝神情都不太对。梅争寒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件事他并不想梁简知道。梁简也不逼他,趁着天色还早带着他去了一趟公主府。 大长公主的府邸是先皇在世之时赐下的,占地面积并不大,内里装潢典雅大气,不会给人一种富贵逼人的压迫感,假山回廊,小桥流水,别有一番风味。 大长公主对他们的到来感到十分惊讶,梁简说是来辞行,他们后天就会南下江城,特意来感谢这段日子穆昔的关照。大长公主心情很好,把他们留下来用晚膳,梁简看了眼梅争寒应下了。 席间大长公主和梅争寒说了好多话,叮嘱他一路上注意安全,满心的牵挂怎么也藏不住。 梁简假装不懂大长公主的叮咛,没有表达疑惑也没有插嘴,而是和穆昔聊起傅家的事。 傅云未能得偿所愿入宫为后,傅凌又卧病在床,傅家深受打击,唐夜语趁机夺取一部分权利。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傅家扎根多年根基深厚,失去后位不会让他们一蹶不振,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会剑走偏锋,来个鱼死网破。” 梁简沉吟,穆程离开王城只剩下大长公主和穆昔,她们母女二人虽然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这里毕竟是傅坤的大本营,很多时候防不胜防。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娘已经决定让皇上把傅云宣进宫。不是做妃子,而是做女官。后宫之地易进难出,傅云是挟制傅坤的一枚棋子,放在宫中再好不过,也省得傅坤又将她当做联姻的工具用来拉拢权贵。” 穆昔把大长公主的计划简单地跟梁简提了提,李钰对后宫妃嫔的宠爱从来都不长久,这也让他们很难从后宫中为家人谋取到更多的权利。最多是她们站稳脚跟,李钰让她们成为牵制各自家族的棋子。傅云以女官的身份入宫,傅家定然不会满足于此,会想办法帮她谋求更多。 有欲|望就会有野心,有野心才会有破绽。她们不担心傅坤不上钩,就怕傅云烂泥扶不上墙。 梁简等人临走的前一日宫里来了人,说是给他送凤首箜篌。那东西是李钰金口玉言赏给他的,本该在宫宴结束的第二天就送到,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拖到现在。来送琴的人是马公公,除此以外还有另一个让梁简十分意外之人。 马公公对梁简的态度十分熟络,着人放下琴后拱手对梁简笑道:“梁城主,陛下有一句话托我带给你,不是圣旨,只是一句闲话:他说希望有朝一日能得见你用此箜篌引来百鸟朝皇。” 百鸟朝皇,凤临天下。 青司鉴当日给梁简带来的麻烦被后面的不少事情冲淡,李钰却还没忘。本欲谢恩的梁简愣在原地,脸上浮现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瞥了眼跟着马公公一同前来的人,别有深意道:“烦请公公替我回禀皇上,会有那样的一天。” 但不是弹给他听! 马公公以为梁简是明白李钰的意思,笑呵呵地走了,也不管跟着他前来的人。 “你不走吗?”梁简看向院中剩下的那个人,丝毫没有请对方进屋坐一坐的意思,反而有些不耐烦,话语中逐客的意思十分明显。 掌司一点也不介意梁简的态度,他双手拢在袖中,一身灰色的袍子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冷酷。他抬眸看了眼梁简,便把视线转向他身后,直勾勾地盯着梅争寒。 梁简不满他的视线,上前挡住他的目光,道:“我这院子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梁简的维护让掌司微微侧目,他日夜沉迷星象之术,为人清瘦,颧骨无肉,面相阴沉不好相处。这一眼冷淡无情,好似看的不是一个大活人。 梁简和他对视,无畏无惧,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重,让旁观者插不进去半句话。 半晌之后,掌司垂下双眸,避开梁简的视线看向远处,声音低哑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们梁家一样能够日复一日地坚持着毫无希望的等待,青司鉴的选择早在十八年前便无法更改。当年七杀星落入西北,紫薇星光芒黯淡,我师父断言乱世将至,唯有扼杀七杀星才有可能更改命数。岂料一步错步步错,时至今日已经没有回头路。” 七杀主杀伐,和破军、贪恋合为杀破狼,乃是乱世降临,天下易主的征兆。 青司鉴效忠于皇室,自然要站在皇室的角度考虑,为无上皇献计灭杀七杀星之主。却不想有人为七杀星挡煞,让其沉寂十八年不出,避开青司鉴的追捕。 而如今七杀再出,青司鉴却不能对其出手,因为梁家选择了他。 和青司鉴不同,梁家背负着他们该有的命运。梁简所代表的凤星并不在主位,而是处在紫薇和七杀的中间,他是这世道中的唯一变数。 “你们梁家身负天运,逢乱入世,玩弄权术,搅弄风云,注定不得善终。” 掌司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低垂的眸子看不出一丝情绪,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梁简面色阴沉下来,前世他和梁家的确是不得善终,今生梁家已灭,他的命数也无法更改吗? 被梁简挡在身后的梅争寒听见这句话心里咯噔一声,他抬头凝视着梁简高大的背影,眼睛一阵刺痛,脑海里闪过一副血腥至极的场面。有人被万箭穿身,鲜血染红地板,梅争寒捂着眼睛面露痛苦之色,他看见那人一闪而过的面容,那是梁简的脸。 “唔……疼。” 双眼像是被尖刀挖出一般,钻心的疼痛让梅争寒脸色惨白。他抓住梁简后背的衣服,整个人往前摔去。 梁简连忙伸手扶住他,着急道:“争寒,你怎么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9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我的眼睛,好疼。” 明明没有异样,却痛入骨髓,细微的光都像刀子一般锋利,让梅争寒不敢睁眼。他抬手挡住面前的光,火|辣辣的痛感让他的泪水忍不住往下掉。 梁简心里一紧,他想起前世穆争寒被挖出的双眼,一时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掌司往这边靠过来,他人一动梁简立刻惊醒,像是护食的野兽一般全身戒备,眼神冰冷地盯着掌司,怒喝道:“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掌司停下脚步,被梁简盯上的那一瞬间,他有一种被人一箭穿心的错觉。冰冷的寒意从骨子里渗出来,他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梅争寒的情况很奇怪,江盛雪连忙奔过来让梁简把人抱回屋里。 梁简这才有所动作,掌司看着他慌乱的背影,提醒道:“今日凤首箜篌物归原主,下一次再见面我们就是敌人。梁大人,你好自为之。” 第129章 梅争寒的情况有些奇怪,江盛雪替他把脉检查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更像是一种心理的暗示作用,导致他感觉到眼睛刺痛,但实际并没有问题。为了让他舒服一点,江盛雪用黑纱浸泡药水替他做了简单的包扎,让他这段时间都不要接触光源。 梅争寒这一闹,让大家都跟着揪心。 掌司走的时候没人注意,凤首箜篌还在院子里。梁简揉着眉心让人将箜篌收好,今日之日不得外传,特别是梅争寒的病情。 打发走了几个侍卫,梁简这才回到梅争寒的床边。不知道是不是江盛雪给的药水起作用,梅争寒这会儿舒服多了,眼睛的刺痛感已经消下去,那些血腥的场景也不再出现。 他也不是第一次当瞎子,对这个情况适应的很快,倒不觉得麻烦。梁简刚坐下他就有所察觉,习惯性地扭头看过来,哪怕他现在根本看不见。 梁简心里一阵钝痛,为什么偏偏是眼睛。他曾喜欢穆争寒的眼,徐良川在穆争寒死后便剜出他的双眼,用那双眼睛来刺激他去报仇。这辈子的梅争寒什么都不知道,却要承受前世之痛。 梅争寒伸手准确无误地抓住梁简的手腕,宽慰道:“哥,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说着还露出个笑脸,就为了让梁简宽心。 梁简抬手揉着他的头发,桃花眼中弥漫着梅争寒看不见的悲伤之色。有些情绪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梁简才敢在梅争寒的面前表露出来。前世之祸是他识人不清,一切恶果由他一人承担,他已经付出应有的代价,就算还有报应也该报应在他的身上,而不是让梅争寒来承受。 梅争寒看不见的时候感觉更加清晰,梁简周身的气压太低,梅争寒皱了皱眉,握紧梁简的手欺身上前,凑到梁简的面前道:“刚才掌司说的是什么意思?” 梁简身体一僵,他对星象之术并不了解,不知道青司鉴是不是真的有办法找到梅争寒的行踪。但听掌司的意思,他是知道梅争寒的身份,只不过没有明说。 “你放心,他要是想泄露你的身份,在宫宴上就已经点出来。既然宫宴上他没说,想必是不会轻易说出来。” 掌司的行为举止的确有些奇怪,十八年前青司鉴恨不得将梅争寒置于死地,现在人在他们面前,掌司却放他一马。 梅争寒对此倒是无所谓,他轻叹一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比起自己的事,梅争寒更想知道掌司说的梁家身负天运,不得善终。隐约间,好像也曾有人这般对他说过。 梁简心思一转便知道梅争寒问的是什么,他道:“凤首箜篌原本就是我们梁家的东西。” 梅争寒没说话,显然这个答案他并不满意。梁简又想了想,忽然笑起来,伸手把人搂进怀里,道:“梁家的事说起来和血月传说有关,此下江南我寻个时间带你去见一见这个传说之物,到时候你就知道掌司是什么意思。他们青司鉴要兴国运,知道这件事也不算稀奇。” 毕竟梁家存在的意义和青司鉴有相同之处。 又是血月传说,梅争寒想起宋远给他讲的那个故事,他其实想问梁简那个人是不是梁家先祖,但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既然梁简已经决定把真相告诉他,他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 梅争寒的眼睛到了夜里便好得差不多了,摘下黑纱也不碍事,见光后也没有那种刺痛感。江盛雪觉得奇怪,问了他一些关于发病时的情况,梅争寒想到梁简万箭穿身的模样就一阵难受,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江盛雪问不出个所以然,心想等回到红叶城要去好好翻一翻江义留下的手札,看上面有没有关于梅争寒这种情况。 梅争寒的眼睛好了并不影响第二天的行程,梁简让大家早些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争取早日到江城。大家之前没问过去江城做什么,都以为梁简只是去看望徐良川,一想到江南春|光无限好,各个都精神得很,根本睡不着。 结果第二天一早就看见侍卫甲乙顶着黑眼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挨了梁简好一通训斥。 杜平等人归心似箭,早早地收拾妥当在城门口等他们。左等右等总算看见他们的车架慢悠悠地往这边过来,驾车的两个人有气无力,杜平等人敢怒不敢言,还要上前给梁简行礼。 梁简在车里没有出来,只是掀起半边帘子露出一只手示意他们都免了,尽早上路要紧。 杜平带的这些人中不少都和梁简接触过,知道他的性格,对这个状况也不好说什么。当初杜平把梁简还活着的消息传回去时,他们的惊讶不比杜平少,知道梁简现在要回江城,他们各自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徐良川变成废人旁人不知道,可他们这些人都清楚,梁简这个时候回去他们心里难免多想。 但这一切已成定局,他们拦不住梁简,还不是只有在一旁干瞪眼,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上路。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9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这几日城门口戒严,对来往的车架都要进行一番检查,哪怕是城主也不例外。停下检查的那段时间不长也不短,闻尧下车替大家买了早点,车辆准备出城时穆昔赶了过来,她一来是送行,二来是带给梁简两个消息。 一个是之前和梁简说过的傅云今早被宣进宫,另一个就是狄明昊昨夜在楚红馆和一个寻|欢作乐的地痞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他的暗卫出面教训地痞,狄明昊抱得美人归却在兴起之时中风而死。据说狄海得到消息赶去时,狄明昊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七窍流血,死相极其恐怖。 狄海痛失爱子欲带人屠了楚红馆,不料楚红馆背后之人来自傅家。傅坤有意将事情压下来,但当日狄明昊动手时很多人都看见了,加上他死的不够光彩,事情根本压不住,甚至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今早皇上下令让二人一同进宫,这会儿只怕还在御书房大闹。 梁简对狄明昊的死讯并不意外,别看闲秋温柔,办起事来雷厉风行,和她的性子完全不搭。 “牡丹花下死,也是便宜他了。”梁简一声轻笑,带了几分嘲弄之色。 穆昔靠着马车听见这话,疑狐地看向梁简道:“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难道是你……不对,虽然你有这个动机,可你没时间去布局。” 穆昔怀疑的念头只是一瞬间,很快又被自己否定。短时间内调动人手去设这个局需要有庞大的信息网,穆昔可不相信梁简手下这几个人有这个能耐。 梁简笑了笑,没有替穆昔解答这个疑惑。 狄明昊死在傅坤的地盘上还惊动皇上,就算事情最后有人出来当这个替罪羊,狄海和傅坤的关系也回不到过去,狄明昊的死会成为他们彼此心中的一根刺。 丧子之痛,杀子之仇,狄海这颗棋对于傅坤来说已经毁了。 没有用处还随时可能反咬一口的棋子,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办。就看狄海和傅坤谁更快一步,他们两个人斗的越狠越好,梁简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拜别穆昔出城,梁简等人并不急着赶路,一路上走的很慢。侍卫甲乙不认识去江城的路,杜平他们在前面带路。不论杜平他们走的快还是慢,梁简等人都维持一开始的速度,那情况就像是在游山玩水一般,走了一上午大家还在官道上晃悠,也不知能不能赶到预计的落脚点。 杜平有些烦躁,他出来的太久,久到范佟有足够的时间在背后给他下绊子,他必须尽快赶回江城,可是梁简不着急,一路上优哉游哉。跟着杜平的人颇有微词,大家让杜平过来和梁简说一声,好歹速度要提上来。 杜平没有动,他惧怕现在这个一脸笑意让人捉摸不透的梁简,看起来人畜无害却有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睛。昔日他在宫宴上的话在杜平心里留下好大一个疙瘩,他变得不再阴沉孤僻,多了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将军,再这样下去等我们走到江城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你以前和大统领关系最好,你去说说吧。” 属下人心浮动,杜平看了他们一眼,还是硬着头皮骑着马过来找梁简。 “梁城主,我们收到府里来信要我们尽早赶回去,你看我们的速度要不要加快。” 梁简和梅争寒坐在马车里,车帘掀起来露出里面的情况,梅争寒抱着一本书倒靠在梁简的腿上看的起劲。梁简听见杜平的声音抬头,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不急,等我解决了路上的障碍我们就赶路。” 杜平心里一惊,前面的队伍忽然尖叫一声,全部停下来。 梁简拍拍梅争寒的肩膀让他坐起来,梅争寒不耐烦地打个哈欠跟着梁简走出马车。 杜平听到那声尖叫时就赶快驾马过去,在他们的队伍前面站着十三个黑衣人,手上提着染血的长剑,身后是无数的尸体。看到杜平出面,为首的无心冷眼看过来,眼神冰冷无情,如千尺寒冰。杜平打了个冷颤,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蟒,随时都能要他们的命。 来着不善,不能正面进攻,杜平眸光沉了沉,拱手道:“我们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这是何意?” 无心没有搭理他,目光转向他身后,看着并肩而来的梁简和梅争寒,单膝下跪,他身后的十二个人也跟着跪下:“无心不负所托,沿途埋伏的杀手已经全部绞杀。” 梁简当日让无心等人出城探路探的就是这个情况,王城想要他命的人可不少,特别是他还带着凤首箜篌。 扫了眼无心身后的尸体,梁简颔首道:“做的不错,这些尸体就留在这里,也算给他们的主子一个警告。前面可还有其他情况?” 无心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道:“王博扬在前面。” 梁简眉头一挑,这个消息来的很及时,不过当着杜平的面他没表态,挥手道:“你们退下吧。” 无心点头,带着十二个人消失无踪。他们是暗卫,自有收敛气息的功法,能让旁人难以察觉。 等无心带人消失,杜平才回过神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寒风一吹冷得他直哆嗦。梁简的身边果然不止三个侍卫,他让无心等人现身是一个无声的警告。杀伐果断的十三人,数量上来说不比杜平等人,可质量上却高得多。 梁简仿佛没有看见杜平恐惧又戒备的眼神,一声令下:“接下来的路全速前进。” 他要去会一会王博扬。 第130章 王博扬也是今日离开王城,不过要比梁简等人早一个时辰。卢城和江城相邻,他们回去的路线一样,要到了飞玉城的地界才分开,一个在飞玉城东面,一个在飞玉城南面。 原本按照王博扬的计划他还要晚两天回去,可是一想到梁简给他带来的麻烦他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特意和梁简在同一天离开王城。 虽然比梁简早走一个时辰,可是王博扬的速度不快,他一路上都在等梁简他们追上来,沿途也留了个探子打探消息。梁简派人截杀那群杀手的消息不到半日就落到王博扬的手中,王博扬面色沉重,庆幸自己派黑乌鸦出手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而没有真正落实,不然这会儿头疼的就该是他。 经过这次肃清,王城里的那些人也该清楚梁简是块难啃的骨头,不会再不长眼地继续派人前来截杀。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9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王博扬心情大好,就等着梁简前来。 可出人意料的是他放慢速度梁简也没追上来,留下的探子回报梁简和他相距不过二十里地,一直维持这个距离不肯多走一里。 王博扬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让探子继续探。可不论探子去几次,王博扬改变几次速度,送回来的答案都是这个。 梁简仿佛是知道他就在前面,故意而为。 两拨人马就这样较量了几天,一直到川城地界,王博扬心里的那点火气都被磨光了,探子才回禀说梁简一行人加快了速度,再过半个时辰就能赶上他们。 “来得好,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今日不进城,就在这此地修整。” 王博扬一声令下,一行人立刻找到有水源的地方安营扎寨。 川城地界靠近江南,地势低缓,山体走势不高,二月的春风吹绿山野。此刻已近黄昏,大半身体落入山涧的太阳留下一片火红的晚霞。潺潺流水撞击着石块,发出悦耳的声音,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只跳出水面的鱼,鳞甲在黄昏中闪闪发光。 为了和梁简较量没好好休整的王博扬看着那些肥美的鱼咽了咽口水,吩咐人下去捞几条上来开荤。属下得令下水抓鱼,王那条肥,一会说这条大,把手下的人指挥的团团转。 身为心腹的韩钥擦了把额上的汗,无奈道:“主上,你不去看看梁简他们的情况吗?” 话虽委婉,但嫌弃王博扬帮倒忙的意思很明显。 王博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佯装生气地瞪了韩钥一眼,道:“有探子跟着丢不了,你还是仔细点别把我的鱼丢了。” 韩钥叹了口气,又埋头去水里抓鱼。 等韩钥他们抓够鱼太阳已经落入山峦之后,天色昏暗下来。而一直像尾巴一样跟在王博扬身后的梁简等人,也缓缓进入王博扬的扎营范围,在他们旁边落脚。 此地地势开阔不容易被埋伏,靠近溪流可以补给用水,水草丰茂足够喂养马匹,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杜平和梁简保持一定的距离,就算是落脚时也不例外。这一路上他们都默契的没有提江城的事,杜平也不在催促梁简赶路要紧。 王博扬的人马在这边生火烤鱼,梁简他们则拿出之前在镇子上准备的干粮酒水,双方互不打扰,都无视另一方的存在。 韩钥将自己浸水的外裳脱下来放在火上烘烤,看见王博扬时不时往梁简那边看过去,低声道:“主上,要不要我过去试探一下。” 王博扬瞥了眼韩钥只穿着单薄中衣的上身,道:“你信不信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过去试探,还没靠近梁简就会被人打出来。” 韩钥不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副模样,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王博扬扶额道:“你要耍流氓也得挑个时间,现在明显不是好时机。” 韩钥有些茫然,不就是过去说个话吗?怎么就变成耍流氓了。 不等王博扬解惑,一旁江盛雪的声音徐徐传来。韩钥浑身一僵,猛然越起来抓过一旁半干的衣服往身上套。他都忘了梁简的队伍里有个女人,还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 从他们队伍旁边路过的江盛雪不解地看了眼手忙脚乱的韩钥,牵着马去溪边喂水。她身侧的闻尧不满地皱眉,像是在说光天化日有辱斯文。 韩钥看懂了,面上一热,他们一群男人之间没那么多讲究,哪里知道会过来一个女人。 “你打得过他吗?”王博扬也注意到闻尧,这几日关于梁简他们的情况探子回报的差不多,所以王博扬知道闻尧的身份,江盛雪的贴身侍卫。 韩钥认真地看了看闻尧:“这人收敛气息自有一套,我看不出深浅,需要交手才知道。” “看不透啊。”王博扬轻叹一声,举着自己手上的烤鱼沉吟片刻:“连他身边的一个护卫你都看不出深浅,更别说暗处藏着的十三人。我本打算在分道之前和他交次手,但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那我们是不是不用和他周旋了。”梁简一直吊着他们的胃口韩钥也有点烦躁,听见王博扬这样说以为王博扬是要准备快马加鞭赶回卢城,心里雀跃不已。 王博扬面上却没有笑意,点点头道:“确实不用,因为他已经过来了。” 韩钥一惊,猛然抬头,梁简已经到了他们身后。无声无息,若不是王博扬说出来,只怕他还要再往前两步韩钥才能反应过来。而两步之内,彼此的距离便不足一剑。他若是带着杀意而来,韩钥不一定躲得过去。 梁简眼神淡淡地扫过韩钥,一掀衣摆坐下,开门见山道:“王城主,我想和你谈笔杀人的买卖,以一城为酬,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只有杀手才接杀人的买卖,梁简这话大有深意。韩钥心里咯噔一声,摆弄着手上的烤鱼垂下头不语。王博扬啃着手上的烤鱼不接梁简这个话茬,而是示意韩钥给梁简一条烤鱼。 韩钥小声的嘀咕一句:“我好不容易才抓上来的。” 王博扬瞪他一眼,韩钥立马不吱声了,将手上烤好的鱼递过去。想他黑乌鸦的二把手,现在居然在替仇人烤鱼,真是……太欺负人了。 梁简接过鱼,也没再说什么,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韩钥烤鱼的手艺不错,外焦里嫩,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王博扬吃鱼的速度很快,完全不担心被鱼刺卡住,一条鱼吃完还能留下一副完整的鱼骨架。 他看着手上的鱼骨,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可惜我家嫣儿不在。”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19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抬头看着他,手上的鱼才吃了一半。 韩钥适时把话接过去,对梁简道:“嫣儿是我家城主养的猫,只吃鱼肉不吃骨头,每次府上给城主做鱼只要一个不留神,肯定都是饱了猫的肚子。” “的确是个嘴刁的。”王博扬附和一句:“难养得很,也不知道学学吃人不吐骨头的本事。” 这话指桑骂槐,明面上说的是猫,骂的却是梁简。 梁简也不生气,继续吃手上的烤鱼,回敬道:“倒是只好猫,知道把骨头都给你省下来。” 猫只吃肉吐骨头,可猫主人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 王博扬没占到便宜,看着梁简手上的鱼道:“你不怕我下毒吗?” 梁简反问道:“你为什么要下毒。” 王博扬冷哼一声:“你心里清楚。” 梁简叹了口气:“你这就冤枉我了,我只是来找你做笔生意而已。你可以不做,我也不强求,用不着给我下毒。” 梁简装聋作哑的本事可是一流,王博扬被哽的一时无话。心里生出个念头,万一梁简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是在试探,他先自报家门岂不是不打自招。虽然黑乌鸦不低调,但向来神秘,而且活动的范围遍布四方,梁简不一定确定他的身份。 想到这里王博扬顿时心情大好,不在计较刚才交锋吃亏的事,道:“既然要做交易,那你得把交易的内容说清楚,这是规矩。” “很简单,不难。”梁简放下手中的鱼,背对着杜平等人,笑道:“我这次会给你正确的江城布防图,你帮我拿下城主府,我助你夺下飞玉城。狄明昊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说了,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 梁简重点强调了这次两个字,王博扬眉心一跳,韩钥忍不住抬头看过来。黑乌鸦上一次夜袭城主府失利就是因为得到假的布防图,梁简这话无疑是承认当初调换布防图的事是他所为,也间接点出王博扬的身份。 王博扬面露纠结之色,他看着梁简半晌,闷闷不乐地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梁简笑了笑,他会有所怀疑既有穆昔当日提醒的缘故,也是因为两世黑乌鸦的不同。前世黑乌鸦袭击江城被他打败后彻底消失,而这一世却没有蛰伏,依旧在不断活动。而且他要是没记错,前世他玉面阎罗的称号就是从卢城传出来的。 前世他的凶猛反扑让王博扬意识到危险,这才放弃黑乌鸦没有选择和徐良川硬碰硬。而这一世徐良川败了,王博扬自然不需要避讳。 “我有一个朋友,他姓叶。”梁简没有正面回答王博扬这个问题,而是把叶白衣抓出来做挡箭牌。 王博扬皱了皱眉,叶白衣吗?如果是他的话,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江湖传闻他是个不通人情的冰山,没想到和梁简还有交情。难怪梁简身边就这点人手还能策划驿馆案,有听音阁相助,他要多少人没有。 “你有这样一个朋友那里还需要我的帮助,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徐良川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这次不是要和杜平一起回去看他吗?让我帮你夜袭江城,你该不会是想来个瓮中捉鳖,以报昔日之仇吧。” 王博扬一脸的不信任,没有答应梁简的交易。 梁简桃花眼弯了弯,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离开江城?真的像我说的一样是被人打晕带走的不成。” 王博扬顿了顿没接话,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毕竟他为此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黑锅。 “既然要做交易,那肯定要做到最起码的公平,告诉你也无妨。”梁简总算吃完手上的烤鱼,将木棍插在一旁,眸光里跳跃着摇曳的火星倒影,面上浮现一抹笑,冰冷的,带着杀意:“我是大大方方从江城走出去的,至于为什么要走,因为我废了徐良川。就在你们夜袭的那个晚上,在无人的小佛堂当着他日夜祭拜的观音像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挖出他的双眼,割了他的舌头,废了他的耳朵。他现在就是个听不见、看不见、说不出话、手筋脚筋全断的废人。” 王博扬愣住,韩钥打了个寒颤。他们都知道徐良川受了伤,却不知道伤成这个样,更不知道他是被自己最信任的大统领给亲手废了。 梁简仿佛又回到那个雨夜,面前躺在昏迷的徐良川,他没觉得自己残忍,反而开心极了。绯云山庄的火燃烧了两世,他对徐良川做的比起徐良川对他做的还差远了。 王博扬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对你有恩。” 梁简没有反对,点头道:“是的,他救了我,在他屠了我梁简满门之后,没能从我爹娘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得不把奄奄一息的我带走。” 第131章 这是梁简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梁家的事,当然梅争寒在他心里算不得外人,他是内人。 王博扬的心里闪过一个疑问:梁家有什么东西值得徐良川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把随时都可能反噬的狼崽子养在身边。王博扬很好奇,可是他没有问。在他身边的韩钥也很好奇,脸上的那股探究劲甚至都没能很好的掩饰,但他也没有问。 因为他们是一流的杀手黑乌鸦,他们有自己的原则。 梁简现在算是半个雇主,雇主不愿意说的事他们不能问,问了生意就做不成了。 更何况梁简提到这件事时眼中满是疯狂之色,而在疯狂之下是让人心惊的仇恨。面上的笑意也掩盖不住他的杀心,让人不寒而颤,甚至想要骂一句疯子。 可梁简没有疯,他清醒的很,正是这样清醒的疯狂才让人觉得危险。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样的人会下一步怎么样的棋,他们看似孤注一掷,实质步步为营。 王博扬吐出一口气,缓缓道:“这门生意我接了,可我先要酬金。”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0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酬金是一座城,名曰飞玉城,城主狄海,乃徐良川的生死至交。 梁简不但要废徐良川,还要斩断徐良川在外面的手足。算计狄海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近日之事,但他在心中却谋划已久。 两世的火焰一场大雨怎么能消弭,要血流成河方可解。 川城之外是平城,这个名字出自一马平川,因为这座城在平原之上。而过了这平坦之地便是飞玉城,和它的名字一样,这里有丘桐最大的玉脉,进贡的不少美玉都出自此地。 飞玉城,江南的富饶之城,就算是靠海经商的江城也要稍逊一些。在前世为徐良川提供大量的钱财,供起一只了不起的军队,而那只军队的首领叫梁简。 钱养人,人叛主,梁简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那些人并不知道,在飞玉城相助之前,徐良川招兵买马的银两都是梁简拿出来的。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运到徐良川的手中,让徐良川得到足够起义的资本。 他们背叛的这个主是当初把他们汇聚起来的人。 刚踏入江南的平城梁简就和王博扬分道扬镳,王博扬带着自己的手下一日千里,将梁简等人远远地甩在身后。起初杜平他们还担心王博扬等人有诈,但后来便淡定了。因为王博扬是真的一骑绝尘,不见踪影。 赶路这些日子杜平已经淡定不少,他并不催促梁简赶路,而是任由他们六个人像游山玩水一般优哉游哉地走着。因为杜平知道他急也没用,梁简不急,他非但不急还很悠闲。 “前面可是飞玉城?” 波光潋滟的大河拦住梁简等人的去路,让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 梁简从马车里走出来,站在集市面前的大河边上,抬头看着河对岸更为人声鼎沸的繁华之都,轻声发问。 杜平点了点头,从飞玉城前往江城最快的路不是官道,而是水路。梁简说想领略两岸风光,顺便加快一下行程,他们便决定来飞玉城弃马换船。 现在飞玉城近在咫尺,拦路的河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抱月。 朝阳携山来,晚霞抱月归。 这条河流的源头在川城,支流一路向南流过平城和飞玉城,最后汇入江城的大江大河。站在飞玉城只能看见朝阳从河流途径的山峦之后升起,隐隐有携山过水之意。晚霞则在河流驶入地平线的那一头,烧红一片碧蓝的晴空,捧出一轮朦胧的月影。 河流的确美的有诗意,杀人葬魂的时候也不染血腥之气。 抱月是飞玉城的一道防线,过了这条河才算真正的踏入飞玉城。河上只有船,没有桥,欲渡此河只有上船。 后面的人都从马车上下来了,他们和梁简一起站在河边,看着面前这条拦路河。 “城主,我们是直接坐船走,还是?” 杜平出声发问,狄明昊死在楚红馆,狄海和傅坤撕破脸皮,现在的飞玉城表面平静,可暗处都是涌动的波涛。 梁简平静道:“虽然我和狄海的关系不好,但他毕竟是徐大哥的朋友,既然都到了他的地界,我们还是应该留下来歇歇脚。” 梁简抬出徐良川,杜平以为他是要去城主府拜会,不想只是歇脚,歇一晚上倒也无妨。 马匹和马车没办法上渡人舟,杜平让大家把行礼取下来随身携带,然后将车马卖给河边收这些的马贩子。 梅争寒也回自己的马车拿东西,不是衣物也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杆长|枪,一把刀。 枪是好枪,缀红缨,重百斤,拿在他的手上却十分轻巧。 刀是好刀,狭窄细长,用檀木做的刀鞘包裹着,刀还未出鞘,那股刀意已经让人下意识后退。 杜平看着梅争寒手上的两样东西眼皮狂跳,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梁简接过刀,抽刀出鞘,刀背上有一条血槽,和他昔日在江城用的很像,不同的是杜平看清楚刀上有字,梁简的名字。 这不是当初的那一柄刀,却比那一柄更锋利,更让人恐惧。 “真不想用那个人的东西。”梁简拿着刀轻叹,似惆怅又似厌恶。 杀意就在这话出口的一瞬间,锋利尖啸,一闪而过。 杜平头冒冷汗,脸上却还维持着弥勒佛一般和善的笑意,袖中的双手发着抖。他就知道梁简改道水路并不简单,可是没想到他会来这样一出。 他的杀意是冲着谁去的?他只有十九个人,其中一个还不会武功,他真的以为自己能闯飞玉城。 杜平不确定,因为他看不透梁简。 那他能做什么? 杜平握紧手掌,把那股颤|抖的恐惧压下去。他想,自己也该做出一个选择,不然就没机会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0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哥,我们今夜住那儿?”梅争寒年轻的声音轻快地问道,他手上的长|枪还没有饮过血,却已经察觉到今夜的血气,开始鸣颤。 “既然拦路的河叫抱月河,那我们今夜就住在抱月楼。”梁简说着对身侧的杜平笑了笑,幽幽道:“狄海没能赶回来,真是可惜了。” 杜平脸上的笑意都僵住了,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他一直漏算了一件事,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却从未想过这个机会到底存不存在。 跟着杜平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梁简举起刀还以为他是要杀人,准备上前相助。 一柄银枪横斜过来拦住去路,持枪的少年嘴角含笑,声音清脆却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诸位,你们越矩了。” 银枪气之盛,仿佛乘月而来,无人敢动。 抱月河上抱月楼,纤腰戏舞美人柔。 抱月楼,飞玉城出了名的青|楼。可是今夜这里很安静,没有客人没有掌灯,黑黝黝地一片,只有清冷的月辉洒进来。可是却不显得突兀,因为这一|夜这条繁华的河边街巷都是死寂一片,没有灯光,像是一条暗龙把抱月河和飞玉城隔开。 孤寂的黑暗,一轮将满未满的月,有风起。 梁简坐在高高的阁楼上,眺目远望飞玉城。在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一个面容冷峻的俏佳人,虽然穿着白衣白裙,墨发如瀑,可却是个男人。 梁简叹了口气,他对面前这个状况始料未及。他早早的传信给了听音阁也得到回应,和王博扬约好今日下手,可是他没想到听音阁接应他的人会是叶白衣。 一袭白衣,冷傲天下。 听音阁的阁主大驾光临来帮忙,梁简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叶白衣此刻应该在红叶城,在宋远身边。他虽未归去红叶城,可红叶城的麻烦不会少,更何况他手上有凤首箜篌。 “你来了宋远怎么办?”梁简蹙眉,宋远代行城主之职,那些麻烦自然也会冲着他去。 叶白衣不语,他听见无数的声音从抱月河上来,很快潜入黑夜之中,只留下若有似无的气息。梁简也察觉到了,他侧耳倾听一会儿,忽然笑了。不过笑意没持续多久,看着面前的叶白衣又陷入平静。 “我来是有一样东西要给你,顺便帮忙带一句话。”叶白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才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一个盒子递到梁简面前。 梁简接过去但没有打开,他看着叶白衣,在想叶白衣带的是什么话。 “梁简,你这个王八蛋,哪里有你这样的甩手城主,你再不回来我就把红叶城送人了。”叶白衣忽然变了声音,学着宋远的口气对着梁简破口大骂,惟妙惟肖。 梁简愣了愣,叶白衣恢复自己原本的声音,道:“他不喜欢管事,烦。” 梁简笑了,他还真有些想念红叶城的那些人。宋远不爱管事可不会不管,他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只要接过一个担子,不到放下的时候绝对不会松手。这话顶多算是口头上的唠叨,不过梁简也知道不能再拖了。 “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今夜平定飞玉城,下一个目标就是江城。” 叶白衣颔首道:“接下来的路我就不陪你走了,毕竟我天音阁还在暗处,盒子里的东西你用得上。” 梁简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叶白衣已经帮了他很多,不是交易,而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既然是朋友,那他原本打算把听音阁一起拖下水的计划就要改一改。 叶白衣喝完面前的茶就走了,如同他的到来一般无声无息,除了抱月楼的徵和梁简,没有人知道。 阁楼上的风更加喧嚣,梁简玉冠上的飘带被风吹起。月色下,有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那火光离梁简很远,但是却照红大半个飞玉城,以至于在阁楼上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梁简不慌不忙地打开叶白衣给的盒子,借着月光和火光,梁简看见里面躺着两张人|皮|面|具:狄海、杜平。 飞玉城外城二十里外的官道上,有一支队伍正在快马加鞭地往这里赶来,为首那人面带怒容,他看见火光冲天的飞玉城睚眦欲裂,手上的马鞭抽的更狠,可是这一次马吃痛没有继续往前跑,而是猛然扬起前蹄,险些把马背上的人摔下去。 官道上多了一个人,一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劲装,手上握着一柄银枪。他看着疾驰而来的狄海等人不躲不避,笑道:“此路通黄泉,各位还要继续前进吗?” 狄海认出这个人,目光落在他的银枪上:“我曾见过一个人,也有你这样的气势,一杆银枪立漠北,震慑千军万马。可惜你不是他,即便你们长得很像,拿枪的样子也像。我早该料到梁简狼子野心,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他去江城见徐良川是假,搅动风云才是真。可他也太小看我,今夜就送你们上路去地狱陪我儿子,不然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狄海身后的人拔出自己的兵器,他们有上百人,难道还怕区区一个少年人。 梅争寒笑了,他看着狄海道:“狄城主,你说我和那个人很像,那你也该听过一句话:虎父无犬子。” 话音未落,银枪已至。一枪之势,崩山碎石。明明只有一人一枪,却像有千军万马相随,势不可挡。 狄海看着贯穿自己胸膛的银枪,眼中满是惊骇之色,他刚知道一个惊天秘密,却再也没有说出口的可能。 破军出西北,落入飞玉城,一枪夺人魂。 夜风高歌,乌鸦送葬,乱世终临。 第132章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0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飞玉城的大火烧了小半夜才肯将歇,城主府内外血流成河,普通人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就怕下一刻屠刀落在自己的身上。 梁简还在小阁楼,提着银枪的梅争寒踏着血色归来,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但神情很坚定,湛蓝的双眸闪着光。他将长|枪定在门口,上前拿起梁简面前的茶杯一口喝掉里面的茶,眯眼道:“这要是酒该多好。” 有月无酒,总觉得不够完美。 梁简笑了笑,指着阁楼一侧的屏风道:“给你备了热水,你去洗洗。” 梅争寒摆手:“不急,还有一个人没来。” 一个算算时辰也该赶到的人。 高楼冷风不止,有人落在屋脊之上,腾空而起,乘月而来。 王博扬飞入阁楼,穿着一身飘逸的广袖锦袍,手中多了一把扇子,像个只知道赏花赏月赏美人的翩翩公子,他的模样也当得起公子二字。扇子是把纸扇子,两面都没有画,只有点点红痕。 王博扬有些惋惜地盯着扇面上的红痕,叹道:“我的扇子已经很多年没有沾血了。” 和梁简杀人穿黑衣,不穿黑衣则弃衣是一个道理,王博扬的扇子沾上血就不会再要了。 梁简瞟了眼王博扬的扇子:“看来你不是很顺利。” 王博扬点点头,这点他倒是没有隐瞒,他的嘴角浮现一抹笑,充满了玩味:“遇上一个死对头,没想到他躲在狄海的城主府。不过没关系,因为他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死对头了。你们看起来很轻松,狄海人呢?” “二十里外的官道上,还得麻烦王城主帮忙收个尸,毕竟同僚一场,他还送了你这样大的一座城。”梅争寒轻声回道,他的身上还沾着血气,王博扬闻出来了。 梁简的身上只有吹了一|夜凉风的冷意,没有杀意和血味。 王博扬微挑眉,今夜兵分两路,他取城主府,梁简拦狄海。但目前看起来他并未行动,事情都是梅争寒去办的,至于是他一个人还是带着暗卫,王博扬不知道。 他看着梅争寒半晌,没说要不要给狄海收尸,而是道:“我一直想说你很像一个人。” 梅争寒点头,唇畔含笑,轻描淡写道:“狄海临时前也说了差不多的话,我给他答案的同时取走了他的命。” 这话说的很轻,就像是朋友间的闲谈,却模棱两可又饱含威胁之意。 梅争寒给了狄海一个答案,答案的结果和大家猜想的是不是一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它的人都会死。 王博扬没有在意梅争寒的威胁,毕竟这种话他从当上城主以后每年都会听到,听的多了就会有种免疫力。不过说这种话的人不同,所代表的的分量也会不一样。他或许可以不在乎现在的梅争寒,可以后呢?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 王博扬嘴角上扬,收拢折扇轻敲手掌,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有意思,你们这对组合真是太有意思了,或许我们可以考虑长期合作。” “你放心。”梁简接过王博扬的话茬,桃花眼里泛起一抹邪气:“就算你今日不说,我们也会有合作。” 王博扬愣了愣,面色忽然一变,愤恨地看着梁简,道:“梁城主,以后就是盟友,你不能继续害我,你知不知道这次你借用黑乌鸦的名头在王城闹事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 “不会有麻烦。”梁简笃定道:“我是个考虑长远谋划的人,黑乌鸦能办很多事,我怎么可能一次就把它折了。驿馆事件只不过受了点惊吓,伤了几个人罢了,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损失,所以统领办起来才是雷声大雨点小。黑乌鸦来自江湖,不在庙堂,天子有戒心但无杀心。” “那是随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不是儿戏。”王博扬并不满意,声音中隐约带了怒意。 梁简抬头看着他,放在身侧的长刀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战意,发出一声嗡鸣。梁简抬手拂过刀身,长刀立刻停息下来,梁简不经意地轻抚衣袖,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 王博扬坐在凳子上面色古怪,梁简轻叹一声道:“我明白了。” 此前不知道黑乌鸦的真面目,梁简用起来毫无怜悯之心。可现在他知道了,他的心意已经产生动摇,黑乌鸦在他手上没什么用了,只有还给王博扬。 王博扬沉默片刻,郑重地抱拳道:“多谢。” 梁简颔首,将叶白衣给他的盒子推到王博扬面前,梅争寒也顺手取出一个锦囊。 梁简道:“你虽然拿下飞玉城,但还没有收服飞玉城四方的势力,这里和江城都会乱上好一阵子。里面的东西可以帮我们度过一些难关,我希望明天早上离开之时可以见到其中一个。” 王博扬先收了梅争寒给的锦囊,隔着袋子摸了摸里面的东西,这才打开盒子看一眼,目露精光,随后盖上盒子起身道:“如你所愿,你明日何时登船。” “越早越好。” 这一路上已经耽搁太多的时间,梁简想早点解决江城的事,然后带梅争寒去一个地方,之后便可以赶回红叶城。他怕自己再慢两天,回去之后有个人真的要和他发飙。 王博扬走了,天空中高挂的月亮已经西垂,梅争寒打了个哈欠,一股倦意涌了上来。一己之力战百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他还有一件事想问梁简。 “你怎么会知道狄海会将青玉印随身携带。” 刚才梅争寒给王博扬的锦囊里放的就是飞玉城的青玉印,那是梁简特意交代要带回来的东西。 梁简笑了笑没有回答梅争寒的这个问题,摸着他的头道:“洗洗睡吧,今夜不会有事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0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嗯了一声却没动,眼睛闭得只剩一条缝。梁简轻叹一声,起身将人抱起来。屏风后的水还是热的,梁简替梅争寒解衣沐浴。 “这一身血气不洗干净,明早盛雪就要唠叨我们了。” 说着便动手为梅争寒擦拭身体,梅争寒靠着浴桶,闭着双眼呼吸均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梅争寒忽然道:“你要放弃黑乌鸦这颗棋子吗?” 梁简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又恢复正常:“这颗棋从来都不在我的手中,而是属于王博扬,我只不过是借用了一次,谈不上是放弃。江湖上对于黑乌鸦的传言的确都不太好听,可他们都是王博扬的兄弟。王博扬不会为了利益和我起冲突,但他会为了兄弟和我拼命,因为我们是一类人。” 梁简想起那个夜晚在火堆旁边替王博扬烤鱼的人,他们之间的相处不是上下属,而是兄弟,他们之间的氛围很好。所以梁简不会再用黑乌鸦这颗棋,就算要用也是王博扬来用。 “难得能借来一步好棋。”梅争寒的声音有些惋惜,从王城出来后,他藏拙隐匿的锋芒都露出来,开始迅速成长。 梁简护着他,而他也有想要争夺的东西。 梁简笑了笑道:“借来的早晚要还回去,没什么可惜的。我们现在的力量的确很弱,从王城到这里都是靠着听音阁的帮衬。可我们不会永远处于弱势,红叶城埋下的种子也到了收割的时候。” “嗯,我相信你。”梅争寒说完这一句彻底没声了,梁简抬头看了看,呼吸均匀,这下是真的睡着了。 飞玉城的朝霞很美,往日文人墨客见了都忍不住要称赞两句,提笔作诗,可是这一日却很安静,没人欣赏朝霞之美,因为他们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劫难。街道上的鲜血还没有冲刷干净,大火焚烧的痕迹还在,一些焦木冒着青烟。 昨日飞玉城动荡,好在城主及时赶回来平息战火,不然伤亡会更严重。街坊邻里都在称赞城主这一次来的及时,却不知道他们的城主已经成为枪下亡魂,现在站在他们面前安抚他们的不过棋子一颗。 王博扬没有来送梁简,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合适,前来的人是韩钥,他的身边跟着笑如弥勒的杜平。 梁简上下打量这个杜平几眼,满意道:“不错,形有了神还差点,不过不是问题,谁让我是杜平的上司。” 历经两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杜平,王博扬找来了人,至于怎么调|教是他的事。 为了剩下的路途一帆风顺,王博扬给梁简订了一艘很大的船,船上除了船夫没有其他人。十三个暗卫这一次没有潜伏在暗处,而是现身在船上。他们手上押着被制服的杜平以及江城的那些人,留着杜平是他还有用,留着这些人是他们不能死在飞玉城的地盘上。 开船的掌舵人明显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并不惊讶梁简他们的行为,等他们上船后下令船夫开船。 江盛雪是最后一个登船的人,她站在甲板上看着无心把那些人押进船舱关押起来,在原地踌躇一会儿,走到梁简身边道:“梁大哥,我或许能帮你控制这些人。” 梁简一愣,他身侧的梅争寒也是瞳孔骤缩。 江盛雪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垂首道:“我是大夫也是蛊师,有一种蛊可以在短期内控制人的心神。” 第133章 柔情似水的江南,千里烟波浩瀚。而她怀抱中的四城,唯有江城尽得真传。江城靠山靠水,两岸春|光无限。像有一只淘气的手将绿色一点点涂上去,再掐出满野山花,造一副磅礴大气的山河图。 行路的船顺水而下,微醺的阳光落在甲板上,一道人影从船舱里冲出来趴在船边吐个不停,胃里翻江倒海。尽管他这几日吃的很少,胃里根本吐不出东西,那股反胃的感觉还是压不住。 素衣淡裙的姑娘连忙跟出来,纤薄的手掌落在他的背上,力道轻柔地替舒缓不适。 “我说阿尧,你这样一直晕船也不是个办法,要不盛雪给你扎一针让你昏睡过去。”梅争寒立在大船的二楼,推开窗户看着下面的两个人,摇头对梁简道:“真没想到他在水面如履平地,到了船上却是这副模样。” 闻尧难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转身坐在船边上靠着船身,歇了好一会儿攒足力气道:“我晕睡过去就没人陪着小姐了。” 梅争寒剑眉一挑,笑骂道:“蠢。” 船行了几日,闻尧就晕了几日,一直都没能习惯在船上摇晃的感觉。梅争寒不止一次让盛雪把他扎晕,他都咬牙不肯,还说江盛雪敢下针他就敢跳江。 这条船上都是梁简的人,就算闻尧不陪在江盛雪身边也没问题。可是因为上次和侍卫甲换班导致江盛雪被人欺负的事,闻尧不愿意有半分松懈,他觉得只有让江盛雪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才安心。即便他现在可能连江盛雪都打不过,但他心里却有另一个念头。 打不过江盛雪,但可以为了救她以命相搏。 江盛雪何等聪慧,又岂会不知道闻尧还在介意上次的事。她心里即难受又感动,这几日都让闻尧跟在身边。表面看起来是闻尧保护她,实际上却是她为了能随时照顾闻尧,免得他以晕起来就吐的昏天黑地。 梁简和梅争寒对此都没意见,其他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船上阳光正好,闻尧晒着太阳觉得懒洋洋地不想动,可是又怕江盛雪不喜欢,准备从甲板上站起来。江盛雪见他有所行动,自己先坐下,仔细地整理好自己的裙子,靠着船身道:“太阳真好。” 闻尧起身的动作都收回来,羞涩地看了江盛雪一眼,挠挠头道:“嗯。” 梅争寒居高临下把这一幕收尽眼底,无奈地直摇头。 “二公子不用担忧,再过半日我们就可以下船了。”一道亮如洪钟的声音从二楼房间的门口传来,脱胎换骨的杜平挺着大肚子,步伐沉稳地走过来,对梅争寒和梁简行了个礼。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0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闻尧的情况他也看见了,还以为梅争寒是担心他撑不住。 梅争寒一笑而过,没有解释他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件事。妹妹大了不中留,偏偏他这个当哥哥的现在不能做主她的婚事,不然日后陈老爷子知道了,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梁简示意杜平坐下,替他倒了一杯茶,平静道:“如何?” 杜平喜上眉梢,道:“二小姐真是神乎其技,那些人已经全部控制,心神未损,短时间内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不错。”梁简点点头,这次要说有什么意外,那就是江盛雪的蛊术让他惊喜不已。和制造虫人不同,江盛雪只是暂时控制这些人让他们听命梁简和杜平,被控制期间做的事解蛊以后会完全忘记。 她露这一手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暂时不用考虑如何处置那些人。至于之后,是死是活便也由不得他们。 杜平对江盛雪的这一手蛊术可谓崇拜至极,不过他过来不是为了说这个,而是还有一个人需要请示梁简:“城主,那个人还在地下室关着,你打算怎么处置。” 那个人自然是指真的杜平,现在和梁简他们谈笑风生这个不过是王博扬找来的杀手,戴了一张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而已。经过梁简这些日子的指导,以及对杜平的观察,他现在模仿起来毫无破绽。 杜平也算是跟在梁简身边时间最长的老人,从梁简到城主府再到征战沙场,可惜终究不是一路人。他的背叛不仅害死了梁简还害死了穆争寒,怎么处置他真是个有趣的问题。 梁简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清淡的茶香让人郁结的心情得以放松,他摸着尚带余温的茶杯,说了一句和处置不相干的话:“你们可知道我当初一直以为他是我的人,从未有过怀疑。” 杜平没说话,梅争寒看了过来。 “我一直觉得他背叛了我,可方才我想了想发现他连效忠我的心都没有,又何来背叛之说。一个从头到尾都不向着我的奸细,我有何必顾念旧情。”梁简自嘲地轻笑一声,放下茶杯道:“水葬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杜平懂了领命告退,不一会儿就传来噗通一声,大伙往水面上看过去,却只见浪花朵朵,不见人影。 沉江也是水葬。 黄昏时分,梁简等人的船抵达江城最大的码头,船刚靠岸还没有停稳,就有一道人影先从上面飞下来。岸边的人连连退让,那人撑着河边的一颗柳树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阿尧,你可真是……” 先下船的不是别人,正是得到梁简特许的闻尧。听见背后传来同伴哭笑不得的声音,闻尧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行了,下船。” 又一道声音徐徐传来,简洁有力地吩咐道。随着声音走出来的是两位衣着精美的公子,一人身着黑衣,头戴玉冠,面如春花皓月,俊美非凡。一人唇畔含笑,眉目俊朗,气宇轩昂。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位漂亮的姑娘,纤腰若柳,粉面桃花,只不过比起两人的淡定,她的脸上带了些焦躁。 突然出现三位神仙一般的人吸引不少目光,岸边的人都像停下脚步驻足观,纷纷猜测他们是哪里来的公子小姐。 “你们看他们身后那位是不是杜将军。” 有个眼尖的看见后面跟着的杜平,惊讶地叫出声。他这一说大家更是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还有不少认得杜平身后的随从。 “杜将军都要跟在他们身后,这些人难道是城主的亲戚不成?或者是王城来的大人物。” “听说城主身体抱恙,他们是来看望城主的吗?” “你们不觉得那位黑衣公子眼熟吗?我以前好像见过。” “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熟悉……哎呀,这不是梁统领吗?城主府说他失踪了,难不成被杜将军找回来了。” 人群里有人认出梁简,一拍大|腿叫起来。周围的人也纷纷反应过来,难怪他们觉得梁简十分眼熟。 过去的梁简的确不善交际,但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是统领,偶尔会带人巡视城内事务,住了四年还是有很多人认识他。而且他长的好看,每次出门都会引起小骚动。加上和徐良川的关系又暧|昧不清,他在民间的人气并不低。 梅争寒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掩唇揶揄了一句:“回到兄长的地盘就是不一样,认识你的人都要把这河岸踩塌了。” 梁简摇了摇头,对杜平使了个眼神。 杜平哈哈大笑道:“这我可管不了,不然回头他们就要把我记恨上了。梅公子你有所不知,在我们江城的公子堆里,梁城主认了第二的名头,可就没人敢认第一,要不是他住在城主府,上门提亲说媒的人指不定早就踏破他家门槛了。” “胡说。”梁简看向杜平轻斥一句,认真道:“我怎么没听过这种事。” 杜平道:“那是因为你常年都在城主府甚少出门,对这种事情不上心,我们大家也不敢在你面前议论。现在看到你大家难免热情了一些,不过要让他们伤心了,你现在担任红叶城城主一职,不能再久居于此。” 杜平三言两语把过去的事情和梁简现在的身份都说清楚,那些刚才还叫大统领的人惊讶地掩唇,没想到梁简现在也是一城之主。 梁简顿了顿没说什么,抬头往江盛雪和闻尧的方向看过去。下了船闻尧的精神好多了,不过身体还有些虚。梁简抬头比了个手势,无心带着暗卫潜伏回暗处。如此一来他们身边就只剩下杜平和城主府的随从。 “我们走吧,我也许久没见徐大哥了。” 梁简带头穿过人群,往记忆中的城主府走去。身后的百姓目送他们离开,谁也没有怀疑梁简对徐良川的情意,甚至有一两个还在私语街头巷尾的闲谈又多一抹趣闻。 梅争寒不经意地往人群看过去,若有所思。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0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城主府还是梁简记忆中的模样,气派豪华,就连门口被他砍去一个耳朵的石狮子也还在,没有人敢去换。不同的是守在城主府门口的人不是熟悉的那些,梁简放眼望去一个都不认识。 跟在梁简身侧的杜平有些犯难,虽然梁简和他说过城主府的情况,但还需要时间消化。梁简示意他稍安勿躁,带着他们径直过去。 守门的士兵挡住他们的出路,不客气地问道:“来者何人。” 梁简看了他一眼,眼底虽然有笑意,却是冰冷的:“梁简。” 那个守卫一愣:“你就是梁简?” 说罢突然发难,抽出手中的柳叶刀袭向梁简面门,其他的守卫也跟着拔刀,有人张口道:“范将军有令,见你杀无赦。” 梁简抬手拦住身后要动手的人,侧身躲过那些攻击,冷笑道:“就凭他?” 说着握住身侧的长刀,刀锋出鞘,一抹雪色乍现在众人眼前。梁简嘴角泛起笑意,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从这些守卫中掠过。刀光似雪,见血封喉。 着黑衣,杀人! 梁简立在城主府的大门前,身后是一地守卫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府门。 城主府的大门依旧紧闭,这里的事还没有完全传进去,因为梁简的刀太快,前后不到三息的时间,有些守卫的刀甚至还没有拔出来,就永远没有拔出来的机会。 梁简的刀尚未归鞘,他提着刀仰望紧闭的大门,最后做了一个挥刀的动作。 “咔嚓!” 挡在梁简面前的大门被一分为二,从左上到右下,直接碎裂。 不需要守卫通报,梁简有自己开门的方式,他一步踏进城主府,朗声道:“范佟,你好大的胆子。” 第134章 从杀人到破门而入不过几息的时间,梁简带给杜平的震撼可谓终身难忘。 他来这里是因为王博扬,表面上对梁简恭敬,但心里始终有那么一点轻视。梁简长相俊美,笑起来人畜无害,对于他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来说这个样貌很难起到震慑力。加上在船上相安无事,他也不知道梁简身手如何,所以心里难免不服气。 可是今日梁简露这一手让杜平心里的那点不服气和轻视都消失无踪,梁简的刀够快够狠,梁简的身手即便是王博扬在此,只怕也要逊色一些。很难想象他还那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武艺,这样的功力没有二三十年的苦练根本达不到。 杜平对梁简多了敬畏之心。 梁简不知道自己露这一手反而震慑了杜平,他立在城主府的庭院中,城主府的人闻声而来。徐良川出事后,城主府的势力并没有完全被杜平和范佟两个人瓜分,还有一小撮梁简的支持者在中间,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杜平之前对梁简说他传信回城主府并非假话,但也不全是实话。他的确传信回来,但收信的人是他的部下,而不是整个城主府,所以并非所有人都知道梁简回来了。 梅争寒等人已经走进来,训练有素地站在梁简身后,看过去黑压压一片。 梁简不仅来了,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范佟和他的属下最先达到,扫了眼梁简等人身后的惨状,率先发难道:“梁简你还敢回来?” “这里也算我的半个家,我怎么不能回来?”梁简扫了范佟一眼,视线落在他身后的那群人身上,似笑非笑道:“徐大哥暂时不能管事,各位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不小。” 被梁简看见的不少人都低下头去,他们畏惧梁简,哪怕范佟给出足够的诱|惑,他们心里还是有些恐惧。 范佟仿佛没有听见梁简的讽刺,阴冷道:“城主怜你无家可归把你收养在府中,你却狼子野心要他性命,你这样的无耻之徒也配说这里是你的家?” 范佟先声夺人,一口咬定梁简谋害徐良川,这让他身后的一些人不由愤怒起来。至于这个愤怒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对付梁简的借口。 梁简觉得好笑,他扭头看了眼身侧的杜平,道:“你们一个个的见了我都喜欢先说一句我谋害徐大哥,空口白牙连个证据都不需要,徐大哥受伤这段时间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 这话带了怒意,不悦之色显而易见。 杜平心领会神,立刻配合梁简露出惭愧的模样,歉意道:“昔日是我太过冲动误会了梁城主,我会和我的属下解释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说完,杜平转身看向范佟,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对范佟开解道:“我知道你是为城主打抱不平,但这件事真的和梁城主没有关系,他甚至都不知道我们城主受伤,还以为他……” “杜平,到底是不是你心里明白,别以为你现在站在他这边,这件事情就能这样算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范佟不耐烦地打断杜平的话,阴鸷地盯着梁简,手放在自己腰间的刀上,浑身戒备。 梁简会来江城范佟有些意外,别人不知道梁简为什么要杀徐良川可是范佟知道,也只有他有足够的动机。可是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它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现在徐良川已经废了,要是能得到这个秘密…… 范佟舔了舔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也不能免俗。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0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没有错过范佟眼中闪过的贪婪,心道:有徐良川的教训在前,这人先考虑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安危。 “范佟你说话要负责任,之前大统领不在随便你怎么说我们都不好反驳你,可是现在大统领回来了你还血口喷人,真当我们怕你不成。”一道声音从走廊上传来,那是支持梁简的一小撮人,为首的是个留着大胡子的汉子,后背背着两把斧头。他看着梁简的眼神充满尊重和真诚,看见梁简看过去,还咧嘴大笑露出一口的大白牙。 梁简愣了愣,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模糊,因为前世这个人死的太早了。梁简想了一下,隐约记起来他叫平双,担任羽将一职,好像是他提拔上来的。 平双的话得到身后那些人的响应,大家忍范佟够久,你一言我一言地骂起来。杜平的人见杜平没指示都按兵不动,没有贸然插话。 范佟脸上闪过怒意,他的势力和杜平不相上下,平双这一小撮人是其中的变数,他们双方都在考虑拉拢,所以平日还能维持一个平衡相安无事,有那么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可是没想到梁简一现身,这个平衡就直接打破,平双他们直接站在梁简的立场为梁简呐喊。范佟怒目而视,呵斥道:“平双你们要造反吗?” “呸,你别给老子扣帽子,老子是看不惯你。”平双不屑地冲范佟吐了口痰,骂骂咧咧道:“你之前就一直污蔑大统领陷害城主畏罪潜逃,现在大统领回来了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我看你是做贼心虚,才不给大统领说话的机会。” 做贼心虚四个字让范佟攥紧了拳头,梁简淡淡地扫了一眼,对杜平使了个眼色。 杜平颔首,从他身侧站出来介入两拨人马之间,道:“好了,你们别吵了,有什么事我们进屋说,在门口吵吵闹闹让百姓看笑话。” 门口的确聚集了不少百姓,都在探头探脑地张望。大家也意识到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传出去对城主府而言并不是好事。 “既然都冷静下来,那便去议事厅,把府上的干事全部叫上。” 梁简一声令下,平双等人积极响应:“我们都听大统领的,这件事也该有个结果。” 杜平看了平双一眼,道:“你别再叫他大统领,他现在是红叶城的新城主。” 杜平刚才就称呼过梁简为城主,但那个时候大家没有深想,现在听到确切的答案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的神色。 梁简见了众人这个反应,脸色微沉:“看来杜平没有骗我,城主府是真没有接到我送来的书信。前前后后几次传信都被人劫走,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拦我给徐大哥的信。” 说罢往范佟那边看了一眼,范佟面色不变,手指却是颤了颤。 其他人的脸色有些微妙,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茫然之色。 梁简也不多说,而是转身前往议事厅,平双等人紧跟其后。 梅争寒扫了眼落后很多的范佟,转身问闻尧能不能撑住,闻尧点点头,道:“我会保护好小姐的。” 梅争寒哭笑不得,没有打击他,而是肯定道:“那盛雪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江城的议事厅和红叶城的暖阁差不多大,一群人站进去也不显得拥挤,梁简没有选择首座,而是自己当大统领时一直坐的位置,梅争寒等人站在他身后。 杜平下令去把城主府的干事都找来,大家齐聚一堂,先说的自然是城主府遇袭那晚上的事。梁简把之前在皇宫里的那套说词又说了一遍,信的人自然信,不信的人冷哼一声不做评价,气氛并不是很好。梁简也不着急,那怕遇上咄咄逼人的询问,他也轻松还回去。 平双按捺不住问起信的事,梁简说自己给徐良川写过三次信,提到自己的下落和成为城主一事,但一直没有得到回信。遇见杜平才知道城主府没有收到信,大家根本不知道他的下落。 有人质疑道:“哼,谁知道这信是不是你凭空捏造出来的。” “这好办,官府往来的信件都要经过驿馆,派个人去问一问便清楚了。”杜平指了一个下属道:“你去驿馆问问,让他们查一查有没有从红叶城寄到城主府的信。” 那人得令准备下去,范佟阻止道:“慢着,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而且这会儿驿馆的人都回家了,你找谁问。” 驿馆日落以后就会闭门,这会儿天色擦黑,里面只有守夜的人。 梁简看了范佟一眼,道:“信件先不提,只要到过城主府总会有痕迹。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半会儿也争论不出个所以然,还是先让我见一见徐大哥。虽然路上杜平和我说过,但我心里总没底,他到底伤成什么样,会让你们都束手无策。” 梁简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好看。大家面面相觑,议事厅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徐良川的情况已经不能用伤成什么样来形容了,他根本就是个废人,生不如死。要不是一直找不到青玉印,杜平和范佟也不会留着他。看在他只剩下最后一点用处的份上,大家也不为难他,好吃好喝地供着,可对于他而言这并非好事。 从一代枭雄变成废人,这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他不止一次寻死,但都被救下来。杜平划了一个单独的院子给他居住,留下以前的管家照顾他。 梁简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躺椅上,双手无力地垂着,眼睛上蒙着白布,管家喂他吃东西。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他整个人都瘦脱相了,用皮包骨头来形容也不为过。他的耳朵废了听不见声音,所以不知道有人来。 管家倒是听见了,他以为又是那些想要青玉印的人来找麻烦,心里一紧,面带怒容,放下手里的碗攥紧拳头看向门口道:“你们还想……大统领!” 先走进来的人自然是梁简,在他身后只有梅争寒。议事厅的那些人都被他压住,没有任何一个过来。闻尧身体还需要休息,杜平做主把他们安置在梁简以前住的小院,其他人没有意见。梁简的房间还留着,随时有人打扫。 管家的怒吼还没说完就卡在嗓子里,他看着一脸着急的梁简忽然老泪纵横,哽咽道:“大统领,你回来了。” 梁简快步上前扶住管家,安抚道:“说来话长,徐大哥怎么样了。” 管家擦了把眼泪,叹口气道:“还不如死了好,可是那些人不肯轻易让他死,他们留着他还有用。大统领,能给城主讨个公道的人就只剩你了。” 管家紧紧地抓住梁简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希冀,他不管外面闹的如何翻天覆地,他只希望能为徐良川讨个公道。毕竟他跟了徐良川很多年,对他的情义不是假的。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0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形销骨立的徐良川,神色悲戚。他走到徐良川面前轻唤了一声徐大哥,可是徐良川没有反应。 管家悲伤道:“他听不见也看不见,说不出,他现在连你回来了都不知道。” “大夫也没办法吗?”梁简伸手去握住徐良川下垂的手,他的手掌温热有力,让徐良川有些熟悉。 感觉还没有退化,徐良川有所反应,他偏头转向梁简,眉头紧皱,忽然情绪激动起来,身体抖个不停。 他感觉到了,面前站着的人是梁简,那个害他变成这个样子的恶狼。他又回来了,他还想干什么。徐良川又惧又恨,心底积压的愤怒和仇恨都爆发出来,化作一股力量支撑他往梁简的方向扑过去。 结果自然是扑了个正着,梁简不可能躲开,而是伸手扶住他的身体,眉眼低垂道:“徐大哥,我回来了。” 徐良川听不见,可是他感觉到喷在身上的热度,莫名打了个寒战,浑身发抖。 可惜梁简用身体挡住他充满恨意的面孔,让旁人看来只是他因为梁简回来而情绪激动。梁简扣住徐良川的肩让他动弹不得,神情柔和地安抚道:“徐大哥,我会帮你的。” 管家即心酸又欣慰,这半年他因为徐良川的事心力交瘁,梁简的到来让他找到主心骨,身体不由站直。 梁简垂下眼掩去眼底的锋芒,手掌落在徐良川的后背,看似安抚实质是在给徐良川心理上的压迫。徐良川的挣扎都被他压下去,他抬起头把在议事厅的事情简略地告诉管家。 范佟和杜平两个人争权夺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管家听了只是无奈地摇头。知道梁简成了城主不能久留在此,管家的面上浮现一抹挣扎之色,他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徐良川,拳头紧了又松,最后下不定决心,噗通一声跪在梁简面前:“大统领,在你离开江城之前老奴求你一件事,你……杀了城主吧。” 梁简面色一沉,目露不善道:“管家,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奴知道,老奴只是不想他再继续受折磨。那些人其实早就想要他的性命,只是他们找不到青玉印,这才没有动手。在他们的眼中,城主活着只是一个方便他们争夺|权力的筹码,我不忍心看着他在承受这样的痛苦。”管家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神情悲恸。 谋杀朝廷命官是死罪,身为城主府的老人管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他还是当着梁简的面提出来让梁简动这个手。梁简居高临下地俯视跪在自己面前的管家,脸上满是失望的神色。 要说他对这个城主府还有什么留恋,那大概就是面前这个管家,毕竟前世陪他走到了最后。 可是没想到世人心异变,这一世这人也选择站到他的对立面。 “范佟还是杜平?你选择了谁。”梁简沉声问道。 管家一愣,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梁简,不解道:“大统领,你是什么意思?” 梁简冷笑一声,扶着徐良川坐回去:“说什么让你照顾徐良川,其实只是想从他身上套取青玉印的下落。徐良川倒下后,你们这些人都坐不住了。你到底是在贴身照顾还是贴身监视不让他送死,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 徐良川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是管家也能轻松置他于死地。管家要真的不想他受苦,早就自己动手了。 “大统领,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我。”管家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出自梁简的口中。 梁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毫无温情,只剩下一抹冷冽之色:“你走吧,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不会对你动手,回去告诉你现在的主子,别打徐良川的主意了。我知道青玉印的下落,想要就让他来找我。” 第135章 月上梢头,树影婆娑。 梁简和梅争寒就住在徐良川养病的这个小院,院子里还有一件空房,收拾的很干净,被褥齐全。徐良川已经睡下,梁简没有为难他,或者说这会儿为难他也没有什么意义。 小院清幽,院中一方石桌,凳子三四个,月光如流水,洒下一地清辉。 梅争寒沏了一壶茶端到院中,梁简坐在石凳上,身上穿的还是一席黑衣。入了城主府就注定没有平静的时候,他穿着黑衣是做好随时杀人的准备。 梅争寒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端到他面前。梁简接过茶,茶温落在掌心,驱散一点深夜的寒意。 “我在这里住了四年,却不知道还有这样清幽的小院。” 梁简的目光中多了一些追忆的色彩,此刻的心情和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前世奔波于仇恨,从来没有停下脚步看过自己住的地方。今生重生之时还是深陷于仇恨,满心算计。 唯有此刻和梅争寒一起坐在这里,他心里才得到片刻的安宁,用欣赏的眼光来打量这座自己生活多年的府邸。说起来他前世对很多事情真的不算了解,消息送到面前也只是看一眼便丢,他是徐良川手上最锋利最无情的刀。遇见穆争寒才有了一点柔情,肯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 可惜那个时候一切都太迟了,无论是他还是穆争寒,选择太早,相遇太迟,最后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梁简自嘲地笑了一声,好在这一世选择没有错,那些命中注定的东西都回归正轨。 “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满心想的都是家族仇恨,对谁都抱着敌意,不肯让别人接近,身体好一些了便想着逃跑。可是城主府戒备森严,哪里是被仇恨冲昏头脑的我跑的出去的,离开房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会被抓回来,那些人被我折腾的烦了,便出言恐吓我,挨了徐良川一顿训斥。” 月色撩人,清冷忧郁,梁简心血来潮和梅争寒聊起往事。茶杯里的茶水晃了晃,荡出一圈涟漪。 “徐良川第一次接近我的时候被我一口咬住胳膊,我牙口好,差点给他咬下一块肉,他没有怪我,轻声细语地安抚我的情绪,把我接到身边照料。我再愤怒再痛苦也不是无心的草木,渐渐地接受他的好,只和他亲近。我那个时候觉得他是真心待我,心底一直记着,愿意为他鞍前马后,可谁知道……”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0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神色复杂悲戚。 前世他最无助的时候是徐良川把他从黑暗中拉出来,所以他一直念着徐良川的好,从来没有怀疑过,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为他夺下江山。 可谁又曾想过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算计,他是被蒙住眼陷入困境的鹰,徐良川就是养鹰的人,时不时给予温情,步步为营得到信任,然后才肯给鹰光明。 他被徐良川驯服而不自知,选了一条彻彻底底的不归路。 梅争寒听的心情沉重,也难怪梁简甚少和他提起往事,他猜测到的不快不过是沉痛过往的万分之一。徐良川先给了无法原谅的血海深仇,又给了不能忘却的人世温情,梁简夹在中间,无论怎么选都会痛苦。 “哥当初选择废了他而不是杀了他,是顾念那份旧情吗?”复杂的感情总是会让人难以抉择,梅争寒能想到梁简下手时的心情。 梁简笑了笑道:“不是,我留着他是因为还需要他的身份来平衡江城。毕竟我那个时候无心处理江城的事,一心只想着……” 梁简看向梅争寒,剩下的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若是只有这一世的仇恨,梁简的确会考虑放徐良川一条生路。可惜不是,他们之间的仇恨何止灭族。徐良川对他的恩,他前世已经报了,剩下的只有仇。而且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杀死穆争寒以后毁他尸身。 “他早晚是要死的,不过是死的有价值和没价值的区别。”梁简看向屋子,眼中不见笑意,说出口的话格外的无情。 梅争寒顿了顿,诧异地看向梁简。他听得出来梁简的说起往事的时候有一些怀念,但论起处置徐良川却是半点情面都不留,这中间好像缺了点什么。他的感情起伏过度太大,给梅争寒一种事实并非仅仅如此的感觉。 梅争寒喝着茶,在心里叹了口气,并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他早就知道梁简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他说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只是不知道何年何月,梁简才能坦诚地全部告诉他。 月下闲谈不过片刻,茶盅里的水还是温的。 梁简捧着茶赏着月享受着片刻的安宁,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只有他和梅争寒两个人,彼此靠的那么近,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对方。不需要言语也不觉得尴尬,倒有点老夫老妻的意思。 梁简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抬眸看着梅争寒,桃花眼里满载深情。伤心的事都被抛在一边,这样温馨的时刻就不该想那些烦人的东西。 “等江城的事情解决,让盛雪他们先走,我带你去个地方。”梁简想到那个曾经开满桃花的山头,心里有些惆怅,但神情很轻松。带梅争寒去哪里的念头不是现在才有,只是不过此刻更加强烈。真想把江城的事情都抛下,现在立刻就带他去。 梅争寒抬头和梁简对视一眼,心念百转,问道:“是不是和血月传说有关。” 之前在王城梁简看凤首箜篌的眼神是那么的怀念,他说那是梁家的东西,和血月传说有关,还说到了江南就会告诉梅争寒。所以这会儿他提出来去一个地方,梅争寒立刻就想到血月传说。那应该是对梁家很重要的东西,梁简愿意告诉他他很高兴。 梁简没有否认,笑道:“是,希望你知道的时候不要太惊讶,真说起来也和你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居然还有我的事?”梅争寒诧异不已,血月传说可是他遇见梁简后才逐渐了解,之前一点都不知道。梁简说和他有关系,他不由多想,道:“是和现在的我有关系,还是和另一个我有关系。” 另一个他自然指的是穆家小公子的身份,梁简认真地想了想,肯定道:“都有关系。” 没有否定任意一方,这样的答案反而让梅争寒更惊讶,他迟疑了一会儿道:“那你当初救我的时候……” 梅争寒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梁简看了一会儿,手指紧了紧,却又转过头挪开视线,把话压回去:“算了,我还是不问了。” 因为我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毕竟梁简说的太有深意了。 见梅争寒心生怯意,梁简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解释道:“我也是这次王城之行才知道这件事情和你有关系,救你的时候我可没想那么多。毕竟那个时候我一心想的是这是谁家的少年郎,被我逮到以后可就是我的了。” 梁简当初是真不知道,虽然他一心为了找到梅争寒而往滇西走,但并不知道梅争寒的身世,更别说知道他和血月传说的联系。至于为什么刚才没有否定梅争寒的猜测而是全部肯定,其一是梅争寒身上流着皇室的血,又背负那样的命运,血月之事早晚会落在他身上,其二则是梁简的原因,他和梁简在一起,那个地方就必须得去走一趟。 “你救我的时候真的是这样想的?”梅争寒怀疑地看着梁简,那个时候是他觉得面前的人惊为天人,眼热地盯着看了许久,用眼神把人调|戏了一遍,还被梁简小小地教训了一下。 面对梅争寒的疑惑,梁简淡笑不语,过了一会儿才丢出两个字:“你猜。” 梅争寒哑然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他才不会去猜这种已经过去的事。当时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 “真希望这里的事情快点办完,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你离开了。”梁简勾起了梅争寒的好奇心,让他的心绪有些飘。 “快了,他们没那么沉得住气,只是不知道会是谁先跨进这个院子。”梁简幽幽道,眼底暗藏着冷光。 今日他把自己知道青玉印的消息传出去,又和梅争寒选择住在这里,就是在等那些想要的人前来争夺。之所以不选择和江盛雪他们住在一起,一来是心里对江盛雪多有怜惜,不希望她来此见到的只有血腥。二来是降低那些人的警惕,以为可以把他们逐个击破,却不知道江盛雪那边守着十多个暗卫。 梁简猜不出来管家投靠了谁,这是他未曾料到的变数,好在并不影响结局。 江城没有青玉印,权利之争才迟迟没有平定,现在打破局面的饵已经抛出去,就不担心鱼儿不咬钩。 冷月晓风,杀机暗藏。 而处在杀机漩涡中的梁简和梅争寒却无比自在,要不是真谈情说爱有些破坏这样的杀人夜,他们大概会选择别的等待方式。 不过这一次他们的预测却出现了失误,因为这一|夜没有杀机,他们最终等来的人是杜平。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0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第136章 杜平现在的心情有些微妙,因为他发现梁简对江城的判断和现实的情况出现了很大的偏差,而且这个偏差是出在梁简自己的身上。 管家的确和杜平有那么点关系,但他并没有投靠任何一方,他只是单纯的为了自己。徐良川倒下后他见识了何为人心,不想在这里多留,便和杜平达成协议,让杜平帮他离开。 梁简坦言青玉印的下落,管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倦了,不想争也不想斗,甚至不想对梁简解释什么。 杜平得到青玉印的下落没有立刻放管家走,而是从他的嘴里套出不少消息,心里拿不定主意,这才来找梁简。 至于他为什么说梁简对江城的掌控出现问题,是因为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现之前那些投靠范佟或者杜平的人中有一部分其实向着的人是梁简。换句话说,在江城大部分人的眼中,最合适城主这个位置的人不是范佟也不是杜平,而是梁简。 因为梁简下落不明一直没有音讯,他们才陆陆续续开始站队,现在梁简回来了,杜平和范佟维持的局面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倾斜。 听完杜平反馈回来的消息,梁简惊讶地愣了愣神。 梅争寒最先反应过来,古怪地看了梁简一眼,问出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兄长之前的计划一直都把自己排除在外,你难道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会出现他们支持的人是你这种情况?” “我也很奇怪,城主你在这里生活了四年,你就没想过你对他们的影响有多深。”杜平附和了一句,要不是看见梁简发愣,他还会以为这是梁简的计策。 梁简下意识地对面前的情况摇了摇头,他是真的没有考虑过面前这个状况,他在重生的那三个月里把自己和江城剥离,早已不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归属感没了,自然不会想到还有拥护者。他甚至想过用更极端的方式来毁了这里,江城在他的心中早就是座死城。 可杜平带来的消息让他的心颤了颤,那座死城从心底复苏,逐渐染上色彩。 “这个局面和我们预想的差别太大,我们需要重新制定计划。梁城主,你要知道夺|权换主容易引发动荡,能够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再好不过,所以之前我们说过的事恕我现在不能继续。” 杜平是个不一般的杀手,他并非只懂得杀人,所以才会被王博扬选中派来帮梁简。江城的局面可比夺飞玉城好多了,完全可以做到小范围的清除异己。杜平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事实上他很会审时度势,而且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连续血洗两个主城是形势所迫的下下策,既然有更好的选择在面前,又何苦坚持原来的决定。 “那依你之见你当如何?”梁简没有急着表态,而是询问杜平的意见。他也想知道,面对这个情况对方会怎么做,他的选择关系到梁简能不能放心把青玉印交出来。 杜平沉默片刻,道:“如果梁城主信得过我,这件事情完全可以交给我去办,因为我现在这个身份也不算太差,活动起来更容易。我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把情况彻底摸清楚,免得做出错误的判断。” 今日摸来的消息的确让杜平惊讶许久,但还没有让他冲昏头脑,他冷静下来后也开始怀疑里面的真假。 梁简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我就给你三天的时间,不过在此之前要先解决范佟,不说直接要他的命,断他左膀右臂还是可以。” 杜平为难地皱了皱眉:“城主说的可是信件的事?恕我直言,恐怕这条线索不会有结果。范佟知道我们会查,过了一|夜相关的人恐怕凶多吉少。” 死人才最能守住秘密,之前在议事厅杜平就想提醒梁简,可是见梁简不在意还以为这是他唬人之言,没想到他是真的想做文章。 “我既然提到这件事便是有万全之策,你尽管去追究,我会给你人证。”梁简并未把杜平的担忧看在眼底,事实上刚下船那会儿他就已经开始行动,重要的人早就被无心他们劫走了,这会儿正在安全的地方呆着。不过梁简还不用告诉杜平,他也想卖个关子,好久没戏弄人了,有些手痒。 梅争寒看他一眼便猜到他在想什么,坐在一旁淡笑不语。 杜平看他们两个人如此淡定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打定主意谋划的再仔细一点,尽量不出差错。 一番密谈说完已经是后半夜,梁简最后叮嘱杜平一句,让他不要为难管家,要是他还愿意就继续回来照顾徐良川。杜平想了想答应了,说会把意思传达。 等杜平走了,院子里就静的只剩下虫鸣声。梅争寒把桌子上的茶具撤走,回来见梁简还在凳子上坐着,走过去拍拍他的肩道:“该休息了,时辰不早了。” 梁简抬头看着他,伸手把人拉到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高兴道:“原来我不是一无所有。” 杜平今夜带来的消息让梁简心中死去的江城又活了过来,原来他并非一无所有,他也曾拥有过,只是他不知道。所以才会以为一切皆为虚妄,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 梅争寒的手落在梁简的背上,梁简说的开心,梅争寒却听的心酸。他不知道梁简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悲观的想法,他觉得胸闷,近乎执拗地重复道:“兄长从来就不是一无所有。” 梁简的双臂勒的更紧,他现在心情欢呼雀跃,却有一种不真实的飘然感。靠近梅争寒才让他觉得真实,可还是觉得不够,梁简松开手臂转而抓住梅争寒的手把人往怀里一拽,梅争寒猝不及防跌坐在梁简身上。 梁简握着他的手腕将人禁锢在怀中,低下头亲|吻他的唇。柔|软的唇如同他的主人一样温和,没有拒绝梁简的亲热,唇齿微张,气息微喘。湛蓝若水的双眸缓缓闭上,只有那纤长的睫毛在发颤。 夜深了,月亮怕惊扰院中的璧人,躲进了云层。 一|夜风不度,自有春意生。 梁简和梅争寒起晚了,他们两个人还在床上,外面就有人过来请他们。连夜奔波又睡的晚,梅争寒这会儿有些起不来,听到声音眉头紧皱,裹着被子不肯睁眼。梁简揉着他的眉心让他放松,自己下床披上衣衫出门。 外面来请人的是府里的小厮,梁简还有些印象,脸色好看了一些,问道:“什么事?” 小厮恭敬道:“大人,杜将军请你去议事厅,说是关于信件的事有着落了。” 杜平办事的效率很快,梁简让他放心去查,他果然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这会儿就是想请梁简去前院当面对峙。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1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拢了拢衣衫,一点挪动脚步的意思都没有,挥手道:“你回去告诉杜平,这件事他自己看着处理,不用来问我,想要找人对峙就去我以前住的院子请人,哪里有他想要的人。” 小厮应声垂首,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梁简面不改色地盯着他,笑意盈盈道:“你说这样重要的事杜平为什么让你来办?是他身边没人,还是觉得不过是跑个腿,是谁都无所谓。” 小厮一愣,觉得自己心里的想法都被梁简看透,他后背冷汗直冒,垂首道:“小人不敢,小人一定把大人的话带到。” “记得让杜平处理好后来给我汇报情况。”梁简把人打发走了,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想着城主府现在的局面冷笑连连。 上到掌权者,下到小厮仆人,各个都在为自己挣一条出路,有趣有趣。 前院闹的如何天翻地覆梁简都不管,期间无心过来一趟,此前梁简就吩咐过他们只需要保护江盛雪的安危,无需插手江城的事,无心过来是说江盛雪要出门,怕他们担心这才过来说一声。 梁简说让她放心出去玩,还给无心说了几个不错的游玩之处,无心一一记下,很快便走了。 梅争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养足了精神,刚好赶上厨房送来吃食。管家如今也不管城主府的事,下人们也各有各的打算,只有厨房的厨娘知道梁简回来心里念着他的好,做了不少他喜欢的东西送来。 桌上摆着的都是些具有江南特色的小菜,梁简吃了一筷子便没动了。厨娘还是那个厨娘,手艺也没变,可梁简的心变了,食不知味。 下人还送了酒,梁简喝了几杯,江南的酒软绵温柔,像这个水乡,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到这个院子送饭菜的下人被梁简指派去伺候徐良川,这会儿院子里只有他和梅争寒。梅争寒倒是不挑剔,一个人解决大半的菜,他是真饿了。江南喜甜,滇西喜辣,这要是搁平常,这些东西不一定合他口味。 前院的事情很快有着落,不过杜平要趁机打压范佟没能来告诉梁简,而是派了一个被控制的下属。有梁简送出去的证人作证,信件被拦截的事很快落实,范佟也是狠心,把自己的人推出来做了替罪羊。杜平知道这件事情还不能完全拉他下马,没有往死里追究,暂且就以处置拦信的人为止。 大家知道误会梁简都想过来和梁简道个歉,可是梁简摆明了态度不想见他们,大家只好让杜平传达意思。 “你回去让杜平告诉那些人,我现在毕竟是红叶城的城主,不好在插手江城的事,所以不用事事都来请教我。我是客,该怎么办还是要你们大家商量。至于江城之后的问题,以我城主的身份倒是能帮上一点忙。” 梁简摆明不插手江城内乱,放心把事情交给杜平。同时也表示关于江城最后的权利归属,他还是能说上话,这无疑是告诉旁人,最后这个人选必然是他信得过的。 打发走了下属,梁简心道他能帮杜平的也就那么多,能不能成事还是要看他自己。 “这个杜平的确是个能成事的,不过兄长真的信得过他?”梅争寒见梁简如此放心,不由地提醒一句。他们和杜平相识太短,总有些顾虑。 梁简道:“我信得过的不是他,是王博扬的眼光。” 能把黑乌鸦治理的如同铁桶一般,可见王博扬御下有方,他推荐来的人自然不会太差。 梅争寒想了想王博扬那个人,的确不像会在背后捅盟友刀子,心里放心不少。 第137章 江城靠水而居,城内河流环绕,正是二月春风季,垂柳的枝条上挂满了嫩芽,像是一朵朵绿色的小花。江盛雪出门不喜欢身后一呼啦全是人,所以只带了闻尧一个,无心他们都潜伏在暗处,没有轻易现身。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闻尧的精神气好多了,不再像在船上那般病恹恹的。江城内危机四伏,他身为江盛雪的贴身侍卫自然不敢放松警惕,哪怕出门在外也是剑不离身,牢牢地跟在江盛雪身边。 江盛雪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和他多说那些没用的废话,只是带着他在大街小巷里游玩。 江城的胭脂水粉一绝,江盛雪女儿心性,虽然平日甚少打扮,但看到这些东西总是免不了好奇。加上无心给他们指的方向一整条街都是卖胭脂水粉,衣服首饰。淡淡的香味萦绕在街上,一时教人分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香味。 江盛雪东看看西瞧瞧,倒是觉得有趣。她看的多却没有买,闻尧问她是不是没有看得上的。 江盛雪摇头,她只是不喜欢打扮。不过既然闻尧都开口问她,江盛雪想了想,看着闻尧道:“我确实没有看上的,不如你帮我选。” 闻尧脸红了,支吾道:“我不会。” 江盛雪掩唇笑道:“选东西没有会不会,只有喜不喜欢和看不看得上。你就站在这里一眼看过去,看中那家店我们就去那家,进门看上的第一件东西是什么我们就买它。” 闻尧觉得不妥,江盛雪双手叉腰道:“你说了会听我的。” 闻尧没办法,只得按照江盛雪说的四下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首饰铺子,江盛雪只看了一眼便拽着闻尧过去。 那家首饰铺规模不大,处在热闹的街头有些冷清,店里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神色焦虑的掌柜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见江盛雪和闻尧上门也没见喜色,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耐,不过很快又压下去换上一副笑脸,过来道:“两位想要点什么,我们铺子小是小了点,但做工精致,首饰珠宝一应俱全。” 江盛雪跨进门看见掌柜的神色变化就有一些后悔,这个掌柜肯定正遇到难事无心生意,他们上门并没有给他带来钱财,反而让他更加焦虑。可是让闻尧选东西的话已经说出口,江盛雪也不想就这样反口,只好拽了一把闻尧道:“选吧。” 闻尧露出个无奈的表情,看起来不是那么情愿,但实际上心里很高兴。他这次没有胡来,而是认真地把首饰铺里的东西看了一遍,相中一对镯子。那是一对白玉镯,玉石莹润光滑,质地温和细腻。 玉石配美人,绝配。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1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闻尧脸上露出笑意,让掌柜把那对镯子递给他。 掌柜有些惊讶闻尧选了这东西,快步过去把东西取过来。 玉镯放在盒子里,下面垫了红色的软布,江盛雪看了一眼不由地笑了起来。她倒是没想到闻尧眼光那么好,玉镯做工精致,很漂亮。 “掌柜的,我们就要这个,你帮我们包起来。”闻尧见江盛雪喜欢,便决心买下。 掌柜点点头合上盒子,转身去找绸缎把东西包起来。江盛雪的眼神落在刻了一片荷塘月色的木盒上,看到某个熟悉的标志愣了愣神。 “慢着……”江盛雪压住那只盒子,正欲问这东西的出处,就看见有个大夫掀开偏堂的帘子走出来,一脸无能为力的表情,对掌柜拱了拱手道:“掌柜的,小老儿没用,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掌柜的脸色一白,整个人僵在原地,身形晃了晃险些倒下。 江盛雪和闻尧对视一眼,刚才那个大夫离开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闻到了很淡的血味。这店铺里有人受了伤,看样子还伤的很重,难怪他们进来的时候掌柜是那样的神情。 掌柜稳了稳心神,走到江盛雪和闻尧面前,歉意道:“对不住了两位,我还有事要提前关门,这东西就不帮你们包了,你们要是喜欢便拿去吧。” “掌柜的客气,是我们打搅了。”闻尧一边说着一边取下钱袋结账,他们初来乍到不宜招惹是非,尽快离开这里为好。 掌柜无心生意,随口报了个数就让闻尧他们把东西拿走。江盛雪握着盒子,看着上面那个变形的花纹,面露犹豫之色。 从滇西到乾东再到江南,这个人的标志总会出现在和手艺有关的地方,跨度范围之广,让江盛雪对他的来历起了好奇。可是梁简不肯多言,只说自己想要见他一面。 江盛雪不知道江城此地是不是终点,她只是有一种直觉,这个盒子可以给她答案,或者说这家铺子可以给她答案。这个念头来的强烈又突然,哪怕就是跨出铺子也没办法忽视,她忽然心中不安起来。 江盛雪在铺子门口停下脚步,手里紧握着木盒,她回头看了一眼店铺,下定决心道:“我们回去。” 闻尧想也没想地伸手拦住她,道:“不可,再大的事也没有你重要。大夫束手无策还沾了一身血气,那人的伤想来非比寻常,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江盛雪看着手上的盒子,摸着那个花纹,道:“我想求一个答案,我也想帮梁大哥做点什么。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我相信你可以保护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害怕。” 江盛雪笑意盈盈地看着闻尧,她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交托在闻尧的手上,她相信这个人不会让自己有半点损伤。 面对江盛雪带笑的面容,闻尧愣了愣神,认真道:“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 “傻子,我才不要你用命来保护我。”江盛雪脸上浮现一抹绯色,垂首道:“我要你用生命来守护我,我活着一天你就不准死。” 比起保护,江盛雪想要的是相携到老的守护,只是不知道自己这样说这个傻子明不明白。江盛雪悄悄抬头看了闻尧一眼,闻尧挠挠脸,大概是没反应过来这话里有什么区别,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回道:“我都听小姐的。” 江盛雪无奈地垮下肩,心想自己下次还是直白一点吧。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很快打起精神,拉着闻尧回到铺子门前,挡住掌柜要合上的门扉,浅笑道:“掌柜的,小女子略通医术,不如你让我试试。” 掌柜一顿,诧异地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个人,脸上的笑意淡淡地,倒有一点敷衍的意思:“我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 “刚才走的那个大夫身上带着血气,想必里面那位伤得极重。看掌柜的样子定然请了不少的大夫,但都束手无策。你不妨让我瞧瞧,我是昨天才到此地的旅人,人生地不熟,过两天就走了,掌柜也不用担心我会说些什么。” 掌柜的戒备越发让江盛雪相信这件事情不简单,可越是如此她想要进去的念头就越强烈,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掌柜还是信不过江盛雪,脸上笑意一敛,道:“既然是个过路的,又怎么会来趟这种浑水。” “因为我有点事想问掌柜,权当你我做个交易。”江盛雪扬了扬手上的盒子道:“我想知道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掌柜脸色微变,不过很快被他掩盖过去,敷衍道:“这种盒子在我们这里很常见,不知道你问来做什么。” 江盛雪挑眉,嘴角染上笑意,目光幽深地看着掌柜道:“掌柜的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盒子,不是盒子里的东西呢?我买的是镯子,你想的却是盒子,看来我们这个交易可以做。” 这装镯子的盒子的确很普通,雕花也不见得多独特,要不是多出那个标志江盛雪也不会注意到。她方才只说东西不提盒子就是在诈这个掌柜,没想到对方这里真的有线索。 掌柜自知上当,面色阴沉下来,他隐晦地看了眼江盛雪身后的闻尧,暗中估量自己出手有几分胜算。 “掌柜的,你可想清楚了,你答应我说不定里面的人还有一线生机。”江盛雪不慌不忙地说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论医术她还真没怕过。 掌柜眼中闪过挣扎之色,目光落在江盛雪手中的盒子上,犹豫片刻道:“你们打探这个盒子做什么?” 江盛雪神色柔和下来,轻声道:“我想帮我兄长找一个人,他很想见那人一面。” 掌柜古怪地看了江盛雪一眼,江盛雪说她是要找人,可她的重点并不是那个人,而是她的兄长。掌柜思量之后,决定让江盛雪他们进来。 首饰铺的后院有一栋小楼,清幽雅致,掌柜带着江盛雪和闻尧进去,越往里面血味越重。江盛雪眉头紧皱,一时也无法估计这个人伤的多重。 掌柜引他们进了内室,软塌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裹着绷带止血,可是效果甚微,还是有血迹渗出来。让江盛雪惊讶的是这个人伤成这样还没有昏迷,听见有脚步声便睁开眼,苍白虚弱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对掌柜道:“安伯,你这次又是从哪里请来了神医。” 掌柜眼眶瞬间就红了,跪倒在床边道:“公子,是老奴没用。”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1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你要是没用我现在已经在阎王殿了,我来叨扰你已经过意不去,要是还让你觉得愧疚,我死后也难安。”许是伤势过重,说话之人的声音很轻柔,让人想起窗外正浓的春风。 江盛雪就站在管家身后,见公子哥心生死意,忙道:“你们现在就丧气是不是太早了一点,我这个大夫是还没出手就被人轻视了吗?” 女子的声音自信又清冽,倒像是叮咚作响的山泉之音,把屋子里的悲伤驱散不少。本来没把江盛雪放在心上的公子哥一愣,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管家连忙起身,擦了擦眼泪道:“姑娘,你既然有信心,那就请你帮帮我家公子吧。” 江盛雪上前两步到了床边,这才两句话的功夫,公子哥的绷带又红了一圈,江盛雪心生疑惑,动手将绷带都拆了。 公子哥伤在上身,全身只穿了一条亵裤,绷带一解开便是袒胸露乳,常年锻炼的强健体魄都展现在江盛雪面前,可惜江盛雪没那个心情欣赏,而是盯着他的伤皱眉。 那是两道古怪的刀痕,像是一个红叉烙在公子哥的胸膛上,血不断地渗出来,伤口周围血翻卷,之前大夫包扎的药完全没有效果。 躺在床上的人没有自己命不久矣的自觉,一脸的风轻云淡,饶有兴趣地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的江盛雪。 “好厉害的蛊。”过了半晌,就在掌柜心情越发忐忑不安之时,江盛雪这才吐出一句话。 公子哥眼中流光暗沉,掌柜却是一愣道:“什么东西?” 也难怪掌柜如此惊讶,江城和滇西相隔甚远,这东西他们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 江盛雪没有解答掌柜的疑惑,而是神色凝重地看着公子哥。和掌柜的不解不一样,公子哥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中的是蛊。 而且还有一句话江盛雪没说,这个蛊并非来自丘桐,而是闽国。 “姑娘,这能救吗?”掌柜见江盛雪久久不语,心里笼罩着一股不安。 江盛雪自信道:“算他运气好,谁让我是个蛊师。” 这蛊虽然厉害却并非不能解,江城的大夫只是不认识才觉得棘手,落在江盛雪手上就容易多了,不说立刻让床上这人生龙活虎,保他一命还是做得到。 掌柜的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连连给江盛雪道谢。 江盛雪道:“掌柜的不必客气,我们各取所需罢了,只希望我治好他以后你能把我想要的消息送上。” 掌柜的面色微僵,看向床上的人,含糊道:“应该的应该的。” 有了掌柜的保证江盛雪也不在废话,她摸到自己手上的护腕,从中取出一个小布条,里面裹着银针。这个护腕自然是当初在樵县梁简送的哪一个,被江盛雪用掉一只袖箭后便空出一个空间,江盛雪把随身的银针放在里面方便拿取。 她此刻手上没有药材不能直接给公子哥疗伤,只有先用银针稳住他的伤势为他止血。 公子哥的眼神从江盛雪的护腕上挪开,看向江盛雪的眼神有些不同。江盛雪下针的手法很快,几针下去血便有止住的趋势,公子哥的气色也缓和不少。 掌柜面露喜色,高兴道:“公子,你有救了。” 公子哥笑了笑,一脸的风行云淡,心道:“要是连她都救不活我,我才真的气数已尽。” 江盛雪行针为公子哥抑制住蛊毒,提笔写了两张方子给掌柜,叮嘱一张外敷一张内服:“他伤的太重,需要想把气血养回来才能解蛊,这两个药方你们先用着,至于之后怎么治疗就看他的恢复情况。” 掌柜的连声谢过,江盛雪没和他客套,而是道:“我要的消息呢?” 掌柜的一顿,笑道:“姑娘要找的人我不知道,但盒子的来历可以告诉你。” 江盛雪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倒也不算太失望,点头道:“也行。” “慢着,”床上的人忽然出声打断两个人的交易,他看了掌柜一眼,眼神淡淡地没什么情绪,而后这才转向江盛雪,染了几分笑意:“姑娘是在找人?不妨和我说说,我走南闯北多年,说不定刚好知道。” 江盛雪心里一喜,但随即又黯淡下来,道:“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张铎,应该是个巧匠,他会打造珠宝首饰也会锻造兵器,他做的东西上面会有一个特定的花纹,兄长说那个纹路是他的名。” “那是你要找他还是你兄长要找他?”公子哥问道,温温和和,让人很有好感。 江盛雪没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回答道:“兄长说想和他见一面,可是没说要找他。我今日在贵地买东西的时候看见盒子上的标志,心血来潮就想帮兄长问一问,要是你们知道还请告诉我。” 公子哥笑了笑,心道果然如此。他看着笑容浅浅的江盛雪,笑道:“那便带他来见我吧。” 江盛雪一愣,公子哥又道:“我就是张铎。” 第138章 梁简收到江盛雪消息的时候正准备带着梅争寒出门,来传信的人是暗卫中的一个,原本江盛雪是要闻尧过来,可是闻尧不肯。江盛雪只好写一张纸条让暗卫带来,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张铎。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1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张铎的伤非比寻常,而且从安伯帮忙隐瞒就看得出他身份不方便泄露,暗卫只负责传消息,倒也不知道缘由。 梁简收到纸条愣了愣,没有多问就让人在前面带路,梅争寒见他脸色不好连忙跟上。一路上三个人走的飞快,梅争寒还顺便清理了几个耳目,等他们赶到小楼时,安伯刚去抓药回来。 闻尧抱着剑靠着朱红的柱子,江盛雪在和安伯说如何煎药,苦涩的药味若有似无。 梁简和梅争寒从屋脊上飞下来落在院中,闻尧握剑的手一动,看清楚来人后行了个礼。安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出手,被梁简一甩衣袖荡开。 江盛雪喜上眉梢,连忙上前制止,开口道:“哥,你们来了。” 一句话让安伯停下动作,诧异地看了面前的两个人一眼。梅争寒刮了刮江盛雪的鼻子,环顾四周,看到火炉上的药材,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江盛雪揉着鼻子,把事情简略地跟面前的两个人提了提,听见张铎受伤,梁简的面色有些古怪。他站在院子中间,看着这个清幽的小楼,实在无法把此地和张铎联系在一起。他记忆中的张铎沉闷无言,每天都在和铁器打交道,根本不懂得什么叫风花雪月。让他住在这样的地方,他只会浑身都不舒坦。 而且从江盛雪的解释中也能听出他是个风趣的人,这和梁简的记忆简直千差万别,梁简忽然有些不确定面前这个张铎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对兄长在找他一点都不意外,好像一直都在等你找来一样。”江盛雪想到张铎提起梁简的口气,心里觉得怪怪的,要不是梁简说过他们不认识,她都怀疑两个人有旧。 梁简有些闪神,这一世的张铎一直都是这样,时不时地提醒梁简他的存在,却又不肯露面,就好像认识梁简但不想见他。 张铎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他前世为什么要杀自己。 现在答案就在眼前,梁简却有了一瞬间的迟疑。他的手上还握着张铎送的刀,如此的趁手,如此的适合杀人。 “他伤的重我给他行针后他便睡下了,这会儿恐怕还没醒,兄长要不要等一会儿?”梁简赶来的速度其实有些出乎江盛雪的意料,大概是没想到他如此的迫切,可张铎这会儿还没醒。 梁简又站了一会儿才回神,声音干涩道:“无妨。” 只是两个字道不尽心里的千思万绪,他太想要那个答案了。 安伯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就是公子要见的人,连忙招呼他们在院子里坐一会儿。江盛雪去帮忙煎药,那股药味飘的一个小院都是。 梁简在院中坐了许久,把刚才江盛雪说的事情仔细地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说他中的是闽国的蛊毒?” 江盛雪点头,闽国的蛊术和滇西还是有不同之处,那蛊就算不是闽国的人动的手脚,也是从闽国那边传过来的。 “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和闽国的东西扯上关系,这里可是江城。”梁简有些不解,把目光转向安伯询问道:“老人家,你和张铎是什么关系?” 梁简记得张铎是孤身一人,并没有亲属家眷。他身受重伤还愿意躲在这里,可见这个人和他关系匪浅。 安伯被梁简问的一愣神,长叹一声道:“他原本是我们的少东家。” “原本?”梅争寒注意到安伯这个奇怪的用词。 安伯点点头,道:“我们安家是做玉石生意的,少东家自小聪慧过人,在打磨玉石方面有着非常高的天赋。不仅如此,他对奇门八卦,五行遁甲也有涉猎,很多东西只需要看一遍就能学会,在手艺方面更是如此,而且并不仅限于玉石。雕刻,暗器,机关阵法,他会的越来越多,可我们老爷心里却越来越不安。直到我们少东家被一个行脚商看上,不知道那人和我们老爷说了什么,第二天他就把少东家带走了,少东家的名字也从族谱上消失。” “这些年少东家偶尔也会回去看看老爷夫人,但并不会再以安家人自称,反显得自己像个过客一样。老爷夫人还是疼他,可是却不能再相认,我们就是想要帮他也只能暗地里帮一帮。我算是看着少东家长大的,却也不知道其中内情,只是听少东家提过一句,他如今身份不同,不想给安家带去灾难。” 安伯说起这些神色哀伤,眼里满满的都是对张铎的心疼。 梁简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眼里写满了惊骇,从木椅上站起来抓住安伯的手腕厉声道:“你们本家是不是在飞玉城的邕州,院子里有一颗高大的木芙蓉。” 安伯下意识的点头,被梁简突然的发难吓的有点不知所措。安家在邕州也是名门望族,不少人都知道在哪儿,院子里的那株木芙蓉是少东家离家的时候老夫人种下的。 得到确切的答案,梁简忽然浑身的气势都垮下去,他后退两步身形晃了晃跌坐在椅子上,面色一片惨白。 难怪,难怪张铎要杀他,因为他屠了张铎全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原本只是执行徐良川下达的命令,却不知道那些人和张铎有这样的关系。 他自以为对张铎有救命之恩,可是这份恩情和屠门的血海深仇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他和张铎就如同徐良川和他,他会找徐良川报仇,张铎自然也会找他报仇。 可笑的是他们两个人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真正的凶手在背后操纵棋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愧疚和愤怒一起涌上心头,梁简现在的心情又岂是一个复杂能够说的清楚。前世的那张网从一开始就错综复杂,让他无力反抗。 梅争寒见他神色不对,心里有些担忧。他对梁简的事情还是了解的太少了,一直以来他都不曾追问过梁简,想着等他愿意说的时候自然就知道。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梅争寒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梁简对他的事了如指掌,随时都能知道该怎么帮他,可他呢? 他不问梁简真的是体贴梁简为梁简好吗? 安伯也不知道为什么梁简反应那么大,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可是和我们安家有故?” 梁简摇了摇头,面上泛起苦涩的笑意。他和安家无冤无仇,亦不相识。若非今日相遇,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想明白其中缘由。 安伯看了眼张铎养伤的小楼,道:“那公子可是和我们少东家是旧识?” 梁简还是摇头,前世彼此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这一世却面都没有见过,算不上认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1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安伯这下也糊涂了,既不认识安家也不认识他们少爷,却对他们安家的事反应强烈,还是他们少爷在等的人,这其中有古怪。他们少爷离开安家这些年走南闯比,到过很多地方,安家的人也逐渐明白那个行脚商并非普通人,他们少爷定然是卷入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里,可是谁也不敢过问。 这次他来这里养伤都是意外,突然找上门的梁简等人给安伯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的心情瞬间沉重起来。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压抑,谁也没有开口,只有火炉上药液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梁简揉着额角,神色逐渐缓和过来,思绪飘得有些远,在前世的血与火中沉沉浮浮走一遭。他对张铎的恨意被灭门之仇冲的一干二净,所幸他前世把这份恩怨了了,他和张铎之间不该再有恩怨亦不该再有纠葛。 今日就当做个了断,之后大路朝天各不相干。 梁简这样想着,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他今生没有对安家下手,张铎应该也不知道他才对,可是张铎的表现不像不认识他。 难道张铎…… 有个念头在梁简的脑海里闪过,他面色严肃地思考之后,哑然失笑,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 火炉上的药早已煎好放凉,江盛雪倒了一碗出来给张铎送去,梁简跟着站起身,安伯本想拦他,伸出手又缩回去。 他是担心张铎的安危,可是张铎都不在意,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小楼里的血味已经散出去,江盛雪替张铎重新包扎过,伤口止住了血。他还在睡,身上盖了一层薄被。 江盛雪放下药碗替他把脉,察觉到有人接近,张铎很快清醒过来。淡淡的药草清香从鼻尖飘过,张铎反应过来靠近的人是谁,心里的戒备都松下去。 “你醒了,先把药喝了,我兄长在等你。”江盛雪见张铎转醒,伸手扶他起身,在他身后放了一个软枕,好让他靠的舒服些。 张铎谢过江盛雪的好意,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药很苦,可是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把药碗还给江盛雪的时候还面带笑意。想来是习惯苦日子,才能把一切都掩盖在微笑之下。 梁简和梅争寒都在小楼,安伯给他们上了茶点便退下了,闻尧守在外面没有上来。 张铎往梁简和梅争寒这边看过来,他先是注意到梅争寒目光停顿片刻,然后才看向梁简道:“你是来找我拿钥匙的吗?” 梁简看着面前这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心里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什么钥匙?” 这下换张铎惊讶了,他看着一脸茫然的梁简,确定他真的不明白自己指的是什么后,轻笑道:“你不找我拿钥匙,那你找我做什么?” “我……”梁简说了一个我字就说不出来了,他之所以要找张铎,是因为前世张铎陷他于死地,他想要问个明白。可刚才在院子里他已经知道这其中还有别的事情掺和,他和张铎算是恩怨两消,谁也不欠谁,一开始的执念已经放下。 他本可以抽身而走,但又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这才进来一见,可是真见到了非但没有解决心中的疑惑,反而让他心里的疑云更重。 因为他面前的这个张铎并非前世害他之人,不管是身形样貌还是脾性气质都相差太多太多,根本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唯一不变的是他们都叫张铎,都会锻造兵器,都会在自己打造的东西上留下特殊的纹路。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梁简一头雾水。他想到前世被灭门的安家,意识到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张铎和盛雪的感情,一开始的设定确实是他们在一起,闻尧有出场。 但是写着写着我发现张铎很难上线,这导致他的这条感情线有了变化。 所以他的这条感情线被我改了,你们也不用纠结了。 第139章 张铎见梁简发愣,神色犹豫不决,心里不由地觉得可笑,他好像太高估梁简了。 这样一想他脸上的笑意有些泛冷,调整坐姿换了个舒服的角度倚靠床榻,失望道:“我以为你是想清楚了才来找我拿钥匙,可是我现在怎么看都觉得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又是钥匙,这是遇见张铎后他说的最多的词,仿佛是想要提醒梁简什么。可是无论梁简怎么回想也记不起来有和钥匙有关的人或事,那种感觉糟糕透了,那不成他重生后记忆有损? 梁简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的手触到身侧的长刀,心里来了主意,道:“我确实不明白你说的钥匙是什么。真要问的话,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这把刀?” 这是当日叶白衣送来的东西,梅争寒当时也在场,可是他不知道这东西是出自张铎的手。 张铎看了那把刀一眼,这东西有些来历,只是不方便让叶白衣代为转达。他原本是不打算让梁简知道,但既然梁简此刻问起来,不说似乎不太好。 张铎思索片刻道:“这刀是你爹娘给你准备的成人礼,本来打算在你及冠的时候送给你,可是没想到……我不过是物归原主,它放在我那儿也好几年了。”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是一怔,梅争寒和江盛雪知道梁简的身世,听见张铎这样说不由地惊讶。 梁简握刀的手一颤,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而且他十八岁时全家就惨遭灭门之祸,他爹娘怎么可能那么早就替他备好一把刀。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1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你……”梁简的情绪有些起伏不定,他重新打量张铎,看着那张风轻云淡的脸,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刚才没注意,现在仔细看了看,我发现你有点眼熟。” 许是刚才发现此张铎非彼张铎的时候过于震惊,梁简才没有注意,这会儿细看倒是有了模糊的印象,隐约是有那么一个人曾在他的记忆中出现过。 这一点张铎倒是没有否认,他用一副漫不经心的口气回忆道:“嗯,我们见过的,在我刚刚拜入师门的时候。不过你那时脾气烂透了,不冷不热地瞧了我一眼便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没想到我们再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守着一个不重要的秘密等着你来问,你人来了却什么都不知道,你爹娘难道没有把事情告诉你……” 张铎正说着忽然止了声,歉意地看向梁简,他险些忘了梁家的灭门惨祸,梁简的爹娘不一定是没告诉他,也可能是没来得及告诉他。 梁简没注意张铎后面说了什么,因为张铎的话让他想起一些早就被遗忘的事,对历经两世的他而言算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的他不过十一二岁,每天要做的就是练武读书,很少有闲暇的时候。有一天有个行脚商打扮的人带着一个半大的少年到他们山庄住了一晚上,他当时和他爹闹脾气,对这外来的人没什么好感,看了一眼就跑了。只记得那个少年锦衣华服,性格开朗,像只花孔雀。 少年走后,他爹对他说了一句话:“从今以后他便是你的影子。” 梁简不懂那是什么意思,甚至都没有放在心上。要不是张铎提起来,他早就忘了。 “你是影子?”梁简不确定地问道。 张铎翻了个白眼:“我真的很讨厌这个说法,不过不可否认,我的存在就是成为你的影子。你身处光明,而我身处黑暗。只有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才能在你面前现身,不然就只有像影子一样藏在黑暗之中。如果你一辈子都不需要我,那我就只有觅寻下一个门徒,让他成为新的影子为你的后人服务。” 成为影子的人注定孑然一身,斩断过往的一切感情,一门只有一人,一生只认一徒。被选中的人幸也不幸,要怎么想还是看他们自己。 梁简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他一直以为梁家的存在已经是个不幸,没想到还有另一个更不幸的存在。他隐约猜到张铎说的钥匙是指什么,但还不确定。他爹娘的确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告诉他,可他历经两世,经历过那么多事后已经猜到。 属于他的影子,那便也是血月传说的守护者。难怪上一世徐良川要他去屠安家满门,这是要斩草除根。顺便也是借他的手,让他和张铎自相残杀。只是徐良川没想到,那个张铎是假的,真的张铎…… 梁简要是没猜错,上一世的张铎死在了这里,他并没有参与后来的事,甚至不知道为了一个秘密,安家和梁家一样付出沉重的代价。这一世因为他带来的变化,江盛雪没有出事,才能在这里救张铎一命。 时也命也,冥冥之中注定的很多东西,都在这一世步入正轨。 梁简的心情有些沉重,他看着手上的刀,耳畔响起爹娘的叮嘱,忽然笑了起来,可那个笑却让人感到难过:“梁家已经名存实亡,如你所见,只剩下我一个人。你也没必要继续做影子,回到你原本的生活去吧。” 害死自己的人不是张铎,说起来还是梁简亏欠安家,他能做的补偿也只是让张铎回到安家。 “我要是回得去还用得着你废话。”张铎对梁简的这句话嗤之以鼻,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瞅着梁简道。他长了一张风轻云淡的脸,一副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的表情,骂起人却也不含糊。 梁简被他说的一时语塞,想起他说的钥匙,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说的钥匙是指什么地方。” 张铎没有说话,而是扫了眼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事关血月传说,哪怕是面对救命恩人他也要考虑一番。梁简知他意思,道:“你说吧,我的事不瞒他们。” 张铎哼了一声道:“随便你,我说的钥匙是指第三层。第三层和一二层不同,它必须有钥匙才能进去,而不是简单的破解机关。” 张铎说的含糊,梅争寒和江盛雪都没听懂,但他们两个人识趣地没问。梁简倒是听明白了,他知道张铎指的是什么。第三层他并没有去过,爹娘也不肯告诉他里面有什么东西,只说不能乱闯,时机到了自然能进去。 “你既然有钥匙那你肯定知道里面有什么。” “你想多了,我不知道。”张铎道:“不过我倒是猜到一点,进入第三层能一观你先祖当年风采,这样一想你先祖还挺自恋,他设置那么难的关卡就为了让别人进去看他一眼。” 梁简皱了皱眉,不爽张铎这个语气,怎么说也是他的先祖,容不得别人胡言乱语。 张铎却不在乎,又道:“你别在心里骂我,你要是知道钥匙有多难取,你也会有我这种感受。” 梁简一愣:“你不是说钥匙在你这里吗?怎么听你这话你并没有钥匙?” “我什么时候说过钥匙在我这里?”梁简话刚说完,张铎就怪叫起来,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捂着自己的伤口道:“我只是知道它的下落,并没有那个本事拿到。想要钥匙,你先得成为皇帝。” 上下嘴唇一张一闭便要倾覆天下改朝换代,这随便一句传出去都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可是在张铎看来不过尔尔。他懒散地靠回床榻,像是想起什么,扭头看了梅争寒一眼,揶揄道:“皇后也行。” 梁简没有错过张铎的眼神,瞪他一眼道:“你这是在耍我不成?” 张铎笑了:“不是我在耍你,是你先祖在耍你。你先祖以天下为盘,众生为棋,下了一局未来棋,我们都不过是他棋局中的一颗棋子。你要是不信,你就努力成为皇帝,进入第三层自己去看。” “你刚才不是说不知道第三层有什么吗?”梁简冷冷道。 张铎打了个哈,干脆耍起无赖:“我刚才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梁简有些生气还想追问,张铎立刻捂着伤口,露出一副虚弱的模样道:“我是个病人,病人需要多休息,所以就不留你们了。” 虽然虚弱的样子是装的,但张铎的情况的确不太好,江盛雪不放心又替他把了脉,对梁简摇了摇头道:“他需要休息。” 张铎和梁简说了那么久的话已经是勉强,这会儿听见江盛雪帮他说话,心情大好。这心情一好就容易得意忘形,不怕死地抬头对梁简道:“真的,你考虑一下,当皇后也行。” “你闭嘴。”梁简头疼地揉着额角,他都快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来见张铎。这个家伙不是前世害死他的人就算了,还在丢给他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后开始装糊涂。 “我问你,你在锻造的东西上留下的那个花纹是不是只有你才会。”关于前世的事情梁简还是要问个清楚,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只是现在线索只剩下这个花纹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1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张铎本来不想回答梁简这个问题,虚弱地在床上躺着,不过很快他又精神起来,道:“这个并不是只有我会,我师父在收我之前还收了另一个徒弟,但是发现他小小年纪心术不正就把他逐出师门。这个花纹是入门的必修课,所以他肯定会。只是我师父没有告诉他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他应该不会用。” “可这不是你的名字吗?”江盛雪听得奇怪,没忍住问了一句。 张铎对她颇有好感,笑道:“不是,张铎并非是指一个人而是一个代号,成为影子的人都叫这个名字。只有等这个名字落在下一个影子身上,原来的影子才能恢复本名。” “原来如此。”梁简算是明白了,事情也没那么复杂,杀他的人是张铎被逐出师门的师兄,在张铎死后顶替影子的身份,和徐良川狼狈为奸。 安家之祸是他们不确定安家知道多少,宁错杀不放过。 他的仇还没报,那个人必须死。 “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张铎耸了耸肩,这个他就真的不知道了,他只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连对方高矮胖瘦都不清楚。 梁简本来也没抱希望,听见张铎这样说并不气馁。他还记得对方的模样,之前弄错方向所以听音阁不查,现在他知道事情真相自然不会放过对方。哪怕徐良川活不长,他也是个变数,必须尽快除去。 张铎这会儿真的撑不住了,也不再和梁简多言,自顾躺下休息。 梁简见他这个伤势皱了皱眉,来自闽国的蛊毒非比寻常,这张铎之前到底去干什么了?他自称是影子,对梁简的事情了如指掌,那也该清楚梁简现在的身份。梁简之前和闽国的蛊师交过手,张铎难不成是因为这件事才…… 梁简不敢确定,一切只有等张铎好起来才好问。 江盛雪知道张铎对梁简重要,自请留下来照顾他,暂时不回城主府。 梁简想想城主府里的那摊浑水,也觉得江盛雪留着这里比较安全,把闻尧和暗卫留下,自己带着梅争寒回去。 从小楼出来天色都有些暗了,梅争寒和梁简走在街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这条街卖的多是女儿家的东西,所以街上的姑娘也多。江南的姑娘婉约温柔,虽然心里对这两个男子心生爱慕,也只敢偷偷地看一眼。 梁简心里装着事,并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梅争寒想起昨日下船时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上前握住梁简的手。泛着凉意的手掌让梁简回神,周围的姑娘们都惊讶地轻咦一声,梁简转头看向梅争寒,明亮的桃花眼里写着不解。 梅争寒抿唇道:“昨日下船时听人说你和徐良川关系很好。” 梁简一愣,反应过来这个很好是指另一种关系,他有些哭笑不得,反手将梅争寒的手握得更紧,笑道:“那也比不得你。” “可我总感觉自己离你很远,直到今日我依旧对你知之甚少。”梅争寒有些泄气,心底升腾起一股无力感。 其实他对梁简的了解也不算少,只是梁简瞒着一些秘密,才让他有种什么都不知道的茫然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靠近过梁简。 “我每知道你的一件事就会发现这件事后面还有更多的事,怎么也看不清楚。”梅争寒的情绪有些低落,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满身的秘密,到现在还是这样,秘密一个都不少。 梁简心里一颤,因为重生而来,窥得一半天机,他身上的一些事情的确不能告诉梅争寒。 “抱歉,是我疏忽了。”梁简歉意道,没有正面回答梅争寒的问题。 梅争寒看着他苦涩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还是不忍心让梁简为难。 第140章 因为张铎的出现,梁简加快处理江城的事,让杜平把他手上有青玉印的事情透露出去,夜访他的人来了不少,梁简都暗示他们去找杜平,之后的几天杜平忙着收拢江城的势力。 平双等人拥护的是梁简,可是他们也知道梁简不可能留在江城,见梁简中意的人是杜平,思考过后投入杜平的手下。 杜平逐渐掌握权利,这让范佟等人不由地开始着急,他们暗中联系郡守想要借助郡官的力量给江城施加压力,可是那些郡官来到半路都退回去,范佟传出去的书信没有半点回应。 范佟在城主府急得团团转,压根不知道梁简早就料到这一出,借王博扬的手把那些人都震慑住。又有手下扛不住杜平的施压投诚,范佟把心一横决定鱼死网破。 既然梁简手上有青玉印,那就别怪他心狠。青玉印他要,血月的秘密他也要。 这边范佟开始计划对梁简下手,另一边梁简也没闲着,在江盛雪的医治下,张铎身上的蛊毒已经清除,只不过解蛊后他有些虚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梁简想问的伤势来历江盛雪也帮他问出来,起因是江盛雪对这个蛊毒很感兴趣想要研究,便问张铎是何人下手。对于把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救命恩人,张铎对江盛雪稍显不同,不涉及秘密的事都会告诉她。 这个蛊毒说来也和梁简猜测的差不多,张铎身为梁简的影子,虽然不在梁简面前现身,但对梁简的情况一直都清楚。他们这个门派虽只有一人,但都是做技术活的手艺人,走南闯北认识的人三教九流都有,要探听消息很容易。 张铎也就在梁家刚刚出事那会儿失去过梁简的消息,后来他废了点功夫才打探清楚。 梁简在红叶城安家后,因为蛊毒的事情去了一次边境,那段时间张铎刚好在红叶城的范围内,又在听音阁做客,从下面的那些音口中知道这件事,等梁简他们动身去皇城后便去了一趟闽国。 冬天蛊虫会有很长的休眠期,这个时候去闽国最安全。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但一次偶然的机会张铎听到蛊师联盟会对红叶城进行一次大动作,他便潜入进去探查,不想被对方发现。他从闽国边境逃脱,对方派了一个蛊师穷追不舍,虽然最后摆平那个人,但他自己也受了伤。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1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一开始的伤势并没有恶化,而是开始愈合,谁知道好了不到半个月伤口直接裂开,血流不止。蛊术这东西一向邪乎,张铎也是束手无策。他此刻人在江城,能找到的熟人就是安伯,这是安家的临时联络点,没办法便躲进来了。 “你说他们想在下一次的蛊师大会上对滇西的蛊师动手?”江盛雪对张铎传回来的消息有些惊讶,蛊师大会是两国蛊师短暂的交流会,以前就算有江义坐镇也少不了剑拔弩张,如今江义不在,也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行。 张铎捧着江盛雪做的药膳,把最后一口吃完擦了擦嘴道:“你爹的死对蛊师大会还是有很大的影响,你们要想个办法解决才行。” 江盛雪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好在离蛊师大会还有半年的时间,他们还可以做准备:“实在不行就我去会会他们。” 江盛雪的蛊术得到江义的真传,要对付闽国的蛊师不是问题。只是她除了用蛊之外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不适合和别人正面对抗。 “我和你去,我会保护你。”闻尧把江盛雪的担心看在眼中,站出来道。 江盛雪看着他笑了笑:“你不说我也会带你去。” 有闻尧在身边江盛雪也要安心一些,他们两个人就这样把事情定下来,一旁的梁简和梅争寒面面相觑,相视一笑谁也没开口。 张铎带回来的这个消息的确让他们惊讶,前世经历过和蛊师为敌的大战,梁简每每想起来都心有余悸,江盛雪要是能把滇西蛊师的力量联合起来,将来对上闽国也多一分胜算。不过只带闻尧一个人还是危险了些,梁简琢磨着回去要增加暗卫的训练,到时候能派给江盛雪的人也多些。 张铎看着面前眉目传情的四个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关于钥匙的事梁简回去想了一下,发现张铎把他忽悠了一圈,根本没说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只说要他拿到皇位,可他既然都能成为皇帝,又怎么会在乎第三层的东西。 “其实我提示到这里就算我不明说,等你有一天走到第三层你也会明白。”张铎继续和梁简卖关子,始终不愿意正面回答。 梁简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张铎被他盯的浑身发毛,道:“行吧行吧,怕你了,你让他们全部出去,这件事情我只能告诉你。至于你要不要告诉别人,那和我没关系,只要不是从我嘴里说出去的就行。” 梁简迟疑了一瞬,梅争寒三人已经善解人意地起身。梁简下意识伸手抓住梅争寒,梅争寒拍拍他的手道:“我在外面等你。” 说着便把手抽出来,转身出门。 张铎满意道:“大度,以后也能这样大度就好了。” 这话别有深意,梁简瞪他一眼,道:“你可以说了,现在没人了。” “啧,你这是欲求不满啊。”张铎同情地看梁简一眼,不怕死地调侃一句,不出意外地被梁简白了一眼。他的性格不太着调,这几天接触下来后梁简已经学会忽略他的一些话。 张铎见好就收,这次没和梁简卖关子,坦言道:“钥匙是十一枚青玉印和一枚青玉玺,你说是不是必须你成为皇帝才行?不过我听说你弹响了凤首箜篌,宫里那位还把它赏给了你,那看来你和你家先祖是一样的命运,皇位你不一定想要,后位倒也不错,就是要看你选择的这个人肯不肯信你。” 在梅争寒听过的故事里,血月传说和十一位城主有关系,其实那个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真正的答案是和城主掌管的十一枚青玉印有关系。这也是为什么一块小小的玉石能够决定城主之位,它的背后藏着的是一座宝藏。 这是梁家人也不知道的秘密,只守护在影子的手中。有一点张铎没有告诉梁简,那便是这个答案一旦说出来,他就再也没有退路,只能往前走。 梁简仔细观察过手上的青玉印,但并没有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有点怀疑张铎说的真实性。可是看张铎的神情又那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更何况张铎提到凤首箜篌,这东西也是段孽缘,梁简想到自家先祖和那个人的关系,心里的怀疑逐渐打消。 因为那个人的关系,青玉印是开门的钥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梁简奇怪一点,他都能坐上那个位置,再进去第三层又有什么意思。难道真像张铎说的那样,一观先祖昔日风采? 张铎仿佛看穿梁简心中所想,幽幽道:“你现在不想进去也正常,但将来可就不一定了。因为你现在还不需要做选择,当你难以抉择的时候,那里是个不错的去处。” 梁简抬头盯着张铎,这几日张铎总是话里有话。他和梁简同为血月的守护者,就该知道血月现世代表什么,这明里暗里的暗示让梁简内心有些不快:“有件事我得给你提个醒,别打梅争寒的主意,否则别怪我无情。” 梁简的声音冷了下来,乱世降临,谁都不可避免。但有些事情梁简还不打算让梅争寒去直面,他自有打算,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让梅争寒暴露在众人面前。 张铎哑然失笑,他刚才说梁简会面临难以抉择的境地,梁简就直接打他脸给出答案。他倒是没料到梁简在这件事情上已经有了思量,自己的提醒反而显得多余了。 “算我怕了你了,你赶紧走吧,我这个病人需要休息。”张铎拉被子躺下,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梁简和梁家先祖到底还是不同,他们的选择也决定他们会走上不一样的道路。 一盘数百年前铺下的棋局,布局之人早已作古,他们这些棋子会不会按照原定的路线行走还是个未知数。 梁简从小楼出来时院子里只有江盛雪和闻尧,闻尧手上抱着剑,守着江盛雪寸步不离。他们看见梁简出来,连忙上前。 梁简扫了一圈,问道:“争寒去哪儿了?” “他回城主府了,因为你和张铎有话要说他便没有打搅你。杜平刚才来了消息,范佟准备今夜对你们动手,他怕徐良川那边有事便先走了,说你出来后赶快回去。” 范佟下定决心对梁简动手,那徐良川他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会儿梁简和梅争寒都在外面,徐良川身边没有人保护,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 梅争寒也是担心出现差错,这才没有等梁简。 梁简抬头看了眼时辰,暮色四起,黑夜即将来临。这一刻终于要到了,梁简笑了笑,对江盛雪叮嘱道:“城主府今夜不太平,你这边也不见得安静,小心一点。”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梁简明白,范佟也明白,他要动手杀梁简,那和梁简在一起的人自然也不放过。 江盛雪明白,点头道:“兄长放心,我有闻尧。”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1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对闻尧自然是放心的,更何况还有暗卫和张铎,这里可以说再安全不过。仔细想想自己也没什么好交代的,梁简便没再废话,足尖一点跃上屋脊,很快消失在此。 梅争寒已经先行一步,他也该快点才行,怎么能让他独自面对。 第141章 晓夜无月,无风。 清幽的小院安静极了,甚至连虫鸣声都听不见,黑暗中一片寂静。 屋子里没有点灯,梁简坐在椅子上,手上握着爹娘送的刀,正在用帕子小心仔细地擦拭。张铎说的时候他内心有过极大的震撼,后来情绪冷静下来了,心情格外复杂。这东西算是爹娘留给他的唯一一样遗物,虽然不是他们亲手交到自己手上,但意义非凡。 梁家的刀法就是要用这样的刀才趁手,他以前抱怨过爹娘不肯给自己换新的兵器,却不知道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爹,娘,等我手刃仇人,便带着争寒去祭拜你们,你们会喜欢他的。” 想到梅争寒,梁简的嘴角有了笑意。他在这边的屋子里,而梅争寒在徐良川的屋子里,他们都在等。 事情到了这一步徐良川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只不过梁简还在江城他便不能死,毕竟更换城主是大事。梁简下一趟江南就换两个城主,就算李钰没意见,下面那些官员也会参他一本。梁简现在还不想冒这个险,更何况这个时候大长公主和穆昔还在王城,权力更迭对她们的安危有一定的影响。 梁简不想她们出事,她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梅争寒会伤心难过。 为了梅争寒,有些事情梁简还是愿意容忍。 就让徐良川多活几天,反正活着对他也不过是种折磨,梁简何乐而不为。 刀锋寒光如霜,暗夜杀意紧绷,梁简听见外面传来细微的动静,空气中肃杀的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梁简嘴角上扬,缓缓地露出一抹笑意。 刀光如雪,蓄势待发。 忽然之间,屋子里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像清晨的浓雾,粘稠化不开一般。梁简嗅了嗅,心里冷笑起来,这群人竟然用迷|药,还真是下三滥的手段层出不穷。 梁简屏住呼吸,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很快有人打开门进来,脚步放的很轻,但步子并不慢,梁简数着声音,一共进来了五个人。 他们走到床边对着床榻砍下去,刀刃陷入绵软的枕头中,那不是血肉的触感。领头的人一愣,心里暗叫不好准备招呼同伴出去。 “来了就别走了。” 冷冽的声音像冬日的寒泉,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身后半开的门扉猛然合上。 漆黑的夜里闪过一抹刀锋的雪芒,照亮那双黑珍珠般漂亮深邃的眸子。鲜血喷涌洒落在屋子各处,恐惧的尖叫还在喉咙里便永远不能说出口。黑暗中,梁简啧了一声,很不高兴鲜血溅在身上,他已经很小心地切开这些人的喉咙,还是没能避开那些血。 打开房门让屋子的血腥味散出去,梁简走到院子里,另一边梅争寒也从屋子里跨出来,看见梁简没事他明显松了口气。 两间屋子一共来了十个人,倒是看得起他们。梁简抹了把身上的血,对守在黑暗中的人比了个手势。梁简清楚范佟的习惯,这十个人办完事必定还要回去复命,毕竟他们没有找到青玉印。不过他们现在都见了阎王,复命这事梁简便好心派人代劳。 黑暗中守候的人领命退下,很快气息就消失在这里。梁简快步走到梅争寒身边,把人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受伤才放心。 梅争寒看见梁简这个关切的模样,忍俊不禁道:“兄长放心,虽然我打过不你,但对付这些人还是没问题。” 梁简知道自己关心则乱,笑了笑道:“等事情解决我们就走,不然你赶不上去虎牙口报道。” “单将军说了会帮我延后时间,我没那么急。”梅争寒和梁简站在廊下,身后是一地的尸体,到处飘着浓郁的血腥味,他们两个人却并不在意。 单崇飞对梅争寒格外喜爱,自然会帮他的忙,但是梁简并不希望在这件事情借助单崇飞的威望:“单崇飞作为一方统帅要替你开个后门的确没什么问题,但对于想进入军营学习的你而言却不是好事。他开这个先河会让你得到特殊照顾,我想这不是你希望的。” 能让单崇飞特殊照顾,这会让别人在意梅争寒的身份,从而横生一些不必要的枝节。梅争寒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只是想留在梁简身边久一点:“是我疏忽了,我这个身份进去少不了一番锻炼,但要是让单将军从中插手,只怕还没开始锻炼他们就要畏惧我的身份礼让三分。” 分别二字悬在心头,梅争寒心里生出几分不舍。梁简身边危机四伏,不管是冲着那个位置去需要做的努力,还是当下的困境,他多陪梁简一天也要心安一分。他走以后便很难再回来,梁简再去做危险的事他也鞭长莫及。 除非他能很快积攒到军功,将功补过之后争取到一官半职,这样他就有回家探亲的机会。 一想到还有这样的机会,梅争寒心里才好受一点,看来入军营以后,他需要更努力才行。 梁简不知道短短的几息里面梅争寒已经转了几个念头,见他神色坚定不由地欣慰。虽然这辈子梅争寒入军的事因为他的搅合有了变化,但好在梅争寒对军营没有排斥,依旧心神向往。以他的才能,两年的时间足够在军中拥有不少的声望。 前去请范佟的人速度不慢,梁简和梅争寒一起在院子里等范佟前来。空气中的杀意若有似无,他们两个人也不嫌瘆得慌,反而心情良好。 范佟来的脚步声有些迫切,大概是想到自己能够得到青玉印和血月传说,情绪激动之下也难得掩盖自己的野心。小院的门没有落锁,范佟推开门大步走进来,问身后跟着的人:“他们在那儿?”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1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而是隐匿在黑暗中退下去。范佟等了一会儿没有答案,警觉地回头,身后只有无边的夜色。与此同时,他还听见院子里有细微的声响,两个人的呼吸声就在他不远处,范佟凝神看过去,两道模糊的人影在夜色里坐着。 大概是嫌天太黑不方便,其中一个打了个响指,随即院子里亮起来,一盏盏灯笼从外面飘进来,照的整个院子亮如白昼。但看的仔细点便会发现不是灯笼自己飘进来,而是提着灯笼的人走进来。他们围成半个圆挡在范佟身后,为首的便是杜平。 “范大人,你可让我好等。”梁简穿着一袭黑衣,和这夜色融为一体,脸上沾着一些血沫,他用手擦拭的时候留下几道暗红色的血痕,像是山魈身上的妖纹。 范佟在灯笼亮起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中计了,他阴鸷的眼神牢牢地锁定梁简,脸上浮现一抹讥笑:“就为了抓我如此大费周章,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胆小。” “你放心,他们不过是来为今日的事做个见证,不会出手。你谋杀朝廷命官,意图篡夺江城的政权,无论那一条都是死罪。看在你过去劳苦功高的份上,我会让你走的体面一点。” 范佟自己忍不住动手,梁简当然不会把机会白白错过,这些提着灯笼的人在江城大大小小也是个官,今日把他们全部聚集起来,一是处置范佟,二来也是梁简对他们的震慑,让他们知道背叛的下场是什么样。 范佟听见梁简的话,心底并不害怕,反而觉得有些可笑:“成王败寇胜者为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可惜我和徐良川都错看了你。我与你不合众所周知,但徐良川对你有恩,你恩将仇报,你这样的人真的能让人追随吗?” 梁简啧了一声,无奈道:“你还没放弃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理由要伤害徐大哥?” “你当然有理由。”范佟脸颊抽动,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最后他还是压回去,冷冷地看着梁简,没有继续往下说。 梁简看着他也不恼,擦着刀上的血对杜平使了个眼色,杜平心领会神,呛声道:“范佟,你不用做无谓的挣扎。这半年来你隐瞒梁城主的消息,今夜又试图刺杀梁城主和我们城主,光是这两点江城就容不下你。” “杜平,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真的会和梁简联手,当年的事你未曾出面,但你真的就一点也不知道吗?”范佟冷笑着看着杜平,他们两个人曾经都是徐良川的得力干将,不过相互之间做的事有所不同。他在明,杜平在暗,真说起来,这个大宅子里潜伏最深的人就是杜平。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成王败寇,梁简挖着坑等他跳就是没打算给他活路。在死之前,有些话他一定要说出来。 杜平心里有些疑惑,他毕竟不是原本的那个人,对有些东西不那么清楚。听见范佟这样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抬头朝梁简看过去。 梁简微垂首凝视手上的刀,忽然笑起来,持刀挽出一个刀花,刀刃指向范佟道:“知道这柄刀是从哪儿来的吗?是我爹娘为我准备的成人礼,我们梁家的刀从来都只杀人,不救人,以前如此,今夜如此,以后亦如此。你想做控制刀的人,你也配?” 比起一头雾水的其他人,梁简很清楚范佟说的是什么意思,杜平有没有参与都不重要了,因为真正的他已经是个死人。 范佟的脸色终于在这句话中变了,他恐惧地盯着梁简手中的刀,眸中有着极深的忌惮之色。 梁简笑意不减,道:“你不如想想有些事情我为什么会知道。” 梁简为什么会知道真相,这也是范佟奇怪的地方,当年参与行动的人被灭口,徐良川只留下他。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只有他们两个,杜平有过怀疑,但毕竟事情牵扯甚广,徐良川没有告诉他。 可如今梁简知道了,徐良川不会说,他更不可能,只有杜平,从头到尾安然无恙的杜平。 范佟忍不住大笑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梁简道:“当初就不该放过你,我早就劝过徐良川,养虎为患,必须斩草除根,尽早动手。可偏偏他动了恻隐之心,没舍得杀你,才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范佟此话一出,站在他身后的那群人都惊讶地瞪大眼。从刚才开始他们就听不懂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但范佟说到这个份上,他们也不是傻子,多少猜到梁简和徐良川之间早就关系破裂,存在隐情。 杜平皱了皱眉,梁简面上不见慌乱,对面前这个局面早有预料,他应该明白范佟的话对他有多大的影响,可是他却并不在意。他这是想做什么?杜平有些糊涂。 “你们没杀我真的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贪心不足?”梁简没有否认范佟的话,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的刀刃抵在范佟的咽喉处,笑道:“徐良川把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都处死,偏偏留下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他在等,等一个可以让我放下戒备完全信任他的机会。你在他心中早就是一颗弃子,你不过是他取得我信任的垫脚石,必要的时候你就是替罪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那么轻易的打压你,那都是他的授意。当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梁简一字一句砸在范佟的心上,不留情面,不但听得范佟心惊胆战,悲愤不已,也让后面那些人惊惧交加。梁简默认自己和徐良川有仇怨,那徐良川的事大伙的心里立刻就有了猜测。昔日兄亲弟恭的城主和大统领不复存在,有的只是复杂的仇怨。 徐良川废了,梁简手上拿着青玉印,他毫无顾忌地把真相说出来,就是逼着大家做选择。是顺从还是反抗,大家的心里开始忐忑。顺从梁简能全身心的信任他们吗?要是反抗他们又有把握把梁简留下吗? “梁城主,我比较蠢,听不懂你和范佟之间的哑谜,但既然这件事情涉及到我们城主,就不是私事,你们还是把话说清楚一点,我们大家都想知道真相。”就在大家都在心里默默计算的时候,人群中的平双苦恼地挠着头,率先站出来打破微妙的平衡。 他敬重的城主和敬畏的大统领一|夜之间变成仇人,昔日的恩情就像个笑话。 “梁城主,你看这……”杜平也有些犯难。 范佟立刻道:“他是……” 是字刚说出口,梁简的刀就切断他的喉咙,范佟捂着冒血的喉咙倒下,眼里是没有散去的算计和惊讶。 梁简冷冷地看他一眼,甩落刀上的血珠,目光扫过在场的人,道:“五年前徐良川和范佟带人进犯绯云山庄,庄内上百口人被屠杀,我爹娘也横死刀下,我是唯一的幸存者。至于徐良川为什么要救我还编造一个好听的谎言,是因为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一样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梁简没有明说,而是道:“这是我与徐良川范佟的恩怨,与你们无关,现在你们有一个选择的机会,留下拥护杜平成为新的城主,或者,死!” 第142章 处理完城主府的事情已经是破晓时分,权利的更换免不了鲜血的洗礼,梁简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杜平在忙着善后,鲜血染红小院的地皮。 除了几个从一开始就跟杜平不和的人有过反抗,其他人对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大的抵触情绪。只不过梁简袒露的事实让他们的心情有些复杂,毕竟梁简和徐良川这些年的关系大家有目共睹,谁又知道背后还有这些弯弯绕绕。 “梁城主,徐良川怎么办?”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2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屋子里的尸体已经搬运完,杜平看了眼躺在床上不知死活的徐良川,有些为难地来请教梁简。不管徐良川和梁简之间有多少恩怨,他毕竟是江城的城主,就这样杀了他皇上那边不好解释。 “杜平说过他身受重伤在养病,既然如此就找个时间让他病死。从今以后你才是江城的掌权者,这种事情不用来问我,我和他的恩怨两清了。” 破晓的晨光从黑暗中透出来,天边露白,黑夜散去。梁简从石凳上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交给杜平,拍拍他的肩道:“我走了。” 杜平接住锦囊,惊讶道:“你就要走了?怎么那么急。” 江城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梁简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开,也不怪杜平惊讶。 梁简笑了笑,抬头看着露白的天际,道:“我来这里是为了私人恩怨,现在事情办完了,自然不会久留。以后江城就是你的,你要是想帮我,就替我留意一个人。我会让人把画像交给你,遇见以后……” 梁简顿了顿,道:“杀了便是,我只要一个结果。” 前尘往事随着江城权利的更换落下帷幕,那些过往对于梁简而言就是过眼云烟,他没有必要继续执着下去追求真相,因为就算追回来了,前世的结局也不能避免。他能做的是往前看,往前走下去。至于前世那些人和事,该埋葬的埋葬,该留下的留下。 命运从来不会给出一个固定的答案,它就像流水一样,随时随地都在变。 梅争寒已经收拾好东西,就等梁简做最后的缅怀。杜平提出要送他们被梁简拒绝,梁简和梅争寒没有惊动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城主府。 在梁简给杜平的那个锦囊里装着江城的青玉印,那是梁简从观音像中得到的东西。徐良川一直把青玉印放在观音像中,那是他礼佛的地方,不会有人轻易去怀疑那尊中间被掏空的观音像。 所谓沐浴更衣,吃斋念佛,拜的不过是个空壳子,徐良川的表面功夫可比任何人都要深沉。 杜平目送梁简和梅争寒离开,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青玉印,第一次露出犹豫之色。青玉印的交接不在梁简和王博扬的交接中,王博扬和梁简说好的一人一城,杜平是黑乌鸦的人,这枚青玉印梁简可以不交出来。 可是他给了,给的那么随意,丝毫没有留恋。就像他本可以给徐良川一个痛快,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兜兜转转一大圈,连江城也拱手送人。他从一开始为的就不是权力,而是一个公道。 他只是在复仇,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些死在徐良川手中的亲人。 “对他而言,权力并没有那么重要。可是有些时候,不是不重要就可以不要。” 杜平最终还是决定把青玉印的事情回禀给王博扬,最终就收到王博扬这样的一句答复。 有些人,哪怕只认识几天,也像认识许久那般彼此了解。王博扬对于黑乌鸦的重视梁简能够理解,梁简对于权力的无奈王博扬也看的明白。 张铎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就算没有江盛雪在身边照顾也没问题。梁简来到首饰铺安排了一下后面的行程,他和梅争寒还有事要做,不方便带他们,所以让他们先回红叶城。路上一切事情都听闻尧的安排,闻尧的命令就是梁简的命令。 至于张铎,梁简没有强制要求他的去留。现在一切事情都还在谋划当中,梁家已经介入这场乱局,那张铎无法置身事外。和这件事情没什么关系的安家梁简给王博扬打了招呼,让他帮忙留意,不要再出现和上一世一样的结局。 黄昏时分,黄石镇,这里是江城边界一个并不起眼的地方,两位年轻的公子骑着骏马赶在太阳落山前进入此地。这里只有一家客栈,平日里也没什么生意,稀稀拉拉几个人。 百般无聊的店小二躺在凳子上呼呼大睡,马蹄声到了门口他还没察觉,留着哈喇子做着自己的美梦。客栈的老板站在柜台后面算账,头都快垂到账本上,仔细一看发现他根本就是在睡觉。 江南的春天气温暖和,的确是个睡觉的好时节。 梁简和梅争寒在客栈门口拉住马,两个人抬头看着面前这家不起眼的客栈,从马背上下来准备留宿。这里靠近飞玉城,和滇西不在同一个方向,梁简和梅争寒日夜兼程也花了三天的时间,江盛雪他们早从水路进入滇西境内。 “哥,我们还要走多久?”一路上梁简没说具体去哪儿,只是让梅争寒跟着他走,越走越是人迹罕见,梅争寒便有些忍不住了。 梁简环顾还有几分熟悉的镇子,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道:“不走了,就在这儿。我们先住一晚上,明天我带你上山。” 绯云山庄避世,和外界的联系不多,所以选择的位置也偏,难为梅争寒跟着自己日夜兼程跑了那么久。 梅争寒环顾这个并不富裕的小镇,依山傍水,青砖黛瓦,像一副美丽的山水画。来往的行人神态平和,姑娘温婉,男子内敛,民风淳朴,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思。许是很少有外人进来,那些人看见梅争寒和梁简都觉得惊讶。 不过他们的打量很温和,只是偷偷地看两眼,不敢一直盯着看。 梅争寒觉得有趣,笑了笑跟着梁简走进客栈。 店小二的鼾声响得一个屋子都听得见,掌柜人都要栽倒在柜台后面,梅争寒忍俊不禁,问道:“他们还开着门,睡成这个样子,就是来个人把店里的东西拿走了他们都不知道。” “这你就多虑了,这个镇子很少有外人来,街坊邻里之间都认识,真丢了东西你问一句我问你一句便能找出来。” 两世为人,梁简以为自己会失去儿时的记忆,可当他真跨进这里,两世的记忆都融合在一起,一切恍若昨日。他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木头柜子,掌柜的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撑着柜台的手一打滑,险些栽倒在地。他连忙抓住柜台边缘,勉强撑住身体,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发髻,眯着眼打量梁简道:“客官,你打尖还是吃饭。” “一间上房,在做几个小菜送上来。” 掌柜往梁简的身后看去,目光在他和梅争寒之间转了转,解释道:“客官,我们这里都是小本生意,房间都是一个样,没有上房这种说法。你们两个人住一个屋可能有些不太舒服,不如分开住。” “不必麻烦,我们一间房就够。”梁简并没有把掌柜的话放在心上。 掌柜见他不听劝也不多说,而是大声喊道:“发财,发财。” 这两声喊得中气十足,躺在凳子上睡觉的店小二被吓得从凳子上滚下来,摔在地上后又连忙爬起来,看见面前站着两个陌生人,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扯着手上的抹布道:“打……打……打劫。”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2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你见过打劫的穿得比你还好吗?”掌柜没好气地骂道,从身后取下一块木牌丢给店小二:“去,带他们上楼去休息,再让厨房炒两个好菜。二位在房里用还是大堂?” 掌柜后面一句话是对梁简说的,梁简转身询问梅争寒的意思,梅争寒笑了笑:“在大堂。我们还有两匹马,请掌柜帮我们照管好。” “一定一定。”掌柜连声说道,见店小二没动静,气得拍桌子:“发财,你两瞪出来了,我说什么你听见了吗?” 店小二这才惊醒,整个人从头红到脚,像只煮熟的虾子。他的视线匆匆地从梁简身上挪开,抓起木牌就往楼上跑,脚步慌乱踩空,险些在楼梯上摔个狗啃屎。 梁简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有那么可怕吗? 梅争寒强忍笑意,拍拍梁简的肩什么也没说,越过他跨上楼梯。 掌柜站在柜台后面直摇头,也不知道店小二今天犯了什么诨。 梅争寒几步追上前面的店小二,在他肩膀上拉了一把,问道:“这位小哥,你对着我家兄长脸红什么?” 店小二窘迫不已,面色涨红,结结巴巴道:“神……神仙,他……他长得,和,和神仙姐姐一样。” 店小二这话让梅争寒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他家兄长岂不是就是好看的像个神仙吗? “你还挺有眼光。”梅争寒笑够了,道:“你以前是不是没有见过比他还好看的。” 店小二疯狂摇头,面红脖子粗地辩解道:“神仙姐姐比他好看。” 梅争寒一愣,他刚才以为店小二说的神仙姐姐只是个比喻,但现在听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和梁简长得很像的神仙姐姐?梅争寒不记得梁简有兄弟姐妹,他是独子。 “你说的神仙姐姐是什么时候看见的?”梅争寒追问道。 店小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回忆道:“记不清了,十几年前的事。那个时候我们镇子上闹蝗灾,家家户户收成不好,几乎没吃的,是神仙姐姐和一个很高大的男人来我们镇上,捐给我们很多米粮,我们也是靠着那点东西度过蝗灾。十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神仙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店小二那个时候还小,只记得蹲下来和自己说话的那个神仙姐姐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让人觉得满山的花都开了。他那个时候饿的眼冒金花,神仙姐姐递给他一块糕点,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梅争寒没再说话,他已经猜到店小二说的那个神仙姐姐是谁。十几年前又和梁简长得像,那人多半是梁简的娘亲。 梅争寒回头看了眼才上楼的梁简,嘴角的笑意有些泛苦。面前的店小二还是一脸期待又向往的神情,眼神里充满了希望。 梅争寒眼睛有些涩,轻声道:“神仙姐姐当然是回天上去了。” 第143章 店小二和梅争寒说的事梅争寒没有告诉梁简,斯人已逝,有些事情不提也罢。倒是店小二越看越觉得梁简眼熟,忍不住和掌柜提了一句。掌柜闻言没说什么,只是让店小二免费送了梁简他们一壶酒。酒不名贵,是自己家酿的桃花酒,聊表心意。 用过晚饭喝了点酒,梅争寒就有些困了,店小二送热水来给他们沐浴时,他懒散地躺在椅子上盯着窗外的月色昏昏欲睡。店小二和梁简说了两句话就走了,梁简过来让梅争寒沐浴。 梅争寒抬眼道:“不想动。” 春意温暖舒适让人也变得懒散,梅争寒伸出一只手递给梁简,湛蓝的眸子里藏着笑意。 梁简轻咳一声,将人从椅子上抱起来,迈步到浴桶旁边:“信不信我直接把你丢进去。” 梅争寒挑衅道:“你舍得吗?” 梁简呼吸一滞,眼里多了几分笑意,蹭了蹭梅争寒的头发:“有点舍不得。” 梅争寒笑了起来,让梁简把自己放下,脱衣沐浴。店小二送的水不算太热,温度刚好,他简单地做了清洗便从水里出来,把身上擦干也不穿外衣,直接奔到床上裹紧被子。 打扫干净的地面上留下几个清晰的脚印,梁简看着梅争寒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眼神无奈又宠溺。 等梁简收拾妥当梅争寒已经坐在床上睡着了,被子还裹在身上,盘膝坐着,低垂着头,也不嫌这个姿势睡得不安稳。 梁简叹了口气,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梅争寒没穿衣服,浑身不着寸缕。他的身上有一些不起眼的伤痕,时间久远,应该是以前走镖的时候留下的。相处的时间久,搂搂抱抱的次数也不少,彼此共浴都是常事,梁简对梅争寒的身体却依然没什么抵抗力。 他从行李中找到梅争寒的里衣替他穿上,手从梅争寒的大|腿和腰上划过,心底一阵战栗,耳朵不自觉的红了。 偏偏当事人睡着了还不老实,存心要梁简为难,梁简替他穿衣服他直接搂住梁简的脖子把人拉到在床上,然后翻身抬腿搭在梁简的腰上,像只八爪鱼不肯松手。 梁简手上握着他衣服的半边袖子,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没有继续帮人穿衣服,而是挥出一掌熄灭屋子里的灯。突然陷入黑暗之中,梁简闭了闭眼才适应黑暗,月色掠过床前,留下一抹银色的暗辉。 梁简拉过被子把梅争寒盖好,试图把他的脚从自己身上拿下去,可惜没有成功,梅争寒反而抱的更紧。 春日的衣服本就单薄,这样紧贴在一起感觉非常清晰,梁简有些头大,自己也不敢动了。梅争寒的体温比常人要低,凉凉的很舒服,可是现在对于梁简来说却是发热的源头。梅争寒身体的温度传过来都是热的,梁简浑身发热,心如擂鼓,在暗夜里清晰可闻。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2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僵着身体半晌,等梅争寒的力道有些松懈,梁简才得以脱身,把他的手和脚规规矩矩地放好,自己起身灌了一壶凉茶。冰凉的茶水让身体里的燥热退了不少,梁简看着睡得安稳的梅争寒,想了想还是起身出门又开了一间房。 记账的掌柜道:“我就说你们两个大男人睡一个屋不舒服。” 梁简含糊地应了一声,神态有些窘迫。他和梅争寒一直都睡一个屋,可是今天晚上他的情绪有些起伏,恐怕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只好分开睡。 好在掌柜没有多言,很快就给梁简安排好房间,就在梅争寒隔壁,两张床隔着一堵墙。 客栈的被子白天晒过太阳,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淡淡的花香。这个季节正是江南桃花盛开的时候,客栈后院有一株高大的桃花树,繁花满枝,想来被子上的味道就是桃花香。 梁简不由地想起山庄门前的桃花林,那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片被烧毁的桃林长成什么样。梁简的思绪有些飘远,不知不觉心境平和下来,慢慢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梁简在楼下的叫卖声中醒来,细碎的阳光落入房中,掌柜和店小二的声音清晰可闻。 梁简揉着眉心起床,刚穿好衣服梅争寒就推开门端着早点过来,他看见梁简睡在这边也不惊讶,只是问梁简睡的好吗。梁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总觉得梅争寒这话别有深意。他想解释一句,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轻咳一声回避了这个问题。 梅争寒也不追问,只是盯着梁简一个劲地笑。梁简被他笑的浑身发毛,终于败下阵来,把人拉进怀里,咬牙道:“谁让你睡觉的时候不老实,我也不想重新开一个房间。” 这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梅争寒终于忍不住,在梁简的唇上亲啄一口,坏笑道:“其实你给我穿衣服的时候我就醒了。” 梁简一愣,他被梅争寒耍了。 “兄长不愧是个正人君子,佩服佩服。”梅争寒不怕死地火上浇油,话里话外满满的调侃。 梁简有些哭笑不得,他深吸一口气,揉着梅争寒的腰,神色危险地盯着梅争寒,磨着后槽牙道:“我怎么觉得你挺失望。” 梅争寒毫不犹豫地点头:“有点。” 梁简:“……” 梁简松开梅争寒,耳朵微微泛红,面上却是正经之色,道:“别闹了,我们要早点出门。” 梅争寒淡笑不语,湛蓝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 绯云山庄离黄石镇不算远,骑马一个时辰便到了。只不过它的方位有些偏僻,需要穿过一片很少有人出没的丛林。山庄的前面有一个小瀑布,白色的水花从高处一落而下,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湖底的鱼欢快地游着,听见声响便窜得飞快。林间还有飞鸟的叫声,清脆悦耳。 再往前的路没什么人打理,骑马很难走,梅争寒和梁简把马留在林中,徒步上去。 穿越过瀑布和丛林,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桃花林。新生的枝条从没有完全断绝生机的焦木里发芽生长,枝叶繁茂,生长的并不高大,不过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高,却开了很多花。远远看去就是一篇花海,粉色和白色交相呼应,一时让人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 山顶有轻柔的风,簌簌而过,落下一地的花瓣。空气中都是好闻的花香,桃林的不远处立着一间竹屋,安静宁和,闲散悠远。 梁简带着梅争寒穿过桃花林,花瓣从他们的头上落下来,像是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风在歌唱,花朵在摇曳,他们迎接此地真正的主人。 走近那间有些褪色的竹屋,梅争寒才发现它是建立在一片废墟上,尽管时光流逝杂草丛生,还是能依稀辨别出昔日被大火焚烧的痕迹。竹屋是后来梁简建的,因为他偶尔会回来一次。 绯云山庄很大很大,它的规模不亚于一个小村落,人们在此安居乐业,最终还是逃不过战火的波及。梅争寒眺望被烧毁的山庄旧址,鼻子有些发酸。他能想象这里昔日是何等的美丽,盛开的桃花,柔和的风,无拘无束的鸟,笑容洋溢的居民。 一场大火把他们焚烧为灰烬,什么都没有了。 竹屋里的东西很简单,因为梁简不在这里长住,所以只备了需要的床和座椅,其他的一概没有。梁简和梅争寒进去歇了歇脚,吃了一点带上来的干粮。梅争寒打量这间竹屋,梁简的手艺算不上好,顶多遮风避雨,实用性不错,美观却少了点。 “我们今晚要在这里歇息吗?”梅争寒的目光落在只够一个人睡的竹床上,回头问梁简。 梁简摇头:“不,办完事我们就回去。” 梁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竹屋里翻出他之前备下的香烛。昔日废了徐良川去滇西找梅争寒之前,梁简其实回来过。他当时想给爹娘上一炷香,却因为接连的大雨不停,只好作罢。当时买的东西都还在这里,这次正好能用。 墓地离竹屋有点远,按照原本绯云山庄的旧址来看,是在山庄的后山。梁简带着梅争寒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哪怕心里知道此行是为了什么,真正看见时梅争寒还是被震撼到了。 整整一座山放眼看过去是数不清的墓碑,它就像是一个墓群,埋葬着梁家在此安居后的几代人。在整个墓群之间,有一座最为显眼,因为周围的坟墓都是以他为首,从三面排开。那座墓用白石堆砌,修得十分豪华,周围的墓碑和它比起来毫不起眼。 梅争寒一开始以为那座墓碑是梁简的父母,可是梁简走的方向不是。梁简爹娘的墓在那座墓碑的左面,只有一座碑,写着两个人的名字,上面生了杂草,梁简动手把那些杂草清理干净,梅争寒也过来帮忙。 梅争寒心里有些难受,自从到了这里梁简就没说话,他的神情很平静,沉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梅争寒默默地陪着他。 清理干净墓碑上的杂草,梁简拉着梅争寒一同跪下,给他爹娘上香磕头。 阳光落在墓碑上,梅争寒这才注意到上面有干涸的血迹,像是人的手在立碑时不小心蹭上去的。那一瞬间梅争寒想到很多东西,不由地红了眼眶。 梁简的心情却很平静,他当年伤势还没好完全就惦记着回来收敛尸骨,拒绝徐良川派人跟随,自己一个人回来。大火焚烧又暴尸荒野,很多尸骨都辨认不出模样,白骨森森,他爹娘也是一样。上百具尸骨梁简最后找到的不到七十多具,剩下的不是饱了野兽的肚子,就是在火中化为灰烬。 梁简分不出谁是谁,就直接葬在一起。他一个人忙活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心里只剩下一股执念,执拗地挖坑,手被割伤也全然不觉,整个人都麻木了。立碑之时手上沾满了自己的血,提刀刻字也只留下爹娘的名字。 等做完一切他才如梦初醒,在墓前嚎啕大哭,一个人跪了一|夜。他发誓要手刃仇人,前世没有做到,这一世确是做到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2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爹,娘,我又来看你们了。不过这次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还带了一个人,我很喜欢他。我知道你们肯定又要唠叨我莽撞行事,都不清楚对方是什么底细便把人带回来。你们放心,他很好,我也很了解他。” 梁简看着墓碑上爹娘的名字,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他是我们梁家在等的人。” 梅争寒静静地听梁简说,等他说完自己莫名有些紧张,仿佛梁简的爹娘真的正在某个地方打量他,相互之间交流自己儿子带回来的人好不好。 他们会满意自己吗?梅争寒看着墓碑在心里问了一句,然后抬起头悄悄地看了梁简一眼。梁简的眼神很温柔,带着笑意和宠溺,说起梅争寒的时候他总是欢喜的。 梅争寒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了,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他连忙挪开视线,对着墓碑在心里道:“我也随梁简叫你们一声爹娘,虽然我比他年幼,但我一定会护着他。不会让他伤心难过,也不会让他陷入危险之中。愿你们在天有灵不必在为他担惊受怕,我会一直陪着他。” 梅争寒说完又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心情忽然宁静下来。 梁简在墓前缅怀许久才拉着梅争寒起身,梅争寒以为他要走,不想他却带着自己走向那座显眼的石墓。 这一次梅争寒看的很清楚,这座墓碑上没有写字,它是一座无名碑。 梁简对着墓碑行了个礼,目光幽暗不明,神情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梅争寒才听见他道:“所谓的血月传说其实就是你面前这座墓,我们梁家世世代代都是守墓人。” 第144章 从宫里流传出来的血月传说,本身就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在很多人的眼中它是无穷无尽的宝藏,拥有可以改天换地的魔力。可是在梁家人的眼里,它只是一座墓,数百年如一日的矗立在这里,从来没有更改过分毫。 梁家是守墓人,从他们在这里安居的第一天开始就肩负守护这座古墓的重任。墓里有什么?知道与否并不重要,他们守护的是先祖留下的遗命。 但有顺从就有反骨,梁简从小就和这座墓八字不合,他不喜欢梁家的命运,心里对这里总有一些抵触。可是没办法,他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可以来帮他承担。从小到大他所有的叛逆都用来对抗所谓的命运,哪怕被爹娘训斥也在所不惜,直到梁家覆灭,只剩下他一个人。 “墓里葬的人是梁家先祖吗?”梅争寒的内心有着极大的震撼,他看着面前的无名碑,问出心底的惊讶。 梁简摇头:“或许是,或许不是。” 墓里葬着谁梁简也说不上来,爹娘说过是梁家先祖,可他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见过张铎后更是如此。 “墓室有三层,第一层如同传闻一般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至于第二层和第三层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什么,因为没有人进去过。” 前世徐良川起义,梁简为他开启了墓穴,但也只进入了第一层。当时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梁简本能的不想带着徐良川继续深入,便隐瞒了血月传说的秘密。这一世梁简却有了把三层都走完的冲动,特别是第三层,他也想知道需要成为皇帝才能开启的地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所以传说是真的,只是没人想过它会是一座墓,大概还在寻找不存在的藏宝图。”梅争寒觉得有些可笑,就为了这样一件东西梁家付出几代人的性命和自由,皇位和权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有些不理解梁家先祖留下这样东西的用意,天下兴亡苦的都是百姓,梁家先祖既然选择退隐江湖就该明白这个理。为什么还要留着这样一件东西让人去争夺,难道他真能算策百年,谋划未来的天下? 一个王朝由盛转衰会经历太多的战乱牺牲,命运这条线本就难以琢磨。莫名的,梅争寒对墓穴里的东西有所恐惧,他一点也不希望这里面的东西被翻出来。 血月传说是以前人的目光来谋划后世,这样的东西本就是不详的存在。 “兄长,你会动里面的东西吗?”梅争寒心中不安,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梁简的选择。 梁简站在墓前久久没有动,神色复杂。他前世用这里面的金银珠宝把人间化为地狱,到处生灵涂炭。先祖算策无疑,却也难以控制事态发展。 “我还没有走到需要打开墓穴的那一步。”今生与前世不同,这辈子梁简有更好的选择。他没到穷途末路的地步,那些东西他不需要。 梁简的心情轻松起来,他握住梅争寒的手,迎上梅争寒不安的目光道:“我来这里只是想把心里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不用担心我会用它做些什么。或许它一直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梁家只剩我一人,我入世便够了。” 为了血月传说梁家已经牺牲太多,剩下的路要梁简自己去走。这里是他心中唯二的秘密之一,重生之事不能告诉梅争寒,但这里他可以说。他已经错过一次,这一次不想错。 听见梁简不会使用血月传说,梅争寒心里突然安定下来,他的恐惧来的毫无道理,却又那么真切。他有种预感,如果梁简选择打开这里,那将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权利和财富从来就不是善类,他们是一切祸乱的开端。 如今梁简选择把它们放弃,或许和梁家先祖的本意背道而驰,可是却是他心中最期待的选择。他和这座墓从来都不合,童年如此,如今亦如此。 拜别古墓,拜别双亲,拜别曾经的绯云山庄,梁简带着梅争寒步步离去。在他们身后,夕阳西下,暮色如火般妖娆,傍晚的夜空穿上一件火色的嫁衣。白色的古墓静静地立在晚霞之下,彩云在它身后腾空而起,像一只展翅高翔的凤凰,赤羽如火,烧红半边天幕。 山巅之丘,有树梧桐,栖不死鸟。 梁简要是再仔细一点,越过墓群往前走一段距离,就会发现那里有一株高大的梧桐,向阳而生,高大粗壮,树冠亭亭如盖。而在它的树荫下,有一座一模一样的无名碑,和这里相背,面对落下的夕阳。 许是多年无人打理,这座墓被藤蔓缠|绕,隐藏在树荫之下并不起眼。 梁简和梅争寒又在黄石镇歇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动身赶路。从这里绕道去滇西还需要不少时日,而梅争寒服役的时间要到了。他们两个人日夜兼程,一路上风餐露宿,总算在预定的时间赶回滇西。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2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江盛雪他们走的更快,路上梁简看到无心留下的标识知道他们一路平安,两个人总算放心不少。因为走的是捷径,梁简和梅争寒没有绕道去樵县,而是直奔红叶城。二人在路上换了一次马,还好是春季天气宜人,不然半路上要遭罪很多。 江南回暖很快,滇西要慢一些,而且不同城池之间天气变化差异巨大,说不定刚过的一个城风和日丽,下一个城池就是暴雨如注。 梁简和梅争寒一路走来看遍滇西近况,二人的心里有些沉重。滇西的农作物都是一年一熟,春播秋收,这个季节正是播种的好时候,可他们一路走来却看到很多农田荒废,不少村落里面还只有老弱妇孺,一问之下才知道家里的男人都被抓了壮丁。 城主拥有领地的管辖权和治兵之权,只是治兵在人数和规格上都有很大的限制,以这些村落的荒废程度,被抓的人远远多于朝廷治兵的标准。 有人在私自囤积兵马,梁简的脸色不太好看,江南的权利变更带来的影响还是逐渐影响到滇西,很快天下的乱局会更明显。 “天下兴亡,最先苦的永远都是百姓。”梅争寒看着眼前被废弃的村落,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百姓如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掌权的人大肆压迫百姓,就不怕自己有一天阴沟里翻船? 梁简叹了口气,这里不是红叶城的管辖范围,他就是有心制止也无力改变。 “走吧,现在不是我们感伤的时候。”梁简拉住缰绳换了一条路,带着梅争寒离开此地。 天下乱局如流,这里不过是其中之一。即便有办法改变此地也没办法解救别的地方,除非他们有能力影响天下格局。 梅争寒心里悲愤不已,走出老远也不忘回头看,被遗弃的村落立在春意盎然的大地上,勃发的生机也无法让它明亮鲜活,绿意之中的苍白之色,透着沉沉的死气。 二人回到红叶城已经是二月尾,刚进城门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跑到城主府通报。江盛雪一行人比他们早了三天,接到消息连忙出来接人。红叶城迎来春天,枫叶还是一片翠绿,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空气中的风带着凉意,拂过二人的面容,吹去多日的风|尘。 骏马在城主府面前停下,看着阔别多日的府邸,两个人心里都生出一股终于回家了的踏实感。这里是他们的起|点,无论走出去多远也要回来。 “梁简,你这个混蛋,你还知道回来。这红叶城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你把事情都丢给我跑江南逍遥快活,你这干得是人事吗?”宋远那熟悉的声音从府邸里传出来,十分气急败坏,要不是被郑虎拦住,这会儿肯定已经冲出来抓着梁简的衣襟骂人。 刚下马将缰绳递给守卫的梁简闻言和梅争寒面面相觑,二人忍俊不禁。 梅争寒笑道:“宋大人这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啊。” 也不怪宋远生气,梁简这次真的走的太久了。红叶城刚易主,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办,宋远忙得昏天黑地,日子一长自然火气就旺了些。 红叶城的文官武将都从府邸涌出来迎接城主二人,宋远把刚才被郑虎阻拦拉下去的衣袖整理好,顶着两个黑眼圈冲到梁简面前。他本来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吐,看见梁简风|尘仆仆的样子愣了愣,憋了半天,道:“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狼狈。” 日夜兼程没怎么休息,梁简现在这幅尊容还真不比宋远强。 梅争寒走上前道:“我们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都没怎么休息,宋大人是要我们站在门口说话吗?” 宋远往后退了一步,不甘心地让出路。他明明是来找梁简兴师问罪,这会儿却有些说不出来了。 江盛雪唇角含笑,道:“我已经让厨房备好热水和膳食,诸位大人有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先让兄长他们回府修整,之后再听你们汇报也不迟。” 府里的文官武将只是许久没见梁简,这会儿不过是出来接人没有着急汇报的意思,听见江盛雪这样说自然地行礼告退。郑虎也没留下,他还有正经事要办。很快乌泱泱的人群就只剩下宋远一个,梁简看他一眼,眼神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你怎么还不走? 宋远道:“我有事要和你说,急事。” 其他人没有重要的事不代表宋远没有,他特意加重急事二字,刚才出来接人的夸张怒意尽数收敛,只剩下一脸的凝重。 梁简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走在前面询问江盛雪行程是否顺利的梅争寒,对宋远道:“去暖阁等我,别声张。” 宋远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他说急事就一定很重要。但现在梁简不想让梅争寒卷进来,他就要去虎牙口服役,梁简不希望他临走前还为自己担惊受怕。 第145章 草草地扒了两口饭来不及沐浴更衣,梁简和梅争寒交代一句早点休息就匆匆去暖阁找宋远。这会儿已经是黄昏,太阳拉长梁简的影子,像是形影匆匆的鬼魅,忽地一下就飘出老远。 外出两月回来,暖阁没有堆积如山的公文,宋远是个称职的帮手,虽然他抱怨梁简久久不归,城主府该办的事却一件也没拉下。他是责任心很强的人,能力也好,所以梁简才放心把红叶城丢给他。 需要梁简回来看的东西都堆在他日常办公的案桌上,宋远把他们分类整理摆放整齐。其中一本搁在正中间,上面写着加急二字,正是宋远要和梁简说的急事。 梁简翻开看了两眼,脸色忽然阴沉下来。宋远说的还真是件急事,不仅急还很麻烦,很难处理。梁简合上公文,屈指敲击着面前的桌子,沉思片刻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年前就听许大人提过一嘴,但当时还没有那么严重,我们两便做了简单的处理,不料后来牵扯到锦城,我两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等你回来定夺。” 宋远给自己灌了一壶凉茶,他为了这事都快着急上火了。这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是滇西的遗留问题,只是之前没那么严重,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爆发,打了宋远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听见锦城也被牵扯进来,梁简眉头微挑。过年述职的时候锦城的城主并没有亲自前去,而是女儿颜卿卿代劳,对外说的是城主病了。梁简当时没有多想,现在却回过味来,两件事之间时间太巧,只怕这个锦城城主的病没那么简单。 这件事要尽快控制局面防止事态恶化,梁简思索道:“我们有多少兵力可以调用?” 宋远道:“人手方面不缺,郑虎这个人有本事,你不在这些时日他把红叶城范围内的兵营都跑了一趟,整合大半的兵力,训练不少强兵。真和对方干上我们不见得会落下风,只是这个事不单单是武力解决那么简单。还有幕后黑手,不把他找出来,武力镇压只会治标不治本。”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2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点头,同意宋远的分析。他靠着椅子,又把面前加急的公文翻了一遍,许泽写的很简略,但重点都分析了一遍。清溪郡的灵幻散死灰复燃,染病的人越来越多,他下令隔离这些人也无济于事,还是有人不断地在背后散播。他派人去查,发现那些人和锦城有勾结,而锦城的情况比清溪郡还要糟糕。 锦城和红叶城相邻,两个地方都处在闽国的边境上,最容易受到闽国的攻击。梁简从木椅上站起身,把公文丢给宋远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你让郑虎暗中调遣一部分兵力给许泽,等我送走争寒,我去会会这群人。另外,你去问问盛雪能不能找到有效抑制灵幻散的药。” 宋远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不打算告诉梅争寒?” 梁简回身对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道:“他马上就要动身去虎牙口,以他的性格知道这件事又不能插手肯定寝食难安。虎牙口凶险,我可不想他为我担惊受怕。这件事不但他不能知道,盛雪那边你也别说的太直白,我怕这个小丫头瞒不住。” 宋远明白梁简的意思,拍胸|脯保证不会出乱子。接下来梁简又和他聊了一些别的事,把这段时间城主府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确定梁简没有其他的指示宋远才离开。 红叶城内有宋远坐镇,外有郑虎震慑,一旁还有杨君宁和叶白衣两个人协助,总的来说大的乱子没有,小的麻烦已经解决,大家的表现都很不错。 梁简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以杨君宁的性格,接下来的事情她是不会缺席。 入夜后的红叶城的还有一些冷,暖阁里的炭火已经撤下去,梁简拢了拢身上单薄的春衣,熄了屋子里的烛火离开。 梅争寒还没睡,他在收拾离开的行李。梁简回来时他正拿着那块梅花玉佩发呆,这东西梅争寒保存的很好,就是流苏被烧了一点,但并不影响美感。 梁简开门的声音惊扰梅争寒,他下意识地将玉佩扣在桌子上,看见来的人是梁简松了口气,道:“你匆匆忙忙离开,可是宋远那边有急事。” 梁简摇头,神色平静,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应对梅争寒的说辞,这会儿并不显得紧张,面不改色地解释道:“你还记得当日在宫里帮你们说话的颜卿卿吗?锦城那边最近出了点事,宋远问我要不要插手。” 这话不是假的,只是隐瞒了是什么样的事,以梅争寒的性格不会追问到底。 那个神色淡淡地姑娘梅争寒还有点印象,道:“她爹是城主这次却没有进宫,宋远说的事和这个有关吧。” 梁简点头,梅争寒的猜测和他的预想差不多。要不是城主出了事,也不至于让个姑娘家大雪天里翻山越岭赶赴王城。 梅争寒感激颜卿卿当日帮忙说话,但也不想梁简因为这件事情而犹豫,道:“关乎一城之主,事情可大可小,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在考虑,这种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贸然行动。不过你放心,那姑娘看起来就不是个好惹的,不会轻易倒下。” “我不是担心那个姑娘。”能在一群人中脱颖而出,成功代父述职,梅争寒不觉得这样的姑娘有什么好担心的。 梁简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这下梅争寒不说话了,他的确担心梁简,哪怕梁简比那个姑娘更安全,可关系不一样他的心自然是偏的。 “这件事情还没定,现在操心也没用。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刚才在做什么。”事情被梁简草草地盖过去,他注意到梅争寒手上的玉佩,以为他是担心大长公主和穆昔,安抚道:“李钰三月大婚,殿下和郡主都在王城,你要是不放心我联系听音阁帮你问一问她们的近况。” 梅争寒摇头,湛蓝的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他摩|擦着手上的玉佩想着大长公主温柔的模样,心里十分温暖。这是他爹娘留给他的信物,和那本枪谱一样都该属于穆家,都是他和穆家的联系。 “此去虎牙口归期尚早,这枚玉佩我想请兄长帮我代为保管。”梅争寒把玉佩递给梁简,虎牙口靠近漠北,保不准就有人认识这东西,所以梅争寒不打算带走。而且他也想留一样特别的东西在梁简身边,想来想去只有这枚代表他身份的玉佩。 梁简伸手去接玉佩,触及到梅争寒的指尖时又缩了回来,他低垂眉眼立在黄|色的烛光中,神色犹豫:“帮你保管不是不行,只是你知道这枚玉佩的意义吗?” 梅争寒摇头,这个他倒是真的不知道。 梁简看着他,轻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枚玉佩是穆家嫡系的象征,可以调动穆家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和虎符一样重要。” 这一点也是梁简调查梅争寒身世的时候知道的,穆家对于穆家军来说意义非凡,所以穆家嫡系的玉佩在穆家军的眼中颇有分量。梁简不想梅争寒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把这枚玉佩交给别人,哪怕那个人是他。 梅争寒瞳孔骤缩,手上的玉佩顿时沉重不少,不过很快他就释怀,拉过梁简的手把玉佩郑重地放在他的手心:“这东西在我手上和在你手上没有区别。” 梅争寒相信梁简,玉佩就是交到他手上他也不会滥用。 入手的玉佩带着凉意,却让梁简心里一暖,他虚握住玉佩,道:“好,我先替你收着。你的其他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打算什么时候走。” “后天。”梅争寒道:“你刚才和宋远谈事情的时候我问过下面的官员,服兵役的囚犯在昨天就动身了,我算是晚的。不过我和他们不一样,说不定还能走在前面,所以私心在晚一天。” 其他囚犯都是官差押送,手上戴着枷锁,脚上戴着脚铐,唯有梅争寒要自己骑马去,知道的他是服刑兵役,不知道还以为他就是去玩玩。这倒不是梁简徇私,实在是这件事本就是走个过场,梅争寒没必要去遭那份罪。 他要是连这点后门都不能给梅争寒开,那他也太失败了。 一天的时间不长,能做的事情也有限,梅争寒只是想安安静静地陪梁简待这一天,给自己留下一点特别的回忆,用之后的两年来回味。 梁简稍微一想就明白梅争寒的用意,心里有些发闷,他上前揽住梅争寒的肩,道:“我会把明天的时间空出来,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梁简说的很认真,反倒让梅争寒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着梁简俊美的模样,用手拂过他漂亮的桃花眼道:“我帮兄长画一幅丹青吧。” 梁简抬眼看着他,梅争寒道:“军营长夜漫漫,只好把你的画像带在身边以解相思之苦。”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2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第146章 争寒说要替梁简画一张丹青,梁简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可梅争寒却不急着画,而是催梁简去沐浴换衣早点休息。 “我还没有想好画什么样的丹青图,所以不急。” 梅争寒丢下这句话就把梁简推到屏风后面,哪里有准备好的热水。更衣这种事自然不需要梅争寒插手,梅争寒自觉地退出去。这是他和梁简就寝的居室,并没有备笔墨纸砚。梅争寒扫视一圈,觉得每一个角落都很可爱。 因为有梁简,所以让他觉得弥足珍贵。 梁简沐浴的时间不长,很快就从屏风后面出来,梅争寒只给他拿了里衣,他随手还披了一件外套,带子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 梅争寒自觉地把一半床让出来,梁简熄灯睡下,黑暗中梅争寒靠了过来,动作却很规矩,只是紧挨着梁简。有些事情他们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没有必要说的太明白。 去军营这事一早便定下,哪怕现在两个人心里都有所不舍,却也没有开口说出来。他们都明白,现在这个时局容不下他们儿女情长。江南暗地里换了两个城主,各郡县的权利都会受到波及,等他们反应过来内乱避不可免。 李钰自己在深宫之中,周围的人各个虎视眈眈,滇西边境的闽国也不安分,战火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们今夜要是为了个人私情而不顾将来的时局,等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一定会后悔。 梁简抬起手想要去抱梅争寒,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平静道:“睡吧。” 梅争寒嗯了一声,鼻尖都是梁简沐浴后干净好闻的气息,曾在他的梦里萦绕不散,让他心动乃至于情动。 一|夜安眠,梅争寒起了个大早,他先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枪法,看梁简没有起床的意思便溜达去厨房,自己动手为梁简做了一顿饭。 老实说他的厨艺并不怎么样,做的东西也只是能吃而已,算不上多美味,但这顿饭他做的很认真,还忽悠厨娘帮他指点。 厨娘可不管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之乎者也,知道梅争寒是想为梁简做饭,很高兴地指点一二,最终做出几个品相和味道都不错的菜。 江盛雪大老远就被味道吸引过来,还以为是厨娘做的新花样,本想顺一盘走,看到是梅争寒还愣了一下。 江盛雪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和梅争寒一起提着食盒往回走的时候连着打了几个哈欠。 梅争寒见她眼底起了一片乌青色,心疼道:“你怎么没休息好?” “还不是宋远,他昨天晚上跑来找我,让我帮忙查一查有没有克制灵幻散的药。这东西成瘾性特别快,基本沾上一点就是死路一条,很难戒掉,用药也不好使。也不知道他问来做什么,看他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我好心翻了半宿的医书,总算找到点眉目。” 江盛雪提起这个就来气,打着哈欠,眼角沁出泪花。等下吃完饭她还要继续去翻医书,完全根治的药是没有,但在发作时暂缓痛楚的药她能配置。 梅争寒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他意识到梁简昨天晚上没有对自己说实话。宋远找他不单单是锦城有变故,还和灵幻散有关,不然宋远也不可能那么着急。说不定锦城和灵幻散就是一件事,只不过梁简选择隐瞒一部分。 是怕我担心吗?梅争寒的嘴角泛起笑意,他并不生气,因为他知道梁简隐瞒是为了什么。既然梁简不想要他知道,他便装作不懂。他此去虎牙口远水难救近火,白担心也没用,还不如趁早站住脚跟,找人盯着这边的动静,有问题随时支援。 江盛雪晃着手上的食盒,抬头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梅争寒道:“明天,时间不多了。” 江盛雪嘟了嘟嘴,道:“一路顺风。” “现在就给送行?”梅争寒听出江盛雪的意思,有些好笑地拧起好看的眉。 江盛雪白他一眼,眼中多了追忆之色,嘴角绷不住泛起笑意:“这话说的好像你每次出去走镖都等着我送一样,我还不了解你?” 梅争寒走镖的时间长,罗秋离世后就是他一个人带镖,每次出门都会悄悄地走,因为不想江盛雪难过。这次也是一样,江盛雪早就看出来了。 梅争寒笑了笑没有否认江盛雪的话,摸着江盛雪的头道:“一眨眼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师父师娘不在,你的亲事本来我能做主。可你外公还在世,我也不好越过他老人家。这两年我不在,有些事情要是自己拿不定主意就去问梁简。别一个人闷在心里,不是个事。”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以江盛雪的年纪也该说亲了。她和闻尧的感情梁简和梅争寒看得出来,这两年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还不好说。闻尧的性子不适合谈什么建功立业雄心壮志,他这样的人适合过安稳的日子,也适合江盛雪。 梅争寒打心底不希望江盛雪卷入太多是是非非,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因为莫须有的预言而变得面目全非,她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生,而不是和他们这群大男人凑在一起白手起家。 说到底梅争寒还是心疼她,就这一个妹妹,疼爱多过严厉。 江盛雪注意到梅争寒话语里对梁简的称呼变化,心里有些惊讶。与她和闻尧不同,梅争寒和梁简的事知道的人很少,在外人面前他们都是兄亲弟恭的和谐模样,梅争寒一向兄长长兄长短,今日突然变了,是不打算隐瞒吗? 江盛雪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追究这个小疑问。她对闻尧的感情在梅争寒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对于梅争寒的提议她也认真记下。 一顿早饭三兄妹坐在一起吃的还算和谐,饭桌上谁也不提那些扫兴的公事,直到吃完饭才各做各的事。 期间宋远有事来了一趟,看见梅争寒在便没有说,而是告知杨君宁出去玩了,要过两天才回来。这种事情本来不需要特别跑一趟,奈何这是宋远能想到的最好借口。 两个人还不知道梅争寒已经从江盛雪口中知道灵幻散的事,一唱一和配合的十分默契,梁简还多嘴问了句关于叶白衣的事。不过这次宋远爱莫能助,因为他也不知道叶白衣去了哪儿。 等送走宋远,心知肚明的梅争寒象征性地问了两句,在得到梁简认真的敷衍后忍不住发笑,一个劲地摇头。看得出来梁简是真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要一瞒到底,免得他担心。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2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梅争寒没放在心上,让梁简陪他出去走走。 一晃眼他们在红叶城也住了半年,当初来的时候这座城充满了死气,到处都是染病的人在等死,可现在已经大变样,处处充满着欢声笑语。 梅争寒有一段时间没喝杜大娘的酒,心里馋,便带着梁简去了杜大娘的酒铺子。昔日的小铺子扩了规模,隔壁的一家店也被杜大娘盘下来。她的酒很有特色,不少人喜欢来喝上一小瓶。时间一长,杜大娘和小豆子的生活也好很多。 小豆子长了个子,看见梅争寒依旧欢喜,只是不在往人怀里钻。杜大娘刚招呼完客人,请梁简和梅争寒进店坐,送了他们两瓶酒。小豆子人小鬼大,还偷偷塞给梅争寒一把蜜饯,说是好朋友之间要互相分享。 梅争寒握着那把蜜饯喝着杜大娘送的酒,想起昔日在施药的棚子里被梁简取笑像个孩子,眼底满载笑意。他拿了一颗蜜饯递到梁简嘴边,梁简看过来,眼底写着不解。 “朋友之间有福同享,人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怎么到了你这里就那么费劲。”梅争寒的手一直举着,见梁简没动静,忍不住调|戏一把。他就是想给梁简吃蜜饯而已,说得倒是好听。 梁简忍不住发笑,接过那颗蜜饯放在嘴里,味道太甜他并不是很喜欢,不过因为是梅争寒给的,他吃的很欢喜。 梅争寒把蜜饯当糖豆子吃,等梁简吃完一颗,他手上也没剩多少。梁简眉头微蹙,道:“吃太多甜的东西当心牙疼。” “我已经过了换牙的年纪。”梅争寒不以为然,看见小豆子坐在一旁摆弄蜜饯,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梁简一眼,对小豆子道:“小豆子,你梁叔叔说让你少吃点糖,会牙疼。” 小豆子不解地看过来,皱眉想了想道:“骗人。” 梅争寒大笑起来,梁简不满的嘀咕一句:“怎么你是哥哥,到我这里我就变成叔叔了。” 梅争寒认真地掰扯道:“你比我年长,这个差距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所以叫你叔叔没问题。” “你这是嫌弃我年纪比你大?”梁简有点受伤,委屈地看着梅争寒。 虽然知道他是装出来的模样,梅争寒还是觉得好笑,郑重道:“怎么可能,我不嫌弃,我稀罕都还来不及呢。” 梁简无奈地笑了起来,桃花眼中满载笑意,比这春日的风光还要炫目。 杜大娘擦了擦手上的水,又给他们二人送了一瓶酒,这个历经变故的女人现在带着孩子生活的很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城主大人,二公子,我这会儿正忙着,要是怠慢了你们可别往心里去。你们光喝酒也没意思,要不我给你们做两个小菜。” “不用了,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就不耽误你做生意了。”梅争寒阻止杜大娘去忙,趁她不注意用茶杯倒扣了酒钱在下面,笑道:“大娘,我看你这生意挺不错,小豆子还小也帮不了你多少,你不如请个帮佣。” 杜大娘有这个打算,不过这人一时半会不好找,不是要的工钱太高,就是有意刁难她们母子二人。杜大娘经历那些事后脾气硬气不少,人也有主见多了,觉得这人宁缺毋滥,这才耽搁下来。 梅争寒觉得杜大娘能这样想也不错,便没在纠结这个问题,和小豆子说了声再见,便和梁简一同走了。 红叶城的春天到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之气,百花齐放,姹紫嫣红。梅争寒估摸着时间,还带着梁简去城外转了一圈,不过他们没走太久便回来了,因为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早上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这雨说来就来,一点征兆也没有。两个人没有带伞,淋着雨跑回来,外衣被雨水浸湿,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还很巧地被江盛雪看见,被她一阵唠叨,一人喝了一碗加料的姜汤,味道辛辣。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江盛雪,梅争寒便拉着梁简回房换衣服,口不由心地嘀咕一句。 梁简心道江盛雪本来就是这个脾气,梅争寒这话说的和没说一样。 居室不但有干净的衣服,还另外备了笔墨纸砚,这些都是梅争寒让下人准备的。梁简看到那些东西楞了一下,梅争寒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梁简耳朵泛起红润之色,漂亮的眸子盯着梅争寒,迟疑片刻才点头。 梅争寒想要画的丹青图与众不同,梁简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屈膝倚靠着软塌,柔|软的长发披散下来垂在软榻上,手里执着一卷竹简,衣服的边顺着大|腿滑下来,修长笔直的腿暴露在空气中,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梁简对这样的装束有些抗拒又有些期待,梅争寒在研墨,梁简放下竹简抬头看他。 屋子里点了灯,温柔的光晕在梅争寒认真的眉眼上镀上一层浅黄|色,他湛蓝的眸子深邃如海,把情绪深藏,只留下一片安宁。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墨笔在画纸上划过的声音,梁简的目光从梅争寒的身上收回来,落在梅争寒找的竹简上。一个认真观书,一个认真作画,气氛安宁祥和又暧|昧不清。 梅争寒落笔的速度慢下来,画上的人越来越清晰,好像是把梁简装在这画纸里,却又有所不同。梅争寒的眼里有成功的喜悦,他放下笔,等画纸上的笔墨晾干。 梁简放下手中的竹简从软塌上下来想要过来看一眼,却被梅争寒拦住,梅争寒卖了个关子不给他看。 “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梅争寒认真道。身后的宣纸被风卷起一个角,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梁简僵持了一会儿败下阵来,外衣只是松散地穿在身上,露出大半的胸膛,上面的伤疤显而易见。梅争寒的手落在梁简的伤口上,泛着凉意的手指却像火焰一般点燃梁简身体里的血液,让他的情绪被调动起来。 “争寒,别胡闹。” 梁简握住梅争寒的手,梅争寒冲他坏笑了一下,蓝色的眸子里有幽暗的光一闪而过。梁简猝不及防,精神恍惚片刻,梅争寒轻松挣开他的手,将他推到在软塌上,整个人欺身上前,挑开梁简的衣带,衣服从肩上滑落,梁简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梁简抬手想要阻止,梅争寒却已经俯下身。梁简所有的拒绝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手指落在梅争寒的头上,穿过他披散的长发逐渐收紧。 刚才那一瞬间,梅争寒用了魅萝教给他的媚术。说是媚术其实不太准确,那应该是一种能够让人神志恍惚,降低戒备心的功法。用来逼问和审讯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可是梅争寒只想用在梁简身上,而且很成功。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2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烛火被风吹动,影子跟着摇曳不明,部分交叠在一起的身影落在墙壁上,暧|昧不清。 压抑的呻|吟划过唇齿,软榻上的两个人影动了,梁简一把抓住梅争寒的肩,声音里带着羞愤和恼怒:“不许吞。” 梅争寒喉结滚动,拇指擦过唇畔,笑道:“你说晚了。” 梁简像是骤然被人甩上云端,潮红之色蔓延全身,咬牙切齿道:“你从哪儿学来的媚术,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梅争寒点头,欺身上前凑近梁简道:“当然知道,要不你在确认一次。” “你……”梁简被哽的没话说,浑身燥热难耐,恨不得把面前这个不顾后果的家伙‘就地正法’。梅争寒却坦然多了,比起第一次被梁简在水里算计,他今日也算扳回一局。 “梁简,”梅争寒凑的更近,呼吸都在梁简的耳边,轻声道:“帮我。” 两个字落如惊雷,带着蛊惑的意味。梁简的手指在发颤,心如擂鼓。梅争寒在他脸上蹭了蹭,彻底把人压倒在床。 红烛高照,灯火未熄,案桌的宣纸上美人倚榻观书,衣衫半解,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俊美的面容一半在光,一半在影,桃花眼里藏着淡淡的笑意。 在画的一侧,上题:吾平生所爱无外乎美人也,美人,梁简也。 第147章 一|夜小雨润无声,待到天明将歇。 梅争寒看着逐渐露白的天际,回头和身边出门送他的守卫交代两句,便直接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驾马离开。 这个时辰还很早,红叶城还在一天的沉睡中,街道上安静的很,连城门都没开。守城的几个守卫上前拦下梅争寒的马,看清楚人后连忙开门送他出城。 除了这几个守卫,梅争寒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连梁简也在睡梦中。这也是梅争寒的计划,他不想梁简送他,所以选择悄悄地走。昨天晚上胡闹的有点过头,梁简有自己的坚持,没肯跨过最后一步,但也把梅争寒折腾的够呛。 不知道他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走了是什么样的心情,梅争寒纵马一路狂奔,心里想着梁简起床后会不会生气。他不害怕分别,但会舍不得。 红叶城,梁简披上衣服起身,听见房顶上有动静,推开一旁的窗户,很快就有一个黑黝黝的影子露面,躬身道:“二公子已经顺利出城。” 梁简颔首,挥手让暗卫退下。 梅争寒自以为自己的心思能够瞒过梁简,又怎么知道梁简其实这一宿都没睡。他本来还想梅争寒要什么时候开口说离开的事,却不想他选择不惊动任何人。 “这样也好。”梁简捂着心口,嘴上说着不在意的话,心里却空落落的。朝夕相处半年,把前世的遗憾都补回来,梁简却还是觉得不够,他开始想梅争寒了,那怕他才刚走。 真想不顾一切地把人绑在身边,可他不能这样做。 梁简笑了笑,把内心阴暗的念头都给藏起来,看着远处越来越亮的天际,开始期待两年后的见面。 梅争寒离开的悄无声息,加上知道他要服刑兵役的人不多,他都走了两三天才有人反应过来二公子消失了。下面的人耐不住好奇议论纷纷,梁简让宋远想办法把那些人打发。 莫名接个烂摊子的宋远给了梁简几个白眼,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大家后来没在问,都知道梅争寒去了虎牙口,要两年后才回来。 梅争寒刚走的时候梁简一点都不习惯,常常下意识的和梅争寒说话却没人回应,楞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梅争寒去了虎牙口。那种感觉有些糟糕,好像前世穆争寒离开那段时间。 梁简哑然失笑,干脆一头扎进各式各样的公务中麻痹自己。清溪郡的灵幻散来势汹汹,梁简决定和锦城联手,派人给锦城去了一封信。江盛雪在帮宋远找减轻灵幻散痛楚的药,知道缘由后主动请求前往锦城。 “你们不可能一直把我养在眼皮子底下,而且我比你们更了解闽国的东西,与其让其他人去忙的焦头烂额,不如让我帮你们走一趟。”江盛雪主动请缨,连理由都帮自己想好了。梅争寒一走,她也想趁这两年的时间强大起来。江义为了对抗闽国付出生命,做为他的女儿,江盛雪想要完成江义不能完成的事。 他们滇西是闽国进入丘桐的防线,这条线她一定会守住。 江盛雪强硬起来和她娘有的一拼,梁简知道自己劝不住她,选了六个暗卫暗中跟随,闻尧依旧随侍左右。江盛雪扮成探亲的孤女,闻尧则做的江湖侠客打扮,说自己是路见不平救下江盛雪,陪她走这一程。二人从官道换小路,秘密进入锦城。 梁简把人派出去但还是不放心,给江南的张铎去了一封信。张铎常年在江湖上行走,多多少少有些人脉。有他从旁打点,起码能让江盛雪他们的行程顺利不少。加上江盛雪认得颜卿卿,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求助颜家。 让梁简没有想到的是江盛雪他们进入锦城后不久,她的消息就传到川城陈如深的耳朵里。陈如深对这个外孙女疼爱得紧,但因为梁简和梅争寒的过度保护,在她的身边安排不少暗卫,所以陈如深的人没办法接近。这次梁简减少了人,加上江盛雪离开红叶城范围,陈如深总算得到她的消息。 锦城的事陈如深也有所耳闻,知道江盛雪是自己要求出来帮忙,陈如深既心疼又欣慰,想了想干脆把在家里没什么事做的陈文砚派出来。明面上是让他来拜访城主,实际上是让他找到江盛雪,好好保护她。 一听是去找江盛雪,陈文砚高兴地收拾行李,第二天就一溜烟地跑了。临走时还不忘对陈文墨炫耀,说自己就要去找表妹了。陈文墨主管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物脱不开身,心底还真有些羡慕陈文砚。 锦城这边的局面暂且不提,另一边梁简确定江盛雪平安后也开始自己的部署。红叶城的地势多密林山地,适合屯兵训练,梁简打算暗中建立一支军队,至于教官的人选他想找杨君宁商量。他前世和杨君宁共事,知道她有将领之才,这辈子没有孙胜弃城,也不知道杨君宁还愿不愿意进军营。 梁简先让宋远把自己的意思透露给杨君宁,然后才约杨君宁见面。谁知道杨君宁为了一屉小笼包放他鸽子,但好在这人还有点良心,脾气也和上一世一样,对参军并不反感,反而蠢蠢欲试。只不过招兵这些麻烦事和军营的选址要梁简自己拿主意,她只负责走马上任。 有了杨君宁的保证梁简便让郑虎着手去办,他则去了一趟清溪郡调查灵幻散的事。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2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时至三月,帝后大婚,同时大赦天下。 梁简赶到清溪郡时,许泽正因为这个不合时宜的大赦焦头烂额,因为之前抓捕的灵幻散贩卖商也在大赦的行列。他把这个消息压下来,等着梁简过来处理。 这个人说起来就可恨,他利用烟花之地的便利把灵幻散传播出去,清溪郡周边好几个县乱成一团,要不是郑虎派兵前来帮忙镇压,这会儿只怕篓子都捅上天了。 “这些人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是在残害百姓,他们手里握着的钱沾的都是百姓的血。”许泽为这件事大为光火,气的整夜吃不好睡不好。 梁简安抚他的情绪,把案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同意把这些人放回去。 “城主,这是放虎归山。”许泽不同意,一口气没上来,呛得直咳嗽。许文秋站在他身边替他顺气,小脸上写满了纠结。 “许大人不必动怒,这些人的背后肯定还有其他的势力,你把他们关在牢里得不到消息,还不如放出去做诱饵。你先养好身体,接下来的事还需要你我共同部署。” 梁简看了眼许文秋,这孩子心疼自己的父亲,稚嫩的眉眼都拧在一起。梁简可是听说了,许泽身体状况不好,许夫人也跟着焦虑,都没怎么休息。他还需要许泽陪他走的更久一点,不希望人就在这里倒下,好言宽慰,让许文秋照顾好他父亲。 清溪郡的情况还算好,但周边就没那么幸运。梁简把江盛雪抄给自己的方子发下去,调用兵力让这些人强制戒除灵幻散。太多的人成瘾,一旦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好几次都和官兵动手,各个凶神恶煞,双眼泛红。没有灵幻散的支撑,这些人意志力又薄弱,发作起来鬼哭狼嚎,听得人心底发寒。 负责监督的官兵精神和心理经受双重折磨,他们中有些还正直青年,对先帝时期的灵幻散事件并不是那么清楚,现在真切地近距离感受,才发现这东西有多可怕。而越是可怕,他们对将灵幻散传过来的闽国就越是憎恨。 闽国用这东西瓦解他们的防御,把他们的家乡变成地狱,他们恨不得和闽国的人打一场。 灵幻散的危机没有解除,官兵的气势都高涨起来,再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梁简一面派人去疏导这些官兵的情绪,一面让暗卫盯紧牢里放出来的灵幻散商人,把他的行踪和每天接触的人一一汇报。 同时梁简也通过听音阁和江盛雪取得联系,和梁简预料的一样,锦城大范围沦陷,主城也受到波及。城主颜叙并非生病,而是染上灵幻散,颜卿卿以一己之力压住锦城内部的动荡,但也在为灵幻散的事情发愁。 江盛雪在颜卿卿的请求下进入城主府帮颜叙戒除灵幻散,但效果甚微。锦城境内已经可以用人间地狱来形容,更糟糕的是由于成瘾的人太多,他们的亲人为了让他们少受罪,竟然帮着灵幻散的商贩躲避官差的追捕,甚至为此和官差动手。 锦城兵力有限,颜卿卿打算向虎牙口求助。可是大规模调兵遣将需要得到皇上的批准,一旦事情上报朝廷,锦城的情况就瞒不住,对上对下都会引起很大的动荡。 “这事就算她不上报,在过一段时间也瞒不住了。”梁简了解清楚江盛雪那边的情况后,冷静地分析道:“这是一次有组织有计划的大规模入侵,我们已经失了先机,如果我所料不差,在这些商人的背后是闽国准备进攻滇西的军队。” 许泽捧着药碗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发汗,梁简来了以后他身上的压力减轻不少,加上调理得当脸上总算有了血色。他赞成梁简的分析,忧心忡忡道:“我们两个城的军队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人,闽国大费周章人手不会比我们少。要是等他们打过来才上报朝廷,以锦城现在的情况,只怕奏折还没递上去就已经沦陷。” “现在不是开战的时候,我们得想个办法让闽国知难而退。”梁简的记忆中没有和这件事有关的消息,这是一件前世没有出现过的事,他前世的经验有限。但这难不倒梁简,他对闽国也算知根知底,知道他们现在这个国主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只有在气势上唬住他,才能让他安分。 “许大人,我准备去锦城走一趟,清溪郡的事就交给你了。” 清溪郡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之前梁简让人盯着的商贩也开始和锦城那边接触,梁简正好去走一趟,和颜卿卿谈合作。 许泽知道他去意已决,不好说什么,只是叮嘱他万事小心,这些亡命之徒什么都干得出来。 梁简应下,想到许泽那一双儿女,多留了一个心眼提醒道:“许大人,恕我多言,你家里还有妻儿老小,若是不介意可以先送他们去我的府中暂避一段时间。” “城主是担心有人会用他们威胁我?”许泽一惊,端碗的手抖了抖。他的儿女是他的命|根子,的确是个很好的弱点。 梁简点头,许泽思索片刻道:“我听城主安排。” 梁简笑了笑:“放心,我会让人安全地护送他们离开,等事情了结你再去接他们回来。” 第148章 梁简如愿见到颜卿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个在宫宴上帮他们说过话的大小姐就憔悴不少。梁简来的很低调,身边只带了侍卫甲乙,无心被他派去护送许泽的儿女回红叶城。 锦城的状况很糟糕,哪怕来之前江盛雪已经给梁简提过醒,但还是远远超出梁简的想象。表面上看起来这还是一座很正常的主城,人们安居乐业,可一旦灵幻散的时效过去,大街小巷群魔乱舞。他们打砸抢烧,家里的人自己拉不住也不许官兵动手,相互之间形成一个僵局。 颜叙的情况也很危险,江盛雪告诉梁简,锦城的灵幻散被人动过手脚,和原来有所区别。之前的灵幻散只是让人成瘾,降低人的抵抗力,发作起来会很痛苦,做出疯狂的举动。现在的灵幻散成瘾性更强,而且在发作以后,那些人好像没有痛觉一样,变得力大无穷,无差别的攻击身边的人。发作的时间也长达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一过,他们就会七窍流血,生命力下降,但不会死去,而是间歇性地重复发作,直到完全死亡。 灵幻散没有解药,江盛雪也只能延缓他们死亡的时间,但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更痛苦的事。除非让他们继续服用灵幻散,虽然也会被耗尽精力,但能死的舒服一点,在极致的梦幻中被夺取生命。这也意味着那些染上灵幻散的人没救了,大半的锦城早晚会沦为死城。 “还有很糟糕的一点,这个灵幻散被焚烧后的气味也会让人上瘾,颜城主就是这样中招的。不过好在需要大量焚烧和长时间吸入才会无法戒除,效果不如直接服用那么明显,只要我们警惕一点,还是能避免。” 江盛雪带来的消息一个更比一个可怕,闽国这一步棋下得够狠,他们根本不在乎丘桐国的人命,他们想要的只是领土和奴隶。 “欺人太甚。”陈文砚对此大为光火,恨不得立刻带兵冲去和闽国的人干一架,江盛雪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住。颜卿卿怕他闲下来心里惦记着气不过,干脆请他帮忙分担锦城的防御事宜,总算是把他稳住。 有陈文砚帮忙,颜卿卿身上的担子少了一些,抽出点精力照顾颜叙。 颜叙一直被绑在床上,为了防止他自残嘴里塞了布条,药效一旦发作普通的麻绳都能被他挣开,颜卿卿狠下心用的铁链,他的身上有不少挣扎时产生的伤痕。 颜卿卿的眼中都是凛然之色,事情发生那么久,就算有太多的不忍心和痛苦,现在也变成麻木。这会儿颜叙的病榻前就只有梁简兄妹和颜卿卿,颜卿卿用浸湿的布巾帮颜叙擦干净身上的血渍,看着他手腕脚腕乌青肿胀的伤口,表情冷淡的像是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只是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3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城主,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颜小姐,灵幻散一事不仅仅是你锦城的困局,事实上我们红叶城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失,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一起联手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双方各出一部分力,谈不上是交易。”梁简不会趁人之危,特别是趁一个姑娘家的危局。颜卿卿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还是和盛雪差不多的年纪呢。 颜卿卿脸上浮现一点笑意,差不多的话她听的多了。颜叙倒下后,她一个姑娘家撑起这座城,见识了太多的趁火打劫,对梁简的话并没有多在意。 “我只做交易,你不如听完我的交易内容再做决定。”颜卿卿放下手中的布巾,抬头看着梁简,眼神坚定又果断:“红叶城多山地密林,随便找个人烟稀少的地儿秘密安置数万人不是问题,要屯兵轻而易举。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承担的风险也可想而知。梁城主你是聪明人,我现在有参政议政的权利,自然能把你一把,好过你私自屯兵。这个交易对你而言并不亏。” 梁简眯了眯眼,神情一瞬间危险起来,就连江盛雪也惊讶地侧目。 “颜小姐,你知不知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颜卿卿神色激动,直视梁简的眼睛,毫无惧色道:“梁城主,在我看来你没得选,因为青司鉴的预言早晚会把你逼上绝路。谣言这东西一旦产生,比杀人的刀子还要好使。现在无人与你计较这事是他们还在等待时机,一旦时机成熟,你就是风口浪尖的靶子。我可不觉得你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你的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颜卿卿的娘亲就是死在莫须有的谣言之中,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谣言的可怕。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梁简当日在宫里虽然安然脱身,但暗地里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一直没有消失。颜卿卿看得分明,李钰赏赐凤首箜篌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箜篌弦动,凤星临世,这八个字简直就是催命符,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只要梁简不想成为棋盘上的弃子,他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难不成我长了一张乱臣贼子的脸让颜小姐对我有所误会,觉得我要拥兵自重?”梁简对颜卿卿的话感到好笑,他现在这个情况,真让别人知道他手握兵权,他才死的更快。 梁简的否认在颜卿卿的意料之中,她并不气馁,反而笑了起来,道:“梁城主听完我的诚意,不如听听我的条件。我要求的不多,我只是想活下来,在这个乱世中有一席安身之地。” 颜叙这个情况是好不了了,颜卿卿一个弱女子在这世道中犹如无垠的浮萍,她需要攀附更强大的势力活下去。哪怕是作为一株菟丝花,她也在所不惜。 梁简皱眉道:“这个交易对我百害而无一利……” 颜卿卿打断梁简的话,迫切道:“我可以把锦城的青玉印交给你,对你俯首称臣,从此以后锦城就是你的附属领域。我会就灵幻散一事上奏朝廷,说闽国对边境虎视眈眈,虎牙口远水难救近火,请求皇上允许我扩充兵力震慑闽国。我一个人弱女子就算真的手握兵权,在那些大人的眼里也不足为惧。”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梁简的考虑颜卿卿当然明白,她的交易也不是让梁简在红叶城屯兵,而是在锦城,以对抗闽国为借口。 江盛雪被颜卿卿的话吓了一跳,她抬头去看梁简,见梁简脸色阴沉暗中吐了吐舌,没有介入他们的谈话。 梁简敲击着座椅的扶手,一下又一下,清晰有力。颜卿卿够聪明,不但聪明还懂得把最有利的条件摆在对方眼前,表面上看起来梁简只需要让颜卿卿不死而已,并不困难。但实际上军队的训练是在颜卿卿的手中,她要是反咬一口,梁简不一定招架得住。 “你把锦城变成我的屯兵之地,就不怕你爹骂你不孝?” 颜卿卿面色一僵,眼眶瞬间红了,哀伤地看着颜叙,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笑脸道:“我倒是希望他还能骂我两句,可你看他现在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了。” 梁简哑然,他不是有意戳颜卿卿的心窝子。 “锦城还需要你,你的性命我自然会保全,交易一事不提也罢。”梁简抬手制止颜卿卿,道:“我是为灵幻散一事而来,诱饵已经放出去,现在需要收网的人手。你要还记得自己是城主之女,就打起精神来和我一起部署。我住在城内的‘悦来客栈’,你想清楚了就派人去找我。盛雪,我们走。” “我也走吗?”江盛雪突然被梁简点名,视线在他和颜卿卿之间来回转了几圈,在梁简强大的气场下乖乖地垂下头跟着梁简走了。 颜卿卿没有阻止他们离开,依旧坐在床边陪着颜叙,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被折磨的不成人样,豆大的泪水终于压制不住,滚滚而落。 江盛雪这段时间都住在城主府,和颜卿卿无话不谈,这会儿突然被梁简叫走,心里有些担心颜卿卿。梁简看出她心不在焉,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闻尧呢?” 从进锦城开始梁简就没看见闻尧,这让他觉得有些稀罕。以闻尧的性格,不可能会在这种时候离开江盛雪。 江盛雪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叹口气道:“被我二表哥抓去巡逻了。” 陈文砚是个粗神经,常常不懂眼色,江盛雪不想伤了和气,便让闻尧陪他出去巡视一圈,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梁简闻言放慢离开的脚步,免得闻尧待会回来见不到人心急。 江盛雪想到颜卿卿心里难受,问道:“哥,你真的不考虑颜小姐说的事吗?” 梁简笑了笑道:“该考虑的人不是我,而是她。她很聪明,知道如何与我交易才是最大的诚意,这个诚意她暂时还拿不出来,我们能做的是解决眼前的危机。” 江盛雪似懂非懂,只听明白梁简并非完全拒绝颜卿卿的提议,中间还是有回旋的余地。他留给颜卿卿足够的时间来考虑,也给她一次后悔的机会。 闻尧和陈文砚一起出去巡逻的时间有点长,梁简没等到他回来,干脆派给暗卫去给他带个口信,自己先带着江盛雪回客栈。 这客栈和听音阁有点关系,在锦城实力保存的还算完整。梁简也不是放着好好的城主府不住吃饱了跑到这里来打尖,而是听音阁方面有消息,那些商贩打算加快速度,开始威胁周边的客栈和他们交易。悦来客栈表面上虚以委蛇,暗地里配合梁简开始部署。 从清溪郡放出来的商贩已经和这里接上头,梁简派出去的人暗中掌握几个据点,但最终的老巢还没有找到。 颜卿卿那边考虑的时间有点长,梁简等了四天才等来消息,期间陈文砚因为江盛雪的关系过来了一趟,和梁简闹得有些不太愉快。闻尧有些惧他,看到他来就远远避开。 颜卿卿派人来请梁简过府一叙时还给江盛雪带了一张纸条,江盛雪看完上面的字愣在当场,面露惊骇之色。梁简见她神情不对,接过纸条一看,面色动容。 “她怎么能下这样的决定?”江盛雪被颜卿卿的狠辣震撼到,心里升起一股怒火。 梁简神色凝重,纸条在他指尖被碾碎,叹道:“到了这个地步,她的提议也不是不可行。”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3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哥,这事我不会同意。”江盛雪生气地看着梁简,她也有自己的底线:“灵幻散已经给他们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他们活着的每一天都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对于他们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我不能挽救他们的性命我心里已经很难受,你们还要我把他们炼制成虫人。那我和闽国那些暴徒有什么区别?我只是打着一个正义的旗号,但实际上做的事和他们一模一样。” 颜卿卿递给江盛雪的纸条上只有一个请求,她希望江盛雪能够联合滇西的蛊师把那些染上灵幻散的人变成虫人。这可是滇西蛊师大会严令禁止的事,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借口和理由行事,都不能不顾仁义道德。 江盛雪的反应过于激烈,身为医者,她不能以救人为借口去杀人。剥夺他们的神识五感,把他们变成行尸走肉的傀儡,这样的活着和死毫无区别,甚至更残忍。 梁简见识过虫人的战斗力,也见识过虫人的残忍,要江盛雪做这样的事的确是为难她。 “好了,傻丫头,别那么激动。颜卿卿只是让你考虑,决定权在你的手中,你想办法说服她放弃这个考虑便可。”梁简安抚江盛雪的情绪,能够理解她在这方面的固执。 颜卿卿之所以提前告诉江盛雪,想必也是给她冷静的时间。 江盛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等情绪平复后才跟着梁简去城主府见颜卿卿。 几天不见,颜叙的情况更加糟糕,梁简几人还没走近他的居室便能听见他的惨叫。颜卿卿陪着他撑过药效的发作,这才整理妆容出来见几个人。这一次她要直接多了,不在提上次的事,而是说联手对付灵幻散商贩的事。 一听要对付那些王八蛋,陈文砚最激动不过。他们相互之间交换手上现有的情况,用交叉对比的方法查找最终的位置。这群人狡兔三窟,在地面上建立一个非常庞大的蛛网组织,想要连根拔出需要精密的部署。 陈文砚多多少少带过兵,在这方面能帮上忙,放下自己和梁简的不愉快一起合力部署行动。他们决定先拔除其中的眼让这群人抓瞎,然后利用悦来客栈做内应断其手足,最后才是合力包抄。 计划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两个人又敲定一些细节便把行动的时间定下来。陈文砚还想把闻尧也一起带上,提议遭到梁简拒绝。 “我们都走了,这两个丫头怎么办?你别只顾前不顾后,我们有行动他们也会有行动。”梁简不满陈文砚使唤闻尧,这人是真的缺根筋,欣赏闻尧的身手却不看看人闻尧愿不愿意。 “我们行动之后她们留在城主府,这里守卫森严,不会有问题。”陈文砚还想争取一下,挨了梁简一个白眼。 闻尧挠了挠头,鼓起勇气道:“我想保护二小姐,不想参与这次的行动。” 闻尧都这样说了,陈文砚有些痛心,多好的苗子啊,就应该上战场。闻尧被陈文砚看猎物的眼神盯的发怵,面色僵硬。江盛雪不满地站出来,把闻尧拉到自己身后,意思很明显,这次她不会把闻尧交出去。 就在几个人僵持之时,一旁的颜卿卿忽然开口道:“江姑娘,我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 这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陈文砚疑惑道:“什么事?” 江盛雪没理他,而是看着颜卿卿,正色道:“颜小姐,我希望你能够理解,虫人在滇西是被禁止的,就算是我也不能违背这个条例,更别说号召其他蛊师帮你炼制。他们已经够不幸,你还要让他们的亲人再为他们承受一次痛苦吗?” “我不过是给他们另一个活下去的选择。” “那是行尸走肉,不是活着。”江盛雪否定颜卿卿的话,哀伤道:“我的故土曾经被闽国的蛊师用来炼制虫人,尸横遍野,我爹也因为这件事付出生命。这是我的底线,恕我不能答应你。” “我知道这是个无理的要求,甚至有些强人所难,你的拒绝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我心存侥幸罢了。”颜卿卿自嘲地笑了笑,竟然没有继续和江盛雪讨论这个问题。她的眼神里有晦暗不明的光,像是绝望又像是解脱,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衫,请陈文砚送梁简他们出门,自己回房去看颜叙。 刚从灵幻散发作痛苦中挣扎出来的颜叙浑身大汗,涎水从口中流出来,双目无神地看着颜卿卿,手上脚上血珠滚滚,只能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惨哼。 颜卿卿用布巾替颜叙擦干净身上的冷汗,为他整理仪容,看着他日渐憔悴的脸笑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泪花:“爹,对不起,女儿不孝。江盛雪拒绝了我的请求,或许她说的对,我的提议只是让你们从一个不幸变成另一个不幸。死亡对于你们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我出于私心把你留下来,让你承认那么多的痛苦,我真是个不懂的体贴的女儿。”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爹,你要是见到娘亲,记得告诉她,我很想她。”眼睛里蓄满的泪珠从眼角滚落,最后怎么也止不住。 颜卿卿抬起手放在颜叙的脖子上,一边落泪一边收紧手指。强烈的窒息感让颜叙挣扎起来,浑浊的眼中有了短暂的清明,他看清楚颜卿卿悲痛欲绝的模样,嘴角有笑意一闪而过。 “好孩子。”近乎低喃的夸赞在唇齿间滚动,神志不清大半个月的颜叙在临死前恢复一点意识,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要告诉颜卿卿,但最后出口的却只是这一句父女间最熟悉的话。每一次颜卿卿独立完成一件事,颜叙都会摸着她的头表扬她。 只是这一次他的手还没有抬起来就彻底垂下了,他走得很安详,也很欣慰。 颜卿卿愣了片刻,松开手俯在颜叙的尸体上大哭起来。 另一边和众人离开的江盛雪反应过来颜卿卿让自己炼制虫人的目的,立刻转身往回跑,只是她还是晚了一步。等她跨进屋子时,颜叙已经没救了。 颜卿卿解开铁链为他换衣梳洗,让他以最好的状态装棺入殓。他是城主,做了一辈子的女儿奴,为了不让颜卿卿受委屈一直没有续弦,自己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却把最好的都捧给颜卿卿。 他给了颜卿卿所有,包括自己的命,命运真是捉弄人。 第149章 颜叙的葬礼办的很风光,甚至可以说是不合时宜的大肆操办,在这个局面下无疑是雪上加霜。不出一日消息就传遍锦城,颜卿卿在沉重消极的氛围下拿着青玉印登上城主的位置。 梁简是秘密前来,不宜白天出现在葬礼上吊唁,而是等夜里宾客走得差不多了才出来给颜叙上香。 颜卿卿披麻戴孝守在灵堂,江盛雪有些不能接受她亲手杀死颜叙的事,待在悦来客栈没有过来。 “粱城主,这些天我会一直待在灵堂里,希望你们的行动能够快一点。”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3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上完香要走,颜卿卿面无表情地往火盆里丢钱纸,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梁简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他想告诉颜卿卿其实不必如此,可是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剩下一句叹息:“保重。” 颜卿卿杀死颜叙,大肆操办葬礼,自己以身做饵待在灵堂,无非是告诉那些灵幻散商贩,她现在没有精力来制裁他们,帮梁简等人麻痹敌人的警惕性,方便他们寻找突破口。她的决定果断的近乎残忍,内心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乱世之中,大家都是逆流而上,梁简没有立场来说她这样做不对,就连安慰也显得苍白无力。 悦来客栈,凉风习习。江盛雪坐在二楼凭栏远眺,在这里可以看见城主府灯火通明,丧幡立在黑夜中格外显眼。她有些担心颜卿卿的状况,可是心里又膈应颜叙的死,暂时没有办法平静地去面对颜卿卿。 梁简走时她在这里,回来时她还在这里。闻尧回房帮她拿披风,梁简拦住他对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接过披风让闻尧先下去休息。凉风吹乱江盛雪的头发,有一些调皮地贴在脸上。江盛雪抬手去弄,感觉到有人给她批了一件衣裳。 江盛雪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是梁简有把目光转向城主府,不解道:“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杀了颜城主,那是她爹,她怎么下得去手。” 梁简能理解颜卿卿的心情,倒是江盛雪钻了牛角尖。她在锦城这些天看的出来颜家两父女的关系很好,可是谁又能想到下一刻便是这样的结局。 梁简在江盛雪身边坐下,陪她一起眺望城主府,开解道:“她只是不想颜叙继续承受那样的痛苦,你站在她的立场上你也会理解,那种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痛苦而自己无能为力的绝望在她的心里蒙上一层又一层的阴影。她一面要承担起城主之女的责任,另一面又要看着颜叙受折磨,精神上一直紧绷着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溃。” 对于颜卿卿而言,看着颜叙日以继日的承受折磨,比她自己遭受苦难还要难受。 杀人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她的屠刀对准的人是颜叙。她到底是真的心狠还是强弩之末,全凭一口气撑着谁也说不准。 江盛雪连连叹气,她同情颜卿卿的遭遇也自责自己当时没有听出颜卿卿的弦外之音,要是她仔细一点,颜卿卿也不至于走这样的路。或许她提出要炼制虫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两手打算。 “好死不如赖活着,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相信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缓解他们痛苦的办法。”江盛雪握紧了拳头,心里充满了不甘。 梁简握住她的肩膀让她放松,不要把责任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我相信你,可是盛雪,这不是时间的问题。颜卿卿日复一日地看着自己好强的父亲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需要别人帮忙才能苟延残喘,这对她的父亲而言是一种屈辱。她宁愿颜叙走的痛快一点,也不想他以这样狼狈的方式走完自己的一生,她是在维护颜叙身为城主最后的一点尊严。” 江盛雪觉得喉咙发干,心里涌出一出悲哀:“命都没了,这样的尊严拿来又有什么用。” 梁简抬头,远处的城主府灯火通明,却惨淡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心情跟着沉重起来,道:“对于我们来说没用,但对于颜卿卿来说,这是她能为颜叙做的最后一件事。” 颜叙的丧礼很好地拖住不少视线,梁简和陈文砚顾不上悲伤,利用颜卿卿帮忙争取的这个机会对暗地里的灵幻散贩卖商进行围剿和抓捕。他们按照计划里应外合,从外围开始瓦解这个势力,将蜘蛛网一节节断掉。 江盛雪在梁简的安排下去进入城主府陪颜卿卿守灵,颜卿卿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一个人守着灵堂滴米未进,家里的下人好说歹说也劝不动她,最后求助到江盛雪面前。 江盛雪让下人准备容易消化的流食,自己端给颜卿卿,道:“大仇未报,你要是先在这里倒下,只会让你的敌人越发兴奋。” 听见熟悉的声音,像个木头人一样僵立多日的颜卿卿抬起头看着江盛雪,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我以为你会对我避之不及,再也不肯见我。” 江盛雪叹了口气,她现在没有一开始那么抵触,多少有点理解,甚至有些同情颜卿卿。她捧着清粥在颜卿卿身边跪坐下来,道:“都会过去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来。” 颜卿卿的目光落清粥上,摇了摇头:“我真的吃不下,先放着吧。” 她的拒绝没有那么强硬,她是真的没心情吃饭,而不是故意不吃。最近发生太多的事,她都一个人抗在身上,身心俱疲。 江盛雪想了想没有继续劝她,让下人把东西拿走,自己留下来陪颜卿卿守灵。她本来就是一身淡色的衣服,只在鬓间戴了一朵白花。 她们两个人在这里,闻尧和官兵守在外面。 梁简和陈文砚已经开始行动,他们兵分四路从四个不同的方向进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这群人还在欢快地庆祝颜叙的死,在吸食灵幻散脱的精光的姑娘堆里醉生梦死。梁简他们打上门来的时候,门内肢体交缠,一屋子情|欲之气,暧|昧呻|吟不加掩饰。 陈文砚还是个雏,看到这一幕从头红到脚,像只煮熟的虾子,身后的官兵也各个面红耳赤。 里面的人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以为是有人送上门,伸手去拽。好死不死地抓住梁简的衣袖,梁简眉心直跳,直接抽刀断了那人手臂。浓郁的血腥味冲淡屋子里的情|欲之气,有人立刻反应过来去找兵器,梁简一挥手,官兵们硬着头皮上前抓人。 “留条命能开口就行。”梁简捏着鼻梁退出去,看着官兵个个义愤填膺,松口让他们去闹。 屋子外面的空气要好多了,梁简揉着阵阵抽痛的额角,屋子里纸醉金迷的糜烂之风让他心里的暴虐翻涌如潮,他怕自己再待下去,里面的人是一个活口也留下不。 打斗声持续了好一会儿,陈文砚也从里面退出来,看见梁简脸色难看,心里咯噔一声,上前关切道:“你受伤了?” 梁简摇头,看向屋子道:“情况如何?” “按照你的吩咐留了活口,你想做什么?” 这里是这群商贩在锦城的总部,之前那些都是直接杀了了事,到了这里梁简一反常态,陈文砚问道:“你难不成是想问他们背后还有没有主使?要是这样我觉得你不必问了,他们背后那个人一定和闽国脱不了干系,这种显而易见的事不用浪费口舌。” 梁简摸着下巴瞅了陈文砚两眼,意味深长道:“你排行二是有原因的。” 陈文砚一脸不解,梁简道:“我们端了他们的老巢,破坏他们的蛛网本来是件好事,但你看我们这一路过来可有发现灵幻散?现在锦城染上灵幻散的人众多,灵幻散的需求量一定很大,他们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所以不可能没有灵幻散。我们没有看见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们藏起来了,地方隐秘,另一个就是他们背后的主子要断货,让锦城陷入混乱。如果是第一个还好,是第二个恐怕就糟了。” 梁简眼神微眯,那种烦躁感又莫名地冒出来,让他很不舒服。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3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陈文砚在这种事情上并不含糊,梁简这样一提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闽国花了大力气投入如此多的灵幻散,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钱,更重要的是降低锦城内部的抵抗力。一旦是第二种情况,那此刻边境只怕凶多吉少。 陈文砚还有些心存侥幸,迟疑道:“应该不会吧。” 梁简也说不好,思索片刻:“这样,这些人我来问,你立刻派人去边境看一看,一旦发现异动立刻回禀。” 陈文砚知道事态严重,梁简一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梁简站在门外,手里提着刀,等官兵收拾的差不多才进门。 里面那些神志不清的姑娘都被打晕丢在一旁,有人扯下屋子里眼花缭乱的纱帘把她们遮住。至于那些商贩则五花大绑丢在角落里,各个身上都挂了彩,有些甚至还没穿好衣服。 梁简心里更烦躁了,他抬手示意屋子里的人都退出去,自己一个人留下询问。那些官兵有些犹豫,梁简冷眼扫过去,顿时都不敢吱声,鱼贯而出。 梁简抽了张白色的帕子擦拭长刀,那些商贩看着他走过来,挺了挺身道:“没想到颜叙那老头子身边还有如此标志的美人,早知道我们就应该先去城主府洗劫一空。”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下的二两肉跟着抖了抖,面上毫无惧色,眼睛里都是淫,邪之光。 梁简嘴角上扬,手起刀落,地上多了几对眼珠子。那些人发出一声惨叫,声音还没落,梁简的刀就顺着其中一人的锁骨刺进去。 “从现在起,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多余的字说一个就是一刀,我会把你们的骨头从肉里面一块块剔出来。” 官兵守在门口没有离开,屋子里传出几声惨叫后就没了声音,他们觉得奇怪想推门看一眼,但一想到梁简的眼神不由打个寒颤,都僵在门口不敢动了。 一群人在门口焦虑许久,梁简才推门出来,身上带着浓郁的血腥味,手上的刀却是干净的。 “留下两个人处理,其他人跟我走。”梁简丢下这句话便走了,压根不管身后那群人是什么表情。那些官兵面面相觑,彼此犹豫之后还是跟着梁简行动。 留下处理的那两个人走进房间不到两息又跑出来,抱着朱红的柱子,只差把胃里的胆汁都吐出来。 屋子里那些商人血肉模糊,身上很多地方都只剩下沾着肉末的白骨,要不是他们的眼睛还在动,恐怕官兵都要以为他们死了。 梁简问出这些商人的藏货地点,闽国的确有停止灵幻散交易的打算,这些商人自己留了个心眼屯了不少,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分放在三个不同的地方。梁简派人去把所有的灵幻散取出来,东西都在密封的箱子里,整整十车。这要是全部流向锦城,足以把这里变成死域。 那些官兵看着这些东西红了眼,有人义愤填膺想要一把火烧了干净,被梁简打落手上的火把。梁简站在这堆东西面前,厉声道:“谁也不许动打这些东西的主意,我留着它还有用。要是被我发现有人想中饱私囊,偷梁换柱,那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能让他尸骨无存。” 梁简的声音很冷,看人的眼神不带任何的情感,就像是一只野兽在打量自己的猎物。在场心起邪念的人被他眼神一扫,双股战战,背后凉意阵阵。 围剿灵幻散商贩算得上是成功的,可是陈文砚派人去打探回来的消息却让大家心底一沉,闽国的国主派兵两万绕过红叶城进攻锦城,不出两日那些人就要到边境。 锦城现在现存能战斗的兵力不足五千,四倍之差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不论是去虎牙口求助还是去江南求助,两天远远不够,只怕救援还没来,锦城就已经失守。 颜叙的灵堂还没撤,大家这会儿都在灵堂上,神色凝重。 “是我锦城气数将尽。”颜卿卿心口一阵抽痛,面色惨白。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锦城还是躲不过去吗? 江盛雪见她神情不对,连忙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让她坐到一旁休息。 陈文砚急的团团转,他已经传书给陈如深,可是远水难救近火,最近的红叶城也很难凑出上万的兵马。 “梁简,你倒是说句话啊。”不知不觉陈文砚已经把梁简当成主心骨,看见他一直盯着锦城的地图发呆,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以锦城的地形,兵力悬殊的差距太大,能赢的几率太小了。 “急什么,我们还有机会。”梁简示意陈文砚稍安勿躁。 陈文砚一听,顿时喜上眉梢:“你有办法?” 梁简点头,胸有成竹道:“你帮我个忙。” “你说。”陈文砚一拍胸|脯道:“只要能退兵,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很好,帮我找一个算命的人过来。” 第150章 红叶城和锦城比邻而居,他们的边境都靠近闽国,只不过从地理位置上来说,红叶城所靠的部分要多一些。闽国放弃进攻红叶城而是绕到锦城,一来是之前在红叶城吃了亏,二来则是锦城的贸易最先被攻破,灵幻散的输送更成功。 两万兵马浩浩荡荡前来,一路势如破竹,连着攻破两个郡,所遇的阻拦可以忽略不计。但相应的所搜刮到的钱财也等于零,因为这些郡被灵幻散从内到外掏空,根本没留下富余。 领兵作战的将领对此很不满,一把火烧毁两个郡,指挥大军继续前进。只要翻过前面的山坳就能直接进入锦城腹地,长驱直入。 这几日锦城的天气并不好,天色灰蒙,阴沉沉一片。山坳地处低段,四周高山林立,水雾下沉,林间雾气朦胧,十步开外看不清人影。随行的军师担心有埋伏,阻止将领行军。领兵作战的将领也寻思着不对劲,派出几百人的先行部队进入密林打探,其他人在开阔地安营扎寨。 先头部队花了半天的时间摸清楚山坳里的路线图回来复命,原来那雾气只沉积在山坳里,走出去后便没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3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领军的将领听了很高兴,让全军修整一|夜才出发。第二天天色依旧不好,山坳里的雾气比昨天更浓,更粘稠,军师担心遭遇埋伏,留了一部分人在外面等候,分成两拨行军。这条山坳并不长,只是山林密集适合埋伏,军队才如此小心谨慎。 只不过他们一路走来都没有遇见危险,除了那些雾。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产生了错觉,这些雾和昨日有些不同。按理雾气如此浓郁,他们的盔甲上会蒙上一层水珠。可是并没有,他们的盔甲和身上的衣服都是干燥的。 粘稠看不清的浓雾像云烟一般在山林里飘荡,大家走在其中非但不觉得疲惫,反而精神亢奋,越走越精神。雾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骑兵身下的马狂躁起来,无论他们如何安抚都无济于事。 军师觉得不对劲,下令让大家加快行军,所有人都跑起来,呼吸越来越快,大量的雾气被他们吸入身体。 急速通过那个山坳,外面果然像先头部队说的那般,只是天色灰蒙,并没有烦人的雾气。可他们身下的马却没有安抚下来,发出痛苦的嘶鸣。很快,不但马如此,人的身上也出现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个个眼眶发红,呼吸急|促,浑身血液沸腾,眼前出现一圈圈的光晕。 骑兵都弃马落地,军师和将领站在一起,他们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将军,我们还继续前进吗?”军师问道,面色苍白。 将军摆摆手,烦躁地去拉自己的衣襟,道:“军队这个样子没有办法继续前进,先安营……” 将领才说了句安营忽然就没了声音,他看着远处地平线上出现遮天蔽日的影子,那是破空而来的箭矢。 “有埋伏,退回去。”将领大喊一声,抽出佩刀砍断近在咫尺的箭矢。尽管他提醒了,但其他人没那么快的反应,更何况现在他们的身体状况都不行,不少死在第一轮的箭雨中。 不等他们喘息,第二轮箭雨迎面而来。行军的队伍迎来短暂的慌乱,将领一声令下,全部往山坳里退。山中有雾,对方的箭矢在雾气中也会失去目标,他们不会贸然浪费箭矢。 浓雾并未消散,五步开外不见人影,慌乱中的撤退,惊惧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久久不散。然而在这样的压迫下,他们进入雾气的范围就会镇定下来,精神亢奋。这雾好似仙丹灵药,让他们无所畏惧。不少人暗中多吸了两口雾气,眼睛红的像要滴出血来,等他们退出山坳,回到安营扎寨的地方,离开雾气,烦躁感又涌上来。 空气中还有血腥味,让他们的感官受到更大的刺激。将领和军师喘着粗气,他们彼此的眼中浮现挣扎,清明之色越来越少。 混乱之中,有人对着同伴举起屠刀,杀|戮一触即发。 大石山,梁简和陈文砚站在山顶上眺望山下的情况,闽国的军队厮杀成一片,那些吸食雾气的士兵狂性大发,见人就砍,各个力大无穷。 陈文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道:“那个雾气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些人会变成这个样子。” 梁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婴儿巴掌大小的盒子,打开给陈文砚看里面的白色粉末:“算命先生说近日有阴雨,山地浓雾不散,我让人在雾气里多加了一点东西。” 陈文砚到锦城也有一段时日,自然认得出来梁简手上拿的就是灵幻散,心惊道:“他们是吃了这个才会变成这样。可这是粉末,在雾气中没有办法漂浮。” “我又没说是直接洒下去。”梁简白了陈文砚一眼,这还是江盛雪当初提醒了梁简,灵幻散可以焚烧,产生的烟雾和浓雾差不多,两者混在一起很难辨别。 当初收缴灵幻散时他就有个差不多的想法,知道闽国入侵想法才彻底成型。他把收缴来的那些灵幻散都用在这里,然后弓箭手在前面埋伏,以箭雨造就埋伏人数众多的假象逼他们撤退,他们不断吸入灵幻散,回到原来的驻扎地差不多药性发作。 这事实施起来还需要天时,所以梁简让陈文砚去找一个会观星的算命师。此地是他们行军的必经之路,十分符合梁简的要求,只是这片区域短期内是不能过人了,这一仗打完还需要封锁这片区域。 山下的战局还没有结束,陈文砚看的心痒,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弓箭手造势,真正的杀招是梁简和陈文砚带领的三千人马。 梁简扫了眼山下的战局,一声令下:“出发,一个不留。” 三千人积极响应,从山上往下发起进攻。 闽国将士还没从自相残杀的混乱中回过神来,就被士气高涨的锦城将士杀个片甲不留。梁简没有加入战局,他就是个指挥官,优哉游哉地走在最后,遇见有逃的人便补一刀。 很快,此地的两万将士便无一活口,他们大多是死在自己同胞的手中,而不是死在锦城将士的手中。三千将士伤亡不到百人,他们以一种完全不能赢的可能战胜闽国的军队。站在尸山血海中,他们还有些难以置信。 陈文砚驾着马走到梁简面前,抹了把脸上的热汗,大笑道:“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梁简你太厉害了。” 梁简神色淡淡的,开口道:“不是我厉害,是你厉害。” “嗯?”陈文砚不解地看着梁简,梁简笑了笑没有解释,而是让人把所有将领的头颅都砍下来快马加鞭送到边境,整整齐齐摆在闽国的疆土上,告诉他们这就是入侵丘桐的代价。 梁简现在说的话简直比圣旨还管用,下面的人一声不吭跑去办,保证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梁简抬头看了眼天色,云层厚重压低,天色灰蒙,这是要下雨。 锦城,江盛雪和颜卿卿焦急地等待梁简他们的消息,传信兵把大捷的消息传回来时她们十分震惊,这一战可谓漂亮。可是就在颜卿卿准备上奏朝廷时,梁简却走了。他一个人离开锦城回到清溪郡处理清溪郡剩下的烂摊子,只派人给江盛雪带了一句话,说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不干涉。 陈文砚没有和梁简一起回来,他处理善后,做完后续工作才赶回来了,要不是颜叙才下葬不久,气氛不合时宜,他都想办个宴会和梁简大醉一场。 “你说什么?梁简他走了?” 锦城迎来大雨,雨幕倾盆,陈文砚脱下一身的盔甲,身上湿漉漉地直滴水。江盛雪来给他送姜汤,他说怎么没看见梁简,结果得到一句已经走了。 “我哥根本就没回来,从战场上下来他就绕道回清溪郡了。”江盛雪无奈地叹了口气,梁简来去匆匆,在这里停留快一个月已经算是稀罕事了。 陈文砚看着江盛雪,默默地腹诽一句我才是你哥。可惜他不能说,只能捧着江盛雪送来的姜汤委屈地扁嘴。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3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颜小姐呢?她还是老样子吗?”陈文砚喝了一口姜汤驱寒,顿时觉得舒服多了,问起颜卿卿的情况。 颜卿卿强撑到颜叙下葬又遇上闽国进攻,病了一段时间,都是江盛雪在照顾她。 江盛雪闻言脸上多了一抹欣慰的笑:“大捷的消息传回来后她精神多了,正在写折子准备上奏朝廷。对了,她让我问你,我哥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梁简走的时候根本就没和我说话。”陈文砚觉得挺郁闷,梁简这作风实在让他搞不懂,这可是明晃晃的功绩,他居然不要。 “不对不对,我想起来了,他说过的。”陈文砚突然反应过来,连忙道:“我夸他计策厉害的时候他说和他无关,是我厉害。他这是什么意思?想把军功让给我吗?” 陈文砚有军籍,但是因为陈家不让他们兄弟二人入仕途,所以这军功拿着也没什么用,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并不需要梁简让给他。 江盛雪对梁简还算了解,想了想,恍然大悟:“我哥人虽然在锦城,但锦城的其他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军功不过是他顺便给你的,我想他最主要的目的是让卿卿把他在这一战中的作用隐去。所以他才悄无声息地走了,卿卿肯定是想到这一点才让我找你确认一下。好了,现在我都明白了,先走了。” 江盛雪对陈文砚挥挥手,转身去找颜卿卿。陈文砚在她身后郁闷地喊了一句:“什么叫顺便给我?我还不想要呢好不好。” 第151章 年三月下旬,锦城城主颜叙病故,其女颜卿卿成为新任锦城城主。同月,闽国率兵两万进攻锦城,连破两个郡县。四月初,在锦城做客的陈文砚受颜卿卿所求领兵出战,以四倍悬殊的兵力在大石山将闽国军队全数歼灭,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漂亮战役,斩杀将领四人,让闽国入侵锦城的阴谋宣告失败。 闽国和丘桐比邻而居,这些年却逐渐开始不安分,甚至再次将灵幻散流入丘桐。颜卿卿上书请求皇上放宽锦城的屯兵之权,让她在被闽国烧毁的郡县建立一支震慑闽国的雄军。颜卿卿的请求遭到城中不少大臣的反对,李钰没有立刻答应这件事。 在锦城对抗闽国的战役中起到决定作用的陈文砚受诏入宫,被皇上封为校尉,但他本人当庭拒绝,说自己当初是受颜卿卿所托加上过于气愤才受命带兵,对入朝为官没有兴趣,请皇上收回成命。陈如深也上书说他性格急躁难堪重任,替他婉拒皇上厚爱。 李钰没有强求陈文砚,只是问起作战计划是他一人制订还是有旁人相助,陈文砚回答是他和颜卿卿合谋,并没有提及梁简和江盛雪。 同年五月,颜卿卿上书所求被李钰批准,锦城拿到屯兵之权,成为丘桐内第四个屯兵之所。 与此同时,在红叶城内肃清贪官污吏的梁简收到两封来信,一封是颜卿卿所写,里面提到当初的交易依旧有效,不但如此,青玉印也在信件中被送到梁简手上。颜卿卿把治兵之权交给梁简,军中将领皆可由梁简安排。 这是颜卿卿最大的诚意,也是梁简在等的东西。总的来说并没有出乎梁简的预料,颜卿卿是个聪明的姑娘,一直都是。 江盛雪还在锦城境内游历,因为灵幻散的扩散,锦城内有很多需要她帮助的人,梁简尊重她的选择没有要求她回来。 “不知道杨君宁对锦城有没有兴趣。”梁简将颜卿卿的信收好,派人去给杨君宁带话,请她过府一叙。 安排好这些事情后,梁简才拆开另一封信,信上没有署名甚至没有任何标识。上面只有一句话,一句让梁简惊出一身冷汗的话。 “锦城好玩吗?” 写信人的口吻十分轻松散漫,字写的很稳,看得出他写信的时候心情很好。 梁简认出了这个字迹,这是李钰的字。李钰知道他去了锦城,那他肯定也知道那一战是他在背后指挥,而不是陈文砚,难怪他一开始没有同意颜卿卿屯兵的请求。 “我还是小看他了。” 梁简将信件捏成一团,神情严肃。他一直以前世的目光来看李钰,却忘了这个人能登上皇位也不是蠢货,这封信是他对自己的警告。那他知道多少呢?梁简捏着纸团陷入沉思。他去锦城这件事还算隐秘,一路上也没有暴露身份,他本来就是个陌生的面孔,不管是在朝廷还是在江湖。那怕有人说有他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也不可能准确描述出身份。 他和李钰现在是盟友的关系,以李钰对他的掌控,知道他有所欺瞒,心里肯定会不满。 梁简还不能和李钰翻脸,他想了想把手上的纸团拆开,给李钰写了一封回信。他在信里面简单地提了提锦城和清溪郡被灵幻散侵蚀一事,不想劳师动众引起更大的动荡才把自己在其中的作用隐去。梁简的话半真半假,信不信是李钰自己的事。 五月中旬,杨君宁在梁简的帮助下更改身份进入锦城,和在锦城的江盛雪取得联系,由江盛雪把她引见给颜卿卿做军中教头,帮忙训练军队。至此,江盛雪,颜卿卿,杨君宁三个姑娘开始她们各自在锦城的不同成长。 另一边梁简继续整顿红叶城内部,诛杀贪官污吏数十人,将红叶城的官员进行一次大换血。没有梅争寒和江盛雪在身边,梁简处理事情的手段越发血腥直接,人也渐渐和前世的自己重叠,在血雨之中开始一条新的道路。 除了红叶城,江南也经历诸多变故,飞玉城和江城先后经历数次动荡,内部矛盾激化,相互夺|权争利,民不聊生。而位于江南的其他两城城主对这件事并没有插手,只是有人发现黑乌鸦的出现越发频繁。他们就像暗夜使者,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在这些动荡不安的乱局中,王城的气氛也不见得多好。李钰和梁简的联盟依旧有效,梁简通过在后宫安插的棋子和闲秋的帮助,对王城的局势了如指掌。他利用李钰对朝堂的文官武将进行一次改革,设置左丞相和右丞相两个职位,下立六部,将之前那些官员手中的权利分散。 这次改革遭到以傅坤为首的不少官员的抵制,甚至有城主也不赞成,李钰为此大发雷霆,处斩几个言辞比较激烈的官员。最后还是三朝元老的陈如深入王城游说,双方各退一步,只定下丞相的职位,剩下的改革不了了之。 梁简对这个结果并不失望,他让李钰提出来只是做为一次跳板,让下面那些人心里有底,真正的实施要在李钰下台以后。而且这个提议也并非完全无用,它加深了李钰和傅坤一派的矛盾,傅云在宫中为官,处处受到唐婉怡的打压,帮不上傅家太多。 而且因为梁简早前安排了棋子,后宫之中的局面也是一个拉锯战,都讨不到太多好处。 梁简利用自己前世的经验,在极短的时间内为自己争取到更多有用的条件,也将红叶城治理的如同铁桶一般,让它在乱世之中多了两分平和。 时间在忙碌中流逝,春去冬来,一年零六个月的光阴弹指而过。 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丘桐权利动荡,城主之间勾心斗角,朝堂上也是乌烟瘴气。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3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周边的国家虎视眈眈,不断在周边进行骚扰,北狄被穆家军镇守不敢有太大的进攻,小动作却不少。闽国这边也是如此,灵幻散事件的失败让他们蛰伏一段时间,但很快又开始行动。 这一次打算从蛊师这边下手,试探滇西蛊师的实力。 梁简接到消息就直接把这件事情交给江盛雪处理,早前她就在蛊师大会上利用江义的名声笼络一批蛊师,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江盛雪收到消息,带着闻尧高高兴兴地去了,没想到这一去竟然出了问题。 新一年的蛊师大会还是在红叶城,并且是在樵县内。江盛雪按照梁简的吩咐在大会上有意藏拙,只是指点几个蛊师出手震慑对方,看似和闽国的人打了个平手,但隐隐占据上风,让他们摸不清虚实不敢轻举妄动。 事情本来处理的很好,闽国的那些人也在大会结束后离开樵县。江盛雪返回锦城前去给爹娘扫墓,这一去就没了消息,跟在她身边的闻尧也失踪了。江盛雪不想太多人打搅江义,才只带闻尧一人,不让暗卫靠近。等暗卫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甚至连他们的呼救声都没有。 两个大活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梁简收到消息连忙赶到樵县,暗中还联系了伤好以后一直在闽国周边活动的张铎。闻尧的身手不差,江盛雪这一年来也跟着杨君宁学了几手暗器功夫自保,身上有张铎帮她量身打造的暗器,足以出其不意给敌人造成伤害。 能在他们两个人毫无反应的情况下把人带走,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历,强悍是毋庸置疑。 江盛雪和闻尧失踪以后,暗卫便亮出身份让樵县的县官帮忙找人。但是他们忙活了好几天还是没有消息,梁简一来各个负荆请罪。梁简现在没功夫处置他们,找到人才是要事,又把他们派出去寻人。 樵县的县官是许泽一手提拔起来的,为人老实,遇上这种事早就吓得六神无主,梁简亲临更是让他倍感压力。 梁简询问了一些蛊师大会解散后闽国蛊师的情况,县官告诉他那些人走的很急,根本就没有逗留,所以不可能对江盛雪下手。 不是闽国的蛊师,那会是谁? “蛊师大会前后樵县可有什么陌生面孔出现过?” 梁简没在县衙坐以待毙,而是亲自去江义坟前检查。县官不敢怠慢他,跟着一起前去。 墓地没有异样,这是个向阳的山坡,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其他地方都是嶙峋怪石,人从其中离开会比较困难,更别说还要带着两个人质。 县官是个文人,爬了一路气喘吁吁,道:“我让人查过了,在蛊师大会前夕只有一只商队进入过樵县,但因为他们没有逗留太久,蛊师大会还没结束就走了,我们并没有在意。” “是什么样的商队?”梁简问道。 “做山货生意的商人,好像是因为他们队伍中有人生病需要药材,才会进入县城。看守城门的士兵还检查过,的确有个人受了伤,坐在马车里不愿意见人,身上有一股水腥味,特别难闻。” “水腥味?”梁简回想了一下,神色一沉道:“他们离开的时候城门口的官兵有看过吗?受伤的人在不在。” 县官楞了一下,想了想道:“好像没有,因为那股水腥味久久不散,官兵就省了……” 县官说到这里自己已经反应过来那只商队有问题,坐在马车中那个所谓受伤的人恐怕只是个幌子。 “可……可他是怎么把二小姐带走的?”县官头上冷汗直冒,说话也结巴起来。 梁简没有回答他,而是把目光转向山路一旁的草丛里。几个起落就飞到离墓地最近的一块大石头上,在这块巨石的下面有一个可以容人的背风区,下面的草被踩踏平整,显然有人在这里停留过很长的时间。 不仅如此,在这个草丛附近还有一些被压断的草木,那个痕迹像是有体型巨大的蛇从上面爬过去。 联想起刚才县官说的水腥味,梁简的思绪清晰起来,他已经知道江盛雪和闻尧是怎么失踪的,劫走他们的人恐怕来历不凡。 带着县官匆匆回了县衙,梁简把之前派出去的人手都召集回来,让他们不用再白费力气,江盛雪和闻尧已经不在丘桐国内。 昔日那只进入樵县的商队真正掩护的不是那个所谓受伤的人,而是那个人带在身边的蛇,水腥味的来源不在那个人的身上,而在蛇的身上。 闽国的蛊师能够操纵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并不奇怪,但从梁简检查的现场痕迹来看,这个人带的蛇体型有些超出常理。 “城主大人,外面有人自称是你的朋友,说想要见你。” 就在梁简的思绪陷入盲区时,县衙的官兵进来通报。他话刚说完,就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影。刚才还在门口等他进来通报的人,这会儿已经在他身边,大步跨进屋,也不行礼,直接坐到梁简身边灌了一口凉茶,道:“梁简,你知不知道闽国的国主前两日来过樵县。” 梁简上下扫了他一眼,道:“现在知道了。” 张铎缓了口气,见梁简并不吃惊,迟疑道:“那你是不是也猜到江盛雪和闻尧在那儿。” 梁简点头,如果那个人是闽国的国主,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闽国皇室历史悠久,他们信奉的神灵就是蛇,据说每一任国主都有和自己伴生的蛇。 “堂堂一国之主来我的地盘上劫人,我还真该去会会他。” 第152章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3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闽国的这任国主继位的时间和李钰差不多,不及而立之年,野心和欲|望却不小,在他眼中丘桐就是一块肥肉,时不时想要来这边咬一口。梁简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抓走江盛雪和闻尧,一面派人打探的同时也一面等对方提条件。 可是对方什么条件都没有,只是在梁简他们打探出大致范围的时候给梁简送来一封信。 信上是一个地点,要求只能梁简一个人去。 这个地方在闽国边缘,并没有深入内地,也在梁简他们打探回来的消息中,但张铎通过暗地里的关系确认过江盛雪他们并不在此处。 “闽国国主生性狡诈,他抓走江盛雪和闻尧却不提条件,只要求你去一个地方,我怀疑他本来的目标就是你。我知道你担心江盛雪和闻尧,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不在那里,我已经找到具体的位置,你别去赴约。” 江盛雪失踪以后梁简性子就越发暴戾,这会儿张铎怕他意气用事,好言相劝。 接到江盛雪失踪的消息赶来的陈文砚也不太赞成,被对方的要求气得跳脚:“这个王八蛋到底想怎么样?要是被我抓住我一定把他打成猪头。” “你们现在生气也没用,他早不送信晚不送信,偏偏在你们确定盛雪和阿尧下落的时候送过来,就是摆明了要我选择。我当然可以不去,那样在你们赶去救人之前,他们两个就会有生命危险。他这是要我一换二。” 梁简握着信看着上面的地点,倒是没什么印象。选择并不难做,只要江盛雪和闻尧能够平安,前方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次。 张铎还想说什么,梁简抬手阻止道:“我们兵分两路,你们两个人去救盛雪和阿尧,我去赴约。” “你就真的不担心自己一去无回?”张铎对梁简的坚持感到无奈,他火急火燎地赶来做苦力可不是为了看到梁简去送死。 “要真的一去无回就是我梁简气数已尽。”梁简笑道:“不过你放心,祸害遗千年,我死不了。” 张铎耸了耸肩:“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祸害。那我祝你好运,这两个地方相隔不远,救出他们我就来找你。不管遇到什么事,你一定要让自己坚持的久一点。” 张铎知道劝不住梁简没有多废话,下去安排救人的事宜。陈文砚看着梁简,心里有些感动他如此珍重江盛雪,憋了一会儿憋出一句谢谢。 梁简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挑眉道:“那可是我妹妹。” 话里的维护不言而明,陈文砚闹了个大红脸,丢下一句一路顺风便跑了。 江盛雪醒来时发现她和闻尧在一个山洞里,洞口被一道瀑布遮挡,能听见轰隆隆的水声,下面应该有一条河。山洞不过一间屋子大小,没有岔路也没有其他的出口,江盛雪一眼就能看清楚。飞溅的水珠让洞口潮湿不已,长满了绿色的苔藓。但洞内干燥,江盛雪和闻尧躺的地方还铺了一层干草。 闻尧还没有醒过来,就躺在离江盛雪不远的地方,江盛雪揉着自己发晕的额角爬过去,推了推闻尧的胳膊没反应。江盛雪心里有些不安,握住闻尧的手腕替他把脉。脉象平稳,面色红润,呼吸正常,并没有中毒或受伤的迹象,可是他就是醒不过来,无论江盛雪如何呼喊他都没有反应。 江盛雪有些烦躁,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晕倒之前的事。她记得是去给江义扫墓,只带了闻尧一个人,周边很安静并没有异样。只不过上香的时候发现江义的墓上爬了一只蝎子,她顺手把它扫落被蛰了一口,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江盛雪常年和蛊打交道,自身也带了一点毒性,一只普通蝎子对她根本没有影响。江盛雪面色凝重,除非那只蝎子是有人特意饲养的毒蝎。 江盛雪低头查看自己被蝎子蛰到的地方,有一个很浅的伤口呈现淡淡的粉红色。 “粉娘子,这是闽国的东西。” 江盛雪脸色难看,连忙去检查闻尧的身体。蝎子的毒针不能穿透太厚的衣物,江盛雪在闻尧裸|露的皮肤上找了一圈,在他的手腕处找到一个相同的伤口。不同的是闻尧的伤口呈现深红色,周围的皮肤才是浅粉。 闽国人有养蛊的习惯,粉娘子就是蛊中王之一,中毒者如同深陷温柔乡,表面上看上去和常人无异,只是昏睡不醒。但百日之内不能解毒,就会在睡梦中死去。 显然劫持他们的人给江盛雪吃了解药,所以江盛雪才会醒过来,伤口呈现浅粉色慢慢变淡。而闻尧没有解毒,伤口会从浅粉色变成深红色,等这个颜色遍布他整只手臂,他就会死。 这个山洞被瀑布隔绝,江盛雪根本走不出去,就算她想救闻尧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劫持者这是要她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死在眼前,一点点绝望。江盛雪的心一瞬间揪紧,可是她没有慌,因为她相信梁简会来救她。 不管她身在何处,只要梁简得到她失踪的消息,就算是天涯海角也会找过来。她从来不会怀疑兄长对她的疼爱,哪怕他们只是异姓兄妹。 只要能从这里出去,她就能救闻尧。就算出不去,没有食物她也活不久。 “没关系,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江盛雪握住闻尧的手,眼中毫无惧色,经历那么多,她早就不是当初看见梁简杀人就吓得不敢说话的黄毛丫头。 在山洞里等待的日子并不容易,江盛雪一面要承受来自孤寂的恐惧,另一面因为没有食物为了保存体力,她会让自己睡过去。每一次睡之前她都会先给闻尧检查身体,粉娘子的毒在他的体内缓慢扩散,江盛雪藏在袖箭里的银针被搜走,她也没办法替闻尧稳住情况。 时间在缓慢流逝,为了不让自己失去对时间的概念,江盛雪在石壁上刻下划痕来计算日子。日子一天天过去,江盛雪的体力越来越差,这个时候她却得保持清醒,因为可能这一次睡过去就没有在醒来的时候。 “这样也好,有你陪着我。”江盛雪坐在闻尧身边,看着闻尧安稳沉睡的面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有这个人在身边,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 江盛雪俯下身靠在闻尧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在耳畔,清晰有力。 “我可能要比你先走一步。”江盛雪喃喃自语,对死亡的恐惧并没有那么强烈。多日没有进食仅靠水维持生机,她现在整个人十分虚弱。 “阿尧,我好困。”江盛雪抓住闻尧的手,想要收紧手指,却无力而为。她笑了笑,并不执着与此,只是和闻尧十指虚扣:“你不许忘记我。” 说完这句话江盛雪像是很累很累,眼睛好几次都要闭上,她费力地睁开眼,眼前却是一圈圈的光晕,再也看不清闻尧的脸。 好不甘心啊!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3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江盛雪的心底冒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她还没有亲口告诉闻尧自己的心意,不想就这样死去。 “盛雪,盛雪。” 耳边有什么声音在响,江盛雪却无力去看。她的意识终于撑不住,直接陷入黑暗之中。 等江盛雪再次醒来,她正在一辆马车上,有人给她喂水。身下的车马走的并不稳,摇摇晃晃,十分颠簸。江盛雪费力地睁开眼,入目是陈文砚欣喜的脸。 “盛雪,你终于醒了。”陈文砚连忙放下手中的水囊,将江盛雪从马车的榻上扶起来。 江盛雪扫了一圈马车,车上只有她和陈文砚两个人,江盛雪心里一紧,抓住陈文砚的胳膊道:“阿尧。’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喉咙也是一阵刀割般的疼。 陈文砚的面色有些古怪,握住江盛雪的手解释道:“他在后面的马车上,张铎在照顾他,你别急,他没事。” 江盛雪忍不住咳嗽起来,伸手试探自己的额头,有些发烫,她这是染上了风寒。陈文砚心疼不已,翻出装着药的水囊递给江盛雪,知道她此刻不清楚状况,开口解释起来。 他们和梁简兵分两路,梁简去见闽国国主,他和张铎前来找人。关押江盛雪和闻尧的山洞在瀑布后面,他们第一次没找到,第二次张铎找了一个本地人带路,才把他们从山洞后面带出来。闻尧身中粉娘子的毒,看起来与常人无碍,张铎和陈文砚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把他安排在马车上观察情况。 江盛雪就糟糕多了,山洞里白天还好,一到晚上潮气就会上来,她没有体力补充,身体虚弱,救出来的时候就一直高热。好在他们事先考虑过这种情况,随行带了一个大夫和药材,才稳住她的病情。 知道梁简为了他们一个人去闽国,江盛雪的心跟着揪起来,眉头紧皱:“对方是个用蛊的高手,兄长对蛊并不了解,他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肯定有,不过你别担心,等到下一个路口张铎就会去找他。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养好身体,然后去救后面马车上的那位。” 陈文砚意有所指,他们进入洞中时,江盛雪倒靠在闻尧的身上握着他的手,他们上前把人分开,她却握的更紧。 江盛雪还想多问一些情况,奈何身体状况不允许,几次尝试着开口都吐不出话来,很快又沉沉睡过去。 陈文砚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让车夫放缓速度,免得她又被颠簸醒。 车马往前行了二里路遇上岔路口,张铎从车上跳下来,找到陈文砚:“就到这里,你带着他们回樵县,我去接梁简。中途不管遇上什么都别放松警惕,闽国的普通百姓对我们没有太大的敌意,但那些行走两国间的蛊师和商人就说不定了。” 江盛雪他们被关的地方和梁简去的地方都在闽国的边境上,他们要迈过闽国的防线才能返回丘桐。好在张铎之前在闽国待过一段时间,闽国国主也不是大张旗鼓抓人,他还能动用一些关系上下打点。 陈文砚知道事态严重,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在丘桐备好酒水等你们。” “我可只喝好酒,你别肉疼舍不得。”张铎笑了笑,这话说的轻松,可他的神情却是少有的严肃,他的目光看向林间的羊肠小道,拍拍陈文砚的肩,道:“我走了。” 说罢便朝着羊肠小道疾驰而去,陈文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林间,下令马车加快速度。 闽国国主约见梁简的地方叫蝎子林,并不是因为这个地方的蝎子多才叫这个名字,而是这里的地势就像一条首尾相连的蝎子,春秋时节瘴气环绕,适合毒物生存。普通人进入此地,稍有不慎就会丧命。但蛊师却十分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的毒物适合练蛊。 梁简进入这里前先服用了一颗江盛雪平日闲暇时无聊炼制的解毒丸,小小的一粒却可以压制五十多种毒物,最重要的是可以避蛊。 梁简对蝎子林的路况并不熟悉,他本以为需要花费大力气才能赴约,却没想到对方一路上留足标记,就等着他找过去。梁简也不担心对方有诈,单刀赴会,顺着标记一路到了蝎子林深处。这里有一个美丽的湖泊,湖面倒映着阳光,五光十色。 闽国国主立在湖中心,脚下踩着的是一叶扁舟,唇间含着一片翠叶,在轻声吹着闽国的小曲。水面上有一圈圈的波纹荡漾,在湖底还潜伏着别的东西。 梁简立在湖边,上下打量闽国国主一眼,不合时宜地想着要是梅争寒在这里,肯定要夸别人好看。 闽国国主有一头淡金色的卷发,随意地垂在肩上,额前坠着一只蓝色的水滴型宝石。他的皮肤很白,像上等的象牙,身上的衣服不似丘桐男子的锦衣玉袍,倒像是用一块柔|软的布简单地包裹身躯,露出两只胳膊,手臂上戴着金色的细镯子。他的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唇红润饱|满,颇有异域男子的风|情,英俊迷|人。 一曲小调哼到最后,闽国国主不慌不忙地收了尾,抬眸看向岸上的梁简,他的眼神很冷,像野兽一般没有温度。 “你就是梁简?”闽国国主问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倨傲之意:“我的名字叫清河,我希望你能记住,因为有一天这个名字会响彻你们丘桐的土地。” 梁简抱着自己的刀,笑道:“我管辖的红叶城内有一个郡叫清溪,和你倒是相似,你不如来我的地盘和它做个伴,我把郡的名字改成清河。” 清河自以为总有一天可以征服丘桐,梁简却讽刺他只配为臣。 清河眼眸微眯,梁简的冒犯让他有些不爽:“凭你以五千人马拦住我两万大军的魄力,你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我对话。但你要是觉得自己可以在我面前得意忘形,我不介意给你一点教训。” “那你试试,看是你脚下那畜生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刀快。”梁简面无惧色,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不断泛起涟漪的湖面。他知道清河有一条伴生蛇,体型颇为巨大。能长成这样,只怕身上的鳞片都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 清河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怜悯地看着梁简:“我是个惜才的人,本来把你招入麾下,可惜你目中无人自寻死路。如此,便也只配喂我的小灵子。要知道它平日吃的都是精挑细选的贡品,能成为它的食物是你的荣幸。” “这种荣幸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梁简冷哼一声,长刀出鞘,雪亮的清辉化作刀光击在水面上,掀起丈高的水浪。 清河的内力遍布船身,在梁简的攻击中驱使船急速后退,信手从岸边的树上摘来一片绿叶放在唇边。这一次他吹的不是小调,而是夺命的杀人曲。 剧烈翻滚的湖面,一条水桶般粗细的巨蟒从水中探出上半身,发出一声怒吼,吐着信子张着血盆大口朝梁简咬去。这蛇的动作因为体型庞大看似笨拙,实际上却十分敏捷,眨眼就到了梁简跟前,腥臭味熏得岸边的草木有了枯萎的趋势。 梁简一跃而起,脚踏碧叶,身如云雀,长刀砍在巨蟒的鳞甲上,竟然渐起一串火花。这蛇的鳞甲坚|硬程度如同梁简所预料的一般,正面对上很难给它造成危害。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3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一击试探之后,梁简在空中翻身避开巨蟒的攻击,迅速退到岸边。 清河乘舟站在远处的湖面上,嘴里的曲子越来越高亢,巨蟒受了刺激,灯笼般大小的碧绿竖瞳直勾勾地盯着梁简。在它的眼中,梁简渺小的不值一提。食物就该有身为食物的觉悟,拿着那把刀躲来躲去真是让蛇心烦。 巨蟒又一次愤怒地追着梁简攻击,它的身子始终没有离开湖面,只探出半截,可就是半截也让梁简无路可退。梁简的刀划过蛇鳞,留下极其细小的划痕,巨蟒嘲笑他的无知,庞大的身子如同山岳一般撞过来。 梁简将长刀立在身前,堪堪止住巨蟒的进攻,蛇头怒张时,蛇鳞之间有细小的缝隙。梁简将刀一转,顺着细纹刺进去,从蛇首上削下一块蛇鳞。巨蟒吃痛,愤怒地扑过来。梁简踏着绿叶飞跃在半空中,身形灵活地躲闪过去,右手的刀虚幻一招,忽然抬起左手。 极速的黑色细影从他的衣袖中飞出,猛扑过来的巨蟒尚未察觉,那东西就直接射入它的一只眼睛。不到三寸的袖箭在二十步内杀伤力无穷,直接穿透巨蟒的眼珠。巨蟒吃痛,蛇头失了准头,梁简顺势翻身落在它的头上,举起刀对准它的另一只眼睛。 哗啦,水面下传来一声巨响,又一颗蛇头冒出来,闪电般扑向梁简,一口咬住他的腰腹。这蛇来的极快,梁简毫无准备,蛇牙贯穿他的身体,蛇头猛地一甩,恨不得将梁简撕成两半。 梁简忍着剧痛,全身的内力灌注在刀刃之上,对着咬住自己的那颗蛇头狠狠地斩下去。蛇鳞毫无阻拦,刀刃将蛇头斩下来,腥臭的蛇血溅了梁简一身,和他身上喷涌出来的血混在一起。 失去脑袋的半截蛇身落入水面,染红一池的湖水。瞎了一只眼的巨蟒更是剧烈挣扎起来,直接将梁简甩下去。梁简身上的内力还没缓过来,根本提不起气,直接砸向湖边的树林。树枝应声而断,梁简咳出一口鲜血。蟒蛇这一击砸断他至少两根肋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湖面上那条巨蟒发了疯,蛇尾疯狂地横扫,不远处的清河脸色大变,嘴里的曲子吹的更急。 梁简倚靠着树木,这才看清楚面前这条巨蟒原来是条双头蛇,只不过另一边没有那么巨大,而且还在蜕皮,难怪刚才那条巨蟒只露出半边身体,不肯离开河。梁简刺瞎它的一只眼睛,痛楚让另一半也感同身受,才会直接越出水面攻击梁简,可惜它新生的蛇鳞还没有长好,反而被梁简斩首。 活下来的另一半愤怒地盯着梁简,眼里充满仇恨的光芒。梁简握紧手上的刀,将身上那颗蛇头取下来,向着另一边的灌木丛扔去。巨蟒的目光随之移动,似乎在思考把自己另一半的头捡回来。 在他闪神这一刹,梁简拼着体内不多的力气爬起来,向着蝎子林的外围撤退。 “想走,没那么容易。” 清河愤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巨蟒受伤颇重不能继续移动,他便从水面上飞过来,势必要取梁简的性命。梁简咽下一口血沫,向着身后挥出一刀。生死危机之下,他这一刀不同以往。刀光如雪似月,引来一地孤寒清霜,杀意盈弓,刀芒凝冰。 清河奔袭的速度一缓,面前的地面上竟然凝结一层霜花,寒意透过脚底传上来,他手臂的镯子蒙上一层水雾。清河的心底涌起一股恐惧感,若非梁简力竭,这一刀能要他的命。 绝对不能让梁简活着离开,清河心底打定主意,他往前跨出一步,一道剑意将他定在原地。他没有看到人,却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剑意,像风一般环绕在他身侧,只要他敢再动一步,就将他撕成碎片。 这是一个高手,而且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清河不敢动,甚至踏出去的哪只脚都收回来。 “阁下是何方高人?这是我和那人的私怨,还请你不要插手。” 没有人回答清河,只是剑意更胜,隐隐还有几分杀意在里面。过了许久,久到足够梁简逃脱,这道剑意才有所消散,一道中期十足的传音远远飘来落入清河的耳中,却是顽劣之言:“老子的徒弟也是你这龟孙能动的?那颗蛇头就算是利息,再不滚老子不介意给闽国换个国主。” 梁简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身后感受不到清河的气息,他的体力逐渐不支,眼前一圈圈黑色光晕,根本看不清路。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吸引来无数的捕猎者,都在暗中虎视眈眈。梁简握紧手中的刀,最起码要坚持到张铎来。 他放慢脚步撑着林中的树木往前,血迹蔓延了一路。不远处的林间,有一道人影急速赶过来,梁简听到声音回头看一眼,人没瞧清楚,却闻到顺着风飘过来的酒香。 熟悉的味道让梁简紧绷的神经一缓,整个人栽倒下去。 “哎呦喂,我老头子一把老骨头可扛不动你,你不能睡。”胡子花白扛着酒葫芦没个正经样的叶晟落在梁简面前,也不伸手扶他,反而抬脚踢了他一脚,道:“真的扛不动,你不能耍无赖,我救了你你不说声谢谢,我可就要把你丢在这里喂野兽了。” 梁简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昏死过去了。 叶晟不满地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梁简旁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灌了一大口酒道:“死不了,那就等着吧,等张铎那小子来救你。” 说罢便真的毫不着急,喝着小酒哼着小曲翘着二郎腿,逍遥自在。 等张铎千辛万苦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梁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叶晟优哉游哉。张铎愣了愣才道:“叶前辈,你不是在闭关吗?” 叶晟放弃追寻血月传说之后日子过得闲散起来,前年代替叶白衣回阁中参加宴会后就说要去闭关,一去便是一年音讯全无,张铎会在这里看见他惊讶无比。 叶晟虚着眼道:“闭关没意思,我来找我徒弟喝酒,结果下面的人说他来这里了。他平时不是挺精明的吗,这次怎么那么缺心眼。” 叶晟的消息是听音阁下面的人汇报的,他对情况一知半解,只知道梁简单刀赴会闽国国主,他不放心就悄悄跟来了。 张铎蹲下身检查梁简的伤势,叶晟打了个酒嗝道:“被蛇咬了个对穿,肋骨断了两根,暂时死不了。但你要是再耽搁时间,他恐怕就活不了了。” 梁简的确伤得很重,但没到不能救的地步,所以叶晟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张铎眉心直跳,尴尬地笑了两声,他知道叶晟脾气古怪便没和他多说,把梁简背起来往蝎子林外走。 叶晟提着酒葫芦拎着梁简的刀,时不时挥出一刀清理那些越聚越多的毒物。返程的路走的时间要更久一点,梁简这个样子没有办法去附近的市集上求助,张铎干脆雇了一辆马车,自己动手给梁简做了简单的包扎。 有叶晟在身边跟着,张铎心里踏实不少。他们回去的路上出人意料的平静,清河没有对他们实施任何的抓捕,也或者是他没有精力来管这事。 梁简一刀断了双头蛇之一,对清河的损伤也不小。好在那蛇体型庞大但没有毒,不然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梁简。 一路上梁简都是半梦半醒,伤口在愈合和恶化之间反反复复,好不容易撑到樵县,他整个人都陷入昏迷状态,神志不清,浑身滚烫发红,像只煮熟的虾子。 江盛雪经过几日的修养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张铎一进县衙就连忙找她过来救人,江盛雪粗略看了一眼吓的心漏半拍,二话不说就上手帮梁简包扎伤口,将他身上那些腐烂的肉全部挖出来。张铎在一旁帮她打下手,看着她面不改色地进行手上的动作,心里暗暗吃惊。 他是见识过江盛雪的医术,一年多没见,这个姑娘比当初更冷静。寻常人遇见这样的伤势,只怕早就吓得手抖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4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剜肉刮骨,梁简中途被疼醒过来,眼神溃散,还没瞧清楚面前的状况又晕过去。张铎和江盛雪忙活了一|夜才稳住梁简的伤势,现在只等他全身的高热褪下去。江盛雪站起身的时候身体晃了晃,有些头晕犯恶心,张铎扶了她一把,劝她去休息。 “我没事,床边离不开人。”江盛雪闭了闭眼睛,道:“你能帮我去隔壁看看阿尧吗?” 这是要留下的意思,张铎看了榻上的梁简一眼,没在相劝。闻尧的毒解起来麻烦,现在还在沉睡中,但性命无碍。 等梁简醒过来已经是一天后,江盛雪趴在床边小憩,他动了动手指,睡梦中的江盛雪立刻惊醒,一抬头就对上他安慰的眼神。 “哥,对不起,是我不好。”江盛雪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梁简见她无碍心安不少,勉强抬起手抚|摸她的头,声音嘶哑道:“傻丫头,哥哥保护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别哭了,我没事。” 江盛雪哽咽着答应,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最后干脆放声嚎啕大哭。她和闻尧被关在山洞里的时候她不担心,因为她知道梁简会来救自己,而且闻尧也在身边,所以她不怕。可是等梁简真的为了救自己去单刀赴会一身伤回来时她怕了,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哥哥。 他们没有任何的血亲关系,甚至相遇的最初还很不美好,充满杀|戮和血腥。可是朝夕相处这些年,梁简对她从来没有半点苛责,事事让着她宠着她,对她有求必应,哪怕是陈文砚这个亲表哥也做不到这个份上。 江盛雪心里难受,积压的害怕和担忧一起爆发,需要一个发泄的口子。 梁简无奈地笑了笑,他这会儿躺在床上动弹困难,只有让江盛雪痛痛快快的发泄。不过她倒是发泄高兴了,外面听到哭声的大伙可吓的够呛,以为梁简的伤势有了变故,慌慌张张地冲进来。 江盛雪抹了把眼泪,一边抽泣一边看着冲进来的人,梁简也偏过头投以询问的眼神。 看到梁简醒了大家先是一惊随后便是一喜,齐齐松了口气。 “原来你醒了,我们听见盛雪的哭声,还以为你……”张铎拍着受到惊吓的小心脏,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边,对梁简虚弱的模样啧啧两声道:“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梁简无语地看着张铎,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回一句谢谢夸奖。不过看在张铎那担忧的神情不似作假,同样担惊受怕的份上,他就不计较了。 “你醒了正好,有一封你的信从红叶城快马加鞭送过来。”张铎在怀里掏了掏,摸到那封还带着体温的信,扬了扬封面上的署名,道:“梅争寒写的,你猜他知不知道你出事了?” 第153章 “此去经年,与君两相隔。 空回忆,鸿雁难寄相思意。 月皎皎,凉风穿堂过床前。 夜卧孤枕难眠,盼与君相见。” 梁简拆了梅争寒寄来的信,才看见第一段话就可疑地红了脸,轻咳一声把信放下,抬头看向围堵在他的床前等着他看信的众人,眼神很好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梅争寒的信他一向不给别人看,都整整齐齐地放在自己用的一个盒子里。大家了然地彼此交换一个我们懂的眼神,纷纷起身告辞。 一年多的时间不见,梅争寒调|戏人的功夫还是一如既往。梁简展开信细细地往下看,梅争寒不是只会在信里调|戏他,还会和他讲自己在虎牙口的见闻。就像当初约定好的那般,一个月一封,一次都没落下过。 梁简还记得他写的第一封信是他刚到虎牙口,按理是要和服刑兵役的人一起去训练,结果李钰大赦天下,他也在被赦免的行列。赦令来的非常不合时宜,打乱梅争寒和梁简一开始的计划。单崇飞要把梅争寒调去做亲兵,梅争寒极力游说才让单崇飞改变主意,同意他去参加训练做任务。 之后就是大长公主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他在虎牙口参军的消息,和穆昔回漠北的时候特意绕道去虎牙口见他,给他带了很多东西,梅争寒怕她伤心没有拒绝。好在都是些实用但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正好用可以让梅争寒用来收买人心。 但有一点梅争寒没有料到,就是大长公主后来经常会给他送东西,惹得其他人都开始怀疑他和穆家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事他在后来的信中也和梁简提过,梁简还为此给大长公主去了一封信,说明梅争寒的情况,不想他在军中太过招摇。 之后东西还是照样给,不过换成了单崇飞的名义。好在那个时候梅争寒已经闯出不小的威望,深得单崇飞器重,大家都知道单崇飞宠他,以为是单崇给他的奖励,并不知道这东西其实还是来源大长公主。 梅争寒在军中立过军功,把虎牙口附近一股流窜作案,不断犯下累累罪行的流寇一网打尽。单崇飞很高兴,把这件事上报给朝堂,李钰大笔一挥便给了梅争寒一个官职。 梅争寒和梁简依靠一封书信把彼此心中所想都写下来,每次都是满满的几页纸,从来不嫌话多,恨不得把每天做什么都一一告诉对方。 这次的信也是如此,说说思念说说日常,不过在末尾梅争寒多问了一句边境的情况,闽国的动向虎牙口也有耳闻。 梁简在这件事情上撒了谎,并没有告诉梅争寒自己的伤情,而是说一切安好勿念。反正距离梅争寒回来还有几个月的时间,那个时候梁简的伤早就养好了,再让下面的人注意点说话的分寸,梅争寒不会知道他差点把命丢在闽国。 梁简算盘打的叮当响,养伤的时候也是心情愉悦。他有伤在身大家也不想他操劳,张铎和陈文砚两个人把边境问题的处理接过去,让叶晟护送梁简回红叶城。 红叶城正是枫叶飘红的季节,刚刚结束的诗友会让五湖四海聚过来的人意犹未尽,有些还没离开,还在红叶城的范围内饮酒作乐,谈情说爱。 叶晟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坐在马车里呼呼大睡。梁简也是后来才知道是叶晟偷偷跟着他去闽国,才让清河不敢发难。对于这个没个正行吵着要给自己做师父的老顽童,梁简心里有几分愧疚。若不是背着梁家的命运,认一个师父也是件好事。 叶晟自在惯了,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更不会参与梁简他们谋划的权力之争。他这次出山是为了找梁简喝酒,可是梁简这个样子不能陪他,所以把梁简送到红叶城他就走了。 他生在江湖,长在江湖,习惯无拘无束的自在,飘零才是他的归宿。梁简没有挽留他,只是叮嘱他多和阁里联系,免得大家担心。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4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臭小子,能让你说一句担心我还真不容易。”叶晟晃着手上的酒葫芦,笑骂了一句,跳下马车对梁简摆摆手,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今日红叶城的风有些喧嚣,空中下着泛凉的秋雨。梁简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他有伤在身,觉得这场秋雨落下来异常的寒。 城主府接他们的人已经在门口等候,闻尧还没有醒,所以江盛雪和他共乘一辆马车,这会儿她正下车叫人把闻尧送进屋。 梁简坐在马车上没急着下来,外面下着雨,他在等江盛雪给他拿伞。 不过奇怪的是江盛雪下车后就没了动静,外面也很安静,好像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淅沥沥的雨声和一个放的很轻走到马车边的脚步声。 梁简觉得不对劲,他起身掀起车帘,看见描了梅花的油纸伞撑在马车边,拿伞的人骨节清晰,皮肤有一点古铜色,指甲修剪的很干净。 梁简愣住,那人忽然笑了起来,湛蓝的眸子淬着光,面容俊朗,轮廓分明。他对梁简伸出另一只手,爽朗道:“兄长,请下车。” 立在车边接梁简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军营归来的梅争寒,一年多的时间不见,他的五官完全长开,眉目更加清晰,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跳加速,满面绯红。 在他身后是欲言又止的江盛雪,小脸写满了纠结和无奈。 “你怎么回来了?”梁简看着梅争寒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五官,神情有些恍惚。 梅争寒笑道:“兄长确定要在这里听我说?” 天空中下着小雨,水滴在伞面上凝成水珠,梅争寒站在廊下,脚底是屋檐水汇聚而成的小水洼。要他站在这样的地方给梁简解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确有些委屈他,可是他面上依旧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看不见半分狼狈。 一年多的时间增长的不仅是他的容貌和年龄,还有他的心性。 梁简伸出手,梅争寒一把握住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拽,油纸伞轻移挡住了别人的视线。梁简撞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手搂住梁简的腰给了他一个拥抱,飞快地在梁简的额上亲了一下,胸膛里的心跳就在梁简耳边,声如擂鼓。 “梁简,我好想你。” 连兄长都不叫了,喷薄的热气就在梁简的耳边,像一簇火焰飞快地点燃梁简浑身的血液,他的肌肤泛起一层红润之色。梁简第一次知道梅争寒的手掌那么热,隔着衣服贴在腰间也让他觉得滚烫。 雨还在下,凉意却没了,反而让人觉得燥热。 大庭广众,那么多双眼睛,梁简的耳朵红透了。他推了推梅争寒的胸膛,梅争寒低头对着他笑,手臂紧紧地搂着他,把人从马车上抱下来。 梅争寒的身高加上油纸伞的遮挡,守在门口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什么。梁简站在屋檐下还觉得有点不真实,他回头看着收伞的梅争寒,感觉就像做梦一般。 “兄长,你怎么总是在走神,不高兴我回来吗?”梅争寒把手上的伞递给府中的下人,走到梁简的面前晃了晃手。他都比梁简高了,窜了个子,皮肤也没之前那么白,染上一点古铜色,更有阳刚之气。 梁简收回自己一直盯着梅争寒看的眼神,轻咳一声,道:“你不是还有三个月才回来吗?” 梁简算着时间的,可是没想到梅争寒出现的那么突然,而且他最近的一封信也没说自己要回来。 “剩下的三个月是之前预计的时间,但我提前完成了训练,自然就提前回来了。”梅争寒解释道。 其实还有一些话他没说,那就是在军营里的日日夜夜他越发思念梁简,再难忍受两地分隔的痛苦,接了危险的军令任务,就为了早点回来见梁简。 现在人见到了,一解相思之苦,他整个人轻松多了。 梁简有些心虚,他身上的伤本来是打算瞒着梅争寒,可是现在要瞒不住。梅争寒比他早到城主府,肯定知道他去闽国一事,只是暂且还没看出异样,想必不是打算现在问。 江盛雪几次想开口提醒都被梁简眼神制止,最后她干脆一耸肩甩手不管了,自个跑去照顾闻尧。 梁简的居室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变动,还保持着梅争寒离开前的原样。其实梁简也很少在府中休息,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面,不过府里一直有人打扫。梅争寒送梁简回房,一路上什么也没问,只是很自然地扶着梁简,让梁简把自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等到了房间关上房门,梅争寒这才开口道:“你伤在那儿?” 该来的还是来了,梁简安抚地拍拍梅争寒的手,故作随意道:“一点小伤不碍事,还是说说你吧。” 梅争寒似笑非笑地看着梁简,道:“被蛇咬了个对穿还叫小伤?那什么样的伤才叫严重?要不是我刚好回来了,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梁简心里咯噔一声,梅争寒不但知道他受伤还对他的伤势了如指掌,这个人到底回来多久了?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梁简试图解释,梅争寒抬手阻止他的话,把人拥入怀中,放软了声音:“没有下一次了,梁简。” 听习惯梅争寒叫自己兄长,梁简反而有点不习惯他叫自己名字。那种感觉有些怪异,让他分不清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到底是梅争寒还是穆争寒。记忆中的模样已经重合,性子却有了细微的不同。 梁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重逢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让他心底生出一点尴尬,有种想逃的冲动。一本正经叫着自己名字的梅争寒很有压迫感,他的靠近让梁简觉得呼吸不畅。 可惜梅争寒没有这个自觉,反而得寸进尺起来。温热的唇落在梁简的额头,顺着鼻梁一直往下落在唇上,热烈而充满占有欲,满满的都是侵略的意味。 所有的思念都融化在这个吻里,千言万语道不尽相思情。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4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第154章 梁简这次伤的很严重需要静养,梅争寒便把府中的事情都接过去,宋远和郑虎从旁协助。府中的事情并不多,但还需要处理其他事,梅争寒上手后才发现梁简现在的权利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江南四城他插手三城这是他们一起做的,梅争寒并不吃惊,他惊讶的是梁简短短一年内还连续收拢了锦城和丹临城,滇西除了琅琊城,其余势力尽在他手,他一个人占据了丘桐的半壁江山。这要是举兵而起,无人能与他抗衡。 更何况在锦城带兵的人是杨君宁,别看她是个姑娘,在军事上她的才能可不差,而且身边还有一个聪慧异常,过目不忘的大小姐颜卿卿。她们两个人联手,就够乾东方面的守军喝一壶。 梅争寒越是了解越是心惊,梁简这是做好了夺|权的准备,只差一个导|火|线。梁简让他外出锻炼两年,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预计好今天的局面,让他回来可以很快上手? 梅争寒从不怀疑梁简的决策,但还是感到有些跟不上节奏。 “兄长可真是……”梅争寒面对四面八方的来信,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盛雪和闻尧被劫持一事杨君宁有所耳闻,近些日子格外关注闽国的动向,时不时就会向梁简汇报情况,偶尔也会问问江盛雪什么时候回锦城。 梅争寒照着梁简的意思给他们各方回信,梁简靠在暖阁的软塌上看书,等梅争寒遇到不清楚的地方问起,他才开口解答。他十分放心地把手上的权利都交给梅争寒,甚至在处理政务上毫不藏私,把自己所学所会都一一告诉梅争寒。 在外人看来是他们二人关系好,心无芥蒂,实际上只有梁简自己知道,他这是在锻炼梅争寒,为梅争寒铺路。这些东西他会不会不要紧,但梅争寒一定要会。 宋远依旧管着城主府这一大摊子的事,因为他和叶白衣的关系,梁简把和听音阁的联系都交给他办,宋远也是年前才知道叶白衣的身份。他之前虽然有所怀疑,但没想到这方面。 叶白衣时常来无影去无踪,有些时候梁简都见不到他,不过要找他先找宋远绝对没问题。 当初在这红叶城内相遇,面对一场瘟疫策划谋夺城主权利的一群人,现在都能独当一面,开始谋划天下事。 哪怕是对权利没什么想法的闻尧,也在杨君宁的调|教下能够独自领兵作战。不过碍于江盛雪的面子,杨君宁不会真的让他上阵杀敌,只是训练的时候总是免不了叫上他。 江盛雪这段时间都在为闻尧的毒费心,她没有确切的解药,所以解起来麻烦。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反而越战越勇,终于在杨君宁第七次问起的时候完全解除毒性。 这下梅争寒不用纠结如何回复杨君宁的问候,而是直接派人送江盛雪和闻尧去锦城和杨君宁汇合。 女大不中留,哪怕梅争寒身为兄长,也没有理由阻拦江盛雪选择的路。不过江盛雪这次并没有成功抵达锦城,而是在半道上被火急火燎的陈文砚带走了。 陈如深病危,这个消息还是叶白衣亲自带过来的。陈如深年岁已高,在这个年纪有点小病小痛都是大问题,因为一场秋雨染上风寒,已经卧病多日。 叶白衣不清楚江盛雪和陈家的关系,他带来这个消息是另有缘由,乾东的势力出了乱子,傅坤和唐家反目,两个人在乾东斗得你死我活。之前因为陈如深在中间维持中立,他们还相互给点面子。这次陈如深一病,他们就开始放开手脚。 唐婉怡在宫中为后,李钰多少要看着点她的面子,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唐家这边。后位一事一直是傅坤的心头刺,李钰此举无疑是把这火烧的更旺。 “我都不知道该说这陈如深病的不是时候还是病的正是时候。” 叶白衣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喉,说出自己的结论。 陈如深的病加剧矛盾的激化,乾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怕都要处在混乱之中。朝中大臣也是纷纷战队,除了早年拜入陈如深门下的那些依旧中立,其他都分成傅坤一派和唐夜语一派。 “傅坤能忍唐夜语两年已经是出乎我的意料,唐夜语仗着唐婉怡成了皇后,越来越不把傅坤放在眼里,他们的矛盾激化是早晚的事,而且事态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倒也不算意外。” 养伤的梁简没有茶只有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他端着药碗和叶白衣闲谈,梅争寒就坐在不远处批阅公文。这个城主府现在最悠闲的就是他们两个人,一聊起来便没完没了。 “陈如深能稳坐三朝可不是好对付的,我要是没猜错,这场病是他有意而为,只是不知道他的本意是想要陈家远离权利中心,还是另有打算。还有,陈文砚把盛雪带走都不知会我们一声,看来我有必要去封书信问问。” 乾东正乱着,陈文砚把江盛雪带走也不知道是陈如深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行为。梁简捏着鼻梁,并不想江盛雪卷入这些事情。 叶白衣只当陈文砚是让江盛雪去给陈如深看病,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思考。 “乾东的局面最多还能维持半年,你有何打算?是直接夺|权还是想师出有名?”听音阁以往都不涉及朝堂权力之争,但这一次是彻底跟着梁简走上不归路。 梁简笑了笑,目光转向认真做事的梅争寒,道:“你们一个个都把身家性命托付给我,我怎么好意思让你们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 叶白衣眼底浮现嘲弄之色,都走到这个地步才说不做乱臣贼子,这话梁简信他可不信。 “我一直有个问题没弄明白,你说李钰并非不能人道,怎么就没有子嗣?”梁简回头看着叶白衣,抛出这个十分耐人寻味的疑惑。 叶白衣看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去查。” 李钰近而立之年,按理宫中妃嫔无数,他早该抱孩子了,可是却一直没有妃嫔有喜的消息。皇上无后可是大事,太医院的老太医都快把医书翻烂了也没找到原因。要不是李钰一直都对这件事情不上心,只怕他们中有不少人要掉脑袋。 不过李钰不急下面的那些大臣却着急,特别是女儿在宫中为妃的那些,都等着母凭子贵。这要是真怀上了就是长子,运气好还能直接被封为太子。所以有一段时间不少都在明里暗里暗示子嗣的问题,被李钰一句“众位爱卿是觉得朕会短命不成?现在催孩子等孩子降生是不是该催立太子。”给挡了回来。 李钰专权独断,下面的人只好闭嘴。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4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突然提起这件事,自然是提醒叶白衣这其中有问题,到底是谁不想要李钰有子,只要查出来,能做文章的地方多了去。 乾东乱了,有些事情是时候加快脚步。 梁简捧着药碗,悠闲地躺着,屋外的木槿开的正盛,他看着翠色中的一点白,想起当年醉酒胡来的梅争寒,嘴角荡漾出笑意。 时间过的真快,白云悠悠,弹指一瞬,两年的时光就这样没了。梅争寒也不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两年的军营历练让他成长不少。梁简心生感慨之际,一双手伸过来拿走他空了的药碗,处理完琐事的梅争寒坐到他身边,垂首看着他,问道:“在想什么?” “想你。”梁简心不在焉地随口回了一句,梅争寒呼吸一乱,心里像是猫抓一般,俯身要亲梁简。梁简抬手挡住他的脸,把头偏向一边,笑骂道:“没个正经,你也不怕有人进来看见。” 梅争寒握住梁简的手,将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掌心看了看,又忍不住抓起来放在唇边轻咬。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指传递过来,梁简觉得有些痒,忍不住想抽出来。他养伤这段日子,梅争寒是越来越亲近,恨不得把这一年来的空缺都补回来,梁简全身上下都让他摸了个遍。 要不是身上还有伤,梁简毫不怀疑这人会把他拖上|床。 不由地,梁简想起梅争寒偷偷离开城主府的前一|夜对他用媚术把他压倒的事,那时梅争寒尚且还不熟练要借用外力,现在却已经运用自如,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让他难以招架。梁简的面色古怪起来,手指反扣住梅争寒的手掌,把人拉趴下,语气危险地问道:“跟谁学的?” 梅争寒不想压到梁简的伤口,一只手撑着软塌,在梁简近在咫尺的俊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梦里跟你学的。” 梁简挑眉,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春|梦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你每天训练那么累,还有闲情……”梁简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觉得这个话说起来格外怪异。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梅争寒调|戏了,梁简佯装嗔怒地瞪了梅争寒一眼,道:“那你倒是说说我都教了你什么?” “说多没意思,我不介意和兄长重复一遍。”梅争寒坏笑起来,眼里都是得逞的光。 梁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恨不得把刚才这话收回去。梅争寒也就只有趁他养伤的时候占便宜,等他好起来,指不定谁遭殃。 梁简眯了眯眼,这会儿气氛正好,他也不想说败兴的话,玩笑般挑衅道:“那你试试。” “既然兄长盛情难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梅争寒嘴上这样说,行动上却没有太过分,压着梁简亲了好几口就把人放开了。他看梁简的眼神里有着藏不住的笑意和热切,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溢满了胸膛,就会想要更进一步。 梁简被盯的浑身燥热,心道:“我这伤可来的真不是时候。” 第155章 梁简的伤势养了两个多月,府中的事情都是梅争寒在处理,等梁简伤好也不见他把权利接过去,反而让梅争寒继续管着,而他自己则在府中养花。 梁简这一举动实在耐人寻味,宋远几次来找他谈事情都欲言又止。要说其他人也就罢了,宋远从红叶城夺|权一路跟到现在,可是很清楚梁简有多喜欢当甩手掌柜,但在这个特殊时期,他不会分不清轻重。 梅争寒的处事方法在某些时候会比梁简更温和,梁简的手段血腥让宋远提起来就觉得自己可以改吃素。下面的人也服梅争寒的管教,但不管怎么说府里还有个真正的城主,大家对二公子掌权这事还是有那么点摸不着头脑。梁简又不是死了,受伤之前还活蹦乱跳地到处搞事,伤好了却躺着不动,而且情况还是在梅争寒回来后有所改变,大家心里难免有点看法。 “现在下面已经开始有人怀疑你被梅争寒软禁了,我说梁简啊,你真的不考虑露个面解释一下?” 宋远在梁简面前一向没大没小,基本上就没怎么正经地叫过他城主。遇上梁简不按套路出牌的事还容易暴躁,他也算摸透梁简的性子,这会儿却看不懂他的意思。 梁简拧着水壶给园子里的花浇水,原本的花匠在梁简养病期间就遣去别处,这个园子完全归梁简打理。在一不小心浇死好几种名贵的菊花后,梁简干脆让人移植很多野雏菊回来,让它们在园子里肆意生长。 “有什么好解释的,扶持的人是我还是梅争寒对他们来说有那么重要吗?”梁简不以为然,依旧在细心照料那些野花。 宋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很多人都是梅争寒离开后你提拔上来的新人,对你们二人的事情并不清楚,自然是需要一个解释。你今日放任流言不做处理,来日会让很多人心里有疙瘩,对梅争寒心存芥蒂。” “你说的也对,不过谣言止于智者。他们不能像信任我一样信任梅争寒,那我也留他们不得。”梁简在花丛中抬起头看着宋远,前一句还说的挺正常,后面接的话却让宋远瞪大眼,拍着自己的胸|脯给自己顺气。 宋远是真让梁简这三言两语给气着了,骂道:“你是不是真的没搞清楚状况,你是一城之主可梅争寒不是,严格来说他只是单纯的府中二公子,没有一官半职在身,甚至还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他越过你去行使城主的权利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加上他出现的时间太巧合,那些流言可都是怀疑他狼子野心。” 宋远就不明白,梁简一向疼爱梅争寒看不得他受半点委屈,按理在流言有苗头的时候就该出手掐灭,怎么还会任由他发展下去。 比起宋远的生气,梁简可就淡定多了。他招了招手让宋远靠过去,压低声音道:“你帮我办件事,眼看争寒就要到及冠的年纪,可他生辰不凑巧在我去述职的时候,所以我打算提前给他行冠礼。我知道这种事情你擅长,我就交给你了,顺便给漠北去封信,知会穆家一声。还有,保密,我不想争寒知道。” 宋远见梁简一脸严肃还以为他听进去自己的话准备出手制止这些流言的泛滥,结果梁简压根没有继续这件事的想法,反而说起另一件事。梅争寒及冠也是件大事,梁简这段时间看起来悠闲,暗地里却在琢磨这件事。 宋远一时不好在起刚才那件事的话头,只是疑惑道:“他行冠礼为什么要告诉穆家?” “因为我觉得穆家会很感兴趣。”梁简卖了个关子,放下手中的水壶,将一朵沾着水珠的雏菊摘下拿在手中把|玩,花朵是淡紫色,小小的一朵却很精致。梁简眼神在看着花,思绪却不在这里。这一院子名贵的花他是一株都没养活,反倒是这些野花一株比一株生命力旺盛。 娇贵的东西经不起摧残,野性才值得征服。 城主府对梅争寒不利的流言时常会有,梅争寒对此一笑而过,并没有深究。别人怎么想他不管,只要梁简明白他的心意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说到权利这事梅争寒也有些苦恼,梁简有意锻炼他,所以一直在做甩手掌柜。梅争寒不抵触这些事但也不怎么喜欢,每天处理那些错综复杂的信息让他少了好多和梁简见面的机会。有处理公务这点时间,梅争寒更喜欢和梁简腻在一起。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4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权势和美人,他可更喜欢后者。 处理完手头上的正事,梅争寒伸了个懒腰,顺手去拿一旁的茶盏,才发现茶水已经喝完了。他端着空茶碗笑了笑,本想叫人给自己重新沏一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见梁简,听下面的人说他一直在花园种花。 “还真把自己当花匠了。” 梅争寒笑着摇头,起身去园子里找梁简。秋末初冬,红叶城的气候逐渐寒冷,下垂的夕阳像一团没有完全烧完的碳,带着恹恹的红色。 园子里有一间水榭,梁简让下人摆上软塌,这会儿正在里面看书。梅争寒放轻脚步没有惊扰他,走近一看才发现梁简哪里是在看做样子,人早就睡着了。 梅争寒忍不住扬起嘴角,把已经滑倒腰间的书拿走。梁简睡的很安稳,他的睡相一向很好,许是梦见什么有趣的事,脸上有一抹笑容,面容生动起来,让人有些心动。 梅争寒搬了个椅子在梁简身边坐下,拿起梁简看过的那本上记载的是一些民生要记,大多和一个国家的农业相关。书上说的都是些比较生涩的术语,梅争寒看起来有些吃力。他耐着性子一页页的翻过去,逐渐看的入神。 水榭外夕阳西下,梁简一觉睡起来天色已经昏暗,水榭里的光并不强烈,朦朦胧胧,大约还能看见一些。梅争寒就坐在梁简身侧,他看的太入神,并没有察觉到天色的变化,轮廓分明的俊脸落在梁简的眼底,认真又迷|人。 梁简抬手挡住梅争寒的视线,把他的思绪从书中拉回来。梅争寒抬起头,这才发现天色已晚,昏暗的光笼罩水榭。 “好看吗?”梁简问道。 梅争寒把书还给梁简,调笑道:“不如你好看。” 梁简握着书敲在他头上,嗔道:“就会嘴贫。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办。” “你现在哪件事不是交给我办?我都快成你的传声筒了,你就不怕我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夺了你的权利将你软禁。”梅争寒湛蓝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梁简,眼神里有狼一样的凶光,让人有一种会被他吞掉的错觉。 他这是起了玩笑的心思,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心里有那么点蠢蠢欲试的冲动。 “我不过是想偷个懒,那些人啊……”梁简摇了摇头,对那些人的心性不太满意:“权力更迭是常有的事,他们要是真那么死心眼,会让我很头疼。不过你放心,有我在,那些腌脏的事不需要你动手。” 梅争寒挑眉,觉得梁简话里有话,不过还不等他回味过来,梁简又道:“还是说说正事,盛雪去陈家都快一个月了,陈家那边除了一封不痛不痒的书信就没别的,她总在那里住着也不是件事,你帮忙跑一趟把她接回来。” 梁简早就探清楚陈如深的病不过是个幌子,他的确病了但还没到下不了床的时候,盛雪过去照顾他一段时间他就好的差不多,这会儿还把人留在家里不过是想多见见。梁简不反对陈如深看外孙女,但梅争寒的冠礼江盛雪这个妹妹不能缺席。 梅争寒不疑有他,红叶城和陈家没什么往来,他过去接人最适合不过。事情谈妥后,第二天梅争寒就动身前往乾东,临走时梁简还交给他一封信让他亲手交给陈如深。 信上所书所写关系重大,不是梅争寒亲自带过去梁简也不放心。 等梅争寒一走,红叶城的权利又再次落入梁简的手中,那些对梅争寒不利的流言却没有消失,反而因为他的离开越演越烈。梁简不动声色,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对那些流言蜚语视若无睹。 不过很快大家发现他对城内的权利进行了一次新的整改,有几个官员因为犯了错被他收入大牢,美曰其名是让他们进去冷静冷静,但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些人就是当初带头起哄的罪魁祸首,他们不满梅争寒专权,对他很有意见。 梁简这一举措无疑是告诉所有人,在动梅争寒之前都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无声的维护也让众人明白,梅争寒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可动摇。 区区一个城主府算什么,只要梅争寒想要,就是这条性命给他又有何妨。 第156章 在丘桐,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及冠,都是人生中的大事。双亲仍在则是双亲为其举行成人礼,若是双亲亡故则是家中长辈代劳。 不同的地方对于成人礼的标准也不一样,梁简当年及冠之时,徐良川为了让他开心本想给他大办一场,他拒绝徐良川的好意,一个人回绯云山庄守着爹娘的墓碑过完生日。 如今换成梁简给梅争寒办成人礼,他是按照江南的规矩来,早早地开始准备,把该叫回来的人都叫回来了,不管是滇西穆家还是乾东陈家,他都在书信中以邀请之名请他们过来。 借着这场成人礼,梁简也有些事情要办。他所求之事逐步走上正轨,但在某些地方稍有出入,这次把大家都召集过来,也正好让一些人清楚他的想法。 成人礼有条不紊地进行,梅争寒带着江盛雪回来的时间刚刚好,和他们同行的还有陈家的陈文墨。陈如深年纪大了,看完梁简的信就算想来也经不起这般路途的奔波,而且这来来回回差不多就到进宫述职的时间。 陈文墨代表陈家而来,他的立场亦可以代表陈如深的立场。 城主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梅争寒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府门前下马的时候险些怀疑自己走错了。 陈文墨看着门前的大红灯笼,调侃道:“看这个样子,不会是你兄妹二人不在的时候,你哥给你们找了嫂子吧。” “不可能,兄长不可能成亲。”江盛雪毫不犹豫地否认陈文墨的话。 梅争寒往门上新张贴的对联看了两眼,回头对陈文墨道:“我和盛雪一时没反应过来情有可原,可你说自己不知道那就是不厚道了。” 陈文墨不解地看向梅争寒,装傻道:“这是你们红叶城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陈文墨也不明说,但他明白梅争寒已经想到了。这件事在梁简给陈如深的信里有提,不过梁简说了要保密,所以这一路上陈文墨也没给梅争寒透露半点风声。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4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江盛雪算是两个人之中最不清楚的,不过她不纠结这件事,因为他们刚进城主府没走几步就遇上杨君宁和闻尧。 梅争寒的成人礼,杨君宁肯定不能缺席,不但她来了,颜卿卿也把手头上的事情放一放,抽出空和她一起来。不过这会儿人正在和梁简谈事情,杨君宁就自个抓着闻尧出来准备回一趟千羽门。 江盛雪去陈家的时候不方便带闻尧,好说歹说才让他去锦城找杨君宁,算起来两个人也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突然相逢,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是久别重逢的欣喜。碍于在人前,两人很快挪开彼此的视线。 杨君宁和梅争寒打了声招呼,道:“近两年的时间没见,我都要认不出你了。滇西的虎牙口果然非比寻常,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 “那感情好,你去的时候记得带上我,我一定要让大伙看看锦城训练出一只骁勇神兵的教头。” 杨君宁带领的锦城军就驻扎在边境上,时不时打打山匪,清理境内的灵幻散,震慑闽国,还算小有名气。不过因为她一直女扮男装,外界都以为她是个七尺男儿,却不想是巾帼不让须眉。 杨君宁对梅争寒的话十分受用,说了一定一定,便直接把江盛雪给拐走了。陈文墨是第一次见杨君宁,虽然之前听陈文砚提过几次,但这一个照面还是让他忍不住惊叹。 “她就是杨君宁?”陈文墨问道,眼神有些惊讶。 梅争寒点头,道:“她真的是个女人,别看了,我先带你去见我兄长。” 陈文墨收回自己的视线,对上梅争寒调侃的眼神,哑然失笑,轻摇头没多言。 梁简定的冠礼时间是明日,不过大部分人选在今日赶来,梅争寒事先没有听见一点风声,还是从门口张贴的对联看出端倪。梁简瞒着他自然是想给他一个惊喜,说让他接江盛雪只是一个在支他离开的借口。 现在人回来了,而且一眼就能看清楚是发生了什么,梁简也不在瞒他。梅争寒刚把人送到暖阁议事的地方,就被梁简催着回房间试衣服,说绣娘都已经等很久了。明明是梅争寒的成人礼,梁简却比他还激动,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发笑。 梅争寒知道梁简一番心意,心里即甜蜜又高兴,想对人搂搂抱抱又碍于在人前只得作罢,可是心里又有点不甘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梁简。 梁简忍俊不禁,起身送他出门,嘴里笑道:“马上就要及冠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不嫌臊吗?” 梅争寒笑而不语,旁边的颜卿卿道:“这一看就知道是二公子有话要和你单独说,你们兄弟之间的话自然是不方便给我们这些外人听的。我们大家也是许久未见,这会儿想叙叙旧,你不如先听听二公子要和你说什么。” 这是给梅争寒和梁简都找了一个台阶,两个人相视一笑,梁简道:“先失陪了。” 说罢带着梅争寒出门,一路上两个人都维持着合适的距离,一直到离开众人的视线,梅争寒才快步上前拉住梁简的手,推开一间无人的屋子把人拽进去,将人抵在门和胸膛之间,落下炙热急切的吻。 梁简抬手扣住梅争寒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久别重逢又遇喜事,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激动。等到一吻结束,两个人的气息还有些喘,梅争寒抬手摩|擦着梁简的唇,眸中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神情。 梁简笑道:“一回来就不正经,快去试衣服,有不合适的地方让绣娘帮你改。等我和他们说完事,我带你去接个人。” “还有谁要来?” 刚才在暖阁,梅争寒粗略地扫了一眼,除了颜卿卿和陈文砚,杜平、王博扬也在。算起来该来的人都到了,可是听梁简的意思还有一个人要来,甚至需要梁简亲自去接。 梅争寒稍微一想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梁简,神色有些激动。 梁简眼神柔和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已经派暗卫去打探,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到红叶城外,所以你得抓紧时间。” 梅争寒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带欲念地紧紧搂住梁简。遇见梁简,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暖阁,梁简和颜卿卿等人商谈要事,附近的侍卫都撤到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哪怕来人是梅争寒也是如此,因为他们所图谋之事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议事的大家面色颇为古怪,梁简坐在首座也不催促他们,而是端着茶杯耐心地等他们的回答。 杜平把目光转向王博扬等他拿个主意,王博扬把|玩着手上的扇子,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想知道理由,我们同你达成联盟,不求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好歹要保全自身。你现在突然变卦告诉我们这其中还有一个更大的变故,而且这个变故我们始料未及,那你能保证今后我们这些人不是鸟尽弓藏的结局吗?你把大好的机会拱手让人,真的不是想借刀杀人?” 梁简轻抿了一口热茶,对王博扬的猜想不以为然:“理由你们很快就会知道,而且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我活着就不会有鸟尽弓藏的一天,除非你们自寻死路。” “其实我无所谓,我的目的只是活下去。”颜卿卿淡然道:“虽然从个人的情感上来说我更偏向于你,但是你既然没有这个心,盲目推你上去也不是好事。如此,我们还不如尊重你的选择。陈公子,你说对不对。” 颜卿卿的话锋一转,便把问题抛给陈文墨。从来到现在都是扮演聆听角色偶尔说一点自己观点的陈文墨在梁简说出自己的目的后就一直在沉默,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一直在思考什么。 陈文墨对颜卿卿丢过来的问题报以一个微笑,道:“我可算不上是你们的盟友,却被迫坐在这里听你们讲了一出稍有不慎就会杀头的大戏,要是我今日不表态,我是不是走不出这个大门。” 陈文墨的神情看起来还有那么点无奈,王博扬和颜卿卿面色微变,他们看见陈文墨坐在这里还以为是梁简私底下得到了陈家的支持,可是没想到陈家竟然不是盟友。他们二人不解地看向梁简,不知道梁简为什么要把陈文墨留下。 梁简笑意盈盈地看着陈文墨,道:“城主府的大门从来不会阻拦你的脚步,无论你今日如何选择,这里对你而言都是安全的。” “这里安全,但出了这里就不一定了,是吗?”陈文墨道:“我好歹是陈家人,要是在红叶城出了事,你难以向我爷爷解释,所以你不会傻傻的选择在这里动手。你要我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回陈家的路上太容易,在这里反而不好。” 梁简没有回答,脸上带着一贯的笑意,让人难以捉摸。 王博扬扣紧手上的扇子,屋子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僵持。 陈文墨却并不担心,面上也看不出丝毫的恐惧,他端着茶杯品茶,一举一动都有良好的教养。和陈文砚不同,他是个文人,一个懂得如何审视夺度的文人。不会因为一时的崇拜而冲昏头脑,把面前的梁简当成一只温顺的老虎。 茶是好茶,可以让人的头脑保持清醒,陈文墨缓缓搁下茶杯,抬头看着梁简道:“你为什么不否认我的话?”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4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因为我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否认。”梁简话里有话道:“我想我们之间存在利益关系,不然你爷爷也不会在收到我的书信后让你前来。他若是要拒绝我,大可以让陈文砚走这一趟。可是他没有,而是把你派来了。你们陈家看似脱离权力中心,但你爷爷的影响依旧深远,不管是你还是陈文砚,你们都是百里挑一的栋梁之才。你们蛰伏在权利中心的暗处,等待着适合的时机。现在我把这个时机送到你们面前,要不要是你们的事。” 陈文墨薄唇轻抿,梁简的话正中下怀,陈如深的确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让陈文墨前来看着办:“我信不过你,你的心思太深,我还没有看明白你这样做的用意,除非你愿意告诉我。” 这话和之前王博扬的提问不谋而合,王博扬抬头看了陈文墨一眼,便转头看向梁简。梁简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道:“我派人去请了大长公主,这会儿她已经到红叶城外,诸位要是不介意,随我去接驾如何?” 屋子里的人均是一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个冠礼,梁简竟然把大长公主都请来了。陈文墨思绪转的很快,先是陈家又是大长公主,梁简这样做并非没有意义,难道他都知道了? 陈文墨惊讶地看向梁简,对上梁简意味深长的眼神。 大长公主驾到,梁简等人身为臣子自然要出门相迎。梅争寒已经收拾妥当,正在暖阁外面等梁简。众人出来看见他,脸上的神情俱是一凝,随后才恢复如常,相互寒暄。 梅争寒一一还礼,虎牙口历练让他更加成熟,站在梁简身边也不逊色。两年前还需要梁简护着的公子哥,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比起梁简手段了得的血腥震慑,他身上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气场,不自觉地想要臣服。 梅争寒不觉得几个人面色有异,兴致勃勃地和梁简说话,大长公主来他真的很高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冠礼还能有娘亲见证。 梁简知道他兴奋只是宠溺地笑也不提醒,还是梅争寒自己反应过来稍稍收敛。 他们一起在城主府外面等候,很快就看见大长公主的车架,在前面开路的是被梁简派去接应的郑虎,大长公主是一个人来的,最近边境不太平,她就没有带穆昔。 车架在府门前停下,梁简带着大家行礼:“臣等恭迎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大长公主的声音从马车里露出来,身边的丫鬟准备上前扶她。 梁简推了推梅争寒,示意他上前去帮忙。 梅争寒犹豫了一下,走下台阶拦住小丫鬟,笑道:“我来吧。” 丫鬟盯着他和穆程相似的面容一时恍惚,还以为自己看见年轻时候的大将军。 大长公主掀起帘子,一只手递到她的面前,她未曾多想把手放上去,跨出车架才发现扶着自己的人是梅争寒。梅争寒的脸上带着笑意,他迎着光站着,湛蓝的眸子里都是温暖的神色。 大长公主眼眶一热,深吸口气压住自己内心的情绪,握紧梅争寒的手。 府门前,王博扬若有所思,对身边的颜卿卿道:“你有没有觉得梅争寒和穆将军长得有点像。” 颜卿卿回头看着他,王博扬张开扇子挡住自己的半边脸,露出一双沉沉的眸子,示意颜卿卿看梁简和陈文墨,压低声音道:“梁简此举恐怕另有深意,我们这是都被他拉入一个很深的漩涡,难以逃脱。” 第157章 梅争寒的生日宴由宋远一手操办,原本是打算把场地定在外面的枫叶林,可是当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宋远只好把场地换到室内。 孙胜以前喜好奢靡,经常大摆宴席,所以城主府内可用的地方不少,就是梁简上位以后没怎么用,还需要布置一番。等他让下人收拾完,离开宴不到半个时辰,参加宴会的人陆陆续续到来。 梅争寒做为今天的主角,从早上开始就没闲着。按照红叶城的风俗,及冠这天要由父母警言教诲而后正衣冠。梅争寒没有和穆家相认,前面的步骤梁简就给省了,他帮梅争寒穿衣却没有给他束发,而是派人去将大长公主请来。 铜镜里的公子哥褪|去年少的稚嫩,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湛蓝的眸子深邃迷|人,唇角藏着笑意,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时候,会让人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战栗感。 梁简看着镜子里的人,嘴角忍不住上扬。梅争寒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犹如绸缎般丝滑。梁简抓起一缕在掌间,落下一个亲|吻。不带欲念,简单又撩人。 梅争寒反手抓住梁简的手腕,转过身看着他,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唇,索吻的目的如此了然。 梁简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别胡闹,我请大长公主过来为你束发,要是被她看见那还得了。” 说起正事,梅争寒认真起来:“我还以为会是你为我束冠。” “若是大长公主不来,自然是我为你束冠,但既然大长公主来了,我也不好越过她。” 今日束冠的意义不同,梁简心里还是希望让大长公主来。梅争寒和穆家不能相认,及冠这事梁简会尽量做到让梅争寒不留遗憾。 梅争寒心头一热,梁简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给他感动,让他觉得自己被人无条件地宠着。 梁简示意梅争寒站起来,自己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替他系在腰间,那是当初梅争寒离开红叶城去虎牙口时交给梁简保管的梅花玉佩。 “物归原主。”梁简眼里带着笑意,他比前世更早地参与梅争寒的人生,看着梅争寒及冠成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欣喜。 他的小公子终于长大了,之前还没有他高,现在已经超过他,英俊的面容让人忍不住耳红。 梅争寒低头看着玉佩,手指摩|擦着上面的雕刻,犹豫道:“带出去没关系吗?” 梁简点头:“放心,以后你都可以带着这块玉,没有人敢非议半句。”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4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就算有也活不过明天。 梁简唇角勾起无害的笑,心里想的却是血腥杀|戮。 梅争寒心里有些感慨,他伸出手想抱一抱梁简,手刚搭上梁简的腰,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正在往这边过来。 梅争寒收回手,梁简后退半步,转身去开门,来的正是大长公主。梁简抬手欲行礼,大长公主道:“免了,你怎么会想起让我替争寒束冠?” 如果说梁简送信去漠北是以朋友的身份告诉穆家一声情有可原,那为梅争寒束冠这个请求就有些出乎大长公主的预料。她以为梅争寒及冠之礼的所有都会由梁简一手操办,不会假借他人之手。 梁简解释道:“争寒和殿下一见如故,今日之礼殿下肯来我感激不尽。原本束冠之事也该由我经手,但我想了想还是想请殿下帮忙。一来殿下是长辈,二来殿下身份尊贵,就当我为争寒讨个彩头。” 梁简言辞切切,眼神真挚,大长公主看着他,欣慰道:“你的确是个好兄长。” 梁简笑了笑,算是默认这句话。 前院宴会还有需要处理的事,梁简和大长公主说了两句便先行告退。 梅争寒今日身上穿的衣服是梁简让绣娘按照红叶城及冠之礼做的交襟锦衣,外罩一件深蓝色的深衣,上面绣着缠枝梅花。他披散长发站在铜镜前,看见大长公主过来想了想行了个晚辈礼,大长公没有拒绝。她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梅争寒,心里即欣慰又心酸。 光阴荏苒,二十年弹指一瞬,昔日还在襁褓中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孩子,如今已能独当一面,在军中闯出属于自己的威望,即便不靠爹娘的荣光也能活得很好。 梅争寒在铜镜前正襟危坐,大长公主手上握着檀木梳认真地为他梳头束冠。梅争寒的头发很柔顺,基本不需要太费劲,但是大长公主梳的慢。 梅争寒长这么大,她这还是第一次为他束发,二十年的欠缺和遗憾都想在今日补回来。她缺失他二十年的人生,所幸没有错过冠礼。 为梅争寒戴上玉冠时,大长公主终于有种儿子长大成人的真实感,她凝视着梅争寒和穆程相似的面容,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眼眶微微发红。 梅争寒站起身,看着大长公主眼里浸润的泪光,心里一阵发闷。 “殿下,我自小就没有爹娘在身边,师父师娘也与世长辞,及冠之礼无人赠言。今日|你为我束冠,可愿再赠我几句话。” 及冠之礼,长辈赠言,这是红叶城的风俗,大长公主没有多想。 她抬起手为梅争寒整理衣襟,压住心里的酸涩道:“你是个好孩子,洒脱大度,待人宽厚,你的师父师娘把你教养的很好。他们的养育之恩你无以为报,今后无论如何也要善待你妹妹。梁简此人有谋略也有野心,我知道你和他感情深厚不愿疑心他,但你还是要听我一言,权利富贵面前人心禁不起考验,若是将来你们因为权利之争反目成仇,不要和他硬碰硬。我漠北虽是苦寒之地,却永远为你敞开,在漠北无人敢动你一根汗毛,就算梁简权倾朝野也不行。” 这两日在城主府聚集的人随便一个走出去都能引起动荡,大长公主长在宫廷之中见多了权利之争,对这种事情最为敏|感。她隐约嗅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味,但因为梅争寒和江盛雪的关系她没有深究。梁简所图所谋她不在乎,她在意的是梅争寒的安危。 梅争寒的身份是一个隐患,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只会伤害他。 大长公主一番好意梅争寒牢记在心,他和梁简的关系现在也不方便告诉大长公主,只好隐晦道:“殿下相信我,我和他不会走到那一步,我对权利没有兴趣。他很清楚,对于权势而言,我更在乎我和他的情谊。” 爱美人不爱江山,这话在梁简面前说出来是情趣,在大长公主面前说出来梅争寒就觉得有点心虚。他要是养在穆家,必然是个风|流多情的纨绔子弟。 好在大长公主对这话没有深想,只是无奈地看着梅争寒,道:“你们的感情要是经得起考验再好不过,但若是经不起你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殿下说的是,争寒一定铭记在心。”梅争寒怕自己说着说着露馅,巴不得赶快把这话题揭过去,顺着大长公主的话答了一句。 大长公主这才露出笑意,怜爱地拍拍他的手道:“屋子里怪闷的,你陪我出去走走。” 一场小雨落下来,空气中的寒气又重了几分,梅争寒替大长公主披上一件披风,撑伞陪她出门。 今日来往的人多,大长公主不想引起骚动,和梅争寒从后门出去。前厅的事有梁简管,倒也不需要梅争寒操心。 等到开宴,梅争寒才带着大长公主回来。入席的人不少都得到大长公主在红叶城的消息,他们这些在外的臣子大多只听过大长公主的名声从未见过真人,这次参加宴席有幸得见,各个心里都觉得很有面子。 梁简把主位留给大长公主,自己和梅争寒坐在下方。因为大长公主提前打过招呼让大家不必拘束,礼节方面就都省了。 红叶城内的官员不少,加上几个外来的城主大人,这场宴会的规模并不小,看得出来梁简下了一番功夫。因为大长公主在场,官员之间还有一些拘谨,不敢太过放肆。 不过杨君宁等人却不在乎这些,宴席上喝酒赏花赏歌舞,叶白衣跟着小酌几杯。他们这几个和梁简关系好的人把气氛带活跃起来,渐渐的大家都跟着放开。 大长公主知道自己在这里大家不敢太过放肆,看了一会儿歌舞就先走了。梁简怕她一个人回去无人作陪寂寞,让江盛雪陪她下去。陈文墨敬了梅争寒两杯酒,和梁简说了两句话便跟随大长公主的脚步离开。 大长公主一走,其他人都涌到梅争寒这边要和他拼酒,梅争寒正在兴头上,来者不拒。梁简并未阻拦,而是和官员们相互寒暄。时不时往梅争寒的方向看一眼,见他没醉,神色清明便没在管。 宴会持续近三个时辰,到最后是喝倒一片,梅争寒酒量见长还没倒下,坐在桌边举着一坛酒,眼神有些犯迷糊。梁简指挥下人把那些喝醉的人都送下去安顿,处理完后方才折回来见梅争寒。 梅争寒撑着桌子,笑道:“你要和我喝一杯吗?” 梁简把酒坛子从他手上拿走,问道:“能自己走回去吗?” 梅争寒摇头,他人不晕,但是没什么力气,看见梁简就想偷个懒。 梁简伸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扶起来,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道:“大长公主已经歇下,漠北情况不明她不便久留,明天就走。你醉成这个样子,明天能起来送她吗?”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4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睡一觉就好了,你别担心。”梅争寒揉着太阳穴,大半的身体重量都在梁简身上。酒劲逐渐上来,他这会儿有些晕,勉强能看清楚面前的路。 梁简扶着他走的慢,两个人废了很大功夫才回房。梁简早早地让下人备好热水,他直接扶梅争寒过去宽衣沐浴,好去一去他一身的酒气。 梅争寒很规矩,梁简给他脱/衣服,让他抬手他就抬手,让他抬腿他就抬腿,简直比养的兔子还可爱,一张脸红扑扑地像盛开的桃花,湛蓝的眸子蒙上水雾,好看极了。 梁简很快把他扒个精光,将洗浴的东西都放在他手边,让他自己洗一洗。梅争寒听话地跨进浴桶,坐在水里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向梁简,猛地拉住他的手把人拽过来。 梁简撑着浴桶边缘,俯下身道:“总不会洗澡也要我帮忙吧。” 梅争寒摇头,眼神落在梁简的衣襟口,凑到他耳边道:“一起洗。” 梁简迟疑片刻,解衣跨进浴桶,梅争寒现在这个样子,他还真不放心他一个人。 浴桶里的水温适中,让疲惫都得到舒缓。梅争寒靠着浴桶揉着太阳穴,水流漫过身体的肌肤,让他稍微清醒一些。梁简和他相对而坐,水面上赤|裸的胸膛带着伤疤,但并不影响流畅的肌肉线条。水珠从肩上滚落,在水里荡起细小的涟漪。 梅争寒不安分地在水下挪动脚,手臂撑在浴桶边缘,借着水流划到梁简身边,双|腿分开在梁简身体两侧,跪坐在他大|腿上。这个姿势充满挑|逗的意味,色气又危险。 梁简微微挑眉,水雾迷离他的眼,他的眼神像是蒙上清晨的薄雾,叫人看不真切。梅争寒的手掌抚上梁简的胸膛,掌心带着一点水流的温度,轻易撩拨起梁简胸膛里的火焰,血液沸腾,身体发红,连呼吸也变得炙热。 梅争寒笑了起来,和梁简额头相抵,呼吸交织在一起,吐气道:“梁简,我的礼物呢?” 来来往往的宾客都备了一份厚礼,梅争寒却没见到梁简的礼物,他亲了亲梁简的额头道:“盛雪都给我备了礼物,你的礼物呢?” 梁简的气息变得浑浊,水面下的双手揽上梅争寒柔韧有力的腰身,匀称的肌肉线条在掌间逐渐发烫,他追逐梅争寒的唇,俊美的面容染上一抹绯色。 他给梅争寒备的礼物除了这场盛大的宴会,便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告诉他。空口承诺般的礼物自然不能用来讨人欢心,梁简揉着梅争寒的腰,问道:“你想要什么?” 梅争寒歪着头看着梁简,湛蓝的眸子染上浓浓的笑意,手指顺着梁简的胸膛滑下去没入水中,如愿看见梁简的脸上出现难耐的神情。 “我想要你。” 直白的话,坦诚的欲|望,不加掩饰的侵略性。 梁简笑了,他收紧手臂将梅争寒禁锢在怀中,将他压向浴桶边缘,细密的吻落在梅争寒的脸上,从额头一路向下最后是唇,轻轻的像羽毛一般,撩拨人心,让人欲罢不能。 “如你所愿。” 梁简含|住梅争寒的唇,将他的声音都压下去。 如你所愿,和你融为一体。 今夜的我,属于你。 第158章 昏暗的天光从东边露出一条缝,黑夜逐渐散去,下过雨的天空碧蓝如洗,天际还挂着一抹霞光。雨后的清晨空气凉爽清新,院子里还能听见一两声清脆的鸟鸣。 梁简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屋子里有朦胧的光晕,外面的天色还很暗。梅争寒躺在他身侧裹走大半的被子,梁简的半边身体都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昨夜的疯狂像是就在睁眼之前,空气中还残留着暧|昧的气息。梅争寒撩拨在前,最后却是梁简掌握主动权。想到昨夜情难自已的失控,梁简的耳朵有些发烫。前世今生得偿所愿,他下手难免有失分寸。梅争寒半醒半醉之间思绪本就不算清晰,又被情|欲煎熬难耐,差点没把他踹下床。 一想到梅争寒昨夜的模样,梁简不止耳朵发烫,呼吸也有些急|促。他从榻上坐起身,把被子从梅争寒的手臂里抽出来。梅争寒还在熟睡中,感觉到有人抢自己的被子,下意识伸出手去抓。赤|裸的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精致削瘦的锁骨露出来,上面被人咬出几个浅浅的红痕。 梁简看到自己的‘杰作’动作一滞,很快将被子给梅争寒盖回去,自己裸、身下床。昨日的衣服搭在屏风上,梁简把梅争寒从水中抱起来时不小心撞倒了屏风,衣服散落一地。那些衣服不但不能穿了,还得送去洗。梁简一面想着昨夜的事一面换上新的衣服,冷静地收拾昨夜的残局,耳朵的红润却一直没有消退。 第一抹光突破黑暗,天色便越来越亮,不一会儿朝阳就随着天光从山峦之后升起。宴席刚过,城中无事,梁简也能休息一段时间。昨夜之事让他心情亢奋,一时半会无处纾解,便提刀出门去后院活动筋骨。 坐上城主的位置后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梁简亲力亲为,有文官武将和暗卫,他出手的次数比做大统领的时候少,但他的刀从来都不会钝。 梁家守护血月传说,守护那座古墓,学刀的意义便是守护和战斗。守护应该守护的人,为他战斗到最后一刻,是所向披靡的利刃,于荆棘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梁家的位置不管是数百年前还是数百年后,都始终如一没有改变。 刀锋绽放,花叶作响,持刀的人立于天光之下,风华绝代。 梁简的心不够静,刀意却很稳,练习过千万遍的刀法不会出错,想要守护那个人的心也是一样的坚定。刀法练到最后,梁简的心情恢复如常,他持刀站在风中,看着风吹起枯叶北上,感受到空气中的寒流眯了眯眼。 起风了,今年的寒冬比往年来得早。 红叶城感受到往北吹的寒风,远在漠北的望月城早已下起第一场雪,今年的雪情来势汹汹,北狄的草木结上冰霜,寒冬会让他们的牛羊生存困难,这个时候他们就会选择进攻漠北,掠夺丘桐的土地用于生存。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4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漠北边境并不安宁,大长公主不能久留,她在西苑和江盛雪、颜卿卿用过早膳,就让下人打点行装准备启程。西苑和东苑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大长公主临走前想再见梅争寒一面,拉着江盛雪的手让她陪自己过来。 梁简去后院练武这会儿不在东苑,江盛雪和大长公主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院子没看见人影,问过下人才知道梅争寒还醉着,这会儿还没起。 大长公主有些心疼他便想着算了,江盛雪不忍她失望主动去敲门叫梅争寒起床。 梅争寒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敲门,伸手往旁边的床榻上一摸,手指触及到冰凉的床榻猛然惊醒过来。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梁简早就起床了。梅争寒眨了眨眼,耳边响起更加清晰的敲门声。 梅争寒掀开被子起身,腰部一阵刺痛让他差点倒回去,他撑着床榻呆愣一会儿,昨夜的记忆缓慢回笼。梁简看起来俊美,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还容易被梅争寒撩拨脸红,却没想到在床上会那么凶,像充满掠夺性的野兽。梅争寒揉着自己酸痛的腰,忽然有些欲哭无泪。 “哥,殿下要走了,你怎么还没起?”屋子外面响起江盛雪急切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下一秒她就会破门而入。 梅争寒从昨夜的回忆里回神,下意识地抓住被子遮挡自己赤|裸的身躯,眼神扫过一旁的矮柜,梁简早已把干净的衣物给他叠好放在手边。梅争寒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她现在在哪儿?” 这个她自然是问的大长公主,门外的江盛雪听见梅争寒的声音,总算松了口气,道:“在院子里,我们可以进来吗?” “等一下。”梅争寒怕江盛雪就这样冲进来,连忙开口阻止她,匆忙穿好衣服收拾床榻,免得被大长公主瞧出不对劲。 等一切收拾妥当,梅争寒才开门请大长公主进来。江盛雪知道他们母子二人有话要谈,并没有进屋,而是先去前院等候。 梅争寒起床有些急,面色微红,屋子里收拾过,乍一看倒是没什么问题。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梅争寒的身上,看见他衣襟没有收拾整齐,嘴角染上怜爱的笑意。 “听下人说你喝了很多酒,这会儿可难受?”大长公主一面笑着问梅争寒,一面抬手替他整理衣襟。翻飞的衣襟露出一截脖子,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梅争寒的锁骨上顿了顿,手指微僵,随后不动声色地替梅争寒理平衣服。 梅争寒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道:“还好,就是不小心睡过头了。殿下马上就要走吗?” 梅争寒没有注意到大长公主一闪而过的反常,见她打量这个房间心里有些紧张,不由地开始转移话题。 “漠北下雪了,北狄不太|安分,家里总需要有人坐镇。”大长公主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神把这个屋子看了个遍。一个房间不管收拾的多么整洁干净,只要有人生活过就会留下痕迹,大长公主起了疑心,这一看之下自然能发现另一个人的痕迹。 屋子里没有胭脂水粉,也没有珠宝首饰,多出来的那个人并不是女人。 大长公主心里一紧,目光落在角落一张不起眼的椅子上,那里叠放着梁简和梅争寒昨日的衣物,本该由仆人来收取送去清洗,因为梅争寒还未起床便没有动。大长公主的身影晃了晃,面色有些苍白。 从日常的摆设中不难看出屋子里住着的另一个人就是梁简,若是往常大长公主并不会反应强烈,可是刚才她替梅争寒整理衣服时发现梅争寒的身上有欢爱的痕迹。她不是没出阁的姑娘,会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心里的疑惑一旦被放大,所有忽略的细节都会被发现。大长公主很难说清楚自己现在是种什么心情,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大长公主这次的异样没有逃过梅争寒的眼睛,他顺着大长公主的视线看过去,心里咯噔一声。 大长公主转身盯着梅争寒的眼睛,眼神里的光芒有些凌厉,沉声道:“你和梁简住在一起?” 梅争寒喉咙发干,大长公主的眼神充满了压迫感,她这个样子显然是知道了什么。梅争寒觉得自己的一切理由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他和梁简的事早晚会让大长公主和穆程知道,但这个早晚并非现在。 否认的话到了喉咙里,面对大长公主泛白的脸色,梅争寒却没有说出来的勇气。他在大长公主面前的轻松随意都变成紧张和忐忑,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长公主才好。他和梁简一直都住在一起,哪怕他否认,大长公主出去随便问一个下人也能得到答案。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梅争寒的沉默无疑是承认大长公主的话,大长公主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大长公主一直觉得梁简是个好兄长,对梅争寒的关怀无微不至,她很高兴也很感激梁简为梅争寒所做的一切,可一旦这一切变成另一种付出,那意义便截然不同。大长公主的手在发抖,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存了一份侥幸,或许事情还没有糟糕到她想的那样。 梅争寒站在她的身前,对自己和梁简的事没有任何的解释,大长公主不知道他是坦然还是无话可说。 “你们住在一起多久了?”大长公主问道,声音有些发颤。 梅争寒冷静下来,他坐到大长公主面前,替大长公主倒了一杯茶,笑了笑道:“很久了,一开始是因为逃亡在外为了相互间有个照应便住在一起,后来是因为宋远家没有多余的被褥给我们,只好两个人睡一间屋,再然后就是习惯了。其实这些年在家里休息的时间并不长,一直都是在外东奔西走。回来后难得一聚,便谁也没提分房睡的事。” 梅争寒说的轻松随意,言辞间含糊不清,只解释为什么会住在一起,丝毫没有提他和梁简的感情。这番说辞听起来还像那么回事,好像就是两个关系要好的兄弟为了聚一聚而住在一起。 大长公主没有被这番说辞唬住,梅争寒也并不知道大长公主刚才看见了什么,他的隐瞒反而是另一种坦白。大长公主心里有些难受,梅争寒说起梁简的时候是高兴的,没有被强迫的不甘和苦闷,眼神里有明亮的光,藏着爱慕和维护。 他是真的喜欢那个人。 大长公主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她的儿子爱上了另一个男人,而她却不知道这个爱慕最初是出于恩情还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她想当场问个明白,可是问完之后呢?她又该以什么样的立场来阻止他们? 大长公主的心里充满了酸涩的泡泡,一个个破裂后留下无尽的苦涩,她一口一口地喝着杯子里的茶,清冽的茶香也不能安抚她心里的烦躁。 梅争寒也没在说话,彼此之间相互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大长公主才试探道:“你愿不愿意和我去漠北。” 梅争寒坚定地摇头,歉意道:“对不起。” 这是拒绝,在亲人和梁简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大长公主一阵心悸,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意料,可着实让她难受。 杯子里的茶已经空了,大长公主站起身,深吸口气道:“送我一程吧。”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5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大长公主没有强迫梅争寒做这个选择,分桃断袖之事她并非不能接受,只是当这事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时,她需要时间来平复震撼。 她曾经像所有为人母的女人一般,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个锦绣前程,娇|妻在怀,儿孙满堂。可等事实真正摆在面前,她想的却不是虚无的功名利禄子嗣后代,而是他这样选会不会幸福。 她亏欠梅争寒太多,心里总会觉得愧疚。 返程的马车早已在府门口等候,大长公主踏上马车时没有回头,梅争寒看见她的肩膀微微抖动,听见低声压抑的哭声。大长公主的坦然面对仅仅只维持在城主府这一路走来的距离,上了马车放下车帘,她被隔绝在有限的车厢里,悲伤便会无限的放大,情绪难以自控。 马车一路远去,归途人伤心断肠。 梅争寒让人牵来一匹马,翻身上马跟在马车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就这样一路走着远远护送。马车行了一天一|夜离开红叶城的管辖范围,梅争寒目送他们远去,直到消失在群山之中再也看不见才策马返程。 回到家中天色已晚,仆人准备给大门落锁,梅争寒踏着月色推开门。梁简站在院子的回廊下,披着一件单薄的斗篷,看见他回来紧绷的神情一松。 梅争寒扑过来把人搂在怀里,靠在他的耳旁闷声道:“我们的事娘知道了,她哭了很久。” 不是大长公主不是殿下,而是一声他在心里喊过很多次却不敢当面说出来的称呼,第一次说出来却是因为自己伤了她的心。 梁简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梅争寒离开后他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回房时看见了椅子上的衣物,大长公主心思细腻,想必是已经猜到了。他本来是好心,可结果却不是预料的那般。 第159章 梅争寒护送大长公主离开那一天一|夜,其他人也陆续告辞。临走前梁简找他们密谈过一次,这次和梅争寒无关,反而是关于边境的问题。很快就是回王城述职的日子,和以往城主到场不同,梁简这次让王博扬和颜卿卿一起称病缺席。 漠北边境有北狄,滇西边境有闽国,江南边境有蓬仙岛——这是一个立于海外的小国,和江南水域有频繁的贸易往来,丘桐的丝绸茶叶玉石等在他们国家很受欢迎,他们处在海岛中,盛产珍珠和海味。 蓬仙岛坐拥广袤的海域却并不满足,表面上和丘桐进行友好的贸易往来,背地里却趁丘桐危难之际插刀。梁简不让王博扬前往王城就是要他注意海边的动静提防蓬仙岛发难,他们要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 闽国的情况自然不用多言,它一直蠢蠢欲动没有停歇。梁简不仅留下颜卿卿和杨君宁,还准备把江盛雪也送过去。一旦和闽国开战,蛊和虫人会成为先行部队,有江盛雪在场,可以调动滇西的蛊师应战。 这一年来王城的关系越发紧张,就是缺席一两个城主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梁简这一举措是把身边的人手都支开,颇有一点孤身入虎口的意思。 陈文墨也没有在城主府久留,他不是梁简的属下或者盟友,梁简无权管束他的去留。只不过将来的事少不了陈家的支持,在他面前梁简坦白了一些事。梁简自己无意于皇位,想要推上位的人是梅争寒,这一点和陈家并不起冲突,因为梅争寒是个不错的人选,若是李钰有个三长两短,梅争寒可以名正言顺继位。 当然,前提是他认祖归宗,大长公主之子的身份能够被人所承认。 “我想陈老也不希望自己的外孙女一直流落在外,你们帮我也是帮你们自己。不管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还是从个人情感上出发,我和陈家都没有冲突,这种双赢的局面不好吗?” 梁简对自己的计划没有隐瞒,他之前给过陈文墨提示,现在不过是帮他证实这些猜测而已。他坦白地告诉陈文墨他已经知道江盛雪的身份,相应的梅争寒的身份在他的面前也不在是什么秘密。 “这种事即便是我们兄弟二人也是在盛雪和梅争寒出现在王城时才从爷爷口中得知,你又是什么时候清楚这些?你说话做事都是露一半藏一半,和你联盟我没有半点安全感。我又怎么能确定你是真心想帮梅争寒还是想借梅争寒的身份来成全你自己的仁义?” 陈文墨对梁简所言始终抱有警惕,不是他不想相信梁简,而是梁简让他觉得自己很难相信。要说一开始他对梁简的印象也算不错,可是现在他却不会这样认为。 一个能凭借自己的实力探查出皇家秘闻的人,陈文墨可不敢认为他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低调。陈家子弟不入官场自然有陈家自己的考量,他们背后牵扯太多,不可能学王博扬和颜卿卿做亡命之徒孤注一掷。 “你真的不必在这种事情上怀疑我。”陈文墨的固执让梁简有些头疼,他慵懒地靠倒在梨花木椅上,无奈道:“好吧,看起来我要是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你会追究到底。我想你应该明白争寒的身份对于皇室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我坐上那个位置,那他该如何自处?他的身边同样聚集了一批贤才,加上朝中尚有一股清流,他们会选择大统,届时不管是我还是他都会面临艰难的选择。皇位对于别人来说是权力巅|峰的象征,充满诱|惑,可是对我而言,那个位置还不如梅争寒重要。” 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总会比乱臣贼子来的好听,哪怕他们都是通过血腥的手段获得权利。梁简一开始的确想过直接冲着那个位置去,是因为他当时觉得这个位置谁坐不是坐,可是在确定梅争寒的身份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梅争寒不可能永远不和穆家相认,那样对他太残忍,也不是梁简想要看到的结局。而一旦和穆家相认,皇室的身份就会摆上台面,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皇室的血脉却要臣服于梁简,就算他心甘情愿梁简没有异议,又怎么堵得住悠悠众口,总有人会拿他的身份说事。 梁简在乎梅争寒,所以他愿意把这江山拱手送上。天下人要贤明的君王,而他要梅争寒,两者可以是同一人。 “你说的很对,也很动人,但是你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梅争寒登上皇位,他的困局就将变成你的困局。王博扬说的不错,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弹弓藏,你推梅争寒上位也一举把自己放在功高震主的风口浪尖,朝中清流一样不容你。你这样聪明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你还是选择这样做,甚至瞒着梅争寒,让所有的明刀暗箭都对准你。我很好奇,这样做值得吗?” 梁简和梅争寒就像一面镜子的里外,他们的立场相互转换之后所遇见的困难也是相对的,陈文墨不信梁简看不明白。为了一个并没有血缘的兄弟做到这个份上,陈文墨很好奇梁简图什么?他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不需要为梅争寒费心费力。 梁简被陈文墨的质问逗笑了,他直起身看着正襟危坐的世家公子,笑道:“你一定没有喜欢过人,如果你像我一样深爱着一个人你就明白,为他做任何事都甘之如饴,哪怕是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我的结局如何你不需要知道,因为那个选择权不在你的手中。” “情爱真是让人盲目。”陈文墨耸了耸肩,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忽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惊讶地看向梁简道:“等等,你爱的人是谁?” 梁简笑而不语,抬头看了眼升上半空的太阳,对陈文墨道:“你该走了,希望下次在王城见面之时,你已经做好和我联盟的准备。” “不……你解释清楚。”陈文墨着实被吓了一跳,揉着额角道:“我可不希望将来事成之后还要和朝臣在朝堂上谈论青司鉴说你是凤命这事到底靠不靠谱。” “看来是很靠谱。”梁简不理会陈文墨的失态,在他激动的情绪上又放了一根稻草。 陈文墨眉心狂跳,到红叶城那么久,和梁简前前后后谈了几次,他果然还是觉得梁简办事太操|蛋,这种理由让他回去怎么回复陈如深? 梁简才不管陈文墨回去要如何面对陈如深的盘问,该放出去的诱饵都已经放出去,要不要上钩是鱼的事,他还要去做下一步计划。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5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的身份是时候浮出水面,当年的事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梅争寒要光明正大地认祖归宗,让皇室承认他的身份。 是夜,乾东的夜风里寒意正浓,一位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看不清男女的人影提着一盏八角灯笼出现在青司鉴的大门前,前来开门的童子和他攀谈两句便侧身让他进屋。 青司鉴高楼倚月,掌司所在的观星殿正对着一片升起的星辰,众星环月,其中有三颗星星异常明亮。掌司盘膝坐在大殿的蒲团上,闭目凝神。黑袍人将手中的八角灯笼放在一侧,随童子踏进大殿。 “掌司大人,有人求见。”童子躬身道。 掌司没有反应,童子疑惑地重复一遍,又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掌司一声叹息,道:“下去吧。” 童子告退,只留下那个黑袍人。观星殿格外的寒冷,不是因为风也不是因为冬季即将到来,而是这里太冷清,冷到空旷生寂寥,便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孤独的寒意。 黑袍人不急着表明来意,他站在掌司身后,抬头去看苍穹上的星辰。这里的星星和外面看见的不同,此刻外面只有一轮孤月,看不见繁星点点。 观星殿的星是运势,生于月辉之下,灭于黑暗之中。 大殿的时光让人有种空间停滞的怪异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掌司才缓缓睁开双眼,拂袖催动一个蒲团落在黑袍人的面前,自己转了个方向面向黑袍人道:“王城一掷千金的达官贵人中想必没有人不认识闲秋姑娘,本官一不好赌二无钱财,不知道闲秋姑娘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掌司直接点出黑袍人的身份,黑袍人淡定地在蒲团上落座,揭下兜帽露出闲秋那张温柔的脸:“掌司大人不出青司鉴也能观天下事,真是让人佩服。” “区区一个青司鉴怎么比得了在江湖上享有盛名的听音阁,你们放着好好的逍遥日子不过,来趟这滩浑水就不怕泥足深陷难以自救?”掌司直直地盯着闲秋,眼神就像鹰隼一般,让被盯上的人后背发凉。不管是不夜楼还是听音阁,掌司都有所了解,青司鉴的手比别人看见的还要伸的远。 闲秋对掌司点破自己的来历并不惊讶,神色依旧温柔平静,道:“听音阁的路要怎么走,自然有阁主去头疼。我不过是这棋局中的小小兵卒,这些事还轮不到我来操心。倒是掌司大人掌握着整个青司鉴,夜夜观星测命,可有看清楚青司鉴的命运该走向何方?亦或者这座楼的命数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决定,掌司大人是想遵从还是想扭转乾坤?” 掌司瞳孔骤缩,眼里的凶光一闪而过,随即半阖眼眸道:“派你来的人想说什么。” 掌司知道闲秋的身份,但是不确定她为谁卖命。可是刚才闲秋提到二十年前,这是个十分微妙的时间,关于皇室关于青司鉴也关于丘桐国的命数。事到如今还能提到这件事的人只有那几个,和青司鉴因为这件事打过交道的只有一个。 短短两年,隐匿在群星之中不起眼的星辰已经成长到让人不能忽视的地步,掌司很想笑,但只是嘴角往上扬了扬,笑意有些凌厉,让人觉得严肃又可怖,他睁开眸子,嘲讽道:“你们听音阁倒是会选。” 闲秋浅浅地笑着,丝毫不介意掌司的嘲讽,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和掌司争论选择是否正确。 “掌司大人,观星我们不如你,可下棋你却要稍逊一筹。二十年前你们走错一步棋,用无数的理由去填补失误试图挽回局面,可结果却不如人意。二十年后,我们要拨正这步棋,你们青司鉴还要将错就错吗?” “青司鉴没有错。”掌司一字一句坚定道:“奉行皇命为君分忧是我们青司鉴的职责所在,破军出西北,天下生乱象,不止此祸,才是真的错了。” “那为什么这颗星星还亮着?”闲秋看向那一片星域,在众多的星辰中,有一颗越来越亮。闲秋的眼中多了两分怜悯,道:“我以为掌司大人是聪明人,在你断言梁城主是凤命之时你心里就明白大势已去,如今的坚持不过是身为弟子为了维护师父的颜面,不想他死后因为这件事不得安宁。” 掌司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闲秋,道:“你看得到星图?” 观星殿的星图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有些人最多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而有些人彻底看不见。 闲秋顿了顿,没有否认掌司的话但也没有承认,继续道:“大人,你师父当年判断错误一死百了,可活下来的人还在为他的错误承受不该有的命运,天下众生也为他的过错付出代价,你觉得公平吗?” 一人之错陷黎民百姓于水火,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公平的事。 掌司眼角抽动,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冷硬。 闲秋叹了口气,从宽大的袖子中摸出一封信放到掌司面前,信上没有署名,但掌司知道是谁给的。 “大人,希望你能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说罢,闲秋站起身戴上兜帽,走出大殿提上自己的灯笼。昏暗的光芒在大殿明亮的灯火下显得更加黯淡,好像下一刻就会熄灭,但在黑暗中却足够照亮前行的道路。 有些光芒不需要太盛,只需要一点就足够。而等无数这样的光汇聚起来时,光明会为它们在黑暗中降临。 掌司还坐在大殿中,面前放着闲秋留下的信,很普通的信纸,就是费尽心思去查也找不到独特之处,每个收到家书的人手里都会有这样一封材质的信件。可是和家书不同,这里面的东西不报喜不报忧,对于掌司而言,它是个选择。 窗外的寒风吹了很久,观星殿的星图依旧璀璨,掌司拿起信,薄薄的一页纸仿佛有千斤重,掌司看清楚上面的话,自嘲地笑起来。 果然,梁简要他做的就是让梅争寒认祖归宗。 当年是青司鉴让他流落在外,现在自然也该青司鉴牵头为他铺路。 第160章 王城今年的冬天比以往要冷,驿馆门口的石阶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印子。门口的守卫认得梁简的马车,一看到马车在门口停下就连忙迎上来行礼。这两年梁简在王城混了熟脸,李钰对他宠爱有加,很多人都知道不能得罪他。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和其他得势之后恨不得尾巴翘上天的人比,梁简实在低调的耐人寻味。他这些年来往王城都是住在驿馆,哪怕驿馆的人来来去去走了一波又一波他还是住在这里。 年关口还有其他城主作陪,平时就只有当值的官员,他也不嫌冷清。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5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守卫在马车外面提醒了一句外面雪地路滑,让车夫当心脚下,梁简掀了车帘出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守卫觉得有些稀罕,除了第一次来时带着弟弟妹妹,梁简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守卫好奇地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片刻,一时竟然分不清面前这个人是梅争寒还是穆程。 梅争寒身上披着灰色的披风,绒毛在脖颈间绕了一圈,露出一张英俊的脸。两年前他没有及冠打扮上还不太明显,如今长了个子束冠而立,那种相似的感觉就更甚。 守卫目送他们二人进门,抬手掐了同伴一把,同伴惨叫一声拍开他的手道:“你疯了吗?” “我觉得有点不真实……”守卫欲言又止,觉得后面的话惊骇世俗,自个咽下去没有多言。 梁简的院子还是原来的那一个,旁边就是单崇飞。今年单崇飞来得比他们早,一听到他们到驿馆的消息就立刻登门拜访。梅争寒笑他还是老样子,看见他就让人觉得自在。 单崇飞盯着梅争寒多看了两眼,乐呵呵地问梅争寒要不要出去喝一杯。当初梅争寒在虎牙口单崇飞多有关照,两个人一来二去还成了酒友,喝酒就是要逢知己才能喝个痛快。 “单将军要喝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我们这才刚到王城都还没来得及修整,你不如先和我们唠叨唠叨最近王城有什么事。”单崇飞虎起来总会让人感到头疼,梁简很合适宜地打断他要带着梅争寒离开的念头,笑着问起王城的近况。 单崇飞想了想道:“王城最近挺平静的,就是听说王博扬和颜卿卿今年不来,他两染上风寒出不了门。颜卿卿一个姑娘家也就不说什么了,王博扬身为习武之人,大冬天还带着一把扇子装风|流,他说自己染上风寒这话提起来不是像在糊弄人吗?指不定又是谁做了什么把他惹不高兴了,故意不来。” 这两年王城的变故不少,述职是越来越没意思,朝堂上能经常因为一些事吵起来,单崇飞听起来就脑壳痛。若非他是武将要避讳兵权,他也不想来。 王城竟然是风平浪静,梁简觉得有些惊讶,他怀疑地看了单崇飞一眼,转念一想便不再纠结。行军布阵他不如单崇飞,但玩弄权术单崇飞不如他。只怕这王城里的暗涌潜藏的太深,单崇飞才只看出个风平浪静。 梅争寒有些心念大长公主,问道:“单大叔,你和漠北交情比较好,可知道今年穆家是谁来?” “漠北最近边境吃紧,前些日子才和北狄打了两场,说不定不会有人来。不过这个事也说不好,因为皇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往漠北去了一道急令,像是要召大长公主回来。”单崇飞说起自己前两日得到的消息,心里也有些没底。李钰这道急令发的很不是时候,可是他的手下打探不出具体是因为什么事。 梅争寒心里一紧,有些担心大长公主的安危。李钰说不上贤明,甚至都能被人骂一句昏君,可在边境的问题上一向谨慎,不会明知战事吃紧还急召大长公主,除非是发生了他不能掌控的事。 梅争寒心绪不宁,梁简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示意他稍安勿躁。梅争寒不知情但他能猜到李钰去那道急令恐怕和青司鉴有关,看来掌司是同意他的要求,李钰请大长公主回来多半是为了对质。 把梅争寒的身世翻出来这事梁简并没有告诉梅争寒,而且也不打算亲口告诉他。因为在他的计划中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需要他去做,这事有着不小的风险,要是梅争寒知道肯定不会同意他去冒险。 单崇飞对梅争寒和穆家的关系多多少少猜到一些,这会儿见梅争寒担心大长公主心情颇为复杂。他看着梅争寒和穆程太过相似的面容,莫名觉得悲哀,皇室的这潭水是真的浑,只怕王城今后有一段时间不能平静。 梁简婉拒了单崇飞的邀请单崇飞便没有久留,送走单崇飞梁简便招来暗卫联系闲秋,他现在需要王城的一切消息。 和单崇飞说的风平浪静不同,闲秋带给梁简无数关于暗潮之下的消息。唐家和傅家不日前彻底反目成仇,导|火|线是唐婉怡仗着自己是后宫之主对傅云百般刁难,罚她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傅云回去后就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这事成了压倒傅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傅坤彻底怒了。 这两年来因为唐婉怡带来的权利,唐家急速膨胀,唐夜语和傅坤早就是面和心不和,大家明争暗斗刮分朝堂权力。李钰偏爱唐家,让傅坤手上的权利缩减一大圈,就连年关口上门送礼的人也少了一半。 傅坤立足三朝,享受无上的殊荣,备受官员的敬仰,他习惯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高在上,现在突然被人拉下来,心里自然憋足了恶气。偏偏李钰享受他吃瘪带来的欢愉,有意无意地打压着他。 “我看这个傅坤也忍不了太久,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他会谋反。”湖心的画舫上,闲秋裹着一身白裘,坐在柔|软舒适的躺椅上,对梁简分析着面前的局势。 傅坤想要通过孙女把李钰变成傀儡皇帝的计划在两年前被大长公主和梁简等人联合破坏,这让他日益膨胀的野心受到极大的冲击,他本来可以潜伏下去再寻找新的机会,可惜他低估了别人对权利的渴望。 他现在就是一头压抑着怒火的野兽,只差一点点刺激就会暴走,孤注一掷。 梁简翻阅闲秋收集起来的资料,眉心轻拢,手指敲击着桌面道:“我倒是巴不得他谋反,不过还不是时候,起码要先等我把争寒的事情办好。你让月美人在宫里稳一稳傅云,暂时不要给傅坤太大的刺激。” 月美人就是闲秋安插在宫里的那位舞娘,她出身低微所以位份很难往上升,不过李钰对她颇为宠爱,加上她善于笼络人心又投靠在唐婉怡手下,在宫里混的风生水起。后宫的消息多半都是她传出来的,偶尔也会帮梁简传达一些关于李钰的动向。 闲秋点头记下梁简的吩咐,看着认真翻阅消息的梁简,面上有一抹迟疑的神色。画舫明亮的烛火下,梁简柔和的面容笼罩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让他本就俊美的面容多了几分闲适的悠然之意。谈笑间筹谋改朝换代的大事,他从来不会慌乱,一直都是这幅面容,胸有成竹,淡定从容。 闲秋觉得自己不该多话,可看着梁简这幅样子她便忍不住想问一句:“梁城主,你可知梅争寒的身世一旦被翻出来,最先沦为靶子的人不是他而是你。” 梅争寒身为大长公主和穆将军的儿子认祖归宗后自然会让不少人心存戒备,可是和那些比起来,和他关系要好的梁简才是最大的阻碍。以梅争寒和梁简的交情,今后若是发生动荡,穆家肯定会站在梁简这边。 梁简本身就已经得到李钰过多的信任,李钰对他的宠信无人能及,在加上一个梅争寒,不知道多少人会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是李钰,只怕心里也会有别的想法。 闲秋的话让梁简一顿,他抬头看着闲秋,诧异道:“以你的性格会问我这种事还真是稀罕。” 闲秋温柔若水,善解人意,她为梁简效力,把每件事情都办的完美,从来不会追问梁简更深的想法。这个问题不符合她的性格,也难怪梁简会觉得奇怪。 “有付出才有回报,没有人可以不劳而获。我不过是选择一个更为安全稳妥的方法罢了,并非你们想象的那般不计后果。我还有很多美好的人生没来得及享受,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梁简把闲秋收集来的资料丢入火盆看着它燃烧殆尽,炙热明艳的火光映衬着他黑曜石般漆黑深邃的眸子,他的声音落在这个画舫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闲秋的担心在他看来并非充满危险,而是一条鲜花满野的大道。 因为他的心里装着一个人,做什么都是甘之如饴。 闲秋望着他眼中的笑意,想要劝他不要冒险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她忽然明白梁简的选择是为了什么。 他不为权力富贵,想要的不过是一人心。 梁简从画舫回来已经是亥时,身边没有人跟随,一个人提着灯笼走在白雪覆盖的王城里。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流,他在人群中逆流而行,寻找属于自己的方向。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5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寒风把灯笼吹的直晃,烛火的光晕因此摇曳不稳。有一辆从城门口驶过来的马车带着城外的霜雪之气从梁简面前走过,车上挂着的牌子上写着穆字。 梁简停下脚步,看着马车一直往公主府所在的街道跑去。驾马的人是个武力浑厚的高手,跟在马车周围的护卫同样如此,他们一共二十余人,都小心谨慎地警惕四周,看来他们也嗅到王城的不同寻常。 天空中有小雪落下来,梁简提了提灯笼,转身没入人群。 第161章 大长公主前来的消息梁简带给了梅争寒,梅争寒想潜入公主府去看一眼大长公主被梁简拒绝。大长公主这次身边带的不是庸人,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引起骚动,梁简不希望梅争寒冒险。 “你想见大长公主可以明天一早递帖子拜访,没必要大半夜去学梁上君子爬墙。要是担心大长公主不想见你或者怕给她惹麻烦,还可以去请单将军帮忙,不管怎么样都比你半夜潜进去好。” 梁简外出梅争寒睡意全无,便出门去找魅萝买了两坛酒,这会儿已经喝的精光,魅萝的酒一向烈,梅争寒又是心事重重,两坛喝下去还没被酒放倒,自己就先倒了。梁简知道他这会儿恐怕言不由衷,好说歹说把人劝上|床歇着。 梅争寒一身酒气,躺在床上也不安分,把梁简拽倒在床上,翻身跨坐把人压|在身下,撑着他的胸膛道:“明天你陪我去。” 梁简被压着腰、腹,一时使不上力气,手落在梅争寒的腿上,语气轻柔地哄道:“我早上要进宫面圣,等我从宫里出来就陪你去公主府。” 提到进宫梅争寒就想起李钰对梁简的不怀好意,他目光直直地看着梁简,湛蓝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悦的神情。他磨了磨后槽牙,心里突然起了个坏心思。梁简进来时除了外衣,这会儿穿的并不厚实,梅争寒一抬手就能直接解开他的衣服。 梁简呼吸一乱,手抚上梅争寒的腰。 梅争寒生的高大,骨骼却并不魁梧,腰身柔韧若柳,双|腿笔直修长。 床榻间疯狂之时,梁简喜欢用双手握着他的腰,感受掌心肌肉因为激烈的动作而运动的那种柔韧感,同时也能压制住梅争寒的动作,带着一点点掌控和征服欲。 他很爱那种感觉,极致的诱|惑,像一束火色的阿芙蓉,让人上瘾。 梅争寒的动作没有停,梁简的腰带被他解开,衣服滑落在手臂上,上半身裸|露在微冷的空气中。梁简的肌肤很白,细腻而有光泽,像上等的羊脂白玉,教人爱不释手。同样,因为白皙他的身体上很容易留下痕迹,梅争寒经常乐此不彼地使坏,不过因为隐藏在衣服下,倒也不会被人看出来。 梁简的脸上浮现一抹胭脂色,呼吸越来越深,他握着梅争寒的腰,犹豫要不要把人直接放倒。梅争寒看出他的意图,舔了舔唇,低头咬在梁简的喉结上。 喉结是人身体上一个薄弱的地方,脆弱又敏|感。梁简闷哼一声,直接翻身将梅争寒压倒滚进床榻里侧。 烛台上灯火摇曳,床上的纱账被人打落遮掩了一床的春|色,只留下纠|缠交叠的影子以及暧|昧的呻|吟。 烛火不知疲倦地燃烧着,子时过后床上的动静才歇。 梁简侧身揽着梅争寒躺着,两个人的身上还残留着暧|昧的胭脂色,眉目间是餍足的慵懒。 梅争寒握着梁简的手,和他十指紧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点撩人的鼻音:“我知道娘现在肯定不想见我,我要是还带着你上门,你说她会不会叫人把我们轰出来。” 大长公主当日没有在红叶城发难不代表她接受这件事,她当时只是找不到好的由头来挑梁简的刺。现在身在王城,她要是不如意有的是办法让梁简不痛快。 梅争寒隐隐有些担心,梁简这次只带着他,就是想找个知情|人做和事老也找不到。 梁简亲|吻着梅争寒的脖颈,安抚道:“殿下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明日大可去见她,放心吧,她不会把你赶出来。至于我就算了,我现在在她眼中就是抢走她儿子的恶人,我还是不凑上去讨嫌。” 梁简的呼吸在耳边,梅争寒看不见他的脸,他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交谈,松开梁简的手指转过身面对着他,抬手将他凌乱的头发撩到耳后,看着他如玉的面容道:“这像不像一个征兆?” 梁简不解地挑眉。 梅争寒落寞地笑了笑:“连我娘都不同意,将来天下人又岂会……” 话未尽,但意思已经很明确。在梅争寒的心中,梁简总有一天会登上那个位置,天下和他,梁简只能选一个。是面对千夫所指把他们的感情告诉天下人,还是稳定局面把所有的感情都深埋在暗处。 梁简听出梅争寒的意思,认真地思考一会儿道:“你可知道我梁家先祖和太|祖有过一段情?那架凤首箜篌是太|祖送给他的聘礼,本来是想以此物娶他为后。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分开了,或许是太|祖为了天下毁约,也或许是我先祖不愿意他陷入两难的境地。他们各自的选择都违背了感情开始时的初心,空留一世的遗憾。江山美人,如果是你,你会选谁?” 数百年前的梁家先祖和太|祖,数百年后的梁简和梅争寒,命运如此相似又如此巧合,就像一个循环的圆,在寻找不存在的终点。 梅争寒想也不想道:“我选你。” 江山是你眼中的风景,缺了你便索然无味。 美人百年后也是红颜枯骨,只有你才能让人百看不厌。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等到青丝变华发,等到彼此都变成糟老头子,谁也不嫌弃谁,看看花开花落,云舒云卷。 梅争寒想的很简单,他对梁简的感情从来都不复杂。 梁简的眼里多了一抹笑意,搂着梅争寒的腰道:“睡觉。”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5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不合时宜的两个字让梅争寒没能问出答案,他不满的嘟囔一句,梁简直接亲过来把他的话都压下去。 烛火闪了闪,被一道掌风熄灭,夜色渐浓。 次日,从睡梦中醒来的梅争寒揉着自己的腰,忍了忍还是没舍得把梁简从床上踹下去。梁简食髓知味以后是真的越来越过分,饶是梅争寒乐在其中也有点吃不消,不过想想昨天晚上这火是他挑起来的,他也无话可说。 王城昨日下了半宿的雪,外面又铺了厚厚的一层。 梅争寒有些疲倦想在床上多睡一会儿,梁简起身时就没叫他,替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下床。 虽然有闲秋收集来的消息可以证实唐夜语和傅坤不和,但梁简还是想亲眼看一看,便跟着单崇飞去蹭了一个早朝。他昨日来时没有去宫里面见李钰,但他的行踪李钰很清楚,所以在朝堂上看见他也没说什么。 散朝后梁简想着去和李钰见一面,没想到被马公公给挡回来,李钰并不打算见他。不仅如此,李钰还派人宣梅争寒入宫。 手谕是上朝的时候发出去的,等梁简知道时梅争寒已经随传话的公公一同入宫。两个人在宫门口遇见,梁简请传话的公公行个方便让他和梅争寒说两句话。 李钰只说让梅争寒进宫,没说不许他路上和人接触,公公很爽快地答应给梁简这个时间。 梅争寒对李钰突然要见他这事感到奇怪,但心里并不慌。梁简很满意他这冷静的模样,替他整理衣襟,道:“等下见了皇上他问什么你就说什么,要是拿不准他的意思就沉默不答。” “你看起来像是知道他找我做什么,什么时候你们的默契这样好了?”梅争寒盯着梁简,这话有几分吃味。 梁简忍俊不禁,笑道:“你昨天晚上故意咬我是不是因为我说要进宫所以吃醋了?” 本来是很正经的话题,突然拐了个弯就变得不正经起来。梅争寒绷不住脸上的冷静,道:“我以为你是喜欢的。” “确实还不赖。”梁简回味道,两个人的话越来越不像样子。 梅争寒干咳一声,扫了眼宫门口的其他人,道:“我先进去了,不然皇上等急了,没事也会变成有事。”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梁简对梅争寒挥挥手,让他早去早回。 梅争寒心想这事又不是他能控制的,大雪天天寒地冻就想让梁简先回去。不过他一抬头就看见梁简带着浅浅的笑意凝视他,做好在外面等待的打算,他的话都僵住了。 梁简在宫门口寻了一家位置良好的酒馆,选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座位坐下,点了一壶姜茶又让店小二温两瓶好酒。 梅争寒这一去并没有耽搁太长的时间,因为李钰宣他进宫却没有见他,而是让马公公带着他在宫里转了一圈,他这趟进宫基本上就是在和马公公聊家常。说来说去都是他在滇西长大的事,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这倒是有些出乎梁简的预料,他还以为李钰最起码会见一见自己的表弟现在是什么模样,没想到他不打算看,而是派身边的老人来探底细。 想必此刻马公公已经把梅争寒和穆程相似这话带到李钰面前,说的再详细点还会告诉李钰他的眼睛很像大长公主,淡若静水,让人觉得平静。 梅争寒摸不准李钰是个什么意思,梁简不打算给他解释,让店小二把酒包好他们带走。二人结账出门,公主府的马车从路的一头过来,大长公主掀起车帘正好看到他们。六目相对,彼此都有些尴尬。 大长公主愣了愣欲叫车夫停车,话刚出口便僵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梅争寒看着马车远去,心里隐约不安,先是他然后是大长公主,难道李钰已经知道了?梅争寒摸着自己和穆程相似的脸,心底一沉,眉头随之紧皱。 “别担心,没事。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梁简抬手抚平梅争寒的紧皱的眉,拉着他又坐回刚才的位置。店小二见还是他们两个觉得有些惊讶,上前问还有什么需要的。梁简让他继续温酒,别的就不要了。 大长公主这一趟去的比梅争寒久,公主府的马车一直停在门口,梁简怕车夫身体冻僵还好心让店小二送了一壶温好的酒,顺便问问他愿不愿意过来坐坐。车夫收到酒很惊讶,抬头扫了梅争寒一眼,酒留下了但人没有过来。 一直到午后大长公主才从宫里出来,神情有些疲倦,上了马车让车夫回府。马车路过酒馆大长公主似有所感让车夫停车,她掀起车帘看向梁简和梅争寒,道:“梁城主,我出宫的时候皇上说要是我遇见你,就让我请你进宫一趟。” 二人站起身,梁简拱了拱手:“有劳殿下带话,不知殿下可愿载舍弟一程?” 梅争寒一愣,脱口道:“我要等你。” 梁简摇头,压低声音道:“你不是有话要和殿下说吗?去吧,我出来后去公主府接你。” 梅争寒看向大长公主,视线和她撞了个正着。大长公主的眼中有挣扎和痛苦,她神情悲伤地看着梅争寒,红|唇轻启,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梅争寒心里一阵窒息般的难受,梁简拍拍他的肩,把他往马车的方向一推,态度不言而明。 梅争寒迟疑片刻,对梁简道:“记得来接我。” 梁简笑着点头,梅争寒这才转身上了大长公主的车架。梁简立在客栈中目送他们远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街口才整理衣袍入宫。 他这一去便没有出来,梅争寒在公主府等了一天,只等来一个让他险些失控的坏消息…… 第162章 李钰召见梁简的地方还是在御书房,说来也是怪事,李钰对梁简有意,除了给他下药那次选的地方暧|昧外,其余时候都是在御书房,只有他们两个人,正经地谈论公事,没有半点暧|昧的气氛。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5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要不是李钰的眼神太露骨,梁简都会以为这个人对他没那个意思了。 御书房烧着地龙,走进去便能感觉到热。外面的太监为梁简除下披风,李钰正坐在龙椅上等他。 这辈子的李钰过得比上辈子滋润,又生的一副好皮囊,还是有让后宫女人为他倾倒的本事。他对梁简的纵容放在别人身上肯定能让人为他的心意臣服,可偏偏他遇见的是梁简,梁简的心里只有一个人。 梁简行了个礼,李钰从沉思中回神示意身侧的马公公把桌子上的一本奏折递给梁简。梁简接过来翻看,才看了第一段话就忍不住皱眉。 奏折里参他与王博扬勾结谋夺江南领土,致使江南政权四分五裂,百姓民不聊生。与颜卿卿合谋骗取兵权,意图倾覆江山社稷。字字句句,大半是他这两年的所作所为。任何一条单独来提出来都够他下狱,更别说全部堆在一起。 梁简不知道李钰给他看这个奏折是什么意思,合上奏折还给马公公,道:“陛下是要我解释还是要我认罪?” 李钰挥了挥手让殿内的侍卫都退下,马公公同样躬身离开。梁简看见他这个动作不由地眯起眼,既然把人都遣走,那就是说奏折里的事还有说的余地。 等人全部离开御书房,李钰才道:“你可知道在你之前看过这本奏折的人是谁?” 梁简笑了笑:“不就是陛下吗?” 李钰摇头:“是大长公主。” 梁简抬头,不解地看着李钰,仿佛是在问李钰参他的奏折为什么要给大长公主看,难不成是要和大长公主商量如何处置他。可既然都打算处置他,又何必再把这东西给他看。 李钰的目光落在梁简的脸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慌乱和犹豫,可惜梁简面色平静,只是稍显困惑。他对奏折中参他的事没有喊冤的意思,好像那些人说的不是他一般。 李钰不确定他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朕今日和大长公主说起一件二十年前的往事,说着说着就提到你的义弟梅争寒,你和他认识那么久,就不觉得他很像某个人?” “我知道陛下所说的那个人是谁,天下相似的人很多,陛下不能因为一个长相就怀疑争寒和穆将军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这对争寒对大长公主都是一种伤害。我相信穆将军和大长公主伉俪情深,他是不会做出对不起大长公主的事。” 事情还是扯到梅争寒的身上,梁简将早已想好的说辞拿出来应对李钰的盘问。梅争寒和穆程长的太过相似,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难免会有他是穆程私生子这种想法。梁简选择这种比较保险的回答,看似有些道理却完全曲解李钰的意思。 李钰若有所思,梁简这个答案不算太离奇,今日马公公带着梅争寒走了一圈见了很多宫人后,也有人背地里偷偷地议论这种情况。可就是回答的太中规中矩,反而让李钰觉得不对劲。 以梁简的性格,面对这样的局面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他肯定会对梅争寒的来历进行一番调查。查得出来查不出来是一回事,用这样的借口为梅争寒开脱又是另一回事。 李钰摩|擦着龙椅扶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真是巧了,大长公主的回答和你差不多。你们都不认为他和穆家有关系,可是朕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极了穆将军。你可能也听说过,二十年前大长公主失去过一个孩子,那孩子要是还活着和梅争寒站在一起肯定像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大长公主会在李钰面前否认倒也合情合理,她不知道背后有梁简推波助澜,肯定会以梅争寒的安危为先。 梁简听到这个答案松了口气,道:“既然大长公主殿下都说不是,那肯定就没关系。” 李钰别有深意地看了梁简一眼,道:“是吗?可她是在看完参你的奏折后才否认的。在没看这本奏折之前她可是准备承认梅争寒和穆家有关系。其实梅争寒就是二十年前本该夭折的那个孩子,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李钰的话听起来像是询问,可口气却很坚定,显然是认定梁简也知道这件事。二十年前他只是个稍微记事的孩子,对这件事有点模糊的印象,但因为宫里的人忌讳莫深,便没有深究过,却不想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 李钰一想到青司鉴的诉求就头疼,这种事他父皇在位时如此偏爱大长公主都没人敢提,现在却全跑到他面前来上述。 梁简垂下头笑了起来,道:“陛下这话我可有些听不懂了,这奏折参的人是我又不是争寒,有罪也是我有罪,大长公主可没必要为了我不认自己的儿子。” 梁简的冷静刺激道李钰,他忽然严肃起来,厉声道:“你还要在朕面前装糊涂是不是?朕告诉你,这些参你意图不轨的折子还不止一本,只是这一本写的最全。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就等着从你身上挖一个缺口出来。若是梅争寒真成了大长公主的儿子,参你奏折马上就会多一句你意图利用皇室宗亲祸乱朝纲。” 多简单的道理,就连李钰都能看出来。他身居高位,有些东西就算不想看也有人变着法的送到他面前。青司鉴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偏挑在梁简被人弹劾的关口说二十年前的事有冤情。 这要是搁在平时,李钰也不用纠结,就算青司鉴闹翻天他也不过是当冤案审一审,让大长公主和梅争寒团聚,美满结局。可偏偏是这个当口,梅争寒的身后站着梁简,李钰要办就要选择放弃其中一个。 大长公主是明事理的人,李钰给她看这个奏折也是要她选择。认梅争寒,那便是放弃梁简。不认梅争寒,那便是保梁简。大长公主选了后者,这让李钰有些意外。 梁简却不意外,李钰觉得大长公主是保他,但实际上大长公主保的人是梅争寒。李钰收到的奏折上有多少真多少假大长公主能估量出来,此刻在大长公主的心里他这个乱臣只怕迟早是要反的。 凭他和梅争寒现在的关系,他反梅争寒也会跟着他,大长公主要是认了梅争寒,梅争寒多出来的这个身份就会让他的存在变得尴尬。是皇室宗亲也是乱臣,两边都容不下他。而大长公主不认,虽然不能光明正大护梅争寒周全,暗地里还可以帮衬。 可惜大长公主错算了一步,他梁简不想当乱臣,更不想拖着梅争寒当乱臣。 李钰有些怄火,相比之下梁简淡定多了,他看着李钰认真地问道:“所以争寒真的是大长公主的儿子?” 李钰一愣,顿时火冒三丈:“你就只关心这个?” 这件事情没有两全之法,所以李钰打算牺牲梅争寒,把这件事情从源头上压下去。只要大长公主一口咬定不是,青司鉴也奈何不得。他是好心好意为梁简筹谋,梁简想的却只有梅争寒。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李钰心底燃烧起来,他揉着额角让自己冷静。 梁简仿佛没有看见李钰在生气,一本正经道:“争寒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为什么要抛弃他,现在他有机会找回自己的亲人,还有陛下这样一个九五至尊的表哥,我是为他高兴。只是陛下要怎么替他恢复身份?他可是在二十年前就死了,陛下不会只是为了哄大长公主开心,让她误以为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吧。” “能不能恢复他的身份就是朕的一句话,你操心这些怎么不操心一下你的处境?”梁简三句话不离梅争寒,李钰听着就火大,没好气的呛了一句。 梁简又露出迷惑的样子,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陛下是说奏折的事吗?我不否认和王博扬、颜卿卿私交不错,参我的人铁了心要给我扣帽子,我解释只会越描越黑。陛下若是相信上面所言,我任凭你处置,绝不皱下眉头。”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5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说着便一掀衣摆跪在地上,一副是杀是剐悉听尊便的态度。 李钰攥紧了拳头,问道:“若是我让你在恢复梅争寒的身份和你的性命之间做一个选择,你还是会选梅争寒,是吗?” 梁简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李钰顿时被他激怒,将桌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喝道:“来人,把梁简押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监。” 梁简淡淡一笑,俯首道:“臣谢主隆恩。” 大长公主要保梅争寒,李钰要保梁简,他们双方都在较量。 梁简这一跪一叩首,给他们双方都做出选择。他入狱,梅争寒认祖归宗,少了他这层身份障碍,梅争寒承受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同样,李钰把他关于天牢不许任何人探监,也是最大限度的护他周全,让朝堂上的人多不出那些小动作。 王城的天牢梁简前世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没想到这辈子自己还会进去坐一坐。 第163章 元宁十年的冬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王城的一场夜雪后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深受李钰喜爱的城主梁简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触怒龙颜,被李钰下令打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视。而另一件事便是青司鉴翻出二十年前的一桩旧案,李钰下令让彻查,任何相关的人都不能放过。 梁简被押入天牢,梅争寒还在公主府等他,一直到天黑也没等来人影,大长公主心里不看好他们这段感情,但见梅争寒着急还是打发人去宫里问消息,这一问梁简出事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飞入王城各家。 梅争寒听到消息失手打碎了一个茶杯,霍然起身,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走,被大长公主命人拦下来。 “你今天那儿也不许去,梁简把你交给我,就是清楚他自己这次有去无回。”大长公主带来的二十多人好手把梅争寒团团围住,大长公主站在廊下厉声喝止,说到后面声音倒是放轻许多。 梅争寒怀疑地看着大长公主,对她的话半信半疑,说好了在这里等梁简来接他,原来只是梁简假托的借口不成? “我不信,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有去无回。殿下,还请你让这些人退开,我不想和他们动手。”梅争寒嘴上说着不想动手,可实际上已经摆出硬闯的准备,要是大长公主真扣着他,那他只能任性而为。 那群下属面面相觑,要是硬拼他们肯定能把梅争寒留下来,但是很明显大长公主不想伤他,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束手束脚。 “你对他的事不可能一无所知,皇上毕竟是皇上,很多事情他只是不想过问不代表他不知道。”大长公主挥手让那些属下先退下,道:“你此刻冲出去只会白费梁简的一番心意,他这是用自己的性命保你。” 梅争寒浑身一颤,目露惊讶之色,不敢置信地看向大长公主。他入王城不到一天,就只进了一趟宫,并没有犯错,为什么会说梁简用命保他。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重重夜色下,她整个人显得憔悴很多。梅争寒还固执地站在院子里不肯动,大长公主走过去,凝视着他的面容,叹道:“你早就知道了吧,你其实是我和穆程的孩子。” 梁简送去穆家的信以及请她为梅争寒束冠的事还历历在目,当日大长公主吃惊梅争寒和梁简的关系没有深想,回去很快就回味过来。梅争寒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送她离开红叶城,那样子像极了犯错的孩子不敢面对自己的母亲。 梅争寒对自己的身世不是一无所知,梁简和他关系非比寻常肯定也知道一二,李钰今日先后召见他们三人,重提的就是这桩旧事。 梅争寒瞳孔骤缩,手指颤了颤,看向大长公主的眼神变得复杂。 他想过和爹娘相认的各种场景,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一幕,彼此站在公主府的院子里,踏着一地的积雪,用这样的口气说出这个事实。没有激动没有喜悦,平淡的让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梅争寒张了张嘴,可是喉咙里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看着大长公主半晌,狼狈的垂下头,自嘲道:“你打算用母亲的身份来阻止我吗?当初你在红叶城撞破我和梁简的关系时尚且强忍着没有对我吐露真相,我以为你是不会提起这件事了。” “争寒,娘不是要阻止你,是这件事现在已经由不得我们。皇上今日召见你我二人就是求证我们的关系,但同样他给我看了官员参梁简意图谋反的折子,你和梁简关系匪浅,我要是在皇上面前认了你,对你对梁简都没有好处,所以我否认了。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哪怕知道秋娘他们不会亏待你我还是忍不住担惊受怕。在王城遇见你知道你和盛雪流亡的事,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那个时候我就恨不得能和你相认,把你带回漠北,可是我不能这样做。” 大长公主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深吸口气平复心里的翻涌的苦楚,继续道:“送你离开非我所愿,把你认回来只会让你卷入更深的漩涡。所以我宁愿自己承受不能相认的痛苦,也不愿意看着你深陷泥潭。你喜欢梁简娘不是不能接受,他对你的确很好,可你想过没有,一旦梁简登上那个位置,身为皇室宗亲的你要如何自处?” 大长公主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她不担心现在她担心的是将来,梁简知道梅争寒的身世以后真的能够毫无芥蒂地相信他,爱着他吗? 李钰无嗣,皇位的继承不是让贤就是过继旁系宗亲的孩子。让贤不是最好的办法,而旁系都被李钰杀了个干净,剩下的只有大长公主这一脉。梅争寒有可能成为最合适的继承者,可偏偏梁简也心属其位,梅争寒的存在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名不正言不顺。 大长公主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拒绝在李钰面前承认梅争寒的身份。她一口咬定梅争寒不是皇室宗亲,旁人有再多的猜测也是无用。 事情本就该这样结束,弹劾梁简的折子以李钰对梁简的纵容也可以轻松盖过去。 可事实上梁简选择了另一条路,他要用自己的性命换梅争寒的身世真相。大长公主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选,他明明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他也很清楚,梅争寒的身世浮出水面,参他的人只会更多。李钰把他押入天牢只能解一时之困,并非长久之计。 梅争寒被大长公主说的直皱眉,这些他固然想过,可是他还是选择相信梁简。要是梁简想利用他的身份做点什么,两年前他就可以开始谋划,无需等到现在,还把自己也折进去。 梅争寒不理解,他的身世本来就是隐秘,是无上皇亲自下的密令,李钰为什么要翻出来?这对他并没有好处。 “皇上怎么会突然怀疑起我的身世。”梅争寒看着大长公主,他可不相信仅仅是因为他的脸。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是青司鉴上书说二十年前的事有冤情,要皇上彻查。” 这一点李钰没有告诉大长公主,是大长公主差人去查出来的,她在宫中还有可用的人脉,要知道这些并不困难。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5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要是别人提出来也就罢了,偏偏是青司鉴。两年前他来的时候青司鉴可没给他好脸色,怎么两年不见会对他的身世产生兴趣,还出手帮他认祖归宗。以掌司那个臭脾气,要他承认青司鉴错了怎么可能。 这其中一定还有关键的地方被忽略了,梅争寒陷入沉思,忽然想起来及冠那天梁简给他戴上玉佩时说的话。他脑海里灵光一闪,不清楚的地方都清晰起来。梁简早就知道自己进宫要面对什么,因为这些事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他对梅争寒隐瞒是料到梅争寒不会同意,所以干脆一个字都不说。 梅争寒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转身对大长公主深深一拜,道:“娘,请你放我出去。” 迟来二十年的一声娘,说的大长公主红了眼眶。她的坚持在这一声期盼多年的称呼下有了松动:“争寒,你出去也无济于事,一定要冒险吗?” 梅争寒摇头:“我不是进宫也不是去天牢,我是有事要找人问一问。你放心,我现在很冷静。” 梅争寒不相信梁简真的会把他一个人丢下,他肯定留了后手,王城也有他的势力,梅争寒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这些人问个明白。 大长公主见梅争寒面容坚毅,眼神坚定,知道他已经冷静下来,心里松了口气。语气也随着放缓,带着为人母固有的关怀:“需不需要我派人跟着你。” 梅争寒沉默了一下,道:“不用,皇上虽然下令彻查二十年前的事,但还没有得出结果,现在的我是安全的。而且我一直留在公主府也不像话,结果出来之前我还是住在驿馆比较好。” 梅争寒说完大长公主有些失望,他们母子好不容易相认,却因为这些糟心事心烦,心里都装着事,想亲近一会儿都不行。 李钰将梁简押入天牢,但对梁简的随从没有任何指示,他们还是留在驿馆。梅争寒担心他们得到消息闯出乱子,出了公主府先回了一趟驿馆。 梁简出事不在身边,王城所有的局面都要由他来掌控。奇怪的是梅争寒一点都不觉得惊慌,梁简所有的势力他都清楚,手上握着一张细密的关系网,知道如何进攻如何退守,并不会感到手忙脚乱。 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所有的事,先安抚了驿馆里的人心,然后才去找闲秋。期间还遇见了单崇飞,他对这个消息震惊又担忧,害怕梅争寒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好在梅争寒已经冷静下来,并不是单崇飞所担忧的模样。 闲秋对梅争寒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意外,事实上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预料到这个局面。 “的确是梁城主逼青司鉴承认你的身份,这个计划他筹谋有一段时间了,而这个结局他也猜到了。你身份尊贵,而他手握大权,你们之间只能留一个。” 不夜楼的船停在湖中心,老远就能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一掷千金的达官贵人在灯火通明的船里豪赌。 梅争寒立在闲秋的画舫上,身后是不夜楼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面对这样的热闹他的心越发的冷。天牢那种地方阴暗潮湿,梅争寒一想起来心里就不太舒坦,更别说梁简现在就在里面。 “我对穆家这个身份并不在意,就算只能暗中相认我也不介意。他那么了解我,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梅争寒想不明白,而这个疑惑闲秋没有办法回答他,因为梁简也没有告诉闲秋理由。他提起这些事的时候没有半点自己即将面临危局的危机感。闲秋自己有过猜测,但不论是哪一个都不适合说出来,所以他选择沉默。 梅争寒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从画舫离开站在湖边,他的心和这片雪夜一样冷。他穆家的身份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用不好会伤人伤己。梁简很清楚,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这两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梅争寒心里困惑,始终不得要领。他的脑海里有一个模糊的猜测,可每次想要去抓住时又会什么都抓不到。那个想法很浅,根本就握不住。 第164章 二十年前的旧事查的很快,梁简入狱后的第三天负责查办此事的官员就把调查结果写成奏折递给李钰。青司鉴不可能去追无上皇的过,所以罪责由掌司的师父一人承担。隐去无上皇的密令,变成青司鉴在星象上的错误导致梅争寒流落民间。 李钰下令将梅争寒的身份昭告天下,让他认祖归宗,即刻从驿馆搬回公主府。同时也感念江义和陈秋的仁义保全梅争寒的性命,封江盛雪为县主,赐封号明月。江义和陈秋亡故,陈家是江盛雪唯一的亲属,梅争寒认祖归宗,她自然也要回归陈家。李钰顺道也下旨嘉奖陈家,让人把消息带去滇西告诉江盛雪。 短短数日,王城是风云变幻,梁简入狱,梅争寒一跃成为大长公主之子。李钰为了庆祝他回来,还特意在宫里办了一个宴会,下令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亲属赴宴。 梅争寒的身世出乎太多人的意料,他们甚至还觉得不真实。不过这一切的茫然在看见梅争寒哪张脸后都变成原来如此的了然,同时也有人隐隐猜到李钰为什么要将梁简打入天牢。 一个手握重权的城主,一个皇室宗亲,身后所牵扯的都不是小势力,他们感情越好就越让人忌惮。李钰不可能牺牲梅争寒,那就只有委屈梁简。 比起宫宴上的喧嚣,天牢里要冷清多了。王城脚下的天牢关押的都是重罚,李钰大婚时大赦天下也没几个能走出去,入了此地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梁简的牢房在最里侧,李钰下令不许任何人探监,自然也不许任何人刁难。他的牢房四周都是空的,很安静。 梁简在这里本该很安全也很舒坦,可偏偏他现在身上带着伤。伤势不重,都是皮外伤,用鞭子抽出来的,其中一道在下颚。动手的人本来是冲着他的脸打的,梁简想着梅争寒最喜欢他这张脸便躲开了。 来给梁简送饭的牢头看见梁简这个样子叹了口气,蹲下身把今天的饭菜拿出来递给梁简,顺带还多放了一瓶酒。 梁简愣了愣,牢头道:“今天宫里设宴,我想你应该会想喝一点。” 牢头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怜悯,梁简来那天是马公公亲自押送过来的,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伤着,可是天牢之中最是见不得光,有些话说了和没说一样。牢头们不敢对梁简动手,但外面来的人就不同了,他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梁简拿过酒瓶子喝了一口,很普通的高粱酒,很烈。一口喝下去呛的他直咳嗽,他没梅争寒那么好酒,对这种烈性的酒并不是很喜欢。 牢头见他咳嗽,眼里没有鄙夷反倒是笑了笑:“自家酿的,你别嫌糙。” 梁简道:“很少喝这种烈酒有些不习惯,不过争寒很喜欢,他这会儿应该在宫宴上陪那些大臣喝酒吧。”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5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的眼中多了抹追忆的色彩,牢头有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他在宫宴上?说起来我都不知道该同情你还是该恭喜你,你入了大牢你义弟却成了大长公主的儿子。我听他们说你们关系很好,那他会不会救你出去。” “不急,我这牢还没坐舒服呢。”梁简大笑两声,又灌了一口酒。 牢头还没见过蹲大牢都能如此开心的人,觉得梁简有点傻。他看了看梁简身上的伤,道:“皇上不让我们为难你,可那位是傅大人的孙女,我们人微言轻说话不管用。好在今天她也在宫宴上,应该不会来牢里找你麻烦。” 牢头的话让梁简顿了顿,他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伤,眸光暗了暗。他入大牢的第二天得到消息的傅云就来牢里找他,旁人牢头拦得住,可这位顶着傅家大小姐的名头进的很顺利。 梁简和傅家明面上并没有大的恩怨,可这傅大小姐就跟吃了火药一样,也不知道梁简哪里得罪她,特意跑来对梁简动刑。顾念着之后的计划梁简没跟她一般见识,让了她几鞭子可不代表是由着她欺负。 面前这位牢头是个心眼实在的,梁简谢过他的酒劝他离开,免得等下被人看见说不清楚。牢头点了点头,说自己一会儿回来收碗筷。 梁简一个人喝着酒,月光透过小小的窗户落进来,在地上照出一片银光。梁简坐在黑暗之中,看着小小的一片光明之地,想象梅争寒在宫宴上的样子。 “他肯定气坏了。”梁简笑了笑,料想梅争寒不会因为今夜的事感到开心。他事先什么提示都没给,突然来了这一出,还把自己弄进大牢,梅争寒指不定还在生气。不过梁简不担心他冲动,他的身边有很多人可以稳住他。就算都稳不住,还有梁简留下的陈文墨这枚棋子。 刚离开的牢头没一会儿又折回来,梁简听见脚步声看他一眼道:“我还吃……” 话还没说完,站在外面的牢头就先开口冷声道:“你怎么受伤了?” 梁简一愣,抬头看向气质截然不同,浑身散发着冷意的牢头,站起身大步过来靠着大牢的铁门,试探道:“叶白衣?” 叶白衣点了点头,眼神落在梁简的身上,眸子里的冷意更甚。 梁简的计划没有瞒着他,因为很多时候都需要他帮衬,早在梁简入王城之前他就到了此地,暗地里和梁简一直有联系。看见梁简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叶白衣少有情绪的脸上有了波动。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梁简道:“外敷。” 梁简接了瓶子,叶白衣又道:“你让我查的事情查清楚了,李钰无嗣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早年荒唐留下的恶果,另一个是有人一直在暗中给他下药,让微乎的可能完全没有。下药的人想必你心里有谱,人证物证我已经掌握,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能把手伸向后宫又不希望李钰有后的人,这些年来能做的如此密不透风只有位高权重的傅坤。这可是送到手上的把柄,仅次一条就足够傅坤翻不了身。 梁简把|玩手中的小瓷瓶,脸上的笑意有些泛冷:“等。” 叶白衣看着他,梁简道:“等我从这里出去的契机。争寒认祖归宗,皇位的继承便有了着落,傅坤忍不了太久,等我脱身便是时候给他添把火,新账旧账一起算。” 傅云就是个疯子,这几鞭子梁简要她拿命来偿还。 叶白衣没问梁简说的契机是什么,他行事自有道理。牢头的身份是借来的,叶白衣不便久留,把消息带给梁简后就准备离开。 梁简贴着冰冷的牢门,想了想叫住叶白衣道:“宫里的那位月美人,你让她在办最后一件事,得手以后就立刻出宫。” 叶白衣回头道:“你说。” 梁简让叶白衣靠过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说完之后叶白衣抬头看他一眼。梁简以为叶白衣有话要说,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叶白衣去天牢探望过梁简的第二天,也就是宫宴结束的第二天,不少人都还在清晨的美梦中酣然大睡,八百里加急的红色军报从城门口一路狂奔进宫门,打破一日的安宁。 滇西告急,闽国率军五万进犯红叶城,樵县失守,清溪郡危在旦夕,红叶城告急,请梁简回去主持大局。 梁简被押入天牢的消息还没传到红叶城,红叶城被袭的消息倒先一步飞入王城。李钰紧急召见群臣,让他们商量出个法子。 “锦城和红叶城相邻,颜卿卿手上有数万兵马,陛下大可让她派兵支援红叶城。梁简现已被押入天牢,理应不该继续担任红叶城城主一职。红叶城没有收到消息提出这个请求倒也情有可原,但陛下不能答应他们。” 开战的消息来的太急但并非不能应对,朝中的人不少都不希望梁简出来,极力阻挠。 梅争寒刚回穆家本不该参与朝政,但因为事态紧急李钰也把他叫上,这会儿他和朝臣站在一起,听见他们轻描淡写地说着派兵一事,冷笑道:“诸位大人是不是忘了颜城主因何缺席?且不说她还在病中,就是病好了也没道理让她一个姑娘家领兵作战,而你们躲在后方享清闲。” 梅争寒的反驳让刚才那位大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和他交好的同僚帮腔道:“……此言差矣,久闻锦城军队的教头有治军有方,大可让她代替颜城主出战。” “杨君宁吗?那也是个姑娘。而且她是我兄长介绍给颜卿卿的人,诸位大人敢用吗?” 梅争寒的眼中多了嘲弄之色,朝堂上爆发出一阵哗然之声,李钰也目露异色,他听过一点杨君宁的事,喃喃道:“竟然是个姑娘。” “二公子,梁简现在是罪人,你身份尊贵还叫他兄长恐怕不太合适。”在众人的惊讶之中,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傅坤目不斜视,立在朝臣之前,别有深意道:“既然红叶城和锦城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陛下不如从朝中抽调人手。臣听闻二公子在虎牙口服役过一段时间,还立过军功,而且他自小在红叶城长大,对那里的情况肯定很熟悉,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傅坤这样一提李钰倒是想起来了,那个军功不小,李钰还给了梅争寒一个官职,不过他后来辞了。 朝堂上的其他人也觉得傅坤说的有几分道理,有几个随后附和起来。 梅争寒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傅坤这话。 李钰坐在龙椅上沉思,借这个机会把梁简放出来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可理由还站不住脚。朝中现在有人可用,并不是非梁简不可。 梅争寒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没有掉入傅坤挖的坑。 其他人见梅争寒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傅坤所言,开始积极谏言。比起这群落井下石的人,和梁简有交情的众人反而都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5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李钰看向梅争寒,正考虑要不要让他去带兵,第二封急报又从宫门直入大殿。 北狄率兵进犯,和漠北全面开战,穆将军请大长公主速归。 先是闽国然后北狄,两边就像说好的一般,大殿上的众人心里都颤了颤,隐隐有种山雨欲来之感。 然而不等他们松口气,第三封第四封急报紧跟而来。 虎牙口雪灾,附近的悍匪集结起来抢入官府粮仓,竖起一面替天行道的旗子游说百姓起义,琅琊城出兵镇压,请单崇飞速归。 江南和蓬仙岛的水上商路不日前被蓬仙岛捣毁,进入大海的商户无一生还,江城出兵交涉被杀,双方进入备战状态,江城告急。而掌握江南兵权的王博扬称病在家,连王城都没来。 四封急报四个地方却在同一天进入王城,时间上巧合的让人难以置信。朝堂上顿时炸了锅,外忧内患,丘桐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危局。不少人从急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隐约嗅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 丘桐的兵力都被分出去,朝堂上可用的将领一下子稀缺起来,刚才还觉得无所谓不需要把梁简放出来的那些人紧紧地闭上嘴。 滇西的颜卿卿和江南的王博扬都和梁简有几分交情,他们二人一起称病缺席年会本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还极其巧合的撞上需要调兵一事,不少人心里打了个突。 梁简还在大牢,滇西和江南收到消息是早晚的事。 “陛下,如今丘桐正值用人之际。老臣不知道梁城主犯了什么错被你打入大牢,还请你看在他为红叶城做过贡献的份上,让他戴罪立功,即刻回红叶城主持局面。” 朝堂的一片慌乱之中,一直没有说话的陈如深站出来替梁简说了一句好话。 李钰本就不想关着梁简,把他打入天牢也只是权宜之计,陈如深这话一开口,他便顺坡下驴,道:“陈老言之有理,准梁简戴罪立功,马公公……” 李钰本想让马公公去把梁简从天牢接来,话刚开了个头便顿住,看向梅争寒道:“还是你去吧,让他换洗之后来御书房见我。” 梅争寒俯首谢恩,眼底闪过一抹欣喜之色,随即又是浓浓的担忧。四方战起,丘桐进入备战状态,这一打起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无数的家庭会因此流离失所。 第165章 梅争寒把梁简从天牢带出来的时候,看着他身上的伤忍不住皱眉,李钰说过不许为难梁简,牢中不可能还有人敢这般胆大包天,梅争寒问了两遍是何人所为,梁简都说自己会解决。 梅争寒顿了顿,闷声道:“我总觉得这次进了王城以后就被你排斥在外,我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堵高墙,我什么也看不见。” 梁简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问题让梅争寒心里难受,把人救出来的喜悦都冲淡了,他好像离梁简越来越远。 梁简心里一紧,抬眸看着梅争寒,漂亮的桃花眼中还是一片柔情。他握着梅争寒的手,让自己身体的大半重量都靠在他的身上,道:“争寒,你相信我吗?” 梅争寒笑了笑,道:“从未怀疑过。” 这话说的坚定,神情却有些哀伤。 梁简垂下眸子,避开他灼灼的眼神,道:“那就继续信任我。” 梅争寒搬入公主府以后把梁简在驿馆的东西和属下都带到公主府,梁简在府上沐浴清理一下身上的伤口就换了官服进宫面圣。 李钰早已在御书房等候,他刚刚和单崇飞交代完军情,让单崇飞即刻赶回去。同时还发了两道急令给颜卿卿和王博扬,让她们清点兵将。 梁简行了个礼,李钰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盯着他面上的伤痕看了一会儿,眉头紧皱。梁简抬手摸了把下颚的鞭伤,道:“破相而已,陛下怎么很感兴趣。” 李钰冷哼一声,面带怒色。他下过命令不许为难梁简,却还有人敢越过他违背命令,当真是好样的,以为他死了不成。 “知不知道朕找你来做什么?”李钰把目光从梁简的伤口上挪开,问道。 梁简点头:“红叶城遇袭告急,陛下是想我回去主持大局。” 李钰闻言斜了他一眼,道:“不是,朕是让你给朕推荐一个人选,让对方代替你去解红叶城之困。” 梁简愣住,他以为李钰把他放出来就是要他去带兵打仗,可现在看来对方打的并不是这个主意,这是忌惮他手握兵权吗? 梁简的眸光暗了暗,垂下头不解道:“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陛下让我推荐一个人而不是立刻赶回,是打算继续把我收押?” 李钰冷笑一声,别有深意道:“朕要是收押了你,江南,滇西只怕不出三日就会大范围失守。” 梁简沉默,没有接这话。 李钰也没心情和他在这件事情上纠结,道:“古来征战,后方的粮草军饷都是重中之重,朕要你留守王城调配四方补给,指挥作战。锦城的教头虽然是个女子,但却有不输男儿的才智,若非直接升官有人不服,朕都打算让她带兵上阵。争寒说她是你推荐给颜卿卿的人,那你和她肯定相熟,你派去的人她会信服。” 李钰面对爆发的战事没有丝毫的慌乱,看得清楚局面也懂得如何用人,和前世任人宰割的傀儡有着极大的差别。梁简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好似从来没有看清楚这个人一般。且不说那些参他的奏折,刚才李钰的话就表明他什么都知道,心里和明镜一般,可他从来都没有说,也没有阻止,看着梁简一点点发展起来。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6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心里一片明亮,李钰留他在王城是要他为人质,挟制四方局面。 “陛下心里已有人选,又何必再问臣。” 红叶城是梁简的大本营,文官武将都只听从他的号令,朝廷突然空降一个人去管理肯定会引起嫌隙,所以只能从红叶城内部提一个人出来。这个人不但要有才,身份还不能输给梁简,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二公子梅争寒。 李钰早就有了决断,留梁简在王城为质,即便大战让兵权旁落,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钰见梁简回话的态度有些淡漠,知道自己这个安排让他很不满,他不能把人逼急了,故作轻松道:“朕以为你会争取一二。” 梁简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讥笑,道:“陛下肯重用他是给大长公主面子,臣又何必阻拦他的锦绣前程。” 李钰顿了顿,看了梁简一眼没有多言。他用自己的办法在梁简和梅争寒之间埋下一颗不信任的种子,就只等一个发芽的机会。 梅争寒出战闽国梁简镇守王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出去,大家对李钰这个决定感到惊讶。他把梁简放出来却不用他,反而有点扣押为人质的意思。大长公主本来打算把梅争寒带回漠北,李钰的命令一下便打消她这个念头。 战事紧急,留给大家叙旧的时间并不多,梁简要留在王城,大长公主临走前把公主府交给他做为他在此地的栖息之所。 梅争寒也要很快动身,临行前的一个晚上他和梁简谈了许久。不是情|人间的私话,而是梁简替他分析和闽国作战的事。他们和闽国对峙不是一天两天,杨君宁更是打过数次交道,闽国的蛊和虫人在战场上杀伤力极大,梁简不想梅争寒去冒险,原本该是他去战场,梅争寒留守后方。 李钰乱了他的计划,不过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只是需要稍作修改。 “你去红叶城少不了盛雪几个姑娘的帮助,千万要保证好她们的安全,我在后方等你。”梁简嘴上说的冷静,心里却忍不住担忧,紧紧地搂着梅争寒不愿放手。 前世丘桐内忧外患,多方割据,李钰又是个傀儡皇帝,下了大长公主和穆程手中的兵权导致北狄长驱直入占据漠北,在滇西以北一带安营扎寨不断进犯。滇西对战闽国被虫人凶猛扑杀连连失利,所以前世战争打的很艰难。 这一世梁简避不开战乱,可是他筹谋了两年,有足够的力量来抵御外战不会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不会那么艰辛。 翌日梅争寒孤身一人上路,他把从红叶城带来的护卫都留给梁简。战场上危机四伏,王城也不见得多安稳。梅争寒知道梁简有能力自保,但还是希望他身边的人手在多一点,最好能让他毫发无伤。 战火一直从冬日延续到开春,梁简每天都能收到来自各地的战报,听音阁大半的力量派出去往返战场和王城。梁简白天和朝臣在朝堂上争论战事,遏制他们想要谈和的念头,晚上又要应付李钰整理战况,一个人在偌大的王城里扛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漠北和北狄已经形成拉锯战,双方各不相让,北狄没讨到好处,漠北的伤亡也不乐观。眼看开春回暖又到了水草丰茂的季节,北狄隐隐有了退意。 滇西这边就比较糟糕,他们原本是两个战场,一个在红叶城,一个在虎牙口。可是随着闽国的推进和虎牙口悍匪的转移,他们最终形成统一战线对抗丘桐的军队。单崇飞也在梁简的调遣下和梅争寒率领的锦城军汇合建立统一阵营。 江南的情况稍微好一点,王博扬在接到梁简的书信后立刻生龙活虎地开始调兵入驻江城,在水域边境拉起战线。蓬仙岛谨慎狡猾,他们不会大张旗鼓地进犯,只会派小股势力骚扰。 打水战需要战船,江南拥有可以震慑蓬仙岛的兵力和战船,以蓬仙岛的性子,在不确定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大面积开战起不来。这让丘桐的紧张局面稍微得以喘息,也让梁简能够腾出手来重点对付闽国。 春季很快过去,战事延续到夏季,漠北的战事也取得决定性的进展,北狄耗不起长久战派人讲和,愿永远臣服于丘桐,每年上贡足够多的战马以便于丘桐培养骑兵。 梁简收到这一消息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与此同时,王博扬也秘密传信给他蓬仙岛要求讲和。他们说冬天的事只是一场误会,并不想和丘桐交恶,希望能够恢复之前的贸易往来关系。 “犯我丘桐疆土,斩杀数百名名将士,害死无数船民,居然想以一句误会轻飘飘揭过去,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买卖。”梁简看完信冷笑连连,把信丢入火盆烧成灰烬,他深知蓬仙岛的狡猾,这个时候讲和不过是发现讨不到便宜,等下次有机会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梁简给王博扬回信让他不用理会求和,继续加强戒备,就当训练兵将。 战事的缓和也让丘桐内多了几分喜色,李钰高兴在宫中办了几场宴会,还准备大赦天下,不过被梁简给劝住了。 这半年多来,李钰把梁简留在王城为质,但却从来不插手战事,他当初许诺给梁简多少权利,梁简就能畅通无阻地使用多少权利,任何人参奏都不管用。 李钰到底是纵容梁简的,有些时候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对梁简的心意是征服欲作祟还是真的喜欢。 漠北求和的国书已经在来的路上,滇西的战事也僵持住,梁简得以好好地修整一段日子。 不过想法虽好,事实却不如人愿,外患得以压制,皇宫内却出了大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战乱导致枉死的子民太多,皇宫内竟然闹鬼了,不少妃嫔夜里都看见在战火中死去的百姓成群结队的在宫里游荡。他们不少缺胳膊少腿,身上不是血迹斑斑就是燃着熊熊烈火,一时间后宫人心惶惶。 朝臣还因为这件事在朝堂上吵过一次,有人指责唐婉怡身为后宫之主却德行有失,连宫里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不配为一国之主。 梁简对后宫的事不感兴趣,兴致缺缺地站在朝堂上听唐夜语的人马和傅坤的人马吵得不可开交。 李钰本来就被后宫的事闹的心烦,没想到朝堂上还要因为这件事大吵大闹,勃然大怒,喝道:“朕不知道诸位爱卿什么时候对朕后宫的事也如此感兴趣,朕不信那些魂魄会飘来宫廷,凡有异必是人为,朕倒要看看是何人在朕的后宫为非作歹。诸位爱卿既然无事启奏那便退朝,梁简你留下来。” 李钰大手一挥把所有的吵闹都隔绝在宫廷之外,让梁简陪他去御花园走走。 “梁简,你信鬼神之说吗?”李钰看着满园姹紫嫣红的鲜花,心情顿时舒畅不少。 梁简道:“臣信也不信。陛下九五至尊真龙天子,若真有鬼神理应敬畏你,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你身边。臣倒是觉得这事来的蹊跷,说不定真的是人为,陛下不如下令彻查……” 梁简的话还没有说完,李钰突然抬手制止他的话,神情凝重地看向御花园中心的池子,指着一片莲叶下方泛着桃红色的地方道:“那是什么?”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6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皱眉道:“好像是个人……” 李钰一怔,立刻吩咐人下去查看,下水的公公游过去摸到那桃红色的东西,入手柔|软是件衣服,他手一抖,颤颤巍巍地摸下去,摸到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吓的魂飞魄散尖叫起来。 闻讯赶来的侍卫很快把尸体打捞上来,梁简怕污了李钰的眼让他别看。李钰脸色铁青,气的浑身哆嗦,有人死在御花园的池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还是他自己来看见的,这宫里的所有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尸体在水里泡了很久,已经高度腐烂呈现巨人观,面容极难辨认,只有根据身上的衣服和打捞上来的东西确认身份。李钰叫来仵作验尸,身体上没有其他的伤痕,像是失足落水而死。 死亡时间至少是三天前,根据骨龄推算年龄在二十二岁左右。 听见是失足落水李钰的面色好看很多,派人去清点各宫名册看少了谁。 “陛下,臣以为没必要清点各宫名册,你看这人穿的衣服样式华丽,一起打捞上来的首饰不是玉石就是金银,肯定不是个普通宫女。而且她的衣服布料用的是江南进贡的水云锻,只怕在宫里身份不低。” 梁简的目光在尸体的随身物件上扫了一眼,他本来还想过去仔细看一眼尸体,不过被李钰瞪回去了。 宫里的贡品除了皇上外没有人能随意调配,敢光明正大用水云锻做衣服,那布料肯定是皇上赏的。李钰仔细想了想,面色忽然难看起来,桃红色的水云锻他不久前刚赏给了傅云。 傅云在宫里做女官,看在傅坤的面子上李钰对她还是颇有照顾。 死的这个人要是傅云,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李钰眉心一跳,准备招手让马公公去查一下,话还没出口,就听见一侧的宫女尖叫起来。 那宫女瘫坐在地,哆哆嗦嗦地指着地上的尸体,面色惨白,颤|抖道:“动……动……动了,她刚刚动了。” 充满恐惧的一句话让周围的人在大夏天浸出一声冷汗,不少人开始双|腿打颤。 李钰一皱眉,就准备让人把这个宫女拖下去处死。梁简拦住他,示意一个侍卫上前查看尸体,那侍卫倒是个胆子大的,走过去查看一番,发现动的不是尸体,而是尸体放倒的时候压住一只青蛙。 那青蛙有人的手掌大,口中含着一物,侍卫心里一动把东西夺下来。那是一块宫里女官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傅字,死的人真的是傅云。 这下不止是刚才那个宫女,其他几个宫人也瘫坐在地,其中一个喃喃道:“不,不可能,不可能是她。她昨天还给我们派任务,小杏因为做的慢被她打了一巴掌。她怎么可能三天前就死了,那昨天那个人是谁?” 宫人的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恐惧和颤|抖,梁简和李钰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一抹凝重之色。 后宫闹鬼在先,然后死去多日的傅云还在宫中正常地过日子,这些事是越来越玄乎了。 第166章 傅云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不成样子,李钰本来准备派人通知傅坤进宫来为她收尸,但想了想还是决定派马公公跑一趟用棺木装好送回傅家。 仵作验尸说傅云身上没有其他伤痕,但是也不排除他杀的可能,而且宫里还出现另一个傅云,为了安抚傅坤,李钰下令彻查。这是内宫之事,梁简不方便干涉,便没有在宫内久留。 傅云的死对傅家而言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马公公把尸体送回去的时候傅坤想开盖验尸,马公公犹豫了一下,道:“傅大人,你要有心理准备。” 傅坤心里一紧,命人打开棺盖,一股腐烂的味道瞬间弥漫在整个大堂,傅云的娘看了眼尸体直接昏过去。若非马公公说这是傅云,傅家的人都不敢置信,尸体根本辨认不出来。 傅凌哆哆嗦嗦地撑着棺材木,忍着恶心看了一眼傅云的遗容,跪着爬到傅坤面前,拽着傅坤的衣摆道:“爷爷,你一定要给姐姐报仇。” 傅坤脸色铁青,面皮抽动,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他对傅云一向厚爱,即便傅云无缘于后位他也没有想过放弃她。昔日聪慧的孙女现在变成一具尸骨,冤死在宫内。傅坤只觉得胸膛被人凿出一个大洞,痛的不能自已。 他撑着傅云的棺木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马公公传达李钰下令彻查的旨意,末了又道:“傅大人,这几日宫里一直闹鬼不太平,傅小姐死的太巧合了。” 傅坤猛地抬头盯着马公公,眼底血红一片,颇为骇人。马公公却言尽于此,躬身告退。 事情出在宫内还被李钰撞个正着,宫里当差的都不敢怠慢,开始一层一层地查下去,从傅云的房间开始,形成地毯式的搜索,不肯放过蛛丝马迹。闹得宫里人心惶惶,大家都去唐婉怡面前抱怨。 唐婉怡这些年和傅云明争暗斗,巴不得她早点死,对她的死讯便不怎么放在心上。可是这宫里都查了好几遍,闹得人人不得安宁,唐婉怡心里烦躁,几次旁敲侧击让他们早点结案。 查案的那些人日子也不好过,一面是皇上,一面上傅家,一面是皇后,他们夹在中间受气还找不到线索,最后干脆折中找个替死鬼,于是便盯上和傅云住在一起的女官。说来也巧,这人和傅云有几分相似,身量也相仿,精心打扮一下真有几分像傅云,还能解释为何傅云会死后出现的问题。 官员们忙着交差,确定这个女官背后没有太大的势力便盯上她,一干伪证都制造完成,只差让李钰亲自过目。事情本来进行的很顺利,但没想到那个女官没有屈打成招还一直喊冤枉,吐出一个和傅云有关的秘密。 女官和傅云同住一间屋子,知道傅云每隔三天都会去御膳房,她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后来觉得她去的太规律就起了疑心,有一回偷偷跟上去,看见傅云在御膳房给李钰炖的补品边上转悠。倒也没什么反常的举动,只是揭开盖子看一看。 女官以为自己多心了,直到后来发现傅云每次回来时都会清洗指甲。傅云很喜欢自己的手,一直都有留指甲的习惯。女官心里始终不安,趁傅云出宫回家时翻了她的房间,找到一个小小的胭脂盒,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表面还留有傅云的指甲印。她一直把药藏在指甲里,带到御膳房放进李钰的膳食中。 女官当即吓得魂飞魄散,简直不敢相信傅云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想过告密,可是太医院一直说李钰身体正常,她无凭无据单凭一盒粉末根本立不住脚,便偷偷藏起来一点粉末,暗中寻找机会。 事情闹到现在已经牵扯到皇上的安危,查案的官员不敢隐瞒连忙上报给李钰,女官也交出她藏起来的东西。李钰让太医院去查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凑在一起检查那东西,面色越来越古怪,额上冷汗直冒。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6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李钰见状心里咯噔一声,怒道:“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几个御医相互看了一眼,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位站出来道:“回禀陛下,这药是以前青|楼里用来让娼妓堕胎的药粉,男子服用会……”老太医哆嗦了一下,咬牙道:“会子嗣艰难。” 李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御医说了什么,顿时脸色铁青,胸膛里冒出一股怒火,一脚踢翻面前的案桌勃然大怒:“给朕下旨,将傅家所有人打入天牢。” “陛下,陛下三思啊,这只是宫人的一面之词,做不得数。傅大人位高权重,要是弄错了……” 在场的几个太医都连忙跪下来,这件事实在太蹊跷,李钰现在正在气头上,若是真的也就罢了,傅坤罪有应得,可要是假的,得罪傅坤只怕要朝中不宁。 李钰此刻正是怒火中烧,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太医的谏言,大殿上的人跪倒一片,谁也不敢动。李钰气得在殿上走来走去,瞥见殿前侍卫的腰刀,一把将刀抽出来,把刚才踢翻的案桌砍成两半。 他是彻底动怒了,宫里的人都被他吓着,李钰提着刀道:“谁敢违背朕的命令,朕就将他推出宫门腰斩。马公公,你即刻带人去办。” 李钰下意识地吩咐马公公,却半晌都没有回应,李钰抬头环顾,大殿内根本就没有马公公的身影。 一个太医大着胆子道:“老臣刚才看见马公公出去了。” 李钰一惊,脑海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怒极反笑:“好,好,好得很,手都伸到朕身边了,朕倒要看看他傅坤是不是要反了天。小顺子,你出宫去把梁简给朕叫来。” 李钰随手指了个眼熟的宫人吩咐道,小顺子一听不是让他去傅家,立刻领命爬起来就跑,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大殿。 李钰这边发了一通怒火,宫外同样不平静。 马公公一路上火急火燎地出宫,刚跨进傅家大门就扯着嗓子开始喊傅坤,嘴里嚷嚷着出大事了。 傅云的尸骨要停灵三日,今日就是最后一天,不管是和傅坤关系好的还是关系不好的都来意思意思,连梁简都来上了一炷香,不过他没有久留已经走了。剩下的是和傅坤关系好的官员,或者是唐夜语这种特意来看笑话的。 马公公简直是一路狂奔,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进院子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个大马趴。 傅坤站在灵堂,目光阴鸷地盯着马公公,在场的官员还以为是宫里出了大事,连忙把马公公扶起来问怎么了。 马公公看着在场的所有人,脸上一片着急之色,可嘴|巴却闭的紧紧的。 傅坤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说的不是和皇上有关系,抬手让守在门口的家丁关门。大门被闭合的声响让在场的人心里一惊,不少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傅坤道:“说吧,这里没外人了。” 马公公还有些犹豫,不过很快果断起来,道:“陛下都知道了。” 这话没头没脑,大家都听的一头雾水,李钰知道了?知道什么。最近王城只有宫里闹鬼和傅云身死这两件事,难道是闹鬼一事和傅家…… 大伙连忙打住心里的念头,惊疑不定地看向傅坤。 傅坤阴鸷的神情上多了一抹冷笑,道:“才知道吗?可是已经晚了。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发现事情不对就跑了,并不清楚宫里的情况,以陛下的脾气,他肯定要将傅家满门抄斩。” “他敢。”傅坤厉声喝道,声音冷的像是冰刀子戳在众人的心上。 场上的官员再糊涂也明白事态不对,唐夜语最先发难,指着傅坤的鼻子道:“傅坤,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要欺君犯上不成?” 傅坤冷冷地看他一眼,道:“聒噪。” 说罢像是赶苍蝇一般挥挥手,立刻就有一个家仆走上来从背后挟制唐夜语,袖间银光一闪,唐夜语的喉咙上立刻喷出一股鲜血,他瞪大眼看着傅坤,脸上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家仆丢开他的尸体,傅坤用帕子擦了擦手道:“你放心,很快你女儿就会来陪你,你们唐家欠小云的,我会一点点帮她讨回来。” 说罢便将手中的帕子丢弃在唐夜语的身上,盖住他惊恐瞪大的双眼。 其他人都被这一幕骇住,跟着唐夜语一起来的那几个人瘫坐在地,傅坤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他转身给傅云上了一炷香,然后大步走出来,道:“这几日宫内闹鬼的事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我孙女更是因此惨死在宫中,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却无所做为,本官确信是她勾结妖孽意图谋害皇上,诸位大人可愿意随本官进宫清君侧。” 说的好听点叫清君侧,说的不好听就是他傅坤准备反了。在场的都是傅坤的下属,不少还是他的门生,对他的野心也算有所知,所以并没有人出声反对。 傅坤满意地看着他们,振臂一挥,道:“进宫。” 第167章 梁简离开傅家后并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去了不夜楼。 今日的不夜楼和往常不同,临近傍晚它却没有半点开门做生意的意思,船上乌泱泱全是人,却没有一个像是准备豪赌的客人,反而各个身上带兵器,气势汹汹,像群讨债的。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6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不夜楼顶楼最大的包间里,一席玄衣的梁简站在窗口眺望王城的方向,他的刀搁在一旁的桌子上。房间里除了他还有叶白衣和陈文墨、陈文砚两兄弟,闲秋进来替他们上了一壶茶就规矩地退出去。 陈如深开春后便回了川城,陈家两兄弟受梁简邀请留在王城,平日吃吃喝喝倒也不怎么引人注目。 不夜楼的糕点十分可口,陈文砚一个人就吃了一大盘,看着梁简一直往王城的方向看,他灌了一壶凉茶道:“梁简,你确定傅坤真的会在今天动手?” “不是我确定,而是他没得选。”梁简回头看着屋子里的陈家兄弟,笑道:“你们以为陛下都到了这个年岁为什么还没有子嗣?” 陈文墨神色一凛,陈文砚面露古怪之色,小声道:“他是不是不行?” “……”叶白衣瞥了陈文砚一眼,默默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他怕自己要被陈文砚的话哽到。 陈文墨扶额,没有理会自己兄弟这与众不同的思维,转头看向梁简道:“你怎么知道这事和傅坤有关?” “我觉得奇怪就请叶白衣帮我查了一下,证据和证人今日就会送到陛下手上,傅坤不反抗就是满门抄斩,他可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和陈文墨说话就是方便,梁简已经自觉忽略没有反应过来的陈文砚。 自古以来死在权利斗争中的皇子皇孙不在少数,但还没有谁敢胆大包天直接在皇上身上动手脚。 陈文墨面色凝重,怒道:“傅家好大的胆子,真是死不足惜。” 梁简从窗边走过来坐下,抽出自己的刀细细的端详,道:“他原本是打算利用傅云控制皇上,让皇位成为囊中之物,没想到大长公主没有选傅云,掌司更是不搭理他。他给李钰下药不想他有子嗣逼他选择让贤,可是没想到凭空多出来争寒。争寒的存在让傅坤的计划继续落空,他现在只有孤注一掷,不过这个决定也注定要落空。” 梁简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戏谑的意味,陈文墨看着他笑的人畜无害忍不住打个寒颤:“他这辈子遇上你真是倒了大霉。不过,宫里禁军的首领是傅坤的人,那可是三千多人,而我们只有船上这几百号人,打得过吗?” 宫里有禁军三千,一旦傅坤逼宫,这三千人马便会以他马首是瞻。梁简他们的手上只有东拼西凑起来的几百人,没有兵符指令调不动城内城外的驻军。 “这的确是个问题,但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傅坤逼宫只会带走自己信任的人,朝中清流他们一时不可能控制住,等傅坤一行动,你就去借召集他们帮忙。我相信凭借你爷爷的威名,你的话他们还是会信的。实在不行,我就只能在宫里放把火了。” 梁简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去看陈文墨,其实要是算上能动用的暗处势力,他手上能凑出来上千人。但这个人数以他如今的身份用起来是个很大的隐患,毕竟天子脚下不少官员家中的护卫加起来都不超过百人,他一个人就能调动千人,朝中官员知晓参他的奏折只怕要堆积成山。 梁简不能冒这个险,一来是不想日后梅争寒难做,二来便是这些人手大部分来自听音阁和王博扬的支持,严格来说算是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还是不要和朝政掺和起来比较好。 陈文墨被他说的嘴角一抽,道:“我尽力而为,你们多坚持一会儿就好。” 话虽如此,陈文墨心里却有些不确定,他一直都以为梁简做好了准备,但到头来却只准备了一半,这种感觉太操心了。 梁简和陈文墨的谈话告一段落,屋子里忽然就安静下来,大家都在静静地等消息。窗外光线昏暗下来,闲秋给他们送了一盏灯,屋子里烛光摇曳。天色越来越暗,陈文砚被这个氛围闹的有点紧张,手心起了一层薄汗。湖上挂起一轮明月,湖面波光潋滟。 梁简眼皮一跳,负责传话的闲秋开门进来,道:“公子,他们行动了。” 被李钰打发出来找梁简的小顺子去公主府扑了个空,他没找到梁简只好回宫复命,刚走进宫门口就看见傅坤带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而来。小顺子平日里脑子不太灵光,可今日不知怎么的看见这些人立刻反应过来情况不对,连滚带爬往御书房跑,冲进去扑到李钰面前道:“陛下,陛下,不好了,傅,傅大人带着好多人冲进来了。” 御书房一片狼藉,几个太医已经从地上起身立在一旁,李钰坐在龙椅上,神情冷硬像是结了一层冰。太医们被小顺子的话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傅坤是来兴师问罪,殿前侍卫也紧张地握住手里的刀。 李钰抬了抬头,扫了一眼小顺子身后,道:“梁简怎么没来?” 小顺子见李钰现在还纠结梁简的问题,哭丧着脸道:“奴才去公主府扑了个空,梁城主不在家,公主府的老仆说他中午出去后就没回去。” “是吗?”李钰神色淡淡地说了一句便没声了,对小顺子说的傅坤带人冲进来一事毫无反应。屋子里的人都被他的反应弄的有些糊涂,有个太医道:“陛下,傅大人他……” 李钰扭头看过去,眼神阴鸷的可怕,太医识趣地闭上嘴。李钰笑了笑,往龙椅上一靠,道:“诸位放心,你们都是太医院德高望重的太医,傅坤会留着你们的。” 李钰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几个人又开始哆嗦起来,李钰无疑是告诉他们傅坤反了。 宫里的三千禁军大部分归顺傅坤,小部分不屑和他们谋反,杀出一条血路往御书房这边靠拢,御书房外面的侍卫对李钰还算忠心,看到事态不对都退到御书房护着李钰。剩余护主的禁军也退守到御书房,傅坤领着大批人马闯进来。 李钰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傅坤,嘲弄道:“傅大人,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钰没有丝毫的慌乱,他坐在龙椅上神色平静,看着傅坤身后的大批人马冷笑不止。他这一生纸醉金迷,极尽奢侈,日子过的荒唐,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过。很多平日都不愿意去想的问题,现在就像有一只手帮他整理清楚,让他一眼就能看个明白。 傅坤也好,他也罢,自以为掌握他人生死,却不知道早已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要是平常他肯定已经暴跳如雷,可是现在他累了。他为皇位屠戮亲族,除了远嫁的姑姑,身边早已没有什么亲人,坐上皇位起他就是孤家寡人,在位多年也没个一儿半女,宠幸过的人爱慕的都是他手中的权利,根本不可能和他同甘共苦。 他争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心里唯一还残留的一个期待也越来越渺茫,他就要死了,梁简会有一点点在乎吗?大概是不会的,因为是他亲手布置了这一切。 李钰忍不住大笑起来,自己果然是可笑至极。 梁简带人一路杀进来时,御书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血气,残存的禁军把李钰和太医围在中间,太医正在努力抢救李钰,他被傅坤一剑刺入胸膛,剑刃虽然偏了几分没有立即要他的命,但也因为目前这个局面得不到很好的救治,危在旦夕。 在禁军之前还有一位手持宝剑的美人,穿着一身如火的衣裙,头上戴着精致的步摇,妩媚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傅坤,妖娆的面容带煞,让人一时恍惚险些没认出来她是昔日殿前献舞的舞姬,后来入宫做了美人,受尽恩宠。 她本该在梁简和叶白衣的安排下离开后宫,可是她拒绝了。 禁军和梁简带来的人马相互厮杀,彼此都有不小的伤亡,梁简抹了一把刀上的血步步踏入大殿,脸上带着嗜血的笑意,看见傅坤还极其和善道:“傅大人,今日风月无边,你一身血气不觉得煞风景吗?” 大殿里躺着无数的尸体,浓郁的血腥之气让人作呕,梁简的鞋在地上落下一个个带血的脚印,几个太医吓得都快昏过去,梁简却说今夜有无边风月。他立在叛军之前,一人一刀,面上带着笑意,好似在逛自家的后花园,并未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6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李钰听见他的声音,胸膛里沉寂的心脏又恢复强有力的跳动,他艰难地扭头朝梁简看过去。越过堵在面前的人群缝隙,李钰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梁简就是一尊带笑的修罗,他期待天神降临,可梁简只能带来杀|戮。 这个人有着最无害的面容,有着最干净纯真的笑意,上天给了他无尽的伪装,却也掩盖不住骇人的杀|戮和震慑。人间若有阎王,想必就是他这般模样。谈笑间要人生死,看似无害实质致命。 傅坤对梁简的到来并不意外,王城中若有让他忌惮的变数,梁简便是其中之一。但让傅坤觉得惊讶的是梁简来的太快,快到他还没有得偿所愿。眼神冰冷地扫过外面杀成一片的队伍,傅坤冷声道:“凭你这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凑起来的人马就想拦住我,梁简,狂妄早晚要付出代价。” “做不到又拼命叫嚣才叫狂妄,我这叫实力。”梁简好整以暇地看着傅坤,眼中满是嘲弄之色,轻叹道:“傅大人,你不该离我那么近。” 傅坤一愣,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窜上来。梁简带来的人在外面牵制禁军,大殿内保护傅坤的人手加上大臣不到三十来个,就算有没有加入战斗的禁军也只在殿外候命,而梁简离傅坤很近,不到十步。 梁简的刀能在十步之内取人项上人头,更别说这个距离还没有十步。 傅坤猛地后退,拉过身边的一个禁军挡在自己前面。刀光如雪,下一刻便是血落如红梅。梁简的刀切开禁军的脖子,鲜血飞溅。跟在傅坤身边的大臣尖叫起来,禁军立刻将兵器对准梁简。 梁简只是毫不在意地甩落刀上的血珠,眼神含笑看向傅坤。傅坤背脊一寒,想也不想地往殿外冲去。 “公子,不能让他跑了。”守在李钰身前的月美人出声提醒,在殿内擒王好过在千军万马中取首级。 梁简挥刀荡开禁军的兵戈,月美人提剑上来帮忙,她是个舞娘,杀人的时候也像是在跳舞,绝美凌厉。 梁简并不忙着去抓傅坤,他先将大殿上的人一一料理,然后偏头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年纪最大的太医以为他是来救驾的,看见他顿时有了主心骨,道:“伤得太重,在没有药恐怕就……” 梁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丢给太医,冷声道:“别让他死了。” 拿到药的太医接过瓶子晃了晃,从里面倒出来一颗药丸,他放在鼻尖闻了闻,面色顿时古怪起来,犹豫之间对上梁简似笑非笑的眼神,手一抖差点把药摔地上。 其他人不知道他在迟疑什么,眼看李钰就要陷入昏迷,立刻把药抢过去给李钰服下。药入口即化,李钰吞下去后面色好看很多。 外面的战况还没有结束,梁简看了眼面带焦虑的月美人,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我出去接应,你……”梁简看了看李钰,又看了看月美人,轻叹一声还是没忍心责备:“你留下吧。” 月美人知道自己擅自出现在这里已经犯了听音阁的大忌,可是她不在乎,妩媚的眸子看向李钰,藏着爱慕的苦涩。她对梁简拱手行礼谢他成全,转身去查看李钰的情况。 宫里的禁军质量好坏参半,这些年朝堂上的明争暗斗蔓延甚广,就是军队中也有拿钱吃白饭的人。梁简带来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人数上的差距难以弥补,但凭着实力还是勉强能坚持。 傅坤已经退到人群中把自己保护起来,看梁简的眼神充满了忌惮。昔日这个初次踏入王城,险些被他陷害成为李钰玩物的城主,也在今夜的血色中褪|去伪装,露出獠牙。 难怪他踏进大殿时李钰要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以为自己是黄雀,又怎料另有其人。不过也没关系,黄雀在后就一定能捡便宜吗。 “梁简,我还真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来了,我都不知我还能找个替罪羊。只等李钰一死,我再将你们拿下,到时候看谁还能救你。”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李钰还死不了,起码今夜不会死。”梁简和傅坤隔空对峙,胸有成竹。他给李钰用的药能维持濒死之人十二个时辰的生机,但十二个时辰一过药石罔效,是救人的良药也是致命的毒|药。 最先拿药的太医是看出来了,但是他不敢说。 傅坤对自己那一剑还是很有信心,在他看来梁简不过是虚张声势。一想到今夜自己就可以告慰傅云在天之灵,傅坤眼神越发冰冷疯狂:“我本来是想过给他一条生路,只要他让云儿为后,是他不识好歹。还有你,云儿因为你得罪大长公主,又因为你妹妹得罪穆昔郡主,要不是你们大长公主怎么可能会选唐婉怡。唐夜语那个蠢货,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一直和我作对,我真恨没有早点做掉他。” 梁简掏了掏耳朵,对傅坤的怒骂满不在乎,他盯着自己手上的刀,看着锋利的剑刃映出自己带笑的桃花眼,讥讽道:“老匹夫,你还真是一大把年纪都活在脸皮上,难怪脸皮越来越厚。你的好孙女自己不算计我们,她会得罪大长公主和穆昔郡主?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对了,忘了告诉你,她不是失足落进御花园的池子,而是被人丢下去的。” 梁简笑着说着残忍的事实,兴致很好地给傅坤描述一番傅云在水中挣扎的场景。她其实是先被淹死然后才搬运到御花园,不过这种细节梁简也懒得告诉傅坤。宫里闹鬼一事都是梁简让月美人做的,目的是替傅坤找个逼宫的理由。这一闹宫里本就人心惶惶,谁还在意傅云的情况。 傅坤听的睚眦欲裂,心头都在滴血,他恶毒地盯着梁简,失控地大喊起来:“杀了他,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声如裂帛,歇斯底里,说完自己忍不住咳嗽起来,一个劲地喘着粗气。 周围的禁军听他的指令冲着梁简一拥而上,战乱持续不息。 傅坤气红了一双眼,盯着灯火长明的宫殿,夺过一把长刀想要冲进大殿,可殿门口梁简死守。他身如鬼魅,在众人的围困之中还游刃有余。 跟着傅坤一起进宫的官员有些急了,再这样拖下去他们都是性命不保。有人开始后怕,想趁着混乱偷偷溜走,被傅坤一刀挡住。 “都是一根绳上的蚱蜢,谁敢走别怪我无情。” 官员哆嗦着退回去,心里升起无尽的悔意,他不该被一时的利益冲昏头脑,而忘了这座皇宫外还有一头野兽虎视眈眈。 人数的差距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落了下风,梁简等人开始往御书房退守,傅坤面露狞笑,挥刀让所有人一起上。 兵戈齐立,冷光如月。 陈文砚抹了把手臂上的血靠近梁简道:“打不过了,你快想点办法。” 梁简眉心轻拢,忽然有所感往宫门看去,神色一喜。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6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下一刻万箭齐发,呼声震天,在外面游说的陈文墨在叶白衣的保护下带着人冲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少匆忙从床上爬起来的大臣。 傅坤猛地抬头,他身边的人都露出绝望的神色。 大势已去,一|夜风雨止。 第168章 李钰的情况是暂时稳住了,但是伤势过重不宜挪动,大家把让安置在书房的偏殿。他失血过多,这会儿脸色苍白,月美人在床边照顾他。李钰半梦半醒间,眼前是一片妖娆的红色,让他分不清是在血色的大殿还是在温柔乡。 善后的事梁简没有插手,朝中的大臣也不希望他插手。他今夜虽然救驾有功,但因为李钰这个状态,手中握着实权的他成了最大的忌惮对象。 傅坤一干人等已经伏法,和傅坤狼狈为奸想偷偷溜走的马公公也被抓回来。梁简坐在御书房门口的石阶上擦拭自己手中的刀,傅坤跪在地上不断地咒骂他,嘴里喊着大逆不道的话。说自己不甘心为他人做嫁衣,白白便宜梁简独揽这江山。 “梁简,你别忘了这天下还有皇室宗亲,你同样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反贼。你和我一样,只会在后世史书上留下抹不去的骂名。我就是死了也会睁着眼瞪着你,等着看你落下一个比我还要凄惨的下场。” 梁简擦拭刀刃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傅坤,笑道:“后世史书要如何记载与我何干?我梁简无愧于天地,亦不坠我先祖之名。我活在当下求个自在随心,至于后人,也不过只有看着史书干跳脚的份,还能冲到这里来打我不成?” 许是梁简的言论太过惊骇世俗,周围的护卫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朝他看过来,傅坤也是一愣,忽然又道:“你求自在随心可有想过梅争寒的下场?他才是皇室宗亲,你压不过他,即便他低头你也是乱臣贼子。” 梁简挑眉,傅坤的话让他想起一点不合时宜的东西,手掌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挡了压制不住的笑意,道:“压不压得过都是我和他之间的情趣,与你何干?不要脸的老匹夫。” 梁简说完还鄙夷地看了傅坤一眼,周围的人又是一愣,傅坤脸上的狠毒都僵住,他想要离间这两个人,可刚才他是不是无意间知道点不该知道的东西。 收尾的工作一直持续到五更天,傅坤没有耽搁多余的时间直冲御书房而来,所以后宫比较安全,但一想到那些哭哭啼啼的莺莺燕燕大家就头疼,最后干脆让皇后和四位妃子在御书房外面等候。 御书房里里外外的血迹都被冲刷干净,若非空气中还残留着血腥味,只怕都无人相信这里发生一场恶战。 梁简一直在御书房外面没有进去,这会儿大臣们最不想看见的人只怕就是他。叶白衣的任务是保护陈文墨,这会儿人已经安全他便退出气氛凝重的大殿陪梁简在外面站着。 “你大费周章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却是为别人做嫁衣,真的不怕以后猜忌。” “他会是个好皇帝,就算没有我也会为国为民做一任贤明君王。可我不行,没有他我会忍不住拿这江山殉葬。” 梁简站在高高的石阶上,眺望着逐渐泛白的天际,眼里有温和的光。他以江山为聘,那以后江山就是梅争寒的囊中物,他送的东西,梅争寒会好好爱惜。 叶白衣的眉头跳了跳,他以为梁简会信誓旦旦地回他一句信梅争寒,却不想梁简回了一个猜忌后的结局。权利富贵从来不会变,变的是岁月和人心。 再美的山盟海誓都有破碎的时候,再远的天涯海角都有抵达的一天,时间能够翻云覆雨,让沧海变成桑田,让垂髫幼子变成耄耋老翁,让书页泛黄容颜不在。没有能比时间走的更长久的东西,承诺和信任都是一句活不过明天的话。 叶白衣忽然有些不理解,多嘴道:“你要是真这样想,你和梅争寒还过不过日子了。” 梁简不解地看着叶白衣,不知道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 叶白衣正欲言,陈文砚跑出来道:“梁简,陛下醒了,他要见你。” 梁简进偏殿的时候一干老臣都站在一旁警惕地看着他,活像他才是今天晚上准备谋反的人。唐婉怡不顾大家的劝阻冲进来,跪在李钰的床前哭爹喊娘,傅坤杀了她的父亲,要是皇上再有个三长两短,她今后就彻底没指望了。 月美人被唐婉怡挤到一边,梁简注意到她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肚子,静静地站在床榻一侧,努力让自己变得不那么起眼。 李钰面色好很多,不过那都是药力激发他身体潜力的表现,只要药力一散,他就没救了。唐婉怡哭的梨花带雨,李钰面上没有半分怜爱之色,只是挥了挥手让人把她拖下去。 “诸位爱卿也暂避,朕有话要和梁简说。”李钰看向围在身边的这群人,目光有些凌厉。 陈文墨和梁简对视一眼,梁简点了点头,陈文墨便劝犹豫不决的大臣们退出去。 月美人犹豫了一下,也安静地退出去。 李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有些复杂。他荒唐半生求而不得,却不想临了遇见了一个真心人。傅坤逼宫,禁军谋反,这个在他身下软若无骨的美娇娘提着剑从后宫一路闯过来。李钰没有问她的衣衫上沾了多少血,因为她靠近的时候李钰已经闻到血腥味。 只是不知道那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血,这样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子装成无害的白兔在他的宫中两年,他是一点反常都没发现。 李钰自问给了月美人无尽的宠爱,因为她聪明漂亮会讨好人,所以他从来不吝啬自己的恩宠,可他也明白自己从来没有给过她心,给过她真正的爱情。有的只是床笫间的欢悦,彼此肮脏的欲|望。可即便爱是假的,她也沦陷在梦幻的温柔里。 但更讽刺的是她是别人安插的一颗棋子,到底是谁入了谁的局?被迷雾遮迷了眼。 李钰心里充满了苦涩,一阵没由来的疲惫将他淹没。他半阖眸子靠着身后的软枕,神态一瞬间苍老下来。 梁简立在床边静静地等他发话,过了许久,李钰才抬眼看着他,道:“我原本以为你会等我死了才来,但转念一想我要是死了,你找谁要一份继位的圣旨。你还需要我,所以我还活着。梁简,你在谋划这一切时,对我的性命可有过半分迟疑。” 李钰说着便有些怨恨,他给了梁简太多东西,可梁简都不屑一顾。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6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梁简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还是被李钰捕捉到。梁简张了张嘴,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逃避了。 李钰心里一痛,眼里有几分追忆的色彩:“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为什么那么晚吗?因为我想着要是来的是个罗里吧嗦又古板的老古董,我就可以用宫门落锁的借口把他打发。可是当我看见你时我就后悔了,后悔没有早一点把你宣进宫。你穿着华贵的锦衣站在灯火下,眉目如画,脸上虽然带着笑意,神情却疏离冷淡,整个宫廷的颜色都被你比下去了。那个时候我忍不住在想,你长的那么好看,抱起来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李钰这话说的很露骨,梁简皱了皱眉。李钰却不介意他的神色,道:“我习惯强取豪夺,以为只要动动权利就能让人就范,可是你宁愿死也不肯让我碰。我那个时候以为是你不喜欢这种方式,所以我后来无条件纵容你,哪怕你下江南搅得腥风血雨,遭人密报我也压下去了。我以为可以打动你,可后来我才发现我错的离谱。” 李钰的脸上浮现一抹自嘲的笑,心里酸涩又嫉妒,他从一开始就晚了。 梁简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尝过去痴恋一个人默默付出的滋味,确实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更何况李钰就要死了,他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话说多了李钰就有些精神不振,面色苍白起来,他缓了缓气,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徐良川?” 梁简一愣,抬头看着李钰。他和徐良川的恩怨知道的人并不多,下江南的时候也没有动手,而是走了之后让杜平解决的。 想到李钰刚才说的密报,梁简默了一会儿道:“我家在江南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有漫山遍野的桃花,花开的时候就是一片世外桃源。但是七年前被大火烧了个干净,带头屠门的人就是徐良川。所谓的救命之恩不过是我还有点用处,他用来骗我成全他仁义之名的借口。” 李钰想象不出梁简描绘的家乡,他坐拥天下却困守深宫,从未领略过山河大地的美景。人人都说做皇帝好,真的有那么好吗? “如此倒真是死不足惜。”李钰咳嗽一声,对徐良川的死并无同情。他抬头看着梁简俊美的面容,心里涌出一股冲动,问道:“如果我先遇见你,会不会有所不同?” 如果你曾随徐良川来过王城,让我先梅争寒一步遇见你,把你留在王城,我们所有人的结局会不会都有所不同。 梁简面色微怔,随即脸上多了一抹好看的笑,他看着李钰,像是在怀念什么,淡淡道:“陛下,感情里最重要的不是时间,是人。” 不是那个人,即便自小相识也是无用。 李钰神情一滞,半晌才低声笑起来,笑声中是无尽的悲凉:“我不在自称朕,你却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叫我陛下,这一声才算发自内心吧。” 梁简默然,李钰抬手道:“你让外面守着的大臣都进来吧,我有话要说。” 很快出去的人都回来了,梁简退到自己该站的位置,李钰先把月美人叫到自己身边细细端详。她的眼里有泪光,却强忍着不落下,勉强地笑着。 她爱李钰,但并没有为李钰背叛梁简和叶白衣,因为她知道,自己一介女流抵挡不过乱世的脚步。她即便出卖自己的主子,也不过拦了一下他们的脚步,改变不了结局。她本该可以全身而退,找一个新的地方开始,可是她没有,而是留下来了。 “如果朕死了,你可愿意为朕守陵。”李钰轻声问道,月美人点点头,神情却有些犹豫。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贝|齿轻咬红|唇,欲言又止。 李钰见她为难也不生气,道:“不愿意也没关系,你还年轻,陪朕在宫里蹉跎了两年也该走了。” 月美人摇头,她并非不乐意,只是……她抬头看向梁简,眼神里有求助之色。事发突然,她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心里万分忐忑。 一干大臣听见李钰交代后事,早已长吁短叹,并没有注意到月美人的反常。 梁简早就注意到月美人一直护着自己的肚子,难怪叶白衣安排她出宫她不肯。一个女人只是为了爱还不至于狠不下心肠,但如果还有爱的结晶就会考虑再三。 梁简叹了口气,道:“陛下,月美人昨夜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臣瞧着她面色不太好,让太医给她看看吧。” 月美人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之色,李钰眉头一皱,招手让太医给月美人把脉。月美人扫了眼在场的所有人,却不太情愿把手伸出去。她寄希望于梁简,不是想成为焦点。 李钰的吩咐太医不敢怠慢,还是年纪最大的那位出来替月美人诊治。他的手搭在月美人的脉上片刻,神色又惊又喜,偷偷地看了一眼梁简,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偏殿的气氛一下子就古怪起来。 梁简有些生气,怒道:“都看我干什么?如实说。” 老太医抖了抖,道:“陛下,月美人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不合时宜的好消息像根闷棍敲在众人的心头,李钰眼看就要不行了,梁简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月美人的孩子多半要成遗腹子,皇位怎么办? 李钰被这个消息砸的有点懵,若不是有伤在身他已经跳下来揪着老太医的胡子问他是不是弄错了,明明昨天他们还在说他子嗣艰难。 老太医小心地观察着李钰的脸色,见他神色变幻莫测,大着胆子道:“子嗣艰难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一句话便让李钰的困惑消了大半,喜色逐渐染上眉梢,开战以后他便没之前那么钟情于后宫,仅有的几次夜宿都是月美人作陪,所以她的孩子是自己的,自己有后了。 李钰喜不自禁,拉住月美人的手,接触到月美人含泪的眼神时,好心情顿时被浇灭了。 有孩子又怎么样,他看不到这个孩子的出生,还因为孩子的存在局面变得更尴尬。之前他无后可让贤也可传宗亲,可现在他有后了,可他活不到那个时候。 在场的人都隐晦地看向梁简,李钰也抬头看着他,静默片刻下定决心道:“我可以信你吗?” 梁简回来他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这个孩子来的很及时。”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李钰却笑了:“替朕取来笔墨和青玉玺。” 东西很快就取来了,李钰拿着青玉玺看向陈文墨:“陈文墨,你爷爷是三朝元老,你是陈家长子,朕身体不适拿不动笔墨,这封圣旨你可敢替朕提笔。”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67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陈文墨上前躬身行礼:“草民敢。” “好,朕念一句,你写一句。”李钰神色坚决,月美人忧心忡忡地握着他的手,内心充满了忐忑。 李钰念的不慢,陈文墨也写的很快,可是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煎熬,越到后面越是让人呼吸困难,不少老臣开始大汗淋漓,李钰的诏书真是要人命。 等李钰念完,陈文墨也写完,李钰拿着青玉玺盖上印章,让陈文墨代为宣旨。陈文墨顿了顿,大臣哗啦啦跪了一地,梁简也跟着跪下。 说是宣旨,但只是重复一遍,并没有改动的地方。 大臣们战战兢兢不敢动,只有梁简一脸淡定地起身接旨,李钰把青玉玺郑重地交到他手上,疲倦道:“朕累了,你们退下吧,让月美人陪着我就好。” 说完便让众人告退,拉着月美人的手神情温柔。月美人替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哽咽道:“对不起。” 出了御书房的偏殿,外面已经大亮,梁简迎着那轮朝起的太阳,一手握着圣旨,一手握着青玉玺。在他身后,是忧心忡忡的大臣。 叶白衣和陈文砚站在外面,他们一个是江湖人不方便,一个是觉得气氛太压抑没有进去。 梁简看向陈文砚,道:“陈二公子,我想请你去滇西把梅争寒带回来。如果他肯让他把兵权交出来,即刻随你回宫。如果他不肯,就缴了他的兵权把他绑回来。” 第169章 漠北战事已停,北狄求和的书信在来的路上,江南蓬仙岛也想求和,但是被梁简压着王博扬便没有把这事上报,继续在海岸线上压制蓬仙岛。相比之下,还需要继续打的就是滇西和闽国。 梅争寒身为滇西战场的主将,往军营里一驻扎就是七八个月,战事忙的时候连给梁简写信的时间都没有,最多在送战报时托人给他带句话说自己安好。 战火连绵数月,樵县还未收回来。就如梁简猜测的一样,闽国用虫人和蛊在战场在开路,严冬天气寒冷对这两样东西还有一点压制作用,等一开春便很难压制。有人提出让江盛雪制造虫人,被梅争寒以蛊惑军心仗责,虫人的先例不能开,这一点梁简千叮咛万嘱咐,梅争寒一直记在心上。 清河的伴生蛇也在战场上给滇西的军队带来很大的压力,梁简那一刀废了清河的半条蛇,这对清河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清河恨不得把梁简碎尸万段。他本以为直接进攻红叶城会和梁简对阵,没想到梁简被扣在王城,主将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人。 清河和梁简的恩怨梅争寒从其他人口中了解不少,对于这个绑架自己妹妹还重伤梁简的敌人,梅争寒是毫不手软。入夏以后,为了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梅争寒利用地形将闽国的虫人引入山谷,辅以火攻,给了虫人大军沉重一击。 这边的战场两相对峙,闽国不敢再贸然进攻,梅争寒他们也得以喘息。漠北战事一停,担心梅争寒安危的大长公主便让穆昔启程来滇西帮忙。穆昔性格热烈如火,很快便和大家打成一片。 这日前线战事稳定,驻扎在滇西的大伙决定好好庆祝一番,大家在军中办了个小小的晚宴。 从虎牙口流窜过来的悍匪还没有消灭,单崇飞的军队也驻扎在红叶城。原本他来以后梅争寒要把大权交给他由他来统率,可是梁简下的命令是让单崇飞配合梅争寒行动。梅争寒的能力单崇飞还是了解,对这个军令并没有异议,倒是梅争寒有些过意不去,觉得单崇飞听他指挥是屈才。 军营的晚宴十分热闹,在滇西这半年多的时间,梅争寒和梁简留下的势力很好地融合在一起,曾经跟着梁简的张铎,郑虎等人都放下对梅争寒的偏见,尽心辅佐。 陈文砚带着梁简的命令日夜兼程赶到滇西军营驻地时晚宴正酣,大家对他的到来十分惊讶。 穆昔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揽住他的肩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听说你被梁简留在了王城,难不成是王城出了什么事?” 穆昔说着,隐晦地扫了眼陈文砚身后的侍卫,金甲腰刀,都是宫里的禁军。 陈文砚拉长了脸,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一碗酒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喘了口气道:“你以为我乐意来?王城出大事了,我走的比较快所以信件还没送到这里,傅坤谋反逼宫,陛下去了。” 陈文砚一句话让喧嚣热闹的晚宴出现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吃惊地看过来,满脸惊讶。李钰要是老态龙钟也就罢了,他还那么年轻,不到而立之年,怎么一场宫变就…… “傅坤杀了他?”穆昔脸上盛满怒色,不管穆家和皇家有何恩怨,她和李钰毕竟还是表兄妹,对他的死有些难以接受。 陈文砚道:“差不多,他被傅坤刺成重伤,没能救回来。” 陈文砚有些惋惜,死的毕竟是一国之君,提起来难免让人伤感。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其他人都静默下来。 “他死了,那现在是谁当皇帝?”单崇飞还算冷静,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陈文砚来的急但并不慌,那说明朝中的局面还没有乱,李钰去了,肯定需要一个人出来主持局面。李钰无子,临危受命的人是谁。 单崇飞的问题也是大家想知道的,大伙左右看了看身边的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人。梁简还在王城,他会不会是李钰选择的人。 陈文砚知道大家在想什么,他也不卖关子,直接道:“这就是我来的原因,梅争寒接旨。” 梅争寒一愣,其他人也迟疑了一下,陈文砚举着圣旨着急道:“接旨啊,你们干什么?” 梅争寒盯着陈文砚手上的圣旨跪下来,他都跪了其他人自然不能继续站着,也跟着跪下。 陈文砚抖开圣旨,朗声道:“奉皇帝,诏曰:朕于江山,无功有过,湛于酒色,不修德政,致使四海不宁,百姓不安,愧对列祖列宗。天下苦于战乱久已,朕自知不久于世,故托付天下于圣贤。大长公主之子梅争寒,人品贵重,心智坚定,有治世之才,着继朕登基……傅坤谋逆,梁简平乱有功,封凤王,赐凤栖宫。朕故去后若新帝未归,凤王可代为监国……” 陈文墨当日念旨之时陈文砚并不在场,这封圣旨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念完之后不等梅争寒接旨,他先吃惊地叫了起来:“这个……我是不是拿错圣旨了。”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68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 颜卿卿扶额,提醒道:“陈二公子慎言,这是先帝遗诏,不得胡言。” “可是……”陈文砚还想辩解,梅争寒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把圣旨从他手上接过去。李钰驾崩,梅争寒现在就是名正言顺的新君王。他可以起来,可其他人不行。 陈文砚也反应过来,单膝跪地,众人行礼道:“参见陛下……” “免了,你们都起来。这皇位名不正言不顺,没什么好拜的。”梅争寒的脸上没有半分喜色,甚至还有些凝重,他不稀罕当这个皇帝。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先站起来。他们中不少人都是梁简的属下,知道梁简之前一直筹谋篡位的事,本来都觉得皇位定然是他的囊中之物,岂料竟然是梅争寒。 颜卿卿见梅争寒神情并不欢喜,知道他是顾念梁简,上前劝道:“先帝无子,二公子你是皇室宗亲,这位置传给你并非名不正言不顺。” 言外之意便是不能传给梁简,因为还有他在中间。 梅争寒转头看向颜卿卿,相比其他人的惊讶,颜卿卿要冷静多了。征战数月,她这个城主对梅争寒是从来没有异议。之前梅争寒还以为她是看在梁简的面子上,现在却察觉出猫腻。 梅争寒迟疑片刻,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颜卿卿点头,她的确早就知道了,在梅争寒及冠之时梁简就明确说了他要让梅争寒登上皇位,而不是自己。那个时候颜卿卿和王博扬等人还不理解,可当李钰将梅争寒的身份昭告天下后他们就明白了。 梁简是要保梅争寒,他宁愿自己背上功高震主,狼子野心的骂名也不希望梅争寒将来夹在他和忠孝之间两难。 颜卿卿这一点头梅争寒便什么都清楚了,难怪,难怪梁简一定要青司鉴和李钰承认他的身份,原来早在那么久以前梁简就在打这个主意。以前想不明白的地方现在看到这份圣旨,梅争寒还有什么不明白。 梁简为他考虑,步步为营,他本该高兴,可心里一点欢喜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感到一阵心疼。 梁简不忍心他来背负骂名,难道他就忍心吗。 “我多嘴问一句,圣旨上提到的凤栖宫是指皇后住的凤栖宫吗?” 梅争寒还在为梁简的决定感到心疼,一旁对圣旨后半部分内容敏|感的穆昔忍不住问了一句。她对皇宫还算熟悉,凤栖宫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她心里便是咯噔一声,顿觉不妙。 陈文砚见终于有人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连忙附和道:“我也想知道,我刚才就想问了,自古以来只有皇后住凤栖宫的道理,一个异姓王住凤栖宫……先帝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梅争寒神色一凝,连忙打开圣旨重看一边,李钰的确封了梁简为凤王,赐凤栖宫。换句话说这不仅仅是继位的诏书,还是李钰变相给他们二人下的婚书。梅争寒一时惊疑不定,连忙道:“陈二公子,烦请你把傅坤逼宫当日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我想知道全部的细节。” 梅争寒有令陈文砚岂敢不从,立刻将当日发生的事娓娓道来,说到李钰单独召见过梁简以及月美人有孕,梅争寒的神色便有些古怪,他不禁想梁简是不是和李钰达成了什么交易,比如保下月美人的孩子。 不过很快梅争寒就否定这个想法,既然月美人的孩子是真的,就算李钰不开口梁简也会尽力保下。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管谁为皇,这个孩子都来的很及时。 “咦,你怎么和梁简说的一样。”陈文砚听见梅争寒的低语,道:“梁简当时也说这孩子来的很及时,然后先帝大笑,之后就让我哥写下这封圣旨。其实先帝传令的时候我没在,这些都是我哥告诉我的,他觉得你可能会问。” 军中的酒宴少了喧嚣,大家都围坐在一起听陈文砚讲当日的事。等他说完这些,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梅争寒。继位一事板上钉钉,梁简派陈文砚来肯定不仅仅是宣读圣旨那么简单。 先帝驾崩,这是国丧,梅争寒身为新的君主,肯定要回去。 “我还不能走,国丧瞒不住,这个时候更换君主并非好事,只怕消息传出去边境的那些人又想动小心思。我们和闽国打了那么久,眼看胜利在望,我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知道陈文砚的来意是带自己回去,梅争寒想也不想地拒绝。王城有梁简坐镇,他比任何人都还要放心。早继位晚继位有什么关系,反正皇位又不是他想要的。 陈文砚听完梅争寒这话,顿时苦着一张脸,道:“我来之前梁简交代过,如果你不肯走就让我下了你的兵权把你绑回去,你看我还带着人来的。大家兄弟一场,别让我动粗。” 梅争寒挑眉,道:“我说陈二公子,你接这个旨意的时候知不知道我是皇帝?” 陈文砚一愣,他当时在外面,并不知道圣旨的内容。看见梁简拿着圣旨和青玉玺以为是他得偿所愿并没有想过另一个可能,现在梅争寒提出来,陈文砚才发现自己跳进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巨坑。 一边是监国王爷,一边是皇上,借他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把梅争寒绑回去,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陈文砚傻了。 穆昔同情地拍拍陈文砚的肩,这人明显是被梁简和陈文墨联合坑了。 梁简知道以梅争寒的性子这个时候不可能丢下战场回去,可朝中老臣的嘴必须堵上,他派陈文砚前来还放出这样的狠话,态度上的确很坚决,但效果如何只有明白人心里清楚。 梅争寒是皇帝,他是监国,他比梅争寒矮一头,他的话梅争寒可不用听。 “不过我一直留在滇西也不是办法,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嘴上说了不回去,但梅争寒心里还是有些着急。梁简一个人在宫中,剩下的那些老臣都怀疑他有不臣之心,他的处境不一定好过。 梅争寒可不想他越来越被动,心里已经有结束战争的打算。他还有很多话想问梁简,关于这个皇位,关于梁简的打算。 次日,梅争寒召集所有人制订一个新的进攻计划,兵分两路对闽国和悍匪发起全面进攻。闽国损失虫人主力军,这会儿元气还没有恢复过来,遭到强烈进攻有些手忙脚乱,不得不往后撤军。 丘桐军队的疯狂反扑持续半个月,先帝驾崩,丘桐易主的消息也传遍五湖四海。梅争寒干脆找了个御驾亲征的名头鼓舞士气,他是将门之子,上马压得住场,下马镇得住军心,绝非养在宫里的李钰可比,也让周边的野心家看到新生的丘桐不可侵犯的威严。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69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闽国节节败退,梅争寒一举收复清溪郡被霸占的疆土把闽国赶出丘桐,清河派人议和,梅争寒带着议和书班师回朝。 因为战乱和国丧而显得死气沉沉的丘桐国百姓看着凯旋而归的队伍和走在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威武国君,心里逐渐燃起希望。 新的时代拉开序幕,丘桐再度迎来明君盛世。 梁简带着朝臣在城门口迎接梅争寒归来,马背上的人意气风发,眉目张扬,颇有战神临世的风采。梁简随朝臣跪拜,梅争寒翻身下马到他跟前把他扶起来,装模作样道:“朕御驾亲征,爱卿监国这些天辛苦了。” 梁简摇头,说得好听点叫监国,说的不好听点他这段时间都在拔除异己。会妨碍他和梅争寒的人,在这段日子都被他以傅坤同谋论处,菜市口的血就没停过。 “陛下,聘礼我是送到你手上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嫁?” 我以江山为聘,娶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是梁简曾经的承诺,现在他做到了。 第170章 天子驾崩,国丧三月,梅争寒一直等丧期过了才让青司鉴选个良辰吉日继位。朝中的大臣被傅坤杀了一批,和傅坤谋反被梁简杀了一批,又因为梁简排除异己杀了一批。一连几番杀戮,导致还能上朝的人只有稀稀疏疏几个,朝中很快面临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加上更换君主,朝中事务繁忙,一个人要做多个人的事,很快捉襟见肘。 梅争寒和一干老臣商议之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从各城各地抽调得力的人手入朝帮忙。红叶城这边梁简被封为凤王暂时不能离都,梅争寒想了想下令将红叶城的一干事物交由许泽打理,宋远赴朝任命。 宋远的才能大家有目共睹,入朝后没多久就很快上手,让不少老臣心里叹服。梁简的身份有些尴尬,朝中大大小小的事都不方便插手,干脆便由着梅争寒他们处理。 除了宋远之外,陈如深还让陈文墨和陈文砚两兄弟一并入朝相助,颜卿卿丢不下锦城便让杨君宁前来。这一战杨君宁立了不少军功,只等朝中事情忙完后论功欣赏,让她前来帮忙倒也没什么问题。 其他城在梁简的授意下也抽调合适的人选过来,很快这批新生力量就化解了朝中人手不足的尴尬,梅争寒有意将这些人留在王城,找了个时机顺势推行之前李钰没能推行的新政,在朝中设立两相六部,即左相,右相,兵部、礼部、刑部、户部、吏部,工部。 李钰当初推行遭到阻碍是各个官员之间权利相互勾结,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利,但现在朝中百废待兴,梅争寒完全可以大力推行。 他提出这个方案后不久剩下的老臣便妥协下来,梅争寒请陈如深坐镇右相,但陈如深以年岁已高为由拒绝了梅争寒的邀请,推荐陈文墨为梅争寒效力。陈文墨出身名门,资历虽浅但才能了得,担任丞相也未尝不可。 右相人选有了着落,左相却让梅争寒头疼好一阵子,不过很快这个问题也得到解决,因为不少人都大力举荐宋远。虽然宋远没有显赫的家世,但他的才能不亚于陈文墨,而且他可以代表丘桐的寒门学子。 丘桐的官职继承很多时候都是裙带关系的推举,没有正经的考核,造成很大的权利弊端。这一次梅争寒干脆把这些一并进行改革,推行科举制,利用考试选举人才,为国家补充新鲜血液。 六部将权利明确分化,尚书人选方面梅争寒倾向于剩下的老臣,至于组成的新鲜血液除了各城抽调上来的人手,梅争寒还对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大家论功行赏,分别分配到各个部门锻炼。 不过在设置礼部的时候遇到一点麻烦,因为礼部的职能和青司鉴重合。梅争寒昔日流落民间是因为青司鉴,他能回来也是因为青司鉴,真说起来他对青司鉴的感情有些复杂。但看在梁简之前为青司鉴求过情的份上,梅争寒没有直接撤销青司鉴,而是让它改个名变成礼部,掌司升为礼部尚书,该干啥继续干啥。 梅争寒继位后连轴似的忙了三个多月,期间除了整顿朝纲,推行新政,还接见了北狄和闽国的使臣,这两国愿意俯首称臣梅争寒也没客气,狮子大张口要了很多贡税。除了这两个国家,边境的蓬仙岛也希望能够和解。这个国家最终没有和丘桐打起来,但是他们的小人行径也让人不耻。朝中对他们的处理分成两派,一派主和,一派主战。 这件事情有些棘手,梅争寒找梁简商量,梁简让他主和,只不过要在商贸上增加两成税。海上贸易利润丰厚但危险也高,本来就是稍有不慎要赔本的买卖,梁简让提税无疑是割他们的肉。 梅争寒觉得妙极了,回头就让下边的人如此回复蓬仙岛,如果不同意,就别再踏进丘桐的海域,不然来一次打一次。 战争也让丘桐伤了元气,国内百废待兴,大臣们这一忙起来倒是忘了还有一个凤王需要解决。等那些老臣想起这事已经是冬季,各地的城主纷纷涌入王城参加宫宴,也是梅争寒继位后的第一场宫宴。 梅争寒称帝后忙碌的半年,可以说是梁简两辈子加起来最惬意的半年,朝堂上的事情不需要他插手,红叶城的事情也有许泽帮忙管,他空顶着个凤王的头衔无所事事,除了安顿一下月美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帮李钰善后外,他是一件正事也没办。 他在不夜城的赌场里赌了半年,别人是有输有赢,不是倾家荡产就是腰缠万贯。可他不一样,他让叶白衣帮他开了三楼的千金局,半年来稳赢不赔,筹集的钱财都能抵半个国库,要不是身份摆在那儿加上有叶白衣在背后撑腰,只怕杀他的人都能绕王城一圈。 而他赢来的钱也没入自己的腰包,全给梅争寒补充国库开销了。国库被李钰败的入不敷出,加上战争开销,即便梁简查抄不少大臣的家充入国库,到梅争寒手上时还是没有几个钱,梁简只好利用赌场大肆敛财。他是日日花钱如流水,最后却连半点房产都没置办,一直住在公主府。 虽然名义上李钰赐了他一座宫殿,可那宫殿在深宫之中还是皇后才有资格住的地方,在事情没有完全处理好之前,梁简可不想去触霉头。 好在公主府一直都空着,梅争寒的皇位是李钰让贤,所以大长公主和穆程的身份未曾改变依旧在漠北,穆昔也没要封赏,继续做她的安宁郡主下江南去玩了,就连江盛雪也回陈家陪陈如深不在这里。 公主府已然成了梁简的第二个家,第一个家在红叶城,他一个人是乐得清闲,偶尔杨君宁和宋远会来串门。宋远成了左相,杨君宁也封了将军,他们两个人如今都已在王城安家落户。 梁简赌了半年,梅争寒忙于政事半年,两个人聚少离多,都没好好闲下来说句话吃顿饭,好不容易事情都忙完了得了空闲,遇上的便是这场宫宴。 大长公主和穆程都从漠北赶来,梁简觉得自己还继续住在公主府就有些不成样子,他本打算去不夜楼凑合几天,却被大长公主留在公主府,准确说是他们夫妻二人和他有话要谈,所以把他留下。 大长公主和穆程不是不通情理之辈,更何况梁简为梅争寒付出太多,他本有希望成为君王,却把这个机会给了梅争寒,只为了他将来不会被人口诛笔伐。倘若梅争寒还只是梅争寒并非君王,大长公主和穆程会默许他们二人在一起,可现在梅争寒成了君王,他们的事夫妻二人不得不重新考虑。 李钰一道圣旨把凤栖宫给了梁简,先皇遗命不可废,也意味着将来除了梁简没有任何人可以住进凤栖宫。可他是异姓王还是个男子,不可能随意出入皇帝的后宫,除非他成为后宫的一员。 李钰的圣旨是变相的婚书,但大长公主和穆程能接受,其他人可不一定能。最简单的成亲也是最困难的不可能,朝中的老臣肯定会采用各种复杂的办法来阻挠。皇帝娶个男人为后,意味着皇室不会有嫡子。 可他们又哪里知道,梅争寒何止不会有嫡子,他连孩子都没考虑。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70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毕竟男男生子对他和梁简而言是绝对的不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月美人的孩子来的特别及时,皇位的后继便有着落了。 大长公主和穆程觉得有点对不住梁简,可是梁简并不在乎这些,他清楚梅争寒的心意,也清楚梅争寒愿意为他做到什么地步,所以他不觉得委屈。 后宫开宴,梁简随大长公主二人一同入宫,这是他半年多来第一次出现在朝臣面前。梅争寒在自己身侧给他留了位置,梁简也不觉得有碍礼法,直接坐过去。 他的出现让宫宴的氛围有些古怪,梅争寒刚继位,后宫一个妃嫔也没有,梁简坐的位置本该属于皇后。先是封号和凤栖宫,然后是宫宴的位置安排,梁简已然是处在皇后的位置上,朝臣心里多少有点明白,可是他们不能同意。 一国之君立男人为后,这种事情简直惊骇世俗,在丘桐可是从来没有过。 不过这种事情有人反对就有人赞成,朝堂上的新生力量经历过一次大换血,现在很多都是年轻的新面孔,他们中有不少是梁简和梅争寒的人,对他们的事情还是知道,自然不会跳出来反对。至于剩下一小撮不知情的人,只要看得清楚形势,就不会冒着被皇上穿小鞋的风险明确地站队。 老臣们本来寄希望于大长公主和穆程,但一想到梁简一直住在公主府,只怕夫妻二人早就知道这个事,他们这是默许了。 随后老臣盯上已经成为礼部尚书的掌司,希望他从礼法出发劝谏皇上,可是话还没开头,他们便想起当初掌司指着梁简说他是凤命的事。 他们当日觉得不过是掌司弄错了,可现在看来掌司并没有弄错,而是他们理解错了。梁简是凤命,凤首箜篌为他奏响,只不过他不是李钰的皇后。 且不论各个老臣的心里有什么想法,梅争寒和梁简许久没见,此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人到了跟前,心里的想念便有些压不住。梅争寒一晚上对其他事都心不在焉,眼神一直黏在梁简身上,要不是顾忌着下面的人,只怕这会儿已经拉着梁简回宫。 “月美人就要生产了,我打算留爹娘在王城住一段时间,把月美人安排到公主府,你回凤栖宫住吧。” 案桌在面前做了遮挡,梁简和梅争寒又靠的近,梅争寒的手掩盖在袖摆下和梁简十指交握。见到梁简所有的想念如洪水决堤,倒是叫他心痒难耐。早知道这个皇位如此麻烦,他就不该在梁简的蛊惑下应下来。 可以想到梁简说这个是聘礼,他就忍不住心尖发颤。 “让我住进后宫不怕朝臣参我吗?”梁简嘴上这样说,眼底却带着笑意,一副蠢蠢欲试的神情。之前朝政不稳他尚且退步让着这些人,现在朝政步入正轨,他可没必要继续让着。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可没有拱手让人的意思。 梅争寒听他这意思知道他是同意了,道:“怕什么,本来就该是你住。不仅是凤栖宫,之后你还得去上朝。让你悠闲了半年,你不会以为就不用去了吧。” “你要是愿意让我做个闲散王爷我也不介意。”梁简对权势没那么看重,他不去还能让梅争寒少一些压力。 可这种想法梅争寒是不会同意的,他不会猜忌梁简所以也不介意梁简掌权,在他心里梁简和他没有什么区别。而且有梁简在朝堂上陪着他,他会更安心。 晚宴进行到一半,梅争寒就带着梁简离席了,这一夜后梁简直接在凤栖宫住下来。前朝封笔暂停一切朝政,文武百官就是心里清楚也不敢在大过年的日子里去宫里触梅争寒的眉头。 好不容易等到年后上朝,老臣们准备好了说辞参奏,却发现梁简也在朝堂上议政,站在左右两位丞相的前面,居右首。而且梅争寒在朝堂上宣布将锦城的兵权交给梁简,让他成了一个有实权的异姓王。 梅争寒对梁简非但没有半分猜忌,反而还一副把他宠上天的样子,他是打定主意要护着梁简,让那些老臣无话可说。同时也让之前跟着梁简的人心里稍微安心,他们之前担心过鸟尽弓藏,看到梁简安然无恙,自然明白他们也是安全的。 月美人已经搬到公主府养身子,她肚子里的孩子对大家来说都是件大事,眼看着就要临盆,大长公主请了最好的产婆和奶娘入府候命。 在一个春雨连绵的早晨,月美人感到一阵腹痛,产婆连忙帮她接生,可是因为胎位不正,孩子迟迟不能生下来。大家忙碌一个上午才让孩子诞生,但月美人力竭很快就撒手人寰。 她难产的消息传到宫里梁简和梅争寒都放下手中的事物赶到公主府,临死前月美人和他们见了最后一面。李钰给孩子取了一个名叫谨言,并不要求孩子姓李,月美人唯一的遗言是希望孩子能够平安长大,她不奢望他以后还能享有皇室的身份,只求他能在世上有一席之地。 “你放心,我和争寒会待他视如己出。” 梁简在月美人的床前许下承诺,当初是他把这个女子推入后宫之中,对于她的遗言自然不会背弃。 有梁简的话做保证,月美人就是死也瞑目了。 次日,梅争寒降旨为孩子赐名谨言,随先帝姓李,记录在皇室宗祠之中并立为太子,不可废。 承认孩子的身份并没有什么,他本来就是李钰的孩子该享有这份荣耀,可立为太子一事极为突然,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梅争寒才继位就立太子,还立的是先帝的遗腹子,这种事简直是在挑战那些老臣的承受力。 上书谏言的奏折一本接一本,梅争寒看的烦了让陈文墨全部发回去给各个上书的老臣,让他们原封不动地烧给李钰找李钰要说法。 这荒唐的处理气病了几个大臣,但隐隐他们也明白梅争寒意欲何为。 同年三月,户部上书让梅争寒选秀充盈后宫,折子被人截下来落到梁简的手里。之后一连几日早朝,梁简都在变着法子找户部的麻烦,梅争寒是一句话也没说,毕竟梁简白天折腾的户部晚上折腾的是他。他也想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上这个奏折,还让梁简逮了个正着。 选秀的事在梁简的阻拦下不了了之,之后礼部迫于压力参他久居凤栖宫有违祖制不合规矩,希望梅争寒为他另择一座府邸,搬出凤栖宫。 “他住凤栖宫是先帝的遗诏,朕不能更改先帝遗诏,但既然你们都觉得不妥,那也没办法。”梅争寒坐在皇位上,看着上奏的人道:“凤王,即刻起你搬入坤乾宫,和我住。” 礼部:“……” 这还不如不搬。 “陛下,你如此纵容凤王,实在不是天下之福。” “朕有纵容他吗?”梅争寒不解地看着上书的老臣,道:“你们每天说来说去都是围绕凤王的衣食住行,能不能换点有花样的上奏?若是长此以往,朕都要怀疑各位爱卿是看上凤王,才对他如此关注。” 上书的老臣被梅争寒这话哽的差点喘不上气来,陈文墨和宋远对视一眼,强忍着笑意。梁简悠闲地站在首位,对众人的弹劾毫不在意。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71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梅争寒兴致正好,又道:“凤王貌似潘安,深得朕心,所以朕决定遵从先帝遗诏,让他名正言顺住进宫里。” “陛下,此举不可。” “朕心意已决,诸位爱卿有这点功夫劝谏,还不如早点准备。”梅争寒不耐烦地打断老臣的话,道:“退朝吧。” 梅争寒在朝堂上一意孤行,但下朝后并没有命礼部立刻着手此事,而是召集两位丞相和一批年轻官员在御书房谈了整整一天,之后这件事情就暂且搁置下来,直到同年六月礼部上书一条新法被梅争寒通过。 该新法一经发布,在民间引起不小的动荡。 梅争寒对民间的嫁娶做了更改,男子之间、女子之间、男女之间只要三书六礼齐全,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皆可到官府报备,官府盖章后嫁娶。 梅争寒要娶梁简朝臣反对这事他压得住,但民间之声他压不住,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件事在民间盛行。 新法颁布后半个月,梅争寒下旨让礼部筹备他和梁简的亲事,这一次除了个别几个还有微词,其余人都学会闭嘴。 七月初七,梅争寒和梁简大婚,大赦天下,举国同庆。梁简未冠皇后之名,仍为凤王,但此凤王非彼凤王。礼成之时,梁简取出凤首箜篌,拨弦弹曲,引来百鸟朝皇,在皇宫中久久不散。 红色喜服如火,他席地而坐,百鸟随琴声长鸣,以为神迹。 这一世得以江山聘之,如愿以偿。望君不负情意,永结同好,白头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我自己给自己撒花??ヽ(°▽°)ノ? 番外我在琢磨一下,把血月传说那个坑填了 第171章番外 黑暗之中万籁俱寂,梁简一睁眼就看见一轮血色的残月挂在模糊的山峦之上,不详的红光把昏暗的天色映成一片血红。 梁简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叶扁舟上顺着水流飘荡。有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船头划船,他穿着黑色的斗篷,手指撑着细杆,斗篷的下摆已经破烂。水域宽阔,梁简一眼看不到头,四周不算漆黑,灰蒙蒙地有一点亮光。 如果让梁简找个词来形容,就是天色擦黑的时段,只是这里过于死寂,让那样的光线蒙上一层诡异的阴影。 水面十分平静,小船在上面行走也听不见水声,只能看见一圈一圈的涟漪荡开。 四周的场景无不透着一股诡异之感,梁简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刀,手指伸出去却摸了个空。他心里隐约不安,脑海里什么也想不起来。 撑船的人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发现梁简已经醒过来,梁简试着和他搭话,可是却没有应答。 开阔的水面上忽然冒起一朵朵幽蓝色的火焰,像是河面上挤满了别人放的花灯,只是没有依托之物,就这样浮在水面上。 梁简隐隐听见歌声飘来,像是离自己很近,又像是离自己很远,等他凝神去听那声音便消失无踪。 船不紧不慢地行走着,梁简注意到天色毫无变化,血色的残月也没有移动,一直保持在山峦上升起的模样。梁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水面渐渐变得狭窄,一侧的岸边已经露出模糊的影子,楼宇重重,灯火通明,只是像笼罩在迷雾中叫人看不真切。 河的尽头出现一座惨白的石拱桥,一头在水上,一头连接着河岸。梁简没由来的发怵,船靠近了梁简才发现哪那是什么石拱桥,根本就是一座由人的头颅骨架起来的骨桥。随着船靠近,头颅骨空洞的眼窝处冒出幽蓝色的火焰,整座桥像是燃烧起来。 桥头的一块石碑上浮现出三个泣血的大字:奈何桥。 梁简猛然睁开双眼,从梦中醒来的混沌感让他茫然了片刻,一只肉乎乎的小白手伸过来拽了拽他的衣摆,才让他的思绪彻底清明起来。 “爹地,你怎么在椅子上睡着了?父皇问你喜不喜欢他送你的东西。”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站在地上仰头看着梁简,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无邪。随行的宫女不敢上前打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梁简挥手让宫女退下,把自己脚边的粉团子从地上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捏着他的鼻子道:“你父皇不是在御书房和城主议事吗?你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李谨言躲开梁简的手,咯咯地笑起来,凑到梁简耳边道:“就在我来之前,父皇让我偷偷问你喜不喜欢他送的东西。” 梅争寒送了梁简一块玉佩,是用之前安家上贡的极品玉石请张铎雕刻的,上面是一枝横斜的桃花。当日梅争寒对参加大战的人论功行赏,张铎没有前来,他说自己身为影子的任务已经完成,只想回安家做自己的风|流公子。梅争寒如果要赏,就给安家一个做皇商的机会,梅争寒答应了。 跟着玉佩送来的还有十一个城的青玉印,梅争寒想要取缔城主制推行县制,这些年一直在四方周旋,总算取得了一些成果。他继位后十一个城其实已经名不副实,因为梁简占据了三个,王博扬占据三个,真正掌权的人并没有十一个。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72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城主制被取缔,青玉印梅争寒自然就收回来了。剩下的城主愿意入朝为官则在王城留下,不愿意也有相应的地方官职,梅争寒不会亏待他们。 梁简记得自己睡着之前正在看这十一个青玉印有何不同之处,好像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没想到会在梦里记起很久以前的事。他都快忘了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忘川河上摆渡亡灵的黑袍人,熊熊燃烧的奈何桥,一切都和当初走过的一样。 青玉印还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梁简眸光暗了暗,或许他该找个时间和梅争寒一起回一次绯云山庄,墓穴后两层的秘密也该有个人去揭开。 皇上离宫是件大事,梁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梅争寒以后,梅争寒寻了个由头把朝堂上的事情都交给宋远和陈文墨,自己和梁简一起下江南。临行前李谨言也想跟他们走,可是梁简不确定墓里有没有危险,便没有带着他,而是把他送到公主府给大长公主养着。 城主制取缔以后,大长公主和穆程都回王城定居,这样他们离梅争寒也要近一些,大长公主想看还能随时进宫去看他。 梁简和梅争寒算是微服出巡,身边只带了隐藏的暗卫,他们乘船一路南下,到了江南后没有停歇,直接赶往绯云山庄。 上一次来此是初春,桃花满野,这一次是盛夏,漫山遍野只有一望无际的绿意。小竹屋还在此地没有褪色,稍作打扫便可住人。 梁简和梅争寒先去祭拜爹娘,之后才去那座白色的墓前。梁简前世下去过一次,所以还记得路,他和梅争寒清理干净墓上的藤蔓,然后移动无名碑。 轰隆一声,巨大的墓门向一边挪动,露出可以进入的通道。梁简没由来的紧张,他有种预感,墓里可能有他不想面对的东西,可还是有一股力量驱使着他不断靠近。他回头看了梅争寒一眼,对梅争寒伸出手道:“不管在下面遇到什么都不能放开我的手。” 梅争寒把手伸过去,笑道:“你很紧张?” “我也说不上来,牵着你安心些。” 梁简说着便取出火折子往里走,他们下了十来个台阶才踩上平地。墓穴的大门缓缓合上,墓里就只有梁简手上的微光,他遵循着前世的记忆把墙边的火把点燃。墓里的火把是用特殊的燃料制成,即便过去了几百年也能使用。 明亮的火光照亮一整个墓室,记忆中这里堆放着无数的金银珠宝,梁简前世就是用这些东西助徐良川起义。可是这一次看清楚墓室的情况梁简如遭雷击,空旷的墓室还是原来的模样没有分毫改变,可是内里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梁简站在台阶处看着这一切,他首先想到有盗墓贼进入过墓室,但很快就否定这个想法。这里的东西绝不是盗墓者可以尽数搬走不留痕迹,说是有盗墓者不如说是他自己,因为这里残存的痕迹和他前世留下的分毫不差。 他能重来,可用过的这些东西不能重来。 梁简的心里突然有了恐慌,他紧紧的握着梅争寒的手,害怕自己身侧的人也只是一场幻想。 察觉到梁简不对劲,梅争寒回应他的紧握,靠过去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梁简回头,燃烧的火焰下梅争寒湛蓝的眸子带着一抹幽光,带着关切和担忧,轮廓硬朗清晰,说话时的气息就在梁简的耳边,鲜活而真实,并非幻象。 梁简深吸口气,道:“我没事,只是觉得这里和自己想的不一样,有一点惊讶,我们去第二层吧。” 梅争寒点了点头没有追问,梁简找到第二层的机关打开门,这里他未曾来过,所以进入的很小心。第二层和第一层一样,一眼就能看到头。不同的是第一层曾有无数的金银珠宝,这里却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瓶酒两个倒扣的酒杯,上题:南柯一梦。酒下面还压着一张泛黄的纸,写着一个字:喝。 梁简和梅争寒对视一眼,看着桌子上的酒开始犯难。 南柯一梦,这个名字本身就很有探究的意味。它被人放在这里数百年,难道只是为了等一个喝它的人吗? “喝还是不喝?”梅争寒看向梁简,梁简迟疑了一会儿,如果说第一层的变故和前世的自己有关,那第二层的南柯一梦指的会是什么? 上一世他已经走到第二层的门口,却下意识地不想徐良川进入,是不是冥冥之中另有定数。 “喝。”梁简下定决心,拿起酒瓶倒了两杯酒。 说也奇怪,酒瓶看起来有一定的容量,里面的酒却只够两杯,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根据进来的人数设定该有的酒量。 酒水呈现胭脂般的醉红色,隐隐带着浅金,味道却有些古怪。饶是梅争寒喝过很多酒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但并不难喝。 梁简捏着酒杯,眉头紧皱,这个味道他有点熟悉,好像是幽冥深处若有似无的花香。 这酒……有问题。 梁简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身侧的梅争寒突然昏睡过去,一头栽倒在梁简的怀里。梁简觉得不太对劲,眼前的景象如同走马灯变幻不停,墓室里好像起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不太真切。 梁简的神志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昏过去。 南柯一梦,幻回前生。过往种种,皆入梦来。 梁简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身上压着血海深仇,又因为长相在军中没少遭人口舌,所以性格上难免有些不近人情。他是徐良川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人人惧他怕他,恨不得离他远远地。他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注定不懂情爱,孤独一生,直到他遇见穆争寒。 在剑拔弩张的战火之中,他们两军对阵,穆争寒坐着高头大马当着三军的面夸他好看。那样的话如此的不合时宜,若是别人说出来肯定轻佻又无礼,可是穆争寒说的那么自然,仿佛真的就是想夸一句。 本该有一场战火的矛盾在穆争寒四两拨千斤的和谈下双方各退一步免了兵刃相见,那是梁简第一次看见穆争寒却不是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战火纷飞,皇室微弱的乱世,举旗而反的各方能人多不胜数。 穆争寒是战场中最为明亮的一颗星星,他长相英俊,颇有阳刚之气,即便是杨君宁手下的铁血娘子军提起他也不由露出小女儿的娇态。但是对于他的来历却是一个谜,没有人说的清楚他的身世,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把他的过去抹平,只留下现在的一切。 他随单崇飞南征北战,是单崇飞的得力干将,治军有方,打过很多大家津津乐道的战役,在滇西拦住北狄进攻的铁蹄,让他们只能止步漠北以北的地域。 他不像梁简,即便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也被人恐惧。他温和有礼,在军中颇有声望,走到哪儿都有人欢呼。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73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在梁简看来,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穆争寒是光明,而他是黑暗,他们本不能共存却巧合地走到一起。 穆争寒并不怕他,反而很乐意和他打交道。 丘桐内部四分五裂,周边国家势如破竹,被团团围困的各方起义军被迫达成联盟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他们在中部建立联盟军,梁简随徐良川前来,穆争寒也陪同单崇飞到此。 此番联盟的时间并非朝夕,穆争寒在军营里看见他时颇为惊讶。那是梁简在战乱之中过得最安宁的一段日子,和别人避之不及不同,穆争寒时不时会来找他喝酒谈心。哪怕军中的人对他评价不好,人人劝穆争寒远离他,穆争寒依旧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那一瞬间梁简忽然心生贪恋,想要将穆争寒留在自己身边,他想永远看着他的笑,想他湛蓝的眸子里只有自己的身影,想他的唇齿之间只能念自己的名字。欲|念如同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穆争寒的靠近让他狼狈不已。 安宁在战乱之中并不长久,很快联盟便分崩离析,大家又变成各自为政的局面。穆争寒劝过梁简让他离开徐良川,可是梁简没有答应。他欠徐良川一条命,答应会陪他一直走下去,直到登上皇位。 穆争寒对梁简的决定有些失望,此后再相见就是狼烟滚滚的战场上,兵刃相接。梁简觉得自己一定已经失去了这束光,在他设计间接害死单崇飞后,这个念头更加强烈。 乱世之中徐良川的力量保存的最完整,毫无意外地登上皇位,他下令围剿穆争寒和其所率领的单崇飞旧部。梁简不希望别人伤害穆争寒,自请接下这个任务,随后便是马到功成。 穆争寒并没有做多余的抵抗,他们也没那个精力,他身边跟着的都是老弱病残的伤兵。这一次换成梁简坐在马背上看着被绑的他,逃亡让他变得狼狈不堪,但他的神情却依然高傲,湛蓝的眸子如水澄净。 面对这场失败他并不觉得胜利的人是徐良川,只不过徐良川身边有一个梁简。他承认自己输给了梁简,但他决不投降,宁死也不做徐良川的走狗。梁简劝不住他可是又不想他送死,只能用单崇飞的旧部做威胁。 “我知道你身边跟着的这些人并不是全部的残兵,你用这些老弱病残和自己为诱饵引我上钩,就是为了能让大部分人顺利转移。我可以如你所愿放过他们,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 穆争寒倔强的像是一头不屈的孤狼,梁简看着他的眼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滚烫,曾经压制的邪念又一点点冒出来,可他依旧没胆子去靠近。 比起强取豪夺如愿以偿,他恐惧着从穆争寒的眼中看见憎恨和冷漠。他喜欢那双漂亮的眼睛,带着真诚的笑意,看他的时候不带轻蔑之色。 单崇飞的旧部在穆争寒的心中有着很大的分量,他愿意为了那些人被梁简带走,梁简也遵守诺言没有继续去追杀。他制造一个假死的骗局将穆争寒藏在自己的府中,为他疗伤为他学医,看着他一点点好起来,看着他的脸上又有笑意。 梁简想过不当这个大将军,把兵权还给徐良川,带着穆争寒远走高飞。可是比他的计划更快的是徐良川的杀|戮,那是梁简不愿意回忆第二次的失去和死亡,他让穆争寒逃,穆争寒却一路护送他出城,为他死在王城之中。 他曾觉得自己多次拒绝过穆争寒的相邀,穆争寒早已把他当做敌人,却不知道在穆争寒心里他永远是初见时君子如玉如兰,俊美非凡的模样。穆争寒爱他,可是为了不让这段感情变成他的负担穆争寒选择隐忍。 徐良川并非善类,若是被他知道梁简和穆争寒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他一定会猜忌梁简并且想办法除掉他。 穆争寒算到这一切,却并不知道就算没有他,徐良川也会杀梁简。 报仇失败魂入幽冥,梁简走过奈何桥却没能在幽冥找到穆争寒,有人说他早已轮回,有人说他许是尸身不全入了十八层地狱受难,不管是那一条梁简都不能接受。 他想要返回凡间,却被河上的十万恶鬼拦路。不管来多少恶鬼,渡船都走的四平八稳,撑船的人从容淡定,一直将梁简送到来时的路。并为他在彼岸花从中指了一条可以返回凡间的路,只要他一直往前走,不回头便可。 梁简照做,不管身后传来什么样的声音都没有回头,再睁眼便是重来一次。 一切本该如此,可是今日在这墓穴之中凭借一杯‘南柯一梦’看一段过往,梁简在返程的路上回头了。 幽冥的河上十万恶鬼争先恐后地往小船上爬,立在船头的黑袍人有一双湛蓝的眸子,他解下破破烂烂的斗篷,露出梁简思念的面容,他看不见恶鬼噬身,面带笑意目送梁简远去。 河岸的彼岸花开的越发娇艳,那一抹魂消失在船上,化作点点星光融入花蕊之中。 为情殉道,身化摆渡人,为你撑一次渡船,可往幽冥可往人世。 墓穴之中的火把还在燃烧,梁简最先从昏睡之中清醒过来,随即梅争寒也茫然地睁开眼,他压|在梁简的胸膛上,盯着梁简看了许久忽然笑起来,道:“第三层还去吗?” 南柯一梦既能让梁简入梦梦前生,自然也能唤起梅争寒前世的记忆。可是从那刻骨铭心的梦境里醒来,他却什么都没问梁简。 梁简心里一紧,把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前世和今生还是有所区别,他不知道该如何和梅争寒解释。他爱穆争寒也爱梅争寒,一个爱在前生,一个爱在当下。 梅争寒叹了口气:“对不起,我让你等了很久。” 梁简一愣,梅争寒挣开他的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看着他发怔的面容,道:“你一个人带着记忆找到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的我时,心里有没有觉得难过。” 梅争寒也好,穆争寒也罢,他们都是梁简爱的那个人。能为他杀出重围,能为他在幽冥上摆渡,也能为他推行新政给他名正言顺的身份。前尘如梦已逝,但记忆并没有消失。 梅争寒看完那一幕幕相识相知的场景,能够感受到当初穆争寒决定隐忍下感情的苦涩,他理解那种感觉,如果是他他也会这样做。 拥有和厮守固然让人高兴,可当这一切得到的结果不是甜蜜,放手也是不错的选择。 错过了一个荒唐的前世,庆幸今生得以长相守。 梁简的眼眶有些发热,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他害怕梅争寒知道这一切后会觉得不公平,因为他的爱来自前世的穆争寒,从一开始就充满预谋。可实际上,这两个人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早一点和晚一点罢了,若是不遇见他,梅争寒又何尝不是新生的穆争寒。 “能和你重逢,遇见活着的你,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难过。你忘记了没关系,我还记得就好。就是前世我不懂,给你留下的记忆不算美好。”梁简有些遗憾,要是前世多正视自己的心思,他们能回忆的美好也会多一点。 梅争寒笑了笑,把和梁简交握的手举到眼前,道:“遇见你我的人生才算完整,你是我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又岂会不美好?” 梁简的眉眼染上笑意,梅争寒拉过他的手落下一个吻,眼神热烈如火。梁简被看的耳垂泛红,轻咳一声道:“都到这里了,第三层也顺便去看看。”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74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十一枚青玉印和一枚青玉玺是打开第三层的钥匙,条件如此苛刻,里面却并没有让人欣喜若狂的荣华富贵,金银珠宝。 有的只是真正的墓穴,葬着两个相爱却不能相守,只能死后同棺的可怜人。 梁简和梅争寒站在棺椁之前,看着面前石碑上记载的事,不由地感慨万千。 “没想到太|祖竟然和你的先祖葬在一起,皇陵里的只是衣冠。他们当日迫于人言分开,都不希望对方在后世史书上留下骂名。我突然很庆幸我们生活在现在,让我有能力去推行新的法令,娶你而不落人口实。” 同样历经战乱,同样爱上一个男人,梅争寒觉得自己比太|祖幸运太多。 梁简的目光落在石碑的下半部分,上面记载的是关于血月传说的事,和从皇宫流传出来的版本大同小异。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梁云赴策算后世数百年,本意是让梁家在皇室微弱之时出手相助,但最后却因时局变动形成一盘谋算天下的棋。 即便不能相守,他心里也在乎那个人。 梁简低头沉默片刻,转身道:“就算你不能娶我我也不会走,我不怕背上骂名。相反,我还很想做个魅惑君上,祸国妖民的乱臣。” 梁简不是梁云赴,太|祖也不是梅争寒,他们选择逃避,可梁简和梅争寒选择面对。 “你做乱臣,那我便做昏君,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们都是绝配。” 我要和你永不分离,长相守。 第172章 宋远和杨君宁在王城定居后,千羽门却仍在红叶城发展没有搬迁过来。天子脚下虽然繁华,却不如乡野之间自在。他们毕竟是江湖人,真到天子脚下说不定还会感到束手束脚。 宋远和杨君宁也不勉强他们,只是每年都会回来看望一次。他们两个人也不小了,特别是杨君宁,一身男儿装扮到处晃悠,半点准备成亲的意思都没有,两老要是问起有没有心属之人,她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一个劲装傻。 许是看出杨君宁这辈子出嫁无望,两老彻底心死把目光转向宋远。宋家和杨家是故交,宋家两老辞世后杨门主和夫人把宋远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哪怕之前杨君宁和宋远因为孙胜的存在闹过不愉快,两老对他还是视如己出。 亲事是两老的一块心头病,宋远和叶白衣的事他们并不知晓,所以对宋远的事颇为上心。杨夫人更是张罗着媒人给宋远说亲,送了不少姑娘的画像给宋远看。他们知道宋远现在位高权重,选的女子都是贤良淑德有家世背景帮得上宋远。 看着杨夫人送来的美人图,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宋远不由得感到头疼。杨夫人还在介绍那些姑娘,只恨不能让宋远都娶了。 宋远揉着额角,在杨夫人又准备开口时,口不择言道:“杨姨,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杨夫人一愣,回头看了眼宋远,立马放下手上的画册追问道:“原来你这孩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难怪对姨介绍的这些姑娘都不感兴趣。不过你既然有心上人怎么不跟姨说呢?是不是这姑娘家情况特殊不方便讲?那你和姨说说这姑娘性格怎么样。成亲可是件大事,主要还是得性格合得来才行,不然以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谁受得了啊。” 杨夫人不看重门第,不拘小节,不然也养不出杨君宁那样洒脱的姑娘。她见宋远遮遮掩掩,以为是姑娘家有难言之隐,心里不由地着急。 宋远自觉忽略姑娘二字,想起叶白衣冷冰冰的样子,鬼使神差道:“他脾气很好,从来没和我生过气,吵过架,事事都让着我。” 叶白衣人冷面冷,看起来就不好相处,但实际上他这个人性子涵养好得很。他从来不会和人急眼,也不会和人吵架,不过说实在话,宋远也想不出来他和别人吵架急眼是什么样。他这样的人,连个多余的表情都少有,哪怕是在床笫之间也藏于黑夜不让宋远瞧见他的脸色,不过声音很性|感,让宋远一想起来就浑身战栗。 想到不合时宜的事,宋远的脸上多了抹赧然的笑意。杨夫人见他这模样又岂会不明白,笑着打趣道:“既然心仪那就和姨说说是哪家的姑娘,姨帮你张罗张罗,找个媒人上门提亲帮你们把这事定下来。” 宋远一惊,连忙反应过来,道:“杨姨使不得,这事我们还没想好,暂时不打算……” “那怎么行。人姑娘家既然和你两情相悦,那你怎么能不考虑你两的终身大事?女孩子最好的年华就那么几年,你可别吊着人姑娘负人情意,不然姨第一个饶不了你。”杨夫人一听宋远不打算提亲,顿时就来了脾气。 宋远头疼道:“姨,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他……哎,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 杨君宁不肯嫁人,杨家两老就盼着宋远的亲事能有个着落,可他喜欢的是个男人,和杨家两老期待的完全不一样。杨君宁的事两老表面上看起来不太在意,可是宋远知道他们心里并不好受。要是这个当口他还说出和叶白衣的事,对他们的打击肯定不小。 宋远不想伤他们的心,准备过一段时间才告诉他们。可这会儿杨夫人一直在问,他有些为难。说起来他和叶白衣在一起也有三四年的光景,成亲这事却谁也没提过。上次在宫里梁简还问他来着,让他不用介怀叶白衣的身份会引来猜忌,毕竟朝中知道叶白衣身份的人很少。 可即便如此,宋远也没和叶白衣提起,他不确定叶白衣愿不愿意成亲。他身为听音阁的阁主,身上的担子不见得多轻松,阁中的人真的愿意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吗? 宋远这样一想情绪就有些低落,杨夫人见他着实为难,道:“其实成亲这事也不能太仓促,是姨太着急了一点,你和那姑娘好好说说,问问她的意思吧。等你们说好了,姨再帮你张罗也行。” 宋远和杨君宁回乡探亲一般也就只待两三天,很快就启程回王城。杨夫人没再提成亲的事,只是说今年过年会和杨门主去一次王城探望他两,一家人过个团圆年。言外之意就是过年的时候想看看宋远喜欢的姑娘,说到底还是着急他的亲事。 宋远和杨君宁买的宅子紧挨在一起,不过杨君宁甚少来他家串门,有事都是爬上墙头喊一声,听见宋远应答才跳墙下来。并非杨君宁不走寻常路,而是她上次闯进来看见点不该看的,之后就比较小心。 叶白衣虽没有在王城定居下来,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会留在王城,小部分时间才会离开去处理听音阁的事,一般就是三四个月。比起他以前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奔波不会停留一个地方太久,和宋远在一起的日子过的更安稳。 不过这次有些赶巧,宋远回来没有看见叶白衣,听音阁出了点事需要他出面处理,他给宋远留了一封信就走了。他不确定自己会去多久便没有告诉宋远时间,宋远拿着信沉默良久。 之后的日子过得十分平淡,宋远一头扎进王城的政务里忙碌个不停,陈文墨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是叶白衣不在,杨君宁更是不怕死地调侃他欲求不满。宋远白日里对大家的话一笑而过,可等到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睡不着时心底却有些苦涩,他有些想叶白衣了。 以前还不觉得,在杨夫人提过成亲这件事后思念变得越发迫切,他其实很没有安全感。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75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就这样折腾了大半个月,一天下朝回家宋远发现自己房间的门没有关严实。他家里只有几个粗使仆人,平日没有他的允许不会到他的房间,会擅自打开这扇门的只有叶白衣,叶白衣回来了。 宋远心里一喜,连忙推门进去,屋子里却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宋远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不过很快正常,抬头看了眼里间走过去,这才瞧见睡在榻上的叶白衣。 许是刚从外面风|尘仆仆赶回来,他躺在榻上睡的很沉,衣服和鞋袜都没有脱,脚搭在床外面,怀里抱着个古朴的盒子也不知道先放下才睡。宋远很少看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疼。 他走过去帮叶白衣脱了鞋袜把他挪到床上,准备拿走他手上的盒子替他盖好被子,无奈叶白衣握的很紧宋远抽不出来,担心吵醒他宋远不敢太使劲,只好让他继续抱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没有休息好,宋远看见他的眼底有乌青,下巴上还长出青青的胡渣。 说起来他和叶白衣都不小了,再过两年就到而立之年。这个年纪不少人已经是儿女绕膝,也难怪杨家两老愁他和杨君宁的亲事。 宋远有些惆怅,没想到自己也有为了亲事烦恼的一天。 叶白衣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才醒,宋远在外间看书,看见他醒了,道:“饿了没?我让厨房给你留了晚膳,还温着。” 叶白衣摇头,道:“不急,还不饿。” 说着便朝宋远这边走过来,扫了眼宋远手上的书,问道:“在看什么?” 宋远笑了笑:“无聊打发时间的话本,讲一只狐狸被仙人所救,后来仙人渡劫而亡,狐狸悲痛欲绝,修成人形后行走人间寻找复活仙人的办法,却次次失望而归。倒是只有情有义的狐狸,就是一直求而不得未免太惨了。” 宋远喜欢看话本的习惯一直没变,这次随手拿了一本没想到是个悲情的故事。天下间的感情也并非全都那么美好,还有很多爱不得,求不得,恨不得,憎不得。 叶白衣对话本兴致不高,但是他喜欢听宋远讲,好像故事从宋远嘴里说出来比自己看要精彩很多,但实际上宋远讲的也很简单。叶白衣只是喜欢听宋远的声音,他觉得好听。许是看出叶白衣对故事本身没有太大的感触,宋远转移话题问起他离开的事:“你不等我回来就走了,可是听音阁出了什么事?” 叶白衣解释道:“没有,我去了一趟极北之地,怕你担心才说回阁里了。” 极北之地在丘桐国的北方,是一片冰原,传说哪里有非常漂亮的雪狼出没,它们身上的皮毛纯白无瑕,在夜色中会像月亮一样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叶白衣此行便是冰原,因为前途凶险未知,怕宋远担心才撒了谎。 宋远楞了一下,还没从叶白衣学会撒谎的事里回过神,眼前就出现一只木盒,观其模样正是叶白衣睡着了也不肯松开的那只。 宋远放下手中的话本接过盒子,不解地看向叶白衣,道:“这是什么?” 叶白衣迎着他的目光俯下身,抬起他的下巴和他交换一个气息绵长的吻,等他有些喘息方才放开他,道:“聘礼,我们成亲吧。” 宋远惊讶地瞪大眼,心脏砰砰直跳。 叶白衣眼里有淡淡的笑意,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宋远僵硬地听从叶白衣的话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只好看的毛笔,笔杆是用青玉雕刻成竹子的模样,刀功精湛,栩栩如生,不用想也知道是张铎的手笔。笔尖则是宋远没有见过的材质,颜色雪白,光泽莹润,倒有几分像传说中的雪狼毛。 宋远瞬间反应过来,道:“你去极北之地抓雪狼?” 叶白衣道:“我想给你一份不一样的聘礼,就让阁里查了一下,前些日子得到消息我便去了。喜不喜欢?” 叶白衣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神情中竟有几分期待之色。 此前宋远还在纠结该不该和叶白衣提成亲的事,叶白衣现在就把答案送到他手上,原来从一开始纠结这件事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宋远哑然失笑,握紧了手上的盒子,想要牢牢抓住这份心意,道:“喜欢。” 叶白衣紧绷的神情骤然一松,又道:“那什么时候嫁我。” 提到这个问题还沉寂在惊喜中的宋远立刻清醒过来,把杨家的事和叶白衣提了提,他的亲事怎么着也要知会杨家一声。之前他不确定叶白衣愿不愿意便有所隐瞒,现在却想快点告诉杨夫人。 “无妨,既然如此我便派人去杨家下聘。”叶白衣不介意多杨家这个亲家,而且千羽门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地位,他们能因此有所往来也是好事。 宋远有些兴奋,对手上的聘礼更是爱不释手。叶白衣看着他开心的笑颜,许久不见的思念都蠢蠢欲动。 长夜漫漫,总要做点什么打发一下时间才行。 ———————— 叶白衣说派人去杨家下聘并非玩笑,很快红叶城的分堂就收到消息,绿倚楼的管事轻点了分堂的东西,按照叶白衣给的标准把聘礼一箱箱抬进千羽门。 对着摆了一院子的聘礼,杨门主和杨夫人吃惊不已,二人看着绿倚楼的管事问她这是何意。 “小女子是来替我们家公子下聘,官府的婚书很快也会送到你们府上。” 杨夫人甚是不解,她家就一个女儿,前些日子回来还信誓旦旦地不肯嫁,怎么转眼就有人来提亲。杨夫人怕人弄错了,连忙问道:“姑娘,敢问你家公子是何许人?” “我家公子姓叶,名白衣。”管事浅浅地笑着。 君临臣下[重生]_分节阅读_276 君临臣下[重生] 作者:青云碎月 杨夫人和杨门主目露惊骇之色,他们当然知道叶白衣是谁,可是从来没听杨君宁提起过,这丫头怎么不吭不响就和听音阁扯上关系了。 杨夫人有些担心,试探道:“姑娘,你来下聘这事不知我家小女儿可知道?” 管事道:“想来是知道的。” 毕竟她和宋远都在王城,这么大的事宋远肯定会告诉她。 杨夫人一听杨君宁知道顿时放心不少,招呼管事和来的人进屋坐,管事称堂中还有事不便久留,放下东西就走了。 杨门主看着一地的聘礼心里头不太踏实,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他心里清楚,不可能对感情这事藏着掖着,更何况还是和听音阁的阁主在一起。 “夫人,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他们可别是弄错了。” 杨门主这样一说,杨夫人顿时心里也没底,实在是他们太清楚杨君宁是什么脾气。 就在二人百般纠结之时,官府的婚书及时送到手上,夫妻二人连忙打开查看,看清楚上面写的名字时只觉眼前一黑。 杨夫人跌坐在椅子上,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道:“难怪当日小远说有喜欢的人我张罗替他提亲他不肯,原来这个人不是个姑娘。这孩子真是比君宁还愁人,这聘礼我们收不收?” 新政推行也有些时日,男子成亲之事并不稀罕,更何况已经在官府处盖过章,反悔都不行。 杨门主把婚书合上,大手一挥道:“收,他们听音阁敢娶,我们杨家也敢嫁。”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最后一个番外也写完了,谢谢你们大家陪我走了那么久,我爱你们么么啾。 下一本写《飞升不如撸狐狸》,就是文中宋远提到的话本故事,当然并不是悲剧,小狐狸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了。 开文时间大概是下个月十几号,那我们就下本再见,ヾ( ̄▽ ̄)Bye~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