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系统》 分段阅读_第 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书名: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文案: 【外闷内sāo装x高手的注孤生(女)帝师 vs 粘人傲娇情窦初开的小狼(nǎi)狗皇帝】  第一个帝师任务,她女扮男装做了八年  小楚王辛翳也从作天作地让她气得牙yǎngyǎng的熊孩子  长成了对外喜怒无常对她过分粘人乖巧的荆楚霸王  她以为任务结束后,自己就能开新副本,到新世界  开开心心的扔下一堆烂摊子,果断死遁了  一睁眼才发现……她居然还在这个时代,第二个任务却在敌国!  她身在敌国,消极怠工:“八年无休,老娘不干了!我要放假!”  系统:“那要不以后给你放半天假期?那半天假期绝对让你清闲舒服!”  从此之后,她白天是敌国的王师  夜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楚国少年帝王的不受宠侍妾  事实证明,自己的烂摊子总要自己收拾的  自己养出的小狼狗,总要自己收服的……  【超多雷点,注意避让】  1十分体谅学生是基佬的人民女教师 & 十分痛恨老师装男人的直男小狼狗  2双初恋,1v1,男强女强。幼稚谋略+智障恋爱。  没有金手指,再说一遍,没有金手指!系统都是用来坑爹的!  3架空。伪春秋战国,实则瞎**乱写。  文笔幼稚混乱,台词半文不白,考据党与文笔要求高者慎入。  417:00准时更新。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河,辛翳 ┃ 配角: ┃ 其它: 作者简评: 在先秦时代进行帝师任务的荀南河,女扮男装培养幼年继位的楚王八年之后终于任务完成,以为可以离开时代,却没想到一醒来,自己竟然还在这个时代,却成了敌国的军师。然而在夜晚,她的魂魄却回到了楚宫,成了楚王的不受宠侍妾…… 春秋战国时代英豪辈出群雄逐鹿的画卷徐徐展开,既有男女主从师徒君臣到相互依恋的感情故事,又有女主在列国之中大展宏图努力生存的剧情脉络,环环相扣,引人入胜。 ================== 第1章 关雎 黑色马车驶过高低不平的石道,木轮包裹着一层黑色牛皮,驶过落满薄雪的路面,像是墨轮从白帛上滚过,留下两道平行线。 马车巨轮高顶,四面有星月浮雕,镶着些绿松石,乌木黑中透着钝光,一时让人觉得像是黑铁,沉重无比。雪骤风急,前头七八匹鬃毛蓬乱的大马,颈面相挨挤在一团,汗气热息从马身上蒸腾在一处,马蹄飞扬,将这辆巍峨气势的高车朝前拉去。 高车驶过一段白墙黑瓦的院外,停在了木门外。 木门毫无装饰,半扇门下是潲雪的湿痕,凄苦的紧闭着,屋檐下挂着两个八角铜铃。 铜铃上也有星月纹饰,镶嵌绿松石,被大雪狂风吹得在屋檐下乱转,金戈铁马似的叮当作响。 车门打开,风雪灌进去,一个深青色衣袍的男子顶着风雪急匆匆从车上下来,雪下的骤然,一团团砸下来,雪块之间,只见得下车之人身量极高,裹着厚厚的鼠灰大氅,头发单髻束在头顶,无冠,只有一枚铁簪。 门打开,里头老伯探头,吓了一跳:“大君——不是后日才归来么?怎的连护卫都没有,就一辆大车回了郢都?!” 来人地位高贵,白伯的语气却有几分熟稔。 楚王没说话,仰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狂舞的风铃:“谁拿来的铃铛?” 白伯被风雪吹得睁不开眼:“宫里前两日送来的。自打荀君重病起,宫里便送来了许多套风铃,一套比一套大——近日、近日荀君不大好,便挂上了这套大些的。” 楚国自百姓至宫内,皆以风铃为护,认为风过铃响,便是邪祟被抵挡在宅外身外,与主人的气神搏斗发出的声响。 铃铛厚重多檐,则能对付更大的邪祟与厄运。 甚至是死亡。 他仰头望着那镶嵌绿松石的青铜铃铛发了疯似的打转,声音激dàng,长街两端可闻,仿佛是听见死亡在疯狂叩门,对他大楚的 分段阅读_第 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气运刀剑相向。 荀君确实算是大楚的气运。 楚王不说话,侧身挤进来,大步往院内走去。 荀君病重,几日间就没醒过。 这是没对外提及的秘密。 白伯心中惶恐,带众奴仆追上大步快走的大君,偷偷从身侧打量他的神色。 列国君王的相貌,大抵与国之气度近似。 晋君坚毅质朴,齐王豁达多变,秦公激进勇武。 楚国这位年轻却在位近十年的大君,也有楚国的面相。 楚国善歌舞抒情,喜奢靡秀美,楚人不论男女,更是出了名的姱容修态、瓌姿艳逸。 身量修长,骨骼约素,里子七分浪漫多情,面子三分明艳皓朗。 楚王的容姿,便能实现诸国对楚国浪漫风骨的千万分想象。 他尚有耐xing时,惯常把那淡墨似的细密睫毛耷拉着,眼角狭长微翘,在你揣度的心中兀自恐慌时,偶尔抬眼,骄矜且奚落的看上你半眼,或用沙哑怠情的声音施舍你一声轻哼,示意他只有半分耐xing了。 但谁也揣不准他的耐xing还有多久,指不定下一个转眼,他便陡然bào发。那张不甚端方的明艳面容,便如一池静水被陡然掀翻,惊涛骇浪从头浇下。 等他怒了,再觉得外头所谓楚王沉迷声色,喜歌善舞,妖容昏聩,疯癫无常的是假话,就已经来不及了。 没人揣摩得了大君。但唯有荀君不必揣摩大君的心思。 这里是荀君在宫外的宅子,素朴冷清,嗅不出几分人味,仿佛是草木虫鸟的肆意居所。 荀君十九岁做了王师开始,便在宫里久住,这宅子是几年前楚王主持修建的,院墙池廊是规模不小,吃穿用物上荀君却极其敷衍。 就算修了这宅子,荀君也常住在宫内,并不常来。 大君也不常来,可他甚至不看脚下,熟路到闭着眼睛似的往里冲。 白伯心提起来了。 大君带兵出征之时,荀君本应一同前往,但突发急症,临出郢都之前病倒下来。大君却不能不走,时时来信问询荀君病情。荀君回了一张牍之后就再也难拿动笔了,其余信件均是门客模仿字迹而写,到最近半月,他连醒的时间也不多了。 楚晋之争已持续很多年,这次大战决定了楚国是否能收下河间重地,进一步在中原站稳脚步,谁也不敢乱了大君的心。 白伯便连同门客瞒了一回。 却不料,若是荀君口述,门客篆记,大君都未曾生疑过。这一回白伯自作主张,模仿荀君口吻写了封短笺,大君竟然在大胜晋国后,一个人提前赶回了郢都。 楚王大步往院内走,脸色愈来愈难看,他行至长廊一半,忽然顿住脚步。 白伯还以为他不敢见荀君的病容。 却不料他陡然转身,一把拽下长廊两侧卷起的竹帘,挂竹帘的串珠如落银盘甩了一地,竹帘上的落雪也纷然扬起,惊得走廊上一片奴仆躬身弯腰。 楚王单寒的声线,仿佛是铁线在刮剐他们的骨肉,:“就你们能照料他?!这甚至还挂着夏日的竹帘,上大夫家宅之中就寒酸成这个样子?!还是说你们这群奴仆无心无肺,欺主病弱,盼他早死?!” 白伯与众奴仆连忙跪伏下去,宽袖掩住地面上狼狈滚动的串珠,心下惊恐。 大君大氅下一身单薄的青衣,竟一脚要朝白伯踹去,白伯连忙抱头,大君却又觉得荀君就在屋内,或许能听得见这些动静,便顿住身子,一脚踢开地上的竹帘,两手chā回宽袖之中,就像是刚刚的话没说过似的,姿态如去祭天昭地般肃然,在一片寂静中转身快步朝里屋走去。 屋外挂着几支铜铃,屋内挂着几层厚厚的毛毡,郢都潮湿,但像今年这样的大雪还是少数,毛毡是崭新的,铜火炉在房间角落里暗暗的燃着。 荀君的奴仆见楚王进来均跪伏在地毯上,榻前厚重且褪色的帘子挂起了半面,露出荀君放在羊毛床褥上的手指,骨节如玉,冷净纤细。 那曾经圆润光洁的指甲显露出一些生息将逝的灰暗,但那纤瘦的手竟然抬起来,对着他如唤猫似的轻轻招手,哑着嗓子道:“辛翳?” 呆立在 分段阅读_第 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门口的楚王猛地一激灵,心里头的火腾地燃烧起来,惊喜的踏过地毯,伏在床边,一把抓住了那只手。 荀南河在厚重的衣领和床头的被褥中轻轻又唤了一声,辛翳连忙伸出手去,将他的面容小心翼翼的从捧出来。 荀南河面色晦暗,眼睛却是活的。 他面上一向不多显露神情,不比辛翳的似嗔似笑反复无常,他立在朝堂上就跟个木偶似的,偶尔才会清风拂面似的显露半分微笑,身姿挺拔纤瘦,两袖端在身前可以大半个时辰不乱动半分,却只有那双眼睛,细细将所有事儿和人在心里盘算。 荀南河瞧见辛翳那惶恐到藏不住的脸,勉强勾唇笑了笑:“听你在院里又发脾气,怎么,我还没走你就要欺负白伯了?” 辛翳平日里嚣张骄矜极了,到他这儿瞬间变了脸,年近二十,却撒娇似的将脸放在他手心里:“孤、我才不会对老师的人做什么。” 荀南河声音疲倦:“我只是师,还不老。不过,就算你欺负人,也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会知道了。你要真做什么,我也不会怪你。” 辛翳猛地抬眼瞧他,似惊愕,又似心凉了半截。 荀师是觉得只要他病故了,辛翳就一定会对他的人下手? 他是不信任辛翳,还是不相信辛翳会信任他。辛翳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太多了,却看着荀南河脸上的疲倦与灰败,说不出来那些解释。 他不想再谈任何朝堂之间的事了。 辛翳轻声道:“还是因为临走前咱们俩那点争执,你终究是生我的气了。” 南河:…… 南河心道:这孩子就是死倔是吧。通信多次,她说了多少回没生气没生气,甚至很欣喜很欣慰,他都当她是在虚伪。 她是那种生了气不动手还装原谅的人么? 再说了,若不是因为辛翳自有主张,开始跟她之间有了对抗,她的“帝师任务”也不会被判定完成。 就算是养孩子,也要孩子开始有独立精神了,爹妈才能放手,才算是养大。若是辛翳一直听话乖巧,她哪里是养君主帝王,岂不是养了个愚孝呆子了么? 奈何这几年,辛翳愈发听话,简直乖如小nǎi狗,动如小尾巴,在列国之中顶着暴戾任诞,狂妄贪乐的名号,在宫里却恨不得拱到怀里仰头听他说话。 明明他也早能独当一面,就因为太乖……系统一直不给判定任务成功。 在这个任务上,她都耗了八年了,要是他再乖巧下去,她非要耗成半老徐娘不可! 话说当年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辛翳十二岁,往她脖子里塞雪球,往她被窝里扔蛤蟆,不学无术还特能作,皮的她牙yǎngyǎng,熊的她想把他按在王位上摩擦。 结果到了这几年——到底是她教的太好,还是说这孩子长大了转了xing,怎么就再也不复以前的反叛精神了呢? 按理说十九了快二十,正该是跟家里长辈爹妈闹得咬牙切齿却又有点互相理解的时候啊…… 而且…… 南河一直在自我反思。 这孩子妈不在爹早死,早年针锋相对,后来又心疼他,她就又当爹来又当妈。 是因为她身穿男装之后风姿俊逸太迷人?还是说她知识渊博学识过人折服了他?总之这孩子好像就没有过青春期的反叛,一路往恋父情结上飞奔而来。 小时候死梗着脖子不肯叫他一句荀师。 长大了把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往她怀里蜷着叫先生。 南河也纠结。 小时候虽然是气人,但大了……是不是有点太粘人了。 南河无奈,只能开始没事儿挑事儿,恨不得把自己再弄成乱臣贼子,灭国jiān贼—— 她都做好自己被辛翳手刃的打算了,但就在几个月前二人争吵时,任务竟判定成功了。 南河内心也有一点点复杂:孩子终于长大了。 她也就只能教他到这儿了,任务一结束,她就要离开这里,往后再也见不着了。 或许到那时候,他慢慢就好起来了吧。 南河转过脸来,说的倒是真心话:“我没生气,真的没有。” 辛翳越听她这样说越不信。 他心知自己的所 分段阅读_第 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作所为触到了南河的根基,他若是发火,甚至扇他一巴掌也好。 可辛翳怕的就是他这样淡淡道:我没生气。 似乎很少有事情能惊到他,更让辛翳永远猜不透他心中如何作想。 南河看起来总是……冷心冷情,休休有容。 礼仪规正又不卑不亢。 那双广袖中伸出的手指如玉般微凉透明,那深衣腰带下摇晃的组玉发出玉响琤琮,衣领层层叠叠的规整在胸前丝毫不乱…… 他以前极喜欢坐在深远的殿内,看着南河不疾不徐的向他走来,走到他身前来,淡色的眉毛和眼睫垂下去,向他略一躬身作揖,广袖抬起,遮住了他的面容。 有人说他是泥偶,但辛翳觉得他是玉人。 更何况,他并不总是这样闷的。 在危急的关头,在两难的抉择时,他总能表现出万夫莫开的决断勇敢与锋芒。 偶尔的片刻,在辛翳的尽力胡闹下,他会显示出一些无奈,温情和……羞恼。 修炼“装”这一功力多年的旬南河要是知道辛翳的评价,大概是要笑醒的。 为了做老师这行,她憋了多少年才把自己这个废话篓子憋成了世外高人,把自己一身明sāo暗贱抖机灵憋成了闷sāo。 行走宫中朝野,怎能不做场面。 辛翳捧着他的手,似哀求:“先生随我回宫里,宫里照料得好,也有最好的病医,我大楚的太医是最——” 南河知道过会儿任务结束,系统就接她走了,唠三块钱闲话得了,她真懒得动弹。 荀南河虚弱的咳了咳:“我过不去了,再挪动必定要在路上闭眼。好好跟你说说话就行。” 辛翳死死抿住漂亮的嘴唇,又惨笑:“先生永远都是泼冷水的人,哪里至于!” 荀南河刚要再开口说话,辛翳起身脱掉大氅,快步走去火边烤了烤手,又走回来,脱掉鞋履,作势要往他病榻上挤。 荀南河一惊,又咳了咳。 辛翳踏步进床榻里去,那样高大一个人,蜷卧在被子外,脑袋靠着木枕,手放在荀南河胸口,就像幼时荀师安慰他时,轻轻拍着。 荀南河面上浮现一层病态的红晕,偏过头去没有说话。 南河:……你瞧瞧自己那个子,你瞧瞧你那张暴君脸,现在蜷在她旁边,威严何在啊! 南河甚至有点痛心疾首了: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 荀南河闭眼装睡,耳边却传来只有她一人能听见的嬉笑声。 领导:“哟,南河,他手都放上去了。你病重了之后就没穿裹胸吧,不过你这会儿也是回光返照了,就是被他发现你女扮男装也没什么的了。” 南河不想说话。 天底下给自己起名叫“领导”的系统可真的不多了。 她要是开口,难免要叫它名字,白白被它占了便宜。 南河想着,若是下次任务换了身份,能自己取名,她非要给自己起名叫“爸爸”不可。 领导作为领导,自然不用察言观色,永远不识好歹,笑道:“他可是觉得你真的跟他生气了,觉得你们俩要决裂了,你不解释解释?——怎么着,我给你一点依依惜别的时间,你还不好好珍惜?” 荀南河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脑中却道:“你丫倒是很会排戏啊。任务结束早该退场,你竟然给我安排个病死。病死就病死呗,你给我弄个马上风也行。你却非要拖几个月,拖到他回来不可!” 领导笑起来:“怎么?你不想见他?” 荀南河:倒也不是,只是她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系统笑道:“第一个任务虽然耗时八年,但你也算任务完成的不错。让你跟自己养大的君王告别,你还不愿?下一个帝师任务,过会儿就要开始了,你不如再仔细瞧瞧他。” 荀南河是真见不得辛翳这幅样子。 她觉得自己死了也不算什么,辛翳毕竟是楚王,从小见过不少生离死别,伤心些日子也就罢了,并没有什么大事。但她病倒之前与辛翳有些争端,分离之前最后一面,辛翳又甩袖而去。 对荀南河来,这倒是无所谓。 只是这会儿见面,瞧见她病的不成样的脸,辛 分段阅读_第 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翳心中必定万分复杂。 辛翳将头靠在枕边,拍着她身子,轻声哼唱。 这小子幼时扮猪吃老虎,习字武艺全都装傻,歌舞无能还就愿意折腾,天天跟着宫人唱歌跳舞又打鼓的摧残旁人耳膜。 他轻轻哼曲,今日倒是超常发挥,五音有大半还在调上,勉强有几分荆楚清远山歌的味道。荀南河想笑他的歌声,但她倦极了,这会儿已经不是装睡,而是有些睁不开眼了。 辛翳似乎也感觉到生息如流水似的从荀南河身上逝去,手微微抱紧她,声音发抖似的与她说话:“先生……南河。” 荀南河浑身都痛,他还抱她这么紧,她动了动身子,她颈上带的蜻蜓眼琉璃珠子从衣领滑出来,辛翳看到,眼睛像是被扎了一下,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那蜻蜓眼串珠,呵气一笑,双眼发疼,声音低哑:“这么多年,先生早已位列令尹,是我大楚朝堂之首,竟还带着它。先生可知道,你带了这个,就要效忠于我,就要服从我,我不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辛翳的情绪几乎要因那小小蜻蜓眼挂坠而决堤,他想低头去亲吻一下那串珠,此时此刻却仍怕唐突,只用手指捏住,帮她放回衣领。 南河迷糊之中微微抬眼,轻声含混道:“无光,别烦我。” 他看见她还能懒懒回答,笑了下,肩膀微微颤抖,握住她的手:“你给了我这个字,怎么能不看我弱冠后用上这个名字?过几个月我就该加冠,你真的不亲自为我加冠?……我是日蚀时出生,自小便是凶兆的化身,臭名昭著。不过你名字也与天象有关,南河是井宿的星官,是南侧天空的戍卫……南侧,那就是楚国的戍卫,你觉得巧不巧。” 南河:……孩子,别多想,我是因为家南边有条河,才取这个名字。我家要是西边有个坝,我估计就叫“西八“了。 荀南河耳鸣的厉害,只感觉自己双膝以下都冷的没了知觉,也有点听不清他又说些什么,只含混的应答。 辛翳听见她早已神志不清的胡乱应答,也觉得掌心里那只细长的手越来越冷。刚刚还燃烧的希望又被他的病弱模样给浇灭。 他倾身过去,脸色苍白,细声劝诱:“你说要培养我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但我远不够,不是么?我今日还冒险一个人回来呢,我还骄奢yin逸,还昏聩贪乐——甚至、我连王嗣也没有,昏事也未定!你就放心我这个混帐,一个人在宫中胡闹?” 这都是胡话。 她知道他的本事,否则也不会肯放心他带兵出征,更不会承担得了早已今非昔比的楚国。 荀南河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心底在对系统骂娘。 这场病,这种死法,实在是折磨她。 她却不知道自己渐渐灰暗的面容,已经让辛翳吓得头皮发麻了。 辛翳的晃了晃他,荀南河实在睁不开眼来了,却感觉他抓着她胳膊的手愈来愈紧。 辛翳:“南河?南河!” 荀南河依稀听见,没力气回应。 她闭着眼,竟听见他声音近似发狂的威胁道:“荀南河!我知道你的秘密!你要是不给我好起来——我就将你的秘密告诸天下!我就将你留下的人都杀个干净!别说白伯,连你府内所有人的人,都要陪葬!” 荀南河有些想笑,这小子的逞凶斗狠可威胁不了她。 旁人再怎么怕他,她可算是知根知底。 她想再睁眼瞧他一眼,若是他敢红了眼睛或者掉了眼泪,她非要戳着他的脸笑话他一番…… 荀南河才这样想着,身子却陡然失了力气,陷入沉睡之中。 辛翳眼眶通红,他想要再放狠话,想要再威胁他,竟然已经说不出口了。 怀里的荀南河已经了无生气,阖着眼睛,一动不动了。 失去那分神采,面容皮囊陌生的像是从未见过一样。 他呆坐在床上,门拉开,奴仆躬身,捧着装金箔的盒子而来。 金箔放于鼻前,若是纹丝未动,就可以断定死亡。 辛翳跪坐在榻上,呆呆的握着她尚有余温的手,看着那华艳的金箔放在她鼻前,再也不动了 分段阅读_第 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白伯进屋,辛翳正放下荀君,以陌生且恍惚的眼神望着荀君的身体,跌跌撞撞的下床来,伸手差点拽掉帷幔,扯得床榻四角的铜铃叮当作响。 辛翳猛地回过头去,目光像是针尖一样刺向铜铃,陡然伸出手去,将那铜铃一把拽下来,狠狠朝地上掷去。 门被推开,仆从手捧漆盒水盆鱼贯而入,外头风雪已停,铜铃在屋外院外静静的垂着,仿佛从来没响过。 辛翳想说出“他不会死”这样欺骗自己的傻话。 但他说不出来。 南河总喜欢说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去,但辛翳从来没当真过。 谁能料到,一切来得,这么快,这么……仓促。 他不能乱,更不能掉眼泪。他要做个合格的王,要为他主持好身后事,要让南河不对他失望。 辛翳面朝门外呆立了许久,半晌道:“让宫里的人准备敛殡。孤为他沐浴更衣。” 白伯骤然抬头:“大君,这于礼不合!他是大夫您是王侯,怎能——” 辛翳坐回了床榻边,轻轻握住了荀南河的手:“孤愿意为师保更衣入敛,此事不必再多说。到宫里来人之前,孤在这里守着他。” 白伯还想要再说话,却看着辛翳将脸埋在荀南河肩头,双手紧紧抱着她。 奴仆将水盆与殓衣放在案台上,躬身退出房间。 荀南河阖着眼睛,以从未有过的温顺亲昵姿态依偎在他怀里,若在之前,南河能露出这副模样,他不知道会心底多慌。 辛翳终是没掉下眼泪来,他埋头在南河颈边蹭了蹭,而后下榻洗了一块软巾。 房间里只有她们二人,南河无知无觉的躺在被褥之中,辛翳略犹豫了一下,手搭在他腰带上,轻轻解开了他的外衣…… 第2章 葛覃 南地的冬日,将山林的颜色冻得凝固。 阳光下,山是墨绿,雪是白。山yin处,山是浓黑,雪是蓝。 一架小小的马车在山路间穿行,左右摇摆的厉害,车帘轻薄,偶尔露出车里的一线景象。 南河本习惯跪坐在车中,可这里似乎没有楚国那样造车的技术,东倒西歪到让她也忍不住斜靠在软垫上捂着额头。 身边坐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正在给一尊小铜香炉扇风,南河被熏的够呛,只觉得车里像是个烟熏火燎的厨房,忍不住挥了挥手,轻声道:“岁绒,把香灭了吧。” 岁绒倔得很,道:“南公送您出来的时候,可说了香不能断,您身子弱些,有这香也能祛风辟邪。” 南河:……再熏一会儿我都成腊肉了。 她头疼道:“那你往车门外拿一些。” 她往车内蜷了几分,心里唤了几声。 她已经醒来有一天多了,那平日早该蹦出来挖苦嘲讽的领导却不回答了。 南河本来想着自己第二个任务可能去一些类似于唐宋元明清的地方,可一睁眼,这马车远不如楚国的华美先进,她与那少女穿着皆是十分朴素的白色布衣,很可能到了比之前更远古的时代。 按理说都是越做任务,去的时代越先进,她本来都到了先秦,竟然还能往前倒退? 她是不是再做几次任务,就能到裴李岗文明去,穿着兽皮带着还没迈入新石器时代的部落原住民打仗去了。 想到多年前刚刚被拖进“帝师任务”里的时候,她还因为被带到了一个类似春秋战国的时代而哀叹不已。 经历这么多年厕筹刮菊花的日子,她也不由的感慨,人类文明与科技水平的发展从对菊花的手段上就可见一斑啊。 只是南河一闭眼,就想起来辛翳通红的双眼,心头一滞。 无所谓了,无所谓了。 她要是现在到了更早的时代,说不定一会儿就发现自己是辛翳的太祖nǎinǎi呢。 有想那死小子的功夫,不如关注一下眼前这个死倔的丫鬟。 岁绒把香炉放在车门口处,锲而不舍的边扇着风,熏得外头的车夫也直咳嗽。她毫无知觉,道:“先生。一会儿就要到关口,车队就要来接我们了,先生还不如梳镜打扮几分。我们穿的是不是太寒酸了,到了那里,是不是要被笑话的。” 分段阅读_第 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也不是没被人嘲笑过。 她伸手:“我凭自己的本事穷成这样,旁人凭什么嘲笑。镜子拿来。” 岁绒从车厢一角拿出一套红漆七子奁盒来,将其中圆盒里的铜镜捧出来。南河望见这七子奁盒,也微微一愣。 这样的奁盒绝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这正主和丫鬟穿的虽然朴素,但身份未必低下。 铜镜磨的十分光滑,南河望着镜子里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暗吸了一口气。 她……居然是个女的? 不对不对,她居然穿女装?! 镜中的自己,与之前楚国荀君的身子,并不太相似。个子并不算娇小,五官是更年轻更女xing化一些。眼角微垂,眉毛浅淡,唇薄薄的抿着,显得有些过分认真与沉默,只是现在更是白皙的如同放了些年份的白瓷,窄肩细颈,泛着微光,表情略温顺。 她穿着一身泛黄的白色深衣,脑后挽着女子发髻,发髻低垂,留了两缕搭在肩上,后头挂着长到腰的深红发带。 因为深衣是男女皆可穿着,南河之前只看到深衣和……略显平板的身材,就完全没想到自己是个女子。 若是女子打扮,如何做王师? 难道这次是要嫁进宫里? 上次做帝师顶多是被闹,难道这次还会被…… 南河想了想,脸都有点绿了。 岁绒拿出油膏,给她略抹了抹,将前额的头发归拢。 车马颠簸的厉害,南河想起岁绒一直称呼她为“先生”,便端着沉重的铜镜,斟酌试探道:“到了那里,你还叫我先生?” 岁绒嘟囔道:“有何不可。大君请您去辅佐,却不许您在人前露面,我怕的是最后您不得不伪装成侍女随从。您随着南公游历学习多年,一身的本事,本应跟南公那般做一仙人,如今却要来趟这浑水。” 南公是谁?怎么说不许在人前露面? 南河:“不让露面?因为我是女子?那一会儿你不是说有车马队伍来接我,到时候下车,不还是会让人知道?” 岁绒挠了挠脸:“倒不是说不让别人知道您是女子,而是——南公应该跟您说了,您怎么能还来问我呢。这面具给你,都是南公让我给您的,说是不要把面容轻易露给别人看。” 她嘴里问不太出什么话,南河只能放弃。 说着,她从岁绒手中接过一块青铜面具。 实际上青铜生锈后才发青,平日里的新青铜器都是金灿灿的颜色。 然而这块面具却已经旧成了黑青色,上头有着繁复的花纹与雕刻,只是很多都被磨的锈蚀的看不清楚。 看起来厚重,实际上却并不太沉,她对着镜子稍微比了比,只露出了半个白皙的下巴,将这位少女温顺认真的气质给压住了不少。 巨眼高鼻的深青色面具本就有几分诡谲,配上她过分白皙的尖下巴与薄薄的嘴唇,更显得有几分神秘yin戾。 虽然多了个面具,但至少不用再小心翼翼的扮演男人,南河忍不住对着镜子略一莞尔,端着镜子的岁绒微微一抖,轻声道:“先生这样,才像南公的弟子了。” 她才刚刚将面具两侧的白色布条系在脑后,和发髻绑在一起,就听到了远远传来洪亮的声音:“南姬到。” 那语言她似乎是听得懂的,怎么有点像晋地的语言? 不过若她来的是数百年前诸侯还未强大时的周,倒也有可能,毕竟晋地与成周距离很近,应该语言很相似。那她便不用怕语言不通了。 她掀开车帘,只看到远处一排黑色大马,几十个将士身穿胡服皮甲,肃立在马边,马队后停驻着几辆低矮的马车。 岁绒让车夫停车,扶着南河走下车来。 她听刚刚那领队将军唤她“南姬”。 女子多夫氏、父氏在前,姓在后。她估计南是指她那个师父南公的氏,姬则该指周天子血脉的姬姓了。 她缓缓走下车去,两袖并拢,脊背笔直的站在原地。 白色深衣长裾垂地,布满皱褶的宽袖捏在手里,深红色腰带下垂坠着白色玉坠,旧衣配美玉,青面配女子,站在树荫下就让人有一种不似zhēn rén的畏惧与好奇。 对面的那 分段阅读_第 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些将士本对于如此阵仗来接一女子,有些怨言,但当看到她本人,也忍不住屏息,只觉得后脑勺有些隐隐发麻。 她早已学了一身滴水不漏的礼节,因不知自己到底在什么年代,她尽量行了旧周的仪礼。对方的将士猛然绷直脊背,略一低头,向她简单又肃穆的回了一礼。 南河心下一松。看对方的态度,南姬身份应该还算是高贵。 身份高就还算好些,不像她当年进楚宫去,身份极为尴尬,辛翳不听她管教也瞧不上她也就罢了,宫内外的王族大臣还想用她来控制辛翳,而后各方牵制。最终她被各方bi得没有办法,竟选择了跟辛翳这个小小年纪就孤家寡人的王联手,硬生生的闯出了一条路来。 她忍不住揉了揉太阳xué:都是任务,都结束了,她怎么还是总想起辛翳来。 难道这以后每一个任务,她都要惦记着这一个个熊孩子? 话虽这样说,南河却忍不住心想:或许以后就越来越敷衍了,她怕是以后再也不会像对辛翳那样掏心掏肺的去对待别的王了。 岁绒手里正拎着长柄香炉,看她扶额,以为她头痛,连忙道:“先生是不是又头痛了?快上车去,哎呀呀南公说让我一定照顾好您的,先生你要是再病倒了我可怎么办啊,就我们俩出来这么远……” 南河:……她到底是带了个丫鬟还是带了个妈出门。 走近了那些将士,她才发现这个国家的车马都有几分朴素铁血的风范,远不如楚国的华贵,马匹虽然高大,但鞍鞯都磨破了,辔头也都生了不少铁锈,将士们虽然看起来严肃且强壮,但皮甲也都有些老旧破损。 衣着装饰皆是深色,黑铁旧铜饰物为主,几乎见不到什么金银玉石。看得出来并不富有,审美也偏向素硬厚重。 与楚国截然相反的国风啊。 南河觉得有点眼熟,不过周代早期的时候生产力不太发达,也差不多都是这样的风格吧。 南河对为首的将领略一行礼,登上车去。 车马摇摆,南姬的身子似乎又体虚,她斜靠了不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等她再度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南河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星河横亘,宽阔的荒草原野上略有起伏,偶尔有几棵黑色的树影,像守夜的哨兵孤零零的站立着。月亮黯淡,灰蓝色的微光照亮了面朝星空的草叶,几只小虫绕着马灯打转,他们已经偏离了大路,驶向一条凹凸不平的小路。 岁绒也探头出去,面对如此美景,万千抱怨憋成了一句:“星星好看。” 他们的车马队伍行驶到了一处缓坡的坡顶,微风拂来,眼前骤然出现一座灯火通明的军营,黑色轮廓像是一座小城伫立在荒野中。 军营与他们之间横亘了一条宽且浅的大河,河里倒满星光,成了深蓝色草地上的一条银缎带,南河轻轻呼了一口气。 车马从缓坡下行,横渡浅河,车轮搅起一片水花,湿漉漉的车身上岸直奔军营。 眼看就要到了军营前,南河正想将那在夜风中飘扬的大旗看个清楚,就看到带队的军官骑马掉头过来,到马车边弯下腰低声道:“请南姬放下车帘,不要让军中看到您,否则会引来猜疑。” 南河只好放下了车帘,听着车轮辘轳。进了军营后四周有不少拿着火把的行队擦着马车经过,还有些马蹄声和议论声。 她正这样想着,马车停了下来,有人似乎在外头急急忙忙的喊叫:“人呢!南公人到了么!大君刚刚昏厥过去了!” 护送的军官在车外道:“来的不是南公,而是南公的女儿。” 南河正想着,岁绒掀开车帘,一手拎着随身的行囊,一边扶她下来。 眼前一座主帐,帐内灯火明亮,几个士兵看见她的女子发型与面具都愣了愣,但也赶紧掀开了帐帘,簇拥着她急急忙忙往内走:“让开,都让开,南公之女到了,让她来为大君诊治!” 帐内挤满了人,无数双眼睛投shè在了南河身上,那军官连忙对帐内站着的一位将军模样的人道:“将军,南姬带到。” 那将军肥壮粗犷,站在十几位胡 分段阅读_第 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服皮甲的军人之中,望了南河一眼,对那面具肃然起敬,躬身作揖行了大礼,道:“南公不能亲自来了么?” 南河也不知道状况,斟酌了一下,道:“南公年事已高,不便出山。” 将军了然:“南公若是将这面具给了女公子,也是说明女公子继承了他的一生绝学,此后就可以替代他出山了。你们都出去,让南姬为大君诊治!”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向南河介绍自己,就将其他人都轰出了这yào味弥漫的大帐,这才掀开内里的帐帘,轻声道:“南姬这边请。” 南河:……这上来就要治病救人?! 她也就懂点yào材常识,离治病的本事差得远了。别的事情用嘴pào还能忽悠过去,但治病这大事——她总不能念念叨叨的给这个快病死的王乱chā针吧! 但她也没多说什么。 越到场面上越不能露怯,不到刀砍在脖子上,绝对不能松口透底。 这可是她多年做事准则。 岁绒挽起帐帘,她略一低头走入内帐。内帐里有一张矮床,罩着帏幔,床边有一人跪坐在脚踏上,他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 他一身满是血污的胡服短打,头发略有散乱,脸上还有几道血痂,皮肤微黑,瘦脸星目,神情坚毅,似乎有点面熟。他看到将军和南河,连忙站起身来:“将军。这位是……” 将军点头:“这位是南公的女儿,你年纪小,或许没见过这面具。若是她来了还不能医治好大君,那就真的是天帝神灵也救不回了。” 南河:……你再吹我真就下不来台了喂。 青年面上显露几分感激之情,又连忙向南河行大礼,弓身退却几步,拉开了榻前的帷幔,请南河上前诊治。 南河走上前去,她忍不住又看了那青年一眼,拼命回想自己是否真的见过这样的人,也低头看向了榻上。 就在她看清榻上那人的面容时,脑子里的弦断了三秒,才猛地反应过来! 岁绒只看到南河身子一歪,似乎受到了极大震动,差点摔倒,她连忙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南姬。 南河正死死盯着榻上。 那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面上有几道藏满艰辛风霜的皱纹,箭与大腿各中一箭,箭伤极深,虽然做过了简单地处理,却仍然血肉模糊十分惨烈。 但这都不是让南城耳边如千钹万鼓齐响的理由。 南河认识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老东西! 正是这几年与楚国多次纷争不断的晋王,淳任余! 晋与楚的争端早已持续很久,几年前,荀南河出使晋国,到晋国云台与晋王和谈,最终决意休战和解,却没想到才过了几年,晋国就破坏和谈的结果,南下亲征,想要扩大黄河南部的领地。 辛翳的脾气怎能受得了欺负,他也决定亲征北上,弄死晋王这个老匹夫,不但要把黄河南岸打下来,还要收复河间重地,把上阳这座重城拿到手。 荀南河病重期间,听说晋楚之间打的很艰难,但总体还是楚国胜利的希望更大一些。 后来战报还未传到,辛翳就先赶了回来。 这会儿看到晋王在这儿身负重伤昏厥着,辛翳还能返回郢都抱着她威胁她,显然楚胜了。 她也立即反应过来——她不是换了个时代,而是换了个国家! 而就在千里之外,辛翳应该还在给她入殓办丧! 她耳边响起了戏谑的声音:“第二次帝师任务开启。欢迎来到晋国。” 南河:“……敲里妈!”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春秋战国的姓氏。如果懂这方面的就不用往下看了,实在对此很糊涂的可以往下看看,下文很长,但也算科普了。早讲明白,省的大家看后文迷糊。 ———————————— 先秦时,当一个人出生的时候,就拥有了姓、氏与名。当他或她后,就会再拥有字。 姓与氏都继承自父亲的家族。比如鲁氏姬姓男子与熊氏妫姓女子成婚,生下来的孩子不论男女都是鲁氏姬姓。 但在平日的称呼里,男子的称呼由【氏+名】构成,他的姓是不作为称呼的。但男子的 分段阅读_第 1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氏一般不只有一个。除了出生时候就继承自父亲的氏,还可能因为封地、出身地、先人谥号和瞎tm胡编乱造等等原因而有多个氏。 比如最简单的嬴政,秦国是赵氏赢姓。所以在比较考究的电视剧中,会听到有人喊他【赵政】,而嬴政这个叫法,基本等于戏谑的称呼。因为只有女子才称姓。 再比如商鞅,鞅是他的名,但他一共有三个氏,分别是继承于父族的【公孙氏】,因为是卫国贵族后代而得来的【卫氏】,以及因获封地于商而得来的【商氏】。所以这三个氏,叫他哪个都没问题。 但你要是用商鞅的姬姓叫他姬鞅,那就是要挨揍了…… * 名大多是根据出生的情况而定,比如辛翳的翳是因为日蚀。比如晋成公,名黑臀,就能想象他出生的时候屁股有多黑了……本文中也会出现一个叫黑臀的角色,大家到时候不要吐槽他就好23333。 就是因为名会不太好听,所以为了君子出世,他们会在弱冠后取一个优雅的字。绝大多数取字要与名相近或相反的意思。如辛翳,字无光,翳和无光就是相近的意思。比如郑国大夫公孙黑,名黑,字皙……这也是很想变白了。 弱冠之后,用字用名都可以,所以男子的称呼就有了四种组合: 【氏+字】或【氏+排行+字】。【氏+名】或【氏+排行+名】 而且在君主面前,所有的大臣不能用敬语或字,都要互称名。比如儿子和爹一起上朝,如果爹名“小子”,那儿子也要喊爹叫“小子”。 别笑,晋国就有一位王名“小子”,连封号都是晋小子侯。 * 至于女子,称呼中用【姓】,不公开她的【氏】。出生之后也是有小名,及笄之后也是有字的,但名只在出嫁前被家人叫;字会在出嫁后由夫家人叫,但并不对外公开。 一般有几种叫法。 比如出嫁前【排行+姓】,也就是伯、孟、仲、叔、季+姓。比如孟嬴,叔隗等等。 出嫁后以【出身地+姓】或【母国国名+姓】,这也就是为什么历史上那么多齐姜的原因,齐国王室都是姜姓,所以嫁出来的公主都是齐姜。 也有一小部分是【夫家/父家的氏+姓】、【先人谥号+姓】亦或是【你管我叫什么老娘愿意+姓】。 但这种称呼大多是尊称或指代,私底下亲近的话,都是叫字或者名。 第3章 卷耳 岁绒跟随南姬多年,也唤了她先生好几年。 南姬xing格沉稳,不喜多言,长这么大只表现出两次慌乱。 一次是在他们出山去往晋国之前,南公叫她到屋中详谈,南姬似乎在房间内轻声啜泣,罢了才抹泪出来,第二日就踏上了前往晋国的路途。 第二次就是刚刚看到晋王之后,一时恍惚,差点跌倒。 岁绒跟随南公与南姬期间,曾听闻些边角话,说南姬是山外他国抱来的孩子。 南公猿臂隆背,黑肤断发,虽xing格温和学识渊博,但样貌堪称勇武。 而南姬却与他相貌相距甚远。 岁绒还记得自己几岁被领到山中伺候南姬时,她倚靠床边坐着,薄辰照穿蜃窗,她白皙的仿若朝霞和雪艳shè,五官虽只是中上,端坐在屋中就像玉像似的使人不敢直视。 这样的南姬怎么会是南公的女儿? 但南公又留有南姬幼时穿过的小鞋旧衣,明显是将她从小养大。 岁绒不敢胡乱猜测。 但南姬也只是慌乱片刻就安定下来,沉声道:“晋王是被楚箭所伤吧。” 南河心里却骂:怎么没一箭shè死这个老匹夫! 岁绒也连忙看向那躺在榻上昏迷的老头,她仔细瞧了瞧,道:“楚国青铜工艺极其高超,所以青铜箭头大多带有复杂的倒刺倒钩,你们的军医处理不当,竟就这么□□,弄的皮开肉绽的。这一定要用铍针清除腐肉,用麻线或鱼肠线缝一下伤口,而后再用火灼其他不能缝合的小伤口。” 南河转脸,暗惊:岁绒会医术! 领导还是给了她一条活路的啊! 南河抬手,淡淡道:“岁绒,你来处理。” 岁绒似乎很高兴:“好!南公不让 分段阅读_第 1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生学巫医之术,说是耽误时间,倒是这会儿终于能让婢派上用场了!” 南河:……原来你知道我不会医术。幸好刚刚没装bi。 那将军转脸,微愣:“南公为何不让女公子学习巫医之术?” 岁绒打开随身的行囊,拿了一个陶制小瓶,从中夹出一段鱼肠线,借用着军医留在榻边的工具,笑道:“南公说先生不会在山中待太多年,能教导她的时间不多,巫医之术也不是先生最需要学的东西。南公说先生堪为大才,若是只懂巫医之术就太可惜了。” 将军瞧了南姬一眼,看见她面具下肌肤娇嫩的下巴,猜测她应该年纪很轻。 与此同时,松了一口气的南河也在打量那个青年。 怪不得她眼熟,这位应该就是晋王的庶长子,公子白矢。 公子白矢幼时似乎深受晋王的宠爱,不过他生母姚夫人也去世的早。 到他十几岁时,就开始跟着晋王出入朝堂,四处征战了。晋国附近的赤戎、陆浑之戎等戎狄各部,都曾被公子白矢打的落花流水,他在军中也颇有威名。 随着他年纪长大,愈发英武善战,晋王也有些宠爱这个庶子,曾引得晋国世族大臣的反对。 几年前荀南河出使晋国的时候,曾经见过公子白矢一面,不过那时候他尚且稚气,与今日看起来大不相同。 而另一位将军,应该就是这些年在晋国为武官之首的乐莜。 名字还是挺优雅的,但实际上本人一把络腮胡子,半张脸都埋在又卷又长的大胡子里,眉毛倒立,身子高大,肚子肥硕,两臂粗壮的都塞不进胡服里去,连晋王都感慨——晋国居然能有驮的动他的马。 乐莜看着岁绒一个小丫头居然满手是血的处理起伤口,也是愣了一下,转脸才对公子白矢道:“听说师泷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南河挑了挑眉:竟然又要来个熟人。 乐莜望了南河一眼,走近白矢,压低声音对白矢道:“告书已经jiāo由史官,请公子不要对外声张,毕竟南姬来了,晋王是生是死还未定……” 公子白矢点头。 乐莜对他态度温和了几分:“是你拼死拼活将晋王从战场上救下来的,这些日子你一直都陪伴着,已经不知道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快去歇息一下吧。” 公子白矢望着晋王,似乎颇有不舍,起身时眼前一黑,差点一个趔趄,乐莜连忙派人将他扶了下去。 南河跪坐在内帐的桌子旁,望向公子白矢的背影。 难道这次要辅佐的是他? 可公子白矢是庶子,晋国应该还有一位太子舒。 太子舒虽然不如他突出,但是品行不错,也孝顺亲民、礼节也周正,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缺点,晋王想要立庶子为王,可就太难了。 像在楚国,嫡庶就有云泥之差。辛翳为楚肃王与王后亲生嫡子,出生时就是太子,王后去世之后,辛翳由妫夫人养大,但妫夫人自己的儿子不被楚肃王所喜,在宫中也不被重视,在楚肃王死后众公子就被驱逐出郢都。 那些公子既不是有政治意味的质子,也没有被楚王赏识而封官,沦落出去只会形同奴仆百姓,甚至不许与贵族通婚。 但嫡庶之别再大,在政治手腕面前,都是可以松动的。 七百余年前,晋国还是大周诸侯国时,就曾闹出过太子被驱逐、太子叔父篡位的丑闻。而后太子杀回国内夺回政权,烹煮叔父与众臣分食,警示天下。 在多次的夺嫡之争后,使得晋国也有了驱逐群公子,只留嫡长子在宫中的传统。但野心家对于扶持公子的热情却一直不减。 一百多年前晋国被瓜分灭国,又于五十多年前被淳氏小宗复国。 晋国复国后,虽然疆土未及被瓜分前的一半,但却也再度跻身强国行列。 晋国能再度成为强国的原因有许多许多,但其中有一项既可笑又合理,那就是晋国淳氏姒姓这一脉,在复国之后,一直子嗣不兴。 一代最多能有两个儿子就不错了。 很多时候都是只有一位公子诞生,也只能不问嫡庶迎他为王。 这竟也减少了继承jiāo接的纷争。 分段阅读_第 1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后宫不敢对这唯一一位公子动手,平静了不少。各个世族也除了这位公子没得选,只能争着赢得这一位公子的青睐。 就这样的晋国,复国后五十多年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动dàng,一路平稳到今日。 驱逐群公子的习俗也渐渐不被人们提起。 到了这一代,有太子舒和公子白矢两位,就算白矢不被驱逐,但太子舒继位应该是理所应当的。 南河听到乐莜与白矢提及了史官告书,看来是晋王在临死前立了诏? 重病之时、危难关头还强撑着让史官立告书,那这份告书必定事关继承,只有两个可能xing。 一个是立公子白矢为储君。 二则是驱逐公子白矢。 那他会是因为感动公子白矢在战场上救他回来,而一时糊涂立下白矢? 还是说他为了让太子舒平稳继位,让人把在军中颇有威名的公子白矢偷偷驱逐出国,甚至bi他自杀? 南河暗自猜测着。 乐莜送走了公子白矢,回到内帐,岁绒也将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她洗了手上的污血正要为晋王施针,道:“婢只是尽所能处理了伤口,但毕竟晋王年事已高,伤口又深,还经历了舟车劳顿,一直没有得到妥善处理——他能不能挺过去,婢也不知。” 乐莜本以为迎来了南姬就能放下心来,听了岁绒的话,又开始焦急的直抹汗:“退兵路上,若是晋王有个什么意外,必定军心溃散,引发动乱啊!难道晋国真的要——要维持不住了么!” 南河在面具后微微一挑眉。 这话说的有趣。就算晋王死在战场上,但太子舒在宫中,王后也在,不算什么动dàng,直接继任就是了。 师泷与乐莜这一文一武两位大臣若能辅佐,晋国应该出不了什么太大的问题。 绝不至于像他口中那样“维持不住”。 但他现在显然已经慌了,额头上的汗都滚下来落在胡子里,显然也极为挣扎。 南河略一想,了然。 怕是晋王真的糊涂了,在临昏迷之前写下的告书,是立公子白矢为储君。 而乐莜因为在军中和白矢接触得多,恐怕心中也更倾向白矢,认为白矢才是有治国之才的人。 那如果晋王真的死了,公子白矢很有可能就拿着告书带大军回都城曲沃,乐莜是跟随还是不跟随呢?到时候兵临晋宫,bi死太子舒与王后都是有可能的,他乐莜又是否能承担这样的骂名与责任呢? 这应该才是乐莜着急的理由。 不过对于南河来说,不管什么系统不系统,晋国的事,她乐意暂时看戏。 南河跪坐在桌案前,道:“乐将军,稍安勿躁。岁绒施针需要安静,您也先坐下来吧。” 乐莜叹了一口气,挠了挠头,如山一般的身子重重的落座在她对面。南河直视,只能看见他在衣服里破涛汹涌的胸肌…… 她挪开自己被辣的够呛的眼睛,抬起头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晋国是已经决定班师回朝了么?楚国还会追击么?” 她想问的是:楚国到底打没打赢这场仗,是惨胜,还是大胜。 乐莜叹气:“是,晋王在阵前中箭,全军皆知,再加上境内大寒大旱,早已无粮草可征,这仗是打不下去了。可辛榴榴那小儿,损失倒也不少!” 南河抽了抽嘴角。 要是让辛翳听见这花名,估计都要气的杀人了。 因为他是日蚀所生,列国之中便流传说他是食日天犬化身,因《山海经》中说“yin山,有兽焉,名曰天狗,其音如榴榴”,政敌就私下戏称他为辛榴榴。 辛翳听说后大为恼火,南河却不敢说,她跟他吵架之后,也没少在背后骂他是辛汪汪…… 不过汪汪这词在这个时代不是狗叫的象声词,甚至有几次,她还在牍板上气的写上了辛汪汪三个字,辛翳见了,竟大喜:“汪汪若千顷陂。先生这样说我,是深广大貌,气势无边的意思吧。若私下无人,先生也可这样唤我!” 南河:“……” 南河想起他来又走了神,听乐莜又开口,她连忙回过神来。 乐莜:“不过,我本以为辛榴榴那小子xing子跋扈 分段阅读_第 1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又与晋积怨不浅,必定会北上追击——巧也就巧在,楚国令尹荀南河病死了!” 乐莜生的一副安禄山似的粗犷样貌,却嘴碎话多xing子八卦,似乎比看上去简单一些。他凑上前来道:“南姬在山中多年,是不是没听说过这位荀君?他可是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南河:……不熟不熟。没听说过。 她摇了摇头。 乐莜道:“我也没见过,净听师泷天天说。说那荀君举贤任能,修明法度,博闻强识又有大志——” 南河正要点头认同,就听那乐莜咂嘴道:“可惜跟弥子瑕一样的嬖大夫啊……” 南河一噎。 什么玩意儿?! 嬖大夫是说她是宠臣?还是有另外一层意思? 弥子瑕可是那个跟卫灵公分桃而食,轿驾君车,后来色衰而爱弛的宠臣啊,乐莜是想说她跟辛翳也有一腿?! 作者有话要说:  辛汪汪:“反正我是个色令智昏的庸王!” 第4章 樛木 南河的脸色全被面具遮住了,乐莜还在往下说:“不过师泷跟我说,荀君相貌远不如他,更别提像弥子瑕那样明珠在侧,朗然照人了。楚地多出美人,那样平凡的样貌,又怎么能得到楚王的宠爱呢。” 南河咬牙:师泷这家伙,不就是长得比她当年好一点,总因那点姿色而沾沾自喜,两人多次jiāo锋他都略占下风,竟在晋国内还编排起她的相貌来了。 乐莜:“不过这次打仗,我可见到楚王了。啧……长得太漂亮了点,好看的都吓人!不过倒也不是太女人。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见了他一定把持不住。” 南河:我对着那个熊孩子八年了,有什么把持不住的—— 乐莜:“但他都长得这么皮嫩骄矜的,我都怀疑他才是那个男嬖。毕竟荀君将楚王养大,说不定也在背后一直控制着他。若不是晋王病重,我们理应趁着荀君病死反击楚国啊。不过,听快报说楚王在为荀君殡殓后大病不起,在宫中拒不见人……也不能对我们出手了。” 南河一愣:他病了?假的吧…… 他幼时经常装病,只为了少读书少见她,大了之后就再也没生过病了。怎么她不在了,再也没人揪着他小辫子bi他读书了,他却病了? 他正跟南河在这儿胡扯,她都快听不下去的时候,帐外一个卫兵躬身进来道:“将军,相邦到了。” 相邦也相当于楚国的令尹,都是文官中权力最大的,相当于后世的丞相。只是北方官制遵循西周那一套,所以都称相邦;而楚国自有一套荆楚官制,因此称为令尹。 乐莜神色有些动摇,连忙站起身来,没片刻,就见到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子穿着深衣,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乐莜:“师泷,你怎么不留在曲沃,到这儿来了。” 师泷站在内帐,对着乐莜很敷衍的一抬手算作行礼,又看了一眼南河,愣了一下:“这面具,南公是以后不再出山了么?” 南河:正说着呢,熟人就到了。 她习惯xing的行了男子礼节,师泷也没在意,她道:“是。只可惜姎1并不会医术,随从岁绒跟随南公学过医术,已经让她替晋王处理伤口了。” 师泷比她原先的身份小两岁,几年前她出使晋国的时候,正是师泷刚入仕途崭露头角之时。那时候,锋芒毕露的师泷在北方诸国有了些名气,也得意了许久,就在跟她对决的时候第一次栽了跟头。 师泷怕是就咬牙切齿记恨上了那一回,说不定听说她死了都能在家摆筵欢饮。 他浓眉下头偏生长了一双桃花眼,面上的半分轻浮被那双眉毛的英气压下去了几分,样貌确实相当养眼,再加上xing格轻狂又敢言,虽然喜说大话却也有真本事。吹过的牛bi多,打脸的次数却很少。 但这家伙若有六七分容貌,就有十分的自恋,就这会儿,竟然还嗅到他身上有一丝淡淡的酒味,看来晋王伤病也没能阻止他路上喝点小酒啊。 乐莜也皱了皱眉,道:“你不去看一看晋王么?” 师泷瞥了他一眼:“我看不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血,要不是喝点酒 分段阅读_第 1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压一下,我都不敢迈进这屋里来。怎么样?你就没话与我说?” 乐莜与他显然极为熟悉,讷讷道:“我能有什么话啊说。” 师泷:“告书呢?既然南姬到了,就说明晋王不会出大事。理应将告书销毁。” 乐莜呆了一下,竟勃然大怒:“你在我军中竟也有细作眼线!是那史官?还是旁人?” 相比于乐莜的简单,师泷满身滑头,话不对题道:“我要是有人通知才敢过来,那来得及么?告书也才刚写下没多久吧。我听说晋王被伤,就从曲沃往这里赶了,已经赶了几天几夜的路了!” 乐莜死咬道:“告书既然是晋王要写下的,除非晋王清醒后,亲口说出要作废,否则我和史官都不会jiāo出去的!” 师泷大怒:“你!” 他正想要再说什么,余光看到南姬站在一旁,只能咽下去。 他转过身来,露出自以为迷死人的微笑,道:“南姬一路舟车劳顿,不如早点歇息,军中会为南姬备下单独的营帐,请南姬不必担心。” 南河:……这招对我没用。笑起来跟个褶子怪似的,还不注重保养,要是连你都能用这张脸忽悠我,我早就该看着辛翳天天腿软了。 但她明白自己身份应该还算是个外人,参与不到晋国宫室的权力斗争中来,避让也是应该的。 岁绒也快施完了针,她正要起身和南姬一同退下时,忽然听到晋王痛苦的闷哼了一声,竟醒来了。 乐莜连忙扑到榻前去,师泷怕血却又不能不表现的像个忠臣,愁眉苦脸的抬袖挡着眼睛,也跌跌撞撞的往榻边去。 南河眼见着他要绊倒,忍不住扶了他一下,师泷微微一怔,却也任她扶着,跪到了榻边,虽不敢看晋王,却仍然道:“大君?怎么样?” 晋王躺在床上,睁开眼来,却没看向榻边的乐莜和师泷,而望向了站在后头的南河。他目光一颤,竟抬起手来:“你……” 南河心中奇怪:难道是因为这面具? 晋王满脸复杂,望着她又忽然好似欣慰,放下手来,道:“来了就好。” 南河不知这老匹夫卖的是什么yào,也只能不回答,站在一旁。 晋王垂下眼去,瞧见师泷抬袖捂脸不敢看他,无奈又费力的用一只手将被褥向上拉了一些,遮挡住被包扎好的伤口,哑着嗓子疲惫道:“行了,师泷,放下袖子来吧。你怎么从曲沃来了……” 师泷垂眼,并袖行礼,说话直接,甚至连晋王的身体也没多问候一句,道:“立公子白矢为储,是万万不可啊!” 晋王皱眉:“孤昏过去多久了,怎么连你也知道了?” 师泷:“南姬既然已经到了,晋王也能清醒过来,伤势必定会逐渐转好,请您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立公子白矢为储,那太子舒的去路又怎么办?他一直在您膝下,您疼爱他,他也孝顺您,亲近您。您要是让公子白矢为王,那太子舒只有逃走与自杀两条路可以选了啊!” 晋王挪了一下身子,痛苦的皱了皱眉,喘息道:“若我真的不行了,你且将告书转jiāo给王后,她会告诉你孤给太子舒安排的去路。” 师泷坚决不同意:“不论如何,您现在都不能将这份告书昭告天下。几百年前骊姬之乱后,晋国少有嫡子仍在却立庶子的事情,您若是立他为太子,晋国内必定大乱。世族bi迫您,王后所出身的魏国也会孤立您。面对楚国的强势,晋国已经十分危急了,您确定还要这样做么?!” 晋王向他瞪眼,想说什么却半天说不出来,师泷也怕他气死在病榻上,软了几分口气道:“就算您决意保留告书,也可以等班师回朝后再做决意。现在当务之急是您尽快好起来——” 南河:这口气也软化的太假了…… 师泷明显就是太子党,是支持太子舒的,在这个问题上,他肯定会死不松口的。 不过这一文一武两个大臣,都没有对晋王的重伤表现出太大的悲痛,只是在乎晋国的未来与储君的位置。 原因也很容易猜出来,师泷成为相邦、乐莜成为将军都是近几年的事情。 南河对这个北方敌国分析 分段阅读_第 1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许久,对晋国的局势,也是有些了解的。 晋王不喜说客与谋略家,再加上师泷放浪无端,自由散漫,更难让晋王欣赏他。 奈何晋国太过老实,连连吃亏,师泷替他游说各国,连横各国孤立楚,才使得晋国可以和改革后愈发强大的楚国有得一战。这种功劳在前,晋王不得不立他为相邦。 而乐莜是戎狄出身,他在战争中不守章法,却也灵活狡诈,这却与晋王的军事风格很不相符。而晋王喜欢亲征,对军队把持极紧,而且事无巨细的对军中的防守、巡逻、编排进行干涉,导致乐莜施展不开,二人时常在行军问题上发生争执。 俩人单独带兵打仗还都能赢个七七八八,但只要是又有乐莜又有晋王,赢率就会降低很多…… 晋王也是年纪大,特能熬,他年轻时候信任的老臣多是上一代人,一个个早就病死的病死,老去的老去,他不得不启用新臣,却又与新臣多有不和,才导致了师、乐二人跪在榻前却不真正关心他身体的场面。 不过师泷与乐莜二人却也是有能力且关心晋国的人,这些不和,晋王只能用自己的阅历见识尽量的忍让他们两个年轻人。 师泷这样僵持,晋王也只能道:“你们先退下吧,一个个都快把刀伸到孤的眼前,bi孤放话似的……咳咳、孤累了,此事搁后再议……” 搁后,搁后!万一你说咽气就咽气了,那这份告书怎么办! 师泷心底咬牙:淳任余!你平日里倒也从来不犯蠢,今日怎么就真的成了蠢人余!留下这样一摊子烂事,难道你就不怕晋国动dàng!你不是最关心晋国的国运么! 晋王说着再看向南河,目光闪烁,道:“以贵宾之礼对待南姬,明日、明日孤若真的能再有些精神,就和她说话。若是明日没有能醒过来,你就派人送她回曲沃,带她去见王后。” 师泷愣了一下。 南咎子是晋王旧友,多年前曾来过晋国,最通灵巫之术。他听闻晋王被乱箭所伤,第一想法就是派人去请南咎子。却没想到南公未来,反倒将其女送来了军营。 若是晋王真的挺不过去,理应将她送回南咎子处,怎么会要送她去曲沃? 难道是南咎子已经老病,想要托付孤女给晋王? 晋王抬起手又缓缓放下:“都去吧……师泷,你别争了,若我能伤好,我自然愿意回朝再议。但回朝再议,白矢也能继承大位。” 师泷微微一怔:不可能。回朝后只会阻力更大,晋王怎么会觉得他还能固执己见? 晋王疲倦道:“告诉外头,孤醒过,别让军中乱了。” 他说罢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太过累乏,还是昏了过去,一片沉默之中,岁绒开口道:“婢去煮yào……” 师泷抬起头来:“不必,您写yào方,我派军医熬yào。也请南姬先行歇下。” 岁绒写好yào方,同南河一同离开了主帐。这会儿,晋王醒过的消息传遍军中,南河再带着面具出入军营,就不再会令士兵恐慌,反而让众人觉得有高人襄助,更为安心。 南河进入军中给她备下的营帐中,有卫兵从帐外送来了兔腿,肉羹烫的葵菜与黍米面饼,另有一碗稀粥,竟然还加了一大勺蜂蜜。 这样的饮食,绝对是拿晋王的礼节来对她了,毕竟普通士兵往日都是杂面硬饼或菜粥,退军途中更是饮食很难顾得上,怕是乐莜都要吃肉脯抵饿啊。 南河在帐中用饭,分给了岁绒一半,看得出来,岁绒年纪虽小,牙齿的磨损比她还严重一些,显然是社会等级导致两个人饮食的水平天差地别。 岁绒略显惶恐,南河道:“他们是请能救晋王的人来,那也就说明请的是你。这座上宾的待遇本该属于你,算是我占你的半份吃食了。” 岁绒很容易被说服,高兴的把蜂蜜搅进粥里,喝了大半碗。 南河:“岁绒,你把盘子递出去的时候,帮我问一下卫兵,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哪个地方。” 岁绒出去了,南河才坐在榻边,埋下头去,心里乱成一团。 她的下一个任务,竟然是做晋国的帝师么? 这也就是说, 分段阅读_第 1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她极有可能要与辛翳为敌。 那个戏谑的声音仿佛也在等岁绒离开,这会儿缓缓笑道: 领导:“你看我还是心好,知道你惦记辛翳,不肯让你从这时代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师泷大概算是男二了吧。 我发誓给系统取这个名字,并不是为了光明正大的骂领导…… * 以及,也不知道这篇文章会不会长到诗经的标题都不够用的orz ———————————————— 姎:贵族女子对外自称用。 岁绒对外也会自称婢,但私底下主仆二人都是用我。 第5章 螽斯 南河咬牙,往后重重的躺倒在皮被上,低声道:“你当年强拽我来,我以为只是做完这个任务就罢了,结果到了一半,你跟我说辛翳只是楚王,不是帝,就算最终他成了一代霸主,你也只能算我第一个任务成功,而不是真的送我回去。” 领导笑起来:“我都说了这是‘帝’师系统,你早就该明白的。” 南河:“你要是再送我去什么十六国,什么唐末明初,倒还是有皇帝,我要是运气好参加个什么科举,官场混迹十来年,说不定真能当个太子师。可你倒头来,还是让我在这个列国纷争的时代,我怎可能真的养出一位帝王来?” 领导笑嘻嘻:“事儿都是人做的。谁说不可能,你可以统一各国啊。” 南河咬牙:“敲里妈!我就算是商鞅,也是车裂了百年之后,有了三代明君,才见到大一统,你就觉得我能做到?” 领导被她骂了几年,心里早无所谓了。它好似打了个盹:“别妄自菲薄嘛,有时候历史就是变化这么快。按照真正的历史,秦灭六国只用了九年,一个楚国出生的孩子,如果十五岁见楚灭,十九岁就能见秦王称帝,三十三岁见秦亡,三十八岁见汉立,五十就能看到吕后死,要是命再长一点,能活到汉景帝的时候呢。那样一辈子,算上西楚,历经四朝,头上有过近十位帝王。” 南河翻了个白眼:”是是是,我要是能活个八十岁,我还少年见大唐天子,白头见宋代初立呢。可现在的形势可不是当时的战国七雄,你就觉得我能真的养出一位千古帝王来是么?” 领导嘿嘿笑了两声:“说实在的,我不觉得。虽然你是个历史老师,但这又不是真的历史,你想开挂都不行。不过你输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嘛。对我来说,手底下的角色输了,我就重选角色重开一局就是了。你应该想着自己要怎么往下走,否则最后被抹杀的还是你自己。” 南河在这几年内,早已意识到它的无耻和无谓。 她强压下怒火:“可你说过,第一次任务完成后,你会给相应的奖励。” 领导:“你倒记得。行行行,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南河:“那我想回去。就算每天能回去一会儿也行。” 领导:“回去?回哪儿去?你之前生活的现代?你还想白天当着高中班主任,晚上来见证列国争雄?” 南河:“回去了之后我肯定不当班主任了,我现在脑子里都不记得多少知识点了,你要是送我回去,我就辞职,在家清闲着。白天列国开嘴pào,晚上回家查资料。等任务完成,我说不定还能写个开题报告。” 领导:“哎哟,把你美得。金手指都没有,你还想开这种挂?看来这些年,你的想象力一点没让生活给磨灭了。“ 南河磨牙。 领导:“做梦吧你。有这功夫,你还不如自己造玻璃造肥皂,开个什么现代化进程。” 南河:“……这可是先秦,连个炒锅都没有,冶铁技术都没完善,你跟我说现代化。我怎么不三年造航母,五年上月球呢!” 领导在那头不置可否。 谁知道这个帝师任务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可不会像以前那样拼命了。 消极怠工,才能养生。 首先,要对领导卖惨一番。 南河想了想,软化几分口气道:“我没工资也就算了,还是全年无休,二十四个小时都在班。你是想累死我么?记得我以前做荀南河的时候,最后两年都长了 分段阅读_第 1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多少白头发了。我不可能再累成这样了,那我迟早死在教师岗位上。” 领导似乎在那头琢磨:“你让我把你每天送回去一会儿,就是为了清闲?就是为了要放假?” 南河:“我都不要求朝九晚五,好歹让我轻松一点吧。以前动不动半夜就要被人砸门叫起来,不是宫中出事,就是辛翳找我,我感觉我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我就是想让我放假的时候,不要有人来打扰我。” 领导:“不就是放假么?我可以考虑考虑怎么给你调休。先别着急。” 领导却又笑:“不过,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是不想与辛翳为敌,是想对晋国的事务敷衍了事啊。但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晋国的任务,可不是你能敷衍的了的。” 前半段确实没说错。后半段却让她心提了起来。 南河立刻警觉:“什么意思?” 领导却笑了笑,像是下线了似的,再也不回答了。 南河暗自咬牙。 她又不是没长心,难道真的要跟辛翳为敌,拿自己教过他的手段跟他针锋相对?更何况她哪里知道自己第二个任务还是在这个时代,自己会的一点东西都掏心掏肺的教给了辛翳,辛翳说不定青出于蓝胜于蓝,还能乱拳打死她这个老师父呢。 她正躺在皮被上上想着,岁绒进来了: “外面那个当兵的说,我们是在旧虞!旧虞是哪里啊?” 南河坐起身来,回忆了一下。 旧虞是在黄河北部的一座城邑,大概距离河岸约八十里,在曲沃到上阳之间。 看来辛翳十有八九已经拿下了紧邻黄河南岸的上阳,占据了这一北上晋国、西向秦国,东向魏的重要城邑。 其实她认为辛翳应该北上,现在是黄河枯水期,正是渡河的最好时机。虽然今年冬季寒冷,但楚国今年夏季粮食与布帛的收成都很好,制作的棉衣也足够将士使用,北上之后只要不贪,就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另一方面,秦与魏两国可能也对上阳虎视眈眈,说不定会在辛翳渡河后顺着河流拦截,到时候辛翳如果被截断也可能有危险。再加上虽然她病倒之后有将自己的事务分别jiāo接给两位大臣,但可能辛翳对jiāo接的人选并不满意,担心国内会出动乱,所以决定在国内以处理内政。 或许他是考虑这些,才决定不北上追击的。 但南河总不信他是真的病倒了。 她觉得一定是他假借这个由头不肯见人,私底下或许在捣鼓什么计划。 是要剪除她曾经在朝中的羽翼?还是决定和哪个邻国联手一起围晋? 这还真是她误会了。 辛翳确实病了。 只是倒也没病的那样严重。 在他亲自为荀君沐浴更衣后,又为她行了小敛,换上了新的衣裳,停在了榻上。之后需要有人替荀君守夜三日。 这三日是辛翳亲自来守的。 为了防止尸身腐坏,就没有再烧起暖炉。郢都的大雪时停时下,却一直没有融化,厚厚的积雪已经让郢都车马难行,木柴价格翻番了。 辛翳就在落满积雪的房间内,守了三天。 结果自然是冻病了。 不过他毕竟身子好,也只是咳嗽略发热,觉得不太要紧。 宫内因他病了而大惊小怪,认为他是守灵而沾了“邪祟”。 却没料到辛翳又说死后七日的大殓要在宫中举行。 因大殓之前还要行“复”礼招魂,一般要在死者生前居所招魂,但荀君入楚之后,大半时间都住在宫内,所以要在宫内行“复”礼。 而且上大夫三月才殡,到下葬之前,都要停在楚宫。 而这会儿,楚宫北侧的宫苑,大雪还在下,宫内清了一次雪,却没料到很快又落得一片白,将棺椁也盖上了一层薄雪。 宫内点着包金铜灯,凤凰与星月的灯架被烛火照的熠熠生辉,屋脊之间挂了几根绳索,从绳索下挂了十二个长长的白色灯笼,上头有凤凰图案。风吹动的灯笼打转,把如跳舞般的凤凰图案投shè在雪地里。 一把梯子早已架在北侧的房瓦边,几十个宫人和楚宫养的灵巫站在屋檐下低着头。 棺椁摆在院子 分段阅读_第 1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正中央,一座高枰摆放在棺椁旁边,铺着软席,辛翳坐在上头,靠着栅足凭几,盘腿散坐,胳膊搭在膝盖上。 他平日喜艳色服饰,今日大殓,则穿了一身素缟。 景斯打着一把黑色大伞立在他旁边挡雪。 雪偶尔落在白衣上,立即消融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门口处出现一个身影。 辛翳微微抬头:“重皎,你真慢。” 来者站在门外,懒懒道:“不急,没到时候。” 一个瘦高的人影走过来,宫中之人听到他的声音,将头垂的更低。 宫人的那种神情与对辛翳的惧不太一样,更多的是一种对鬼神似的敬与畏。 缓缓走来的人就像是裹挟着风雪,从头到尾都是白色。 白色的头发与眉睫,没什么血色的皮肤与几近灰色的瞳孔,若不仔细看,几乎和雪融为一体。重皎走过来,他穿了一身白袍,袖子极长,几乎坠地,脖子上戴着两圈精细的银饰,衣领袖口缀满贝壳珍珠层磨成的小圆片,随着他的动作流光溢彩。 他只把头发挽起来一半,余下的雪白长发披散过腰,发髻上还chā着几支白鹤羽毛,耳朵上带着玉坠。 辛翳看着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大楚的灵巫,讲究以色迎鬼神,样貌不美或气质不高洁的人,基本也与祭祀活动无缘,只能占卜或治病。祭祀的礼服大多都sāo包花哨,但今日是为荀南河行“复”礼,想着重皎这一身是用‘色相’召唤荀南河的鬼魂,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重皎瞥了一眼辛翳的坐姿:“先生就躺在旁边,你也敢这样坐。” 辛翳两颊被烧的有些发红,他咳嗽了一下,笑道:“我恨不得他能坐起来,暴打我一顿。若他能起来,就算叫我辛榴榴,我都肯答应。你再瞧瞧你,南河一向不肯信你这大巫,说不定就因为你打扮的太过花里胡哨,就不肯回来了。” 重皎忍不住一笑,白色的睫毛动了动:“我也希望他能回来。能耐心的听我说完,却仍然一脸不信。” 辛翳往凭几上一仰,晃了晃脚:“记没记得,以前我们都在这儿上课。孤还算是认得不少字,能读文章了,不像你小子,学了一身巫术,十五六岁了,竟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还要他从头教你。” 重皎也微微一笑:“他是好耐xing。那时候就原箴学得最好,范季菩却顽皮,老是把他气得不想说话。听说您招原箴与范季菩二人回来了?” 辛翳点头:“荀师不在,令尹之位空缺,我这儿也需要用人。” 重皎道:“也好。这会儿不是叙旧的时候,你病了,行完‘复’礼,你也早点回去。让人把宫内外的铃铛都收起来了吧。” 铃铛虽然能与邪祟作对,守护宅灵,但毕竟是“复”礼,若真的能唤回荀君的魂魄,她的魂魄被铃铛所挡在宫外就不好了。 辛翳站起身来,将搭在肩上的披风递给景斯,道:“嗯,走吧。” 复礼,是要在生前居所的北侧屋脊上,冲着北方,不断呼喊名字,就可能在死者死后七日,将他的灵魂召唤回来。 辛翳年幼时,他父亲去世,就是由他站在屋脊上招魂的。他喊得声嘶力竭,也没有见父亲的灵魂回来。想来他母亲死的时候,父亲也一定很难过,也曾站在这片屋脊上向北呐喊,妄图让自己的声音穿过大巴山,到更远的地方去。 但回不来的终究是回不来。 他受南河影响很深,也是不大信灵巫的,但他此刻也真的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等两个人都顺着梯子爬上去,踩过积雪,站在屋脊上,辛翳也忍不住笑了:“有好几年没有爬过房顶了。其实还有好多人想为荀师招魂,但我没让他们来。” 重皎:“招魂这事儿,别人做也不合适。没人比你跟他更亲近。等入殡时让他们再来吧。你准备好了么?男子称名,女子称字。你就喊南河,应该就可以。” 辛翳忽然慌了一下神。 那荀师该…… 重皎:“怎么了?” 辛翳不说话,神情复杂。 重皎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他脸上似乎有几分恨。 辛 分段阅读_第 1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翳确实恨。 荀师甩手,轻飘飘的走了。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声嘱咐。 独留辛翳一人在给他沐浴更衣准备小敛时,跪在榻边,呆傻的望着他的身躯。 辛翳承认自己也曾肖想过荀师脱下深衣之后的模样。 曾经他穿着中衣的一个背影都要他魂牵梦萦,心头乱颤。 这样为他沐浴更衣,辛翳却丝毫不敢多想,心里怀着肃穆,只希望千万不要亵渎他。却没想到,衣带散开,才发现…… 不是他。而是她。 辛翳吓傻了。他甚至给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但眼前的景象还是丝毫没有变化。 她比想象中瘦弱一些,却也有着一般女子难及的窄腰削肩,身量修长。她浑身赤luo,颈上挂着那蜻蜓眼挂坠,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 这大概还是辛翳第一次看到女人赤luo的躺在他眼前。 只是他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女人会是……荀南河。 他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房间外的仆从进来撞破这个瞬间,他脑袋麻了半晌才伸出手去,慌忙的给她掩上被褥,捂着脸坐在榻边,心乱如麻。 辛翳忍不住回忆起他小时候开始的一个个画面。不是他迟钝,而是……荀师几乎是大楚无数士族百姓心中清风霁月的君子典范。 多想下去,他竟然觉得心像是坠进深渊里去似的,被风刮得凉透。 她为什么不肯说?是提防他,还是害怕?她是觉得自己的身份明说之后就会失去一切么?她是觉得他在她暴露身份之后不会善待她么? 连xing别都是假的,荀师对他又有哪些话是真的? 辛翳早知她身上怀着不少秘密……但却没想到连身为女子这一点,都对他防范着不肯透露半分。 死前都不肯说一句,她就没有想过身后事么?就没有想过一旦暴露身份会是什么境地? 是她并不在意? 亦或是说,她有自信,知道他一定会乖乖为她保守秘密? 辛翳心底bào发了太多的恐慌、疑问与怨怒,但那个人却不可能再回答或解释了。她连淡淡微笑不解释都……做不到了。 辛翳抿了抿嘴唇。 不得不说,荀师确实很了解他。 大殓的一切礼节,他都按上大夫来办,从玉面玉枕到御赐的佩剑,从赤金花温明到她生前所用牍板,都是按照男子规制,他没有向任何一个人吐露这个秘密。 他也希望这个秘密被带入坟墓。 辛翳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北方喊道:“南河!” 对此有失望,有不满,有酸涩难言的狠或者怨又怎样,他还是希望她回来。 “南河!” 辛翳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特别傻,却又饱含着数百年来各家屋脊上无数次招魂复礼的希冀。就是希望她回来,就是抱着最后一丝微茫的希望在努力着。 对于生死这种不能把控的事情,就算再不信天命的君王也会想恳求老天的手软。 重皎在一旁轻击小鼓,却没想到辛翳喊了三声,竟再也不喊了。 重皎:“怎么了?” 辛翳摇头,一甩手往下走:“都是做梦。死了就是死了。她不会回来了。” 重皎却脸色不好,他一把拽住辛翳:“复礼是很重要的。我知道你也不信灵巫。可你就算不信,也要喊他的名字,若真的他能听到,至少也要让他知道还是有人想呼唤他的!” 辛翳被他拽住,猛地抬起头来,惨笑道:“在此之前,我都没感觉。我都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甚至觉得她就是出远门了。现在我明白了,要反应过来一个人死,最起码需要七天。” 重皎一滞,面上苦笑:“所以,现在你反应过来了?” 辛翳抿着嘴,他站在屋瓦上,院子里打转的白色长灯笼映亮了他小半张脸。 宫中这一角难得汇集如此多的灯火和宫人,但辛翳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形单影只。 重皎大概第一次看到那个喜怒无常的人露出这种表情。 辛翳竟眯着眼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向来让旁人胆寒,但重皎却感觉是辛翳自己在冷得发抖。弯起的眼睑里,有细流似的水光在睫毛下一闪而过,辛翳耸肩又松下,半 分段阅读_第 2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晌吸了一下鼻子,哑声道:“她不要我了。” 准确说,她就从来没有要过他。 她扔下一大堆事情,不解释,也懒得解释,拍拍身子就走了。 有她相伴,被她疼爱,被她放在心头,从来都是一个梦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小可怜。不过南河其实一直挺疼他的,但南河自以为这是老母亲的慈祥23333 ** 春秋战国的复礼实际上是在死者刚死之后进行的。这里为了剧情进行了改动。 ** 这里提到了一个丧葬器物,我觉得非常浪漫,叫温明。它是春秋时期最高规格的丧葬器物之一,汉代上至王侯将相,下到地主乡吏,都可以使用。其实就是一个方盒子,像是倒过来的方桶,有一面开口,用来扣在死者的头部,温明内部会画各种热闹彩绘漆绘,或者雕刻人物动物,然后用琉璃、铜镜或金箔等贴附内壁上部或四周。 之所以叫温明,大概就是温暖又明亮的意思,用这样一个热热闹闹的器物,带给死者以人世间最后的留恋。 第6章 桃夭 重皎心底一酸,仍拽住他:“那也应该呼喊。你再叫几声,万一他真的想回来看你了呢?” 辛翳又被他拽了回来,他垂首站在屋脊上,重皎轻轻推了他一下,辛翳昂起头来,作势呐喊,最终却只是含在口中,低低的唤了两声:“南河。南河……” 重皎本垂眼敲鼓,却忽然表情一变。 他一把捉住辛翳肩膀,另一只手从袖中抖出一个玉铃来。 辛翳回头:“怎么了?不是说不让拿铃铛么?” 重皎神色严肃:“这玉铃没放下铁舌。” 他手绕着玉铃首部的红绳拽了几下,玉铃上端有孔,原来是那红绳下挂着发声的铁舌,只是之前绳子抽紧,就算被碰撞也不会发出声响。这会儿他在手指上绕了几圈,将红绳放下,抬起手来。 那玉铃高举,重皎晃了晃手腕,却听不到玉铃响声。 辛翳转头看去,只见那铁舌在玉铃内微微打转,却像是有灵,就是不碰到铃壁。 重皎脸上显露出惊愕的神情来。 辛翳先惊后喜:“难道是说——” 重皎摇头:“不……他的魂魄并没有回来。但……也没有去遥不可及的地方。” 辛翳皱眉:“什么意思?” 重皎:“他的魂魄没有通往天上,也没有去地下,而是仍在现世徘徊。” 辛翳脸色大变。楚国早有对魂灵上天或入地狱的传说,但说他仍在现世是什么意思?难道荀南河辛劳半生,死后却成了孤魂野鬼?! 辛翳一把抓住重皎的肩膀,急的额头上青筋鼓起:“什么意思!你不能带她回来么?或者让她去到天上也好!怎么能让她在现世漂泊!复礼不复礼都不重要,我一辈子见不到她也都不重要,你要让她安心去该去的地方才对!” 重皎摇头:“他在北部,离我太远了。今日是他死后第七日,怕也是我唯一能感应到他的时候了——” 忽然,那玉铃中的铁舌不再打转,静静的垂在正中。 重皎:“……时间过了。复礼的时间已经过了。” 辛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重皎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灵魂似乎仍在世间,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亦或是要去哪里。我只是个楚巫,又不是天神。“ 他想了想,又道:“这个玉铃,你随身挂着。他万一真的会有一天来找你。” 辛翳一把拽掉腰带下的组玉环佩,手指又急又乱的将玉铃挂在腰带下:“他会来么?是这能招他来,还是说他听到我的声音了。” 重皎帮他系好,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若他真的来了,这个铃铛必然会作响,但铃声轻微,却不会将他吓走。他是明日会来,亦或是三年五年之后会来,我也不知道。或许他就在远处飘零,终你一生等待,他也不会回到楚地。” 辛翳捏住那玉铃:“北方——是哪里?秦国、晋国、魏国?还是燕赵?” 重皎只摇头:“难道你还打算去找她,还是说要把北方各国都打下来?这次晋楚之战,晋王拼死在前 分段阅读_第 2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公子白矢又是个将才,听说楚军也备受创伤。” 辛翳缓缓放下那玉铃,它竟然在晃动之中毫无声响。 他道:“可惜伤了老子,没能杀了小子。公子白矢恐是大患。” 重皎看他神情又恢复正常,聊起了军国之事,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和其他人都怕荀师的死,让辛翳再受刺激。 重皎和他一起踏着雪往屋瓦下缓缓走,他满身银饰珠贝作响,道:“未必,公子白矢很难成为储君。若他想要王位,必定会带军攻入曲沃,bi至云台,驱逐或杀死应当正统继位的太子舒。到时候晋国境内一定大乱,我们或许可以带兵攻入晋国,像百年前那样再度瓜分晋国。” 辛翳点头:“可若公子白矢不能成为王,太子舒继位,必定会驱逐在军中有威望的公子白矢,到时候晋国势力也是会被大幅削弱。而太子舒xing格软弱,可以先用说客诈他,而后离间秦晋,再想方设法联魏,一样可以取晋。” 重皎沉思,辛翳又道:“不过永远都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好,晋国是几百年中唯一一个被灭后又复国,还能成为一方霸主的国家。也不可掉以轻心。荀师在世的时候也与我讨论过此事,想要吞秦,必要先灭晋,而后吞魏连纵,才能向东推进……” 重皎低头。 其实不止辛翳,在百年前周王室彻底覆灭后,各国也都撕破脸皮,北方的燕与赵,山东的田氏齐,甚至通向西部的秦国,都有功追三皇,步武尧舜之心。 辛翳:“不着急,大军驻扎上阳,我且要看看晋国能乱成什么样子。” 他说着,正要扶着梯子下去,重皎忽然压低声音道:“其实你是喜欢荀师的吧。” 辛翳脚下一滑,差点没踩中梯子。 他连忙扶住把手,略吃惊的抬起头来。 他们在这里说话,宫人应该还听不见,重皎道:“我的意思是——爱慕之心。” 辛翳别过头去,并不反驳,踩在梯子上没动:“说这个干什么?” 重皎盯着他:“没什么。只是你也大概到了婚龄了。” 辛翳:“他刚去,你居然跟我说婚事?!” 重皎:“荀师临去了之前,就提过几次你成婚的事情,你就装听不见。他之前不就安排申氏女入宫,结果让你给搪塞过去了……莫不是你们之前吵架也是因为这个?” 辛翳一只手扶着栏杆,站在梯子上:“……有一部分是这事吧。不过更多的跟晋国有关。在灭晋的手段上,我们俩的想法有分歧。” 重皎可不会让他把话题绕开:“不提晋国。就提申氏女的事情。你就算不成婚,但连个夫人美人没有的也不太正常。别在这儿跟我瞪眼。我是说,你宫中一直连宫女都少,外头也在传言你与荀师不lun,你以前听了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的问题是,荀君去了。往后的人不知道要编排他多少。” 辛翳隐隐发怒:“他们不敢!” “你管得住自家史官,管不住周边列国的啊。而且你一副不喜欢女人的样子,谁知道荀师以后会不会被编排成弥子瑕,说不定为楚国改革的功劳都被湮没,就只剩下以色事主了。” 辛翳登上几步来,站在屋瓦上,猛地上前一步,捉住重皎的衣领,扣住他脖颈,一把将他摁在屋瓦的积雪里,咬牙切齿:“你说谁是以色事主——!” 重皎跌在雪里,被他掐的几乎喘不动气,艰难道:“外头的传言,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辛翳暗自咬牙,冷冷垂眼瞧他,却不松手,蹲在屋瓦上,轻笑道:“外头的胡言乱语,你也敢在我眼前复述?!” 重皎脸色通红,辛翳看他快背过气去的样子,这才缓缓松手。重皎痛苦的咳嗽了几声,道:“……我只是想还荀师一个清名。” 辛翳拽下他头上的鹤羽,将那羽毛管尖锐的一端在他脸上轻轻划了两下:“怎么还?” 重皎后背发凉,雪也湿透了衣袖,却吸了一口气,假装淡定道:“你也到加冠的年纪了,本来荀师就给你安排了申氏女,你就别拖了,把申氏女弄进宫里算了。你晾着也罢,但主动提出让女人入宫, 分段阅读_第 2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外界对于你喜欢男人的传言能少几分。……别弄我的脸了,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辛翳心底冷笑:他倒忘了,荀南河对他后宫缺人这事儿倒是着急得很。 辛翳脾气变得快,他轻哼一声,扔掉鹤羽:“谁说我喜欢男人?就算喜欢,也不喜欢你这样花里胡哨,妖里妖气的。” 重皎:……这两个词放你头上也不亏! 重皎撑起一点身子来:“到时候你再在祭典之上祭祀荀师,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就可以尊他为圣,列先王之侧,这样就算你认他当半个爹吧。在礼法上,众人只会说你尊师,绝不再敢说这种传言了。” 辛翳脸色却难看了,他攥了一把雪,扔在重皎脸上:“什么破主意!” 重皎气得抹了一把脸,雪水冻的脸疼。辛翳毕竟才十九,就算为王了,平日还是隐隐露出几分幼稚少年气。 重皎:“你不能因为喜欢他,就不承认你这样是不lun啊!也不能就不认他是你长辈啊!” 辛翳脸色铁青,又嗤笑:“你想多了,孤什么时候说自己喜欢荀师了。那都是……师徒情分罢了。” 重皎:……你都快把“离不开他”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这样嘴硬还有意思么?! 辛翳:“再说了。不lun?孤是不lun又如何?天底下往我头上安的骂名还少了?” 再说他也从来没说过,荀南河那死脑筋又反应不过来,连对他的师徒情分都未必多深厚呢。 他一个人偷偷的喜欢,难道也能叫不lun么。 重皎气道:“他要是还在,听了你这话,能动手打你!他人都不在了,你就不能给他留个好名声?你自己愿意怎么祸害自己名声没人管你,算是我求你了行不,给他留个贤名吧!” 辛翳垂了垂眼:“荀师几次说那申氏女子如何如何好。说的像是他见过似的。” 重皎撑起身子,想站起来,辛翳却觉得蹲着很舒服,不想站起来跟他说话,竟然按了他一把,又让他坐回了雪窝里。 重皎感觉到自己的裈衣都被雪弄湿透了:“……” 重皎只能郁闷的坐在雪里,抱着膝盖道:“你是想过要杀申子微,剪除申家势力吧。虽然申家跟荀师曾关系亲密……” 辛翳耸肩:“倒无所谓。一个申氏女,又不是列国公主,掀得起什么风浪?她也就做个夫人,这能影响我对申家下手么?若是她懂事,不因为申家的事哭天喊地,也能知道避着我,不让我看见,我就留她半条命活在宫里。” 重皎:……你这不就是欺负人么? 重皎试探道:“见过么?长什么样子,年几何?” 辛翳耸肩:“不知道,反正我估计也不会见她,就是满脸麻子、头发掉光我都不管。算是荀师jiāo代的事情我做到了就是。行吧,回头我让申家送她入宫,反正也是个夫人,又不算婚嫁,更不会影响荀师的入殡。” 他说罢转身走下屋瓦,爬下梯子,重皎连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雪。 等他回到院落,复礼之后就是盖棺了。 重皎站在棺头处,轻击小鼓,低声吟唱,长袖被风吹的舞动。 十几个灵巫从长廊两侧下来,光脚踩雪,手腕脚腕处挂着白色的布条,带着剪纸的面具,缓缓起舞。 棺盖的最后一点缝隙被合死,辛翳走到黑底红凤的漆棺旁,微微一笑,他低下头去,轻声道:“还你一世清名?我有这么无私么?现在想来,你在世时怕是对我没几分真情,到了死后若有人编排你以色事主,倒也不是件坏事。想做没能做的事,倒是能让人在后世的史书上写成故事了。” 辛翳轻轻的亲吻了一下棺盖,一只手摩挲着玉铃:“虽大楚强盛,怕是我名声不会好了。你也别想做什么清风明月的君子,跟我做一对儿混帐君臣,也不错罢。你说是不是,南河……” 南河睡梦中感觉有些冷,又隐隐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她想要再听清,就感觉那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似委屈,似哽咽,又似难以启齿的轻轻唤了她一声:“南河……” 作者有话要说:  南河: 分段阅读_第 2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我觉得尊我为圣,认我当爹这个想法挺好的。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快叫我一声爸爸。” 辛汪汪咬牙切齿:“看咱俩以后谁管谁叫爸爸!” 第7章 兔罝 岁绒处理伤口过后,晋王恢复的还算可以,虽然很难说能够完全痊愈,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已经在鬼门关徘徊了。 天还未亮,晋王醒来了一回,师泷和几个将士正在外帐歇息,乐莜去布置军务了。 跪守一夜的军医看到晋王清醒过来,连忙将外帐的人叫进来。 师泷也一夜没睡,满脸疲惫,一边进帐,一边道:“yào还没好么?虽然那位女医所写的yào材有些难弄来,但公子白矢不是去了一趟旧虞,也从旧虞的世族那里借来了。看时辰,应该也要熬好了吧。” 军医连忙说要去取yào。 晋王一看见师泷就觉得头疼,不过他也必须要商讨今后的应对了。 晋王艰难的披了件衣服,让众臣坐,诸人挤在一张长桌边坐下。 外头军官道:“公子白矢来了。” 晋王神情一顿,抬手:“听说借yào是他带人快马奔去旧虞城内的。他也累坏了,这么早,先别让他进来了。给他几日假,让他歇歇吧。” 众军官面色一滞,师泷低眉垂眼不说话。 今天算是败军后的第一次小朝,晋王却不让公子白矢参加,是真的体谅他劳累,还是说…… 但师泷却觉得这样拖着,也未必全是好事,若晋王执意立公子白矢,或许在这期间,他师泷也有可能被处理掉。 有他在,公子白矢很难成为储君。 就算晋王bi压之下,师泷低头认输、认同白矢,晋王也觉得他不能和白矢齐心,为了给白矢铺路,不如提前解决他…… 师泷对此心里有数。但越是到关键时刻,他就不能“识时务”,而是要激流勇进,才能抓住正确的选择。 只是他心中一直怀着一个疑问:就算太子舒xing格略软弱,也不太喜欢在朝野出面,但也不至于不能继承王位。为什么晋王不但立白矢,而且还觉得回国后群臣就会认同他的想法? 晋王披衣,却还起不了身,只坐在榻上,掀开了帷幔,向众军官询问减员损失的状况。师泷也带了一些曲沃的文书,向他讲述国内的境况。 晋国此番大战后,状况可以称得上是危急。 夏季大旱,冬季大雪,寒冷的天气已经冻死了曲沃城内外不少百姓,更无粮草可征,去年向秦国jiāo换来的马匹,又因粮草质量不佳,养马者不够有经验,饿死了不少。 而且秦国受灾也很严重,想要到晋国来借粮。 可晋国哪里还有粮食给秦国。 师泷抬袖道:“可若是不借粮,怕是楚国就借粮给秦国了啊。楚国自几年前改革后,开垦了大片荒地,只有一年大水受灾,其余年都是粮食富足,他们虽然有雪,但对于那里的气候来说,是瑞雪兆丰年。楚国肯定不愁粮食的问题。” 晋王轻轻咳嗽一下,他拿不动竹简,只得垂下手,道:“你是觉得秦会与楚jiāo好?” 师泷:“就算没有jiāo好,我们秦晋之好也必定会有嫌隙。楚国又占据了上阳,也可以西取秦国,楚王完全可以威bi利诱秦国。” 晋王:“可是给了秦国粮,我们难道就要看自己的百姓饿死么?” 师泷没说话,他不能再杠了,只能先听晋王的意思。 军官道:“而且,这次我们南下,本来也是为了以战养战,夺取楚国的大城与粮仓,为的就是应对夏季大旱之后境内的困苦。谁能料到这些年楚国军备也强盛了。那辛翳小儿似乎一点也不肯再受欺负了,就算是谁要侵占一点他的领土,他也要睚眦必报。” 楚国是几百年前位列强国的老大哥了。 但这位老大哥没什么尊严。经常看到周边各国,谁都能欺负它一把,但谁也没能灭了它。这跟楚国的权力结构有很大的关系。 楚国虽然是分封制下的诸侯国,但数百年历史中,绝大多数的诸侯国本身都已完成了中央集权,唯有楚国,是为数不多国内再度“分封”的国家。 晋王咳了咳:“楚国以前虽 分段阅读_第 2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然地广人多,势力强大,但楚王手下县公、领主众多,与小诸侯国无异。众县公领主和楚王的关系也若即若离。楚王的政策不偏向他们时,他们就可以对楚国被入侵视而不见,这也就是以前大家都能欺负楚国的原因。” 他喘息了一阵,又道:“但当入侵已经到了威胁领主地位的时候,这些领主就会联手。他们屯蓄着力量,又是在自家门口,自然能将远途出征到楚国又jiāo战多日的外敌打的屁滚尿流。因此外敌入侵的时候,也是楚国的中央和地方势力谈判jiāo锋的时候啊。不过那是旧日的楚国了,看来楚国如今变法大成……” 师泷微微抬起头来:“你是说现在楚国早已大权握在楚王手中,县公与领主再没有能够和楚王谈判的实力了。因此每一点土地都是楚王的,他就要将所有染指领土的人都打出去?” 晋王摇头:“看来是这样。但楚国境内到底发生了多少变化,我们谁也不知道。用掠夺楚国来给养的方法,看来再也不能行的通了。” 众人齐齐叹气。 晋王也低头:“是,我们有了五十多年的和平,军力也上来了,但各国不也都在改革么?西侧秦国是我们的故好;北侧赵国骑兵强大,兵械又先进;而魏国富足,与齐赵jiāo好,若是我们对魏国动手,赵国齐国必定警觉,联手讨伐我们……晋国,难啊!” 他说着话,又头疼起来。 师泷连忙道:“大君先养好身子,等回到曲沃再做商量也不迟。” 晋王也只能作罢,摆了摆手:“不用担心孤,让乐莜去准备,我还可以坐车,我们着日回曲沃。” 众军官喏,躬身退出去,师泷也往外走去,就看到军医端着yào锅进来了。 军医将yào锅放在屋内的小炉上温着,为晋王盛到小碗中递上。 晋王端不动yào碗,微微抬下巴,军医跪在榻边,正要喂他服yào。 师泷走出帐外,忽然止住了脚步,脸上现出几分疑心的神色,他回头望了一眼帐帘,犹豫再三,对主帐外四个士兵挥手道:“你们陪我进去一趟。” 晋王斜倚在榻上,木勺正要递到嘴边,师泷却忽然从帐外回来,身后跟着四个士兵。 晋王正要开口,师泷却二话不说,猛地拔出头上银簪,披头散发走上前去。 师泷:“失礼了。就算是我多疑,也请大君不要责备我。” 他将那银簪chā入汤yào之中,浸了两秒拿出,只见银簪变色,晋王与他尽是脸色一凛! 晋王吃力的抬起手来,一下打翻那碗yào! 四个士兵连忙上来按住那军医,师泷勃然大怒,扣住军医的下巴就将汤yào灌入他口中。 只见得那军医又惊又俱,师泷紧紧扣着他下巴不许他咬牙,yào汤流的脖子上全是,却也没少灌进他肚子里。不停地抠嗓子眼想要吐出来,一把抱住师泷的腿,开始哆嗦着假笑起来,他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音了—— 那军医正拼命的张着嘴想要喊出什么字节,在晋王与师泷冷冷的目光中,他黑紫色的鼻血流了出来。 而后,军医陡然弯下腰去,拼命干呕起来,吐出许多黄水,身子痉挛着面朝下昏迷了过去。 师泷并袖站在一旁,冷冷道:“下du?倒是也铤而走险了。若是下的好,擦去鼻血和秽物,昏迷后怕是看起来与伤口恶化差不了多少。可南姬和她的仆从还在军中,他真的是不害怕被看出来啊。或许说,他还打算下du成功了之后,对南姬下手?“ 晋王抬起头来:“你是说——” 师泷神色复杂,蹙着眉,有些沉痛又有些替自己委屈:“对于这些事,我没什么好说的,请南姬的仆从亲自来在帐中煎yào吧。” 晋王声音颤抖:“你认为是白矢?!” 师泷微微转头,对那四个士兵道:“你们去外帐候着。” 晋王双手发抖,脸色惨白,师泷这才抬袖跪在脚踏上:“看来是公子白矢知道我昨夜来了,他知道我支持太子舒,昨夜我又留在帐中劝了您好一会儿,今天早上他要来见您,您就没见他。他一定觉得是我说服了您。可那份告书却还在史官手 分段阅读_第 2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中,他要是杀了你呢,那份告书就是您的遗嘱了。” 晋王惊出了满身的冷汗。 师泷也脸色难看,他让刚刚的变故惊出满后背的冷汗:“其实,您回朝后,不只是我,世族宗亲一定会bi迫您,王后也可能与魏国联系,楚国还会虎视眈眈,您仔细思索之后,十有八九是不会立白矢为太子的。那么说来,白矢离储位最近的时候,就是今天了。离曲沃越近,他就是离王位越远。” 晋王身子一软:“他要杀孤么?” 他又一惨笑,低声喃喃:“可谓报应啊。孤又何尝不是在他年幼时起了杀心……” 师泷心惊,抬起头来:白矢是晋王第一个儿子,就算是庶子所生,其母姚夫人也还算受宠,晋国又子嗣稀薄,晋王又怎么会想杀死白矢呢? 如果在他年幼的时候想杀了他,又怎么会在他长大后要立他为储君? 晋王唯有二子,一个是宠爱有加却不愿让他继承王位;另一个则幼时对他起过杀心却想立他为太子——晋王这是疯了吧! 晋王转过头来:“你怎么会想到的?” 师泷抬袖:“因为昨日是公子白矢去借yào材的。而旧虞的蒋、狐两家,都曾有意向让女儿嫁给白矢,白矢击退赤狄皋落氏与留吁氏时,曾多次借道旧虞,扎营旧虞城外,显然与这两家关系密切。” 晋王缓缓吐出一口气:“蒋、狐两氏算是曲沃代翼之前就立足在旧虞的老世家了,复国时也帮了我大父一些,只是这些年没有出人才又眼界不够,便不得朝中重用。他们竟想通过帮助白矢,一跃成为云台下的大姓?让人去查yào渣,看究竟是哪种duyào。然后偷偷去查白矢的帐内,看是否能找到剩下的duyào。” 师泷:“您是想拿到证据之后再动手?” 晋王微微抬手:“算是最后抱有一丝希望,我想确认这孩子是真的想杀我么。如果是真的,以我病情突然加重为由,请他一个人来,也请卫兵来。我要看到他被当场诛杀。” 师泷头低下,半晌道:“……喏。” 晋王躺回榻上,两只手放在腹上:“你说对了,孤糊涂了。孤……怎么能把他当做心头肉呢?还说什么回国之后一定要立他为储,呵……孤糊涂啊。” 师泷不敢接话,满身冷汗的走出主帐。 帐外朦朦亮,天色是灰蓝,被露水打湿的草地与营帐都是一片殷蓝,薄辰时的炊烟像是被殷蓝稀释的水,倒着弯弯曲曲的往天上流。 师泷紧了紧衣领,多在主帐外驻留片刻,细细欣赏这篇景象。 他想,正午的天也是蓝的,水的倒影也是蓝的,他怎么就没注意到过。 或许是因为心境也不同吧。 他微微一笑,踏过浸饱雪水的松软泥土,朝军营另一端走去。 白矢今日醒的很早。 清晨,他坐在帐内的竹垫上,眼前放着一小包黑色的茎秆,切碎,晒干却没有pào制过。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正将那黑色的茎秆削做细末。 他身旁,一个白胖的男子跪坐着,道:“公子,这川乌,真的有那么du么?” 这白胖男子叫狐逑,是旧虞狐家的年轻子弟。 狐氏曾是因政治斗争,在四百余年前逃离晋国,湮没于战乱之中,这一支则留在境内,出身乡野,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功绩,就是擅长做缩头乌龟,躲过了百年前分晋的动乱,一直活到了现在。 狐氏现在在旧虞也算是当地名望,可是跟曲沃的那些大姓就没法比了。 几年前白矢带一小支部队去警示晋国东南部的戎狄,经过旧虞,因遭遇暴雨,小队人马难行,靴子里灌满了雨水,马蹄开裂,带的生火的柴火也全部浇湿。 他不得不进入旧虞城中,本来只是打算像当地的望族借一些柴火,却没想到受到了蒋与狐两家的热情款待。 这简直就是从曲沃遥遥伸过来的一条金枝。 就算白矢只是一个庶子,却是除了太子舒以外唯一的公子。他作为晋王第一个儿子出生后,晋王给办了相当盛大的百日;等他长大后,晋王又带他出来打仗,显然这个公子也很受晋王重视。 狐氏与 分段阅读_第 2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蒋氏两个落魄乡下家族,在旧虞城内斗富斗法好多年,再加上是同为子姓不通婚,更少了和解的可能xing。 公子白矢的到访,更让他们鼓足了力气较劲,争抢着让白矢去他们的府邸上住。白矢觉得自己又不是来度假的,就拒绝了两家,住在了城守给安排的一处地方军营里。 然而两家的态度,却让白矢感觉到有些受宠若惊。 他在曲沃,虽然看似受重视,但并不算太有话语权。 晋王大多是指使他做事情,偶尔教导他,但并不怎么与他多探讨,也不是特别亲密,最多是有点欣慰和欣赏。而且太子舒在曲沃,比他小六岁,样貌讨喜,又甚得晋王宠爱,还是王后所生的未来太子,更是在朝中被诸位大臣捧着。 而白矢从有记忆开始,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这样捧着。 每个人的眼光都不再带着审视,而是仰望。 就像仰望晋宫云台一样。 那些话语让他太过舒坦了,就算他的理智提醒他说小心谗言,但他心底还总是在小声道: 这样的夸赞总是有根据的吧。 不至于每个人都在说假话吧。 他也被蒋家和狐家盛情邀请,参加过他们的家宴,蒋家与狐家的长辈围着他问云台上的景象,问曲沃的吃穿用度,也问晋王的心意。 实际上,晋宫朴素节俭,所用多是旧物,云台本身虽然壮观,但云台上的生活却不像蒋家与狐家这样——香风环绕,美女如云,钟鼓馔玉,谈笑风生。 他心底的艳羡却不能说,只能在蒋家与狐家面前,绞尽脑汁,吹嘘起了云台上的生活如何奢靡,如何不可想象。 蒋家与狐家听了眼睛更亮。 他们想的是,有朝一日,一定让家中男子登上云台,也能入朝为相邦或将军。 白矢想的是:要是这帮人去了曲沃,岂不是他编的话全都要被揭穿了。 他们又问晋王的心思。 白矢能怎么说。 晋王的心思,他也不知道。 他却也不能说。因为他是曲沃来的公子,他是云台住的贵族。 他只能偶尔一笑,或故作深沉道:“晋王自有打算,不是我们这等人能揣测得了的。” 但总体来说,他在旧虞是快乐的。这里简直就像是从曲沃到战场之间的一个梦乡,而当他接受了蒋、狐两家送来了美人之后,这个停驻享受的梦也多了旖旎的颜色。 蒋家与狐家都希望他能娶旧虞的女子。 但白矢知道,他绝不可能这样做。 如果他能为王,必定要迎娶他国的公主。 不论是娶秦国公主以续秦晋之好,还是说娶赵、魏女子向东部北部寻求和平。 就算是弱势的卫、鲁小国,那也要是一位公主。 第8章 芣苢 他如果娶了蒋家或者狐家女子,那他本来不多的政治资源就更是损失大半。 有那么多三四十岁的男子无妻,并不代表身边没有女人。 他们有很多侍妾,但只有妻这个位置,一定要选择最合适的人选,这不但是为他自己的政治道路做铺垫,更是为自己的儿女打下基础。 在婚姻的体系中,就算一个男孩出生后不受父亲宠爱,但若是能有一个好舅舅,那就绝不会输给其他受父亲宠爱的男孩。甚至当他为王以后,如果遭遇灭顶之灾,甚至灭国之难,帮助他归位复国的,也很有可能是他的舅舅。 对女孩来说也是一样,若是母亲尊贵的女孩,就是这个家族内可谓政治价值最高的人之一。就算少女时期秽乱,为fu后多次再嫁,甚至婚后公然脔养面首,都仍然炙手可热,成为家族势力联合的关键纽扣。 白矢宁愿到三十四十不娶,也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关键的位置被乡野世族染指。 蒋家与狐家被拒绝后,可以说是又失望又兴奋。 兴奋就在于,白失对王位一定有坚决的野心。 见了这么多美人,还能够坚决拒绝他们,说明他也并不愚蠢。 就算不能为姻亲,但至少,他们碰到的这个金枝,是很有可能为王的! 虽说不娶妻,但送来的美人,他就没有拒绝的道理了。 第一次白矢 分段阅读_第 2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没有在旧虞呆太久。但回程的路上,他本来可以不路过旧虞,却忍不住绕道去了一趟。他自我安慰道:跟蒋、狐两家的年轻一辈也多说了几句话,算是友人,去见见友人又没有什么大不了。 而跟随白矢的那一小支队伍,也是被旧虞的世族伺候的浑身舒坦,听到公子白矢说回程时绕道旧虞,一个个都是喜形于色,又哪里会抱怨。 而从此之后,不论是晋王要他出门行事也罢,还是他自己要知民情周游晋国各城也罢,他驻留旧虞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蒋家与狐家为他置办了在旧虞的住所,送去了家中的女子,甚至还希望白矢能把这几个女人带回曲沃。 但白矢也拒绝了。 他离开了旧虞,就会恢复他坚韧、朴实的大晋公子模样,眉头挂满了对军中朝野的忧虑,时刻保持着和云台一样的作风,连旧虞的一件衣服,一丝味道都不会带出去。 更别说他留在旧虞的二子一女,和几位侍妾了。 渐渐的,蒋家与狐家也反应了过来。虽然他们在旧虞听说了许多公子白矢在外的功绩与传言,但花了这么多金银布帛出去,甚至送上了自己的女儿,他们却怎么丝毫没获得改变呢? 甚至连蒋家希望几个年轻子弟搬去曲沃读书,都被白矢皱眉拒绝了。白矢只带了蒋家的两个儿子做军中护卫,狐家的一个儿子做随从,一走也是了无音信。 而就在这两家心疑之时,晋王重伤的传言也渐渐传到了旧虞。就在他们又惊又不知所措的昨夜,他们见到了带人飞奔前往旧虞的公子白矢。 白矢来了,没有多的话,就是一句:“能不能成为云台下数一数二的大姓,就看你们今日了。” 蒋家与狐家的宗主和他闭门会谈,yào方上需要的珍惜的yào材,这两家都有,但唯独他特意想要的那一味,只有蒋家有。狐家就只能退出了会谈,变成了蒋家和白矢谋事了。 白矢想要川乌。 而蒋家与川地的吕家有往来,多是吕家用川地的特产、草yào与玉石,来jiāo换蒋家在旧虞北侧开挖的铜矿和铁矿。而蒋家的川乌是在去年换来的,其目的本来是想不做痕迹的du杀狐家的宗主与男xing,来侵吞狐家在旧虞的部分财产。 更为了让他们成为公子白矢在旧虞唯一可以信任的氏族。 却不料狐家的族主病逝,由他那个体虚病弱的长子狐笠接替,一些旁支似乎与狐笠关系不和,竟分院而居。蒋家一向瞧不起那个狐笠,再加上两家的斗富之中,狐家又一次次败退下来,眼见已有颓态,就得意起来,觉得没必要再动手了。 川乌也就留了下来。 没想到竟能在这时候拿出来用了。 在这年头,医术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学问,不论是公子白矢还是蒋家,都不知道该放多少合适,蒋家就跟过完年送孩子出门的老父母似的,就把买来的一包全给白矢揣上了。 而狐逑因做了白矢的随侍,在白矢去旧虞借duyào的时候,也跟着回到家中,狐笠又将他唤回家中商谈。 外头还下着小雪,狐逑快步走在狐家的院内的矮墙窄巷之间,两腮的肉随步子微颤,又小又肉的一双手从胡服窄袖里伸出来,推开门,将自己肥如蜜桃的屁股挤进窄门去。 屋里开着半扇窗,雪天的灰白钝光照亮了屋里人的下半边身子,狐笠跪坐在矮榻上,手里捏着一只灰玉雕成的小龟。看见狐逑,他松开手来,小玉龟掉下去,被尾部挂的红绳给拽的一弹,那红绳另一端则挂在白皙的手腕上。 狐逑进屋躬身:“长兄。你确定了么?我们也不是没有川乌,就要放弃这个机会了么?” 狐笠从榻上缓缓起身,他瘦的两颊尖尖,眼睛极为有神,窗外的风吹动他衣摆,仿佛那宽袖长衣里没有人似的。他脸还很年轻,头发却有点花白,狐逑连忙过来扶他。 这两个人一瘦一胖,个头相仿,仿佛把他们俩在一起揉一揉再掰开,才能变成两个正常人。 狐笠咳了咳,道:“我不是放弃机会,而是找活路。” 狐逑嫩豆腐似的两腮缩紧,被挤成一条缝的眼里,有 分段阅读_第 2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晶亮的瞳孔打转:“阿兄是觉得,蒋家给了du,日后会被白矢——处理掉?” 狐笠微微一笑,颧骨更锐利,不显得和善,反而更让人发怵,但他的眼神是柔和的:“如果白矢成功du杀晋王,带军队进曲沃,怕是也杀不了太子舒。因为很多世族早已把卜筮投在了太子舒身上,他们早已对太子舒逢迎过了,若白矢夺得王位,必定不会重用他们;所以当他们没有办法抵挡白矢和他的军队时,就一定会将太子舒想尽办法送出国,而后在晋国隐忍低头。” 狐逑扶着他到榻上,狐笠正跪,狐逑只是盘腿散座在地,仰头望着自己兄长:“倘若真是如此,太子舒就去联络秦国和魏国,秦国与晋国jiāo好多年,也重视正统,一定会收留善待他,甚至帮他出兵;而太子舒的生母是魏国的公主,魏国为了自己能跟晋国有更多的利益往来,一定也会帮助他——” 狐笠两手放在膝上:“所以就算太子舒被驱逐,也一定能够班师回朝。到时候除了有了武力的支持以外,太子舒回朝的时候,还需要更有力的宣言,需要将白矢钉上火柱!du杀晋王就是一项。这一件事,足以让他被各国孤立,若白矢比较有远见,他就一定会在du杀晋王后,尽快带兵屠了蒋家。” 狐逑浑身颤抖:“那我们也知道他谋杀晋王的事情,又怎么办?” 狐笠叹气道:“我想,我们应该在安全的界限内。我们只知道他要谋害晋王,但在他问我们是否有duyào时,我们摇了头,而蒋家说有。之后我们就被请出了会谈,变成了白矢与蒋家私聊。那蒋家是否真的给了duyào?又是什么du?我们一概不知……但我们又和这件事,有逃脱不开的关系……” 狐逑跟随白矢这半年多以来,也学到了许多,他看狐笠鼓励他说,低声道:“……因为我们准备了duyào以外的其他yào材。他屠杀了蒋家就可以震慑我们,而我们也再不敢有二心。而蒋家人虽死了,庄园屯田皆在,白矢要入曲沃为王,不可能亲自接手,就会要求我们来接手?” 狐笠笑了笑:“你看来不止长了肥肉。不过这也只是猜测,就像我们这么久了,却并不真的了解白矢,了解曲沃,所以我们仍然要做两手准备。” 狐逑越想越不对劲:“可是照你刚刚的说法,白矢不可能赢,太子舒迟早会回朝,那我们到时候不还是死路一条!难道我们从一开始迎白矢进城,就是选错了路!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也不可能去曲沃投靠太子舒,人家也不屑于要我们啊!您要是早就知道,为什么不阻拦父亲!” 狐笠咳了咳,似乎想起父亲,也气的脸上泛了红:“我能阻止得了么?!这个家中有谁说话他会听!大父那一带的老人一个比一个贪婪,若不是我在父亲去世后,剔除掉那些还想和白矢亲密来往的小宗,我们还不知道会被坑成什么样了!现在走一步算一步吧。” 狐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狐笠没说话,狐逑竟兀自悲痛,两行热泪竟从白里透红的脸上流了下来:“我竟看不到狐氏的未来了,难道我们从曲沃大族沦落成乡野豪绅,还要再走向湮灭么!要不然,我想办法破坏白矢下du的计划!” 狐笠斜眼:“你破坏不了,白矢势在必得。” 狐逑:“那我就希望晋王不要死!” 狐笠甩袖:“糊涂!晋王不死,就要查白矢,白矢不论死不死,晋王也会查到我们旧虞这两家帮助过他,我们只会更惨!” 狐逑颓坐在地,哭声若婴孩,袖子胡乱擦着脸:“这白矢根本不是金枝,而是祸害啊!女兄芙还痴痴的爱慕他,还在养育那两个孩子!她可知道白矢要让我们走上绝路啊!” 狐笠推了他一下:“不要哭了,白矢应该很快就要赶回军营之中,你应该去找他了。擦擦眼泪。我会偷偷让家中老少准备好如果真的没有活路,我们是逃不走的。那我们就搏一把,只看我能不能赌对了。” 狐逑连忙擦了擦眼泪,抽噎到打嗝,拽着狐笠的袖子不愿松手。他毕竟也才十七八岁,舍不得长兄。 狐笠捏着那灰玉小龟,在他 分段阅读_第 2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额头上点了一下:“去吧。你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安危。” 和阿兄会谈已经是前一天的事情了。 而此刻狐逑跪坐在白矢帐下,心里乱极了。 川乌已经到手,白矢却并不着急下du。而狐逑望着那一包川乌,只觉得扎眼,仿佛这玩意不会要晋王的命,而是先要他的命。 狐逑道:“若是今日下du,军医就会误以为这yào就是如此色味,就不会心疑了啊。” 白矢微微抬眼,看了一眼狐逑又肥又小的手:“今日才是冒险,那军医是师泷的人,你还瞧不出来么?师泷极其油滑,在军中朝中眼线极多,此事不可着急。而且今日第一次制yào,很有可能会用银针验du。等到第二日第三日,不论是煮yào人还是喝yào人,都会丧失警惕。到时候我们再下du就好。” 正说着,帐帘掀开,露出外边殷蓝的天和缈缈白烟,一个矮小瘦削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白矢连忙起身:“先生。” 齐问螽面上毫无血色,对他道:“坐下坐下!” 他回身合拢帐帘,两手发抖的坐在白矢对面,正要开口,又仿佛听到帐外有人似的猛一回头,确认没有人掀开帘子后,才面对白矢。 白矢也是一惊。 齐问螽是他的先生,平日里总老神在在,雷打不动,哪里见他慌成这样子过。 白矢连忙按住齐问螽的手,急道:“齐师,发生了什么?” 齐问螽喉结下滑,声音都飘了:“公子,刚刚师泷手底下的人,去查了晋王的yào渣……” 白矢愣了一下,不明所以:“是大君今日用yào后感到不适了么?” 齐问螽两眼发红:“我也不知,就在他们走后,也去在泼倒yào渣的地方翻看了一下,我看到了——这个。” 他说着,拿起一块川乌。 白矢脸色一白。 他失声道:“可我还没有来得及给——” 作者有话要说:  ** 辛汪汪抖腿不耐烦:“喂喂喂,先生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嫁进来啊喂!再等等我都要成年了!就不能让先生对我犯罪了啊喂!” ** yào理不太懂,如果有不对,大家就乐呵乐呵看看吧,别当真~ 第9章 汉广 齐问螽:”而且并不是磨屑,而是切片的,十分明显。” 白矢震惊:“是谁!是谁会——” 齐问螽腾的弹起身来,一把按住他的嘴:“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为什么要磨屑,为什么要第二第三天才下yào么?” 白矢缓缓跪直身子:“……因为要提防军医,因为那军医,似乎有可能是师泷的人——” 齐问螽惨笑:“而刚刚,我看到那军医的尸体,被人拖出来,扒光衣服扔在了营帐外……孩子,你懂了么?” 白矢僵硬了片刻,往后跌坐下去:“你是说……师泷知道我去旧虞借川乌,他猜到我要下du,所以,他就用了更明显的方式也下了du,而后在父王面前阻拦下来,只为了,只为了污蔑我!” 齐问螽用指甲碰了碰川乌:“公子,你还不明白么,你有这个心思,你还拿了川乌,这就不是污蔑了……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是污蔑了。恐怕在yào中下du的人,就是那个军医,师泷在晋王面前指出这是duyào后,可能当场杀死了军医,看起来是暴怒之下的举动,实则是在晋王面前杀人灭口!” 狐逑已经惊的两颊发麻了,白矢也没好到哪里去:“好一个师泷,他、他又怎么知道川乌,他又怎么拿到川乌的?” 齐问螽摇头:“我猜,师泷只是离开曲沃之前,早早估量了十几种可能xing,做了各种预想打算,只看你撞上哪个。他早知道你与蒋狐两家有往来,蒋家与川地有来往也不是秘密,砒霜死状又与伤病死不符,就猜测你会用川乌。最重要的是,师泷很了解你。” 白矢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柱爬上来:“师泷此人……太过可怕……” 齐问螽咬牙:“他不是可怕,而是等待已久了。晋王打心眼不喜欢他,他便也知道再努力也没有用,就一直与太子舒jiāo好,只等待太子舒上位,能给他真正施展才能的机会。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保证太子舒 分段阅读_第 3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位置。” 狐逑也慌了。竟然发生了他和狐笠最不想见到的情景,这样下去,狐家也会跟着完蛋的啊!他慌张茫然道:“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白矢按住他的手,他满头冷汗,竟也冷静下来,道:“逃。我要先离开,才有生机。可以到时候再寻找周边各国的帮助,或是想办法——解决掉太子舒。” 齐问螽:“逃?晋王就会很快公布你du杀父亲一事,你忘了骊姬是如何bi迫太子自杀的么?如果有了弑父的骂名,就不会有任何一个国家收容你了。” 帐下的人谁也没想到,本来还胜券在握的计划,陡然就被反咬一口,到了他们几乎无法翻盘的地步! 白矢缓缓道:“所以,就要让弑父变成说辞,变成流言。而现在,唯一可能帮我的人,就是乐莜了。请他去马厩,我要与他说明此事,求他帮我。” 齐问螽皱眉:“你与他会面未必安全,说不定师泷会监视你,把你跟乐莜会面一事告诉晋王。” 白矢摇头,顶着额上涔涔冷汗,微微一笑:“不会,师泷在军中没有那么多眼线的。我在清晨去看我的马已经是惯例,他一定会趁着我不在帐内的时候,进来偷偷查找证据,献给父王,让父王更决定杀我的心意。” 狐逑立刻道:“那我替你去扔掉川乌,销毁证据。” 白矢回头笑了:“不用,扔了反而容易被人找到踪迹,反正罪名也在我身上扣的差不多了,就放在帐中,用来麻痹他、拖延时间吧。狐逑,您不要收拾我的东西,一会儿远离我的营帐,给他们搜查的机会。齐师,麻烦您帮我叫乐莜去马厩,他早上应该还没安排完军中的事务,这个时间应该在派人清点辎重,师泷应该也没见到他。” 白矢说着,站起身来,擦了擦头上的汗,将衣裳拾掇一番,把川乌放在架子中一个稍微隐蔽的位置,只要来人稍作翻找就应该能发现。 白矢将佩剑挂好,眼神锐利,发狠道:“能否死里逃生,只看这一举了。” 乐莜去到马厩的时候,看到白矢正站在自己的爱马旁。 公子的马,也都住隔间。一个小蓬门里头,战马三匹,驮马五匹,享受片刻的贵族待遇,等到上战场时,它们就要冲在最前方。 白矢正在用黑马的马鬃擦拭着剑。战马不常打理皮毛,马鬃粗粝扎人,擦不干净,抹过的剑面上一排暗红细纹,像是刷子蘸半干的血抹过似的。 乐莜以为他惩治了不听军令的民兵,不甚在意,笑道:“白矢,怎么了?” 白矢转过身来,将铁剑收入刀鞘中,走过来。 二话不说,直着上身跪进了烂泥里。 那烂泥被踩的东倒西歪,松软的像是谁家发好的面,他一跪,泥水溅的裤腰上都是,白矢却连眼睛也不眨,抬手,以壮士不归的凛然与绝望道:“求乐公救我!” 乐莜吓了一跳,连忙拽住他的护臂,道:“公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白矢不起来,眼眶隐隐发红,却仍然忍住,道:“师泷要我死。” 乐莜大惊:“这话怎么说。” 白矢把师泷下du陷害他一事说了:“我怎么可能去du杀父王!然而师泷du杀了那军医,再也没有人为我正名!我就要背上弑父的骂名,永世不得翻身了!” 乐莜头都zhà了,几次想吸一口气开口说话,却说不出话来,肚子里憋了一袋子凉气,肥肚子在军衣里上下浮动。他不信,但这确实像是师泷能干出来的事儿。 乐莜又拽白矢,他力大,差点把白矢从泥里拔了出来。 白矢心底暗骂了一句,憋了劲儿把自己往泥里坐,就是不肯从鳄鱼后背似的一道道隆起的烂泥里起身。 乐莜:“我带你去找晋王!找他师泷,当面对质——” 白矢摇头,抓住他手腕道:“我入了主帐,可能就是个死了。如果父王说要乐公杀了我,乐公会不会抬手就砍掉我的脑袋!” 乐莜在军中带他许多年,与白矢感情很深,听了这话,道:“我怎么会!” 白矢:“若是王命?乐公也会违?” 乐莜咬牙:“我不怕得罪人, 分段阅读_第 3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我就是要去说理!再说,违了又如何!你既是清白的就没有什么好畏惧!” 白矢双眼泛红:“我没想到乐公愿意如此待我——可我不会再回去了。乐公还不懂么,世事并不是能自证清白的,总是有人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再说,我本就无心王位,晋公前几日昏迷前,竟让人写下了这样的告书,我也是心中大乱。但师泷支持舒,曲沃的贵族也支持舒,我也是不可能继位的。等到舒成了王,我也是要被驱逐出去的,不如,现在就让我被驱逐吧!” 乐莜:“什么?” 白矢缓缓站起身来:“我宁愿被驱逐。但师泷非要我背上弑父之名!他是想让我像骊姬之乱时的太子申生一样自杀么?求您了,只有您才能给我一个清名,乐公,请您带兵驱逐我吧。” 乐莜:“可、可晋王没有指示,我若是驱逐了你,岂不是……” 白矢竟两行泪下来:“驱逐了我,我纵然不得不亡命他国,但师泷再想说我弑父,就晚于我在军中被你驱逐,军中这么多人见证,我还好日后解释说是他事后给我加上骂名——” 白矢在军中威名极高,乐莜驱逐他的闹剧必定会闹得人尽皆知。 到时候师泷不论想再怎么抖出弑父之事,都会被人当做政敌的抹黑。 就看乐莜愿不愿担这个责任了。 他在这个关头,于军中大张旗鼓的驱逐他,就算找理由,晋王也会愤怨甚至不信任。 但白矢也想好了另一个方案。 如果乐莜不愿意,他就用怀中所藏的匕首,杀死乐莜,而后逃走。 乐莜一死,他白矢又不在,晋王伤病,军中一定大乱。甚至说没有了乐莜,这支队伍的魂也就散了一半,他在外谋划,攻回来的可能xing就大了。再说,他也还有几张底牌,还有生机。 就在白矢一边流泪,一边摸着怀中匕首的时候,乐莜竟同意了。 乐莜其实是不愿意驱逐白矢的。他了解白矢,知道他太会打仗了,只是年纪还轻,对列国的军阵优势还不了解,只要再有几年,或许他会带着晋国的军队无往而不利。 再加上他见过几次太子舒,太子舒面白皮嫩,一看就是王后捧在手心中长大的,如今晋国已危,太子舒又怎么可能担当得起责任。他们是四面环虎的国,不是那高台上醉生梦死的大周,更不是几百年前各国都能坐在桌子旁边聊的年代了。 一个不够贤明决断的王都可能断送这个好不容易拼起来的晋国。 师泷只是觉得公子白矢上位会有动dàng,却怎么不想太子舒若真的昏聩又该如何? 乐莜心里盘了一圈。 毕竟现在针锋相对的厉害,不如先顺应朝中,让太子舒上位,若太子舒昏聩,到时候他去迎回白矢,必定也能得到曲沃众人的认同。 总之,绝不能让白矢死在这里。 那就是绝了晋国的一条路啊! 他点头道:“好。你去帐中做准备,我一会儿带人杀进去,你把马备好在西门处,带上你的随从,最好再带上几个人,然后逃走。我会闹大。” 乐莜也不多说话,只说了一句“换条干净衣裳”,转身就走,显然心意已决。 他在泥地上走出了一排深深的窟窿,手把着剑柄,头也不回。 白矢松了一口气,连忙擦了擦眼泪,对马厩后招了招手,他的几个亲信正躲在马厩后。如果刚刚乐莜没有同意,他们就会听白矢号令,一拥而上,杀死乐莜。 这会儿,他们解开马缰,装上行囊刀剑,开始了准备。 乐莜走出去后,想的却都是白矢少年时候的往事。 晋王对白矢态度时好时坏,当他显露出天赋的时候,晋王对他的夸赞与欣赏从来不是作伪;但若是他有一段时间没有什么功绩的时候,晋王又会当他不存在似的漠视着他。 为此,白矢对于军功也展露了狂热。 但又因为他太怕输,害怕晋王的责骂与失望,他又格外谨慎。 那份狂热与谨慎在心中jiāo缠着,竟达到了一种刀尖上的平衡,从表面上来看,他行军的风格都比较稳,但谁都不知道他的煎熬和压力。 特别是当他 分段阅读_第 3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在军中官职已高,行军路线要他制定,胜败人命全都由他承担时,他常常自我怀疑,甚至整夜难以入眠。 乐莜已经不止一次见白矢在大举进攻之前的夜里痛哭。 哭这个行为虽让乐莜觉得他还是孩子脾xing,但这是白矢唯一能发泄情绪又不影响军中的办法了。毕竟第二天就要上战场,他不能喝酒,不能暴食,哭也要注意着别让帐外卫兵听见。 乐莜听说之后又好笑,又隐隐有点心疼。 他愿意支持白矢,主要的原因自然是他的能力与晋国的未来;但他不能说自己没有一点看自家小辈似的偏心。 只是他却不知道,就在刚刚,那沾du的匕首就和他的肚皮隔了几层衣服。 这时候,天色才渐渐亮起来。无数营帐的布迎着光,金光闪闪,像是无数面斜对太阳的铜镜。 天边展露一丝黄澄澄的光带,下过雪的厚云层压在靠近地平线的位置,营帐的影子被拉得斜长。 南河不知变故,起床时间晚了些,她压根忘了如何梳女子发式,幸而岁绒不用她说,也到她身后,用油膏将发归拢,在她脑后梳了椎髻,垂到背中,又从盒中抽出一条暗红色的发带给她缠上。 她带上面具吃了点饭,等到日头高上,才有人通报,说是晋王请她过去。 南河走出帐去,岁绒帮她拎着衣摆也少不了下头沾了一圈泥,南河倒是不太在意。她正要走到晋王帐门口处,也见到了帐外的师泷。 师泷正与一仆从说话,那仆从从怀中拿出小布囊来,对师泷打开,师泷点了点头:“你只拿了一点儿对吧,剩下的还在白矢帐下?好,呈去给大君看吧。” 这仆从才刚进帐,又有一小兵从军营另一侧冲过来,慌不择路,在泥地里跑的东倒西歪,冲过来抓住师泷的衣袖,想要喊什么,却又猛地降下音量去。 南河也走到了帐外,听见那人声音发抖道:“相邦,被杀了,都被杀了……史官和他的书童,还有您派过去守他的人!” 师泷:“所以……也不在了么?” 小兵:“被取走了——我们已经都找遍了!” 南河心底一沉:是有人杀了史官,拿走了晋王之前写下的告书? 晋国的王位之争已经激化到这种地步了么! 却看师泷勾唇一笑:“行啊,他坐不住了,连这种事都做出来了。呵,怕是他都扑腾不到晌午的时候了。” 南河挑眉:这是发生了什么?师泷如此胜券在握。 师泷看到南河来了,收了神色,对那小兵摆了摆手,朝她走来,行礼道:“不知南姬昨夜休息的如何?大君今日醒来后又叫众人商谈,精神好了很多,也谢谢南姬带来的这位小神医。“ 他躬身,南河看着他发青的眼底,她猜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睡好觉了吧。 毕竟,对于师泷来说,太子舒不上位,他也没活路啊。 他也算有心计又有才能,若是死在公子之争上,就可惜了啊。 南河略一点头,正要开口,忽然听得背后一阵喧哗,不少人巡逻的人都驻足往喧闹声的方向看去—— 白矢与三四个随从骑着马,狼狈不堪的踏烂几个矮矮的营帐,仓皇朝这边逃来。南河只看白矢衣服也被刀划破,脸上还有污痕,他想要策马往主帐这儿来。 突然听到一声大喊,竟看见乐莜骑着一匹黑色大马,带着四五骑兵,挥刀横身拦截过来,黑马的蹄子踏碎湿泥,乐莜大喝一声,拉弓就朝白矢shè去,使他不许靠近主帐。 师泷和她都惊呆了,但南河毕竟不知道下du一事,师泷反应的更快,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冲着乐莜大喊道:“乐黑臀!你疯了么!” 南河纯属看戏,她更震惊的是:原来莜是字,乐莜原名是乐黑臀?! 那要是他出生起名时,看的不是屁股,而是翻过来,那岂不是起名叫…… 乐莜压根不理师泷,连拔三箭,朝白矢shè去,那箭矢划过白矢的衣襟和发髻,他头发散乱,看起来形状凄惨。乐莜打了个唿哨,几个骑兵跟着挡在了晋王主帐前,白矢满面悲戚,散发长啸:“父亲!既然要bi我走,何必要 分段阅读_第 3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派乐莜来对我刀剑相向,我走就是了!” 乐莜冷笑:“你身为公子,被驱逐也是早晚的事,怎么?你还想闯到大君帐下来?!” 白矢两眼泪纵横:“是,我身为公子,立下汗马功劳又如何!最后不还是这样的命!” 乐莜:“白矢!你再往前一步,就别怪我手下箭矢不长眼了!这是给你留条活路——” 白矢策马倒退两步,悲切道:“活路!从我懂事开始就生活在大晋,从我少年时期就生活在军中,我离了家,离了从小在一起的军中兄弟们,就算是有活路又如何!好啊……好啊!是,父亲仁慈,不肯杀我,那我就成全父亲的仁慈之名!” 他说罢猛一调转马头,带着随从,决然的军营外而去! 白矢背影对着主帐,在马上拔出剑来,抓住自己散开的头发,猛地一割,将一把长发抛在地上,悲声渐渐远了:“大晋容不下我,我便再也不回来!” 乐莜作势又要追,周围巡逻站岗的十几个士兵竟然无视军令,上来拽住乐莜的马缰:“将军!你还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公子驱逐出去——” 乐莜猛一拽缰绳,厉声道:“你们懂什么!走开!是想被军法惩治么,做你们自己的事去——” 师泷捂着胸口,差点背过气去,望着乐莜摇摇yu坠。 南河纵然不知道昨天的事儿,也有点品出来了。 军中正因为这突发状况乱作一团,有人群情激昂,有人震惊不已,乐莜一下子就被不少士兵围住。 南河忍不住笑了,轻轻拊掌。 师泷转过头来:“你、你拍手作甚?” 南河笑:“这场戏真讲究。” 从舞台,到走位,如何设计每一步的进行和展现;从台词到表情,如何以真情和眼泪打动信息量不够多的围观者。 真是有水准啊。 第10章 麟之趾 师泷深深吸了口气,似乎缓过来劲了,道:“你看得出来?” 南河微笑:“我看得出来有什么用。以后建议相邦晚一点再笑。这样能少被现实落差刺激几次。年纪不轻了,注意心态平稳啊。“ 毕竟她以后说不定要长留晋国,师泷这张脸,还是留给她来打比较舒坦。 师泷:“……” 他怎么觉得以前也听人这样摆出一副老好人的面孔拐着弯怼他…… 晋王帐下,匆匆忙忙跑进跑出几个人,似乎给晋王回话,过了一会儿,晋王招他们几人和乐莜进帐。 晋王把手边的木碗扔在了乐莜身上,乐莜低着头,被砸的像个人高马大的孙子。晋王气得伤口都要崩了:“乐黑臀!你是要干什么!” 乐莜咕哝一声:“大君,别这么叫我……” 晋王气得把勺子也扔过去了:“我就叫你名怎么了!当时你出生的时候,怎么不给你起名叫‘夯’叫‘傻’!你凭什么将白矢驱逐出去!还闹得这样大!你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吗?!” 乐莜啪叽跪下了,还委屈起来了:“大君宠爱公子白矢,可这对晋国不利,我难道就不喜欢白矢了么,驱逐他,不也是为了我大晋。从此之后我愿意全心全意辅佐太子舒。也希望太子舒能够看在我驱逐白矢的份上,肯相信我——“ 这话说的未免也太直白了一点。 但从表面上来看,乐莜发现师泷来了之后,晋王也改了想法,所以也当墙头草赶走了公子白矢,只为了以后还能在曲沃有好日子过。 乐莜也很会装单纯,跪在那里一阵叫屈,这又很符合他平日表现出来的xing格。 师泷站在一旁咬牙切齿。 晋王:“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你驱逐他,其实是放他逃走了你知不知道?!” 乐莜故作茫然抬头:“什么?” 晋王指着自己道:“他想要du死老夫!” 乐莜满脸惊愕:“不可能——他、我虽然驱逐了他,可他不可能是这种人!是不是有人诬陷!” 乐莜意有所指,晋王竟然也抬起头看了师泷一眼,又低下头去看向乐莜,缓缓道:“不会的。孤心中有数。” 师泷仿佛没有看到晋王的眼神。 刚刚才跟师泷了解过下du一事的 分段阅读_第 3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微微挑眉。 这一对君臣有意思了。相互之间很了解啊…… 南河听说下du,就觉得师泷肯定或多或少动过一些手脚。 晋王未必不知道师泷的手脚,却也知道师泷不敢无中生有。 而白矢弄出这么一招,竟带人“被驱逐”出军营,更让晋王明白——白矢想要du死他的事情一定是有的,只是未必是在那天,只是可能还没下手。 乐莜哭丧着脸,继续装傻:“要不我派人去追他回来……若是大君真的决意要废太子舒不可……” 晋王气得半死,没受伤的那只手在空中狂舞:“追什么!你不还是以我的名义去驱逐他的么?而且白矢临走之前喊了一句冤,军营上下都知道我bi他走的,怎么可能还去追回来!……罢了。反正孤也不会再用他了。舒是我唯一的选择了。” 这三个人心里各怀想法。 晋王气得要死,把身边的东西能扔的都扔在了乐莜头脸上,这才对着帐门吼道:“出去啊!跪在这儿还干什么,想气死我是不是!” 乐莜颠着肉跑了。 帐中无言,师泷闭眼在一旁,晋王看向了南姬,他抬手道:“南姬——过来。” 南河心想,这老东西不会看她孤女可欺,拿她撒火发脾气吧。 她上前,跪坐在床边,微微颔首,随时准备反击。 却没想到刚刚气的脸都绿了的晋王,竟对她,挤出了一个讨好似的笑容,拿出他征战沙场多年的粗哑嗓子,细声细语道:“昨日睡得好不好啊……” 南河打了个寒颤:淳任余你想作什么妖!你那张生啖血肉的凶恶老脸,就不要妄想哄小姑娘了好不好! 晋王伸手想去碰一下她的面具,却又缩了手,深深呼了一口气,弯下一点身子,语气更轻柔:“我听南公说过,他给你起小名叫夭夭,是不是这样?” 南河:…… 在这年头,这名字俗的好比叫孙美丽刘漂亮。 南河硬着头皮承认了。 晋王:“那你取字了没有?” 南河摇头。 晋王略展颜:“你应该也有十七了,早该到你取字的时候了,若是不嫌弃老夫,让老夫给你取个字如何?” 南河:……求您别再起个“夭夭”这种风格的俗气名字…… 南河:“请大君赐字。” 晋王笑:“春暄的暄字,如何?” 南河:“善。谢大君。” 不过女子的字与名都不常用,估计也不会拿到台面上来做称呼。 晋王:“你随我回曲沃去,孤请你做太子舒的先生,辅佐他,教导他——你虽然年轻,但在南公那里学了不少的本事……孤信任你。” 师泷微微一愣:“女子为师,或不妥;且南姬年纪尚幼,仍未昏,为保母也不合适……” 晋王:“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孤觉得自己身子能渐渐好起来,若是舒真的能成为一代贤王,孤亲自主持,要你与舒成婚。” 南河猛地抬起头来。师泷也震惊原地。 她也猜测过自己可能是晋王寄养给南公的女儿……但,难道不是这样的? 南河斟酌道:“这恐不妥。姎虽是南公之女,但不比世族大家女公子,更不比列国公主,若太子舒继位,则应迎娶秦国或魏国公主。“ 晋王摇头:“不。孤心意已决,舒见了你,应该也会欢喜你,这定是一桩美事。他不适合迎娶公主。” 南河不明所以,师泷更觉得晋王连接做出惊人举动,怕是发了疯。 晋王道:“等见了舒之后,你再摘下面具。以后你的容貌,只给他看,不许展露给旁人。“ 南河:“……” 南河:不要说得好像我有什么绝世容颜一样好不好,我摘掉面具也就是普普通通,搞得就像我一旦露出真容天下都会为我倾倒似的干什么啊! 师泷也略有些吃惊,瞥向南河露出的一小截下巴,心底不断猜测着。 就算南河最终没有嫁给太子舒,但陪伴辅佐公子一事已经算定下来了。有晋王认定的王师身份,又说不定有昳丽容貌必定会讨得舒的欢喜,不论是为王师还是为后,她以后都将会是曲沃的新权贵。 甚 分段阅读_第 3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至是他师泷谋划如此之久,可能都会被她压上一头…… 师泷本来没把南姬当回事儿,这会儿却不得不重视起来。 只是她太神秘了,必须要让人尽快查清楚才行。 白矢被驱逐这一事在军中闹大,第二天,晋公亲自出来与众军官会面,说自己既已经选择了舒,就只能放弃白矢,这都是为了晋国考虑,谁要是对此不满,也可以离去,去追逐你们的公子白矢去吧。 诸位军官自然不会离去,一时愤怨,但也不得不换位思考,认为晋公做的也没什么错。只是…… 那之前的告书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军中不少人都开始怀疑……晋王是不是老糊涂了。 晋王没有多做解释,他被送上了车,当夜与晋国的军队一起驱车赶回曲沃。 与此同时,却也有一支部队告别晋王,没有踏上回曲沃的方向,而是一路往旧虞去了。 南河的待遇也不错,她的车紧随在晋王的车后,坐的还是她来时的那辆铁木小破车。看着晋王的车也没比她高大多少,她不得不承认:……晋国,确实是穷啊。 可就是这样一个穷苦晋国,众虎环伺,谁也没能打下来。 车马队伍蜿蜒在晋国的山地之中,望不见头尾。但队伍之中,就他们这辆小车最显眼,因为岁绒又在烧yào膏香料,车窗车缝溢出烟去,远远望过去,他们这辆车就是个移动的香炉…… 而千里之外,有个发了病的人,也在烟熏火燎的宫室内,无奈的掩鼻闭眼,躺在床上。重皎命人用艾草熏屋,以yào囊挂在帐子四周,景斯又让他服yào之后在宫内好好休息。 这会儿,灰白的烟弥漫着午后的走廊,下午的黄光照的屋里像是神仙住的地方似的,宫人穿着厚白袜走的悄无声息,生怕惊扰他休息。 辛翳躺在帷幔里,揉了揉有点堵的鼻子,觉得实在是大惊小怪。 他确实发烧几日都没有退,但温度都很低,应该不打紧。不过在亲征晋国之前他已经忙了好一阵子了,出征几个月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回来之后又要为荀师入殡,可能确实撑不住了。 他请了原箴,范季菩两人回到郢都,大概几日就能到了罢,到时候,因战事停顿的国务就要重新开始整顿,又要开始忙碌了。 辛翳喝了yào后浑身发汗,他将重皎给他的玉铃放在枕边,仿佛要确认它会不会响似的,忍不住摸了摸。那玉仿佛也生了一层薄汗,腻滑温热。 或许是因为生病,他脑袋里也有点昏沉,一会儿想起重由说的“以色事主”的传言,一会儿想起荀南河包裹在被褥中的赤luo肩膀…… 这几日里,辛翳都不敢让自己回想,只觉得自己太冒犯,又觉得心里有压不住的恨意。或许是此刻病的稀里糊涂,一闭眼,理智也关不住,那些画面不自主的钻进脑子里来。 她病的瘦了,安静的闭着眼,任他捏着她的手臂,将她纤长的胳膊从衣料中褪出来,皮肤白的发蓝,肘节圆润,透着青灰色。但就是病中,她身上依旧肌理腻洁,拊不留手,显得如筑脂刻玉般…… 她穿上深衣时,是所有人心中端方有礼,不可轻辱的君子典范。她常站在回廊旁等他,临风而立,宽袖窄腰,谁也不敢冒犯,有种说不出的奇异禁yu感。 但当她就这样解开衣带,赤luo身子躺在被褥之中,却又是另一幅样子。 辛翳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是在回忆,还是在做梦了。 他感觉那日如今时,他也正跪在榻边,满心惊惶,脑子都麻了,不知该如何动手。但荀南河就静静躺着,并不催促,也不睁眼,有着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温驯样子。 他没觉得香艳,只觉得……她比想象中瘦弱多了。 但就是这样的她,教导出了他和数位楚国能臣;就这样的她,在楚宫中多年如一日的保护了他…… 辛翳低头,似极不舍与缱绻的低下头去,将被褥与她一并裹紧,俯下头去,侧脸贴在她腹上,感受她在人间留下的最后一点温度,而后转过头去,脸埋在被中,轻轻的亲吻了一下她容珠的肚脐。 他只想尽力留住那一点点 分段阅读_第 3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热度。 而后却忽然有一只手推了他一把,听到了熟悉的冷冷的声音:“辛无光,你在做什么?” 辛翳愣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起头来。 荀南河睁着眼,拥着被子惊怒的望着他,脸上还有一些隐隐泛红。 她咬牙切齿,声音却冷淡:“你给我解释解释。” 第11章 汝坟 荀南河拥着被褥,看到自己衣物都被褪去,面上表情更是难看,光洁的小腿缩回了皮被之中,两眼隐含怒光,冷冷道:“请大君避让,让臣穿戴整齐后,再见过大君,再恭贺大君亲征得胜归来!” 她脸色已经可谓恼怒,还有几分难堪。 辛翳手足无措的站在榻边,脱口而出:“我已知道了。” 荀南河:“什么?” 辛翳:“是我亲自替你更衣的,我已经知道了。你别想瞒我。” 荀南河压低声音:“所以……” 辛翳:“所以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荀南河不说话。 辛翳陡然恼了,咬牙切齿:“我就知道,荀师从来没打算告诉过我!荀师对我瞒的事情,也不知这一两件了吧!” 荀南河抬头,也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神态坦然:“除了此事,我还有什么瞒过你?” 辛翳看她肩颈露在外头,散乱的长发披在肩上,他想要从她那张永远自若的脸上揣测出一两分真心,半晌才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曾经说漏嘴过,说帮我,一切都为了任务。如果任务成功,你就可以回去——” 荀南河竟难得露出几分慌乱神色:“你……你竟然连这个也知道!” 辛翳看她慌了,似张狂得意的笑道:“但不管你有没有达成任务,你都不会回去了。你的家?你只有郢都这一个家!” 荀南河脸色微微泛白,他的话却恐吓不住她太久,她立刻恢复神色,淡淡道:“大君恨我也是难免。但我……无话可说。” 辛翳心底陡然有些恨她如此淡然的样子,拔高音量道:“你只能在这里,你哪也回不去!楚宫才是你的家!你就是死,也要死在郢都!葬,也要葬在纪山,要和我辛氏姬姓一家共长眠!” 荀南河微微一愣,看着他,竟笑了:“好啊。大君之命,臣不敢不从。” 辛翳心底一烫,但这就跟被扎一刀似的,先是烫的才感觉到了疼。 他站在脚踏上,半晌才反应过来,冷冷笑了:“是了,你根本就不怕。当重皎说你的魂魄在人世间游dàng时,我就该想到。我何须担心你,你是游魂,是鬼神,真的逍遥自在去了——“ 荀南河皱眉,似乎没听懂他的话。 她xing格看起来温和,实际上是烧不烂咬不动的铜豆子,听见辛翳说话这样不客气,也有些火大:“辛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斥责你失礼,已经是看在你已长大的份上了!好,我是欺瞒了你,要杀要剐你随意吧,但现在,你给我出去!” 辛翳膝盖抵在了床榻上,更往前bi了一步:“这是孤给你修建的府邸,郢都更是王土,孤想在这里就在这里!你是王臣,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何况,你是女子,你、你连王臣都不是了。“ 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竟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荀南河近几年已经很少被他气成这样了,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剧烈咳嗽起来,指着他,道:“我是女子,就不再是王臣?!好,很好。出征之前,你既与我有过争执,今日又对我如此失礼冒犯,便是既不把我当臣,又不愿与我做师生。那便请大君将我逐出楚国去,不过是像八年前那样流浪卖yào,我甘愿。” 辛翳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恶劣,但他居然伸手拽住了她手里的被褥,笑道:“不,孤有个好去处给你。” 辛翳俯下身子,微微偏头,在她耳边轻语。 荀南河脸色白了,陡然冷笑:“辛汪汪,我耗费八年,养出来你这样一条恶犬,你也休要叫我先生!放手!” 辛翳伸出手去,他捏住了荀南河因为病弱而尖尖的下巴,似乎能将她半张脸都握在手里。荀师那样高傲冷静的人,竟然有这样 分段阅读_第 3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捏就能揉碎似的骨肉。 他以现实中从来不敢在她面前显露的狂傲姿态笑起来:“先生的一副柔骨皮囊,不用在道儿上可惜了。“ 他说着,捏的荀南河白皙的脸上几个泛红的指印,一用力,将她摁回了榻上。他分不清是自己在发热,还是南河也病的在发烧,但掌心是滚烫的。荀南河怒到声音沙哑:“辛无光!放手!” 辛翳抬手捂住她的嘴,使她不得再用那常年来斥责教育他的口吻说话,而后一只手扯开她紧紧裹着的被褥,手按上了刚刚他亲吻的腰腹。 荀南河面上显露出被轻薄后极度的愤怒,她直直瞪着辛翳,而后又露出几分失望与痛苦,伸手挣扎起来。辛翳心底一凉,但不顾一切的野望一下子将头脑冲的滚烫。 他已经不是小时候,荀南河根本抵不过他的蛮力。她在他略粗暴的触碰下颤抖,但又似乎在挺着让自己不要哆嗦,紧紧闭上了双眼,似乎觉得恶心,以至于不再想看他一眼。 辛翳将她从被褥中捧出来,贴近自己。 荀南河抽出手来,抬手就要向他脸上打去。 辛翳松开了捂着她的手,猛地捉住她手腕,将这双细瘦的写出过不知多少策论文章的手折在她头顶。 荀师虽然会骑shè,但是早在多少年前就力气不能与他相比了,这会儿被他摁住,更是动弹不得。 荀南河咬紧牙关,就算他手劲再大,就算他的手指过分用力的抚过,她也绝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来。 辛翳脑子里充血,他不懂那些,只知道蛮横的满足自己的新奇,直到她的腿折起,荀南河颤抖的唇间终于漏出一点声音来。 “杀了我吧。” 她喘息了一下,又立刻咬住唇,将声音咽下去,半晌道:“早知有今日,我不如du死你。” 辛翳笑的埋头咬住她:“先生疼我,不会舍得。” 荀南河痛楚的闷叫一声,蜷起泛着冷汗的身子,咬牙切齿:“你这是不lun!” 辛翳大笑,一抬手将她揽住:“你们都一个个这样说,可外头早就有了荀师以色事主之名,不若就坐实了罢。” 南河不再说话了。她甚至不再看他,只死死抓着软枕,妄图让自己脸上依旧保持平日的冷漠,却渐渐眼梢泛红,忍不住低吟……而一滴眼泪也从她眼角掉了出来…… 辛翳似乎隐隐听到了一声哽咽,他猛地抬起头来。 她哭了。 荀南河竟然……哭了。 他、他都做了些什么! “先生!” 辛翳猛地弹坐起身,惊醒过来。 宫室外天已经快黑了,他满身大汗坐在帷幔之中,一阵微冷的风吹进来,十几盏铜灯火苗跳动,他的中衣黏在身上,又冷又紧,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只记得自己在荒唐,反应迟钝了半秒,才猛地想起荒唐的另一主角是谁。 他居然…… 辛翳傻在了原地。 他是不是个变态啊!都他妈在梦里做了些什么! 辛翳猛地抓起了床头的皮被,脑袋埋了进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烫了起来—— 这岂止应该脸红,这现在就应该自刎谢罪! 他都说了些什么混蛋话,做了些什么人渣事儿! 死者为大,更何况南河还未下葬,他居然就梦见了…… 难道南河入梦来找他,说不定还要jiāo代点家国大事,慈祥的爱抚一下他的脑袋,顺便探一探他是否还病着,结果就变成他在梦里把、把南河给摁倒了…… 而且还不是你情我愿! 而是特么的强上啊!他还记得自己掐着她脖子,bi她蜷起腿来,南河恨得咬牙切齿,气得眼泪都掉下来,却被他弄得…… 辛翳猛地把被子罩在头上,真想一头撞死在宫柱上! 他心底真有几分瞧不起自己的羞愤。 他算什么没良心的东西!梦里都是这样的荒唐! 就算是他心里对南河有几分恨也罢,可这些年,她对他的好却也是不掺一点水,这么多年,就算南河不喜欢他,就算南河什么也不告诉他就走了,可那些旧日里生动的细节,全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 她是真的关心过他。 分段阅读_第 3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日日胶着复杂痛楚的心境里。一面觉得南河可能心里根本就没有他,可能她带着任务而来,随意就走,还有许许多多的任务等她完成,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任务”,但却知道他对她而言并不是特殊的。另一面,那些鲜活的细节,那些她往日里并不言说却在做的行动,都时时刻刻在证明南河是真的宠他…… 但他也分辨不出来。 她的那些无奈又忍俊不禁的叹息,那些坐在他身边无言又温暖的陪伴,是因师生之情,还是君臣知己…… 然而脑海中,往往还有另一个声音,无时无刻道:想再多,又有何用。 他不肯早说清楚。她都已经不在了。 这声音几乎在他所有的回忆与痛楚中见缝chā针。 辛翳动了动身子,却听见被子扯动了玉铃。 对……他临睡着之前,还在摸玉铃,难道真的是南河的魂魄到他身边来了,他却—— 辛翳实在忍不住,抓着脸哀嚎一声,摊在床上。 他从来就生怕被南河讨厌,尽力都在她面前表现的乖巧,长大后,再干黑心事儿也都尽量背着她。南河训斥他,他听在心里那都是无微不至的关心;南河与他意见不合,他都觉得那是她不把他当外人,直抒胸臆。 辛翳见了她就装乖讨巧,别说这种事了,就是让他上次跟南河吵了一架,都肝颤了三个月…… 他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梦见过南河,可能他那时候还没懂事,也未曾见过南河躺在被褥之中的样子,那些梦都是模模糊糊的,摸不到边界—— 可今日…… 辛翳出了一身大汗,他想要掀开被子走下榻去,却低头一看被褥,跟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啊……不是就做个梦么!怎么…… 世人说他是混蛋也罢了,今日所作所为,人渣混蛋这些词怎么够形容! 景斯在回廊上踌躇已久,听见辛翳在四面敞开幛子的屋子里鬼哭狼嚎,也忍不住走进宫室内,对着在帷幔里蜷成一个虾子还在以头抢床的辛翳道:“大君——可是头疼的厉害?” 辛翳猛的一僵,开口声音都有些奇怪:“……不打紧。”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声音太沙哑,清了清嗓子:“孤,已经发了汗。病……应当也好得差不多了。” 景斯还是担心:“大君,要不再让重皎来为您看看?” 辛翳挥手:“不用,别叫他!” 景斯:“喏……宫中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告大君。” 辛翳掀开被子,呆了一下,又拢上,不胜其烦,甩手道:“有话就说。” 景斯:“前些日子大君既说了迎申氏女入宫,这边已经着手安排了。此女入宫,是做美人,还是做夫人?” 辛翳心不在焉:“随便,这点儿事,你说吧,你说封什么就封什么。” 申氏好歹也算是楚国现在比较有风头的氏族,景斯想了想:“要不然就夫人吧。” 辛翳不耐烦:“夫人就夫人。我不管,这些事儿都你弄,哪用那么小心,就是放进来随便找个屋一关不也一样么。” 景斯瞧出来他不是真的想迎申氏女,怕是跟荀师临走之前劝他的话有关系,连忙惶恐道:“只是这是第一个近大君身的女子,就怕大君有什么要求,奴等做的不合适。” 辛翳站起身来,随手将玉铃捏在手里,愣了半天,又嗤笑:“谁说她是第一个?自己去办,bi她进宫的又不是我,她就是在宫里上吊了,也别来找我!” 他说罢,将被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飞也似的往沐濯的隔间里去了。 第12章 鹊巢 就在辛翳恨不得把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能泡在池子里搓干净的时候,某个人在千里之外的马车中酣睡,这个四处冒烟跟香炉似的马车,估计要在旧虞到曲沃的路上行驶好几日。 南河几乎不用下车,醒来也是在左摇右摆之中,睡着了梦里都是颠簸,几日的路程过的黑白不分。 远处几乎一成不变的风景,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来到一个低水准农业文明社会。这样的自然风光,怕是会持续到入曲沃之前。 曲沃这个名字对于南河来说 分段阅读_第 3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能说上来不少围绕它的的典故与历史,但这个世界,却与真实的历史相去甚远。 其实南河在被卷入帝师任务之前,她的职业也是个刚入行的高中教师。 她是历史系出身,硕士是在一所知名高校研究古代典籍,她本意是继续深造,但后来却没再做研究。 她回了老家,做了一所普通高中的历史老师。 这其实并非她本意。家里就想让她找个体制内的工作,她对这份工作,怎么说也是有点抵触的。 或许是因为她不太喜欢这行,她也迅速升为让学生最咬牙切齿的老师。 她当老师期间,有两大快事: 一,是看学霸们拿着凄惨可怜的成绩单; 二,是十分钟讲完考点,用三十分钟来绕着考点漫天扯淡历史,等学渣们都放下手机和抽屉里的辣条,抬头听得聚精会神的时候,她听着下课铃咧嘴一笑:yu知后事,自己查去。 而后在一群学霸学渣捶胸顿足的哀嚎之中,施施然回办公室看剧。 她在办公室里也不太受欢迎。 她也是关系硬,人也浪,备课做得好脑子又灵光,上课基本不带书,在办公室里也不太干正事儿,就是偶尔其他科老师没来的时候,她去给带带英语和语文。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不讨喜,再加上她心理活动虽然多,脸上惯常是一副耷拉着眼皮半死不活的没精神模样,看着也就不讨人喜欢。 却没想到那一年学生给最喜欢的老师投票的时候,她一个副科老师竟然也名列前茅。 她也好奇起来,忍不住在评比之后的课上问起来:“是不是因为我天天上课瞎扯淡,你们听故事听的开心了,就都给我投票了?就我平时月考小测虐你们那样,你们是受虐狂么?” 一群大孩子听她这么问,在下头笑闹起来。 看到她是真的好奇想问,戴着眼镜的班长小姑娘居然举手,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说:“我不知道别人是为什么。我是因为那次要参加辩论,因为辩论的话题跟历史有关,我就把辩论稿发给你让你帮我看了。” 她不可思议:“就这点小事?” 班长脸更红了:“老师你当时跟我说你电脑坏了,要去网吧改。我知道你跟我住在一条街上,我下楼路过那家网吧的时候忍不住进去看了一眼……然后我就看见你在一群抽着烟玩吃鸡的人里头,在戴着耳机给我一字一句改辩论稿……” 她被说得也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脸撒谎道:“我、我那是正好在网吧玩游戏,顺便,顺便给你改了。” 班里最后一排有点胖的那个单亲孩子也举手了:“我、我是因为我过生日的时候,老师送了我一个蛋糕,还用nǎi油给我挤了个年龄的数字。” 她有点坐立不安了:“那怎么能叫生日蛋糕啊,就是我早上在西点店买的没吃完的小纸杯蛋糕,那个nǎi油,其实是我抠得奥利奥里面的nǎi油,拿勺子给弄出来的数字,丑死了。你们也知道,我一个副科老师,比较闲嘛……” 一群人倒是对自己投票的理由说的都有理有据。 她承认自己是闲得慌,天天没事儿就在学校里瞎逛游,逛完了就观察这群孩子们,帮帮他们——主要是她没别的事儿啊。 这票投给她,她觉得那些累死累活的班主任实在是太委屈了。 最后,没想到那个让她虐的几次恼羞成怒的学霸学习委员,居然也举手站了起来,他扶了扶眼睛:“咳咳,这两次期末,我们班的历史成绩都是第一。虽然是副科,但是直接让我们班平均分也比别的班高出来了一点。” 她平日厚脸皮的厉害,或许那天她真的脸红了,挠头抓腮,半天憋出了一句:”总之,下个学期,你们不许投我,投你们班主任老马啊,他多累啊,天天管你们这帮熊孩子!“ 一群孩子们竟笑起来:“要是这个评比给发奖金,我们肯定投老马,让他拿钱给自己买套新西装。要是没钱拿,那我们就随便投了呗。” 她竟也真的品出做老师这行的滋味来。 像老马年轻的时候,也是名校出身前途无量,而且听说外头教育机构重金挖 分段阅读_第 4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他都没出去,是不是也是有点喜欢上在学校里了? 过了没两年,学校就想安排她开始学着做班主任了,她想了半天,还是默默删掉了办公室电脑里的电影和美剧,决定试一试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就在那个暑假,她的高中同学也组织了一场聚会。 她也算是当年高中班里天天逃课名列前茅的大学霸,然而聚会之上,同学们有的当了大老板,有的开了创业公司,网红、科研人员、精英工程师都一大堆,她反而成了其中最灰不溜秋的那个。 若是搁在两年前,她估计心里早就愤愤不平,恨自己选错了路。 但这会儿,她对于当老师这件事也算是乐在其中,再说了……她心思不稳,做研究也未必适合她。 饭桌上那些当年的学渣们,没少对她冷嘲热讽。 她懒得回嘴,反正这年头不论工作身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也万没必要对他人羡慕嫉妒的咬牙切齿。她就闷头喝酒,只等着赶紧结束聚会,回家能不能再搓两盘游戏。 只是一个不注意,她喝的有点多,回家倒头就睡,临睡着之前还想着明天就是开学第一天,她可千万不能迟到—— 却没想到第二天一睁眼,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响起了一个嬉笑的声音。 “哟,历史系的高材生,来教高中孩子多委屈自己啊,要不要来试着当一回帝师?教一教王侯将相,开一波盛世乾坤?” 她:“……我拒绝。” 系统:“……拒绝无效。” 她:“敲里妈。” 一时的口舌之快,直接导致她在任务开始时,连个金手指都没有了。 她:“喂,空间、淘宝、直播群不来一个么?要不然绝世容貌、贵族家世考虑一下?” 系统:“敲里妈。” 系统:“想得美。” 她:“你真的什么都不给我?那不就是让我去送死么?” 系统:“死了就死了呗。你以为我他妈在乎你是死是活么?“ 她也很头铁:“那你现在弄死我吧,快点。” 系统:“……” 系统:“……我最讨厌你们这帮高中老师!” 她:”这样吧,你让我当帝师,要求不就是把什么人渣暴君都给养成千古一帝么?甭管任务多变态,你总要让我多了解一下我要去的时代吧!“ 系统:“先秦。大概。” 她:“……说个名字这也叫了解!那我还了解量子物理、霍奇猜想和宇宙大bàozhà原理呢!” 系统:“……我帮你。你以后要叫我领导。” 她相当没骨气了:“领导领导。领导说什么都对,领导干什么都英明。” 领导嘿嘿笑了:“好。 领导:“那就送你一个教学关卡。等任务正式开始的时候,我会提醒你。” 她本以为大概是会有原主的记忆或系统提供的知识直接涌入大脑,她分析吸收几日就可以。 却不料,她一睁眼,是在一个瓜棚里。 身边满地香瓜,午后的夕阳把瓜和路边的大石照的像烧红的铁。她年仅十二三岁,眼前坐了一个农夫打扮的她爹,笑盈盈的摸了摸她脑袋:“南河,走吧。” 南河。真是个好名字。 当她牵着爹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远远看到一处家徒四壁的破院子,院子里养着几只瘦如山雀的鸭子,房子南头一条小水沟子。 ……不会因为南头有个水沟,所以叫南河吧…… 走进院里,家里竟然连个女主人也没有,就她一脸傻笑的爹和她。还有鸭三只,板凳两条,床一张。 南河差点一翻白眼跪在自家黄土院子里。 她这个教学关卡,竟然要先解决的是生存问题…… 而且,她到底要在教学关待几年才能长大到见那皇帝啊! 数年前,被坑进系统任务的南河,很快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爹,有名有姓,有氏有字。 他只可能是个贵族。只是落魄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颜渊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仍是士,后来更是复圣。 郤缺落魄后乡间种田,面朝黄土背朝天多年,一朝被胥臣引荐,就成了晋 分段阅读_第 4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国曲沃一大世家郤氏。 这年头贵族的阶级多,涵盖范围也极广,一个村里指不定就能抓出来几个士。再穷困潦倒,但只要有“士”这个身份做底子,一遇风云变化龙也不是不可能。 后来当她爹教她读书,南河自然确定了她爹荀囿绝不是普通农户。 识字都是不易,更何况能读书了。 南河学铭文出身,她大学时期研究过战国早期出土的陈曼簠,还能识得不少齐系文字,虽然记不住太多,但勉强的识字读书也不成问题。 而她爹荀囿竟出身稷下学宫,博学多才,给她讲各国的故事与各流派的思想。 她学历史出身,能听得这样的一手材料,自然兴奋不已。 但很快的,她就觉出几分不对劲了。 她也算读过与稷下学宫同时期的《晏子春秋》《管子》《宋子》等书,却内容有些不同,而且稷下学宫存在的时间也跟历史上的推测有些偏差。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各国国君姓氏不对、历史也完全两样。 这貌似先秦,但只到四五百年前还和春秋末期的历史有部分重合,但之后便完全相左。这个“战国”,持续的时间也远超历史上真正的战国。 秦未崛起,晋仍存续。 周天子早在一百余年前灭国。 强国并不是战国七雄的阵容,而各国之间还夹着许多戎狄与小国。 各国虽然还称王公侯爵,但各个都早有一统天下之心。 列国也都经历了好几轮的改革,在彼此竞争的刺激中,显示出了历史上的秦甚至汉都没有的生产力和趋势,百家争鸣仍在持续,各国的理念也都大相径庭。 仿佛在一场争夺之中,每一个国家都荟萃了自己能揽罗的智者与能臣,激流勇进之中,没有一位君王是愚蠢混沌的。 这是陌生的时代。 有着同样的纷争混乱与礼崩乐坏,她却无法预测未来的走向。 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有点冲击。 既然都不是真正的历史,干嘛找她一个学历史的人来当帝师! 这还让她怎么开挂! 这个列国风云的感叹很快就被眼前的苟且给冲淡了。 荀囿还是有点小钱,他们穿衣住屋上不太行,但荀囿很讲究吃,经常去城内买一些精细的食物回来,她和荀囿的牙齿都比周边一些村落的农户看起来健康的多。 荀囿种地,不为养活赚钱,只是因为他自己喜欢吃瓜。 南河勉强跟他忍了两三年的采菊东篱下的日子,学会了齐语和赵语,也学了一门周天子在位时天下统一的雅言。只是各国在平日还是多用自己的语言为主,雅言多用于书面和外jiāo,也是士子贵族的必修课。 没料到她好不容易适应了苦日子,风云就来了。 是赵国的一位高官登门拜访,请荀囿出山。 荀囿又不是介子推,他为了自己的胃和闺女着想,也同意了。 他们搭车,从齐国向西往赵国去,她也是第一次被称作女公子,换上了到脚腕的长裙,坐上了牛车。 只可惜,当贵族的日子,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多月。 不知是齐国还是赵国来的人马,围堵暗杀了他们。 可能都是门客文人临时当刺客,不甚专业,围追堵截都做的十分外行。 她与爹逃了。 荀囿身受重伤,临死之前也感叹自己没有富贵命,只是舍不得还没及笄的女儿。他被南河扛着,一路流血,一路笑嘻嘻的感慨,早知道就该在齐国老老实实吃瓜,掺和什么。 要是临死之前能再吃一口瓜就好了。 老天爷对贪吃的人总是不会太差,荀南河拖着爹,在齐赵边界的土路上走了半夜,累的两腿战战,翻过山丘去,真的看到了月夜下的一片瓜田。 只可惜荀囿没有了力气,躺在路边闭了眼睛。荀南河看在这几年父女的份上,把荀囿葬在了瓜田边。坟垅chā了个树枝做碑,前头摆了几只没熟的瓜为祭,叩了叩就走了。 荀南河之后的运气,可就没那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民教师,辛勤园丁荀老师,要是跟辛汪汪搞在一起,是会被吊销教师资格证的吧哈哈哈哈 分段阅读_第 4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如果辛翳他爹妈还在,估计要到学校门口拉横幅去闹:“死遁潜逃,伤我狗心!败坏师德,日我狗儿!” 穿着高中校服的大混子学渣辛翳,连忙摆手:“还没日呢——!” 第13章 采蘩 帝师任务什么的早就被她忘到一边,她偷来短打素衣的男装,走上了南逃的路。幸而那是赵齐之争范围不太大,她还没遇见战乱,靠着沿途村庄与百姓的善意,也没有被饿死。 南河本意是前往临淄,到稷下学宫去看看能不能找条活路;若是稷下学宫不要她,她就去曲阜走一趟。 内心的想法是远大的,可与此同时,她还穿着草鞋旧衣,拿着一根木棍在土路边走的尘土满面。 没想到走了十天半个月,她在路上,竟遇见了一位卖yào少年,背着沉重的yào箱,挂满了铃铛风筝,人扑倒在地上。 走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这才发现这少年浑身痉挛后倒地而亡,脚上一大块深可见骨的烂疮。 或许是破伤风。 纵然这少年卖yào,怕是也救不了自己啊。 那少年yào箱外头挂了块干饼,荀南河饿了许久,自然拿来吃了。吃人嘴短,总要帮些忙。 她别的都不太熟,埋人也算是有经验了,便也将那少年简单埋在路边,给他chā了个风车。 沿路的北风一吹,风车在隆起的土上吱溜溜打转。 有几分童心童趣。 她想了想,到临淄之前,还是要给自己找个活路。她就背起了那yào箱,走上了卖yào的路子。 那少年是不是有卖yào瞎忽悠的本事,她不知道。 她走的是另一种老神在在的方式。 她做男装打扮,装自己是某个隐居名士的弟子,一副“万事不可说”的神秘样子,再胡扯一句,说是被派去向楚国巫彭的弟子学医,所以才踏上周游之路。 再加上她懂礼节,又识字,又知道好多列国的故事,看起来就更加神秘莫测了。 不过这个四处奔波的卖yào少年,在道上混着倒也有些本事。 她随身背负的yào箱底部有十几小把木牍,记录的都是yào方。 只是这yào方都很不科学,不少yào材十分诡异,比如三月出生的牛犊后背的毛,比如有黑猫走过的床单烧成的灰—— 荀南河不懂医yào,她没辙,真就按部就班的做,就算不管用,也算对得起原主和她收藏的这些木牍。 实在做不到,搞只五月出生的牛犊背毛也勉强做yào。 虽然不知道效果好不好,但她yào箱上的铃声一响,穿着木屐的声音走过石板街,幼童纷纷上街跟着她玩耍歌唱,各家捏着贝币布帛来求她买yào。她也不吹嘘,一副要买就买,不买我就走的模样,人长得秀致,行为举止又颇有风范,那些寻常百姓不信的也要信了。 真的重病的人她便不卖yào了,只劝人求医去,或是从其他县城帮忙捎yào过来。那些求壮阳、美容yào品的她倒是从不少卖。有人听说她去找巫彭弟子学习,也愿意将她从一个县城捎带到另一个县城。 而当荀南河到了临淄的稷下学宫,才发现自己压根就进不了那最高学府。 荀囿来自于临淄大族荀氏姒姓。只是荀囿颇有才情,在列国之中也是有些名气,但与荀氏本家有些矛盾,就带着女儿远走高唐隐居下来。 荀囿的死,在临淄人人可知。大部分也听说他有一早死的发妻,只留了女儿。 若荀南河说自己是荀囿的女儿,荀氏家族必定会接济抚养她,但最后少不了用她爹的名声把她嫁出去,用来联姻;但若她不说自己是荀囿的女儿,那她就不再拥有贵族身份,就更别提进入稷下学宫,连做个门客都难上加难。 荀南河想了想,还是离开了临淄。 在现代的时候,她都不是个做研究的xing子,这稷下学宫也未必适合她这种脾气。 卖yào的日子倒也不那么难,更何况,她来了这样的时代,也就看了几年的瓜田,听了几年的故事,算什么了解。不如走走看看,先去鲁国曲阜,再去吴越之地。 荀南河是想得有点美。 她到临淄的路上是一路的风平浪静,可不代 分段阅读_第 4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表出了齐国这地界,就还有这么好的日子。 她刚到鲁国,就赶上了齐鲁开战,魏国助齐,鲁国被灭。 一路上遇见过兵荒马乱,也遇见过病疫灾情。 她用自己的双眼见识了什么叫背车、人牲与屠城。 那时候她哭着想回临淄讨日子已经来不及了。 她卖不动yào的时候也做过马夫,因会写各国文字也做过抄篆记录的书童。 几年间,荀南河学会了多国语言甚至地方方言,会写得一手还不错的文章,会驾车shè箭与大夏之舞,懂祭祀与酿酒,洒扫进退上完全足以在大家族做门面。 她更学会了如何扮演男人,如何更好地察言观色,如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她也脚上磨满了伤疤与冻疮,一双手面上虽然好看,里子却有不少薄茧伤痕。 她万没想到自己光保命就花了这样大的精力,她历时几年,十七八岁时她入了楚国,却不是因为终于走到了,而是因为楚国强大后吞并了周边众多小国,把她所在的地方纳入楚国的势力范围。 而且战后新建的郢都,离她暂居的地方也并不远。 就在荀南河迁至郢都卖yào之时,当时的楚国令尹邑叔凭的少妻信这些巫医,将她请入府上。荀南河免不了又是那些装,什么话都不直接说,全都是让那十来岁的fu人猜出来,她再故作神秘一笑。 却没料到这fu人竟将她“齐国隐士名徒”“周游各国遍访民情”“想来楚国寻大巫精进巫医之术”之类的话,说给了邑叔凭。 邑叔凭这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竟然很宠爱自己这个年轻皮嫩的小娇妻,第二日就叫来了荀南河。荀南河能忽悠得了那小娇妻,却忽悠不了邑叔凭这个年轻时候真的周游列国的老妖。 而且荀南河不想说出荀囿的名字,也懒得再演什么名士高人,被邑叔凭问烦了就满嘴扯淡,装出一副被戳穿的可怜样子。 荀南河倒也坦dàng,她现在就是个卖yào的。 这邑叔凭不会就因为他娇妻买了一点闺房秘yào、齐国神油就治她的罪吧。 却没料到邑叔凭却道:“可愿入我门下?” 荀南河呆了一下:仔细想想,此事也有好处,但如果做了邑叔凭的门客,社会等级自然就会往前迈一大步。 她已经因为任xing吃了一回苦头了,如今金枝摆在面前,她可不能再傻了啊! 就算为了能吃肉羹稻米,她也答应了下来。 邑叔凭就让她搬到西园去。 西园也只有寥寥几个门客在住,大多是些莽夫。 邑叔凭似乎观察了她几日,就将她接了出去,另住在外头一个别院里。 荀南河当时还想,会不会是这死老头看出来她女子身份,还想家里养个娇妻,外头养个xing子烈的,要真这样,她就让这老东西体会一下被喝了齐国神油的莽夫bào菊花的感觉。 却没想到,邑叔凭说出了他的真实意图。 他要送荀南河入宫为帝师。 教导如今不过十一二岁的小楚王。 荀南河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负所谓的“帝师任务”。 这都过了五六年了!她这期间什么苦都吃尽了,她都以为是自己穿越了,竟然……竟然还只是教学关卡! 荀南河当时眼前都发白了。 但听见邑叔凭要将她这个江湖骗子送去当帝师,一时也笑了。只是嘴唇才勾起,她笑容便凝住了,她理解了邑叔凭的意思。 这个小楚王,怕是个傀儡。 而且是捏在邑叔凭手里的。 所以,邑叔凭要的是一个面子上像个“名师”的人,却又不希望还年幼的楚王学到真正的知识与治国之道。 邑叔凭为了将荀南河送到宫里来,让专人教导了她将近一年,不但有六门功课的基本,让她能有个名士的样子,更是要让她知道入宫后如何不做痕迹的养废楚王,如何监视宫内外,进一步掌控小楚王,让他依赖甚至服从于她和邑叔凭。 学的六艺,其实荀囿早就教过她,但她要真的是名士之子,邑叔凭就不会送她进宫了,她不得不装作什么都不懂从头学起的样子,也在同时,搜集起了这位小楚王的情报…… 分段阅读_第 4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她到今日还记得,八年前,车马轻轻摇摆,两侧有马蹄声相伴,去楚宫的路上,她竟然有些慌乱,甚至一时忘了礼节,不知道坐着的时候手该怎么放。 那一路,她跪坐在挂着竹帘的车马内,车窗上都是金银雕花装饰,车头有一衔珠的漆木红凤,尽显楚国当时的爱美奢靡之风。 那时候,教学关卡终于结束。她耳边竟然终于又响起了那个贱兮兮的声音: “第一次帝师任务,开始。” 车马穿过战争后新建没几年的郢都,驶入了白墙黑瓦的楚宫。举荐她去做王师的邑叔凭与她一同下车,对她使了个眼色。南河当时在心里默记了一遍邑叔凭说过的话,垂头随他一同走入楚宫的走廊。 她还记得楚国廊下的铜灯下挂着小的八角铃铛,铃铛里的坠儿居然是青绿色琉璃串珠,风一吹,如雨打琉璃屋檐,叮当作响。 她细步快行,和邑叔凭一起跟在姣好纤瘦的宫女身后。 楚宫风景秀丽,多水多桥。 那宫女只送他们二人到一处转弯便不敢往前走,前头的一座连着回廊的红色小桥,两侧站的都是十来岁的少年仆从。 南河入宫前就听邑叔凭说起过,这位小楚王辛翳不喜欢宫女近身,甚至已经到了宫女只要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都不行。 只是他父亲楚肃王喜美女,收了大量貌美宫女入宫。 谁知道儿子不随爹,也可能是年纪小小不知道好,估计再大几岁就会后悔了。 但毕竟是人数众多,楚国宫内许多事务有很难找到别人接替,就留了近一半的宫女。只是之前辛翳撞见宫女后,不是陡然翻脸让人将宫女抓出去鞭刑,就是杀无赦,楚宫内剩下宫女就只能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位不知道会在哪里出现的小魔王。 关于这位混世魔王的故事,她听过实在是不少了。 辛翳是王后所生,只是生下他没一年就早逝,楚肃王虽然喜欢收罗天下美人,却很重视发妻,并未要其他的夫人美人顶替后位。不过辛翳太过幼小,必须要jiāo给宫中几位夫人抚养。 辛翳虽然是唯一的嫡子,却因为出生时恰逢日蚀,一直被视作大楚凶兆,几位夫人怕被克,都不愿意养他。 当时三位夫人之中的妫夫人,就决定养大辛翳。 妫夫人是邑叔凭的女儿之一,她的不纯目的暂且不谈,辛翳却顺应了‘凶兆’之名,长到九岁左右,楚肃王也在宫中病逝。虽周王室消亡百年,礼崩乐坏,夺嫡之争早已在中原各个国家展开,但朝中永远都是有大批的嫡长子党在,邑叔凭与众大夫一同将不到十岁的辛翳送上了王位。 不过按照惯例,妫夫人没有后位,虽因辛翳登位而被尊称一句太后,但并无垂帘听政登上朝堂的权利,再加上辛翳顽劣,妫夫人身份不高不敢管教,朝堂更是成了辛翳一个人的游乐场。 后来继位不到一年,妫夫人又被他克死后,他更无法无天,一直到了十二岁的年纪。 邑叔凭是两代大臣,必须要辅佐辛翳。他有意对辛翳的纵容溺爱也在朝堂上被指摘,他不得不寻了一位隐世的“奇人才子”荀南河来辅佐小楚王。 南河双手拢着袖子,低头和邑叔凭一起走过红色小桥,进入了一处四周挂满彩色帷幔的庭院。 庭院四周是深高的长廊,宽阔的天井之中是一个浅池,青石板铺底,一池到脚踝深浅的清水,浅水中摆着十几座姿态各异的高大奇石,七八个少年奴仆正赤膊光脚在奇石之中爬上爬下。 楚国是多水多雨的地方,城中村外可以常见到赤脚赤膊的少年,那些少年奴仆也像寻常人家儿女一般爬着石头玩乐。 只是脖子上戴着黑色短绳,挂了个楚宫内才有的青琉璃蜻蜓眼的珠子。 南河忍不住抽了抽眉角。这小楚王养着这么多少少年,简直就像是喜好男宠似的。他自己不过十二岁,怎么满身都是断袖的气质…… 还搞的如此声色犬马。 第14章 草虫 少年奴仆们爬上爬下之中,脚腕上铃铛清脆作响,邑叔凭带着她穿过走廊,绕到天井的侧面去。 还没看 分段阅读_第 4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到小楚王的身影,就听到了他懒懒的声音:“商公与我说这些奇石上有猫儿的图样,你们倒是找没找到跟狸奴长得像的图案?我再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再找不到,就把这池子洗脚水都给我喝干净!” 长廊下,一个站在宫灯旁边少年奴仆声音清亮:“上大夫到。” 过了好一会儿,奇石的层层屏障中才响起了不太情愿的声音:“孔公,您脱了鞋进来吧,狸奴睡着了,我不好起身迎您。” 邑叔凭笑了笑,脱了鞋袜提着衣袍就走下了楼梯,走入了浅池中。若不是知道真相,邑叔凭看起来倒是真像个慈祥甚至溺爱的长辈。南河也不得不脱了鞋,光着脚走入了微凉的池水中。 她穿着青色直裾,衣摆略长,湿了些边缘。只是她的脚长得比较秀气,怕是会暴露了女子身份,不得不慢行落后了几步。 小楚王简直就像是个躲在洞里的蜘蛛精,屁股坐在织的网中,半分不肯动,只用声音引诱他们上前。 他还没到变声的年纪,声音中还有几分nǎi声nǎi气,邑叔凭带着她转过一个弯去,只看到了在奇石阵中,摆着一个巨大的像蚌贝的巨石。 小少年盘着一条腿坐在巨石的凹陷之中,坐没坐相的斜靠在其中。 他穿着一身亮眼的孔雀蓝绿的宽袖衣袍,衣服轻薄的让人几乎能看清他身型,腰与小臂处用编金带子固定,衣袍上似乎也织了金线,暗光处有流淌的金彩。他披发斜眼,托着腮懒懒的半躺着,头发如水妖似的柔顺,因没长开,脸更是雌雄莫辨的骄矜,眉眼之中都是楚地的明艳。 一只白猫趴在他膝头,瞪着和他衣服同色的青绿大眼,哪里是睡着的样子。这白色狸奴毛茸茸的尾巴正左右摇摆,辛翳从奇石上垂下来的一只脚也轻轻晃着,脚腕上铃铛轻轻作响。 南河心头一窒。 她想错了。不是小楚王年纪小小就喜好男宠,而是他自己长的就比谁都像男宠。 他手指捋过猫尾,面朝邑叔凭,笑道:“孔公,难道是寻得了什么好看或者会玩杂技有奇能的人?快让我瞧瞧?” 南河刚好站在邑叔凭身后半步,辛翳探头瞧了瞧,看见他,竟嗤笑一声:“一脸老成,我可不跟比我大这么多的玩。而且长得也不怎么样,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一看就是那种只会读书写文章的老迂腐。孔公,您什么时候能送我个合心的礼物。” 说着,他随便瞟向了南河浸在水中的双脚,微微一愣。 南河倒不觉得这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会有多少分辨男女的能力,但她还是松开了拎着衣摆的手,任凭衣摆落入水中,略一作揖:“臣荀南河,见过楚王。” 小楚王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邑叔凭躬身道:“这正是您自己选的那位王师。” 辛翳倒在蚌壳石头里,笑道:“他凭什么当我先生,你不就是送人进来让我玩么?来来来,虽然你年纪大了些,但我也允许你到宫里来陪我玩。” 他说着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了一根黑色项链,上头也挂着一个琉璃蜻蜓眼,他挥了挥那项链,对她招呼道:“过来,我给你系上。” 他这呼猫唤狗的态度实在让人火大。 邑叔凭也显露出几分严肃道:“大君已经换了多少先生,您折腾了多少位朝中老臣,这会儿说不愿意年纪大的,最好跟你年纪相仿。我便去了吴越请了这位奇才出山,您却对他这样的态度——” 辛翳笑:“吴越?那里的人文身断发,语言不通,连写字都不会,能有什么奇人?他多大,比我大七八岁?能有什么本事!哎,跟你说话呢。” 南河双手并拢,淡淡道:“十岁应拜师,大君已经晚了近两年。更何况束脩以送至,便算是拜师礼成了大半,便应该叫我先生或荀师。” 辛翳从石头上跳下来,他衣摆才到小腿,露出挂着铃铛的双脚。怀中狸奴怕水,吓得连忙从他怀里跳回大石上。他背着手在水里走过来。 他毕竟年纪小,比她矮一大截。 辛翳对于这种身高差,十分不满,他抬抬手指想让南河蹲下来。 但邑叔凭在 分段阅读_第 4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一旁,要是让南河蹲,那岂不是也意指要邑叔凭蹲下来么。 辛翳还没这个胆子,只把话咽了下去,收回手,像个视察的领导似的背在身后。 “先生?”他背着手绕了两圈:“你除了比我先生几年,倒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为师的能耐了。” 他说着,猛地踢了一脚水,水溅了荀南河半边身子,她也不躲,任凭水淋湿了衣摆,平静的直视向辛翳:“稚子尚未开蒙,十一二岁仍做如此无礼之举,是孔公的责任。但孔公既然请我来,大君也选了我,我必定要教导大君成为礼正明理的王。” 辛翳脾气极怪,听了这话,竟陡然羞恼,将手中那挂着蜻蜓眼串珠的项链朝荀南河脸上扔来。荀南河倒退了半步,一把抓住了项链,面上隐隐有几分怒色。 她宽袖一甩,将那蜻蜓眼朝奇石上狠狠掷去,只见得那琉璃烧制的蜻蜓眼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在奇石上留下个白痕,绳落进了水里。荀南河可不会跟熊孩子软了脾气,就算这熊孩子是个王—— 她微抬下巴,隐含怒火道:“将这赐予奴仆的玩物三番两次的拿来羞辱师长,怪不得他国常说楚兴不过三代,将亡于今朝,在别国公子都能礼乐shè御精通的年纪,楚王却连好好说话都不会!孔公,你三番五次请我出山,甚至要我做师保,居住宫中,还与我说楚王如何好学聪敏,原来就是这样的竖子小儿!” 邑叔凭也到了搭戏的时候,他上前一步,打在辛翳手背上,厉声道:“翳!你是觉得之前在朝堂上胡闹一番还不够么!亦或是你想看着先王打下来的疆土在你的手下成为焦土么!荀南河入宫为师保之事已定,他以后自然也能管教你。” 南河秉着一张隐隐愤怒的脸,心道:邑叔凭这老东西倒是对于这种痛心疾首的角色驾轻就熟啊。 辛翳满脸的胡闹,刚要再开口,邑叔凭却冷冷道:“孔凭受先王嘱托,此事绝不能退让。大君若再胡闹,孔凭便告老还乡,且让大君一人应对吧!” 邑叔凭这样一说,辛翳慌了:“孔公,我不是这个意思——” 邑叔凭气得脸红脖子,甩袖道:“荒唐,看看这庭院,看看你穿的样子!十二岁读书都不懂就知道这样荒唐,大了还如何的了!” 南河装作恼火的背过身去,心道:大了就骄奢yin逸呗,楚国有钱,还能让他作个二十来年才亡国呢。 没想到辛翳似乎很怕邑叔凭生气,连忙上前拉住他衣角。 荀南河不说话,在一旁偏头冷眼看着。 邑叔凭:“向荀师行礼!” 辛翳转过脸来,他虽然年纪不大,或许也知道邑叔凭在朝中手眼通天,若是得罪了,自己虽是楚王怕也没好日子过。他年纪尚小,或许还不懂事,但说不定衣食住行上都要受钳制,再不学无术也是知道好歹的。 他背对着邑叔凭,眼神隐含奚落不服,举止却终于还是得体了,他躬下身子,十分到位的做了长揖,压低声音道:“弟子翳见过荀师。” 荀南河两手并在胸前,微微颔首:“起。” 邑叔凭这才面色稍霁,拍了拍辛翳的肩膀:“让景斯来安排他的住所用物。礼、乐、shè、御、书、数六门课,荀师都有涉猎,但他是师保,既总管六门,留意你的平日举止言语,又主要教授书与礼,其他的先生还都是像以前那样授课。但这一回,决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懈怠。” 荀南河垂眼。 以前是邑叔凭的眼线在宫中内外,现在是借着荀南河,连手都伸进来了。 小楚王不恨她就怪了。往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跟熊孩子的斗智斗勇。 更何况她身份尴尬,这会儿装得了一时,往后进了宫里少不得要装许多年。邑叔凭还想借着她来牢牢掌控住这个乖张荒唐的小楚王—— 邑叔凭jiāo代了几句,带着黑色高帽的中官景斯也赶过来,跪在廊下,听邑叔凭嘱咐,不断点头称嗨。邑叔凭拍了拍辛翳肩膀,也未多说什么,提着衣摆踏上回廊,也不穿鞋,让身后的少年奴仆拎着鞋,在地上留下了一串湿脚印。 待邑叔凭脚步走过转弯,奇石阵外 分段阅读_第 4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传来了他略显嘲讽的声音:“商公对朝事不关心,对把弄些猫儿石头之类的倒是很有见解。” 奇石上的众少年奴仆不敢乱动,默默的爬下来,刚刚欢闹的院中凝滞出一片寂静。 辛翳却忽然肩膀一松,笑出声来,他唤道:“景斯,去给——荀师拿双屐来。来来荀师,与我坐着说说话嘛!” 他在水里跑跳回去,又蜷回了那蚌贝似的大石上,身子扭得恨不得把自己坐成美人鱼,两只垂在大石边的脚还在往下滴水。狸奴连忙窜到他身上撒娇,景斯弓腰退后去拿木屐了。 涟漪圈圈,高且深远的院子里静悄悄的,辛翳侧脸贴在狸奴的白毛里,看她立得如此端正,笑道:“此处又没有旁人,装什么?” 荀南河微微挑眉,并不回答。 辛翳托腮笑道:“邑叔凭会真的让有真才实学的人到我身边来?你装的一副隐士高人的模样,要真的是满腹经纶,又哪里有耐xing来教我这等黄口小儿?” 他似笑非笑的凝视着荀南河。 荀南河早猜测过,这小楚王绝不可能像刚刚表现的那样蠢。 辛翳忽然把手指放入口中,吹了个口哨,忽然间,十几个少年涌进空庭中来,跑到辛翳面前,一言不发。 荀南河望过去,这帮少年里,年纪小的也不过十一二岁,大一些的可能十五六了,确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满身纹身的吴越蛮民、也有剃掉头发的戎狄之子。 有几个奇高奇矮奇胖奇瘦的,如同天南海北搜罗过来的奇型冬瓜。 也有得了白化病眉睫头发如雪的少年,打着把伞畏畏缩缩的站在yin影里不敢说话。 看来辛翳很喜欢四处搜罗奇异的少年人啊。 辛翳站在石头上,如同花果山的齐天大圣一呼百应,笑道:“众卿平身——” 南河抽了抽嘴角。 那帮小子们真的行礼之后平身起来。 辛翳一只脚踩在高处,咳了咳,道:“今日,孔公带了一位先生过来,就是这位荀师!孤怕荀师太年轻,还没有什么育人教学的经验,不如诸位就也都拜荀夫子为师,让荀师也教大家六艺!” 荀南河慌了一下,就看到那几十个少年人转身过来,齐齐朝她行礼:“弟子拜见荀师!” 南河:……她难道是逃脱不了要当班主任的命? 辛翳笑起来:“若是荀师能教得了他们,就一定也能教的了孤!快点,有什么想学的赶紧问啊,趁着荀师在此!” 一群少年涌了上来,齐齐围住她,抓着她手腕衣带就开口,各地方言都有,吵得荀南河头都要zhà了。却远远看到辛翳大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给荀师送了这么多便宜儿子,荀师怎么还不乐意呢?” 他说着,翻过石头,夹着白猫,轻巧的踏水跑了。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让这个小子给耍了! 她咬牙,心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吧!我迟早让你哭着叫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对南河呼猫唤狗,长大了自己恨不得摇着尾巴往前倒贴…… ** 邑叔凭,原生家庭是孔氏,邑氏来源于封号,叔是排位,凭是名字。 就相当于原名孔凭,为官又有了封地之后,人称邑叔凭了。 ** 我个人感觉先秦时代,十一二岁的内宅小人精,十三四岁的进士学子还是比较少的,所以设定上辛翳到了十二岁还会有幼稚的一面。 《礼记·内则》:六年教之数与方名……九年教之数日。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学书计,……朝夕学幼仪,请肄简谅。十有三年学乐,诵《诗》,舞《勺》,成童舞《象》,学shè御。 翻译:到了六岁,要教他识数和辨认东南西北……到了九岁,要教他们知道朔望和记日。到了十岁,男孩则要离开家跟着外边的老师学习,在外边的小学里住宿,学习识字和算术。此前所教的规矩,还要遵循勿怠。早晚学习洒扫进退的礼节,勤习简策,学习以诚待人。到了十三岁,开始学习乐器,诵读歌,学习舞《勺》。到了十五岁,要学习舞《象》,学习shè箭和驾车。 虽然这可能是理想化社 分段阅读_第 4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会的描写,但我觉得还是可以当一定参考的。 第15章 采蘋 晋国。 回曲沃的路,比南河想象中多花了一些时间。已经行了几天,才刚到了曲沃附近。清晨朦朦天光展亮,雾霭沉沉,草叶甸甸缀满快结冰的露霜。 南河梦里还是初遇辛翳的那些往事,听到外头的脚步说话声,也在车中醒来,靠着车窗往外看。车马停靠在一片草地上,岁绒端着漆盘掀帘进来,道:“先生,早食只有一些饼和葵菹,还有鱼醢。” 南河连忙微笑:“可以,已经不少了。粟浆有么?“ 岁绒笑着拿起陶鬶,放在案上:“有。我知道先生喜欢饮浆,就命人热了粟浆。” 南河早已适应这个时代的吃食,虽然蒸饼又干又硬,菹菜腌的太久了,但她也能吃下去不少。士兵正在扎营,骑兵带马去饮水归来,负责辎重的民兵因为速度慢,则提前半个时辰赶路,其他的普通士兵只是以一卒百人为一组,各自收拾熄灭的篝火,穿上兵甲起身准备出发。 到了境内已无危急战事,不少士兵休息之后,都脱下了皮甲,露出了里头五颜六色的自家衣物。 南河靠着车窗,观察了一圈。 士兵整体的氛围还是很不错的,对于败仗,众士兵都没有太过涣散。 她正想着,军队也开始拔营上路,晋王似乎病情加重,在昨夜提前往曲沃赶回去了。他们走到午后时分,也看到了一些人烟和灰黄色的旧城墙。 军队已经在路上一步步分散回了曲沃周边的几大军营,到曲沃外,最后一部分队伍驻扎在了城北,和她的马车一起进入曲沃城内的只有一小支队伍,看黑衣皮甲,应该都是晋王的近卫亲兵。 马车驶入城中,岁绒忍不住骂:“这都是什么破路,进了城里居然还是这样的光景!我看那通到王宫里的大道,泥巴都被压的沟壑坟起,还什么大国王城,都穷成什么样了!” 南城撑起身子来,朝车窗外瞧去。沿街是灰黄的土楼瓦房比屋连甍,雪堆在街角化作污水横流,车马贯穿其中,深色布衣的行人顶着冬季的烈日摩肩接毂,有些沽酒市脯的店门外也用竹竿撑着深色麻布蓬,遮挡雨水日晒。 街边似乎也有饿死冻死之人,行人视若无睹,只是偶尔在他们挡道是踹开或者踩过去。 这种景象,她也在不止一座城中见了,就算是稷下学宫外,那富饶的临淄城内,也是有不少冻死骨。 大概是这年头的常态…… 往前再走行人少了,他们离宫城近了。 这座黄秃秃的城市有一座石土筑成的宫城,车马驶入外宫城墙,停在了内宫广场之上。或许是还要换车,那些护送他们入都的将士也要离开,岁绒扶她走下车来。 眼前这座宫城,南河曾在几年前登上过。 它年代久远,巍峨高大的仿佛是一座山石被人掏空,雕刻成了这样一座楼阁高耸的王宫。几乎只有木材与山石组成的土色宫城,屋檐上有些杂草,走入宫城的楼梯上石砖损崩,都证明了这座宫城的年份和经历。 她仰头一望,仿佛太阳都是挂在那最高的宫殿檐角下,背光让这座大城只留下了一个庞然的轮廓。 晋都曲沃,曲沃云台。 她在几年前还亲自出使晋国,来到曲沃拜见晋王,请求楚晋二国jiāo好。她那时候也提着衣摆,走过曲沃宫城石砖破损的楼梯,仰望过晋宫头顶的太阳。 只是这一次的jiāo好最终被破坏,才有了辛翳出征晋国,争夺河间之地的这场战役。 晋国的王宫,大抵是如今各国中年代最久也规模最大的了。 人称云台,正是因为它高耸入云,台城最低处跳下来也足以摔得粉身碎骨,传说云都是要从它的半腰飘过。 楼台不如楚宫那样飘逸秀致,石制的建筑与台阶,灰黄的墙壁与黑色的屋瓦都让它显得雄伟却也朴素。 这座云台,修建于曲沃代翼之后,曾见证过晋国最兴盛繁荣的强大岁月,也曾见证过晋国被瓜分肢解的惨烈年代。 晋被瓜分时,周王还在,列国只敢称王公侯爵。因晋国内的氏族强大,六卿 分段阅读_第 4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斗,各路人马都在占地封侯。 周边各国又联手进犯,自然轻而易举,直入曲沃。 云台在那些年燃烧过不少大火,火将那些土砖燎黑,烧成了陶,随着百年风吹日晒,那一层被烟熏火燎的黑色痕迹又被刮成了土色。 云台也曾历经几次屠杀,听说有一次是北边的戎狄也来欺辱晋国,他们没见过那么多布袍帛衣,竟然在屠杀后将千万宫女侍从身上的衣服全扒下来带走。 晋国的城墙与楼梯上,躺遍了或白或红的赤luo尸体,断肢散布,幼子娇女尽被煮食。 血浸饱了晋宫楼梯的土砖,时至今日,仿佛还有擦不去的血污。 这每一块血砖与火痕,都像是晋兵身上残破黝黑的皮甲,见证了这个长寿王国的品xing。 晋国被瓜分数年后,恰逢周灭,天子王朝崩溃,神权礼法不再,只有弱卫延续着所谓“正统血脉”,被挤到东土边缘,各国都开始有了称天子之心,时局大乱五十余年,晋国小宗趁势而起。 才给了晋国复国的机会。 只是复国后,晋国没有恢复当年霸权时期领土的一半,如今虽是不得不正视的强国,但境内却一直过得艰难。晋国历来坚韧朴实,复国五十余年,仍未重修过云台,一直保持着历经战争的模样,只用红漆在城墙宫室外绘下鸟兽龙纹,又有将士cāo戈奋战的画像,以此来激励晋人。 他们车马正从内宫城墙的连绵壁画前缓缓经过,画面上从山神占星开始,到周成王桐叶封弟建立晋国的故事。红漆如血,讲述了几百年前晋国的光辉,斥贬了某几位先王的昏庸无道,而后便是刀与火的的征途与沦落,终究到了晋穆候光复晋国,重登云台。 南河多年前曾摸着城墙走过一圈,心里畏惧也敬佩晋人,在归国后曾与辛翳商议过对晋之法。 晋宫侧门也是一道通上云台的楼梯,只是比正门更窄些,两侧有黑色皮夹的卫兵戍守,侧宫宫门外立着一群宫人,为首是一年轻中官,身材高大,眉毛浓密,一只眼上还有刀痕,显然已经看不见了。 他沉默的时候,显得有些绝非善类的凶恶。 若不是因为他做寺人打扮,南河几乎以为他也是戍卫的士兵。 岁绒扶着南河走下马车,那高大寺人带着宫人迎了上来,躬身向她行礼:“奴之省,见过南姬。” 南河:“晋王已经回宫了么?他身体可还好么?” 之省微微一笑,右眼上的伤疤也一舒展,道:“晋王正要请南姬登台会面。” 南河略一点头,和他一同走上不见头的台阶。 身后几十个奴仆宫女悄然跟上,两侧将士向他们微微颔首。 之省身子高大,为了显得不比她高,落后了两个台阶,躬身低头的往上走。 南姬身子弱,如此长一段楼梯,她歇了三回,在她休息的时候,之省唤了身后的奴仆过来,要奴仆趴下让她坐着休息。 南河摆了摆手:“不必,坐在这台阶中段,我会觉得自己可能不小心就摔下去。让我再喘一口气,我们就上去。” 之省表情有些抱歉:“其实云台有专人抬轿,但云台有一规矩,第一次登台,必须要自己亲自登上去才行……” 南河抬手:“听说过。不要紧。”只是没想到她要登两回啊。 最终在之省的搀扶下,南河终于登上云台。只是这寺人头上却连薄汗也没有。 站在云台高处,感觉几乎能和远处的山平视,将闪着金光的河流与村庄的渺渺炊烟尽收眼底,云台在日光的映照下泛着黄光,也蒸腾着雨雪融化的湿气,远远望去,确实像仙人居住的地方。 之省带她转了个弯,向最高大的主宫而去。南河她甚至还记得自己多年前来晋宫时候的布局。 一行人绕过廊下,没进晋王的院子之前,就先闻到了一股yào味。 看来很可能是路上晋王的伤势有些恶化了,才被提前送回了曲沃。 当两侧深红色曲裾的宫女推开门,屋里的yào味青烟涌出来,云台上的明烈日光似乎半分都没照进屋里,层层叠叠的深色帷幔被挽起,深处一片晦暗,高床外罩着一层透着 分段阅读_第 5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银光的纱帘,除了十几盏老旧的立鸟铜灯,那层银色的纱帘仿佛是屋内唯一像宫廷的奢侈品。 一个少年正跪坐脚踏边,手里端着yào小心的喂给晋王。 晋王看见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吃力道:“之省,你先退下。” 之省躬身作揖朝后退去,也把岁绒请了出去。宫人关上门,南河往前走,才看到晋王身边的少年缓缓站起身来。 这就是太子舒么? 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的房间,晋王朝她伸出手,那少年也转过脸来。 南河走近两步,陡然脚步一顿。 她看清了晋王身边那位少年的容貌。 淡眉垂眼,浓眉肤白,温润秀逸,姿态行止中却处处都体现了一个大国太子的礼节和典雅。 若不是鬓若刀裁,身姿举动都更像男子,几乎与她相貌一模一样! 晋王哽咽不已:“暄,靠过些来。” 南河心下暗惊,挪动了几下脚步,心下思索后,只是跪在脚踏边,抬袖低头道:“南姬见过晋王。见过……太子舒。” 晋王微笑:“快,舒儿,这是暄。” 南河转过脸去,心头一震,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xing,连忙对公子舒略一行礼。 舒放下碗,躬身向她深深回礼,脸上显露出半分茫然。 晋王看她靠近,轻声道:“暄,摘下你的面具来。” 南河心底已经明白了不少:看来,她或许真的是晋王的女儿。 而且很可能还和太子舒是双胞胎。 那晋王还想让她与太子舒成婚的理由,怕是只有一个…… 这样想着,南河还是摘下了面具,公子舒倒吸了一口气。 公子舒:“阿翁……你为何从未说过我有这样一个女弟?” 南河仔细凝视他的面容,又看向他的脖颈,肩膀与双手。她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南河轻笑:“我也从未知道,我有这样一个女兄。” 作者有话要说:  先秦没大有姐妹这样的称呼,大多是“女兄”“女弟”。 公子舒毕竟是心头肉,跟晋王亲近,所以私下会叫阿翁。 ** 第16章 甘棠 太子舒神色大变。 晋王也略一愣,大笑:“不愧是同胞姊妹,你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南河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开心的:这会儿不是她要女扮男装了,而是她要辅佐的王是女扮男装的了! 公子舒面上露出一丝惊愕,似乎没想到晋王轻而易举说出了这个秘密。 晋王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舒,你们是同胞姊妹,我请她回来,就是觉得我走之后,能和你相扶持的只有她。只是我本来能让你二人一同长大的,若不是暄幼时生了重病……” 晋王一直觉得淳氏姬姓这一脉,就像是触怒了上天。 历经灾祸,千辛万苦复国后,晋国却一直子嗣不丰,几乎代代都只有一个嫡子,庶子之中也没有像样的。结果到了淳任余这一代,他多年无子无女,民间与世族早已议论纷纷,直到年纪大了,三夫人之中的姚夫人才诞下一子。 因喜讯传到晋王耳边时,晋王正在shè箭,正中白心,此子便名白矢。 晋王大喜,极其宠爱公子白矢,且将他当嫡子教育,白矢也极其聪颖机敏,甚得晋王心。魏国公主出身的晋王后也因此黯然神伤过,姚夫人作为妾不能养育白矢,晋王后还是将白矢放到膝下养。 公子白矢从小几乎没有宫人保母带过,襁褓时是晋王后细心照看,当他开始会走路的时候,晋王恨不得每天都把他扛在肩上带着,整个晋国都知道他有多宝贝这个儿子。 当公子白矢长到三岁大,谁也没想到,宫中有人竟撞破姚夫人与寺人通jiān。 原来那寺人竟是姚夫人嫁入宫中之前的相好,而后为了和姚夫人团聚,与宫内人联络,假装受过腐刑,剃须净面后混入宫中。 晋王勃然大怒,虽然不知道白矢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血脉……可他越看越觉得自己疼爱的公子白矢长得像那寺人。 哪个男人能容忍头上的绿,而且还是个妾绿了他! 晋王打算车裂那寺人,bi迫姚夫人 分段阅读_第 5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自杀,却没想到那寺人临死前乱咬人,说宫中还藏有未受腐刑的寺人,都是姚夫人的幕下之宾。 晋王彻查宫内,果然发现姚夫人身边藏了三四位身子完整的寺人,才知晋宫云台的秽乱。 他亲手杀死了姚夫人,令几位假寺人受腐刑后在阳光下曝晒而死,甚至也打算将公子白矢从云台上扔下去。 这时,一直对此沉默的晋王后才拦住了他。 毕竟晋王无子,本来子嗣一事就是大问题。此事又未闹到宫外,不如先将白矢养大,若是再有子嗣诞生就将他驱逐出晋国去,若是再无子嗣……那为防止晋国大乱,就必须立白矢为储。 晋国复国后子嗣极少,根本就没有能来继承王位的小宗子弟,几乎都是代代单传。晋王满心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假称姚夫人病死,将知晓此事的宫人以殉葬为由坑杀。 但从此之后,晋王对公子白矢就再也亲昵不起来。 白矢竟也聪颖小心,三四岁开始,便再不敢问生母的去处,也就像是宫里从来就没有姚夫人这个人,他也只有王后一个母亲。 然而就在白矢六岁时,王后居然怀孕了。 晋王大喜,命人摆筵祭天,又改国号,甚至为了王后腹中的孩子减免晋国半年劳役。 而另一边,他也打算趁早处理掉白矢这个污点。 却没料到王后再一次拦住了他:“若我腹中为女,又该如何?女公子虽然身份尊贵,但总不能立她为王啊!” 王后也是为晋国着想,毕竟若是无子嗣,氏族在晋王死后怕是要再度瓜分晋国,列国也必定欺辱晋国,晋国再度国灭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是王后诞下太子,再将白矢扔下云台也不迟。 白矢六岁,竟毫不知危险,还每天围在王后膝边,说想摸一摸王后的肚子,说想要跟腹中的弟弟妹妹说话唱歌听。 晋王暂时收了手,却偷偷嘱咐王后产床前的女师,无论王后生下的是男是女,都先在门外挂一张木弓,以此来对外表示生下的是男孩。 随后,王后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且生育后大病一场是日后也不可能再生育了…… 晋王失望了,目前,他必须留下姚夫人与寺人通jiān所生下的孩子。 但晋王与发妻毕竟感情深切,王后比他小十一二岁,进宫时才不到八岁,他焦头烂额的将小丫头片子养大,一直到她少女时期才完婚。王后二十多岁时,还有着私底下说不过要坐他腿上撒娇的毛病,也是真正跟他一条心的人。 晋王留下了公子白矢,却也在心底早早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将这两个女儿当做儿子一样养大,若是白矢愚钝无能,就杀了他,让两个女儿中更有能力的那个女扮男装继任王位;若是白矢对晋国忠心且有才能,就让二女表露女子身份,一个嫁到他国为后与他国联盟,一个留在国内监视白矢,给她权力,做权势滔天的公主,让她能够牵制白矢。 他也是个离经叛道之人,做了旁人都不敢想的事情。 宫内早就因为姚夫人之乱,学会了谨言慎行守口如瓶,再加上出生后就挂上了木弓,无人知晓二女身份。晋王还以嫡长子的待遇,为这一对双胞胎女儿,准备了猪牛羊三牲的太牢之礼,和六箭蓬草的shè礼。 而公子白矢一直还在王后膝下养着,他只是觉得父亲的态度变了,却不知道死亡的威胁有几次都bi在了他颈上。 却没有料到双胞胎中的暄,没满岁就得了重病,晋王爱女如命,连忙派人将旧友南咎子请来为暄治病。 南咎子那时候正在周游晋国,他又最通灵巫之术,很快就被请入宫中。 南咎子略施针剂,让幼小的暄起死回生。 但他也对晋王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带暄离开曲沃,让她恢复女儿身,也会教授她知识和绝学。如果晋王需要她回来,他才会送她回曲沃。 如果真的有人打算对嫡系子嗣出手,舒出了意外,至少还会有个暄存活着。 晋王考虑半天,最终还是让让南咎子带走了暄,对外称幼子之一病死。 自此,晋公双胞胎只剩下一个,南咎子就带着刚 分段阅读_第 5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满岁的暄离开了曲沃,对外称这是自己的女儿。 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这十几年间,晋王四处南征北战,公子白矢也渐渐长大。 他表现出了很高的天资,甚得大夫与世族欢喜,王后本就疼爱他,连晋王也对他态度有所缓和。白矢也开始在军事上展露出天赋,并且随着晋王开始打仗,多次救下晋王。 在民间也有很多人认识了公子白矢。 而另一边,公子舒可能是年幼,可能是常年被保护在深宫中不外出,也可能是王后的溺爱,她却没表现出让晋王惊喜的品质。 她只是好学,但却似乎对于局势与战争都没有太多概念,有爱民之心却不懂得治国之道。而且她也对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产生了不少怀疑,她甚至几次问过王后:“为什么我不能成为女子?” 为什么我要束胸,要服用让声音沙哑的yào物?为什么我来了葵水都要遮遮掩掩,为什么我不能做真正的自己? 晋王也难免对她有些失望,公子舒则对自己更迷茫。 虽然朝中还是有大量的嫡子党,但晋王这几年开始有些偏向白矢了;再加上对白矢熟悉的臣子世族也渐渐多起来了,想要支持他的世族也开始逐渐游说晋王了。 晋王本来决定,这次带白矢与楚jiāo战后,若他表现英勇又有军功,就把立他为储一事提上日程。 顺便昭告天下舒的女子身份,以晋国公主的身份替她找个地位能够匹配的国君。 或许这对于舒来说,也是个好的选择。 就算公族大臣反对立白矢为太子,到时候只要说出太子舒的女子身份,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却没料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不禁后怕,幸好他没有对任何人吐露过舒的身份。 甚至就在他重伤后命人写下告书时,他还在稀里糊涂的想: 有可能,白矢也是他的孩子呢?毕竟他能与王后有两女,就也有可能与姚夫人的确有过孩子…… 而且在某些方面,白矢确实像他。 但就在几日前,这个梦一下子醒了。 晋王仿佛浑身都打了个寒颤,为自己曾经的危险想法感到后怕。 说不定白矢懂事很早了。 毕竟当年晋王下手很干净,白矢未必知道生母姚夫人与寺人通jiān之事,更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却已经能感受到了周围微妙的氛围。 否则怎么会有一个孩子会在三四岁生母不见后一直不问?又怎么会有孩子那么会讨好人,让王后宫人都满心夸赞他? 而若是他曾经在多个片刻表现出杀意,以孩子的敏锐会感觉不到么? 白矢是真的尊敬他,是真的能力优秀? 还是说他年纪小小就明白了,如果不优秀,如果不讨喜,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怀揣着野心与恐惧,敏锐及狠辣,说不定是做国君的好人选。 但一个世族女和寺人通jiān所生的孽子来继承晋国大统,不就相当于灭了他们淳氏姬姓的血脉,将五十多年前大父复国的成果毁于一旦了么。 晋王讲了这些后,缓缓撑起身来:“舒,是我太纵容你,你还远远不够做个王。但南公写信给我,说南姬,也就是你的妹妹暄,有佐王的才能,也有扶持你的意念与能力。孤这次伤的实在重,或许后头的日子只能苟延残喘,所以往后,真的就是你们二人相依为命了。” 舒眼眶红了,她毕竟是晋王膝边长大,与父亲感情深厚,吸了吸鼻子:“求阿翁不要说这样的话。阿翁一定想见我们二人重逢的对吧,那就让我们二人多陪陪您!” 舒膝行过去,握住晋王的手,低声道:“而且,我还……我还什么都不懂,如何能担得起晋国啊!” 晋王躺在床上,轻声道:“孤会在这几日,尽量多请人进宫为你授课,也会给你写下,晋国哪些世族可用,哪些世族不可用,谁是能信任之人,谁又又怎样的脾xing。你到时候都一一记好……” 他呼了一口气,又道:“你长大后,虽然应该娶公主为妻,但为了防止你的身份暴露,你便和暄成婚,这样最为保险。我给你留封告书,就说 分段阅读_第 5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公与我有救命之恩,你必须要娶南公之女报恩。而后让暄选一男子,与那人jiāo好后,让暄诞下‘王嗣’,那个王嗣身上至少也是淳氏的血脉。记得,暄万不要选自己钟情的男子,因为在他知道秘密后……只有死路一条。” 南河:“……” 晋王连这都想好了! 这不就是为了王嗣,找男人借种,借完了就立刻杀掉么! 不过估计她要是真的当了未来的晋王后,怕是永远不能在人前摘下面具了。 晋王:“你不能娶列国公主为妻,在政治上本就少了助力,未来会更加艰难。暄,苦了你了,流浪多年,又要让你回宫中辅佐你女兄。但……阿莹还在,你们母女三人一定可以撑过去。你母亲……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阿莹? 说的难道就是现任的晋王后,曾经的魏国公主,魏妘。没想到晋王这个年纪了,还唤王后的小名。 正说着,宫人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低声道:“王后到。” 晋王后提裙冲了进来:“淳任余!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她!” 宫人关上门,那个身影逐渐走近,满脸是泪,哭泣道:“你这个混蛋老匹夫,你凭什么不让我来看你的伤势,你凭什么不让我来见我的夭夭!” 那三十多岁的fu人身材娇小,面相能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娇蛮,但在传言之中她又是出了名的贤后。这会儿她又恨又怕的走过来,双眼望着南河,猛地愣住了。 她满脸想念又陌生,瞳孔颤缩,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不想哭却又泪流满面。 她终于靠近,却不敢搂抱她,只捂着嘴,啜泣道:“夭夭!我的夭夭——” 南河心底叹了口气:她扮演了太多年死爹死妈的角色,实在是对这种场面应付不来啊。 在魏妘泣不成声时,南河缓缓伸出了手臂,僵硬的抱住了她,尽量软下声音道:“阿母,夭夭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晋王想让南河去找个男人借种…… 汪汪:“为了永结楚晋之好,本王愿意献身……” 南河:“你闭嘴!” ** 舒确实比较天真。这和晋王晚年得女,难免宠爱有关。而且晋王也没告诉她白矢的身份,她对白矢也没什么防范。不过舒也算戏份比较多的女xing角色,有可能会吃苦,后期会有很多成长。 别说女扮男装被认出来,现实中长得非常漂亮的小哥哥也不少。本文默认所有人眼瞎,看不出女扮男装的人。 ** 第17章 行露 南河没想到她这一抱,场面直接崩溃了。 一家四口,两个哭包,一个重病。 还有她这个满身僵硬左手抱娘,右手拥姐的人,还身在曹营心在汉。 连晋王那老匹夫都开始暗自抹眼泪了。 南河:要是晋王知道自己闺女的壳子里装的是曾经的敌国令尹,不知道会不会哭得更伤心…… 南河不得不硬着头皮参与这场寻回失散多年孩子的感人团聚中,只低着头不说话。 魏妘倒是哭了几声,又抹了抹脸,强笑道:“别吓到暄儿了!十多年素未谋面,陡然蹦出来我们几个抱着她就哭,像什么样子。来让我瞧瞧——啊,跟舒坐在一起,真是一模一样!” 确实像的惊人。 南河没有抹粉,除了眉形发型以外,和太子舒搁在一起,简直如同照镜子。太子舒的鬓角和眉毛显然都是有手段的宫人仔细修过,使她看起来更有男子气度些。 但毕竟是皮肤白皙身量不高,舒看起来更像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郎。不过现在年纪尚幼,相貌又随魏妘,就是偏秀美一些也没人怀疑。 而且常年的训练,也让她举止之间,都有太子该有的风范。或许内心柔软一些,但从表面上看来,让人很难怀疑太子的xing别。 魏妘道:“可若是常在宫中,每日带着那面具多不便呀。阿母可以给暄儿修眉化妆,宫内外的人或许就瞧不出来了。” 这话倒不假。 魏妘倒是因为年纪大了些不怎么化妆,但年轻女子大多用米粉铅粉敷的雪白,这两年不太流行胭脂檀晕,但眉毛却是花 分段阅读_第 5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繁多,粗的细的悲的乐的都有,再加上面靥点上两颗或四颗,嘴唇娇小浓艳的一涂。 大老远只能看见白脸红唇绿黛眉,离近了也有啼妆面靥小心机,谁还能仔细瞧出来长得跟太子舒像不像啊。 晋王看见魏妘拉着南姬说个不停,连舒也探头出着主意,忍不住笑了:“好了,你们几个回自己宫里去闹腾,莫要打搅老夫。一会儿叫师泷、郤伯阕二人进宫来,老夫有事与他们说。” 魏妘挽着南河的手:“你病成这样,还叫他们二人进宫作甚!来气你不成,你就不能好好歇一下么?” 晋王抬手:“要做的事太多了。又没让你伴着听,你一副被他们气到的样子算什么。去吧去吧,晚上一同用饭。” 公子舒倒是有些高兴,似乎是因为她多长在深宫,只有朝会祭祀时才对外露面,公子白矢比她大六岁多,幼时虽在一起玩,但白矢十三四岁就入军营了,已经与她不太亲近了。这样冒出来了个跟她差不多容貌的女弟,她自然觉得新奇亲近。 她本想去挽南姬的胳膊,却看着南姬又带回了面具,只能手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挺着脊背,摆出太子的姿态,像请贵客似的将她领出去。 此时师泷与郤伯阕二人正在门外,遇见太子连忙躬身行礼。 白矢一走,太子舒就更加无法撼动。师泷为了太子,十日前就带着无数计划从曲沃策马狂奔而出,一路上游说多少世族,耗了多少脑力,更别提几天没合眼了。 但太子并不知晓。哭诉卖惨虽然是士大夫的必修课,但师泷还并不着急告诉他。 只是太子看见师泷,还是很高兴的:“师君!前几日我还想找师君,可惜府上婢子说你出去了,原来是担心君父,去了前线啊!” 南河:他哪里是担心你爹,他去了都快把你爹气死了! 师泷但笑不语,道:“太子是有什么事要来找臣?” 太子舒挠了挠脸,白皙的面容上有些泛红,却又咳了咳道:“是有些读书的事情不太懂,不过已经弄明白了。师君若是有空,就多来进宫见见君父吧。” 师泷:你爹要不是为了你有能臣可用,早忍不了我了……再多见几回,你爹会恨不得拿鞋底子抽我的。 南河也注意到舒脸颊泛粉,她目光在面具下乱瞟:不、不会吧…… 舒毕竟也是个小姑娘,晋公内外不是寺人就是老头,难道她真的被师泷那副花孔雀似的样子给迷住了? 舒:“南姬,我们走吧。你还没来过晋宫吧,我带你四处看看!” 南姬点头,随他下廊走了,没走几步,就平地被绊了一下。 舒连忙伸手扶住,就看到南姬唇抿着,松了一口气。 南河心里有点无奈。她刚刚在想舒的那个眼神,再加上又不习惯曲裾的窄裙摆,走路没注意就绊了一下。白让师泷在后头看了笑话。 她可不想回头看师泷的眼神。 舒却笑的双眼眯起来了:“要不你扶着我走吧,我怕你再摔了。不过晋宫的木地板都老旧了,确实不太好走。” 这丫头倒是嘴甜人也甜。 南河也忍不住有些想笑。 师泷刚刚正回过头去看南姬被绊了一下,下一秒就看到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相视一笑,明明没什么大事却像是乐不可支,连带上面具后神秘诡谲的南姬,都轻轻弯起唇来。 这才刚见面多久,这就好上了? ……不会吧。这南姬长得能有多漂亮? 舒明显因为南姬心情大好,而且举止上还有些想跟她亲近的感觉,只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忍住了。 舒这是一见倾心? 妈的。老臣拼死一条命,比不过美人勾勾手啊! 而且晋王还让南姬作王师,往后可能她就要成太子的发言人了,他就是想去跟太子卖惨,南姬说不定都会站在旁边冷嘲热讽…… 师泷这还没jiāo锋上,已经脑补出一码忠臣被宠妃bi走,悲愤散发自刎的故事了。 郤伯阕请他进去,师泷叹气,背负着香草美人的比喻,背着手走入了主宫中。 舒估计也是没有小姐妹,这几天夜里竟非要挤到她床上来 分段阅读_第 5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与她聊天。 南河穿着白色的单裙,系着窄腰带,舒也是穿单衣直裾,披散着头发,看起来只是像个浓眉大眼的女孩子。她把铜灯放到榻边来,趴在上头盖着皮被,满肚子的问题想来sāo扰南河。 “南公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对你好么?是不是教了你很多奇门异术?” “这个面具是他留给你的么?那你以后都会待在晋宫不走了么?” 南河发现自己对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实在是没有抵抗,看到她满脸好奇的求知yu,就忍不住耐心的一个个回答她的问题。 舒竟然也有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嘴甜:“你xing子真好,又懂的多。怪不得君父叫你来,你比我显得可靠多了……我什么都做的不好。那你,你有没有听到过我的传言?” 南河也学她的样子托腮趴着,南姬有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披在她肩上。 南河其实知道一些舒的传言,但她开口:“我并没有听说过什么。” 舒垂眼一笑,略显落寞:“白矢哥哥,比我强很多。若我们互换就好了,或许他是嫡子,就真的能成为比君父还厉害的晋王。或许他真的能解决晋国的困境,而不像我……光是听我君父说来,就感觉胆寒。” 南河安慰道:“胆寒总是好的,总比不自知好。” 舒趴在软枕上,忽然伸出手去碰了碰她耳垂。 舒似乎养在深宫,不太能意识到跟旁人的距离,她歪头看着南河的耳垂,笑的天真:“暄也没有打耳洞呀,我看你这里有颗小痣,还以为是耳洞。啊对了!我小时候,阿母送了我一对耳坠,只是要我放在盒子里,可我到今日都没有耳洞,我拿来给你看!你要不回头也打了耳洞,带上试试!” 她说着跑下床去。 就算是太子,也有放梳子发簪的九子奁盒,她从其中一个小盒内,拿出一对儿白玉耳坠,有玉猪龙的造型,上头镶嵌了金丝。 舒要给她,南河摆手:“这是王后给你的,我不能收——” 舒笑的两眼成了月牙:“是阿母,不是王后。再说了,这肯定是送给你我的,你能带上,就相当于我也带着了!我有好多想做的事做不了,暄做了就相当于替我做了!” 南河接过耳饰,捏在手心里:“等我回头在考虑耳洞的事情。不过,你……不想扮作太子?” 舒叹气:“我若是说不想,你会骂我吧。骂我怯懦软弱。我也不是不能承担这份责任,只是……”舒肩膀跟她碰在一起:“我读了那么多卷牍,为什么却越来越迷茫?我希望你把你会的都能教我!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的吧。”舒转过头来道。 南河一窒,微微垂下眼去:“会的。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毕竟她现在已经跟晋国王室绑在一根绳上,不这么干她可能就死路一条了。 舒趴在枕边:“真好。明日我去见君父,也要去向郤伯阕和师泷请教,你同我一起去吧,晋国很多状况你可能还不了解呢。” 南河点头。 舒笑出了一口白牙:“我们都别那么苦大仇深,阿父会好起来的!我也会更努力的。再说我们一家人齐聚了,一定都会更好的!”她说着伸手,反而鼓励似的拍了拍她,翻身吹灯,笑道:“我们睡觉,早上我可要起好早练箭的!” 舒简直就是她高中时代的小姐妹似的,熄了灯后,竟然还从被褥中伸出手来挠她,等南河睁眼,她就以为南河要反击了,连忙道:“睡觉睡觉,现在谁也不许动了!” 南河忍不住想笑:“……幼稚。” 舒转过身去:“哼,我们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不许你这么说我。真的睡觉了哦,不许偷袭。” 南河刚想要悄悄动作,耳边忽然传来了声音:“哟,以前睡楚王,现在睡晋太子,真是令人艳羡不已啊。” 南河僵了一下,内心咬牙切齿:“我什么时候睡过辛翳!” 领导哼哼笑起来:“你敢说他小时候没挤过你的床?” 南河:“……行了,在楚国那几年,你可以好几年不说一句话,我还觉得心安一点。现在动不动就 分段阅读_第 5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找我说话,我都要怕了。你到底又有什么事儿能不能快说。” 领导:“你不是之前一直说想放假么?我同意了,可以每天都给你放上半天的假。” 南河愣了一下:”真的?” 领导:“你先别激动。其实也就是等你晚上睡着之后,我可以将你送去一个清闲的地方,保准没有什么国务大事来纠缠你。” 南河:“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用南姬的身子睡着之后,就会再别的地方醒来,想做点什么都行?也不用再装什么帝师高人了?可要是有人来找南姬如何?“ 领导:“一般来说,岁绒都会保证你尽量不被人打扰。要真的是有什么急事,我再叫你就是了,你再回来也可以。” 南河深刻怀疑:“你会这样好?” 领导被这句话噎了一下,半晌道:“也就几个小时罢了。而且你要是在那边做些什么,就没办法好好休息了,等白天回到南姬这里时,肯定会异常疲惫,反正你自己考虑。” 南河:“那你打算把我传送到哪里。” 领导:“放心,不会是什么贫农难民。衣食无忧,没人打扰,地位尊贵是肯定的。” 南河心道:按他这尿xing,十有八九变成哪个家族的老翁,放屁漏尿,满嘴没牙,啥也干不了就整天躺在床上等人喂吃喂喝啊! 领导:“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南河:老头又怎样,至少能躺着啥也不用干,还有一群孝子孝孙围在膝边叫爸爸爷爷,还能白白站一次父权顶点,有何不可! 南河心底一咬牙:“我愿意!” 第18章 羔羊 领导笑了:“行啊,别再说我坑你了。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么,要没有我的千锤百炼,哪来的你如今的处变不惊啊。喂,别翻白眼了!” 南河:“我倒是好奇了?别的系统都还有个名号,有个什么积分体系,还可能自选技能,偶尔升级。你这也未免太粗制滥造了?而且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领导今日倒是有闲心多说几句,不像前几年似的,能够四五年不说一句话:“我之前不是说了么。所谓的帝师系统,在于这个帝字,关键是统一啊!只是你是老师,就在这儿cāo起老本行,我就把系统名字改成了帝师系统——” 南河皱眉:“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在我这儿,这个系统叫帝师系统。那、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 领导含混道:“不一定跟你一个时代,反正这局游戏玩了有最起码三四百年了。几天作死的也有,狂热开启近代化的也有,好几次都弄得根本世界崩坏进行不下去,我就不得不删档改回去。” 南河来了这么多年,基本被放养,和他对话的机会并不多:“那……其他都是一些什么人?现在我能在历史上查到他们的名字么?他们难道就不叫帝师系统了?” 领导似乎在那头懒懒躺着,道:“什么人都有吧。不过估计你查也查不出来。这本来就是个群魔乱舞,变革四起的时代。不过,有的人本来的职业是开发房地产的,我就叫‘先秦买地王’‘战国大富翁’,要是特别会抓男人心还要求自己有绝世容貌的,就叫‘绝色快穿’‘宠爱系统’……总之,我这都是量身定制啊。” 南河:“……那我是你手底下第多少位游戏角色了?” 领导含混道:“倒也不多。不过算上之前教学关,你算是活的比较长的了。你跟别人不一样,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南河:“您别看好我。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挑中我的,那么多人民教师,那么多德高望重老班主任,你非要选我!” 领导笑了笑:“因为,我了解你啊。” 它顿了顿,又嗤笑道:“睡吧,今夜,你就可以享受一会儿清闲了。” 南河耳边传来了舒轻轻的呼吸,外头的宫人也熄灭了回廊的灯火,轻轻的从外快步走过。 南河望着帐顶,一边想着系统所说的之前有十几人来过这朝代的事情,一边又想自己到底会变成哪个世家的八十老头,到底能有多少张脸在她膝边叫爷爷。 只是当她陷入沉睡的瞬间,竟猛地又清醒 分段阅读_第 5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过来。 再一睁眼,竟然听见了一阵喧闹。 南河懵了一下。 眼前华灯初上,火把燃起,热闹非凡,周围人衣着语音都显然不是晋人。 她身边竟然挤满了人,架着她正在往外走。 南河只来得及看见自己穿着红边绣云的黑色衣裙。走在四周火把燃起人满为患的院子里,紧紧抓着她胳膊的全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一边笑着一边将她推出了门去,塞进了马车里。 南河:“等等——” 这也叫清闲?! 上了车,倒是安静了很多。车内摆了不少布料、漆器和玉饰,也点了四盏铜灯,马车被摇摆的灯火照的像个灯笼似的。 看起来就像这人要搬走了似的。 南河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那成套的漆盒。一双一看就绝不做活的纤纤素手,还有满车只有贵族才能用得起的贵重之物。 看来领导诚不欺她啊,真的是个不会吃苦的贵族女? 外头的人声实在吵闹,连车马的声音都盖住了,只是她很快就发现马车与她平日乘坐的不一样。车窗被用暗红色的布帛封住,车门处的暗红色门帘布帛上绘有蟾蜍、仙人,门帘四周也用丝带绑紧,似乎避免她向外张望露出脸来。 南河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这种风俗,只会在出嫁时有,而且镶红边的衣服也不是随随便便能穿的,难道她真的成了个出嫁的贵族女子? 不过若是家族显贵,出嫁作妻,确实是清闲的选择。 这年头家族内的规矩不多,关系不复杂,成婚时候也都是二人共食祭品以示共为家主,夫妻平等。如果真的是成婚,那她婚后应该主要负责承担一部分祭祀的责任。 照顾丈夫,洒扫家中只需嘱咐仆从,商贸又不算发达,顶多是要管理家中的食邑与土地、奴仆。 若关系亲密则多去见一下丈夫;若关系不亲密且自家地位不低,甚至可以在燕寝不与丈夫相见。 再加上儒并不在这时代受尊崇,所以各个家族之内的礼仪天差地别,也都十分随意,男女内外与地位的区别更没有太严苛。 这……虽然也是一种清闲的生活,但她可不想嫁人啊! 能不能反悔,她想做七十五岁的老太太,在家里颤抖着双手,努着没牙的嘴叫孙女给喂饭! 而且成婚当日还需要立刻合房,女方家带过去的侍女还要站在门口“呼则闻”的听墙角……去特么的清闲啊!这少不了深夜运动的身份,算什么清闲时光啊! 她在脑海里抓狂的呼唤领导,死系统就是开始装死不回答。 南河转身想开始找镜子,万一这姑娘长得巨丑无比,她还有一线机会恶心死新郎。然而马车里有不少首饰与胭脂,却唯独没有看见铜镜。难道车里不放镜子也是成婚的习俗? 要万一这个新娘长得还过得去……南河想了想,只能使用鸡汤人生大哲理给新郎上一夜课,看他能不能一心渴望知识,每个深夜只想跟她探讨宇宙的另一可能xing,而放弃了造人大业。 除非,这位新郎俊俏又年轻,人温和知礼,对她还尊重,那她因投身教育事业而单身多年的老园丁,也不是不能考虑再燃一次青春之火的。 但贵族之间跨年龄的联姻非常多,也可能一会儿掀开车帘,迎接她的是个两三岁由nǎi妈牵着的小娃子,抑或是个被众孙搀扶过来的七十老叟…… 要真是这样……倒也不用考虑夜晚用不用运动的问题了。 南河坐在这车里,听到前头有手持火把的马队的蹄声,身后也有几辆马车车轮的轱辘声,竟也沾染上几分成婚时候的紧张。 另一边,辛翳躺在榻上,一只脚搭在案台上,把铜灯移到脸边,懒懒散散的翻着书卷。 宫室内安静的只剩下他翻阅竹简的声音。宫人们偶尔穿着白袜在外行走,脚步却像猫似的无声。他望着竹简上的字,脑子却不知道想什么,偶尔灯烛噼啪一响,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辛翳拧着身子,调整了一下卧姿,却再看不进去了。 宫内太安静了。他也没有去处,没人说话。 要不就把重皎拽过来聊一聊 分段阅读_第 5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不过辛翳不大乐意。重皎这些日子见他,总摆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不只是他,还有景斯,还有宫人,还有其他大臣。 他知道那些人心里想什么。 所有人都怕荀君不在后他会受了什么刺激。或者说,所有人都怕荀君不在,没人管他,他再跟少年时候似的做事做人赶尽杀绝不留底限。 荀君要是在,就像是给他上了套心甘情愿的锁,所有人都能松一口气。 真要是他再闹出什么事儿,那些人也可以指责荀君,而不用承担指责大王的责任。 真他妈鸡贼的一群人。 但辛翳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要死要活的情绪,反而平缓下来了。好像是这种情绪知道大刀阔斧劈不烂他二十年养出的一身厚甲,选择慢慢熬慢慢磨,慢慢侵蚀的让他从里子开始烂。 比如这会儿,他觉得安静的可怕,觉得灯烛的声音都让他想要拔剑四顾,他却没有打算让乐师舞者来闹腾闹腾。 辛翳觉得这没什么不好,钝痛和浑身的不自在是种安慰,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心意,别背叛自己的感情。 他相信自己会对这份情绪忠诚一辈子。也这么要求自己。 而且他也懒了,或许因为小病还没好,他没什么斗志,只想窝着。 窝了才没多久,就听见了景斯的脚步声。 他小时候害怕脚步声,更怕没有脚步声就有人突然出现,景斯会走路的时候,故意右腿顿一顿,走的一重一轻,声音响一些,提醒他要过来了。 景斯过来,就看见辛翳裹着黑色大氅,披头散发,把自己半边脸缩在毛领里,人瘫在那儿,衣摆乱七八糟的,把竹简放在胸口假寐。 辛翳没睁眼,哼了哼:“怎么了?” 景斯也有点高兴的神色:“原箴和范季菩来了。” 辛翳也一喜,猛地坐起来,差点撞到铜灯,眼疾手快的一扶。 景斯道:“不过他们二人不打算进宫,说是要在荀君那儿住一夜。” 辛翳:“哦……” 辛翳:“行,我去找他们。” 景斯也没说什么,他觉得自个儿也就是眉头稍微蹙了那么一丁点,辛翳就嘴快道:“等不了了。” 景斯只好说:“他们二人没轻重,大君不要与他们敞开了喝。” 辛翳拿起桌子上的铁簪,攒住自己头发,拧了拧,拿着铁簪手一盘,斜chā在发髻里,后脑勺的头发还鼓着,发尾在发髻外头zhà着,额前还有碎发。 景斯还没要伸手帮他弄,辛翳就一下子弹起来,面上神情都生龙活虎几分。 他神色匆匆的随便整理了一下衣襟,就往宫室外的路上而去。 外头天色已黑,楚宫白墙黑瓦之中点起了灯火,景斯与几位寺人弓腰跟在身后:“大君再加件衣服吧,天冷,又要骑马。当心受了风!” 辛翳没穿大氅,就穿了一件黑色胡服,腰上只挂了玉铃,摸了摸自己后脖子上蓬蓬的碎发,道:“不要紧!都是小病。路也不远。都是老朋友叙叙旧,今夜就不回来了。” 景斯捧来一件灰鼠皮毛领的披风,跪在台阶边,固执的抬着手。 辛翳对这位历经两代帝王的老司宫实在没有办法,叹了口气,接过披风。 景斯道:“就带四位短兵合适么?” 辛翳:“就算荀师不在了,那也是他家。我又不止一次半夜只带一两个人去他家。” 景斯犹豫道:“喏。只是还有一事。” 辛翳啧声:“你怎么又磨磨唧唧的。” 景斯:“今日,应当是申氏女入宫。” 辛翳半天才反应过来申氏女是什么东西。 辛翳:“……管她的。在宫里死了烂了都与我没关系。别再拿她的事与我来说了!” 辛翳轻踢马腹走出去了几步,却又顿住身子,扯着缰绳调转马头回来了。 他想了想,道:“她要是寻死觅活的,也装模作样拦着点,她闹腾一回,就给她少点饭,再倔的狗也怕磨。早晚能为了口肉吃乖乖装孙子。省的她死在宫里,回头到地底下与荀师告状去。荀师又要骂我心狠。” 他说罢,轻踢马腹,潇洒的一抬马缰,黑马碎步颠 分段阅读_第 5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出去了。 四个短兵跟在辛翳身后。 辛翳对夜里出宫的路驾轻就熟,毕竟总是要去突袭荀南河。 其实也不是不能跟她说一声,但他就喜欢不打招呼,突然闯进去,撞见她饭桌上的热气氤氲,亦或是猫着看书时候的惫懒。但对他就是不设防,她眉毛都不爱动似的,唇角勾起半分笑意,随便招招手就让他过去了。加双筷子也罢,挪个窝给他也罢,灯下人影成双,他心里能乐半天,骑马回宫的时候都忍不住想一个人低头笑。 因为楚宫正门都是会在日落后关闭,要从正门出去必定兴师动众,实在麻烦。他就特意命宫人留了角门,从他宫室东面的马道出发,走出一段后路过jiāo鼓桥,再一转就能出了角门到宫外了。 或许是景斯提前说了他要出宫,这一段路上都点满了宫灯,显得十分明亮,他轻轻策马过去,就看到了红漆的jiāo鼓桥。 这是他父亲在世时修建的桥,祖父喜欢水,在楚宫刚修建的时候挖了连片的大湖,长满了莲花,郢都之人常管楚宫叫莲宫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因为莲池要绕道,实在不便,他父亲便修了一座长且宽的木桥,涂以红漆,车马皆可通过,在夏日月夜下,粉白莲瓣迎风飘舞,红桥跨立其上,水中也一抹拱形的红影,当是楚宫一景。 只可惜现在是冬天,只有枯萎的莲蓬像一支支笔立在水中,斜影jiāo错。 辛翳策马上了jiāo鼓桥,却听到长长的桥对面也传来了车马的声音,他凝神看去,只见到一队打着火把灯笼的车马,正也从对面驶上这座红桥。 几辆马车上绑着红帛,盖着车帘的也是暗红色绘帛,四角铜铃微微摇动,跟这座桥倒是十分相配。 只是,这个阵仗进宫的人,到底是谁?他怎么都不知道? 辛翳正想着,忽然听见腰间玉铃震了震,竟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第19章 殷其雷 南河只感觉马车似乎驶到了一座桥上,桥的栏杆上数盏铜灯, 像星河似的映照在车周围。然而很快, 马车停顿了下来。 南河似乎听到前头有人在轻声说话, 但她的马车位于车队中段, 她也听不到,只能坐在车里静等。 而桥的另一端,辛翳则猛地捏住玉铃,死死的盯着那些从马上下来行礼的人。 辛翳抬手让短兵停下脚步,自己轻轻踢了马腹上前,那玉铃握在手中却仍然鸣响不止,就在黑马慢条斯理的靠近车队时, 响声也愈来愈清脆明显。辛翳只觉得有些晕眩, 红色漆木的jiāo鼓桥似乎都被拉长, 四周灯笼的光泛出闪烁的光晕,膝下爱马不知他的心情,还如月夜闲逛似的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他靠近了车队,看到了最前头的几位是宫中的寺人, 怪不得见到他就立刻停车下马行礼。后头一些人都不认识他, 但也满脸诚惶诚恐的弯腰俯身行礼。 南河只听整支车队都安静下来,甚至连马匹都知道屏息,连个响鼻都不敢打,静的只听见风的声音。 而后,一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靠近了过来。 来者只有一人一马。 似乎在审视着什么,往这里走来。 她心中怀疑:难道这也是什么结婚前的礼节?是夫家的人要巡视彩礼规格? 而且看用物, 她很有可能回到了楚国或者周边其他小国。 那在楚国的贵族之中,有多少适龄未婚男子?她并不惊慌,还在掰着指头算自己到底有多大几率是嫁给适龄男子。 她在这儿算的美滋滋的时候,却不知道外头那个走近的人,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辛翳看到红色的布帛与丝带,才后知后觉。 不就是今天进宫的申氏女么? 虽然只是妾,不算婚娶,但毕竟是楚国后宫进来的第一个女人,景斯的安排下,没让她太灰溜溜的进来。 不过,车马的制式数量都很规矩,看来申家也很谨小慎微啊。 他靠近了那辆待嫁新fu的马车,铃声大作,他心头一顿,绕过了马车,又策马往前走了几步,铃声却又稍稍减弱…… 那玉铃本来就小,铃声没有那么清亮,车队中的侍从听不太清 分段阅读_第 6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只战战兢兢的低头站着,像是在被检阅。 辛翳回头,从马上下来,他盯着那辆灯火通明的马车。 走近,果然铃声更响。 他一开始的激动竟然平复下来,辛翳忽然觉得自己吸进去的气都是冷的扎肺,他脑袋忽然清明的要抓住了什么。 车马前头的车帘四周被丝带固定住,这是为了防止车内新fu的面容被路途中其他人看到。辛翳登上车去,四周仆从大惊,但——但这就是未来的丈夫,还是楚王,谁敢拦! 南河坐在车中,忽然就看到一人踏上车来,站在车帘外,外头的灯笼将他的影子虚虚的投在车帘上,明显就是个男子。 她也有些戒备,回身从妆奁中拿出了一枚银簪,暗自捏在手里,还在自我安慰:这可是贵族女子成婚,应该不会有人会来抢亲吧。 正想着,她竟听见外头那个高大的男子拔出腰刀来! 拔刀?!他想干什么! 难道她现在的这个身份,还背负一段爱恨情仇?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挥刀,一把劈开了车帘,将车帘上衣带飘飘的仙人斩的身首分离。 寒芒跟一条线似的从她眼前而过。 车外人为了看清车内,身子半蹲,一张惊心动魄却也熟悉的脸,从飘落的绘帛之中露了出来。 南河正捏着银簪yu防卫,看见近在眼前的那张脸,猛地懵了,手一松,银簪掉了下来,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辛翳捏着玉铃,望见车内女子的面容,也是陡然一惊,头皮发麻,差点刀脱手。 南河差点想给自己脸上来一巴掌。 是……是辛翳?! 真的是这小子啊啊! 是他!只是瘦了点……感觉神色也有些苍白。 他是不是又自己随手束的头发,又乱成这个样子,估计马上颠簸不了一会儿,就又要披头散发了…… 不过…… 那她、她到底是谁?! 是辛翳要娶妻纳妾了? 妈的,她都尸骨未寒,这孩子就要迎娶美娇娘了是吧! 虽然看她这车马的规格,完全够不上娶妻,顶多是个纳妾,倒是不违背守孝之类的规矩…… 南河一口气没上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气还是惊了。 她现在只想疯狂的呼叫某位领导上线:这就是你说的清闲!这就是你说的——美好生活?! 她虽然路上也想过,要是什么适龄又好看的年轻男子,那倒也不是坏事。 可这小子——他自己xing向都不一定是直的! 而对面的辛翳竟忽然露出了嘲讽的嗤笑。 在南河的一脸懵bi中,辛翳站起身来,扶着车门,摇头大笑:“重皎啊重皎,真他妈是朋友,在这儿算计我呢!哈哈哈,连先生都敢利用,你也是疯了吧!” 辛翳看到那申氏女子与荀师最起码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一开始是恍惚,之后便注意到那女子眉心一颗红痣,像细小的血珠凝在眉间,竟与荀师那清癯温平的容貌,有几分奇异的相合。 但瞬间,那红痣像是针扎的血滴,映在他眼里,便像是被泼了冷水似的陡然惊醒。 呵。 好一出戏。 荀师入殡之时,重皎先是演一出戏法,说什么玉铃能把她的灵魂带过来,说什么只要她靠近了就会响;而后便又以荀师提过申氏女的名义,向他建议迎申氏女进宫。 重皎不知道在这玉铃上施展了什么妖法,竟然能让它遇见申氏女真的鸣响起来。 当他真的被铃声引着见到了申氏女,只要看到这张脸,糊涂些,怕是都会觉得是荀师转世了吧…… 而后将此女视若珍宝,若此女再一求情,说不定他会放过申家也说不定。 好一个重皎。 他先处理申家,就是因为在当年与荀师为一派的世族大臣之中,申家是最不安分,最有野心的那个。在他与荀师有过几次争执后,申家不断暗自构陷荀师,甚至想把荀师打压下去自己上位。 辛翳承认,荀师走后,那些妄图壮大的氏族,不论和荀师有过怎样的亲密,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但申家,一定是要当先杀祭天的羊。 却没想到申家为了自保,想出这么一招来。 分段阅读_第 6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也是,重皎本就是十余年前被申家当献宝送进宫里来的,辛翳后来认命重皎为太祝,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重皎也与申家有联系…… 辛翳又蹲下身去,望向那申氏女。 她眼神呆呆的,又有些复杂。 辛翳也不是第一回 被女人呆呆的望着了,他知道自己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 只是这个申氏女,顶着荀师的脸,却用这种眼神瞧着他,实在是让他有些厌恶。 荀师才不会在乎他容貌。他也曾经盼着自己这张脸能引来荀师青睐,但荀师可从来不是那种人。 辛翳猛地抬起手去,狠狠扣住了那申氏女的下巴,将她拖过来几分。 申氏女身子一抖,似乎十分震惊。 辛翳内心冷笑:怕是申家人已经告诉她这幅容貌有多么会讨楚王喜欢了吧,她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态度吧。 南河也很懵bi。 南河:是我长得太丑了还是怎么了?这孩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而且刚刚还说到了重皎?跟小白脸重皎有什么关系? 辛翳看她对自己处境毫无所知的神情,冷笑的收紧手指,将那张脸摁住几个泛红的指印,轻笑道:“申家也是多年老臣了,他们家血统该是什么的样貌,我能不知道么?看来他们是从外头寻来的你——煞费苦心啊。” 申家?! 就是申子微的申家? 她是申氏女?! 南河记得自己还苦口婆心劝辛翳迎申氏女入宫为夫人。 虽然申家野心勃勃又手段不高,迟早是要灭的;可申氏女相貌极佳,xing格温驯,在各世族中也是读书见识都很好的。辛翳如果真的喜欢男人,把一个家族都被灭了的女人弄进宫来,也会让他更好控制,帮他甩掉不少传言。 不过……申氏男女长得不都挺好看的么?辛翳怎么一看她就说知道她不是申氏女?难道她长得远不及申家人的水平? 是不是申家不愿意送女入宫,随便在外头找了个丑女充数? 南河正懵着,却感觉辛翳手越收越紧,都快掐的她喘不上气了。 这小子是真的死基佬吧,对女孩子这种态度!活该单身一辈子啊! 就算她现在的身子长得丑又怎样,丑就没人权了么? 南河真想伸手给他手背上来一巴掌,可想了想又忍住了:她要是真的动手,估计就要暴露了,那多尴尬。都已经死遁了还换了身子嫁进宫里来了。另一边她还白天要在晋国做事,怎么能说出口啊! 而且,他没xing格残暴到直接掐死一个花龄女子的地步吧。辛汪汪不是一直挺乖挺可爱的么? 辛翳的表情却丝毫看不出来平日在她面前的撒娇可爱,他嗤笑:“好啊。那我就再让你申家睡一夜的好觉,做一夜的美梦!” 他骤然松开手来,南河连忙抚胸喘息,一阵咳嗽。 果然啊,他就是有时候有点暴脾气,本质应该还是好的。 南河正这样想着,却看到辛翳跳下马车,猛地抬刀,扎向拉车的枣红大马。 四周响起一阵惊呼,只看到一蓬血雾在他拔出刀来的瞬间,从枣红大马的脖颈处猛然溅shè出来,也溅在了他自己身上。 辛翳并不在意,拿自己披风擦了擦脸,黑衣服上也显露不出血迹,他恶劣一笑,又猛地拔刀,划在了另外一匹马的腿上,刀痕深可见骨! 拉车一共四匹马,都是家中养的马,最多拉车,xing子胆小,见到一匹马被捅穿了脖颈,又受了伤,自会陡然发狂起来! 车夫连忙要去拽马缰,却被一匹马前蹄踹的飞了出去,那四匹高头大马前进不得,后退又有车,竟摇头抬身,踢向了jiāo鼓桥的矮矮栏杆,把灯笼和栏杆一并踹烂还不够,发狂的朝池中跳去! 南河坐在车里,只感觉车身猛地一震,她差点飞出去,南河连忙抓住车壁,还没来得及惊呼,就看到被劈开的车帘外,先是满月的天空,下一秒就是莲蓬直立的漆黑湖水! 南河这才反应过来某个混蛋熊孩子干了什么! 南河:辛汪汪我敲里妈! 这他妈才不是我养大的小可爱!! 辛翳看着马车掉入水中,那几匹马挣脱缰绳 分段阅读_第 6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车架正在湖水中扑腾,这才翻身上马,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一点血迹。 车队静悄悄的,所有人傻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就连那个被马踹飞出去的车夫都紧紧咬着嘴不敢哀嚎。 辛翳轻笑:“愣着干什么,捞人啊。这张脸沉在水底太可惜了,孤要亲手剥下来,挂在床头才行。” 他说罢,轻踢马腹,策马从血红的jiāo鼓桥上飞奔走了。 傻在原地的送嫁队伍连忙呼喊着跳进水里:“救人啊!” 有的仆从惊魂未定:“大君是不喜欢么?那还救什么啊!都要完了,我们都要死!” 那仆从才喊了一半,忽然让楚宫带路的寺人一脚踹下桥去。 寺人带着黑色高帽站在桥上冷冷道:“让你捞人,没听见么?大君没说要她死,她就还是宫中唯一的夫人,只要大君一日不废了她,就算她脸皮被剥下来了,你们见着了那张皮,也叫拜见叫一声夫人!还不快去!” 第20章 摽有梅 楚国郢都。荀君宅邸。 荀君甚少把家里点的这样灯火通明。 原箴与范季菩来了,先让白伯把铜盂内的灯油点上, 又从库房里扒拉出来不少辛翳赏赐的蜡烛。白伯咋舌:“烛可金贵, 荀君又喜欢, 在世时都不舍得用!你们也就仗着他脾气好, 到这儿来折腾!” 等院子里点的灯火通明了,原箴和范季菩才在主屋坐下,望着满院子的灯火,长舒一口气。 白伯去温酒了,大君也要来,自然要把大君放在荀君这里的清酒拿出来。从回廊上转身望去,四周幛子打开的房间内, 坐着一高一矮怪胎。 白伯叹气:荀君走了之后, 这大楚的朝堂上, 真的要只剩下怪胎了。 原箴身量巨高,细瘦如麻杆,却顶着方头大脸。进屋子都要半弯着腰,摔倒了那就是要出人命。给他做一身衣服, 顶旁人做上一身半了。就这样, 原箴在外为官,又不是大族出身,做衣服也拮据。又因为楚国湿热,夏日不穿套腿的胫衣,他总是露着一截多毛的小腿,穿的活像是个下地的农夫, 惹人耻笑。 范季菩则矮小无发,后脑与脖颈上布满了纹身。要是这纹身异常精美也就罢了,但吴越酷爱纹身,手艺水平却一般,他满身去不掉的简笔画花鸟鱼虫,全都是他爹闲来无事的练手。范季菩自称范蠡子孙,看起来却像是南蛮寨中长大的黑猴子,尖腮厚唇,一身黑红悍肉,甭管是不是在朝堂上,急眼了就要撕衣服跟人打起来。 这俩人都是辛翳小时候的宫中玩伴。 当时为辛翳搜罗各类奇异少年的邑叔凭怕是也没想到,他死了以后,那些被他当做送人玩物的少年们都已经登堂入室了。 白伯把酒端上来。荀君喜爱喝温酒,就让人改了一套觥,觥有两层,中间一层可以注入热水,里头再倒上酒,觥下头也可以放一火烛加热,让酒隔水加热。 这会儿酒香四溢,二人才各自用青铜匕将酒盛入耳杯里。 范季菩口音依然浓重,含混抱怨道:“我看白伯就是不舍得让我们多喝,才用这么小的耳杯来!” 原箴:“谁能料到……咱们好不容易再回郢都,喝了荀师的好酒,却不见他了……” 他刚说完,范季菩打岔:“呸!都说好了,就算来也不说这样的话!你是又忘了?” 原箴只得住嘴。 范季菩:“你要是在大王面前说,我非要弄你不可!” 他们这些人都习惯xing叫辛翳为大王。 原箴脸上显露出几分后悔的神情:“我知道了。” 他脾xing温柔,人长得像是个高屏风,说话声音却细,他姿态又有些女子气的造作,以前在宫中没少被人嘲笑。只是到今日他仍然改不了,手拢了下方脸旁边的碎发:“不等大王?他来了可别生气。” 正说着,生着气的人旋风似的到了。 他一路快走,一路脱佩剑披风,也不管有没有人跟上来接,随手就扔地上,显然是在楚宫随意惯了。以前他来,荀南河在屋里坐着,听见他这样无礼,总要皱眉,他便不敢乱扔东西,进屋之前都要先跟荀南河行个礼。 谁料到,混账小 分段阅读_第 6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先生不在,装也懒得装了。白伯和几个婢子不得不跟在他后头一路捡。 辛翳脸色极臭,冲进灯火通明的正堂,原箴以为他要气喝酒不等人的事,却看他一屁股坐下,抓起范季菩的耳杯仰头倒下去。 “大君——” “嘶!烫烫烫!” 辛翳烫的一把抛开耳杯,范季菩连忙去接:“大君啊!这可是玉的!您能不能别随手扔啊!” 辛翳本来就气,坐下喝杯酒还被烫到嘴,他一边张嘴吸着气,一边还气得咬牙切齿,开口用那烫的不利索的舌头,暴怒道:“我要笼死申几微辣个老匹呼!” 范季菩:“……还老匹呼,大君您这个年纪了就不要装可爱了……” 原箴在桌子下连忙用长腿踹了范季菩一脚。 原箴去院子里拿雪团了个捏紧的小雪球给他塞嘴里,辛翳嘬了半天,说话总算能恢复了些,他也冷静了几分。 申氏女的事,他还是别跟原箴范季菩说的好。 否则申氏女的相貌和荀师那样相似,二人一猜就知道是申氏从外找到这女子,送入宫中投其所好了。 上次重皎都问他是否喜欢荀师,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就搞得世人皆知似的。作为一起成长起来、一起跟荀师学习的伙伴,若是再让范季菩和原箴往那方面想…… 就好像他多年前就心怀不轨似的。 范季菩盘腿而坐,拿个装橘的盘子放在腿间,吃的两腮鼓鼓:“你要他死他不就是死么?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原箴因为膝盖和腰不好,有些坐不下,他伸直了腿,身后靠了个漆木的三足凭几,摇头道:“现在已经不是那时候了,不论是处死官员还是驱逐家族的时候,都要必须有律例可证,还要由史官专门记录,对天下公开。这事儿也是荀师为令尹时定下的规矩。” 列国处死官员,诛杀氏族时,往往只要按没有遭到其他有实力的氏族反对时,可以为所yu为。王的权力还是几乎无法被制衡的。 楚国在历史上因多疑、介怀甚至只是小人谗言被诛杀和驱逐的能臣不计其数。 荀师制定这条规矩并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吸引人才,挽留楚国的官员。 楚国与秦晋燕赵等国之间有一点不同,就是贵族等级分明,令尹、司马或司败等最高官职几乎毫无疑问都落在了楚王的姻亲氏族手里。 就连楚国几大姓,若没有姻亲,都只能做六卿,中央能给五大夫七大夫这种爵位的贵族的职位已经很少了。再加上地方上又有军权和大权在握的县公,普通的士如果去地方上班混到老死也就是个小吏。 因此,历来楚国的几大官职,是中低阶贵族想都不敢想的。 群雄争霸,也有无数人在各个国家之间游历,只为了谋求出人头地。齐国、宋国坐拥稷下学宫与曲阜两大知识中心,能人才子遍布天下,可就从来没听说过齐宋有人能在楚国做大官的;但另一方面,却看到楚人流落在外,可能做了魏国的相邦、赵国的大夫,甚至成为推动改革的关键人物。 后来,在邑叔凭死后,楚国震dàng,辛翳主持变法,楚国旧日大姓族陨落大半。 官职也空出来了不少,辛翳不但想重用低阶贵族,也想引来他国的能人。但低阶贵族毕竟经验眼界还不够,辛翳自己的宫中伙伴又尚且年幼,官位在一时间出现了真空。 辛翳任用了齐国出身的荀南河为令尹,虽然已经让他国士子议论纷纷心向往之,但还不至于立刻驱车来楚国谋求活路。 荀南河上位后,又提出了一系列的政策,其中就包括了这条“若杀官、士或驱逐整族,必因其触犯律法,且要有理可据”。这就像是给列国眼中龙潭虎xué的楚国名利场,加了一层防护网。 虽然这并不是引入人才最重要的律例,但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现在楚国依然缺人,如果贸然屠杀申氏却拿不出理由来,怕是会惹得列国议论。 辛翳大字型躺在地上,手懒懒的拿着耳杯往嘴里倒酒,摸一摸嘴道:“谁说我要现在就杀他。申子微很有野心,也很有本事,死之前不发挥一点作用可惜 分段阅读_第 6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了。” 原箴抱着膝盖,把自己折叠起来,歪头问道:“大君打算怎么做?” 辛翳斜倚着身子,直接用耳杯伸进觥中乘酒喝,眼梢一抬,笑道:“范季菩,你没少穿着竹萹草叶在南方走动带兵。你告诉我,大楚最棘手,百姓最无法无天的地方是哪里?” 范季菩一抹嘴:“那还用说么,必定是虎方啊!” 虎方居住着曾经吴国的蛮族,还接纳了一些宋国百姓,还有些楚地戎狄部落被楚国的军队杀的无处可去,躲到虎方。 虎方不是一座城,面积几乎赶得上一县,人口混杂,强盗匪徒遍地都是,城村之中混乱不堪,那里一直没有县公,也没有常备军,所以更无法无天不听管教。 多年前辛翳也曾派军到此地,没想到第二天军营就被烧了,他想派大军前往,但却被荀南河制止了:那里到处都是山沟、语言又不通,想要制服那里,必须要有常驻的军队和铁血的手段。境内还有别的危机,我们暂时花不起这个精力,不如加强周围几个县的军备,让虎方刁民不敢出来造次。 这虎方简直就是楚国境内的一个强盗窝子。 辛翳:“我打算派申子微去虎方,而且让他全家都搬过去。我也会给他兵力。” 原箴那张刀刻的方脸,表情却又轻又温和,他蹙眉:“把他送到那里,那岂不是驱逐他申家?甚至说还不如驱逐,就是去送死。他会答应?最后大君不还是要背上骂名?” 范季菩猛地咽下橘子:“竹竿子,这就是你不了解申子微了!我却觉得这就是养虎为患。申子微也不是一般人,他手腕极其残忍,之前荀师与他发生矛盾,不也就是因为去让他处理凤凰寨sāo乱一事的时候,他剥了三百人的皮,做了数十面人皮大旗chā在凤凰寨外山头。说是处理sāo乱,凤凰寨都快让他给夷平了,就是朝歌活祭都没有他那种场面!这人就是穿着帛衣的虎狼,嗜血又残忍,懂得震慑别人,他说不定真的能治了虎方!” 辛翳抱着觥,打了个酒嗝,指了一下范季菩:“你说对了。他十有八九是真的能镇压虎方。他知道我让他去虎方,是因为想让他死,以申子微的xing格,肯定会想要反击。反击的最好办法,就是治理虎方。想要治理虎方,他以前剥人皮煮人骨的手段怕是又要用上了。虎方的人横,但申子微也是豺狼。” 范季菩:“我说的就是这件事!虎方民风彪悍,被他收编入军的话,战力一定强大。再加上他又可以联络越国,可能会想要自立为军。他在郢都再怎么混,也不可能有军队,但是到了地方上,他就可能有军队了!各地虽然已经没有了能掌握军权的县公,但肯定还有很多人野心不死,说不定就与他同谋了。所以这才是养虎为患啊!” 辛翳笑:“养虎以平山林,杀虎,这山头不就是我的了么?养到什么时候杀最好,是个技术活。谁不知道他啖人血肉的手段,虎方不知道多少人会恨他入骨,也可派人挑拨一些sāo动,让他着急之下使出一些更过分的镇压手段。恨到入骨反抗不能,就会麻木。就在这最恨的顶峰刚过,有些麻木却还不会完全对他言听计从的时候,下手是最合适的。” 原箴看他端着耳杯,拿匕给他舀了些酒。他已经明白了,轻声道:“而后大君只要派人过去,杀死申子微,将他申家所有人的头颅挂在虎方,申氏得罪了当地所有人,虎方百姓必定会对大君感恩戴德。到时候我们只需继续曾经的严苛统治,但稍做些面上的好处,就能让大王声名无损的收下虎方。” 想铁血镇压这样混乱野蛮的地区,还不想损害自己的声名,就需要有个背黑锅的代理人来替他做这一切。 申氏再合适不过。 辛翳小醉,端着耳杯笑道:“到时候,再将虎方的百姓中一部分给好处迁出去,避免虎方旧民生活在同一地区,派民兵大军驻守虎方,这地方就百年无忧了。虎方,呵,越国不就仗着楚国治不了虎方这地方,所以才躲在那头苟活几年。” 他说着,猛地一抬耳杯,神情露出几分微醺的豪气:“等虎方收 分段阅读_第 6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下,就是越国灭国的日子!到时候就是八个齐国,都别想阻止这件事!” 虎方一直要收,但在辛翳的计划中,就一定要有个残暴且谨慎的人去才行,而且这个人治理了虎方之后只有死路一条。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没想到这会儿却发现,人选就在眼前。 原箴却是听说了申氏女入宫的事情。 毕竟这是辛翳第一次……对女人表现出了兴趣,民间自然也都没少议论起来。 他问道:“那申氏女如何?她应该已经入宫了吧。” 却看着辛翳脸色难看了,他低头喝酒,半天憋出一句:“我又没见,谁知道怎么样。让她进宫,不也是因为荀师的话么?” 范季菩伸手过来拿酒匕:“你倒是听话。也只可惜我们连大殓都没赶上,还有几人,也不是都像我们这样能回来的。今年楚国这场大雪下的蹊跷,怕也是因为荀师走了才有的雪吧。” 范季菩人长得矮小彪悍,酒量却一般般,喝的已经迷糊。刚刚跟原箴强调半天别提这事儿,自己倒是嘴漏说出来了。 原箴瞪了他一眼,他也没接收到。 原箴只得回过头去看辛翳。辛翳也一脸如常,只是辛翳注意到他的眼神,皱了皱眉:“别提他一句都要来看我,我又不会因为这儿跳湖自杀去!” 他心底再难受,也不愿意人人都用这样的神色看他。 范季菩干脆就躺在地板上,举着耳杯,到处乱晃的举杯:“荀师就这么走了,当真是……放心你,放心我们。” 辛翳:“他岂止放心。”他都没有心在我身上。 范季菩又道:“商牟啥时候回来啊,老子想找他喝酒打猎去。等天暖了,咱们一道去云梦泽啊。” 辛翳:“商牟在上阳呢。不想看见他那张脸,烦得慌。” 范季菩:“是是是,您两位都是一点就着的脾气,您说您是跟我们这群乡野小子混,会点儿骂人的招式也就算了。人家可是商君教大的,打小儿就之乎者也,怎么到现在,满嘴爹娘和耻秽,动不动就要跟人家长辈发生点事儿。” 辛翳想起商牟也有点乐:“他是学了世家皮的混账玩意儿,放他在军中挺好的。商君对我有恩,咱们朝中的大姓,不就剩个他了么,他愿意在军中野,我就放他在上阳。他最好能把旧虞都给我野下来。” 原箴倒是对商牟的印象没那么差,他想替他说句话,又放弃了。 辛翳也躺下了,随手拿了个垫子放在头下,仰头看着屋顶:“话说回来,我小时候真的那么气人么?” 小火炉在三人身边暗暗的烧着,灯火外的院落里,雪花飘扬,无声落下。 原箴也斜躺下,半晌道:“大君是要听真话么?” 辛翳:“当然!” 范季菩:“说实话。荀师没打死您,真的是能做大事的肚量了。” 八年前的事情,还在三个人的记忆力鲜活。 那年夏天,在荀南河被邑叔凭扔进楚宫的七天内,她都没见到过辛翳。辛翳让一群熊孩子们缠着她,自己却偷得闲跑走了。 她那时候已经成了楚宫教务处的主任,其他几个六艺的先生按时上班打卡,反正也逮不着正主,正享用着楚宫的冰鉴甜点和优质服务,托腮凑在一起玩双陆。 几位先生也有年轻的,也有一把胡子的,倒是哪一个都事不关己,风轻云淡的,还劝她:“荀君,着急也没用的啊,我来了楚宫半年了,就见了楚王一次,他还往我衣摆上扔了快烂了的瓜。说我穿的黄色太丑,伤着他眼睛了。” 双陆桌边的骑shè先生,空有一身健硕肌肉,此刻却只能用来摇骰,他拿走几枚竹筹,哼笑:“那你还算好的,你也知道他那毛病,不许别人比他高——他那一点点个子,到了马场,我一见他就还要蹲着,等他上了马,我才能起身。好几次,我一起身他保准带着马一甩屁股,我好几次不是被马后蹄蹬着,就是一脑袋顶在马屁股上了。” 荀南河:……这不就是以前在学校办公室的午休日常吐槽么。 只是那时候吐槽的熊孩子,班主任还能治一治,真不行找家长。 这 分段阅读_第 6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回的孩子,大楚上下没人比他更大,告状都没地儿去。 到了下班的点儿,其他几位代课老师收拾收拾棋盘回家了,她这个师保却要常年住在办公室隔壁的宫室内。荀南河翻着自己的备课笔记和教学计划,自己都有几分心生绝望。 荀南河觉得自己老等着不是事儿,她要主动出击。 她深夜起来,直奔主宫,让宫人带她深夜突击辛翳的居室,但宫里虽然有些邑叔凭的眼线,也有更多是被辛翳yin威吓怕的小奴,早就通知他,他竟然直接翻墙跑了。辛翳从小在这片宫城中长大,对每个回廊,每片屋檐都熟的不能再熟,她想要逮到他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但荀南河想想自己竟然能bi得这小霸王半夜裹着被子爬房顶,倒也是本事了…… 这孩子是预见到她可能会亲切的坐在他床头念文章,bi他起来练字? 其实荀南河也是见过辛翳几次的,只是见到的都不是正脸。 她天天也没事儿干,甩脱了辛翳手底下的那群童子军,她就在宫里四处游dàng,像个揣着剪子要剪男生刘海的教导主任,四处寻找辛翳的身影。 毕竟做不好事情,邑叔凭有一千种办法弄死她再换别人来。 好几次她远远就看见辛翳在院子里光着脚击鼓跳舞,或者是在莲池边上钓鱼,她还没走近,这孩子就跟后脑勺长眼似的,攀树爬檐,飞速逃窜。 以前在教学楼后头吸烟的孩子们,见了她也是窜的跟野猫似的。 荀南河真恨不得从宫外寻个新奇玩意来放到院子中,四周设上天罗地网,等他满心好奇过去扒拉,她就立刻启动机关网住这小子! 当然这个计划实施难度太大,荀南河就只能磨。 反正她不会双陆,楚宫教学办公室的老师们也不爱带她玩,她都快把教学大纲倒背如流了,自然有大把的时间跟赶海似的逮孩子。 荀南河在短短一个月内学会了上房爬树和跑酷,辛翳没体会过过在后门偷窥的班主任,却体会了一把无孔不入的教导主任。 他又不知道荀南河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干这份工作的,也似乎被她的韧xing折磨的实在有点受不了了。 这回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邑叔凭请个还没弱冠的先生来了。 至少年轻体力好,能跟他耗啊…… 不过辛翳也有办法来折腾她。 在追击之下,辛翳开始了反击,荀南河平静的宫内生活也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新惊喜。 第21章 小星 比如追逐一天无果的荀南河,累的腰酸背疼的回到宿处, 还没坐在床上只听到蛙声一片, 她四处找都没找到声音的来源, 不得不望向自己的床榻——掀开被子, 只见一片田蛙大眼瞪小眼,蹲在她被褥上,张口一片蛙哈哈。 辛翳坐在屋顶上,得意洋洋的听见了荀南河的惊叫。 却没想到第二天,荀南河向寺人要来了大缸,舀了池水种了小荷,将那蛙声一片养进了缸中, 送去给他主宫了。 这荀南河毕竟地位还在, 寺人几个时辰前帮着小楚王塞进荀南河被窝里, 这会儿还要硬着头皮把做成缸中盆景新包装的田蛙给送回楚王住处去。 辛翳坐在回廊下,看着那缸蛙声,咬牙切齿的生闷气,拿着把铁剑抽出来把缸给劈了。只见缸身五裂, 池水四流, 一群历经颠簸的田蛙悠闲的蹦跶着,一蹦一呱呱。 田蛙不成,五du也行。 虽然有点心狠,但荀南河要是真死了,也算是他达到目的了吧。只是到时候,估计朝堂上对他的斥责, 邑叔凭对他的控制又要变本加厉,什么歹du,什么凶兆,什么克星,他早立体环绕听了不知道多少回的闲话。 你邑叔凭敢这样放眼线过来,还日日追着他bi着他,就该想着这个结果。 让胆战心惊的寺人做下手脚,辛翳坐在树上,一边做自己的事儿,一边等着看热闹。结果这回,他连荀南河的惊叫都没听见,就看着她一会儿抱着一小罐,哼着小曲儿出来了。 刚刚进去把蝎子蜈蚣倒在被褥里的寺人,这会儿又哆哆嗦嗦拿东西过来。 一竹篾小筐,一红泥火炉, 分段阅读_第 6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一盛油铜盘,一盛水陶鼎。 荀南河悠闲坐在席上,问那寺人:“这是盐水?” 寺人以为他要做法下蛊,吓得浑身哆嗦,连忙称是。 辛翳探身看去,只见到荀南河把手里罐子的东西,倒进小筐内。 正是他派人送过去蝎子蜈蚣。还在兀自扭动。 辛翳还是年少,被荀南河这玩蝎子蜈蚣如猫啊狗啊的姿态,弄得有点发懵。 荀南河拿一小竹夹子,毫不费力的拈出一只不断扭动的大蜈蚣,毫不犹豫的一手拿着细竹签子,就从那蜈蚣头部chā了进去。竹夹子再一配合,就跟穿针引线似的,那竹签子穿过大蜈蚣身子好几回,总算是将它成串了。 他还颇有心思,将那大蜈蚣捋直了,变成一支姿态优雅,足须颤抖的串儿。 辛翳在树上打了个哆嗦。 荀南河一边穿蜈蚣串,一边随手把蝎子夹起来,扔进盐水陶鼎里去。 她以前装作卖yào郎游历各国的时候,少不了拿蜈蚣和蝎子入yào,她学着处理过,如今早就是熟手。蜈蚣就当晒做yào了,蝎子倒是可以做了吃着玩玩。 等一会儿筐里的都成串或者泡汤了,她才把盛油的铜盘放在小炉之上,把在盐水里淹死的蝎子放回竹筐里沥水。那头油热好了,蝎子下锅zhà,蜈蚣小火烤。 荀南河似乎被油zhà蝎子的味道迷得不得了,等她把蜈蚣烤好,挂在屋檐下晾晒时,蝎子也zhà好了,就在辛翳的呆滞目光中,她趁热夹出一个,甩了甩油,扔进嘴里。 荀南河一脸满足:“真香!真香!” 辛翳看房檐下挂着的一排蜈蚣,如同大军屠城后城门下挂着的将军人头。 他怂的倒着爬下了树。 五du都使出来了,荀南河不但不害怕,竟然还能油zhà吃了…… 那真是不知道他是何方妖魔鬼怪变的了。 硬的不行,软的总可以吧。 辛翳虽然年纪小的,但也知道荀南河快二十了,送美人总是能行的吧。虽然看他那小体格,还有一张温良恭俭的脸,也不像是能把女人怎么着的,但听说送出宫的宫女外头都抢着娶,找两个漂亮的去送给荀南河,总归是能把他缠住几天的吧。 辛翳特意叫景斯来:“寻两个貌美的宫人来。” 景斯:“喏——啊?” 大君这毛都没长齐呢就想开窍了?! 辛翳没觉出来景斯的意思:“去送给那个什么荀南河。” 景斯:“哦……” 景斯:“那荀师喜欢什么样的?” 辛翳满脸奇怪:“我怎么知道!要不你什么样的都给送去一个?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老的少的凶悍的温柔的。他想留哪个留哪个,他要是想翻牌子轮流召幸都无所谓,反正就拿女人堵着他门,抱着他腰,让他别出来就行了——” 景斯:“……” 景斯觉得荀君看起来正人君子,口味应该也没那么重,就从宫内找了两个年轻又身材娇小的宫女,让她们化妆熏香更衣,提前给送进去了。 辛翳兴奋地搓手:“那我今夜倒要看看荀师是什么反应!” 景斯惊:“大君还要去听?” 辛翳不太懂事:“不行么?你说荀南河那种老古板,会不会被女人吓得跑出来!” 景斯:“……奴觉得荀师应该不会跑出来。只是怕那女子被荀师……打了。” 辛翳好奇:“打了?荀南河长得那副样子,还会动手打人?” 景斯难以启齿:“总之,大君若是真的去听,倒是真可能听见那女子挨打的直叫唤了……” 辛翳兴奋:“看不出来荀南河还是人面兽心!他要真的敢对女子动手,我就冲进去,戳穿他的虚伪面孔!” 景斯慌了:“大君!万万不可啊!” 荀南河已经养成了回了房间先四处检查机关的xing子,只是这天回屋比较晚,她拿灯笼放在靠门的架子上,然后点了屋内的几盏铜灯,正准备晚上也读些书。只是房间才亮起来,她就眼尖的看到被褥里有什么东西隆起。 而且看这个大小,肯定不会是蛤蟆、蛇之类的玩意儿了。 荀南河心道:难道辛翳还让人扛只大母猪放在她床上了?! 分段阅读_第 6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荀南河想着,拿起支衣服的杆子,靠近过去,猛地掀开了被褥。 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肉。抱歉,她一时间以为自己床上真的是……仔细一瞧,才发现是两个年轻女子,浑身赤luo,裹着一层轻薄的淡黄色纱衣,身上跟拢了一层烟似的,身子绞着纱,两人似乎又害羞又紧张的抱在一处。 面上画着很浓重的妆容,红唇白面,这似乎是楚国的时尚,看两个小姑娘身材都很好,该有肉的地方都特有肉。 荀南河咋舌。 两个小姑娘也有点懵。 说是被送过来伺候王师,她们都以为王师肯定是那种一把胡子的臭老头,谁能想到是个弱冠年纪的青年,而且看面容,生的也秀致,而且看着装姿态也都像个得体君子。 荀南河仔细打量:看着画的妆容都差不多,但这两个小姑娘,一个圆脸娇软,一个细瘦纤长,眼神气质也大不相同。 他刚要开口,两女先抢了话。 楚语娇哝。 “婢名藤。”“婢名森。见过夫子。” 听着名字,估计也是普通人家出身,看见外头的树木丛林就起了名字。 两女毕竟年少,神情怯怯,荀南河又不动作,二人脸颊绯红,想要再把被子拥过来挡住身子。 突然荀南河蹦出了一句话:“你们俩长这么好看,就败在这眉毛上了。这个眉毛画的太窄了,要稍微再宽一点就好看了。” 辛翳坐在上头听了半天,也没听见荀南河打人。 他觉得自己也挺闲的。也不知道是有点失望,还是有点心安。 嗯……邑叔凭虽然不会给他送来有真才实学的人,但也不至于送来个人渣嘛。 第二天清晨,这两个女子红着脸,顶着崭新的妆容,说笑着走了,也没能留住荀南河,荀南河就继续开始了追击辛翳的生活。 辛翳不信邪,又让人送去了几次女人。 也不知道荀南河有什么本事,说几句话就让这些女人对他喜笑颜开,却也不太纠缠。景斯也不得不感慨,女人这招似乎对荀南河没什么用。 辛翳也快被荀南河折腾的受不了了。 他终于前来求和了。 在某日荀南河醒来之后,就看到外头天光微亮,某个小屁孩十分不雅的箕踞而坐,披散着头发,穿着见窄袖皮衣,下头到膝盖的短帛衣,光着小腿,蹬着一双燕赵流行的皮靴,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翻着她的竹简。 也不知道他识得那几个字能不能看得懂。 荀南河在被褥下暗自摸了一把胸口,拥着被子坐起身来:“大君送了这么多礼之后,终于造访寒舍,可是想通了?” 辛翳听见她说话,转过头来,两道好看的眉毛拧了拧:“寒舍?不好意思,这是我家,这是我楚宫,一点儿都不寒。” 南河:……行行行小杠精,你家最有钱行了吧。 南河略一挑眉:“所以,有什么事儿么?我以为大君不想见我的。写个牍板扔门口就是了,真没想着大君竟肯出面啊。” 辛翳忽然觉得这先生长得怎么跟他第一印象不太一样。 他承认邑叔凭领荀南河来的时候,他因为心里不平,印象里总记得这先生长了一张死板的脸,还有满身无趣的正义凛然。 这会儿细瞧,或许是因为荀南河也散着头发披在肩上,辛翳觉得他生的一副淡漠清秀的脸,上眼睑平的像条划开的直线,瞳孔澄澈,只偶尔一抬眼,从细长的睫毛下显露几分神采。 荀南河面容和神情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是两种不太相合的气质jiāo叠在他身上。像是极其干净也极其冷漠,好似懵懂却又隐隐有种强大,顶着那张单纯的脸却像是没有应对不了的场面。 辛翳反应慢了半拍,却看着荀南河展露了半分笑意,她双眼微眯,整张脸生动起来。 南河微笑:“哦,懂了,原来是大君不会写字,没法留言啊。” 辛翳瞪眼:“谁说我不会写字?!” 南河不说话,保持微笑,一脸“那你写啊”的表情。 辛翳气得从桌上拿起笔来。这年头的笔不比签子粗多少,长毛细痕,桌案上有她昨夜没用完的半干墨池,他沾 分段阅读_第 6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了沾,直接扑到她被褥上,在她白帛做的被套上,写了个行迹飞天的大字。 南河端详了半天,拊掌:“大君这个菜字,写的可真够菜的。” 辛翳捏着笔,脸色难看。 南河:“难道是臣认错了?莫不是大君写的是喜字?” 辛翳憋得脸红了:“我写的是虞字!” 南河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虞字!大君这字,可真是……龙飞凤舞,神形兼备,这个艸字头1写的,有虞舜之时艸木萌芽、野草郁葱之感啊!” 南河早猜到他写的是这个字。因虞舜位列夏商周之前,为王朝之首,所以不论各国习字,最先习的大多是“以虞为首”的虞字。辛翳估计是启蒙课都只上了半节,这个字比划错的把从大篆逐渐转为隶书风格的楚文字,直接写出了上古甲骨之风…… 辛翳让他这满嘴扯淡的嘲讽气得连都绿了,一扔笔,丝毫不顾南河被褥上多了个大错字,道:“孤也不是不愿意跟你学习,但你年纪轻轻凭什么就能做王师!我让你先教他们,你却不听——这样孤是瞧不起你的!” 南河:……我都没瞧不起你这个小文盲你还敢瞧不起我?! 南河:“我以为大君只是为了自己去玩,所以才让他们缠着我。更何况他们也没表现出想学习的样子,楚宫内更没有能这么多人教习的场所。” 辛翳显然被她说中了心思,脸骤然泛红几分,却擅长强词夺理:“那是他们态度不够好,我去训斥他们!但前提也是荀师愿意教!所谓:‘有教无类’,你不能瞧不起他们!” 南河:小文盲别一脸正经的说成语了行不,有教无类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荀南河又转念一想,来日方长,至少这小楚王没有使出太过歹du的招儿来折腾她,她若是先制服了眼前这群奇形怪状的少年们,以后可能在宫中也能少些阻力。 南河:“若他们愿意学,我自然愿意教。” 辛翳眼睛一亮:“那你必须要认真教,你打算如何教我,就如何去教他们,我检查了他们的学习成果,再考虑要不要跟你学习!” 南河:以您的文化水平,都未必看得懂他们的学习成果。 南河叹了口气:“好。” 辛翳一下子蹦起来:“行,那就说定了。等你教好了他们,我再来!这期间你可别来烦我!” 南河循循善诱:“大君不和他们一起来上课么?他们都在这里听课,大君一个人岂不也是没有玩伴?” 辛翳:“切,我有的是玩伴,不差他们!你少管我!” 南河斟酌了一下:“我还有一句话,大君听了别生气。” 辛翳起身,甩手:“有话快说!孤要走了!” 南河:“大君可知为何列国都以箕踞是粗人坐姿,十分不雅么?” 辛翳最烦别人说什么礼仪姿态的事情,这荀南河倒是行止得体的很,不还是穿着旧衣麻袍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么? 他道:“我愿意!我觉得这样舒服!” 南河yu言又止:“舒服是肯定的,跪坐容易腿麻。但大君今日穿的是袴吧,若是箕踞,臣可真是……一览无遗。” 其实南河没看见他走光,只是看见他的腿了。她只是觉得自己再挪挪身子,可能真就看到……呃、童子鸡了。 先秦的袴就是短裤,基本都是没裆的,只是关键部位有布料重叠,平日站着虽然不会走光,可箕踞就是分开腿坐着…… 辛翳呆了一下,脸猛地zhà红了,人跳的老高:“你、你!你敢偷看!你这叫什么君子所为!你长得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竟然干这种屁事!” 南河有意刺激他:“真不是偷看,大君那样的坐姿简直就是……请君入瓮似的。再说,屁事不屁事臣不知道,屁股倒是也看见了。” 辛翳身子一哆嗦,指着她,倒退半步:“——人面兽心!不知廉耻!” 南河:“……” 南河:我这真的是为你好。就是luo奔小屁孩,在八九十年代夏季海边,一抓一大把,老娘眼都不会多眨一下的。 辛翳夹着尾巴红着耳朵仓皇逃了。 逃走的时候还在不断回头,生怕她这个变 分段阅读_第 7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态追上去。 南河叹口气,摸摸起身,开始准备十几个孩子的习字课程。 但这件事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不会短,更新时间也会比较稳定,所以欢迎自动订阅~ ** 1虞字在上博楚简《三德》中是“艸”从“虍”从“女”从“心”的写法,所以是艸字头。 2用辛翳小屁孩可能走光这点,来说下先秦男子服装。以下全是科普,没兴趣可直接点下一章。 一类是穿胡服,打仗的士兵才穿。 外衣是膝盖或小腿的窄袖长衣,要不然就是短上衣加短裙,兵马俑中是这两者都有。 但没有长裤。 步兵百姓士大夫普通人都穿袴,那时候袴很短,最多到膝盖。袴没有裆,但是在裆部位置布料有重叠,所以只要不盘腿或分开腿坐,不蹲着,就算只穿袴也不走光。没裆就是为了方便如厕啦。他们蹲下上厕所的时候都不用脱裤子。但箕踞就是两条腿弯着,分开坐在地上,所以走光的可能xing还是很高的。 只有骑兵穿带裆的穷绔,类似于我们的四角大短裤,而且可能会在关键部位缝厚一些……原因就是为了防止骑马过程中鸡飞蛋打。但是,上厕所也会有点不方便,所以有的也会开个口用来…… 有的地方民兵会直接就这样穿到膝盖的长衣配短袴,露着小腿穿草鞋上战场,特别是贫穷地区或者炎热多水的地区。正规军和北方就是套胫衣,也就是只有裤腿,裤腿上方有绳子,某种特征上有点带吊袜带的大腿袜的那种,但是一般裤腿很宽松。如果夏天可能胫衣上沿只到膝盖左右,作为短裤的袴或穷绔只到大腿根,所以掀开衣摆,是可以看见男人的大腿……我个人觉得这种穿法十分社情。 若是天冷,则会穿到膝盖且加棉的袴或穷绔,胫衣也会变成皮毛制的,裤腿高到膝盖以上,这样裤腿和上面的短裤绑起来,就会很暖和了。 但农民百姓,特别是楚国南部这种湿热地方,绝大多数的男的应该都是穿着衣摆刚到膝盖的衣服到处跑。要是街边不小心再碰见几个蹲在马路牙子上的,那真是要辣眼睛了。 另一种就是士大夫穿衣。 这基本就是直裾了。有的会直裾短,下头再加长裙。也有的是直接直裾就很长。但衣服下头,基本就是袴,也就是上述的开裆裤,大多不穿胫衣,除非天冷。所以士大夫的衣服和女装很相似,只是女装一般没有蔽膝,而且可能连……袴都没有。这也就是组玉环佩的作用,为了压衣摆,防止大风刮开衣服,露出一条或光洁或多毛的大腿。 那时候很流行穿很多层,比如艳色的单衣外头再加曲领衣,再加绣边或锦边的衣服,最后再罩一层素纱单衣,所谓行动時如揄流波,静立处似蒙轻尘。眇眇忽忽,如神仙之仿佛,说的就是这种穿法。 至于辛翳怎么穿…… 他特别浪,光腿是经常的,乱穿混搭也是经常的,反正就是仗着长得好使劲sāo。讲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估计辛翳就是裹着一层自己特喜欢的好看布料,外头扎了腰带,布料下头可能都是真空…… 第22章 野有死麕 这群少年中,cāo着什么语言的都有。 荀南河会说几门语言, 才能勉强跟他们jiāo流, 也真不知道辛翳到底是怎么跟他们沟通的。像那个后脑勺都刺满了纹身的孩子, 会说几句楚言, 但一着急就是满嘴吴越土话;说秦语齐语的也还好,有个孩子说的是巴蜀之地的方言,连荀南河也听不懂,他们就只能满嘴叽里呱啦的乱比划。 但那也比浑身雪白,把自己裹在深棕色麻袍里,走到哪儿都打着伞的那个孩子好一些。 他白的扎眼,却不开口说话。 荀南河问他的名字时, 他就把头转到旁边去, 咬着自己手指不作答。还是旁边的孩子道:“大王给他起名叫肿脚!肿脚!” 荀南河心里头有些生气, 以为是辛翳欺负人,故意给这白化病的孩子起怪名。 她忍不住道:“你又没生的一双大脚,为何叫你肿脚!名哪是可以胡乱起的!” 直 分段阅读_第 7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到后头那个个头比她还高的少年,颤颤巍巍举起了手, 细声细语道:“不是肿脚, 是重皎。重碧的重、珍器重宝的重,是浓厚或尊贵的意思。皎则是月出皎兮、皎皎白驹的皎,是白色的意思。” 他生的一张不甚好看的方脸,个子又有几分压迫人,说话却好听又合心。只可惜声音细弱,他也显得不是很有自信的紧紧抿着嘴。 荀南河没想到这里头也有读书的孩子, 道:“是你取的么?你叫什么?” 竹竿子似的大高个摇了摇头:“我叫原箴。广平曰原的原,纫箴补缀的箴。我们的名字都是大王给取的,这话也是大王说的,只是我记住了。” 荀南河一愣:那个小文盲说得出这种话? 重皎也点头,略有些吃力的重复这两个字:“重、皎。” 她问了一圈孩子们的名字,这群年纪最大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们,一边说一边比划,看她实在是搞不懂,一个个掏出了一块挂在腰间的小竹板递给她。 比如那个满身纹身的黑红小个子,急的腮帮子鼓起来,指着小竹板上三个字,喊道“范、季、菩!” 荀南河接过竹板,愣了一下:这年头还没有书法出现,大多数人写字都平滑公整,基本是一个模子写出来的字体。但这竹板上,却将如云般柔软飘逸的楚国文字,写的像是刀刻进去一样刀锋毕现,勾连的笔画如剑风,凌厉果断。 被当成‘饭鸡脯’的范季菩脸红脖子粗的结巴解释道:“范!大王说我故里有名大夫,姓范名蠡,所以我也可以姓范!季是因为我是兄弟中最小的、菩是因为我说我出生在草棚里!” 荀南河满心狐疑:“你是说,名字是大君给你取的,这牍板,也是大君写的?” 范季菩用力点了点头。 在一旁树上拿着卷轴偷听的辛翳听见这小子毫不犹豫的揭了老底,差点从树上掉了下来:他怎么就忘了这茬!完了完了,这是要藏不住了! 辛翳其实在树上看了有一阵子了。 他挑这座宫室借给荀南河当教室,也是因为四周有不少屋檐回廊与大树,他可以一边坐着看那帮混小子们学的焦头烂额,一边在阳光下自己读点东西。 他不得不承认,不论荀南河有没有为师的才能,他至少有为师的耐xing。 辛翳也不是没想教过这群少年习字读书。 但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他们大多都一点教育没受过,要从使用简牍、毛笔、磨墨等开始教,然后叫他们坐立,教他们比划,然后才能开始习字。 不过荀南河很有耐xing,他先教了如何用中锋写下粗细一致的撇捺,如何掌握习字中婉而通的特点。辛翳翻过他备课的牍板,除了一小部分内容是他为了防止别人读懂写了草篆以外,其他都内敛通达,流畅劲健,心xing可见一斑。 不少人连练比划的耐xing都没有,划拉几下就立刻跑到一边去玩了。 荀南河又转头去教那几个手笨脑子笨的,顾不上管,以范季菩这种野猴子为首的几个小混蛋就玩疯了。 辛翳都纳闷:你说范季菩都十四五了,比他还大几岁,怎么就没有他的成熟稳重呢! 范季菩看荀南河不管她,竟然还拿着竹剑敲了荀南河的头! 辛翳坐在树桠上,气得都想跳下去暴打范季菩的花鸟鱼虫后脑勺! 虽然辛翳也烦荀南河,但人家好歹是拉下身份面子,趴在桌子边教你们一群文盲从最简单的比划开始写。要是你丫还在村里,就是命再好也不可能有人教你习字啊! 荀南河也确实生气了,将范季菩赶出教室,范季菩乐得自由,扛着剑光脚跳下回廊玩去了。 辛翳真觉得荀南河脾气可真算好了。这年头的大夫,有几个能容忍被一乡野粗人打脑袋了,他竟然还只是把范季菩赶出去。 不过看荀南河那身板,个子虽然不算矮,但明显削瘦单薄,倒真的是打不动范季菩。 荀南河倒是有些周游列国的圣人夫子的样子,形单影只的一个人,也没有亲人,年纪还轻,竟然敢一个人到楚国来,一个人踩进宫里这泥潭来。 范季菩知道他就坐在旁 分段阅读_第 7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边的树上,竟然还扛着剑蹦跶过来,想找他玩。 范季菩站在树下,仰头才发现辛翳居然穿了直裾长衣和胫衣,道:“大王,今日天气还热,你裹那么严实干什么?” 辛翳自然不会说自己在荀南河面前“走光”一回,留下了心理yin影,恨不得把自己裹得像个北国公主。 范季菩看辛翳不理他,还在笑:“大王,走吧!咱们去玩吧!” 辛翳看着荀南河正背对这边,教重皎中锋落笔,他在树枝上撑了几下,从树上跳下,拖着范季菩到另一边的回廊上。 他光脚站在回廊的竹帘下,范季菩虽然没他高,但也知道了他的习惯,半跪下身子,仰头与他说话:“大王怎么忽然生气了?” 辛翳拿手里竹简,卷起来一下狠狠砸在了他脑袋上:“范季菩!就你这样还姓范呢!你不学就滚蛋!一面说为我瞻前马后,一面习几个字都做不到!被我踢出去的人也不止一个了,要不你也跟你这走吧!跟人家学了字,居然还还敲人家的头!那我就让你体会一下被砸头是什么感觉!” 辛翳越说越火大,对着范季菩刮得只有头顶有辫子的脑袋一阵狂砸。 范季菩一下子就被打懵了,连忙抱头求饶。 辛翳干脆一把夺过范季菩的竹剑,拿腿一别,咔嚓折断了:“我就告诉你,到了两天之后,你学不会写你的名字,就出宫吧!若是有人教我——若是在这宫中有真正的先生肯教我……我也不至于像今日这样为难!” 荀南河总算教好了重皎,回过头去,就看到范季菩耷拉着脑袋,拎着不知道怎么弄断的竹剑回来了。 荀南河装没看见。 范季菩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跪坐在了回廊上,用半扇敞开的障子挡着脸。 还是原箴实在看不下去,装作不知情的对教他习字的荀南河说了一句:“咦?范季菩怎么回来了?” 荀南河这才回过头去,道:“可能嫌外头太晒,回来乘凉了吧。” 等到看着范季菩磨磨唧唧的往自己桌边蹭,荀南河这才凉凉开口:“让你回来了么?” 范季菩低下头去,憋了半天道:“我、我错了。我现在想学了。” 荀南河微笑:“君子言而有信,你说今日不想学,就不能再学了,我说今日给你放假,让你去玩,你就要去玩,玩够了在说。” 范季菩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树,又看了一眼已经开始习字、有说有笑的其他人,忽然觉得自己在外头玩也没劲——毕竟大家都在这儿说话练字呢。 荀南河看他一脸不知从何是好的样子,道:“出去吧。今日说过的事就已经定下来了,若是真想学,就明日再来。” 范季菩拎着断剑,垂头丧脑的走出去了。玩伴朋友都在屋内,辛翳也斜靠在树上看书不理他,范季菩陡然感觉出一种被孤立的无聊来。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坐在回廊边,偶尔回头看荀南河在白帛上写的大字,偷偷用手指比划学着,生怕第二天跟不上。 她先教的就是虞字,把这个字拆成了四个部分。这个字的四个部分都在其他字中很常用,确实是个很合适的入门课。 辛翳在树上望着,忍不住想,若不是父亲喜欢教他读书,在一般儿童开蒙之前,就早早教他学雅言,否则他可能到现在还都是半个文盲。楚国大多十岁才送孩子去读书,他九岁丧父,而后邑叔凭为令尹兼太傅,却从来没好好教过他,妫夫人虽出身孔氏贵族,却没什么文化…… 他只会楚言和雅言,跟这帮少年们jiāo流,也是希望自己能学到别的语言,他用指物比划这样的方法,简单地学了吴、越、秦、齐等地的语言。但是天下论著,一半是用雅言,另一半就是用齐语写成的,他会说几句齐语,却不识齐字,也没人能教。 辛翳被这件事困扰了许久,但他坐在树上,挂着木屐的脚轻晃,却不打算向荀南河请教。 他此刻再好的耐xing,再善的面孔,却也是邑叔凭养出来的狗。送到宫里不愿享福,还非要追在他屁股后头,要不是邑叔凭攥着他把柄,怕他是不会如此热心吧。 荀南河知道 分段阅读_第 7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了他给别人取了名字之后,会不会立刻就告诉邑叔凭? 邑叔凭会不会查他这些书卷的来源? 商君的事儿,是不是邑叔凭早就注意了? 之前在朝堂上因为他故作不知礼节不懂读书,已经让朝堂几大氏族对邑叔凭颇有怨言。面上看起来都是为了年幼的王说话,实际也证明当年和邑叔凭一起联合的氏族,都有些野心鼓动了,也都开始内部分裂了。 邑叔凭这时候派这样一个先生来,是真的退让?还是要试探,试探到结果之后,就再想别的办法釜底抽薪? 辛翳望着自己一双手,在阳光下掌纹清晰,他指骨还没抽长,他缓缓捏住手指。 辛翳已经知道,杀人并不是难事。更知道,谁都不能帮他,有些命都是自己写定的。 第23章 何彼襛矣 荀南河确实已经怀疑辛翳并不是小文盲了,但她更被其他的事情吸引。比如这十几个少年, 看起来都像村童怪胎, 却一个个都怀着些本事。 比如好几个孩子都活泼好动, 他们在午后课间经常和范季菩在草地上对打, 荀南河也算是看过不少武侠片的,但这群孩子们用刀剑的熟练,动作的速度和准头,看起来都有些惊人。又因为骨肉正到最好的年纪,看他们几个摔角或对招,狠厉老练的简直让荀南河心惊肉跳的。 也有些孩子,比如像原箴, 读书习字极快, 几乎是过目不忘, 在学着楚字的同时,央着她又想学齐字、燕字和秦字。荀南河会说一点燕语,会写得燕字却不多,不得不一边自己学一边再来教他们。 当然也有例外, 就是重皎。 他不太擅长运动, 习字速度虽说不慢,但也就一般般。他畏光少言,还总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荀南河,让荀南河都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开了天眼。 不过重皎很懂天文,对于算术方面的才能也很可怕,他甚至对于开平方的计算1也已经到了可以飞速心算的地步。而且对于医yào、地理和一些自然现象, 也都有一般孩子达不到的理解。 荀南河当卖yào郎招摇撞骗的时候,也了解过一些楚巫的事情。灵巫是否真的有非自然力量,她不太肯相信,但楚国对于巫的官位职能都设置的非常详细,若说氏族在先秦掌握文化政治,那巫则掌握自然科学和艺术、史载。 他们看似是掌控祭祀和占卜,但另一方面舞蹈与音乐,医术与算术,天文与地理,甚至一些自然现象、工程制造都掌握在他们手中。对于星的记录、疾病的变化、山川河流的常识,他们都有涉猎与学习。 虽然在先秦之中,都会有很多听起来玄而又玄的说法,但不论巫是否相不相信,但他们都知道这些说法是外皮,他们实际已经掌握了一些原理和原则。 重皎就是这样的人。他应该是某家人养大的灵巫,只是不知是因为相貌,还是因为语言不通,竟因白化病而被送入了楚宫当稀奇玩物。南河教他读书之外,也教一些中国历史上曾出现的数学原理,或者是一些云层、山川之类的地理知识,都不深,但重皎竟都能学习理解,还编了一套满嘴魂魄、神迹的说法。 荀南河发现他虽然满嘴封建糟粕,但却又理解了原理后,就也懒得管他怎么编了。 荀南河越是教他们,越觉出来了。 辛翳养这么多少年在宫中,绝不是因为好玩,而是他谁也不信任,想培养自己的势力。听说到处都有人给辛翳搜罗少年,送入宫中的最起码几百人都不止了,留下的只有这十几个,显然辛翳是仔细培训、筛选过的。 而这群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对辛翳也是打心底的信服忠诚。那种忠诚,简直像是一种魔力。这些少年送入宫中的时间应该也不长,最多也不可能超过两年。 看他们的行动言语也很有自己的见解,不像是被洗脑了。 却仿佛是辛翳一声令下,让他们一头撞死,他们也能去做的。 另一面,她每个月会出宫一趟,邑叔凭会问她一些情况,荀南河还在盘算,却没说这些少年的情况,只说自己还没逮到辛翳。 邑叔凭倒也觉得她不太可能那么快接近辛 分段阅读_第 7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几个月了还没被赶出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荀南河也不能次次见面都什么也不说,她也透露过辛翳会写字这件事,邑叔凭似乎并不太吃惊,还道:“嗯,不过他也是有些进步的,现在上朝,他已经都能好好跪坐着,礼节周到了。再过一段时间,如果你能跟他更亲密些,就要求去陪他上朝。” 荀南河觉得这就是邑叔凭在催她更快接近辛翳一点。 可她虽然也偶尔能看见辛翳一闪而过的背影,却从来没跟这小子正脸打过招呼。难道她又要使出那招夹着教科书夜袭寝室? 荀南河也确实这么干了,她拿出“突然想起来邑叔凭有话要让他jiāo代给楚王”这种理由,再加上态度强硬,真的bi得景斯不得不让路,放她进去了。 她回过头来又装模作样威胁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小奴都会通风报信,把他们都赶出去,也别让我看到有人在大君的宫室内乱跑。此事重大,不能让旁人听见。” 楚宫都修建的堂皇,八盏灯油一座的舞凤包金铜灯,摆的就像是灯具市场一样密密麻麻,在回廊上被点亮,映照的楚宫像是掉进星海里。 涂抹了生漆的黑色地板反shè着微光,滑亮的就像是夜里的河,棉纱或者绢丝的帷幔不论在哪儿都该是奢侈品,却在楚宫像不要钱似的从高高的房梁上垂下来。 南河仰头,楚宫之高,甚至明亮的灯火也照不见房顶,她抬头都觉得自己像是在仰望无星的夜空。外头花园里引流的小河水声潺潺,紧靠着回廊边沿种满了兰花和艾草,南河这个也算周游几国的人,来了楚宫几个月都不能适应这里的富丽奢靡。 辛翳的内室都没有寺人照料,南河拎着铜灯,推开两道门进去,就看见宽敞的矮榻上被褥被扔的乱做一团,帷幔被挂起,辛翳并不在屋内,朝北的窗子大开着,月光洒满屋内,屋中的桌案上下扔了不少东西。 看起来就像是某人听到她脚步声又逃了。 南河把铜灯放在桌案上,正要探头出去,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在屋檐上躲着。却一脚踢到了凭几旁放着的竹简,她弯腰捡起来,却愣了一下。 南河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展开放在桌案上看,这是《邹氏传》。 《春秋》五家除左、公羊、谷梁以外,另外两家在汉初失传,《春秋邹氏传》就是历史上消失的其中一部。春秋五家实际成书不多,大多口口相传,以讲学的方式在各国流通。 辛翳得到一部邹氏传应该也不容易,而且春秋与邹氏传都出自鲁国,这套简是用鲁国的齐系文字,应该是最接近原版的。可能是稷下学宫撰录收藏的,竟然能到他手中来。 但辛翳明显不能完全读懂,他用另一块牍板抄着上面的文字,在牍板上用朱笔标注。但因为不懂齐字,他好几处都抄错了。各国文字模样相似,却有的意思截然相反,他几个字理解错了,就也让原文意思大相径庭。 南河弯下腰去,才发现地上散落的都是竹简。 他的榻下放着一个矮矮的竹筐,竹筐上盖着块白帛,里头装满了各种牍板书简,他今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把里头的东西都给扒拉了出来,散了一地就这么走了。 她一边捡,一边心惊:其实先秦成书的著作并不多,在稷下学宫收藏的文稿也以讨论和对话为主,他这里却几乎集齐了各国稍有名些的著作。法、道、儒、墨、名、yin阳、农,各家的论著都有,翻看书简,几乎每一卷都被翻看到结绳松动,夹着标注记录用的散牍,显然他都读过了…… 虽然很多论著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太过复杂,他未必能真的理解,但这个阅读量之广杂,已经很让人相当吃惊了。 虽然荀南河对他早有怀疑,却没想到他平日里跳脚贪玩的样子背后,有这种韧xing和野心。但辛翳这些年一直被邑叔凭拿捏在手里,宫中内外都是眼线,是谁给他送来的这些书籍?他又是从谁那里学来的知识? 正想着,她似乎听到了房顶传来了声音,荀南河探出头去。这边的窗子临着莲池,一条绳索挂在墙外,她顺着绳子向上看 分段阅读_第 7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去,就看到辛翳一只手端着铜灯,胳膊下头夹着书简,另一只手拽着绳子,两只光着的脚蹬在白墙上,利落的一拽一跳,降下来。 看来他不是躲上楼顶,而是不想在屋内点太多灯,拿着书简去屋顶,借着月光和烛光,读书去了。 他低头正要找准窗子的位置,打算一鼓作气跳进来,却看到了荀南河正仰着头,一张脸被月光照的莹白,吃惊的望着他。 辛翳也不知怎么的,见她就有种被逮了现行的心慌,再看到荀南河手里捧着竹简,他竟也慌了神,喝了一声:“谁让你来的!” 说罢,他两只脚在白墙上一蹬,就要dàng进窗子里来。 荀南河以为这小子要踹他,连忙避开身子来,然而辛翳心一慌,平日做了几百遍的利索动作竟然也出了差错,他没dàng准位置,额头一下子撞在了窗框上沿,人闷哼一声,半空扑腾了一下,被撞得弹了出去—— 荀南河惊叫一声,扑到窗沿边,就看着辛翳连人带着竹简、铜灯掉进了莲池里! 他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冒出头来,脸色难看,对着荀南河咬牙切齿。他捋了一把湿掉的头发,荀南河刚要说话,辛翳猛地朝她拍水过去,荀南河被他浇了一头一脸,回头刚要躲避的时候,他一手拎着飘在水面上的竹简,一边拽着绳子,攀回了房间内。 他像只水妖似的,湿透的长头发蜿蜒的贴在身上,浑身往下滴水。他顾不上自己,先拿着那掉入水中的竹简,小跑到灯边查看,只看那墨迹遇水已经看不清了,他气得猛地摔下竹简,一把抽出了床头的铁剑,指向荀南河,脸上当真露出几分杀意来:“是,你都看到了这些竹简对吧!让你回去,也是给邑叔凭传话!你这条狗命也就留在这儿吧!” 荀南河一惊。 辛翳却是真格的,他反手握剑,动作流利的就像是甩笔,显然那群少年们武艺不差,他也没少跟范季菩他们对招。个子虽小,动作却咄咄bi人,荀南河只有嘴上功夫,武艺什么的是半点也不会,她惊得连忙往旁边一躲! 转头只看见她刚刚倚着的桌案上,一道深深的刀痕! 这小子真特么是天生的霸王种,说翻脸杀人就翻脸! 动刀动剑毫不眨眼,估计她要是真的血溅这里,辛翳也只是嫌她血腥味重,弄脏了床铺地板吧! 说实在的,辛翳杀她,不但能避免她把竹简的事情告诉邑叔凭,引起邑叔凭的怀疑,还可以在朝堂上激化他和邑叔凭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只要稍稍引导,就可能变成其他氏族对邑叔凭的攻讦。 只是跟邑叔凭斗到这种地步,他能有一份胜算还是三分胜算?会不会自己被管制的更严,更没有空间? 辛翳甩了甩头,像只狗儿似的溅起一片水花,溅在荀南河脸上,她心里也凉了半截,这里动静闹得大,他也不怕,所有的寺人都在宫室最外头的回廊上,压根听不见。就是荀南河跑出去,他打个唿哨,住在临近宫室的范季菩他们就会立刻拎着刀赶过来,保准能把荀南河诛杀在三十步内。 她知道邑叔凭也在宫中有眼线,可她才不信那些眼线会自bào身份,拦着辛翳杀人。 辛翳光着脚拎刀过来,抬手正要再劈,荀南河却不打算跑了,她抬起竹简,喊道:“这是春秋邹氏传,你要是砍了,怕是再找不到多的了!” 辛翳手一顿,嗤笑:“想活命想到拿这种理由来拖延时间了?” 荀南河跪坐在地上,也抬起了头:“我身为齐国来的荀氏学子,又无亲无故不受邑叔凭掌控,你要是砍了,别说是再找不到多的,你能与邑叔凭对抗的机会,怕是也不会再有了!” 辛翳冷笑,手腕一拧,把那铁剑转了转,道:“装,再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会识几个字就坑蒙拐骗的卖yào郎,一年多前卖yào至邑叔凭府上,后做了他的门客。我早说过,邑叔凭不会把有真才实学的人送到我这儿来。” 荀南河也笑了:“你这几筐书简,我每一卷都倒背如流,能细讲答辩。若不是五六年前因年幼不能入稷下学宫,我也不会出来游历,只是游历时恰逢鲁 分段阅读_第 7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国被齐国吞并,因战争而流落至宋国。我没办法就干起了卖yào郎的活,至于入了邑叔凭门下,谁还不是为了显贵。” 辛翳一只脚踏在桌案上,年纪小小,让人胆战心惊的玩着剑,道:“我信不信,都不影响现状;你怎么编,也都不会影响你是邑叔凭的人这件事实。” 荀南河跪直身子,眉毛轻轻一挑:“我周游列国,谁的人也不是。若你真如传言中那般愚蠢无礼,我自然会站在邑叔凭那边,但迟早我也是要弄死邑叔凭自己站到他头上的;但若你与传言中不一致,那邑叔凭无论怎么折腾,楚国迟早都会要还回你手里,那我就要站在你这边,因为我要做楚国万人之上的令尹!” 辛翳绝没想到看起来死板又温和的荀南河,一开口竟然是这样的话。 他拿剑尖抵着地板,大笑:“我这个楚王都不像楚王,你这个不知哪儿来的士,还想做令尹?!” 荀南河:“你迟早会是楚王,只是若你一个人孤军奋战,可能十年后你才能成为真正的王,到时候还可能因为借用氏族或公族权力,到登位后仍然受到外人钳制。但若是有我在,最多三五年,大权就能收回你的手中,别说邑叔凭,到时候谁也别想钳制你——” 荀南河实在不是疯狂吹bi的xing格,但这年头,到处都是谋士与纵横家,每个人都想要毛遂自荐,出人头地,所有人都掌握了惊人的口才和说服力,她若连嘴上的话都不敢说出去,就别想在这个时代混了。 辛翳却对她说的话的前半句感兴趣:“你是说,权力迟早会回到我手里?” 荀南河:“王是至高,在楚国拥兵又有权力的氏族不止邑叔凭的孔氏,还有其他大氏,县公又群立,邑叔凭想像田陈篡齐、曲沃代翼那样是几乎不可能的;若他不能篡权,那等到您加冠,只要能利用其他的氏族相互制衡,娶公主而拒绝孔氏女入宫,权力迟早会缓缓到您手里。当然,孔凭还有另一种办法来延续现在掌控楚宫朝堂的的权力——” 辛翳眉毛一紧。他虽在有求学之心,更有野心,但从他父亲去世以后,朝堂上就再也不在他面前讨论真正的国事,他就再没有遇见一个能教导、甚至能平等jiāo流的人。 最大的惶恐不是危险、而是无知。 荀南河忽然讲了这样一番话,以他的渴学之心自然想听下去。 辛翳挑眉:“你说。” 荀南河也会拖延时间了:“大君,臣能站起来说么?” 辛翳抬剑,架在她肩上:“不行,就想显摆你长得比孤高是么!就跪着!” 荀南河:“……” 荀南河:“那大君先拿软巾擦一擦头发,换身衣服坐到床上去吧,别冻病了。” 辛翳对他这种态度温和的关心感到浑身别扭,但他浑身湿透站了一会儿,嘴硬道:“我不冷!” 荀南河抹了一下脸上的水:“那臣冷,让我拿条软巾擦一擦。” 辛翳想了想,挪开了一点剑,对她比了个眼神。 荀南河起身到隔间去。隔间有几个衣柜和搁衣服的横架,他之前穿过的那件sāo包孔雀蓝的纱衣也挂在上头。估计这里都是奴仆出入,他这个天天穿衣服不重样的大王估计也不知道自己衣服放在哪里,荀南河拎着灯找了半天,才发现一处矮柜里放满了各种白帛棉巾,她拿了两条,又给辛翳拿了套干净衣服,往主屋内走去。 进了屋,才发现某个嘴硬的人正坐在床上,裹着被褥牙齿打颤。他的湿衣服扔在了地上,他估计把自己扒光滚到被子里去了。 头发还在滴水,他刚要颐指气使的让荀南河去给他拿衣服,却发现不用他说,荀南河的小臂上已经挂着一套给他的干净衣物。 荀南河肩上挂着一条白帛,将衣服和另一块扔给他:“会自己穿衣服么?” 辛翳:“说笑!孤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可能不会自己穿衣!你——转过头去,不许看!” 荀南河翻了个白眼:小屁孩! 作者有话要说:  辛翳:哼,我就知道他是个变态,想看我换衣服! 南河:忍住……老娘要忍住,不要跟小崽子一般见 分段阅读_第 7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识…… 1开平方的计算最早记载于公元前一世纪的九章算术,但在建造房子等事情上,我国实用开平方肯定更早一些。这次架空背景也在文中说过,因为系统的影响,比历史上的战国持续时间要长,科技也更发达。所以本文之后也会出现一些汉代的科技和用物。 第24章 驺虞 她倒是也顾及着小朋友的自尊心,转过头去, 一边收拾地上的书简, 一边擦着衣襟和脸上的水。她看到了辛翳之前掉进水里的那册竹简, 这才明白他为何生气了。 这是一套雅言与齐字的对照, 有了这个,辛翳就能自学那些齐字了。 荀南河实际想一想,就觉得辛翳实在可怜了。 母亲早逝,九岁的时候父亲又去世,他虽然做了王,但四处都是敌人眼线,还要被放在一位居心叵测的夫人身边养大。荀南河觉得邑叔凭一定各种敲打过他, 在他听话一些之后, 才给他放宽了生活的条件。 作为楚王, 他想要读点书都要偷偷摸摸的,能够找到一本学习齐字的竹简都视若珍宝,想要读书甚至都不敢在屋里点灯,而是偷偷跑到房顶上去看。 早几年在范季菩他们还没到他身边来的时候, 他可用的人少的估计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范季菩这些孩子虽然比他大, 但也都是乡野孩子,还要他这个半大小子想着如何培养他们。 十面埋伏,四面对敌,不听话就被敲打的大棒和只要听话就能作福作威的糖果下,他要是没有小野兽似的警觉与倔强,怕是几年间早就被养废了。虽然他xing格有些喜怒多变, 行事上有过分的敌意,但这怕也是难免的啊…… 荀南河看他还在换衣服,便用白帛擦了擦竹简上晕湿的墨迹,重新磨墨,跪在矮几边,将模糊不清的字用小刀挂掉之后再重新补上。 辛翳拽上一点帷幔,在被子里潦草的换了衣服,正要擦头发的时候,就看到荀南河走在屋里正收拾东西。她当真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哪一本著作的第几卷,用细长的手指熟练的绑好系绳,按顺序摆放回筐子中。 而后她似乎又磨了墨,在补写他那套齐雅两语对照的竹简,拈着笔的手稍作停顿,就能够落笔补充。 辛翳内心不屑:真会做场面! 他想着,拿起颈上的一个鹌鹑蛋大的琉璃圆珠,冲着上头的孔洞吹了一下,荀南河只听到一声细锐却又似乎难以捕捉的呼啸声,转过头来。 荀南河没问。 她猜是辛翳在呼唤范季菩那些人。 以前学校的时候也听说过,有些孩子用高频声音当手机铃声,过了二十岁的人就可能听不见了,但对于孩子来说却很明显很尖锐。 她背对着他挑了挑眉。看来辛翳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警惕的xing子,他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啊。 他一把掀开帷幔,穿着白色中衣光着脚走下榻来,他头发已经养的很长了,自己有点擦不干净,荀南河正补的七七八八了,看着辛翳把衣服穿的乱七八糟,感觉有点头疼:果然还是个小孩啊…… 她起身:“你就穿成这样?头发要不要我帮你擦。” 辛翳满脸提防:“不用!少在这儿献殷勤,别摆出一副关怀的嘴脸。” 荀南河微微挑眉:“我发家致富还要靠您呢,你要是因为头发没擦干受凉,病成了傻子,我的令尹梦也不用做了。要不然叫奴仆进来?” 辛翳觉得他嘴里吐出的这话,好似跟他平日的样子都不太一样的。 只是,明明刚刚还剑拔弩张,事态怎么就转变的这么……平和。 辛翳满心说不出的别扭:“你还打算叫寺人进来?” 荀南河:“我进来的时候都是打过招呼的,寺人进来见了你我在这儿也没什么。要不我来给你擦,正好你也听我说话。……放心,我又不可能给你擦着擦着头发把你脑袋拧下来。” 辛翳一屁股坐在了矮几旁边,荀南河拿着软巾盖在他头发上,辛翳立刻道:“坐下,你站那么高干什么!” 荀南河:“……” 荀南河真是对这种小屁孩上司没脾气,只能道:“大君生母是燕女,燕人大多身量高大,肃 分段阅读_第 7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王也并不矮小,大君以后肯定会长高的。” 辛翳哼了一声:“这用不着你说!我以后肯定比你高,也不会像你这样弱。” 荀南河两手隔着软巾按着他脑袋,倒是真想把他脖子给拧了。 不过光看他头发,也能猜到他母亲当年有怎样一头柔软秀丽的长发。 辛翳侧耳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看来他们都来了。他一边享受着她的服务,一边懒懒道:“你说吧,若是邑叔凭想要继续控制大楚,他会怎么做?” 荀南河轻笑:“其实很简单。我听说大楚过往宫中被驱逐的公子都居住在丹阳城南,只许与平民女子婚配,送到那里的子女不计其数,包括肃王膝下的其他公子……” 辛翳仰起来头,软巾滑落,他盯着荀南河:“妫夫人无子。” 荀南河微笑:“妫夫人是否有孩子,并不重要。相信那里,一定有年纪合适的孩子。” 辛翳:“除非他疯了,这就是在动摇楚国的根基。” 荀南河垂眼:“这种事情做过的人太多了,只是楚国的众公子地位低微,他做起来难一些。你本就年幼,对外名声又不好,但邑叔凭施惠于民,民有声望,他又对许多军力强大的县公给予好处,有不少县公与孔氏关系密切。所以如果他随便从丹阳抓一位年纪合适的公子,而后拥立那位公子,你是无力反抗的。” 辛翳眼中寒光闪烁:“他若是做出这种不道行为,那反而我可以以楚王身份,联合那些与他关系不善的氏族,去镇压孔氏!他反而是自寻死路!” 他才十二岁,听见了这话,不怕,反而涌起一阵反抗与杀意。 这实在难得。 只可惜,他还是太小了。 荀南河:“你怎么会觉得有氏族站在你这边呢?你是真的觉得给你送书来的,暗中帮助你的氏族,是真的只是想帮助你?如果孔凭拥立其他公子,那与孔凭为敌的氏族非但不会拥立你,而是也会杀了你,而后拥立一位丹阳的公子。你想问我为什么?那你告诉我,一个虽是正统但满心斗志、且有野心的小楚王,和一个连书都没读过、乡野长大的公子,哪个更好控制?” 辛翳微微一愣,眼光闪烁。 荀南河手指隔着软巾,轻柔的拧干他的长发:“你除了正统,就没有别的值得他们拥戴的东西了。如果拥戴你,孔凭被灭,以你表现出来的野心和xing格,必定想要把孔凭的势力都收到手下,拥戴你的氏族再显贵不过是个‘氏族’罢了。但若他们扶持一位乡野公子,打赢了孔凭……那不但能控制乡野公子的视听想法,更能摆布他的婚姻,控制他的一切——那他们就是下一个一手遮天的‘孔氏’了。你说,要你是氏族的宗主,你会怎么做?” 辛翳双肩微微颤抖,他焦虑过,想过很多对策,但从小就是太子就是正统,就是楚宫唯一继承人的他,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xing。 这种可能xing不但存在,而且bi得很近了。他甚至头皮发麻,觉得可能就在现在,邑叔凭就已经从丹阳接一位公子出来,编造些曾被肃王宠爱或是妫夫人所生的身份,然后集结地方的县公,秘密联系郢都的近卫驻军,准备开始要bi宫了。 荀南河细细的擦干他的发尾,跪在他身后略低头的时候,声音恰在他耳边响起:“而且,若是bi宫杀死了你,什么正统不正统,就再也不是大楚的氏族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辛翳猛地转过头来,目光像针似的望着她,他腾地翻身起来,一把抓住她领口,几乎要把跪着的她拎起来,脸色惨白:“是他已经在这样做了么!是不是近卫现在已经在楚宫外了——他!他只是进来让你告诉我这一切!让你把我控制在主宫里!是不是——!” 荀南河注视着他眼中的恐慌与狠绝,呆了一下。 他在害怕。那种恐惧不是孩子害怕黑暗与昆虫,不是害怕父母指责与挨骂。 而像是更深一些,更本能一些的恐惧,像是落单的人在战战兢兢地在荒原的黑夜里生起了火,敏锐与恐惧的环顾四周抱紧自己。 他是怕死。 怕被黑暗吞噬的尸骨无 分段阅读_第 7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存。 辛翳几乎站起来,压低声音,咬紧牙关,睚眦yu裂:“孤才不会让他毁我大楚!他若是这么做了,孤也有办法今日离开宫中,等有一日,孤会回来的!就算在外流落十余年,孤也会回来的!到时候,他孔氏全家老小绑在pào烙柱上,也是迟早的事——!他等着,我迟早要亲手将他开膛破肚!” 荀南河一把捉住他手腕,安抚道:“不是今日。我只是与你说我的推测。不过孔凭是否已经在这样打算,我并不清楚。他一直以为我是个卖货郎,所以并不将我真正当成心腹。” 辛翳缓缓坐下来,肩膀却并不松懈,他抬头望着荀南河,双眼黑白分明。他面对恐惧不是躲藏与怯懦,而是bi出了野兽般的警觉与拼死的斗志。 辛翳的声音颤抖却也坚定:“虽然不是今日,但却可能是每日,却可能是往后的每一日。这就是一把剑,时时刻刻悬在我的头顶。” 荀南河望着他的头顶,心底有些心疼,半晌道:“您必须确认自己是楚王,且是唯一的楚王。田陈篡齐仍要杀齐简公而后再立齐平公。您若是唯一的楚王,这场和孔氏和天下公族的战役,您就不太可能会惨败了。” 辛翳手紧紧抓住衣摆,捏的指节发白,他身子似乎在发抖:“你说得对,若我是唯一的楚王,我将不可能再输,最多只是平手,只要熬,只要我再韬光养晦,这大楚迟早会回到我手里。” 他却又蹙着眉头惨笑:“唯一的楚王?唯一的辛氏?你这不就是要我诛灭丹阳的小宗么?但荀师,你可知道你说了多可怕的一句话。你知道若算来前代公子的子嗣与我父亲驱逐的公子,就算小宗血脉不丰,但血缘上还能被扶持为公子的,有多少人?怕是少说要十人以上……” 他压低声音,语句中唤了她一声“荀师”。 荀南河跪直身子,面容在月光下清冷,她抬起并袖的双手,露出淡淡的神情:“臣只是建议大君釜底抽薪以绝后患。前代肃王继任时,就曾闹出过小宗野心滔天与氏族联络的事情,肃王便曾诛杀过数十人小宗而后将他们迁至丹阳。当年的野心,如今未必断绝了。他们只是没机会罢了。” 荀南河顿了顿,道:“要怎么做取决于您。但我提醒您一句,您现在还是有能力做到很多事情的。你的那些少年门客,不是白养的。您能不能做大事,他们能不能做大事,取决于您接下来的每一步。” 荀南河声音平直,却对辛翳称“您”,仿佛早已将二人关系视为朝野君臣。 辛翳压低声音:“要做的话……荀师认为该如何做?”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汪汪…… 往后会慢慢讲他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他真的挺可怜的。 也是因为孤立无援又多疑,所以当他开始信任依赖南河的时候,又得到了南河的真心善待和照料关心,就是真的会离不开,更会滋生很多别的感情了。 ** 我感觉好多人都不想看回忆,这段回忆大概在下一章结束。可是到中后期,还打算写汪汪十五六岁开始情窦初开自我怀疑,但是又纠结又忍不住装乖亲近的回忆篇……我还以为大家会喜欢幼汪orz 不过因为这篇文比较长,我自己觉得我是能把握节奏的,所以也希望大家能相信我。 ** 第25章 柏舟 荀南河:“如今恰逢秋收,丹阳也要秋祭东君, 群公子极其后代虽然地位不再, 但毕竟也是楚国小宗, 拥有贵族身份和王君血脉, 在丹阳的祭祀中必定要他们参与。但在祭祀之中,小宗贵族的饮食,必定与祭祀中其他人决然不同……” 辛翳双眼闪烁:“你是说——下du?下du非丈夫所为……” 荀南河挑眉:“您有比这更高效的办法么?有比这更干净的办法么?” 辛翳:“……没有。你继续说。如果du物被他们自行防治解du了,那这件事可就做不成了。” “所以这件事要有三个步骤。首先要选择丹阳附近没有但楚国境内能拿到的du物,这样当地的巫医很难解du。其次,要在之前派人去造出一些奇怪的现象,比如河 分段阅读_第 8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鱼死亡, 比如其他的小事——让丹阳民间就有一些小恐慌, 不要紧, 就算大家不够恐慌也无所谓,当小宗在祭祀歌舞时中du而亡后,民众会将他们的死与神怒联系在一起……再最后,就是演了。” 辛翳:“演?你是说要我自己演出恐慌来, 认为这是辛氏引怒天神, 而后叫楚宫大巫祭天?你就不怕邑叔凭借机——” 他说到一半,卡住了,缓缓露出一个笑意:“邑叔凭不敢,若是丹阳小宗被du杀,我就是唯一的辛氏,更是唯一的楚王。孔氏代辛?他不敢, 别人也不会同意,他不敢再对我出手的。我最后只要以被鬼神原谅,来平息这件事就好。” 荀南河微笑点头:“您要是能再装出病来一些就更好了,而后你就可以说您在梦中依稀见东皇太一,东皇指责辛氏不能引领楚国、斥责您不能亲临朝政。但辛氏掌控楚国已有八百年,也是旁人不可取代的,他将让你身体恢复,并给你灵智与恩泽,希望你能够对得起辛氏的王朝。” 辛翳呆了:“这……你是让我瞎编么!连祭祀之事都可以这样胡说八道么?而且还提及东皇,若东皇真的降罪——” 荀南河:“东皇若真的体贴你辛氏,就不会把你置于今天这个艰苦的境地了;再说了,若是大巫告诉你,东皇希望辛氏覆灭,难道你还会坐在这儿乖乖束手就擒?” 辛翳这样的楚国少年,都是听鬼神故事长大,懂得礼仪的幼时就知道在东皇的祭祀上表现出最高的恭敬;佳节团聚时常常围在父母膝边听云中君与灵巫相见相恋的故事,他们对于鬼神的信仰,自然和秉持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荀南河大相径庭。 但他仍答道:“就算东皇说我辛氏必定覆灭,那我也不可能坐着等死。事在人为!可……可你这些话,对鬼神实在不敬!” 荀南河:“肃王年轻时征吴国,卜筮为凶,但万事俱备,肃王仍带兵前往,大破吴国,bi越国东迁,早已不全信鬼神之言。您说得对,事在人为,祭祀与占卜是您手中最大的权力了,王不可取信于贵族,却必要取信于民。您既不能颁布惠民的发令,也不能亲自出宫招揽人才宽慰民心,唯有祭祀,是您和楚国万民之间的联络。” 辛翳神情有些动摇。 也不怪他这样。这个年代的人们,正是开始怀疑占卜,开始让鬼神为政治服务的时候,数百年前一切行事按照占卜和神迹的懵懂时期早已过去,这几百年政治、谋略与人心愈发成熟且残忍了啊。 荀南河不劝诱,只摆事实,讲道理:“祭祀是您唯一可以全程参与,邑叔凭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chā手的事情,请您一定要以此为突破口。” 辛翳果然松动:“可大巫会按照这些计划去说去做么?” 荀南河笑了:“您能坐在现在这个位置,就有楚宫大巫的帮助啊。” 辛翳皱起眉头。 荀南河道:“您大概不知道日蚀出生到底意味着什么。一般日蚀发生时,天下的牢犯都要被释放或减刑,国君与各个氏族的家督要连着三日祭祀祈祷,所有国事都要停止,都是因为对日蚀的敬畏和恐惧。如果有孩子在日蚀出生,都很有可能被溺死,更妄论您这样成为太子、继任为王了。这都是因为在你出生后,大巫说上天预示日蚀本来是要惩罚楚国,但因您的出生而祛,说您出生后必定会使楚国风调雨顺。” 辛翳自然也听过这段故事,小时候信以为真,如今再想起来,怕是父亲要求大巫说出这样的话来。 再加上当时许多祝尹、卜尹也以龟命,占卜预示说辛翳会保大楚安定,虽然民间对于辛翳仍然议论纷纷,但就没人敢当面质疑了。 荀南河道:“灵巫都生活在楚宫外侧,是由王亲自选拔任命,且不与楚宫外人来往。而且他还生活在楚宫,大巫的地位又大不如前,他还要依靠楚宫。我相信您可以说服他的。” 辛翳思索一阵,又探讨前头两个条件:“那你说的duyào,又要如何?” 荀南河垂眼轻笑,表情温和:“您不必什么都来问我。du一事,您身边有懂的人。至于丹阳的 分段阅读_第 8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手脚该怎么使,您该去与他们商议。” 她还是怕那群孩子第一次做这种事,没个方向:“只是我提示一点,怕你身边人年幼,草yào经验不足。下du最合适的那味duyào如今也到了产果的季节,多生长于郢都南部几百里的且兰、苍梧一代。此du服用后最早是兴奋惊厥,而后浑身抽搐,遇光与声音后反应更剧,在热闹的祭祀乐舞场面上,再合适不过了。” 辛翳呆了半晌:“你何时想出的这个计谋?” 荀南河实话实说:“也不算太早。毕竟您若是身边能用之人不够多,或您心智不足野心不够,这件事都做不成的。” 辛翳抬眼:“这就是你一个王师要教我的东西?” 荀南河在月光下轻笑,她平素的面容,显露出片刻的锋芒与生动:“我能教你的可不是这些yin谋。只可惜你如今的位置,不用yin谋难有生机。你该庆幸两件事。一是孔凭虽有谋略野心,却也有缺点。比如对你预估不足,比如不够懂如何夺得天下。二是,你够幸运,是战争与变故让我来到楚国,机缘与巧合使我来到楚宫。” 辛翳竟笑了:“荀师是说,若孔凭用你,你就能帮他夺得大楚?” 荀南河面容又恢复了平日的恭谨,吐出的话却令辛翳觉得两颊发麻:“他不配用我。” 辛翳仿佛不认识他似的,一双月光下隐隐泛蓝的瞳孔,巡视过他的脸,突然勾唇笑出一口白牙:“是,你确实只配为天下国土最大的王所用,也配得上这沉浮八百年的楚国王朝。” 这小子不但有能力,更有几分张狂和自信。 辛翳拽过白帛,给自己随便擦了擦半干的头发,斜眼看他:“别觉得我就能信任你。邑叔凭取信于你,最起码用了一年,在我这里,时间不会更短。今日,你要在这里,写下所有邑叔凭的眼线在宫中当值的位置。别想忽悠我,你一定知道的,邑叔凭肯定会让那些眼线来及时替你传递消息,或者帮你行事。写吧,趁着你刚刚磨得墨没干。” 辛翳以手梳发,站起身来,半倚靠在窗边,道:“在我做完事之前,荀师不能再离开楚宫一步,我身边会有人去贴身照料荀师的起居。哦对,教他们的还继续教,但是教的快一点罢。他们不愿意学就滚蛋,别一个个追在屁股后头哄他们学了。毕竟你的时间还要抽出来一点,我倒是想听听你这王师的课,还能讲出什么花来。” 荀南河觉得这小子,怎么年纪小小就有bi王的气质呢。 还听她能讲出什么花来,你先把齐字学利索了再说吧! 荀南河轻声道:“那可以让他们把刀收回去了吧。” 辛翳笑起来:“阿菩,先生怕了,要你收刀了。” 障子被拉开,范季菩和七八少年跪在门外,都是平日课间会练武对打的孩子们。范季菩结辫的头低下去,露出后脖子上纹的青鸟,他一只手拿的不再是平日玩的竹剑,而是一把寒光铁剑,姿态恭敬,道:“喏。” 七八个少年齐齐将刀收回剑鞘之中,他们虽然是跪着,但脚尖似乎还点地,浑身紧绷,一下子站起了身子。 范季菩微微抬起头来,却似乎并不敢直视荀南河。 毕竟她教这群少年上课也有几个月了,日日相见相处,也有了些感情。那群少年纷纷避开头去,不看荀南河。 但荀南河丝毫不怀疑,如果辛翳让他们将她诛杀在课堂之上,这群少年也会拔出剑来毫不犹豫的动手。只是或许会在最后,会有一丝不忍的将她的尸体用白帛掩住吧。 辛翳笑:“荀师说的没错,有他们在,我确实能做很多事情。也请荀师认真教导他们,毕竟您若是真的做了王师,总要与‘山鬼’多有接触的。” 荀南河:“山鬼?” 辛翳看向范季菩等人。少年们面露骄傲之色。 荀南河这才反应过来,辛翳给这些少年们,起了一个统称,为山鬼。 在大楚,鬼字通神,山鬼算是个很高看的称呼了。 辛翳:“哦对了。”他走到床边,从枕下拿出一个布囊,将内物倒在手掌心里。 那是个蜻蜓眼的串珠,系着黑绳,与她 分段阅读_第 8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入宫当日摔碎的差不太多。 荀南河呆了一下。 辛翳笑:“你要不要带上。带上,就必须忠诚于我。” 荀南河这会儿,才觉出来这蜻蜓眼串珠的意味。是服从,也是他划分敌我的一种方式。 她略一犹豫,抬起手来,接过串珠。 辛翳看她低头抬手,往脖子上戴,轻笑:“这会儿愿意戴了啊。” 荀南河不回话,她低头,后颈弯处一个极其优雅的弧度,手指就像是系书简似的轻轻穿梭打了个结。绳子不太长,孔雀蓝的蜻蜓眼只到了她锁骨下一点的位置,辛翳看着她带着这串珠,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这样骄傲又隐含锋芒的人,带着这总有几分服从意味的串珠—— 他年少的心里还没来得及品到半点微妙,却看着荀南河拈着蜻蜓眼,放进了衣领里。她深衣的高领恰好的将细绳和串珠掩住了。 她好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荀南河往外走,似乎又不放心:“你们都还年轻,第一次做这样的大事,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以与我商议。” 辛翳笑了,范季菩他们也笑了,一群少年的黑色瞳孔的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辛翳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谁说我们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在此之后,先是辛翳说是发了痘,修养在宫内,宫中少年都被感染,被隔离起来不得出入宫中,除了灵巫谁也不能相见。邑叔凭本打算进宫或叫荀南河出宫问话,却没料到连荀南河也被感染,他也只好作罢。 辛翳也不上朝了,听说在宫中病的谁也见不着,但天天就能听见他在宫中挠的哀嚎。 邑叔凭也懒得见他了。他也想着,辛翳这会子要是真病死了,倒是能省的他不少的事儿。他一直在考虑,除了辛翳以外,或许也有更好的人选,他让人去丹阳打探过一圈了,心里有几个适合扶持的人选,但是就怕接出来会引人注目,还放在丹阳。 不过他很不喜欢丹阳那群小宗的嘴脸。 简直就像是一辈子没见过肉的馋相,他只是透露了一点想法,丹阳的各路人马就开始顺着他裤腿脸也不要了的往上爬。 身为辛氏,被氏族挟持做伪王,算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事儿了。 却没见过为了荣华富贵,赶着当罪人当傀儡的。 实际上身份还能够做公子的人就只有十来个,但小宗中其他的人,已经扯着这十几个还不能叫公子的公子为大旗,开始在丹阳内斗了。 这群丹阳的小宗是打算养蛊,先自己人杀个你死活我罢。 他也在权衡。 选辛翳倒是不用折腾了,就是这小子再长大些,骨头说不定很硬。 再选其他的小公子,就怕是又要联兵入郢都,到时候还会激化和其他氏族的矛盾,但倒是要真做成了,就是可以高枕无忧几年了。 邑叔凭心里是偏向后者的。 而且他心里也确定了一件事。如果真的从丹阳选来出一个公子扶持,那就也要把剩下的人杀个干净,否则谁知道以他们的嘴脸,会不会转头主动联络别的氏族。 就看辛翳这次的病吧,他若是病死了,他就立刻从丹阳接公子出来,就不用他再费心力bi宫了。 就在辛翳“大病”的这段时间内,重皎一听辛翳转达的描述,就知道荀南河指的是什么果子。更重要的是神农本草经中并没有提到过苦实这du,这都是一小部分巫医才知道的事情,再加上服用后的反应,知道的人可就更少了。 范季菩带人溜出宫中南下,很容易就能在山林中找到这种du果,带了不少回来。 重皎知道制du不能加热煎炒,便想办法将它切碎,泡入冷水中,然后将滤yè晒干成粉,再将刮下来的皮毛也磨粉,混在一起,试给宫中所养禽兽,果然没多久后就见到行为异常,摇头摆尾,而后倒地抽搐。 半个月后,在丹阳的秋祭东君大典上,小宗们在宴饮后,开始了舞祀的狂欢。 大楚的祭祀,在舞蹈环节,讲究的便是人间欢闹,那些小宗冲入乐舞队伍中一起舞蹈,倒是也没有引人怀疑。 然而紧接着就看到了没去 分段阅读_第 8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跳舞的小宗公子们,痉挛瘙yǎng,浑身乱挠,十几人甚至开始双眼上翻,神志不清,四肢抽动的惊厥。 此du引发的惊厥,最忌光亮与声音。 却因为场面上钟鼓齐作,灯火通明,反应更甚,一个个抽搐发颤,肢体上做出了一般常人根本做不出的痉挛动作,面色涨紫,呀呀有声,可怖至极。 小宗又是在祭台上,篝火的红光下,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远远看到有人四肢抖动后倒地,大巫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喝醉了才倒下的,但舞蹈是献给上天,音乐不停,她便也不能停。 但在音乐之中,行为奇异的人愈来愈多了—— 赤红的篝火中,遥远的编钟声里,这数十位小宗子弟,像是被神捏在手里死去活来一般,在台上抽搐着,痉挛着,怒吼惨叫着,捂着耳朵尖叫着让音乐停下来……祭祀台上数百人,竟无一人敢靠近! 祭祀的乐舞不能被打断,但他们这样的反应,是不是东君暴怒,就在祭祀台上惩罚他们?! 终于,在《东皇太一》的乐曲终于结束后,祭台的最高处也只剩下阵阵哀鸣。当众人再上台去,又惊又疑的想要救助他们是,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只剩一丝气了。 祭祀给上天的酒浆,都是要小宗众人全部饮下,没有留下太多证据,而且那可怖的场面,谁也都没有联想到中du。 这些小宗被抬到祭台下,活的最久的人不过挣扎了两三时辰而亡,但每一个人死去的面容,都面目狰狞,肌肉扭曲,唾yè横流,身子痉挛着,甚至都没办法将他们挣扎扭曲的肢体放入棺椁中。 就连邑叔凭听到了传闻后,都没有想过这是中du。 毕竟做的大胆,干净又狠绝。 邑叔凭品过来这件事,已经是意识到辛翳真面目之后的事情了。 荀南河自己听到传言,后背都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说出计谋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当时只想着让此事解决的迅速、漂亮,威吓人心。然而用马钱子du也就罢了,还是用在祭祀这种火光不能灭,乐舞不能断的场面上,让中du与痉挛反应更严重,怎么可能给那些人还留活路呢…… 还没真的成为帝师,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的路,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鲜血…… 然而她也在思索一件事情。 辛翳说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那他上次和这些少年联手杀死的,又是谁? 第26章 绿衣 “哎!大君——” “你赶紧把他给弄起来,他是不是都烧糊涂了, 现在脸都跟个柿子似的, 要是他真在这儿弄病了, 景斯非拿眼神把咱俩削了不可!” 辛翳听出来这句是范季菩的嚎叫了。 原箴还算是靠谱一点, 似乎想把他从地上托起来,他那细声细气竟然也着急了:“你就知道睡!难道就不知道这儿冷么,白伯都打了招呼,说他先歇下了,要我们照顾大君,你就这么照顾的!这还是在荀君家里。也就是荀君不在了,要是荀君知道我们把他弄病了, 非要敲死咱俩不可!” 范季菩委屈的很:“呸, 你听我这动静, 我也跟感冒似的。喝了热酒在风里躺一夜,谁不病!荀君要是在,说不定还心疼我呢!” 原箴:“要是有辛翳在,他眼里还会有你, 你怎么想这么美。” 范季菩抱起了辛翳的腿:“他这么长一个人怎么抱啊!白伯过来了白伯过来了!” 辛翳只感觉浑身又冷又烫, 他还没来得及抬一下眼皮子,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等他再醒来,只闻到一股草yào味,似乎有宫人点燃了yào草在屋里扇风。 ……又是yào草! 他病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见了好,如今又病重,宫人都小心翼翼的放轻脚步, 生怕惊醒他。 但有个人就没这么讲究了。 辛翳耷拉着沉甸甸的眼皮子,就听见了一阵银饰相撞的声音,他顿了顿,关于申氏女的事情陡然钻进脑子里,还有那张几乎和荀师一模一样却眉间有个红痣的面容。 他翻了个白眼,哑着嗓子喊道:“滚!” 来人都没因为这个字停顿一下脚步。 辛翳嗓子哑的这 分段阅读_第 8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都快破音了:“让你滚!” 惨白的人影走过烟雾,施施然的跪下,手里拿着个金黄的铜钵,放在他榻边,微微挑了挑眉:“少吼几句。你都病成这样了,还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辛翳却是真的恼了,他猛地起身,却因为起猛了,眼冒金星,又跌了下去。幸好榻上铺的软,他摔得不难受,但真的是两手都没力气的张着,半天才看清重皎那张雪白的脸。 辛翳咳了咳,哑着嗓子道:“怎么?你以为我今日会在申氏女那里?” 重皎没反应过来,他皱着眉头:“什么?” 辛翳可不会相信他这幅嘴脸,他偏头朝里,半晌道:“铃铛,响了。我把它砸碎了。谢谢你,让我清醒了,哪有什么还魂复礼。我不会盼着她回来了。” 重皎却大惊:“铃铛响过了?” 他伸手要过来抓住辛翳的衣袖,辛翳却甩手:“我都说我砸碎了。” 辛翳显然是恼了,重皎不敢再说,辛翳冷笑:“把yào拿走吧,我们一同长大,今日,我却怕你能在yào中du死我了。” 辛翳虽然xing格yin晴不定,但发火总会有个缘由。 重皎脸色更难看:“原箴和范季菩二人今日还缩着肩膀回宫内,说就是他们不小心让你喝大,就躺在外头睡着了。我弄了yào来,你却说这样的话。昨儿发生了什么?” 辛翳哑着嗓子,道:“景斯!” 景斯连忙碎步前来。 辛翳:“让他出去,以后没有我的传召,不许他再来主宫。” 重皎一下子变了脸色。 这些年来,其他人大多被辛翳派去各地做事,唯有他被任命为太祝,大巫,留在宫内这些年与辛翳一直作伴。辛翳脾气臭的很,说动手就动手,嘴上也不讲究,却也习惯三天两头找他来喝酒说话,重皎自然清楚他是刀子嘴罢了。 他却忽然说不许再入主宫,这要不是大事就怪了。 辛翳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重皎却也只能退下,临走之前,还是回头道:“yào还是喝下,病成这样,不能小觑。” 辛翳已经撑着身子坐起来了,看着重皎:“我会送申家去虎方。” 重皎微微挑眉,不太关心申家到底要去哪里,反而好奇辛翳为何会跟他说这个,他还是垂下白色眉毛:“哦。臣知道了。” 辛翳看重皎这样的态度,心里顿了一下。 他挥手:“滚!” 重皎抿了抿嘴角,退下了。 景斯跪在榻边,道:“这yào……” 辛翳垂下眼去,端起铜钵,一仰而尽:“他至多耍点小手段,不至于害孤。说了不许,就别放他再来。” 辛翳烧的脸颊泛红,仰躺回榻上,翻身再度昏睡过去。 他依稀就感觉景斯的手伸进了帷幔里,替他掖了掖被子,而后才放轻脚步离开了。 重皎在外头碎石小路上等着景斯,看景斯缓步走下台阶来,他才躬身:“司宫,请教我。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景斯在宫中二十余年,也是看着这群少年们长大的,重皎平日里也都直呼名,今日躬身行礼唤他司宫,看来也是觉得事情要不妙。 重皎身边有一巫者正替他打伞遮阳,他微微抬起脸道:“大君不明说,又不发火,只让我不许入宫,这才是令我害怕的!大巫哪有不入宫廷之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还向司宫请教!” 景斯半晌道:“昨日,申氏女入宫,落水后被救起,听说至今未醒。” 重皎抬起头来,皱了皱眉头:“你是说?” 景斯没说什么:“大君这次病的厉害了,我先回去了。你若是出宫,叫原箴和范季菩注意点,他们俩再这样不靠谱,就别来找大君喝酒了。” 景斯扶了一下黑色的高帽,转身上台阶回到宫外廊上了。 重皎犹豫了一下,道:“去申氏女那里。” 重皎在宫里也是个特殊的存在。 楚国人毕竟尊重荀君,又觉得他是朗朗君子,少有人敢编排荀君的流言。 大概因辛翳传奇些,关于他的传言从来不少。若说列国关于楚宫的谣言,主角是荀君,基调是师生不lun恋。那在楚国的谣言里,另一个主角……就 分段阅读_第 8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是重皎,玩的是霸王爱上小神棍了。 在辛翳未迎女子入宫的时候,他地位简直就是宫里的娘娘。 手腕脖子耳朵上挂满了各种首饰,天天穿着衣摆拖地的长衣,走到哪儿也都娇滴滴的要有大伞遮阳。 辛翳在宫中如果要去远些的地方,大多骑马,但重皎不太会骑马,平日穿长衣也不方便骑马,宫里专门有一辆牛车是给他宫内出行用的。 因重皎作为楚国大巫,除了祭祀以外不可随意出宫,那拉车青牛不用怎么走路还享受着高规格饲料,也胖的肚子都快蹭地了。那青牛走路一步一顿,十步一歇,宫道两旁的寺人用脚走都比牛车快得多,就这样,重皎也要挺直脊背纹丝不动的跪在车上,坚决不下地,避免弄脏了拖在地上四尺长的锦绣衣摆。 重皎身上挂满了装饰还不够,他那辆车也简直就是移动的五金店,挂满了各种镂空雕刻铁片、贝壳、风铃和彩色布条。 这辆车走过宫室,风一吹,简直比胡同里一路按铃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还要吵。 宫人们是又烦又怕,就怕那位大巫的车会停在他们附近。 再加上,重皎总是到辛翳身边作伴,在宫里又骄矜又挑三拣四毛病多,动不动奇思妙想的说要鹤骨笛,要虎牙链,辛翳知道重皎也没什么大出息,就喜欢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就任他折腾。 就在早两年,连荀南河都怀疑这两个小子是不是冷王爱上小神棍的剧本。 宫里都偷偷叫重皎巫后了。 两个直男还天天勾肩搭背,对此一无所知。 因申氏女入宫即为夫人,不少在外宫打杂进不了主宫的宫女,都开始头破血流的抢夫人身边的位置。毕竟能照顾夫人,总要比在外头做杂活舒服的多。 这会儿当重皎的五金摊子被肥青牛一步一顿的拽到申氏女的宫室前,一群宫人听见那动静,都知道谁来了,一下子也慌了神。 难道新夫人刚进宫,重皎就要来个下马威,教训新夫人一翻,让她知道谁才是宫里的主人?! 新夫人住在西院,西院当事的是藤与森两位女使,这两人正被一群宫女推进里屋,慌里慌张的商量起来。 藤圆脸润肩,小手藕臂,笑起来甜娇可亲,但胆子却有些小,她本就怕灵巫鬼神,此时吓得快哭了:“定是大巫在宫中独宠多年,听说大君迎申氏女入宫,气急了要找过来呢!否则怎么昨夜才进宫,今日大巫就来了!” 森个子高一些,是典型楚女的细瘦杨柳身材,长手长腿,眉眼生的狭长,xing子冷静:“胡说——你怎么知道不是大巫给新夫人来看病呢。” 藤摇头:“不可能,那可是大巫呀!新夫人也只是个夫人,还能请得动大巫?” 森低头思忖道:“或许是大君宠爱新夫人呢。” 藤小手捂住嘴:“莫与我说你真的信大君会喜欢女子?他连咱们裙摆都不能见,谁要是敢往他眼前走就是杀无赦,你觉得他会心疼一个还没谋面的新夫人?而且,新夫人昨日落水后,到现在都没醒,大巫来了,总不能再去找夫人的事儿,肯定要少不了罚我们!” 森却道:“大君可能会宠爱她也说不定。你就看不出来她长得像谁么?” 藤满脸茫然,拽着她的衣袖:“长得像谁?还能像谁?在宫中,不久我们这些人日日相见么?” 森叹了一口气:“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 她们一群宫女听见了随行巫者报声,连忙从屋内出来,站在宫室台阶下,躬身并袖行礼。 重皎的白色长长衣摆从她们眼前拖过,他脱掉木屐走上回廊,回头问道:“新夫人是昨夜溺水了?” 藤被问得懵了一下,还是森更冷静一些,上前一步,把头垂的更低,并拢双袖抬过头顶,细声道:“是。婢只知夫人入宫路上,因惊马失足,在jiāo鼓桥落水,救上来已溺水,来过几位救治了一番,但夫人一直没有清醒。” 重皎简短的应了一下,拎起衣摆往主宫里去。 宫女们鱼贯走上来,替他开门。 他走进去,发现宫内的用物都很齐全,但也都不太华丽,楚宫宫室都是四面 分段阅读_第 8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幛子可以打开通风的,榻摆在北侧,挂着帷幔和风铃。他走过去,毫不讲究礼节规矩的踩到脚踏上,一把掀开了帷幔。 宫人跪在榻边,就看着重皎惊得竟“嗬”了一声,抬手一把捉住夫人的肩膀。 床上躺着的瘦弱女子,呼吸平缓,双眼紧闭,颈上有泛青紫的指痕,若不是仔细分辨,简直就是荀师熟睡在那里。重皎缓缓舒了一口气,看向那女子更光洁年轻的肌肤和稍显柔软的眉眼,还有眉心那颗赤如血珠的红痣,顿了顿,半晌才坐在了榻边,对那张脸伸出了手。 他带着银扳指的指节就要碰到申氏女的脸颊时,却忽然呆了一下,他手在她鼻息上探了一下,陡然从袖中拿出一只铜铃。铃铛微微摇晃,却并不发出响声,森大胆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铜铃八面,都磨出了镜子似的可鉴,铃角挂的小首不是凤凰,而是烛龙神…… 重皎不说话。 他震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说。 重皎是多年前被申家送入宫中的,他熟悉申氏族人的相貌,再怎么巧合,也生不出这样的女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荀氏在齐国的本家有流散,申氏找到了一位和荀师相貌极其相似的女人,早就养在家中,可能还打算有别的用,却没料到荀南河身死了。 索xing趁此机会送入宫中,想借此取悦大君。 却不料大君昨日遇到申氏女入宫,玉铃大作,他看到这样的一张脸,可能迅速就联想到他与申氏勾连,用玉铃的说法欺骗他,只是为了让他相信这申氏女就是荀师回来了! 只是—— 重皎心中疑惑。 若说这女子相貌与荀师七八分相似,是申家使得手段,那玉铃作响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玉铃不可能错啊…… 他本来今日想再一试,查清楚这女子会不会被荀师的魂附身,却发现这女子溺水昏迷后,竟然三魂七魄只剩魄在,魂不止所踪! 难道是溺水导致?那这女子是不可能再清醒过来的了,就算睁眼,也一定痴傻异常,再无反应了。 重皎坐在榻边半晌,心里乱作一团。 是荀师真的回来了?还是巧合?亦或是申氏耍了什么手段? 这会儿,反而辛翳的怒意,都不是他最先考虑的问题了。 重皎:“大君可有派人惩处或贬位?” 身后巫者摇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还未听说。听有些人说,夫人落水与大君有关。大君还说此女除了这张脸,再无用处,要剥下她脸皮来。” 重皎咬唇:“不可。怕的就是万一,若查明此女不是,到时候不用大君动手,我也会du死她。申氏也真是bi得没办法了,想借这张脸皮找生路。” 重皎忽然抬眼看向宫人:“若是她身子有什么不对,或是她清醒了,就派人来神祠找我。毕竟是夫人,万不可怠慢。” 森听到什么“du死”二字,心头一顿,连忙称是。 重皎起身,长长的衣摆一抖,光脚大步走了出去。 ** 在晋国另一端的旧虞。晋王派的人也到了。 大雪还未停,地上却红了。 蒋家修的是高门大院,到处都是深深的天井与窄窄的回廊,血因为有热度,洇开的极快,浸的雪团晶莹剔透。一条长长的路,两侧满是红雪。 一群黑衣甲兵踏过雪,踢开趴在地上的人,朝外走出去。 院外,一军官模样的男子坐在马上,三十出头,细眼瘦脸,嘴角仿佛挂着千斤重的秤砣,一年见不到他勾唇三回。人像是一把刚打出来的冷刀,干净锋利。他黑帽上落了不少的雪,他正用一块白帛仔细擦拭着佩刀的刀面,帽子下的坠绳轻晃。膝下的马眨了眨沾血的睫毛,似乎很高兴的摆着尾巴。 “臣等已经确认,蒋家无活口。” 宫之茕拿白帛又给爱马擦了擦头脸,才又一叠,边角齐整,血痕朝内掩住,放进小布袋,揣进衣领里,抬起眼来:“就算是冬天,也不能这样放着,让人都拖出来烧了,放在广场上烧。” 几个下士抬起眼来,只看着洁净修长的仿佛从来不杀人拿刀的白皙手指牵住缰绳,宫之茕冷声道:“狐家呢 分段阅读_第 8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狐家没有跑。全族人现在都在宅外跪着呢,说想要见您。” 宫之茕冷声道:“等着见我?我又说什么算数的。走吧,你们也上马。” 几个下士上马,他们不紧不慢的在旧虞城中的道上走。蒋狐两座大宅修的如宫室,宅外的城中路却泥泞狭窄不堪。 下士问道:“刚刚进城的时候,就看到狐家有人早在城门口等着给我们开门,似乎早知事情败露。不过咱们接到的命令是先杀蒋家,就让他们等着了。可……这狐家怎么不跑呢?” 宫之茕:“跑哪儿去?一大家子人,去秦国不能入户,魏国歧视臣邦人,楚国倒是好去处,可自打上阳败后,有不少兵力还在边关,提防楚国再北上进宫,他们那么多人,还能驾车从边关这么多军营眼皮子底下跑去楚国?” 下士:“那您说,白矢会不会带几个人跑到楚国去了?” 宫之茕:“这谁知道?但若真的去了,那就是白矢想亡我晋国了。” 白矢去了,楚国恨不得晋国大乱,肯定会给他兵力地位,甚至经营名声,把他糊弄成嫡子,然后帮他回晋国。公子白矢进来搅乱一波,不论有没有得到王位,楚国的大军一定会紧随进入晋国。 到时候,晋国就很有可能被灭国了。 等他们策马缓缓到狐家门口,就看到几百号人,一个也不少的跪在雪地里。 为首的男子瘦弱不堪,裹在黑色的熊皮大氅里,远远看去,像是一头饿的半死瘦骨嶙峋的熊。他抬起头来,尖锐的颧骨上一双点墨的眼。只有他一人没有跪在地里,而是跪在一块矮枰上,望见宫之茕策马过来,俯身行礼。 宫之茕策马走近,没下马。 “在下狐笠,见过卫尉宫君。” 狐氏其他人微微抬起眼来,心中有几分惊恐。 从这群人进旧虞的时候,他们就注意到了,皮甲缀铁扣,统一带黑色官帽,内里的衣服不是五颜六色,而是统一的黑衣。刀剑也都是统一款式,在皮质剑鞘外还有卷须纹。这绝不是普通的士兵。 听狐笠一说,众人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晋王近卫。 卫军的首领,便是卫尉。与他国卫尉多在宫中不大出来不同,晋王不但将卫尉带在身边,也多jiāo由他们去办私事,黑甲军队的数量虽然不多,但若是见到,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他们这穷乡僻壤小地方,还是头一回看到近卫。 但是看到了,估计距离头点地也不远了。 宫之茕虽替晋王做事,却不常在人前露面,在曲沃都甚至有些贵族叫不上他的名字,这地方的族主,竟知道他的姓氏。 宫之茕挑眉,策马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狐笠身前摆着一个长托盘。长托盘上明显摆着三个脑袋,用白帛盖着。 宫之茕轻笑。想也是狐家想推出几个罪人来挡罪。 却看着狐笠缓缓起身,从矮枰上起身,踏雪走过去,拥着大氅掀开白帛:“狐女芙,与子凿函,女珪。” 宫之茕挑眉,低头看去。 托盘上一个神色痛苦的年轻女子,和两个小儿的脑袋。大的孩子不过五岁。 宫之茕走近几步,又从另一边的衣襟中掏出一块新的帕子,掩鼻靠近,蹲在地上仔细端详。 他看清楚那两个小儿的五官,猛地想到什么,略一惊:“这是——” 狐笠拥着大氅低头:“是公子白矢留在狐家的一子一女。这是我的女弟芙,公子白矢私称她为夫人,但白矢既是被驱逐的公子,她也便不算什么夫人。” 宫之茕缓缓起身:“心够狠啊。” 狐笠低头:“若我狐氏满门抄斩,他们也是要死的。宫君,狐氏九族都在这里了。” 宫之茕又在那儿叠帕子,不瞧他:“你知道大君仁慈了?” 狐笠被风吹的身子仿佛斜了,他咳嗽着,以手捂嘴,腕上挂的灰色玉龟露了出来:“本不知。狐家数百人,都换作素单衣,跪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卫尉带人将我们斩首。” 宫之茕挑眉,看向狐笠裹着的大氅。 狐笠露出里头的中衣,道:“某实在病弱,若是不加件皮毛,怕是斩首之前 分段阅读_第 8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就冻死在这里了。” 宫之茕不置可否,叠着帕子缓缓绕圈慢走,听狐笠又道:“后来卫尉的人到了旧虞门口,却与我们说,要我们等着,先去蒋家,再来找我们。蒋家在旧虞的深处,若是两家都要杀,哪里还要分先后。那时候才知道,或许大君仁慈,不会杀我们。” 宫之茕收好帕子,笑道:“那你说,大君为何对谋害他的人如此仁慈?” 狐笠:“大君对待歹人并不仁慈。只是因为,我们狐氏并没有谋害大君。蒋家与川地有来往,那些川地的物资大多从旧虞再运往曲沃,他们才有川乌,这不是秘密。我狐氏的罪过,是知情不报,是明知白矢有不臣之心,却没有派人提醒大君。” 宫之茕:“狐家撇的倒是干净,但到底有没有出谋划策,谁也说不清了。若是放你们一条活路,白矢再度联络你们,留驻旧虞呢?” 狐笠从袖中捧上一枚一指长不到的竹片,想要递给宫之茕。 宫之茕没接。 狐笠以为他提防,解释道:“不知宫君是否听说过飞鸽传信。狐家本是养鸽用来庖食,后来发现鸽能归巢,边用鸽来寄送消息。这是吾弟狐逑寄来的小牍。” 宫之茕知道狐家有一子弟做了白矢的随从,却没想到他有这种办法向家中传递书信。不过军中也有养六禽,狐逑将鸽带去军中倒是也不太显眼,反而让人以为他是自带口粮。 但宫之茕不接,不是因为不信,而是因为他洁癖……不喜欢碰到别人。 他又从怀中掏出小帕,展在手上,伸出手去。 狐笠愣了一下。 下士着急:“放在帕巾上就是!” 狐笠这才放在帕子上。 宫之茕用帕子捏着小牍板,靠近仔细看。 似乎是为了怕鸽子飞行途中遭遇雨水,导致笔墨模糊不清,那人用小刀在小竹条上刻写道:“白矢离开旧虞附近,北上要去新田。” 新田?那里距离曲沃不太远,在曲沃的东北部百余里左右。 而且那里几乎是晋国的正中心,距离周边国家都有些距离。 他没有出逃?反而到晋国中部来了?难道,他还有什么野心和后招? 宫之茕把小牍包进白帛帕子里:“这不是你们里应外合的假消息?” 狐笠笑着摇了摇头:“做这样的假消息又有什么用?他要是想逃,就带几个人早就能逃走了,也无需我在这儿吸引你们的注意。” 宫之茕:“你的弟弟,狐逑,他还会再发消息过来么?” 狐笠:“应该会。他带走了三只信鸽,应该还有两只。如果白矢还有什么动作,他必定会通知。鸽笼就在狐宅的西门处,宫君可派人留守在那里随时监督。而且,既然狐氏蒙得大赦不死,必定也要回报大君。” 宫之茕摆出愿闻其详的样子。 其实晋王说不屠杀狐氏,是因为上阳大败后,旧虞是相当靠近边关的城池了。它也将取代上阳,需要发挥提供粮草、贮藏兵甲等重要的作用。 蒋狐二家虽攀比,但他们管理下的旧虞粮食产量不低。而且蒋狐两家的子弟几乎遍布城内外,随便拉出来个种地的都能和两家有血缘关系。 若是将蒋狐二家都屠杀尽,本地就几乎没有能读书认字的人了,更没人能被拉出来承担管理旧虞的职务。 但若是让其他的小贵族迁到旧虞来,必定会因为习俗不同,观念有别,和城中百姓再发生冲突,那就是让边关将士后院起火了。 不过晋王虽说不杀狐家,留他们来继续管理旧虞,但却决定收缴蒋狐二家的财产来给养士兵。而后再将一部分军官和军户迁入旧虞,也能让狐家不敢妄为。 他正想着,就听见狐笠道:“这里有十卷牍,记录了狐氏全部家财,大君此役之后,境内劳伤筋骨,将士缺粮,百姓困苦,狐氏只留百年前祖上旧物,与三百士的吃穿用度应用物什,其余都愿献于大君,只愿能解一点燃眉之急。” 宫之茕回过头去。 这狐笠竟然连大君的这个意思都猜到了。 而且狐氏虽然比不上曲沃大族,但也是个旧姓老族了,怎么都比“士”这种落魄 分段阅读_第 8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小贵族地位要高。地位一旦高,这个等级的人的吃穿用度自然也不一样。公子一日之食,可让普通之士吃半个月了。狐笠自贬家中三百余人为士,自然是谦卑到泥里去了。 为了活命,可真不容易。 狐笠低头,面上神情不显,又道:“蒋家财产不止多少,但这些年两家比富,狐家不曾赢过。若是再加上蒋氏财产,足以养活边关士兵。此后,也望大君能赐我旧虞千户百姓,若他们能迁至旧虞定居,旧虞可以上缴往年度两倍的粮草。” 宫之茕一惊:两倍? 旧虞雨水丰饶,有在河间沃土,本来就是晋国产粮大城,他还能再产粮两倍? 宫之茕:“善!此事口说无凭,狐君应记录下来。” 狐笠从宽袖中掏出一卷信牍,上封盖有钤印的封泥,递给了宫之茕,显然是已经写好了。 狐笠:“请宫君呈与大君。字字皆由某亲笔所书。若因某身份地位,这等小牍不配呈与大君,也可作某今日所言之证。” 宫之茕越来越觉得这狐笠真是猜不透:“好!”他一把接过信牍:“就是还有一事——” 狐笠嘴里说出的话厉害,人却不显山露水,躬身道:“宫君请言。” 宫之茕:“大君命我将狐氏大宗三族之家督,请入曲沃为质。若狐氏中有任何一人与白矢再有勾连,立即将大宗家督处死在曲沃。而后再诛灭其余狐氏宗亲。” 家督,说的就是嫡长子。也就是大宗之中,他和他两个叔叔留下来的长子都要被送到曲沃为囚。 狐笠一惊:“可若家督不在,这信牍中所写的粮产两倍的诺言,恐是无人来监——” 宫之茕打断他的话,道:“若氏族之中离了几位家督便再无能人,乱作一团,那这一氏断了就断了吧。放心,白矢一死,你们就可以归家。” 狐笠肩膀软下来。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一个氏族的强盛,不该只靠一两个长子。只是他对宗族里的其他人,真的不是那么有信心。 宫之茕笑道:“行了,可别在这儿站着了,让人去收拾东西,你这病秧子没到曲沃做阶下囚之前久病死了。别以为自己是被请进曲沃里的,囚车四面透风,只有一只牛拉车,少带点东西。” 他说罢转头对下士招手:“把两个小儿头包了,让人挂在旧虞门口,就算白矢绕道想回来,也让他知道旧虞城中发生了什么。” 狐笠无法,只能低头向宫之茕行礼:“待某去收拾一下行囊。” 宫之茕点头,却看他行礼时候,那灰色玉龟又在眼前闪了一下。 宫之茕突然道:“狐突曾教子不二,可你们倒是转向快。” 狐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先祖狐突狐偃父子是晋国有名的忠臣,狐突的女儿嫁给晋献公,生重耳、夷吾,逢骊姬之乱,重耳流亡在外,父亲狐突留在境内,命令儿子狐偃追随重耳。这一走,就是十九年,狐偃也十九年如一日的伴随在重耳身边。而后夷吾之子继位,为了bi迫流亡在外的重耳回来,威胁狐突,让他把狐偃和重耳叫回来。 狐突拒绝后被杀,狐偃在其父狐突死后一年多,才带着重耳回到了晋国,杀死了夷吾之子,迎重耳上位为王。 教子不二,就是称赞狐氏一族的忠心。 宫之茕意指白矢逃走,你狐笠狐逑兄弟怎么不学先祖,跟着护送他逃出晋国,又怎么不帮他归国夺取王位? 相传狐突临死前,将一玉龟留给了其子狐偃。 狐氏在狐突之前都并非上层贵族,龟是狐氏早年的爱用的吉纹,衣服挂件有过不少,粗糙廉价的灰玉雕刻而成的玉龟也有不少。后来显贵后雕刻玉龟的玉料便都是上好的了。因此越是材料粗糙越是先代旧物,看来宫之茕也是看到他手腕上的玉龟,推测那是数百年前的先祖遗物,才想到了这件事。 狐笠额头跳了跳,心底暗道这人真难缠,抬眼道:“宫君此话,是要将白矢比作重耳?也就是宫君相信白矢有朝一日会重返晋国,再度为王?” 这话说的实在尖锐,众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喘息,宫之茕轻敲剑柄的手顿了顿,看 分段阅读_第 9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向狐突。 这人生了一副病痨鬼的模样,说着这诛心的话,竟然还摆出一副温柔神情。 宫之茕是晋王身边人,没什么不敢说的话,而且五十多年前复国的也是晋国小宗,跟几百年前重耳那些人倒真血缘不亲,他冷冷道:“重耳有逃亡十九年而归的幸运,但白矢恐怕没有了。列国不会收容他,我们也不会放过他。时代不同了。” 狐笠淡淡的眉毛耷下来,神色又恢复了谦卑:“是,时代不同了。教子不二又如何,狐偃之子最终被迫害,全家逃亡,狐氏大宗自此湮灭,再无人听说。更何况,我狐氏不是不愿教子不二,忠心为君,但前提是,狐氏要效忠对了人。” 宫之茕这才缓缓浮现一点笑意,凉凉的不知是嘲讽还是赞许:“野心是够了。可惜,晚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 辛翳:“哼,你以为我今日会去申氏女那里?你就这么着急把她送进宫来?既然这样你以后也不要进宫好了!” 重皎:“不是啊大王听我解释!” 景斯在一旁听戏:我要不是知情人,真以为你们俩是一对儿呢! ** 南河:重皎你说什么?更光洁年轻的肌肤?你给我解释解释,是觉得我老了么! *** 洁癖的小宫同学上线了。宫之茕(qiong 二声)。 —————— 第27章 燕燕 晋国。晋王重伤大病稍稍有了些起色,便在宫中开了小朝会。 殿内, 师泷跪坐在案几后, 打量着南姬。 其实不止他, 其他几位近臣也都在打量着那传闻中的面具和面具后纤弱的女子。 南姬跪坐在晋王左手第二的位置, 前头就是太子舒。晋王至今不能下地,斜倚在榻上,让之省替他翻动卷轴。这种小会一般人少,都没什么礼节规矩,不过先秦时期各国官制单一,实际能决定国务的人也就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在晋王没说话的时候,师泷也正偏着身子跟郤伯阕聊天。 郤伯阕三十多岁, 一把胡子, 五官方正的像是刀刻出来的, 人也摆出一副极为正派的面孔,顶着一张严肃的脸和师泷扯八卦,道:“你也没见过那南姬长什么样子?但前几日,听说太子日日与她在一处, 二人还一同去了藏卷宫。” 师泷小声bibi:“但太子是应该见过的, 我倒觉得未必长得有多美,只是晋宫内哪有年轻宫女,全都是些劲大手粗的老婆子。姚夫人去世之后,宫内也没有别的美人,怕是太子舒没有见过年轻女子罢!” 郤伯阕:“不过这女子似乎也在外没有名声,大君直接把她带到朝会上来, 是不是有些太信任她的能力了。” 师泷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看这个小姑娘特别不顺眼,继续小声bibi:“估计也是因为大君太信任南公了。南咎子年少时曾经入宫辅佐陪伴过大君几年,大君十分信任他,或许正是南公夸赞了自己的女儿,大君才没多问,就也相信此女有堪大任的能力。” 郤伯阕偏头过去,南姬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坦然转脸对视,对他稍一点头。 郤伯阕只感觉心头一凉。 那女子目光看起来不像是个二八少女,而更像是个早在官场、列国之间游走已久的老臣。少了几分对名利的狂热,更多了对朝野时局的洞悉。 此刻这女子一个眼神过来,郤伯阕觉得从祖上开始,郤家自晋献公开始的几百年都被她在心里念算了一遍似的。就在郤伯阕只觉得她从祖上开始下刀解析,这刀快到他本人头上来的时候—— 她却又一笑,诡谲面具后的双眼温柔轻眯。 郤伯阕噎了一下:“她多大了……?” 师泷:“以我看女人的眼光。也就十七八岁。” 郤伯阕转过眼来,道:“这么年轻?我总觉得不像……” 郤伯阕话音刚落,晋王便清了清嗓子,开始了问话。 其实刚刚南河回头,真的是困得双眼朦胧,才在面具里眯了眯眼睛。自从那一日,她被某汪使计,马车被掀翻掉下jiāo鼓桥,她只记得自己穿一身厚厚礼服在水中挣扎,几乎溺水昏迷过去。 她满身冷 分段阅读_第 9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汗,半夜陡然惊醒在晋宫之内,睡在她旁边的舒都吓了一跳。 舒还以为她发了梦魇,又是叫巫医,又是请宫人,一时间闹得连魏妘都知道她做梦被吓坏了。 光是这个所谓的“放假”,她至少拿了一整个白天来消化。 越消化,想的事儿也就越偏了。 她竟然一时间忘了去骂系统。满脑子就一句话: 辛翳真的要迎申氏女进宫了? 不过……她心里也有些五味陈杂,毕竟之前她一直在劝他…… 而且辛翳那个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自己不论怎么捉摸,也琢磨不出答案,本来她恨不得到了夜里倒头就睡,再回楚国一探究竟,但却没想到一觉睡到天明,她压根就没有在楚国醒来。 她也想过,难道是申氏女已经淹死了? 这样已经几日了,她根本没能在入睡后去到楚国,她想问领导,领导却又开始了装死。 南河满脑子都是这些事情,还有辛翳那张怒极反笑的脸。 现在楚国的局势到底如何?他是不是真的病了? 明明这些问题,她再怎么想也不会出结果,却忍不住都挂在了心头上…… 真若是夜里回到楚宫,在她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辛翳万一遇上了坎,说不定她还……帮的上忙。 而且,她还留有不少资源在楚国,本来想着任务结束也就用不着了。但现在第二个任务还是在晋国,她或许应该想办法把以前作为荀君的一部分势力想办法拢到身边来。 但更让她头疼的是,楚国现在依然在上阳频繁练兵,听说是商牟现在驻扎上阳,重新修建城墙与军营,显然随时准备等着北上进军。也不知道是不是辛翳的意图抑或是楚国的惯例,上阳被屠戮,迁入了楚国北部城市的军户,显然不留晋人,要把上阳变成一座完全的楚城。 她只希望先缓缓……但缓也未必有用。 晋国是楚国一统天下的第一块绊脚石,而她从多少年前就开始向辛翳灌输一统的想法……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正沉思着,晋王清了清嗓子,道:“都到了,那便先说说吧。” 先是晋王说派宫之茕去了旧虞,群臣一听,便知道旧虞免不了又是血流成河。晋王也开始安排将北部的军户调至旧虞附近,旧虞将作为紧邻边防的重镇,重新加固城郭。 晋王:“楚国的军队还没有走么?” 师泷摇头:“他调走了一部分队伍回境内,但仍有大军驻留上阳。臣认为,辛翳应当不会再将军队撤走了。这样一座重城,他必定会将其当做北上的犄角,而且……若晋国境内有动乱,他们就可借机长驱直入——” 正说到了她刚刚还在考虑的事情。 晋王皱眉:“那白矢被驱逐的消息是否也该传到楚国了。” 师泷点头:“怕是要到了。白矢离开,军中必定要不安定好一阵子,我们还不能确定楚国会不会趁这个机会再度北上。” 以前晋楚会盟的时候,是荀南河出面的,这次上阳之战,才是晋王第一次见到辛翳。这就一面,不止是晋王,还有战场上千万的士兵,都对辛翳这个传说中的年少楚王,才有了真正的认识。 晋王也要感慨,除却头盔下似妖的相貌,他也比想象中年轻,比想象中更懂得打仗,比想象中更像个霸主。晋王也不得不怀疑,楚王辛翳,一直有北吞晋国的野心,他也一直想这么做。 师泷:“或许,我们可以考虑联盟秦、魏两国,三国联手一同打下上阳来,将楚国驱逐回黄河以南。” 晋王转过脸来,道:“舒,你怎么看?” 舒紧张的tiǎn了tiǎn嘴唇,道:“我认为可以。上阳如果落在楚国手里,就是威胁黄河上游的我们这三个国家。秦国、魏国会和我们一齐攻打上阳的。” 晋王点了点头,又看向南河。 一时间,几个人的目光都朝她身上移了过来。 南河垂了垂眼,避开目光,轻声道:“我不认为现在我们该考虑三国联合攻打回上阳这件事。至少在今年年内,我们是不可能夺取回上阳的。” 其他 分段阅读_第 9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几个人神色都有些变化。南河向来都是朝堂上泼冷水的那个人,也看过太多次别人因为她的话语而神色微妙。 南河并不在乎。这个时代的官制十分简单,说白了就是一个高官往往身兼数职,高官身份更像是被大王纳入了可以商量事儿的自家人范围内,基本扁平化管理。 斗争也更直接,后世上那些官场上的手段,在这种部门简单官员人数少的官场上,根本派不上用场。再加上国家之间纷争激烈,一个内斗造成的后果,都可能导致灭国,她也不会花太多的经历放在朝堂上的眼色里。 南河不去看旁人眼光,而是直视晋王,道:“今年不能夺回上阳的理由有三,一是晋国境内条件不足。白矢离去,造成军心不稳,还需要有人来接替他的职务;其次我们粮草不足,到今年秋收的七八个月内,我们都不适合有大的行动。二就是,秦、魏未必会和我们一起攻打上阳。最简单的问题就是,如果大家一起攻打下了上阳,那么上阳归谁?” 晋王沉思,师泷也不说话了。 他们都理所应当的觉得上阳还会回到晋国手中,但各国都要花费心力军费甚至将士xing命,不可能就将上阳拱手相让。 南河:“诸位假设三国联手攻打上阳的时候,似乎觉得上阳一定会回到晋国手里,那秦国、魏国为什么要出兵?或者说,像魏国这样比晋、秦更强大一些的国家,为什么不自己攻打上阳?三国虽是联手多年,但局势越来越紧张,谁得了上阳,谁就有可能下一步成为中原霸主,那三国联盟打下上阳后,会不会因为争夺上阳再起内讧。” 晋王:“第三点呢?” 南河抬头:“第三点就是,我也不认为楚国会在今年有大的动作。今年是楚王加冠之时,境内准备典礼与祭祀就要耗时几个月,而且加冠礼中大多数的仪式都要楚王亲自准备。其次……” 她顿了顿,才道:“楚国令尹死后,楚国实际上并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接替令尹之位。再加上令尹死后,其实还有几大氏族在楚国境内野心勃勃,越国在南方又再有动作,楚国境内看似改革大成,但仍有许多遗留问题。楚王会想要在今年解决这些问题,再发动北上的战争。” “而且目前黄河南岸还有宋、魏、齐国的大量领土,楚国虽然手伸到了上阳,但这只是个犄角,再北上会遭遇重重危机,甚至会被两侧的邻国夹死。而且他还年轻,您是征战沙场多少年的人物了,他这次凭借了多一倍的军队才胜,并不容易。他一定希望耗到年少且没带过兵的太子舒登基时,再发动北上的袭击。” 师泷脸色有些奇怪。 郤伯阕和太子舒都忍不住侧目惊讶:这南姬养在南公身边,竟知晓天下事,对于楚国的分析,远比他们透彻的多…… 晋王呆了一下,拊掌大笑:“是南公带你走访各地,知民情与朝政,才能做出这样的判断吧。确实,辛翳锐不可当,但我发现楚国至今还在使用青铜兵器为主,皮甲的普及率也不够高。这次确实是我太武断了,但若是下次再jiāo手,大晋便不会再这样输了——但前提是,是老夫依然能够带兵啊!” 南河垂下眼。确实,关于楚国军制仍有不少的问题存在,这也是她一直担心的,看来晋国也意识到了楚国的一些漏洞。 也不知道辛翳会不会知道如何整治…… 晋王说到最后一句,目光转向了舒,叹气道:“你说得对,他会想熬死我的。辛翳才加冠的年纪,以后跟他对上的怕不会是我,而是舒啊。也确实不能比,辛翳十二岁的时候就设计诛杀小宗几十人,手腕残忍,后又屠戮孔氏满门,将邑叔凭车裂……这经历别说是舒了,怕是少有几个国君比得了。” 郤伯阕却摇头道:“不过这辛翳本身就是凶兆又嗜杀,也是迟早身边无人可用。父母早逝,照料他的人又接二连三惨死,他又自己动手du杀亲族,搞得辛氏就只剩他一人。也就荀君算是在楚宫活得久的人,这不也被克死了么……他倒真是‘孤’‘寡’了。” 他这话说的,在场的人心里都是认同的 分段阅读_第 9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各国都很注重占卜祭祀,更在乎鬼神之意。一国之王本就是仅有的可以主持天地祭祀的通神者,那辛翳作为太子,诞生时遭遇日蚀,就已经是引人争议恐慌了。再加上他出生长大路上,一路坎坷,身边之人因各种变故而亡,竟也都变成了他的错。 荀南河这些年在列国中成名,因她多次出使表现出的礼节与言论,楚国在各国舆论中,也好不容易成了个能出君子肯用客卿的国度。再加上辛翳对外又以极高的礼节尊敬她,各国也认为楚国有荀君辅佐政务,管教幼时颇有恶名的楚王,必定会让大楚成为不可让人欺辱的霸主之国。 却没想到,大楚到底是不是霸主之国还不确定,荀君做几年令尹,不满三十岁就病故了。这一下子,仿佛辛翳再也洗不掉“凶兆”之名了。 辛翳年少时也曾自认为自己是厄运的来源,而自责痛苦过;也不知道她这样一走,他会不会更认为是他的责任。 但南河最听不得的话,就是旁人说辛翳是“克星”。没人知道楚宫的那些秘事,更没人知道他是多么艰难的长大! 郤伯阕说的都是各国都认同的说法,却不料南姬的目光如刺,朝他看来。那青铜面具下的红唇一勾,南姬道:“就算厄运、凶兆的流言再盛,只要他还在,楚国都是不可小觑的。” 更何况,她知道他并非孤寡。 楚国还有不少和辛翳年纪相仿的能人,只是因为时局还未被启用罢了。 郤伯阕看她这样冷不丁chā出来一句,心头一抖,道:“确实也是。楚国疆域最广,人口最多,天下倒是谁也不能真的小觑。” 作者有话要说: ** 南河:“我绝不会再让人说你是大楚凶兆了!” 辛翳呆滞:“大楚胸……什么??” 第28章 日月 师泷眼睛转回来,道:“南姬所说也不无道理, 今年确实不适宜再出征。只是秦国借粮……来使又入我府上一次, 拽着我衣袖泪流不止, 说秦国饿殍千里, 如今再不给粮,或许是真的撑不住了!” 晋王头痛:“我不是不愿意借,而是晋国也……我如何面对自己的百姓啊。” 南河其实也觉得应该借粮,只是她没打算开口。她忍不住犯老毛病,说完自己该说的话,就两只手chā进袖中,装神游。 这会儿她也一时没注意仪态太像个男子, 自己一双手不是在广袖深衣里, 而是锦边裹纱的红色云纹曲裾里。 她刚开始装作自己不在现场, 就感受到了对面师泷朝她挤眉弄眼的目光。 南河:……干什么?sāo狐狸在晋王眼皮子底下还想勾搭小姑娘?! 她一个眼神顶回去,师泷动了动嘴唇,比口型道:“借粮。” 南河这才看向晋王。晋王似乎实在是犹豫借粮这件事,师泷是看出她也支持借粮, 想让她开口。 南河回望过去, 挑了挑眉,这才想起自己神情都被面具遮挡,他也瞧不见。 她有意拖了拖,看师泷略着急的瞧她时,这才摇了摇头。 她不用说,昨日舒来, 在这件事情上问过她的意思,显然是要今日开口劝言的。她也不用锋芒太过,毕竟她入宫,也是为了辅佐舒的。 南河才摇头,前头的舒抬手发话了。 舒道:“舒认为,此番应当借粮。只是或许不比真的全解秦国燃眉之急,而是借出一部分,表示我秦晋永盟之心。毕竟我晋国也面临灾荒,可带领秦国来使访问曲沃周边的土地城郭,让他意识到我大晋也不比秦国好到哪里去,而后再借出秦国所提出要求的一半数量的粮食,用船运到秦国去。秦国国君品xing淳朴,必定也会感激我晋借粮之心,秦晋之好就不会被楚国离间。” 晋王看向舒:“那我晋国怎么办?” 舒:“可许诺来年的铁矿为由,向魏国借粮。舒愿意亲自修书,派使节前往。这次借粮,也是要和魏国保持更密切的关系,为了来年三国联手,反击楚国。” 晋王垂眼:“若魏国不借该如何?王后虽是魏国国君之女,但这些年我们与魏国已经求助多次,魏国未必再借。” 分段阅读_第 9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舒:“魏国会借,因如今楚王北上黄河,晋魏秦三国必要jiāo好,魏国若有野心,有自保之心,就一定会借。但怕是魏国也不会借太多粮食,但我们也没有借给秦国太多粮食,所以至少还是能稳住国内。而且这也能让今年年关度过之后的三国结盟更有可能。” 晋王笑了。他似乎只是想听舒这样条理明晰的发表自己的想法。 晋王神色舒展,道:“那便依太子所言。修书和选择使臣,也由太子亲自完成。只是,师泷,到时候你给看看,怕我儿粗心,写了错字罢。” 这是要师泷帮衬着些了。 舒微笑点头,转脸望向师泷。 师泷抬手行礼,放下袖子却忍不住看向南姬。 南河注意到这错综复杂的眼神关系,就装什么也没看见。 过了一会儿,朝堂上讨论起春祭。春祭名构,在其他国家中,夏祭与秋祭最重要,但晋国重视农产,便将春祭构与秋祭禘并列,构与禘成为了一年四祭中最重要的两大祭祀。 为了春祭,君王要亲自在城东耕种土地,王后要亲自在城北养蚕,虽然只是做个样子,但也要表示国家对于农耕生活的重视。 来了这时代后,最让南河感到吃惊的,就是自商以来数千年的祭祀中,祭祀是由君王和王后全程参与进行的。 女子的位置,不止体现在婚姻中,更重要的则是提现在祭祀上。比如当国君求娶女子为妻时,告书上要写明:“请君之玉女与寡人共有敝邑,事宗庙社稷。”这就是请求此女能与他一同祭祀上天,拥有土地财产,男女虽然职责不同,但在祭祀和家族中地位平等。 而在各大祭祀中,祭祀列祖后,就是祭祀先王与先妣。 与后世女子不能登庙堂上家谱的习俗相比,这个时代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男女夫妻都拥有平等的法理地位。 这也就是国君一般不愿意娶氏族女的关系,只因王室血脉拥有祭祀天地神灵的权利,而一般的公族,只能祭祀名山大川,若是娶公族女,就是让一位位置不足以通天地的王后来祭祀鬼神。 祭祀是权力的提现,曾经周天子在位时,只有周天子可以祭祀天地鬼神,强大的诸侯通过祭祀鬼神来表现对权力的yu望和野心,当周天子灭亡,各诸侯在祭祀中也都把自己提到了周天子的高度,公然僭越。 在祭祀的地位如此高的时代,灭祀也就成了一个国家亡国的象征。 之所以说晋国只是被瓜分,未曾灭国,就是因为晋国小宗占据一小片领土,在每年不间断的举行国家级别的祭祀。而当晋穆侯复国后,祭祀的火种再度回到云台,这便代表着晋国从未被灭国过。 在今年这样一个关头,春祭自然成了晋国的大事。 本来太子可以在祭祀中站在群臣与公族、王子之首,但今年由于晋王受伤病重,就打算让太子舒替他实行一部分的祭祀。比如去城东耕地,这件事不但露脸,也能获得民众的喜爱;比如在奉献祭品后,登高堂歌唱《清庙》,可以表现太子的诚心与正统。 他们在商量祭祀相关的事情,南河却快睡着了。 她毕竟是个前共青团员,无神论者,这种祭祀活动对于贵族王室来说简直是从学识数之前就会的基本技能,对她来说却又陌生又觉得不太信,以前在楚国的时候就从来不参与这种话题。 这时候她就半垂着头,在原地装死。 师泷实在是有点在意这个政敌,忍不住瞧她。 这时代在仪态上区别男女,一是在于走路,男子大多阔步而行,女子则踽踽而行;二则是见人的时候,女子大多垂头以侧面示人,说话时不直视对方眼睛,或手抬起来半掩面,而男子一般会直视对方双眼,昂头据理力争,以示决心和自信。 南姬走路时候往往忍不住迈开步子,前些日子穿着深衣,虽然有些男子气,但好歹走起路来也衣带生风,飘然优雅。但今日她穿着宫内的曲裾,从进门来已经被自己窄窄裙摆绊了好几次,跪下的时候也差点一歪身子坐在枰上。 刚刚与晋王说话的时候,两手并拢在袖内,如君子般直立上 分段阅读_第 9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身,仰头直言。 师泷若不是见她面具下的红唇和细长的脖颈,几乎都要以为她是个男子了。看来南公也不知道女子应该如何坐立,都是按教导君子一样教导她的啊。 不过这会儿,她倒是垂着头,发辫低垂,温良恭俭的听晋王在说话。 就在南河快要打瞌睡的时候,晋王忽然来了一句:“南姬,你认为如何?” 南河听他们商量祭祀的稻谷数量的时候,就早走神了,刚刚什么都没听清,连忙抬手,胡扯几句怎么都不会错的话,道:“善。姎不懂祭祀之事,但今年春祭极为重要。” 晋王笑:“确实。行,只是这些日子,舒要有的忙了。” 等到晋王又躺下,众人退出去。 师泷与舒对话,商议借粮之事,却也看向了南姬。 晋王在师泷面前提及过希望南姬为太子fu之事,他就不再好主动与南姬搭话,但幸而舒主动与南姬说话,将南姬拉入对话之中。 师泷这才道:“看来南公这些年带着您去了不少地方,您竟然这么了解楚国的状况。” 南河总觉得师泷话里有话,师泷一张微笑的假脸,她也满嘴假话:“是么?只是南公与我谈论过天下各国,我也不止了解楚国。” 师泷笑容更盛,春风拂面:“是么?只是我们众人直呼辛翳之时,南姬却一直称其为楚王。” 南河一愣。她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微微咬唇,看来以后要注意一些了,或许是在楚国待久了,她自然还是会不假思索的偏向辛翳,亦或是行动举止上还有纰漏。如今虽然她也没打算给晋国如何出谋划策去反击楚国,但也绝不能让人怀疑她的立场。 舒对于这些针锋相对尤为敏感,她似乎害怕场面尴尬起来,连忙想要打圆场。 南河微笑道:“我与南公也都是以楚王、晋王这样称呼各国君王,甚少直呼名字,所以也未曾注意。” 舒连忙道:“这些都是小事,南姬从小远离王宫朝野,说话方式自然与我们有所不同。” 师泷看舒又立刻替南姬说话,心道:果然,这南姬入宫才几日,已经甚得晋王与太子信任了。 南河倒是真懒得跟师泷唇qiāng舌战,这次小会之后,晋王虽一直没有主持大的朝会,但她见到师泷的机会并不少。 太子舒几次和师泷会面,也都叫上了她。 这几次会面有的是晋王安排的学习,也有的是为了给太子修改借粮的告书,教导祭祀的礼节,但舒跟她正关系好的时候,就想到哪儿都带上这个小姊妹,南河也乐得看云台藏卷宫的书简,学点自己以前在楚国接触不到的东西。 只是她越看越觉得,舒是当真对师泷有点好感的。 好几次她都注意到,舒在读经卷时,会忍不住抬起头来偷偷看师泷的侧脸。 而师泷这家伙,明明知道,竟然还装不知!然后会有意无意的摆出一个更……优雅无死角的姿势! 那瞬间,搔首弄姿又佯装看向远方的姿势,不知道还他妈以为是他坐在棚里等拍杂志封面,恨不得把自己衣领都恰恰好挪下去半寸! 姓师的,你丫是要用色相讨太子喜欢是不?! 然而舒大概有点被色相迷得发晕的小姑娘的感觉,竟然还吃这套,耳朵更红,更不敢多看,身子却会在不经意间靠过去半分,请师泷为她讲解不明之处。 师泷对太子态度也十分温和,却时不时的会转过头去,看向书架之中穿梭的南姬。 或许是因为南姬站的位置实在不太容易被看到,师泷又总是被女子注视的类型,偷看别人实在不擅长,动作明显了些。 南河一下子注意到了。 她本来跟师泷就针锋相对,此刻注意到了,就索xing话锋挑起来,道:“相邦教导太子便是,难道是姎打扰相邦教习?若是如此,相邦不必总回头看姎,姎退下便是。” 师泷一愣,又暗自咬牙。 她这xing子真不像个女子! 舒愣了一下,师君注意南姬了? 她倒是没顾上自己的小女儿心态,瞧见南姬对师君盈盈而笑,背后一凉。 师君别看了啊!要是被南姬瞧上眼 分段阅读_第 9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了,那说不定下场就是借种被杀啊师君! 君父本就宠爱南姬,不喜师泷,师泷又是客卿,无家族仰仗,说不定君父还觉得师泷脑子好使脸蛋还行,又对南姬多有亏欠,手一挥就赐给南姬玩去了呢。 太子舒内心抓狂:师君啊!要是君父真的把你赏给阿妹了,那说不定只能到南姬的床榻上去找您请教了,到时候您侍儿扶起娇无力的做了……面首,她也救不了了啊! 舒连忙又给这俩人咄咄bi人的样子打圆场,但南姬似乎也怕她为难,没多说什么,轻笑一声回书架之中了。 只是师泷却神色有些奇怪,半晌才回过头来。 南河一边拿掉竹简外的布套,一边内心腹诽:现在这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感觉大家眼神都这么乱呢?可别特么搞什么循环三角恋之类的啊喂! 等师泷走了之后,南河忍不住问出了口:“舒可是对师君有倾慕?” 舒一下子红了脸,又白了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只是觉得师君xing子好,相貌也好罢了,我知道很多事情都是不可能的。我能拿出来与你说,便是知道自己管得住,不会像暄想的那样。” 南河被这孩子看男人的眼光气得说不出话来:“难道晋国朝堂上就没有美人么?师泷的长相,难道就算是晋国朝堂上最好看的呢?” 舒也挺坦诚的:“其实你当日见过郤伯阕吧,郤伯阕估计都是朝堂上长得第二好看的了……” 南河被这个严酷现实震得一懵:“他只算五官长对了位置罢!唉,舒以后还是应该多去看看,天底下好看的男子数不尽数,师泷又算什么呢。更何况,他也不算什么好男人。” 十来岁小姑娘的喜欢,简直比水面上的夏虫还短命,舒嘴上都没坚持几句,听南河这么一说,心也跑了:“你是说,比师泷好看的男子也不计其数?怎么晋国就不来些好看的君子呢!” 南河虽然知道师泷确实也算晋国美男子了,但毕竟她是看着辛翳那张脸长大的,便毫不犹豫道:“那是自然。更何况师泷年岁也长你不少,你或许可以喜欢些更年轻的。” 舒却道:“年轻小子不懂事,又爱胡闹,谁会喜欢他们啊。” 南河:“……” 她心道: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啊!自己是懵懂少女的时候,净是喜欢大叔,等心理年纪大了,就自然忍不住把眼光往年轻小nǎi狗身上挪了啊。 舒又微微红着脸,问南河:“那暄喜欢什么样的?” 南河:“什么?” 舒:“你一定遍访天下,否则你怎么会知道天下男子相貌昳丽者不在少数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是xing格温和可亲的?还是霸道可靠一些的?” 她为生活和任务奔波这么多年,都快忘了自己xing别了。喜欢?她都快记不得上次心动是什么时候了。 南河只能随口道:“我喜欢好看的。一般的好看还不行。” 舒内心松了一口气:看这个口气,南姬是瞧不上师君的。师君至少为臣的身份保住了,她也不用担心撞见某天师君被人打包送进南姬宫中了。 舒扮个鬼脸,面上嫌弃,实则认同,笑道:“哼,还什么南公弟子,通天文地理,一样的肤浅!” 第29章 终风 按理说,以南姬的身份, 上云台之后, 或许两三年内可能都不会下来了。 但不过十几日, 她就下了云台。 这些日子她天天当家庭教师, 跟在太子舒身边。 只是这次春祭,晋王也要她一同前往。 各国的祭台都不在国都内,这与远古郊祭的习俗有关。像是楚国在章华台,晋国则在新绛郊外。新绛是晋国旧都,在汾河北部,跟云台距离不远。从新绛甚至可以遥遥看到云台的依稀轮廓。 春祭是要在清晨开始,耗时很长, 这算是晋国每年最大的活动之一, 祭台之下已经撑起了无数帐篷, 晋国的公族客卿纷纷赶到,秦国、魏国的使者也都前来参加,近卫士兵来回穿梭,几十架鎏金纹样的马车缓步经过, 炊烟四起, 热闹非凡。 舒在帐内试穿祭祀的礼服,羊皮缝纫的帐透着黄色的天光, 分段阅读_第 9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内的人五官都显得朦胧,她进帐的时候,舒穿着黑色与暗红色的礼服转过身来,腰封系的很窄, 显得她肩宽腿长,两臂一展,宽袖如羽翼。 舒道:“好看么?” 宫中人尽知南姬与太子亲密,连忙退开几步。 南河也懒得忌讳,舒xing子确实讨喜,她拿起冠走过去,替她戴上,将绳结扣在她下巴下头,道:“很好看,有气概。” 舒也关心她:“暄这几日精神怎么都不大好?” 南河微笑:“我都没有露脸,你怎么看出来了?” 舒对镜整理红色锦领,道:“那夜你做了噩梦,惊醒的时候连我都吓了一跳。从那之后你都没有睡好,是不是遇了魇,太卜太祝也都在,要不让他们来看看?” 南河摇了摇头:“没事。这几日睡的好多了。” 就是再没回过楚国,更没见过辛翳罢了。 舒走过来:“宫中也为暄做了礼服,试了么?” 南河点头。 因她是南咎子之女,入宫后又带着面具显得神秘,礼服也多有巫卜之风,红色曲裾外有宽袖披衣,再拢黑色如烟长纱,刺绣宽领,艳红罗绮,显得她整个人修长匀称,艳秘诡丽。 又加之南姬有一头黝髹可鉴的过腰长发,来替她试衣的女使又将她长发散下,只以末尾束带,更让人瞩目。 南河穿惯了宽袖素衣,这样的打扮也实在不合适。匆匆看了两眼便脱下,只想着自己怕是在祭祀时,真要作这样的打扮,与王后所携女眷在一处坐立。 她倒是怀念起自己穿男装的时日了。 不过说来,她虽然想骂晋王,但这老家伙,倒是真疼爱女儿啊…… 这些日子不但置办了十几套燕服礼服,更是又将她所住的宫殿装潢一番,吃穿用度无比让人把最好的都给她呈上来,恨不得把这些年欠她的都补上。 舒道:“暄醒了就来我这里了么?我听之省说,君父召你过去,怕是子省正去你帐下找你了。” 南河这才点头:“你不去?” 舒羞赧一笑:“我还要练歌。若是唱不好,便是对神大不敬。” 其实也不是歌,更像是朗诵,但比唱歌更容易露怯。 《清庙》的词对于一个学史的人而言,实在是有名,不过她并不太会唱,因为这是周颂的词。楚国跟这些北方国家不一个文化圈子,都是颂九歌。 南河莞尔:“好。那我便去了。” 自南河走后,舒帐下的宫女却一个个暗自心惊。 这南姬身份本就已经难测,只知大君宠爱,且此女并不多在内宫,而是多伴于王后、太子甚至晋王身边,和公族大臣也多有接触。太子舒几日僭越,偷偷去南姬宫室住宿,已让宫女仆从震惊,此话传到王后耳朵里,王后竟然也笑眯眯不在意。 此刻又这样亲密平常,怕是南姬定下了未来王后身份罢! 她们正想着,太子舒身边陪伴已久的老婢走过去,亲自替太子换下礼服。 那老婢名靥,最早是王后媵,后来又做了接生女师,王后信任,便将她当做太子婴幼时的贴身婢女而用。太子舒常唤她靥姑,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给太子更衣沐浴的婢女。 靥姑捧下腰带,其他宫女奴仆这才敢从她手中接过。 南河和岁绒走出去,她的面具实在是引人注目,来往不少人都对她投去目光,这其中自然也有熟人,比如大老远就可以看到晋王帐外波涛汹涌,大腹便便的乐莜。 乐莜这些日子没得晋王青眼,连云台都没能上,刚刚师泷进帐之前,还赏了他一个大白眼,他自觉没趣,又不好在晋王没召见的情况下硬着头皮闯进去。 这会儿看到了南姬,他有些惊喜。 毕竟之前与南姬jiāo谈时,她话少又听得仔细,乐莜又听不见南河心中的腹诽吐槽,觉得此女温和可亲,又地位不低,连忙想与她搭话:“南姬来了哇!” 乐莜站着就是座圆润的大山,南河仰头才能瞧见他的胡子。 这搭话的水平,也不甚高明。 她答道:“是。许久不见将军了。” 乐莜装傻的本事,她是见识过的。果然,此人年级三十多岁,这会儿 分段阅读_第 9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却笑着挠了挠头,满脸天真:“毕竟是做了错事,大君不想见我也是正常。” 南姬却道:“怎么会是错事呢。将军也不过想为大君解忧,只是大君想杀白矢,将军未能做成罢了。将军在大君身前,曾一表对太子忠心,此事姎也与太子提及,太子大喜,还待与将军相见呢。只是没想到将军这些日子,却也没来见过太子,太子都要怀疑姎之所言了。” 乐莜听这话,心猛地一拔,一口气差点也没喘上来。 低头看。南姬面具下的红唇轻轻一勾。 南河以前是名师君子,又因辛翳xing子本就浮躁,她要也浪起来,怕是真带坏了孩子,只能把自己憋成一身的淡定好脾气。 火只敢在心里发,槽只能在心里吐。偶尔微笑的时候,不是心底怒骂‘甘霖娘’就是心道‘你看老子牛bi不’。 如今做了未来“太子fu”,又有晋王老匹夫撑腰,她倒是露出几分本来的xing格了。 乐莜倒是一颗心在风中打颤。 师泷知他是公子党,师泷自己又毕竟是外臣,不好在太子面前多言,就没坑他。 但南姬身份显然是铁定要站在太子那边,又与太子亲密,与他倒没什么jiāo集,这时候为了太子,自然不会放过他。 这会儿所言,其实就是南姬早知军营那两日里真正发生的事情与细节,且将此事与内情,都分析告诉了太子。 太子已知他乐莜其实是帮了公子白矢,又将他那一番“效忠太子”的发言转达,如果他此时不去拜见太子,就是明了要与太子作对了。 但若他去了,怕是师泷与南姬都会对外大肆宣扬此事,太子又主持参与春祭,又有将军来拜,那位置真要是万民所望了。 可若有朝一日,公子舒继位后愚钝无能,他想要迎公子白矢回来,以白矢的多疑狠绝,怕是只会把他当成两面三刀的墙头草,杀了他都是有可能的。 乐莜脸颊的肉缩了缩,又笑起来:“是某糊涂!那自当要去拜见,只是某粗鄙无礼,与太子会面又少,怕太子会厌烦我。” 南姬抬眼轻笑:“太子未来必定会临朝大晋,若有大战也当披甲执剑,亲临战局,日后还要多与将军商议会面,又怎会厌烦。” 乐莜:就太子舒那小身板,还能披甲执剑,亲临战场? 他却只能喏,笑道:“谢南姬之言。某一向说话直接,多少次被晋王骂做夯傻,只是幸而晋王刀子嘴豆腐心,从未真的为难某。太子更是仁厚,某也心安了。” 南姬眉毛一抖。 乐莜倒也真不傻,怪不得师泷对他是这样的态度。 此话之意,便是说晋王虽能带兵,却也不愿对他动手;太子还没有带兵经验,更是不会轻易动他了。 南姬笑了笑,没说话,岁绒哪里听得出来这俩人针锋相对的口气,她还特和蔼的对乐莜一笑,帮南姬掀帘。 乐莜身上肥肉一紧。 这女婢如此笑,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这南姬威胁他,说不定还能使这女婢给他下du不成?! 南姬进了帐中,晋王精神身子已经比前些日子好了很多,如今也能坐直在榻边,翻阅着书简说话。 这其中也有岁绒的功劳。 之省在榻边站着,师泷正跪在矮几边与晋王说话。 师泷简直就跟脑袋后头长眼睛似的,都没往回瞧一眼,仿佛就知道是她来了,脊背都挺直了几分,半拧过身子来,两膝在竹席上动也不动,拧了个高难度又偷懒的礼,到:“见过南姬。” 南河对这等拿色相忽悠太子的相邦也没什么好态度,表面听着像温婉羞怯,实际就是鼻子里哼哼两声似的跟他打了招呼。 晋王现在恨不得把南姬捧在手里,也没关注过这俩人谁都瞧不起谁的暗潮涌动。 但这些日子,南姬确实有些避着这老头子。 毕竟以前也算是关系不好,这两年在楚国没少骂过他,这会儿望着晋王那又小心翼翼又疼爱的眼神,她头都两个大,又心虚自个儿占了人家闺女的身子,只能躲开。 但是对晋王后魏妘,她还是亲近些,毕竟魏妘xing格活泼,偶有泼辣,但做事又理智的吓 分段阅读_第 9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人,这样的女子谁也讨厌不了。除了魏妘让婆子按着她要给她化妆的时候以外,她都觉得这个后娘也算是云台生活的一道光了。 她头一回觉得这做“帝师”的日子里也不算太苦。 晋王松了口气:“前些日子一直想来找你说事,只是孤忙,你也忙。舒……怎么样?你觉得她如何?” 前头跟辛翳斩不断且不说,眼前的舒也遭遇着许多困境。对于白矢被驱逐而表示不满的公族数量也不少,而且晋王仍不放弃想杀白矢,但白矢人在何处也未曾找到。 舒虽然读书,她优点大概就是冷静,善听人言,xing格包容。缺点却是……她太君子了。信守承诺、谦和慈悲,这些是君王或许可以表现出来的美德,却也是一个列国纷争中的王绝不该拥有的品质。 这样的xing格是守势和平的明君,却不是能激流勇进的霸王,舒身上没有辛翳那种狠绝坚韧,而且她年纪已经大了,xing格已经形成。她能听谏言,但早已形成的想法和理念却很难再改变了。 其实不止南河,晋王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既然问了,南河便直接说。说的也非常直接:“在如今的情境下,我更宁愿她是个残忍的人。因为残忍会被人畏惧,而如今的舒若是为王,怕是会让人骑在头上打……” 晋王愣在了床头:“我知他稚嫩,但却也不至于像你说的这样——” 南河:“您对她,自然有一种父亲看孩子似的满意。她正直慷慨,善待他人,信守承诺,您看在心里,自然有一种欢欣。但我问您,您是个信守承诺,善待他人的人么?” 要是晋王敢点头,南河非要拿楚晋协约的事来给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打脸。 但晋王果然摇了摇头。 南河:“那您跟我说,如今列国有哪位强国之主是慷慨又信守承诺的么?又有哪个是被绝大多数人爱戴的呢?” 晋王想了半天,本想开口,又顿了顿:“没有。” 南河跪坐在这老者榻前,抬手道:“因为受人爱戴、赢得美名从来不是一个王需要做的事情。那是圣者学者要做的事情。作为王,要做的是统治。统治是要背负一定的骂名却拥有最大的稳定,是被人畏惧而不厌恶,是宁肯吝啬也不随意施舍,是被人骂做残忍也不能温和。我怕的是……日后我会与舒有矛盾。” 师泷被她这一番话震得膝盖都快摁进木板里了,懵了一下。 晋王也呆了呆,半晌道:“南公这样教你?” 南河:“……算是。” 教她的不是南公,而是读史。 晋王垂下眼皮子,又猛地抬起来,眼光如刺似的望向她。那眼神里透着半分狂热又坚定的精光,南河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一时间还以为自己露了馅,还没开启防御装死模式,晋王就肩又一缩,人矮下去:“唉……命啊。” 师泷还愣在那儿,满脑子敲钟似的大作,胸腔都嗡嗡作响。 也不怪,他自个儿游走各地,拜访名师琢磨总结的玩意儿,正打算十年放出来一点,用来在朝野列国中吃一辈子。让一个屁大点的小丫头,两三句话说了中心思想,他能不懵么。 那确实也怪不得南河。 先秦的懵懂时代,正是摸爬滚打路线的时代,后头几千年的文人,抠着先秦诸子百家竹简的每一个毛茬格物致知,早就研究琢磨的透彻的不能更透彻了。又加之欧美日本的东亚文化历史系,又以另一种视角对上下几千年精细动刀一遍,她读书这么多年拾人牙慧,自然也比在先秦烟云中的人听上去要牛bi一些。 但也只是嘴皮子上牛bi,真要论做事的本事,她这个情商低的办公室老师,把办公室的人际关系协调好了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更不要说协调一个巨大帝国内部各股心怀叵测的势力之间的均衡。 以前在大学里,历史系的同学们在一起总是自信满满谈论着几千年种种政治权谋和历史大势,似乎已经参透了人类命运,窥透了历史进程的步伐。 那时候,教授就总笑他们是上帝视角。当她第一次被放到历史现场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会多么惊慌 分段阅读_第 10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失措。平时连几个人的人事都搞不定的、单纯如小白兔一样的年轻读书人,真的能参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心术吗? 一件密密麻麻织好的衣裳里,历史学者将每一条线标注颜色走向,拆的细致精妙,读史的人一打眼看过去,自然觉得看了一小片衣料的编织,就知道整个世界。 政治史留下来的,只不过是学者们事后收集有限信息拼凑起来的故事,只是铲断所有支脉留下来的线xing解释罢了。 南河的本事,也是惊惶过,逃命过,来了这年头绞尽脑汁才现学现琢磨的。 就像是师泷这种想好几十个方案做好各路准备,从曲沃到旧虞力挽狂澜拥戴太子的本事,她说不定还比不上。 晋王想说什么又作罢:“我知道了,不能总让他在云台,我会安排他去历练些,到时候你伴着他去也好,援例与他说,他或许才会信。只是怕耽误不起啊……” 南河劝道:“大君也不要愁了,事情总要慢慢来。” 更何况你愁也没用…… 你晋要是真国运不佳,就是五十个她和五十个师泷组成男女混搭合唱团,天天在太子身边叭叭唱也救不回来。 晋王:“宫君还没回来么?白矢的踪迹可找到了?” 师泷抬袖:“听人来报说宫君明日才能到,狐氏的家督被马车囚禁还要慢一步。” 晋王沉思,又挥手道:“罢,你们先下去吧,叫乐莜进来。” 俩人走出帐去,乐莜脸色有些奇怪,看了她一眼也进帐去了。 刚刚乐莜在帐外,忍不住偷听了几句,听见她的那些话,心底也颇受震动。但也顾不上多想,赶紧进帐去见晋王了。 师泷也出了帐,叫了她一声,又想搭话,却看南姬一双眼,从青铜面具拇指宽的缝里斜瞥过来,一副等他说话的模样。 他一时后悔,差点咬到舌头。 总之师泷觉得很不妙。他上次遇到这么难缠的人,也是几年前的事儿了。这会儿,他要是跟南姬走一条道,他又没有一张还要拿面具挡着的脸蛋,也没有让晋王老匹夫嘘寒问暖的兄弟家闺女的身份,就等着跟在她屁股后头当老二得了。 但要是不走一条道,他就只能去支持太子心里那套“大爱无疆”的观念了,但真要那样,非把晋国闹腾灭国不可—— 他垂头丧气,二十六了,想着自己终于到了大展宏图的时候了,生生杀出这样一位人物。 算来,南方那位曾经名声之高,让他做了万年老二的人虽然入土了。但荀南河二十三岁就已经做上令尹之位,且在楚国说一不二了,他又慢了一步。 师泷真想把自己际遇不顺不如人的老账,都算在眼前这个女子身上,只是他最恨露怯,恨不得把自己贴成玉里金面的神像,他这张仙气飘飘只许酒入的嘴里,哪能说出那种酸话。 他正想要道貌岸然的戳她两句,就看到一个宫女穿着木屐提裙走过来了,笑盈盈道:“南姬,王后请您去。说是研究了新式的眉毛,请您去修妆。” 他眼睛一斜,就注意到南姬身子一僵,肩膀塌下来,说话也不利索了:“唔,太子、太子请我去给他讲书呢。” 宫女眨了眨眼:“太子也在王后帐下呢……” 看来是舒也想看美妆教程是吧! 她更蔫,嘴动了动,发现自己怎么都找不到理由,以至于抬头看向了师泷。 师泷心道:你看我做甚!我又不是被打傻了,还能帮你?就算帮,我也杠不过王后啊。你一个未来的太子fu,我一个外臣,我还能找你出去畅谈国家大事么? 南河看他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叹气:“什么人呐,我可是扶过你一把的。” 她拖着步子满不情愿的走了。 师泷在后头琢磨。 扶一把?她还帮过他什么大事儿? 一共见了没几面,他掰着指头把一共说过的几句屁话琢磨个透,想起来了。 晋王受伤初醒那回,他怕见血,挡着眼不敢走,某人在头回见面时,十分面善的搭了下爪子,结果记到了今天。 什么人呐啊!一点屁大的事儿,当施恩了是吧! 第30章 分段阅读_第 10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击鼓 南河被当偶坐在那儿试妆,母女俩摆弄着乐呵呵玩了一下午。 给她化妆的是太子身边的靥姑, 那靥姑倒是化妆器具挺全, 就是给她打粉的时候, 那简直就是干粉刷墙, 粉末飞腾,白雾缭绕,她吸一口气都怕自己得尘肺,只能秉着。 南河的衣领都被两边两个宫女扯下去了三分,她感觉自己半个肩膀都快出来,再扯扯就要露沟了。 靥姑就把手里鹅蛋大的粉团子,往她脖子上擦去。 她感觉自己被粉涂过的毛孔都快被憋死了…… 等她被折腾的差不多, 到了画眉毛和嘴唇的时候, 她已经放弃挣扎了。 舒总见她又冷又拽的样子, 师泷在她面前都跟半个孙子似的,哪里见她蔫儿似的任人摆弄,憋笑道:“快点化吧,别折腾她了。” 靥姑给她画了个没拇指尖大的嘴唇, 这才点头, 拿了个铜镜来。 南河望了一眼镜子,吓得自己半口气没上来。 就这模样,走到淳任余面前,他这个当老子的都绝对认不出来。 眉毛细的就是一条线,桃心形状的小红唇,脸白的一点血色都透不出来。不过靥姑还是手软, 没把她以前的眉毛给刮了,她松了一口气。 魏妘瞧见她一副受惊吓的样子,笑的不行:“暄儿这样出去,绝不会有人乱说的。” 南河又斜眼往镜子里瞧了一眼,眼睑附近因为怕米粉进了眼,没有全涂白,更吓人了。她真的想努力理解,但是在觉不出到底有多美,魏妘也平日里不敷粉只画唇眉,不也挺好看的么。 那对母女俩抱在一块儿笑得不行,还是舒先开口:“快给她洗了吧,她要生气了。” 南河瞧见这母女俩笑的一模一样,倒是也不会生气,还有点压不住的想笑。 真难得,这一家子人,挺像一家子的。 她突然想起白矢。 要是白矢在,肯定觉得自己是外人吧…… 靥姑拿软巾沾水给她擦了脸和脖子,南河拿起米粉团子,对舒道:“要不你也来试试。” 舒缩着脖子一躲:“我不!” 魏妘也卖了亲生闺女,逮住舒往前一推:“来来来,都来试试!” 舒被逮的挣扎不了,直摇头:“给她画和给我画有什么区别,我们俩高矮胖瘦都一样呢!” 魏妘和南河哪里能饶了她,把她摁住又是一阵捣鼓。 南河觉得自个儿一向没有同xing缘,她自己xing格也跟女孩儿玩不到一起去,却没料到化妆这点事儿,她们母女仨倒腾了一下午,直到天都黑了,巫者前来,靥姑进来报,南河和舒才着急忙慌的把画的胡子给洗下来,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去迎人。 三个人看着彼此都绷出了外jiāo面孔,又忍不住都噗嗤笑了。 春祭是在明日清晨,但明日是祭祀天地神灵的国家级别大祭祀,今儿晚上,他们一家三口还要像普通的贵族家庭一样来祭祀山川河流。然后可能太祝和太卜就不放这一家三口睡觉了,直接就演习明日的祭祀礼仪,顺便再最后跟第一次参与祭祀的太子强调一下如何行止,算是相当于彩排了。 中原国家,没有楚国那么迷信鬼神,但祭礼依然是重中之重,太祝太卜的地位也绝不低,而且太祝太卜的帐篷都是最靠近祭台的,魏妘和舒也正要往那边方向走。 南河也祭祀过山川河流,估计都是燃灯、饮水、洗面、熏香、歌舞那些小活动。 临走之前,舒很不舍的看了她一眼。 南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舒估计是因为明明是一家四口,她却不能参加,心里有些难受。替她难受。 南河倒不在意这个,她笑了笑。 舒走过来几步,抓着她手腕,小声道:“等你做了太子fu,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就可以一起去祭祀了。你就也能跟我一起到祭台上了。” 南河:……要不是知道这是自个儿双胞胎姊妹,她真是要心里漏拍了。 说着舒还对她眨了眨眼睛。 这孩子虽然女扮男装之后还有点小白脸气质,但长得还是俊逸的,这样就跟分享小秘密似的眨眨眼,撩的她这个老园丁心里都打 分段阅读_第 10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了个激灵。 小撩人精,不得了啊。 南河抬了抬手:“嗯,姎回去了。” 舒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郊祭的高台外,帐篷围了一圈又一圈,火盆燃起,高车骏马来往,偶有欢笑言论之声,算是热闹。 南河在帐外看了一会儿祭台上的火盆,灰烟在黑幕里袅袅,晋王的近卫在来回巡逻行走。 祭台,她也登上去好几回,不过不是走中间的台阶,而是在中段的平台站着,可以仰视到辛翳对着三牢行礼。等敬天的礼仪之后,他就要吃一口祭品,比如羊肉、粟米之类的,等他吃过之后,群臣要分食祭品。 她能够站上祭台,已经是做令尹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南河位列群臣之首,虽然她这个年轻又来自他国的令尹,是楚国无数人的眼中钉,但她还是群臣分食中咬第一口的那个人。 要等灵巫将饮食的台子端到祭台的中段来,她率先拿起某人啃过的煮羊腿,紧邻着某人狼似的牙印旁边,比较文雅的咬了一个圆圆的的牙印。 她看着那牙印,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咬的太娘了而蹙眉,羊腿就要传到下一个大臣手里了。 她一抬头,十五六岁的辛翳穿着礼服站在上头几层的台阶上,似乎对她咬了一口羊腿的事情很满意,眉眼里都透着高兴。他两袖一展,冠冕前的珠子晃了晃,往下走了两层台阶,面朝祭台下装作看下头臣民军队,唇勾着,语气似训她似的小声道:“吃什么东西都给个田鼠似的,咬那么一小口。就是因为饭量差的大,我现在都比先生高了。” 荀南河记得自己那时候竟然好脾气的没怼他,只是等黍米饭递到她手里的时候,辛翳挑眉看了她一眼。 那黍米饭是被堆成了一个撺的不能再高的小山,辛翳一口,把山吃成了高原,她对着那高原,头上还带着礼服配套的高帽,实在做不到低下头去像他似的狠狠咬一大口。她只得又跟张不开嘴似的在高原的边缘咬上一口,给那高原咬了个豁豁。 辛翳眼神嫌弃:“啧。先生怕是身上真没二两肉。” 荀南河瞪眼:二两肉? 不论是男人的二两肉,还是女人的那几两肉,她还真都没有。 胸平怎么了,要不是平,能当上令尹么。 他看见荀南河瞪他,却笑了,在群臣分食的时候,他开口说话,连开口的第一个“孤”字,都喊着笑意打着弯儿似的。 荀南河心里都要骂了:不就是吃东西娘pào了一点儿么?就这么好笑?!都这场面了还想着嘲笑她? 现在想起这样的事儿,她倒有点不明就里的莞尔了。 岁绒又嘟嘟囔囔道:“先生!小心别冻着,郊外还是风大,您快回去早点歇下吧。这要是受了风,那就可是——” 南河怕她唠叨,连忙一缩脖子回帐内了,嘴上道:“好,今日一定早点睡。” 她就不信睡不回楚国去。 南河躺下,翻来覆去没睡着,等迷迷糊糊有点睡意,夜都深了。 她只感觉自己躺在柔软的被褥中,再度缓缓醒来的时候,耳边一阵寂静,少了新绛那片营帐里的喧闹与车马声,眼前也不是皮帐,而是结构精密的房梁。 南河盯了房梁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竟然……时隔几日又回来了。 她嗓子钝痛,头也有些发晕,难道是因为溺水昏迷了几日? 南河费了点力气才爬起来,只看到宫室内打扫的还算干净,她躺在一张宫室西边的床榻上,有一漆木屏风绘着凤凰,床角挂着铃铛。 看来她还是在楚国,而且是在宫内。 辛翳没有要杀申氏女?她现在还是以夫人的身份留在宫中? 她起身,拿起床上的薄皮毯,披在身上,光着脚起身绕过屏风,朝外走去。 宫室的角落里点着一些灯烛,微光的映照下,屏风外有一张放在地上的矮小软榻,看起来还没辛翳当年养过狸奴的窝儿大,但上头蜷缩着个年轻宫女,睡得不甚安稳。 她也没有叫醒宫女的打算,南河光脚走到门边,打算自己出去看看。她对楚宫也算熟悉,或许看看也知道自己在楚宫的哪个方位 分段阅读_第 10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她才刚刚拉开了门,一阵风吹进屋内,她仰头就看到了一轮明月。 楚宫的月亮,连带这片星空,她看了许多年。 只不过她仰头看夜空的时候,大部分都有个人在身边,央着她要她将名为南河的星宫指给他看。 南河正要迈出宫室到走廊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恐的问话:“谁?谁站在哪里?” 南河回过头去,只看到那蜷在榻上的宫女已经醒来,惊愕且害怕的望向她,等到看清她的脸,陡然尖叫一声:“啊啊啊啊!” 南河:卧槽?!我到底是长得有多丑,能不能一个个见了我都这种表情啊! 这宫女的一嗓子,惊动了整个宫室的人,等宫室内外灯火通明,所有的宫人都穿着单衣挤了出来,赶忙点灯烧水,她也被刚刚尖叫的宫女扶到桌案前。 那宫女刚刚吓得不行,此刻的表情却是又惊又喜,道:“夫人,您有什么不适么?要不要让巫医来给您瞧瞧?” 南河摇了摇头:“你是?” 宫女连忙行礼:“女官藤见过夫人。” 说着,另一个宫女端着装着热水的铜盆走来,将铜盆放在桌案旁的矮架上,也俯下身行礼道:“女官森,见过夫人。” 森看起来更成熟一些,低声道:“夫人昏迷几日都没吃过东西了,这会儿是不是饿了,我们可以令庖厨生火,热些粟浆米粥。” 南河确实感觉到这个身子胃里空空,点头道:“善。这里可有镜?让人端来吧。” 藤慌手忙脚的走到柜子中,拿出一个木架,一面兽纹铜镜,摆在桌案上。森对藤使了个眼神,拿着点灯用的豆油灯,要藤借一步说话。 到了走廊上,森拿着油灯,以手挡风,轻声道:“你还记得大巫说,夫人若是醒了,要我们尽快告知他么?我已经派人去了。” 藤惊了一下:“可那大巫,不是说过什么‘du死’之类的话么?他要是过来du死了夫人又如何?” 森细细的眉毛压低,轻声道:“你刚刚喊了那一下,大家都知道夫人已经苏醒过来了,迟早要传到大巫耳朵里,我们不说,到时候也要怪罪我们。” 藤咬着嘴唇:“可是要是夫人死了,咱们都要去再做那些杂活了……” 森:“那也没办法,夫人的事儿,涉及大君和大巫,哪里是我们能从中作梗的。不知道大巫的人是一会儿就来,还是明天才来,总之我们也要先守着夫人。” 藤点了点头,正好有宫人从走廊那头而来,漆盘上端着陶鬶和铜碗,是热好的粟浆与米粥。米粥里加了点开胃的渍梅,还放了一小碟切成小块的巢蜜,是用来咀嚼香口的时兴玩意儿。 藤接过托盘,正要进屋,想起了什么,这才回过头来:“我想起来了……夫人长得像荀君对吧。” 森没说话,抿了抿嘴唇。 宫人拿过豆灯,托高去点燃走廊上的铜灯,光渐渐亮起来,照亮森的眼睫。 藤:“我还记得,好几年前荀君出入宫廷的时候,你还拉着我去看。那时候我怕撞见了大君被砍了头,你却说,要是撞见大君的时候,荀君也在场,他心善又劝得动大君,就肯定不会让大君杀人的。” 森两袖并起,垂下脸:“那都是没长大时候的事儿了。” 藤:“这些年你不也见过荀君几次么?” 森咬了咬嘴唇:“他怎可能记得一个小宫女。我是那时候痴迷荀君又如何,他又不似楚王,温和又有礼,宫女之中,谁不爱慕?如今提这个又有什么用。这夫人只是长得像,还是个女子,和荀君又有什么关系!” 藤想了想:“……也是。这位夫人还不知道能在宫中活多久呢。” 说着她端着漆盘回到了屋内。屋内灯烛点亮,照的通明,申氏女正呆呆的坐在镜子前。 南河心头的震惊,已经不能简单用一个“卧槽”来形容了。 镜中的女子,除了一些细节上稍显的女xing化一些,跟她以前荀南河的身子,最起码有八分相像。那两分不像,还可能跟她的服饰发型有关系。 甚至此女的身量,几乎和以前做荀南河的时候差不过高,算是女子之 分段阅读_第 10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中修长窈窕的那种。若不是眉心的红痣,她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诈尸了。 这长相,绝不可能是申氏女儿,为何申氏嫁女入宫,却送了她进来? 难道是申氏特意寻来了一个相貌和荀君相似的人,想要送到宫中来?为的是什么……难道连申氏也信外头什么嬖大夫的传言,以为辛翳是跟她有一腿么?! 这群人是不是腐眼看人基啊喂!好好的师徒情,君臣义,养护八年的感情,在他们眼里都是这种肉体关系么?! 南河气得肝疼,但也忍不住想,这申氏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红痣女子。 她早年间听说过齐国氏族、公族之争非常惨烈,庆氏成为把持朝政第一大族,荀氏在临淄惨败,有的被屠杀,有的则被驱逐出境。是不是荀囿的近亲在齐国也有些女儿,毕竟血统在,样貌和她非常相似也是情理之中。 如今荀氏在齐国落魄,申氏想要找到跟荀南河有血缘的女子,也并不难。 南河忍不住又望了镜子一眼,叹气。 怪不得辛翳当时会发这样大的脾气。他们二人清清白白的,却被外人误解成那样,还把一个长得像她的女人送进宫当夫人,这不就是毁她荀南河的清名么!辛翳看来还是重视她的名声,也不愿师生之情被人这样误解,才当时发怒吧。 南河心里真是又觉得自家孩子好的把辛翳从头到脚夸了一遍,连自己颈上的指痕都能忽视了。 这会儿,藤把吃食端过来,她喝了一点热粟浆,考虑了一下,问道:“你知道申氏现在如何么?” 藤手抖了一下,连忙使劲摇头道:“婢、婢不知这些……婢只是负责来照顾夫人。” 南河想了想又道:“听说大君病了?病的严重么?” 藤一张圆脸憋红了:“婢见不到大君,也不能打听这些事情,不太知道。只知道这些日子大君都歇了,没有上朝面臣。” 南河长长的应了一声:“想要见大君,难么?” 藤打了个哆嗦,更怕了,伏在地上,两手贴在地上:“夫人,婢不知道。婢只知大君不见宫女,夫人、夫人要是想见大君,或许婢、婢可以去问司宫。” 她也知道辛翳不见宫女,但这事儿也不是说他仇女,更多是应激似的怕…… 唉,现在见个辛翳,还要去求景斯了。 不过看得出来,这个夫人没被弄死都要感谢辛翳留手了,要见他几乎等于找死。她本来不就是要清闲么,现在倒也算是清闲,只要她别往辛翳眼前凑。 而且就她现在顶着的这张脸,只要她举止上表现的像自己了,辛翳肯定就觉得是申氏教她学荀南河,说不定一时愤怒,直接把她给掐死了—— 这特么算什么事儿啊? 自己变成了长得像自己的替身? 为了保命,还要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不要像自己?! 她正一边慢慢喝着粥一边想。自己现在其实夜里就被困在了这间宫室之中,但那头楚晋之争的弦还紧绷着,她要是想让晋国死的别太惨,还是需要夜里在楚国这边尽量搜集消息,能让晋国做些预备。 虽然也不是说和辛翳为敌,但南河现在也不希望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到了晋国还把辛翳视为自个儿亲近的人就不加防范,活活让自己天真的被弄死吧…… 更何况晋王与王后、舒这一家人对她很好,这样一家人,她也不可能去背叛吧…… 南河虽然觉得自己做不到和辛翳针锋相对,但最起码要有自保能力才是。 她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宫女的脚步声靠近过来,那个森跪在门口处,道:“夫人,大巫带人来了。” 南河皱了皱眉头:“大巫?”重皎? 她立刻反应过来,又道:“都这个时间了,大巫怎么会过来。他……怎么知道我醒了的?你们传话的?” 森将头垂的更低,道:“请夫人谅解,大巫曾要我们在夫人醒后就立刻通报……” 南河蹙眉:“为何要通报他,我……昏迷的时候,他是不是来过了?” 森哪里想到这位夫人如此聪明,一猜就中,她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就听到了宫室正门传来了 分段阅读_第 10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脚步声。 重皎着急的甚至都没坐他的五金铺子老牛车,一路快走过来的。 南河心里漏了一拍。 她是不信巫神的,但除了重皎。一般大巫使得那些手段,不过是高中化学水平就能看穿的,再加上些机巧,根本唬不住她这个社会主义接班人。 但重皎却总给人一种真的能通鬼神的莫测感。 他满口神神叨叨的,却已经不止一次预测或感应到了一些事情,南河多次怀疑这家伙是真的开了什么天眼,有些本事。 这会儿自己才刚醒过来,重皎就带着人来了—— 她竟觉得重皎只要一见到她,怕是就能瞧出来她壳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魂! 第31章 凯风 到时候重皎再去跟辛翳说,辛翳必定相信, 她难道还要硬着头皮去跟辛翳讲:对不起哦, 我是死遁了, 我是以为自己不会回来所以开开心心跑了, 临死前那些话,装的那些虚弱,都是演技—— 那她真的就是什么云淡风轻,什么君子典范,人设都要崩掉了啊! 到时候,辛翳估计也要掂量掂量,对她这种人, 到底还需不需要尊师重道了! 重皎已经从院中走过来, 他依旧一身白衣, 满身浮夸装饰,踩着木屐在院子里,抬头望见站在宫室中的南河,愣了一下。 那女子长发披散, 云袖兜满了风, 身着白底红边的简素曲裾,眉宇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灯烛下身影像是随时都要随风而去。 重皎心底就跟大鼓一敲似的嗡嗡震响。 太像了。 就像无数次,他在长廊上与辛翳说话时,远远望去,一个绯边黑衣, 一个雪袍青衣,一柔一刚,辛翳眉眼里写满了张狂与锐不可当,荀师却心怀忧思对他劝了又劝。 辛翳对旁人的烦躁和没耐xing,在荀师面前总是收的一点儿看不见。 此刻站立的姿势,看人的神情,都几乎与当年一模一样。 上次重皎见她的时候她还在昏迷,但这一刻,她睁开眼后,已经不是让人感觉像——而是,就像是荀师本人! 更重要的是,申氏女看见他,竟瞳孔一缩,眉头微蹙,显露出几分不想见他的避让。 重皎:她认得他!难道真的是荀师—— 那申氏女竟转身往屋内快步走去,藤与森两位女使惊了一下,连忙就要去拦她。 南河不只是有几分怕见到重皎,更重要的是,她脑袋里响起了别的声音。她听见有车马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也听见了无数的叫喊和喧闹,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听到岁绒的声音几乎就是贴在她耳边喊道:“先生!先生——” 重皎看申氏女要跑,心底更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他差点没咬住字眼,从嘴里喊出“先生”两个字,却碍着宫室里还站着这么多宫人,强行咽了下去。 重皎踢掉木屐,拎着衣摆,一步登上台阶,大步走进屋内。 申氏女站在屋内,两手捂着头。 “先生!先生!快醒醒——出事儿了,您快醒醒!”岁绒的声音在头脑深处越来越响亮。 南河身子一软,猛的睁开眼来,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一下子从晋国的床榻上坐了起来。 重皎走过去,才刚刚碰到那申氏女的衣角,她陡然失了力气,朝后倒去,重皎连忙一把接住她,低头看去,此女竟昏迷过去了…… 重皎连忙跪坐在地,将她放倒在地,伸手就去拿自己挂在手腕上捏了一路的铃铛。 无魂有魄。她又恢复了之前一次他来的样子。 可他刚刚还明明看见她站在宫室内,转身朝内走去,难道是怕见到他,所以那孤魂就遁走了?! 藤惊得大叫:“怎么会!夫人刚刚还与我们说话,还照了镜子,用了些饭食呢!” 重皎猛地抬起来来,周围的宫女不敢和他对视,连忙低下头去。重皎沉声道:“她还照了镜子?她为什么要照镜子!” 要真的是申氏女本人,还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藤吓坏了,声音里都带上哭腔:“婢也不知道,她就是一直在看着镜子里……女子都爱美罢……” 重皎不言,一把抱起了申氏女,将 分段阅读_第 10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放在了床上。 而另一边,南河猛地惊醒,被帐外的嘈杂惊得猛然翻下床来。 灯光纷杂,兵荒马乱,人声嘶吼,风声四起。 吵得她都懵了一下。 实在是她安定了太多年没遇上这种场面了,光是xing命攸关的这些动静,她都少说三五年没听过了,神经自然也松了。 她跪在床边半天才反应过来。 南河屋里就跟个灯笼纸筒似的,外头火光打着转晃进来,她猛一回神,惊得弹起来,抓住面具先扣在脸上,利索的打结系好。岁绒醒的比她早多了,正半跪坐在地铺上,手里拿着一把铁剑,急的两眼发红:“先生,你总算醒了,我再叫不醒你,就要吓死了!” 岁绒一边说着,警觉的目光如花栗鼠,瞪着帘子,似乎随时准备把闯进来的人剁成泥。 南河披衣,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压低声音道:“给我一把剑!” 岁绒呆了一下。 她从柜子旁边抓了一把皮鞘的铁剑,扔给了南河。 岁绒:“先生可会用?” 南河:“会用也没大用,但在手里也心安。你探头看看发生了什么,小心些。” 岁绒拿刀的样子是会用的。 她自然也会用刀,毕竟在这个社会上,贵族男子全都是要有佩刀的,她学六艺出身,也会shè箭和驾车,但技术都不精。用刀剑,也只是勉强握在手里罢了。 岁绒点头。她毕竟没见过风雨,有些紧张。 南河后悔了,不该让小丫头顶上,她正要开口让她回来,自己出去查探,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匆忙而来,隐约能听到剑柄和甲衣打在一处的声音。 岁绒蹲在帐帘边儿上,就要打算刀出鞘,南河猛地伸手,拽住她领子,将她拖到手边来,中衣的宽袖就跟老母鸡似的,一把护住小丫头。 要真来的是兵,她们俩还不够当下酒菜的,怎么能让她冒险! 岁绒吓了一跳,来不及说话,就被南河按住了脑袋,脸被白袖子挡住了。她想叫唤:南公要我保护先生! 还没叫出口,帐帘被人掀开,几个人进来了。 南河跟平日在晋王面前似的,语气平的像一条线,淡淡道:“诸位深夜来,有什么事。” 南河语气淡,心里却zhà开了锅。 被掀开的帐帘外,不少帐篷燃着火,有几架车马发了狂似的正四处奔走,车架子都快颠散了,外头也不只是奴仆还是大夫,总之就是大呼小叫的四处奔走。简直就像是被敌人突袭了主城似的,外头乱的像是灭国前抢东西的挣扎。 来人中为首的那个,个子很高,帐内无光,背着外头的火,脸看不清楚,却先看清了一双黑皮手套,握着铁剑柄。 他道:“南姬?” 他也知道肯定就是了。一进帐,就看到这个女子披散长发穿着白色中衣,跪在帐篷最深处,白皙细瘦的手搭在剑柄上,以一种十分标准且男人的姿势,戒备且冷静的仰头望着他,随时准备拔剑。 那面具粗糙诡异,露出的两只眼睛却黑白分明,流光一闪。 南河:“您是。” “宫之茕。”来人说话很简短:“卫尉。” 南河不知真假。难道晋王问的宫君,就是他。 南河:“你应该明日到。” 宫之茕一滞:“快马加鞭,还是慢了半步。请您速去王后账下暂时躲避。” 南河:“发生了什么。” 宫之茕:“一时说不清。” 南河知道,就算是歹人,她也没得跑:“好,等我更衣。” 宫之茕:“来不及了。” 他说罢走上来,一把抓住南河的手腕。岁绒叫了一声,从她怀里冒头,要跟宫之茕拼命,拔刀就要跟人耍。岁绒都没长大呢,哪能跟这种杀人多年的角儿比划,宫之茕手一弯,拧着岁绒胳膊仿佛就要把她给撅了。 南河连忙道:“她是这些天救治大君的灵医!带上她有用!” 宫之茕松开手,以很莫名让人难受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他一只手伸过去,丝毫不怕冒犯似的握住她肩膀,一提就把她拎起来,拿了件红色外衣一裹,夹在胳膊下头。 南河长这么大哪里让人拎过,眼前一花 分段阅读_第 10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也惊得凌空乱抓,一把抓住了他的剑柄,宫之茕戴着手套的手,稳稳摁在了剑柄上:“松手。” 此人绝不是善类,南河连忙松开了手。 宫之茕:“刀剑不是女公子该拿的东西。” 他说着一伸手,把岁绒拎起来,朝另一个黑甲随从扔过去。 随从也把岁绒扛上,没有衣服裹,就用了皮被套住。岁绒挣扎尖叫不已:“放开先生!你再这样我要咬你了!” 随从直接用棉被把岁绒头给捂上,一只手隔着被子按着她后颈,跟抱孩子似的夹在怀里往外走。 宫之茕也把她裹着的红色外衣衣领往上扯了扯,挡住她的眼和面具,夹着她劈开营帐,往外走去。 她扭动着身子想看看外头,但宫之茕挟持人也很有一套,他将她两只胳膊都用力钳住,就是防止她反抗乱动或伤了人。 南河只听到各种惊叫呼喊,车马狂奔之声,偶尔有火光从缝隙外透进来,照亮了她面具上的花纹。南河两只脚还光着,在外头露着,但这时候也顾不上了,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国破宫灭时候被掠走的公主。 她想到了什么,隔着衣服喊道:“是白矢来了么?!他是不是还有后招!” 宫之茕一只手隔着衣服,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南河:“……” 直到她感觉自己走过了好些卫兵身边,似乎又进了帐,一阵暖意袭来,宫之茕将她放在地上,就跟放鸽子似的猛地松开手,似乎就怕南河咬他。 南河掀开红色披衣,猛地站起来。 她现在是在王后的账下,下午的时候,她还在这儿坐着,满脸无奈的让王后与太子给她化妆。但现在帐下没有别人。 岁绒也被放了下来,可能是她路上挣扎的太厉害了,那黑甲兵不得不控制住她,她被憋得晕晕乎乎,还坐不直身子。 南河:“发生了什么?” 她说话时,才看清了对面男子的相貌。 好似一把冷刀,双眼略下垂,瞳孔不进光,眉毛却斜飞入鬓,嘴角绷的笔直,大概三十出头了,此刻脸色很难看的垂着手。 只是这张脸,还有这个身量,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南河:“你与之省是……” 宫之茕:“之省是吾弟。请女公子在这里不要走动。” 南河:“大君可有事?王后、太子又在何处?是白矢回来了么?乐莜呢?” 宫之茕没想到这南姬倒是反应的快。这事态,她怕是心里已经有点数了。 宫之茕:“乐莜不在了,刚刚师泷过来了,但师泷又去祭台方向了。郤伯阕暂时回到了郤氏的账下,其他臣子都分散了。” 南河:“白矢是带兵来的么?还是内部有氏族帮助他,他是放了火么?乐莜没有带兵来,是不是他还有兵力在附近?如今近卫有多少人,曲沃驻兵能否调用过来?” 这样条理清晰且果敢的一段话,让其他几个黑甲卫兵都心中一惊。 而且她已经开始想对策了。 宫之茕本一直耷拉着眼睛盯着地毯,这会儿才抬起眼来,他瞳孔靠上,有点三白眼,看人冷冷的。他直视南河,心底却道:怪不得王后要他务必找到南姬且保护她,遇见师泷的时候,他也是问了南姬的事情。 南河思索着,脸色却古怪了起来:“不可能,他调不动那么多兵,晋王也不可能丝毫不做防范,怎么会就让他弄乱成这样!是不是太祝太卜动手的——” 宫之茕瞳孔一缩:“你是听说了什么吗?” 南河倒退了半步,越想越心惊。 她会想到大巫,也是因为在楚国,大巫曾经不止一次的牵扯到宫廷动乱与政治斗争中。作为一个旧有的曾经大权在握的阶级,他们为了留住权力,最后一次争做掌握政治的人,可能会放弃为巫的原则,甚至蔑视天地鬼神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若是太祝、太卜这样的大巫动手…… 他们既可以使晋王远离护卫,又能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那这一家三口必定毫无防备。 南河正想着,宫之茕身后的一个随从忽然变了脸色,伸手喊道:“不可乱动!” 她转过头去,岁绒正跪在 分段阅读_第 10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案几边,案几上摆着个托盘,里头的东西被用白帛盖着,岁绒伸手就要去掀开那白帛。 随从迈步,仍慢了半步。 白帛坠地。 南河心头嗡的一响,腿脚差点软倒下去。 她想躲着的那个老匹夫,那个小心翼翼对她笑着的晋王,此刻痛苦的闭着眼睛,血污满面,发髻散乱,单一颗头颅,摆在托盘上。 第32章 雄雉 岁绒吓得尖叫一声。 南河终于明白,她刚刚试图救下岁绒时, 说岁绒是给晋王治病的灵医, 也意思就是带着有用的时候, 宫之茕的那个眼神是为何了。 随从连忙过去, 跪在地上,将白帛小心翼翼盖上,躬身站回来的时候,双眼通红。 南河都懵了。 就在白天,她还跟这老头聊天呢。 她几乎都觉得自个儿是做了什么梦! 南河都没品出来自己是怕是惊,她声音却微微打颤:“现在是什么时辰,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宫之茕也闭了闭眼睛, 南河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往后倾, 就在她以为他要倒的时候, 宫之茕猛地睁开眼睛,一口牙似乎都要咬碎了:“在祭台最高处的案台上。这是辱神灭天。这是……丧心病狂。” 南河急了:“太子呢!王后呢!” 宫之茕:“大君、太子与王后同时遇袭。王后被找回来了,但负了伤,刚刚回来没多久, 非要带人去寻太子了。太子生死未卜, 至今未找到。而且……大君贴身虎符已失。” 南河咬牙切齿。舒居然也不在了!是白矢想杀了这一家以绝后患么!而且虎符都丢了!白矢就可以以正当理由调遣一部分军队!连自己能不能活到第二天见太阳,可都要不知道了! 南河:“派人,将师泷寻来,不要找郤伯阕,不要像任何一个有氏族的人透露消息。你尽快也将王后寻回来,别让她去找了, 你派人去找太子!还有谁知道这整件事的,说来给我听。” 宫之茕低头就想领命,忽然才反应过来这女子的身份。 他还没开口,南姬回过头来,冷冷斥责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怎的,觉得我女子身份,不配命令你?你若是将太子寻回来,我也自愿向你谢罪!” 宫之茕想了想,还是弯下腰去抬手道:“茕不敢。请女公子千万不要离开帐下。茕这就去办。” 这片燃着火、一片混乱的营帐的另一端。 郤伯阕正回到郤氏的帐篷周围,掀开帐帘跨进去,七八个男子正坐在账中,看见他来了,齐齐站起身来,一个个脸上紧绷着。 坐在深处的老者抬手:“你们都下去。” 那些人捧着灯烛,眼神游动,满肚子的话想说,却只能退下去。 老者在他们走之前,扬声道:“让人去汾水取水了么?盛好水,做好火烧到我们这儿来的准备,把兵卫都放到外围,让他们守好了,现在谁也不许出去。” 几个捧灯的人道:“真的不走么?大君被杀的消息已经所有人都知道了,谁做的也显而易见,只是他还没来。若是来了……” 老者气得脸红脖子粗,白眉白须反倒像是粘在红鸡蛋上的了:“来了又如何!一个蔑视天地的混账玩意儿,还能灭我郤氏!更何况太子的尸首还未找到!我说了,不动!谁都不许多动!也别派人去找太子,听不懂么?!” 郤伯阕连忙将帐帘掩住了,从帐篷的横梁上拿了一盏挂着的豆灯,走过去。帐篷里只铺了一张地毯,没铺地毯的地方就是草与土。他捧着灯坐在地毯上,映亮了旁边的草叶,道:“听说是在汾水边找到的,王后也负伤了,她似乎亲眼看到大君被砍头,正疯疯癫癫的要去找太子。晋宫近卫拦不住,就与她一同去了。” 老者眼睛微微睁开:“大巫果然不见了?” 郤伯阕点头:“是。在汾水河岸的一处发现了血迹和护卫的尸体,我偷偷派人提前过去了一趟,还有头发和一截小指。应当是太祝、太卜两位大巫带着几十位灵巫一起到汾水边去,请大君饮汾水的时候动手的。因祭祀都不是一般人可以看到的,近卫带的也不多,而且远处还有别的军队,就 分段阅读_第 10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没有太提防。” 像太卜、太祝这样的大巫,身边最起码都有三四个协助之人,又有很多复杂的仪式,可能都会带上二三十个巫者。 这些巫者未必不会武,又懂使du用yào,又准备周密,七八个护卫和一家三口或许只有被屠戮的份。王后没有被杀,似乎也是因为晋王以身挡剑,护住家人,王后才得以逃脱。 但太子应该是这群人最主要的目标,或许在危急的条件下,他们放弃控制最没有价值的王后,任她被放走了。 而且现在晋王的身体也没有找到,但太子的头颅没有出现在祭台上,就让周围人还是抱着一线希望。 但那些巫者却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集体蒸发了。 这些巫者都抱团在一起,与氏族来往不亲密,也不对外多露脸,这时候想找,怕是连这些人的名字都说不上来。 郤伯阕摇头:“不知道白矢是什么时候跟这些巫者有联络的。” 老者叹气:“这群巫者也是发了疯。他们是想回到殷商那巫者为将、为相的时代是么!这祭台之上放君王头颅,他们是想活祭祀天,还是想以血祈安啊!” 郤伯阕:“我们真的不去派人找太子么?许多氏族都出动了人马,就是想占这个功劳……” 老者摇头:“白矢可能很快就要来了,他们寻太子也就罢了,怕是最后当那个背责任的人!要是他们找到了太子尸体,白矢反咬他们杀的怎么办。” 郤伯阕瞪大了眼:“还能这样?!” 老者气得打摆子:“你看看他现在的丧心病狂,还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他只是杀人么,他只要杀了大君,肯定就拿了虎符!而且乐莜人呢,他不也跑了么!白矢有了虎符,有了乐莜!还怕什么!而且你看看那些去找太子的氏族,有好几个都是去年在朝堂上夸赞支持白矢的!” 郤伯阕:“您的意思是说,他们并不是真的去寻太子回来,而是可能白矢也找不到太子了,他们去找,然后杀掉献给太子,来向白矢邀功?!” 老者冷笑:“否则你以为呢。大君死了,太子就是个鹌鹑,他有什么?跟氏族不够亲密,与百姓没有施恩,和军队也疏远,君父这座大山倒了,他除了正统,还剩下什么。” 郤伯阕:“其实……白矢要是杀大君这件事情做的掩人耳目再好看一些,他就算把太子的脑袋挂出来,百姓对他也不会有什么恶名抱怨。毕竟百姓也没多少人对太子有印象,反而知道他的名字多一些。” 老者嗤笑,笑出来的气息令火苗打了个寒颤。 他道:“你懂什么。他自知没有太多氏族支持他,就故意把大君的头颅摆在最高最神圣的地方,目的就是为了震慑我们,就是告诉我们他不择手段!而我郤氏没有能力调遣部队,只有一点私兵,确实也没能耐和白矢对上。太子不在身边,我们就相当于没有可以用的兵器;但太子在了也没什么用,他就是一把竹剑,好看也对付不了戎马出身的真刀!” 郤伯阕两只手chā在袖子里,一阵郁闷:“要真是白矢上位,我郤氏还有好日子过么!此人专制横行,心思歹du……就算如今我郤氏动也不动在这儿装傻装老实,到后来朝堂上不还是要见!” 老者:“大不了就隐一隐,再大不了我们就走,天大地大,到处都是活路。不过,白矢上位,那少不了腥风血雨啊,最先死的,怕就是师泷了。可惜了,有经世之才,却做了客卿。观列国客卿,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楚国荀君那样的死个全须全尾的,都是上辈子修仙了啊。” 郤伯阕脖子一缩,脸上表情有点难看:“其实路上我见到他了,他似乎要去祭台下的河岸,去找蛛丝马迹,想要寻到太子。本来想叫他一同过来,但……白矢若成事,他必死无疑,我也别给自己找灾祸了。谁能料到事情变得这样快。” 老者盯着豆灯:“不是事情变得快,而是你见识的争霸少了。我幼时,晋国都还没复国,那时候的鲜血淋漓,可都不是你能想象的。郤氏在晋国数百年,此时此刻也只能帐下装死。罢了,让人取酒来。大争之世,谁知 分段阅读_第 11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道哪口是最后一口了。” 郤伯阕垂头丧气,正要出帐取酒,眼前猛地白了一下,他猛地回过头去,蓝白灿光之中,只看见老者也一脸震惊。光像是激灵一下,瞬间消失,缓缓地,从西北边,有巨龙落地似的雷声滚滚而来,轰鸣到他连老者的呼喊也听不见了,那雷像是一下劈开了山,郤伯阕只感觉地一震,腿一软,跌下去。 那地龙的咆哮贯穿天地,直到气竭,才停歇。 而后,噼里啪啦的雨点砸下来,掉在帐篷的油皮上,敲得帐下像铁皮鼓内似的闷响。 老者似乎也被这雷惊的够呛,半晌道:“报应啊。” 但在巨雷之下,总有人是不怕的。 就算他做了大逆不道之事。 白矢站在汾水对岸的树林里,膝下黑色战马就算见多识广了,还是被这雷声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惊蹄。白矢拽了一下缰绳,居高临下的望着乐莜和他带来的四五个卫兵。 乐莜耳边似乎还有滚滚雷声,他吼道:“听见了么?这雷声有多大,你所做之事就有多么亵渎神灵天地!” 雨点落下来,白矢毫不畏惧,冷笑:“怎么,你是说这雷要是天罚?若真是天罚,怎么不往这儿劈呢。”他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白矢身边的随从中,有站在他身后拿刀的蒋克里,有被雨水浇的更瘦小寒酸的齐问螽,还有一身白嫩肥肉却恨不得把自己缩到最角落的狐逑。 狐逑前一日才知道白矢要做的事情,他连忙让人送信出去。 他才多大,哪里遇到过这种弑王的大事儿,一下子慌了神,只恨不得长兄就在身边告诉他该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白矢曾派人回去,想把他二子一女都接出来,到了城外才发现孩子的头颅都挂在城墙前头。蒋家被屠了,但狐家没有被杀,只是他长兄被人押到了曲沃为阶下囚。 是长兄向晋王投诚了?还只是晋王心软了? 那这会儿,白矢都已经杀了晋王,等他回曲沃,会不会也要把长兄从牢里拉出来,以叛徒为名五马分尸? 白矢就算是为了震慑那些想背叛他的氏族,也一定会这么做的。更何况两子一女的xing命、下du被人反算计的恨恼,他肯定想杀人泄愤。 他们狐氏又没什么本事,肯定就是拿来被杀鸡儆猴的下场啊! 他本来以为阿兄向晋王低头,就算是有条活路了,谁又能料到晋王躲得过战场的刀剑,没死于重伤和下du,却在祭天之前被卜算凶吉、敬天祀神的大巫给暗算,让白矢活活割了脑袋啊…… 前头是针锋相对,他缩在这儿就是满脑子想活路。 在白矢知道狐氏没有被屠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疏远他了,狐氏苟延残喘这些天也没有用,时运不济,怎么都是要死的啊! 他能不能想办法溜回曲沃,就哪怕只能救下阿兄也行,他不管别人,就把阿兄从牢里背出来,偷偷跑出晋国…… 狐逑实在没办法,满脑子都是这些不切实际的cāo作,以至于前头白矢与乐莜的相见,他都没注意去听。 乐莜望着白矢,也不知是不是雨水掉进眼里,眼角竟淌下水来:“白矢,你君父将你带在身边教大,我知道他对你偶尔凉薄了些,你若不打胜仗,他便没个好脸色。可你想想那些被驱逐被杀死的公子,想想他还写下告书想要立你为太子。你走时与我说,你再也不回来了——可如今你却割下他头颅,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点,摆在那祭坛之上!你!” 大雨骤然,砸在脸上,使人眼睛都要睁不开。 乐莜胸口大痛,几乎要呕出血来,他声音惨厉的指着天道:“他是复国后我大晋最鞠躬尽瘁的王,是你我能四处征战胜利的后盾!你却将他活祭与天!你——白矢!我为何要放走你,你又怎么想着要我来帮你!还不如当日,你把我开膛破肚、把我头割下来罢!” 白矢没能说,自己确实有那种打算的。 他觉得自己天生少点感知情绪的能力,看到乐莜这样的痛苦,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荒唐可笑。 暴雨滂沱,湿了河岸众人的衣衫,白矢也从未想过初春会有这样的暴雨, 分段阅读_第 11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淋得脊梁冰凉,他反问道:“你不是经常在我面前抱怨他么?” 乐莜瞪大眼睛,仿佛第一天才认识他:“是,淳任余那个老东西是事儿多又爱chā手,是让我觉得烦……可那只是他xing格如此。他就是劳心劳力放不开手!” 乐莜满脸陌生的望向白矢。 他半晌才道:“也是他将我从戎狄俘虏中挑出来放在军营里,是他让我一个部落子嗣做了大晋将军,我对他有再多抱怨,那当大敌之战我也愿战死,败仗我也愿自刎!你这孩子……竟不懂旁人哪一句是真心实意,哪一句是琐碎之语么?” 白矢心底竟泛起一阵恼意来:“当初在战场上我救了他,今日杀他又如何!他还命给我罢了!更何况,你又知道什么。他派宫之茕到我身边来,说做什么玩伴,可宫之茕比我大七八岁,也对我没好脸,就跟个门卫似的天天跟着我,注视我一举一动。后来在我五六岁才知道他是用来干什么的。在我有一日睡着后,他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转头问司宫,说‘大君要现在动手?’我吓得肝胆俱裂,只能装睡。还是魏妘挺着大肚子赶来将我抱走,留下我的一条命来!” 乐莜哪里知道这些宫闱辛秘,他愣在原地:“所以你才放过王后?” 又一道白光劈过,白矢眼前陡然浮现刚刚魏妘大恸的脸。 还有她明明知道他意图弑父,却下意识的第一声唤他:“大儿——” 白矢不能回忆那两个字,他心底烫的一哆嗦。 白矢冷笑声融在雷鸣里:“不过也是杀她不杀她都没有差别罢了。幼时哺育之恩,我是想报恩,可等我入主曲沃,她怕是要发疯来杀我罢。我叫人寻你出来,不过也是惦记你教导我的恩情罢了。” 乐莜拔出铁剑,雨水骤急,刚拔鞘的剑,瞬间就被雨水洗出莹凉凉的绿光来:“我对你没有恩情。” 白矢皱眉:“虎符我已令人送往曲沃,大军拿到虎符必定会来,就算你是将军又如何?太子已死,我这是给你找条活路,想让你继续做大晋的将军,你莫要犯傻。乐公其实心里知道,谁才能带领大晋杀出重围,夺得生路。就舒那连宫门都没迈出去几步的样子,他做得到么!” 乐莜手顿了顿。 白矢知道若乐莜不在,他弑父割头流言又传出来,军队看着那字沟里有洗不去血污的虎符,未必真的会完全听他的。 但如果乐莜站在他这边,那他胜算就大的多了。 风雨jiāo加中,白矢吼道:“乐公又知道什么!我有二子一女留在旧虞,全都被宫之茕所杀!宫氏这一家,多少次将刀划在我脖子上了!你又知道其实淳任余多少次想杀过我!” 他喉结动了动,睫毛都被雨水打湿,翻身下马,恳切道:“我若是有哪里比不上舒也就罢了,但乐公觉得如今大楚bi至上阳的情况下,谁才是该继任的那个!更何况舒已经死了,乐公不选我,难道还要离开晋国么?” 乐莜用短粗的手指痛苦的扣住了自己的额头。 白矢靠近半步:“杀君父是我为了震慑氏族的手段,若是乐公觉得我做的不对,等回到曲沃后,我愿让你以军法鞭笞我!但今日,请您跟我走!就算是为了大晋考量!” 乐莜陡然想起了南姬的那段话。 做王最重要的是统治。 被人畏惧而不厌恶。 宁肯残忍也不能过分善良。 做王的人,没有君子。 乐莜身子摇了摇,手软倒下来,剑掉在泥里,脸上的神情可谓悲切。 白矢心里像是漏雨的陋室,一滩积水被不时透进来的雨水打的狼狈。他觉得自己错失了别人都有的一部分东西。此刻,看到平日里嬉笑装傻的乐莜,在这片刻之中变换了多少他从未见过的痛苦神情…… 乐莜摇了摇头,被雨水浸饱的辫子甩了甩,虚弱似的走上来半步:“你说的对……舒确实太软弱了。可你知不知道,你做这件事,就、就……” 白矢看他身子摇摆,伸出手去扶住他胳膊,劝慰道:“乐公,我知道错了——” 乐莜抬起头来,湿透的胡子下,凄惨一笑:“就不要怪我是个愚蠢 分段阅读_第 11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又没有理智的莽夫了!” 白矢猛地一惊,就要抽手。 乐莜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镶嵌绿松石的青铜短匕,那匕其实是贵族在野外割熟肉所用的半装饰xing刀具,但乐莜的力量和体型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白矢惊惶抬起铁剑要抵挡,却压根抵不过乐莜的力气,那匕首一下刺入他胸口皮甲中! 第33章 式微 白矢穿的是轻便的鞣皮甲衣,匕首一下子刺进来, 他几乎感觉刀剑要磕在他肋骨上。乐莜怒吼一声, 压着他朝后退一步, 压着他抵挡的铁剑, 就将匕首朝下划去! 乐莜只带了四五个卫兵,他身边却少说跟了二三十人随从。 随从连忙拔刀朝乐莜劈去,蒋克里大吼一声,拔刀冲上去,齐问螽自知不是那块料,只牵着马往后站了站。他刚想让狐逑也躲一躲,一转头, 却看狐逑的矮马还在, 人却不见了! 这时候, 前头都拼命呢,齐问螽暗骂一声,也顾不上狐逑死活了。 乐莜的卫兵也都是孤胆忠心,拔刀纷纷挡在乐莜身侧! 白矢痛的要昏死过去, 他都能感受到自己胸前被划开一个深可见骨的刀痕, 热血随着心跳一股股的朝外涌。 他胳膊还抵挡这乐莜往下劈他的力量,松开手猛地让另一只手接过刀,换手朝乐莜脖子扎去! 乐莜本能的感觉到危险,连忙往后一仰退去,短匕从他皮甲的口子拔出去,绿松石遇见红血, 又有雨水滋润,发出诡异的蓝绿光芒。 白矢的随从连忙朝乐莜扑去,但乐莜已经红了眼,要与他拼命,他双臂胸口受伤也顾不上,摆开手大喝一声,将几个人横扫出去,又要去杀白矢! 乐莜浑身衣甲都被划破,好几道伤口渗出血来,却反而更狂怒,他伸手弯腰,猛地冲过来,一把抱起白矢。 白矢一惊,抬手就要往他后背上刺去,乐莜却在这瞬间,拿他就跟怀里的一根桩子似的,猛地倒往地上砸去! 这一摔,怕是非要断了脖子不可! 白矢也算是战场浸yin多年,一边护住后颈,连忙将手中刀柄,使出拼命的劲儿,反朝乐莜后脑砸去! 乐莜被他这凶狠的力道也砸的懵了,力道一松,带着他朝后倒去,腿一软,半死不活似的倒下去。 白矢摔在地上,两眼一白,冷雨打的脸上肌肉直跳,耳边刀剑相撞的声音就像是过电,他在战场上的本能bi着自己猛地弹起来,几乎睁不开眼的连忙在泥地里找剑。 白矢捡起刀,胸口痛的腹部肌肉都在抽搐,他看到乐莜后脑一片血肉模糊,猜他是被打的昏死过去,爬起身来就想补刀! 乐莜的四五个卫兵也是玩儿命似的猛,其中一人看见他要杀乐莜,身上chā了刀还在狂吼着往他冲来! 白矢有些站不稳,连忙挥刀过去,只感觉刀尖一顿,他手里的刀已经chā在了冲来那卫兵的腰腹间,他猛一转头,却看着乐莜其他几个卫兵,拖着乐莜就往汾水走! 他们还想救走乐莜! 不用白矢打唿哨,蒋克里带着其他几个随从连忙扑上去,却眼睁睁看着乐莜的随从压根就没想自己下水,一个个站在河边以死相拼,竟把乐莜拖进水中,一推,推了出去! 白矢吼道:“不要放他活着回去!” 但他却被缠住了,他的刀chā进乐莜那卫兵的腰间,那卫兵竟按住刀柄,一只手扣住他肩膀,不让他拔刀也不让他走! 白矢一惊,看向那卫兵的脸,却看那年轻卫兵竟口唇含血,轻蔑一笑,一口血沫啐在他脸上,哑着嗓子艰难道:“你在军中声望再高,还比得过、比得过三四十年亲征,永远杀在第一线的大王么——若不是他勇武作战,又怎会在这次大战中受伤……” 白矢可不想听这年轻小兵再说话,他拧了拧刀刃,那卫兵大吐一口血来,竟犯狠的咬着牙,手从白矢肩膀上挪到他颈上,憋出两个字来:“不配……” 白矢被这卫兵临死前的一口气拢住,竟肝颤,几个随从过来,扒住那卫兵,生生将他朝后拔去! 白矢满脸血和唾沫,黏在脸上,雨水也刷不掉,他用湿透的袖子擦了擦脸,吼道: 分段阅读_第 11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乐莜呢!” 乐莜的卫兵满身刀剑,硬挺挺的跪在河岸边,但风雨jiāo加,汾水涛涛,哪里还有乐莜的身影。 刚刚吐了他一脸血的卫兵还支棱在地上,他一双眼还死死瞪着白矢:“你不配……” 白矢不管他说的是什么不配,是不配什么,但“不配”这两个字,简直是世界上最能刺痛他的词语了,他猛地拔剑,将卫兵的头颅一下子劈下来,当那蔑视的眼神滚落在地,他一口浊气才呼出去。 地上,他的随从倒了七八个,连蒋克里都受了伤。 白矢摇头:“我太愚蠢了,我竟然还想来找他。他就是个感情大过脑子的蠢货,不过因为淳任余对他有恩,就连路也看不清了。” 齐问螽过来:“罢了。咱们来争取乐莜也是为了胜算。不过就算没有他,也不怕没有胜算。好几家都已经出去寻太子舒了,如果找到太子舒的尸首,这事儿就再无输的可能xing了。” 蒋克里也擦了擦脸上的血口子走过来。蒋家送来当随从的少年,竟成了最后存活的独苗,他再无选择,更多几分不要命的狠劲儿,很得白矢欣赏。 齐问螽:“不过,我找不到狐逑了。怕是……刚刚吓跑了。” 白矢回过头来:“吓跑了?他怕是早就想跑了。狐氏不入流的一支,几百年之后还是不入流,不成事的小子,亏我之前还看他机灵。跑就跑吧,他狐氏家督在曲沃,根基在旧虞,等把他全家屠了,看他能玩哪儿去。” 白矢低下头去,解开皮甲在腋下的系绳,展开看,里头中衣早被血浸透,伤口可怖的横亘在胸口,他吃力的喘了一口气:“那群大巫还没到?再不来,我怕是回不了曲沃就要流血流死了。” 齐问螽连忙躬身:“他们该到了,咱们去汇合的地方吧。您不也派了上百人人沿着河去找太子了么,要不要叫回来一部分。” 白矢:“不用,找到舒的尸体才是最重要的。也要谢谢先生了,若不是先生与巫医都有来往,便没有今日。” 齐问螽此刻连忙低头:“……怎么会,是公子有让人忠诚的能力。” ** 师泷眉头紧皱,满脸是水,大步走在狂风骤雨中。 他头发散乱,湿透的衣袖竟然也被风鼓起。 刚蔓延起的大火,还没来得及因风而嚣张鼓动,就被雨浇的半死不活,只有些背雨处还在暗暗燃烧着。连绵看不到边界的帐篷群,被风吹得像是挂杆上的衣袍。 雷暴与闪电令所有人胆战心惊,除了黑甲的晋宫近卫四处奔走外,还有不少家族派人出来寻找太子,他们拎着铜灯呼喊乱跑,一个个听见了雷声,就忍不住缩着脖子矮着身子走。 这些人哑着嗓子喊,面上带着奇妙的神色。 确实奇妙。 有的已经悲痛的要走不了路了,有的年轻小辈却掩抑不住脸上的兴奋和忐忑,还有更多人和师泷打了个照面,似惊惶似幸灾乐祸的看了他一眼。 好几拨人都想上来拦住他。 但或许是他走的太杀气腾腾了,竟没有一个人来敢搭话。 师泷心底后悔。他不该一个人出来。 或许他都回不去了。 但他想了想,又冷笑。 要是找不到太子,他早晚都是个死。 晋王的头被发现,最早是因为祭台上每层摆放八个的灯油塔倒下来了。 灯油塔彻夜燃烧,翻倒之后,灯油顺着祭台的石像画流了下来,火也淌下来,极快的引燃了靠近祭台的帐篷。宫中中官就连忙派人去祭台上将灯油塔扶起来,再从上头浇水下来。 汾水沿岸风大,眼看着帐篷都要烧成一串,祭台也变成了火台。寺人毕竟命贱,虽身份不该登上祭台,但毕竟这事儿太危险,也被人派上去清理灯油。 然而一个眼尖的寺人却看着祭台顶端的桌案上,放着什么东西。 这还不到放祭品的时候,谁这么大胆摆上了祀天的牲? 他连忙叫着几个寺人一起上去,想大事化小,赶紧拿下来。却未想到走近一看,通体燃着火的祭台照亮了一切,也照亮了那案台上满面痛苦的头颅。 寺人们出入宫廷,谁还能不 分段阅读_第 11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知道这张脸。 几个胆小的寺人被吓得差点跌下祭台,他们连忙找了司宫来看,司宫也吓得发了疯,不知该去找谁,更不敢动手拿下来,他们想去找王后,却想起来王后太子应该都和晋王一起在祭祀大川,并不在帐下。 一群人吓得浑浑噩噩,只能去找了师泷。 师泷不顾衣服被火烧着边角,一步三个台阶,飞跑上祭台,灯油在骤风中烧的窜高起来,火舌几乎要tiǎn上他的宽袖,头发几乎都要被火烤的卷缩起来,他满身火光,望着淳任余满是血污的面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怕血,而是被那张面容上的神情震住,竟两膝一软,两眼一白,跪在祭台面前。 师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他只记得自己脱下外衣,包裹着淳任余的头颅,两手沾满了血,两脚发颤的走下了祭台。 他不敢低头看自己怀里的头颅,不是因为怕血,而是怕那个现实。 耳边有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他甚至没法一时间没办法思考了。 才走到靠近祭台的王宫帐下,他就看到了帐外垂手等待的宫之茕。 宫之茕随他进帐,看到包裹在外衣里那张面容,脸色惨白,半晌竟发出了个五脏六腑都挤在一处似的闷叫,嘴唇泛出不正常的血红来。他抖着双手接过头颅,似乎觉得自己这样拿着太过冒犯,师泷拿了个装奁盒的漆盘来,用袖子擦了擦,半跪下去,抬到头顶。 宫之茕手竟一瞬间稳住了,轻轻放在了血红的漆盘上。 师泷用白帛盖住,放在了晋王平日里看竹简军报的案台上,他这时候才猛地一口气换进来,才想到要去思考:是谁干的。 但这个问题其实不需要思考。 他知道,一定是白矢。 他却听到背后传来声音,连忙转过头去,只看到宫之茕跌坐在地。 他还在摆着手与要扶他的近卫道:“没事、我没事——” 说着说着,竟牙缝里沁出血来,从嘴角淌了下来。 宫之茕连忙想用衣袖擦嘴掩饰,眉毛抽动着,想拼命用平日的冷漠掩盖此刻的大恸,含混着还想说:“扶我起来。”却一大口血呕出来,滴在衣摆上。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口血牙,竟似发癫似的笑起来:“我收到了白矢在新田的消息,一路快马加鞭想要奔回来传递这条消息,谁能料到——” 宫之茕的父亲是晋王的挚友,宫之茕也从小在晋宫长大,他陪伴晋王的时间,比白矢还长几年。他八九岁的时候,晋王就派人给他打一把小铁剑,穿一身黑色布衣,行走在宫中了。 谁能料到做儿子的弑父,做臣属的却愿意以死相护…… 师泷与这位卫尉jiāo际不深。除了晋王,谁也都跟他jiāo际不深。 师泷只能道:“宫君,我们还要寻找王后和太子!” 宫之茕胡乱拿着衣袖抹嘴,弄得下巴都是血:“我、我知道!” 师泷背过身去,给他一些空间,等他再转过头去时,宫君收拾好了自己的神情面容,帽子的黑绳扣在一张苍白的面容下,他正要开口,就听到有人说找到了王后。 王后小腿受伤,在河岸被发现。 有人去找到了晋王近卫的尸体,师泷就出发去查看近卫的尸体,想要窥得一些线索,能够找到太子。临走之前道:“你去寻南姬过来,大君十分重视她,她也很有能力,受太子喜爱,可以在这里坐镇。然后再派一些人找乐莜,将他控制住,千万不要让他离开!” 师泷刚走,王后被人带回来,她面色惨淡的看了一眼晋王的头颅,没有掉眼泪,就斩钉截铁的要带人去找太子舒。 王后说自己知道太子可能会被水卷到哪里,一定要亲自带人去找,宫之茕本想同她一起去,王后却要他去寻南姬。 这个娇小的女人,此刻竟说话条理清晰。 “就算姎死了,你也不要来找,而是要保护好南姬。明明没有对外公开,却有很多人已经知道出事,在沿岸寻找太子,怕是白矢已经告诉了其他氏族。若是有大军前来,或局势有变,就将南姬带去秦国,让她躲避开这件事。看局势,请你听她命令,她会知道该怎 分段阅读_第 11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么做。” 宫之茕正要问,魏妘道:“之茕,我要你与我发誓,就算赌上xing命也要保护南姬。” 宫之茕望了她一眼,只能压下对南姬的疑问,跪下道:“某愿以xing命护南姬安全。” 魏妘松了口气。 宫之茕:“太子……还活着么?” 魏妘摇头:“不知道。他腰上中了一剑。任余给他挡了刀” 宫之茕:“您见到白矢了么?” 魏妘惨笑:“岂止见到。他还在我面前,割下了我王的头颅,他还一副慈悲的样子,将我打昏扔在了河岸,说报我养育之恩……” 宫之茕沉默。 魏妘:“去吧。”她说着,受伤的小腿一瘸一拐,带着其他的近卫,顶着雨走了出去。 宫之茕也走出去,带人打算去找南姬。 而这会儿,师泷被风吹的走不动路,半天才到了河岸边。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双手的鲜血已经干粘,他用力在衣襟上蹭了两下,没敢低头看自己的手。 河岸边有七八个护卫的尸体,流的血都不是红的,兴许是大巫下的du。 血喂饱了沙子,雨水都刷不掉颜色,师泷知道,自己要是捞一把地上的河沙,保准每一颗都染的晶莹剔透了。他怕血的毛病,怕是要在今日给根治了。 本来这里应该能看到很多足迹,但被雨冲刷的只剩一半了。 血最多的地方,离护卫的尸体和篝火很远。 看来淳任余是在这儿被割头的。 拖出去好远才割了头。 师泷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事儿是白矢干的。 杀他也是杀,非选择这种法子,也就白矢心里有这种情绪了。 白矢嚣张到亲自来了。 那他为什么现在还不露面? 是因为太子的尸体没找到?不对、若是如此,他也尽可以露面了,反正早晚都会找到太子的尸体。 而是他不确定太子死没死……? 这个可能xing就太大了,再加上现在这么多人都在找太子,反而不像是找尸体,而是想尽快找到活着的太子,然后给他补上一刀! 他低下头去,沿着河岸继续看,想要找到点蛛丝马迹,就算用蹄印判断一下白矢所带人马也好。 但很快的,他发现自己找到了一大团被割掉的头发,旁边还有太子舒的玉质发簪。 发簪已经断了,半截被河岸的水卷走。 他才捡起发簪,就看到远处又有一小截儿东西。 师泷走过去低头一看,头皮麻了一下。 是一截小指,泡的有几分发白,血迹都被河水冲干净。看白皙纤细的样子,应该属于舒。 他捡起来,放在掌心里,就算他盯着这截小指格物致知,也瞧不出当时太子所经历的景象,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又是不是还活着。 第34章 匏有苦叶 他往远处走了几分,看到一些马蹄的痕迹, 还有两个在河岸边栓船用的桩子, 看来白矢是渡水过来的, 还带了马匹。 师泷忽然觉得这场争斗太野蛮, 一不小心就被釜底抽薪。 他如今再回去,不论是撞见白矢,还是撞见替白矢寻找太子的人,他活着的可能xing都不大了。 想着前些日子他还在藏卷宫教太子,这才几天就生死未知,被人翻盘,他也一时心里失了力气。 他一直想效忠这一对儿父子。虽然他并不太受待见, 太子也没有他想象中优秀。 但他知道, 这对儿父子也有衷肠有真心, 他只要不背叛,就也永远不用担心被他们当做棋子扔掉。他想出头是一码事儿,但这对儿父子吸引他,才是他留在晋国的最主要原因。 然而只要是今夜太子回不来, 晋王死讯又传开, 白矢再带兵过来围困新绛祭台附近,大小贵族必定要低头,他几乎没有输的可能。 更何况看这样密集的搜索下,太子就算活着,也未必回的来了。 师泷站在雨里,人几乎要像个空心的泥塑, 水一淋,朝里塌去。 他把那截小指放在衣袖中,人还没往回走,就看见其他一群人朝他走过来,手上还拎着几盏快熄火的铜灯。 走进了看,他认了出来。是耿氏。 耿氏本是晋国 分段阅读_第 11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周边一小国,二三十年前被晋国吞并,本应将耿氏王族屠戮,但淳任余当时与耿氏王族小宗在郊外激战,佩服耿氏小宗宗主的指挥打仗的能耐,在吞并耿国之后,便将耿氏小宗留了下来,任命耿氏小宗宗主为将军。 耿氏也成了晋国多出将领的氏族。只可惜年青一代能力不太够,耿氏宗主年事已高不能为将军后,没有让耿氏的小辈承担,而是选用了乐莜,让耿氏小辈和晋王更离心。 耿氏又不像郤氏是几百年的大族,自然也落魄了几分。 结果到了这会儿,别人还知道装模作样,耿氏却等不及白矢来,就想先下手。 不过耿氏老宗主虽也算是淳任余的至亲好友,过命忠臣,若是知道耿氏小辈如今所作所为,不知道会不会气个半死啊。 他站着没动,看着耿睚带人走过来。君子都佩刀,师泷却因为急,落在了帐下。 但这刀是装饰,没几个穿深衣的人会把手架在刀上打招呼。 耿睚的拇指顶着刀柄,开口:“师君怎么深夜在——” 师泷打断道:“怎么着,白矢给你们传了话?” 耿睚一愣,噎了噎:“什么?白矢?” 师泷看他们想占功却连个好的开场词都没有,摆了摆手道:“太子还没找到,你们也别激动。杀了我,等太子回来了,你们自个儿知道是什么下场。” 耿睚先是顿住脚步,过会儿才笑起来:“什么下场,你觉得太子能活着回来么?就算他回来,又能如何,他要派谁来杀我?” 师泷心底在绝望之中,反倒燃起了星火的斗志,他昂起下巴:“不管那乱臣贼子给你许诺了什么,他的人没到这儿就不算数。我倒是希望你回头数数,光晋宫近卫在这儿就有多少人。别说灭你一个耿氏,就是让那些去寻太子尸体的人都回不来,也是可以做到的。” 耿睚隆背长臂,没有长眉毛的眉弓高高凸起,压在眼睛上头,他狠狠道:“你又能拿近卫威胁我们到什么时候,到天亮?师泷你这些年可在朝堂上树敌不少啊!” 师泷笑了:“树敌?我作为客卿,只要在朝堂上,活着就是敌人。你们一无法拉拢我,二无法掌控我,自然看我什么都不顺眼。我劝你再缓缓再来找我泄愤,回去歇歇吧,等明儿早上也来得及。” 师泷这么说着,就看向了他们身后。 宫之茕带人走了过来。 耿睚脸色变了变。 宫之茕的名声,足以让这帐篷里外无数氏族臣子胆寒了。就算白矢遇见他,都会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怂上一怂,耿睚更是掐了火没了声。 宫之茕的脸被水浇的苍白,他也就是走过来,什么也没说,对师泷点了点头。 宫之茕不好对外说自己是听南姬的命令,只道:“王后请您回去。” 师泷点了点头,拿出太子的那截小指,走到宫之茕面前道:“我找到了这个。” 宫之茕低头看到,接过去,一惊。 师泷:“我认为太子没有死,这里的血迹看起来不像他也受伤了的,而且头发和小指都很可能证明他只是被伤,但逃脱了。” 耿睚脸色难看起来。 宫之茕慢吞吞的看了一眼那截小指,收回了自己衣袖里:“嗯,先回去吧。王后已经将太子寻回来了。” 耿睚:“什么?!” 师泷呆了半晌才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走罢!” 耿睚指着远处还在奔走的晋宫近卫:“那他们还在干什么?你可不要在这里胡说,要是太子找到了,他们还能这么着急么?” 宫之茕斜过眼去:“他们在找大君的尸身和失踪的南姬。耿公还是回自个儿帐下罢,雨不会下太久,明日春祭……照常。” 照常?照常?! 晋王已死,大巫逃走,如何照常? 但宫之茕神色淡淡的没说什么,引着师泷往回走。 耿氏一群人茫然的站在河岸边。 怕是一会儿,所有人都要知道太子活着回来了。 雷雨jiāo加中,师泷转过头去,压低声音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么?太子真的被救回来了?在哪儿发现的?南姬为什么没找回来!她是让人 分段阅读_第 11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掳走了么?” 宫之茕看了他一眼:“南姬的事儿我管不着,但太子和王后都已经回来了。只是他们母子二人还在议事,不方便让你进去。” 师泷心底总觉得有一丝不敢信,但宫之茕都这么说了。 他们一行人大步迈过营帐之间,四周有人的营帐被风掀飞了,有的正在把刚刚烧死的尸体拖出来,还有的不知道是哪家仆从正四处打量不安的来回走动。 到了王后帐下,四周就安静了很多,站了少说四五十个近卫在或近或远的周围。 宫之茕道:“我让几个人陪你去大君帐下,你看看帐下有哪些重要的书简、地图或军报,急需处理的那些,都给拿回来吧。” 师泷本想着急见太子,但宫之茕这话,显然是太子和王后还没打算好见他。 也罢,母子二人太过伤心也是有可能。离天亮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但师泷也有几分迷茫了。这事儿,到底要如何收场。 他转身走了之后,宫之茕目送他背影远走几步,这才一躬身,回到了帐下。 ** 风雨之下,汾水显露出可怖的面容,波涛汹涌,黑色的冷水推得河里人找不到方向,狐逑自认水xing极佳,也一时被浪头拍的昏头涨脑。 他远远的瞧见河北岸有铜灯和人影,正犹豫着要不要游下去,就被一个浪头摁进了泥土味浓重的水里。 他被水中的漩涡裹住脚,等他拼命挣扎游动,再冒出头的时候,距离祭台已经远了一大段了,他惊惶起来:他是要去曲沃,曲沃在南岸上游,谁知道他现在这样会被卷到哪里去! 他挣扎起来,拼命想要往岸边游,黑暗之中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他觉得自己靠尽是大树的岸边近了,然而就在他脚试探着快要能触底的时候,一根斜倒在水边的大树陡然出现在眼前。 等他看清黝黑的树皮时已经躲避不及,飞快的水流卷挟着他,狐逑拦腰狠狠撞在了树干上。他几乎成了个要被筷子劈成两半的肉包,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他疼的差点昏死过去,一道闪电又劈下来,白光使他在寒水里打了个哆嗦,猛地抬起手来,就在自己要被水卷走的时候,连忙抱住了树干。 那树干一半chā在岸边泥沙中,并不是十分稳固,他抱着树干仰着头吸了好几口气,耳边滚滚雷声又传来,狐逑想了一下自个儿的体重,放弃了爬到树干上的想法,而是扶着树干,往岸边游。 游了没多远,脚就碰到了水底的淤泥河沙,黑暗中他有些看不清岸边的景象,正要爬过去,忽然天边又一道闪电,把岸边映成一片惨白。 他在那一瞬间,只看见岸边一个人影正跪在地上,好像在用枯枝断木做成一小筏,筏上也躺着个人。 闪电的光迅速消失,狐逑被骤光闪的眼前更看不清,就似乎听见了那做筏的人,用极度惊恐与紧张的声音喊道:“谁!” 狐逑怕是白矢身边派去找太子的人,不敢回答。毕竟他也有自知之明,就自己这张肥脸,天天跟在白矢身边,白矢的随从卫兵应该都认得他。 狐逑爬到按上,半蹲着身子,渐渐适应了黑暗,看清了岸边的人。 那少年也正蹲在地上,捡起岸边一条断木,握在手里,寻找他的身影。那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没穿鞋子,光着两脚,腰间衣服被人划开一道口子,头发被割断了,如今乱糟糟的不过齐耳长度,满脸泥沙。 狐逑呆了一下。 那少年似乎在黑暗中隐约看见了他的身影,挥舞着断木,就朝他而来! 天边又一闪,河岸被照的亮如白昼。 狐逑看清的不是少年的脸,而是他断了小指的手。还有少年身后躺在木筏上的人,身着黑色红边宽衣,却没有……头颅。 再看眼前少年,他猛地反应过来这是谁了! 他可是随着白矢一同到对岸去,虽然他缩在后头,却亲眼看到一家三口被他们一群人为主,看到了太子挥剑反抗被人捅伤,头发被人割断。 看到魏妘伤心yu绝,伤了腿跪坐在地,满脸是雨,喊道:“大儿!求你——不要这样做!不!白矢!” 看到晋王以身 分段阅读_第 11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护着太子给他挡了几刀,新伤旧伤加在一处,两鬓花白,还能拿着刀和好几个人劈杀。 自然也看到最后晋王被七八个人围住,一人一刀捅进身子,跪在地上还握着刀不肯松手。 披甲半生的老头,临死前看见白矢那张脸,也没咒骂,只用发号施令的沙哑嗓音,喊了一句:“杀!” 而另一头,抱臂围观的白矢只在晋王身中十几刀就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才走上来,揪住那与复国后的大晋几乎同龄的明主,一边恨恨念叨,一边将他的头颅割下。 狐逑都记不得白矢念叨些什么了。 不过是些“你曾经想杀我”之类的怨愤之语。但晋王临死前定格的神情,才像是在他心口重重一敲。 晋王如此不甘、如此痛心,却像是在最后沉沉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狐逑满脑子都是一句话:同宗同源也能高下立判。 等到白矢发现太子落水失踪,这才说要放王后一条生路,将她打昏仍在远一些的河岸上。狐逑心里都想:有必要用这种事儿来提现自己大度么。 但是他没想到,不只是自己认出了太子,而且太子也认出了他! 在一群看起来军中戎马多年、精明能干的人里头,他的肥脸到底有多显眼! 舒呆了一下怒喝道:“是你!” 狐逑懵了,这太子看起来也是个会点武的,他手里的那个断木看起来也颇有杀伤力。 狐逑连忙想抬手道:“我跑出来了——” 这话也没屁用,他怎么算都是敌人的帮凶,太子亲眼看到弑父,必定想要找人泄愤,除非他手上拎着白矢的人头,否则太子肯定想要杀他啊! 狐逑也没料到自己一个乡下氏族的不受宠的嫡子,能见到太子和晋王,还是在这种场面下! 狐逑连忙想躲,太子舒一看就是会用刀剑的,手一转,满脸愤怒与恨意,朝他横劈而来! 狐逑闷哼一声,刚刚肚子被树干拦了一下差点撞死,这会儿又是一击,他一屁股坐回了水里。 也不能看他肉多就这么打啊! 舒怒到这个时候,什么也喊不出来了,只想杀了狐逑。狐逑也扑过去,把他手里的断木夺下来扔进水里!太子落水的时候,身上显然已经没有了佩剑,他怒不可遏,已经顾不上找兵器,伸手就朝狐逑脖子上掐来! 狐逑吓得往水里挪,太子看起来瘦小,手劲儿却也不小,把他脑袋摁在河水里,怒吼一声,手指都紧紧扣在了他颈肉里。 狐逑被掐的挣扎不已,简直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嗷嗷叫唤挣扎不已,折腾期间还脑袋几次被水浪扑住,喝了几口河水! 他们俩人打的满地滚,狐逑从小都是挨打的那个,不敢使劲儿,只会瞎叫唤。 这才叫唤了没几声,忽然从远处传来了呼喝。 “是不是有什么声音!走!过去看看!” 狐逑吓得噎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肉厚皮紧,太子舒掐了他半天竟然也没把他掐到两眼发白,他甚至感觉自己呼吸还算顺畅。 太子舒膝盖压在他胸口,满脸发狠的使劲儿,狐逑连忙拍了拍他:“来人了!” 太子压根顾不上,或者说气疯了也没听见。 狐逑着急。 如果是白矢的人,发现了他,他也是个死啊! 狐逑连忙一把就将太子掀了,这才发现,以自个儿的吨位体重,掀开太子舒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舒被他猛一发力摔进水里,一时也懵了,她还要起身chā狐逑的眼珠子,狐逑忽然一胳膊横过来,将他摁住,然后押着他往水里退。 舒挣扎起来,想要怒吼,还在对着他拳打脚踢。 狐逑就怕他的动静引来了人,直接使出自己万能大法,拿自己宽广的胸怀和浑圆的腹肌,朝太子舒泰山压顶而去!舒脑袋被他按进那丰盈的胸脯里,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体会不到的重量,被压得差点一翻白眼昏死过去! 狐逑看见晋王死了,可不想再目睹这个太子也死掉。 本来就无冤无仇。而且这太子看起来也跟他差不多大。狐逑还是心软。 他不但心软,而且胸软。 舒被摁进他胸口去,别说 分段阅读_第 11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呼喊了,连气儿都出不来,差点昏死过去。 果不其然,他看到有十几人的马队靠近过来。他们为了隐蔽,甚至没有拿铜灯或者火把,一群被淋得衣服贴紧皮肉,头发一拧出水的人拔出了剑,朝这边靠近过来。 看他们做普通武夫打扮掩人耳目,应该就是白矢的人! 因暴雨无月,他们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躲在水边靠近倒下树干的他们二人。 狐逑也松了一口气,这太子已经不挣扎了,看起来也判断了这个局势,知道不该争了。 舒一张脸都贴着他的胸口,人都快被憋昏过去了,哪里还能有眼睛去判断什么局势。 这群人没有看见他们,却眼尖的发现了河岸上简易小筏和筏子上躺着的晋王尸体。 为首之人长着一把络腮胡子连忙靠过去,倒吸了一口气:“这是晋王的尸体!” “太子呢?” 络腮胡子:“肯定在这儿附近!” “伍长怎么知道!” 络腮胡子:“要不然是晋王自己爬起来给自己做了个筏子是么!而且还会有谁那么珍视他的尸体!除了太子还能有谁!找,应该就在这附近!” 狐逑慌忙往后退,现在想要躲,怕是只能抓住半截横在水里的这一根树干,然后遁在水中。他拽出身下的太子,正要拽着他一起逃,却发现太子已经昏了过去—— 狐逑:吓昏了?! 不至于吧! 眼见着络腮胡子就带人搜到这边儿来了,他只能一只手拎着舒的衣领,一只手抱着断木,往水里挪。 这实在太艰难了。太子舒看着瘦,也是个人,好歹百来斤的肉,他一手拖着他,还要注意蹲着身子,抱着那断木的树干往水里挪。 狐逑好不容易,才抱着这横倒树干的前端,半个身子都浮在水里了。却听着这树干嘎吱嘎吱的响了两声,在水流和他的体重下晃了晃。 狐逑也慌了神。 更重要的是络腮胡子那些人,怕是白矢从军中带出来的人,一个个机敏的像是饿了三个月的黄鼠狼,雨声雷声中竟然还能注意到这点树木的动静,无月暴雨中竟然还能一眼瞧见缩在水里的狐逑的半个脑袋! 络腮胡子大喊一声:“水里有人!下水,将他们拖上来!” 狐逑吓得两条腿在水里乱摆,手拽着横木,又不想松手被卷入漩涡水流之中,还想尽量挪到横木在水中的最远端。他低头下去,这个太子居然现在还没醒! 他丝毫没意识到是自己把人憋昏的,还心里骂骂咧咧的觉着麻烦,还不愿意松开太子的衣领,拽着他抱着树干往深水区里游。但狐逑的动作太大,这根横木让他刚刚在水里一撞,这会儿再一摇,直接从泥沙地里被晃了出来。 络腮胡子带着几个人,看见狐逑手里抱着的太子,大喝一声,就要朝他游去! 却没料到狐逑一嗓子叫的比他们还响:“嗷嗷嗷别别别啊啊啊!” 络腮胡子能被他吓得呛了一口水,这往水里滑去的横木可不会。 狐逑整个人抱着横木拎着太子,却眼睁睁看着两人多高的横木被水浪卷走,连人带木朝湍急的河中而去! 络腮胡子眼疾手快的想一把抓住横木的另一截,却不料那横木被水卷的一个漂移,树尾猛地一甩,直接砸在络腮胡子肩上脸上,把他拍飞出去! 狐逑哪里管的上别的,他两手抱住横木,整个人骑上去,眼见着太子衣领都要被拽烂了,他赶紧一伸手,直接把他卡在胳膊下使劲儿夹着。 狐逑抱着这树干也不稳,时不时就被浪打的呼吸不过来,甚至被卷到水下,但他知道自己要是松手还不知道被卷到哪里去,两腿夹紧,吃nǎi的劲儿都用上了,还死死夹着太子,就是不松手。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流虽然也湍急,但似乎已经没了那么多漩涡暗流,水与风雨推着断木飞速往前流去。他抱在树干上,也终于不至于被一次次翻进水里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跨坐在一人合抱的粗壮树干上,将太子放在了树干上,还不敢松开她的手。 只是水面也开阔了。 他回头,早已看不见祭台 分段阅读_第 12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了。 别说祭台,两岸连半点火光都没有,仿佛是这条大河没有岸似的,水流卷着这树干和茫然的狐逑,不断的朝远处推去。 第35章 谷风 宫之茕走进了营帐,帐下燃着火盆, 南姬站在镜子前, 她刚刚更衣, 身上还穿着中衣, 却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宫之茕,既没有责怪的意思,也不像羞涩。她似乎已经束了胸,靥姑正将太子平日的一套衣袍给她套上。 那双纤纤的手穿过黑色的衣袖,南河道:“事儿办了么?” 靥姑一边替她穿衣,一边答道:“派人拿了一套太子平日的衣服来,用河水泡了, 也在腰上划了个口子, 血迹还没弄。yào……也已经备下了。” 南河点了点头。 魏妘穿着一身湿透的衣服, 坐在桌案边,也没有勇气掀开白帛,她道:“你说舒儿会不会……” 南河以极其笃定也令人坚信的口气道:“不会。她应该是被卷到了下游,我让宫之茕派人去更下游的位置找了, 这附近都找遍了, 要是出现,肯定早就被那些人找到了。” 魏妘望了一眼南姬的背影,呆了呆,一时恍惚,半晌才道:“那你若是露面,还如何搜寻舒儿。” 南河半转过身, 方便靥姑替她系衣带:“太子找到了,南姬自然就被掳走了。把南姬的营帐用火烧了,面具扔在河沿,再让人弄些血迹,太子心急寻找南姬也是很有可能的。更何况……晋、君父的尸身还未寻到,也有理由派兵搜查。” 南河自己身量本就与太子相近,此刻靥姑又将内里垫了些棉絮的衣服给她裹上,恰到好处的垫衣似的她看起来更有肩宽腿长的样子。她没有带冠,道:“阿母说舒的头发被人砍断了,把我头发先束在头顶,然后用剑砍断。” 魏妘:“暄儿,你决定好了么……” 毕竟女子头发如容貌一样重要。而且让暄假扮舒,还是她提出的。 南河回过头,微笑:“若舒回来了,大不了我躲起来,将头发养好。再说了若不这样做,咱们还能不能撑到明日都不一定。我们没得选择。” 更重要的是,如果在白矢派兵前来的时候,太子不在场,怕是氏族都会为了保命纷纷倒戈,她和王后也会当场被杀。在这个重要的时点如果没有“太子”坐镇,就算是舒过几天被找回来了,也没有她的活路了。 为了保王后和她还有许多大臣的xing命,“太子”必须回来。 魏妘:“不只是头发……靥姑也会喂你一些yào,否则嗓音上很容易被听出来……” 南河笑:“不要紧。只是嗓音沙哑些,又不是不会说话了。” 魏妘两眼已经流不出泪了,她深深望了南河一眼:“好,我的好孩子。” 宫之茕躬身行礼,靠近道:“已经寻到了师泷,臣没让他进来。能瞒过他么?” 南河:“不知道。他心细的很,幸好我没有留过耳洞,也请一会儿靥姑化妆修眉的时候细致些。让你寻得石子儿你寻来了么?” 宫之茕从口袋拿出帕子,帕子里包着一把尖锐的小石子儿,南河双手接过,按在掌心里,眼一垂,吸了一口气,将那些小石子摁在手中,用力搓揉起来。 魏妘心疼似的半吸了一口气,南河脸上表情没怎么变,她放开石子儿,掌心里已经好几道细小的血口子和擦破皮之处,她觉得还不够,把石子儿放在地上,又用手背压过去,使劲碾了碾。 手背上顿时印刻了好几道粗糙的伤口血痕。 南河:“太子毕竟习武,手比我看起来粗糙一些,细心的人很容易发现。而且又是刚刚遭遇大事,落水获救,手上也肯定很容易受伤。我这样弄,一打眼看是只会注意伤口,看不出来的。” 宫之茕看她如此细心,眼睛垂下去,叹口气从衣袖中拿出一截小指来。 魏妘愣了一下。 南河一窒,她缓缓呼气:“我知道了。宫君可有短匕?” 宫之茕从身侧拿出一把铁匕来。他什么都没说,他对眼前这个女子,没什么不可臣服的。 南河正要接过,魏妘一把拽住了南河的衣袖:“暄儿!” 南河转头望向 分段阅读_第 12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魏妘,什么也没说。 要是不成功扮演太子,大家都是死路一条,这事儿根本没得选,也不用多想。 魏妘两眼泛红:“暄儿……” 南河:“女兄生死未卜,君父被人这样对待,一截小指又算什么。若是舒回来了,大不了我便不再露面见人,只做她的替身。” 要是晋国这一局,她输了反正也是死,小指又算什么。 但要是能赢了,小指更不算什么了。 更何况,多少人马在沿岸寻找,至今还没有找到尸体或者活人,很有可能舒已经被水流冲到了下游。不过舒应该也没有死,否则任务早就被判定失败了。 但相较于舒被杀,更恶劣的一种可能xing就是舒的尸体被找到了,那她很有可能会被当场揭穿,那时候才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她只能赌最坏的可能xing不会出现。眼前几条路,假扮太子稳定局面是成功率最高的一条,她必须这么做。 南河接过太子那截小指,断口都被水泡白了。 她脑子里忽然浮现今天舒临走的时候,笑着向她眨了眨眼,她心里忽然泛酸,望着那小指眼睛发疼起来。南河将那截小指放在案上,摆在了自己右手小指的旁边,她们二人手都长得很相似。 宫之茕也心里犹豫:“南姬要自己来么?” 南河低声道:“这样我心里有数,知道什么时候要疼。只愿你这小匕磨得够快。” 宫之茕低头:“够快。”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南河跪直身子,手拿着短匕,对准和断指一样的位置,就在所有人还以为她要深吸一口气做准备的时候,她没有犹豫,猛地一用力,将匕首劈了下去! 魏妘惊叫一声,南河抬起手来,一把将自己的断指扔进桌案旁的火盆里,销毁痕迹,对靥姑道:“将湿透的太子的衣服拿过来!” 靥姑连忙捧过来,南河将血滴在衣服上,道:“衣服上的破口在哪儿?” 靥姑把腰侧那处口子靠近南河的手。南河心细如发,把手伸到衣服内侧,让小指处留出的血慢慢洇出来。 宫之茕:“该止血了。” 南河:“拿水盆来。” 宫之茕一愣:“泡水伤口就不容易好了。” 火盆噼里啪啦一响,火苗吞了断指,南河冷静道:“不稍微泡水,伤口容易被看出来,过一会儿,我这个人就要从不知道多少人眼皮子下头过,还是要谨慎。” 宫之茕仰头望着南河,她仰着脸,正让靥姑替她修眉。 南河也服下了让嗓音沙哑的yào物,此时说话声音嘶哑:“阿母,你歇一歇吧,不待明日起来,我们就要去应对很多人了。” 魏妘望着被白帛盖着的头颅,半天才回过神来:“暄儿……你君父一死,虎符被窃,你真的能有办法应对这些?” 南河:“我也只是一试。若真不行,我就带阿母逃去魏国,求魏国国君襄助。更何况,每支军队都有虎符,君父随身携带的也只是曲沃周边大军的虎符,也不是说我们就全无希望。一些事儿我也让宫之茕派人去办了,您别着急。” 魏妘深深的望着南河的侧脸:“南公将你教的这样好。” 教的这样……理智且强大。 南河心道:别谢那个我没见过的南公,要谢就谢大楚当年的残酷政局吧。 魏妘咳了咳,她进了内帐,脱下湿衣,将自己卷进床榻深处。过了没一会儿,外帐的几个人,在渐歇的雨声里听到了几不可闻的哭声。靥姑手微微抖了一下,继续给她扫眉修鬓。 宫之茕正在给她介绍几大氏族,声音微微一顿,也装作不知,继续向南河讲述。 过了许久,所有人才听到了王后将头埋进被褥里,崩溃到嘶喊尖叫的哭号,被她压进棉絮中。 南河没说话,心下难受,宫之茕半垂下眼。靥姑更是双眼发红。 火盆旁,南河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当真是一模一样。 可她绝做不出舒那样活泼的神情,也不会像她又亲昵又好脾气的笑着。 但过了今夜,恐怕真的舒也再也做不出那种表情了吧。 靥姑将她把头发束在头顶。 南河:“ 分段阅读_第 12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靥姑,麻烦你在后头端着托盘,别让头发掉在地上,一会儿都要烧掉的。宫君,来替我把头发砍断吧。” 宫之茕点头,他拔出剑来,站起身来,忍不住从高处看了一眼南河的眉眼,而后果决的将刀从她束发处劈下。 长长的断发落入漆盘中,靥姑扔进了火盆里,她抓了抓齐耳的头发,竟有些新奇:“好久没有这样了。” 三个人看着火盆里的头发燃去,过了好一会儿,南河对宫之茕道:“你刚刚说几大氏族都没动是么?那能麻烦你将这几大氏的宗主请来么?不要是家督,而是最老辈的宗主。然后把那些去河岸寻找太子的氏族告诉我,还有他们有哪些人在朝中当值。你都知道么?” 宫之茕正要点头,忽然听到后头传来一个稍微沙哑的声音。 “舒儿,阿母来与你说这些事吧。让之茕去办事吧。” 魏妘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裙,走了出来,她没有要靥姑过去,而重新给自己梳了头,看起来虽然疲惫,却不狼狈。 泪痕都已经不见了,她也把自己的脸洗净。 南河看了她一会儿,道:“好。” 宫之茕退下:“太子,某尽快回来。” 当师泷将晋王帐下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一部分jiāo给近卫保管,另一部分他亲自送去,跟太子详谈,怕太子不懂其中关键。他捧着书卷到王后帐前,问两旁的近卫:“我能进去了么?” 话音未落,里头靥姑出来传话:“太子请相邦进来。” 师泷心头犹豫了一下,他是在不擅长安慰人,见了太子又该如何说。 正想着,帐帘已经被拉开,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去。 魏妘本在与南河说话,也停下来,看向师泷。 魏妘其实觉得瞒过师泷太难。毕竟舒儿原来与师泷关系也算亲密,师泷更是浑身长八百个心眼的样子,有点不妥当就会在心里揣测怀疑。师泷已然得罪白矢,白矢又不是齐桓公,哪有招买管仲的容人爱才之心,因此她们母女二人如果信任师泷,可能会能得到更多的帮助。 但南河在此之前,坚决的摇了摇头。 南河心里也感慨。魏妘虽然冷静又担事,但毕竟年幼就被送到晋宫,被淳任余护到这个年纪,懂氏族根脉、懂朝堂往来,却不懂得风云变幻会有多快,更是不知信任他人的危险。 如果师泷知道太子还没寻回来,是别人在假扮太子,不用她张口就定能猜出是南姬假扮。 他的xing子,怕是很快就能猜测出白矢与双胞胎姊妹这段辛秘来。 只要师泷猜出来太子是女子假扮,那这个女子是原来的舒,还是她南河,都不重要了。以南河的xing子,绝无可能让这样的把柄被捏在一个没有家族在晋国、没有成婚没有骨肉的客卿手里。 列国臣子,今儿你在我这儿位列三闾大夫,明儿我去敌国做相邦相国,师泷滑鱼似的浑身毫无把柄,真让他跑了,也就是她倒台的时候了。 不过,南河转念一想。 师泷捏着这把柄,怕是也没用处。他去与魏王赵王说“哎呀邻国的晋太子舒是女扮男装”那也要有人信才行。就算有人信了,也没法查证。 不过以南河也不愿意冒这种险。 要真是师泷瞧出她身份的时候,估计也是她要对他下手的时候了。 师泷哪里知道自个儿脖子都被南河的眼神抹了三圈,他才刚进来,就听到太子猛地起身,悲痛又激动道:“师君!” 为了师泷小命也多留几年,她bi出了浑身的演技。 魏妘都眉毛抖了抖,忍不住抬眼看她。 师泷抬头,只看到太子舒头发被斩断,只有齐耳长度,湿漉漉的搭在脸侧,一双从衣袖中露出的手布满伤痕,右手小指断了一截。他双眼通红缓步想要走下来,一张脸苍白到像是被水泡失了颜色。 师泷心底抖了一下。 毕竟是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一夜间遭遇如此变故,他能回来已经是神灵保佑了。 师泷看他那样子,怕是再走几步都能流出来,抱着他痛哭出声。但现在这场面,舒必须要尽快振作起来,已经不再是可以痛哭的时候了,他 分段阅读_第 12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后退半步道:“太子,节哀。某将晋王帐下的文书竹简带来了,您是否要看?” 南河也松了一口气。 她演到这种地步,再演下去就要去抱着他脖子哭号了,要是师泷不接这一句,她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真哭。 师泷说完这话抬起头来,只看到舒脸上压下去了神色,他转过身几步回到了桌案后,跪坐下去,两袖展开往后一摆,神色恢复了肃穆,道:“请师君呈上来吧。” 师泷将手里的竹简地图放于案上,抬起头来看了太子一眼。 南河手搭在竹简上,和师泷对视。若说前些日子扮作南姬,总有点对待任务的惫懒和消极抵抗,但这会儿,在这个生死关头,连南河都bi出了几分收鞘多年的锋芒。 她心虽提起来了,却抬起头来,近距离的直视师泷。她并不怕,对南河而言,做女儿态比演男人难多了,她举手投足之间都绝对不会让人瞧出来身份,再加上舒又礼仪规范,典正礼雅,她只要用以前行事的风范,就应该不会有太多破绽。 但师泷敏锐的觉得有什么改变了。太子不太一样了。 若说之前是宽容与谦逊,遇事打圆场讲和气的气质,那此刻他身上便是一种不容辩驳的骄傲与自认能把握一切的确信。 那是一种咄咄bi人的自在。 这种神情,师泷不是没见过,只是见的太少了。能露出这样神情的人,都是眼前手下经历过大事的人,都是掌控自己命运,以自己为信仰的人。他觉得太子这会儿恨也罢、怒也罢,一夜变化到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也罢。 但以他的经历阅历都不足以配得上这样的神情。 这种相信自我、一往无前的态度装不出来,也藏不下去。 遇见这样的笃定与自信,一般人有两种态度,一类嘲笑、鄙夷,内心幻想着对方跌进泥里,对这种自尊也不能理解更不敢直视;另一类,则忍不住信服,敬重,甚至无法控制的在内心屈膝,一切多的想法与质疑都会被对方的眼神照的踪影全无。 师泷竟然觉得自己隐隐有后者的倾向。 他还没来得及垂眼,太子先垂下眼去,看向他湿透且溅满泥点的衣袖,声音柔和:“师君衣服也脏了,出了这样的大事,师君也没少受累啊。” 舒的声音和以前一样,温和清朗。 师泷:“不要紧。重要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做,我的意思是……”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舒抬眼道:“我请几大氏族来了,他们都在自己的帐下,出事后既没有走动,也没有来寻我。包括郤氏、令狐氏、中行氏等在内,大概有五六大族。” 师泷眯起眼睛:“你要借势?你知道大晋当年是如何被瓜分的。” 师泷一下子说到问题的关键了。 第36章 旄丘 大晋王室曾经被氏族捏扁揉圆,直接导致了一百多年前被瓜分的局面。 南河:“不能叫借势, 应该说是稳住他们, 也请他们露脸给我争点胜算。毕竟现在局势太微妙, 我能争取多少就争取多少。” 师泷一下子盯紧了她, 眯了眯眼睛:“想要争取,他们是要付出代价的。要不要付这代价,还望太子听史明志,懂得利弊,莫要赴前朝后尘。” 南河知道他为何反应如此尖锐,她轻笑:“师君为了我继位,耗费了多少心力, 南姬告知与我了。若不是师君, 白矢现在还在朝野中, 那我今日更无胜算了。” 师泷望着她:“南姬告诉您了?南姬……对、刚刚宫君说南姬被人掠走了?!” 南河斟酌了一下自个儿的演技。按理说她要是真的被掳走了,舒不知道要着急成什么样。 但她自己就是南姬,还要装出来南姬不见了之后的担心慌张,这……这真容易笑场啊!她想了半天, 只能bi出满脸凝重:“是, 让宫君派人去寻了,只找到了带血的面具和南姬的衣带,南姬的侍从也找到了,不过她也不知道是谁掠走南姬。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师泷脸色并不太好看。虽然他把南姬当做政敌,但这会儿太子手里没棋,若是南姬在, 反倒是件大好事,南姬也算是没有家族 分段阅读_第 12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在曲沃的形单影只一个人,他们二人还好进行商议。 他差点开口说要去寻,但又忍了忍,没说。 那是未来太子fu,人丢了,他要着急去找算是什么。 更何况现在局势危急,他也不适合离开太子身侧。 师泷思索道:“应该不会是白矢的人,南姬的营帐靠近中部,他的人马不敢出入,也没有掳走南姬的理由。刚刚起火之后,宫人卫兵四处奔走,场面混乱,就有人趁乱掳走宫女的情况,会不会是有人早有贼心,贪恋南姬美色,将她带走了?” 南河:贪恋什么?你看着我这张脸再说一遍? 师泷看舒脸色不太好看。 确实,若是南姬真的是被有歹心的人强掳走的,可能会发生什么,太子心里怕是也有数了。 南河清了清嗓子:“真有人敢这么做?” 师泷:“南姬来到晋国的这些日子,在外早有传言说她貌可倾国,绝世独立,太子见过她摘下面具,自然也懂这传言。外头难免有色心比胆子大的人,说不定早就瞄上了南姬。请太子再多加派人手去寻罢!” 哎哟哎哟,什么倾城倾国,别说了,老脸要红。 南河连忙道:“我一会儿就让宫君加派人手,搜遍营帐,一个人都不能放过!” 师泷这才沉沉点头。 南河:干嘛啊……这sāo狐狸到底是真的担心她,还是在太子眼前扮好人呢。 俩人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师泷内心正狂抽自己嘴巴子,恨自己多嘴。 这会儿太子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绿了吧。 师泷正要开口,就听宫之茕掀开帐帘,道:“君,众卿至。” 南河起身,颠了颠袖子露出双手来:“师君去换身衣服吧。” 师泷知道这是太子下逐客令,让他避开这场和众氏族的会谈。他也无法,只能下去,只是师泷忍不住想:舒什么时候这么有主见了?是因为南姬来了,他xing子也有所改变了? 师泷掀开帐帘,外头的雷电停了,雨却没有停下,二三十个黑甲近卫将氏族族主请来,那些人基本都是些老头,被近卫打伞护着,泥水横流的地面让这群老头难以前行,近卫就俩人架一个,就跟从牢里抬人似的将这些拎过来。 老头们被伞下漏的风雨浇的够凄惨,胡子湿成了一缕一缕的,还挺着一张忧国忧民的脸,师泷跟他们打了个照面,有些想笑。 老头们眼里跟长了汤匕似的,一个个从师泷脸上刮过去,仿佛想从他那张招摇面容上刮下些油水。 师泷也是个好面儿的人,大事儿小事儿都希望自己学几分某君的气定神闲,心底乱想,面上却轻松一笑,拿出他在街边对年轻小村女笑的本事,笑的在暴雨黑夜中春光明媚。 郤伯阕扶着他大父来的,看见师泷,松了口气,在一群人难看的脸色里,只有他对师泷点头致意。 师泷心底一松。 郤伯阕还算是个朋友。之前他出帐去河岸的时候,郤伯阕撞见他,就嘴唇翕动想跟他说些什么的,最后也作罢。师泷懂得,他毕竟是那个荣耀几百年的郤氏的长子,他是有点单纯,但那时候开口,就是傻了。 这会儿郤伯阕还挺挂念他,师泷不得不说自己心里还是有点宽慰的。 来晋国五年,什么官位,什么筹谋都是屁,风一吹味儿就散了,跟郤伯阕这位氏族家督的情分就算只有薄薄一层灰的厚度,也比屁强。 不管了,他去换衣服了。 就算是舒拿他当垫脚石,他也要打扮好再等死。 南河坐在矮榻上,这个榻没有褥,只垫了两层粗麻制的地毯又铺了一层皮毛,摆了张案几。岁绒给拿来了凭几。 她知道这个榻,并不是用来睡卧的,只是王室无论在哪儿都想比别人的位置高一点儿,她膝下这个榻,就是来衬托她这个氏的那点儿高贵的。南河一般都在这点儿高度的下头,虽然好多回辛翳拽她坐上来,她也在这个高度上与辛翳说过好多话,但她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坐在高处,看着别人走下来,在她眼皮子底下行礼。 南河靠着那凭几。她平日里不用这玩意儿,用多了人懒。 分段阅读_第 12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但辛翳恨不得长在凭几上,没骨头似的摊着,两条长腿也不跪,横在桌案底下。他总能给自己找到最舒服最不用劲儿的姿势。 南河这会儿,看着别人在下头礼节周正的,忽然也有一种学辛翳摊上一摊冲动。 别人在下头跟孙子似的,自己在上头骄奢yin逸的跟大爷似的,确实有种爽感。 不行,不能这么想。 这不就是说她自己以前是孙子么。 不过—— 她这都当代班太子了,还算什么帝师系统? 舒这丫头,能不能快点冒出来,她是个当人民教师的,真不一定能干得了当太子、当国君的活计啊。 她走着神,下头的郤伯阕清了清嗓子。 一群老族主,带着各自氏族内年轻一辈的小子,在下头,各自jiāo换眼神,神色也不太好。 刚刚他们都听见了,宫之茕进来的时候,喊太子舒为“君”。君这个字儿实在微妙,要是跟在姓和封邑后头叫,不过是个敬称尊称罢了,但单一个君字,是不太常用的对王的称呼。 不过后来用大君多了,但一个君字就不常用了。 宫之茕用这个字来称呼太子,就显得异常微妙了。晋王是“大君”,即将继任的太子是“君”又如何。 太子抬起眼来,望着下头跪坐一片的众人,忽然喃喃道:“jiāojiāo黄鸟,止于棘……” 其中几个族主抬起头来,望向她,神色微动。 南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陡然想到《黄鸟》中的诗句。就像是自己脑子乱了半天,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晋王的死,这会儿才心底涌出一点恨或不值来。 她忽然觉得,天下悼念人的诗句,没有比这首恻怆悲号的哀辞之祖更适合淳任余了。 “临其xué,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众人悼殉至墓xué前,胆战心惊,也哀痛他的死亡。苍天在上请开开眼,为何要杀死这样一位人物!如若可赎代他死,有数百人甘愿为他赴黄泉! 淳任余是晋国复国后第三代君王,却也是与复国的大晋同岁的人。他不如晋穆侯有复国的功绩,却也比他短命且庸碌的父亲强上太多,他进一步拓宽了晋国的国土,与秦魏jiāo好捍卫住黄河北岸一线,他强大了晋国的军队,使大晋的人口比刚复国时多了四成。 他不是一个多么令人无条件向往、追随的霸王,却是一个取信于百姓、军队和贵族的质朴之人。 就像是土黄色的巍峨云台,他身上有晋国不灭的薪火。 南河虽然也曾骂他,却也了解他,此刻脱口而出《黄鸟》诗句,却看着郤伯阕身边那位老者,眼眶陡然泛红了,他哑着嗓子,忽然沉沉道:“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刚刚她是片刻的激愤,这老者却像是在说一个事实。 仿佛若是他若能用老命换回淳任余不死,他当真愿意一般。 南河对他微微颔首。这位应该就是郤氏的族主,郤至。 她开口:“诸位能来,吾要先说句感谢。毕竟诸位都要为了氏族的延续,我没有希望对方会在我生死未知的情况下公然与白矢为敌,但诸位能按兵不动,已让我感谢了。” 以当世的政体,确实不能要求这些氏族在局势倾倒的情况下,还冒死为不一定活着的太子出头。 南河:“是白矢将消息传开的?” 郤至微微点头:“至少我们都收到了牍板。” 他从袖中拿出来,躬身递给了靥姑,靥姑递过来,南河低头看见湿透的牍板上刻着几个粗糙的大字:“晋王太子已死!谁能为王!” 郤伯阙道:“但似乎给我们几大卿族的是这样的牍版,但其他族中似乎说要他们去找太子的遗体,谁若是能找到了……” 南河笑起来:“谁能找到,就能以后位列几大卿族之中吧。倒是还没上位就先承诺上了。他倒是知道不可能使唤真正的卿族。” 郤至抬头:“老夫与郤氏也不会被他当棋子。” 南河微笑:“幸好,否则您就是被个野种当玩物了。哦,不能说是野种……毕竟他身上连半分君父的血脉都没有。” 那几人猛的抬起头来。 分段阅读_第 12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白矢,是姚夫人与未净身的寺人通jiān所生。” 一片哗然。 事到如今,南河也不得不攻击他这一点:“此事暴露,是在白矢三四岁之后。姚夫人并非病死,活殉的宫人也都是与她通jiān之人。大君不愿意让这等丑闻弄的人尽皆知,所以才掩盖下去。” 姚夫人非晋国卿族之女,而是来自秦国,这虽然是丑闻甚至耻辱,但晋王可能并不希望和秦国jiāo恶,才没有让此事闹大。 确实,晋王xing格平和宽容,几乎从不在晋国境内用人殉,再加上姚夫人也并不算太受宠,不至于让那么多人为姚夫人活殉。现在想来,原来是为了灭口。 怪不得,白矢长大到今日,几乎瞧不出有哪里和大君相似,反倒是太子舒,眉眼上像极了魏妘,嘴唇与下巴长得却像是晋王。 但此刻,南河也皱了皱眉,想到了什么。 白矢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该知道这是他最大的弱点,就是有大的传闻也能置他于死地,他怎么敢以这样大张旗鼓的夺嫡? 是说在他本来的计划中,只要太子晋王一死,就算王后说出真相也没有用,他随便就能用一句王后疯了这样的话敷衍过去,反正就他一个继承人了,他就可以安心上位。 还是说……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以为晋王不疼爱他这个庶子。 郤伯阙也让这件事震的懵了一下,脱口而出:“那大君为何没有杀白矢——” 南河想好了说辞:“因为王后。” 像姚夫人的地位,是不能养育白矢的,白矢又是晋王的第一个儿子,就算是庶子,也要放在王后身边养大。 王后养了几年,心里自然有了感情,再加上那时候她还没有孩子,自然不舍得让白矢被杀。这个理由虽然不是真的,但是在座的人都算是了解王后,而白矢这次又没有杀王后,众人更是被说服了。 南河:“而且,诸位也知道,白矢长大后如何会讨巧,君父虽然与他亲近不起来,却也没想过他会有异心。但君父是绝不可能写下立白矢为储的告书的。谁料到君父在战场上受伤之后,白矢先是bi迫史官写下伪造告书,而后又以贴身照顾君父为名,偷走了君父的私印。” 中行氏的族主名中行崆,也须发尽白,失声道:“你是说白矢伪造了告书!那那份告书呢!” 南河叹气:“诸位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伪造告书之后,白矢就用川乌,打算du杀晋王,却没料到这个计谋被君父识破,君父勃然大怒想要杀死白矢,白矢却杀死史官,设计逃走。诸位应该也听到过关于白矢想要du杀晋王的传言,更知道时至今日君父仍在追杀白矢吧。” 这样说来,很多事情就对的上了。 师泷为了太子,也将白矢du杀晋王的事情散布出去,只是白矢被驱逐的事情闹得太大,传播的没有太开。但这群卿族耳听八方,必定早有听说。 中行崆:“那听闻旧虞蒋氏被屠杀——” 他们果然耳聪目明。 南河垂眼:“这川乌,就是与川地多有jiāo易来往的蒋氏提供的。” 她扫了众人一眼,道:“白矢杀君父自然眼都不会多眨一下,只因那根本就不是他的父亲。而若是白矢上位,成为晋王,那我淳氏便是灭亡了,只有一个不甚至没有氏姓的奴仆血脉,在晋国为王!那大晋与众卿也是白白流了这么多血,白白用几十年复国!” 众人脸色极度难看起来:“大君就不该用白矢!就该早杀了他!还拖到今日!” 就是姚夫人带着孩子进宫,都不是大事,说不定孩子还会被赐淳氏。但就是个夫人,还进宫与地位低下的奴仆私通,这就太—— 南河自然不能说此事和双胞胎姊妹的身份有关,只是叹气:“是白矢也实在太会伪装……君父是否心慈手软,吾已不能评说,但我绝不能将云台让位于这样一个歹du且非我淳氏的人,那我便是对不起云台那红漆的壁绘、对不起晋宫五十多年如一日的简素生活,更对不起云台长阶上走过的人,流过的血!” 这一番话说出,在座之人,谁也不可能去支持 分段阅读_第 12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白矢了。 他们这些氏族既注重血脉,又认为晋国的复国有他们的功劳,怎可能接受白矢。 南河:“怕是白矢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此事如果暴露,就是白矢最大的软肋。只要我一日还在,白矢绝无可能继位。只是,若明日白矢带兵前来,这话,最好不是我说……” 毕竟太子与朝野氏族的关系并没有非常亲密,也不具有威信和声名,白矢身份又是太子出生前的陈年旧事,她说出来,不容易被人相信,反而可能会被当做随口胡扯。 唯有位高权重,年级又长的老臣、老宗主,说出这话,才能使群臣相信。 郤至明白南河指的是他。 他心底自然同意,面上却道:“可老臣事先并不知此事,若是……” 南河抬手,半恭敬半诚恳道:“晋国无公族,是诸位卿族与王室共治国。如今我也请诸位与我共赴国难。” 众人脸上露出了一种骄傲舒心又想要尽力压制神情的微微痉挛。 郤至则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了她。 南河说“卿族与王室共治”这话,纯粹是抬举。这不过是往日的荣光。 晋国是一个很特殊的国家。 像楚国,在她为令尹之前,是没有完成中央集权,是分封制的存续,是国内养了不知道多少更小的诸侯。 但晋国算是列国之中完成中央集权最早的国家。但中央集权不代表都是王权,更不代表不会分裂了,晋国的瓜分则是跟中央权力圈中的卿族有关。 所谓公族,就是王室的近远亲属。小宗壮大,再分支出小宗,就有许多同氏或不同氏但与王室有血缘关系的公族出现了。同氏或血脉亲近的则为朝野大官,非同氏血脉稍远的则为地方官员。 但卿族不同,卿族与王室无血缘关系,因此可以通婚,因晋国旧朝为三军六卿制度,六卿多为这些无血缘关系的氏族承担,所以才称他们为卿族。 晋国数百年前因有驱逐或杀死群公子的公约,公族被彻底消灭,成为了一个只有卿族而无公族的国家。但这并不代表王权就壮大了。 旧日的晋国,在战时将军队分为上中下三军,每个军队一将一佐,共为六卿,此战时军制曾于四五百年前的城濮之战大败楚国,三军六卿的制度便存续了下来。六卿有高低之分,但相邦可与六卿兼职,其余的外jiāo和国事,几乎都变成了六卿内部决定,王室权力被架空,六卿成了国家真正的主人。 三军六卿的职位,由多个氏族jiāo替担任。大的卿族吞并小的,卿族之间通婚、恩怨、结盟与仇恨时时刻刻在上演。渐渐的,轮换六卿之位的卿族,只剩下了十一个。 当年狐氏与郤氏并列最强大的两个氏族,一个有狐突狐偃这对备受崇信的父子联盟,一个有三郤把持朝野的完美搭档。 晋国两百余年的卿族争斗中,树大招风、盛极则衰是不变的道理。 先是狐氏显赫不过四代就被迫害,族人外逃至他国或隐居旧虞;其次就是三郤被卿族之中的胥氏所扑杀,一朝落魄,沦落为二等卿族。 两百年的争斗持续下来,十一卿族成了晋国六卿。 到这儿还跟真实的历史差的不太多。 但六卿还没来得及变成韩魏赵三卿族,没到了三家分晋的时机,戎狄冲击、楚国北上,鲁、宋壮大,晋国就被瓜分了,瓜分成了数十小国。 历史上的三家分晋虽然没出现,但被瓜分之后,韩魏赵三大姓氏依然自立为国,韩魏赵三国出现了。 但还诞生了不少小国,各方势力混杂其中。晋国唯一的小宗,开始在混乱的局势中挣扎,再加上韩魏赵三国当时并不够强大,周王室遭遇危机又没有时间和机会来承认这三国的地位,燕、齐、鲁、宋的强大后,又对韩魏赵三国开战,导致旧日晋国的土地上战火四起。 曲沃云台就被攻下无数次,而后五十多年,晋国小宗联合郤氏、中行氏等在内的几大旧日卿族,又发展壮大、吞并韩国,攻回了云台,最终宣布了晋国的复国。 韩国虽然被晋穆侯灭了,但当年瓜分晋国的魏国与赵国却日渐壮大。 分段阅读_第 12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甚至比复国后的晋国还要强大。 魏国在周王室灭亡后吞灭了一众小国,趁着齐鲁开战,侵占了鲁国的土地,并盘踞成周,成了最中心腹地的国。赵国则向北吞并、开垦土地,进一步进行军制改革,超越燕国成为北方军事强国。 国运,就是如此奇妙。曾经臣服旧日晋国的赵氏、魏氏,如今国力俨然在晋国之上。 但当年一起瓜分晋国的郤氏、中行氏和令狐氏等卿族,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离开晋国单独立足,甚至不能存活。只能又向晋国小宗低头,再度成为复国后晋国的卿族。 在复国路上,这些卿族也算是立下汗马功劳的。 但复国后,他们的汗马功劳却是不可能得到报答的。 再让卿族壮大起来,不就是想让晋国第二次被瓜分么? 淳任余的大父,复国的晋穆侯进行了改制。 将三军六卿制,改为了三公六卿制。 听起来一字之差,本质却全都改变了。 这在一定程度上模仿了其他国家改革的成果。 三公是掌管军事的太尉,协助王处理全国上下事务的相邦,和监督官员和地方事务的大夫。 但说是三公,太尉这个职位,却是必须由晋王兼任的。太尉之下的将军,才由氏族或客卿担任。 六卿则变成了向相邦汇报,帮助相邦管理事务的更低一级职务。 听着还是三六的组合,但能给氏族的位置已经并不多了,权力也不能再与前朝相比了。 而且还有很多职务,被隐藏在了三公六卿制之后。比如掌管近卫的卫尉、掌管云台事务的司宫,都成了王室随意任免的职务。 而到了淳任余,他任用幼时便忠心于王室的宫氏兄弟二人为卫尉和司宫,培育戎狄出身的乐莜为将军,让客卿出身的师泷为相邦,只怕面子太难看,让郤伯阕做了最没权力却也算位列三公的大夫。 众氏族,就算把六卿占满了又有什么用。 不都相当于给师泷打工么。 这会儿太子来与众氏族商谈,他们内心也必定在冷笑:这会儿怎么不找师泷了?是知道他是客卿,没有家族可以来借力? 郤至白胡子也快被帐内的火盆烤干了,他老神在在的闭眼,道:“共赴国难,不是不可以。但不能共赴国难的人,便不应该存在于晋国境内。” 南河心里就知道他要暗示这件事了。 她微微一挑眉,身子往前探了几分,两袖还是并拢着,愿闻其详的模样:“郤公的意思是?” 郤至抬眼,直视南河:“将师泷驱逐出晋国。我们几大氏族,将永远站在太子这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  郤(xi) 卿族不等于氏族,因为在旧日的晋国六卿是国家和军队的主人,所以掌握六卿职位的氏族才被称为卿族。所以在本文中,这个称呼基本只在晋国被分裂之前存在。 ** 第37章 简兮 南河长长的“哦”了一声,身子往后, 又坐直了。 一时间帐下一片沉默。南河跟座泥塑似的, 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 不知道是走神还是琢磨。 郤至憋得想咳嗽, 但他这个年纪的人,怎么能比十七八岁的太子还要坐不住? 烛光下,年轻光润的额头与鼻梁露给一群半边身子入土的人看,太子被割断的头发垂在耳边,整个人半睡半醒似的才缓缓应了声,道:“那……原因呢?” 郤至愣了一下。 原因还不明白么!他们要更多的利益,自然不能容忍师泷这个离群索居又骨头硬的相邦。 但要在这时候说个场面上的理由……那还一时真的说不上来。 师泷在外jiāo上没有可以挑刺的地方, 在境内虽然得罪人, 但一身滑头也让人抓不着把柄。 中行崆竟急了眼:“太子这是非要让我们给个理由, 否则就护到底了是吧!” 郤至内心忍不住骂了一句,他还没来得及对中行崆使眼色,就看太子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缓声道:“君父临终前要我重用师泷。诸位连个理由都没有, 就想要我违背君父的遗愿么?若是他行为不端、品xing不佳也就罢了, 可在座诸位却又说不出 分段阅读_第 12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来他有什么不能胜任的地方……再说,我尚且年幼,不能一日无相邦,他走了,谁来担任相邦?诸位能给我推荐个名字?” 下头的人都没说话。他们想踹走师泷,必定是要在氏族之中寻一人做相邦, 这几大氏族隐隐以郤氏为首,郤氏在官场上位置最高的就是郤伯阕。 如果师泷被赶走,继任相邦位置的必定是郤伯阕。 但郤伯阕开始跪在那儿装死,对所有投过来的眼神都视而不见,满脸事不关己。他对官位可没有什么野心,成了相邦,就要跟师泷似的天天当保姆,四处奔走给人收拾烂摊子,他可懒得。 更何况,他也钦佩师泷,并不希望师泷被驱逐。 再说,这会儿说出个名字,就是送那人上前被怼,关键的问题还是先让师泷滚蛋。 郤至只是道:“总有些恩怨,太子不能理解。既然来求我们襄助,总要个子付出些什么。我们与师泷有私怨,还望太子理解。” 然而郤至很快就发现了,太子舒不知道是又直又傻的让人无法接招,还是说他太会接招了。 太子竟然道:“国难当头,郤公还在乎这些私怨!君父都已不再,难道郤公都不能容忍师泷一两日!等国难之后,不若再把私怨说开,寡人愿为郤公主持公道!” 郤至也被他这一番话噎的半死。 太子说话也硬气起来,以寡人自称了。 南河觉得她已经够给这几位台阶下了。明儿的场面先过去,等你们以后要怎么跟师泷折腾,她可以谁都不偏颇。但要是在这个时间点拿腔拿调,以此威胁,就是识不清楚局面了。 但或许是氏族有些年没遇见这样的机遇了,竟然不肯撒手。 中行崆:“我们要驱逐客卿,也是为了晋国考量!乐莜也是戎狄、算作客卿,最后呢,不是跟着白矢跑了么!任用客卿是最不可信的,他们没有家族在境内,做事就不考虑后果,想走就走!” 南河几乎要笑了:“一个乐莜就能代表所有的客卿了?那晋国有被卿族瓜分的前事,当年的魏氏、赵氏都以为王,难道晋国就要不相信所有的卿族,把他们都赶尽杀绝么?!”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南河站起身,高声道:“今日说是我求诸位襄助,不若说是谋求共存罢了。就算诸位不要脸了,愿意向白矢那样的身份低头,认他一个无氏无姓的血脉为王,他就会信任诸位,就会任用诸位中的人为相邦了?!再说了,相邦这个位置,若是客卿,做错了事情得罪了寡人与君父,诛杀连族,也砍不了几条人命;但诸位非想要自家的家督登上这位置,真要是做错了事,寡人诛杀族人,看诸位后悔不后悔!” 郤至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太子。 他与太子舒打过不少照面。这孩子从小一副温柔笑意,对别人的要求难以拒绝,何时见她像今日这样毫不退让,语气中有几分谁也不敢迎面的锋芒。 原来淳任余在宫中养出一只皮毛漂亮的笑面虎啊。 南河两手展袖,高声道:“时代变了,三公六卿已是国之根本,寡人敬重诸位氏族,就像是天下人敬重稷下学宫的学者。诸位都是真正的君子典范,经世之才。但君父刚去,寡人才以待客之礼请诸位来共商国事,以示敬重,诸位却bi寡人驱逐君父嘱托的重臣,这是真的为大晋考量了?还是说诸位将寡人的敬重之心,当做了稚子无助的仰仗和依赖?单驱逐一个师泷哪里够,不如寡人将大晋军队再划分成五份,分给诸位的氏族一人一份罢了!” 几句话掷地有声,外头是雷电停了,众人却觉得屋内才是乌云密布,雷闪jiāo加! 太子哪里是像国难当头,四面临敌,无人相助的凄苦可怜! 他此刻仿佛就是再告诉所有人,不要以为他年纪尚幼就可以蒙骗,手头无兵就可以欺辱,他是淳氏血脉,更是大晋太子,这局势没人比他能扛得住,那冠冕也只有他配得上。 郤伯阕也被这bi人的气势bi迫的屏息。 南河轻声道:“诸位以为白矢给那些小氏族承诺的是什么?是利益?不、是将你们 分段阅读_第 13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取而代之!今日不只是我求诸位,更是给诸位生机!给我们彼此生机!国难当头,却不代表寡人身为太子,便无人可用、无路可走了!诸位,到这个节点上,说话做事,还请三思啊!” 郤至老身子骨一颤,他虽然心知今日不争怕是以后再难争了。但太子如今的样子,怕是根本不会给他们机会……再闹下去,说不定连现有的位置都未必…… 郤至俯下身去:“太子!吾众人不过是一时没想明白,师泷虽在外有不好传言,但如今正是需要相邦的时候,还不能让他离开。也请太子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众卿族承担不起!” 郤伯阕看宗主服软低头,也连忙抬手道:“郤氏与淳氏共存亡,这等情境下,怎能不站在太子这边。” 其他几个氏族看郤氏都认怂,也连忙躬身行礼,自称糊涂。 他们其实并没的选,只是若太子软善可欺,他们自然会多争取一些权力;可若太子是块儿劈不开的硬石头,他们就不可能直面去撞。 南河扫视众人一眼,这才将衣袖一甩,缓缓坐回了案几后,轻声道:“诸公请起,舒还没加冠,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礼,吾不过是着急了,说话难免重了一些。吾不过是没接触过国事的小儿,还请诸公谅解。” 话说的是谦卑,连寡人俩字都改回了吾。 语气却是凉薄,说着不让他们行礼却坐在上头压根不打算扶。 等到郤至起身,她才脸上多了几分温和,又道:“诸公也莫要觉得白矢就如何有胜算。吾亦派人回曲沃取虎符,君父私印虽已被夺,但晋王之印又不止一枚,取出虎符后,也会尽快调兵来新绛。” 郤伯阕忍不住道:“可白矢现在就应该已经派人回曲沃调兵了,他会更快带兵来到新绛吧!” 南河端坐案后,神情平静:“来得快又如何。不如说,吾已经等不及看他露面了。他要是但凡有些胆识,就最好站出来与吾当面对质。” 就在众人打算离开,郤至要与太子行礼告退时,宫之茕忽然闯入帐内,道:“乐莜回来了!他受了伤,还不太清醒,臣让他歇在相邦帐下,已让人将他控制住了!” 南河心里正在算着自己一步步该如何走,忽然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惊:“回来了?他受伤可严重,伤在何处?” 宫之茕:“伤处甚多,半条命都能去了。不过他的卫兵都不见了,他说都死了。臣又多问了两句,他只说自己没能杀死白矢,就昏过去了。” 南河心中也有几分惊疑。乐莜是自己回来的? 他去找白矢,是为了杀白矢? 宫之茕似乎对乐莜的说法多几分信任,氏族众人也相视几眼,退了下去。 帐外的雨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是淅淅沥沥半死不活起来。郤伯阕举着伞,扶着郤至往回走去,压低声音道:“您觉得太子能赢么?” 郤至抹了抹刮到脸上的雨水:“谁知道呢。但乐莜被送回来,至少算是个好消息。他在、师泷在,就说明晋王的两大重臣都拥戴太子,白矢就更陷于不义。但白矢毕竟手头有兵啊。让人把白矢的身份传出去,明天天亮前,我要大小帐篷里,都议论着他是私通野种的事。” 郤伯阕把伞压的更低了些,自己的发髻都贴在了伞面上,他道:“您这是要帮太子了?” 郤至:“帮太子?我这是在帮咱们自己!太子的存亡与我们是绑在一处的!” * 另一边,一处简易的帐篷搭在雨林之中,白矢半躺在帐篷下,坐在藤台上,身后倚着自己的马鞍。太祝正在替他处理伤口。 帐下燃着一小团篝火,又挂着几个油灯,油灯穿孔的陶罩刺出一线线光来,风雨减歇,帐子边沿淌下来的雨水也少了。 白矢赤luo着上身,最可怖的那道伤口被糊了些草yào,缓声道:“你们太祝、太卜,按理说都该像个史官似的了,怎么还学这些巫医之术?” 晋国虽然不兴巫,但也有巫官体系,只是这些人以负责祭祀和史料、占卜为主,和楚巫大不相同。 晋国王室在卫尉、司宫和巫官这类直接与晋宫有深度接触的官制上, 分段阅读_第 13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用客卿或无家世之人,晋国曾经拥有堪比周王室的巫官世家却被弃用,而选用了从楚国南方来的一批巫者为大巫。 一部分是王室都对权力诉求更高了,希望找到可以有骨头不那么硬,服务于王室的巫者;另一方面就是这群来晋国的楚巫,确实有些忽悠人的本事。 从复国后,就是这些人掌管了大晋的巫官体系,他们也都有着和晋国巫官不太相同的装扮,似乎这些人也有吴越血统,绝大部分人在额头或手臂上,都有一圈圈的纹身。 在每次祭祀中,这些巫官都不知道使出了什么巫术,令祭祀燃起的烟雾变换颜色,让烘烤的牺牲肚子绽开掉出吉兆的龟甲,利用机关秘巧令几人就可以拉动数米高的石块。 虽然到了渐渐祛魅的时代,但对于巫神之术的敬畏与向往还是根植在每个人心里。 但太祝再怎么拥有巫神之术,这会儿还是要走上造反这条路。 白矢因瞧过他们前来共商谋害晋王一事的嘴脸,反倒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怕。 他在这儿闭目养神,心底却在着急舒仍未找到一事。 他清清楚楚记得舒腰上中了一刀,却并不知舒因扮男装平日的礼服都围有加厚的棉絮,那一道表面看上去像是扎进了腰里,实际只是擦破了皮肉。 就在白矢的眼睛在合拢的眼皮下乱晃时,突然一群人急急忙忙跑来,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子。 “公子!我们找到太子了——” 白矢猛地坐起身来。 “只是好像是有人带着他逃了,他们借用浮木,被水卷到下游去了,但至少见到人影了,我们可以再去下游寻找!” 白矢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这后半句给浇了个透心凉。 白矢:“他还活着!” 络腮胡子跪在帐外:“应当是。我们也找到了晋王的另尸体,上头有绑着断木做的小筏,也只有太子会这样做了。而且那少年头发被斩断……” 他们正说着,齐问螽忽然冒雨赶来,急忙道:“河对岸传来了消息,说太子已经被找到了!” 白矢猛地直起身子来。 络腮胡子:“什么!不可能!我们刚刚看到太子被水卷到下游,快船怕是都追不上,不知道要被冲到多远去!” 齐问螽脚步一顿,皱了皱眉头:“可我是从耿氏手中得到的消息,说是宫之茕找到的。应当没有错!” 白矢一下子甩开太祝的手,站在帐篷里,紧紧皱着眉头。 这一岸有他的人马在拼命搜查,对岸也有不少小氏族想占这个功劳,怎么就能让太子逃脱了? 而且刚刚还看到太子被卷到下游,时间上来说完全不可能。 白矢转头皱眉道:“那对岸的晋宫近卫还在找人么?” 齐问螽道:“还在找。说是在找晋王尸体,南姬好像也被掠走了。南姬是……” 白矢:“你没见过,是南咎子之女,之前被送来给淳任余看病。好像南咎子也不在了,淳任余就带她回宫了。” 白矢转过身去,摇了摇头:“不对,事情有点不对。太子会不会是有人假扮的?为了维稳。” 齐问螽走到帐内来,思索道:“这样做没意义,明日曲沃大军调来,太子怎么都要露面。要是假的,当时也是穿了帮。除非说扮演太子的人相貌与太子极其相似,能够以假乱真。公子以前听说过宫里有这样的人么?” 白矢摇头:“舒很傻,有点事儿都藏不住,天天缠着我说着说那个,要有这样一个人,他必定告诉我了。再说,上哪儿去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有点破绽就被戳穿了。除非……” 齐问螽看白矢陡然变了脸色,连忙问道:“除非什么?” 白矢僵硬的转过头来,倒退半步:“除非……是双胞胎……” 齐问螽笑了:“要是双胞胎,公子会不知道么?怎么还能藏起来一个?” 白矢瘫坐回藤台上,喃喃道:“不,我幼时有印象。我不止有一个弟弟,那时候魏妘生的就是双胞胎!因有两位嫡长子诞生,淳任余大喜,举国欢庆,百日办的极其隆重。但是其中有一个,没足岁就病死了……” 白矢儿时的记忆 分段阅读_第 13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一下子翻腾出来。那时候他才五六岁,总是去找两个刚出生的弟弟玩,一个名舒、一个名暄,他总是分辨不清,魏妘还笑着教他,说暄的耳垂上有一个小痣。 后来暄得病,还是晋王请南咎子进宫来治病的。 只可惜南咎子无力回天,暄还是夭折了,宫里就只剩下了舒一个。也不知道是晋王驱逐了南咎子,还是南咎子心中愧疚,他在暄死后,没几日就匆忙离开了晋宫。 按照习俗,大家都不会提及夭折的孩子,晋王也就当只有舒一个,十多年过去,早没有人记得这件事了。 会不会,那个孩子并没有死? 白矢觉得自己想的太离谱了,但心中细节又觉得对的上。 比如这次晋王病重,南咎子送来了南姬,南姬不对外展露样貌,却又显得不过十七八岁。会不会是南咎子把暄带走医治,等到这时候才送还给晋王? 那为什么,回来的会是个女子? 南姬难道就是暄,只是扮作女子? 不可能,南姬看起来身量窈窕,十指如削葱,明明就是女子—— 难道……连舒也是……不、不可能! 可若是这样,淳任余一面疼爱舒,一面还写出告书让他继任,就是有理由的了! 白矢脑子一片混乱,他理智告诉自己不太可能瞒住这样的大事,但很多他在宫中的生活细节又对的上。若是真的这样……他就是唯一的继任者? 白矢的手搭在额头上,心底乱了。齐问螽看他脸上浮现几层狂喜,又迅速转为惊疑,而后又沉沉叹了一口气。 如果想让自己的继任在法理上更过得去,他必须先闯过去,用兵抓住太子。 而后在众人面前揭穿她女子身份,然后说自己早知晋王有意让嫡女假扮嫡子为王,多次劝阻不成,这才决意杀死二人。为的都是不让大晋落到一个不知事又过分天真的女人手里,不愿让群臣与氏族被蒙骗! 但白矢此刻想的都是太子的身份。 他对自己的身份却一无所知…… 白矢道:“把淳任余的尸体扔回水里吧,看他们能不能找到再说。如果找到了淳任余的尸体,还在派大量的人马在外寻找‘南姬’,那我大概就知道现在的太子是谁了。” 齐问螽:“难道真的是有人假扮?” 白矢微微勾起唇来:“此事我心里有数。所有人都回来了么?我看到晋宫近卫也派船要到这一岸来搜查了,让其他人去下游远一些的地方继续找,避开和近卫打照面。” 络腮胡子点头:“大部分人都已经回来了。” 白矢对蒋克里比了个眼神。 蒋克里走过去对太祝道:“大巫,我手臂上也受了些伤,可否替我用yào。” 那太祝、太卜与他们带来的十几个灵巫都在帐下或坐或站着,参与此事的本有二十三人,但是在谋杀晋王时,有七八人被护卫所杀,只剩他们这些人了。 蒋克里坐在了藤台上,太祝手拿石碗,用木匕舀出一些草yào膏,就要抹在他伤口之上,蒋克里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伤口,另一只手则搭在佩剑上,瞬间拔刀,姿态优雅的就像是拍了拍太祝的肩膀,猛地将刀刃chā进了太祝的脖颈之中! 刀拔出的瞬间,帐外也传来一片拔刀声!原来是随从人马早已偷偷的围在帐外,准备扑杀这些巫者! 石碗掉在地上,热血喷在了蒋克里的手臂上,他猛地站起身来,似乎是怕自己杀不死这群巫者,又一把将刀捅入了太祝的胸口! 不知有谁喊道:“白矢!你居然过河拆桥!我们早就说了,我们如果出事,就有人会把你谋害晋王的事说出去的!” 白矢后退几步出了帐子,抬手试一试外头还下不下雨,听见这话笑了:“当时表现出被威胁住的样子,不过是逗你们罢了。事到如今谁还不知道是我杀了淳任余,你们还能威胁我什么?”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齐问螽惊叫一声,他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几个巫者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陶瓶,像空中撒了什么,又猛地朝篝火扔去!帐下陡然bào发出一片绿莹莹的光芒,浓烟四起,如鬼火飘迎! 众人哪里见过这 分段阅读_第 13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等场面,白色滚滚浓烟让他们只感觉喉咙发痛,什么也看不见,油灯在混乱之中打着转,光芒更像是燃烧的火团被笼罩在浓烟中,蓝绿色的火四处纷飞,众人躲避不及,火落在衣服上,闪烁着绿光却并没有点燃衣服。 “鬼火!这就是鬼火!”齐问螽惊吓到变了音色。 白矢连忙拔刀向后退。鬼火粼粼,时常漂浮在坟堆外,四处游离却并不灼人。这些巫者,竟然能召出的鬼火和浓烟!一时间所有人都连滚带爬疯狂朝外退散,望着绿光闪烁,白烟滚滚的帐子,仿佛觉得要有无数的骷髅大军从那帐中哭号奔走出来! 白矢:“都是诡计!朝帐中shè箭!都是他们的巫术,伤不到人的!” 虽是这样说,但不少人被白烟扑面,顿时头晕,头痛,甚至扶着树呕吐出来,谁能料到他们呕出的东西,竟然也在暗夜中微微泛着绿色荧光!鬼火扑面,一大半的人都被吓得尖声大叫不已,就算是曾经上过战场杀人如麻的老兵,也一时被这景象骇的肝胆俱裂! 白矢心底震惊,面上却强装镇定,背起长弓,毫不犹豫的捏箭往浓烟中shè去。 浓烟之中也时不时传来尖叫哭号声,更重要的是,这鬼火浓烟甚至没有散去的样子,齐问螽连忙拽住他,喊道:“走!公子!走吧——离开这儿!” 白矢一咬牙,连忙吹哨,带着一群步履蹒跚,满脸惊骇的随从,飞速离开了这鬼火连天的营帐! 晋宫近卫刚刚渡河,就看到了远处漆黑树林里冲天的白烟与隐隐的绿色火光。众近卫连忙绑好船,骑马快步朝那白烟处而去,众人拔出刀来,就在快要靠近白烟时,为首的队长眼尖的看到沿岸有不少人在攀爬着,他们大约有十几人,有的呕吐着还有的仍在哀嚎,衣服上沾着点点绿光。 队长警觉,下马横刀,缓缓靠近。 那群人有的眼睛都已经睁不开来,有的身上还中了数箭,形状凄惨,相互搀扶攀爬着从白烟滚滚的地方逃出来。他们众人见到近卫,才刚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救救我们——” 不知是谁看清了近卫的黑甲,惊道:“不、不!我们、我们……” 这群人还没来得及想找接口蒙混过关,队长眼尖的看到了他们额头手臂上的纹身! 是谋杀晋王的大巫! 队长朝身后喊道:“围住他们!拿绳子把他们都绑住!注意点,先不要碰到他们!” 近卫们看到这群巫者形状凄惨,身上还隐隐有鬼火,都不太敢靠近,却也用刀指着他们,bi他们停在原地。 队长:“你们几个跟我过来,我们去白烟那里看看!” 当几个人靠近那白烟滚滚的帐子,只看到白烟渐渐散去,但鬼火却仍在帐内流连,照亮了帐内的马鞍、藤台和一些刀剑行囊。附近蹄印杂乱,更是有不少箭矢扎在营帐上。 队长纵然也被这鬼火惊得不敢多看,却道:“看样子,这很有可能是白矢临时停靠的帐子!回报宫君,再派人来在这一岸寻找。我们先把那些巫者送回帐去,等太子发落!” 作者有话要说:  白矢猜出来了。 大巫也被抓住了。 关于大巫用的“鬼火”,其实就是提取的白磷。其实记载中,1669年,德国汉堡一位叫布朗特收集了50木桶人尿将其和沙子等物质混合在一起加强热提取出了白磷,所以那年头大巫想要真弄出白磷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可惜了,收集了那么多排泄物,一个晚上都把辛辛苦苦提炼出来的白磷用完了233333 ** 第38章 泉水 白烟与鬼火在风雨中渐渐消散。 雨在夜里渐渐歇下去,冬春之jiāo的夜长的难熬。 祭台周围成片的营帐中, 黑甲近卫开始了巡逻, 不许任何人私自离开走动, 但却没有多少人是在这深夜中睡着了。车马声在泥中近了又远了, 偶尔能听到远远的地方传来一些嘶吼惨叫,划破雨夜的空气,令其他蜷在帐中的人愈发胆寒。 偶尔有偷偷探头出帐的人,注意到了远处祭台上似乎又燃起了灯油塔,雨后的湿漉漉空气里传来了祭祀前引燃艾草香草的味 分段阅读_第 13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道,似乎有些宫人在祭坛处上上下下布置些什么。 都这样了?还要继续春祭么? 天亮的太迟了。 岁绒派去给乐莜治伤了,魏妘终是撑不住了, 被靥姑领到别的营帐去休息了。宫之茕本就是连夜策马回的曲沃, 这又是一夜无眠, 两眼都已经布满血丝。 布置祭台的事情,南河jiāo给了之省,毕竟这兄弟二人应该也是淳任余最信任的人,看起来也做事妥当。 当南河再一次问:“有大军朝这边来了么?” 宫之茕摇了摇头:“最远端的探子还没来得及回报。” 南河:“舒呢?有人发现她的踪迹了么?” 宫之茕:“还没。” 南河:“那我让你去找的人, 带来了么?” 宫之茕:“还在路上。” 南河有些头疼, 胳膊肘撑在桌案上,捂着额头,半晌道:“如果出了事,你先带着王后走,送她回到魏国去。” 宫之茕:“在此之前,王后也说了同样的话。说要臣保护好南姬, 如果发生变故带着南姬离开。臣答应王后的诺言在先,恕不能听从太子。” 南河微微抬起头:“她说了这样的话啊……” 南河又叹气,揉了揉自己的短发,宫之茕还想安慰她几句,想说她已经做得极好了,还没说出口,就听人传报,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宫之茕转过头来,走到南河身边道:“大君的尸体找到了。尸体上绑有断木制成的小阀……怀疑是舒做的。但舒的踪迹至今仍未找到。” 南河猛地抬起头来:“让人送回来了?停在哪里了?” 宫之茕:“用马车送回来的,没有惊动别人。是不是要请王后来。”他言辞中,已经像是跟淳任余说话那般,请南河来拿主意了。 南河:“先别……把岁绒请来,问问她能不能替君父敛容,缝合起来……否则我怕王后见到,会晕过去。还有,派人去换衣裳,准备棺椁,从曲沃运来也行,总之君父不更衣入殓之前,不论是王后还是大臣都不许见到他遗容。” 这也是让晋王走的有尊严的最好办法了。 宫之茕:“还有那些被抓回来的巫者,已经让人安排好了……您确定?” 南河没犹豫,反而觉得宫之茕不该问她:“嗯。我已决定,去办吧。” 春祭本开始于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到了清晨蓝雾朦朦,露霜凝结之时,各个营帐下都没有收到春祭取消的消息,再加上这一晚上净是听见消息,一会儿是“大君死了、太子失踪”,一会儿又是“太子回来,白矢派兵”,但全是风声,没几个人见到太子,见到晋王尸体,更没看到所谓白矢的大军前来。 一场雨夜里的惊心动魄,听到雷声雨声的人多,看见刀光剑影的人屈指可数。 到了春祭该照常的时间,各家都开始穿戴祭祀礼服,一面让人出去打探消息,看看春祭是否还真的照常。各个帐下回报的人都是说:祭台上连三牢都摆好了,灯油塔也燃烧着,不少近卫在巡逻走动。 一切如此平静,甚至有序。 甚至不少人心中蒸腾出了妄想。 会不会他们一会儿就能看到淳任余大笑着走上祭台,斥责昨夜的流言蜚语,几十年如一日的开始对神灵的颂歌。 但也有不对的地方。比如祭台上平日早就要开始敲鼓和歌的巫者,却一个都不见。 会不会太子根本就没有回来? 但几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另一个让人细思恐极,越想越相信的传言—— 传言的主角正是至今未露面的公子白矢。 说他是姚夫人与寺人私通所生。 姚夫人病死时候,因人殉之事,闹得纷纷扬扬,但宫中跟姚夫人有接触的宫人还是几乎都被送入了殉坑。看来……都是晋王为了掩饰这件事啊。 祭台上准备就绪,却冷清的像是上朝,而不是祭祀。 大小氏族与官员,在天色熹微时,携家眷从营帐中走出。有的是只听流言却不知真相甚至并未参与,有的却一夜奔波野心勃勃的想要寻找太子的尸体,但众人都在小声的议论中jiāo换着眼神。 那每一个眼神里,都有种自以为 分段阅读_第 13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对方理解和自以为自己理解的荒唐差异。 郤伯阕也扶着郤至,混入了泥泞道上人群里,没几个人敢上来跟他们打招呼,他们眼里也仿佛只有祭台似的,目不斜视。 一道道泥沟横亘在营帐之间的道路上,等众人走到祭台前时,就算踩着木屐也都白袜上沾满了泥,衣摆湿脏着坠地。祭祀中,群臣都是要早些来的,如今天色还是半透明的灰蓝色。 有一部分臣子是可以登上祭台中段的平台,与大王一同祭天。 师泷身为相邦,一身黑衣为首。他xing子轻浮,总是红绿青蓝紫换着往身上穿搭,晋王又对他宽容,他就是穿sāo紫色前来祭祀都不曾骂过他。但今日,不单是黑衣,他还穿了白色的腰带,用白帛系在额头上,走在最前。 有些还不信流言的老臣,看到那白色的额带,两膝一软,差点痛哭出声。 祭台中段的平台被登台的石阶一分为二,右侧为首站的是师泷,左侧站的就是谁也没想到的乐莜。 乐莜似乎负了伤,脸色惨白,胡子上还隐隐有血迹,但他甚至不考虑祭祀的场合,直接一身麻衣,头戴白巾,以最高规格的丧服,站在那里两眼红肿一声不发的站在那里。 其余众人看到几大卿族走来,这几大卿族就像是商量好的,都带上白色的额带,郤至、中行崆这样的老臣毕竟陪伴了淳任余大半辈子,也直接在深衣外批了白麻的褂子。 宫人手中也捏着一大把刚刚裁开的白帛条,分发给还茫然的其他臣子,令他们也戴上。 人群jiāo头接耳的戴上白色额带,就听到了车马声缓缓而来。 四匹马艰难缓慢的在泥泞中行走,战车的高大车轮沾满了污泥,镶嵌金箔的车架微微摇摆,白色的车帘随风舞动。战车没有四壁,所有人都能看到车上跪坐的太子和王后。 太子熟悉的面容出现,关于太子早就被杀根本没回来的流言不攻自破。 只是太子的头发被人割去,他没有带冠,是系了白色额带,身穿黑色金边的礼服,外头披了一件白色宽袖褂衣。他淡色的唇紧抿着,平日里看起来略显纤细的脖颈挺得笔直,微垂的眼角平日只让人感觉他温和有礼,此刻却因那充满斗志的眼神而显露几分不可撼动的柔韧坚定。 他直视着祭台,祭台下的众人仰望,祭台上站着的群臣对视,所有人心底却忽然冒出了一句话: 这才是大国太子的典范。 战车停在祭台下,太子走下车去,站在车下,伸出手臂扶王后走下车。 不止一个人注意到他右手失去了一截小指。 王后看见了他的手,脸上也忍不住浮现一层不忍,只虚虚的搭在他手背上,走下车来。 这次春祭,已经没有巫者主持,师泷轻轻抬了一下手,祭坛上的乐师开始了奏乐,长柄锤一下子敲在了最大的钮钟上,当的一声金器之响,令在场所有人耳膜震颤。 一时间,缓慢庄重的埙声与琴声扬起。 太子两手横并在胸前,与王后缓步往祭台的石阶上走去。 远处的太阳也才迟迟升起,金光的边缘擦捎似的落在祭台最顶处一点儿,随着太子稳健的步伐,金光从祭台最顶处一点点淌下来,直到太子一迈步走进光里,背影被光照的令人不敢直视,他与王后终于登到了祭台最顶部。 祭台也整个笼罩在淡黄的晨光中,师泷眯着眼睛,朝上望去。 晋国自认与周天子血脉亲近,祭祀规格也遵从旧周。 首先以禋祀昊天上帝,禋为升烟之祭,因大巫窜逃,则令在巫官体系中做见习的小巫者去点燃艾草与香草的柴堆。当香草燃尽,柴火仍然在燃烧着,而后要以实柴祀日、月、星、辰,实柴便是用柴火烘烤牺牲,三牢早已准备,宫人与小巫一起将猪牛羊抬到燃烧过香草的柴堆上烘烤。 而后便是,以槱祀司中、司命、飌师、雨师,以貍沈祭山林川泽,以罢辜祭四方百物。 这些都是将篝火堆高浇油燃起、埋沉一部分祭物,分解烤好的牲体之类的祭祀步骤。 最后一步,就是以血祭祭社稷、五祀、五岳。 春祭属四时 分段阅读_第 13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之祭,献九血。 按照晋国旧时的规矩,是要将九种飞鸟走兽带上祭台,展示动物的健壮体态,而后割血入皿,取毛置案,献于上苍。但这一日,牵着牺牲的小巫者走上了祭台后方的台阶,当血祭的祭品走上祭台时,所有人哗然! 这次牵到祭台上的不是兽,而是——人! 南河特意让人将抓回来的巫者洗净面容,处理伤口,给他们换上了白色的麻衣。口中被塞了布团,他们被绑住手,由曾经给他们做奴仆打下手的小巫者们牵到祭台中央,近卫走上去将他们摁至跪下,用麻绳将他们绑在祭台的九根石柱上。 所有人几乎都看清了那些人牲的面容和刺青。 是晋国的大巫! 本来是该由他们主持这场祭祀,但此刻他们却成了牺牲! 早就有传言晋王是被大巫所谋害,看这场面是真的了! 参与祭祀的大王讲究逆牲,也就是不能面朝牺牲。南河背对着九根柱子,抬手朗声道:“诸位或已听说,昨日君父为逆臣白矢所害。白矢勾连太祝、太卜等数十巫者,在寡人与君父祭祀山川时,突然实行刺杀!君父为了保护寡人与王后而被杀!之后竟有人将君父尸首置于祭台之上!” 师泷仰头,迎着光看不清楚南河的神色,却听到她声音激愤与哽咽之下透着冷静。 “在这春祭之时,在这祭台之上,竟有人做出此等辱神灭天之举!而后近卫将刺杀君父的大巫抓住,但逆臣白矢仍在逃窜!大晋废除人牲已有数十年,可这些巫者本应侍奉神灵,在祭台上清歌以示对神灵的敬重,却用肮脏的手段杀死了诚心侍天,戎马半生的君父!今日不用他们的鲜血祭祀我大晋的山川河流,不足以平愤!不!血祭也不足以洗净他们的罪恶!寡人要他们实柴以祀!” 若说太子在朝中没有太多的威望,但淳任余对于所有的氏族与大小臣子而言,都是不可轻辱,极受敬仰的王。 南河此刻表现的激愤,心底却在分析思考。 太子舒的善良温和已是所有人的固有印象,她必须在这个所有人的场面上表现出心狠手辣来,否则不足以威吓氏族。她心底太清楚,若不是有淳任余那样铁马峥嵘的半生,就没有对别人宽容的资格,否则宽容与仁慈,慷慨与温和都是别人蹬鼻子上脸的台阶。 白矢之所以能不露面就让无数小氏族为他奔波,甚至迅速在他的鼻息下狐假虎威,就是因为畏惧。 小氏族们畏惧白矢战场铁血的经历,也畏惧他敢割掉晋王头颅摆在祭台上的狠绝。 恐惧往往是最好用的统治工具之一。 这种有针对的暴虐手段下,只要不随意掠夺所有人的财产,不威胁所有人的xing命,那这份恐惧就会让所有人学会低头,然后成为一小部分人垂涎的权力。 在这一点上,白矢确实堪有为王的才能。 南河此刻,就也要让祭台下的人,知道太子也可以让他们恐惧,知道太子也不是可以任人欺骗欺辱的对象!更何况这些巫者做出如此侮辱信仰的事情,必须要他们血债血偿,才能使境内百姓平民不会因为流言而心中动摇。 她本想过让这些大巫在祭台上说出被白矢指使一事,但这种话语也不是证据,很容易被狡辩过去。而且这群大巫意识不清,指不定在祭台上喊出什么话来,不如直接开始血祭来的震慑人心。 她抬手道:“祭!” 近卫上前,掰起被绑在柱子上的巫者的脑袋,露出他们的脖颈。 南河派人在他们的脖颈上画了一条墨线,说此处不至于喷血太多。毕竟在实柴之前,她还不希望这些人都死透。 割开他们脖颈的人,都是十来岁的小巫者。 南河派人问过,如果他们不愿意做,可以离开晋宫,出去做私巫游巫,但如果想要还留在晋宫,就要亲手来将曾经相识的大巫当人牲对待。不少小巫者都留了下来。 南河虽然本来觉得十来岁的孩子见血不太好。 但想一想,十来岁的辛翳可不止见过血了。就是这么个年头,不能拿现代教育少先队员的标准来想。 更何况,她现在 分段阅读_第 13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从头培养可信的巫者已经来不及了,但往后的祭祀活动还有很多,她必须要有能够撑场面的大巫。让这些小巫者对她敬畏恐惧,而后顺从,再从中选择能够任用的人,是她现在能采取的最好的办法。 此刻,一个小巫者捧着陶皿,另一个小巫者用匕割开喉咙,就在挣扎呜咽声中,血流入了九个陶皿之中。全场寂静,南河一言不发的背对着九根柱子,像是安静的在侧耳听血流的声音。 而后小巫者将盛满血的陶皿放在祭台上,用匕剥下九位人牲头顶处的头皮,就像是割下献祭动物的皮毛一样,也放在了祭台上。 师泷听着祭台上传来的闷声哀嚎,忍不住看向太子。 师泷本来建议太子抓捕那些雨夜中暗自倒戈的小氏族,斩首示众,以示威吓。但太子却拒绝了,他认为现在抓那些小氏族,证据不足,且参与此事的小氏族不在少数,反而容易人人自危,bi急了他们。但杀大巫不一样,大巫杀死晋王的事情已经坐实了,这些大巫又是外来,杀死他们,就算手段残忍,也只会让心虚的人更难熬,让归顺的人更痛快。 太子也认为,那些小氏族是墙头草,日后可以慢慢清理,但今日,他已拉拢大氏族,就不太足以去担心他们。 师泷那时候才反应过来,太子已经与几大氏族谈好了。 而似乎,几大氏族并没有要杀了他或驱逐他来做要挟? 师泷在这儿兀自沉思着。 祭台上,为首的一名小巫者不过十四五岁,双眼瞳孔发白不能视,人却走路平稳,跪到祭台前道:“礼毕。” 南河抬起宽袖:“实柴祀!” 近卫割断绳索,拖着那九名半死不活的人牲巫者,将他们牵下祭台,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将他们扔在了刚刚祭祀用的巨大火堆中! 火堆中顿时传来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南河扫视向下头众氏族臣子的面容,几乎所有人的都垂下了脸去。她道:“奏乐。” 王后退至一旁。 到了她要咏唱《清庙》的时候。本来前头这些祭祀的活动都要晋王和王后来一起进行,却替换成了她。 然而清庙这首颂扬先祖的周颂,在这个场面上,变得微妙起来。 於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 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不显不承,无shè于人斯! 在南河上学读这首诗的时候,如果非要来形容这首诗,那就是正统两个字。 这首诗歌,歌颂了周文王的功绩,也是从公元前千年左右开始,就成了天下王朝的祭祀颂歌。这也是华夏文明源头的一首礼乐,往后三千年的祭天祭祖,不过是郊祭土台改成了天坛地庙,不过是将这四句再修饰一番。也正是这首歌标志着嫡长宗法制度的最终确立。在这个白矢意yu夺权的节点,她这个女扮男装也不在宫里长大的假太子来吟诵这首诗歌,像是每一句都在意指些什么。 听得祭台下的人冷汗涔涔。 就在她咏诵到最后一句时,忽然看到一黑衣近卫策马从远处而来,飞身下马,向祭台下石阶旁的宫之茕说了什么,宫之茕脸色陡然难看起来,他仰头看向南河,却又不能在这个场面在众人眼前将消息告知她。 南河扫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她心里有数了,无非是大军到了。 清庙的诵词之后,便是舞祀。这时候,她才从容的转过身去,从祭台上看到了远处逐渐bi近的军队。 那队伍骑兵当先,来得很快。 看来白矢也听说她回来的消息,更知道她要继续春祭,所以一路先让骑兵赶来了吧。 南河装作没有看到,她走过去,从那目盲的小巫者手中接过要她和王后分食的祭品。陶盘中摆放着羊腿。王后也看到了远方,将目光看向南河,南河微微摇头,要她别紧张。 王后毕竟是母亲,晋王不在,地位最高的人就是她,她也有先食祭品的权力。 当羊腿递到她身边,她咬了一口,拿着羊腿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等到祭品端到南河眼前的时候,马蹄声已经近了,祭台下议论纷纷。给她端着陶盘的目盲小巫者却两手 分段阅读_第 13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极稳。 目盲还能为巫者,看来是瞽矇出身。瞽矇是担任礼乐的乐师,也算是巫官之一,地位不低。但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目盲,但耳聪,这样的马蹄声,在他们耳中,或许也该震耳yu聋了吧。 她接过陶盘的时候,斜眼低声道:“不怕?” 那目盲的小巫者也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专心侍奉鬼神与王室,心正行正,就什么都不怕。” 南河微微挑眉。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小巫者很懂得审时度势,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过她脸上的神情,他也看不见,南河接过羊腿,咬了一小口,望着那牙印,呆了一下,才放回陶盘之上。 小巫者还没来得及端下去给群臣分食,就听到下头sāo动四起,来的骑兵已经围到了祭台的正面,下头群臣与氏族的队伍已经乱了。 南河这时候才转过身,看向台下。 上千人的骑兵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黑云压城的气势了。 曲沃附近能有这么多随意调遣的骑兵,也怕是因为楚晋大战暂歇,这些部队还处于随时出征的集结状态。这点儿倒是时势帮了白矢一把。与此相对,在祭台周围的数百人的近卫倒显得势弱多了。 那上千骑兵将周围泥洼杂草踩得乱飞,到马头几乎bi在众臣脸上的地步,才停下马来。 为首的是白矢与中尉耿况。 南河在祭台上眯了眯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南河帅到bàozhà哈哈哈哈哈!最近这几章都是南河的耍帅专场。 * 1引用自《周礼·春官宗伯·大宗伯》:以吉礼事邦国之鬼神示,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实柴祀日、月、星、辰,以槱祀司中、司命、飌师、雨师,以血祭祭社稷、五祀、五岳,以貍沈祭山林川泽,以疈辜祭四方百物。 没事儿,这里面好多字我也不认识,也用不到,就不标注了。 第39章 北门 南河在祭台上眯了眯眼睛。 其实如果没有她,白矢今天几乎是不可能输。但问题是她顶替太子出现在这里, 白矢的胜率已经不大了。她以为白矢会隐匿在幕后不露面, 但不露面, 曲沃周边的军队就会动摇, 祭台下的氏族更不会被他威慑,就全无胜算了。 白矢也明白这个道理,还是铤而走险的来了啊。 不过倒也好,他要是不出现,还可能再逃出境外扯出什么幺蛾子,这会儿他来了,就也走不了了。 齐问螽坐在马上, 双手举起一卷书简, 高声道:“晋王立公子白矢为太子的告书在此!晋王被jiān人所害, 理应由白矢继位,主持大局,还晋王一个公道!” 来的可真巧,南河刚刚说完是白矢害死晋王的, 齐问螽就冲出来说了这样一番话。 不过争这些嘴pào无益, 他们双方都各有说辞,事到如今什么白的都能说成黑的,更重要的是实力。而现在白矢带上千骑兵bi压至此,她手里的牌还没到场,只能先用嘴pào拖一拖了。 白矢仰头,当他看到祭台上站着的和舒一模一样的人时, 也恍惚了一下。 难道真的是…… 众人也仰头,朝太子看去。 却看到太子两袖一展,竟在祭台上笑出了声。 南河拊掌:“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告书?那被bi写下告书的史官都被你割了喉咙,你还敢拿着这伪造的告书露面!只是君父不在了,否则也可以问问君父,到底为什么立了白矢为储,却又将他驱逐出去?既然当时被驱逐的时候,说自己再不回晋国,那又为何君父刚死就出现了!” 白矢其实也明白,这场面,最怕的就是多说。他如今带兵前来,就是保持着优势,必须要速战速决。他虽然知道台上的太子是女扮男装,但这话说出来是没有用的,唯一的逆转就必须是要他捉住太子,当场戳穿她身份才行。 白矢刚要对耿况开口,就看到耿况看向众臣之中。 耿氏的年轻一辈与家眷,都站在其中。 他们身边站了不少晋宫近卫,也将目光投向了耿况,很明显就是说:只要耿况动作,他们就会对耿氏人马下手。 要是这些耿氏族人被拉到了祭台之上,耿况怕是想都不想 分段阅读_第 13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就要派人杀上去,但此时,太子是不动声色的派人威胁,显然是给他留台阶留退路。 耿况内心也在犹豫。他是中尉,多拱卫曲沃周边,几年前也在对外的大军中为官,与白矢十分熟稔,了解白矢带兵打仗的能力,也算是公子党。白矢又拿了虎符来,说晋王死了且他手持告书,耿况自然是大喜过望,不只是他大喜,军中也都是一呼百应,想要拥戴白矢为王。 可耿况来了这儿,耿氏族人又在台下被晋宫近卫围住,仰头看去,在军中威名赫赫的乐莜一身麻衣,死死盯着他。他也有些犹豫了片刻。 白矢被驱逐,已经是传开了的事儿,此时拿出告书,怕并不是名正言顺。 但他还有一些兵力在后头,此刻杀了太子,收拾了场面不是问题,要是再混乱中,再一网打尽,灭了郤氏、中行氏这些老氏族,他们耿氏就一飞冲天了。只是怕要牺牲掉在场这些耿氏小辈的xing命了…… 就在耿况要抬手时,忽然祭台中段的群臣之中,有个人蹦了出来。 蹦出来的正是郤伯阕,他站在石阶上,竟抬手指着白矢,痛骂道:“姚夫人与寺人通jiān所生的野种,王后因怜悯而养大你,大君因惜才而不杀你!直到你上月鬼迷心窍想要du杀晋王,晋王才对你失望,将你驱逐出去!谁料到你一手利用晋王私印伪造告书,一手却联合大巫杀死晋王,还有脸在这儿夺嫡!你要想要这太子之位,前提是你最起码是个公子!” 南河都被郤伯阕的气势和嗓门震了一下。 她真是找对人了,就郤伯阕这一脸正气,这氏族家督的身份,还有这简洁的总结和诛心的发言,怪不得打压氏族的晋王选了他来做三公之一。 师泷听懂了这话,愣了一下。 不止是他愣了,下头所有人都愣了。 南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郤伯阕:“否则你以为姚夫人真的是病死!否则你以为二十年前的人殉一事,是晋王糊涂么!这不过是为了秦晋之好,晋王不愿把姚夫人做的丑事揭发出来罢!留你狗命,已是晋室王族的仁慈,你却真当自己是淳氏血脉了么!” 正义凛然,如雷贯耳。 南河都要给他鼓掌了。 耿况也傻了,猛地拔刀,怒喝:“郤伯阕,你这是什么意思!” 郤伯阕冷笑出声:“你不若看看白矢那张脸,与大君哪里有半分相像!” 众人望向白矢。白矢却坐在马上,如同一道雷从头顶灌下,劈了个魂飞魄散,眼前发白,什么也瞧不见了。 南河就站在上头没说话。郤氏在晋国有威望有声明,他们来说这些最合适。 就看着郤至杵着长杖,也走了出来。他年事已高,早已身无官职,但地位却不是一般臣子氏族能搭上话的。只见他身着麻衣,头戴白帛,走出几步来,看向白矢,沉声道:“此事乃王室旧闻,二十余年前的事了,大君心善且惜才,没有为难白矢,还希望白矢日后在军中,能够辅佐太子舒……却不料,养虎于身畔啊!白矢,当你杀死大君,将其尸首放置在祭台上时,就没有想过过往的恩情么!” 白矢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怪不得……怪不得…… 年幼时,淳任余几次望向他的眼神,包含着厌恶与忍耐,在他打了胜仗或讨巧时,又展露几分不忍…… 若他当真是姚夫人与寺人私通,那他如今算是知道为何姚夫人明明是被晋宫近卫所杀,却对外称是病死……而他这样的身份却留在宫中,长到这个年岁都没有被杀,甚至晋王还一时迷糊之下想要立他为太子…… 那这就更证实了他的猜测。 不论台上的是双胞胎中的哪一个,都不可能是男子! 此时,不必多想别的,杀死晋宫近卫,上台暴露太子身份,而后杀了她,就能一除这些骂名,继位为王!晋国血脉单薄,没有远亲小宗,只要他怒斥这些为谎言,祭台下这些氏族也没得选! 他早已与耿况商议,来了就动手,总是没错。 却不料此刻耿况僵在原地。 是了,辅佐公子夺嫡,在列国都不算大事儿。甚至公子被杀 分段阅读_第 14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被驱逐,辅佐公子的人还能被朝野再度重用。 但白矢如果连公子都算不上,他耿况这算是做了些什么事儿? 就算田氏代齐,那田氏也是个数百年大氏族。 身边这个白矢,连父亲血脉都不知道是谁,连什么氏都不清楚,他、他这又算什么? 白矢突然自嘲似的摇了摇头。他没算到两件事,一是双胞胎中的另一位竟时隔十余年还朝,今日替太子站在祭台上,安抚人心;二就是他自个儿的出身…… 大概以他的xing子,这辈子都无法理解淳任余竟然还能对他好,还肯教他骑马shè箭排兵布阵;魏妘居然还能抱他于膝上笑着讲故事,夏日里用便面替他扇风。也不知道舒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身份的,去年的时候,还央着要和他一同去打猎玩。 这家子人是不是傻。 是不是傻!给他编了一个不太受宠爱的庶子的梦! 但实际上,算个屁的不受宠爱! 他压根就是个外人……是个被善待了的……外人! 他感觉自己像刺猬似的心,陡然被浇了开水,能皮开肉绽薅下一把刺儿来。 白矢心底却有个声音,发狂似的道:但……那又怎样! 事到如今,早无退路! 他的经历不会变,他要称王的决心也不会变! 白矢偏过头去:“耿况,如今上千骑兵在此,其他兵力随即赶到,诛杀这场面上的人,能给耿氏带来什么,你心里比我清楚!你已经在这里了,此时低头是什么结果,你比我明白。你当真信舒的话?郤至在这儿讲的仿佛像他知道似的,若是真有此事,为何这时候再说!” 耿况望了他一眼,心中胶着。 带兵上前利益唾手可得,犹豫不前指不定也没有好果子吃。此刻场面上不过几百个晋宫近卫,他后续的士兵马上就到,场上灭了关键人物,就什么话也传不出去。 而且身后骑兵列阵,就算前头几个能听见那些话,后面绝大部分的士兵也只是能看见郤伯阕在祭台上跟金鱼似的嘴一张一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军心更不会乱。 耿况略一咬牙,成败在此一举,这世道,谁都要有激流勇进的魄力! 他猛地抬手,身后骑兵看到他指令,立刻挺身持qiāng。 甲胄与兵器的声音齐齐响起,连南河都有些头皮发麻了。她也不是没有一人对阵这种场面的时候,只是她和白矢都很了解,这时候什么话都是屁话,就算是这样大的秘密揭露出来,在兵力的悬殊之下,都是屁话。死人是没能耐说真话的,人活着就有的是时间来颠倒黑白! 白矢:“杀!” 魏妘一是没有想到南河打算把这件事揭露出来,二是更没想到白矢就在如此情况下,还带人打算围攻祭台,杀死他们母女二人! 祭台上望下去,上千骑兵倾巢出动,如同被糖味吸引的密密麻麻蚂蚁。不顾阵型,谁杀上祭台取太子头颅,谁就是功臣,一个个朝祭台的方向狂奔而来。 魏妘冲上来,一把抱住南河,竟打算将她护在身后,宫之茕与祭台下的晋宫近卫一把拔出刀来,站在祭台台阶上打算以死相护。 乐莜大喝一声,身上伤口崩裂沁出血来,却一手持一把青铜剑,站在祭台顶端,打算将自己波涛汹涌的胸怀当做最后一道防线。 师泷似乎暗自和他商量了些什么,二人jiāo换一个眼神,师泷飞奔到祭台上,喊道:“走!舒、王后!我已派人备下船与马,此事抵挡不过,我们就走!先去魏国也好!” 他说着,一把上去拉住了太子的手,就要拽着他,从祭台背面牺牲上台的石阶下去。 南河愣了一下,顿住不走,她毫不犹豫的甩开了师泷的手,一边揽住了受惊的魏妘,沉声道:“师泷,你就对我如此没有信心么!回头!他们来了!” 师泷回头,对上了南河坚定的眼神。 他手却攥紧了。这等危急的时刻,他却觉得刚刚牵着太子的手,那伤疤以外娇嫩柔软的指腹,实在不该是练习骑shè多年的舒该拥有的。 师泷还没来得及多想,南河回身,朝骑兵涌来的后方遥遥一指。 又一批骑兵 分段阅读_第 14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踏起烟尘,从远方铺天盖地而来! 师泷愣了一下:“怎么来得及?你就算先派人去曲沃取虎符,但虎符相接,再拔营领兵,就算是彻夜奔走,也不会这么早——” 南河站定在了祭台前方,那些最早冲上来的骑兵,想要上祭台杀太子,都必须要先弃马。但这祭台就像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只有前后两道石阶,其他地方都是浮雕的陡坡,根本不可能爬上来。后头台阶有人守卫,但这些骑兵并不知情,一股脑的想要往前头冲。 但晋宫近卫忠心耿耿,战甲与刀剑都比一般士兵要坚利,在这儿拿xing命来堵这道天阶,不肯让任何人杀过去。再加上站在中层平台上的众臣生怕那些骑兵爬上来杀了他们,竟合力将油灯塔推倒,燃着火的灯油一把浇下去,刻着历代先祖征战的浮雕蒙上了一层油与火,不少下马拔刀打算杀上台来的骑兵躲避不及,被灯油浇了一身,火星子一道线似的割下来,烧的祭台下一片惨叫! 再这混乱之中,南河望着远处不顾队形,快马加鞭,疯狂加速而来的骑兵,微微转头,在惨叫与喧闹声中轻轻道:“为了救自家小辈的狗命,可不是要快马加鞭来宁事。” 师泷一惊,猛地反应过来:“你请来的是……是耿有期!” 耿国被灭,小宗宗主却被淳任余重用,担任晋国将军十余年。直到几年前,他年事已高,才退老回北部的陉城,由乐莜继任将军。但耿有期人老心不老,淳任余也不舍得这样一位能臣老将就这么告老还乡,又任命他为北方军事重镇陉城的将领。耿国虽小,却是养马与骑兵作战的强国,小辈纳入晋国后吃喝玩乐没了本事,耿有期却还有老一代耿国训练骑兵的本领。 大晋一半以上的战马都由他陉城的马场训练筛选而出,更有无数骑兵还遵从着他骑马打仗的那套法则。 更重要的是,耿有期是与淳任余过命之jiāo的忠臣老友。 而陉城距离新绛并不算太远。 师泷:“那你……” 南河盯着祭台下的刀剑相向,身子像是钉在地上动也不动,道:“白矢抢走的虎符,只能请得动曲沃周边部队的中尉,那不用问,就只会是曾和白矢年纪相仿又曾同在军中的耿况。而耿况手底下的骑兵,又都是自家老爷子在陉城培养出来的,因为作战优良,特意被晋王选来拱卫曲沃王城。你说这群骑兵看着老爷子带着私兵和陉城骑兵杀过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声音带着太子往日的温和与轻柔,却让师泷有几分胆寒。 师泷其实也想过请耿有期出马,但之前在河岸遇见急不可耐杀他的耿睚,他算不准耿氏到底站在哪边。又估算从曲沃取虎符又到陉城调兵,时间肯定来不及,所以才作罢。 南河微微偏头:“还看我做什么?哦,你想问虎符?没什么,我只是写信过去,事由讲明,情真意切,附上一枚君父年轻时用过的军印。我相信他会来的。至于虎符,还没给虎符呢。不过,这就要给他了。” 骑兵队伍赶来的最前方,几匹飞奔的快马先一步而来,最前头马背上竟然是一白发苍苍老者,命都顾不上的飞马向前。从祭台侧面飞奔出去一匹快马,马背上黑甲黑衣,正是晋宫近卫,迎着那老者就过去,擦身而过时,猛然将手中的布囊朝老者扔去。 那老者正是耿有期,一把接过布囊,就在马背上,掏出自己的虎符,与那布囊中的小小虎符合一,抬手高声喊道:“奉太子之名!襄护王室!诛杀逆贼白矢!” 耿有期白须白眉被风吹乱,一把年纪仍然中气十足,高举虎符,再一次吼道:“诛杀逆贼白矢!襄护正统王室!” 而白矢与耿况这样的将领,骑兵向前冲,他们则身边围绕着卫兵,站在原地不动。 耿有期这老头,戎马半生的不要命,后头的骑兵追不上他与他身边近臣的名马,落在后头一截,他竟也不顾是否身边有援兵,直朝耿况与白矢冲去。这老头,怕不是以为自己还是二三十年前和淳任余一同打天下的年轻小伙子,一把老骨头竟然踩着马镫站了起来,拿起长 分段阅读_第 14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弓,拔箭拉弓,就朝白矢的方向而去! 耿况下意识想拔刀替白矢打掉箭矢,但看到大父那张杀气腾腾的脸,他竟两腿发软,动作顿了一下。 白矢眼见着那枚箭矢朝自己胸口而来,忍不住道一句:耿有期宝刀不老!拔剑就要将那箭矢击开! 但拔剑的瞬间,那横亘胸口的一道伤口在动作之中崩裂,剧痛之下几乎拿不稳刀柄,他勉力挥刀,身子一偏,那箭矢避开了本就在甲衣后鲜血淋漓的胸口,狠狠刺在了他肩膀上。 耿有期纵然老矣,这一箭包含了不知多少的愤怒与决心,带着几十石的力道,一下刺穿了他的肩膀,唯有那箭杆上因雨夜奔袭而被淋湿的箭羽,甩着昨夜的水雾,在他余光里疯狂甩动。 白矢从马上倒下来,齐问螽大喊一声,一把接住。 耿有期看白矢倒下去,以弓直指耿况,策马怒道:“竖子还可知廉耻!给我滚回来!滚回来!” 要不是人多地脏,耿况真的想下马给他爷爷打个滚了。 下头的场面已然一片混乱,陉城的骑兵大多是耿氏私兵或晋国老兵,指不定有多少人是曲沃这帮年轻兵蛋子的叔伯阿翁,一个个回头又望见了耿有期,当年在陉城被训练出来的经历一下子从脑海里浮现,更是慌了神。 那冲上前去密密麻麻的上千骑兵,身后白矢的身影哪里还能见得到,耿况都被他爷爷揪着耳朵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前头又是一脸冷峻不要命似的晋宫近卫,和那淌满灯油烈火燃烧的祭台。 再一抬头,火焰扭曲的空气后,太子一脸淡然的站在祭台最顶端,两袖一展,高声道:“诛杀白矢!以慰君父在天之灵!” 明明是一身黑衣,白帛额带迎风飘扬,众人却依稀觉得见了凤浴火重生,一飞冲天。 祭台下混乱不堪,氏族臣子纷乱而逃,偶有氏族私兵妄图借机杀死耿氏小辈,两拨骑兵不敢jiāo兵,耿况带来的曲沃卫兵纷纷下马弃兵。 台阶上晋宫近卫一动不动。太子也没有再动作,稳稳站在祭台上。 师泷看着台下,心里一时复杂。 南河轻声道:“乐莜,师泷,你们二人回去吧,站到你们该站的位置上。” 乐莜神情有几分说不出的难受,不只是愧疚还是痛苦,他点点头。师泷却慢了一步,他碎发dàng在白色额带边,回头又看向太子。 南河看他,师泷目光里饱含着想说的话,她半晌又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耿有期会不会来了之后,与自家小辈联手bi死我。只是我在赌。但君父的威信与旧日的忠臣告诉我,我赌赢了。其实也不是我赢了,是君父赢了。他死了,仍有无数人愿意为他奔走,是他的荣光在今日护着我罢了。” 师泷微微低下头去,轻声道:“……太子迟早也会有这样的荣光。您也配得上为您拼死的忠臣。” 第40章 新台 南河很有耐xing,她就是等, 等耿有期处理完这件事情, 好好站在祭台前, 给她一个jiāo代。 她派人取虎符, 不止要请来耿有期,还有新绛周边城市大大小小几支军队,只是他们来的更晚罢了。南河给他们的指令,也是让他们在新绛周围等待信令,祭台够高,也早让小巫者准备狼烟,如果出变故, 也可以再通知他们前来。 但现在, 南河想把祭台前的舞台, 留给众氏族与耿氏。 耿氏既有小辈参与夺嫡,又有忠心旧臣回护太子,身份复杂,对他们的处理, 既可以警示众氏族, 也可立威信。 耿况带来的骑兵已经下马伏法,耿有期带着陉城的将士,将耿况与众骑兵做战俘处理,要他们跪列两旁。氏族看场面控制住,也稍稍恢复了几分平静,但刚刚的一阵混乱之中, 不少氏族家眷被踩踏、臣子受伤,祭台下更有不少骑兵与晋宫近卫的尸体,还燃着火倒在泥里。 南河对宫之茕挥了挥手。宫之茕点头,皱着眉带人在俘虏中寻找白矢,宫之省则带人从一旁过来,把尸体拖到祭台后方去了。 南河两袖并在身前,缓缓朝台阶下走去,步履踢动衣摆,蔽膝摇摆,组玉相撞,台阶两侧的 分段阅读_第 14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祖先王的浮雕燃着灯油的火,天空已大亮,日头将昨日被雷雨津饱的土地蒸出阵阵水烟,耿有期用刀押着耿况,抬手声音有些沙哑道:“臣耿有期,押罪臣耿况,向太子谢罪。” 南河走到台阶中段,道:“白矢,没找到?” 耿有期的将领押上来十几个白矢的随从,甚至还有齐问螽。不过南河并不知道他名字,也没有见过。宫之茕找了一圈,在所有被押在地上的俘虏中,没有见到白矢,脸上有几分难看,走回南河身边,轻声道:“怕是刚刚逃了。” 南河略一垂眼,用众人能听清的音量道:“逃了又如何,天下都知道白矢是姚夫人与寺人所生,列国谁还敢接收他,手下谁还敢效忠他。但此仇不报,难平天意,就算追杀到天涯海角,寡人也要将其血祭与天!” 南河低头看向白矢的随从,没有多说什么,缓缓道:“动手吧。” 宫之茕与众近卫走下去,按住白矢的诸随从,那些人脸上还没来得及表露更深的恐惧,宫之茕站在齐问螽身后,率先拔出刀去。南河第一次见到他的刀法,快的如白日下镜子翻转的一闪,下一秒,人头落地,他已从领口拿出一块折叠整齐的白帛,细细擦净刀面了。 一个呼吸间,十几个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齐问螽的眼睛还在瞪着南河,仿佛有许多的话想说。宫之茕皱了一下眉头,用鞋尖踢了他脑袋一下,把那有许多yin谋阳谋想要吐露的脸,踢得转了半圈,面朝下,眉眼埋到泥里去了。 今日这祭台上下,真是没少流血啊。 南河这时候才转脸看向耿有期,耿有期见多了人头落地,眉头也不跳,只是神情恭敬的敛着。众人这才见太子脸上展露一点点笑意,叫道:“若非耿公救我,今日那逆贼怕是要登上这祭台了。” 耿有期昨日看了那信件,文法优美,字句诛心,他与这位太子接触并不多,但此刻心里已经多了几分不可小觑。他一把年纪的老臣了,却忽然跪下了,低头道:“还看在我耿某护驾及时的份上,饶此子一条命!” 南河没说话,抬眼看向一圈祭台下的氏族。 众人都已经明白,转瞬之间,太子的位置,已经无法撼动。若是说之前太子还是在等白矢,这会儿便到了算账的时候了。 南河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耿公,您的事迹我从小便听说,君父与我多次提及您与他打仗的旧事,我更知道大晋的骑兵没有您就没有今日。但……你可知,昨夜,有多少人收到了白矢的牍板,提着刀冒雨沿岸寻我。他们是要救我么?我不知道啊……” 她轻启唇,不疾不徐的说出这样一番话。 在场的小氏族俱胆寒,彼此jiāo换眼神。 南河:“当然,也有人恰巧碰见过耿睚在岸边寻我呢。” 她顿了顿,又轻笑道:“或许,大家都想尽快找到我吧。可白矢抢走君父的私印与虎符,送去给了耿况,但您告诉我,单凭虎符就可以调兵么?” 耿有期闭了下眼睛,哑着嗓子道:“……还需有公文与调兵信使的信物。” 南河当老师的毛病犯了,看谁回答正确,忍不住嘉许一笑,这笑意在众人眼中却令人胆寒! 她道:“是。可白矢只派人送去了虎符。就算耿况年轻不经事,怕有意外,才看了虎符就调兵拔营。那白矢被君父驱逐,至今仍被追杀的消息已经传遍大晋,耿况见到了白矢,却还甘愿被他差遣,是否又有白矢与耿况曾同一军营的私情在。中尉是除了将军外,大晋最重要的军官,中尉所带兵力,拱卫曲沃王城,他却做出这样的事,您觉得合适么?” 耿有期额上冷汗浸出,他紧紧闭上眼去,咬牙道:“……不合适。” 南河说话又轻又慢,条理清晰,每一句都合情合理,让人无法反驳。 她又道:“这等失职之罪,罪以致死,但有耿公救驾之恩,寡人不是不能网开一面。但……寡人给她机会了。刚刚,寡人在群臣与天神面前,将白矢真实身份昭告,耿况明知自己效忠的连位公子都不是,却仍然不肯停手,不肯以众多兵力扑杀白矢 分段阅读_第 14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甚至带兵冲击祭台,意图杀死寡人与几大氏族宗主,您觉得他这是为了什么呢?” 耿有期不说话。 南河目光转向众氏族,语气仿佛在循循善诱:“寡人认为,他是在赌。如果寡人死了,他就可以欺瞒上天,无视白矢弑父蔑神的罪行,只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家族在新王手下被重用。好赌局,利益实在诱人。” 南河声音陡然转冷:“但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愿意在明知他连淳氏血脉都没有的情况下迎他上位!怕不是疯了吧!我大晋含辛茹苦数十年终得复国,经历了多少代的刀与火,血与泪,才争回了如今的一点土地!有多少氏族生于大晋,活于大晋,却不先想着击退楚国、夺回故土,而想着在旧日大晋一半都不到的土地上,再争个头破血流!” 高耸的祭台,偌大的空地,她不算响亮的声音,让场面寂静无声。 “这大争之世,这苦寒时节,每一个兵,每一粒粮,都是我大晋困境之中的一点生机!再是晋国的第一第二大卿族,等晋国被人铁/骑蹂/躏瓜分之时,倒看谁还能独活!遍观我大晋被瓜分后的一百余年,今日在这儿站着的不过都是当年瓜分的弱者、败者,抱团取暖,虎狼中求存罢了!如今楚、赵、魏、齐,哪个不强,晋国兵少无粮缺地无矿,哪里不弱!如今争!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罢!冬日来了,谁也活不成!” 南河字字诛心,坠地有声! 她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君父已逝,寡人尚幼,求诸位想想我大晋之存亡罢!” 郤至以为自己一把年纪活出冷骨,早就活明白了,此刻心口却挤出热血来,令他两颊发麻,身子发颤。他不知怎的,竟响起五十年前,晋穆侯攻回云台,在那长不见头的台阶上,热泪盈眶手持酒杯,昭告天下晋国复国时的一番话来。 只是那时候他还是总角稚儿,话记不住了,只记得云台下群臣与氏族都在浑身颤抖。 祭台上的郤伯阕,抖得一如当时的郤氏族人。 郤至还没反应过来,郤伯阕猛然迈出去一步,躬身行礼,声音激昂道:“郤氏愿迎太子舒为王,请太子舒引我大晋百姓众族,血洗先祖的耻辱,摆脱今日之困境,恢复我大晋荣光!” 这声音一时间响彻祭台周围。 郤至:这可不是说好的计划——此子!唉…… 一时间,却看到中行氏、令狐氏等年轻小辈,不顾阻拦,也站出来,行礼高声道:“愿迎太子为王!” 师泷与乐莜等臣也连忙躬下身去。 这场面下,南河不会推却也不可能推却。太子继任,天经地义,这里又是在祭台之前,更是地利人和。 宫之省手持托盘,拿来了淳任余本要在祭祀上所佩戴的冠冕。 九旒的冠冕递到了南河的手中,她拿在手中,愣了一下。她曾无数次拿过九旒冕,将它戴在那个还未及冠却一往无前的年轻楚王头顶。从最早她低头为他系绳,到渐渐能与他平视,到近两年,她不得不抬手系绳,踮起脚尖替他整理冠冕。 他总是摇头晃脑,得意一笑,串珠轻撞。 南河不得不用两手贴着他耳边,要他正着脑袋不许乱动,而后再伸手,将那缠在一起的串珠解开。 南河望着手中的冠冕,竟觉得有些想他。 今日,她不再是桌案对面教习的人,这份答卷,要她自己来做了。 南河被割断了头发上戴上了那九旒冕,王后站到她身前来,替她系上绳结,将冠冕替她扶正。 南河两袖并在身前,众人退开,氏族与臣子俯下身去,声音不太齐整,混杂成一团:“王在晋,至绛庙,即立!” 声浪一波波朝她推来,她几乎有些耳鸣,直到那些声音消失,她才缓了缓,朗声道:“贼讨乃立,自继前君,故不待逾年即位!” 她虽然口说继位,但这只是国不能一日无君的暂时继位,真正的改元之礼,必须要在第二年年初才能进行。 众人再礼,一个简单却可以记入史册的继位仪式,就这么结束了。 南河带着那有些沉重不稳的冠冕,终于知道辛翳为什么嫌它烦了。她 分段阅读_第 14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稳住身子,这时候才看向跪在祭台下的耿有期,叹气道:“耿公,您的忠心,君父与孤都知晓。耿氏与君父的一段前缘,孤不肯破坏,只是耿况罪行深重,孤实在不能留他……” 耿有期也明白了,现在太子、不、晋王可以将此事不与耿氏其他小辈计计较,但耿况是不死不成了。 少年晋王心意坚决。 确实,若是他来晚了,就可能是晋国的最后血脉被杀,那个白矢继位了…… 耿有期站起身来:“那请让老臣……亲自动手。” 少年晋王抬手,算是最后的仁慈:“赐du酒吧。” 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别再弄个尸首分离了吧。 南河对宫之茕一颔首,宫之茕带着近卫将耿况押下去了。耿有期狠心别过头去,再没有看耿况一眼。 祭祀该有的大礼,只剩下舞祀了。晋国春祭多舞周六乐舞之一的武王之《大武》,再没有什么能比这首歌更适合祭祀淳任余了。 南河欠身,抬手行礼道:“还请耿公、郤公等诸位,为君父扶棺回朝。” 抬棺。此话一处,祭台下又静了静。争了半天,如今才后知后觉晋王之死。 利益当先,都蒙蔽了情感。 众近卫头戴白帛额带,将棺椁抬下祭台。这些在祭台准备之后才来这儿的群臣与氏族,并不知道曾经让他们仰望数年之久的淳任余,就躺在祭台顶上。 祭祀最重要一项之一,就是祭先王。怪不得太子要血祭,不止祭天,更要告慰先王。 当临时用的薄棺被抬下祭台,上一代曾陪伴过老臣纷纷走上前去,扶棺而行,舞《大武》的军士列祭台两侧,祭台上的编钟大鼓鸣响不止。 围在那口薄棺两侧,双眼通红扶棺而行的老臣太多了,她放慢脚步,落后几步,只看着薄棺被抬上了战车,白发苍苍的一群老臣似不肯放手,站在马车两侧,渐渐的,黄鸟的歌声响起来了。 jiāojiāo黄鸟,止于桑…… 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xué,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 春祭结束,从山坡上可以看到祭祀的火渐渐消了,整片的营帐渐渐被人收拾,昨夜被无数人居住的痕迹像是被风吹散似的一点点消失。一队队车马从新绛郊外离开,驶向远处的云台。 白矢在这里坐了很久。 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 大概是不想死的本能。 可是现在,不死也没有意义了。他已经不知道活下去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从他很小的时候,学会的就是懂事,听话,讨喜。后来他发现,就算是魏妘再喜欢他,他也得不到父亲的一个青眼。 他必须还要变得优秀、有用。 而当他已经能打胜仗,在军中威望不低,四处结jiāo好友时,他发现大氏族依然对他瞧不起,父亲偶尔多与他说一些话,但与对待舒的宠溺态度却完全不同。 后来渐渐成了恨和不甘。所有的人都在讨论舒以后继位的事情,他却想的是,自己差了什么,自己凭什么就要被这样对待,就要离那个王位如此遥远。 为什么这样艰难的晋国,却要那个傻兮兮什么都不知道的舒继位。 这种恨,慢慢发酵成势在必得的野心。 他从盼着被淳任余肯定,被他夸赞,到盼着他死。 白矢回头,忽然都觉得这一路走在云里似的。 现在想想,有些好笑了。他算什么东西。淳氏这一家三口,是不知道哪儿来的慈悲心肠养他一个野种,给他穿衣,教他礼仪,让他出面以晋国名义平定四方,甚至连军中的权力都jiāo给他一些。 明明是同样的事情,变个身份意义却决然不同了。 若是父子,那他就是不平的愤怨、不甘的期盼。 但若是陌生人,甚至是罪孽的证据,那这就变成了宽容的施舍,温情的包容……甚至他能想到多少个夜,魏妘与淳任余商量他的去留,多少次魏妘据理力争要留下他。淳任余那样曾经铁血的君王多少次压抑下怒意,欣赏与羞辱在心中翻涌,最终给他一个温和的不会吓到他的眼神。 那些对他 分段阅读_第 14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夸赞,若是调换位置,以白矢的心xing,这辈子也不可能说出口。 而他,割下了淳任余的脑袋。多么可笑,淳任余一言不发,任凭白矢狂笑怒吼,也在终途选择了对他沉默,好似内心认罪,认这二十余年他这个“父亲”的天真。而魏妘,见他的片刻就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第一声喊出的竟是“大儿”。 白矢坐在山上的大石上,觉得自己不该逃了,他要的东西不属于他,也再不可能让他拥有。 他最早想要渴求的所谓“善待”,明明早就已经得到了,却不自知。 历史就在这一个白天推进着。 历史这玩意儿向来是宏大叙事的重灾区,史书上寥寥几句“公子夺权不成”“太子舒即立”,在千军万马、腥风血雨的布景里也不起眼。这布景的戏里,宣扬的是大而满,是历史洪流,是权力残忍,是不得不为之,他的那点儿不受宠而诞生的不甘,渐渐异化变形的渴望……还有魏妘那母xing的疼爱与柔软,淳任余的犹豫与挣扎,全都潦草盖去,甚至不值一提,不配一提。 可在这个片刻,史家写不出的事,他心里都有。 但或许是自己爬的太高了,那些近卫搜了山,却还没搜到他。 一直到太阳西沉,天蓝了过半,yin影先一步吞噬了山,才渐渐让黑色降临。祭台不再有血与烟,成了平原上沉默的巨石,帐篷与车马都已离开,只剩下一个个水洼与秃了草的痕迹在地上。 那些近卫似乎在山中暂歇,依稀可以看到远处一些细小的篝火,有人停驻在篝火周围。 他本来想呼喝一声,引那些近卫上来杀他,但想了想,找死何必还麻烦别人,本来就是自己逃的。 他冷的身子都僵了,抖了抖腿脚,走下去。 篝火没那么远,他先看到了篝火堆前头的几个人。离近了,才发现,他们身上穿的不是晋宫近卫的黑甲。那群人也十分警戒,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猛地回过头来。 他们也一脸狼狈。 白矢眼睛一眯,在篝火的红光中辨认道:“蒋克里?!” 还有几个其他的随从。 蒋克里一愣,猛地站起身来,下一秒,怒吼一声,朝白矢一下子冲过来,拎住他衣领,将他摁在地上,嘶声道:“就是你!你这个——装作自己是公子的野种!呸你算什么东西!就你的身份,连给我们蒋氏提鞋都不够!” 蒋克里一口唾在他脸上,白矢没躲开。 蒋克里哽咽半声,怒吼道:“要不是因为你!我一族上下也不会死!要不是因为你——” 白矢被他拖在地上,暴揍两拳,他吐了口血,冷静道:“一不是我杀蒋氏全家,二不是我主动选择你们,要你们跟随我。就连下du这件事,也是你们主动要提供yào材。既然你们这没本事的乡下小族要主动参与进权斗之中,就别在斗不过的时候怪别人。” 逃出来的蒋克里望着白矢此刻平静的神情,笑的几近疯癫:“你又算什么玩意儿!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天大地大,还有容你之处!别以为我今日能放过你!我不但要你死,我还要你惨死!” 白矢皱眉,他还没来得及挣扎,蒋克里和另一个他的随从摁住他,二人竟拖着他,往篝火上来。 他的其他随从跟在他身边许久,都十分惧怕,不敢上前,蒋克里发狂大笑:“我蒋氏上下几百口的xing命,你一个野种,怎么赔得起!我便要把你放在这篝火上活活烧死!你每一声哀嚎,就当是对我亲人的祭奠了!” 说着,蒋克里竟真的死死的按着他脑袋,往篝火上而去! 白矢来不及躲避,也挣扎不过两个人,头皮与半边脸,直接被摁进了火堆里! 他痛的惨叫一声,拼命挣扎起来!火像是恶鬼的舌尖,疯狂tiǎn食着他的肤肉!白矢被这陡然的痛楚激的疯狂扭动! 他已经不是看到火,而是浑身仿佛都在火里! 啊啊啊!这等入地狱的痛,他本能地想要躲避!他要活!他不要这样死! 他不要这样死! 白矢疯狂挣扎中,似乎一把摸到了什么让他熟悉的东西!是刀,是刀柄! 他这些年 分段阅读_第 14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都是靠刀活着的,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比刀更让他安心,更能救他! 蒋克里半跪在火堆旁,不顾自己烧到手,也要摁着他的脸靠近火里,在他嘶哑的笑声中,陡然感觉脖颈上一烫! 又一凉。 那戳开的窟窿进了冷风,瞬间又被疯涌的热血温暖,他先感受到血淌进他衣领里,下一秒才感觉到了疼。 疼! 锯骨般的疼痛是死亡的前奏,在他惊恐的挣扎中,血喷到了篝火上,连火都因热血暗了暗,半张脸被烧的像是融化皮肉的白矢站了起来,他形如恶鬼,头发还在冒着火星,却猛然抬手,刀光闪过。 蒋克里一瞬间感觉不到痛了,他的视野飞了出去,落了地。 远远掉在草丛里的他,只看到自己的身子在远处倒下了,其他几个随从见鬼一般的白矢,惊得飞快逃了,有的被树根绊倒了,吓得几乎要尿了裤子。但白矢却没追杀,他只是缓缓坐在篝火边,顶着那可怖的半张脸,靠近火,开始暖手。 白矢转过脸来,牵动左半张脸满是水泡的可怖嘴角,对他道:“我后悔了。我不想死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许多事,就没人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矢没有死。但是很长时间估计都不会出现了。他也没什么反扑的可能xing了。 ** 第41章 静女 晋宫云台。 “要不,大君还是歇一歇吧。”师泷放下手中的卷轴。 南河已经坐的腿麻了, 她起身调整了个姿势, 双腿半蜷着靠在凭几上, 揉了揉眉心:“君父病重的时候, 也要每天经手这么多事儿么?” 她割断的头发让靥姑重新修剪过,在这里男女都用油膏拢头发,靥姑作势就要给她梳个大背头,只为了看起来跟束发就差一个发髻。 南河连忙拦住了,指挥着靥姑给她修了修,剪出了个跟现代女生短发有些相似的发型,就是刘海有些长, 垂在她眉眼之间, 道显得她睫毛忽闪, 神情有几分莫测。 但师泷没见过这发型,这两日忍不住往她脸上看,这会儿才堪堪忍住了。 天已经很晚了,宫人端了三座铜灯来放在桌案附近, 倒是不用炉火也让屋内有了几分暖意。 师泷低头看向手里的卷轴, 只道:“先王亲征还朝的时候,正是晋国境内繁忙的时候,春季关于农耕方面的政令也需要调整安排,总不会太闲。” 南河拨了一下额前的发,长长叹了一口气:“让我歇一下眼睛,一会儿就好。师君也歇息一下吧, 明日我找郤伯阕来说也行。” 她就算是眼睛受不住了,也只是往后微微仰了一下,举手投足之间都像是绷了一根仪态规正的弦。 师泷以前总见到舒看不动书,趴在桌子上哀叹,这会儿大君如此克制,仿佛整个人就没抱怨过犯懒过,也有些心疼:“不急于一时,今日还是早些歇了罢。” 南河也在犹豫,不过看师泷疲惫的样子,她还是挥了挥手道:“师君先回去吧。明日也不用来了,从出事儿之后,您都没闭眼。” 师泷:“大君不也是。……南姬还没有消息么?” 南河确实也在忧心,她只要放出寻找南姬的消息,如果舒真的听到了消息,应该知道晋宫已经安全了。可是到了现在,都还没有一点儿她的消息。 南河:“我已经派出去很多人了。沿河岸,沿各路城池都在找,到现在都还没消息。我也怕了……” 师泷深深皱眉:“要是出了什么变故,沉进河里,哪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南河忍不住想起舒跟她说笑时候的模样,下意识驳道:“别说这样的话!能找到的。这才多久,说不定她被人所救,现在在哪个村落之中呢。” 师泷看向她神色,低头道:“臣唐突了。那白矢也没寻到么?” 南河摇头:“没有,但是找到了蒋氏孤子的尸首,近卫搜山碰见了白矢的几个手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杀的蒋氏子,那些手下说见了白矢,但搜遍了山也没寻到。但白矢,已经不足为患了。” 师泷听到蒋氏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昨日 分段阅读_第 14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廷尉来报,说宫之茕押送到曲沃的狐氏家督,有一位受了寒,病的厉害,好似入牢时又被狱卒弄伤,半条命都要去了。是不是要派人去瞧一瞧……狐氏在旧虞帮忙重修城墙,屯粮屯兵,若是家督死在了曲沃,怕是这事儿平不了。” 南河这才想起来之前似乎说到过这件事:“抓他不就是怕白矢再与狐氏联络么,如今的情境,倒是没必要再把人关在牢里了。哦……对,云台没有巫医了,请岁绒去吧,牢里不方便治,把人进宫里找个地方安排也行,治好了就送回去,也好安抚狐氏,让他们多效力些。” 因“南姬失踪”,太子就把岁绒留在了宫内做事,师泷便也称她为“女使”,道:“女使是否能入巫宫,现在巫宫无人顶事,只有些史官、卜官在,怕是为难。大君想没想过从哪里再寻来大巫。” 南河思忖:“寻来不也是一样的不可靠,云台上不适合再来外人了。我记得那些小巫者之中,有几个出挑的,明日早晨叫他们都来,我问问话。先让他们顶场面吧。” 师泷点了点头:“也好,这样谨慎些。……那臣先退下了。” 他说着收好卷轴,正要起身。大概是因为坐在这儿快一天了,他两脚发麻,一起身,腿脚不稳,差点朝前跌去。南河正好也想起来伸个懒腰,连忙扶了他一下,师泷颠着腿,麻的脸都皱在一起。 南河看他那样子有几分好笑:“这又不是朝会,不必正坐。” 师泷心道:你那样正襟危坐,我是臣子,敢趴着躺着么? 他一抬头,正对上南河的面容,连她额前碎发、睫毛与瞳孔都看的一清二楚。二人离得距离实在有些近了,南河不大喜欢这样跟贴面舞似的距离,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半步。师泷呆了一下,没人扶了,差点没站稳,连忙扶住了廊柱,抖了抖脚。 只是师泷又抬眼,往南河耳朵上看去。 他刚刚只是目光扫过耳垂,没有在意,只是瞧见他耳垂上怎么多了颗小痣。前些日子,太子都在藏卷宫听他讲学,一直是这边脸对着他,他观察人一向很仔细,并没瞧见这颗小痣…… 南河转眼直视向他,道:“怎么了?我累的眼下都青了?” 而且这个态度也有些…… 师泷总觉得这两年太子舒不肯看着他好好说话,总眼神躲躲藏藏,但也不太知道原因。但自打出事儿之后,太子简直像是六根清净,头顶神光,说话直接,心里也坦dàng,望着他时,面上温和心底却仿佛戒备,连说话都少了以前的退让圆融。 师泷微微笑了笑:“没什么,太子看起来清瘦了。” 南河摸了摸脸,她觉得自己和舒差不多胖瘦,应该不至于被看出来,便点头道:“或许吧。” 之省将师泷送了出去,南河本想去淳任余停棺的地方守夜,却被魏妘劝了回来。魏妘说她从幼时便跟淳任余一起生活,还有好多话没说,守夜的时候便都说一说,要是南河来了,那些话她反而不好意思再说了。 她这样说了,南河也不好再去。 毕竟这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多留些时间给他们吧。 从停棺的宫室往回走,宫人已经将淳任余旧日居住的宫室收拾出来,她如今身为晋王,也要住进去了。 南河不太想住进去的。 旁人在春祭那日都流过了眼泪,早就擦干净脸准备做事情了。 但她走进淳任余的旧宫室,看着皮革缝制的地图挂在桌案后,灯烛与卷轴都堆在床榻下,十几把淳任余喜爱的青铜刀挂在墙上,空气里还有一些依稀的yào味。 只是床帐被褥地毯都换了。换得估计也是晋宫库房里十几年前就有的老物件。 她一走进去,无时无刻不感觉到,淳任余就在这个屋子里呆了三十年,苦心经营着夹缝生存的晋国。 她穿着白袜走过地毯,桌案很久,漆皮都有了裂痕,铜灯的灯油筒都粘着灯油的白脂,地板也吱吱呀呀作响。 晋宫实在是简素,和楚宫大相径庭。 淳任余……陡然出现在她眼前,想要弥补她这个闺女没几天,就又一言不发的消失了。 她连这个老 分段阅读_第 14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子的存在都还没接受,转眼间人都入殓了。在应对事情上,她还算机敏急智,反应迅速;但在这种……与人相处,或者说和别人有情感联系的事情上,她总是慢了几拍。 她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没缓过来这老头子的忽然疼爱,更没缓过来这个北方劲敌的死亡方式。 灯烛飘摇,她换了衣裳就躺在榻上,也没睡着。 太多事情要处理了,她都算不清楚多少个时辰没闭眼了,但是脑子里仍然乱作一片是,甚至有些发木了。舒还没有找回来,她现在做了晋王,这还能算帝师么?往后又要怎么办…… 晋楚的联合已经被破坏,如今楚国早有吞晋之心,压根也不会和晋国联手—— 赵、魏两国毗邻晋国,却如今盘踞在旁,虎视眈眈,会不会趁着她刚刚上位根基不稳,起了不轨之心。 啊……不对,她还不能睡。 一旦睡着……她就会回到楚国去! 重皎已经怀疑她了,万一重皎告诉了辛翳,她要怎么解释? 这个想法还没加深,南河眼前灯光一摇,陷入了沉睡之中。 ** 楚宫。 辛翳披着衣服,有些咳嗽,景斯连忙把刚刚煮好的yào端过来,他摆手:“我都快好了,不喝了。原箴呢,叫他入宫来。国事荒废了许多日子了——” 景斯竟硬气起来:“不行。已经这样的深夜,大君病还未好,不适宜让原箴再进宫。更何况,yào一定要喝。上次大君说病快好了,却又折腾重了,难道非要让自己命都没了么。” 辛翳瞪眼:“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命都没了,我身子好着呢咳咳咳——” 景斯端着yào,看他咳嗽的样子,抬手不说话。 辛翳又有点恼火又有点无奈的端过来,仰头一饮而尽,喝到最后一口,呛了一下,他吐着舌头,急的快挠桌子了:“糖啊蜜啊有没有!酸梅也行,苦的要死了啊!” 景斯叹了一口气,端上了一碟切了的蜂巢蜜,辛翳连银箸也不用,手拿着就扔进嘴里,马上就要加冠的人了,竟然还tiǎn了tiǎn手。 辛翳tiǎn了一下指尖,有点不爽:“重皎故意的吧!我不让他来见我,他就把yào熬的这样苦,我舌头都麻了。” 景斯:“说到重皎,那日大君对他发了脾气后,他来问了奴,奴看他实在不像是知道的,就透露了申氏女的名字给他……” 辛翳斜眼:“你也挺闲啊。倒是挺向着他。那也没见他到我跟前来跪着道歉啊。” 景斯:“是,我本以为他一点就透,可能杀了申氏女,再来向大君道歉。但他去了之后,匆匆忙忙走了。后来听宫里人说申氏女落水后一直昏迷不醒,只醒过一次,重皎听到消息立刻从巫宫里跑过去了……” 辛翳tiǎn着指尖翻着书,听见这话挑了挑眉:“怎么着,他与这个申氏女还有相识?怕她死了?还是说他还不死心,打算让这个申氏女到我跟前来,想方设法骗我一次。” 景斯抱着yào碗,顿了顿道:“这些奴也不知道。只是刚刚,听到巫宫那边有了动静,重皎又往申氏女那里去了。好像是她又醒了。” 辛翳:“倒是真会挑时候,都是夜里才醒啊。” 他想了想,又有点火大:“我事情都说成这样了,也算给他留面子了。他要是下du弄死了,过几天来道个歉,我就当他是糊涂一回也就罢了。现在算是什么,他满脑子还想着再用这个申氏女?还真觉得我看见那张脸就走不动了?” 景斯不敢接这话。 辛翳磨牙:“呵,那么多人里,他知道的最早。他就脑子转的全都是怎么利用这件事么!我真是看错了!拿剑来,我去一趟!” 景斯吓了一跳:“去哪儿!大君你病着……” 辛翳:“我又不出宫,别又想拦我。” 说着他起身,裹上披风,拿两把一长一短的青铜刀别在腰后就出门。景斯连忙跟上,马已经备好,辛翳听见景斯又跟出来的脚步声,对天翻了个白眼:“我就去那个申氏女那儿,别再说什么让我多带几个兵了,我是在自己宫里,哪儿都是卫兵。” 景斯:“大君去申氏女那里是要 分段阅读_第 15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辛翳坐上马,手撑在腰后的刀柄上,冷笑道:“我倒是要听听重皎要使唤那个申氏女再做什么。我一刀杀了那女人,看他还有什么诡计能用!重皎要是再这样算计我,就是打算背叛当年的山鬼誓言了?既然已经存了这样的心思,他的命也不用留了。” 他这几日也就是病了,服yào后睡得死去活来,就没有想过这件事。 如今想起来,那张眉心顶着红痣的脸出现在他脑海里,就让他心底噎着难受。 凭什么。算什么玩意儿。也配顶着那样一张脸住进宫里。 就算这个假的申氏女是申氏寻来的荀南河旧族的血亲,他也不会因为这点跟荀师的血缘就不动手。荀南河不与旧族联络了,她早就是楚国人也跟荀氏没关系了。 辛翳带着满身怒火,一路扬长而去。 第42章 二子乘舟 大概是因为重皎没有马,纯靠腿, 来的竟比他还慢些。申氏女住的宫苑很深, 有几道黑瓦白墙拦着。他的身影出现在那几道围墙外, 黑马颈下挂着灯, 远远先看着鬃毛油亮的黑色马头出现,黑马如曜石的瞳孔反shè着灯光,辛翳的身影才慢慢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守宫的卫兵见了他那张在夜灯下更显妖异的脸,一时懵了,反应半天才连忙俯身:“大、大大大君……” 辛翳没好气,看谁都想怼:“大什么大。你们护卫楚宫内,就这样站没站相?” 看到他下马, 其中一个卫兵还以为他是要来宠幸新夫人, 一脸自己得了大胖儿子似的惊喜, 转身就要跑进去通报。 辛翳连忙叫住:“跑什么跑!别去。孤就是来转转。把马牵着,我一个人进去。” 他扔开马缰跳下马,又嘱咐道:“把马牵走。一会儿大巫来了,切忌通报我来过的事。” 卫兵连忙点头称喏。 辛翳这才迈步往宫苑内走去了。 走过几道宫墙, 就看到了这位申氏女所在宫室里灯烛燃起, 宫人走来走去。他退进黑暗里,想了想,又伸手扒住屋瓦,一翻身,上了墙头去。 他小时候老做上房揭瓦这种事儿,但这两年已经少了, 自己毕竟也大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辛翳几乎了解楚宫的每个屋檐与高树,他轻而易举就能隐匿在黑暗里,闲庭散步似的往宫苑内接近。重皎还没到,他不如先占个风光好的座位,倒看看重皎要怎么演。 他走了才没几步,就看见宫室的回廊下,坐着个穿白底绯边曲裾的女人,她披散着头发,光着两只脚垂在回廊下,两手jiāo握抵在额头上,似乎有点头疼为难的低着头。 宫室中的女使拿着鞋袜走去,跪在她身边,道:“夫人要不要穿上袜子……天毕竟冷了。” 她这才抬起头来,摇了摇头,神情有几分疲惫:“不用了。你们派人去通知他了是吧……那我就在这儿等他吧。” 南河想的是:怕是躲不过去了。见了面先装傻吧,万一那小子的心思全用在打扮上,真的好糊弄呢。 她在楚宫清醒之后,倒是没有什么疲惫,反而像是头脑清醒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身子昏迷几天,早就睡饱了。 她愁的是见重皎的事儿。 只是她才刚一抬头,就听着远远屋檐上似乎有了点声响。 她皱了皱眉。 森也听到了。 森笑道:“夫人别害怕,宫中野猫多了些,有时候夜里经常能听见他们叫春。” 南河倒是知道宫里野猫多的事儿,以前辛翳养的狸奴就跟旧宫里的野猫玩儿,后来实在多的受不了,辛翳就让人捕了,洗干净以宫中御猫为名,送给臣下了。 只是刚刚那声动静有点大,估计要是只橘猫脚滑了吧。 她倒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我没怕。” 在晋宫云台她还可能会偶尔觉得陌生提防,但在这儿,她没什么好怕的。 屋檐上那只脚滑的橘猫缓缓舒了一口气,半天才直起身子来。楚宫屋檐极高,他又站在背面,倒是不怕被人看到。只是他刚刚看到那申氏女抬头,实在是心底一震,当时就左脚踩右脚绊了一下。 也……太像了。 分段阅读_第 15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在这个距离下远远看不清她额间那颗红痣,但依稀的五官与神情,都像是荀南河处理政务后疲惫的模样。转头与旁人说话时候的若有所思和耐xing,连下巴的那道弧线,眼睫微垂的角度…… 都让他恍惚。 真是作孽……天下真的能有这样相像的人? 还是说申子微本来就是荀南河的下属近臣,对她观察细致入微,让这寻来的女子学习模仿过了? 他又站在屋檐上,移动了一下位置,让自己恰可以看到申氏女的身影。 她在回廊下发呆了没一会儿,重皎就匆匆赶来了。 重皎冲进来后看到院子里申氏女的身影又是一呆。他拎着衣摆,缓缓穿过院子,靠近申氏女。 申氏女看着他,也不说话。 重皎对着廊下其他的宫人挥了挥手:“都回自己住处去,别在这儿站着。” 森与藤也知道这场面他们掺和不了,赶紧拉着其他宫人退走了。 重皎半晌道:“你这孤魂野鬼又来了。上次不是因为怕被我抓到,逃了么?” 南河心道:他……没认出来?他以为是附在这身子上的孤魂野鬼? 她沉默着,眼睛也垂下去,心里却在打着转思量。 重皎眯眼。这是想装傻。 重皎心里已经认定她多半是南河,却只道:“你是只敢夜里附身过来?那白日你这孤魂在哪里游dàng?” 南河:……这、这我怎么编…… 要不然能不能说几句埃及语希腊语,装自己是欧洲飘来的孤魂…… 重皎看申氏女装死的样子,威胁道:“我无意驱逐你,只是大君有令,要我du死这身子原主,怕是你只能找别的地方附身了。” 她总算有点反应了,微微抬起眼来:“为什么要du死我?” 重皎看她开口了,深深吸了口气,道:“你觉得呢?申氏将你送进来的居心就是在羞辱荀君,你顶着这张脸,还适合活在宫内么?” 南河:长得像我自己怎么了!我以前不也顶着这张脸在宫中活了那么久么! 申氏女要是死了,她也就不能再回来了。特别是现在她又是晋王的身份,想要见到辛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按理来说,下个月应当就是辛翳加冠礼,她一直欠他这个承诺,若是能以申氏女的身份远远看一眼他加冠也是好的…… 虽然南河觉得自己是被系统骗来的,但是要真的让她再也回不来了…… 她是不太愿意的。 南河斟酌半晌,开口道:“大君又不需要真的见我,我只是大君用来……洗脱断袖一事的工具。把我扔在这儿不就好了么。” 重皎心道:果然。这话也像是荀师会说出口的。 重皎:“那再迎别人进宫就是。一个相貌和前令尹几乎一模一样的夫人,你认为旁人会怎么看。” 南河:旁人能怎么看,就以为我跟辛翳有一腿呗。 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重皎说的不无道理,以辛翳的xing子,是估计不会放过这个申氏女的。 重皎:“除非……” 南河:“除非?” 重皎上前一步,直视她道:“除非是荀师回来了。” 南河瞳孔微微一缩。 重皎直接道:“你是如何回来的。” 南河:“我……你如何认出我来的?” 重皎笑了:“我没认出来,我也不敢确定。我只是希望你现在说服我,证明你是荀师。否则我怕是不能让你再活到明天了。” 南河:……我现在想活命还要证明我自己是我自己! 南河想了半天,从廊边起身,放下裙摆走回屋内,叹了一口气:“重皎,进来吧。我们进来说吧。” 重皎愣了一下,这才缓缓脱掉木屐,走上回廊,进了宫室内。 辛翳呆了好一会儿,才从屋檐的暗处,走出来。 刚刚那段对话算什么?这申氏女真的被附身了,而重皎也不知道是谁?那玉铃作响的事情是真的? 还是说连刚刚都是一场戏,重皎早就知道他在这儿听着了? 不至于吧…… 辛翳越想越心疑,但二人进了屋,他已经听不见任何谈话了。辛翳想了想,放轻脚步走出去,跳下了屋檐 分段阅读_第 15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看见主宫室内点起了灯,一闪身进了走廊,拉开门,进了主宫室的西隔间。 隔间里似乎是守夜的女使偶尔居住准备的地方,和内室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木板,甚至下方有一扇小门,还可以直接推开跪着过去。隔间里也点着灯,他甚至不用靠近墙壁,就能听到重皎与申氏女相隔不远的说话声。 申氏女:“你想让我说些什么证明自己是荀南河。” 重皎:“你在宫中这么多年,知道的事情这么多。说一件申氏不可能知道、外人也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申氏女沉默了半天:“嗯……辛翳屁股上有颗红痣算不算。” 辛翳:??! 重皎:??! 重皎瞪大眼睛沉默了,半晌道:“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啊!你说出来我怎么去证明……” 辛翳:这事儿,我怎么也不知道!一般人谁也不会洗完澡扒着镜子看自己屁股上有没有痣啊! 不对、她什么时候看到的—— 荀师什么时候知道的! 难道…… 辛翳眼前都发白了,他知道荀师的女子身份之后,心底想的全是她走了她不在了这种事儿,完全忘了小时候有多少次犯蠢,洗了澡直接从浴盆里出来,见了她也不避讳…… 别说小时候,长大了也有几回……他还得意洋洋,觉得荀师不好意思看他,是被美色bi得没法直视,现在想想才知道——啊啊啊啊! 辛翳在这头跟被雷劈了似的,震惊的竟然不是申氏女的真身,而是以前和荀南河相处干过的丢人事儿,简直就跟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过了一遍,他腿脚几乎都要发软,却听着那头申氏女又说话了。 南河笑了:“开玩笑罢了。当年班里都叫你肿脚,你天天用一个深褐色麻布袍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着。还记得原箴么?那时候他袜子破了还会自己缝,他手艺可好了,我衣袍破了也找他补。范季菩总是不好好学习,被罚的最厉害,我打他手板但力气不够,根本打不疼他,他就更肆无忌惮,后来是辛翳承包了班里的体罚,天天拎着个戒尺去打别人,还以为我看不出来——不就是他害怕被我罚了么。还有……太多太多了,重皎,要我说,我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辛翳心头一震,但他天xing多疑惯了,竟下意识的想:是不是他们知道他就在这儿听着,是不是这些话都是重皎教她的,这是不是个局? 南河似乎也回忆起了一些更近的事情,叹气道:“其实我以为我病死之前,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我本想就这样结束。只是没想到他回来了……他说什么不许我死的话,这事儿我也不做主。幸而他没哭,否则我……” 重皎竟吸了吸鼻子,声音发哑:“可我连先生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先生病成那样,却都不许我去见!” 南河沉默一会儿,才小声道:“重皎,别这样……” 若说小时候的一些事儿,还可能有他们二人以外的人知道。但她死前的那些事情,却不可能有再多任何一个人知晓了。 辛翳已经无法说服自己了。 更何况,她那怀念的带着笑意的语气,实在是铁证,令人无法辩驳。 辛翳腿一软缓缓坐在隔间,脑子里轰一下,彻底zhà了。 重皎在那头沉默了许久,喉头发哑,半晌才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走,为什么又回来了。” 南河望向重皎泛红的双眼,心底也有些难受,她道:“我可以回答你的很多问题,但前提有一件事。你要承诺,你要向我发誓。” 重皎似乎在那头跪下了,他压低声音道:“荀师请说。” 南河缓缓道:“我要你不许告诉他,不许告诉任何一个人我的身份。我……很难面对他,也暂时……不想见到他。” 重皎压低声音:“是不许告诉大君么……” 南河咬着嘴唇:“嗯,别告诉他。” 重皎着急道:“为什么!他要知道你回来,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我们都害怕,怕他在你走了之后又自责,你要是回来了,大楚以后的难关就不用他一个人扛了——” 分段阅读_第 15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没有我,他也会好的。他都能独当一面了,我是无关紧要的人。” 重皎:“可是!荀师——” 南河:“重皎,我要你发誓,你愿不愿意做到!” 重皎咬了咬牙,似乎缓缓弓下腰去,叩首道:“弟子重皎,若违此誓,人神共诛。” 南河只是实在想到被揭穿就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当缩头乌龟,哪里想到重皎发这样重的誓,她叹气道:“不必这样说,你只要尽力做到就好。” 却听到重皎吸了下鼻子,南河猛地慌了:“你哭什么……你都多大了,怎么这样丢人!还想让我给你擦眼泪不成!” 重皎抬起脸来,使劲儿用衣袖擦了擦脸,却跪在地上,伸手一把抱住了南河。 南河僵了一下,他只是跟小孩儿似的蹭了两下。 南河叹气,想了半天,还是伸出手去捋了一下他发髻上chā的仙鹤羽毛。自从那群小子长大了以后,其实都与她没太亲近了,难得重皎露出了这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了。也都听见了。要被虐了。 今天的标题还蛮符合的。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第43章 泛彼柏舟 重皎蹭了蹭,终于觉得丢人了, 松开了手, 道:“先生怎么回来的。” 南河:“……很难解释。你就当我身负巫术, 可以抽出魂魄来吧。” 重皎笑的满脸相信, 毫不怀疑:“先生已经多智近妖了,说不定真的会巫术。那……是不是先生早就都安排好了。之前就一直劝大君娶申氏女入宫,是不是知道病不能治好,想要用这种方式回来!是申氏安排的这幅样貌这个身子?” 南河这一层,有些失笑:“怎么会,不过是巧合罢了。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回来。” 重皎:“回来也是巧合?我以为是先生放心不下。”他说着,眼睛亮了起来, 似乎还想要劝:“既然是放不下大君, 那先生若是不说出真相, 怕是很难见到他!先生要是想见大君,还是说了身份才有可能。要是说了身份,大君必定会……迎您为……” 说到这个,重皎也有点头皮发麻了。 先生知不知道辛翳的心思。辛翳万一知道先生已经成了后宫女子, 会不会直接迎她为后? 而先生当年可是身为令尹, 现在竟然附身在一个后宫女子身上,这身份差距简直像是折辱人了罢—— 若是先生不愿,那辛翳会不会强人所难…… 还是说先生不愿意告诉辛翳,就是早知道辛翳有不lun之心,不愿意再跟他有瓜葛了。 南河:“什么?迎我为……”她想到了什么,摇头笑了:“难不成都这样了, 只有夜里才能回来,还想让我给他做令尹,身心cāo劳?” 重皎看南河压根没有往那方面想,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先生还不知道。 还是不知道的好吧。否则先生不知道要被气成什么样。 先生倒是真的对辛翳好,对山鬼中的大家好,最后累病离世,要是让他知道辛翳竟敢有不轨之心,怕是真的觉得辛翳良心喂了狗吧。 重皎没敢说什么。 南河看他那样子,只觉得重皎还想撺掇着她去跟辛翳坦白。她留在这儿,自然还是有想为了他,想再见他的心思,但她打算自己找机会,偷偷见他一面就好。 这会儿要是说出来,重皎肯定兴奋的想又牵线,她只能道:“其实……回来还有些事情要做。也不全是为了他。万一有一日我又走了,让他知道,岂不是又要难受一次。” 重皎心底倒是被后头这句话说服了,却问道:“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么?” 南河虽然想要找自己以前的旧臣,但留在郢都这几个氏族都不合适,估计辛翳也想要把他们都铲除,她想找的人却离郢都有一段距离……还不知道要怎么见到。 不过还不急,她还是先把晋国的事情处理好吧。 南河微笑:“还不用。如果需要,我到时候找你。只是……现在估计要你帮忙的就是保命这件事儿了。” 重皎也觉得如果不说身份,留申氏女的xing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但他不 分段阅读_第 15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想让荀师走,更不想让荀师失望:“嗯……我会想办法!荀师不用担心。” 他在隔间笑着与南河说话。辛翳在薄薄木板的这边,脸色苍白。 真的是她,那语气,那些旧事,还有说话时字里行间的那股子冷静和……冷漠。 刚刚意识到真的是她时,他几乎唇角要压不下去,脑子里一阵狂喜,只感觉眼前连灯烛火光都是跟着心跳欢喜的跳动,但这惊喜来的太快,被浇灭的也太快。 他听到那些话,疯涌到心头的热血,瞬间都被bi到了指尖,四肢发冷。 心脏被一只湿冷无情的手挤得不成样,他仿佛是艰难的在指缝里苟延残喘。 “别告诉他我回来了。我不想见到他。” “他独当一面了,我是无关紧要的人。” “回来,只是个巧合。” “回来,不全是为了他。” 那几个字儿,就像是刀片,bi着他往肚子里咽。 不想见他。不为了他而来。 别说是特殊的人了。他连重皎都不如。 总之就是,她孤魂回来,跟他毫无关系。更不是因为他在屋檐上复礼时那几句低声的呼唤。 他的那些足以让自己傻笑开心不知道多少日子的幻想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一脚踩碎,碎的不成样子。 他甚至想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南河态度温和的和重皎叙旧。 叙什么旧!她和重皎都有那么多话好说!她对重皎都有那么多温柔和笑脸! 别说是重皎了,此刻就是原箴范季菩来了,她都要欢欢喜喜!却唯独不想见他!却唯独与他没有话好说! 到底是她早就与他离心了?还是说……从来……从来就…… 他不信。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在她死后心里煎熬左右的那些情绪,在今儿拧成了一条冰凉的现实。 也是唯一的现实。 辛翳身子缓缓靠在木板上,他觉得还不如自个儿躺进棺材里,化成魂儿,看看到他死的时候,荀南河会不会给他掉半颗眼泪,会不会也在屋檐上,用她那常年吐露礼教与智谋的唇,唤几声他的名。 他只觉得自己嘴唇都在微微发抖,隔壁的声音却挡不住,像是故意朝他耳朵送来。 重皎:“为什么只能夜里回来,我之前用铃铛感受到先生的魂魄在北方飘dàng,是去了哪里?” 南河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重皎真的身负异能,连这都能感受到。 那她还能怎么说,肯定不能说我他妈现在是晋王,替敌国殚精竭虑熬到秃头吧!她倒是想要楚晋有朝一日联盟,但眼下看起来几乎不可能,要是说出来,重皎怕是要跟她翻脸! 别的都能说,这事儿肯定是半个字不能透露。 她想了半天,只道:“不,白日我不在这个世上。嗯……不在这个时间点。到了另外一个列国纷争的时代去,你能理解么?” 她觉得自己说的很混乱,但重皎这个傻白甜对此却毫不介意,连忙点头道:“我懂了,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就是白日见不到,找不到!” 南河内心纠结,面上点头:“算是。” 重皎笑:“要是先生真的去了地下,那怕是连这会儿见面的时间也没有了。啊……对了!先生会不会觉得不方便——天呐,这真是造化弄人!” 南河愣了一下:“什么不方便?” 重皎笑:“先生这么多年没有娶妻,却一朝变成了女子……先生要是想附身,也找个好点儿的身子啊!难道就因为这身子长得太相似了?” 南河:哦……日了狗了。对……她到死也没暴露身份,这帮熊孩子们都以为她是男子。 这会儿变成了女的,对于昔日的弟子们而言,简直就是轻小说套路—— 《就算是中年预备役班主任只要变成美少女就没问题了吧!》 ……不能再想了。 嗯……想想荀南河的身份临死前都二十七八了,要是在现代,这个年纪她还能风sāo几年,在这年头,确实是中年预备役了。 这会儿第二次任务,她还能变成十七八岁少女,也真是……可以再浪几年了。 南河:“嗯……是有些不方便。不过还好……” 分段阅读_第 15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重皎笑的促狭:“先生倒是一辈子也没见看上谁家女子,这会儿现在自己成了女子,倒是有艳福了。” 南河气笑了:“顶着自己的脸的艳福?你倒是下了了手。” 南河与重皎还算相谈甚欢,在隔间的辛翳却不太好了。 他刚刚几乎有一种冲动,冲过去,拽住她的衣领,要她解释解释为什么不愿意见他。甚至去威胁她。 但他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 南河甚至还瞒着重皎自己是女儿身这件事。看来要不是他发现,她真的打算谁也不说。 辛翳坐在隔壁,感觉身子都木的不是自己的了。脑子里竟跟扑火似的捕捉到了一点儿光亮:她也没打算告诉重皎,她也不止瞒着他,是想瞒着所有人。 辛翳感觉自己被划分进所有人里,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更不知道该不该摇头笑自己一句可悲。 他真是在她的寡情薄意里拼命扒出一点温度来啊。 辛翳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她苏醒了两次都是夜里,她也说,只有夜晚才会回来。要是有法子,最好就是锁住她魂魄。但辛翳也不知道这种事情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怕也只有重皎才能做到罢…… 但重皎显然站在荀师那边多一些,未必会帮他做这件事。 而他在还不确定能不能逮住她的情况下,还是不能打草惊蛇。 他不能表现出知道她身份了,也不能表现出知道她是女子了。 但他也不打算就放着她在这偏远的宫室里。 她不是不想见他么? 他就让她不得不见。 有本事她现在就顶个夫人的身份违抗命令跟他吵啊,有本事她就撕破脸皮跟他发脾气啊。 辛翳心底有压不住的怒火,他甚至想拿刀把这宫室都砸个稀巴烂,拎着她衣领回宫,他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憋过这么大的火了。 但是理智却把他浇的透心凉。他咬着牙必须要静静坐在这边,必须要小心围局,必须要步步为营。 他不能……再让她说走就走了。 辛翳甚至不知道重皎是什么时候走的,只听见了南河的声音似乎在宫室的另一端,她和宫女道:“别点香了,我想睡了。大巫……说我病不会好了,可能经常会昏睡不醒,也麻烦你们照料了。至于夜里,就不用了守在宫内了,那屏风后头不是睡人的地方。若是我以后醒了,会叫你们的。” 她对不相干的人,说话倒是客客气气的,温柔的替人考量。 过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她歇下的声音,宫女也走出来将廊下的灯烛灭了。 他听见宫女似乎在回廊上小声的jiāo谈,有个宫女竟一推门,进了隔间。 今日轮到藤来守夜,虽然夫人说不要在宫室内守着,但她也应该睡在隔间随时准备着,万一夫人咳嗽还能备上温水过去。 藤刚一进门,就看到走廊上还没灭了的灯火,透过绢帛幛子,向隔间内投下了横格和她的影子。只是这影子好像不止她一个人…… 她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一张她从来没见过的脸。 在黑暗中,那过于俊美的五官却显露几分苍白和冷漠。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那张脸的主人一抬手,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眼见着那宫女摔在地上,怕是要有不小的动静,他一咬牙,拽了那宫女衣领一下。 结果也不过是她被拽的顿了一下后,轻一点倒在了地上。 辛翳看见她人事不省的躺在地上,倒是没有什么同情心。他没有条件反shè的拔刀,都是脑子里有根弦紧紧拉住了他——在荀师隔壁的屋子里,也要血溅当场么? 他觉得自己这两年远远碰见宫女,能够不拔刀,已经都是荀南河劝过他,让他淡化了曾经的……恐惧。 但这个距离下,看到那黑底红边云纹的宫女服饰,那假装温顺与柔弱的神情,那敷着bái fěn的面容与红唇,甚至只要是宫里的女人,他都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和与之相随的戒备、杀意。 其实记忆都已经远了,只有恐惧,与他的身份极不相配的懦弱的恐惧,深深还留在他骨子里。 只是如今他年 分段阅读_第 15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岁也大了些,那种杀意,也慢慢淡化成了一瞬的避让与抗拒。 他紧紧捏着刀柄,甚至不能低头再多看那昏迷的宫女一眼,退开几步,从隔间与宫室相连的半人高的小门出去了。 他半跪在地过了那倒小门,在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宫室另一端的床榻。 外头罩着绢纱帐,依稀能看见她躺着的背影。 明明这个距离,他几乎却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与身子的微微起伏。 他没胆子走上前去。 荀南河睡觉算是浅的,他以前夜里也曾偷偷摸摸的来找过她,有时候只是一点动作,就惊醒了她。 辛翳在宫室这头半蹲着好一会儿,像是忠诚的卫兵,手搁在戍卫的刀上,望着她的身影。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起身,只是脚步放轻,走到了床帐外,隔着帐帘看了一眼,她没醒,睡得无知无觉。 他将手放在自己领口,一颗微凉的珠子贴在他锁骨上。 辛翳退了半步,转身走了。 景斯几乎都要睡着的时候,才看到辛翳骑着马,马dàng着碎步,马上的人走着神,慢吞吞的回来了。 进了宫中,景斯秉烛,才看清他苍白的脸色。 景斯:“大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与大巫有争执了?” 辛翳摇了摇头,他解下披风,坐在床沿,半晌道:“那个申氏女,别让她用申氏的姓做封号了。看她那么能睡,就叫……寐夫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 辛翳:“看她那么能睡,就叫睡夫人吧。” 之后宫女们的台词都变成:“睡夫人来了!”“大君来睡夫人这儿了。” 南河:“这个睡是动词??!” ** 南河真的一点也不冷……全是辛翳脑子里觉得她又冷漠又无情啊= = *** 第44章 墙有茨 楚地的春来的稍早些,宫室内很舒服, 她或许也是累了, 几乎是脑袋碰到枕头, 就睡得昏昏沉沉。 只是睡梦中, 她眼前一次次浮现着临死前辛翳拥着他,满脸惊慌失措的苍白模样。她梦到了他拔出刀来架在她颈上,bi她开口与他说几句话,然而场景一转,却又变了。 梦中,是冬夜落雪的楚宫。 他正乖巧的把自己挤在南河身边,他和她正披着衣服, 在回廊下看星, 景斯拎着两个小炭火炉来, 放在他们身边,火炉上架着陶壶。 辛翳央她把星宿南河指给她看。 南河以前只听说过冬季大钻石的六颗星星,可她眼都快瞪瞎了,也没在南侧的天空看见它, 只能随手一指:“就那边!” 辛翳披头散发, 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哪个哪个?我怎么没看见?” 南河:“说明你白长一双唬人的大眼,实则眼神不好。” 辛翳点头:“说明我平日读书太用功,用废了眼睛。” 南河:“……你都这么大了,我早就不布置作业了,就别耍这招了。” 辛翳又靠过来,他道:“手有点冷。” 南河用披风垫着手, 把在火炉两侧的把手上,很贴心的将火炉朝这边拽过来几分,道:“那你暖暖手。年纪不大,怎么开始像上了年纪似的怕冷么?” 辛翳却一双手竟伸到她大氅里来,道:“我觉得这样正好。火炉烤的不舒服。” 南河僵了一下,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已经大了,以后……别这样了。” 辛翳:“怎样?我做错了什么吗?再说了……跟我长大又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以后加冠了,也能跟先生在这儿看星星。” 南河想说,却也觉得他只是伸手进了披风,虽然有点不知相处距离的过于亲近,却也没法训他。她只得道:“好吧。” 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到叛逆期,才能看她不爽跟她顶嘴啊。 南河仰头还没再看一眼天空,辛翳忽然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 南河猛地回过头来。 辛翳笑出一口白牙,他那颗尖尖的虎牙也露了出来:“先生手好冰,我帮先生暖手。” 南河想抽出手来。辛翳紧紧抓住,将她的手也从披风中拿了出来,道:“怎么了?先生觉得我手太粗糙了?” 分段阅读_第 15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说着抓着她的手,让她也掌心朝上:“先生的手,看起来也是受过苦的。” 辛翳说着也松开她的手,摊开掌心,放在她手掌旁边。 他的掌心……可以算作粗糙。特别是在近几年他带兵之后,他手指的茧愈厚,手背指节上也有不少细小的伤口。 右手的掌心里有一道横亘的旧疤,看起来几乎要将他手掌劈开似的。南河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用指尖蹭过那道疤痕,他似乎觉得yǎng,忍不住笑,也一把捏住了她的手指。 南河:“还疼么?写字还受影响么?” 辛翳眼睛里就跟落了不会化的雪花似的,轻笑:“不。我本来就不怕疼。那时候也只是看起来可怕而已。伤的没有那么重。” 南河轻轻应了一声。 辛翳笑:“那时候把先生吓坏了。” 南河摇头:“也不至于。” 他笑起来:“先生一定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脸色。罢了罢了,不说那些事儿。我就说,先生吃的少了,现在这才几年,我的手也比先生大了好多,个子也比先生高了好多!” 辛翳笑的满脸得意,说着就把两人的手放在一处比了比。 南河觉得相比之下,自己的手确实看起来有点女xing化,忍不住手指握拳,低声呵斥道:“胡闹。” 辛翳似乎已经不再怕她的假威严,伸出手来,有点霸道似的掰开她手指,他竟下意识的跟她十指jiāo握,还没开口,又笑了:“先生又要骂我什么。我就胡闹了,先生还要再去打我板子,要我去罚站么!” 南河心底觉得有尴尬又……说不清道不明的觉得纠结。她有些话早就该说清楚,只是她以前总觉得只是他粘人,没有好好说明白过。 而在南河确确实实的记忆里,就在他去亲征之前,确实有这样一个观星的雪夜,他确实又是一阵胡闹跟她十指jiāo握。只是那时候她心知自己任务完成,很快就要离开了,便什么没有说,只让他这样牵着了。 但在梦里,她竟然一咬牙,把想说没有说过的话,真的说出口了。 南河试图挣开他的手,摆出了严肃的样子:“别这样。” 辛翳立刻收紧了手,用和动作绝不相符的轻声细语道:“怎么了?先生觉得我这样让你不舒服了么?” 南河收起笑意:“毕竟是君臣。” 辛翳:“没旁人。旁人在又有什么怕。天下都知道荀君是与我一同长大的。” 南河:“我不怕,我只是这些年一直看着你长大,外头的传言我是信了的,只是我一直没有向你开口问过。……辛翳,你是真的喜欢男子?” 辛翳呆了一下,眼里迸shè出神采来,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似乎又觉得不太好。忍住之后才嬉笑道:“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难道荀师会因为我喜欢男子而生气?“ 南河眼睛一垂:“那倒不会,这都是个人自由。但是娶后是必定的,与像魏国或秦、晋的公主成婚后的子嗣,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当然,对楚国来说也很重要。不过你应该也明白,这只是联姻,就算你喜欢男子,也应该娶后。” 辛翳嗤笑:“只要孤能让我大楚成为最强,公主什么的又有什么好在乎。” 这话也算他间接承认自己喜欢男子了吧。 南河忍不住叹息…… 南河承认自己又犯婆婆嘴了:“要知道,齐国、晋国、魏国也不是没有成为过最强国,可他们不也是有起有落,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落到让人欺辱的地步——” 辛翳果然捂脸捂耳朵:“好好好,知道啦知道啦,孤不能自傲,不讨论这个了。再说了……”他转过脸来,认真的看着南河:“那荀师为何不娶妻?“ 南河:“……没遇见心仪之人罢了。” 再说把一帮孩子从小学带到了高中毕业,为了毛头小子们耗费了青春,还有什么经历去考虑那些。 她其实倒是也考虑过弄几个民户女子来掩人耳目,但楚女样貌生的娇软,内心生猛,她看起来又不是伟男子,指不定纳妾成婚没几日,楚女着急了,就把她摁在榻上扒了—— 辛翳转过脸来,目光灼灼:“是么?我却觉得荀 分段阅读_第 15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师喜欢男子?“ 南河xing别女,当然喜欢男人了。可她从来不敢在辛翳面前说,辛翳本来就有点xing向不明,她要再说自己喜欢男人,这孩子说不定就有样学样,朝着断袖的道路上疾奔了。 南河却觉得辛翳根本不懂事儿。他或许是因为幼时的事情害怕宫女,就以为自己喜欢男子了。他这个傻小子对于搞基之类的事儿,怕是半点都不懂。 要他真的喜欢男子,也没看他跟当年那群少年里的谁有过暧昧。 他平日跟原箴、范季菩玩的时候,纯粹就是好哥们,一点也没有xing向觉醒的迹象。 若说原箴和范季菩确实……呃,不太拥有让人情窦初开的长相。 那就说道商牟和重皎。商牟长得也挺不错的,个子也高人也结实,有点不好惹的凶相,就天天看他们俩斗嘴看不对付,甚至偶尔还在一块儿开黄腔,斗来斗去,她是瞧不出来半点基情的火花。 她倒是以前也怀疑辛翳跟重皎也有一腿,后来渐渐才觉出来……嗯,辛翳对重皎的那点好,只是他觉得重皎傻乎乎的,也没什么太大追求,就满足重皎的那半点任xing,随他去了。 身边这么多一起长大的男孩子,他却没看过跟哪个有点眉来眼去。 南河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怀疑。不会……辛翳是…… 对她有点……意思? 应该不会吧,她比他大七八岁,相貌也就那样,小时候还老训斥他bi他学习。 他会这么想不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她竟然少了几分担忧,多了几分想笑。再说,反正她任务也结束了,估计过段时间就走了,这会儿逗逗他,倒也不怕以后见了尴尬。 她天天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也觉得装的累了,这会儿说话不负责任一点儿也不算什么了吧。 而且这小子要是还不懂事儿,她能不能就算是给他开点窍。 南河竟在梦里忍不住本xing暴露,多了几分张狂,微微偏过脸去,笑的神色暧昧:“倒也是这么回事儿……我并不会与女子成婚。” 辛翳似乎没有想到她这样坦率承认了,脸腾地就红了。 “那……”辛翳陡然凑过来,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话送进她耳朵里,南河心底一哆嗦:妈耶这孩子都问这种实cāo问题了,这是真的直不回来了么! 她又没有工具,懂的那点不也是理论知识么! 南河微微一笑,眼睫抖了抖,看向辛翳又好奇又天真的模样,风轻云淡的仿佛在谈家国大事,糊弄道:”讲和实际都是两码事。前些日子,郢都几族不是为大君送来了些男孩,大君不若……“ 辛翳眼神直勾勾的:”孤不喜欢他们。他们太娇媚了,没有男人的样子。若是先生喜欢,就都送给先生。“ 南河内心都要抓脸了:……所以、所以你是喜欢伟岸的汉子么!我的娃崽啊!你自己都长了快特么一米九的个子了,也骑shè俱佳练了一身精肉,难道还想找比你更魁梧更爷们的征战床场么?! 南河淡淡道:“臣也不喜欢。” 辛翳立刻接嘴道:“那先生喜欢什么样的?” 南河微微一笑:”臣也不知道。但臣从不屈居人下。也不……喜欢比自己大的。“ 辛翳:“大……?大什么?” 南河挑眉,笑了。 他居然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呆愣在原地,骤然红了脸,却又神色奇怪。 “先、先生……可是……” 南河看他的反应,在心中大笑,面上冷静:“可是什么?” 辛翳仓皇,咕哝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话,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半天才慢吞吞道:“没什么。孤……我觉得冷了,要不我先回去了。” 妈耶,居然还有这小子会怂的这一天! 南河有些想笑:“这会儿不给先生暖暖了?” 他慌忙起身:“我去给先生拿暖炉——” 南河玩心大起,一把拽住他衣袖:“暖炉太小了,你整日都跟个火炉似的东奔西跑,正合适。坐下来吧,我还想看看夜星。” 辛翳满脸犹豫,终究抵不过南河期待的眼神,乖乖坐了下来,却不太敢看南河了 分段阅读_第 15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辛翳粘她的时候,她有点别扭;但这会儿他不粘着她了,她却觉得有趣,想要往前逗他了。 南河微微倾身:“怎么?刚刚还说着好好地,只因为我说自己不是屈居人下的人,大君就怕了?“ 辛翳:“我怕什么?!孤、孤也是大丈夫,伟男子!” 南河眯眼笑起来:“是是是。辛翳已经长大了,很快就要加冠了。又要带兵去征战四方,自然是大丈夫。” 辛翳只见过他平日里冷静淡漠的样子,哪里见她笑的如此狡黠且魅惑过,南河微微启唇:“若真的是这样就好。就怕……大君对自己认识不足,没了解到真正的自己。” 辛翳往后缩了缩,声音哆嗦:“什么真正的自己?” 南河轻笑:“就是你想过却不敢说的那个自己。为师,应当传道授业解惑,或许无光心中的疑惑,也可以告诉先生。” 她说着,一只手摁在了辛翳胸口。这小子从来不好好穿衣服,衣领总是松松垮垮的,极其喜欢把自己的琉璃颈链与胸口露出来半截,她像是给他整理衣领,指甲却不着痕迹的刮过他皮肤。 辛翳果然身子一颤:“先生……我……” 他一听她叫他“无光”,总会摇首摆尾的高兴起来,这会儿听见她叫“无光”,他却身子软下来,倚在廊柱上,垂着头,退无可退。 南河看他如此乖顺,大胆起来,手从他披衣中探进去,隔着里头的单衣,虚虚的放在他腰侧:“怎么?先生暖暖手不行?还是说我叫你无光,你不高兴了?” 辛翳摇头:“没……我喜欢这个字……我也……” 南河凑近他,微微仰面,目光从他打小就让天下人艳羡的五官上用力的移过去,若是手指可以替代目光,或许早已将他的嘴唇鼻梁揩到泛红:“什么?” 辛翳一闭眼,咬牙道:“我也……先生。所以先生,做什么都可以。” 南河没听清前半句,那个动词让他含在嘴里似的,但她听清楚了后半句,简直要乐了:这小子原来在外头疯癫张狂,到她这儿连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 南河心中大笑,面上却只是微微勾唇,眼神更深,手扣住他的腰,用力一摁。她其实并没用力,但辛翳却一抖,耳朵红的能透光,头更低,闷哼一声。 南河:“这样也无所谓?” 辛翳半晌道:“……嗯。” 南河轻笑:“哦?为师刚刚说自己不肯屈居人下,那无光的意思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了?” 她的手略肆无忌惮起来,面上的神情却仍然是胜券在握的审视。 辛翳喉结动了动:“……嗯。” 南河觉得自己脑袋竟因他发出的这个单音节而一顿,一时间不是那种恶作剧成功的想笑,而是……心悸。 她忽然觉得自己衣领里也蒸腾起热度,猛地窜上脖颈与脸颊。 她猛用力,将辛翳摁倒在走廊之上,将他们二人刚刚饮酒的酒具扔进雪里去。辛翳居然也一推就倒,头发散在地上,袖子潲了雪痕,他生的高大,也是骑马用刀的高手,此刻却仿佛卸了一切的力,只为了尽力柔软下来能让她拥抱。 她手臂撑在他身上俯视,辛翳竟然半闭上了眼,红蔓延进衣领里,南河伸出手去,想看看这红究竟能洇开到何处,辛翳伸手很不奏效的拽了拽衣领,声音含混:“先生……” 南河打在他手背上:“怎的,你这样不听话,还是说要我去拿戒尺才行?” 辛翳睁开一只眼,似得意的咕哝道:“先生只是说说罢了,会舍得打我?” 南河眯眼看着他的样子,笑了:“我早就后悔,在你最不乖的时候少打你了。想想小时候你折腾我的那些恶作剧,我觉得今日算是让你还账的好时候。” 辛翳躺在回廊上,微微睁眼瞧她,虽然似乎不敢瞧她似的,但眉眼之中却透露着一股战栗的欢喜:“所以……先生今日是要报复我——唔!别……” 南河轻笑:“怎么会呢?为师今日是来传道授业的。” 辛翳身子却一缩,抓住她的手,哑声道:“先生!南河……” 南河手探下去:“你打小就谎话 分段阅读_第 16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连篇,这会儿还在撒谎么?” 辛翳慌了神,身子微微发颤:“不、不是。先生!求你别……” “先生!先生——” 南河觉得几乎抑制不住自己脸上恶劣笑意的时候,耳边呼唤她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了。 “先生!”直到一双手推了推她,南河猛地惊醒过来。 辛翳的身影陡然消失了,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只看到宫室外一片明亮白昼,低头,她已经不在楚宫内,而是岁绒跪在她榻边。 岁绒惊慌了一下:“啊,我刚刚叫错了……大君……要是以后再叫错,我真是要坏了大事了!” 南河神情发懵,坐在床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干干净净,压根不像是会主动扒人衣服的一双素净的手。 岁绒又扑过来:“靥姑说大君怕是更习惯被我照顾,便要我来了。大君……是刚刚做梦了么,奴听见——” 南河猛地转过头去:“你听见了什么!” 岁绒:“听见大君在……低声的笑。还说什么传道授业解惑……不过大君声音很低,就听见了这一句,其他都是大君在笑。” 南河呆了半晌才缓缓呼了一口气: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 还是说这个梦太得意了太混蛋了她…… 南河脑袋宕机半秒,陡然反应过来梦的内容。 她都在做些什么混账梦啊啊啊啊! 梦中不但吹嘘自己是有大家伙的总攻,居然还特么……还特么……! 还对辛翳出手了! 这可是自己带大的学生啊! 这不就是变态!混蛋!人渣! 而且搞自己的学生,这简直不是有违师德,这就应该被抓去坐牢啊! 她发誓自己虽然平日也喜欢装bi,内心总是各种腹诽吐槽,可她从来没有说想过把这小子给推倒了啊!她虽然也无数次感慨他生的一副好皮囊,却也没有想过占为己有啊! 要不是岁绒叫她,难道她还能继续把梦做下去,还真的掏出比他还大的玩意儿来,把辛翳给上了?! 而且,辛翳那一脸天真无知,单纯可爱—— 南河抓着软枕捂在自己脸上忍不住哀嚎! 她是不是女扮男装多年,都快忘了自己的xing别了!做春梦也就算了,还是自己攻别人!还是攻了辛翳—— 南河放下捂着脸的软枕,眼神都有点呆滞了。 岁绒看她突然又是哀嚎又是发呆,吓了一跳,连忙去摇她:“大君大君!” 南河被摇的像个摆锤,却脑袋里还被钉在这事儿上回不过神来。 不是她变态……一定是因为那么多人都说什么荀南河是以色事主的嬖大夫,所以她才会做这种奇怪的梦! 要不然,就是她担心辛翳弯着弯着就受了。 所以才恨不得自己把生理知识都教了……个屁啊! 这种说法能糊弄的了谁啊!她就是个应该被千夫所指的变态老师啊!她对不起自己印着国徽的教师资格证啊! 岁绒都快被她吓哭了,摇她几下,都看她不回神,她竟然提裙想去喊人来:“靥姑!靥姑……大君疯了,大君疯了啊!” 这一嗓子嚎,她才猛地缓过神来,一把拽住了岁绒。 南河缓了缓,又拍了一下自个儿的脸颊,道:“没事儿,我没事儿。我就是……” 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人渣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不愧是师徒俩,梦里都把自己想的特别攻。 当然,这也是南河单方面意yin脑补的,真正的汪也不可能这么身娇体软易推倒。 ** 第45章 偕老 狐逑被晒得嘴唇干裂,艰难的走在土路上, 因双手被捆缚, 他走的东倒西歪, 身上的肉被麻绳勒的像是丝线绑紧放锅里煮的肘子。 他抬头朝前朝后看过去, 队伍延绵在泥泞的土路上,不见首尾。他们虽然被捆绑着当作犯人被押送着,但押送他们的人,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他眼下一片青紫,几乎要睁不开眼,但最折磨人的还不是这个。 他转过头去,哑着嗓子轻声道:“你饿不饿。” 舒没有说话, 她脚步蹒跚, 低垂着头, 仅凭意志在往前 分段阅读_第 16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似的。 狐逑忍不住tiǎn了tiǎn嘴唇,往她身边走过去半点,压低声音道:“你别倒下,我们说不定还有活路!” 舒抬起头来, 眉毛乱糟糟的, 脸上也有好几道小伤口,两颊微凹,点墨的眼睛突然转过来,死死盯着他。 狐逑被她眼神吓毛了。 舒嗓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了,她没有反光的黑漆漆双眼看着狐逑,半晌道:“现在没机会, 但我迟早杀了你。” 狐逑:“……晋王被杀我也没有想到啊……” 舒磨牙:“那也不能改变什么……你跑不过我,也打不过我。等我再拿你的血去祭典君父。” 她实在眼神太过凶狠,狐逑之前没有接触过这位太子,却也听说过善良温和的名声,哪里想到是这样的人。他两颊的肉都被这眼神威胁的缩了起来,半晌才道:“我……也算救了你半回,能不能先将功抵过。没有我,暴雨那天,你说不定也被那络腮胡子给弄死了。” 舒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把我憋昏了,我需要你救?!闭嘴吧,你还想再这个队伍里说什么!” 狐逑转头往前后看了看:“不要紧,这些人不可能听得懂雅言。等找到机会我们就走,我带你去旧虞,旧虞的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一定会送你回云台的。” 舒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冷笑出声:“他要是早已上位,你狐氏不是被灭就是又做了墙头草,你想把我送到旧虞,不就是想给你们狐氏邀份功么?我不会再靠任何人,我自己,也能回云台……也能杀了白矢!” 狐逑被她语气中的狠厉与坚决震了一下,舒转过头去,低头看路,不再转过脸来了。 晋王被杀一事,就算他是个旁观者,也算是有所参与,他不能说心里不愧疚。 他低声道:“那我送你去秦国或者魏国,他们一定会帮助你还朝。就算不能回去,他们也会给你很好的生活。” 舒似乎在乱糟糟的短发下轻轻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艰难往前走去。 日头虽然很足了,但风一吹来,仍是一阵冷意。 舒只觉得眼前发晕,几乎都要走不动了。 暴雨那夜,她与狐逑坐在浮木上,顺着湍急的河流不知道飘了多远,等到白日他们能看见两岸景色了,这才发了懵。谁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了。 当时舒就打算把狐逑推到水里,但奈何狐逑吨位大又死死抱住浮木不撒手,推了几下都推不动。幸而狐逑比较怂,当时在浮木上连忙喊道:“我会说晋国方言土话,我也知道南方的道路城镇,我可以帮你的!” 舒这才暂时作罢,她想着利用完这个胖子再说。 狐逑看她终于放弃掰他的手,连忙松了一口气,两腿夹紧浮木,道:“我叫狐逑。狐氏,你听说过么?” 舒面无表情:“不就是那个给白矢当过狗的狐氏么?你这名字倒是取的形象。” 狐逑扁了扁嘴。他已经不止一次被这样说了,可他明明是因为生下来就可爱,父母觉得他往后一定会长成翩翩公子,才取了“君子好逑”的逑字。 谁能料到小时候也被人称赞灵俊的长兄因病消瘦的不成样,而他却跟被吹了似的鼓起来,连小时候一双大眼都被挤的只剩下一半了。 漂浮在浮木上的时间很长,俩人也一直无言,舒的腿也还泡在水里,她低着头,把自己挪到浮木的远端,不跟他靠近。过了没一会儿,狐逑就听见了本来就不长的浮木的那头,传来了低低的哭声。 又这样飘了一个白天,他们才被逐渐平缓的水势冲到了靠近岸边的地方,两个人四只手刨了半天水也没够到岸边,看水势也不会太危险了,二人便在稍微靠近岸边的地方下水,往岸边游去。 然而他们上岸的地方是一片荒野,倒是有片临岸的树林,却既没有道路又没有人烟。 二人又饿又冷,都是贵族出身不食人间烟火,就算捡了些柴火树枝回来,也是面面相觑,谁也不会烧火。二人沿着河岸慢慢走,想要抓点野味,可晋国从去年夏日就开始粮产不佳,少部分地区甚至饥荒严重,野果草根都被扒出来吃了,更遑论小 分段阅读_第 16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蛇草鼠,估计早就被吃灭种了。 俩人走了一个下午,甚至连鸟叫声都没听见,只能喝河水,灌得肚子都跟水囊似的,一拍能听见几声空响。 快走到黄昏的时候,俩人远远看见了像是村庄的轮廓的一片建筑……或者说是棚屋。 那处村庄在缓坡半腰上,规模看不太清楚,迎着西边的屋檐被照的红彤彤的,影子拉的斜长。 狐逑忍不住兴奋起来,他还没说什么,舒一把拽住了他。 她皱眉:“你看。” 有一线队伍从那村庄中缓缓走出来,迎着光,依稀能看到几张如枯槁的脸,影子也都被拉的比人还长。其中不少人还拉着车或背着背篓,大概加起来有将近百人。 狐逑跟她一起蹲在树林里,道:“看起来像是村子里的人想要迁走了……应该不要紧,我们上去问问吧。至少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我身上还有个玉佩,可以跟他们换点吃的。” 两个人都天真的过分,舒虽然也有提防,但毕竟也很少下云台离开曲沃,也没多想,跟他一起往那群麻木行走的村人的方向走去。 舒越走近,那群人的神色越让她心里有些害怕。 她知道晋国很多地方已经发生了饥荒,但却从来没有对饥荒有太深的见解。而就在十几日前,她还提议君父将粮食借一部分给秦国,虽然在她的斡旋与商议之下,借的粮食不算太多,但这对境内的百姓,无异于雪上加霜。 但就能因此不借粮么?在去年年末秦国境内开始遭遇大面积饥荒的时候,楚国令尹荀南河就表现出想要借粮拉拢秦国的意思。这次的复杂境况下,秦晋的联盟太重要了,而且秦国也承诺在今年年末以战马和铁矿来作为还礼,她必须要借这份粮。 就是因为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才会在亲眼看到结果与代价的时候,心里更难受。 他们走到离那群村人不远的地方,狐逑虽然出身贵族,但毕竟是乡下落魄的贵族了,还是会说一些方言土话,他刚要开口,忽然看到那群村民也看到他们,停住了脚步。 紧接着就看到那群村民jiāo头接耳后,十几个男人竟然拿着农具,猛地从半坡上冲下来! 舒与狐逑俱是一惊,舒喊道:“跑!” 两个少年也并不知道那些村民打算做些什么,但凭借着本能反应,他们也知道绝没有好事,跑才是正道! 那些村民毕竟是天天下地干活,都已经饿的胳膊细瘦肚子凹陷,跑起来却像是细狗一样,两腿迈开颠起步子,很快就冲了过来。舒回过头去,只看到那些村民已经要扑上来了,她大喊一声:“小心!” 他们俩人已经饥肠辘辘不知道多久,本来就两眼发黑,没跑几步,自己就先绊倒,下一秒就被几个村民按住在地!舒被那些村民闪着绿光的眼神吓坏了,挣扎着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舒平日基本只说雅言,她喊了几句,那些村民的神色更有一种抓着好东西似的狂热。 她听说有些地方饿极了会吃人,越看越觉得那些村民的眼神是真的要吃了他们,更害怕起来。村民的队伍中又有几个人冲过来,叽里呱啦说了一顿,一旁因为叫的太大声被捂住嘴的狐逑似乎愣了一下。 紧接着,这十几个村民就押着他们俩,朝队伍走去。 那些村民也不会押人,又是拽胳膊又是拽头发的,舒疼的咬牙。这些村民看起来营养不良,力气也不大,要是几个人她说不定能打得过,可十来个人还拿着农具,她也实在反抗不了,只能被押到了队伍之中。 他们被推到一辆车前头。 这准确来说都不是车,只不过是个木板子,安着四个快裂开的木轮。上头铺着一块麻布,盘腿坐着一个矍铄精瘦的老人。那老人几乎都是一层皮肉包着痩骨,如同一棵层层老树皮包裹的枯树,眼珠子竟然还微微转动了一下。 老人的声音也跟这辆破车轱辘似的吱吱嘎嘎,对那些村民说了一大段话,那些村民中似乎有点不满,有几个想要说什么,老者有些生气,又说了一顿。捉他们的村民总算是点了点头,拿来麻绳,把他们俩一绑, 分段阅读_第 16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推进了队伍里。 这群人估计也是天天栓船栓车,绑猪绑驴,竟然绑的他们俩连挣扎的可能xing都没有,两手被紧紧的绑在后头。她瘦一些还算好,转眼看狐逑,绑的就跟上祭祀台的猪牲似的,肉从麻绳之间漏出来,气儿都有点喘不上来。 后头几个村民又用一根绳套住他们俩脖颈,用农具戳了戳他们,他们不得不跟着队伍往前走去。 走出去了没几步,舒压低声音道:“你听懂了对不对……他们刚刚说什么……” 狐逑压低声音道:“一开始那些村民……想杀了我们,然后……后来那老头说,说是他们都是要去投奔楚国的,楚国最近一直在这附近找探子抓探子,说我们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说不定就是探子,反正都要投奔楚国,如果能把我们奉给楚国边关放行的人,说不定还能拿到更多的粮食布帛来邀功。” 舒惊声道:“什么!他们要去楚国——!” 狐逑咬牙:“你别喊。这件事早就开始了。自从楚国渡河打下上阳,知道晋国境内有荒灾,就开始在上阳附近的边境放话,拉拢周边的村民去上阳做徭役。只要有一个人做徭役,就给三个人的口粮,但就是不能再搬回楚国境内了。等做完了徭役之后,就会被迁到楚国其他田好地多的地方去给入户。” 舒呆了一下。 狐逑:“他们就是打算全村过去的。不过似乎他们之间还有争执,因为之前有传闻说是上阳被屠城了,他们过去也会被杀掉。但是那老头是族长,说服了他们。他说他们再留在这个地方也会被饿死,去了也可能是死,不如赌一把。而且听说上阳正在重修城墙,要是上阳原来的晋人被屠杀了,估计不会修建的这么快……总之这族长说服他们了。” 舒:“那我们现在是在……” 狐逑:“我没猜错的话,可能是在旧虞到上阳之间的一个村落。如果我们再往下飘,可能直接就飘到上阳去了,毕竟上阳是沿河的城池。” 舒没想到他们会飘得那么远,不过顺水一日千里,祭祀的新绛在晋国中部,飘到上阳也差不多了。 舒思索的却是楚国引晋国百姓入境的原因。其实将楚国百姓迁至上阳说不定更容易,为什么还要以多几倍的粮食引已经在饥荒中羸弱不堪的晋人过去? 其中一个原因,怕是因为名声。其实各国战役之后,都会屠戮夺取下来的城池,晋国也都会做这样的事情。毕竟打仗就是为了抢占粮食土地,哪有那么多余粮去养活敌国残存的俘虏和百姓。不过楚国占据整个大片南方,与秦晋魏齐宋五国都有接壤,你往我来的战争不止,城池也被夺来夺去,楚国屠城的事情并不在少数,再加上中原各国的妖魔化,更是让楚人有嗜血之名。 也是因为这种妖魔化,与楚国接壤这五国城池遭遇战争时,往往能够军民一致,拼死抵抗。 但现在,楚国一是开荒土地,比较缺人,而是也受不了一次次拼死决战的攻城,想要软化五国边境的百姓吧。毕竟如果不是有敌国大军攻入后屠城的传言在,绝大部分的村民百姓会一边耕田一边冷漠的看着两国大军在边境厮杀罢。 不过舒又想了想,最大的可能xing是楚国也想借此来更加削弱晋国的国力。 毕竟晋国体量本来就不大,人口也远不如楚国,晋楚大战后折损兵力就不少。这样以粮食为诱惑,让晋国靠近上阳旧虞一代的百姓都走空了,往后再开战,晋国南部就会无粮无兵可征,粮草和民兵还要从北方调过来。 粮草的线路就是军队的风筝线,拖得越长,就越让军队在遭遇变故后迅速被灭亡,她虽然没有实cāo过,但也听君父说过关于粮草从近的重要xing。 看来楚国巩固上阳,伺机北上的心思已经昭然了。 而且现在指挥这些细节的人,看起来很有耐xing,更懂得打仗的原理。听说楚王辛翳回了郢都没多久就病了,一直还在修养中,那到底是谁在上阳指挥这一切的? 她看了一眼前路,心底慢了半秒才陡然明白——她现在被绑着去楚国,怕是要回不来了! 如果她被当 分段阅读_第 16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成探子,她又说不清自己的身份,可能结果就是死了。 楚国边境的人说不定也听说了太子失踪的消息,要是她被认出真实的身份,说不定楚国会捏着她做傀儡,以帮助正统继位为名入侵晋国。她到时候就是被捏在手里攻打自己母国的工具! 就算她既没被杀,也没有被认出来,那现在晋国入楚国容易,楚国到晋国却难了!她难道要被扣在敌国,眼睁睁看着白矢称王……眼睁睁看着楚国入侵晋国?! 狐逑看着舒挣扎起来,连忙压低声音道:“你别动了,后头那些人拿着镰刀斧头看着我们呢……!” 舒急的眼眶发红:“我不要去楚国——” 狐逑虽然也害怕,但倒也能认得清现实:“我们也跑不过他们,也打不过他们……这事儿根本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舒使劲吸了一下鼻子,狠狠瞪向他:“你们狐氏要是能逃到楚国,怕是早就去了!我可跟你不一样!我是大晋的太子,别的公子可以逃走,但我绝不要离开晋国!” 她音量拔高了些,缓缓步行的队伍中好几人用诡异的目光看了过来。 大概是这些人这辈子都没多大的可能见到贵族或说雅言的人,那种陌生打量与根植的敌意令狐逑后背发凉,他还没来得及让舒不要再说了,就看到后头车上那瘦的皮包骨的老头,竟然从竹垫下头拿出长长一根赶牛的鞭子,呵斥了一句什么,兜头往舒身上甩去。 舒没有料到,痛的闷哼一声,两腿一软,差点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舒真的要吃不少苦…… 而且离回家的路也越来越远了。 第46章 桑中 狐逑连忙用肩膀撑了她一下,舒却很快稳住身子, 她往旁边让开半步, 跟他隔了些距离, 低着头一边吃力的往前走。狐逑侧过头去, 只看到太子舒后背衣服虽然没有完全绽裂,但仍是破开了一点口子,太子舒毕竟娇生惯养,鞭痕竟渗出血来。 不止后背,她腰侧也有伤口,虽然不深,但衣服上凝结着一大团血污, 还有那背在身后被捆绑在一起的手, 右手小指断掉的地方, 伤口泡的微微发白,倒是不再流血了…… 舒没有多看他,垂着头,任凭短发蹭过脸颊, 死命的往前走去。 这一走, 就是一两天。 他们中途就没被送过绑,舒觉得自己两条胳膊都快废了,狐逑更是几次差点倒在途中。那群村人似乎还想拿他们换粮食换地,不愿意饿死他们,也不愿意给他们好点的吃食,就拿了些硬的都咬不动, 甚至不知道里头是不是加了泥土的厚饼子掰碎给他们吃。 走到这时候,舒和狐逑刚刚说了几句话就已经耗费了浑身的力气,只能靠本能和意志往前慢慢走了。 只是这料峭的春风里,竟有一些花的香味。队伍中的不少人抬起走去,只看到枯黄野草的山坡上,一株瘦小的梅树拧着枝芽,艰难的开出几朵小花。 这梅花仿佛像是好的预兆。 舒一路眼前发黑,她两条腿似乎早已不是自己的,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倒下去的时候,忽然前头有村人用沙哑的嗓子喊了一句什么,所有人都沸腾了。 舒也缓缓抬起头来,朝远处望去。 他们站在一处缓坡的上部,低头可以望见一座磅礴且古朴的石城,如同一座堡垒。石城外是普通百姓居住的郭,往常郭外无城墙,百姓房屋随意错落,围绕着石城,但如今上阳的郭外似乎还在挖掘修建些什么。 郭外周围的植被像是被剃秃了一般,上个月的战火与马蹄,如今不断来往的车马,都踩得它周围泥泞不堪。 但却能让人感受到人烟与生机。几十辆拉着石块的楚国高车正朝城中靠拢,上阳南侧的河面上,楚人竟然用大船和铁索架起了一道不稳却横跨大川的浮桥。更有不少人似乎围在郭外才修好地基的城墙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村人连忙驱赶着舒与狐逑二人,拉着破车,欢呼一声,往上阳的方向奔去。 到了城前,才发现那些在外等候的人似乎都是从周边投奔而来的,甚至还有秦国南部驱车而来的人,正因为语言 分段阅读_第 16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不太通,和城郭外录名的人拼命解释着什么。 倒是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都瘦的两颊凹陷眼珠圆瞪,甚至让人怀疑他们那一折就断似的胳膊腿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和他们同路的晋国村人都似乎兴奋的用沙哑的嗓音喊叫着,给他们安排的一些小吏都会说晋语,似乎就是原来上阳的晋人。 这群小吏当中会写字的就一个,坐在矮枰上,拿着一块薄薄牍板,生怕牍板不够用,写的都是一行行极小的字。好多人虽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念,也知道是指的什么意思,却不知道字怎么写。那个小吏也渐渐的没有了耐xing,也不问仔细了,就随便写同音字,只要到时候喊人的时候能分辨就好了。 狐逑虽然饿的两眼发白,但是这会儿忽然到了人这么多的地方,又是楚国的地盘,未来命运还不知道是什么样,他也打起精神尽力听周围的人讲话。 狐逑压低声音翻译给舒听,舒微微斜眼看了他一眼,心底叹了一口气。 ……这个狐逑真的是能在白矢手底下做事的人么?他也太……好心了些…… 听狐逑说来,舒才知道那些小吏是在统计户口,记载之后,登记能做徭役的家庭成员,然后定下口粮的分数。这些人可以暂时入住上阳,可以去挑战争之前的空了旧房屋去住,也可以自己去拿木材泥巴自己建房子,不过估计也只能建个草棚土屋。 徭役的内容好像是修建城墙和将粮食木材从浮桥运过来等等,不过不给分田,想要分田的必须干满三个月徭役然后南下去楚国其他城池,会有当地的小吏再给安排。 其实这些徭役也并不轻松,给的粮食也不算特别丰裕,但几乎所有人都毫不犹豫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毕竟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快要记不清自己上次吃正儿八经的粮食是什么时候了。一边是抠着草根吃的满肚子酸水,甚至小孩儿饿的受不了偷偷吞石子,一边儿是几个男人干活全家都有饭吃,不论谁都会选择后者。 而且楚国本来就是列国中占地最大的国家,人口虽然也多,但几年前楚国令尹颁布了新的垦荒政令,只要是去了楚国肯垦荒,加之楚国这几年没有内战颇为安定,土地肥沃风调雨顺,想饿死都难…… 对于这些要先顾着活命的人,什么晋人楚人都不重要了。 很快的,他们这个村里的人因为都是宗亲族人,录名做的很快,只是录名刚做完,那跪坐在枰上两脚发麻的小吏就看到这群瘦的脱形的村人,从队伍里拉出两个皮白肉嫩一看就出身贵族的少年,扑到他桌案前头叽里呱啦的说什么“探子”“细作”之类的话。 这小吏年纪不大,长了个横平竖直的方脑袋,看见那两个少年也是微微一愣。 旧虞进驻了更多士兵之后,双方其实都在互相派探子打探彼此军备建城之类的情况,在上阳的楚国士兵曾在巡逻中几次远远看到了晋国的探子,进驻上阳的商牟也曾多次要下头的人注意是否有晋国的探子,借着来做徭役换粮食之名,溜进了上阳城内。 不过上阳对来投靠的村民百姓管理比较严格,不太允许他们四处走动,所以现在探子的问题并不是心头大患了。 而且就算是探子细作,不是骑马远远眺望的骑兵探子,就是能够跟着流民混进来的相貌,这两个贵族少年走到哪儿都扎眼,胖的那个看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在谷堆肉脯里长大的,谁会派这种人来当细作啊! 方脑袋小吏问了那些抓住贵族少年的村民,他们说是在很靠近上阳的地方找到的,这两个少年的衣纹服饰一看就是晋国出身……这样的话,身份就有些存疑了。 稍显俊美瘦弱的那个,外衣都不在了,看起来更像是胖小子的侍从。方脑袋小吏又把目光使劲在被五花大绑成肘子的胖小子身上扫了一遍,竟然看到了那胖小子腰间带了一块儿玉。 玉不是什么好玉。方脑袋以前在上阳也不是个小官,只是楚国人来了,官职都让楚国人接了他只能做这种杂活,但他是见过贵人的玉的。 这块儿虽然是块儿料子一般的灰玉,但雕刻 分段阅读_第 16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十分精细,玉料也不小。 胖小子估计不是个小氏族的嫡子,就是个大氏族的小公子。 方脑袋伸手把那块儿玉拽了下来。后头围着这俩贵族小公子的村民在探头看。他们虽然发现了玉,但玉可不是平民百姓都见过都敢拿的玩意儿,再说如今饥荒,玉又不是随便能jiāo易的物品,拿这个还不如割胖小子一块肉来的划算,他们自然就也懒得拿了。 方脑袋把那块儿玉放在掌心里仔细看了看,他看那胖小子憋得脸都红了,胖小子的侍从又是一脸不从的坚贞模样,他就没开口问,而是打算从这块儿玉上看出些端倪。 那块灰玉被雕刻成了个栩栩如生的小龟,玉料磨损的很严重,小龟背上的纹路都已经不清晰了,但系绳连接小龟的地方,却有个相当澄澈名贵的水晶珠子。 玉是老玉,看水晶珠也猜这胖小子家境不错。 方脑袋忽然想到了什么:这附近倒是听说有个氏族,是以玉龟为氏族吉纹,而且先代显赫的时候也有不少玉龟的用物被贩卖流传出来…… 不就是那个旧虞的狐氏么! 方脑袋毕竟是晋人,一下子就想到了狐氏,站起来看向那胖小子道:“你是狐氏的人?!” 狐逑看见玉龟被夺走就估计知道要露馅,方脑袋的神情又实在震惊,他支支吾吾。 方脑袋:“不是说蒋氏被屠了,但狐氏被留下了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狐逑只能撒谎道:“我是狐氏小宗。大宗留在了旧虞,我们……走了。” 方脑袋倒是听说过这件事:“你们不是渡河去秦国了么?” 狐逑:“我与……家中人士失散了。君可否放我走,让我与家人团聚。啊……这是我弟弟,叫狐……” 舒垂眼道:“狐舍予。” 狐逑:“是,前些日子暴雨,我与弟弟渡河的时候和家人冲散了。无意前往上阳,却不料返途上被他们抓住了……我们不是探子,只是想逃离晋国,与家人团聚。” 方脑袋思索了一下,叹气道:“怕是走不了,上阳附近管制极严格,只能来不能走。更何况……你们兄弟二人是旧虞土生土长的人,他们更不会放你们走了。” 狐逑愣了一下,就看到方脑袋跟周围几个人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就他们离开,叫了几个楚国士兵过来,给舒和狐逑松了绑,也一下就按住了他们二人。 舒压根挣扎不动,就听到那方脑袋说道:“毕竟上阳一直不知道旧虞附近的状况,有旧虞长大的狐氏在,你一定可以告诉我们旧虞的城墙道路,入口布防了吧。唉,别怪我为楚人做事儿,谁都要有条活路啊,为了活路,我相信你也会告诉我们的。” 舒仰起头来。 方脑袋叹了口气:“去吧。上阳设防严格,就算狐家小宗来要人都未必会放你们走。不过你们应该会写字吧,那倒是饿不死。只要你老老实实配合,指不定过几日,我们就是同僚了。” 舒还没有开口说话,就被楚国士兵拎起来,她眼见着自己的命运就要不受自己掌控,忍不住想要挣扎起来,但不知几日的又累又饿,再加上一时的情绪激愤,舒只感觉自己后脑嗡嗡作响,眼前一黑昏厥过去了。 ** 南河这一个白天过的都不太好。 之省也发现了。 他平日在宫内就是近侍,也会替晋王处理很多宫内宫外指令传达的事情。如今的年轻晋王本来似乎更依赖岁绒一些,但岁绒毕竟是个不懂事儿小丫头,做个内侍处理起居还可以,其他就不太能顶上事儿。而且听说那狐氏家督病的快死了,大君把人接进宫里来,要岁绒去寸步不离的给治病了。 前两日春祭出事儿,大君虽然年轻,几天几夜没合眼也撑不住,今日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神情恍惚的起身到了主宫室来。 之省最近发现大君xing格沉稳,也很坐得住,极少看见她一堆政务在前却动不动走神的样子。 而近日岂止走神,她翻阅竹简没两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拿手捂了捂眼睛,又叹口气在脸上搓了搓,最后低声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 光是这叹 分段阅读_第 16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气,之省一个白天也要听了上百声了。 他觉得可能是大君年纪太轻,又没有处理政务的经验,压力太大受不了了。他忍不住道:“要不大君先歇一歇吧。” 南河坐在桌案后头,半晌才抬起头来,双眼有点呆滞的看向他。她这一个白天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塞的什么玩意儿,一低头眼前就不是竹简晋字,全都是辛翳的脖颈,辛翳的脸红,辛翳小声在她耳边说话。 生生熬了这么一个白天,她也有点受不住了,放下竹简,她两只手又捂在脸上:“我……不太好。” 宫之省吓了一跳:“大君病了么?我去叫女使来。” 南河:“不不不。不用,我没病……” 她不是没病,她是脑子里出现了点问题。 她现在既不敢回忆那个梦,也不敢相信自己做了这种梦。 就她现在这种脑子过热,处理器都烧了的状态,确实不太适合再处理政务了。 宫之省:“要不,大君还是早些休息吧。” 南河刚想点头,突然吓得一个激灵。不不不还是不睡觉了吧! 这一躺下,不是回楚国,就是做x梦。 做了这种梦之后她就更不想回楚国了。她毕竟太熟悉楚宫了,只要是一回到那个环境,就会提醒她很多事情,南河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离那个熟悉的地方远一点。 奈何如今睡着了就要回楚国已经成了她拒绝不了的事儿了,除非她今天一夜就不睡了…… 南河正在头疼的时候,宫之省道:“师君说有些事情要入宫与您商谈,这会儿怕是已经在入宫路上了。” 南河:“他倒是快把云台当自己第二个家了,抬轿子上云台的人都要被他累死了。回头在云台边上挂个筐得了,每次上来让他站在筐里,找人用滑轮将他拽上来,说不定还能更方便。” 宫之省:“是,奴这就派人去办。” 南河脑子走神了半秒,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别。我……说笑的。那多危险,万一中途绳子断了,我大晋相邦就摔死了。去叫那个瞽矇来吧,我记得巫宫有个小巫官,是个瞽矇出身的。或者是别的能顶事儿的巫者来也行,我问问话。” 宫之省愣了下。瞽矇宫中是有不少,但都是乐师,只有一个年级不大的,被以前的大巫要去了巫宫,长得漂亮弹琴也好,又学了些巫术,被叫到御前谈过几次琴。 宫之省:“大君说的应该是令仪。我这就让人请他来。” 巫宫也在云台上,离内宫不太远,没过多久宫之省就请来了祭台上那位无所畏惧的少年巫官。 作者有话要说:  舒还需要成长,她其实肚子里很有墨水,还需要机会表露。不过角色也都会有局限xing,舒也有自己的方向和上限。毕竟南河应该是本文里很强的人物了,也不能要求一个十七八岁小姑娘有南河的理智和处事。 剧情还是要走一点啦,不过俩人大概在文中的今晚,就要正儿八经见面了。到时候就是一场……飙戏大赛了。 第47章 鹑之奔奔 巫宫也在云台上,离内宫不太远, 没过多久宫之省就请来了祭台上那位无所畏惧的少年巫官。 春祭的时候, 那少年巫官还穿着黑红二色的巫者礼服, 带着黑纱的高帽, 显得老成。此刻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宽袖布衣,衣服可能不是宫里做的,是谁淘汰下来给他的,袖子衣摆都有点长,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儿,但也有点衣摺风流。 他前头有个举灯的寺人, 也不知道是给谁照路。灰白色的瞳孔被灯光都照成金色。 瞽矇在宫中还是很有地位, 寺人送他到了门口, 赶紧提醒他:“门槛。” 门槛就矮矮三指高,令仪跟跨栏杆似的来了一下高抬腿。 寺人不是主宫当值的,不太敢进来,只能松开手。 令仪也不太知道方向, 就斜着往里走, 南河清了清嗓子,用手指敲了一下桌案上的铜爵,他果然一下子就转过头来,赶紧正过自己的的方向往她这儿走了两步。 没走两步,他听声辩位,特利索的就跟脚滑摔地上似的, 一下子跪着趴下去,两手都啪叽一声拍 分段阅读_第 16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在了地上,跟她行礼:“奴令仪见过大君。” 哦,怕是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官职,只是在巫宫给以前的大巫太祝打下手,所以才自称奴。 不过南河还没见过别人行礼行的这么毕恭毕敬,不知道还以为问她要红包呢。估计手都拍红了吧。 南河:“起来吧。现在巫宫里如何?” 令仪仿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南河还以为他在纠结要不要说真话,等他开了口才发现他纠结的是回话的格式问题:“奴回大君的话……巫宫里……” 南河:“……不用跟我这么说话。不如赶紧把事儿说清楚。” 令仪赶紧道:“巫宫乱成一团,好些人因为以前和太祝大巫走得近,在、在巫宫里也被挤兑。如今重要的职务上都没有人,我们也都不太懂,都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南河:“被挤兑的人里,有你吧。我听说是大巫把你从乐师那儿要过去的,你又在晋王面前露过脸……” 令仪脸上显露几分说错话的后悔:“……是。”他不该把这种小事儿放到新王面前抱怨的。 南河心里也在揣度。这小子没有当初在祭台上时看起来那么老成冷静。 她有些失望。她本来想再问几句,这会儿却有点犹豫了。 年纪还太小了,估计也就十四五岁,未必能成事儿。这个时代祭祀频繁,往前数几百年都是要每日祭祀的,如今一年四次大祭,一次主祭,每个月也都有好几次小的祭祀,恰逢战争或灾害也要祭祀,没有撑场面的人也不行。 现在再去找私巫,或者请游巫还来得及么? 她沉默之中,令仪也趴伏在那里。 她又问了一句:“你多大?” 令仪:“十四……” 南河:“……嗯,十四。”重皎十四岁的时候,话都说不好几句呢。不过人不能看年纪比,辛翳十四岁的时候xing格已经霸道的很了,说一不二,遇神杀神的。 不过重皎以前跟她关系不是特别好,远不如原箴和她关系好。大概是因为她不信神,对祭祀也可有可无的态度吧。不过也没想到重皎昨儿会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腰掉眼泪。养这么一群小孩儿,看着他们一个个都二十出头成大人了,也真不容易。 也不知道辛翳知道她真回去了,会不会掉眼泪。还是他之前就哭过了。 事儿一想,又扯到不该想的事情上头了。 令仪似乎再也憋不住了,忽然开口道:“我可以的!我懂得祭祀流程,会写祝词会所有的祭祀舞蹈!也学过巫术,也懂医yào和算术,他们会的东西我都会,他们不会的东西我也会!我就是个子矮了点,我要穿双高一点儿的鞋,也能主持大祭!您要我做的事情我都能干。” 南河被他这高声一段话拉回神来,半晌才摇了摇头轻笑了一下:“会做这些的人,其实并不太难找。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人?” 令仪吸了一口气,平稳下声音:“知道。奴听话,不下云台,一辈子是大君的奴。” 南河这才微微一愣,道:“……好。” 她又道:“其实不用穿双高点儿的鞋也成,过几年就长高了。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子,怎么都那么在意个头。” 南河的语气里有种老成又亲昵的意味,大概是十来岁的少年少女们都不太能抗拒顶嘴的语气。 她也不太知道自己多招半大孩子喜欢。 令仪瞧不见大君长什么样子,不过在祭台上听见过一次他开口的宣言,声音有点儿雌雄莫辩的优雅,说出的话却激昂且坚定。但这会儿,他说刚刚那句话的时候,又似乎带了点很温柔的笑意。 他去年给晋王弹琴的时候也见过太子,他被人扶着坐在了一处很空旷的大厅的台阶上,就把琴放在膝盖上弹。那里特别好,琴声音不大,共鸣却很合适,等他弹完了,就听见一个离得挺近的声音感慨:“弹得真好听。瞽矇的乐声能通神,以前我不信,今日我是信了。” 他吓了一跳,手一抖将琴掉在了地上。 老晋王大笑:“舒儿,别吓到了他。好孩子,弹得不错,下去吧。” 令仪赶紧跪在地上摸到了琴,抱住 分段阅读_第 16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躬身行了个礼就往外走。才迈开步就忘记自己是坐在台阶上的了,差点被绊了一跤。太子舒一下子扶住了他,另一只手替他抱住了琴,笑道:“别着急。” 他还没来得及支吾,就听见太子道:“你们也真是的,负责把人领上来,不负责把人带下去。之省,你来。” 他那时候就记得,太子是个好人。温柔的好人。宫里那些关于太子舒的传言,他只捡好的听。 大概是因为一直记得太子,也因为跟在大巫后头做事,他和太子打过几次照面,太子也记得他,老晋王也记得他,都很和蔼的和他说了话。所以在春祭那天,太子教他们做事的时候,他就想着,一定要表现好…… 也一定要做给大巫割喉的那个人。 南河道:“你那天在祭台上很像样子,祭台上你不害怕么?” 令仪摇头:“鬼神知道奴的坦dàng,就不会惩罚我。战战兢兢不如心诚坦dàng。” 南河笑:“好。” 令仪忍不住又想多话:“奴以前就知道,太子一定能扛过这些事……太子是好人,也是像先王那样的人,一定能让晋国变好的。” 那头却沉默了。他还以为自己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就听到不远处的声音半晌道:“是个好人……” 南河又道:“那你喜欢……”太子舒么? 令仪竟然理解了她的意思,很纯真的笑了一下:“奴很喜欢太子。” 桌案后的人又陷入了沉默,半晌轻笑道:“大家都很喜欢她。我也……” 很喜欢她。很想念她。 等到令仪出来的时候还都在发懵,到了门口,之省送了他一小段,毕竟看这样,他估计都是未来巫宫的大巫了。但令仪回头问得却是:“大君真的要我经常来做乐师近侍?” 宫之省话不太多:“嗯。” 令仪:“为什么呀?” 宫之省:因为你瞎。做了国君就不适合眼前近侍只出入宫女了,但一般寺人若是靠太近,多瞧见些什么,怕是会发现太子的xing别。他这个小瞎子就是撞见了太子出浴luo奔估计都不知道发生什么吧。 而且大君显然还需要培养大巫,教着大巫怎么来当王室的发言人,他年纪小,带在身边教的也快,就能赶紧独当一面。 宫之省没回答。 令仪显然很激动,又问:“为什么呀?” 宫之省:“长得好看吧。” 令仪茫然了:“长得好看是什么样……” 宫之省刚想说别问了,就看到几个寺人领着女使岁绒和一个裹在披风里的瘦高的人走了过来。那瘦高男子似乎走路都艰难,岁绒不得不扶着他,云台上风大,乱转的灯火里传来了那男子几乎要把肺呕出来的咳嗽声。 宫之省皱了皱眉头,让别的寺人领着令仪走了,他拾阶而上拦了过去。 岁绒年级虽小却与大君亲近,大君也几乎每天都要问一句她,宫之省不敢怠慢,却神色不太好:“女使怎么把病人领到这儿来了。” 岁绒上云台的时候就被宫之省比他哥还凶恶的那张脸吓到过,缩着脖子道:“他说他有急事儿要见大君。” 宫之省:“……要是乡野村夫说要见大君,您也往云台上领么?” 岁绒连忙道:“我看大君要我给他治病,我就以为不是普通人。他也确实有急事儿!” 说着那裹着披风的男人一下子就跪下了,毛领里露出一张瘦到棱角尖锐,苍白发蓝的脸,他一双瞳孔黑的吓人,声音发抖道:“求您让我见一眼大君吧……我有事想跟大君说。” 宫之省叹了口气:“让他到侧室去,别被风吹的再重病了。大君的嘱咐是别死在曲沃。我去给大君通报。” 大君倒真是也有好脾气,没多问就让岁绒扶着人进去了。她看着那个瘦像挂披风的杆子似的人,再瞧见他年纪轻轻就有些灰白的头发,道:“你就是狐笠?” 狐笠跪下去行礼,南河看出来他膝盖也不太好,让岁绒给他拿了个软垫。 狐氏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时代她没见过,如今只瞧见了个落魄的后裔。不过这狐笠虽然病弱,但行礼规矩。虽然看得出来有急事儿,也没失了稳 分段阅读_第 17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重,倒还有点先祖遗风。 狐笠行礼后道:“见过大君,罪臣狐笠此次前来,只是想找到弟弟。他做了白矢的随从……” 南河一愣。 狐笠又赶忙说道:“但是他其实一直在给旧虞通报白矢的位置,这些消息都由宫君派人接收。前些日子说白矢在新田的消息,也是他递过来的。而且这次白矢要弑王,他必定也给旧虞递了消息,只是时间来不及送到……” 南河明白了。狐氏归顺后,狐笠的弟弟做了细作,给宫之茕通风报信。 只是在抓捕杀死白矢的随从手下的时候,所有人都满心激愤,谁都没有想到过这个弟弟。 甚至可能想到了也不会主动提一嘴。毕竟若不是狐笠中途归顺,他弟弟就一条路走到黑了。那个场面下,不会有人还想着这么个小角色死没死。 但他们不想着不在意,却还是有人惦记着的。 狐笠跪在台阶下,双目殷殷,神情焦急悲切,自己半条命都快去了还想着这件事…… 南河站起身来,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走下了台阶,站在狐笠几步远的地方,低声道:“孤不能撒谎。白矢的手下,大部分被抓到,当场斩首。但白矢和几个随从也逃走了,后来又在搜山的时候抓到了那剩下几个随从。怕是……已经,不在了。” 狐笠脸色惨白,身子摇摇yu坠:“那……尸首都在何处?” 南河心底叹气:“怕是要去问宫之茕,最后打扫惨残局的人是他。但应该没有带到曲沃来,怕是就掩埋在新绛了。你的弟弟……长得什么样子?” 狐笠怔了半秒才回过神来,连忙道:“他很胖……很白!要是人群里看见他,必定能认出来!他的脸圆的都要有常人三个大了,要是大君见过,一定记得!” 要是照他这个描述,那南河确实还没见过。 南河:“确实……好像没有这号人。斩首的白矢的随从,看起来都像是当兵的,十分精干。不过孤也不敢确信,不能在这儿保证。或许他逃了。你等病好了,还是随宫之茕去新绛,掘开坟坑看一趟吧。” 狐笠脸色比进来时更灰败,眼里却还有点点星火似的希望:“……好。某自知狐氏是罪臣,吾弟又跟随白矢,本不该问的……” 南河:“别这样说。当时春祭祭台下有意支持白矢的氏族不止你们一个,难道孤还都要屠了他们不成。齐桓公有接纳管仲之心,孤比不得他是明君霸王,却也重视才人。你是兄长,担心自己的阿弟很正常。但那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死的人也多,大家都光顾着自保了。不过……在那一日失去亲人的人很多,孤也不是不能体会你的焦急。” 她这一番话说的很温和,甚至是有点慈悲心肠似的。 就像是传言中的太子一样。 但如今外界都听说过她继位的手腕,这会儿她说话再温和,也不会有人再觉得她是懦弱善良了。 狐笠垂下眼去,心底有几分发烫:“某这就去找宫君……” 南河:“宫君还没回来。你还是先去歇下养病吧。狐氏其他两位家督我已命人送回旧虞,之前你说过的粮产与驻防的承诺,孤可不会忘。” 狐笠忽然躬身行礼道:“某言出必行,这也是对先王的承诺。只是……某不想再回旧虞了,若大君不嫌弃某才学卑微,可否让臣在六卿之下做个小吏。” 南河微微皱眉:“为什么?回了旧虞,你好歹是当地望族,有地有权。可若你的家族不一起搬到曲沃来,你在曲沃只是末流。” 狐笠抬起头来:“可在旧虞待一辈子,我们还是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狐氏有忠主之名,却没有忠主的机会。若狐氏有的选择,绝不会绕这样的弯路。” 她之前听宫君在淳任余面前提及过狐氏,特别是这位年轻的家督,狐笠。 宫之茕的评价就是有野心,有能力,就是有点生不逢时。 南河轻挑眉,明白了这个狐笠的意思,她微笑道:“你有自荐的勇气是好事。谁不是为名利而来。只是孤身边的某氏某氏太多了。” 狐笠微微一愣,抬起头来。 南河看向门口, 分段阅读_第 17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轻声道:“你要给狐氏荣光,但孤……需要的不是狐氏。” 门口处,宫之省走进来通报道:“大君,相邦来了。” 南河看了狐笠一眼,抬手虚扶了他一下:“先下去歇息吧,关于你弟弟的事情,我会让宫之茕给你个jiāo代。” 狐笠咳嗽了几声,脸色更苍白,若有所思,抬袖行礼,退出门去了。他刚刚走出去,正迎着师泷进来。 师泷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洗了澡,头发还没全干,只束发了半截,一派潇洒,宽衣大袖满身是风的走进来,却和狐笠打了个照面。 师泷看见他,整个人一惊,迈开的腿都缩了一下,差点被三指高的门槛绊了一跤。 狐笠抬眼,倒并不是太吃惊,躬身行礼道:“师君。” 师泷噎了一下,似乎又在他那张瘦的脱形的脸上扫过一遍,甚至都忘了跟南河说句话,半天憋出了一句:“你来这儿干什么?” 南河:哟哟哟装傻了。昨儿是谁跟我说狐笠病的快死了,让我派岁绒过去的。 狐笠咳嗽了几声:“某的弟弟……” 师泷:“狐逑?” 狐笠点了点头:“你还记得他。他跟在白矢身边,现在人找不到了,生死未知。” 师泷立刻皱眉:“那时候抓住的白矢的随从里没有他。就他一惊吓就两腮乱抖的胖脸,大老远看过去就跟个剥了壳的煮蛋似的。我一看就能认出来。” 狐笠松了一口气,微笑:“那就好……你说这话,我也放心了。” 南河:俩人还叙上旧了。 师泷:“别觉得是好事儿。就怕白矢在春祭知道了他传递消息的事情,把他给杀了。要不也可能是他现在还在跟白矢一起潜逃。” 这话说的不太好听,狐笠却没生气,叹息道:“我知道……咱们听说彼此消息也有几年了,见面却是难得。” 师泷眼睛垂下去,貌似不屑一顾似的道:“呵,我以为你会在旧虞呆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呢。也是你命大,否则我只有路过旧虞给你坟上倒一杯冷酒的份了。” 师泷没再多说什么,甩袖朝屋里走来。狐笠抬袖又朝南河一见礼,才半弯着腰,似乎身子有些痛楚的跟着宫之省朝外走去。 南河倒是也沉得住气,坐着听师泷跟他说了半天赵国异动,魏国提及联姻之类的事情,也没开口问一句狐笠的事情。直到夜深了,师泷快走的时候,他才摸了摸鼻子,半天道:“他是不是向大君自荐了。” 南河微微点头。 师泷半晌道:“他很有才能。只是时运不济。” 南河:“哦……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师泷不愿意说太多:“臣是鲁人出身,在稷下学宫做过几年生徒,那时候认识的。” 南河微微挑眉:“你还在稷下学宫待过。他也从这么远的地方去过齐国求学?” 师泷:“他弟弟狐逑也去过。狐逑也是年纪小一点,要不才学也不会输了狐笠。不过他弟弟去的时候,他都因病归家了,他弟弟不安心,读了没几年也回家照顾他去了。本事是有的,可家里拖累,病又总不好才一直不得出头。” 南河:那巧了,怕不是她当年到稷下学宫放弃求学的时候,一墙之内就有师泷、狐笠这样的年轻学子在读书。只可惜她这个没求学过的,却成了最早当上令尹的。 南河一边翻阅书简,一边道:“所以?你也想来向我举荐他?” 师泷那边倒沉默了,他脸上表现出一些纠结:“倒也不是。还是要看大君的意思。” 南河真要笑了:“你举荐就举荐,我用不用是我的事。看来你跟他不对付?” 师泷跟牙要倒了似的吸了一口气:“那就……不举荐。臣的意思是别用他,放他回旧虞。” 南河长长的应了一声:“哦……好。那我知道了。” 看来俩人可能还有点过节。 师泷脸上那个纠结劲儿还是没退下,不过夜色也深了,他起身道:“总之大君还是让人多注意赵国的动静,大君继位后,毕竟后宫无人,各国也会考虑联姻,赵、秦、魏等国对晋国的态度也有可能改变。” 南河愣了一下:“联姻 分段阅读_第 17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师泷面上显露出几分理解他的样子:“南姬失踪,大君心里有她,此时提及联姻确实不顺耳。南姬虽有才能,却不是成婚入主后宫的人选,若大君能迎娶他国的公主,对晋国会大有帮助……” 南河竟然下意识的说出了昨儿梦里辛翳的台词:“若是孤能让晋国强大,公主什么的又有什么好在乎。” 师泷深深看了她一眼:“臣提这件事确实不是时候,不过还请大君多思量。” 南河:……她居然也被bi婚了? 以前在楚国的时候,她不娶妻也没人bibi的了,跟辛翳招呼过一句她2自己无意成家,这小子就跟盼着她断子绝孙似的还挺高兴的。 她这两年虽然也跟辛翳提过几次,但毕竟辛翳年纪还不算大,他又总想绕过这件事儿,她对自己的bi婚行为还没有什么意识。 但这会儿等到她被劝婚了,南河一下子理解了:都是心中有苦难开口啊,别催了啊!辛翳也不能昭告天下他是个断袖,她也不能敞开了说自己是个女人啊! 南河扶额,甚至后悔自己向辛翳催婚。 以后再也不说了。 为父为母的,啊不,为师为长,要做同xing恋孩子坚强的后盾。 南河:“……成婚这件事,在找到南姬之前,我都不会考虑。请你也别再说了。” 师泷叹气:“……臣知道了。” 南河因为不想太早上床睡觉,本来还想留他多聊几块钱的。这会儿气氛都这么尴尬了还聊什么,师泷行礼退下去她都没拦着。 南河一路飘回寝宫,看见床都觉得头疼。 岁绒和靥姑给铺了床铺,她如今一头短发,连解发梳理的必要都没有了。岁绒跪在地上,拿热软巾给她,她擦了脸叹口气,一群宫人站在宫里,等她睡下。 南河只能更衣,躺尸在床上,还不安心,对岁绒道:“到了时辰就叫我。你也知道我夜里不起身,别让人进宫内。” 岁绒点头。 灯火吹灭,宫人退散,南河躺在床上满脑子乱事儿,她以为自己还要好一会儿才能睡下,没料到刚一闭眼,就昏睡过去,紧接着就嗅到了楚宫宫内常用的熏香味道。 ……能不能以后有点缓冲时间。 算了算了,还是爬起来吧。在楚宫里还能吃到这几年吃惯的菜,也比躺在那儿睡过去做乱七八糟的梦好。 宫室里听大巫说过什么夫人得了病,只会夜里清醒,早就也让自个儿的时间昼夜颠倒起来。她刚一醒,宫内就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南河起身穿衣,有点不适应申氏女这一头盘手八圈的长发,随便撩了一下头发,摸了摸最近这些日子痛楚不堪的处,道:“想吃糟鱼,宫内能做么?” 藤还没来得及回答,宫外头就传来了通报声。 寺人在宫苑内喊道:“寐夫人。” 南河:“……寐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更,不过二更合一了~ 存稿也基本快用完了,所以你们要把我倒过来抖抖我也掉落不出存稿了orz 再加上最近有点忙,从明天开始……更新的量可能会不稳定一点…… 但是每天17:00准时,至少3000+还是能保证的!! 第48章 定之方中 藤小声道:“大君昨日封您为寐夫人。” 南河:辛翳不是说要弄死她么?? 南河让藤给她束好了头发,披件外衣出去了:“何事?” 来的寺人是景斯手下的亲信, 她以前也见过几回。 寺人:“大君命夫人入主宫。” 南河沉默的瞪大了眼睛。 寺人没听见回应, 又抬头, 大声道:“大君夫人前去, 请夫人更衣!” 南河憋了半天,吐出几个字:“去干什么?” 森以为她吓坏了,赶忙上前一步,道:“谢谢封人通报,奴这就给夫人更衣熏香。” 寺人这才抬了抬眉毛道:“快点,车马在这儿等着了。” 南河还懵着,被她们俩架到梳妆镜前, 才问道:“找我过去干什么?” 藤笑道:“还能干什么, 肯定是召您侍寝啊……” 放屁!那个小子都弯成蚊香了。不掐死她就不错了。 森倒 分段阅读_第 17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是没有藤那样乐天, 看到南河肩膀都抖了抖,连忙道:“夫人不要害怕,大君应该不会再想要杀您的。否则就不会让大巫两次前来为您诊治了。您放宽心,先去就是了……” 南河:我……我怎么放宽心! 这去了就两条路啊!要不然是这个孩子要弄死我, 要不然就是这孩子要上了我! 我……我…… 可他不是弯了么?就楚国这自由放浪的大环境, 他都跟重皎传绯闻传成那样了也没人来找,他还需要找个夫人侍寝来证明自己没弯? 南河怎么都猜不出来到底他想干啥。除非说辛翳打算真的把她脸皮剥下来啊! 当年长得那张脸也没见辛翳评价一句好看难看,这会儿了倒是对她这张脸有意见了…… 南河心里头都快抓狂了,也没能拦着藤与森两个侍女忙活,眼看着她们要拿粉团往她脸上涂,南河连忙道:“不用化妆——” 藤大惊:“怎么能不化妆!女子无妆见贵人, 才是失礼,怕是要被砍了头的!” 南河:不不不他看见大白脸才有可能要砍头。 南河道:“我说不化妆便不化,我这条命是我自个儿的,自己心里有数。眉毛也别画了……唇脂、唇脂也别——”她还没说完,森就抠了一块儿胭脂膏给她抹嘴上了:“不涂嘴不行!” 南河:……这俩丫头怎么这么霸道。 南河头发上也被抹了油膏,梳了个垂在背中的坠髻,扎了两道红发带。 楚宫以黑红二色为美,藤与森从衣架上拿来一件黑底红纹锦边的女子衣袍,南河赶紧道:“不行不行,黑红不行。穿……穿那件红白裙子。” 南河其实也见他自己穿过黑红两色的衣服,毕竟这种配色是这时代的主流。 但她还是害怕激起他一些不好的回忆,尽量想避免。 藤与森最终没拿曲裾,而是用一件暗绿锦缘的红裳配了条红白相间的绮裙,领口层层叠叠,窄袖内翻出了里头的白袖,上衣外头罩了个极清透的黑边白纱袍,薄的就跟云雾似的。 系腰带的时候,俩人非要让南河弯腰吸气,俩人拽着腰带的布帛一起使劲儿,恨不得把南河给勒死。这裙子又有些高腰,南河真是体会了一把“胁息然后带,扶墙然后起”。她觉得自己肋骨都快被勒断了,连忙喊道:“是灵王好细腰,又不是如今的大君喜欢细腰!别勒了,再这样我都走不到主宫去了!” 藤和森俩丫头还在使劲儿:“夫人忍一忍!细腰哪儿都美!” 南河抓狂:“我长成这样已经没救了!放过我吧!” 我他妈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当上令尹,又变成晋王,不是让你们在这儿给我束腰,以求大王宠幸的啊!幸好裙子是高腰,真要是送去给那啥啥的也可以掀开裙子就干,否则大王能被你们系的这个死结给急死! 南河刚要再开口,外头寺人催了。 藤连忙给她系好了腰带,扶着直吸气的南河往外走,森慌张拿出香膏的盒子,一边往她后颈手腕上抹,一边道:“夫人一定不要乱说话,要温顺啊……” 南河这会儿都有点说不上话来,一路扶着就上了辆马车。 车子矮小,她幸好没有发髻,缩着也就跪坐过去。 这会儿南河倒是被腰带勒的连紧张都忘了,一路跟生孩子似的吸吸呼的喘气。 等到了主宫,就已经不是宫女能来的地儿,她是被两个手脚没轻重的寺人架下了车,一路就跟个被抬上祭台的木雕似的,没几步是自己踩在台阶上的。 也不知道这俩寺人是不是觉得他们大王铁树开花十分兴奋,健步如飞的就把她抬上了主宫台阶,南河这个盛装打扮的犯人刚被放下,还没来得及偷偷拽腰带松口气,就看着景斯站在回廊上。 在那条她走了快八年,天天在这儿等他出来,跟他聊天的回廊上。 连景斯看见了她,也是愣了愣。 南河:可以了可以了,我知道很像。我越是长得像自己就还要越装的不像自己,我现在都想自己把这张脸给撕下来了。 景斯呆了一下,走过来行礼,半晌道:“寐夫人进去了不要出声, 分段阅读_第 17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更不要乱动……若是大君说了什么,您听就是。” 南河:我只能听啊,我也不能抄起一本《春秋》让他给我通读并背诵全文啊。 寺人推开了门,她缓步走过去。 宫室内高柱深远,黑色生漆涂过的地板光可鉴人,空旷无人,唯有灯烛摇晃,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不太用香,但这味道跟香味没关系,就是他的味道。 南河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体味,但当你靠近某个人,他身上都有他自己的味道,与好闻和难闻无关。当你进入一个家庭,一个人的房间,都有那种生活过的那个人的味道。 只是以前她大概在这个环境生活久了,自己的味道也被同化了,她便感知不出来了。 但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脱离了这个环境,也没有再和他见过面,这种扑面而来的熟悉的氛围与感觉,几乎让她后脑勺一阵发麻。 南河穿着白袜,小心翼翼的放轻脚步走进去,拢上了门。 主宫室内没人,就灯烛点亮着。 这地儿她太熟悉了,闭着眼都能知道他会把铜爵放在哪个习惯的位置,书卷笔墨如何摆放。他睡眠不多,一贯的晚睡早起,一般到了这个时间,他会直接躺在地毯上,一只脚搭在桌案上,把铜灯贴着脸放,随便看点什么,看着看着就手一滑竹简砸在了脸上。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她也似乎并没有离开多久…… 甚至她以前几次出使他国的时候,离开的时间更长,却从来没像这回—— 心底竟然有点发颤。 她对于领导搞的这一出戏码满心抱怨,却在自己真的走进这里的时候心想:能回来太好了……还能看见他,也真的太好了。 她虽然以前还在楚国做令尹的时候也想过,要是没有什么任务系统该多好,她挺愿意在楚国呆一辈子,看辛翳也长大,老去。 但这会儿这种感觉强烈的几乎要淹没她了:要是能在这儿呆一辈子就好了。 宫室无人,辛翳也不在,她还有空可以好好坐在这里观察一下四周。 若不是怕突然有人进来,她都想四处走一走,摸一摸旧书案和新纱帐。 然而她耳朵却似乎听到了侧室传来了……水声? 辛翳在洗澡? 卧槽……等等……不会吧!他还真的是要来宠幸什么新夫人?! 上次不都差点掐死么? 难道他没人管没人教以后xing情大变,还想尝试一下对新夫人先jiān后杀?!!对着她这张尊师重道的脸,他还能硬的起来? 南河吓得脊梁都绷紧了。 而且这小子到现在,估计连撸字儿的四种写法都不知道吧,他还能一步到位,一脚登天,一杆入洞了? 那他一会儿要是出来,真打算来实习研究一下通往人类繁衍的必经之路,那她怎么办! 隐忍一下,甚至传道受业解惑一回,让这小子脱离单身处男生活? 一巴掌过去暴露身份,管他娘的总之都要保证自己为师的尊严? 南河……哪个都不想选啊! 而且一听到水声,一想到这两个选项,昨日梦里某个纯良脸红,被她无情压倒的辛翳都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 南河这么多年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脑子里最多纠结的是政局和课堂,从来没把一点脑回路用在这种事儿上。 然而现实告诉她,这种事儿比政局烧脑的多!就是晋王死了那一夜,她都没慌成现在这个样! 就在南河慌得都快挠地的时候,辛翳在侧室内,这才从浴盆里跨出来。 辛翳满脑子都在自我怀疑:他到底在干嘛,不是刚洗过澡么,这大冬天的至于又洗么?不就是要当面见着她了么? 辛翳随手扯下漆木屏风上挂着的软巾擦了擦身子,景斯刚刚从外门进来,给他备好了衣物,放在了外间。衣架处挂着几件单衣,旁边就是一面能照见全身的长型大铜镜。 辛翳望见铜镜,呆了一下,看到景斯还在捧着熏香给添火,连忙转过身去,借着镜子看自己身后。 嗯?怎么看不见? 这个角度实在不方便,辛翳又拧了拧身子。 是不是那红痣特别小啊 分段阅读_第 17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第49章 蝃蝀 那南河是怎么看见的?难不成还扒过他衣服仔仔细细的看过? 辛翳又不好意思问景斯自己屁股上到底有没有颗红痣,只能拼命想从镜子里照见。 确实是角度不合适, 辛翳换了个方向扭头, 果然看到了——妈的他屁股上真有颗红痣啊!长在这种地方, 她是怎么知道的?!该不会小时候箕踞而坐请君入瓮那回她就知道了吧! 景斯捧着香炉回过头去的时候, 就看到了辛翳对镜观察自己屁股这一幕,震惊的手都抖了:“大、大君……” 辛翳一下子转过头去,装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清了清嗓子,随手扯下一件单衣给自己套上了。 景斯还是满脸震惊。 辛翳:“……孤看看自己是不是……瘦了。” 景斯:……您不是瘦了是受了啊! 辛翳:“她来了?” 景斯:“已经让她进屋内了。可要……” 辛翳:“什么都不用。我就跟她……说几句话。” 景斯重复道:“……说几句话?” 辛翳回过头来,啧了一声:“干嘛,别那种眼神看我。我对着那张脸, 还能作jiān犯科?” 洗浴的侧室和主室之间隔了两道门, 辛翳走出去, 到了一层门外,木障子上蒙了一层半透明的窗纸,依稀能看到灯火飘摇,一个红色身影跪在空旷宫室的中间, 规规矩矩的。 他有点没勇气推开门, 伸手戳了戳障子上蒙着的那层窗纸,想先偷偷瞄一眼,结果使了半天劲儿也没戳开。 景斯走过去,小声道:“大君别戳了。这不是纸,这是绢纱……” 辛翳脸上有点挂不住:“……孤知道。孤就是检查一下,这绢纱质量如何。” 他又道:“你下去吧。别在这儿看着了。” 景斯连忙喏, 退下去了。 辛翳站在这道门前,半天没能鼓起勇气。 他都有点后悔了。要不跟景斯说一声,把她弄回去吧。 他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又不敢说自己认出她来了。 对她态度好吧,荀师怕是心里觉得他看上了这个新夫人,打算宠幸新夫人了。本来就对他没别的心思,这会儿要是被误会他喜欢所谓的新夫人,他就这辈子也迎不来某人动心那天了。 但对她态度不好吧……荀师其实又是个有点傲的xing子。他从昨天夜里就没睡好,一直在后悔自己又掐脖子又让她落水的事儿。荀师以前就说过喜欢……粘人的听话的……可爱的……他这几年一直努力想把自己往这个方向上拗。 至少是在她面前这样装。 结果前几天掐脖子的事儿,已经暴露几分真面目了,要是再态度恶劣下去,荀师不但对她有恶感,说不定直接就拍拍屁股一缕魂跑走了。 到时候他后悔都来不及。 辛翳正纠结着,南河似乎在主宫内也有点坐不住了,她直接跪在地板上的,所以可能腿脚也麻了,正想偷偷的挪一下身子。 辛翳心头一发狠:她都这么对他了,他还能怕她不成! 他想着,一把拉开了隔间的障子木门,却不料力气太大,撞出了框的一声巨响。辛翳自个儿都吓了一跳,转头回去对着木门发愣。 荀南河也身子一抖,将头垂下去,两膝并拢坐好了。 她害怕?不想见到他? 辛翳心底有点不爽,大步走出去。 南河低着头,果然听到隔间门一下子被打开,似乎某人隐含怒气,脚步声传来。 她低着头,但在她的视野里,一双光着的脚又似杀气腾腾似的走来。他刚洗完澡,在光洁的漆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个带水渍的脚印。他似乎穿了件白色的长单衣,外头披了件红色蝙蝠纹锦边的黑色长衣。 跳动的火苗在流光的地板上抖动着,衣摆就跟向她显摆做工精良价值不菲似的,慢悠悠的从她视线边缘拖过去了。 南河强忍着没抬起头来。 疯了吧!什么天儿!洗完澡之后不擦干净!还他妈浪的穿单衣!你活该病,你病一个月都不够,就应该让重皎给你顿顿yào里下黄连,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浪! 还他妈宠幸新夫人呢,连养生 分段阅读_第 17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不从年轻时候抓起。就你这样的浪法,还有什么搞基搞妹的本钱! 要不是怕自己太胆大被人拖出去斩了,南河心底都恨不得抓上棉被给他盖头上。 她也想抬头看一眼他到底是不是洗了头都不擦干净就出来了。 南河看着他衣摆转过去了,连忙见缝chā针抬起头来——哦,头发没湿着。 看来也不算太傻。 辛翳转过身去的时候,她已经又低下了头。他站在地毯上,瞧着她头顶。 其实,她变成一缕魂附在这申氏女身上,倒也有些好处。比如荀师后来身子病弱的厉害,但申氏女还算是健康年轻;荀师有几年熬的太厉害,特别是出使他国的时候国内发生了变故,她着急的头顶都能看到几根白头发了——明明还那么年轻。这申氏女倒是生了一头秀发,和荀师刚入宫时候一模一样。 就是他心里有些隐隐的难受。 虽然魂魄归来了,但陪伴她八年的身子还是要入土了,那些让他熟悉的她身上的痕迹还是消失了。 辛翳呆了好一会儿,开口:“过来。” 南河起身,似乎两脚发麻,但仍是低着头,小步走过来,两手并在窄袖中,一副很温顺的样子走到他身边来。 辛翳:是他长高了?还是这申氏女有点矮? 她从哪儿学来的像女人一样走路? 不过倒也不是很女人。 她就不想抬头看他一眼? 辛翳抬手,清了清嗓子。 她还跟个木头似的站着。 喂……你考虑考虑做夫人的本分啊,伺候人懂不懂? 辛翳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小时候也知道他父王去见后宫女子的时候,一抬手,女人就知道围上来,更衣啊,擦汗啊,嘘寒问暖啊。总之干点什么。 哪有她这样的,跟站在朝堂上装死似的。 辛翳又清了清嗓子。她还是不动。 不过她确实也不算女人。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他又不傻。 她也没娶过妻,估计也不知道一个女人该怎么做。她这么多年都是做王师、令尹的活,是对外无往不利的剑,不是要学着怎么伺候人的。 不过辛翳这会儿……就是有点想使唤她。想看她为了他忙前忙后的。 辛翳只能清了清嗓子,道:“更衣。” 南河一下子抬起头来。 俩人对视上了。 她神情又吃惊,又有些发愣,然后就是陷入了一种茫然怀念的观察与回忆里。 他呆了一下。其实不用偷听什么话……更不用什么证据。他只要仔细看她的神情,就能够分辨出来,她是荀南河。 毕竟不会有人在和他这个“克星”直视之后,用那样……难以言喻,但大概算是亲人一样,又温柔又怀念的样子,细细端详他。虽然她是在仰视,辛翳的五官都忍不住在她目光下绷紧了,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或许是那日撞见申氏女入宫,他先入为主,又加上她也吃惊,神情不太像,他就立刻觉得是重皎在骗他…… 或许当时多说几句话,仔细瞧一瞧,他也能发现。 就不至于有她落水那事儿了。 辛翳心底低低叹了一口气,有点挪不开眼。 南河确实也没挪开眼。她傻愣愣的望着辛翳。 ……瘦了,高了,而且一看就知道确实病过了。可能不是很严重,脸上只残存了一点病容,不过看他精神还是很好的。而且,南河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他有点不一样了。 这几年,她都没真正的离开他,她嘴上虽然总说他长高了长大了,但好像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意识到他真的长大了。 而且她一直觉得申氏女与她以前差不多高,今日这样面对面对比着,应该是他真的长高了。 毕竟从他去年冬天去北上晋国亲征,他们俩就没怎么正儿八经的见过面,病重的最后一面,她躺在床上也没机会摸摸他头,感受一下他是不是真的长高了。 不错啊,本来挺高了,十九岁还能再窜一窜。 辛翳:“看够了么?” 南河:卧槽,忘了! 她赶紧低头。 辛翳:“……更衣!” 南河又抬起 分段阅读_第 17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头来,对着他身上一共就穿了的两件单衣发呆,半晌才道:“大君……是脱,还是穿?” 辛翳:“……” 她就这样的演技,还觉得能瞒过他么?! 而且他就穿了两件,还想给他脱?她想干嘛啊! 辛翳从牙缝里顶出一个字:“……穿。” 南河赶紧道:“喏。” 她倒是熟路的直奔他放衣物的隔间,慌得都忘了学女子走路的小碎步。 辛翳竟然有点想笑。 他想笑的眼睛都有点发酸了。 真是又生气,又心底发软。 气她不想相见,又因为她竟然能死而复生回到他身边来……有点想抹眼睛。 要真的是个新夫人,怕是在他那迷宫似的放衣物的隔间里怕是要找不到合适的衣物了吧。不过如果是荀南河,他还真不用担心。 辛翳才刚坐在榻边,南河就拿了件红色薄薄大袖夹袍出来,衣服里头缝了几块薄皮毛。 ……这是想热死他么?都已经到三月了! 南河拿起那件夹袍,抖了抖。辛翳无奈,只好起身抬胳膊。 南河:……还要伺候着穿上? 她只好绕到他身后,就是自个儿现在有点矮了,她踮起脚尖帮他套上衣袖,又把折在里头的衣袖给拉出来拽平整。她习惯xing的拍了拍衣摆,给他拽好。 就是她的手差点拍在辛翳屁股上,他抖了一下,差点腿软。 南河也发现,这衣服袖子其实有点短了。这件衣服都是前一年冬天做的了。 辛翳强装淡定,嗅了一下:“什么味儿,这么腻。你用香膏了?孤最烦这种味儿了,你下次再敢用,孤就让人把你再扔莲池里洗一洗去!” 南河:……下次?还有下次? 她只能道:“喏。” 辛翳转头坐在榻上,南河又跪在旁边开始装乖。 辛翳刚刚撂下狠话,又有点后悔,一时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他准备演自己昨天一夜翻来覆去没睡好脑内排演的台词。他清了清嗓子:“……申氏去了虎方。” 南河愣了。虎方那地方不安定,但申子微也是个嗜血狠厉的人,去了怕不是要在那儿胡作非为。虽然申子微做事小心没什么把柄,但他要是想做的干净,最好还是直接强行找理由问斩。别让他到了虎方在养大自己的势力。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做事风格和辛翳虽然不同,但辛翳也不是个大意的人。 之前他几次说过想收服虎方,想找个有铁血手腕,能够去残酷镇压虎方的人,难道他打算让申子微去镇压虎方……而后再以他的血腥手段为把柄,直接将申氏在虎方问斩? 这种可能xing很大,不过他也要小心留意申氏在虎方的动向,只怕这几年颇为活跃的齐国还想再出什么招。 南河低头思索着,辛翳又道:“你别想再联系他们。不过你应该心里有数,自己被申氏带回来是为了什么,自己到底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 南河抬起头来,心底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没察觉出任何端倪来。 辛翳又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态度太好了,抿了一下嘴唇,立刻冷笑:“我倒是想把你这张脸皮剥下来,就是怕烂了。你该谢谢这张脸给了你一条苟活的路。” 南河:……行行行,我感谢我的脸。 辛翳伸出手去,南河微微瞪大眼睛,就感觉到他带着薄茧的手指,蹭在了她脸上。 南河:他想干什么?! 辛翳垂下眼去,手指摸过她脸颊,她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他掌心那道疤。 南河正震惊着,就感觉他手指用力一捏,掐了一下她脸上的软肉。 南河:??! 辛翳一直都想这么干了,只是以前没胆子对那个绷着脸的荀南河动手动脚。 嗯,手感不错。 辛翳心满意足松开爪子。 第50章 相鼠 南河竟然没生气,就一脸发懵瞪着眼。 看来以后还可以欺负欺负她。 辛翳横起来:“看什么看?孤就是要杀你, 你敢多说一个字?” 南河:……卧槽这孩子怎么一到她不在的时候, 就这么熊! 辛翳:“还有你那个嘴, 涂得 分段阅读_第 17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什么样子?擦掉擦掉, 下次再化的跟个鬼似的,我就让景斯把你拖出去!” 南河:……反了你了,还让景斯把我拖出去,我怎么不把你拖出去呢! 他正要伸手在她嘴上擦一下,南河就自己抬起衣袖。 她倒是也不喜欢自己嘴上涂了唇脂的感觉,毕竟早年的胭脂都有朱砂,朱砂有du, 她也不敢tiǎn。辛翳这么一说, 她干脆抬袖抹了抹嘴, 想直接擦掉。 她放下衣袖,辛翳愣住了。 她真是没做过女人!胭脂里头混着油脂,用衣袖根本擦不干净,只擦歪了, 一抹红从唇中央斜至嘴角, 像是被谁用指腹用力揩过嘴唇……仿佛被他凌虐过似的。 这时代男女之间并不会亲吻来表达情感,辛翳更不知道接吻算是什么。虽然她把唇上的胭脂擦得乱七八糟,就像是被人狠狠尝过似的,但辛翳只感觉脑子一顿,却想不出能对应的事情…… 辛翳傻了半天,呆呆看着她。 南河还不自知, 抬头望着他。 辛翳半晌憋出一句话:“你……算了!你在这儿,给孤念……” 他从枕边随手捡了一卷竹简,给她:“就念这个。” 说着他半躺在榻上,似乎就等着她念几句当睡前故事,他就打算睡了。 南河展开卷轴,跪在榻边开口道:“今日第一事,先……” 辛翳刚给自己盖好小被子,一下子从榻上弹起来,夺过竹简:“不是这个!” 他说着一把卷起刚刚递给他的竹简,夹在胳膊下头,耳朵竟然都红了,又随便从床下的篮子里拿出一卷,仔细确认了之后,才递给她。 刚刚她看过的那个跟备忘录似的竹简被他牢牢捏在手里不肯放,他甚至干脆塞进床榻深处,这才平躺回去,装作一点事儿都没发生。 这会儿递到她手里的,是一卷带注的《庄子·齐物论》,他倒是会挑睡前读物,这玩意儿念起来谁都有点犯困。 南河正要念,又看到床榻上辛翳一条胳膊搭在额头上,眼睛正从胳膊下偷偷在看她。 俩人一对上目光,他立刻垂眼,不耐烦道:“快念。” 南河:……他不会在试探她吧。 南河连忙低头看了一眼,道:“妾认字不全……” 辛翳心道:还妾?还挺能装啊? 辛翳:“这点事儿都做不到留你也没用了,那你下去吧,我让重皎给你一杯du酒得了。” 南河:……日你大爷。狗儿有能耐了啊! 南河:“只要大王不嫌弃妾读错字……” 辛翳:“快点!” 南河:“……南郭子……呃、其、隐机而坐,仰天而嘘,答、答焉似丧其藕……颜成子游立侍乎前……” 辛翳差点气笑了,这卷的讲解还是她教他的,这会儿读错字读的真是刻意。“綦”字读成“其”,“荅”读成“答”1,靠着偏旁和长得像读,真是符合她给自己的文盲申氏女人设。 不过辛翳倒是也懒得给她挑错,就让她装去呗。 他手里捏着刚刚那卷竹简,手指从丝线上摩挲过去。 南河在这儿念着,他满心乱七八糟的思绪,也不太可能睡着。 辛翳扯下了帐钩,把半边绢纱帐子放下来,看着南河身影单薄,跪在外头,慢声念书,仿佛一个月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安心。失去她之后,心底那道钝痛的肿胀的要发誓折磨他一辈子的伤口,今日都缓缓有结痂的趋势了。 他就是觉得乱七八糟的想法早就在昨天听到她一番话之后,深深折磨了他一阵子了。他现在压根总结不出心里bàozhà似的想法的中心思想,生气也罢,傻乐也罢,总结半天就是一句……挺好的。 那道绢纱的帐子的遮挡下,他肆无忌惮且贪婪的看着她。 只是南河似乎有字看不清,读的时候忍不住抬起竹简贴近眼睛。 辛翳心里缩了一下,她以前就总是夜里看字写论,熬得眼睛不是太好了。他连忙道:“把灯拿过来。” 南河抬头,隔着一层纱帘,神情看不太清楚,她轻声道:“光太亮大君怕是睡不着罢。” 辛翳:“……孤喜欢光。拿过来。” 南河走过去将铜灯拿到床边 分段阅读_第 17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来,铜灯灯盏上有个小架子,上头立着个荷叶形的铜盘,是专为了聚光所用。她伸手调整了一下铜盘的方向,让光多映在帐外的地面上,而不会照在他脸上。 南河看他身影躺在床帐里头,似乎咳嗽了几声,她似乎僵了一下,道:“大君的病……?” 辛翳:“只是咳嗽一下而已。” 南河犹豫:“那……还要妾再念么?” 辛翳转过身去,把咳嗽声压进了被褥里,声音发哑:“念。” 南河只得继续念下去。 “山林之畏隹,大木百围之窍xué,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 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她也有过坐在床头给他念东西的时候,不过那时候都是她随口说的一些各国见闻,因他那时候还从未离开过莲宫,对列国有着满心的好奇。 往往最后就念不成故事,而成了狗子淘气三千问了。 南河稍稍换了个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些,人也懒了几分,忽然觉得夜里回了楚宫有这样的悠闲真不错。她整个人紧绷了近一个月,到今日才真正放松下来,望着竹简,灯光照的一片莹黄,她神情都有几分闲散惫懒,缓声念道:“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jiāo,其觉也形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辛翳真的因为洗完澡之后穿的太薄感冒了,他在帐内轻轻吸了一下鼻子。 南河怕他因为洗澡之后穿的少,病又加重了,听见他吸鼻子,念书的声音断了,微微抬起头来。 辛翳把自己往床榻内缩了缩,抬手道:“下去吧。孤困了,不用你在这儿了。” 南河竟有点不舍:“啊?……喏。” 她依然是一双细长的手将竹简打结系好,从床榻下的竹筐里捡到布套,罩好之后放回原位,这才窸窸窣窣起身,轻声道:“臣、妾……退下了。” 辛翳转过身去,身影藏在纱帐内,没回话。 南河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绢纱帐内过了许久,才又传来一声吸鼻子的声音。辛翳把脸埋进被褥里,只感觉又发烫的水在眼窝里积蓄片刻,便划过鼻梁,掉在了木枕上。 他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他就没哭过,南河死了他守夜三天也没掉眼泪,就算复礼的时候也只是觉得眼睛发酸。但就在这一刻,在她温柔的调整光线,舒适又自然的倚靠在榻边,像是从未走远般轻轻念着书…… 他一辈子都在失去,终于体会到了失而复得是种什么感觉。 她都回来了。 他不是克星,他不是凶兆。 他只是某个人熟悉又牵挂的小弟子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 1其实读错的字与正确的字的现代发音都是一致的。但估计楚语里应该是能听出来读错的。 ** 第51章 干旄 南河退出去的时候,心底都有点乱。 一回头, 就看见景斯秉烛在廊下站着, 他吃了一惊, 走下几层台阶才招手, 小声问道:“你这就出来了?大君睡下了?” 南河摇头:“不知,他只是让我出来。” 她在屋里整个人都是懵了,这会儿出来,冷风一吹,人才清醒过来:他到底找她干嘛了? 说是对这个夫人有好感吧,看那动不动要把她拎进莲池里涮一涮的凶恶模样,又不太像。 说想弄死她吧, 又说什么下次过来, 又让她跑前跑后给伺候, 反而像在使唤她玩。 但辛翳应该没有认出她来,否则不会是这个态度啊…… 景斯抬起铜灯,这才看清她的脸,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南河不知自己脸上歪斜的胭脂红痕:“什么? 景斯脑补了一大堆辛翳可能干过的事儿, 最终也没对上号, 只吩咐身边的寺人再拿块沾水的软巾来。 景斯道:“寐夫人与大巫相识?” 南河知道重皎来找她的事情瞒不下去,也不说熟不熟,只道:“大巫来找过我两次。” 景斯眯了眯眼睛:“大君招夫人前来的消息怕是传到了巫宫,大巫晚一步就立马赶来了。刚刚差点进来闹,后来我只说大君没有杀夫人的意思,他才没 分段阅读_第 18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说要闯进来。不过……现在大巫应该还在外头等着。” 南河一惊:“等我?” 景斯点头。 南河连忙提裙要往下走, 景斯忽然道:“寐夫人入宫之前,必定模仿学习过那位的举止吧。” 她回过头去:“什么?” 景斯微微眯眼:“夫人莫不要以为自己能当个从他眼前活着走过的女子,就是自己要未来受多大的宠爱了。您这张脸能给您今日的活路,也能让他清醒过来故人已逝的时候,让您死的……更悲惨。请您不要再在楚宫的道路与宫室里再学那位的举止了,您真的配不上。” 看来景斯觉得是辛翳昏了神智,把寐夫人当成了荀南河? 这就有点冤枉狗子了,他刚刚那个态度,说的那些话,给他十个胆估计也不敢在上个月对荀南河说出口。 荀南河觉得大概是自己……突然去世这点,让辛翳有点接受不了,辛翳也没混淆,只是想留着这张脸偶尔看一眼。 要不然就是辛翳对她以前多有不满,但毕竟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不好对她发火。这会儿荀南河都死了,他一肚子怨气打算冲寐夫人这个替身宣泄。看今日这个使唤她威胁她的模样……还真说不定。 狗子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她觉得自己以前对他也挺好的啊,至于在她死后还有这么大怨气,使唤欺负一个替身来缓和心中不平么? 南河知道景斯脾气有多好,辛翳的烦心与蛮横他都能包容,“山鬼”们的矛盾和争执他都会帮着化解。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景斯说出这样的狠话,而且这话是说给她听得,说狠话的原因也是她…… 南河:……我真是要精神分裂了。 她也只能躬身道:“妾不敢……” 景斯:“此月,那位即将下葬。夫人能不能活到那天还不一定呢。” 她……她还没下葬? 哦对士大夫三月葬,国君四月葬,现在还只是在三月下旬。 被景斯用这样的狠话威胁,她确实心里一颤。不过……其实她死不死,景斯犯不着来这样说一番话,他之所以开口,怕是真的心中不平。 他视辛翳为子,不好去说辛翳,但又实在看不惯她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寐夫人顶着荀君的脸在宫中行走,才忍不住激愤说出这种话来啊。 要南河就只是寐夫人,听见这话估计两股战战怕得要死。 但这会儿,她感觉是景斯这个并没和她说过太多话的老奴,为了她说出这种话,竟然心底一暖。 南河强忍着才没有在景斯面前莞尔,一行礼,转过身从台阶上提裙下去了。 走到宫墙外,就看到她来时乘坐的车马旁,重皎正不安的走动着,巫宫离辛翳居住的主宫不远,他应该来得很快。重皎一抬头看见她,松了一口气:“先、寐夫人——” 南河瞪了他一眼,走到台阶下头,重皎才靠近她,道:“他没对你怎样?” 南河:“……没有。就是有点凶,但也没有说要杀我的意思。” 重皎也有些疑惑了。 南河:“你还是别与他说什么要我留命的事情了。你说了更容易让他生疑。再说了,他的xing子你还不知道,他下定决心要杀谁,天底下没人拦得住。要是这个身子被杀了……那也没什么的。” 重皎大惊:“要是死了……您还再有办法回来么!对,先生还未下葬,能不能借尸还魂……” 南河:“借什么借,我都死了一个月了,就是借,那还有法看么?再说我也做不到。大不了就……不回来了。我本来也不打算回来的。再说见了他,我也没有什么不安心的。” 重皎急的都要原地蹦跶了,一身的贝壳银饰五金元件叮当作响,压低声音:“不行!先生怎么能放心,大楚周围虎狼环伺,之前您不也说大楚境内虽然一时平静,但往后也会危机重重……” 南河:是个封建国家都有解决不了的一大堆问题,我还能当保姆当个几百年么? 重皎着急拽住她袖子:“您不能走。您怎么来的,要不我也能帮忙想想办法?” 南河叹气:“这事儿你也帮不上忙,别着急了。能不死我肯定不愿意 分段阅读_第 18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死。” 她肚子里憋了不知道多少问题要问领导,谁知道他竟然又是装死这么多天,南河心里也着急。 她道:“重皎,你别着急。你相信我就是了。” 重皎半晌才道:“好……” 南河想了想又道:“你也别再来找我了。申氏和你曾有渊源,你总是与我来往,他怕是会对你更不信任。你在宫中这么多年,别因为这点事生了嫌隙。若是真的有急事,我会托人找你去的。” 重皎有些着急,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南河:“范季菩和原箴应该被他叫回来了吧。商牟呢?还有鲁具柏呢?” 重皎:“商牟在上阳。只是鲁具柏……他似乎想要回来参加葬礼,但没能走开。您也知道,他不算是山鬼,大君也不喜欢不信任他……” 南河叹气:“这孩子真是……鲁具柏不是士子君子,但天下也需要他这样的人。他也不是不重用他,就是看不惯他。行吧,大概的情况我也知道了,只是如今在宫室中我还是得到的消息太少了。” 重皎连忙道:“那两个女使应该可信,要不外面的事情,我通过那两个女使传话给您。” 南河:“先不要轻举妄动吧。你先回去吧。” 南河提裙上车,最后看了他一眼,重皎微微行礼转身离开了。 车夫与卫兵驶动了车,南河才刚刚偷偷解开腰带给自己松口气,顺便闭一会儿眼睛,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领导:“唉,忙死我了,终于有空上线了……你这几天,没发现什么异常?” 声音说是熟悉,却也透露着一股疲惫和沙哑。 南河没想到在这时候听到系统的声音。她在心底的声音都要咬牙切齿了:“异常!你还有脸说异常!所谓的帝师系统,我现在连自己的学生都丢了!她现在还生死未卜,我自己当了晋王!这还算什么帝师系统啊!” 领导愣了一下,竟然笑了:“哦这事儿啊。那这也不算异常。那个小太子还没死。帝师系统,也不是非要一个个都跟保姆似的言传身教吧。再说……所谓帝师系统,不也是因为你是个当老师的么。你要是能擅长打仗,我也可以叫名将系统。” 南河这些年心中早已疑惑重重,然而系统和她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它也任xing的很,南河对游戏的了解太少了。说是为了任务,更多的时候她都是为了自己活下去,为了她的学生。 如果像它所说的,一切为了所谓的“帝”,那系统想要的只有统一,而所谓的帝师任务不过是个手段…… 为什么?它为什么想要看到统一?为什么它又控制不了历史的走向,只能控制她用谁的身子,控制她的去留。不如说所谓的系统也根本不能预测楚国的强大、晋太子的失踪,它自己也是个纯粹的旁观者…… 南河:“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就判定我在楚国任务成功了,标准是什么?还是说你全凭心情?!你这还他妈算什么系统!” 领导轻笑:“因为以你当时在楚国的地位,你再在楚国留下去,反而没有意义。玩法在你来的这几年已经变了啊……不过玩法也是我说了算。这些年你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我给你个发挥自己的空间,你难道不喜欢?” 南河:“你不就是希望我接手晋国么?可以,那你把舒送回来,没必要让她流落在外。你针对的就是我,不需要这样对待一个小姑娘。我……我不管你的任务到底是为了什么,我都会完成!” 领导咋舌:“对你的小姊妹还挺上心的啊。你的毛病就是滥情,对谁都挺当真的。你养那个小楚王的几年我真是牙酸的都不能看,这要是个电影我早就拖进度条了。别说是小楚王了,就是给你鱼缸里头放块石头,你是不是都能脑补成宠物,养出感情来。” 南河没说话。她隐隐觉得自己怒火要烧到嗓子眼了。 她之所以还能忍受这个混蛋系统,就是因为这些年它并没有干涉过太多,并没有经常出来碍眼,然而……她也早早感受到了它对于那些生命的蔑视。 南河:“那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今我已经在你动动手指下,换了 分段阅读_第 18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三个身子了。但那曾经的荀南河、南姬和申氏女又去了哪里?” 领导愣了一下,没明白她的问题:“去了哪里?” 南河:“就是那个被荀囿养大的女儿,那个跟南咎子周游列国的南姬,还有这个不知道怎么被申氏捏在手里的申氏女,曾经她们的魂魄呢?” 领导笑了:“你戏真多。你是不是有病啊。她们还有灵魂?你这跟给纸片人强加人设和情绪有什么区别?” 南河也呆住了,她没想到自己觉得理所应当的问题,领导笑的如此嘲讽,如此……荒唐戏谑。 南河还没来得及再要开口。 领导打断她的话:“女人就是会纠结这种有的没的的事儿啊。我觉得你是不是当上了晋王闲的慌了,你还觉得自己不是挣扎在生死线上?先管好你自己能不能活着再说吧!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我可控制不了,你要是什么时候死了,我可也预测不了,更帮不了你!至于那个什么太子的失踪,晋王的死,纯粹是这个系统自己运算出来的结果,我也管不着。” 南河咬牙:“……要你何用!那你就把我送到她身边去,我自己带她回云台!” 领导:“哎呦,这才多久没见,脾气大得很啊!你要是离开了云台,晋国可是会大乱的,而且我也不会帮你的。你不是刚做了晋王么,还是小心一点儿吧,一不小心你就灭了国,那真是死透了。说是任务判定不判定,其实你不早就知道了么?关键在于这个帝字。” 南河咬牙切齿:“……帝字,帝字!我他妈上哪儿来给你找像秦国六代明君那样的土壤!人家是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我们现在连七雄都不算,大小之国数以十计,我——” 领导今日少了曾经的嬉笑看戏的情绪,一次次打断她的话:“你太着急了。你可是个学历史的,世界上不止有唯一一个必然,也不一定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你要是仔细再看看,就该瞧得出门道。这是你赌上命的任务,你是我手里最后一张牌了!” 最后一张牌?!什么牌…… 这话实在让人觉得不明所以。或许说他一直都让人觉得不明所以! 领导没有等她再说话,急促道:“总之……如果发生什么异常,你记得跟我说。我最近不会上线了。别让我一上线就看到你惨死。” 南河:“什么?什么叫异常——!” 领导再没有声音了。 南河坐在马车里,攥紧了手指。游戏……角色……任务…… 听到这几个字眼,或者是它字里行间关于这些的暗示,南河心底就觉得莫名的愤怒。从很多年前在所谓的“教学关卡”里,她将荀囿亲手埋葬在瓜田旁,她走过那么多路看见百姓碌碌的生活,看见过战争,她就从来不把这里当成所谓的“游戏”或“任务”。 再戒备疏远的人也能逐渐走近,没有所谓的好感度没有所谓的触发剧情,对方的每个举动都透露着真心与亲昵,每个眼神都包含着善意与爱意…… 再无名的人也会恐惧死亡,死去的人会腐烂,也会有人为他们流泪。 再渺小的人也在乱世挣扎,驱使他们的是对生存与幸福的渴望,他们也有复杂的动机与甘愿自我牺牲的行事。 用“游戏”这样的词来形容这片大地上奔走的每个人,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南河活在这里十余年,和太多的人有jiāo集,也接受过太多人的真情实意,以前所谓的帝师任务挂在她头上,心里总是别扭,甚至有些心烦,现在她明白了原因。 她一面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她认真的考虑辛翳的将来,考虑山鬼那些孩子们的xing格和长处,和他们像一家人似的相处;然而另一面却又有任务在提醒着她,她很快就会离开,她必须想办法达成目的…… 甚至因为后者,因为所谓的任务完成就会离开,有太多该表露出来的自己被隐藏起来,有一些明明可以说出的话却没在合适的时候说出。 她现在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为了回家?回去做自己的高中老师? 十几年过去,她连同事的名字都快记不得 分段阅读_第 18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了,她都觉得曾经的生活才是陌生的了。而且看这个领导的坑爹样,还不知道要让她在这儿待多久……难道她真的要一直受它摆布? 难道为了这个“帝”字,她要在这里待上几十年,也要在这几十年间一直把自己当个局外人,当个游戏主角?! 南河今日再见到辛翳,看着他长高的个头,看着他微瘦的脸颊,她恍惚之中忽然明白一件事:她所做的许多事情,都与任务无关。 包括对辛翳的心疼与期盼,包括对其他山鬼少年们的亲近。在楚国这八年,真的想着任务的怕也只是头一年,往后她想的全都是要保护要帮助他们,要让楚国走回正轨变得强大…… 她每一次忍不住想伸手摸摸辛翳的脑袋,她每一次替他量算身高时候的感慨,还有她此刻不愿意走也不愿意说出身份、就还想着再见见他的心情,这些都和任务无关。 是她真实的情感与想法,是什么也不能改变的。 南河忽然叫住车夫:“回去,回主宫附近。” 车夫愣了一下。但寐夫人好歹是宫中唯一一位夫人,车夫和卫兵毕竟只是奴仆,也不敢说什么。 南河道:“不要进主宫的宫门,到外头就停下来,我自己进去。” 车马往回驶去,南河提裙下车,她远远看到了主宫宫室的卫兵在台阶下站着,但她并不是打算进主宫。她想要去自己以前居住的地方。楚宫的小路窄门,卫兵的布防和巡逻,她再熟悉不过了,她的旧宫室距离主宫也并不太远。 南河提裙,轻车熟路的走过几道小门,绕开卫兵,顺着宫殿的几道回廊,走不远,就看到了自己曾经住了多年的地方。回廊上竟然还点着几盏灯,只是没有来往的寺人,更没有戍卫的卫兵,有死一样的静谧。 她提着鞋子,穿着白袜走上光洁的回廊。 这里像是有人一直在打扫维护着,障子被打开了两扇用于通风,屋内用物一切如旧,就连她那几杆zhà了毛的细笔还都摆在她惯用的位置,软垫上常年跪坐磨出的痕迹依旧,铜镜上罩着蓝色的麻布,被褥被叠的整齐。 仿佛等着她随时回来似的。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灯芯被掐的细细的,灯火如烧红的铜豆,微风下颤抖。灯台就放在她桌案上,仿佛添一次油就能永远的燃烧下去。 南河心头一震,望着屋内细节,站在回廊上半晌。她自己都不敢再走进去了。 过了好久,南河才提着木屐从敞开的门前走去过去,走向了后院。 后廊上无灯,但她不需要灯也可以走过去,在临着下到花园台阶附近,有一廊柱,这几年都没有刷漆,摸上去有漆皮皴裂的粗糙。宫室里所有的廊柱都刷过新生漆,黑的油亮,只有它老旧,这是有原因的。 南河莞尔一笑,摸到熟悉的位置。 那里有一道道横着平行的刀痕,越往下的位置越老旧,因为她过去每次路过都要摸一下,长久的抚摸后,刀痕甚至都变得圆润。下头几道刀痕,只到她肩膀的位置,在往上,刀痕越来越新,她也不得不抬起手来才摸的道。 正正好好八道刀痕。 她身上没有铁器,弯下腰去,凭借蓝白的月色,在花园的碎石里捡了一块有尖角的小石头。 黑色的廊柱在微弱的光下看不清那些旧刀痕,南河的手指顺着摸上去,她估摸着比去年最起码长了一寸多,她手摸索着,在最上头的刀痕往上一寸多的位置,用石子儿划了一道。 又描了一遍。 南河倚着廊柱,摸到这道最新的最浅的痕迹,有些眼睛泛红,有些想笑,她伸手抱住那根微凉的柱子,像是依靠着,手一环圈住某个人。 真好。 九道痕迹,他一年年长高,她一次也没有缺席。 第52章 载驰 南河站在田垄上,身后围了一大群的人, 烈日曝晒, 她穿着一双木屐, 将胫衣裤腿挽起来, 以手撑在眉眼上。 一老农将农具递到了南河手里。 南河呆了一下,用刚学了没几句的带方言味的晋语道:“就是用这个起土呀。我知道,这个是耜。只是公为何不用犁。” 分段阅读_第 18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是起土的农具,形状像个半人高弯柄的两叉的大叉子,弯下腰chā进土中,一推一撬,过冬后硬邦邦的土块就被撬开了。 老农笑出了一口残牙:“哪儿有牛, 一般人家有几个有牛的, 再说, 有牛也祭天了啊!不过大君知道这个也是不容易了。” 南河咧嘴一笑:“农乃国之根本,孤不但要了解,也要当个虚心受教的学童。公不若让我来试试。” 老农呆了一下,田垄上挤得一群大臣也呆了呆。 虽然看晋王今日穿着窄袖胡服与到膝盖的袍衣, 就知道估计他要活动活动筋骨, 却没想着是要下地。群臣一个个穿着长衣站在田垄上对着满脸笑容,光着脚走进田里的晋王发呆。 最高兴的就是大司农,他平日就是出入朝堂也是短打胡服,看小晋王这样重视农耕,也想要下地来搭把手。南河却摆了摆手,大司农平日躬亲田野, 慰问农户,已有美名,还让他来参与这种活动没意义。她抬手指向师泷:“相邦别站着看了,平日里辅佐孤治理国家上下,这时候还不下来帮帮孤?” 师泷就猜到小晋王不会放过他,叹了一口气,挽起衣摆脱了鞋,也走下地:“大君,你叫臣来也没有用,臣也不会耕地啊。” 南河将耜chā入土地,道:“我知道你不会,我叫你来,是不想一个人丢脸。” 老农又递给师泷一把铁臿,道:“他在前头起土,你在后头碎土就好。” 眼见着这一块田地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圈百姓,有的还兴致勃勃的喊着别人挤到前头来看。春季的播种耕作已经要开始了,南河自作主张的要带群臣到曲沃周边“视察”。 不单在先秦,就算是秦汉时期,君主也绝对谈不上天高皇帝远。就算汉代帝王,也曾多次走到县、里中做登记人口的工作,单是历史上记录的他离开王都走到各地视察的史实就有不少例。更何况晋国也算不上什么大国,她也不算皇帝只是晋王,在刚刚经历战争、宫变之后,更应该多露脸多走下云台。 与后世那样皇宫远离平民生活,官僚体系异常复杂的封建社会不同,这时代的王国,更类似于欧洲中世纪,有复杂的国家间王室联姻,有城邦为单位的攻守战争,有壮大且立场不坚定的贵族存在,还有着列国之间“讨伐”“围护”等概念的战争道德体系。 南河早就意识到相较于依靠贵族,在这种国家依靠群众,和群众拉近距离,才会能够在战争、在政局中让自己利于不败之地。用近乎冷酷的理论来说,群众是军队与赋税的主体,而且他们的力量也不足以联合起来反抗王室。 国君就算做做样子的表现出自己诚信与仁爱的一面,会怀疑国君的也是少数。毕竟对于平民来说,怀疑与内心的激愤也不能改变任何事实,反而会让自己陷入痛苦,在人安于现状乐于幻想的本xing下,只要不去对他们的财产人身造成毁灭打击,只要不让他们连口饭都没有活不下去,就算高税收高人力支出的情况下,就还是会有绝大多数的百姓相信国君的诚信与仁爱,并且和他站在一起。 南河也本来不打算和贵族关系太亲密,而且晋国遭遇饥荒与战争,未来还要有很多困境,她必须尽量和百姓站在一起才能保证晋国的稳定。 这样亲自下地耕作,走入老兵与百姓中,是许多这年头的国君都会做的事情,他们的美名也在战争与发展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南河此刻手里拿着耜,chā进地里翻土,做的不太好,那老农给她比划了好几下,她才掌握窍门。然而这样弯腰一次次翻土起地,走出去没几十步,南河就觉得自己腰要废了。 跟在他后头的师泷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拿着铁臿,要把翻上来的大块硬土再敲碎。师泷就算游学过,也是贵族出身,哪里干过这种农活,他把手里的铁臿当劈柴斧头用,挥起来一下下砸在硬土上,看的那老农直着急。 老农上来忍不住chā手好几回,师泷才勉强学了个样子,进度已经比南河差了一大段距离了。 他光着脚还踩到几块小石子儿,脸都皱了皱。 大君还 分段阅读_第 18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真是年轻有干劲啊。 那老农似乎也很喜欢小晋王,看到南河干活一段,累了正撑着耜擦汗,那老农走过去又跟她搭话。师泷在后头喘着气碎土,老农一抬眼,看见了小晋王撑在耜上四指的右手。 他愣了一下,或许是这老农也不知道什么叫委婉,什么叫不该问的,就跟在村头聊天似的,指着她的手问道:“大王的手怎么弄得?” 田垄上站的群臣都微微变了脸色,屏息不敢说话。 南河低头,抬起手来,笑道:“不小心被歹人所伤。” 那老农竟然接口道:“歹人就是白矢吧!我们前些年还听说什么公子白矢会打仗,保卫边境,谁能料到他会做出弑父这样的事。” 南河没料到白矢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不过这件事怕是也有群臣和贵族的助力,再加上先秦时候四处游历经商的人也不少,许多故事和消息都是口口相传,晋王扶棺回曲沃的那日,曲沃百姓得知消息,几乎所有人都走上了街道,云台下贯穿城郭的土路上挤满了边哭边随着车马走的晋人。 南河那时候心里的震撼难以言喻。虽然在史书上曾多次看到描述先秦时君主和百姓的关系的段落,但当她扶棺坐在车上,俯视着无数张震惊、痛苦或流泪的脸,他们面上还有饥荒的消瘦,衣服也破旧不堪。 他们绝大多数的人可能都没有真的当面见过他,但绝大多数人都是随他一同变老,在他的庇护下长大,大政在民不在朝,晋国的每一场战争与改革,都是这些人与淳任余一同度过的。 能在死后有淳任余这种待遇的人物,并不多啊。 南河摸了摸断指上还包扎的棉带,微笑:“也是因为君父保护我,我才只断了头发,伤了小指。” 那老农低头看向南河掌心手背上还没完全掉痂的细小伤口,想说什么,嘴笨又说不出合适的话。小晋王在这时候,仿佛就是先王还在眼前似的,没有再自称孤,十分顺嘴的自称“我”,语气且带着孩子似的谦卑。 南河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田地周围聚拢过来的百姓,道:“其实我想过,我宁愿自己死,保护君父只伤了小指该多好。”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也愣了一下。这不像是她的xing格会说出的话,反而像是她说出了舒的心声。 舒……她在这里鸠占鹊巢,而舒又在哪里? 南河整顿了一下心情,问几句去年耕种与收成的事情,不止那老农,连周围围观的百姓脸色都黯淡了些。 南河叹气道:“去年的灾情,大家都过的不好,活到今年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老农神情更灰暗:“今年还不知道收成如何……” 南河:“一定会好的。孤会尽快令各地县、里租借农具和耕牛,司农也会去各地考察,今年的纳粮也不会再像战时那样高。孤有一种预感,今年必定风调雨顺!” 她说话时有一种笃定的语气,承诺里也有具体的措施,周围的百姓面上神色也轻松了些。 老农到底是王城脚根下的,也不止傻乐,道:“那打仗怎么办?楚国会不会快要打过来了?” 南河:“不会。孤有应对的办法,但现在重中之重,是要大晋上下的百姓有地可耕,有粮可吃。要是大家都饿的没有力气,还提什么打仗。就算真的是有战役,那也是为了自保,不会是去年那样全国动员。” 师泷碎土到一半,听见了南河与老农的对话,忍不住抬起头来。 她倚着铁耜,神态自信且坚定,不论这一刻是不是在百姓面前的作势,但所有的百姓与大臣,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法离开她。 南河朗声道:“只是如今我站在这儿,有君父的战绩与荣光在先,又有君父的选择,我必须要要求自己能够成为像他一样的人。我知道大晋如今难关当头,但我也有信心和在这里耕耘生活的所有人一起,度过难关。灭国的耻辱与惨痛我们都经历过了,还能有什么阻挡的了我们。” 她语气算不上激昂,却像是与自己的亲人说一件毋庸置疑绝不改变的事。 南河微笑:“我相信一场战争,一次干旱不会摧毁大晋 分段阅读_第 18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祭台上燃烧几百年的火烟,更不会摧毁素以坚韧素朴为名的晋人。晋人扛得住这些,我作为淳氏的子孙,也扛得住。” 那些百姓神色有些触动,但大家都是勤恳耕作的农人,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只那老农半晌道:“我是不会离开这块地,离开汾水。就在那座山脚下,还葬着先祖和亲人,还有我曾经为大晋复国战死的老父与长兄。” 南河神情有些触动。 光着脚站在田地里的百姓也纷纷道:“我们不会走的!这地方养活了几代人,这才多大点事,我们就要跑走么!” “就让他大楚来!一个蛮夷,还能毁了我们!” 当南河放下农具穿上木屐,在百姓的簇拥下走过田垄,在两旁果树簇拥的道路上,宫之茕带人正等候着她。群臣纷纷走去乘坐自己的马车,南河也登上车去,宫之茕凑上前来,她挥了挥手:“别着急,到云台再说。” 待马车驶回宫中,到了云台的台阶下,宫之省也备着轿子在等待了,南河钻出她至今无法适应的低矮车厢,走过去对宫之省摆了摆手,干脆坐在了台阶上。 南河用软巾擦了擦脚,就坐在云台长长的台阶上,对着站在她旁边的宫之茕招了招手:“你也坐。” 宫之茕:“臣不敢。” 南河:“怎么,还嫌台阶脏?” 宫之茕这个人也不太爱笑,南河跟他开句玩笑,他依然绷着脸,但还是坐下了,压低声音道:“……舒还活着的几率已经不太……高了……臣已经寻过各处了,汾水周围的大小县、里都找过了,连她的半点消息都没有。” 南河心里一颤。若不是前一天从领导口中得知了舒还在的消息,她此刻心底不知道要有多难受……多自责…… 但如果她还活着,却在这样的搜查下还没有被找到,那就说明她可能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南河心里难受起来了。她年级还那么小,十七八岁不过是现代孩子刚刚高中毕业的年纪,去到温室一样的大学都还有很多人适应不了,她却要带着伤流落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而且在这个时代,贵族与普通的百姓生活差别极大,语言不通,无法jiāo流,而且晋国境内还面临着饥荒…… 南河几乎不敢想象了。 她更感觉自己像是鸠占鹊巢…… 宫之茕道:“我们还会继续找,请您别……伤心。这时候您更不能软弱。” 南河半晌才点头:“这次你亲自出去找,确实让你受累了。但请也让各个县里注意着消息。” 她正和宫之茕说着话,就看到师泷的马车从外宫的城墙外驶进来,师泷急匆匆下车,南河叹气。宫之茕微微斜过眼去:“大君现在觉得师君烦了?” 倒也不是烦,她就是总觉得自己是个jiāo不起房租天天被房东追着的住客。师泷一来,必定带着一大堆让人头疼的事儿,还有他本来xing格跟她也不是特别相合,南河又怕他瞧出破绽出来,自然有点累了。 师泷手里拿着几卷竹简,他穿着大袖深衣,袖子最长的地方垂下来几乎快从蹭到地面了,阔步走过来。 南河:“看你的神情就知道有一堆事儿。说罢,我也收到不少消息了。” 师泷:“秦国打算在少梁会盟。老地方。您会去吧。” 南河在楚国的时候,就听说过秦晋两国每隔两三年就会双方国君会面一次。这回淳任余死后,秦国就主动表现出修好会面的意思,让南河也觉得心里松了口气。春秋时候国与国之间亲密诚信的遗风,大概只在秦晋两国之间还存在了。 而且四月老晋王下葬,怕是秦国国君也会亲自前来参加葬礼。 南河点头:“去是必定要去的,此次与秦国会面,也有许多事情要商议。” 师泷:“另一边,赵国也提出了会谈,态度十分友好,还有意将女儿嫁给您……” bi婚的事儿她先装没听见,南河皱眉的原因是:“赵国?赵国会与他国会谈?” 赵国近十几年在北部逐步壮大,挤得燕国都成了边陲小国,幅员辽阔军力强盛。 如今列国的版图,简单说来就是肉夹馍。 分段阅读_第 18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赵国北境辽阔,东西跨度大,占据了从榆林到保定,包含山西北部、内蒙古东部和整个河北等一大片地域,是北边那块馍。楚国则占据长江周边几乎所有地区,从川蜀到江东,北部最远伸手到了黄河上游,南部还有几大重镇一直到长沙一代,民族混杂,横踞天险,是南边那块馍。 而秦晋魏齐宋和其他小国,就是被夹在里头的肉了。 但也是秦晋魏齐宋这些小国,占据的地方才是土地肥沃,文明繁荣,华夏正统之地。楚与赵其实都算是被排挤在中原之外。 楚国被认为是蛮夷,没改革之前动不动被各国联手放血割肉,但各国都鄙夷楚国没有文化不出君子,几乎从不把楚国牵扯进会盟、谈判之中。 而赵国则是在这些年主动跟所谓的“中原正统”划清界限,几乎不会面不来往不通婚,唯一的jiāo流就是在战场上。不过赵国也会从各国寻找各种人才,荀囿当年就算是其一,不过很多人进入了赵国也就再没了消息。 总之,在这个念头还能如此神秘……或者说是闭关锁国的国家也不多了。 南河当时就想,或许赵国一直在境内为统一的大战做准备,毕竟各国的军备、人口互相大概都了解,可是赵国境内如今是什么状况,谁也不知道。 这样的赵国,会主动跟晋国会谈? 还是说赵国也像是楚国一样,发现如果要吃黄河沿岸的各国,最好从晋国吞起? 师泷倒是也思量过这个问题,道:“赵国这些年打仗倒也是堂堂正正,不至于在会盟的时候突袭对方国君罢。不过赵国前一段时间开始活络起来了,与齐、魏都有过沟通,或许是也打算与中原各国搞好关系。” 南河点头:“要不我先回公文,和气一些,先不拒绝,让赵国的来使送回去。不过如果要跟各国会谈,必定还是要先见秦王。” 这会儿正是云台被日落夕阳笼罩的时候,师泷看南河没有起身的打算,也坐在了台阶上,忍不住看了一眼她耳垂。宫之茕对她行礼默默走开了,南河过了一会儿,看着外宫的空地被云台的庞大yin影笼罩,道:“我说的编户齐民的事情,相邦回去考虑了么?” 师泷转过脸去看了她一眼,南河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远处的城郭。 师泷轻声道:“臣想了。听说靠近上阳附近许多村落都已经空了,都举族举家搬到了楚国境内。而楚国也在这两年实行了编户,听说他们连身份都已经在楚国录入,怕是也不会被放回来了。” 南河之前就与他说,想要对百姓人口进行详细的编户,各家男女姓名年龄甚至体貌特征,连带家中拥有的田地甚至牛羊农具都要做详细的核查。而后为了鼓励开垦拓荒,税收不按土地面积来算,而按照家中可劳动的人数来算。 这样不论是能征兵的数量,能收粮的数量,都能由曲沃的朝堂掌握实时的动态,也能够为战争、灾荒做出长远的计划打算。 更重要的是掌控人口,进行编户和更正规的税收,就需要更完善的县衙与里长的设立,地方村落中低层官吏的普及,也能进一步削弱大小氏族在当地的控制力。 师泷:“这项政令本是没有问题,但大君说要将它当成必须贯彻的国策……那在地方就需要设立很多县衙与里长,需要提拔很多的官员。这也都不是问题,只是我这两天都在思考,其实这个政令下去,迟早会变个样子。“ 南河没说话,她心里有数。 师泷:“只要用人口来定税,地方氏族可能会大量侵吞土地,趁着荒灾更去以粮食来jiāo换百姓的土地,让百姓没有土地可种。就算百姓平民再去垦荒,但垦荒到真的收成可能需要几年时间,这期间就可能因为无粮被迫为奴……而地方官吏再怎么样也大不过氏族,就算刚正不阿的人也不敢与地方氏族起冲突,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师泷盯着她,南河神情并不吃惊,她轻声道:“你一向很会在朝堂上说话,我知道,你提出问题的时候,永远心里都已经想好了答案。那你打算怎么来保证这个政令的实行?” 师泷 分段阅读_第 18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低下头去:“如果是臣,就会要求编户的每一户下,平均每个人拥有的土地是有上限的。当然一般百姓都不会能耕种那么大的土地,这个上限是来限制氏族的。如果哪一户超过了上限,从他所拥有的土地中,选良田充公。公田属于大君,暂管于县衙,公田每年要借给家中有伤残老兵的军户、或者是受灾遭遇不幸的人家,县衙则要每年将公田的使用汇报朝廷。” 南河微微点头:“不错。不单是公田,属于公家的农具和耕牛也可以借出。虽然这个方法也会让人钻空子,但也算好。” 师泷:“是臣也觉得会有人钻空子,所以可以派朝廷官员随意到各个县内进行督查。只有曲沃的官员才有能力和地方氏族对抗。” 南河:“可以,御史大夫监察百官,可以在他手下设立更大的部门,用来监察地方官员。” 师泷神情微微有些激动:“而且也可以削弱氏族的食邑,否则光是食邑就占据了不少本应该用于军饷或灾荒的税收粮食。” 南河转过脸来:“善。整体收税可以教往年有所降低,编户下会有更多的隐藏户口被放在台面上,降低每户的税收可以让更多百姓愿意配合,但朝廷整体税收却反而会上涨。不但如此,登记农具和耕牛可以防止犯罪偷盗与私造兵器;给家中有伤残老兵和在伍军人的民户大幅降税以鼓励入伍;给有军阶的大小军官免税以鼓励战场拼搏厮杀。编户齐民就像是云台的石基,有了它,才有以后更多征兵、造甲、收粮政策的实行。” 师泷因她列举的政令而心潮澎湃。之前就说只要太子登位,就有他大展宏图的日子。果然来了。 他道:“那臣这几日再考虑一些,关于监察地方官员的事情,还要与郤君商议,之后就写案牍递jiāo给大君。” 南河应了一声,这才转过脸看了一眼师泷有些兴奋的面容,道:“但这些都无用。都无法防范。这些政令迟早会变形,氏族侵吞土地,百姓流离失所,开始逃户装死避税,是必然的结果。” 师泷懵了一下。 第53章 淇奥 南河微笑:“没,我只是说一个必然的事实。这些政令都会有腐烂的时候, 可能很快就因为你没有注重实施的细节而漏洞百出, 也可能坚持了数年之后才开始各种问题层出不穷。我们在这里思考再多, 就算是我们有通神之才也无用。你我想避免的事情一定会发生。但我不是说就不做这件事了。” 师泷沉默的瞪大眼睛。 南河笑起来, 垂下细软的睫毛:“我只是要你做好与天斗与人斗死磕到底的决心和斗志,也要有处处陷阱一不小心就全面崩盘的谨慎与仔细。在政令实施后出现问题的时候及时补救,想出办法来缓解。提前告诉你这些事情必然的结果,也只是希望如果政令没有按照你想象中贯彻,你也不该吃惊或丧气,而是要……充满耐xing,充满斗志的做好和这些头疼事死磕一辈子也赢不了的打算。” 她说完了, 才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多么像个先生, 也愣住了, 叹气又笑道:“我只是这么说。” 师泷呆了半晌道:“殿下……” 这个语气和谈吐让他感觉熟悉且震惊。上一个让他听了之后如雷贯耳的人…… 南河估计也猜自己说的话,挺不像舒的。但她这几天想了想,也没办法,舒以前可能很天真, 但如今晋国这个形式, 她也没法再演天真了,再天真就灭国了。她只能尽量看起来跟舒的xing格差别别太大,而后就只考虑国情来说话做事了。 南河道:“狐笠似乎病好了些。昨日,他来找我了。” 师泷还在呆愣之中,南河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师泷:“找大君做什么?” 南河:“他同意了我说的话。他愿意为我所用,而不是狐氏为我所用。” 师泷瞪大眼睛, 光在这儿坐了这一会儿,他眼睛都瞪圆好几回了,要不知道还以为他为了不长鱼尾纹做眼部伸展运动呢。南河有些想笑:“怎么,师君不愿意见他入朝堂?” 肯定不愿意啊。如果狐笠不代表狐氏入朝堂,那就相当于 分段阅读_第 18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又来了个和师泷有同样优势,且同样可能被重用的人。南河其实只是想在和氏族的拉锯战之中给自己多加一枚砝码,但想到这俩人一个“心慈面善”浑身病弱的狐笠,一个“花枝招展”傲娇骄傲的狐狸,还是旧日同门,那真是天天可以看戏了。 师泷肯定觉得她是想重用狐笠来制衡他。 就真是制衡他,他也要憋着。谁让南河前些日子在氏族的威胁下舌战群儒的保下他。 她忍不住想笑:“怎么,师君不愿意?” 师泷其实也不是不容人,而是对于狐笠,他实在是有些了解…… 师泷半晌道:“没有。这是好事。大君是打算让他……” “御史大夫手下要增加很多官员,孤打算设立御史台。到时候让狐笠先去各地督查,毕竟郤伯阕所在的氏族又大,人脉又广,不知道多少人他都认识也想扒着他。狐氏有旧日的名声在,有处理氏族内部复杂关系的能力在,却没有了人脉和实力。就看他能否在督查地方官员,削弱地方氏族的时候站对位置了。听宫之茕说这狐笠是个表面善心的狠人,希望他能胜任。” 师泷倒是心里松了口气。 晋王没打算让他一飞冲天啊。不过也是他不知道狐笠旧日在稷下学宫的盛名。 可稷下学宫也是个每天每月都涌现出各种奇才的地方,就算狐笠当年在稷下学宫声名赫赫,这几年过去了,名声也早就跟烟似的散去了,没有多少人真正记得他了。 南河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台阶下的小轿走去。 师泷呆了一下:“那这几日我就将编户齐民政令的细节呈jiāo给您。” 南河点头伸了个懒腰:“去吧。哦对了,你年纪才二十多,下地干会儿活就喘成了那样……师君还是多锻炼一下身体吧。” 师泷好像一直有点懵,以他的xing格居然听了这话乖乖的点了点头。 南河有几分想笑:“去吧。啊对了,以后尽量别夜里动不动入宫,拉着我说动说西。我现在……还要长个,挺缺觉的。” 师泷还在神游天外,点了点头:“好。” 南河自然不会说,她这些日子愈发期待夜晚了。 然而自从那次请她过去念了一小段让人犯困的齐物论,他就几天没有再找她过去。 是辛翳当时一时兴趣,找她过去看两眼,觉得没劲儿就让她走了? 可……南河这会儿,却有点想主动往他眼前凑了。 这一日深夜再度醒来,宫室内早已灯火亮起来,等着给她开火提供一顿晚食,南河吃的都有些不甚安心,一直到撤了饭坐在宫室内梳头,才忍不住问道:“大君这几日没消息么?” 森与藤jiāo换了个眼神,笑的促狭:“还没有。不过夫人能近身,已是了不得了。” 南河看她们那个眼神知道她们脑补的是什么。也不过是所谓什么刚受宠的夫人满心少女情怀期待着下次宠幸……可能深宫怨fu又要多上一个。 南河还真没法解释。 只是被她们那眼神看着,南河本想开口问问自己在主动去找辛翳,算不算是违规cāo作,这会儿她也问不出口了。南河拼命搜索以前看过的宫斗戏码,小婊砸想要在皇上面前露脸一般都能用什么手段……她看这些电视剧小说都很古早了,绞尽脑汁半天,只能幻想出花园唱歌,桥上跳舞,嘘寒问暖这种老土玛丽苏手段,均被她以“找死”的理智给坚决否定。 想着想着,南河都有点生闷气了。 以前那里用想见他,都是这小子不懂规矩,不知亲疏,天天死皮赖脸往她家里奔。她都穷成那样了,他还吃她的用她的,就恨不得把楚宫扩建,把她家里也给圈进去了。 结果如今,她心里有点担心他的风寒,想见他一回还要这么难。 都什么事儿啊。 这会儿,南河正想着,竟听到外头传来通报的声音,她身子都坐正了几分转过头去,藤看她的样子笑了笑:“奴去看看是不是大君身边的封人来了。” 南河当时都觉得自己有点丢人,忍不住扶额:得了,现在宫里都觉得她是个深宫里听到车马声就恨不得狂奔过去的寂寞女 分段阅读_第 19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人了。 然而她现在住的这么偏,要不是辛翳来找,还真的不怎么能听到车马的声音。然而坐在屋里没一会儿,听到了通报。果然是辛翳让她过去了。 南河心底却并不太紧张了。怕也就是辛翳觉得寐夫人与荀南河长得太相像,图个新奇,让她当个人形灯烛或者是念书的人偶,拿着当摆设的。她倒也可以小心翼翼苟着,在他旁边看着就好。 而另一边,辛翳隔着屏风,漫不经心的向寺人问话,听到一半,陡然坐了起来:“你是说……她这几天都醒来了,也都问了?” 那寺人低头:“是,奴没有直接向寐夫人身边的两位女使问话,而是问了其他的宫女。她们都说夫人醒来之后问大君有没有请她过去。得到消息说没有,寐夫人就坐在宫室内发了一会儿呆,后来又让人找简牍看,您提前让人备下的竹简便也都送过去了。不过她也就看了一会儿便睡下了。” 辛翳似乎不敢相信似的:“这几天都问了?” 寺人:“是。醒来之后没几句就是问大君这里有没有消息。” 这寺人也算是耳聪目明,感觉到大君似乎心情大好,连忙又道:“寐夫人听说大君没请她入主宫,似乎情绪很低落,甚至坐在院子里等着车马前来——” 辛翳又有点不太信。南河上次哪里是想见他…… 但这话听进耳朵里,他忍不住瞎想更忍不住开心,神情大悦,手拿着竹简展开又卷上,半天才道:“嗯,下去吧。别忘了继续向她宫里的人打探消息。那两个女使怕是跟她亲近了,就不要惊动她们。” 平日里除了景斯,甚少有人能有机会靠近楚王。那寺人明白自己接了个长期传话的活计,又惊又喜,连忙伏地称喏,退下去了。 辛翳卷着竹简在掌心里敲了几下,脑子里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招yu擒故纵使得真是好啊! 其实他自然是想天天见着荀南河的。但天天叫她过来,就以荀南河的xing子,往好了想是她几天可能就生疑了;往坏了想,她或许不太愿意总见到他,几天也就生厌了呢。 总之辛翳为了把戏演下去,也要拖着,也要晾一晾她。但才没两天,他就觉得这不是在晾她,而是在晾着自己。说不定荀南河在那头乐得自在,夜里剪着灯花下下棋,渡过了深宫养老生活,而他在这儿抓耳挠腮的还想着怎么演。 不过寺人这几句话,倒是让他心里舒坦了不止一点半点,这会儿一边瞎想着忍不住乐,一边随手把竹简抛到半空。辛翳正想接住,却一走神,一下砸在他自个儿鼻梁上。景斯正走进来,就听见屏风后的辛翳闷哼一声,他端着漆盘绕过来,才看见辛翳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让先、那个寐夫人过来。” 景斯微微抬眼:“……喏。” 辛翳:“我在先生的居室见她。” 景斯一惊,微微皱眉:“大君这是……” 辛翳还在兀自高兴,眉毛都恨不得飘起来了,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唇角勾笑:“之前不就一直让人打扫点灯么,离得也不远,我直接过去就是。” 他放下手,景斯抬头,道:“大君……您流鼻血了!这是怎么着?又出了什么事儿让您着急了?” 辛翳也一愣,手在鼻子下头抹了一下,才看见红。他以前情绪激动起来经常就会流鼻血,但这会儿也不至于因为荀南河问过他几句,他就激动地流鼻血了吧。辛翳仰头道:“不至于!就是刚刚不小心砸了一下鼻梁,拿布巾来——我没事儿,你让人去传话把她接过来吧。” 辛翳还在这儿接过软巾堵着鼻子,对他挥手,景斯俯首称喏,蹙着眉头下去了。 景斯心里不忿。大君恋慕荀君的事情,他贴身伺候又不是看不出来。如今痴迷上一个长得像荀君的夫人也就罢了,领着人去荀君以前的居所是什么意思?还真打算拿个女人当替代品了? 但景斯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辛翳看着任xing,实则在大事上从来都很有分寸,从小到大一步步走来都是别人走不出的却又不得不佩服的险棋。毕竟荀君与他感情深厚,他受不了荀君离世的打击,痴迷一 分段阅读_第 19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个好掌控的夫人,倒也没什么错…… 只是景斯因为辛翳轻而易举找了个替代品而心里觉得恼火。有点替荀君不值。 难道荀君陪伴多年,能吸引大君的就一张脸了么?这寐夫人顶多识几个字,怕是连大场面也没见过,她怕是连荀君的半分气度也学不来。 不过也是这寐夫人不过只在他面前出现过一回,要是再多几日,辛翳怕就是能瞧出来这寐夫人和荀君芯子里的天差地别了。 辛翳走着自己熟的不能再熟的路,嘴里哼着歌。荀南河的旧宫室里一切如常,他推门进屋,走没几步,往她以前做的桌案旁边一摊,手一伸,往桌案后头书架上摸。书架里摆了个小筐,他坐在地上,手往小筐里摸了一圈儿,竟然没有。 辛翳靠着垫子喊了一嗓子:“来人!平日都是谁料理这屋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南河:被人踩了怼了,我竟然莫名感觉到开心? 第54章 考槃 两个寺人连忙跪着进来,伏地称喏。 辛翳鼻子里塞着细布条堵鼻血, 说话声音也闷闷的:“不都说一切照旧了么!”他说着把空dàngdàng的小筐掷在地上:“里头的东西怎么不补——” 两个寺人面面相觑, 颤抖着低头道:“奴不知大君说的是什么东西……” 辛翳气得想把小筐仍他们头上:“什么东西!肉脯肉干!孤以前来, 哪有一回是空着的!”而且荀南河还不许他多吃, 说是容易磨得后牙不好,每次都跟奖励似的只让他拿一两块让他咬着玩。 她以前还总笑他是个无肉不欢的小狼崽子,辛翳那时候还挺幼稚,老是在她这么说的时候学几声“嗷呜”的狼叫,引得荀南河笑的不行。小时候那么做算是可爱,大了还这么干就是蠢了,但他竟然还肯这么蠢, 算是明白幽王博美人一笑算是什么意思了。 那两个寺人连忙俯身道:“是奴几个忘了。这些肉干肉脯, 以前都是荀君自己去庖厨去拿, 不让奴几个过手。荀君往往七八日就亲自去一趟……奴就忘了这件事……” 辛翳微微一愣:“都是她自己去拿的?” 寺人:“喏。荀君平日也不吃这些,只是去拿了回来。奴也不知……”不知道是留着给您当零嘴的啊! 辛翳半天才回过神来,自己起身把那小筐捡了回来,好一会儿对着那底下铺着一层白麻的小筐发愣, 半晌道:“那她平日里爱吃些什么?” 寺人:“奴也不知。荀君以往用饭并不挑剔, 只是她不爱吃腌熏和干肉。” 辛翳发愣:原来她自己从来不吃这些啊。 寺人又道:“荀君爱惜牙齿,不吃难咬的食物。那奴几个这就再去庖厨拿些来。” 她确实比较注意牙齿,他以柳枝沾盐清理牙齿的习惯还是她要求的。只是辛翳认识她之后才掉了尖牙,长了两颗虎牙,南河竟然一直自责,自责她没管住他tiǎn牙齿乱吃东西的习惯。 一想……又想多了。 外头通报说寐夫人来了, 辛翳赶忙把筐子放回书架上,整个人就跟被人入戏似的猛地往后一躺,装作闲懒自在的瘫在桌案旁边,看那两个寺人要走,连忙道:“等一下——” 说着他拽掉鼻子里塞得布条,扔给俩人:“扔了扔了——” 毕竟塞着不好看。 寺人不肯走:“可是大君要是再流……” 辛翳不耐烦:“好了好了。以前也不是没流过鼻血,一会儿就好了。都下去!” 一个个的当奴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天在荀南河居所内外照料,倒是学的几分看着他就蹙眉就想管教的样子! 两个寺人匆匆忙忙往外走,就看到有人领着一个穿暗朱色直裾的女子走了进来,他们抬头看了一眼,猜着是那位寐夫人,正要行礼,只是看见了那张脸—— 两个寺人真是当场如遭雷劈倒抽冷气,惊得傻在走廊上,直勾勾的看着寐夫人。 南河也没想到辛翳会让她来这儿,她还满心担忧,会不会是自己手贱外加脑子一热,在柱子上划得那一道让他瞧见了,那这就真的是暴露身份没得商量了。而且她所谓白天不在这个世界的 分段阅读_第 19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法能忽悠傻白甜重皎,却怕是忽悠不了辛翳。辛翳也知道她的魂魄在北方,万一乱猜以至于猜中了,这事儿就……要完蛋了。 但南河也没想着自己一进来,就撞见了自己以前住在宫内照料她的两个仆从。 看他们那瞪大眼睛活像是见了鬼的表情,她都觉得有点头疼。 她还只能目不斜视的往里走。 两个寺人两腿发软的目送她进了屋,南河走进去,就看见辛翳就跟以前似的,支着长手长脚一副不学无术无可救yào的样子,瘫坐在她桌案旁边。 ……还是这个德行。 以前南河是可以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去,坐在自己的位置,当他是个大件家具,偶尔投食,看到什么值得跟他讲的事情多bibi几句,引得他一阵敷衍的“嗯嗯啊啊我懂啦”,就能这么消磨一下午了。 不过那样的时候,南河也知道他只是身子懒着,脑袋再转,她讲过的事情,他几乎没有忘记的,他总在力挽狂澜后,被她表扬的时候笑出两颗虎牙:“先生当时跟我讲过的。” 这会儿不行了。 她还要伏低做小了。 南河这会儿跪坐在门口低头行礼,束在背中的长发从后背滑落的肩上,她怪不适应的,伸手拎着自个儿的发带把它放到背后,这才道:“……妾、妾向大君问安。” 辛翳半天没说话。她没抬头,自然没瞧见辛翳倚着桌子憋笑。 倒也没多好笑。就是看见她特别不适应自个儿的发辫,更不是满口称妾,他觉得南河装这个夫人倒是装的也让她自个儿挺不自在的。他觉得又亲切,又忍不住想笑。 辛翳抬手揉了揉憋笑到发酸的脸,这才觉得自个儿能绷回去,又道:“嗯,过来。” 寺人合上门便都退下去了,南河这才直起身子提裙过去。 辛翳让她过去,她也不知道该过去多少才合适,就只往前凑了一步。就在他伸手也捞不着的地方上,又坐下了。 辛翳瞪眼,她还低头装乖顺,压根接收不着。 辛翳:……这什么意思啊!防他呢?他还能动手打人么?! 辛翳:“我让你过来!” 南河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辛翳心道:看我干什么,现在你、你就是瞪我也没用了知道吧!我现在根本就不……不怕你了! 南河往前凑过去了一点。这会儿算是能捞得着的范围下了。 她倒是就低头坐着,稳如磐石。辛翳自打上一回,对她一点儿不像女人的木头xing子彻底绝望了,也没有让她嘘寒问暖的打算了。 辛翳这几天也琢磨来着。其实以如今大王和姬妾的身份,他……要是不要脸一点儿,倒是也能占不少便宜。但前提是又不能过分……不能让某人觉得他是混蛋变态色yu熏心,更不能让某人觉得他喜欢这个什么什么夫人…… 唉,这个分寸可真难把握。 辛翳倒是愁并快乐着。 他一伸手,逮住了她胳膊,南河猛地抬起头来,就看见辛翳抓住她手腕,放在脸边嗅了嗅,似乎还挺满意的:“这回倒是长了点记xing,没用那些香膏之类的。” 南河有点震惊,僵着不敢动。她感觉辛翳一张嘴就能在她手腕上咬一口,用他那对儿虎牙开两个小洞,吸几口她的血来吃。 辛翳也抬起眼,跟她对视上,俩人俱是一僵。 辛翳先反应过来,松开她手腕——不对,是扔开她手腕,冷笑道:“怎么?孤就是不让你用那个什么——就是涂红嘴唇的那个,不让你抹个香膏,你还不高兴了?!” 他还真不知道那些女人用的涂嘴的玩意儿叫什么。 南河:……这他妈什么沙雕台词啊,这小子怎么对女人说话那么像个欠抽欠艹的霸道孤高冷王似的…… 也就是为师心胸宽广,也怂于身份限制,否则非掐着脖子把他调教回来不可。 辛翳说出口也有点后悔了。这都什么什么啊,他是找不着话说口不择言了么! 辛翳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半天才挪了挪身子道:“你知不知道孤叫你来干什么的?” 南河微微抬眼,迟疑道:“……念书?” 辛翳:“算是吧。” 分段阅读_第 19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伸手指了指桌案:“念这些。” 南河:……您是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还是怎么着的?自己不能看? 她心底叹了口气,还是提裙从他脚边跨过去,跪坐在桌案旁,摊开了竹简,只才看了两行,她猛地反应过来,一下子合上了。辛翳坐在旁边,懒懒的抬眼:“让你念呢。” 南河手里捧着的正是军探从各个军镇送来的消息,还有一部分是送去他国的探子发来的消息。这些都是军国要事,他让一个夫人读,也太不合适了吧! 辛翳看她不开口,这才睁开两只眼,抱臂笑道:“让你知道了又能怎么着,你还能出宫给人递消息去?\" 南河咬了一下嘴唇,这才低头,展开竹简,为他轻声念。第一封竹简上钤印的封泥还很新,看来应该是最新的消息。上头写的是魏国与齐国再度联姻,齐国太子迎娶魏国公主。齐国太子也不过二十出头,但魏国国君年级已经很大了,那位公主甚至是魏妘的胞妹,都快要四十岁了。 但这更能看得出齐国与魏国这次联姻十分重要,毕竟公主三四十余年未嫁,在魏国境内也地位相当高。她多次出入朝堂,魏国两任相邦都曾是她入幕之宾,她膝下之子也随着魏王四处打仗,她所拥有的封邑也是魏国面积最大的。这位公主的地位几乎仅次于太子,这样的女人如果和齐国联姻,若是齐魏jiāo好齐心,那就怕是东部最可怕的联盟。 魏国占据整片中原版图的最中央,这些年又凭借着狡猾的外jiāo政策与得天独厚的河谷沃土愈发强大。 以魏国如今的版图和兵力,再加上齐国的富庶与科技,如果能够齐心,怕是以楚国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兵力与粮食都难以抵挡。 南河在晋国还没收到这样的消息。毕竟楚国的探子是她和辛翳这些年辛辛苦苦建立扎根的。 不过这个女人,可不是联姻的工具。若是魏国还要再有更多的野心,那这个女人就是魏国放入齐国体内的血蛭也说不定。 南河正想着,也听到辛翳在那头懒懒开口:“齐国怕是娶不起这头母虎,谁知道她去了齐国会怎样。要不是齐魏真的要齐心了,要不就是齐国以为自己有能耐了。庆氏独大这么些年,是野心比天大了,还是氏族的狭隘?” 南河也沉思。 辛翳似乎也没觉得她会对这些事情做出评价。 他倚着桌案,散开的长发有些落在了桌案上,他两手垫在脑后,道:“说到齐国,你是荀氏出身吧。否则解释不了你为何与旬君长得这么像了。你是哪一支出身?” 南河愣了一下。 辛翳没回头:“怎么?还想着怎么扯谎?” 南河以前倒是也与辛翳说过自己的身份。毕竟她姓荀,自然也说过自己是齐国荀氏出身。不过她为了隐瞒自己的女子身份没有提过荀囿的名字。只说是一个旁支的小宗,很没名气,她又是庶子,连稷下学宫都入不得,实在是没有活路,所以不得不去鲁国游学,后来遭遇了齐鲁大战,鲁国被灭,她沦落成了卖yào郎。而且名字都改过了。 辛翳那时候也查过,查到她确实是从齐鲁边境一路来的,确实也遭遇过战争,就没有生疑。 而且荀氏可是齐国的大族,旁支与子孙在齐国到处都是,他就是想查也查不出来。 不过以辛翳的多疑,竟然允许一个查不出出身的人在他身边,怕也是很信任她了吧。 而她最后也没对他说过实话…… 而辛翳虽然跟她偶有冲突,但几乎是一切大小事情都跟她坦诚相告,就算做错了也几乎从不隐瞒。 南河半晌低声道:“……我的父亲,是荀囿。” 辛翳身子僵了一下。他低声道:“是那位……荀氏的名士,曾位列齐国相邦的荀囿?听说他后来隐居了……” 南河对于荀囿的身世,也是游历期间才得知的。 她半晌点头:“是。” 辛翳背对她的脸上神情有些震惊,他本意就是想试着问几句她的身世,没想到她竟然轻而易举的说出了真相。他心底道了几声“怪不得”。 原来是那位隐居名士荀囿的女儿,怪不得她有这 分段阅读_第 19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样的学识和气度。 不少荀氏族人都知道荀囿生了个女儿,但荀囿妻子被迫害后,他就请辞相邦之位后隐居山林,没人知道他女儿的长相和名字,也就知道大概的年纪。而荀囿已经生死不知,近三十年无人见过他,只有人听说过他曾经被请去了赵国,但在赵国那边也没听说过荀囿的名字……他的生死不知,就更没人关注他的那个女儿了。 不过当时辛翳不知道她的女子身份,如果知道,到时候说不定还真的能查出来她是荀囿之女。 南河不肯说,怕也是不想暴露女子身份吧。 辛翳僵在那里,脑子里过了好多事儿,半晌道:“那你怎么会……到这里?” 南河低头整理竹简,就在他以为她不想回答的时候,南河轻声道:“我长到十四岁的时候,我父亲被人……请出山。” 辛翳反应过来她想说的是赵齐之争,只是年份和她现在的身份对不上,她含混过去了。 南河:“不过我们在路上被人围追堵截了。我父亲被杀了,他葬在了历下。我就出来流浪了。” 辛翳:“为什么没去临淄本家。” 南河犹豫半晌,咬了咬嘴唇,说了真心话:“……我不想选择那样的命。” 辛翳愣了一下。 她的意思是说……氏族女子的命运?她不想嫁人,不想在家族之间联姻? 南河:“所以我就从临淄离开,开始游dàng了。不过运气不是很好……不过当我机缘巧合来到楚国境内之后,就遇上了申氏。他们要利用我。” 辛翳呆呆的坐着。她是说数年前她也是一路流浪来到楚国,被邑叔凭发现,而后被邑叔凭利用…… 辛翳:“那……你没有想过回齐国么?” 南河摇了摇头,这才想起来他背对着她看不见。她道:“没有。若是真的有机会,或许会去历下看一下我父亲,不过我随便将他葬在一处瓜田附近的,怕是也找不回来他的坟了。但我没有想过回齐国。” 辛翳:“齐国就没有让你留恋的事情么?” 南河回答的很干脆:“没有。” 辛翳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差点问出口:那是不是来了楚国,就有你值得留恋的事情了?所以就算只有魂魄也愿意回来了呢? 然而他不能问出口,却听到南河在后面用很轻的声音道:“家乡未必重要。人都是要在前进的路上……才知道什么是重要的。” 她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就算回不去现代的世界,她在这里十几年,也能找到真正重要的在哪儿。 辛翳缓缓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都是发颤的,他闭上嘴,把隐隐发痛的喉咙咽了一下,才平稳声音道:“很好。你终于对我有实话了。孤可以谅解你一点。” 第55章 硕人 南河说了几句真话,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情绪涌上来, 嘴上竟也没把门的:“要不是事出有因, 我很少撒谎。” 辛翳猛地回过头来, 点墨的眼睛盯着她, 半晌道:“我不信。” 南河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他不说孤,自称我,说这话竟然跟委屈似的。 辛翳又咬牙道:“我最恨有人欺骗了!” 南河心道:我不也就骗了xing别这点事儿么。我是男是女又不阻碍我是你先生的事儿啊。再说……这事儿你也不知道…… 南河一直不说话,辛翳还以为她是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了,这才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拿着竹简还摔摔打打的:“敢骗孤的人, 都要付出代价。” 这句话要是旁人听来早就两股站站, 汗如雨下了,但南河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翻了个白眼。 南河:行行行,付出代价,荀南河都死翘翘了, 都要葬下了, 你还想怎么付出代价。拉出来鞭尸么? 辛翳还想说些什么,寺人远远在外通报:“大君,令尹前来。” 辛翳皱眉:“这么晚了?” 南河连忙收好竹简,放到桌案的一旁,心里也在好奇,是谁接任她做了令尹?不过能做的人选也不多, 她大概也能猜到。 但当南河透过打开的障子看见原箴的身影走进宫室,心里还是一喜。 原箴是xing格 分段阅读_第 19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温柔了些,但他表面不强势却不代表没有能力,只是早些年有些太年轻,南河便让他去了最难缠的南方,对付那些蛮族,也估计有两年多没见了。他倒是早早长得进门都要低头了,脸也更方了,气度倒是也更沉稳了。 那些孩子里,最理解她也最安静的大概就是原箴了,他真是恨不得她读过的书他都要读,她说过的话他都要记下来,南河对他也有几分喜爱。 原箴还正说:“怎么了?怎么又来了这儿?先生都已经葬下了你也别……” 南河听见了也一惊:她真的都入土了?景斯不是说荀君身子入土,怕是辛翳就能反应过来她就是替代品了。怎么看辛翳的态度倒没半点转变。 原箴正说着,微微低头走进屋内,话说到了一半,一抬头看见了南河,整个人僵住了。他的表情不比刚刚那两个寺人好多少,吓得后退了半步,后脑勺撞在了门框上,才结巴半天道:“这、这这这……” 辛翳倒是心情好了些,道:“有什么事儿?” 原箴指着她:“你、你你你不打算解释解释!” 辛翳一副不愿看她的样子,下巴微微往她这儿一抬:“申氏送来的。” 原箴半晌道:“就那个申氏女?这长相要是申氏的,我、我就……把这个竹简吃了!” 辛翳看他的xing子都能说出这种话,也笑了:“确实不是。申氏也生不出来。行了吧,就拿她……当个摆设吧。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南河这会儿正要退下,听见辛翳说的这句“拿她当摆设”,也不好动了。 辛翳估计原箴这么晚急急忙忙找过来也是大事儿,他有意想让南河在这儿听着。如果真的是国家大事,她会不会一着急,露了馅也要给他指导和提醒? 原箴又看了一眼南河,这才跪坐在桌案前,展开竹简递给辛翳:“是军务。魏国在上阳附近集结部队,似乎想趁着我们还在上阳建城,攻下上阳,而且这边齐国和宋国似乎也在边境会谈。齐国与宋国都和我们有接壤,宋国虽然是小国,这些年也不安稳。” 辛翳一皱眉:“魏国?只有魏国在集结军队?秦国和晋国没有动静?我以为他们要三国联手打下上阳。” 原箴摇头:“似乎没有。秦国境内荒灾还很严重,晋国虽然借粮,但也只借了一点,就相当于一桶水泼进大火了,解决不了问题。秦国现在还没有能力出兵。而晋国,您也应该收到消息了吧,淳任余被割了脑袋,那个会打仗的公子白矢竟然不是淳氏血脉,也被轰出了晋国,如今晋国是那位太子舒继位,怕是连自己门前的事情都顾不好,更别提南下攻打上阳了。” 辛翳:“说来淳任余,我还以为他是被那两处箭伤给弄的病死了呢,没想到居然是被割了脑袋。一代战场驰骋的老混蛋落得这么个死法,倒也真是……不过如果是太子舒继位,那如今倒是攻晋的好时机。” 南河肩膀微微一缩。 原箴:“这话倒是不假。不过魏国如今似乎决心要chā一脚,若是这次能在上阳击退魏国,最好先趁机会直接攻入魏国内部,先把魏国打残。” 辛翳对待军务上的智慧,原箴和荀南河加在一起估计也比不上,他点头道:“晋国在魏国和秦国之间,魏国现在有这样锋芒毕露,如果真的要灭晋,必须先打残魏国,否则北上的线路太长太窄,很容易被魏国从旁边一刀切断。如果把中部的魏国打到无法还手,就可以先取晋国,站稳脚步,下一步吞并秦国和魏国了。” 原箴:“只是魏国也不是好打的。” 辛翳:“至少不用担心齐国从东方进入魏国来支援,他们之间隔着太行大山。而且如果他们来打上阳,出兵魏国也有由头。不过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北上先国家先开刀都不容易。我从不打不能确保胜利的战役。” 原箴点头:“但魏国这次集结的部队不在少数,上阳附近怕是要有一场恶战了。” 辛翳:“恶战就恶战,商牟还在上阳。回头你给他写信,把这件事儿跟他说一下。” 原箴称是:“齐国与宋国的会谈若是有了别的动向 分段阅读_第 19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臣也让人多注意。” 俩人聊的事儿暂告一段,原箴正想找机会问一句这申氏女的事情,就看着寺人捧着装着肉脯的匣子进来,要放进书架上的小筐。原箴笑了:“藏在这儿的零嘴还没忘了。以前我来,先生也总拿给我吃,说是因为你总磨牙,给你备下的。” 辛翳愣了一下,突兀的问了一句:“你也经常吃么?” 原箴笑:“吃过几回,都是先生给的。不过我不爱吃这些。” 辛翳又问了一句:“她主动给你的。” 原箴也没明白这点小事儿有什么值得问得,迟疑的点了点头。 辛翳没说话。 南河看见他们讨论肉脯的事儿,才想起来自己屋里放的唯一的小零嘴,有些想笑。却看着辛翳回过头来,盯着她狠狠瞪了她一眼。 南河:……怎么?她刚刚笑出声了? 辛翳转过脸回去没说话,看着寺人把那小筐放回了书架中层。原箴xing格温柔敏锐,一下子感觉到了些什么,转头问道:“大君……生气了?” 辛翳扯了扯嘴角:“没。我就是……想事呢。这么晚了你也要回去了吧,我送你出去。” 原箴愣了愣,起身和他一起往外走,在走廊上两人也多聊了几句,辛翳说的都是国事,原箴忍不住问了一句申氏女的事情:“大君打算让她一直在宫里?” 辛翳光脚站在回廊上,神情淡淡的。前两日荀君下葬的时候,他就表现的很安静,原箴一直有点担心,今日看到了那申氏女,反而更担心了。担心他真的魔怔了,把那个女子当做荀君了。 看他把那女子领到荀君的居所来,怕是真的有这个意思。 辛翳:“嗯。她会一直在宫里。不会放她走的。” 原箴:“我以为你会杀了她的,申氏送来这样一个人,可就是在影shè……您和荀君之间的事。” 辛翳:“不用影shè。我和先生之间没事儿也有事儿。” 原箴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辛翳:“……你记没记得我当时说你名箴,就是纫箴的箴,因为你那时候就懂得缝缝补补。那时候荀师也节俭,他的衣袍破了也让你帮忙缝补,他每次都对你赞不绝口。” 原箴想起来了:“是。不过后来你都给让人给荀师做了很多新衣裳,她都穿不完,就不来找我了。” 辛翳:“其实……我犯过很多少傻。看你会缝纫,我甚至偷偷也学过,也想给她缝补衣袖。不过我天生不是干这些的料,手都扎坏了。后来觉得可笑,我是楚王,不是什么盯着这点小事的人,先生要是知道我因为那点心思,恨不得连缝纫都要学,大概要对我失望了。” 原箴愣了一下:“什么?” 辛翳:“我那时候嫉妒你。不一般的嫉妒。她说什么你都能记住,她引经据典你都能接的上,你是她最得意的门生,令尹之位她也说非你莫属。” 原箴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他一低头,竟然也看到了辛翳衣领里半颗匿在yin影里的蜻蜓眼。挂着旧成暗红的绳儿,颜色与花纹都明显是先生当年那枚。 他瞪大眼睛没说话。 辛翳手指拨了一下灯笼,看着灯笼上剪纸的花纹乱转,斑驳灯影从他脸上划过去,道:“我不怕申氏影shè什么,我恨不得天下人都来影shè。身正影子斜这话用不在我身上。” 他轻声道:“因为我心里不清白。” 原箴微微张嘴,倒吸了一口气:“你是说……” 辛翳微笑:“我以为你早知道。” 原箴震惊:“……我只是以为大君依赖荀师罢了……没、没料到这些……” 辛翳低头笑笑没说话:“看来我藏得好,你都没发现,先生也不知道。” 原箴心头大震,半天才绕回正题上来:“可!可那女人却不是荀师!您就算有这样的心思,也不该沉迷在这女人身上,她除了长得像,还有那点比得上荀君?!” 辛翳笑了笑:“不用一个个着急的提醒我。我做事儿有分寸。就是……令尹之位好好做,她会看着你的。你……别让她失望罢。” 原箴半晌才点了点头:“大君……” 辛翳摆手:“ 分段阅读_第 19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走吧,顶多送到这儿了,我懒的穿鞋。” 原箴拖着步子走出几步,猛地回过头来:“所以,大君刚刚是生气了吧。” 辛翳:“什么?” 原箴tiǎn了一下嘴唇:“肉脯的事儿。那是荀君给你备下的,但我却吃过,而且是她拿给我的,你生气了?” 辛翳没想到这点小事儿都被他看透了,也愣了一下。 他确实生气了。他一直在寻找,找一件独属于他的事,独属于他的身份。 她是楚国的令尹,是一群人的荀师。 唯独不是他的什么。 他早几年甚至会隐隐后悔,很荒唐的后悔——要是他当初没让她教一大帮人就好了,她就是他一个人的先生了。 以前就在意,如今更是发了疯似的在心里回想,在找独属于他的事儿。 那颗珠子虽然在胸口,但他不觉得这能代表太多。 他必须要找一件独属于他的事情,必须要一件事实提醒他自己是特殊的。 连这种情绪,原箴都体会到了,原箴缓缓叹了口气:“您与我们不一样,先生对您有信任和期望,见到她最后一面的人也是您。” 辛翳半晌摇了摇头:“那不过是巧合,或许她不想见我的。罢了,不说这个了,你走吧。” 原箴迟疑片刻,这才走出宫门,回头望了他一眼,还是没说什么,走出去了。 辛翳走回去的路上,还在想着走着,伸出的手抚过宫室里一个个漆柱,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望向漆柱,想到了什么。 对! 这里还有独属于他的事情! 辛翳几乎要一下子跳起来了,他心头又惊又喜,猛地加快步子朝后院走去。 第56章 氓 他快要到宫室附近的时候,才想起了南河还在屋内, 他连忙放慢了脚步。南河正低头在桌案前头翻看那些军务的竹简, 和她以前一样。 他脚下放轻脚步, 眼睛却粘在她背影上, 无声无息的走过宫室门外的回廊。 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朝后院走去。 他走过了宫室障子外,这才脚下轻快起来。走到了后院才发现那里没点灯,他连忙回头拿了个灯笼,走到那熟悉的廊柱前。 辛翳瞳孔都被抬起的灯笼映照的莹亮,那常年没有涂漆的柱子早已斑驳,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在辛翳眼前,刀痕横亘, 它们曾被温柔的手指抚摸到泛着光泽, 他像是以前每年的时候那样点着数:“一二三……” 如今是第九年了, 她还在,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一次为他…… 然而当他数到第八道的时候,却眼尖的看到了什么。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是哪个不要命的寺人搬东西经过时留下的划痕, 然而抬起灯笼仔细看, 他浑身一震。 很浅很浅,一道似乎是用石子划过的痕迹,淡淡的凹痕里还有一些石头的粉末。 他甚至不敢伸手摸,怕自己手指的力气将那道浅浅的痕迹抹去。 但他站在那里比了比。如此准确,和他现在一样高。 这个小秘密也不是没有人知道,但会惦记着这件事的人或许只有他和她。更何况那痕迹如此之新。 而她那天才见到他。 见到了他之后, 她就偷偷跑来了。 不肯相认,不肯多说。 是否也数着刀痕,摸索着划下了一道如期而至的痕迹。 辛翳仿佛觉得油灯的火苗隔着灯笼纸跳进他眼睛里,烫的他眼底发疼。 五味陈杂。他想笑,想哭,却死死盯着那道浅浅的痕迹,呼出了一口颤抖的呵气。 然而坚持数年做这件事的人,偷偷做了这件事的人,正坐在咫尺的旧居所里,装着傻却也忍不住像旧日那样看着竹简,关心着军国的大事。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却怕自己哭出声或者笑出声,惊动了那个人。 辛翳扶着柱子,弯下腰去,扶着柱子的手缓缓滑下来,一点点抚过那历久弥新的刀痕,手一松,灯笼也掉在了地上。他几乎要忍不住自己喉头一点点声音,伸出手用力发狠的把指节塞进牙间咬着,才忍住没有发出声音。 但辛翳忽然有一种比她不喜欢他更可怕的感觉 分段阅读_第 19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浪潮一样袭来。 如果她心里有一个位置放着他呢? 但那个位置是留给她关心的弟子,是留给一个被她抚摸着脑袋的孩子,是有师生间这道无可跨越的鸿沟的呢? 那他……能否真的背叛她心底藏着的深厚的……师徒之情…… 继续背德下去呢。 她很好。她好的让人心底发烫。 否则他也不会依靠着她。她就像豆大的灯光,虽然微弱,却从不因风而颤抖,不因雨水而熄灭,就永远在他手边,在眼睛的余光里,在前进的一小步的距离上,支撑他在楚国夜雾弥漫的沼泽里爬行。 若是荀南河是个冷漠冷情的人,他可以尽情让人编排他们嬖大夫与昏君的传言,他可以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强bi于她。他毫无愧疚。 但偏生她不是。 辛翳敏锐的感觉到,或许不肯相认也出于师徒的情谊,是她头疼于他的过分依赖,是她希望他更自立,是她希望自己以一个稍远的视角默默看着他。或许他以为她的冷漠,欺骗,都是正常的师徒之间该拥有的距离和相处…… 或许她毫无过错,只是他想要的太多。 如果她心里藏着对他极深的感情——但只是像爱着自家小辈,爱着一个多年陪伴的弟子一样。 那她如果知道他的龌龊,会不会感到恶心…… 他以前就曾经无数次考虑过这样的事情,但那时候总觉得荀师会永远陪着他不离开,他永远也不用真的迈出那一步,那时候也太理所当然,太贪心冒进,总是不怕的。 但这样失而复得折腾一遭,他太怕了。 若荀师对他一点……所谓的“喜欢”也没有,却填满了对他的希冀和温柔,那他又该怎么办。他有勇气只为了自己的任xing,而毁掉这一切么? 辛翳手指伸过去,轻轻的,像是摸一道陈年的伤疤,他满心都是被她放在心头的幸福与滚烫,却也充满了自责的罪恶和厌恶。 想笑觉得不配,想哭觉得不该,脸上拧出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样的神情,就静静的站在那里。 远远地,能看见屋内,南河翻看着竹简,样子认真的一如既往。 可他实在是,从来没有和她在如此亲近又不亲近,平等又不平等的位置上。有太多他想做不能做的事情,都可以在这种时候实现—— 辛翳看到南河转头往他送原箴走的方向偷偷看了一眼。她似乎又关心那些政务,又怕他突然回来撞见她翻看军报。 她这样一个人,竟然也像做贼似的探着身子,偷偷地翻看那些本来都曾摆在她桌案上的竹简。 辛翳鼻子猛地一酸,他实在是受不了…… 南河还坐在屋里看竹简,猛地就听到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有点快有点发狠,不过听起来却不像是从离开的方向传来的。她赶紧收好竹简装作乖巧的跪坐在桌案旁边。翻看一下也是因为听他们说攻打晋国的事情有些紧张了,而且她也想知道楚国最近的动态…… 南河正想着万一辛翳看出来了,自己要怎么回答应对,就听见辛翳的脚步怒气冲冲似的冲了进来。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突然一把被辛翳捉住了胳膊,他将她拽起来,也不看向她,不顾她踉踉跄跄,将她拖到她以前的床榻边。 南河瞪眼:???! 辛翳都不用手推她,她自个儿就被拽的倒在矮榻上,床榻倒是很宽敞,只是她后脑不小心撞在了木枕边缘,有点疼。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要发什么疯,他似乎又吸了下鼻子似的,声音太低微,她还没来得及听清,他整个人就扑了下来。 南河吓得一句“日了狗了”都梗在喉头差点喊出来,但辛翳整个人覆在了她身上,却只是将下巴放在她肩膀上,一动也不动了。 也不能说一动不动,他就跟刚被人从水里拖上岸似的,胸口起伏着,贴着她胸膛,南河一下子被这种紧紧靠在一块儿的过分亲密惊得想挡开他。然而辛翳简直就像是要压死她……不、像是要跟她嵌一块儿似的! 南河真是这辈子头一回感觉到自己……是有胸的。 明明他就是压着她也没乱动,但实在是 分段阅读_第 19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贴的……太、太近了。南河后脑发麻的区域顺着想往她脸上攀,她自己都懵了,一时连自己是不是该一巴掌甩上去让这小子尊师都忘了,只是呆呆的躺着没动。 然后呆呆的感受着在他胸口起伏下,连她的呼吸都和他同步在一起了…… 但辛翳又动了,他伸出手去,垫在她后脑上,然后十分轻柔的揉了揉她刚刚被磕到的地方。 南河懵的更彻底了。 她从来没被辛翳揉过脑袋,反而是她总揉他头发。毕竟是以前的身份在,他也不敢造次。 只是……他手都长得这么大了么?简直就像是一只手就可以兜着她后脑,拉着她靠近。 辛翳只是揉了揉她脑袋,什么多的动作也没有,胸口的起伏渐渐平息,他静静的趴着,下巴微微动了动,在颈窝寻了个更好的位置。 南河也开始发呆了。就是脑子放空了,什么也没想…… 辛翳这样抱着她,差点眼睛又湿了。然而天底下也就只有她了,这样躺着也不挣扎也不多问,就是静静躺着,似乎等他平复了。 辛翳半晌道:“撞到你脑袋了……”对不起。 南河没反应。 辛翳不想抬头不想动:“刚刚撞到你了……” 南河猛地哆嗦了一下,好像才回过神:“哦。嗯……不疼。” 辛翳心道:胡说。她总是这样。 不疼。没事。都好。放心。 连病重的时候都这么说。 辛翳又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总算是从刚刚激动的情绪平和了下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日了。 辛翳满脑子都是这俩字儿了。这、这这要怎么解释啊…… 他们俩现在的身份,让他占点便宜很容易,但是……就这样爬起来然后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是不是有点……像个变态。虽然他也一点儿都不想爬起来。 辛翳吸了吸鼻子,他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结果如今还来得这么容易。 只是南河忽然轻声开口:“大君是出去受了风,又感冒了么?” 辛翳心道:这个笨蛋。倒是还会挂念他生病的事儿啊。 辛翳:“没。早好了。” 氛围因为这一抱,到了一个很微妙的区间里,南河挣扎着想伸手捧着他的脸看一下,总觉得他不太对。然而辛翳还以为她想要挣扎躲开,不动声色的使劲儿压着她不动。 他抬起头来道:“别动!” 南河看向他,呆了一下,眼里竟然有点害怕。 辛翳还在想他是不是吓到她了,就听见南河挣扎起来:“鼻血!鼻血——你、刚刚发生什么了!你怎么又……” 后半截话让她吞下去了,她还是挣扎出两只手来,往床头摸索想拿到软巾。 辛翳:“没事儿。”她又不是不知道,老毛病了。 南河却还着急:“别按着我,我拿软巾。” 辛翳半撑起身子,却不想放她走,只低头在她胸口衣领上蹭了蹭:“别看。吓人。” 南河手拿到了软巾,动作却僵住了。 辛翳低头看了一下她衣领上的斑斑血迹,想着还真的可能是刚刚情绪太激动了,本来这毛病都好了。结果刚刚砸到鼻子就有点流鼻血,这会儿更是…… 他却看到南河浑身僵硬,她从耳朵到脸颊上微微泛起红来,神情却有点咬牙切齿。 辛翳没见过她这样的表情,还新奇的看了好几眼,心道:她怎么了?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抹血迹的地方,大概脑子慢了三十拍,才反应过来。 荀南河穿着裙子。 荀南河是女子。 他刚刚趴在她胸口擦了擦鼻血。 他…… 他……! 啊啊啊啊! 辛翳也一下子僵住了。 南河倒是没说什么,狠狠咬着嘴唇,拿着软巾,一只手摁着他后颈,一只手拿着软巾在他脸上用力的擦了几下,说话跟要咬碎那几个字儿似的:“大君脸上都是血!” 辛翳脸皮都快被她搓红了,但也真是不敢动了。 她擦了几下没擦干净,脸上神色也恢复了几分正常,嘴唇却还是咬着,道:“大君去用水洗洗脸吧。” 分段阅读_第 20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辛翳想装死:“不去。” 南河让他噎的一窒。真想给他后脑勺来一巴掌,也真是怕把他打傻了,忍了半天,才道:“……这样不好看。大君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被谁给打了似的。” 辛翳:岂止被打了,你都在我心上chā了不知道多少刀了! 辛翳一偏头:“那就别看。”他又松开手,趴回原位。 南河:……死狗子。 辛翳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半晌突兀的来了一句:“过些日子便可以加冠了。” 南河一哆嗦。卧槽?! 他什么意思!他暗示什么—— 成年了就可以做羞羞的事情了所以要拿她来练手! 不对啊不对啊,生理结构不一样啊,你找重皎练手去好不好啊! 卧槽含辛茹苦班主任代班八年,一朝竟被班长推倒? 不对、哪有这种带头耍皮闹腾的班长。 尊师重道这四个大字她能不能做成牌匾给他挂在朝堂上啊!就算是传道受业解惑也不能真的连这都解惑了啊!还有她那个不堪回首的梦!难道要变成真的了?! 她脑子都跟开了最高档的电风扇是的嗷嗷乱转,却听见辛翳开口道:“加冠礼在章华台。到时候你要随行。” 南河:……哦。 瞎激动了。 第57章 竹竿 不对。现在放心还早了点。 干嘛带她去啊,打算各种礼当天一起办了是么? 南河觉得自己现在的这个脑子就像是海绵掉进了染缸, 洗多少遍, 还是能挤出来带色的水。怎么以前都是天天想着学业想着国家大事, 现在一歪就歪到这种事儿上去! 而且就因为那个混账梦, 她居然不觉得控制不住的那些瞎想有多辣眼睛,反而都……很有画面感…… 别啊,这年头别说不合法夫妻,就是不合法夫夫也能随便乱搞,辛翳就去随便抓一个啊,别来找她啊!看着这张脸被摁着头学了八年习,要是还能对着她那啥啥起来, 你这孩子也算天赋异禀了啊! 辛翳:“加冠礼很重要。孤加了冠, 就更能昂头挺胸的负担这个楚国了。” 满脑子成年糟粕的南河听见他这么正气凛然的话, 一时都没及时给自己脑内打码。 南河呆了半天,才道:“哦。可是……我白天总是醒不来……”脑子一时宕机,妾不妾的都忘了。 辛翳:“那就把你打包装车。” 南河:……这一听她更像个成年礼的祭品了。 辛翳看她不回话,语气都有些变了:“怎么?你不想去?!”某个人都给他起了字, 约定好替他加冠, 这会儿不想去了?! 南河:“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辛翳微微撑起身子:“想什么?” 想我他妈是不是很快就要日狗了。 南河装傻也是一绝:“呃……章华台在哪儿?” 辛翳瞪眼:你还挺能装傻!章华台你都去了多少回了,上次还说夏天以后都想在那儿待着,恨不得都当成自个儿第二个家了,你现在问我章华台在哪儿! 要不是刚刚刀痕那事儿他是在太感动了,他真恨不得把她扔莲池里涮一涮,看她说不定就知道章华台在哪儿了。 辛翳气得都满口扯淡:“……章华台在海外岛上。去要坐船三百天。” 南河瞪大眼睛, 明知他在扯淡,还只能装傻:“……哦。那……好远啊。” 辛翳跟她大眼瞪小眼。 辛翳: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贫。 南河还是撑起来一点身子:“大君真的去洗洗脸吧,血都没擦干净,一会儿不好洗了。” 辛翳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坐在床榻边沿,用衣袖遮住脸。在她身边,他就是懒得要死,他就是不想乱动。 他起身,南河竟然觉得有点冷,她呆了一下,微微打了个哆嗦,才迟钝的爬起来。南河坐在床沿,低头看向辛翳。他掩面坐在那儿,明明是刚刚压在她身上,却似乎像是有点委屈似的不肯让人看见哭脸。 南河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给他用软巾沾点水擦脸。 她才刚刚站起来,辛翳却一把捉住了她手腕,抬起头来:“别走!” 他似乎 分段阅读_第 20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觉得自己说话语气太软弱,又道:“没让你走。” 南河垂下眼:“我去弄湿帕巾来,给大君擦擦脸。” 辛翳这才放开手。 她刚走几步,就听见他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头,一直跟到了铜水盆前。她手探进水盆里,水很凉,将沾了点血的软巾放进去应该也能洗干净,南河两只手拎着白色的软巾在水盆里轻轻洗了两下。 辛翳看着,几乎要被她的手指拨动的水波蛊惑。她还是拥有这样一双细长的手。 南河正洗着,感觉宽袖要滑下来掉进水盆里,忽然辛翳伸出手拽住了她宽袖的边沿,他拎着宽袖的一角,笨拙的抬手拽着,她露出一截手臂来。 南河有些想笑,忍不住嘴唇勾了勾。 辛翳隐约瞧见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总之很傻的站到她身后去,伸出手去也拎住她另一只宽袖的边角,然后就站着。 他只能看见她后颈了。 但她肩膀上下动了动,他觉得她在笑,自己也忍不住有点想要傻笑。 她似乎正把毛巾从水里捞出来,两只手拧干。 辛翳觉得自个儿拎着她两只袖子,简直就是跟拎着她两个大翅膀似的,忍不住抬手舞了舞她两只袖子。南河感觉到自己两个宽袖就像是扑棱蛾子似的被他拽着扇了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幼稚。 南河憋笑憋到内伤:“……” 他能不能别一边严肃的跟原箴说了家国大事,一边回来就跟小学生似的甩她袖子玩啊! 傻不傻啊! 辛翳扇了两下袖子,也猛地一僵,松开了手。 南河似乎肩膀都在抖,她转过脸来,辛翳只瞥见一眼她抿紧嘴唇忍俊不禁的笑脸,就被软巾糊住了脸一阵揉搓。 她一只手被盆里的冷水浸的湿凉,伸过来扣着他后颈,让他低一点头。她以前帮他擦擦脸的时候都挺温柔的,今日却恨不得把整个软巾罩在他头上,辛翳猜测,肯定是不想让他看见她憋笑的样子。 辛翳感觉自己脸皮都要被搓红了,却也没反抗。 实在是后颈那只湿凉的手太舒服了。 当南河将软巾拿下来,她脸上神色也再次恢复了佯装低眉顺眼的模样。手也松开,从他颈侧擦过,放了下来。 辛翳只觉得自己脸上都被软巾擦得发烫,想拽着她的手放到脸上降降温。 南河两只手捏着软巾,也没后退,也没说话,就这样沉默却放松的站着,似乎在研究他新衣的衣襟。 辛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也不想让她走,就想保持现在这个状态,他微微低头,看着她睫毛又长又直的垂着。多少人都被她垂眼时温和淡泊的模样所欺骗,殊不知她一抬眼一张嘴,就是别人根本无法反驳的气势。 南河笑了笑,竟然心底有点……发虚。 辛翳这些年几乎都不许女子近身,她还是挺理解他的这种恐惧和避让,但辛翳刚刚居然主动抱了一下她……或者说是寐夫人。他并不抗拒?还是说他……对这个寐夫人,有些男女之情的心动? 南河忍不住想,或许只是他这么多年没有接触过。如今申氏都被驱逐到虎方,她刚刚也说出身世,这个寐夫人在他眼里就是从齐国流浪来的孤女,更谈不上有什么家族利益纠葛,背景格外单纯了。 他既能对她的出身背景有些安心,寐夫人又已经进宫算是他的人,或许他就发觉他自己对女子还是有些兴趣的? 南河觉得自己此刻若是脸上有表情,就是在扯一个十分不真诚的假笑。 她之前一直希望辛翳也能娶妻,不论喜欢男女都能找到让他觉得想要主动的人……然而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在即将及冠之前遇到了。 对于其他国家的宫中女子来说,大君这样的举动实在连暧昧都算不上。 但她知道辛翳的一切,所以更明白这对于辛翳来说是迈出了多大的一步…… 或许也挺好的。他以前总粘着她,现在有个女子能稍微给他一点空间歇一歇,分散些注意力也挺好的。 但让她心里五味杂陈的,就是寐夫人的壳子里是她。 她还要一点点看着辛翳对这 分段阅读_第 20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寐夫人亲近。 南河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总之很别扭,很……奇怪。 她自己处在一个微妙的位置。刚刚辛翳紧紧贴着她,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是所谓的寐夫人,还以为是辛翳这次又过分僭越的和作为先生的她亲近。而她居然也没有训斥或者反抗,而只是发呆,而只是被他心跳震得自己胸腔内也要同步了。 她更有些愧疚了。 若是她没有占有这身子就好了。 原先的寐夫人的魂魄可能是个更温柔可亲的女子。而她却鸠占鹊巢,算不算从中chā足,生生毁了他这段恋情。辛翳虽然以前就对她很亲昵,但跟对这个寐夫人的举动或许还是有很不一样的……那她就更没法说出自己的身份了。 否则辛翳知道新入宫的夫人居然是以前天天揪着他要他念书的先生,是不是好不容易燃起的热情都冷到冰点了。 估计那时候辛翳都要骂一句:“怎么老是你!怎么还他妈是你!”。 南河想了想,内心又纠结了。 要是辛翳对待这个夫人态度很恶劣冷淡,她怕是又要想尽办法,为了“宠爱”也罢,总之要想办法见见他;但要是辛翳对待这位夫人态度十分…… 她真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南河纠结的时候很少。她内心想法向来简单坚定,决定了什么就一往无前,何时像今日这样…… 辛翳低头看着她发顶,倒是这样也就很满足,他脸上露出了自己也未曾发觉的浅笑,但南河低着头却也没能看见。 她忽然伸出手,替他紧了紧衣领,辛翳身子微微一抖,就听到她低声说道:“妾会随大君去章华台的。” 辛翳:“……嗯。” 她神情有些低落。辛翳不确定……但她似乎不敢也不想再抬头看他,眉眼里有些微妙的挣扎,十分亲密的替他捋了一下衣领,又道:“那妾……累了,便回去了。” 辛翳怔怔的:“好。” 等她后退半步低头提裙的时候,辛翳这才反应过来。 她竟然想回去了。 是他刚刚过分了? 辛翳微微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他们如今的地位差别,要是他训斥强留她,怕是她也没法拒绝。 算了吧。他还想招她讨厌么? 他没说话。 南河微微行礼,心底有些乱了,低头往回走去。走到长廊转弯处,她忍不住回过头去。结果就看到辛翳正偷偷跟在她身后,走到长廊中段,还在望着她。 她一转头,他立刻驻足,装作看灯笼的样子,倒是脸皮厚起来,也不解释,就看着灯笼装傻。 南河:“……” 她低头又走了几步,回过头去。 两个人简直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他凭空往前移动一段,又在以同样的姿势看灯笼。 南河又有点想笑,又心底有点……泛酸。 他是很可爱。 但以前他也只会在她面前这样可爱。 而不是一个……刚刚入宫没多久的寐夫人。 他这样戒心重的人,也会……在刚认识没多久的人面前表现出这样一面么? 南河狠下心来没有再回头了。 她往前走出去。辛翳又在后头跟。他想着,她要是再回头一次,他就不装了,就对她笑一笑。 然而她却直到走出去,绕过一道门看不见了,也没再回头了。 辛翳心头也有点失落,抱臂站在她旧居所的门下,看了好一会儿,她没回来也不太可能回来了。 啧。真狠心。 也……真会装。要不是他亲手摸过那道廊柱的痕迹,这会儿他不知道要有多伤心。 第二日,晋国云台,岁绒捧着衣物走入内宫,就看到南河穿着一身白色单衣,坐在床沿发呆,她手揉了揉心口,神情有些愣怔。 岁绒:“大君怎么了?又发了梦魇了?” 南河摇了摇头:“没,就是……我没想到我也如此小心眼。” 岁绒听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大君要是还小心眼,天底下就没有无私的人了!您怎么会这么想——” 南河有些想笑:“你真是护短。叫宫之省进来。” 宫之省进门行礼,就听见披着外 分段阅读_第 20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衣的南河坐在榻沿道:“传消息下去,孤即日就要与秦王会盟,也请秦王备下兵马,孤愿意以来年的铁矿与粮食换今年秦王协助出兵。” 宫之省猛地抬起头来:“出兵?!” 南河揉了揉眉心,面上的犹豫扫空,她神情坚定道:“告诉秦王,魏国打算与楚国在上阳展开大战,为了秦晋两国的安定,孤要将上阳拿回来!” 第58章 河广 南河早在楚国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魏国的野心。魏国与齐国的联盟怕也不过是魏国的缓兵之计, 它以旧周为据点, 称霸中原的野心如今已经毫不掩饰了。虽然看得出来魏齐联盟就是为了对付老大哥楚国而诞生的, 但她一是相信辛翳的本事, 二是对楚国的国力有把握,她知道魏齐联盟想赢楚国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但晋国就不一样了。如今虚弱的晋国就在魏国身边,看似有魏妘的联姻,但淳任余已经不在,魏国又有比魏妘地位更高的女子和齐国联姻,这场婚姻已经不太有实际效力了。 从情感上她本意是更想帮楚国,但淳任余突然惨死, 舒还流落在外生死不知, 要是就在舒不在云台的时候, 她没有保护住晋国,实在无颜面对这一家人…… 任务不任务都不重要。她或许不能让晋国变成强国,但最起码要将晋国不少一城一地的jiāo还给舒才行! 她的消息从云台秘密寄出,秦王快马加鞭回信, 毫不犹豫的同意, 且直接带兵前往少梁会盟。 果然是数百年的秦晋之好,秦王的诚意让捧着短牍的南河都心底一烫。她也让乐莜偷偷集结部队,部署到旧虞附近。等她在少梁与秦王正式商议计划,只要魏国动作,他们就立刻从少梁南下,赶到旧虞汇合。 云台的政务还有一大堆, 但什么都没有这件事紧急,南河令人将要处理的简报牍板全都装车,带上可以及时往返于云台和少梁的信使快马,立刻就准备出发。 她本意是打算让狐笠留在云台的御史台,但狐笠既了解旧虞和上阳一代,南河又想试一试他的能耐,便把他叫上了。晋国给宫中出行的车马又不多,师泷和郤伯阕都要乘车,魏妘也会去。舒没有见过秦王,但魏妘曾经参与过多次会盟,与秦王有些友谊,她身为太后,如果出面也会让南河和秦王的会盟更容易达成。 南河也不太愿意骑马,然而狐笠也是个体弱的病秧子,这样一算……马车就不够了。 以前在楚国换着各种车坐的南河听见宫之省汇报这件事的时候,都懵了一下。 ……你们晋国真是穷啊! 南河的行囊都打包上了,听见这话,只得道:“就狐笠那个病秧子……你让他骑马?他别没到地方就折腾死了。让他跟师泷坐一辆车吧。师泷要是不愿意,就问问郤伯阕能不能挤一挤。郤伯阕好脾气,应该能忍。” 然而到从曲沃上路的时候,南河竟然看到师泷骑马,把马车让给了狐笠…… 师泷袖子里抖了好几张牍板,策马在她车马旁,递给了她新的军报。南河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怎么,郤伯阕也不愿意跟狐笠坐一辆车?” 师泷脸色别扭了一下:“没。他同意了。” 南河:“那怎么……” 师泷:“臣让给他了。” 南河:??!你们不是不对付么?! 师泷自个儿大概也觉得别扭,补充了一句:“他还要点yào草熏香,臣觉得郤伯阕跟他坐车在一起不方便。没事儿,臣……想骑马,许久没见过大晋的风景了。” 南河:……我怎么这么信呢。 南河倒是体会出几分微妙,她也有点好奇师泷和狐笠以前在稷下学宫的事儿了。但毕竟不好多问,南河也没多说什么。 等车马离开曲沃周围的村庄,连云台都在远处变得矮小,宫之茕也拿着些探子的情报过来找她汇报。南河侧耳听完后,点了点头,对于拿下上阳的计划也有了些数。她低头从车内的桌案上拿了块牍板,递给了宫之茕。 宫之茕看牍板上写了几个名字,皱了皱眉头。 宫之茕:“这是?” 南河:“上面几个名字应该是云台宫中的官 分段阅读_第 20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员,宫内朝中的人都有,看这几个名字你认识么?” 宫之茕皱眉:“认得几个。不过其他人可能都不是身居要职,只是小吏。臣也记不全宫中朝内这么多人的名字。下头这几个名字是军中的人么?” 南河:“对。军中之人你可能不熟悉,可以去问问乐莜。” 宫之茕:“这些人是……” 南河:“不要一起处理掉。分批,先调职隔绝,然后驱逐。你去旧虞没回来的时候,君父与我说过怀疑这些人是别国的探子。不过不知道是魏国还是楚国的,总之要避免他们接触到这次行动的消息。” 宫之茕身子猛地一绷:“晋国境内竟然有这么多别国的探子!臣……臣失职了。” 南河垂下眼来:“他们确实也高明。如今咱们都在往他国派遣探子细作,这事也不惊奇。总之你做的隐蔽些,不要让那些探子的母国被惊动。” 宫之茕压低声音:“臣知晓了。立刻就传消息回曲沃让他们去办!” 南河没说什么。她心底低低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这些探子。毕竟这是她和原箴当年一同选人安chā到各国来的。各国对于探子和细作的防范都很小心,因此这些探子还是接触不到最重要的秘密。不过他们还是可以将晋国宫中军中的大小动态送回郢都。辛翳的桌案上永远能出现各国最新的消息,就是因为南河花了不少精力建立的情报网。 她知道那些探子如果还在晋国,她与秦王会盟且直接南下偷袭上阳的事情,怕是会让辛翳看破了。 她也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要这样防着楚国。 不过辛翳似乎认为魏国不足以夺下上阳,他又面临南蛮、虎方和齐宋会盟这些事情,也不会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对付魏国上…… 唉……这真是左右互搏。 罢了,她也就是想拿下上阳,以晋国的实力远不可能进攻楚国,这也不算欺负自己弟子,只能说是她想自保罢…… 然而南河这边白天在车马上度过,没想到夜里一睁眼竟然也是在马车上。 那边前往章华台的车马也已经在动身,她竟然就跟被捡尸似的被抬上了马车…… 就是这两边马车的大小差别有点大。在晋国的小马车上盘腿一整天的南河,到了这边,几乎都能在镶嵌抽屉柜子和冰鉴的车马里站直身子。章华台其实距离郢都还有点距离,而且楚国的路多崎岖难行,估计这边也要在路上走一阵子,怕是她在那边到了和秦国会盟的少梁,这边都未必能到章华台。 前往章华台的车马队伍很长,有很多进行及冠礼需要的礼器和用具都被装上车运过来,重皎和范季菩也都在路上。但辛翳却没有来,他似乎还有些事情要在郢都处理,会晚两天再快马加鞭赶上来。 重皎似乎知道这一路上眼睛多得很,也没来找她。 范季菩的身影她倒是从车窗偶尔看见过几次,这小子依然顶着拿剃秃半边脑袋留半边发辫的发型,丝毫不把自己当军中高官,而是跑前跑后的帮忙查看车马状况。个头几年没变,看起来是彻底没救了。 而这寐夫人的身子似乎也受不了坐马车的颠簸,让她也觉得头脑发晕没精神。南河知道寐夫人这张脸实在是不适合出去见人,她也没有下车的打算,藤上车替她铺下被褥,她就打算在停下的马车里多休息一会儿。 车马已经在路上走了几天了,她都没有见到某个狗子,南河觉得别说几天,就是几个月,也不够整理好她心底乱七八糟的情绪,但是见不着,她心底又有点…… 算了算了。 管他娘的。 要是夜里还要演寐夫人,跟他互动的亲密;白天就想着怎么联合同样弱小的秦国,从魏国楚国两位大佬撕bi之下偷回上阳…… 再这样下去,她非要精神分裂不可。 南河微微掀开车帘看见车外的空地上,奴仆与卫兵烧起一团团篝火,她也叹了口气,倒回被褥上准备睡下了。 然而就在南河准备闭眼的时候,忽然眼前凭空出现一团炫目的光亮。 准确来说像是她眼前出现一个圆形的孔洞,从孔洞那头透过了炫目的 分段阅读_第 20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光芒,照在她眼底。 南河低低惊叫了一声。 藤跪坐在一旁正收拾她的衣物,听见她的惊呼回过头来:“夫人,怎么了?” 南河:“你看不见么——?!” 藤也慌了:“看见什么?夫人是看见什么了么!” 南河眼看着那孔洞越来越大,透过的光线也越来越强,她依稀看到强光的背后,似乎还有些别的风景,只是孔洞的另一边似乎是光芒刺眼的正午,而她还坐在昏暗的马车里,光线的明暗对照下,她几乎要被照的睁不开眼了—— 这绝不可能是这个世界该出现的东西。难道这就是系统所说的异常?! 另一头是什么? 她实在看不清。 但南河忍不住想,难道她是要被送回现代了?!不……她、她还不能……还不能这样回去! 她还听到藤在喊她:“夫人——夫人您挡眼睛干什么?” 南河还想开口,却看到那孔洞——或者说那道裂缝骤然张大,就像一张巨口,猛的将她吞下。坐在床上的南河猛然感觉到了决不属于楚国初春的闷热湿润,她一下置身于刺眼的日光之中。 南河的手遮在眼睛上,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过于刺眼的光芒。 她正坐在白色大理石的石阶上,她光着脚,穿着一双牛皮系绳的露脚趾的凉鞋,身上披着白色麻布的长袍。当她缓缓放下了手,她整个人几乎是震在原地。 这里…… 是哪里?! 她坐在半圆的舞台观众席似的石阶上,眼前是碎石的街道,穿着罗马或埃及风格长袍的行人来来往往,染色亚麻布和木杆支起了一片片彩色的yin影,yin影下是铺着地毯摆摊叫卖的商人。 涂着壁画的平顶的小楼、白色大理石的希腊风格雕像布满街道两侧,棕榈树与椰枣顶着强烈的日光带来满眼的绿色,而黄色的屋瓦、暗红色泥墙和白色的雕像错落其中,再加上远处隐隐海天一线的大片蓝色,眼前的景象就像是用色大胆的油画…… 卷发胡须的白人与金棕色皮肤黑色编发的女人在道路与店铺前接踵而行,偶有身穿罗马风格板甲的士兵骑着高头大马怒斥着穿行而过。 一切都在热烈的阳光与咸湿的海风下显得如此的梦幻与不真实。 “……我在做梦么?” 南河听到了声音,猛地转过脸去。 在如此明显有异国情调的场景下,她竟然听到了一句普通话。而且声音就像是被处理过的,甚至听不出来男女音色,只能听到惊讶的音调。 她这时候才发现这舞台观众席一样的半圆石阶上,居然坐了不止她一个人。 南河:“你——” 距离她最近的那位也猛地转过头来。 她看到了一个裹着白色麻袍,穿着打扮和她现在差不多的女子,她竟然带着个麻布的面罩,面罩方方正正的,后头系着绳子,上头可没有画七筒九筒,而是写着眉飞色舞的三个大字: “武则天?” 南河听到自己声音竟然也是雌雄莫辩的电子音,也愣了一下。 “武则天”也呆了一下:“卧槽……你是康熙?!” 康熙?! 她转过头去,竟然看到半圆石阶上的七个人也在相互张望,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抠了两个洞的麻布面罩,写着一个历史上帝王的名字。从汉武到忽必烈都有,如今完全看不到每个人的表情,却也感受到了众人的不安。 不会吧。 她有了一个想法,但显然场上不止她一个人有这个想法。 是系统出了什么问题。而且他们都是在这个系统中进行“游戏”的人。 这好像一场巧合,但每个人的身份却被掩盖着,更像是某个刻意安排的会局。 只是竟然包括她有七个人?! 都是同时代的么?都是在那个伪战国时代的么? 如果不是,那就说明系统彻底混乱了。 然而如果这两个答案都是“是”……那她必须要小心了。 眼前的人可不是一起落入系统的难兄难弟,而可能是要在那个战国整个你死我活的敌人! 她看到有一两个人转过身去,似乎低声说些什么,她猜测他们是在跟各 分段阅读_第 20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自的“系统”联系,想要搞清楚现在怎么回事儿。 身边的武则天看了她一眼,伸手竟然摸了摸自己的胸,叫了一声:“艹!老子他妈变成女的了!” 南河一惊。 对,她现在这个“康熙”是个男子。 这些人不但用着假名,连xing别都是假的。 南河没说话。这七个人当中,已经能在变故下瞧出各自xing格的不同,有的人似乎显得很好奇,正在往石阶高处走,想看看附近的情况。有的人和武则天一样有些xing格外放,一惊一乍。却也有些人,似乎觉得自己是天生的领导者,走到了石阶下的舞台中央,似乎打算叫大家过去一起商议。 南河眯了眯眼睛,她看到站在大理石廊柱舞台中央的人,面罩上写着“汉武帝”。 汉武帝抬起手来,依然是听不出音色的电子音:“各位——有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大家目光朝汉武帝望去,但是谁也没有开口。显然所有人都像南河一样,是事发突然被拉过来的。 汉武帝:“我看到各位头上的面罩,都写着各朝各代帝王的名字,我是不是可以理解,大家都是局里人。”他说着,轻笑了一下:“或者说,大家都在一个游戏里。” 南河没开口。 武则天:“把话说明白一点!谁跟你一个游戏啊!我们是不是一个时代还不一定!” 汉武帝显得气场很足,虽然他面罩上只有三个大字,却隐隐能感觉到他那份很笃定自信的气场:“那我说一个关键词,如果有人不符合,就举手。” 没人拒绝。 所有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或坐或站着。 汉武帝显然愿意当出头的那个人:“先秦。战国。” 场上一片寂静。 忽然有人抬起手来:“哦不好意思,那我是走错片场了,我是在隔壁的中世纪魔法与龙剧组的。” 南河:……?! 所有人都沉默且震惊的望着那个发话的嘉靖。 他突然噗嗤笑了:“干嘛,你们真信啊!好好好,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都是战国。刘彻彻,你继续啊。” 被叫了本名的汉武帝似乎没有什么历史常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他自己,他清了清嗓子,似乎很不爽的瞪了嘉靖一眼,道:“那我再说一句。周已经灭亡了。” 所有人都沉默的赞同了。 一旁的“忽必烈”开口道:“你还真打算确认到详细的年份?我又没有过来拉帮结派当朋友的打算,还不如考虑考虑现在是在哪儿!” 忽必烈似乎不想再继续确认下去了。但是在场很多人似乎心里都有数了。 这个系统下的战国时代里,周朝被灭了一百余年,听起来时间跨度大,但如果在场的大家时间是错开的,那就没有利益纠纷,可以不用确认的那么仔细;如果大家是同一时间下在局里的人物,那就更不适合继续彼此确认jiāo流下去了……毕竟就不算任务的事儿,在列国纷争群雄逐鹿下,大家也不会把对方当做朋友。 这个确认本来就是没意义的。 汉武帝回过头去,望了望四周:“我们这是在希腊么?还是罗马?怎么还能被弄到这个地方来?这是被传送过来了?” 刚才疯狂确认自己胸部的武则天也在嘟囔:“这直接就跨了个半球吧。难道这也是系统搭建的场景?” 忽必烈倒是老大哥,很稳重的没说话,嘉靖却xing格比较奇怪,抱臂在一旁冷冷笑道:“我估计这根本就不是真实的场景,怎么可能希腊罗马埃及的风格混合在一起,这个场景也看起来就是四不像。估计就是这场游戏想让我们碰个面,但是在中原大地上见面容易生了纰漏,所以临时搭建了个四不像的虚假场景出来。” 一直沉默的坐在石阶上的南河开口了:“不。这里不是什么四不像的虚假场景,而是真实存在的地方。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是埃及托勒密王朝时期,公元前八十年到前五十年间的埃及首都亚历山大港。” 所有人转过头来,看向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会有很多人看了这章表示:what?!希腊罗马埃及什么鬼。 其实 分段阅读_第 20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这就是个南河和其他玩家有接触的环节。就理解成系统bug会把所有玩家传送到一个陌生地方吧,有点像三体第一部 里的三体游戏,各种角色汇聚在某个场景里,妄图讨论出一个结果。 不过其实很多场景都有暗示的,相信有大佬能提前参透。 * 南河这边在中后期也会玩的稍微大一些。辛翳的剧情和事业可能以列国争霸为主,但南河除此以外还要对付系统和其他玩家,也会有更多的……思考吧。 ** 第59章 伯兮 南河轻声道:“平顶建筑证明这里降雨并不算多,远处岸边莎草的小船与沿河的椰枣树证明这里是莎草与椰枣产地。道路边缘、建筑用泥可以明显看到这座城市建设在红土地上, 就算希腊埃及罗马打扮的行人都有不少, 但盛产莎草与椰枣, 降雨不算多且红土为主, 这三点就能确定这是在尼罗河沿岸。” 她手指了指:“不过这些都是为了佐证,最重要的是,远处崭新的的白色三层建制的灯塔是毫无疑问的亚历山大大灯塔。亚历山大大灯塔建设于公元前三世纪。” 武则天轻声道:“我见过后来现代新建的亚历山大灯塔,是砖红色的啊……” 南河微笑:“历史上有许多资料记载都证明,它被毁坏之前是白色。” 那站在中央的汉武帝甚至没听说过托勒密王朝,一脸怀疑的看向她。但南河说的时间如此准确,让旁边的武则天傻了眼:“不过你刚刚说这是什么公元前八十年……你怎么知道的?” 南河转过头:“一是因为刚刚看到了几个罗马的士兵。托勒密王朝其实是公元前三百余年, 亚历山大当年手下的一个将军建立的, 是属于马其顿王国政权下的, 所以这里不应该有罗马士兵。那只有一个可能,马其顿王国已经被罗马所灭,罗马如今已经成了地中海的霸主。不过马其顿王国被全灭是公园前一百五十年左右的事情。” 她缓缓起身,顺着石阶往下走去:“罗马成为霸主后, 粮食依赖埃及, 所以一直对埃及有影响,公元前八十年亚历山大港按托勒密十世的意愿正式受罗马管理,罗马这才派兵进驻亚历山大港。但我只所以说实在公元前八十年到五十年的期间内——是因为还不到凯撒和克里奥帕特拉联手的时期。” 她回忆道:“因为公元前四十八年,凯撒第一次来追击庞贝到埃及,见到那位埃及艳后之后,为了扶持那位艳后, 发生了亚历山大港战役,在战乱中……焚毁了我们眼前这座世界瑰宝。” 她已经提着棉袍走下石阶,指着对面一座巨大的在阳光下耀眼的双层平顶黄白色建筑。埃及式的红瓦平顶与壁画,外头却立着白色希腊石柱与两位女神的雕像。绿色的爬山虎攀过彩漆小窗,依稀能从门窗能看到里头无数高耸的莎草纸书架和小桌,正有学者在其中来来往往,甚至有人坐在图书馆前面的台阶上争执不休。 南河两眼闪着光芒,虽然她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场景转换和玩家碰面而戒备,但当她明白眼前这座建筑是什么,她内心也忍不住涌起狂喜。 南河指着那座建筑:“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亚历山大图书馆,世界上最古老也最重要的图书馆之一。它藏书量十分惊人,几乎涵盖了周边各国的珍贵书籍,藏着荷马史诗的全部手稿,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还有亚里士多德和阿基米德的真迹……若说同一时期唯一能和它相媲美的图书馆,怕是只有藏着孔子老子与百家著作的稷下学宫!” 众人陷入一阵沉默中,谁也没想到就是坐在这里,南河就推断出了他们所处的时期和位置。 嘉靖忽然抱臂冷笑了一下:“看来我们之中还有一位大学者,你说各国名士之中是不是有你一个。” 南河无视他,若她是荀南河还有可能被猜中身份,可她如今可是刚继位的小晋王。 她转过头对众人来道:“诸位应该也知道,我们所在的战国比历史上真正的战国要长的多,很有可能我们所处的战国也在公元前一世纪左右。那么,这里和我们几乎处在同一个时 分段阅读_第 20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或许这也是我们会在这里的原因吧。也就是说在我们于中原思想变革、群雄逐鹿的时期,世界各大文明的起源地也都迎来了这个时期。” 汉武帝也愣了一下,半天不知道该接什么,才道:“然后呢,大家是要在这儿开茶会么?怎么也不见系统出来多说一句话!” 众人面上也都有些疑惑,但很明显也能感受到,在场的人xing格虽然各有差别,但是却都城府不浅,谁也没透露太多消息。所有人都戒备僵持着,但南河没打算坐在这里,她顺着石阶走下去,也没看别人,穿过大理石花坛和石子路,朝那座早已不复存在的亚历山大图书馆走去。 她刚刚一番话,已让众人心头惊愕,这会儿看到她走过去,好几人都没多想,起身跟着她的方向一起走去。 南河猜测,他们来到这里,应该就是系统所谓的异常。但这个异常为什么把他们安放在这里,是有什么暗示么? 就算没有暗示,南河心里也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游戏的体量,或许比她想象中更大。 根据领导曾经寥寥几句的说法,最早有人加入这场游戏可能已经是几百年前了。也就是说春秋末期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改变了故事的时间线,而如今各国的作物和科技水平也确实和历史上有所不同。 秦国赵国的版图也比历史上更向西,她甚至听说过有孔雀王朝的金币与阿育王的雕像曾经被西来的商人带到秦国去。各国的棉花种植开始普及,冶铁技术也愈发广泛与高超,许多国家都无师自通般诞生了秦国甚至汉代才有的内朝制度。 若是这个系统模拟的不只是中原地区,而是整个——公元前几百年的世界呢? 毕竟在华夏的春秋战国时代,也正是整个世界上各大文明技术与文化bàozhà的时代。 在各国攻伐逐鹿的那几百年里,有孔雀王朝的兴盛与分裂,有亚历山大的征途与灭亡,有希腊的灭亡和罗马的强大,更有阿拉伯人的崛起与血洗。 如果这场“游戏”模拟的不是整个世界,它至少也深度模拟了地中海沿岸的国家。否则眼前这座如此真实美丽,生活气息浓郁的亚历山大港也不会凭空出现。 要是这样想下去,就要让人头皮发麻了…… 世界上的其他地区也有他们这样的“玩家”参与么?还是说这仅仅是在中国区的测试? 目的到底是什么?领导为什么说她是它手里的牌?是在打赌,还是有一场比试?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的在追求这个“帝”字? 会不会有可能,他们在模拟文明发源时期的另一种可能xing……他们想要得到更多的…… 南河脑子里的想法纷杂,但当她踏入那图书馆的第一步,她心居然静了一下。 光洁的大理石地板映照着灯烛与书架,高顶空旷的建筑内响着一阵阵跫音。 为人类带来了火与知识的普罗米修斯的巨大雕像站在两层高的中庭之中,它的脚下摆满了埃及传统献神用的鲜花、香料与矿石宝石磨成的颜料,暗红色编织地毯上摆着金盘或陶器,香料燃烧的白烟被穿堂的海风吹斜,高及天花板的菱格书架里摆满了套着布袋的莎草纸,竟然和战国时期摆放竹简的办法出奇的相似。 穿着长袍穿梭在图书馆的人里,既有卷发络腮的希腊人、犹太人,也有将须发剃净的埃及人,但这些穿梭在书架之间的学者都无视着他们这群奇怪的外来人,像是看不见他们一样紧邻着他们身边走过。 南河也不懂古希腊语或者古埃及语,她也没有拆开那些莎草纸卷看一看的打算。 但站在这里,穿过中堂就能看到日光微斜,天空展露娇艳的粉红,不远处灰蓝的海面上停泊着整齐划一的罗马风格的中小战船,而从地中海北面来的商用船只来来往往—— 太真实了。 毫无疑问,这里是和她前一刻还在的战国一样。拥有无数活着的人,发生着无数真实的生离死别…… 剩下几个人也都陆陆续续走入图书馆,众人如同来参观一样,走马观花的看了一圈。 之前坐在南河身边,惊呼自己变成女人的 分段阅读_第 20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武则天”似乎年纪不大,xing格比较跳,他率先忍不住了,小声问道:“咱们就这么看,真的不打算聊聊么?大家不也都算是被坑进来的么?” 嘉靖缀在最后,对眼前的场景也兴趣寥寥,听见他的话,嗤笑:“就算是被坑进来的,也不代表我们就要坐在一起唱难忘今宵啊。大逃杀游戏不知道的话,总明白吃鸡游戏是什么意思吧。” 小武同学依然懵懵的:“不是,咱们不都是做任务的么?怎么就只有一个人能活了……” 嘉靖抱臂笑道:“我打赌,咱们这些人如果真是在同一时代,那也不可能是在同一国。” 武则天愣了一下:“那又如何?” 嘉靖笑:“除非你的任务跟我不一样。反正在我的局里,就是有我没别人。要是前代的玩家,去的是春秋末年,那大家还都可能坐在一起好好聊天。可如今的局势——”他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前头翻着书卷的汉武帝回过头来,轻笑:“看来咱们这位嘉靖爷可是老玩家了。诸位来了这儿都多久了?怕是也没有几个水平不行的吧。” 汉武帝看诸位都满脸戒备不说话,忍不住摇头笑了:“要是大家都想这样抗拒,那就不说了。我倒是猜测过会有别的玩家,但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人还活着。” 南河垂眼。她确实也没想到。 忽必烈正站在一个犹太学者身后,看着他伏在桌案上画图,听见汉武帝的话,微微偏头:“我要说我在这儿三十年了呢?” 汉武帝刚刚轻松的语气都变了,他一下子沉默,半晌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毫无胜算了。” 忽必烈转回头:“来这里多少年和胜算没有关系。三十年也可能全是苟活。来之前的教育水平,还有游戏中的经历,地位,才决定胜算。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玩家在。怪不得这些年各国都不安分。” 嘉靖开口:“我来了也就几年。” 南河想了想,也说得很模糊:“差不多。几年而已。” 就只有武则天有点傻眼了,他半晌道:“我……我还没来多久……” 南河斜看了他一眼。他处处表现的很天真,还状似无意透露了自己本身是男人,但却不一定是真的。在场的七位玩家的这个虚拟形象里,只有他一个人是女xing角色。可也能是他为了让大家注意到虚拟xing别和真实xing别不对应,少一点对他真实身份的怀疑。 虽历史上真正的战国有七雄,但他们的时代,加上夹缝生存的部落与戎狄,绝不止七家。她自己就曾身在晋、楚两家,会不会其他人也经历过她这样的假死换身份,还是说这只是领导觉得她身为楚国相邦难以赢得大局,给她单独有走了后门? 而且已经在这时代十几年,为什么就从没发现还有别的玩家? 不过南河忍不住也想,如果真的有玩家见过她,怕是也看不出来她是穿越者吧。 毕竟那些跳脱,处处表现不同的人可能都活不长。能够出现在这儿的就算不是老玩家,也是站住脚的。大家来了之后都要从头学习语言、习俗与礼节,都已经很完美的融入了时代环境,若不从某些小细节来看根本无法推测。 而且在这个巫卜大行,鬼神遍地的年代,如果谁有些和时代不相符的行为,等传言到她耳边,说不定也已经被巫卜之术包装,又冠上了鬼神之名,她也瞧不出来了。 再加上她觉得这些人都顶着历朝历代皇帝的代号,但未必拥有王的身份。 领导也说过,每个人的系统都不太一样,但和她的共同点应该是……大家都是间接对王权有影响的。比如从武将到巫者,从后宫之人到高官相邦…… 但这样的范围就更大了,而且她来了十多年早已见过不少奇人异事,这年头大家都显得功利浮躁,追逐虚名和权力,她也不可能见到位人物就怀疑。 南河倚着书架,低头思索。 忽必烈开口道:“不过,早些年的游戏还不是这样。如今——”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海岸线上,响起了号角的声音。 紧接着就听到了 分段阅读_第 21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sāo乱的呼喊,南河走到靠海的阳台,朝外望去。 远处的海面上,竟然出现了无数飞速而来的彩漆大船!它们几乎连成了新的海平线,那些大船有黑红两色涂漆,悬挂着随风飘扬的彩旗,巨船两侧伸出无数人力摇动的大桨,整齐划一的划开水面,使得巨船如在水面上飞速爬行的蜈蚣般,踩着浪花而来。 巨船上指挥划桨的战鼓如雷声般轰鸣,甚至使得整个亚历山大港的空气都随之震颤,乌云从巨船来的方向压来,粉色的天空随着日头的倾斜更显妖艳,无数神庙顶端的阿努比斯与阿蒙神的雕像,沉默的望着bi近的战船—— 紧接着,南河就听到了遥远且整齐划一的,难以名状却也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忽必烈忽然喝到:“蹲下!是拉弓的声音!” 南河还没来得及躲,就看到了无数燃着火的箭矢,如乌云带来的密雨,乘着海风,破空声如数以万计的尖声嚎叫,砸在了亚历山大港沿岸的花坛与建筑之上! 武则天忽然拽了她一下,拉着她躲在门后,道:“怎么忽然打仗了?!你这个大学者没预测到么!” 南河看着图书馆内的学者也在抱着书卷抱头逃窜,她先是震惊,而后才叹气道:“谁能知道会这么巧。今天就是公元前四十八年,凯撒和埃及艳后联手攻回埃及的那一天!我记得托勒密十三世的王宫就在亚历山大港沿岸,怕是这会儿已经有人登岸攻进去了。” 武则天:“我们应该不要紧吧。我们来这里只是个偶然,只是系统的错误,不会真让我们也死在这儿吧!” 南河看他慌了,拍了他手背一下:“这场战役历史记载很少,但毕竟是克里奥帕特拉争夺皇位的内战,不会进行大范围屠杀的。他们这样突袭,应该已经控制住皇宫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快点离开图书馆,就是这一天——”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战船上无数士兵已经登陆,开始了铺天盖地的第二次齐shè! 这次却没有刚刚那么幸运了,眼见着无数燃着火的箭矢划过令人惊恐的弧度,几乎是要半垂直着朝他们脸前落下,嘉靖一下子冲过去,猛地推动木门一把将门合上,南河忍不住喊道:“小心!” 就在他咬牙将门合到只有一道窄窄阳光漏进来的时候,那如暴雨般的箭矢也扎在了门上! 巨大厚实的木门都被无数连发的箭矢打的乱抖,几乎要倒下来,甚至有箭矢穿透了门,扎出一个个尖锐的铁箭头!那木门为了保护上头精美的雕刻也涂了清漆,此刻一遇到火立刻剧烈燃烧起来!汉武帝几乎要推不住这门,他面具下的脖颈上青筋暴起,吼道:“都让开!” 南河紧张的盯着他,嘉靖猛地大喝一声,抽开手猛地朝墙边奔去! 就在他前脚躲在墙后,两扇雕刻着众神的华丽大门也随之轰然倒下,露出扎的像刺猬似的另一面。 而与此同时,也有不少燃着火的箭矢从二层的高窗,落入了图书馆中! 明明知道结局,南河看到那燃火的箭钉在书架上,燃起一片根本不可能救下的烈火,她还是忍不住喃喃道:“不……天呐。” 莎草纸与布书袋几乎是遇到火星的瞬间就烧成一片灰烬,南河呆了一下,就看到其他人已经从另外一道侧门跑了出去,忽必烈回头看见她还呆在原地,忍不住喊道:“吓傻了么!谁也不知道我们来了这儿会不会丢了命,你可别冒这种险!” 南河连忙起身,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无数书架,还有烈焰下眉眼模糊的普罗米修斯…… 带来了火种与知识,葬身于火种与知识。 和他们一同跑出亚历山大图书馆的还有无数学者,但当他们跑到图书馆外的街上,道路上埃及士兵手持长qiāng小盾骑马飞奔而过,摆摊的商人与行人一边逃窜一边惊恐的望着在燃烧的图书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竟然有不少学者、商人甚至是居民拿起身边的各种盛具,一群人冲到雕塑脚下的水池甚至是沟渠边,用手中的陶壶托盘水桶装着水,不顾火焰,冲入大图书馆中。更有学者脱下自己的上衣,光着膀子 分段阅读_第 21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用外衣兜住还没被烧毁的纸卷,发了疯似的将纸卷运出来。 是啊,公元前的那场大火虽然毁了这座图书馆大半藏书,但并没有真的让它消失。而后无数的战火洗礼,甚至是阿拉伯人来发动血战时,都有无数不论肤色语言的人冲进去,保护下了一小部分书卷。 南河和他们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人群在燃火的图书馆内外来来往往,箭雨稍稍喘了口气暂歇,罗马的大船已经靠岸。 或许那位艳后正和她的枭雄情人在船上看着燃烧大火的亚历山大港。 不少罗马士兵已经策马上岸,他们骑着白马穿过街道,无视着对着燃烧的房屋呐喊的居民,向城内追击祭司与埃及士兵。 罗马士兵铜甲下暗红的衣摆与头盔上赤色的羽翎从街道两侧的火光中飞过,不远街角传来了托勒密十三世的亲兵与罗马士兵jiāo战的声音,箭矢与战马从眼角余光飞掠过—— 南河有些发愣。 在场的人,似乎很少有人没见过战争的,大家并不吃惊。却有些沉默。 这场战争的规模不算大,但他们很少这样静静旁观这。 忽必烈突然开口:“我说过,这个游戏的玩法已经变了。谁想活,谁就要保证自己的利益能赢到最后。你们刚刚总说这场‘游戏’。但我早想明白了。这可不是能存档能重来的游戏……就算是真正的人生,也可以低头认输做个散人,但在这儿,我们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这话听起来像是没头没脑的。 但在场的玩家竟然都觉得字字说入心中。 显然在场的人能够活到今日,都是吃了不少苦融入这时代的,对于个人卑微的命运与家国动dàng早有了认识。 他转过头来:“眼前这场亚历山大港战役,怕是在咱们即将经历的战役里,大概会像毛毛雨似的不值一提。矛盾早已激化,我们的战国比历史上晚了一百多年,但也已经要到尽头了。如今没有六代强国的秦,也没有谁是明显站在上风的,结局谁也不能预测。朋友们,我早已在所谓虚假的游戏里成家立业,有妻有子,我不会为了只是为了系统任务而行事,更不期盼反抗系统或离开游戏。只是如今我的生存和游戏的任务其实是一致的。我就活在这儿,那里是我唯一的世界。所以,我必须要活到最后。” 南河心头一震…… 他已经完全放弃回到现代了么? 他说着,南河转只看见眼前再度悬浮着一个黑色圆形的裂缝……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们应该要回去了。 站在燃火的亚历山大城里,大家都意识到这次短暂出现在这儿可能只是个意外,或者是系统的异常,以后未必还会再次见到。 忽必烈又笑了:“不过,说不定不到咱们能见面的时候,我就先死了。诸位,活着不易,大家——各自保重吧。” 他说着,一只手伸过那黑色孔洞,它陡然变大,将众人一口吞下! 南河最后只来得及最后看一眼那燃烧的大图书馆和众人的面具,就猛地被吸入其中。 她眨了眨眼睛,半晌才适应眼前的黑暗。藤端着铜灯,紧张的膝行过来,抓住她的手:“夫人,您怎么了!夫人!您看见什么了?” 南河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看见什么了?” 藤连忙道:“刚刚您还在喊,问我有没有看见——” 南河呆了一下:“没有……”她吃力的笑了一下:“我只是,刚刚眼前花了一下。吓到你了。” 藤:“那夫人眼睛还花不花?” 南河:“已经好了。” 藤:“一定是因为夫人没有好好吃饭,要吃鱼才会好些吧。奴这就去问问他们有没有鱼醢。如今我们离洞庭不远,给您找来鳙鱼做鱼脍!” 她冲下车去忙活了,南河掀开车帘,外头是深夜的小雨蒙蒙,湿漉漉的细雨从茂密的树林滴下,甲衣被水淋得滑亮的卫兵跪在地上吃力的生活,范季菩走过去帮忙。他就是半个山林的孩子,拿着搓干的秸秆,不一会儿就生起了火来。 范季菩连忙添柴,在一群卫兵的称赞中得意的吹了个口哨。 他转过脸来,就要 分段阅读_第 21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去看看停驻地外围的布防,就看到一张脸从最大的那辆马车的车窗露出来。 范季菩呆了一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小半张脸似乎是先生。 而就在接触到他目光之后,车窗的布帘放下来,那人缩回了车内。 这辆车是那个寐夫人的车马吧。之前辛翳就说去章华台行及冠礼,要带着这个新夫人去,他们几个心里就觉得有点奇怪了。 寐夫人不是申氏送进宫的么?难道还当真入了眼? 不过楚宫内也没有多少消息传出来,范季菩去问原箴,那小子就跟缝住嘴似的也都不说什么。 范季菩估摸是自己看差了眼,扁了扁嘴,倒是觉得自己把先生误当成了这个什么夫人实在失礼,拍了下脑门,转身走了。 南河坐在车里松了口气。她可真不想顶着这个壳子把学生都见个遍啊! 只是……不知道那些“玩家”是不是也像她这样兜兜转转。刚刚那位“忽必烈”的话,震得她至今心头还有余响—— 如果这里不再是游戏的战场,不再是穿越的幻梦,而是她唯一能在的地方。 她是否愿意永远呆在这里,保护这里……甚至死在这里呢? 第60章 有狐 上阳。 舒抱着竹简,和狐逑一同穿过泥泞的道路, 进入了一处带高台的院落。在台阶下换鞋的时候, 狐逑紧张的看了她一眼, 压低声音道:“你没听过消息么?怎么会要咱们两个出入这里……是不是你身份被发现了?” 舒瞥了他一眼:“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就算被发现了, 我们难道还有机会逃么?不过我估计是上阳城内缺少能懂各国语言的文官,想要拉我们过来做事的。” 狐逑连忙换好鞋,跟上舒:“我会的楚语又不多……不过确实,上阳城内粗人武夫多,以前上阳的旧氏族都被屠杀的不剩多少,来投奔的晋人又都是村夫。你听说过驻扎上阳这位大将么?都说他是楚国商氏长子,商君算是当年的高才, 他却是个莽夫文盲!” 舒来了上阳这些日子, 因为需要文官的活计太多, 他们俩都忙的团团转,被支使来去。虽然忙的两眼发白,但至少能吃上了饭,而且这年头不论各个阶层, 都尊重会读书做文章的人, 甚至给他们俩支了个单独的小院。虽然那院子小的除了一口井,连桌子都支不开,屋顶也在漏雨,但还是能住人的地方。 她也换上了一身宽袖灰绿色长衣,从那磨损的袖口也能看得出来,这衣服恐怕以前是正儿八经的嫩绿, 生生被前代主人穿的掉了色。但高台走廊下清风拂过,舒细长的手指捏着卷轴,宽袖兜风,长衣摆被缓步踢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如今举止的风范有多么吸引人眼球。 狐逑呆了一下,舒正回过头来,跟他说话:“我不太信,说是莽夫有可能,说是文盲?你难道不知道楚国军探众多,很多消息都是避开外人直接递到将军手中的么?他不识字怎么接政令,怎么读军报?” 狐逑:“不过……我们今日还是要小心行事,万一是我们哪里做的暴露了身份呢?” 舒:“也只会是我暴露身份,你何需担心。” 狐逑:“不行!我说过会护送你回晋国的!” 舒转过头来,面上不知是不是薄情的轻笑了一声:“你还当了真。再把这种意气用事的蠢话当真,你就真的活不长了。” 狐逑:“——我不是意气用事,我是当真!” 舒咬牙:“小点声。我再最后跟你说一遍,如果我的身份真的有可能被戳穿,你就说是中途偶遇,我缠上你的,明白么!我的身份如果被楚国发现,以后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结局。但你不是局里人,你连名字都说的是真名,你不会受丝毫影响的!” 狐逑听了这话,明白是舒想把他从这件事儿里摘开,就算以后在楚国除了变故也不牵涉上他。他脸色发白:“你不是说要杀了我报仇么?” 舒没见过他这样上赶着让人报仇的,她张了张嘴,还是冷下语气道:“……就你这样,估计也不会活太久。我懒得了。有人比你罪孽深重。对了,你也一点没听 分段阅读_第 21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到晋国的消息?白矢登位之后如何了?” 狐逑摇了摇头:“上阳简直就是一座孤城,我们刚过来我也不敢乱打听。而且每天都给咱俩塞那么多活,我也没时间去问……” 舒眉头紧皱,这些天,她眉心都快要生出几道竖纹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南河说不定会假扮她,可白矢拿走了虎符,他既有兵马又是个杀伐果决的狠人,南河又怎么可能抵挡的住?而且说不定在她被刺杀的时候,南河、师泷他们也被其他倒戈的小宗围杀了…… 这些日子里,她做梦都是那些血淋淋的可能xing,然而上阳的城墙也隔绝了一切北方的风声,她得到的消息少得可怜,更无从猜测。 若真的是白矢登位…… 她心底又恨,却又多出几分……难以言明的仰视来。白矢本身毫无优势,又被君父驱逐,竟然能在那样的境况下绝地反杀,打的她与君父甚至整个曲沃的大小贵族都手足无措。 以他的狠厉与果决来看,确实是个为王的枭雄人物。 这样的白矢,说不定真能带领苦弱的晋国杀出一条血路来。 而她如果有朝一日能返回晋国,若白矢有君父风范,用兵如神,她还能真的不顾大晋,只为报仇杀了他么? 她半晌才神色难看的叹了口气:“只盼白矢若有半点心,就不要杀我母亲……毕竟阿母当初可是真的疼爱他……” 俩人在这儿低声聊了几句,就看到长廊另一端黄衣带高帽的文官小吏用楚语催促了:“你们两个这会儿才来,居然还敢在那里站着聊天!快点过来!” 俩人连忙低头快走过去,到了一间侧屋,里头已经坐了两个文官,黄衣小吏拿了一沓牍板,道:“你俩谁会魏字?会写的那种!” 舒先看了狐逑一眼。他摇了摇头。 舒这才道:“我会。” 黄衣小吏认识舒,笑了一下:“你到底会多少语言。楚语你也说的不错,前一段时间要你跟几个秦国来投奔的说话,你也能跟他们说。” 舒接过牍板:“都会。” 黄衣小吏瞪大眼睛。 舒觉得自己实在表现的太显眼了,连忙接一句:“一点吧。别的不行,学话学的快。” 黄衣小吏噎了一下:“还别的不行呢,你上次替人家把各处事务整理成文,写的就很好。我们当时还说,跟我们这些穷家子确实不一样。狐氏再落魄了,也好歹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狐氏啊。” 舒看了狐逑一眼,忽然有点赞同这句话。 确实是那个狐氏,否则怎么会又出一位护主到一根筋的傻子。 舒道:“好,那给我腾个桌案,我写块新牍板,一会儿就能转写成楚语。不过我楚字不是太好,可能劳烦您再抄一遍。” 黄衣小吏笑了:“确实,你那手楚字跟我们不是一个味儿。我们讲究的是似云似风,婉通飘逸,你那一手抑扬顿挫的字,生生给我们楚字写出一身硬骨头。不过前些日子商君瞥了一眼你写的成文,也夸呢,说还有这样写字恨不得把软笔当刀的人。” 舒愣了一下:“商君,哪个商君?” 她以前倒是听说过楚国前朝大夫的商君商函,后来在楚国宫变的时候受了伤,缠绵病榻半年多,最后伤势反复加重死了。都说是邑叔凭诅咒他的老同僚商函,俩人斗了一辈子,还在同一年死了。 商函倒是有过不少论著,列国之中也算有些小名气,她只知道这个商君。 黄衣小吏笑道:“我说错了,应该说是将军。我们都习惯叫商君了。” 小吏看舒还是不懂,这才叹了一口气道:“商牟将军,您来了上阳也有些日子了,没听说过?“ 舒和狐逑想起来了。小吏道:“商君是大王的友人,如今又是统帅,若不是因为上阳地理位置重要,大君也不舍得派商君来。” 舒倒觉得自己有些孤陋寡闻了,她还真没听说过太多这个商牟的事情,挠了挠脸。 黄衣小吏扶着她坐下,道:“你先赶紧把这些牍板译成楚语,商君急着要看呢。” 舒连忙称是,跪下身子,道:“让我哥哥替我抄撰吧,这样也快些。” 黄衣小 分段阅读_第 21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吏看了这天天形影不离的兄弟俩,叹了口气:“行吧!你们俩会的东西多,到哪儿都需要你们。要不是因为是商君的事儿,真不舍得让你们俩都在这儿。” 舒笑了一下,很有礼貌的道谢,她会处事,样貌又生的不错,这些日子在上阳成内也有不少文官军官都认识她了。当然,她这个样貌十分有辨识度的“哥哥”倒也是上阳人人都认识的名人了。 舒跪在那里,不一会儿,就把魏语牍板上的内容翻译了,递给黄衣小吏,只听着隔间正室里进来了人,似乎有人在用楚语jiāo谈着,黄衣小吏手捧着翻译成楚语的牍板进去,递给了屋里人。 舒午饭也来不及吃了,和侧室里其他的文官一起喝了些粟浆当加餐,也和他们也聊了一会儿天。这些人当中也有几个楚人,他们倒是对楚晋之争没什么概念,言辞中包含了一股强大国家的理所当然,他们觉得是晋国先破坏合约的,这会儿大王就算是打进曲沃都不算有错。 舒心底有些复杂,楚国如今强大起来了,理解不了晋国吃饭都难不得不以战养战的苦恼也是理所应当。但绝大多数普通人都是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对于战争的理解并不深罢了。 舒坐在一旁乖巧的喝着粟浆,满脑子想的都是刚刚魏语的牍板里那些试探和尖锐。魏国所送来的公文中,似乎充满了对上阳的野心和自满的嚣张。什么时候魏国变成了这幅样子了? 她毕竟生母出自魏国,魏语也学得了得。从他出生后,魏国对于晋国的态度就既不亲近也不疏离,保持在一个让人忍不住自我怀疑的尴尬尺度上。但她从魏妘口中听说过太多魏国有趣的小事,忍不住对魏国有些亲近。这几年从魏国不肯借粮开始,她心底就产生过几分对魏国的怀疑。但直到刚刚翻译的魏国简牍,她才意识到魏国如今的野心…… 魏国想要上阳,却不打算联合晋国? 它是想独占上阳? 那占了之后呢?是想借上阳吞并晋国,还是打算南下攻打晋国?为什么他们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还是说如今应该已经接任晋王之位的白矢也在暗自和魏国联合了? 她如今能得到的消息太少了,她根本没法全局分析。 舒正想着,黄衣小吏又被叫到正室问话,回来了之后,他急急忙忙的对舒打手势。 舒还不明白:“怎么了?” 黄衣小吏:“你是不是译的时候马虎了,商君叫您过去呢!” 舒一下子也紧张了:“不可能,我和哥哥校对了好几遍呢,就算是错误,也只是很细小的地方,不可能语义出现偏差的啊。” 黄衣小吏脸上严肃的神色让她心也提起来了:“那为什么商君叫你过去!快点起来,跟我一起过去。” 狐逑连忙起身:“我也是校对的人,我也一起过去!” 舒回头看了狐逑一眼:“坐下!” 狐逑执意:“不!我也一起过去——” 黄衣小吏瞪眼:“你还真愿意找死,你觉得商君是随意能糊弄的人么?楚国军法之严格——算了我也懒得跟你们争,愿意一起找死就去呗。去吧!别胡说话牵连上我们这些人——” 舒没听说过楚国的这个商君,但狐逑还是听说过一些。若说辛翳就是个狠厉的疯子克星,那商牟也不差多少,这个人治下的军队严苛至极,他本人又奇招百出,年级虽然只比辛翳大几岁,却也是个狠角色了。 当黄衣小吏战战兢兢的领着“狐氏兄弟”,穿过长廊,外头有些yin雨,随着风潲进走廊,溅湿了地板。舒与狐逑被弄湿了脚底,一阵凉意从后脚跟贯到头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凉。 正室门前站了两个楚甲的卫兵,他们看了一眼黄衣小吏,微微皱眉,压低声音道:“怎么还两个人?” 黄衣小吏躬身行礼,连忙道:“是他们兄弟俩一起做的译文。” 卫兵:“进去一个就行了,将军问问话。就你吧——” 舒瞪大眼睛,却也赶忙低头行礼。狐逑有些慌了,舒回头望了他一眼,比口型道:“别急。” 她微微抖了抖衣袖,朝门口卫兵作揖,紧闭的障 分段阅读_第 21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子门打开半扇,她进去了。 黄衣小吏道:“将军,人已经带到了。” 一个声音缓缓开口:“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既会写文章又通晓各国言语的小子?” 黄衣小吏:“正是。是旧虞狐氏小宗人士。之前旧虞的布局图,也是由他们兄弟二人画出的。” 那声音有些沙哑,笑起来好像是胸腔都在共鸣,他轻笑道:“哦那张图我看过了。毕竟是晋人,心向着自己祖上生活数百年的旧城,画的图都是半真半假的。要真是那样布防的,那狐氏就是傻子了。” 他轻描淡写的看穿了前些日子狐逑和她战战兢兢做的假。 他却不在意被蒙骗,又道:“真要打旧虞,也用不着那些东西。倒是你们还跟献宝似的给我捧上来。那个狐什么,过来。” 舒这才抬头,屋内跪坐着三四个人,似乎是这位商牟将军的亲信,她转过头去,这才看清他。 商牟身材高大,跪坐在那里也跟座小山似的,五官长得有几分野,双眼略狭长,眉毛头发乱糟糟,一副趁着底子好就随便折腾自己的样子。 舒听君父说过,一群莽夫恶棍里领事儿的人,往往生的一副淡定且事不关己的神态。这商牟就有几分。 五官虽凶恶了些,可生生让他脸上满不在乎云淡风轻的表情给盖住。他一边耳朵上有道可怖的旧疤,耳廓一块软骨都被砍掉了,眉毛上也有一道刀痕,把左边乱眉砍断,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却生的是刀山火海来去的老练凶恶。 他在楚国军中也算是二把手了,却衣袍又旧又皱,裤脚甚至还有泥巴,若不是他又开口说话,舒真不敢确信他就是那个“商君”。 倒像个墨家任侠,亦或是占山大王。 商牟手指夹着一块牍板,看着舒跪坐在靠前的位置,转过脸来轻笑。他眉眼长得凶狠,面无表情时倒也只是一般吓人,一笑起来简直就跟磨牙吮血,这辈子没学过怎么笑似的露出峥嵘来。 舒心头哆嗦了一下,偏生商牟还爱咧嘴,含着那要人命的笑容,沙哑的声音都因为他那张脸变了味,如剐人皮肉似的道:“这是你译的?呵,若不是我懂些魏语,怕是真瞧不出来这两版之间的区别。” 他抬头说话,看清舒的面容,微微一怔。 第61章 木瓜 舒心中猛地哆嗦一下。这个商牟应该从没去过曲沃吧,他不可能认识她这张脸的。 但商牟也只是没想到她年纪这么小。他自知自己笑容吓人, 也懒得改了, 反而特愿意拿自己那张金戈铁马的笑脸来唬人。 刚刚进来这个狐氏小子生的瘦弱, 裹在一身衣袖袍角都不合身的宽大深衣里, 显然也被他笑容吓得一抖。不过毕竟是贵族子弟,少几分没见过世面的战战兢兢,只抖了一下就稳住了身子。 商牟懒得欺负没及冠的小孩,收起自知诡异的笑容,道:“你说说吧。” 舒没明白他的意思。 商牟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将那牍板扔在地上,声音不响, 却脆的像是折骨的动静, 屋里的人却都抖了抖。 商牟:“让你译了是给他们看的, 可仔细一瞧,魏语写成的文书里言辞犀利语气乖张,甚至不轨之意溢于言表,但等你写成了楚语, 意思分毫不差, 语气却温和的多了,文法圆融,甚至多了几分礼貌——你不是晋人么?怎么还会替魏人说话?” 舒心底一慌,俯下身子道:“臣怎可能替魏人说话,只不过是臣xing格……不善冲突,所以才不经意间写成了这样。” 这话是假的。如果上阳还在楚人手里, 楚国想要北上,却要考虑是否会被两国夹击,不敢太轻举妄动。但如果魏国拿下了上阳,魏晋的边境线延绵数千里,又握有上阳重城,秦国又在西侧无法襄助,魏国想拿下晋国怕不是难事。 其实她也在犹豫要不要这样译。 楚国在上阳的建防做的很完善,可也更慢,至今工程没有过半,以她了解到的楚王xing格的激进,如果这时候双方在公文言辞上发生冲突,很可能就直接引发大战,以上阳如今做到一半的防护工程,怕是防不住魏国…… 但是 分段阅读_第 21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自知如今消息闭塞,不敢做太多揣测,她翻译的意思分毫不差,只是稍稍软化了语气。这两份楚语与魏语的公文拿出去,就算是魏人看来也不过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差异,却没料到让这商牟一眼瞧出,甚至直指关键。 她俯下身子行礼,这个说法配上她貌似谨小慎微的态度与规正的礼节,看起来倒是很有说服力。 商牟瞥了她一眼。 就这样一个人,还能写出一手铮铮铁骨似的字儿? 商牟轻笑:“好啊,好一个xing格不善冲突。然而这场冲突可不是想躲就能躲的。” 他顿了顿,又道:“听来人说你各国语言都懂,读书也多,可能做到随听随译?” 舒犹豫了一下。这个商牟这么问,难道是因为有魏国使者前来,想要让她随译? 可若是这样,她怕是要长时间被放在商牟眼皮子底下,以这人刚刚表现出来的敏锐,她总觉得自己藏不住太久…… 然而如果真的能出席那样的场合,她就算是接触到上阳甚至楚国的军务,就能了解更多局势—— 但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她难道还能帮着递消息回曲沃,帮助白矢么? 但……如今既然不能离开上阳,她也不愿只是埋头苟且偷生,知道了更多的局势,才能有谋划…… 舒低头道:“臣能做到。且工笔修辞,撰文成书,臣都擅长。” 商牟语气里有几分沉沉的怀疑:“这算是自荐么?你不是晋人么?” 舒忍不住绷紧身子,不卑不亢道:“狐氏小宗本来就是打算外逃出境,上阳城不肯放我兄弟二人离开,那臣只能想着谋职了。” 商牟微微眯眼:“行吧。这几份公文,不用写出来了,你直接在这儿念着就给我直接译成魏语吧。” 他说着直接把几块简牍随手朝她扔过来,舒活这么大,第一次见着这么递东西的,她只好低头去捡。那些牍板上都是些很公式化的公文,似乎是魏国在以借道为名疯狂试探如今在上阳附近的边境划分。 虽然说各国的领土都是以城池为单位划分的,但对于上阳这样的地方来说,寸土寸金,别说是周边小村落和道路,就是一个小坡,一块农田都可能是未来战场,不可退让。 商牟让她念了之后,也没赶她出去,看来他倒是知道上阳如铁桶。而且说的事情也不算是太机密。 商牟蜷起一条腿,靠着凭几,把他穿到磨破的窄袖搭在从上阳旧贵族家收缴上来的楠木凭几上,手指跟闲不住似的扣着上头镶嵌的玳瑁,道:“大君的意思自然是不肯放过魏国。但上阳工事才进行到一半,所以还不着急跟魏国开战。魏国和楚国上次jiāo手都是几十年前了,彼此不知道水深,所以先拖着,拖到我们准备完全。” 商牟手下亲信道:“但魏国怕也是知道我们准备不完全,恐怕不想拖……” 商牟:“我只是说能拖就拖,也不是说不能打。咱们在上游,大君也懂我的意思,这正另车马调运船只来,不过只能来小舟就是了。要真的开战了,我们也不会死盯着上阳,而是多线开战。” 亲信:“若是能再等等就好了,咱们在上阳修建好了船厂,之后就算是在黄河水域沿岸有据点了。往下游运粮、支援就都有便利了。” 舒低着头。她倒是也听君父说过楚国为什么反击之后还要打下上阳来。就算楚国不打算立刻吞并晋国,但占下上阳,除了不能逆水上行攻打地势险要的秦国,对下游的中原国家,都有了主动权。 像是魏国、齐国、宋国都是被黄河贯穿的国家,如果顺水而下,速度之快怕是中途有国家想拦截都来不及…… 商牟道:“对,怎么说晋国断了消息?这些日子晋国的动向一点也不知道,还是从秦国的探子手里才知道秦晋两国可能要会谈。” 不过秦国身处边远,国家贫弱,与楚国接触也少,所以秦国境内的探子数量也少的可怜,得到的消息都很模糊。但晋国不一样,楚国的战略目标就是晋国,所以向晋国安chā了不少探子。 如果有人出变故被杀了也应该有别人传递消息出来。还是说 分段阅读_第 21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被扯出来一大堆人,都被杀了或是监视了? 亲信道:“晋国现在消息根本递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子继任后还没有抓住白矢,所以现在晋国境内也在搜查清洗,局势紧张。” 商牟:“应当不至于,那白矢早已一败涂地,就算逃出晋国也未必会有人帮他,就是来了楚国,我们也用不上他。怕是这个没怎么听说过的晋太子意识到了境内有探子。” 亲信:“不过秦国与晋国会谈也不过是惯例。可能是因为新王继任,秦王才打算要会面。晋国境内也不好过,怕是根本顾不上这边吧。两个小国,我们也不用太紧张。” 舒懵了一下。 太子?! 她几乎一下子抬起头来,狠狠咬了一下舌尖才保持动作纹丝不动,只是低垂着头瞪大了眼睛。 太子——那只能是南姬了! 她竟然在那种境况下假扮她且保住了位置,而且还战胜了白矢! 她竟然……她如何做到的! 舒心脏骤然迸出热血,她只觉得自己双眼发烫!她居然……暄居然在那样危急的时刻,站出来以她的名义保护了晋国……! 那阿母还在不在,她有没有受伤,到底是怎么才赢下来的!那些氏族没有倒戈么?暄是不是也在担心着她! 虽然君父被杀,但她的妹妹和母亲却还活着! 舒拼命眨眼,却几乎要收不回那夺眶的热泪—— 她真的是大晋的福星,是君父真正想要托付的人。明明被送出宫十几年,没有享受过半分君父的关爱,迟到这么久才被这个家庭拥抱,可她却拥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更有这样的能力…… 商牟瞥了舒一眼,但二人有些距离,只看到她身子动也未动的垂头跪坐在那里,也没太在意。他道:“如今对晋国不可轻视,你也不看这小晋王是如何登位的。白矢是什么样的角色,咱们jiāo手过,对他下手的直接狠厉都有见识过。一个连云台都没下过几次的太子竟能杀了白矢的属下,让他输成那样。” 亲信:“毕竟白矢身份的消息传出来。” 商牟摇头笑了笑,从他小时候,就见过楚宫与邑叔凭的夺权与争端,白矢有兵,只要能赢,那些身份和传言都不作数。 商牟:“你想的太简单了。不过小晋王登位之后,旧虞的布防和重修城池丝毫没落下,甚至还看到旧虞城外在制作投石车,说明晋国境内应该都在小晋王掌控之下。再考虑这会儿探子都没声的事儿,我觉得对小晋王决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让人修书给大君,让他有所提防。” 亲信点头:“喏。” 商牟动了动手指:“哦对,到时候公文加一句。祝他及冠,终得。日后就可以带他浪了。” 亲信:“……喏。最后一句也写上么?” 商牟大笑:“写!怕什么!荀君葬礼赶不上,他加冠礼我也去不了,不知道我还以为他跟我结了仇!以后再这样我干脆也别回郢都!” 舒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知道商牟说的话怕是她仅有的能接触到外界的消息来源,她连忙让自己不要再多想,而是听进去他和亲信的讨论。 只是听了刚刚一番话,她忍不住偷偷看了商牟一眼:看来这位将军与楚王关系亲密的很。她听说过许多关于楚王的传言,也听君父还朝之后和众人一起分析过楚王的战术打法,但她还以为像传言中的荒诞不经xing格乖张的楚王没有什么朋友或亲信呢…… 而且楚王和商牟看起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人,这俩人在一块不会打起来么? 屋外雨下的急了些,黄衣小吏还有别的事儿要做,看着狐逑不肯走,只把他轰到院子里,就走了。 狐逑没走远,他就怕站在外头没多久,就听见舒的惨叫,看见里头的那个商君手起刀落,一抹红血就溅在门板上了。 他等到两腿都发软了,才看见舒低头走出来。 她似乎双手微微发抖,到了廊下换鞋的时候,花了点功夫才把鞋穿好了。舒深深吸了口气,转过头来才看见狐逑一直站在院子里,她微微愣了一下。 狐笠看她双眼泛红,吓得头皮都发麻了:“他 分段阅读_第 21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个什么商君——” 舒微微皱眉,看他脸上的关切与紧张实在不像作伪,神情又松下来,摇了摇头。狐笠还紧张的盯着她,她心底竟然有些泛暖,本来就有几分发红的眼眶更有些…… 舒嗓音有些哑:“……你在这儿等着下场大雨顺便洗澡是么?” 狐逑哑了半天:“你还好?” 舒一下子听到晋国的消息,本就忍着半天想哭,只是在屋内不敢表露半分情绪。看着狐逑这幅样子,她一下子再也忍不住了。 小雨细微,狐逑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走到眼前,才发现她居然脸上挂满了泪,咬着嘴唇在哭,却紧着喉咙,把哭声咽的死死的。 狐逑吓得头皮都发麻了,他之前就觉得舒是那种清秀好看的,身子又单薄,像个小姑娘。可舒一哭,反而不像个小姑娘了。 她哭的像个男人似的。 掏心掏肺却大口咽气不敢猛哭的那种掉眼泪。 舒看到他受惊吓的表情,竟然松开咬的发红的嘴唇,咧开嘴笑了,吸着鼻子道:“球啊……狐大球啊,我好想回家。我好想回到他们身边——” 狐逑头一回被她这么叫,发懵的不敢应声,但舒就跟要被风吹倒了似的,他忍不住抬手抓住她手臂。 舒眼泪簌簌落下来,唇却笑着:“我还有家,可是我不配回去。我要是回去了,她必定觉得自己是在鸠占鹊巢,必定要让给我。可我何德何能,我才不配那个位置,是她守住的,这份荣耀和责任就属于她!我要做些事情帮她才行!” 狐逑慌了:“我没懂,到底怎么了?是晋国出了什么事情了?!” 舒反手抓住他手臂,用衣袖狠狠的抹着脸,压低声音道:“他们都没见过我,认不出我来的。我要暂时留在这里,楚国在晋国安chā的也有探子,他们对楚国一时也没放下野心,我要在这儿搞到更多的军报消息,想办法递回晋国去!” 狐逑愣了:“送消息回晋国?晋国不是应该白矢……” 舒双眼泛红,脸上泪痕被擦干净,她本来不该说晋国境内的事情,但狐逑怕是过不了多久也该知道了。舒笑的两眼内波光粼粼:“不,大晋属于一位干干净净且配得上的明君。君父也可以安眠了。那云台,依然是我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舒:我决定打入楚国内部,成为细作!为了我大晋的未来牺牲自我! 南河:不用不用,我都已经把自己安chā到楚王身边了,都已经内部到不能更内部了…… 第62章 芄兰 南河真的不得不承认晋国太穷…… 其实从曲沃到少梁的距离,不比郢都到章华台的距离。两边都在赶路, 就因为晋国的车马实在不太行, 道路又难走, 竟耽误了不少日子。等她夜里这边的车马都到了章华台了, 另一边晋国还离和秦国会盟的少梁有些距离。 这边到达章华台也是夜里了,最近到了多雨的季节,夜雨不算多大,但却也总是有些扰人。 南河下车登台的时候,再度走过那道紫贝缀砌的径道,望着章华台楼阁之中无数飘摇的灯火,忍不住叹口气:奢侈啊奢侈。这一晚上就能烧掉多少的灯油。而另一边云台的长廊到时间就吹灯, 宫人还要每日检查灯油烧了多少, 夜里出入宫廷就是跟丛林里摸黑似的。就算她身为晋王, 也不能让宫人把回廊上的灯都点起来,顶多是有几个宫人给她提着灯笼。 章华台曾经是灵王行宫,是轻歌曼舞的行宫,是寻欢作乐的高台。不过从辛翳祖父那一代开始, 楚国积极扩张, 一改奢靡之风,章华台也成了祭祀与避暑之地,不允许在其中奢靡玩乐了。 辛翳他爹那么爱美人,都从来没敢把夫人侍妾带到章华台上了。 这个惯例竟然被南河以这种方式打破了…… 她有点心虚,但也只能装什么都不知道。她以前也没少来章华台,不至于这会儿换个身份, 就连登台的底气都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辛翳的吩咐,她的宫室紧邻着辛翳应该居住的主宫。不过章华台结构通透,没有太多围墙,多有回廊连接,出入应该也 分段阅读_第 21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很自由。这会儿很多大臣还没有赶到章华台,她趁着章华台上还有些自由,便出来转了转。 辛翳年岁不大的时候就经常来章华台了,这里发生过不少有趣的小事,南河的记忆里多是阳光下一排排斜影的廊柱,暴雨是滴水连行的屋檐,记得是那种氛围,能想起的事儿多是些片段了。 她记得大概是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因为邑叔凭在朝堂上多次发难,他们二人自有计划,为了避开锋芒,顺便避暑,来了章华台。那时候自然也是一大帮孩子都跟着来了。辛翳那时候也重用了几个新臣,那些近臣如果留在郢都也有可能会被邑叔凭的人暗杀,便也都跟着来了章华台。 那时候在朝堂上反对邑叔凭却还能站住脚的氏族就只有商氏了,商君一直也有暗中协助辛翳,辛翳出来避暑,他就也把自己仅有的嫡子商牟以出来打猎寻欢之名,送来了章华台。 就是来了避暑休假之地,南河的小课堂按理来说不能停课。然而这一年大楚酷暑,就连章华台都热的像是蒸笼,一帮孩子实在坐不住,连连告饶,南河自己都要有点中暑,自然也只能作罢,让他们玩去了。 刚来的时候,他们一群孩子天天骑马出去打猎,这会儿太阳烤的虎豹野猪都不愿意出来,他们也作罢,各个跑到池子里去玩水,或者懒在回廊的yin影里吃冰。 南河接到自己这几年刚刚培养的探子送来的军报,连忙拿着牍板揣在袖子里,去找辛翳。 她自己也热的后背直冒汗,穿过走廊的时候,看着一群小子们赤着上身,穿着短袴,甚至有的只是拿块布系在腰上,坐在池塘旁边,踢着水聊天。 原箴先看见了她,连忙拿旁边的衣服披在肩上一下,紧张的喊了一声:“先生!” 一群孩子也都连忙转过头来,连范季菩都从池中游到岸边,仰头看着她,喊道:“先生!” 她忽然被欢实的语气叫了这么多声,也不能就这么走过去了。 南河站住脚,看向他们,笑了笑:“你们倒是不用读书玩的开心啊。” 她平时总在心里觉得他们都是孩子,但这会儿看来,像是范季菩和原箴都十七八了,肩膀宽阔,生了些胡须,哪里还像个孩子。一群小子们眼睛亮晶晶的要跟她搭话,她也忍不住走到回廊边,扶着柱子跟他们说几句话。 范季菩拍起水,朝坐在池边的原箴身上溅去:“喂,你还挺会装的啊,先生一来就披上衣服,怎么的?你还不能露肉了?把自己当成重皎了!” 一旁躲在yin影里,啃着冰过的桃子的重皎斜眼看向范季菩,一脸不好招惹。 范季菩打架斗殴都不怕,却迷信的很,他虽然有时候忍不住嘴贱又怼重皎,但又后怕,生怕重皎弄些巫术,让他烂了脸掉了牙。这会儿重皎一个眼神,就让范季菩吓得直缩脖子。 不过他抬头看见先生还在,知道这会儿重皎肯定不敢发难,也只吐了吐舌头。 原箴怪不好意思的拽了拽披衣,抬头看向依然裹得严严实实的荀南河,道:“先生就不热么?刚刚先生走过来,我看见先生后背的衣服都要被汗湿了。” 南河自然不能说她都快热疯了,也想跳进池子里游个泳,但是她不敢啊。 这几日天天让宫人抬水进屋,晚上等这群不安分的小子都睡了,没有谁会再不打招呼突然闯进来,她才敢偷偷泡水洗澡。 南河笑道:“我哪能像你们似的玩乐。” 范季菩笑的促狭:“先生总是这样,从来不跟我们一起玩。都虽说要尊师重道,但先生也跟我们太不亲近了吧。” 南河:你们天天玩以卵击石聚众luo奔这种沙雕臭小子游戏,我敢跟你们一起玩么! 原箴不满道:“先生怎么就跟我们不亲近了!真君子哪能不顾形象,先生就算再热也不愿意跟你似的,像个乡野村夫!你见过哪个名士天天脱了衣服见池子就游水的!” 范季菩跟他最不对付,还老天天一块儿玩。这会儿扁嘴道:“行行行,你也是真君子,你不是也说以后想跟先生似的么?也没看见你也跟先生似的耐着热,依然一身长衫 分段阅读_第 22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深衣,君子举止啊!你不一样跟我们似的跳水里玩的开心了!” 原箴本来脸皮就薄,让他说的有几分恼了:“是谁非要拽我来的!我说不来玩水,你非拿桶子装水把我都给泼湿了!我走了,你跟他们玩吧!” 范季菩看他真的走了,赶紧撑着身子从池子里起来:“哎你别……我说着玩的!你怎么跟个小娘子似的!” 范季菩这个情商基本就是喂狗了,看见原箴恼了还学不会说几句好话,原箴更气,披着衣服爬回长廊,快步走了! 范季菩赶紧从水里起身站出来想追。 他一站起来,南河真是卧槽了,一下子转过头去。 妈的……天天跟这群小子一块儿,动不动就要撞见遛鸟。本来先秦就民风开放,他们年纪又相当于男校高中生,天天见不到妹子就更浪了。 但大概是南河一言难尽转过头的动作让大家都注意到了,一群人竟然笑起来了:“范季菩,先生都要被你气死了!先生之前都说过要让你穿好裤子,你就不能长点记xing!怎么着,觉得自个儿大就天天显摆啊!” 范季菩之前就被南河警告过几次了,这会儿也不好意思了,赶紧拿短袴穿上,道:“我、我一急不就忘了么!你们笑什么笑!让原箴跑吧,老子出来又不是要去追他的!” 一群少年嘻嘻哈哈:“还说不是!原箴都让你气跑多少回了,你自己还不长点记xing!” 南河这才转过头来,重皎坐在yin影里,仰头看向她。他吃桃子吃的两只手都是汁水,随便在他深色的长袍上抹了抹,道:“先生是要找大君么?他没跟我们一块儿玩,自己在屋里呢。” 南河这才想起来,只是她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没跟你们一起玩。” 几个人脸色有些尴尬和想笑:“也没什么。其实大君比我们要小几岁……” 辛翳虽然地位比他们高得多,但平日里经常看他们混在一起,她觉得他这样的境遇还能有些朋友挺好的。这会儿看到辛翳跟他们有了些距离,她还有点担忧。 不会因为脾气太差被孤立了吧。 他们几个看南河非要问,才挠了挠脸:“就是……我们聊得事情,他没懂,我们觉得说了大君估计也不太明白,就没跟他细讲,他就心里有点……别扭了吧。” 南河没多想:“聊什么了?” 他们笑起来,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似乎不敢在她面前说这些。但实在是看南河不能意会,就故作满不在乎道:“还能是什么,就聊——女的呗。” 南河失笑:“哦。他还是贪玩的年纪,还不懂呢,是不是觉得你们聊女人多没意思了。” 一群小子没想到南河也不算死板,还挺理解事态的,连忙道:“就是。而且我们就随便说了说,没想到他平时都不愿意见那些宫女,这会儿聊都不能聊。” 他们还挺会装大人模样的,满不在乎道:“就说的都、都是男人的话题,他就觉得没劲了,还觉得我们整天聊这些怪没出息的。以后我们不跟大君开这种玩笑就是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聊起来的肯定各种荤。这时代虽有父母主持婚配一说,但在很多村落,仍然有男女看对眼就野战,甚至节日里一群人在篝火旁随意欢愉的事情,说是开放,不如说他们还有些上古遗风,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掩饰与压抑,说起来这方面的话题估计也很过火。 南河有些失笑:“他还小,过几年可能就缠着你们问这些了。到时候你们别嫌他烦人就是了。男孩子总会这样,这个年纪差一岁,想法就天差地别,你们都已经是大人了,别跟他置气呀。” 这群小子总觉得南河虽然有耐xing又有才学,但毕竟师生地位有差别,她又比较严厉,虽然想跟她亲近,但总有些不能说不能理解的事情。 却没想到这会儿南河倒是说话十分……体贴合适,她理解了这有点尴尬的话题,也没说谁不是,只是笑了笑,不让他们不好意思的化解这件事。从她口中说出来“你们都是大人了”这话,听进这群少年耳朵里,实在是很难得也很让人自豪的褒奖。 这些少年忍不住 分段阅读_第 22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挺了挺胸,却心底发虚:先生这样的行事,才能叫真正的大人吧。 而且,先生确实也并不死板,她在教学上一向又对他们与大君一视同仁,就算他们很多人比大君学的慢得多,她也都耐心的教…… 一群人挠了挠脸,更不好意思了:“都是小事,等一会儿我们就去找大君道歉。先生先去吧。” 南河微笑:“行吧,你们做事都很有分寸,我放心。” 她半蹲在回廊边,弯腰伸手摸了摸重皎的脑袋,重皎身子顿了顿,想要表现出不满,又有点压不住笑意似的,脸上表情纠结了半天,甩了甩脑袋,故作嫌弃:“别弄坏我束好的头发。” 南河笑了笑,转身走了。 一群小子站在下头,脸上神色各有所思,一时间竟然沉默了好一会儿。 重皎又从冰桶里摸了个桃子出来,咬了一口,道:“其实我觉得大君可能过几年也开不了窍。他那样子,就是不会喜欢女子。谁都看得出来,他就是看见女人就想杀了。再过几年他也不可能跟我们聊这个。” 不知谁开口,道:“我就觉得他是喜欢男的呢。也不是没有过,我老家都有这样的人,也还好吧,我们那儿都见怪不怪的。” 范季菩一副起鸡皮疙瘩的样子:“男人有什么好的!他脑子没事儿吧,天底下那么多温香软玉的女人不喜欢,还想找个臭男人!” 重皎斜眼:“你自己是臭男人吧,我可不是。别说我,先生也不是,不是每个男人都跟你似的洗澡搓泥如下雨。” 范季菩还是接受不了:“我就是想象不出来有男的会不喜欢女人,而且两个男人在一起——呃,快别说了,我都要难受了。” 重皎翻了个白眼:“就你这样的,你喜欢女人也没人要。再说了,先生不也一直没娶妻,先生也不像你们似的满脑子脏玩意儿。” 南河也不知道他们在背后讨论这些事情,她热的忍不住稍稍扯了一点衣领,走到辛翳居住的章华台主宫里。主屋里没人在,里头稍微yin凉了一些,她走进屋里,想着这个日光,辛翳不至于再跑到屋顶上去吧。 她在屋里唤了一声:“大君?……辛翳?” 绢纱蒙窗格的隔间传来了一点点水声和某人懒懒的声音:“哟,以为我听不见都敢叫名字了。” 南河失笑:“你在泡水么?他们都在外面游水你也不去,躲在自己屋子里弄个桶泡有什么意思。” 辛翳在那头哼哼两声:“懒得出去。外面……有虫。” 这理由真够假的。 辛翳:“什么事儿?外头有消息?你进来说啊。” 南河想了想,还是进去了。 她心里自我安慰:看见他露肉也没什么,小屁孩一个。 南河推开门,隔间有些暗,只有一扇小窗开着,一道光亮照在青铜大浴盆上,水波映的天花板上一片彩光,他倚在里头,两脚搭在青铜浴桶边缘,倒是浴桶上头横搭着一块儿软巾,不至于让她一眼望见地。 也是长高了,前两年来的时候,他拿脚够了半天,人都快躺进水里了也没能把脚搭上。这会儿跟耀武扬威似的晃着脚,头发被盘在头顶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景斯宠的没边了,竟然给他端了个小桌放在一旁,上头摆着梅子和蜂蜜膏,下头还给支了个冰鉴,屋里跟外头天壤之别,简直赛神仙。 辛翳这两年五官长开了些,少一点小时候雌雄莫辩的昳丽,多了点骄矜淡漠。但只要别张嘴,他还是看起来有张神仙似的脸,一张嘴,就完蛋了。 辛翳抖着脚,哼哼笑道:“先生要是羡慕,我让他们也扛个桶来,勉为其难的让您也占占便宜,在我这儿比邻泡澡。” 南河:“……不用了。我就是来说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五岁的sāo气幼汪。讲讲幼汪陷入初恋的故事。 ** 第63章 黍离 辛翳捏了个梅子放进嘴里,眉毛挑了挑, 一副等她说的样子。 行吧……他愿意全身赤luo的躺在这里头听她讲, 她也没辙。 “是关于东南一带县公争端的问题, 咱们之前的挑拨显然凑了数。东南内斗 分段阅读_第 22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分严重, 不少人都是邑叔凭的附庸,但如今被打的连各自坞堡都守不住。您有意扶持的那几位显然是知道如果打赢了,不但能占据别人的领土军队,还有可能入朝,就格外拼命。不过他们拼命之下,自己也损失惨重,也算是我们坐看鹬蚌相争了。” 辛翳嘬着梅子, 应声道:“不削弱县公我就不可能和邑叔凭有冲突。不过这些日子郢都的卫兵也数量逐渐多起来了, 我前些日子拜访过几位楚国旧将, 请他们教我,如今训练卫兵也算有了点门道。邑叔凭应该也明显感觉到我们俩离撕破脸不远了。” 南河:“……怕是从我跟他彻底划清界限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事态不对了。” 辛翳微微挑眉:“怎么,我断了先生的后路, 先生后悔?” 南河看他脸上有几分挑衅的表情, 微笑道:“当初向你投诚,早就是我自断后路了。只是之前邑叔凭确实对我有所bi迫,也不至于让你出面直接bào发冲突。” 辛翳两手放在脑后,脚踢了踢水:“这不挺好的。让你再继续做着两面派,你自己不累么?而且每次回孔府,我都觉得你估计要没法活着回来了。你倒是也挺有本事, 一直忽悠他几年。但也是他对你生疑了,这两三年来也到了你骗不了他的时候了,早点撕破脸对你我都有好处。” 他偏头看了一眼南河的侧脸,道:“怎么了?觉得是我自作主张,还是认为我不信任你了?” 南河回过头来,望着他:“你一直警惕,我都习惯了。这事儿我也没异议,你说的挺对的,我这样至少能不用去应付邑叔凭,而且探子也已经在各方安chā好,不用愁没有消息来源。也挺好的,就可以专心来应付眼前事情了。” 辛翳耸耸肩,他本来想说自己这几年让她自由出入宫廷,在做大事上也多仰赖她,都算是十分信任了。 不过这话也不适合说出口,辛翳觉得信任这事儿还要双方自个儿体会到才行。 他只觉得自己这几年都很少怼她了,态度已经是好的不得了了。 南河坐着又跟他讨论了关于邑叔凭的动向,大楚如今不少地方都危急四伏,南河认为应该尽早在政令上改革,才能避免溃于蚁xué,但如今邑叔凭在朝野上控制力还很强,他们根本没法做太多动作。 讨论半天,还只能一步步按计划来,等待时机。 辛翳看她眉头又皱起来了。感觉这才两三年,她眉宇间都要多两道皱纹了。 辛翳觉得她一年好像都在绞尽脑汁的cāo劳,好不容易来了章华台,还是因为天太热休了课,她也真的不知道让自己歇歇。不过她愿意cāo劳就cāo劳去,辛翳也管不了她,只是掰着指头算算,她比原箴、范季菩他们也大不了几岁,怎么就生的一副老成忧虑的样子了。 她也就脸看着年轻了。 辛翳没理她,自己又拿了块蜂巢嚼着吃,南河看着他,忽然道:“你嘴唇怎么了?” 辛翳:“什么怎么了?哦你说下嘴唇,最近咬破了。” 他蹭了蹭嘴唇,手指上有点血,估计是被他牙齿蹭破的。 南河皱眉:“我看看——” 她凑近过来,辛翳觉得有那么一点难为情。 不过南河跟他这几年都还……挺熟的。 虽然辛翳没觉得自己有多依赖她,或者也没觉得跟她有多亲昵。但毕竟景斯是下人又总大惊小怪,其他小子们又也不比他懂事儿多少,所以有时候很多事情他都跟南河说,向南河求助了。 最早还是一些读书或政令上的问题,后来就延展到一些他不知道的常识问题。 就算有些问题他回想起来有点蠢,但她依然很平常耐心的回答。 再到后来,干脆连掉牙、包扎小伤口、甚至夜里睡不好这种事儿,都找南河去解决。她倒也真有办法应对,有的是去嘱咐宫人煎些草yào给他服用;有时候骗他只是看看,突然给他拔了那颗晃动不止的牙。 他还记得她给他突然拔掉那颗牙之后,竟然捏着后退半步,提防他又拔刀砍人,手捧着那颗牙,一副要玉碎瓦全的样子。辛翳当时被她骗了,确实有点想发脾气,让 分段阅读_第 22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她闹得这一出,竟然发不出火来,只捂着腮帮子气呼呼的看着她。 那时候南河竟然笑了,伸出微凉的手指戳了戳他鼓起的脸,指腹柔软,竟然有几分哄他的语气:“给你拔了就好了,别老tiǎn,流血也就一会儿。我把这颗牙给你扔到房子底下去。” 辛翳tiǎn了两下牙龈上的洞,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房子底下?为什么?” 南河捏着那颗ru牙往外走,他连忙爬起来跟在她后头。南河半跪在回廊边沿,楚国的房屋都是和地面有一段距离,下头有不少矮柱支撑着房屋,他小时候经常躲在下头玩。 南河一抬手,宽袖一甩,将那颗牙扔到了地板下头,掉进黑暗里不见了。 她笑道:“下牙就要扔到房顶上,上牙就要扔到房子底下,这样就能生的好牙齿。不过这也都是老辈人的迷信罢了。我连巫卜都不信,却还信这个,是不是挺好笑的。” 辛翳托着腮,蹲在回廊上,忽然觉得捕捉到了一点说不上来的情绪。 为了摸不着边的好期许,花某个人一点心思,这是件琐碎又柔软的好事儿。就是有人真的在乎。 就像这会儿,虽然他故作不耐烦,但仍然咧嘴给她看了一眼:“上面的牙太尖了,磨了好一阵子了。” 南河看见他长了一颗虎牙,被下牙顶的稍微凸出来一点点,平日里从面容上看不出来,这会儿仔细才能瞧出来。但就是因为这颗牙齿没长好,磨的他下唇内侧掉了一层皮,甚至一不小心就磨出了血来。 辛翳:“你倒是一直在意我这两颗尖牙没长好。也就稍微不争气一点,没什么的呀。” 南河主要是觉得他那张脸生的好,要是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怪…… 南河:“等你大了就知道了,长了两颗虎牙,不太威严。” 辛翳嗤笑:“威严。就我长的这样,哪儿还能有什么威严。” 她这会儿也忘了辛翳正泡在浴桶里,坐到青铜浴桶的边沿去,托着他下巴看着他牙齿,叹气:“怎么没和我说,这样长期磨下去容易感染。” 辛翳被她这样捧着下巴怪难为情的。 他合上嘴不想再让她看了,却不料南河正稍稍伸出手指按了一下他那颗虎牙的牙尖,他一咬牙,就咬在了她指腹上。 荀南河没叫出声,只是肩膀微微抖了一下。他呆了一下,连忙松口。 荀南河抽出手指来,指腹上一点血痕。 他发愣,咕哝了一声,想道歉但没说出口。 荀南河也没生气,笑道:“你牙齿都这么尖了,估计磨得嘴唇难受好一阵子了吧,怎么也不说。以前不是睡不好都肯跟我讲的。” 她只是在白色袖口上按了一下手指,擦掉血痕,道:“你等我会儿,我找个东西来给你磨一下。” 辛翳:“什么?” 说着她微凉的手指离开了他的下巴,衣袖飘飘,大步走出去了。 辛翳有点莫名尴尬的坐在水中,他连忙把嘴里嚼的正欢的蜂巢拿出来扔了,坐在水里发了一会儿呆,又拿起桌案上的铜壶往自己嘴里倒了些水漱漱口。 他其实最近觉得自己和荀南河并不是真的亲近。 总有点隔膜似的。 也不是说荀南河不关心他……反而说是她还挺关心他的。 但他觉得自己会有时候毫无理由的就去找她,倒也不是跟她讨论什么或者是求助,就是靠在她桌案旁边闲扯几句,听她翻开竹简写字的声音,听她偶尔拿书卷与军报中的事情向他抽查提问——就是挺舒服的。 感觉她那儿是个去处。 荀南河从来不拒绝他来,也不会赶他走,但她很少没有原因的来主动找他。她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总是有原因有事情的,只要没事情,她就自己静坐,并不会主动接近他或者其他人。 是她xing格就这样么? 看着温柔,却又有点不太亲近的冷意。看着理智,却又好像芯子里燃着火。 xing格内敛,让人看不透读不懂。 辛翳还品不出来太多,他只觉得南河是个很冷静得体的大人,她坚定地像是知道自己有什么使命似的,并不会太分心。而他想,自己这种想没 分段阅读_第 22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理由的粘着她的想法,是不是因为自己还太幼稚没长大。 他坐在水里呆了一会儿,她还没来。 去干什么了? 本来他都在这儿赖了半个下午了,她去了几分钟倒是有点难等了。 辛翳想了想,他这样躺在水里跟先生说话还是不太合适,要不还是起来穿上衣服吧。 他这会儿才刚起身要从浴桶中起身,就听见南河脚步声,她走的挺急,一下子推开门。辛翳猛地一慌,脚下一滑,直接摔进浴桶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南河吓了一跳:“怎么了!大君没事儿吧!” 辛翳盘在头顶的发都散开了,整个人倒在浴桶里,头发也湿了个透,一只手扒住青铜浴桶边沿,手指动了动,算是报了平安。 南河有几分失笑:“怎么,你刚刚是要出来?早知道臣进来就报一声了。” 辛翳揉着湿漉漉的后脑,满脸是水的爬起来,似乎这一下摔得不轻,他也懵了,下巴搁在浴桶边沿,歪着脸直眨眼,把湿头发往后捋去,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半晌才吐了口气:“疼死了。” 他随着这几年长高,五官长开,下巴也出来了一点儿尖,估计刚刚摔得疼了,脸都红了,睫毛上都是水。这幅样子实在是够可爱,南河忍不住莞尔:“弄个木桶也不会磕成这样,若要搁在两百年前,你这拿青铜料做浴桶的人也要被各国口诛笔伐了。” 毕竟曾经铜矿开采困难,青铜原料难得,往往是举一国之力制造青铜器,自然是用在祭祀礼器上。 辛翳这样说要用如此体量的铜料给自己做个浴桶的人,也是叛经离道。 辛翳后脑嗑的确实挺疼的,这会儿也有点没好气:“想骂我就直说。” 虽然他平日里说话气人,但脑子好使又有上进心,再加上幼年不太好的经历,南河一直挺心疼他的,有时候不自主的就会有点不像个先生。她说着伸出手:“磕哪儿了?” 辛翳真是从小被伺候大的,也不知道客气客气,后脑还往她掌心里偏了偏,简直跟求挠挠的狗儿似的,半闭着眼睛哼了一声道:“后脑勺下头一点。估计都磕肿了。” 南河轻轻揉了两下:“那晚上要换个软枕,否则木枕都是正好顶在这儿的。” 辛翳半闭着眼睛,两只胳膊搭在浴桶边沿,胳膊上还有前一段时间跟他们出去打猎不小心弄得几道浅疤。他都后悔自己刚刚慌什么慌,都是男的,他还怕被荀南河看到么! 他下巴放在自己湿漉漉两条手臂上,垂着睫毛:“拿的什么?” 南河给他看了一下:“原箴前一段时间不是帮我缝衣服了么,他有个顶针,我借来用用了。刚才去找他说一声,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说起缝衣服这件事,辛翳之前就注意到了。他垂眼看下去。 荀南河的衣袖边角还有一些细密的针脚,她在他面前夸了好几回,看来是很满意原箴的手艺。 辛翳嗤笑一声:“他长得那么高,还天天跟个小姑娘似的。” 荀南河把顶针带在拇指上,笑道:“他那是xing格,细致敏锐也自有好处。其他方面他可是很厉害的。” 她一夸,辛翳更没好气了。 荀南河道:“张嘴。臣刚刚用皂荚洗了手,这顶针也清洗过了。” 辛翳在浴桶里跟人鱼似的转了个圈,仰躺着脑袋放在浴桶边沿,半闭着眼张开嘴。 南河稍稍斜眼看见水底。 日了。 一到天热,这帮熊孩子是都列阵给她围观的么。 她想也没想,扯下浴桶边沿的软巾扔进水里,盖住了小狗子,专心先攻克他那颗尖牙。 作者有话要说:  ** 南河:(叹气)快点想起你当年露的毫无秘密的羞耻回忆吧。别说红痣了,我还有什么没见过的啊…… 辛翳:(呆滞)(冒烟)所以说……先生算是……见证了……我各方面的成长么…… 南河:(往下一瞥)(沉思)算是吧。 第64章 君子于役 辛翳看她扔软巾到水里,没明白, 刚要问她这是干嘛, 荀南河的手就已经逮住了他下巴, 动作虽然还算温柔, 但她竟然也长了点记 分段阅读_第 22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xing,拿手指抵在他牙间,稍微用了点力气,似乎就怕他再咬人。 辛翳:……我刚刚又不是故意的。 他想着自己刚刚也没道歉,这会儿只好乖乖张嘴仰躺着。南河用顶针稍稍给他磨了一下牙尖,辛翳缩了一下。 荀南河轻笑:“是有点不舒服。我不会磨太多,一会儿就好了, 你忍忍。” 辛翳张着嘴也没法说话, 哼哼两声当回答了。 荀南河一边轻轻磨着, 一边笑:“你这哪里是天狗,简直是野猪。一天到晚哼哼哼,高兴的时候也哼哼,生气的时候也哼。” 辛翳难得看她语气轻快的跟他开玩笑, 也有点想笑, 唇角微微动了动,他睁开眼睛想跟南河说话。 一睁眼,就看到了他记了好多年的一幕。 过多少年细想,都是些余光里的虚景似的。 可能是走路急了,她两鬓规整的头发散了一点点,几根碎发掉下来贴在微微汗湿的脸上, 不仔细看根本不能发觉她一身君子打扮的这一点点纰漏。 睫毛细细软软的,这个角度能看到小窗漏进的白光照进浴桶的水里,又化成秋波似的彩光掉进她瞳孔里,她睫毛半掩亮的惊人的双瞳,那双眼里的全部专注都用来攻克他自己都没太在意的小尖牙。 她耳后颈侧竟有不少汗珠,估计是外头太热,路上走得太急才出了不少汗,这会儿竟然感觉那些汗珠是冷的。他惊讶了一下,他向来觉得荀南河这样的人不会出汗,毕竟她给人感觉太干净得体了。 但就这一些细小的汗珠,凝在她肌肤上。 忽然就跟个冰凉的旧瓷器有温度了似的。 他以前觉得南河长得一点都不好看。毕竟他对自个儿长相很有自知之明,惯常以自个儿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南河顶多算是还过得去吧。但这会儿,他却又觉得,她其实……挺好看的。 不是纯粹的人人都理解的美,但五官都有各自令人觉得舒服的地方。 她内双的那道线很温柔的敛着,不张扬,仔细看上唇有些微翘,只是她总抿紧嘴所以看不出来。从下巴到脖颈,一条从骨骼到皮肉都柔中带力道的线条延伸下去。 辛翳也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她脖子看了半天。南河手指扣着他牙齿,道:”现在还难受么?“ 辛翳猛地收回眼睛来,摇了摇头。 南河轻笑:“看什么呢,都走神了。” 辛翳心虚,想说话,但她手指还放在他牙齿间,他合不上嘴,就没说什么。 南河:“再稍微磨一下就好了。不过过段时间可能还会变尖,到时候再磨磨。” 她继续手头工作,低头仔细看他牙尖,脸贴的更近了。 呼吸都拢在一起。 辛翳却觉得有点不敢喘气了。刚刚也难为情,但也没有此刻……如此的令他尴尬别扭不好意思。他忽然觉得自己张着嘴让她给磨牙的动作,太傻太羞耻了,而且他还躺在水里,什么都没穿—— 说着,他竟然自己伸手到水里去找那块软巾,很掩耳盗铃的拽了拽,妄图挡住点什么。 就这磨几下,刚刚还没感觉,这会儿也不知道做贼心虚还是什么的,就感觉是在磨骨头,他后脊梁都麻了,整个人都想从浴桶里跳起来,然而另一面却软了身子倚在浴桶边沿,顺从的微张着嘴。 辛翳觉得一池冷水都要烫了,南河却松开了手。 南河微笑:“你tiǎntiǎn试试。” 辛翳望着她的脸,还在发愣。 南河失笑:“傻了么?” 辛翳猛地回神:“啊……嗯。”他tiǎn了tiǎn,舌尖从尖牙上裹过去,又伸出湿漉漉的手指按了一下牙尖:“嗯,还好,不那么尖了。” 南河觉得他有时候那种没人管没人教,礼节不太合适的举动,反而自有天真可爱的意味,她笑了笑:“让我洗洗手。” 她伸手进他浴盆里,洗了洗带着顶针的手指。 手刚拨动了一下水,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举动不合适,想要收回手去。 手伸到人家浴盆里,确实不合适,也不能老把他当小屁孩。更何况别人不知道她xing别,她自己心里还该有数的。 辛翳却一下子捉住了她的 分段阅读_第 22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手。 南河懵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就看见头发还在滴水的辛翳从她手指上拿下来那枚顶针,又似乎在水里捏了一下她的手。 南河没反应过来刚刚那举动是不是这个不会照顾人的小子,敷衍的给她洗了洗手。 辛翳从水里拿起那枚铜顶针,顶针上一层水光,亮的就像个金戒指。他笑出两颗虎牙:“我没收了。你回头跟原箴说一声。” 南河往地上弹了弹指尖的水,失笑:“你又不会缝衣服,抢他这个干什么。” 辛翳:“我是楚王,我说拿就拿了。” 南河摇头笑:“好好好。以后少吃点甜的。我走了。” 辛翳趴在浴盆边,玩着那枚顶针,道:“先生不问我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玩了么?” 南河身子微微一僵,回过头来,想了想又叹气:“我刚刚跟他们问过了。” 辛翳皱眉,一下子直起身子来:“他们怎么说。” 南河有点难启齿:“……男孩子年岁上有点差别,玩不到一起去也正常,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 辛翳:“嗤。跟他们天天一个个脑子里都是女人也没关系,他们平日里跟我开玩笑也就罢了,上次不过是我说了他们没出息,他们竟然笑我。看来是我太纵容他们了。” 南河:“他们到了那个年纪,就难免说话轻浮,脑子里不装别的。” 辛翳:“我到那时候也不会那样!难道先生跟他们一样大的时候,也脑子里都是那些yin秽的东西?!” 南河:“呃……”那倒也不,她开窍早一点,刚上高中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小黄书十八式。到十七八岁脑子里装的就全是高考知识点了。 南河清了清嗓子:“倒也不是。” 辛翳一副找到知己的样子:“对吧!也不是谁都要跟他们似的!说的那些话又脏又……”他脸上表现出了个别扭难受的表情。 那帮小子有时候也会到外宫去找宫女玩乐,并不是总见不到女子的。 但辛翳平日生活的环境是真的隔绝和同龄女孩的接触的。 南河觉得这样不太好,但她也没太探究过辛翳不能见宫女的原因,也不知道该不该劝。 辛翳脸上更显露出几分恼怒:“然后他们就开玩笑开始胡说八道!我就应该让人掌嘴,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一个个都飘了!说话都不过脑子的!” 南河没听那群孩子们说这个,微愣,道:“他们说什么了!” 辛翳也没过脑子,拍着水道:“他们说我那么烦女人,就肯定是喜欢男人的!难道就非要喜欢男的或者女的!我喜欢打仗喜欢刀剑就不行了么!” 南河愣了一下。她确实知道这年头民风淳朴,不论喜欢喜欢男女都不受抨击,只是不论男女,靠邀宠而得权,媚上且吹枕边风才往往是被诟病的。那群少年随口开这种玩笑,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南河笑了笑:“不论大君喜欢男女,如今也不到了知道的时候。”她以前做过老师,也自己做过很多功课揣摩那个特殊的年纪,她也知道一般孩子明白自己的xing向,大概都要到了十六七岁甚至更大一点的时候。 他还小呢,刚刚说喜欢刀剑喜欢打仗就能看出来,他还不到想这些事儿的时候呢。 但其实也不小了。 十四五岁了。 只是南河大概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于他的成长,总有点迟钝。 辛翳瞪眼了:“你也觉得我喜欢男的!” 南河看他又着急了,笑笑:“我也不知道啊。别说我了,有些时候大君自己以后也未必真的都知道。但您的位置,娶妻是为了政治联盟,其他的不论喜欢什么人,都只要顺着心走就是了,何必在意这些。” 辛翳更觉得吃惊了,他瞪大眼睛:“可我……不喜欢男的!也、也不喜欢女的!” 南河笑了:“说不定您天赋异禀,以后要爱上大楚,终生孤身呢。这也都无所谓,不至于生气着急啊。” 辛翳气鼓鼓的,但南河又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气了。 辛翳又拍了一下水,水花打的三尺高:“那不管,他们也不能胡说八道— 分段阅读_第 22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南河笑的无奈:“行,我去说说他们。” 辛翳:你干嘛笑成那样,好像是我无理取闹一样! 辛翳盯着她:“先生自己也没成婚呢!” 南河:这话题怎么又扯我身上了! 南河:“……不立业无以成家。再说我才二十出头。” 辛翳本来还想说什么,又被她岔开了:“都快二十三了,不能再叫二十出头了。” 南河:死小子信不信我揍你。 南河无奈:“行行行,二十三了不成婚也不算太晚。再说,我现在也不怎么在宫外住,大君就别想着再给我塞女人了。要是大君放两个宫女在我居室里,那以后怕是不会再来我这儿了。” 辛翳扁嘴:“反正……我觉得我不喜欢男的。天天看他们光着膀子疯玩的样我就烦,还喜欢男人呢,我除非脑子坏了。” 南河想了想,还是怕他在刚进入青春期的年纪埋下什么不好的种子,试探xing了问了一句:“但大君也不想看到女子是么?” 辛翳微微斜眼。 南河:“臣只是好奇原因,毕竟女人也没有什么威胁……” 辛翳拧眉,继而冷笑,脸上的神情显露出几分恨意:“看来先生也是没遇见什么女人过吧。没什么威胁?她们——” 辛翳顿了顿,沉下脸来:“她们有两副面孔,那些妆容就是她们画出来皮。切不可相信。撕了那张脸皮,她们就可能是恶鬼。” 南河愣住。若说一个年岁大一些被女人伤过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倒是不惊奇,但他才多大…… 南河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问下去,辛翳一下子从浴盆里站起身来,他抬腿迈出来,南河一下子转过脸去,装作去收拾小桌上的东西。 ……这群小子真的是! 辛翳也没注意到她忽然转脸的动作,他先从屏风上捞了个软巾给自己擦了擦头发,手上没轻重,一下子按到了刚刚磕过的地方,他低低痛叫了一声,放弃擦头了。 南河听见他叫了一声,生怕出事,连忙转过身去,就看到某人赤luo坦dàng的站着,背对着她,正在对着镜子照自己牙齿。 这小孩……真自恋。 南河也难免眼睛就往后人后背屁股上掠过去一眼。 真是个子抽长的就跟个小杨柳树似的。腿长手长的,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比她高了。 他小腿又直又削瘦,这年头随着赵国胡服骑shè,从北边匈奴那里学来了马镫和马上作战的技术,各国也都开始了骑shè改革。用马镫骑马是个时兴了几十年的玩意儿。他估计前一段时间也光着腿跟他们骑马玩去了,膝盖下头晒成麦色,小腿肌肉裹着健康且抽长的筋骨,显得他人有种往上挺拔的精气。 而且是一看就不学无术的一双腿。 南河是跟荀囿长大的时候,家里太敷衍,没有跪具,坐在田头就学书了,所以腿没有跪坐的变弯。但一般贵族子弟从小跪坐习字,腿都不是那么直。 南河只是瞎想。她挪开眼,又撇回去。 他才多大,还自个儿满不在乎的露肉给别人看,她看两眼只是想知道他身量长得如何了,也不算……过分吧。 只是刚刚一眼不过是感叹一句他长高长结实了,一打眼看了个大概。这会儿她却不知道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居然在这么远的距离下,一眼看见某人屁股上长了颗……红痣。 屁股上生了颗红痣,这比虎牙还不符合大楚君王的威严。 其实没太显眼,估计他自个儿也不会对着镜子照自己的屁股,也不知道那儿长了颗痣。 她自己都有点想笑话自己了,转过眼去,但脑子里忍不住又冒出来—— 她都觉得是自己脑补了一颗红痣。又转过脸去看。 这回看仔细了。确实有。她在心里骂了自己半句,真的转过头去收拾东西,也把浴桶里那块漂浮着的软巾给捞上来拧干了。 但眼前还有一闪而过的画面。 她都快不知道自己记住的是红痣还是某人的尊臀了。 南河怪嫌弃自己的啧了一声。 身后的辛翳听见她啧声,还以为她觉得他照镜子太久了,别开头:“我就看看牙而已 分段阅读_第 22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南河这才明白他误会了,她道:“大君擦擦身子吧。” 辛翳:“不擦了,热死了。我都懒得穿衣服。” 南河刚要开口劝他穿好衣服。 辛翳又嘴快道:“不过先生在这儿。还是穿上吧。” 他背对着她,从衣架上拿下来一件白色单衣,随便裹上系了绳。那单衣长度不过到腿弯,他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南河没听见。只看见他胸口衣领跟卖身似的敞开着,又扯了件极其轻薄的黑色纱衣,随便披上,回过头来,大点声道:“我不穿裤子了啊!” 南河听着他开口,才反应过来他刚刚低声咕哝的是这句话。 还提前小声彩排了一遍才敢说出口似的。 辛翳不等她说,争辩道:“你别又说我!也别乱看,我好好跪坐就是了。真的太热了太热了。” 南河:“……我不乱看。” 辛翳:“你真是个活神仙了,这都什么鬼天气,你还穿两层,还穿着胫衣,要是不知道,还以为你跟重皎一样不能见光呢。” 南河也不生气,她只是道:“我习惯了。” 她又笑了笑。心底却在骂自己。 笑的倒是正人君子的嘴脸,刚刚简直就像个为师不尊的大龄臭流氓。盯着小孩屁股看算是什么。 辛翳看着她又似乎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疏远的样子,感觉刚刚贴得很近给他磨牙齿的荀南河又不见了。那瓷器透露的一点温度消散,又变成冰冰凉凉油烟不沾的样子。 他刚刚照镜子的时候,能从镜子里看见荀南河倚着小桌站着。她挪开眼又转回眼,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在看地板,辛翳觉得她xing格坦dàng,就算是看他也没什么的,但她脸上显露半分很自恼又有些有趣的神情。 是他没怎么见过的表情。 辛翳心底乱鼓莫名敲起来,也不是真的在照镜子,而是摸着被她磨得沙沙的牙尖,在瞧她。 但这会儿看见荀南河不多话,笑的既温和也无内容,他心里的乱鼓渐渐平息下去,冷静了几分。 辛翳扯了扯身上宽袖的黑纱,光着脚走出去,道:“先生来主屋吧,我让他们再弄个冰鉴来,你也凉快一下。” 辛翳tiǎn着牙,稍微在心口按了一下,也没明白自个今日是怎么了。 当他彻底明白自己心口的感受,已经是那颗心涨得快要不能自持之后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多年之后,辛翳终于明白了自己心底的那份要溢出的情绪。 他忍不住捂着心口唱出自己的心意: “啊~这个人就是娘~啊~这个人就是妈~” ** 第65章 君子阳阳 在章华台住了十几日,难得天气yin凉了些, 偶有灰云飘过去, 遮蔽日光, 荀南河骑在马上, 倒觉得这天气正合适。 他们撒了欢似的在草地小河之间奔走,南河笑着叹了口气,一转过头去,竟然发现也有个人没去。 她有些惊讶:“商牟?” 他叼着草叶,穿着草鞋光着小腿,慢慢悠悠的骑着马,手里摘了跟树枝, 正抽着刮过脚边的草叶, 驱赶上头停驻的飞虫。 听见南河在叫他, 他转过脸来。 他来这儿之前脸上带着伤,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谁打架了,但荀南河估计是被他老子打的。毕竟半张脸都打肿了,要不是老子掌嘴, 就以商牟在郢都的野名, 打他的人估计已经没命了。 这会儿脸上肿已经消了,只有嘴角有点伤痕。 他也就十七八岁,长得就极其不好招惹,眼皮单薄,眉毛又淡又乱,一副随时愿意跟人拼命的穷凶极恶。但他偏生平日里总懒懒散散, 不爱应对的样子,这半分没削弱他的狠劲,只让人感觉他做要人命的事儿的时候都会这么懒这么淡定。 南河以前听说商氏家中出国变故,因长辈一代的构陷排挤,商牟曾经在外流落过好些年,到十二三岁被找回来的时候,毫无礼仪而言,甚至吃饭用手抓,东西不洗就往嘴里送,不会说雅言更不会读写。那时候商君找回来这个嫡子的时候,没少被郢都其他贵族嘲笑。 商君却对这个幼子十分上心,简直是又心疼又气愤,想要教导 分段阅读_第 22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却很铁不成钢,想要训斥他却又舍不得,这对儿父子没少发生冲突。听说商牟至今读写都不行,举止也连礼仪的及格线都达不到,只是说不那么惊世骇俗罢了。 只是商君跟南河这些年有了不少接触,她才听说过一些只言片语。 商牟幼年走失,并不是被什么村夫人家收养了,而是就跟一群孤儿以乞讨偷窃为生。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染过病,也被抓着当过小童子兵。找回来的时候,他大腿上还有被狗咬下一块肉的伤疤,几乎溃烂,整条腿肿的就像冻萝卜似的,见人就乱喊就尖叫。 商函既心痛,也想把以前欠的都补给他。但商牟的脾气已经怪的离奇了。 他吃饭从来不吃饱,至今不穿长衫软鞋,也从不睡床榻。天天刀剑不离手,打架斗殴,在家中只要有长辈训斥,他就能拔刀砍人。 南河都怀疑是商函受不了这个儿子,听说她开了熊孩子特训班,给送过来的。 但商牟在骑shè上的天赋,却也是商函都真心称赞过的。 南河以为大家都在玩,这也是他擅长的,他或许也会活跃一点。 但……他被商函送来章华台之后,跟其他人关系没有那么好。 辛翳也对商君稍有疏远,再加上两个人脾气都不是好惹的,更是几乎就只打过几个照面。 商牟也显得百无聊赖。 南河主动搭话道:“你应当骑马shè箭也不错。” 他微微斜眼,没回答,把她当空气。 南河又笑道:“回头我与商君说,你不愿意来也没什么的,他们一帮人都玩了很久了,总归有点排外。商君关照大君有很多年了,大君心里都知道。不在于这些小事。” 商牟这会儿眼睛都没有斜一下,权当没听到。 商牟来了第一天,就注意到这位荀师。 毕竟在这几年邑叔凭送进宫中的这位荀师的督促下,小楚王行事也得体了不少。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荀师不过是邑叔凭的傀儡,是他放在小楚王身边控制他的眼线。 然而在上个月,就有传言说邑叔凭传召荀南河出宫,荀南河不肯离宫,引得邑叔凭大怒。紧接着邑叔凭就在朝堂上当场向陪着小楚王上朝的荀南河发难。 小楚王当场在朝堂上发飙,拔剑与邑叔凭对峙,言语之中维护荀南河的意思都快要溢出来了。 但紧接着邑叔凭和小楚王又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各退了一步,小楚王甚至姿态谦和的向邑叔凭道歉了。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邑叔凭的花招,实际上是为了将荀南河这枚楔子在小楚王身边扎得更深。 商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见了面,见了她跟辛翳相处的方式,却又觉得不像。 明显这俩人很坦dàng也很亲近,荀南河对小楚王并无伪装和欺瞒。 或许邑叔凭一直以为自己控制住了荀南河,却发现荀南河早在几年前就站在了小楚王那边,就连平日里装作一副圣人面容的邑叔凭都恼羞成怒了? 不过他这几天看着荀南河,大概也体会出来几分。 这年头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动不动要挥刀的人,而是她这种不论什么时候都笑眯眯的,永远不见生气,永远有办法应对的人。 传言中那个混世魔王的辛翳,都能低眉顺眼的跟她说话,看来这俩人没少磕磕绊绊过。辛翳怕是也觉得自己发脾气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也就放弃了。 商牟心知道这种天天秉着温柔笑意的人才不好惹,他也没打算往前凑,见着她都绕着走。 南河果然不是很在意他是否回应,继续笑道:“既然都来了,可以玩玩。他们就是有点顽皮,本xing也都不错,就当是离家出来玩一趟了。” 商牟心里想了想,正想说点话让她别再试图来劝他了。 正想着,一群疯小子策马而过,范季菩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开玩笑道:“先生简直像是出来放羊的,连把弓也不拿,就是要看着我们呀。” 南河偏头笑了笑,就要跟他说话,辛翳忽然拽了范季菩一下。 范季菩:“哎!大君别拽我啊,我要滑下来了。” 他们又和好了。 范季菩说着,却跟表演杂技似 分段阅读_第 23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斜在马旁,一把拽掉了原箴马鞍后头的水壶,打个口哨,手一拽缰绳就坐回了马鞍上。 南河看着他出风头,不提防辛翳忽然将一把长弓和箭筒扔给她。 她差点没接住,看向辛翳。 辛翳转过头去没看她,只留了一句话:“先生不也会骑shè么?” 南河会是会点,但水平就相当于小区运动场的大爷说自己会打羽毛球似的。只是能把箭shè出去,中不中就看命了。 南河叹了口气,也拿起弓来,将箭筒挂在腰间。 她以为辛翳已经骑马走远了,却不料他忽然开口:“别挂在身上一支支拿箭。这要在战场上你早就死了。握在手里。” 南河转过头去,才看到一群少年都是用拉弓的那只手抓着一把箭矢,这边拉弓松手的时候,下一枚箭矢已经捏在指尖,几乎用眼睛看不清的速度shè出去了。 他们欢笑着,膝下的骏马短腿féitun,鬃毛油亮,也一个个活蹦乱跳屁肉直颠,蹦跶着往前跑。 他们其实还没找到猎物,只是在玩shè箭的游戏,shè箭距离都不远,但玩的就是后头shè箭的人把前头有人shè出的箭矢打掉。南河看着眼前箭矢乱飞,甚至他们迎面对着对方shè箭,看对方能不能躲开或者用箭矢打掉,她简直心惊肉跳。 但这些男孩子显然这样玩习惯了,辛翳更是被其他少年用箭矢围攻的对象,辛翳手里捏了一把箭矢,把一圈朝他shè过来的箭矢都打偏,还一边策马奔走来去,回收他刚刚shè出去的箭矢。 对于他来说,shè箭就像投掷一样顺手,他甚至可以在膝下战马跳起来的瞬间,用她根本看不清的速度连发两箭,引得一群少年欢呼。 辛翳弓法确实在他们当中是数一数二的,只是也有个人想要与他争锋。 就在他们一起玩的时候,商牟一边骑马一边忽然拉弓朝辛翳shè箭而去。 她以为那些箭矢应该都像是一条直线直直而去,但商牟的箭却像是扔出去的,整个箭在空中斜着飞出去,但箭头却与那个荒唐的轨迹很不一致,直冲着一样也在骑马前进的辛翳门面而去。 辛翳一下子回过身来,他没有看到商牟拉弓,手头的箭矢又刚好用完,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从箭筒中抽箭,只得拔出随身匕首,一把将商牟的箭矢击开。 商牟没说话,又策马往前奔,辛翳咬了下牙,转头拔箭也毫不客气的朝商牟shè去。 商牟挑眉,也拉弓,就像是随手把箭矢打出去似的着箭矢划过弧线,在空中一下子击中辛翳的箭矢。他策马奔过去几步,捞住那被打落的箭矢,朝辛翳甩了甩。 南河偏头一看,那枚箭矢就像刚刚辛翳给其他人表演的那样,被另一枚箭矢击中箭杆,箭杆被从中劈开。 实在漂亮。 南河不太了解弓法箭术,她只见识过那种站着不动的拉弓shè箭,这群少年都是在骑马的颠簸中,甚至就在跳跃奔走中,如臂使指般看也不看的随意拉弓,箭矢shè出去既看不出多大的劲力,甚至飞出去的路线都不是直的,却一个个穿透树木,准的令人惊奇。 或许这才是古代玩弓的真实面貌。也确实只有这样用弓,才有战场上弓兵的杀敌。 她自认自己没有这样的本事,就看着一群少年们斗气玩闹。辛翳倒是没有跟商牟生气,反而笑了笑,对商牟说了几句什么。商牟微微一愣,看着辛翳轻踢马腹冲在前头,就也挥了一下马鞭跟他而去。 南河确实只像是个带小朋友们来春游的老师,那群少年落了辛翳与商牟一些距离,正到处找他们二人。南河几年在宫中骑马不多,马术也一般般,又缀在队伍最后头。等她再找到那群少年的时候,他们已经围在一头体型颇为庞大的野猪的尸体欢呼了。 看那群少年的表情,他们也是刚到没多久。而这头庞大的战利品,应该是属于辛翳和商牟。 她上了前才发现站在人群里的辛翳衣袖都破了,胳膊上又多了一道浅疤,血顺着胳膊淌下来,满头大汗,额前发丝散乱,他拿着剑,盯着站在野猪旁边商牟。 商牟胳膊头脸上全是血,细看,那血是暗红色,也 分段阅读_第 23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似乎不是他的血。南河这才看到一把短匕chā在那野猪的眼皮上,似乎又被用匕首的人以残忍的蛮劲搅了几下,chā刀的地方已经看不出眼睛,更像个血窟窿。 南河吓了一跳,显然他们俩遭遇这只野猪之后,出了点什么状况。 平日围猎都是十几个人一起,这回他们俩冲在最前头,后头其他少年都来不及去帮忙,显然是他们俩孤军奋战解决的。辛翳看见她策马过来,把那条划了新伤口的胳膊往后藏了藏,对商牟点头道:“多谢。” 商牟一愣。 刚刚他俩还在争,商牟觉得要不是自己这一刀,辛翳半条胳膊都要残废,觉得辛翳太过莽撞。辛翳却觉得商牟根本跟他没配合好,不知道他的计划,他不可能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也不用商牟冲上来一副兄长的样子来救人。 辛翳这张嘴,要气死旁人也是轻轻松松的事儿,一句句话挑的商牟都火大了。 却没想到辛翳一看见他那位荀师过来了,立马就换了张脸,一副“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的样子,朝他低头道了谢。商牟一愣,就看着荀师下马,微微蹙眉走过来了:“怎么回事儿?你们二人怎么跑的这么远——” 商牟以为辛翳大概会做出个讨好的笑脸,但他也没有,只是别过去一点头,道:“撞见的而已。再说了,不都解决了么?” 口气还有点敷衍似的。 南河似乎有点生气:“玩闹也就罢了,围猎本来就是要你们一齐合作的事儿,你要是想自己逞英雄,不如去举鼎玩,手一滑把自己砸死了倒也算清净了。来章华台是为了谋事,是为了等待时机,你也好歹惜命一点,别拿自个儿作死来便宜旁人!” 辛翳这才微微转过脸来,道:“我心里有数。要是真的弄不死它,我就骑马回来找你们帮忙了。我不是那样的xing子。” 话里带了半分她不懂他似的委屈。但他说话语气平平的,估摸不是他自己也没人能听出他心底半分矫情似的委屈。 但南河竟然觉出来了,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转头跟商牟道:“也要谢谢你,你没受伤吧。” 商牟摇了摇头:“这都是那野猪的血。我没事儿。……我们逞能比试来着,忘了分寸。” 南河笑了笑:“就你们俩对上这等野兽,心里当时的害怕怕是自己清楚,也不用我多说。这些都是玩的事情,你们的年纪要是在玩上受了伤丢了命就太可惜了。” 那荀南河像是训斥辛翳,对他说话和气,却伸手拽住了辛翳手腕,两人站在一处,转过脸来和他说话。从姿势上,仿佛就是她跟辛翳不必说太多,就算闹了些不合适她也可以回去解决,但他商牟毕竟是外来的孩子,还是应该客客气气的。 就算这荀南河嘴上说要他跟其他少年一起玩,心里其实明显有亲疏分别。 商牟扯了扯嘴角想敷衍的笑一下,范季菩竟然跳的老高:“你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打架啊!瞧不起人啊!” 商牟:…… 他这些年早意识到自己笑容的魅力,能让见到的人一个个就像被捅了刀子似的不是战战兢兢就是一蹦老高。范季菩叫嚣归叫嚣,荀南河瞧了他一眼,范季菩似乎不好在荀南河面前发作,强压下被挑衅的火气,转身走了。 南河对商牟笑了笑。商牟心底忍不住道:这才叫笑。就荀南河这么一笑,怕是吵架吵在火头上都不好意思对她那张脸说重话了。 总之倒下的野猪让十几个少年捆了,他们正在估算着用几匹马拖着才能将那野猪带回去。 荀南河正拽着辛翳与他在马边说话。 她拧过他胳膊看那浅浅的却也流了不少血的伤痕,辛翳嘴唇动了动似乎再说什么,别过胳膊去。荀南河的眉头越皱越深,辛翳却低头,拿脑袋撞了她肩膀一下,让人瞧不出来是挑衅还是撒娇,但荀南河眉头一松,有些无奈的摇头。 辛翳看她神情放松下来,也露出几分轻快的神情,指着野猪又仰着下巴说了些什么。 商牟猜,不过是那些邀功的话。 但荀南河终归笑了。 他刚刚觉得荀南河对他笑 分段阅读_第 23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算是够温柔可亲了,但这会儿笑的堪称宠溺又没辙,别说是生不起气来,谁被她带着这样的笑容注视着,估计都能心怀慈悲回头是岸了。 显然辛翳那小魔王早就回头是岸了,他脚底下蹦跶了两下,兴奋的跟她说了些什么,人跟腾云驾雾似的上了马,神采飞扬。 商牟没听见他们聊得一个字儿,但若要说辛翳与这位荀师直接有猜疑与不信任,他是万分不肯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篇也会有刺激的剧情~本章稍微铺垫,下章就来~ * 十四五岁的辛翳:“反正……我觉得我不喜欢男的。天天看他们光着膀子疯玩的样我就烦,还喜欢男人呢,我除非脑子坏了。” 十八九岁的辛翳:“真香!” ** 第66章 扬之水 他们回去的路慢慢悠悠的,少年们抽打着草叶聊着天, 直到yin云缓缓压下来, 在闷热中有雨落下来, 一群人闷得汗混着雨在身上裹得喘不动气似的, 才加快速度往章华台的方向回去。 他们刚进入楼台屋檐下,就听着暴雨倾盆,砸的爽快淋漓,浇的闷了许多天的热度无处可逃。附近的鸟儿都被雨砸的受不了,往章华台高高的屋檐下躲,一时间雨声里还混着不少惊惶的燕雀声。 南河也被淋了些雨。 南河在章华台也管不少事情,她回屋准备更衣的时候, 听到章华台的戍卫前来报告, 说是有大批护卫吃坏了东西, 如今上吐下泻,反应很激烈。 南河也一惊,夏日里食物保存本来就是难题,前一段时间闷热异常, 戍卫吃了坏掉的食物也很有可能。而且楚国靠水, 爱用河鱼生脍,饮食本就不是十分健康。她连忙让人去请重皎,又让人去煎葛根水和绿豆水。一去问了,上吐下泻的还不在少数。 一时间外头暴雨如注,走廊里也有不少宫人忙着煮yào安置,走廊上满是湿漉漉的脚印。 章华台上灯烛都点起来了, 南河也搭了把手,去看了看在回廊上摆成一排的红泥yào炉,带高帽的寺人跪成一排,心里着急手上却不得不放慢的扇着小火。那些发了病的戍卫都被抬进来,躺在障子门四面都打开的屋内,在竹席上吐都吐不出来了。 重皎正在那儿瞧一个戍卫的舌头,看见南河走过去,连忙叫住她。南河手上端着水盆,她递给了照顾戍卫的宫人,这才和重皎走到回廊边上说话。 外头雨声让人几乎耳鸣,俩人衣角鞋袜都被潲进来的雨水沾湿,重皎拽住她衣袖:“先生知道有多少戍卫倒下了么?” 南河叹了口气:“病的神志不清的人不过几十个,但好几百人都有了中du的反应。给戍卫提供伙饭的庖厨怎能这么不小心,章华台也算宫里,宫里吃食何时亏过,还需要用那些坏了的肉菜么?” 重皎眉毛头发都在章华台连绵光亮的灯火里照成了淡金色,他压低声音道:“不对,庖厨每日的肉菜都有外头运送来,顶多是用了些前一日剩下的肉菜才可能吃倒人。但前日又能剩下多少食材,怎么会让这儿么多人都倒下了。我看有些人双瞳都扩大了些,有的更是流涎不止。这不像是肉菜坏了中du,反而像是吃生了菌的落花生,或者是菌菇、野山芋的du……” 重皎提到的这些,都不是楚人常吃的食物…… 南河立刻道:“我这就让人去问问庖厨,是不是外头带进来了新食材,他们用上了。” 重皎毕竟年岁不大,也怕了,一下拽住她衣袖:“是不是有人故意!荀师来之前不也多有提防,甚至带了千人戍卫来章华台,不就是怕……” 南河皱眉,她心里想了好几种可能xing,没一种是好结果,但不能跟小孩儿们说。她道:“应该不会,因为章华台附近几县的兵马都是自己人,这些都是为了近两年能让你们放心来章华台,提前准备好的。一千戍卫就算有几百个没法拿刀,那也好歹还剩个几百人。不要紧,你先别慌了。” 重皎虽然信她,但他也有天生的敏锐第六感,总觉得事情要不对,脸色不太好。 他拽了南河的衣袖几下,心里狂跳,还是道:“先 分段阅读_第 23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生去庖厨的时候,还是多带几个卫兵去。” 南河想了想:“大君现在在哪儿?” 重皎:“应该还在住处歇着。要我去找么?” 南河:“先不着急,我去找景斯,让他去说一声,让剩下的戍卫去主宫附近和各个出口,让他们重新安排防守。你好好给他们看病,别着急,要是怕,我让山鬼其他几个人来陪你。” 重皎摇头:“不要紧,这儿这么多人呢。先生快去吧。” 南河提着衣摆大步离开yào味弥漫的宫室,带人朝庖厨而去,她去找景斯,路上却没遇见。庖厨的地方离得不远,在刚汇报戍卫上吐下泻的时候,她就命人围住庖厨所在的侧间宫室,不许任何人再出入。 她去庖厨那里,泥泞的院中已经跪满了一地人。 不是什么太隐秘的yin谋,她问了几句便问出了真相。 章华台有数百宫人和上千戍卫,每日消耗口粮的量十分可观,黍米稻谷虽有存储,肉菜却是每隔一两日由人从西侧的县驾车运送过来。 这次运来的食材中多了一种芋类。本来章华台戍卫的饭食就单调,戍卫抱怨多次,这回来了新食材,庖厨这里的宫人和掌勺也想试试。不过庖厨内做事的宫人也都有经验,知道有些野山芋有du,怕出事儿。 但来给他们送肉菜的人说这不是野山芋,而是附近一些农户在山上自种的,他们平日都吃这个。 来送食材的车队甚至当场切开山芋,由他们分食。 掌勺也觉得他们能带来这么多山芋,怕也不太可能是挖的野山芋,就留下,今日晚食给戍卫做了芋羹。谁料到吃下去没多久就生了这样的事端。 南河也只能叹气。 先秦毕竟时代太靠前,宫廷内对于du物的防范意识本来就差。她入宫以后因为自己做过下du的事情,也生怕辛翳被人du杀,所以对于辛翳周边,包括山鬼们的饮食都有严格管制,对于试du和食材都谨慎小心。然而对方知道她的谨慎,就选择了对这上千人戍卫下手。 若是楚宫给宫人做饭的庖厨也不至于这么疏忽。也就是章华台这每年只有两个月接待王室的行宫,才会如此疏忽了啊…… 而且确实,章华台第一次带这么多戍卫来。一下子要解决这么多人的口粮,怕是庖厨也忙昏了头了。 但戍卫出事是有人故意为之,这已经是不容辩驳的事实了。 那么继续想就很简单了。 削弱戍卫只为了进攻。背后指使者只可能是这些年被大幅削弱实力的邑叔凭。 章华台可以说是处于群山包围的盆地之中,周围只有几个垭口出入,那些垭口早就由辛翳信任的县公或隶属楚宫的军队把控,在这次他们进入之后,荀南河更是让人封住垭口,不许再有人随意出入。 她自认已经做好了防范…… 南河一边想着,一边从庖厨走出来,踏上了灯火通明的回廊,正看着原箴满脸焦急的从那头跑来。他个高腿长却笨拙,南河连忙道:“别着急,说,怎么了——” 原箴:“我听重皎说了——” 他话说到一半,陡然顿住,瞪大眼睛,看向荀南河身后:“先生!” 他的表情太过惊恐,荀南河猛地转过头去。 章华台如仙宫,几乎没有走在地上的道路,全是高台楼阁和与之相连的大小回廊。他们就站在贯通章华台的那条主廊上,两侧挂满了数不尽数的白色灯笼,因灯笼上朱砂绘制的凤鸟与金色的火苗,这条回廊上漾满梦幻的灯火。 她一转头,看向了回廊那头,章华台正门处如注的雨帘。 外头一片黑暗,她什么也没看见。 但她一瞬间不安到心脏都被捉紧,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压远,反而是湿冷的雨声陡然bi近。 章华台没有城墙,一切都为了让行宫内享受轻歌曼舞的君王,饱览群山与溪湖的美景。 但就是因为没有围墙,他们就像是深夜漆黑海面上航行的灯火通明的游轮。 章华台上放眼望去,黑夜的暴雨与弥漫的水雾中什么也看不见。 但站在黑暗里的人,却能将章华台灯火下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于 分段阅读_第 23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暴雨风声的掩匿中,在黑暗夜色的照拂下,大胆的bi近。 她只是一眨眼,南河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被掐成了细细一缕,灯笼随风在她眼下轻微的打转,雨水缓慢的从檐角衔铃的凤头坠下,周围一切都太慢了…… 然而就在眨眼的瞬间,他们出现了! 在章华台回廊的台阶上,几双泥泞的草鞋一下踏在光可鉴人的漆木台阶上,几把青铜长剑含着灯火的金光,斜着向上,像是一下子劈开黑暗的帷幕,冲入章华台灯火旖旎的幻梦里。 他们列着纵队,身着雨水覆盖的皮甲,带着遮住颜面的黑皮头盔,头盔下眼窝的位置被yin影覆盖,甚至让人产生不知人鬼的恐惧。他们带着冰冷的雨水,草鞋每在这光洁且奢华的地板上踏出一下,就溅出一片难堪的泥水。 那种野蛮突兀的力量,与优雅奢华的章华台如此格格不入。 来的如此……莫名其妙。 南河在几乎要被她自己掐断的呼吸里又眨了一下眼睛。 眼前太突然了。就像是噩梦的片段,像是令人窒息的错觉。 他们没有言语,毫不犹豫的向章华台上所有活物挥刀,劈开灯笼与宫人的外衣,溅起一片粘稠的血污和泥水,斜对着灯火挥下的刀窜过的流光扎伤了南河的眼底。 宫人惊恐的尖叫与戍卫拔刀的怒吼,声音一下子回到她耳边,如浪潮拍了她一脸一身。 敌人来了! 章华台外黑暗的雨幕里根本看不到有多少人马围住了他们,然而眼前回廊尽头的台阶上,却像是没完没了一般,不断有满身冷雨的黑甲私兵挥刀涌入! 他们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他们不管不问,撕下章华台精美的纱帐竹帘,踹翻飞凤包金的铜灯,挥刀向那衣装得体的宫人。 在刀光剑影下,劈开他们的后背也不比纸糊的灯笼多废力气。 她还在思考戍卫被下du之后的可能xing,一切想法都瞬间坍缩成眼前的暴行! 原箴惊恐喊道:“先生!” 南河却站在回廊上定住了。她死死盯着眼看着就要冲杀过来的黑甲私兵! 南河脑子在疯狂乱转。 邑叔凭早有谋算! 暴雨是天时,章华台是地利。但她也早有自己的防范,这些人什么时候埋伏进来的?戍卫仍然有几百人在,他们要敢闯进来,最起码也要有几百人以上才行!通往章华台的各个垭口在他们进入章华台之后就禁封,现在眼下就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邑叔凭有能耐让她与辛翳手下人马临时倒戈,开放了垭口让人马进入。 二是邑叔凭早有对辛翳出手的打算,只是楚宫已经在辛翳愈发强大的卫军下成了铁桶,邑叔凭知道辛翳每年都要来章华台,因此早在几个月前就布下人马,隐匿山林,埋伏已久。 若是前者,她必须尽快分析出来有可能是他们手下哪个人倒戈了,找出还能信任的军队,派人去通知,派兵来解救。 但若是后者,那以邑叔凭的xing格,埋伏的人手绝对足以绞杀章华台上仅剩的戍卫,她虽然可以放心让人去通知援兵,但也要看他们当中能不能有人活着出去! 南河此时想的更是:邑叔凭啊邑叔凭!你以为只有你在章华台外早早备下了伏兵么! 他是否知道郢都早就成捉他孔氏的瓮,她谋划几年,堵死了所有可能给他的活路,只等时机合适釜底抽薪。看来现在,釜底抽薪的时刻也到了! 他今日敢派兵冲进来,怕是也没胆子杀了辛翳吧!否则楚国没了辛氏就是群雄逐位,以孔氏现在的控制力根本没把握,他邑叔凭也杀不过各地野心勃勃的势力,最多是活捉辛翳为质,暂时控制皇位,等几年再孔氏代辛! 但她可没有这样的顾虑!既然他敢冒险到做出这样的举动,就也别怪她让郢都无数等着撕碎孔氏的埋伏睁开眼来,让他孔氏满门,再无活口! 这一切思考不过是眨眼间,原箴扑过来拽住她胳膊,惊惶道:“先生!” 南河猛地转过头来,神情已经冷静下来:“别慌。” 她看向身边跟着她的戍卫:“你们几个,不用管我,去 分段阅读_第 23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通知其他戍卫守住各个出入口!将重皎、景斯等人带至主宫!” 戍卫似乎怕南河中途遇到敌人,脚下迟疑。 南河眼底冷光一闪:“快去!现在已经乱了,我手边无人可用,你们是否能通知到位,是能否守住章华台的关键!去!” 几个戍卫连忙称是,转身跑去。 这年头君子都有佩刀,这相当于玉器一样体现身份的必备装饰。南河没犹豫,拔出刀来。刀柄略短,沉的惊人,她拎在手里。原箴也连忙拔出刀来。 南河没犹豫,往宫内的方向奔去,回头对紧紧跟在她身后的原箴道:“遇到了人我们就躲,就绕路,拎刀是为了让敌人对我们防范,不是对打用的。以你我的能力,冲上去打才是找死!” 原箴连忙点头。 南河:“你们山鬼之间不是有相互通知的哨么,吹响它!” 南河提着衣摆,一只素手拎着刀,衣袖飞舞,她穿着白袜冲进内宫去。远处似乎响起微弱的哨声,原箴立刻道:“是范季菩他们,他们好像被困住了?!” 南河:“什么?!内宫也有私兵闯入了?” 难道是他们是各个方向同时攻进来的! 原箴:“我要不要去找他们!” 南河额顶浮起一层薄汗:“别!你去找他们有什么用,咱们都不是能杀敌的人。走,去主宫!去找辛翳!” 第67章 中谷有蓷 然而当南河冲过曲折的回廊,眼前就是辛翳所住的主宫时, 她一下懵了。 长廊与主宫室内外一片混乱, 景斯确实也有警戒意识, 派了戍卫来, 然而眼前,却有不少戍卫倒在了血泊之中。铜灯被推翻,灯油撒了一地,在雨水浇不到的地方,放肆的顺着流淌的灯油燃烧着。 回廊那头的主宫里似乎还有刀剑声,显然还有人在抵抗着,也还有敌人出现着。 辛翳所居住的主宫是在章华台的最中心, 如果各个入口都有人闯入, 那也不该这么快就到了主宫! 这群杀进来的私兵, 甚至是摸清了章华台的构造! 章华台的回廊与高台下,是木制结构的支柱,在黑夜中有大量让人可以隐匿的地方,显然是他们先袭击了主宫, 再袭击各个入口的!而且这时间差太合适不过了。 谁有这样的能力? 南河在孔氏家中一年多, 知道邑叔凭的子女其实并不强势多能,这在许多族主控制yu和野心过强的家族中是常见的情况。父辈对子女幼时就开始过分的指导和支配,反而让孩子失去思考能力。 但邑叔凭唯有一子,年幼且善于军法,长于计划和思考。邑叔凭为了维持表面君臣,私兵不多, 就曾打算让此子去附庸于孔氏之下的其他县公手边去锻炼。 南河与此子接触不多,但若是邑叔凭有了能接任的人就太棘手了,她就计划在此子去南方某县公身边锻炼的时候,派人刺杀他。 或许是邑叔凭也感觉到了周边而来的危险,孔氏的实力也在辛翳逐渐强势下一再滑坡,他就更加害怕此子出事,一直放在家里大门都不让出。 然而这回,能替邑叔凭做这样隐秘且重大事情,还要有这样能耐的人,怕只有他那个幼子了。说是幼,可比辛翳大好几岁呢。 但常年被关在门里,像是琉璃似的保护着,怕也是纸上谈兵吧。 只是这样看来。那她刚刚的两个设想中,后者的可能xing就更大了。如果这些人早在辛翳他们来章华台之前就埋伏到这附近的山林之中了,那他们派人下来摸清章华台的结构还是很有可能的。 原箴也没有料到眼前血与火的场面,震惊的站在原地,却看着南河毫无犹豫,拎着衣摆,绕开灯油,朝辛翳所在的主宫冲去了。 原箴喊道:“先生!” 南河:“过来!先找到大君!” 原箴咬了咬牙,也冲了过去。 他没想到南河看着瘦弱,却冲的比他快得多。然而到了主宫跟前,南河似乎已经进入宫室内了,他才看见地上伏了不知道多少具尸体,血顺着漆木台阶淌下来,渗进缝隙里,燃着火的破碎灯笼被风吹的乱转,这里的战况比刚刚他们遇敌的正门还凄 分段阅读_第 23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而今天狩猎回来之后,他们夜里本来要一起玩棋的,辛翳却说自己还有军报没看完,独自回去了。他们知道辛翳到了晚上这段时间,都要做些自己的事情,不会跟他们混在一起,也就没跟着他。 后来戍卫上吐下泻的事儿传过来,把重皎叫走了,荀师也没叫其他人,他们也不知道事态是否严重就没乱走。而原箴还是跟他们玩不到一起去,才想着问问戍卫中du一事,跑过来的。 那也就是说,敌人如果以辛翳的主宫为目标,通过回廊下木柱的掩匿,一路摸到主宫来突袭,那他们山鬼却没一个人在辛翳身边! 原箴踏过满是血的回廊,远远看着宫室两侧似乎还有戍卫和敌人缠斗,而宫室内,猛然传来辛翳一声嘶吼:“凭你也想杀我!” 当南河冲进宫室里的时候,只看到戍卫倒了一地,只有一个还满身是血苦苦支撑。但屋内却有好几个黑甲私兵! 而辛翳穿着sāo包的暗红彩凤单衣,蹬着皮靴,猛地踩在桌案上,跳起来劈下刀去! 他动作毫不犹豫,一把劈在了来人头盔上。半个皮质头盔随着成分不明的东西掉在地上,一蓬稠血喷在了粉墙上!然而就在同时,一旁苦苦支撑的戍卫也被黑甲私兵一刀扎在心口,喷出半口血来,抽搐的倒了下去。 一时间宫室内就成了四对一场面。 而辛翳这个孤军奋战的人,胳膊上已经挂了彩,虽然是皮肉伤,但是再加上白天打猎的那道伤口,胳膊已经上满是血了。 然而辛翳既了解屋内的环境,本身又是刀法的好手,以一敌四却毫不畏惧! 他先是猛地撞倒屏风,就在屏风压倒其中一个私兵身上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将刀贯穿屏风上的云纹绢纱,拔出刀来的时候,溅了满手湿血。 辛翳似乎觉得手上溅血影响握刀,将刀换了手。 她早知道这小子能两手写字,他右手写字更好一些,左手专写忽悠人的狗爬字,但两手握刀的本事她还头一回见。毕竟辛翳在他们初见没多久的时候拔刀那一回之后,就真的尊她为师,不再在她面前挥过刀了。 南河其实对辛翳有自信。她只要隐在暗处别把自己送上去当把柄,以他的能耐,对付四个人应该…… 就在南河这样想的时候,辛翳从腰间拔出随身的匕首,左边以刀做抵挡,右手持匕bi近,又生生划开一人的胸膛。剩余两人也被吓得够呛,连忙后退,紧张且戒备的对视了一眼。 刚刚的打斗中,他们显然也撞翻了铜灯,在这个用火极其小心的年代,灯油一撒,难免就是一场火灾。而且辛翳在章华台的宫室内,摆放了不少卷轴和绢布地图,一遇火,自然猛地烧起来了。 就在火光映照下,辛翳满身是血,竟然拎着刀狂笑道:“你们收到的命令根本就不是杀我吧!你们也不敢杀了我吧——别躲啊!……你们不敢杀我,我却今日非杀了你们不可!你们竟然敢冲到章华台,竟然敢让这座……这座行宫被弄脏被火烧成这样子!我倒要劈开你们的脑袋,看看你们到底哪根筋错了才敢这样做!” 南河躲在靠门口处的书架后,探出半个身子,只看那两个私兵对视了一眼。 或许他们不敢杀了辛翳,但弄断他的腿,砍下他的胳膊,怕还是有胆量的—— 而且辛翳现在整个人就跟浴血似的,她也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受伤。 那两个私兵似乎在用眼神jiāo流什么计划,辛翳竟然在一旁吞噬书架的烈焰火光下,脸上还溅了刚刚杀人的血,笑的令人胆寒,向他们招了招手:“来啊,你们,还有邑叔凭,不就早等着这一天么!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杀了我!” 南河:……孩子你知道你现在多像个反派么…… 南河刚要放心的缩回身子,就看到其中一人猛地挥刀朝他而去,而辛翳轻蔑的笑着,向后踏了半步,微微放低身子,猛地蹬出去一步,持匕首的手虚晃一下,手中青铜刀从下往上,出刀快的南河都没看清楚,猛地刺穿某人的胸口! 那人一把握住辛翳握刀的手腕,用力一拧,然后弓下头去,一 分段阅读_第 23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口咬向辛翳的胳膊。 辛翳也一惊,怒喝一声:“你是狗么!” 他连忙松开手来,那人握着被chā在胸口的青铜刀,头盔也被撞掉,露出的面容上扯出一个艰难狰狞的笑容。 辛翳猛地转过身去,另一个人已经扑了上来,辛翳猛地挥刀,却只划中了另一人肋下系着甲衣的绳纽。甲衣从这人身上掉下来,然而辛翳也没想到他竟然放弃拿刀,用双手贴近,想要肉搏来控制住他。 辛翳毕竟才十五岁,比成年男人还是要略矮一些,力气怕也有几分不足,只是体力和灵巧上有优势。一下子被另强行抓住,他也有些吃力,而那人显然是肉搏高手,一下子就从背后抱住了他,控制住了他一只手臂。 这个战术显然是成功的,但也只有他们这些死士能用了。 以一人xing命夺刀,另一人放弃拿刀,以体型优势贴上紧紧抱住。 辛翳最讨厌别人不打招呼的靠近,一时间浑身刺儿都要zhà起来了,吼道:“打这种主意是么!你还真以为你能控制住我?!” 他抬起还握着匕首的那只手,猛地就要朝后挥去。 然而! 向后挥刀的动作是最不惯手,也最容易有破绽的。显然来捉他的人都是行伍或刺客出身的好手,在他抬手的一瞬间,一下子掼住他的手腕,朝后拽去!这样被拽住手腕,胳膊的韧带被反向强力拉扯,且不说会不会受伤,但至少肯定握不住匕首! 辛翳也知道松开匕首,又在已经被人控制住的姿势下,怕是更没有胜算。他咬牙,手腕就算被往后拉扯到一个有些可怖的角度了,他痛的表情都扭曲起来,也没松手。 南河:现在冲上去! 其实如今从她进宫室也没过去多久,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然而就在南河握着刀决定出去的时候,宫室后侧的窗户被猛然撞开,两个身影窜了进来。 难道是戍卫解决了后侧回廊上的私兵?! 然而当那两个人站起来,她看到了黑色皮质的头盔。紧紧拽着辛翳手腕的私兵也松了口气:“我抓住他了,你们把他膝盖挑出来!孔公说了要他活命,可也说了,断胳膊断腿没问题!” 那两个冲进来的私兵也没想到任务这么快就能成,连忙道:“不用挑出来,失血反而容易弄死这小子,我用剑鞘把他膝盖骨和手肘敲碎就是了!把他装进坛子里就能运走!” 他说着,从腰带上摘下剑鞘,另一人也过去摁着辛翳开始乱蹬的双腿,喊道:“动手吧!” 辛翳一时间也慌了,若是只有这最后控制住他的一个人,他还认为自己能赢,可突然在自己被困的时候又冲进来两个人!要不是……要不是呼叫山鬼的哨子也在这群杂兵闯进来的时候,被他们打掉在地—— 他拼命蹬起腿来! 不行,他不能——他还要骑马shè箭,他还要—— 辛翳挣扎了没两下,忽然听到抓着自己手腕的人,手猛然一松,发出了一声痛呼! 他拼命转过头去,只看见了荀南河的小半张脸! 南河承认,自己手下确实出过不少人命。夺权的斗争里,没人手是干净的。但她一贯都是制定计划,发号施令的角色。自己亲手挥刀杀人,就算在她曾经颠沛流离的那几年里,也几乎没有过。 她在从躲避的书架那里出来之前,就知道自己的短板是什么。 手上力气不够,没有挥刀经验。 但她也知道必须要做到的是什么。 以这些私兵如死士般的意志力,她必须要让自己杀死眼前控制住辛翳这人的时候,也让他感受到不能承受的痛楚,他才能松手,辛翳才能挣脱控制,躲开对面两人的攻击。 她永远都是最焦急的时候最冷静,南河给自己留的思考时间,只有她从隐蔽身影的书架冲出来后到那人背后的这一点点时间! 怎么做!她这双没有力气的手要怎么下手! 第68章 兔爰 南河就在迈出自己第一步的时候,找到了一点答案。 不挥刀, 用刺击的方式, 攻击胃部, 划开胃袋。 南河知道胃穿孔的厉害, 严重的穿孔,胃酸流入腹腔,会 分段阅读_第 23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立刻引发突发xing剧烈疼痛,如刀割火烧一般,而且以极快的速度就将这种极其剧烈的疼痛蔓延整个腹部。 那如果将胃划开一道口子,这疼痛要翻多少倍呢。 但要怎么从背部刺中胃部? 人的肋骨在前侧没有护住胃部,但是在后部肋骨下沿更低, 却是可以护住胃部的。 她没有庖丁解牛的本事, 如果想要从肋骨的缝隙中刺过去, 对她这样的杀人新手来说,成功率太低。 那要如何做? 南河一边往前迈步,一边在这连数两个数都不够的时间拼命运转大脑。 肋骨的形状呈弯曲,靠近脊柱的位置, 肋骨更靠上, 靠近身侧肋骨更靠下。而肋骨在靠脊柱位置的下沿,约等于成年人手臂垂下后,手肘尖的位置。 那就刺中那里!压下身子,斜向上一些角度,有极大地可能xing刺中胃部! 思考到这一步的时候,她的距离已经近的不得不刺出这一刀了! 幸而辛翳刚刚挣扎之下划开了这人的甲衣, 他身着布衣的后背在楚国高超的青铜锻造技术下,像是一块放在砧板上的牛肉。她刺进去的瞬间,竟然被人内脏的柔软惊得手一抖。 不行,不能刺穿!刺穿不容易拔刀,也不容易划开胃袋,刺进去十五厘米不到就足够,然后—— 南河猛地手腕一拧,以此人脊柱为支点,猛地一撬剑尖! 她知道她举动残忍,但这世上有多少人对辛翳残忍呢! 南河猛地拔出刀来! 耳边传来了痛呼! 竟然只是痛呼,而不是惨叫。 辛翳突然挣开了他的控制,然而却没料到这被刺中胃袋的私兵,竟然意志如此之强,他一只手捂着剧痛的腹部,一只手猛地一拧,夺下了辛翳手中的匕首! 辛翳猛地回身想要去捡匕首,然而刚刚在辛翳面前的两个人一下子感觉到不对,猛地扔下剑鞘拔出刀来。那个捂着着倒下来的私兵竟然还不忘了一脚把匕首踢开。 南河:失策! 她确实在杀人上不够有经验,居然低估了他受伤后的忍耐力! 辛翳前头两个人已经拔刀,冲着手无寸铁的辛翳过来了! 她和辛翳隔着一点距离,而且辛翳背对着她,她根本没法把自己手里的刀递过去。除非扔过去! 可辛翳要是不知道她的意思呢!要是没有接到呢!他手里刚刚还都是血和汗,如果手滑了呢!那他就是死路一条了! 除非—— 辛翳看着眼前两个人挥刀冲到他门面上来,浑身的汗毛都要zhà起来。刀!现在他唯一能拿到的刀,就是荀南河手里那把!现在回头从她手里拿刀,怕是来不及转身再迎击么!难道今日非要重伤不可! 辛翳正要回头拼一把试试,忽然一只手拽住他后衣领,猛地将他往后扯去! 他微微一偏头,只看见荀南河抬刀,向前迈了一步,冲到了他身前! 疯了么!她疯了么!就她那芦苇似的胳膊!还妄想能抬刀挡住攻击! 然而荀南河确实抬刀挡住了先冲上来那人的攻击!只是他离得太近了,几乎是被她一条胳膊圈住,也听见了她嗓子眼里那一声压住的痛楚闷哼! 她手腕怕都是已经剧痛发麻了吧! 然而荀南河紧紧咬着嘴唇,硬是没有让刀脱手。 辛翳转过头去看向她侧脸,一瞬间脑子里过的事情居然是:她已经比他要矮一点了。她原来不只是思考犹豫的时候会咬嘴唇啊。 前头那人被格挡了一下,手不受控的往后一甩,给了她一点喘息的机会,她本来就想这样赶紧把刀递给辛翳,可是第二个人已经攻上来了! 就在第一个人被弹开的瞬间里。 这两人配合的也太准确了吧! 眼见着后头冲上来的那个人高高抬起了刀,南河来不及把刀给辛翳了,她要赌! 如今虽然她手腕剧痛,但此刻她刀的位置更顺手,只要往前一递,就能刺中那个人!但在刺中他的瞬间,怕是对方的刀也会落下来。她毫无退路,能给自己追求最后一点生还机会的办法,就是在刺中的瞬间,侧退一步,这样刀就会劈在她肩膀上。 人类的锁骨虽 分段阅读_第 23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然很脆,但是再往下劈的肩胛骨则很硬,应该她不会被砍成两半。如果不幸,可能是这条胳膊会被砍下…… 她还在拼命思考着。 毕竟没有办法,没有退路,第二个人抬刀的时候,旁边第一个人也一定会配合挥刀,她不太可能躲开,就是躲开了,挨刀的估计也是辛翳,到时候辛翳甚至有可能会被开膛破肚! 一条胳膊,能不能换? 就在她思考的瞬间,猛地感觉辛翳在她身边,猛地动了。 她还没来得及喊住他,辛翳猛地冲上前一步,趁着第二个冲上来的人刀还没有落下太多的时候,空手一把抓住了刀刃,而另一只手猛地握住了南河握刀的手指,紧紧捏住她的手,带着他的力量朝前刺去! 南河的视线都被他身子挡住,只看到辛翳抬起的右手握着那把刀的刀刃,刀刃刻进手掌里,鲜血溢满掌心,顺着他胳膊淌了下来。 然而辛翳握着她的那只手上,传来了刀剑入肉的触感。 他握着她的手,命中一人。 她听见辛翳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在耳边,甚至因为贴近的姿势,她连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都能清晰感受到。 辛翳冷笑道:“凭你也想杀我?!” 辛翳捏着她的手猛地拔刀,毫不犹豫,和她手腕一起向左侧一转,南河感觉自己手腕已经没力气,只是虚虚的握着刀,但辛翳带着薄茧的手指却紧紧握着她的手,然后手腕一转,一挑,一挥。 她觉得自己像是没出息的小师妹,被带着练刀法。 但辛翳这位刀法界的大师兄总是靠谱的,她手里的刀就在他的力量下,犹如神助,动作凌厉迅速,不过两下,刀的末端再次传来入肉的触感,耳边也响起了那私兵的惨叫。 她听见了那两位私兵倒下的声音,辛翳还在过分用力的捏着她的手,紧绷的身子微微转过来。 南河这才看清他溅满鲜血的正面,还有满是怒火的双眼。 辛翳看了她一眼,身子放松半分,握着她的手松开,他握着刀刃的右手也松开,刀掉在地上,掌心里一道疯狂涌血的深深伤痕。 南河听见自己声音沙哑着几乎要破音似的喊道:“辛翳!!” 辛翳偏了偏脑袋,极其不耐烦:“啧。一着急就喊名字,知不知道尊称啊!注意点君臣身份。” 南河呆呆望着他掌心的伤口。 辛翳想要握拳挡住伤口,然而剧痛已经让他没法握拳,他将手藏到身后:“别看了!看什么看,先生是读书读傻了吧!你刚刚看见刀下来了,还往前,你是想废一条胳膊是么!你是跟人家对打的料么?” 南河看了他的面容一眼,tiǎn了tiǎn唇,竟然一时没话说。 辛翳站在满是尸体与火光的房间里,一把从她手中夺过刀来,没好气道:“tiǎn什么tiǎn,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刚刚要把嘴咬烂了。” 他用左手接过刀,南河愣了一下,一把去捉住他右手。 辛翳微微挣扎了一下:“你——” 南河捧着他右手,确实有点慌了。那一刀应该不轻,会不会砍断了一部分骨头和手部韧带神经!以这年代的医疗水平,如果伤及筋骨,那这只手就废了!对于一个先秦的王来说,为王就要带兵打仗,他废了一只手,还怎么拉弓,还怎么双手持刀,还怎么—— 辛翳:“喂喂喂!你、你不会要哭了吧喂!荀南河,你有病么?!你刚刚都没把自己胳膊当回事儿,至于看见手上的伤口吓成这样,你脸都白了啊!” 南河捧着他右手的手,确实有点手抖,她吸了一口气想冷静下来,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的变故,所以这会儿才后怕,她声音也忍不住有点发抖:“先处理伤口,一旦你的手废了……” 辛翳这几年从来都是见荀南河游刃有余的样子,就是他对她挥刀,她也没害怕过。刚刚她杀人,又冲上去挡刀也没哆嗦,怎么这会儿…… 就这么在乎他伤口? 辛翳心里一下子乱起来,甚至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半晌道:“我心里有数,我也不想让自己手废了,所以在他抬刀的时候抓住刀的。如果他挥下来的时候我再去 分段阅读_第 24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捉刀,怕是整个手都被劈成两截了。但他刚抬刀的时候不要紧,那时候还没发力呢,就是看着吓人而已……” 但他就是这么说,南河的表情也没放松多少。 辛翳瞪眼:“你不相信我!?” 南河半晌道:“没有……” 辛翳偏过头去:“先生太荒唐了。” 南河一愣,哪里想到这一出变故之后,这小子还训斥她? 辛翳:“在拿刀的事情上,万没有先生保护我的道理。我要是连这点也做不到就是废物了。先生的手握笔就够了。” 他转过脸来:“再说了。你要是出事儿,我就少了助力。也会……很麻烦的。你不是最冷静的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南河叹了口气:“那就是我冷静思考之后做出的选择。” 辛翳一僵:冷静思考的结果,就是用一条胳膊,甚至半条命去换他,也是完全值得的么? 若是山鬼为他这么做,辛翳不会太吃惊。毕竟早在他们刚入宫时,就早已许下了为他出生入死的诺言。 但南河不一样。 他这条贼船,南河是半途上道的。而且在这几年接触之中,他愈发意识到,荀南河确实很有本事,她之前在他刀下的自荐,都可谓是谦虚了。这样的人绝不是他的手下,而是真正的……他的老师才对。 他甚至想,如果他顺利杀死邑叔凭,将王权握回手中,荀南河绝对是令尹的第一人选。 但辛翳也觉得她是平等的客卿,她是为了要实现理想,双方才相互利用,相互成全。 她不会背叛,却也不……不会忠诚到替他挡刀。 更何况辛翳最近总觉得她是个很冷的人。内心并不那么容易亲近的人。 原来……他也有想错的地方么? 辛翳一时无法应对忽然涌上来的复杂情绪,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南河反而已经冷静了,她拿刀从衣袖划下一块布料,紧紧缠在他掌心的伤口上。 辛翳忽然往前凑了凑脑袋,意义不明的和她低头时候的额头撞了一下。 南河抬起头来,没明白。 辛翳支支吾吾:“嗯,没什么。就是……之前,背后那第一刀,干的漂亮。” 因他担忧他的伤势,她眉眼都似自责般低垂,听了他这话,才微微弯起唇:“好好向我道声谢,不行么。” 第69章 葛藟 正说着,原箴这才颤声喊道:“先生……大君……” 他刚刚进来的时候, 正是看到辛翳一手握住对方的刀, 一手抓着荀师的刀, 连杀两人, 他当时也惊的顿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 他承认,自己确实被惊得发懵了。 原箴知道一些辛翳和范季菩他们做过的事情,只是那时候他没有参与,没有直面,听他们隐晦的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实感。 这会儿直面今日的惨案, 他才明白自己实在不中用。 虽说他一直仰慕先生, 也觉得自己以后只要是努力读书, 多加思考,怕是也能有朝一日和先生比肩。但当荀南河冲出去,在关键时刻用她仅有的力气杀人、抵挡、决断的时候,他才感受到这份差距…… 她的温和好脾气虽也不假, 但强大和勇气才是内心。 南河回过头来, 只看原箴低着头,她还以为是自己担心辛翳,没多想就冲过来,把他落在后头,让他撞见了什么。 她刚想问,就听到回廊那头传来了声音:“大君!大君——” 范季菩他们赶来了。 一群人也形状凄惨, 好几人负伤,范季菩头顶的辫子都让人砍掉了,商牟竟然也在其中。 范季菩:“大君!我们也被人拦住了,虽然解决了他们,可是前头已经涌来了好多人,戍卫根本抵挡不住——” 他们看到辛翳手上被裹住的伤口,也都微微变了脸色。 辛翳一惊:“来了多少人?” 范季菩:“现在已经无法统计了,但咱们戍卫还能挥刀的人也就四百多人,来者的数量肯定不止四百。而且我们现在还看不清外头,不确定宫外是不是还有埋伏。” 辛翳:“重皎不在?景斯呢?” 范季菩:“戍卫护送重皎和景斯从前院过来 分段阅读_第 24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刚刚正好碰上,我们来找大君之前已经去马厩把马备好了,就让戍卫带他们去马厩等我们了。大君,我们必须彻了,章华台不是楚宫,这里地势太开阔,没法隐藏我们。” 辛翳略一思考,南河看向他,道:“还有一件事要做。还有墨么?我要派人送两份牍板。” 辛翳和她一对视,就相互理解了意思。 辛翳:“一份送去郢都,另一份……你确定要通知这附近的军队,万一……” 南河:“我认为不会。就算我们怀疑把章华台周围的军队个遍,其实你也能找到可以信任的人,拿你的私印,我写下牍板,令人送去求援。” 她又道:“而且我们现在离开章华台也最好不要去各个垭口,因为不确定在章华台通往各个垭口的道路上会不会有更多的埋伏,现在我们能带走的人就这么些,再遇到埋伏必定没有活路。但如果躲在章华台附近的山上,也有可能会遭遇他们搜山,时间拖得太久也可能被抓住。所以求援也非常重要。” 辛翳点头,他拿出贴身的私印:“这枚印既能证明我的身份,就算被歹人拿到手中,因为尺寸和用字都是非正式的小印,也不能利用它做太多。” 一群人站在燃着火的屋内,火烧穿了屋顶,漏下来的雨水也让屋内火势稍稍暗了些。原箴拿起桌案上仅剩一点墨汁的砚台,端到南河手边。 这年头笔杆多有铁质,签子般细长,南河和这年头不少读书人一样,习惯xing在发髻上chā一枚铁簪之后,再扎根笔,随时拿出来就能用。 辛翳看着她从头上摘下笔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又不是没笔了……” 南河被一群少年围着,边在牍板上奋笔疾书,边道:“这封牍板让范季菩送过去,送给章华台南隘口外驻军的屈狸。你理解我的意思吧,走山踏水绕小路,避开所有人马和隘口本身,跨山而行。你在山鬼中算是显眼的,屈狸跟大君有接触过几次,应该记得你这满后脑勺的纹身。” 范季菩接过牍板,沉沉点头:“是!我一定尽快避开耳目,将消息带到!” 南河又拿起一块儿牍板,一边写一边道:“这一封,则是要送进楚宫里,带着大君对于近卫的虎符一同。因如果我们没有被杀,邑叔凭一定会准备带着全家而逃了,我们决不能放他们离开郢都。大家也知道,此局谋划已久,只待收网,现在就到了决不能放过他们的时候了。” 一群少年围着荀南河,握拳咬牙切齿:“不能放过他!” 只有商牟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封牍板只要送进楚宫,jiāo给卫尉即可。只是如今章华台到郢都距离还很遥远,而且山鬼中很多人……邑叔凭怕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很可能在路上遭到……” 辛翳忽然道:“这封牍板,让商牟去送。我把虎符也一并给他。” “什么?!”不只是商牟,一群山鬼少年也满脸震惊。 这几年,辛翳布下天罗地网的计划,一直由这些少年参与,谁能料到最后最关键的事情,却jiāo给了跟他们并没有那么熟悉的商牟! 范季菩:“你能信任他?!为什么不要我去送——” 辛翳从领口内拿出贴身放的楚宫虎符,道:“范季菩你觉得自己不够显眼么?就你这个花鸟鱼虫大脑袋,走在不论哪条路上都是会被人注意的。但我知道商牟……他以前在楚国乡野之间生活过很多年,咱们当中,有谁能够应对一切突发状况,隐匿行踪,了解如何在百姓之间行走的人只有商牟。” 商牟也有些震惊的看向辛翳。 辛翳捏着虎符转了转:“而且商氏的xing命,也在这虎符中。不论我们是否能活过去,邑叔凭绝对不会放过跟他当了半辈子仇敌的商氏。邑叔凭的私兵虽然不多,但围剿商氏也是做得到的。你晚去一天,就是商氏被灭门的机会更大一些。” 商牟一把拿过虎符:“我——我会送到。” 辛翳笑了笑:“哦,如果送到了,记得帮我谢谢商君。这么多年,在我觉得天下没人肯帮我的时候,是他出手了。虽然只是一些送进宫里来的小东西,虽然 分段阅读_第 24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也没能正面跟邑叔凭对抗,但对我来说……已经挺重要的了。” 商牟神色闪了闪:“老蠢货总是优柔寡断,否则也不至于——算了。这也事关我商氏,我发誓会尽快送到。” 但仍然有几位山鬼少年,用并不是特别信任的眼光看向商牟。 确实,此事太过重大,这个虎符若是落入他人之手,会生出多少变故。虽然大家相信辛翳一定是很仔细的查过商牟,否则都不会放他来章华台……可…… 辛翳也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 他半晌才道:“说过多少次,我们就要像一支军队一样,在我没有命令的时候,你们可以发挥各自所长,但当我发号施令的时候,你们要做的只有信任我。必须信任我!我会对一切的一切负责,你们既然要自称山鬼,就要不在心里抱着怀疑,而是相信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众山鬼少年表情一凛。 辛翳抬起手:“所以说,这个时候,就全心全意相信我吧。” 众山鬼少年:“是!” 他们一群人往马厩赶去的时候,前头的戍卫已经拦不住各个方向来的黑甲私兵了。景斯和重皎也都显得有些狼狈,重皎自个儿特喜欢的新羽毛发饰都被火烧黑了几根。 外头雨越下越大,少年们毫无选择,只能选择离开章华台。 辛翳:“先生,跟我乘一匹马。” 南河:“啊……不用。” 辛翳:“就先生的马术,又不懂我们哨令的意思,外头黑灯瞎火,你要是没听见统一行动的命令,跑没了怎么办!” 南河:喂平时都是我敲着你的让你读书,批评你。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批评嫌弃我了是吧。 南河也没有办法,辛翳牵过他的黑马来,意思要南河坐在前头。 南河愣了一下:“我坐前头?” 辛翳一抬下巴了:“我已经比先生高了。而且我一只手受伤了,如果有人追击上来,我还要拉弓shè箭。” 南河这才正视了一眼他的身高。其实也就跟她差不多高。不过南河在普通女子中也算修长。 不过辛翳说的也在理,南河道:“你就天天惦记着长个了。好,大家都平安回去,回去比着柱子算算,你比春天高了多少。” 她拽着缰绳利落的上马,辛翳也上马。那时候的马鞍都不像后世一般有垫棉的木架,而更像是个绑在马背上的软垫。 其他人也准备上马了。 南河确实不太适应,某个天天让她揉脑袋的小子,忽然像个男人似的坐在她身后跟他共乘一骑。 辛翳忽然也身子一僵。 南河:不至于吧,他哪儿也没碰着呢?还能识出来她是女子了? 辛翳:“先生……呃、穿着穷绔的吧。” 南河呆了一下。 辛翳就看着荀师竟然跟zhà毛似的拔高了声音:“用不着你想我穿着什么裤子!我拽着缰绳,你吹你的哨子去吧!” 辛翳挠了挠脸:“呃……我就担心……” 俩人正说话的时候,其他人也上么,然而却看着已经有黑甲私兵朝这里冲过来,他们吼道:“骑马去追!他们要跑了!” 辛翳喊道:“走!” 一群人冲进了一片漆黑的雨夜。 南河压低声音:“往北走!去北侧的山上!” 辛翳先吹响了哨声,有短有长的哨声显然通知到了每个少年耳中,他松开哨子,才问道:“为什么去北侧。” 南河道:“这些私兵可能很早之前就埋伏在了章华台附近,那他们可能之前就隐匿在章华台周边的山上。但只有北侧的山上是无法看清章华台全貌的,也就是说他们既没有人在北山上,也不会熟悉北山的地形。” 这雨虽然已经不算太大了,但雨水打在脸上,再加上四周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清。她说是坐在前面拽着缰绳,但是马镫踩在辛翳脚下,他轻踢马腹,偶尔伸出手拽一下缰绳调整方向,南河反而像是被顺带在马上的。 辛翳不断低声吹哨,在风雨里,山鬼少年也似乎以哨声回应,这才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雨里疾驰的少年们调整队形,不会偏离方向。 辛翳 分段阅读_第 24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不断回头望着章华台的位置调整疾驰的方向,然而当他再一次回头的时候,忽然道:“他们竟然跟上来了!” 南河一惊:“怎么会,这不是根本看不清?!” 辛翳表情也很不好:“说明咱们刚出发他们就赶上来了。哨声估计他们听不太清,是根据马蹄声跟过来的!雨变小了,藏不住我们的马蹄声了,不要紧——” 他正想说着指挥众人甩开追兵,却没想到紧跟在身后的人,竟然也猛地吹起了哨子!他们意识到了辛翳和山鬼在用哨声相互联络,就想也用哨声打断他们的联络。 然而就在这哨声响起的时候,后头忽然响起破空的声音—— 他们放箭了! 所有人在一片黑暗中策马而行,那箭矢的声音显得也尖锐极了。 他们妄图用箭矢迫使他们分散! 辛翳在回身用刀击开箭矢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回头只能依稀看见一些人影,到底有多少人追着他们? 然而辛翳为了躲避箭矢,他也不得不拽了一下缰绳,稍微偏转马头,但这时候他再吹哨,回应的哨声就已经少了! 是大家分散了听不见了?还是说中箭了! 辛翳依稀还能听到远处似乎有山鬼在放箭回击,追击他们的人可能也会因此拖慢脚步。 南河道:“别犹豫!四周太黑了我们看不清局势!依旧直奔北山!你已经告诉所有人要去北山躲避,大家都会想办法过去的!” 辛翳咬了咬牙,没再犹豫,朝北山奔去。 到了山脚下,他扶着南河下马,辛翳松开缰绳,一鞭子抽在了黑马身上。然而战马经过训练,知道主人还在身边,就算受了疼受了惊也不愿离去。辛翳没办法,凑到那战马耳边窃窃私语。 南河在现代的时候,全国上下早已断绝动物成精几十年,她也不觉得这战马能听得懂。然而辛翳手抚了一下它的鬃毛,又推了一下马头。 那战马竟然真的微微偏过头去,小跑几步,猛地加快速度,奔走了。 辛翳这才回头扶着南河上山。 然而摸黑雨天上山,实在不是人干的事儿,深一脚浅一脚,什么也看不清。草叶淤泥,山石歪树,辛翳拽了她好几回,南河也中途几次差点从山坡上滑下去。 辛翳也走的颇为艰难。 天上乌云厚重,雨一直没停,俩人只知道拼命往上爬,知道回过头去,才看清雨幕中小小的章华台,按这个高度来算,他们也快爬到山半腰了。 南河叹气:“不知道他们都在哪里。也幸好今夜有雨,否则章华台非要被烧毁不可。” 辛翳还拽着她手腕,目光沉沉看向章华台:“就算没有烧毁,他们的行为也不可原谅。这里……”他语气顿了顿,道:“我记得周围山上都有不少溶洞,我们找个地方躲躲雨吧。” 南河:“这么黑,怕是也找不见啊……等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辛翳:“难道是他们追上来的?” 南河一惊:“不是!从山顶上来的——难道是!” 难道是砂土滑坡或泥石流了?! 辛翳没什么在外的常识,不懂这些,也听见了山顶传来轰隆隆的作响,仰着头还妄图看见些什么!南河连忙拽着他,踉踉跄跄往滑坡可能发生的垂直方向跑! 辛翳被她拽着跑去:“怎么了?!” 南河扶着树艰难的踩着湿泥与草丛向前跑:“滑坡!跑!虽然不知道规模,但如果是大型山石滑坡,卷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辛翳也慌了,他毕竟年纪小,体力还好,跑出去几步就变成他拽着南河在跑了。 光是爬到半山腰就把南河累的够呛,两条腿都想废了,这时候咬牙坚持,速度也慢了下来。 而轰隆隆的声响也越来越大—— 辛翳也着急了,回头喊道:“先生,我背你!” 南河只听着泥沙滚石的声响越来越近,哪里还有让他背她的时间。南河喊道:“松开手,先跑,如果感觉泥沙滚下来脚下不稳,就立刻抓住手边的树木!别——” 她话说到一半,猛地感觉自己脚下不稳,南河还没来得及抓住手边的树干, 分段阅读_第 24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就猛地感觉两脚一陷,从山顶滚下来的沙石泥流猛地撞在了她身上! 她只听见辛翳撕心裂肺喊道:“先生!!” 然而连他的喊叫声都远了。 南河还没来得及多喊出一个字,整个人被卷挟着朝下滚去,后脑撞在一块大石上! 她脑子里想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一旦被泥石流掩埋生存几率几乎为零!早知道死在这儿,还不如刚刚替某个小子挡刀呢。 第70章 采葛 得了。眼看着熬了这么多年,某个小子要继承大业了, 她嗝屁在泥石流里。 南河想着自己一睁眼眼前怕是大写的红字“任务失败”。 当然也可能没有这些, 直接死亡, 默认失败…… 但她没想到一睁眼, 是蓝灰色朦朦的天空,还有一张满脸是泥和水的脸,顶着泛红的眼眶,俯视着她,一边喊着她名字,一边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 辛翳吸了吸鼻子,焦急道:“荀南河!你给我醒过来!” 南河看清眼前这张脸, 昏沉疼痛的脑袋也清醒了大半:……卧槽这死小子打我?! 辛翳似乎看见她睫毛抖动微微睁开眼来, 又惊又喜, 还以为是他自个儿巴掌凑效了,还要抬手:“荀南河!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南河舌尖顶开黏在一起的嘴唇:“……你敢再打一下试试……” 辛翳手在半空一僵:“我、我是怕你再醒不过来了!先生!” 南河吃力的咳嗽一下,才发现大半身子都埋在泥里,她吃力的环顾四周, 才发现似乎已经到了凌晨, 天边微微泛起蓝光,虽然一切景物还都完全看不真切,但她还能看到山坡上出现一道滑坡滚过的痕迹,树木都被夷平,而她似乎也并没有被冲到山脚下。 这个滑坡的范围没有特别广,而是被一道山半腰的沟壑拦住, 及时制止了滑坡的流势。只是沟壑里本来有宽浅的溪流,受滑坡影响,河道都只剩一半宽度了。 她似乎睫毛上都沾满了泥,但也松了一口气。 真是命太大了。 她只是被滑坡的边缘卷进去,滑坡的距离范围也没有太大,否则她怕是真是要死在里头。 辛翳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吸着鼻子道:“先生我把你拽出来。” 南河浑身无处不痛,她微微斜眼,给某个小子擦干净脸的时间,道:“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刚刚连名带氏叫我来着。” 辛翳跪在泥地上,想要把她拽出来,破涕为笑,声音嘶哑:“先生真小心眼。先生不叫我大君的时候可也不少。我现在就当面叫了,您也打不着我。荀南河荀南河!我就非要这么叫!” 辛翳眼眶有点难受。 南河自然不知道他刚刚扯着嗓子,发疯似的满山叫她“荀南河”。 他拽了一下,南河连忙道:“别。你先别动。” 辛翳连忙松开手,顶着小泥人的脸,蹲在旁边满脸紧张的望着他。 南河就怕自己肋骨断了,被他一拽,直接扎进肺里。她上半身还在泥沙外,便想摸摸身上,确认一下自己是否有骨头断裂。 辛翳就瞪着眼睛,紧张兮兮的看着她自摸。 南河:“……” 幸好她最近这两年都穿戴着裹胸,把自己勒的严严实实…… 那也架不住这小子在这儿盯着看啊。 辛翳:“先生在找什么东西?” 南河:“没有……我就检查一下我骨头有没有断。” 这么一说,辛翳更紧张了,瞪大眼睛气都不敢喘。 她只能厚着脸皮大概摸了摸肋骨手臂,痛楚多来自撞伤擦伤,但她外衣的衣袖也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 南河这才伸手:“行吧,麻烦大君把我刨出来吧。拽怕是拽不出来了,而且我……现在自己动不了。” 辛翳拿手挖了好一会儿,南河还要在这儿眼睁睁的看,看着他指甲都磨破了,实在心疼,道:“你用匕首。别用手了。” 辛翳摇了摇头:“万一不知道深浅划到你了怎么办。不要紧,别的工具也没有手快。” 等到南河感觉自己双腿可以微微动弹的时候,辛翳也满头大汗了。她左脚腕疼的厉害,没骨折怕也是崴脚了, 分段阅读_第 24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辛翳这才站过来将她扶起来。 南河的鞋子早就不知道被卷到哪里去了,连胫衣的裤腿都掉了一只,露出一截小腿来。 辛翳小声道:“你还能站得住么?要不要我给你检查一下腿上有没有流血受伤。” 南河摇头:“没事儿,你扶我到溪水旁。我洗洗脸。你没遇到搜山的人吧。” 辛翳:“没有,我光顾着找你了。而且山下应该也能看见你说的这个滑坡,他们可能谨慎起见就不会来了。” 南河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摸了一下脚腕,崴脚不是很严重,微微肿起来了,但没有伤到韧带筋骨。只是小腿大片的蹭伤看起来血淋淋的。 南河将脚泡在溪水中打算洗一下小腿,辛翳连忙道:“我给你洗。” 南河真是从来没见他这么主动献殷勤过,怕是刚刚把他吓坏了吧。而且在一片黑暗里,他也看不清她到底被卷到哪里去,是生是死,只知道他再喊她都没回应了。 她叹了口气道:“不用,没事儿我自己来。” 说着,她刚弯下腰,就闷哼了一声。她的腰啊……被滑坡卷进去的时候撞了一下,一弯腰下去疼的感觉快要折了啊…… 辛翳蹲在水里,一下子强硬的抓住她的小腿:“先生能不能别觉得自己什么事儿都能做!之前想要挡刀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的能力总有范围,有的是你不擅长的事情,能不能别都硬着头皮上。” 南河:“嘶。你抓到伤口了,松手。” 辛翳一惊,连忙松开手来。 他低下头去,默默的撩起水来给她洗小腿伤口旁边的泥沙。 南河叹气:“我习惯了。” 辛翳手一僵。 南河:“我说你也能理解不是么。习惯靠自己了。靠别人相助总有变数,自己什么时候能修炼成全能就好了。” 辛翳的手指捧着水,轻轻清洗着她的腿。 辛翳:“……可是,人无法变得全能。” 南河笑了:“是啊。不过我觉得,再过几年,你就可能几近全能了。我是除了脑袋好使一点,手无缚鸡之力,但你不一样。” 辛翳闷声道:“怎么?等过几年先生就不打算帮我了?” 南河笑:“我只是说几近。不会,我这儿又出血又出力,怎么着也要给我封邑加爵,让我好好在朝堂上晃dàng几年。” 辛翳低声应:“好。” 南河那时候只是开玩笑,她也没想到离开这里回到楚宫之后,辛翳就把邑叔凭打成乱臣贼子,将她封为令尹。 南河脱下烂的不成样子也裹满泥的外衣。幸而她平日都穿着好几层,里头的窄袖单衣长度虽然刚过膝盖,但幸而只是湿了,没有太过脏污。 辛翳忽然没头没尾道:“先生的腿真细。” 南河一惊。 不止细,她还没腿毛呢! 辛翳顺便给她洗了洗脚,又道:“脚也跟……没长开似的。” 南河忍不住缩了缩脚。 辛翳确实觉得有点吃惊。因南河身量也修长,虽显瘦弱,但他也没有想过荀师会如此……白皙细瘦,就算腿上布满擦伤,也能感觉到肌肤的细腻…… 南河连忙岔开话题:“你的手。忘了你的手了,不该碰水的。” 她微微弯腰拽着看他的手,掌心她给缠的布条早就沾满了泥,里头有血缓缓渗出来。 辛翳拆开布条,掌心的伤疤在熹微晨光下看起来更可怖,而且已经微微肿胀起来了…… 南河连忙从衣摆下又扯块新的布条:“扎紧了伤口。我们一会儿找找有没有什么能用的草yào。”她也忍不住担心,他们可能要在山上暂时躲个一两天,辛翳的伤口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然而让她这样岔开话题,辛翳也忘了关注她腿脚的事情。 等南河洗干净手脸,辛翳把他自己那件sāo包外衣脱给她,非要背着她走。 南河:“不用,你给我找个树枝让我拄着,我就能走。” 辛翳瞪眼:“这是树枝的问题么!你看不见河滩上都是石子儿,你的鞋还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你打算光脚走?” 南河拗不过正处于逞能年纪的辛翳,只得让他背着。她还自作多情的拿手臂撑着 分段阅读_第 24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胸口,生怕某个小子能感觉出来一点儿什么…… 万幸,就在河滩不远处就有一个不到一人高的狭小溶洞,有不少没回来的蝙蝠都被昨夜的暴雨浇死了,反倒山洞里没有什么生物。辛翳忙前忙后,把几块大石搬过来凑成个能坐的地方非让她坐下,又妄图生火让她烤烤暖。 且不论他挑的几块石头都有点硌人,光是生火忙半天,好不容有点火星火苗,就又灭了,他急的满头汗也都出来了。 南河叹气:“还是我来吧。” 她以前流落在外,生火也算是基本技能了。 不止生活,多亏着那几年,她硬着头皮学会的事情数不尽数了。 好多军用的刀鞘上都镶着火石,倒也是便利,南河又扯下来一块儿干燥的衣料来接火星,手一挡,再加草叶,火也在有些潮湿的干草底下闷闷燃起来了。 辛翳坐在一边,看见南河几下就点起火来,扁着嘴一副自恼的样子。 南河:“你甚少出宫,这些事不懂也正常。” 辛翳还是蹲在那儿气鼓鼓的托着腮:“……先生回头要教我!” 南河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好。后头嗑的那下还疼不疼?” 辛翳没想着她还记得:“啊……我都忘了。没事没事。那我们烤烤火,我也坐着。先生睡吧,我不睡,给你守着。” 他也坐在石头上,挪了两下,忍不住露出后悔的表情,憋了半天道:“这石头……不太舒服。” 南河失笑:“凑合凑合吧。” 俩人对着渐渐燃起的火堆,还有外头逐渐亮起的天空。南河确实被雨浇的有点冷了,火堆冒烟有些厉害,不过幸好大雨之后山林一定会蒸起水烟,他们的火烟也应该不显眼。 她说是累了,满脑子全都是事儿却不可能睡着。 她全都在想之后的计划,想所有人无事生还的可能xing。然而辛翳大概就是那种疯闹的熊孩子,欢腾到了极限就忽然断电。他说着要给她守着,瞪眼朝着洞外没片刻,就趴在石头上睡着了。 他睡得还不太安稳,嘴中偶有呓语,但一夜过分紧张的情绪在他那张乖巧的睡颜上半分瞧不出来。 南河想了想,将他的箭和弓箭都放在他一醒来就顺手能摸到的地方,往火堆上又填了些细树枝,这才拖着微微崴脚的左腿缓缓走出去。 不能这么拖着,还是要给他找点杀菌的草yào。 当辛翳再度醒来的时候,外头天色昏暗,看不出时间,只是雨下的更大了。 火堆已经不像他睡前那样半死不活,这会儿几次添柴,烧的很旺,火光映满洞内,温暖的让他觉得身上衣物都干了。辛翳脑袋昏昏沉沉的,微微坐起来才听见身边的声音。 荀南河嗓子也有点哑了:“你醒了?” 他呆了一下,嗓子和脑袋发疼:“我睡了多久?” 荀南河:“大概……挺久的。我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你发烧了。别起来,趴着吧。” 辛翳这才发现那件花里胡哨的外衣,正披在他自己身上。他吃力的转过头去,才发现荀南河竟然用腿夹着树杈做编织用的叉头,正在编草鞋。不过草叶是青绿色的,但是明显让她鞣过了。 她已经编好了一只,只有底,两侧有穿绳用的耳,能简单地系在脚上。 但辛翳也很明显能看到她脚上多出了很多擦伤的血痕。 辛翳:“你出去了?!” 南河微笑着转头:“嗯。本来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小米草给你敷伤口,虽然没找到,但是我发现了野蒜。野蒜的汁也能杀菌消肿,就是味道让人有点受不了。” 辛翳这才看见自己手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了,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股蒜的味道。 辛翳:“野蒜也是新奇玩意了,我记得几十年前才从秦国传过来。如今楚国吃蒜多也就罢了,竟然山里也有蒜种。” 南河笑了笑:“是啊。而且找到野蒜也有幸了,挤汁剩下的我还能拿来做调味料。啊,你看,那儿摆着呢,我还没烤。是小野猪的崽,我在河岸发现的,好像也是因为滑坡所以从山上被卷下来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我剥皮去脏技 分段阅读_第 24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术不太好,就这样吧,就等着你醒了再烤呢。虽然没盐,有蒜也能去腥味了。” 辛翳只看着那很小的野猪仔被剖的干干净净,就跟烤羊时用铁签叉开羊肚似的,她竟然活学活用,拿他箭囊里的箭当铁签了…… 辛翳震在原地:“这都是你……你弄得……?” 南河:“啊。不太好架着烤呢,我本来想用你的刀当铁架,后来又怕万一来人了没刀用,就只能用石头垒了个特别简单的……也不能叫灶吧。那我就准备烤一下,能不能吃还不一定,但我真的饿坏了。” 辛翳垂下眼去,他睡着这段时间,荀南河竟然能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连他的伤口也都想到了。相比之下,反而他像是个废物似的要被人照顾。 他心里沉甸甸的,嘴上却玩笑道:“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要在这儿过野人生活了。” 南河笑了笑。辛翳想爬起来帮她,却头一晕,差点从石头上摔下去。 南河连忙拽住他衣领,把他拖回去。 她微凉的手摸了一下他额头,烧的比刚刚更严重了一点…… 辛翳趴在石头上,望着火堆,半晌道:“到了这时候,我什么都做不到。到了……这个年纪,还要先生照顾我。” 他以为南河会说出什么很表面的安慰他的话,但南河只是道:“你要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这些。不过希望这是最后一次需要用到这样的技能。等咱们回去,你就要全面摄政,到时候要学的东西可多了,怕是这些也不需要了。” 辛翳趴在微凉的石面上,眼睛里有点不舒服:“……可我还是想学。” 南河轻笑:“好。只要我会的,你想学我都可以教你。不过编草鞋的水平,我自己也退步了不少。” 肉在火堆上烤着,辛翳挪了挪,往南河旁边凑了凑。 南河转头:“冷?” 辛翳撒谎:“有点。” 第71章 大车 南河伸出手想揽着他,但辛翳才觉得这样更示弱, 想要拒绝。但南河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这里只有我。而且你生病了, 病人有示弱偷懒的权力。我小时候最喜欢生病了, 不但不用去学习, 爹娘也会围着我转。” 辛翳这才放松身子,微微朝她靠去:“那先生的爹娘呢。” 南河竟然先想到了荀囿。但她说的还是现代时候的父母:“他们……已经离我很远,不能相见了。” 辛翳鼻子动了动:“……我也是。” 南河一愣。辛翳所说的不能相见,和她并不是一个意思。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散乱的长发。 辛翳望着火发呆,烧的滚烫的额头蹭到她颈窝来:“他们敢那样在章华台杀人,我好生气。” 南河其实早就感觉到了他心底的愤怒了,但辛翳已经长大了——不、不如说他从很早之前, 就很能克制住心底最深的怒和恨。 辛翳:“我阿娘最喜欢章华台。虽然我不太记得她了, 但是我阿爹后来每年都带我来章华台, 每年都要说起她的事情。阿娘和别的什么夫人美人都不一样,阿爹说她个子很高,皮肤有点黑黑的,眉毛也有点粗, 圆脸腿长, 草原长大,是骑shè的高手。” 南河从未听说过那位他燕国出身的母亲的事情。 辛翳声音微哑:“她不太喜欢章华台的楼阁,却喜欢章华台周围可以围猎的一大片草场。不过我也不知道太多她的事情,都是阿爹讲的。阿娘曾经很思乡,不过她也渐渐开始喜欢上了楚国的吃食。但就在她和阿爹从见面就吵架打架,到渐渐相爱的时候, 我一出生,我阿娘就病的厉害了。” “阿爹说我两岁多的时候阿娘走了。但我竟然都没有什么记忆,只记得……阿娘身上的味道。不过这也不是我不喜欢用香的原因,不喜欢用香,还有一个理由。” 南河没回答,静静地听。 辛翳微微抬起眼来:“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宫女么?我不是讨厌,我……我有时候忍不住,想杀了她们,想杀了所有——但我不能那样,就把她们赶走了。” 南河垂眼:“你要讲么?你要讲……我就听着。” 分段阅读_第 24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辛翳微微发抖发抖,垂下头去,南河不知道是因为他发烧还是因为谈起这个话题。 辛翳:“……我九岁那年,有天正去阿爹宫里玩,偷拿了阿爹的刀剑,就怕阿爹发现要骂我,我就躲在床底下。结果阿爹在书案那里读军报,有宫人点了安神的香料。我就想等阿爹走,但是那味道好香,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他深深埋下头去:“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听见床榻上有声音,动的很厉害,我以为阿爹和哪个夫人在床上,就更不敢出去了。却没想到,一转眼,我看到……床边有许多双脚,七八个女人都在咬牙切齿使劲儿似的,她们还叫喊着‘别松手‘,我看那么多人,就更不敢出去了……当然也可能是我记错了,是我害怕,是我意识到了什么事情发生,胆怯所以不敢出去了。我、我已经记不清了!” 辛翳语气猛地急促起来,南河连忙按住他肩膀:“你那时候还小,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辛翳猛地垂下头,喘息半晌才道:“床板一直在想,床上一直有人在挠在踢,我感觉那个震动都传到了我脸上!我吓得动也不敢动!后来,我听见妫夫人笑了,其他宫女也拍手笑了。好像皆大欢喜,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我看见我阿爹的手从床榻边沿垂下来,手指甲上全都是血……我有点怕了。但是妫夫人说‘放心,宫内该杀的人我已经杀的差不多了,都是自个儿人,你们也不用怕,就是有人听见了也没人敢说’。我又听见妫夫人骂‘狗东西,我要是不提防,就让他抓花了脸,不都说点了那个香料,他能睡的跟死了似的么!’” 连南河也心头大震。 辛翳紧紧抓住南河的手臂:“然后,妫夫人说她要洗个澡,让宫人们先放着他,大家都去收拾收拾,然后再来……再来报丧。我还听见好几个宫女朝我阿爹脸上啐,骂他故作深情,骂他把别的女人当玩物心底就装了个死人,还骂他心里惦记的死人怕是整个楚宫最丑的女人……我、我都记不清了,好多话语我当时不明白,这些年越想才觉得越……挖心挖肺似的恨!” 辛翳猛地仰起头来:“你知道么?你知道她们走了之后,我从床底下爬起来了。我本来想叫醒阿爹,可是当我看见阿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死了!我就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死!他脖子被红色的腰带勒断了,脑袋朝后仰去,整个人在床铺上狼狈的挣扎过,身上全是抓痕,青紫的脸上顶着一块浓痰,两眼瞪着我!我阿爹在质问我!他在问我为什么不帮他,他因我的怯懦而死,我手里明明有刀,我却捂着嘴藏在床榻下!我的懦弱害死了我阿爹!” 辛翳说道最后,声音几近尖利,南河两只手被他紧紧抓着,她一时被震在原地,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苍白的话,能安慰到如今的辛翳,能安慰当年九岁的他。 辛翳半晌挤出一个惨笑:“我阿爹征战半辈子,如今楚国的版图有多少他的功劳,他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床上……也就是因为他常年征战在外,才让宫廷被他人掌控罢……但我已经记不清我怎么爬出去的,我只记得,我看了我阿爹最后一眼,那之后三天,我都……记不清事情了。我不知道我都做了什么,我记得我都没有办法动了,吃东西就吐,他们都说我傻了。后来还是要给阿爹招魂的时候,才有一大帮zigong女冲进来给我换衣服。可我看见她们我就……” 辛翳怕是在父亲死后的那几天,真的陷入了癫狂痴傻。 而在癫狂痴傻之中,他见到那熟悉的宫女的衣角,他的反应一定是更疯狂的挣扎。 辛翳:“后来她们没办法,就把给我阿爹登车时垫脚的奴婢景斯调过来了。那时候我不懂,其实现在想来,其实就是羞辱我,太子身边的旧人都不在了,换来了个一个垫脚奴。但景斯对我是很好的……景斯给我换了衣服,一群人抓着我,让我爬到屋檐上招魂。可、可这要我如何招魂啊!阿爹如何断气,如何被勒死,如何挣扎,我都隔着一层木板听着,那是阿爹在求我帮忙,我又有什么资格叫他回来。可我好怕……宫 分段阅读_第 24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里已经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了,我是跪在屋檐上,哭着叫阿爹的名字……” 辛翳深深垂下头去,把脑袋顶在南河肩膀上,声音哽咽:“我求他帮帮我,我求阿爹原谅我,回来吧!我还叫了阿娘,我求阿娘也帮帮我!我不是克星……我真的不是克星……我真的不是故意害死他们的。我也不想出生在那一天,或者说,我不出生才是最好的!我在屋顶上叩头到流血,嗓子都喊不出来了,可是阿爹还没回来……棺椁动也没有动。妫夫人和一群宫女就讥笑似的站在棺椁旁,她顶着那张画了唇眼的白脸,还有那群谋杀了阿爹的宫女!她们一脸恭谨谦卑,一脸温柔悲伤,却连阿爹尸体的样子都懒得掩盖!” 辛翳颤声道:“宫廷内外,早就是邑叔凭的天下了。妫夫人是邑叔凭的女儿,没有他的授意,她也不敢这么做!而且……而且……其实我想过要杀妫夫人的。有一次,我偷偷溜进去了,拿着刀剑,也藏在了她的床底下。我没有睡着,我一直屏着呼吸,但是那天下雨了,我没有擦干净我的湿脚印,被妫夫人发现了。她和一群宫女把我从床底下拽出来,笑着问我做什么!” 南河的心也忍不住揪紧了:“然后呢……” 辛翳在哭腔中竟似嘲讽的嗤笑一声:“你以为呢?你以为我会拔刀么?那么多宫女抓着我的手,早把我的刀拿走了,我那时候已经知道。我杀不了她,但她想杀我太容易了……她会像勒死阿爹一样勒死我,我会死的像阿爹一样!所以……我竟然怕了。你敢相信么,我那那时候竟然对她笑了,笑的特别甜,我说要跟她玩。我说阿爹不在了,怕妫夫人不喜欢我。我说我宫里没有人,很害怕,所以想来找她。” “其实那时候,妫夫人也没有信,但是邑叔凭要拿我当傀儡,不能杀我,所以她就放我走了。但她应该也怀疑那时候我就在床下,将此事也告诉了邑叔凭。但邑叔凭觉得如果我在床下,不可能忍得住情绪,因为我小时候阿爹很宠我,我……挺骄纵的。但我之后每次见了妫夫人,都表现的特别好,都笑着说好话,她也就忘了这件事了。其实那时候我很怕她那张脸,我怕她的红指甲,也怕所有的宫女。但是我只能忍,我必须忍……忍到我整夜整夜睡不着,我瞪着眼睛抱着刀,害怕她们进来勒死我……而驱逐宫女,都是妫夫人死后的事情了。” 辛翳歪了歪脑袋,吸吸鼻子,露出了一点笑容:“你记没记得你刚入宫之后,咱们第一次合谋时,我说过,我和山鬼做过杀人的事情了。我们杀的第一批人,就是妫夫人和她的贴身女使们。然而那已经是我阿爹死了两年以后了。一样的香料,一样的腰带,范季菩、原箴还有重皎他们都有参与,我们一群人勒死了妫夫人和她宫中的宫女。她死的比我阿爹难看多了,她指甲抠在床板上,都崩开流血了,她眼睛一直看着我,我一直笑着,就用那张每次见她伪装出来的笑脸。” 南河心惊:……那时候,辛翳也不过十一岁…… “我们把她和宫女都吊在了房梁上,然后在她的宫室放了一场大火掩盖事情。邑叔凭当时还没有怀疑,直到我驱逐了所有的宫女,只允许山鬼们在我身边,也把景斯提拔成司宫,邑叔凭才对妫夫人的死开始怀疑。他开始派人问宫里的一些宫女,我就以她们冲撞了我为名,杀了那些可能看见我进入妫夫人宫中的宫女。邑叔凭为什么要你进宫,就是因为他已经愈发怀疑我不但杀了妫夫人,还在掌控宫里,所以就把你派进宫,以先生为名,想让你再度掌控内宫,掌控我……” 南河这时候才知道,她进宫之前,辛翳已经在宫内艰难挣扎了这么久。 怪不得她入宫,辛翳对她如此不信任。 然而时至今日,他甚至肯说出先代楚王与妫夫人的事情,又是否意味着,这些年他虽然没有说,但已经打心底信任了她呢? 南河伸出手去,抚了抚他后背。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辛翳独自经历了最痛苦的时间,也独自完成了一部分的复仇,她既没有参与, 分段阅读_第 25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也没有见到,她没有权利说什么。 他十四五岁就能有如今的心机与能力,完全是他自己成长的结果,是他应得的。 南河半晌只是道:“那些我都未曾经历。但我知道,你不是克星。” 辛翳没想到她半天,说出了最切中他心底的一句话,像是一句承诺,像是笃定的知道。 辛翳忍不住伸出手,抱住她肩膀,声音微微发抖:“我不是!我不想是!所以我也不想让山鬼中任何一个人出事,不想让你出事!我不想让你们因为我而死——” 南河拥住他的后背:“不,你不能把周围人的离去都算在自己头上。只是你生存的环境更艰难,所以必然有人离去。这就像周灭商的筚路蓝缕,姬姓也有许多人离去,但周武王没有将这些死亡化作了自怨自艾,而更明白所有身边死去的人,都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期望。这些人走,就像是陨石天降最后闪一下,他们也在给你指明方向。若你真的是克星,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围在你身边。” 辛翳下巴放在她肩膀上,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南河柔声道:“等你有朝一日及冠,成为真正的楚王,那时候再不会有人说你是克星,会有更多人愿意围在你周围。” 辛翳似乎轻笑了:“及冠……好像很远。我要努力活到那一天才行。” 南河笑:“很快了。很快就要到那一天了。而且我很期待离开这里,回到楚宫之后。两三年来,天天脑子里都想着夺权,想着如何勾心斗角,我也要累了。” 她话说到一半,辛翳手臂忽然收紧,仿佛怕她辞职不干了。 南河笑起来:“等孔氏倒了,我就可以少想点yin谋,来教您一些真正的王道。也能开始施展我的抱负了。否则你也要觉得我只会那些yin谋了。” 辛翳着急道:“不会!我知道先生有大才,我知道的——” 南河挣开某个人越勒越紧的怀抱,笑道:“行行行,别夸我了。” 她和他面对面坐着,辛翳微微低头,看见了南河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的蜻蜓眼吊坠,他也忍不住眉眼一弯,露出一个对他来说极其少见的柔和笑容,他伸出手指,捏住了那颗蜻蜓眼,笑道:“先生当年带上挂坠的时候,是不是心里挺不服气的,那如今我要你保证不离开,你愿不愿意。” 南河低头看了一眼挂坠,笑了笑,她捏过,用手指蹭了蹭,在她自己唇上贴了一下:“在你成为能够独挡一面的楚王之前,我发誓我绝不离开。” 她唇似轻吻了一下那蜻蜓眼,辛翳心底猛地漏了好几拍,耳后根都隐隐发烫起来。 但南河只是贴了一下就放了下来。 而辛翳心底也陡然生出半分不安来:她说的不是什么永远……而是在他成为独挡一面的楚王之前。那之后呢?她就要离开了?她就要走了么? 南河放下蜻蜓眼,这才看向辛翳的脸,他眼眶微微红着,显然她刚刚听见的那几声哽咽不是作伪。 ……他一路走来,实在不易。 南河竟心底一片柔软,她竟然很欣慰。他时至今日,没有走歪,真的是太好了。 南河也没有多想,忍不住伸出手去,微微抬起下巴,轻轻亲了一下他额头:“祝愿你,以后都……一路顺遂。” 辛翳懵了一下,她松开手,他摸了一下额头,歪头小声道:“这是什么意思呀?” 南河一愣,后知后觉的有点不太好意思。确实这年头可不会有人随便去亲他人额头。 她也有点慌神:“在我们那儿……啊、不不,在我小时候,我睡觉前,我爹娘就会这样亲我额头一下……有的时候我哭了什么的,他们也会这么做!” 辛翳摸了摸额头,笑了:“是嘛?那以后我睡前,先生都要这样么?” 南河:“呃……这不太好吧……” 你又不是抱着洋娃娃听着童话故事才能入睡的小公主!谁要天天亲你啊,刚刚只是……只是看他哭的那么可怜人,她一时没忍住而已啊! 辛翳:“嘁。那下次哭了之后可以吧。” 南河挠了挠脸:“好。” 只是南河没想到,知道她病逝 分段阅读_第 25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离开楚国之前,都没能再见到他再哭过一次。 而之后他再次流泪,却偷偷摸摸的,更不敢邀一个亲吻了。 辛翳鼻子皱了皱,他嗅到了点味道:“先生……你闻没闻到烧糊的味道,我们烤的野猪是不是……” 南河转过头去,看向火堆上已经烤黑的野猪,抱头道:“啊!烤糊了啊!今天真的要饿肚子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汪汪很不容易。 不过也是这样的经历,更能理解荀南河死后,各国说他是克星,他也自认是自己克死了南河的那种心情。 * 第72章 丘中有麻 南河其实对那段记忆最真切的片段,就停留在辛翳微红着眼睛, 轻抚过被她亲了一下的地方, 摸着额头看向她。她连那时候火堆的温度, 下雨的气息与他因发烧而微微烫起来的热度都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往后几年,每次下起磅礴大雨,她都会想起埋头咬牙切齿说着过往的辛翳。 她在山洞里想过可能发生的一切恶劣情况,都没有再发生。 仿佛是老天爷也听到了辛翳的话,不忍再苛待他。 范季菩很快通知到了章华台外屈狸的军队,各个垭口其实都没有背叛,在得到消息之后派重兵进入章华台附近。骑兵弓兵, 列阵持盾, 搞得像是要全面开战了, 然而这大批的军队进来也是有好处的,孔氏的黑甲私兵无一人而逃,只是南河留意过,似乎并没有看见邑叔凭的幼子在其中。 难道是当日没有抓到辛翳就自知没有胜算, 独自逃走了? 之后所有人都在上山寻找辛翳, 都想邀这份救了楚王的功劳。但辛翳与南河实在藏得太好了,还是他们看到大军驻扎章华台附近,自己走下了山。 一切都幸好,辛翳只烧了一天,就渐渐降温,野蒜汁的及时消du也没有让他手掌的伤口再恶化下去。 只是她脚腕本就崴伤, 又在辛翳睡着时外出寻找草yào,导致伤的更严重了,最后还是由辛翳背着她才下了山。 然而他们这里是幸运的,其他的山鬼少年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她与辛翳之所以没有人追击,就是其他山鬼少年引开了大部队,十几个少年中,有三人在当夜被杀,受重伤者又有一人,下山之后没有熬过几天就去世了。 而翻山越岭送信去的范季菩途中遇见了山中野兽,胳膊上也被咬了个血窟窿,失血到他那张南寨长大的古铜色肌肤的白了个色度。 辛翳不想让山鬼们出事,最终还是没能避免…… 但一切也都在他们回到郢都的时候结束了,因为在郢都等着他们的是孔氏满门的人头。长久以来终于得报大仇的辛翳竟然也没什么表示,只是在邑叔凭死后第一次上朝的时候,他沉默的摸了许久那冕冠的九旒。 感觉那时候还像是在昨天,但如此快,五年多过去,他真的迎来了加冠。 然而加冠礼怕是要在白天举行,她可能没有办法看到他加冠礼的场面,而且……以她现在的身份,就算白日能去参加,怕也只能在祭台下的人群里远远的瞧上一眼罢了。 章华台的雨一夜没有停,南河早早歇下,梦里都是这些年他们在章华台的回忆。 而辛翳晚一步来章华台,明明是他自己的加冠礼,也是楚国今年的大事,他却成了姗姗来迟的人。辛翳本来想快马加鞭赶在夜里到达章华台,但毕竟是雨下的大了,耽搁了。等他到达章华台的时候,已经是清晨,雨后初晴,天边大亮,蓝如水洗的天幕下,章华台的宫人已经在重新修缮过的楼阁之间穿行。 偶有屋檐滴下昨夜的雨水,掉落进回廊下绿的惊人的庭院里。 辛翳心情大好,一路快步,走回章华台内宫去,要不是因为两侧都是低头行礼的宫人,他真觉得自己脚步轻快的能在长廊来个大跳。 因寐夫人的居室被安排在和他回廊相连紧邻的地方,为了大君的脾xing,连她身边的宫女都被临时撤换。这会儿,宫里人都要腹诽了。 之前说大君不愿见到女子,但也没见着他对寐夫人拔刀杀人啊。 既然都能见寐夫人了,怎么宫女就不行。 分段阅读_第 25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难不成就只对那张脸免疫? 这会儿看着辛翳脚步轻快不打招呼的迈入寐夫人的宫室,宫人跪成一地,不敢抬头。 寐夫人内间开了扇小窗,因她天一亮就昏睡不醒,宫人都替她盖好轻薄软被,将头发挽好。这会儿晨光映在她背面上,她两只手臂放在被褥外,宽袖滑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辛翳满身昨夜未干的雨水,走过去,他在脏兮兮马鞍上磨了一整天的尊臀没敢坐在她床边,辛翳就蹲在她床沿,看着她安逸的呼吸着,睡得无知无觉。 要不是听见她说过的话,他真不肯信她魂魄不在此处。 他伸出手,戳了戳她脸颊。 脸颊比她冬天的病容丰腴多了。 辛翳蹲在那儿看了许久,手撑在床沿微微倾身过去,低下头轻轻亲了一下她额头。 应该也不算亲,他只是有模学样的用嘴唇碰了一下。 他抬起头来,看向她不知情的睡颜,轻哼一声:“看在你守信的份上……” 而在同时的另一边,南河也已经抵达少梁,此时正跪坐在桌案前发呆,忽然似感觉到什么似的,抬手摸了摸额头。 耳边有人唤道:“大君……大君!” 南河猛地回过神来,师泷跪坐在桌案左手边,似乎有点担心,道:“咱们才刚到少梁,秦王估计不会现在就见我们,要不大君先歇息一下?” 少梁在两国边界,是两国jiāo易的重镇,数年前因秦王襄助,淳任余将此城赠与秦王。不过少梁的易主,似乎也没改变什么,少梁还是以前一样的熙熙攘攘,秦国并未改变这里的一草一木。 然而对于沿途护送他们到少梁的士兵而言,到了少梁却跟回了家似的,一路戒备一下子放松。驻守在秦国的士兵帮他们装卸车马,帮随队的军队在少梁城外的空地扎营。 秦王也早就派人打扫房舍院落,虽然秦国也是和晋国也一样的简素朴拙,准备的院落也不过是乡绅民居,但南河与群臣也可以直接驱车进去入住。这一条龙到家的服务,让南河还没见到那位秦王,心里就忍不住生了好感。 都说秦人质朴淳厚,倒真不是假的。 这要是秦人遇上贼精的齐人,估计会被骗的裤子都不剩了吧。 她坐进来还没多久,岁绒与靥姑正在收拾床铺衣裳,宫之省将车内用物都取出来。 师泷说着秦王估计不会来,但话音刚落,就听见了院外的通报,扯着嗓子喊得卫兵还没喊完,一阵脚步声就已经到了门口。南河一抬头,就看到正门处,站着个穿棕色胡服的男子,五十岁上下,个子并不高,瘦长脸蓄胡须,胡须有些杂白,梳秦国发髻,若不是他脸上几道淡淡的疤痕还有那鹰一般的眼神,他打扮的就像个护院。 南河还从未见过秦王,但此人一来,她心底便道:一定是了。 他生的瘦脸薄唇的严肃样子,见了她却笑了,一笑,神色便显出几分忠厚可亲来,他道:“舒?多少年不见了,我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一点。这几年任余都没把你带出曲沃啊。” 南河连忙站起来,并袖抬手恭敬行礼。 秦王笑:“生分了,以前总叫我其叔。” 秦国仍是秦氏赢姓,名秦其。 毕竟是来会谈,既有旧日的情分关系,她必定不能生分,自然道:“如今是私下的场合,没得外人,您便当我是小辈撒娇,多唤您几声其叔。” 秦其笑起来,道:“印象里舒还是垂髻小儿,坠着两个小辫撒欢要卫兵带着去少梁的江边钓鱼,如今已经气度非凡了。” 南河微微转眼,也看见了秦其斜后方一步,与他同行之人。 她定睛一看,才微微一愣。 虽需要花点功夫才能确认,但秦其身后一身戎装身材瘦高之人,确实是个……女子! 她大概二十出头,身材高挑一身劲健男子戎装打扮,肌肤微黑,脸上也有些淡淡伤疤,五官和秦其有几分相似,但眉眼更有一种女子的盛气凌人。此女面上带着一块黑皮制成的眼罩,遮住了左眼,露出的另一只眼凤目狭长,细眉挑高,唇角似笑非笑,看似有些懒散的倚 分段阅读_第 25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着门站着,整个人却有一股毫不掩饰的锐利骄傲。 这人是? 她在秦国有些名气的人里想了一圈,只可能有一个答案。 果不其然秦其笑道:“这是小女,单名璧。” 她略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女子未婚,在这年头确实不好称呼,按照秦国公主的叫法,以她的排行,应该叫她季嬴。 但此女也算在列国里有名气的人物了,她不愿叫季嬴这种指代赢姓女的模糊称号,自认她应该以氏名行走人间,就自称秦璧。这一下子,天下都知道这位秦国公主闺名为璧了。 可她随着名气越来越大,总要出席一些列国会盟的外jiāo场合,许多国家的不愿意叫她秦璧,觉得这名字太不规矩,简直男女不分,不成体统。 就因为如何称呼这位公主,在不少会谈上就发生过冲突。 秦王为了折中,便给此女封地蓝田,按公子来算,她可被尊称为蓝田君。 蓝田君就成了这位秦国公主对外常用的名号了。 若说历史上有以封地为称呼的战国四公子,那当世也有仅两位以封地为称呼的女公子。 一位就是为其父征战四方立下累累战功的蓝田君秦璧,另一位就是前些日子魏国和齐国联姻的那位年近四十膝下有子的大龄公主舞阳君。 南河知晓秦璧在秦国的地位,秦其说她闺名,南河可不敢叫,老老实实行礼道:“某见过蓝田君。” 秦璧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唇,抬手利落的行了个武夫的抱手礼,道:“也是许多年没有见过了,那时候舒弟还因为被我的马儿惊到,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呢……谁能料到,转眼已成了晋王。” 南河:……卧槽?还有这种老底儿啊! 虽然不知道这秦璧的话是真是假,但反正当年的人不是她丢的,南河只作不好意思的样子笑了笑。 南河自认如今这张脸,笑起来也算是讨人喜欢,却不料秦璧神情却似乎有些不忿,微微转过头去,没再瞧她了。 秦其倒也不见外,和她坐在桌案对面,道:“既然来了,咱们便早些进入正题。只是舒怕是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不如把乐莜也叫过来吧。” 乐莜也在带兵到旧虞驻扎后,只身快马赶来了少梁。竟然还比他们老弱病残的车队要到的早上半天。 乐莜进来后,秦其也是一副“又不是没打仗你怎么又胖了”的神情。 乐莜神情竟有些激动。 毕竟秦晋两国几乎每一两年都要会谈一次,近些年都是淳任余带着白矢和乐莜前来,如今晋国局势有变,再次和乐莜同行的已经变成了当年的太子舒,他心头也有些感慨。 而且乐莜当年被重用,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秦其曾在淳任余面前夸赞过乐莜打仗带兵的灵活。 这桌边一坐下,南河、乐皎、秦璧与秦其四人。但jiāo谈之间,这简直都快成一家人了。 秦其二十多岁继位的时候,因他并非嫡长,秦国境内又有小宗对她不服,正式的继位大典上竟然有大半公族缺席。淳任余那时候也不过二十多岁,继位不过三年,竟亲自来到秦国,以晋王身份在继位大典上替秦其驱车。 若是魏国那般占据成周、逐渐强大的中原正统王国,继位大典上怕是要有两三位国君前来替他驱车牵马,以示对王的承认与尊敬。 秦国那时候毕竟是边陲弱国,能有晋王前来驾车,对当时在秦国地位不稳的秦其而言,可谓是长足了脸面。而后秦其与淳任余几十年前一直密切联络,相互jiāo好,俩人都对各自朝廷上的大臣能将了如指掌,对自个儿家事甚至都会偶尔通信谈起。 南河也不得不佩服,在如今各国说翻脸就翻脸,四处倒戈的情况下,能有这段秦晋之好,非要这二人都坦dàng真诚不可啊。 宫人走上来,将绘在绢布上的巨大地图铺开在地面上。 秦其拎着剑鞘,踩在了铺开的地图上,道:“魏国集结了多少部队,你可有消息?” 南河:“目前还不清楚,但楚国在上阳的驻军似乎对此颇为紧张。我们消息毕竟没有楚国灵通,但楚国似乎都如临大敌的应对,至少说明魏 分段阅读_第 25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国绝不是闹着玩玩。” 秦其:“但楚国驻扎在上阳的,可是将军商牟,此人虽然年轻,却是楚王心腹,且行军打仗风格十分稳健,应该更擅长守城。” 蓝田君秦璧也没有坐下,她也起身,站在地图边缘道:“曾经我们在巴蜀地带与楚国有过冲突,楚国筑城十分坚固完备,如果楚国在上阳已经筑城完毕,又屯有粮草,魏国就算是带十万大军围住上阳,怕是也打不下来啊。” 蓝田君在秦其子女中行四,也是家中唯一一女,上头三位兄长中有两人战死,她与太子旷就成了秦其的左臂右膀。女子虽不能出入朝堂,但在国家之中拥有权力、封地,左右政治并不是稀罕事。 但像蓝田君这样出入沙场,成为军中大将的女子还是极其罕见的。 若是不够有能力,也不可能被重用这么多年。 南河:“但现在问题是,以楚国的建城速度,不太可能完工。而且魏国也会故意在完工之前,对上阳进攻。因此这次魏楚在上阳大战,并不是攻防守城战役,而可以当成一场会战。” 秦其摸着胡须道:“你是要在战役中途chā手,还是等尘埃落定之后再突袭?” 南河:“我的计划是在后半段双方战役疲惫时再动手,但不完全表露身份,只做一些sāo扰突袭,挑拨两国本来就绷到极限的情绪,让他们加大战场上的投入。只有魏楚都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在战场上,我们才能在偷下上阳后能站稳脚步。否则就算打下上阳,楚魏两国也会再来对上阳下手。” 秦其思索道:“你认为他们都会投入大量兵力?” 南河叹气:“其实魏国楚国的目的,都是想下一步侵吞我晋国,但他们是绝不可能联手的,两个国家都野心勃勃,也知道谁拿下我晋国,就决定了下一步谁先成为霸王。而且魏国已经连齐了,其实从局势上来看,如果不算秦国与晋国,剩下的大片版图,已经分成了三大家。” 她说着展开衣袖也提着衣摆走到台阶上。屋中四人,唯有她没穿戎装,一身宽袖深衣。她衣摆扫过秦晋的版图,站在晋国位置上,向东望去。 “北部,燕国已成赵国附庸,赵国又统治曾属匈奴的十几个部落,自成势力。南部,淮水以南便是楚国领土,以楚国的富庶和人口,不需要联合众多国家也能独自屹立。”南河先提及肉夹馍理论中两边那两块饼。 对于赵楚的强大,早已是各国公认,秦其微微点头。 南河迈上前一步:“中部,看起来有中山、宋、卫这些小国,但这些小国不是魏国的附庸,就是齐国的附庸,如果齐魏正式联手,那么曾经大家以为的中原各国,就会结成一块铁板,成为第三大势力。而且齐魏一旦联合,军力、经济与人口都很有可能超越赵、楚,成为最强的势力。” 秦其:“我听说魏国公主舞阳君已经入齐,准备与齐国太子完婚……你认为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联姻,而是魏齐两国要联手了?” 南河:“我认为联手都不足以形容。舞阳君在魏国的地位,怕是太子也难以相比,她这次入齐,在我看来,绝不只是联姻,而是在政治上要步调更一致的合作。” 秦其思忖道:“齐国掌权的是庆氏,听闻王族势力已经被架空不少,庆氏是否做出什么动作?而且魏王年纪应该很大了,早之前便听说魏王已经老且昏聩了,大权旁落,但舞阳君应该不是掌权最多的人……我们对于魏齐之间的局势,了解的还是太少了。水波之下,两国不知道有多少氏族、公族在缠斗或合作。” 南河很认同他的说法,道:“但今日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问题。三大势力之下,没有被纳入其中的国家,已经屈指可数了。我们秦晋就算联手,怕是也不能和任何一个势力所抗衡。” 秦璧抱臂站在一旁,忽然开口道:“赵国也与晋王有过联络吧。看来魏国与楚国打算灭了晋国,赵国却希望去拉拢您。您是否又要在这三个势力中,选择一个归顺呢?” 她一句话切到了重点。 第73章 缁衣 南河抬头看向她,秦璧凌厉且直接的 分段阅读_第 25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回望着她。 南河:“说句实在话, 我现在没有想好。晋国与楚国不睦, 且若要偷取上阳, 怕是要和楚国更有矛盾。但晋国只和赵国的西部有小范围的接壤, 赵国版图本就狭长,赵晋就算联盟,在地理上也不具有优势。我还想再观望。那么秦国呢?” 秦其看向南河。他来少梁之前心底本来还有些担忧。 毕竟淳任余重伤之时,也曾写信给他,向他表达了对于太子舒尚年幼难堪重任的担忧。淳任余甚至提及,说若自己撑不过春天,此子继位后可能会遭遇各种各样的不顺, 还请秦其作为多年老友, 能够帮孩子一把。 然而看来, 淳任余走的突然,但此子却没有像淳任余所担忧的那样。 关于春祭时候的变故,他有所耳闻,但那也都是传言, 此刻见到这位小晋王, 秦其才真的放下心来。 对各国局势洞察敏锐,且在两大强国面前,从未想过卖地求荣,反而充满勇气与冷静的想要夺回丢失的重城。淳任余这要再说自己不会教孩子,就是太谦虚了。 秦其道:“秦国,很难和他国联手, 在地势上,秦国和赵、楚之间都隔有山脉,阻挡了互通;从境况上来说,秦国也不想和赵、楚任何一国联盟。秦国曾多次被赵、楚两国入侵,唯有秦人的坚韧与顽强抵抗才能这么多年没有被灭,就算从国家运势上来说,秦国如果不选择和赵楚联手,便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但此时和赵楚jiāo好,秦人怕是不会原谅我这个国君。” 确实。秦国人口并不多,每次抵御外敌,几乎是全国上下老少出动,拼尽一国之力自保。因此秦王与秦国百姓也距离更近,每次遭遇战役,都是历代秦王走进乡野军营,亲自动员。 秦人既有强大的凝聚力,也一定更排外,秦晋之好是几百年的传统,秦人自然不会有异议,但如果和曾经对他们出兵过的楚国和赵国联盟,秦人一定不满。而对于历朝历代都与百姓走在一起的秦国王室而言,自然不愿意引起百姓不满。 更何况秦其自己怕也是不信任赵楚二国,认为联盟可能对方的遮羞布,迟早还会趁秦国不备灭掉秦国;要不然就是以联盟为名,软化态度缓慢吞并。 南河叹道:“您的考量自然也有道理。但如今局势成了这样,越往下拖,联盟与被灭国,怕是只有二选一啊。” 南河站在历史的角度上,自然知道天下大势已经要到了互不相容的地步,晋国肯定要站队。 主动站队,还是被人打到投降强行吞并,二者以外,怕是不会再有别的选项了。 但秦其却不这么认为。他秦国虽然苦弱,但也存续数百年了,他自然会认为,只要自己呕心沥血守护家国,秦国就能像前几百年一样,平安无事。 秦其道:“秦国目前不打算向赵、楚或者齐魏任何一方联盟。若非要携手,也只会选择晋国。若说如今天下三大势力都在瞄着秦晋,那秦晋唯有联手,才能生存。” 这倒也没错,南河来自然要和秦国加深全方位战略协作伙伴关系。 南河点头:“自然,如果秦晋联手能够拿下上阳,我也请您派驻军,与我晋国士兵一起驻守上阳。” 秦其眼睛微微一亮。这一句承诺也算是小晋王表达了足够的信任和好处,而且说得也很实际。 之前秦国借粮,就是有还是小晋王说服朝堂,在晋国也遭遇荒灾的时候借粮过来。虽然粮草数量远不够解除危机,但在那个场面下,当真是能给的都给了。秦其也是心怀感激的。 秦其道:“今年秦国的荒灾,也已经暂时缓和,年中的时候,曾承诺给任余的战马,绝不会少一匹的送到晋国。” 秦国的养马技术,可是能打匈奴的赵国也难以匹敌的,有秦国战马的加持,晋国的骑兵也能在各国之中位列前茅。 南河也笑了,站在地图上行礼道:“再次,舒就先谢过其叔了。” 这会儿,秦其也不再多客气,和她站在地图上讨论起了如何在两国对战时进行挑拨,以及如果有任何一方守住或攻下了上阳,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秦其也渐渐感觉到 分段阅读_第 25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了,小晋王对于各国带兵打仗的风格和习惯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对于兵法和打仗的原理更是烂熟于心。但就是……典型的没有实cāo经验。 对于发动某一类战役时可能遇见的问题,实际cāo作下可能被人找到的漏洞,还有计划的细节到底该如何落实,小晋王就不太清楚了。 淳任余在打仗上最注重细节,因此早些年他带白矢来与秦国会谈时,白矢也是个胆大心细,注重计划实施的武将。 当然谁也没有想到他的胆大心细最后用在了弑父上…… 可惜了,若是淳任余能用教白矢的方式来带这位太子舒,怕是境况就要大为不同了。 南河也不得不承认,带兵打仗是她的盲区,她既没有入主军营的经历,也不太懂如何真正的去打仗。辛翳如果带兵,她可以做一军师,但军师和主将差别太大了。 然而如今她成了晋王,不会带兵打仗,就成了十分制约她的短板。 甚至乐莜与秦其、秦璧二人谈论起到时候如何行动的细节,他们都很了解一些基本的规则,寥寥几语带过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南河在旁边听来就有些不理解了。 她以前因为知道辛翳自有带兵的能耐,又有商牟做协助,自己做了令尹还不够,要是再chā手军务是不是有点太贪了。所以就放任自己在带兵方面有些无知,也是想着自己估计懂点兵法和打仗的规律就行,真要是实际带兵肯定也用不着他。 谁能料到今天就到她自认无知的时候了。 乐莜说起如何利用地形掩护潜入,兵种按如何的顺序出入战场时,南河有搞不明白的事情也不好问,只得赶紧记住,回头再找乐莜恶补这些吧。 计划已经有了个大概的雏形,他们这些人才回到桌案边,口干舌燥的唤人上水来。 秦其想了想,才道:“有些话,我想和舒单独聊聊,你们先下去吧。” 南河看秦璧与乐莜走出去以后,才理了理衣袖正襟危坐,看向秦其。 秦其笑了笑,垂着眼转了转桌案上的铜爵,道:“舒已经很不错了,你父亲总是很担心你,但看你如今的样子,我已经知道,他的担心大半是多余的。你虽然和他xing格并不相像,但一看便知是个可靠的君王。只是关于带兵打仗这一事……我却有些担心你。” 南河也自知不足,微微低下头:“我会尽快学习的。” 秦其:“带兵打仗是为王的必经之路。然而却是最不容错的路,因为王是不允许败仗的,天下各国,王出败仗,必定要处死将军,让将军背负罪名,来不破坏王在百姓中的威望。然而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带兵,乐莜又是你手下唯一能用的武将重臣……” 南河其实也在忧愁这件事,内政外jiāo她自认不会出太大的纰漏,但如果发生大范围的战争,为王必须亲征,她可能就要露怯了。 秦其道:“有件事,我本打算与你父亲提起,可没想到事出突然,他竟比我先走一步。如今你面对着艰难的局势,或许我的提议,也能让你破局。” 南河:”您请说。” 秦其道:“与秦联姻。我将秦璧嫁与你,她既为王后,也可为你带兵打仗。你是否喜欢她并不重要,再迎娶夫人也并无所谓。这是我大秦的名将,我愿将她拱手让人,便是要你在礼节与祭祀上绝不亏待于她,待她一身伤病不能打仗时便让她修养于宫内,以王后的身份善待于她。” 南河懵了一下:“什么?!” 秦其:“刚刚你也见过她了,她不是什么娇女,我亦是不指望你对她会有什么好感。毕竟像任余与魏妘那样的眷侣是王室中不可期盼的极少数了。只是你父亲确实是个好男儿,我相信你也一样,只要让她继续打仗,能够平等善待,便已足够。” 南河:“等等——不是、啊?不是、我……其叔,我还小……” 秦其:“你不都快十八了么?啊,秦璧是年岁比你大不少,她二十有六了。但年纪与此事无关。“ 南河一下子慌了神。 如果从利益角度上来想,秦其就是把自己的手下一员大将拱手送给她了。而且身为王后 分段阅读_第 25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战功累累也是给君王争面子,也不必考虑背叛,又能和秦国有更紧密的联姻……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这比让人少奋斗三十年的富婆还值钱,南河如今在晋国不够稳固,就更应该抱住秦璧这条大腿。 可是…… 那位姐姐,一看就是如狼似虎不好招惹。 不对不对,重点是她现在女扮男装,不能暴露身份啊!真要是把这位姐姐娶进门了,哪天姐姐心情一好,被她这个小白脸推倒了,那就要出事儿了啊! 南河连忙摆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连她这个巧舌如簧的人都一时被突然的介绍对象吓得舌头打结了。 秦其看了她一眼,笑了:“不必不好意思。咱们还要再少梁停几天,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南河的慌,显然被秦其理解成少年人的不好意思,她也不好当着秦其的面拒绝的这么直接,只能说自己再考虑考虑,送秦其出门去了。 等她回了院落内,还没坐下,师泷就闯了进来,一把合上门,简直一副夜里来偷情似的探头探脑。 南河:“怎么?” 他还不肯说,快步走过来,以袖掩唇,跪在桌案边,小声道:“是不是秦王请您求娶蓝田君?” 南河瞪眼:“你偷听了?!” 师泷明白自己猜中了,脸上又惊又喜:“臣早就猜测了!大君,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蓝田君与舞阳君,总算这两位女公子样貌年纪都不能再称作佳人,确是天底下所有人盼着能娶到手的金人啊!” 南河气笑了。 外有拼命介绍对象的秦大爷,回家还有bi婚成魔的师二姨。 南河真想往他脸上按颗媒婆痣:“你怎么猜出来的?” 师泷这才平定了一下情绪,脸上还有点压不住那股自家闺女要嫁给富二代的势利嘴脸,弯着唇道:“因秦太子旷逐渐成为了秦王最信任的人,而太子旷也在军中有意排挤打压蓝田君。秦王并不傻,因蓝田君近两三年与赵jiāo战,战功累累,太子旷则更多帮着秦王处理咸阳事务,所以蓝田君在军中威望渐渐有几分超过他的态势。” 南河皱眉:“可蓝田君就算有封地,被人这般尊称,却也是以女子身份行走军中。她很难参与到王位竞争中,太子旷不能容自己胞妹?” 师泷叹气:“您或许不知道,太子旷从小与蓝田君就关系不睦啊。蓝田君行四,大哥二哥均在少年时,丧命于和楚国的jiāo战中,太子旷是行三,只和蓝田君差一岁多点,从小便在一起玩。您刚刚也见过,蓝田君xing格倨傲,从小骑shè读书样样都好,更是自尊心很强,不认为自己为女比旁的兄弟差多少。再加上她又是秦王膝下唯一一女,秦王便十分看重疼爱她。” “但太子旷是弟兄中的老三,打小就是大哥二哥的跟班,还被倨傲的妹妹欺负,xing格也比较温和些。但他也从小愿意观察别人,所以心思细腻懂人情世故,在带兵打仗上虽然没有蓝田君的锋芒,但胜在不骄不躁,为王也绝对是合格的。在大哥二哥死后,蓝田君年岁还不大,就多次跟秦王说,她也能为王,但秦王自然不能立她为储,就选了那时候还不算出彩的旷。蓝田君一直认为太子旷不如自己,他能继位不过是因为是兄长又是男子,因此更针对脾气较好的太子旷……” 南河叹气:“从小到大,都是妹妹欺负哥哥啊。你说的欺负怕不是玩闹,而是真的因年纪相近而相互看不顺眼,小时候的矛盾到大了都快化解不了了吧。” 师泷:“这些传言都是早些年的了,如今蓝田君和太子旷关系如何,谁也不知道。但且不论家庭关系,您也知道,一般太子继位后,如果有在军中有权力且与太子关系不睦的嫡子是很麻烦的。虽然蓝田君身为女子,手下的亲信与军队不可能将她自立为王,但蓝田君与太子的不对付,也会导致太子继任后,军中可能会对他有抵抗情绪,太子对军队的管控也会不强。这对于秦国这种全民皆兵,如今又在风口浪尖的弱国而言,是十分危险的。” 南河想了想:“秦王也是明白,蓝田君虽强,但他 分段阅读_第 25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年事已高,若有变故,到时候就要太子旷立刻继任。如果蓝田君在,太子旷就没有办法像秦王现在这样统领全局,秦国境内都不能再是铁板一块了。一山不容二虎,不论蓝田君是不是女子,长幼有序,也是要她被当做驱逐出山的人。” 师泷:“而且若是蓝田君嫁入晋国,以秦晋之亲密,与未曾离家也没什么区别。蓝田君在晋国也能带兵打仗一展宏图,且晋国在战争上强势了,对秦国也是有益处。这怕是秦王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师泷觉得这简直就是某远方表叔膝下无子突然留下一大笔财产给你的天大好事,越想越激动,都要站起来了,刚要慷慨激昂的演讲一番,才看着南河有点愁的坐在那儿,半点兴奋不起来。 师泷都有点着急了:“大君这是还要考虑什么呢!虽然我也没见过那蓝田君,那也比那个膝下一大帮儿子,睡遍三代相邦,都快四十岁的舞阳君要好很多吧!而且蓝田君估计也对您没什么兴趣,咱们相敬如宾,给她兵权不就够了!” 南河也扶额:她要不是女扮男装她一百个愿意啊!她能不能用给秦璧塞一堆面首的方式,避免某些状况的发生啊。要不去跟这位蓝田君商议商议? 南河头疼:“让我再考虑考虑……” 师泷差点跳脚:“大君呀!你……你不会还惦记着南姬吧……您是王,为王的婚姻可不比普通人家!南姬若是真的寻回来了,您给她夫人之位,给她宠爱不也可以么——而且南姬也找、找……” 南河以为是师泷怕她生气才住了嘴,她抬起头来,却看着师泷的表情更有些……莫名其妙的诡异。 他这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师泷倒退了半步,两手在脸上薅了一下,又看向南河,半晌道:“您真的……不能娶她?” 南河没明白他那个越思索越诡异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叹气:“不着急,我再想想。你就别在这儿跟当大伯似的着急了。” 师泷竟然连这个大伯都默认了,陷入自己表情逐渐诡异的思索中,就跟见了鬼似的倒退半步,懵了好一会儿道:“既然如此,此事还请大君自己慎思。臣、臣告退了。” 他哪里是告退,简直落荒而逃。 南河:喂!你丫是不是理解出别的意味了!是当我喜欢男子还是不能人道啊!喂—— 秦其忽然说了联姻这事儿,搞得南河都害怕见到秦璧了。 不论秦璧知不知道此事,气氛都会变得突然尴尬啊! 然而却没想到,南河越是不想见,越是躲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被bi婚。 南河:哎嘿嘿竟然有点心动。 狗子:我打仗比她牛bi!还比她年轻!还好看!你看看我啊啊啊啊!南河你忘了你留在楚国的狗儿了么! 第74章 将仲子 每次秦晋两国国君的会谈,少梁都会举办一些联合的祭祀和活动。这次还是惯例, 军中夜宴, 之后两国将士来几场骑shè、刀法的友谊赛, 或小范围内的演习活动。 不过秦晋两国都经历了荒灾, 这场夜宴也都显得十分简单,只有秦晋两方的王室与三公分食一只烤过的牲牛,其余人的伙食也都很普通,只是翻出了一些陈年的酒。但这年头酿酒的技术比较微妙,发酵条件不是特别卫生,南河只喝一些醴,有些像后来的米酒酒糟。 她与秦王共坐在台上, 秦璧坐在秦王斜后方, 换了一身不那么粗简的戎装, 暗红为底,上有黑色流波暗纹,倒是显得女xing化一些了。 南河在这儿娘pào的端着一小杯慢吞吞的抿。 后头秦璧瞧见了,冷笑一声。 南河默默回过头去, 就看见某位姐姐喝酒喝到千钟不倒, 用匕吃肉,时不时还能感觉她胳膊鼓着劲儿想显摆她藏在春夏单薄衣衫里的肌肉…… 等等、剧本是不是拿错了啊! 不过她按心理来说比秦璧大上不少,可是每次看到她移过眼来那个不屑倨傲的眼神,她都有一种抱拳叫大姐头的冲动啊! 南河觉得自己这辈子竟然还从来没有被谁的火辣眼神吓到这种地步,她微微缩了一下脖子,转过头 分段阅读_第 25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装作和倒酒的宫之省说话。 结果南河竟然听到了秦璧在她身后, 轻轻哼笑一声。 她知道秦王的拉郎配了吧!她果然早就知道了啊—— 秦璧天天在军营里,那是看过多少新兵老兵屁股腰的一双辣眼,看见她这种十七八岁不会打仗的小弱鸡,岂不是内心都想冷笑了! 现在秦璧审视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婚恋市场上肤白貌美家境优越的高校硕士,碍着父母的面子跟同事家一米六几挫怂大专毕业工资低的儿子相亲似的…… 不不不、她也不能这么说自己啊!她好歹也是晋王啊! 不就是不够爷们么? 不对、要是太爷们了,她才要完了啊! 南河端着酒杯,盯了酒爵半晌,还是决定先别乱想了,这事儿应该也不太着急有答复。 前头的空场上,已经支起了三对杆子,每一对都隔着空场,挂着一根斜斜的绳子,似乎是要从高的杆子那段放下靶子去,让三根绳上的靶子同时移动。在三面靶子正面,地上放了一地陶盆,陶盆里装满了水,要求参加的士兵一边跳过陶盆跑过去,一边在跑完全程之前将三面靶子都shè中。 这玩法既有点土,又有点难度,两边有不少秦晋士兵席地而坐,推出几个弓法了得的士兵来,要他们比试。 秦晋两国士兵的弓法竟然都相当不错,实际cāo作起来,也不知道那靶子滑动的时候是不是在套环上抹了油,几乎是飞一样掠过,参赛的人还不能看脚下,弓箭也不许捏在手里,只能放在箭筒,他们竟然绝大多数都能shè中三靶,只是准度不同罢了。 晋国队伍之中有个士兵竟然跑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三发全中,蹦蹦跳跳之间,三箭全中靶心,连秦王也拍手叫好。 南河没想到之后举行的其他一些骑shè比赛,竟然比这个还要再难上些。 而且这似乎已经是秦晋的惯例赛事,每年规则差不多,各边军队里早有选拔队伍、制定对策!乐莜这个带队教练,竟然还亲自下场鼓励晋国队员。 秦晋士兵倒是也很实际,哪一方在某个赛事上获胜,就给他们那边上一只烤羊,眼见着晋国这边儿都上了两只烤羊,被晋国士兵争夺分食的只剩一地骨架,秦璧也坐不住了,亲自下场做指导了。 南河敏锐的感觉到,她并不是那种进了军营就要跟手下将士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人,她说是鼓励,却甚至连拍一拍他们肩膀的动作都没有。但这丝毫不能阻挡那些席地而坐的秦国士兵将信任且明亮的眼光投向她,围着她的那几个要参加友谊赛的士兵更是一边听她说,一边笃定的点头,眼神中闪烁着可谓崇拜的目光。 南河忍不住在回想她以前曾听说过的蓝田君的传言。 在辛翳手握大权后,巴国和蜀国作为常年被楚国讨要进贡的附庸小国,因辛翳积极在南方开矿,楚国通产丰盈,巴国蜀国不能卖给楚国高价,便将铜铁原料转卖给秦国晋国。 像是晋国旧虞被杀的蒋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和巴蜀有贸易往来的。 自己治下小国将铜铁卖给毗邻的敌国,已经让辛翳不爽。 然而紧接着,秦国遭到赵国入侵,虽反击胜利,但国内由于打仗早已难以维持运转,而且为了打仗造箭矢兵器,他们还赊了巴国蜀国不少铜铁,等着年末要付钱呢。 如南河之前说过,天底下会在合适的时机出尔反尔的君王,都有好果子吃。 秦其付不起钱,国内又艰难,他决定,直接入侵巴国蜀国。 那时候秦国还没有巴蜀的膏腴,国家狭小,还不算苏秦口中的‘天府之国’。而巴蜀肥沃殷富,长于商贸,愿意从军的人数却极少。大抵天地受老天眷顾,不愁吃穿又常年没人攻打的地域的百姓,都有一种令人艳羡的乐天。 秦国都打过来了,巴蜀还想说那就不要还钱了,再摆出个甜甜的微笑,大概秦国就会回去了吧…… 然而秦国只是占据了巴蜀的一小片地域,就已经被巴国蜀国的富庶震惊,当然胃口也大了,而且如果占下巴蜀,对于秦国来说,可就是占尽地利,三面不愁了啊。 分段阅读_第 26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然而南河早早就盯上了秦国。毕竟有历史上秦一统天下的事例在,显然秦国不但有六代明君这等老天注定的气运,还自有地域上的优势。她所来到的时代,秦国不强,一是因没有穆公百里奚那样在春秋末年让秦国称霸西戎的强国变法,二也因失去先机后没有形成战国时期秦国“西有巴蜀、汉中之利,北有胡貉、代马之用,南有巫山、黔中之限,东有肴、函之固”的雄国地势。 后来当秦国开始入侵巴蜀,南河一下子警觉起来,首要之重,就是夺下巴蜀,不让秦国形成“天下雄国”的地势! 辛翳那时候刚刚掌权,地区上还要和不少手有重兵的县公斗法,不太想要打外战。 这是辛翳独掌大权的第一次对外战争,南河也立刻搜集这些年关于巴蜀的消息,仔细查阅地势河流是否适合打仗,而后又以某些甜头蒙蔽哄骗某些地方上的县公,让他们误以为辛翳让步了。 在紧急事态下,她以一手完备的资料,摊在桌上,有理有据的说服了辛翳。 这一仗必须打,而且一定能够胜利。 在楚国的强势攻打之下,巴国蜀国万没想到前头的秦大哥变了脸要打野,后头的辛小弟就推了自家的塔。而且秦国因为积贫,国内又有好多张嗷嗷待哺的嘴,所以攻打巴蜀的时候,搜刮与掠夺就比较贪婪一些。楚国毕竟地大,财资雄厚,脸面可以不那么难看。 明明也是打仗,楚国打出了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啊”“不愿意让你被人欺负呀” “哎呀要说你巴国蜀国的那点兵怎么被我们打的稀烂……哦哦哦不好意思,隔山打牛没控制好力气,把山打死了。” 辛翳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这么不要脸。 荀南河觉得这不行,为王怎么能要脸呢。 她手把手的教某青春期少年,如何摆出一张让人不好意思下手的温柔笑脸,如何说出一口跟卖拐似的让人牵着手说“大哥谢谢啊”的外jiāo辞令。 别说巴国蜀国天天吃饱了就搓双陆的乐天派王室,就是习惯摆出反派脸的辛翳都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回了家里摸着良心都睡不好,默默心道:“可怕的成年人……” 幸好这位可怕的成年人是他家的。 要是敌国的,岂不是能把年幼无知弱小可怜的他骗的穷绔都不剩了。 再加上巴国蜀国给楚国都jiāo了那么多年保护费了,从辛翳他爷爷开始,巴蜀两国就自觉自个儿算是楚国的两个肤白貌美会撒娇的外室,心理上也有点服从的意味在了。 楚国打进巴蜀是顺顺利利的,再加上对于山地作战,楚国士兵是很有经验的。 但秦国竟然也是硬骨头,巴蜀一大片地方,他们侵占了靠北的四分之一左右。这四分之一竟然花了几倍的人力、时间却都打不下来! 也在那时候,南河才开始稍微了解那位刚刚开始冒头的蓝田君。 蓝田君的治军风格是战场上极致且不讲情理的严苛峻法,私下加爵、补助与军中生活上的温情宽容。她的峻法,甚至为体谅民情民心的秦其所诟病,但她仍然力排众议坚持贯彻。 败仗不追究,但面临战场而退却、听令反应不及时、放弃队形、抛弃屯中战友,则以伍或什为单位,集体处死。峻法之下,对她xing别不满的军士曾经bào发过军营内的动dàng,但她确实有坚定不移的手腕,在所有人都指责她的时候,坚持下来,直到手下这些兵服服帖帖。 然而另一面,她坚持救治战场上受伤的士兵,给予他们和他们的家庭大量补助,甚至允许每个月每个士兵写信送回家中。在加爵上,她提出立功后全家减除赋税,乡里一起来入伍的士兵若集体立功,甚至可以为整个乡、里的百姓免除赋税,甚至全乡加爵。她也为奋勇杀敌或有天赋的将士争取机会,重用他们。反而是她身为女子的细腻,在私下不言说的细节上,尽显善待和温情。 军中没有几个人敢跟她开玩笑或勾肩搭背,但却没有任何人觉得她装模作样,不够亲待将士。 表面功夫以外的小事,她做了太多太多。 蓝田君的治军方式也渐渐在秦国 分段阅读_第 26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普及,但说起当时的巴蜀战场,辛翳也是经验不够丰富,他还重用着一些先代老将。他们打仗的方式还很腐朽,对付巴蜀可以,对付秦国就不够使了。 也是那时候,辛翳才决定不依靠别人,也要亲自带兵,和自己的士兵建立联系,也要带出一支不比秦国晋国他们这种弱国差的部队。 但那次的结果却是,辛翳也磕不过秦国,再加上境内的县公不管不行了,他暂时放弃了,把那四分之一不算富庶的地方就当是寄养给秦国了。 反正荀南河jiāo代的必须要打下的河流jiāo汇口、山口和平原都已经在楚国手里了。 然而荀南河那时候做了第二个让辛翳既吃惊也佩服的决定。 她说要在岷江上修建一座水旱从人的无坝引水设施。 这些都是后话,但南河也是在那时候记住了蓝田君。 只是她毕竟太忙了,虽然对许多国家都有了解,但秦国隔着巴蜀很难进攻楚国,她对秦国的关注也渐渐少了些,竟连蓝田君何时何地失去那只眼睛的,她都未曾听说。 秦璧下场,果然秦国士兵也在友谊赛里士气大振,乐莜打仗都没这么急过,这会儿着急的只蹦跶,还没蹦跶出波涛汹涌的效果,他就扯到自己伤口了,赶紧摸着自个儿伤口,气得很铁不成钢的喘着气指着身边几个参赛选手。 南河无所谓输赢,显然秦晋士兵虽然情绪激昂,但知道以后还有,也不会在乎到国家荣誉的地步,只是喊着唱着鼓劲儿起来了。 士兵比完之后,就是秦璧和乐莜的比试了。 秦璧瘦高,动作飘逸,说实在的,她在马上,两边火光映着半边脸颊,高高束起发髻下,竟然还缀着两个不知道谁给她辫的小细辫子,随风飘dàng,竟显得有点娇俏…… 然而当秦璧露出带着黑色眼罩的半张脸,另一只眼里寒光一闪,箭矢脱手而出,似乎准度比她预想要好,她眉毛微微一挑,似内心褒奖了一下自己似的眯了眯眼睛。 南河生生把娇俏两个字咽下去了。 太他妈帅了吧。 原来女人也能这么帅啊。 如果能重来,打嘴pào算什么!她也想点亮这么帅的shè箭骑马技能啊! 什么邑叔凭什么白矢,她压根不bibi,拔剑就是弄死丫的! 秦璧转过身来,南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羡慕的眼神太火辣,秦璧一回头,就跟她双目相接,秦璧竟然从箭囊拿出一枚新箭矢,搭弓就朝南河的方向shè来! 南河坐在那儿,一是拉弓shè箭速度太快她也没太反应过来,二就是她确实也知道秦璧不可能杀人,估计就是皮一下要给她个下马威。 但突如其来的动作,还是让秦其都猛地一惊,差点从桌案后站起来。 还是宫之省反应更快,他顶着跟他哥一样万年不动的臭脸,猛地拿起一旁的青铜皿,挥出去,一声脆响就在南河眼前,他一把击开箭矢! 一时间台下都愣了,一阵寂静无声。 就在南河觉得秦璧自己都要下不来台似的,秦璧竟然有几分女儿态的歪头灿烂一笑! 就在她眼里都闪烁着恶劣,但表面看起来暧昧过了头的笑容下,台下众多围观将士一下子zhà了! 卧槽秦晋可能联姻的消息并不让人意外,而且秦国就这么一个健壮的公主,晋国就这么一位年少的独苗……这就是对不上号的榫卯,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强行敲到一块儿去啊! 那蓝田君那么一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尴尬dàng然无存,甚至台上场下,晋国秦国,不少暧昧猜测的眼神都往南河身上瞟过来了。 南河:??! 日了。 她还以为秦璧大概是那种常年在军队里,神经比腰粗的超迟钝女汉子,结果人家玩起这种手段,简直比她这个女扮男装的家伙强不止一个档次! 南河顶着上千人想弄死她的眼神都没有慌过。 但是在一群军中野汉可能脑补着什么“健硕胸肌女将军强推年幼弱小童子鸡”的热辣眼神下,南河都想扶额了…… 秦其看这样的场面,自然也只好笑了笑,嘴上怪罪了秦璧两句,但也觉得这不是坏事儿。 友 分段阅读_第 26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谊赛结束的差不多,秦其那里收到军报提前离去,乐莜已经跟两边将士玩成一片,眼见着下头已经变成了军中蹦迪,南河也打算撤了…… 毕竟辛翳应该也要到了章华台了,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而且辛翳留在郢都多忙了几日,是因为魏国攻打上阳的事情么?难道此事又有变故了? 南河想给自己培养点睡意,回去最好能倒头就回楚国去了。却不料一行人从少梁城外的军营围场离开还没走多远,南河刚要打算上马时,忽然一阵马蹄声而来,秦璧拎着灯笼,一手把着刀柄,在马上笑道:“夜还不算深,晋王还没好好逛过少梁吧,可想四处看看?我愿意带路。” 南河:好好地邀请,干嘛要把手放在刀上,你想干啥? 作者有话要说:  辛翳:还他妈是因为蓝田君!先生都着急要见我了!你为什么不让先生回去睡觉啊啊啊啊!先生别理那个女流氓!你快回来呀! 南河:……回楚国干啥?让某个狗子蹭胸?还是被压? 第75章 叔于田 南河:“……我……” 秦璧一笑:“不会是我刚刚太唐突,吓到晋王了吧。刚刚不过是玩笑, 若晋王动了怒, 我在这儿道声不是。以秦晋之好, 我也不可能真的伤害您。想来今日您与君父又私下商谈许久, 或许晋王心中也有苦恼,我愿意为您出谋划策。” 她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南河只得道:“好。” 虽然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做,但也可以先试探一下秦璧的意思。 秦璧看着南河上马,宫之省等人一脸戒备,似乎还想要跟上来,秦璧大笑:“晋王还想再摆个酒局, 让一群宫人听着?” 南河其实自然是想带着人, 恨不得把宫之茕都叫来保护她, 但显然秦璧不想让旁人在场,若是有人在,她怕是什么也不肯谈了。 南河只得道:“你们先回去吧。在少梁也不必担心,更何况蓝田君武艺过人。” 秦璧笑了笑, 领着南河从城墙侧门出去, 往汾水边走去。 南河也比较尴尬,她向来对这种婚恋之类的事儿比较慌,一时也不知道她这个假晋王该如何开口。 但秦璧倒是不太着急,她长腿夹着马腹,春末花都开得跟日子不过了似的,岸边单凭着月光也能望过去一大片花朵, 香味竟然被河面上的湿风吹不散,香的艳俗又骄傲。秦璧与战马漫步花丛,迎着汾水的白浪往远处秦国的方向眺望。 南河自认为自己一向腰杆挺直,惯常不怂,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秦王一说起秦璧嫁到晋国的事儿之后,她竟然有点慌,又像是对不住人似的。 大概是一眼看到秦璧,就觉得她跟不能弯折的青铜剑似的,极其骄傲却也有的是骄傲的资本。南河甚至还想过,她这样耀眼,有没有可能是“玩家”中的一个,只是也不好随意猜测。 但更重要的是,这样一个从内到外都强大的女xing,她的婚姻竟然是父亲和一个陌生男人私底下就想要决定的。虽然秦王确实对她有很深的爱,但南河觉得她自己参与这场“密谋”,是立场十分不合适的。 或许正因为觉得自己没资格,所以有些羞愧,更觉得如果就这样和秦王商量好,简直就是无视秦璧个人意愿,一心想着捡漏。是这种羞愧,才让南河觉得很难面对秦璧吧。 南河这样一想,倒也想通了,不如说开。 南河:“秦王今日与我说的是……” 秦璧在前头,马鞭在花丛里扫了一下,漫不经心的打掉一大片娇艳热烈的花朵:“我早知道。君父之前就与我商议过,我不同意,他执意为之了。怎么?你不愿?你最好不愿。否则我定要搅得你家破人亡,不得安宁不可。” 南河没说话。 秦璧大概以为她不信,回过头来笑:“你觉得我做不到?” 南河笑了一下:“只是觉得……倒也不至于吧。” 秦璧的神情却很严肃,她微微调转马头,看向他:“你如果与君父商定让我嫁入晋国,我会一直让事态不可控制,直你让我回到晋国位置。秦国,我不可离开寸步。” 南河一愣:“ 分段阅读_第 26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我不是不愿,只是不平。此事当由你来决定。只是,你该知道,你留在秦国反而对秦国不利。一山不容二虎,你就算是好心,但对太子旷而言,也是……障碍。” 秦璧笑了:“为我不平?呵。话说的也够漂亮,一山不容二虎?不,此山只有我一只虎。” 南河心底更惊: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有夺权为王之心? 难道她也真的是“玩家”,将“帝”字列为目标?还是说她是土生土长的秦国女儿,只是自认她也有接任王位的权力? 秦璧微微垂眼:“莫要贪心,别觉得娶了我就是请了个会打仗的大将回家,我生是秦国子民,死是秦国鬼神,秦国庙堂的火燃着一天我都不会走,您要是真娶了我回去,苦头由您吃的。” 南河倒是对秦王的想法比较理解,道:“如今局势艰难,蓝田君应该也知道,听您的意思,是要与太子旷一争高下了?可在这时候bào发什么冲突可不是……” 秦璧猛地回过头来,高声道:“我说了你不懂!不是我想bào发冲突!秦晋再好,君父也不可能去chā手你们淳氏子女家事。一如今日,你也别想来掺和我们的事!你要做的,只是拒绝联姻。至于如何拒绝,你想在口头上怎么羞辱我都行,说我不像个女人,说我年纪太大,随你的便!” 南河被她突然bào发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显然秦国境内……还有隐情? 南河只得抬手道:“好。我知道了。我不会说那些话。恰我君父临去前,曾要我娶一女为妻,她现在……呃,流落在外下落不明,我也不打算成婚。” 秦璧肩膀松下来,扯了扯嘴角:“南姬?我听说过……你年纪小小的,到跟你君父有点像,都是个痴情种。” 南河:……别别别脑补了啊。 南河也不好对旁人的家事说什么,秦璧也没有赶她回去的意思,两个人依旧在河边悠闲走马。 南河:“秦王提前跟你说过,但你那时候并没有当面表示出反对吧。是因为家中某些的原因,所以不能拒绝吧……” 秦王的嫡系子女众多,长子次子死后,还有子女四人。应该家庭关系会比较复杂吧。 秦璧微微挑眉,偏头看了南河一眼,扯了扯嘴角道:“当做是吧。若是你能让我名声差一点,我倒是谢谢你了。” 南河:“呃……这我实在做不到。其实,我以前听说过许多蓝田君的事情,也听说过你如何带兵打仗,虽然秦国并不是强国,但你也是人们一提起秦国就会想到的耀眼人物。我、我很佩服你。” 她陷入回忆,低头说着,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猛地拍了她屁股一把。 南河活了这么多年,顶着一张冷淡内敛的脸,还从来没遇见敢对她耍流氓的人!她一个激灵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南河惊恐:“你、你干什么!” 这位姐姐真他妈不按套路出牌啊! 秦璧眼睛闪亮,她丝毫不因为脸上的伤疤和眼罩而自卑,反而浑身散发着女人的自信,对南河伸出手指,笑的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你——是不是喜欢我?是不是!” 南河:…… 秦璧上来还想拍她屁股,南河赶紧伸手护臀,踢了马腹一脚,往前几步躲开她的攻击。 秦璧追上来,语气有点兴奋:“哎呀,虽然成婚不太可能,但春宵一度还是没问题的啊。你就是有点瘦,太白了,不过年纪小也算优点呀!我还没找过你这样的呢?小晋王,考虑一下?我给你一个和崇拜者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南河真是活了这么大还没遇见几个当面表示要上她的人! 南河:“我是说佩服你!不是说崇拜你!更对这种事——没兴趣!你别捏我胳膊!” 秦璧咂嘴,笑了:“你真的挺可爱的。难道从小在宫里,没有女人夸过你?长得也不错,看得出来魏妘实在是个美人了,否则就你君父的国字脸,怎么生的出你这样的尖下巴。别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是纠缠你,就是提议啊。” 看来这位姐姐虽然在军中出入,但是也不是说就是个呆板的武痴! 享受人生的事儿是一点儿没少过啊 分段阅读_第 26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这样一对比下,她献身教育事业导致整个人基本出家的状态,真的是比不上人家秦璧啊! 南河本来还是局促慌张,这会儿已经完全陷入面对人生赢家的自我怀疑之中。 秦璧看那小晋王往前溜了几步,笑道:“你若无此意,我也不会闹你了。不过,其实你若真的娶我不是件好事。你就像是一直在借别人来帮你打仗,反而就更没有学习进取的意思了。” 南河勒住缰绳,回过头来看向她,面露沉思之色。 秦璧在内心感慨了一句。 这小子要是相貌有五六分,气度还要再加上三分不可。举止神态优雅规正也就罢了,刚刚她语气不好,但他却没有半分不耐神色,反而有几句话说的让她分不清是感人还是撩人了。 “我是为你感觉不平。此事该由你来决定。” 啧。若不是因为事态,她都要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是她有幸遇见的良配了。 南河微微抬起头,看向她道:“你说得对。王是军队之魂,就算艰难,但我必须做出举动让军队信赖我,努力思考让自己更了解战争。军队是否能用堪用,虽然兵甲粮马也很重要,但与王、国之间的信赖也更重要。秦、晋这样的弱国能在不依附大国、连年遇到战争的情况下还存续,大概就是因为你我的君父,都从年轻时候亲自带兵,走入军队,深入百姓。” 秦璧笑:“是啊。” 南河:“而且,百姓和军队才是一个王最该依靠的。” 这句话本该是一句亲民的誓言,但秦璧却看到小晋王说完之后,望着自己的手陷入有些复杂的沉思。 从不近人情的角度上来说百姓是兵源、赋税的来源,特别是在于如今王室贵族结构不稳定的年代,掌握了民心和好名声,就等于掌握了兵源。 但这个依靠,并不仅仅只是说和百姓建立亲密的关系,也更指代在亲民的名声之下,从百姓当中“割韭菜”也是最方便最安全且效益最大的。 这些话,还曾是南河教给辛翳的。当时她心里只叹气,到如今自己为王,才知道这话语背后有多么冷酷的想法和多么高效益的真理。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贵族更贪婪且善变,且有官位和知识,他们为了利益更容易联合在一起反对王室,也有更大的成功率。而百姓既没有能够反抗这年代王室的能力和知识,而且如果就算有起义或反抗,乌合之众最容易挑拨,也能找出办法快速的分裂击溃他们。 王室与贵族之间的矛盾,往往在于,王的韭菜地让看园子的贵族给割了。 而王权和贵族斗争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要让看园子的贵族变成地里的韭菜罢了。历史上从贵族体系到官员体系的转换,不过是从让雇人看院子,变成了让毫无反抗能力和容易满足的狗看园子罢了。 而秦晋这样王室与百姓走的更近的国家,百姓往往都会把家与国看做一体。百姓对王室的信赖和亲密越强烈,往往越拥有更高的赋税,更高比例的兵役和更严苛的徭役。 这是一对儿不可深思的关系。 看来如果晋国也想要生存下去,就要走秦国这样的路线…… 秦璧走过去:“想什么呢?” 南河抬脸,微笑了一下:“还能想什么,为晋国焦虑罢了。” 秦璧摆正了几分神色:“秦国将一直是晋国的盟友,虽你我婚事不可能,但若晋国有难,秦国还能帮得上,请你一定要修书送来秦国。” 南河笑了笑。她与秦国接触还不多,但至少秦璧算是秦国可以联络信任的人。 南河:“夜色深了吧,我们回去吧。” 秦璧:“别着急,慢点走,再溜一会儿。现在全军营里肯定都觉得咱们出来野战了,那就好歹让野战打够了时间,否则对咱俩名声多不好。” 南河:……先秦人民多奇志,怪不得孔子是野战出生的经历都可以被做成春宫画像石…… 她要是也有点出息,岂不是写本《玩转先秦之一个繁盛后宫的建立》。 秦璧为了自个儿的“持久名声”,生生又在江边拖了小半个时辰,跟她吹了好一阵子冷风,才把 分段阅读_第 26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再拖下去可能被“玩到虚脱”的小晋王送回了营地。 宫氏兄弟和岁绒、靥姑一脸淡定,甚至还想检查检查自家未成年少女是否被人欺负了;但除此之外,晋国营地里仿佛都传达出了各种羡慕嫉妒可怜同情的复杂神情。 就只有平时bi婚成狂的师泷,竟然没了声,仿佛不知道这件事儿似的,连到了第二天都没多问一句。 南河哪里管的上那么多,她困得连衣服都是岁绒给她脱的,人倒在床上,倒头就睡…… 南河自然不知道,自己这回没守作息,晚了近一个时辰才睡,却把楚国那个人急坏了。 辛翳都不知道自己是太害怕了,还是要气急败坏了。 荀南河用寐夫人醒来的时间都差不太多,和她以前作息的时间差不多。辛翳之前就猜测过,南河应该是在她口中那个遥远的地方睡着了,之后才会过来。那这是她白天所在的地方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说她可能……就此消失,不再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突发状况,上午就被拽出去开会,一直到晚上才放人回来! 以后应该还是会继续准点! * 第76章 清人 辛翳虽然并不是每天都会见她,但他每天都会听寐夫人身边的宫人汇报消息, 所以大概知道她每天的行动, 就算不见她, 也有种她就在不远处的安全感。 然而今日, 当她到平日的时间还没有醒的时候,辛翳就已经焦急起来了。然而他坐在宫里等到了深夜,荀南河竟然都没有半点睁开眼的迹象,辛翳脑子里早就乱成一片了。 是他上次做了不适当的举动了么?难道他忽然的亲近让她恼了?! 还是说他说错了什么话,她那日离开的时候情绪就有些不对了…… 辛翳第一次如此清醒的意识到,如果她就这样说不再来,便不再来, 他一点想找她的办法都没有!那真是连最后一丝气息他都留不住! 直到平日早该清醒的一个时辰后, 辛翳实在忍不住了, 他派人叫来了重皎。 重皎被他勒令不许进入主宫有段时间了,但他毕竟是大巫,这次加冠礼的祭祀活动,还需要他来准备主持。重皎想大概是加冠礼有些细节, 辛翳还想要跟他确认, 便拿着写着祭祀流程的竹简去了。 他进了主宫,就觉得氛围不太对,辛翳没说话,让他进来,屏退了旁人。 他们几乎每年都来的章华台,今年因要举办加冠礼, 格外熙攘喧闹,楚国的大小氏族,别国的使臣与地方上一些领主高官也都必须前来,他们已经扎营在章华台外,只有小部分近臣有资格入住章华台。 黑夜的章华台周围也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满是营帐火盆的点点星光,环绕四周。 宫人合上门退下后,宫室内静的出奇。 二人上次争执后,重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对于保守南河的秘密,本来就是对不起辛翳,他心里怀着愧疚,就更不敢面对辛翳了。 重皎一向为人简单得很,辛翳低头看他有点局促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辛翳半晌道:“我知道了。” 重皎猛地抬起头来。 辛翳曲着一条腿,手臂懒懒的搭在膝盖上,人倚靠在凭几上:“我已经知道荀师回来了。” 重皎一惊:“您是看出来了还是……” 辛翳:“我对宫里的管制还没那么松,你说过的话,我自然有办法知道。再说,就算荀师不告诉你,我怕是也能看出来了。” 重皎手扶着地板,膝行几步,惊愕道:“那……那……” 辛翳轻笑:“她不知道我知道了。” 重皎张着嘴:“那……那……您最近召见寐夫人,其实是……” 辛翳:“逗逗她。荀师在这方面,一向……很迟钝啊。但我今日来找你不是因为这事儿。你欺瞒我的事儿,别以为我不会追究了。只是今日她该醒来了,却到现在还没醒来。" 重皎:“那……那该怎么办?” 辛翳前倾身子,敲着桌子道:“我问你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知道她现在的魂魄在哪里!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不会再走了!” 分段阅读_第 26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皎一下子慌了神:“之前有一次,我白天的时候去寻她,给她‘看病’,那时候能感觉到,她的魂魄依然在北方。但先生与我说其实并不是北方,而是很远的地方。但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魂魄回来……锁魂这种事情,更是……闻所未闻。” 辛翳身子一僵:“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今夜她再不醒来了,我们就在这儿……束手无策是么?” 重皎慌张的从袖中拿出那四角缀烛龙的铃铛:“要不我再试试,试试她在哪儿。呃、我这个铃铛,只用在先生身上过,它应该能告诉我先生的方位……” 他满头是汗的想要闭上眼睛,但好像是始终没法集中注意力,而且他们又在室内,也不在寐夫人的身体旁边,重皎也很不确定,嘴唇都有点哆嗦:“奇、奇怪,好像……好像她的魂魄……不是之前的位置了……更向西,还是说……啊,我、我不太确定——” 重皎话说到一半,忽然铃铛猛地响了几声,声音清脆悦耳,重皎连忙伸手捂住铃铛,瞪大眼睛:“如果没猜错,她回来了……” 辛翳连忙站起身来,二人沉默侧耳听着外头,过了没一会儿,长廊那一头传来了宫人焦急的脚步声,他们飞奔而来,一下子跪倒在门外。 辛翳:“进来。” 宫人推开门,俯下身子喘息道:“大君、寐夫人……醒了!” 辛翳肩膀猛地松懈下来,他沉默半晌道:“她有怎样么?” 宫人:“好像无事,寐夫人只是没像平日那样起床,继续躺着呢……好像有些疲惫。是否让人传召寐夫人来。” 辛翳连忙抬手:“别。让她……歇着吧。她要问,就、就说我已经歇下了。” 要是让荀师知道她晚醒来一个多时辰,就让主宫大乱,那就暴露了。 宫人连忙称喏。 辛翳又道:“等等,如果她主动要来主宫,你们也别拦着。让她随意在宫中行走就是,不必对她设防。” 待宫人合上门,辛翳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发了会儿呆,倚着柱子,看向了呆傻的重皎。 重皎:“我、我以为大君只喜欢男人,原来、先生变成了女子,您、您也觉得……呃,可以?” 辛翳翻了个白眼:“我又没干什么,你扯这么多干什么。你倒是也挺会通敌的啊,这几年山鬼不再用哨子,也不是天天一群人都在一块儿,你就忘了誓言,敢来骗我了?” 重皎:“这、这也不能叫通敌……那可是先生呀。先生让我发了誓,我也……” 不过重皎又松了口气:“这也是好事儿,否则我夜里都睡不好,老觉得我当双面间谍似的。您要与先生相认么?” 辛翳微微一笑:“她不说不想见我么?” 重皎打了个哆嗦,抬起头来:“先生肯定不是那个意思!先生是……” 他自己也说不出解释来,辛翳耸肩笑了:“你就别cāo心我们之间的事儿了。我就问你,有没有办法,不管是cāo控魂魄也罢,锁住魂魄也罢……就是留住她的办法!” 重皎:“您知道我有许多巫书,上头都写着先周的许多巫术,里头确实有些与此相关的巫术,但您也知道,那本书被先生翻看过,先生没少嘲笑,说里头的巫术要是有用,她就肯叫我声先生……” 辛翳也是病急了乱投医:“要不就试试?万一呢!” 重皎连摆手:“那可不敢乱试,里头都有很多要割肉要放血的法子!” 辛翳听他这么说了,倒也只好放弃。 重皎犹豫道:“……您不若,当面与先生谈谈呢?” 辛翳:“什么?” 重皎:“您也知道先生的xing子,很多事情她并不会主动说出口,或许她也有很多想法……或许您说大楚需要他,您也需要他,他就肯留下来了呢?” 辛翳转过头去:“她跟你说过不少话吧。你听她提起过‘任务’么?” 重皎:“任务?什么任务?” 辛翳:“看来你也不知道啊。罢了。我只是怀疑……她、她在我这儿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或者是有一部分要做的事情没完成才……” 重皎惊得说不出话来:“您从哪 分段阅读_第 26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儿听来的说法!任务?!天底下有谁能使唤的了她?” 辛翳倚着柱子,半晌道:“我也想过,天底下谁能使唤她。谁能让她都无从反抗……就算真有这么一号人,她觉得我也对付不了么?连一个字都没与我们提过。” 重皎咬了咬手指,半晌指了指天:“您说会不会真的是什么鬼神?” 辛翳嗤笑:“她的xing子,会信鬼神?” 重皎:“不信归不信,却不得不低头。” 辛翳微微一愣,沉思没说话。 重皎:“什么借身还魂本就像是有鬼神之力,我也只是这样猜测……” 辛翳其实想过很多回这些事情了,但他确实想不出答案。 辛翳想了想,坐回了桌案边,托腮道:“你一会儿去见见她吧。如果她没再睡下的话。” 他说着微微斜眼:“傻事你不会做第二次了吧?我只是想让她留下,从不可能会想害荀师。你难道希望她永远再也不回来?” 重皎垂下头:“不……我只……” 辛翳狠了狠心:“你去试探她一番。” 重皎张大嘴,简直就像是旦角戏子被强bi上从戎救国道路,慌得手都哆嗦:“怎么、怎么试探?” 辛翳微笑:“就说大君似乎已经怀疑她身份了。” 这样一来,若南河来去从容,但是为了某个目的才回到楚国,怕是会着急想把要做的事情完成,他就可以一探她到底回来的目的;但如果南河回来,并不是她自身能控制的,那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不会在做出其他的反应? 她应该不会平白无故的回来,就看她下一步会怎么做了。 重皎:“呃、那、那等明日吧,我今天想想要怎么说。” 辛翳:……还要排练一下?真没出息。 不过怕是没几个人会在荀师面前能泰然自若的装模作样。 就连辛翳,最近也总觉得自己的演技几乎是漏洞百出。或许他太多的地方都被荀师看透了,但荀师什么都没说。 是她在装傻,还是说在这方面,她是真傻? 辛翳沉思之中,景斯来报,说是商牟和探子的军报送来了,请大君过目。 辛翳便让快把自己指甲咬坏了的重皎下去了。如今章华台比郢都楚宫要小,人都在眼皮子底下,想他也不敢做什么傻事。 景斯在一旁给辛翳添黑豆煮的茶汤,辛翳看了两行,腾地从趴着变成了坐着,盯着竹简,又看了几行。 他忽然开口道:“关于各国军探的名单,除了我、荀师应当没人知道了吧。” 景斯想了想:“具体的人名应该只有您和荀师知道,当然还有军探中向楚国联络的总管。范季菩知道一些越国、且兰等地的军探,商牟与魏国的军探有些消息的联络。也仅就如此了。” 辛翳倚着凭几,眉头紧锁:“晋国的军探,我甚至都不知道所有人的名字。我记得那时候是荀师为了攻下晋国,亲自安排的。” 景斯:“是发生了何事么?” 辛翳皱眉:“晋国突然没了消息。也不是说……完全没了消息。而是没了有用的消息,之前连晋太子意yu改革户籍,这里都收到了消息。但如今,却全都是些不痛不yǎng的小事儿,而且消息数量也急剧降低。商牟说是要我小心,认为晋国的探子可能被人……一网打尽了。” 景斯一惊:“这怎可能,奴就算愚鲁也知道,当初荀师曾说,齐、赵都是军探大国,楚国要也想安chā探子细作,必须要想出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一网打尽的办法……因此说是各国军探身份隐秘,也对彼此毫无所知,只是知道探得什么消息,送到什么位置……怎么可能?” 辛翳:“而且如今秦晋正要会盟,应该是异动最多的时候,我这儿却得到的全是什么师泷、狐氏的消息。要不就是晋国有高人,想出了什么法子来破局。要不就是……” 他冒出了一个想法: 要不就是荀南河也有参与此事。 可她每日醒来都在宫内,根本没什么条件递消息出去! 难道她白日—— 不可能……! 绝不可能! 晋国朝堂上就未曾有过什么新来的名士,就算 分段阅读_第 26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有个刚刚进入小晋王身边的狐笠,但此人并不难查,他年纪不比荀师小几岁,在荀师于楚国扬名的时候,那狐笠也正在稷下学宫。 辛翳不能再乱想了。 他思绪不能再飞了,再这样毫无根据的怀疑胡想,对他毫无好处。 会不会是荀师在楚宫也有自己的人,她也和谁联络了? 还是说晋国大变,导致了探子中某些关键人物暴露,被晋国连根拔起了? 辛翳将脸埋在掌心中,半晌道:“此事按下不表,看看其他各国是否有同样的事发生。派人再去秦国,我们以往忽略秦国的内政,但如今秦晋关系紧密,知秦国的动向,也能推测出不少晋国的事情。还有,晋国那个成功驱逐白矢,坐稳王位的小晋王舒……让人去查查吧。之前晋国的探子,也是关注白矢更多些,反而这个太子,似乎都没多少人见过他。” 景斯:“喏。” 辛翳心神有些不定,捏着竹简在屋里来去走了好几圈,还是放下了:“此事没头绪,先不理。明日早晨,叫原箴来。” 景斯起身,看他向床铺走去,道:“寐夫人刚刚又起身问了一句,今日不让寐夫人来了么?” 辛翳:“……不了。我歇下了,你让人熄灯便是。” 景斯最近总觉得猜不透大君的想法,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将茶水放置好,命人将熏了草yào的纱帐放下,轻手轻脚的离开主宫。 辛翳一整夜也没有睡好,他总感觉有一些谜团包裹着自己。 某些天马行空的想象,似乎指出了些方向,但又很难深思,他也不敢深思。 他心里一阵冷一阵热的,一直到连远处走廊上宫人的脚步声都少了,夜深了,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一会儿又是在山洞里,荀南河揽着他,眼里都是火光,温柔且心痛的望着他;一会儿又是他在夜色里胡搅蛮缠了好一阵子,荀南河望着他,眉头紧锁,半晌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真正睡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却在天都还未亮的时候,猛地惊醒过来。 仿佛就跟被鬼压床似的,他先是惊醒了,意识才回到脑海里,身子乏的就像是动弹不了是的。 紧接着,辛翳神经猛地绷紧,他听到屋内有一些小小的声音。 他睡得一身冷汗,手指都发酸,软被揉成一团抱在肚子上,他微微从床榻上仰起来些身子,转过头去。透过纱帐能依稀看到空旷宫室的远端,穿着浅青色深衣的女子推开一条门缝进来了,露出外头朦朦亮的蓝灰色天空,她长发梳了个素髻,缀在背中,发尾横贯一根玉质短簪。 她这会儿正背对着屋内,手撑着门框,探出头去与门外的宫人细声说话。 辛翳脑子嗡嗡作响,半天才听到一点细微的声音。 她轻柔的声线听不真切:“总归怕大君不习惯让妾照料……唔、好吧……只是天若是亮了,妾怕是会……嗯,还是不要在大君面前晕倒的好……啊,大君真的这样说了?好……” 也不知外头的宫人是谁,总之劝了一番,她点了点头。 眼睫鼻梁到嘴唇,侧脸的线条被门缝外黯淡的天色映亮几分,宫人递了灯烛给她,又似乎说什么,若大君醒了就让她来开门,说是会让人端水进来。 辛翳指尖总算传过力气去,身子缓过劲儿来,脑子迷迷糊糊的想:谁胆大包天,拿她当个宫人使唤! 第77章 羔裘 南河提着衣裙,合上门, 放轻脚步走进屋内, 屋内昏暗的如深夜, 唯有一盏铜灯照亮她温润细腻的半张侧脸。她似乎熟知他的作息, 知道如今还不是他醒来的时候,便全心全意的盯着烛火,眉眼低垂,走路小心,生怕灭了光。 他又想:那让她过来的人,倒是真懂得来事儿。 辛翳躺在那儿没动,看她去慢慢点燃屋内角落的灯烛, 竟莫名觉得她小心轻巧的举动, 他心都要化了。 辛翳没说过, 小时候他极其喜欢听南河临走时候的关门。 特别是在她以为他睡着之后离开时,脚步放轻,走到门边,把控着细小的力气, 生怕让门框合上的时候发出声响。但这总是无法避免的, 但 分段阅读_第 26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就是爱听她缓缓合上门的时候,那声被控制的极其细微的关门声。 这事儿如此之小,不值一提。 但她从来不会忘,从来都会花一点心思,小心翼翼的合上门。 虽然长大后,辛翳明白她xing格天生如此, 大概是旁人,她也会这样做。但这不妨碍辛翳总会竖长了耳朵,想象着她在门外轻手轻脚的样子,等到听到了那一声轻响,才能安心入睡。 南河点了几盏灯,才看向他床榻的方向,辛翳连忙闭上眼睛。她似乎也没有靠近过来,而是拎着铜灯,被别的事情吸引过去了目光。 辛翳微微睁开眼,看见南河端着灯,看向房间另一侧木架上挂着的冕服外衣。 哦,那是定做的衣裳,昨日拿来让他试穿了,加冠礼这就要举行了,便将衣服放在屋内。旁边的案几上,摆放着届时要用的蔽膝、腰带、组玉环佩和冠冕。南河走过去靠近看,又怕灯烛的热度毁了衣服上的绣线,将灯烛放在一旁,伸手在微光里轻轻抚摸了一下。 辛翳侧躺在床上,躲在纱帐里,看她手指抚过去,真想蹦起来,喊道:先生,我穿给你看! 但他还是没有动,只想先远远看着她一会儿。 南河抬手,摸了摸衣领的刺绣,衣袖滑下来,不止是哪个宫人给她做的打扮,竟然给她带了个玉镯。因她手腕细窄,那玉镯也滑下来几分,落在小臂稍微圆润的弧度上。 辛翳忍不住心道:这也太……娘了吧。她不适合带这些。 但又因为跟她不合适,这有几分女xing化的玉镯,反而有几分……让他忍不住乱想的奇妙。仿佛一点不合适的装饰,就打破了她身上微妙的禁yu感。 南河xing子就是不太在乎打扮,以前也是,他让宫里给她做些衣服,她就老老实实穿,要是忘了制新衣,她就继续穿着旧衣裳,来来回回也就那没新意的几套。梳头的铁簪也是可以多年不换,连用惯的蒲团软垫磨破了都不会想换新的。今日怕也是让宫人给套上了个镯子,她就也没多挣扎,等到这会儿,她才觉得带着不舒服了,忍不住伸手去转了转镯子,似乎想把它摘下来。 但就在她摸镯子的时候,她似乎摸到了自己的小指,猛地一惊,低下头去半晌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又去抚摸了一下右手的小指,捏了捏指根。 辛翳微微一愣。 被自己的手指吓到了? 确实,他最近已经几次看到南河低头抚摸手指了。 以前她没有这个习惯的…… 他偏头看过去,南河已经松开手指,伸手拿起了桌案上的旒冕,她似乎笑了笑,伸手抚摸了一把垂旒。这是新制的旒冕,以前的虽也有九旒,但毕竟他尚未成年,没过几年都要重新制,所以用的玉石都不算最好,但此次选用的都是珊瑚与白玉做成串珠,又有青玉充耳悬挂两侧,这是他今后都要佩戴的正式的王冕了。 南河似乎还很新奇,放在手里摆弄。 她举起来瞧了瞧里面的构造,又将那冕冠贴在脸边,侧对着他,好似心下有些感慨似的手指抚过綖板。 南河放下冕冠,手指依依不舍,半晌才用极低的声音道:“……对不起。” 他这才猛地明白南河的意思。 之前几年,他说过多少回自己要及冠的事情…… 说要南河给他戴上冕冠。 如今以她的身份和只有晚上出现的时间,显然都做不到了…… 她……她真的是一直惦记着。 辛翳竟心头一抖,忍不住启唇道:“……先生。” 南河一愣,身子僵住。 辛翳:……他、他竟然忘了啊啊啊啊! 辛翳连忙闭眼装死,急中生智的装作梦话呢喃,用他自己都觉得假的不行的迷糊语气低声道:“……唔、先生。” 他紧接着就听见南河放轻的脚步声靠过来了,她似乎就站在床边紧张的望着他。 辛翳:……这盯着人演戏,也难度太高了吧! 他刚刚都觉得自己那一声先生叫的都粘的诡异,甚至有撒娇嫌疑……这会儿南河竟然过来了,他还听见她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她半跪在了床边! 这也太 分段阅读_第 27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让人紧张了吧!不要盯着他啊! 他到底还要不要再装一声梦话?! 辛翳只觉得自己冷汗都下来了,面上一副乖巧睡颜,心里憋得两腿都隐隐在软被下打颤,半晌听不见南河动作的声音,他才声音压低,又似梦话似的唤了她一声。 他以为自己这一声应该是睡梦中微微带点磁xing的沙哑,成熟中带点示弱的乖巧…… 却没想到他自己叫出一声“先生”之后,自己都被那两个字sāo的腿肚子差点抽筋! 辛翳都想猛地弹起来,一脸惊恐的挥手,表示收回刚刚那sāo气又撒娇,娘pào又恶心的声音!先生没听清才好啊啊啊!他不是故意的啊!! 他!真的!不是—— 就在辛翳汗如雨下的时候,竟然听见南河声音带了点笑意,半跪在他床头,道:“嗯。我在。” 那声音离得如此之近,透露着如此熟稔的语气,他几乎要能感受到她气息了。 紧接着,他就听见南河微微掀开了纱帘,似乎手靠近了他脸颊。 南河不会一巴掌下去,说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再装睡么”吧!! 但南河果然不会这么做,她手掌轻轻放在他脸颊上,竟然小声笑道:“梦里是不是又犯错求我了?刚刚那声叫的简直像是求饶似的……” 她说道一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然猛地一顿,低声骂了一句:“靠……荀南河你别想那个梦了!” 辛翳:什么梦??? 辛翳激动地感觉自己面部表情都要绷不下去了,他一只手悄悄的拧了自己大腿一把。 坚持住啊!坚持下去就能被占便宜!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事儿啊! 南河望着他,却忍不住走了神。 其实她这些日子没见到辛翳,心里也在琢磨事儿。他若是真的对寐夫人有好感,她或许该早点表露身份,否则事情会越拖越麻烦…… 然而南河没想到自己在楚国醒来,辛翳也没见她,她歇了几个小时,不到天亮就醒来了,却听见宫人说,大巫早就来了,已经在屋檐下坐了一两个时辰了。 她披好衣服走出去,只看着重皎抱着膝盖光着脚,披散着一头的银白长发,简直就跟熬夜三天补习似的神色呆滞的坐在那儿。 南河从宫人手中接过装着粟浆的陶鬶和小碗,走过去放在屋檐下的地板上,坐到他对面,一边给他倒热粟浆,一边道:“他不知道你来么?” 重皎猛地回过神来,脚有些冷,往回缩了缩,磕磕绊绊的说出了他早想好的说辞:“唔……你今日醒来晚了些,大君要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南河轻笑:“他问我了?” 重皎:“大致问了问。” 南河垂眼:“他很担心寐夫人啊。” 重皎:“其实我是想来告诉你……今日、与大君说过几句话,我觉得……大君或许瞧出了什么端倪。” 南河立刻抬眼。 重皎在她的眼神下,舌头打结:“呃、我只是这样感觉……你说大君也见先生几次了,你们二人那么相熟,其实他很可能就看出来了。” 南河低头思索:“我想过。但我以为我如果举动上有些以前的痕迹,他还是会以为是申氏女在申子微的培养下,故意在模仿我自己……” 重皎:“可是您在他面前,和在申子微面前毕竟还是不一样。或许有些举动,有些神情……打个比方,若是有一天大君换了副皮囊,到了您的身边,可能没有几句话,您就能感觉到熟悉吧。” 南河让他这样一说,也心底一慌。 她扪心自问,就是辛翳的灵魂被装进个街边讨饭小屁孩的身子里,但要是到了她身边,或许不用说话,只要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她就能感受到熟悉…… 南河:“他是否说了什么?” 重皎低下头,避开她的眼神,才把话说的利落:“……没有。只是我觉得,以大君的xing子,不会这样关心一个申氏送来的女人。” 南河:“万一,我只是说万一,他是真的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呢?” 重皎低着头,差点把自己舌头都咬了。他竟然能体会到一点辛翳的绝望了。 先 分段阅读_第 27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生啊,还用到这个年纪,他早就情窦初开了啊! 他都对您这样了!您就一点没往自己身份暴露上想么?这简直就是康庄大道不走,死命往死胡同里挤啊!都这么明显了您就看不出来半分?! 重皎实在是忍不住了:“先生真的觉得如此?大君看起来荒诞不经,但做事既不冲动,也不感情用事……他以前的事儿,您比我们要了解……您觉得可能是这样么?” 南河愣了一下。 她咬了咬嘴唇,忍不住回想自己的举动。 她好像都没怎么看过他眼睛说话。 但重要的是……南河也有点察觉到了不对。若是辛翳举动奇怪,她难道不应该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么?怎么会、怎么会先去想是不是他喜欢寐夫人。 她那时候的想法仿佛是失去了一点平日的理智,而是偏要往自己最不愿成真的可能xing上想。 重皎往前撑着身子:“先生一直说不想让他知道您回来了,可若他真的知道了,您是不是就要走了?!” 南河端着陶碗微微一愣,她半晌微微笑起来:“你怕我走了便找不着了?” 重皎:“自然是怕!” 重皎忽然想到,大君应该比他更怕。但大君却仿佛没办法像他一样直接跟荀南河说“我怕你走了就不回来了”这样的话。 南河低头,指腹蹭了蹭陶碗外沿的鱼纹,笑道:“我最近,也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不会说走就走。” 重皎猛地抬起头来:“真的?那先生什么时候告诉大君,什么时候跟原箴范季菩他们讲!” 重皎激动地都要膝行过来挤到她眼前来了,南河连忙抬手,无奈笑道:“你着急什么。怕是很难瞒得住了,或许我会找个时机跟大君说。” 重皎:还找什么时机啊!他早就知道了啊! 他这双面间谍当的实在是屁都不敢乱放,憋了半天,道:“先生不去看看他?最近郢都好像有一堆事儿要处理,大君是连夜策马来的章华台,好像累坏了。现在天都没亮,离您再度昏睡过去还要有一两个时辰吧,您不去见见他。” 南河:“他一向戒心很重,身边怎么可能随意让人出入。” 重皎:“要不您问问宫人去,更何况您都住在离主宫这样近的地方,和能随意出入大君身边还有什么区别。” 南河看了看天色,确实离他醒来应该还有好些时间。 重皎总觉得南河xing子还是冷的,辛翳喜欢先生的事儿虽然令人震惊却也……情理之中,但若是先生知道了,怕是会愤怒甚至失望,自此之后再对辛翳没什么好脸色看。 重皎虽然说让南河去见见大君,但并没觉得她真的会去。毕竟也只十几日没见罢了。 南河放下粟浆:“那我去问一句吧。确实有些担心……”也想去见见他。 重皎一愣。 在重皎印象里有些xing格疏离的南河竟然真的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心里挂念大君了…… 南河:“对了,加冠礼的用物都准备好了么,我记得冕服的jiāo领外衣从去年就开始让人做了,当时他在外头打仗,我还挑过袂上的华虫图样。” 算来,那应该是南河缠绵病榻的时候给他冕服的十二纹章挑的绣样。 重皎:“后日就是加冠礼,这些必定早就备好了。” 南河笑:“可惜我还没见过。你是不是也没睡好,早点回去歇下吧。今日醒来晚了一个时辰不过是事出有因,我不会不打声招呼就走的。” 南河没想到自己进到辛翳居住的主宫那么容易,一路上都由他身边宫人引着,甚至直接让她等大君醒来,照料大君洗漱。 她这会儿蹲在床头,忍不住回想,自己确实大多只在辛翳睡醒之后来找过他。只有这个小子单方面公私不分,就像个要求员工二十四小时接电话的老板似的,动不动就来sāo扰她。 她以为辛翳睡眠会很浅,但她竟然听见了他的呓语,在她转身靠近他之后,他似乎也沉睡在梦里,一点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南河干脆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将胳膊压在床沿上,低头瞧着他。 第78章 遵大路 分段阅读_第 27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记忆中还真的没有这样单方面端详他过。 倒是好几次她忽然惊醒,看见某个臭小子捧着一张傻笑的脸在床头瞧着她。 他额头上冒了个痘, 不仔细看不明显, 就算是长了神仙似的脸也免不了要在这个年纪冒痘呀。她伸手想点一下那个痘, 又怕疼痛会惊醒他。 他头发倒是生的很好, 黑亮得像是水妖。因辛翳毕竟没有及冠,虽然正式场合束发,但绝大多数时候还要当个垂髻小儿,披发亦是楚国灵巫的代表和装bi的时尚,他就往往披散着头发,到了天热才会束起大半。不过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能瞧出来额顶的那个美人尖了, 随着这两年大多束发, 他美人尖倒也愈发明显了。 也不知道他睡着之后看起来这么乖巧的一张脸, 怎么就在睁眼后,总吓得身边人战战兢兢,一副要与天斗与人斗的桀骜。 这会儿倒真像个小狗了。 其实他以前粘人的时候,也像个摇着尾巴的小狗, 南河无数次想叫他一句“小狗”, 但又怕他不喜欢各国天狗食日的谣言,讨厌被这样叫。 南河忍不住想笑,手从他脸颊上轻轻拿开,忍不住轻笑:“小狗子。一睁眼就会凶人,天天嗷呜。” 装睡装的煎熬的辛翳听见她带着笑意的这句话,单是那语气, 撩的他耳后根都要麻了,他僵在软被里,半晌才反应过来—— 南河叫他什么? 狗子?! 不是汪汪若千顷陂么?怎么一下子从广袤水深变成了家养动物? 不过……倒也…… 倒也不讨厌。 反而,就跟要搭着手唤他过去挠他下巴似的,亲昵玩味极了。 辛翳都恨不得她再叫一声,她却只是轻笑,用灼伤人皮肤似的眼光一直在打量着他。 南河托腮心道,这些年辛翳穿衣也低调了一些,sāo包的那些又薄纱又刺绣的彩衣裳倒是不穿出去了,全做成宫内穿的便服或睡衣了。今儿就不知道穿了件什么时候做的蝴蝶和蟾蜍的紫红色丝缎衣裳,不论是料子还是花纹,看起来都不像个正经人穿的玩意儿。 而且某人睡个觉恨不得敞着衣裳,就算软被盖着他身上,她一瞥眼都能看见某人锁骨了—— 南河想起自己眼睛乱瞟就曾看到的某红痣,还有刚刚某人一句撒娇似的梦话就让她想到旧梦,她赶紧想挪开眼,保持自个儿正直的内心…… 然而南河却看到了某人颈上带着她再熟悉不过的蜻蜓眼。 她都带了这么多年,自然连上头的花纹都熟悉,而且辛翳连她带旧的掉了色的绳儿也没换。 南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伸出手扯开一点某人挡住的衣领。 没有错。她以为这玩意儿随荀南河的身份一起入了棺,没想到…… 南河盯着那颗蜻蜓眼,有些发呆。 然而在被子里装睡的某个人却要两股战战了啊! 他早就后悔装睡这件事儿了!这难度太大了啊!他就算不睁眼就能感受到她一举一动,还有她似乎在他脸上滑过的目光—— 更何况她这样忽然毫无征兆的伸手去扯他衣领! 啊啊啊啊先生你注意师德啊,虽然他求之不得但也不能趁人不备做这种举动!要真是想看他露肉,他不介意,但、但他想象不出来荀南河主动扯他衣领时候的表情! 到底是一脸猥琐——不可能,先生猥琐起来那也叫衣冠禽兽! 一脸期待?期待什么……他以前犯傻多少次不穿上衣或者干脆在她面前出浴来着!她早没什么好奇的了吧! 依旧一脸冷静淡定?那难道先生的内心一直都是装满了许多不轨的想法,但她一直都没表露出来半分! 想象一下南河满脸冷漠,一副不在意他心情的样子的伸出手扯开他衣领…… 竟然更他妈刺激了! 辛翳觉得自个儿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荀南河竟然还有衣冠楚楚外表下的这一面!不但骗他欺瞒他居然还……惦记着他色相!一会儿要是她真的伸手进被子了怎么办!他要怎么拒绝—— 辛翳真是满脑子天花乱坠,还没来得及想好万一真发生点什么他要如何收场,就感觉微 分段阅读_第 27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凉的指尖碰到了他的锁骨,拈起了他带着的蜻蜓眼挂坠。 辛翳激动地疯狂摇摆的隐形尾巴一下子僵住了。 ……哦。 看的……不是他美好的肉体啊。 不过……确实,今天这件不够透,她就微微扯开了一点领子,也看不见什么…… 辛翳觉得自己绷的腿都要抽筋了,实在是忍不住睁开眼来。却不料看见南河没有对上他的双眼,正半低头看那颗蜻蜓眼,睫毛垂下来。感觉她只要在往前挪一点,就大概要扑到床上来了。 辛翳:……现在能不能有谁推她一下。 外头天色熹微,屋里昏暗,空无一人,显然不可能有人帮忙。 没人就要靠自己。 辛翳觉得自己不算混蛋,毕竟先生不顾师德扯他衣领子摸他脸在先。 他偷偷伸出手去,打算绕过她,按一把她后背。 却没想到他伸手刚刚碰到荀南河,她猛地一惊,还以为背后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直接坐上了床,朝他身上挤过来,惊愕的回头望去。 回过头去哪里有人,只有一只尴尬的手。 南河猛地转过脸来,就看见被她都快挤进床榻里的某人,也瞪大眼睛,似乎立刻又想闭眼装睡,闭上眼睛才觉得这太侮辱人智商了,悻悻的睁眼。 一时无言。 南河真想上去使劲捏他的脸!明明都要加冠的人了,还干这么幼稚的事儿。 却没想到辛翳竟然板起脸来,装的有模有样,微微皱眉:“你在这儿干什么?” 南河:…… 她现在有点相信。辛翳可能真的认出她来了。 什么时候认出来的还不确定。但他现在怎么看都像是再拿自个儿的社会地位欺负当年的恩师。 南河总觉得如果相认必定尴尬,她还在犹豫这会儿直接拎着某人耳朵教训一番,还是先装着再说…… 辛翳一把抓住她手腕:“我问你话呢。” 荀南河本来就是被身后一只手吓得弹上来,强行挤上床,坐在自个儿小腿上。辛翳拽了她一把,她身子没坐稳,往前一歪,辛翳刚要扶住她,南河自个儿就手一撑,坐稳了身子。 就是这手也挺会找撑的地方,南河自认为不怪自个儿,只怪辛翳穿了件缎料的衣裳,她没扶住,手一滑,这不就容易跟臭流氓似的把人衣领给掀了么。 按在他身上,手感竟然是软的。 南河:……原来胸大肌不使劲儿绷着的时候还挺软。 辛翳盯着自个儿被道貌岸然臭流氓扯开的一大片衣领,也愣了。 他上次不小心低头蹭胸还隔着好几层衣领呢。 这算是什么。 毫无掩饰的耍流氓? 她倒是淡定,手指缩了缩,确认了自个儿抓到的部位,松开手,十分体贴的给他把衣领拢上了。 就是拢的十分敷衍。简直就是提上裤子之后随便拿着被子扔在床上另一人身上似的。 辛翳这是愈发觉得,要不然她就是个实心木头,脑子里从来都是家国天下,慈悲苍生;要不就是她见多识广,心思深藏,这些小事儿早不足以让她神色变化。 荀南河竟然就这么跪坐在床上,微微低头,两手并拢,跟他行了个礼似的低头道:“妾只是想来问一句,宫人却说让妾进来点灯备水,等大君醒了,就伺候大君洗漱。” 辛翳:谁!是谁说的,孤要重重有赏! 而且……他真是一大早就脑子里乱想,这会儿听到‘伺候’两个字,都觉得舒坦又刺激了。 南河:“大君什么时候醒的。” 辛翳自然不会乱说:“刚刚。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南河心里觉得被他认出来,竟生出几分不怂,说话也有了点硬气:“妾听见大君呓语,还以为是大君叫妾前去,所以才靠过来。” 辛翳:……我确实是在叫你。 南河竟然歪了歪头:“大君是做了什么梦?” 她如今自称妾越来越溜了,而且还竟然无师自通学会了装无辜,这歪歪头的动作,他怕是在梦里都不敢想象荀南河会做出这种动作。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都堪称可爱了。 辛翳差点抬手去擦擦鼻子,看自己有 分段阅读_第 27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没有没出息的流出鼻血来。 但他还是微微挑眉:“没,不过是梦见旧日的熟人,想起他当年做下的歹事了。梦里清醒,才知道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南河瞪眼:你再说一遍?说谁不是好人呢! 辛翳看来真是翅膀硬了,当真不怕她撕破脸来跟他算账,竟半撑着身子自个儿笑了起来。 荀南河:“……那大君可要起身?” 辛翳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躺回去了:“不着急。我再躺会儿。” 他一向不太赖床,很少有早上缩在床里刨不出来的时候。 辛翳其实就是看她也坐在床上,觉得这四舍五入也算是同床了,时间也还早,他总想再拉近点距离。这要是下床开始听人通报,准备做事了,估计她也就退到一边装怂,反而没什么说话的机会了。 荀南河看他缩在床上没起来,总觉得这个场面有点眼熟。 上次他这样……还是…… 南河眼神有点微妙的移向了他软被上。 毕竟现在是早晨。某汪又年纪轻轻。上次躲在床上不肯下来不也是因为这种状况。 南河微妙的懂了。 行吧……毕竟在这个年纪…… 还是要给他点空间,自己装不懂退下就是了。 南河从床沿下来,并着袖半弯下腰,道:“妾这就去与外头宫人通报,说大君醒了。等备好衣物梳篦再进来。” 辛翳:干嘛要走呀?你不都主动跑过来了!怎么穿上女人的衣服之后,心思都难猜了。 他伸出手去,一把拽住南河手腕:“别走。我说了,没让你走呢。” 南河转过身来,看向他,表情里竟然有点辛翳没理解的惊恐。 辛翳指了指床沿:“坐下。” 南河低头看了一眼他,表情都微妙了几分,站着不动。 辛翳:“让你坐下,过来点。” 南河两只手绞在一起,咬着嘴唇,就是不坐下,辛翳伸手就要去拽她的时候,南河陡然憋出了一句话:“别想让我帮你第二次!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解决不会么?!” 辛翳愣了:“什么?什么帮我第二次……” 南河脸上神情堪称气恼了:“你别得寸进尺,要不你自己弄,要不你等会儿。反正我先出去了。” 大概是她眼神实在太明显,辛翳顺着她目光往自己被褥上看,还以为自己软被上有什么东西,他愣了好半天,才猛地反应过来一两年前的某件事。他一下子跟被烫着似的猛地坐直身子,瞪大眼睛看向就要往外快步走的荀南河,梗的脖子都要红了,才憋出一句吼:“荀南河你给我站住!我没有!我——我没有!” 南河猛地一惊,回过头来。 第79章 女曰鸡鸣 辛翳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脸红的几乎都要zhà了, 他几乎要跳脚:“我才没有那样!你别自顾自乱想!而且什么叫帮我第二次——你、你什么时候帮过我!” 南河其实想过好几次, 自己因为走不了, 怕是迟早都要暴露。 辛翳若是知道她回来了, 她却并不与他相认,以这孩子心里的xing格,怕是要憋着一口气。 南河其实这些天都在琢磨怎么说出自个儿身份。 她甚至都盼着来点什么刺客之类的,要刺杀辛翳,她啪一下跳出去,能挡个一qiāng半剑的,不至于死, 但最好血滋呼喇的弄得刺激点吓人点, 然后手上也蹭点血, 倒在地上,艰难的抬起手来,把自己手里弄上的那点血全糊在抱着她的辛翳脸上。 然后在跟要断气似的说一句:“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离开……” 或者:“其实我只是想默默的守护着你。” 这保准辛翳对她有点什么气恼不满都能被吓的烟消云散,她受伤后醒来肯定就能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就算辛翳到时候想翻旧账, 有那折腾的可能他都要掉着眼泪抱着她大喊“先生”的一出戏, 估计也没脸再吵架了。 她是这么幻想过,奈何如今辛翳经历这么多刺杀危险,身边早就跟铁桶似的,没什么机会给她来一出英雄救美了。 但她千想万想,怎么都没想到是因为小狗子早上到底有没 分段阅读_第 27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有那啥而突然发生争论,辛翳都不过脑子, 陡然蹦出来,喊她一声荀南河。 要是平日这么连名带姓喊她,她真想去拧他耳朵,但这会儿南河脑子里居然想的是—— 辛翳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到底喊出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慌张,就听见荀南河转过身来,微微皱眉:“什么叫上次不算帮你……你还想让我怎么帮你?” 那件旧事其实让辛翳之后几次想钻进地缝,但他那时候毕竟觉得先生同是男子,而且还与他关系近,他都不知道那算不算不懂事的时候稀里糊涂的暗示…… 但之后荀南河再没提过,他以为她也忘了这事儿。 谁料到在这个场面下提起来。而且他现在也已经知道先生其实是女子了啊! 辛翳差点蹦起来,自己那件昆虫图鉴似的花衣裳也在他气得几乎要手舞足蹈的动作下差点敞开:“我没让你帮我!我当时就是问问,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而已!——你那时候不笑话我,却憋到今日拿来与我说了!而且我也不是那种人!” 荀南河倒是被他大叫了名字之后,连肩上担子都下去了似的,那股故作怯懦的怂劲退的比潮水还快,微微抬起手:“把衣服穿好了再说话。” 辛翳竟然跟自暴自弃似的开始扯自己衣领了:“你刚刚还动手摸了,你还扯我衣领的,你还摸我脸呢!我不就没系好衣服么!这又怎么了,我住在自己宫里,我在自己床上,我不想穿都行!” 荀南河:……这小子怎么…… 变回熊孩子了似的! 有好几年,辛翳都没对她说过“你”了,每次都乖巧老实的叫先生,她竟然有点不适应了。 而且他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连摸脸都知道了! 他什么时候知道她身份的?!那之前那些举动,到底是对她做的还是对寐夫人——! 南河站在对面沉默的瞪大眼睛,简直像是下班买菜的老妈在街上碰见自己三好学生的儿子正在跟小混混一起喝酒打架。 辛翳心底一怂,手上还扯着自己衣领子,恨不得一雪前耻再绷紧肌肉让她摸一回胸大肌,腿肚子竟然已经发软了。不行不能怂不能跪啊! 南河瞪着眼睛,自己脸上也有点发烧,想想之前见他时候发生的那些事儿,竟有点恼羞成怒。她憋了半天,竟然也有点反击似的道:“是,不比某人做了梦,还呓语着做过歹事的旧人。既然那位不是好人,何必跟撒娇求饶似的叫的那么sāo。” 辛翳噎在原地,仿佛在跟南河比谁眼睛能瞪得更大,他只感觉一股股热血往脑袋里挤—— 她果然听见了!而且她也觉得……他那声“先生”叫的极其诡异! 不、不只是诡异…… 辛翳这辈子都没想过会从荀南河嘴里说出“sāo”这个字了! 先生竟然说他……说他…… 辛翳震惊之下,竟然有点要气得直蹦跶似的委屈! 当然心里跳脚都快脑袋撞房顶了,他却站在那儿,紧紧抿着嘴唇,一副又气又伤心似的模样。 荀南河也有点后悔了似的,忍不住抬起手指放在嘴上,咬了咬嘴唇,气恼自己一时没忍住,竟然连往日里只在心里说的乱七八糟的话从嘴上吐出来了。 正经形象都要不保了。 辛翳气得上头,一股脑道:“她就不是好人!说好的话却不兑现承诺,装死倒是一绝,临死前还真一副生死别离的伤心模样骗人眼泪!到头来压根就是没心!” 这纯属气话,他在她刚走的时候也这样徒增困扰的兀自恨着,但这会儿心情早已不同,却一股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都说出口了。 俩人简直就像是比谁更能撂狠话。 南河竟然被他一番话说得脸色发白。 辛翳差点咬了舌尖。 说什么没心之类的…… 要她真是那样,怎可能在清晨偷偷的走进他宫内,就坐在他床头看着他自言自语。 但南河脸色发白,是因为心底发虚。 果然,这小子确实在这些事情上确实有点小心眼,从他以前因为缝补衣服的事情挤兑过原箴的时候,她就心里有数。不过毕竟小时候经历不好,他天xing就 分段阅读_第 27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敏锐又敏感,对于别人会不会离开他,是否信任他,能不能真诚对待他,他一直过分在意。 南河死遁这事儿,虽然不是她的责任,但在辛翳看来也确实有点……没良心。 辛翳以为荀南河大概还要从用那张正儿八经的脸,再吐出什么轻飘飘的话语。 但南河微微转过脸来:“说我骗人眼泪。你哭了?” 辛翳被她这句话戳的慌了神。她神情又是一贯的让人看不明白,辛翳甚至不知道她是在嘲笑他掉眼泪,还是真的在关心他。 他这些年来一直不愿意被她小看,更何况俩人气氛正紧张的时候。 辛翳咬牙:“没有。” 南河垂眼:“那就好。生老死别的事,你也见惯,不值得掉眼泪。” 她语气很平常。 辛翳忽然联想到了之前她和重皎说话的时候,她也说“他独当一面了,我是无关紧要的人”。她并不是不把他当回事儿,而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她觉得他应该长成个冷心冷清,什么事情都既有把握也意志坚如磐石的王。 一个旧日的恩师死了,不值得让一个王太伤心。 辛翳突然没头没脑的道:“那若是我死了,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值得掉眼泪。” 南河抬起眼来,看着他赌气似的面孔,刚要开口,才理解他真正想说的怕是人与人的关系都是相互的,若是她会因为他病死而痛苦甚至走不出来,那他自然也…… 辛翳朝她迈过来几步,一下子站到了她眼前。 他眼神闪烁着莫名的情绪,好像满心的怒怨又夹杂着欢喜,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南河微微一愣,辛翳一把拽起她手腕,一把拽下她手腕上的玉镯:“这玩意儿不适合你。” 南河还没来得及解释,他拽起她手腕,半低下头去,忽然张口,一下咬在了她手腕上。 南河一惊,他咬的可不轻,南河还以为这小狗子要给她手上咬下一块肉,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辛翳听见她吃痛,牙齿微微松了几分,却不撒口,仿佛真要咬穿她手腕上的血管似的。 南河竟然也没收回手去,呆呆的看着他。 辛翳松口,像是审视自己报复的成果一般,捏着她手腕,看着那个并不算太浅的牙印,tiǎn了tiǎn自己的尖牙。 南河看着辛翳舌尖tiǎn了tiǎn牙齿的动作,竟然觉得耳根有点发烫。 小时候毕竟还有点稚气,做这些动作只让她觉得有点天真幼稚。 如今却像是撩人的邪气。 虽然以他的脑子,怕是不知道怎么故意撩人。 辛翳手指蹭了蹭他自己咬的牙印,南河吃痛,胳膊缩了缩。他神情一僵,似乎也光冲动下嘴,就跟跟人闹的野生小老虎似的不知深浅,这会儿也有点后悔。 他却咧嘴给她看了看那颗牙:“怪你,有好久不给磨了,所以才尖了。” 南河:“……” 现在撒娇方式改路线了是吧。开始学会顶着一张不听话的脸,故作满不在乎的求蹭求摸了。 南河叹了口气,抬起手来,似乎想要去用指腹按一下牙尖。辛翳心里颤了一下,乖乖张嘴,就在南河手指就要碰到的时候,外面忽然想起一阵脚步声,急匆匆的来人甚至不用和宫人通报,一下子跪在了主宫门外。 南河猛然转过脸去。 能这样急匆匆赶来,直接出入主宫的怕是只有至急的军报了。 果不其然,听到来人喘息着在门外喊道:“大君,上阳来的军报!” 南河放下手来。 上阳?!是出了什么事?魏军开打了? 辛翳倒也不是分不清轻重,从屏风上拿起一件黑色长外衣,罩在他花里胡哨的单衣外,道:“进来。” 穿着皮甲,浑身都是干了的溅泥的兵士连忙走近来,将手里的布袋双手捧给辛翳。 那兵士跪下后只瞧见了屋里有一女子的衣角,也不敢乱猜,低头退下。 辛翳从脏兮兮的布袋中拿出牍板,南河想凑上去看一眼,但却有些心虚。 辛翳看了她一眼,倒是没芥蒂,往旁边递了递,二人一同看。 他脑子里虽然一瞬间也想到了自己之前某些猜想,但他直觉般否定了 分段阅读_第 27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那些事还不确定,但他是笃信南河的。 牍板上就两行字。按理说该是商牟的字,只是这字迹明显不是商牟狂草错字,写的很急却也很硬锐漂亮,甚至写的都不像是楚字了。 “魏军来袭,投石宝船皆备,所图恐不只上阳,粮草皆备,船只尚不足,自请主动迎击。” 魏国出动了! 来得比想象中还快。 南河正要开口,只觉得眼前花了一下,身边的辛翳喊道:“去传原箴来。景斯当值了么,让他备下笔墨。” 外头宫人推开门走进来,南河抬起手来想拽住辛翳衣袖喊他一声,却只感觉连辛翳的声音都远了。她一阵眩晕,最后一眼瞥向外头的天色,外头几乎已经天亮—— 她便陡然晕过去。 辛翳正要收起牍板到桌案边去,就听见荀南河似乎想要叫他一声“无光”,第一个字刚吐出来,她身子猛地一歪,整个人朝后倒去。辛翳一惊,扔下牍板,转过身去一把捞住她。 南河身子极轻,整个人软倒下去,若不是他一把捞住,她就能这样后脑撞在地上。 辛翳跪在地上,只看见上半身在他怀里的南河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第一次见到南河就这样忽然失去意识,吓得头皮发紧,他摇一摇她也毫无清醒的意思,唤了两声他才反应过来。 看来……她已经暂时离开了。 景斯已经进来了,看见辛翳披着衣服跪在地上抱着昏过去的寐夫人,也吓了一跳。 辛翳倒是冷静些,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抱她,只能姿势有点别扭的将她打横抱起来,不会走路似的小心翼翼到床榻边,将她放在了榻上。 景斯连忙低头道:“昨日大君就说了让原箴早些来,他刚刚到了。” 辛翳坐在床沿:“让人请他进来吧。” 辛翳笨手笨脚的抖了抖被自个儿揉成一团的软被,给她盖上了。 他伸手拿起她手腕,看他刚刚咬的那个牙印。并不深,都只有一点痕迹了,他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对南河真的是不设防的。 ** 第80章 有女同车 原箴进来的时候,辛翳正从地上捡起那牍板来。原箴简单行了个礼, 瞧见辛翳披着外衣一副没有梳洗过的样子, 刚要抽抽嘴角, 就眼尖的看见床榻上躺了个女子。屏风斜在床边挡住头脸, 但看那女子裙角,也能猜出来宫里还能有谁敢在那张床上。 原箴看他眼神都不太对了。 真是开窍了。 明明年纪相差更小,但辛翳有点什么私人的事儿,却对他们张不开嘴,什么都去缠着先生问。 这会儿要是连开窍都是找了个长得跟先生模样相差无几的女人,先生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想坐起来打bào他的头! 原箴不敢多想,赶紧收回眼神看向辛翳。 辛翳将牍板递给他, 道:“如你我所猜测, 幸而前几日我们在郢都的时候, 突然决意将两万楚军送至黄河南岸诸城待命。粮草线路就要吃紧了,但毕竟上阳靠江,楚国大船多在汉水与云梦泽一代,想要船只过去, 必须要从陆上运送不可。大船几乎不可能运送, 小船要送过去怕是也要很长时间。” 原箴:“但船只对上阳极为重要,我们在上游,对魏国也有优势。可惜之前上阳的船只早被晋人退兵的时候一把火烧了。” 辛翳:“黄河水险,晋国造船技术仅次于齐国,渭水汾水水运发达。我们如果运船实在麻烦,要不要考虑先去掠夺渭水沿岸的晋国城池, 夺船来应对魏国。” 原箴:“如果魏国打算与我们长期开战,那夺船有利于我们占据更多主动。但若魏国只是想突击试探,我们两线开战,怕是会失去先利。” 辛翳沉思:“你听说过芮城吧,就在少梁下游,是汾水、渭水、洛水与黄河四水相接处,河面宽广,河运发达,晋国造宝船多于此地……如今晋国带不出来消息,你派些人去探一探芮城,毕竟只要我们占据上阳,就一直需要船只,大军北上的事情魏国不知道,晋国也不知道,突袭芮城不是不可能。派人打探一番,再做图谋。” 原 分段阅读_第 27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是。我看商牟的意思是先主动迎击魏国,那两万大军先压住不动。” 辛翳:“修书给他,既然虎符已给,战场上的事可以事事汇报,却不必等我回复。这次放手让他去打,别让魏国觉得可以蹬鼻子上脸了。就让他警醒点,魏晋曾有过联姻,魏妘仍是太后,提防一点晋国就是。” 原箴点头,拿过牍板来,稍稍沾墨,将他jiāo代的事情写下。 辛翳:“对了,让商牟查探一下那个小晋王的事儿。以前只听荀师说过要提防白矢,还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小晋王。总觉得不简单。” 而在那头,南河望着褐色麻布的床帐,半晌才回过神来,她一下弹坐起来,屋里只有靥姑在,她扶了扶脑袋道:“让宫之省请秦王来。师泷、乐莜也来。” 待到秦王走进主屋,南河也早已穿戴好,快步走出来,道:“收到消息,魏军已经开始攻打上阳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秦王一惊:“魏国来的这样快,这岂不是没有理由——” 南河:“如今打仗,哪里还要理由。真要是到了不得不编个理由的时候,也尽可以拿‘身为亲家的晋国被楚国攻占上阳,魏国不得不帮’这样的鬼话来。” 秦王:“那我立刻让人拔营,步兵行路,我们行船,不如先到晋国芮城待命。芮城顺水行舟到上阳可要不了多久,到时候如何行事我们再商议。” 南河点头:“好。” 上阳。 军营前的空地上,蒙蒙小雨的yin暗天色下,十几个人沉默的跪成一排,空地另一边,各百将正在列阵清点人数,已经准备好的百队正齐步跑出军营,跟上拔营的队伍。 若是登高,已经能看到长长的队伍如雨后搬家的蚂蚁,细细窄窄的沉默的在土路上往东方走去。 这群人跪在那儿也没有人看,周围列阵奔走的人虽然会偶尔投来眼神,但各自脸上都挂着大战来临前的心慌,没人顾得上多去考虑他们了。 跪着的那排人后头站着几个武官,正四处张望,就看到有个灰衣少年穿着草鞋,快步走过来。 这些日子,军中不少人都认得他。 说来狐舍予没有他那个球似的兄长显眼。 他那个人如其名的兄长来到上阳没有个把月,从记账修书的杂物,跟窜天似的当了军备与粮草的主管。 一是因为他脑子确实好使,不论什么时候问他小到箭头、火石的数目,大到粮草入仓和消耗的比率,他永远不用多想多查,对答如流。 狐逑大小算数好是一码事,更重要是狐氏大宗小宗离心,家中库房谁人都敢伸手,动不动又不顾后果的跟蒋氏比富,狐笠身子又不好,又干不了清点库房与收缴租佃这样又费心又细致的活。狐笠信不过家里旁人,只能每次都让年纪不大的狐逑去算帐,在他跟着白矢离开旧虞之前,也算是狐氏大半个管家了。 二就是他在上阳当记账小吏的时候,曾经注意到粟米入库的数量有差,上阳内部有楚人晋人还有逃荒来的秦人,算是人口混杂,他估计是也怕帐对不上要怪罪自己头上,便蹲点好几天,抓住了几个来偷粮的修城晋人。 这两件事儿在,他想不高升都难。粮草本就是军中大事,好几次商牟前来过问的时候,都有狐逑在成串的牍板上写的明晰漂亮的账目呈上来。各国都是求贤若渴,若有名士落魄,便有各国国君想尽办法拉拢,用人不疑,商牟本就年轻,手下还没有多少能用的副官,白捡两个狐氏的好小子,自然也想带在身边重用。 不同于狐逑当上主管,狐舍予成了商牟的跑腿。 表面上看上去是跑腿,但其实算得上近臣。这就像是甭管多大的官都要对王身前的司宫客气恭敬,狐舍予露面基本就是替商牟传话,若是下级的军官有事儿汇报商牟也不可能见到他,都是要把话传给狐舍予。狐舍予在不能接触到商牟的那一层官吏眼里,自然是顶大的官儿了。 再加上她样貌清秀,带人谦和,善于给人台阶下,商牟过苛的命令和决断的话语,从她嘴里传过来,倒是总能说的让人心里没怨气。 不过也有人 分段阅读_第 27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总以为狐舍予xing子可欺,就算平日里素衣佩刀,但也不像个武官,就故意违令不做事。她确实不是当面给人难堪的xing格,但她可在眼尖又没耐xing的商牟手底下做事儿,自个儿都在独木桥上行走似的小心,身在敌国一不小心就是个死,她还鼓着劲儿想往上爬,谁要是跟她阳奉yin违的,那就是给她使绊子不给她活路。 她也不去跟人对峙或多说,查出来那些不听令故意使绊子的违了哪条军令,直接去找军中督训官吏,将罪状报上。军中督训官吏只知道她是将军近臣,不知道她地位深浅,违背军令又有切实证据,也不好再去越级报给商牟,该杀该打都按军令行事了。 商牟都不知此事,他只派舒去督查东部箭塔和城墙的修造,等到下旬过去汇报进度的时候,其他几位督查小吏进度都只是七七八八,就只有舒负责的东部按计划完成了。 那时候她才突然跪礼,向商牟汇报,她以故意拖延、擅离职守与修造不达标等由,以军法鞭笞二十一人,绞死三人。 商牟听说这事儿都愣了。 楚国军令相当严格,再加上楚国地域广袤,战役的后援是战争能够进行下去的关键,所以楚王一向重视修城、河运与军备。不止是关于行兵打仗的军令极多,关于粮草运输,城池修造,军备制作,兵士考核之类的军令也峻法严苛。 她汇报的这些违反军令的行为,绞死或鞭笞的刑罚是和军令条例都能对得上的。 但关键是,她其实并没有官职,没有权利这样做! 商牟被她的胆大都气笑了,当场把汇报进度的牍板扔在她头上。 她年纪小,也细密嫩肉的,那牍板毕竟是竹制又边缘尖锐,磕在她低下的额头上,登时就划了一道半寸多的伤口,血一下子淌了下来。 她肩膀一抖,俯下身去,就跟早把楚国军令律法刻在心里似的,道:“楚律《国典》有云,阵前或军中急务,以军法惩处时免卜罪、听狱与受期,督训军吏断罪记名,即可阵前立决。如今魏军来袭,修城乃是此役关键,到了上阳存亡时刻,将军亦多次命人督促修城一事,难道不算急务么!此事亦有督训官吏记名断罪,由军吏实施,臣不过将所犯军令与人名汇报与督训官吏,何罪之有!” 专管军法的督训官吏虽然有权力这么做,但督训官吏位置可比她高多了,她要不是秉着一副给将军当心腹的模样,那督训官吏怎么可能听她的。就算她只处死了三人,但按理来说督训官吏也要递牍板上来,与他这个当将军的知会一声。 虽然对于上阳这种新占下来的城池而言,军令处死人是每天都会有的事儿,他有时候拿到督训官吏给的牍板的时候,人都早死了埋了,他也不会仔细看—— 可舒简直就像是见缝chā针,连个官位都没有,就找了个军中高官的马虎眼,拿着鸡毛当令箭,都敢掌握生杀大权了! 她低头行礼姿态恭谦,语气却硬得很。 血顺着额头淌下来,凝在眉毛里,商牟真是气笑了。 好一个自称臣,不愧是狐氏贵族子弟,就算是被当俘虏绑来的,就算如今早没人承认她是士,她也自个儿绝不肯低头以民谦称,仍自称为臣。 然而这事儿她还做的很漂亮,商牟要想怪罪这事儿,只能去罚那督训官吏,还真找不着她的不是。 她低头又道:“楚庄王时,太子云‘法者,所以敬宗庙,尊社稷。’楚旧日yin刑,自荀君在位,大改律例,但责罚均奉公守法,秉公执法,此为楚律之大成,更是楚王在位之美谈。若商君以为那三人被杀有冤屈,又不能责罚督训官吏,便请您指出臣违楚律之条例,臣愿受罚。” 商牟看她强硬却又可谓得体有礼的话,心里也冷静了几分。 他确实对这个狐舍予有重用,却也有提防。毕竟这小子看出身气度便知不是一般人,对于礼节与文书的熟知,能帮他处理一大堆他这个村夫玩不来的贵族礼数,也好给他以后当挡箭牌。 他要是想重用就想当心腹,但毕竟晋国出身,可信不可信还不一定,他就又防着又用着,一直 分段阅读_第 28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把狐舍予摆在一个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尴尬位置上。 然而这也是狐舍予心里没底的原因。让她去督促修城一事,以她无官身却替将军传话跑腿的位置,还有那不到弱冠的年纪和清秀的长相,肯定不能服人,甚至还可能她手底下纰漏最多进度最慢。 如果进度出了大问题,她这个被派去督促的人就算是违背了军法,罪可致死。虽然说商牟有可能训斥几句并不会真的杀她,但狐舍予心里可没这个把握。她估计也不会把xing命挂在商牟心情好不好上。 她肯定会选择手上沾血,也要完成进度,不给商牟杀她的理由。 就算这样所作所为可能让商牟恼怒或疏远,但她至少能先活过这一关,没把自己的命放在别人手上。 而且她本来就是贵族出身,一步登到楚国除了楚王以外军中二把手的身边,还没有官位就借别人的手用酷刑,做虽然会让她跟下层军官士兵有些怨愤,但她眼界更高,也不必跟下层军士关系太好,只需要他们老老实实不敢欺瞒的做事儿就是了。 更何况用酷刑的事儿她又没露面,她平日在外行走依然顶着一张温柔可亲的笑脸,怕是守规矩的人跟她关系更好,不守规矩的人对她又怕又敬,她以后再给商牟传话做事,就好行事的多了。 瞧着是个书呆子似的,倒是心里有很多借刀杀人以自保的弯弯绕绕。 商牟都不知道自己该感慨这人该用还是不该用了。 至少是个有脑子的,不怕手脏的。 商牟对着跪伏在那里的舒,竟然笑了:“好啊,狐舍予,你真是有舍有予,看你挺喜欢干这种活的,行啊,以后给你个活计,督训军官那儿,也让你领些职务。他以后把要军令处死的名簿给我,我这儿看过之后,就让你去监督用刑吧。” 舒总觉得商牟说这话的时候,笑的很恶劣。 这次下雨过来,她就是来做督促砍头的事儿了。 不过这会,商牟却不太看督训官吏那送来的名簿了,他本就忙也没有核对的功夫,往往是送来的人名拿刀划几道,当是看过了。但这事儿让舒做了,她就肯认认真真核查了。 就算她之前鞭笞二十一人绞死三人,那也是确切都知道犯的条例,有证据,才报上去的。 不过督训官吏也是个仔细人,军令杀人本来就是为了让军队不懈怠,让上阳内外做事儿不糊弄,舒每次都详细查访,没有罪不至死被虚报上来的人。可她还是坚持每个名字都查一遍,毕竟是条人命,而且最后到底死不死的权力,现在在她手里了。 其实如果不查,就是些名字,她划了道,到时候就去看人砍头绞死,也没什么感觉。 一查了,这人有个弟弟也在军中,那人三代当兵大父阿爹都伤了腿脚在家不能下地,这事儿一到了她脑袋里,人名就不再只是几个字。看人死前或大骂诅咒,或哭号哀鸣,或面如死灰的样子,她都觉得像是自个儿背上这条人命似的难受。 更何况她现在天天负责这事儿,她本人都快成了军中的噩梦传说了。 今日她走过去,将划过的牍板递给用刑的军官。那军官是行刑的老手了,也只把眼前的场面当自个儿天天见的办公环境,还跟一边儿的舒聊起了天:“听说魏国大军都来了?咱们要先会战么?” 这是军中大事,舒自然不能说,只是微笑点头:“这事儿我哪能知道,全在忙活这些杂事上了,有些日子没见商君。” 这是扯谎,昨日军报来时,商牟让她写下牍板,命人紧急递去章华台。她那时候才知道楚王并不在郢都,而是去了章华台。 她现在内外大事儿要忙的极多,很多军令或者督查的事儿竟然都压到了她头上来,商牟还动不动招她去当个修书又端茶倒水的仆人,她觉得自己快成了连轴转的陀螺,连站会儿的功夫都没有,睡觉的时候都不梦见晋国和君父,全是商牟那张臭脸。 行刑军官让旁边几个拿刀的都擦了擦刀,问道:“他们犯了什么事儿,怎么一下子处死这么多人。” 舒收起笑容,脸色冷淡几分:“知道前些日子车队惊 分段阅读_第 28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马的事儿吧。驾车士官俸金更多,战场上也更安全,如今又缺车兵,他们就滥竽充数,贿赂了选拔车兵的小吏,偷偷学了几日驾车,就敢登车。而后练兵时,这几个不会驾车的惊了马之后,横冲直撞——” 行刑军官一下想起来了:“这事都是中旬的事儿了吧!我记得当时在河滩的马场,是随车步卒和战车一同练兵……我记得惊马之后,车到处乱撞,闹得一片荒唐,光压断腿的步卒就好几个,还有几个当时就被车外镶的利器给扎死了。怎么现在才处理!” 舒:“还不是这些选拔车兵的小吏相互推诿互不承认。这事儿也让商君震怒。” 这说着,行刑已经开始了,那军官也只好笑一笑,表示忙完了工作再聊。 舒倒觉得这些人犯事儿罪有应得,反倒是那些行刑的军官大多是信鬼神的楚人,平白无故要干这样的脏活,更可敬一些,抬手作了个揖。 行刑很快,等最后一颗人头落地的时候,雨也有些大了,血随着雨水漫开,变淡,浸进铺着碎石子的地里,舒还有事儿忙,自然不能跟行刑军官在这儿顶着大雨唠嗑。 等她回到上阳城内的院落,商牟也带人从外头回来,舒正脱下草鞋,站在回廊下头对他行礼。商牟一身麻布衣裳湿的差不多,他带了个斗笠,脚上穿的草鞋比舒的还旧,他跳下马来,坐在回廊台阶下脱鞋,对廊下垂手站着的仆人道:“叫钟仑还有他们几个来,作战一事要再议。你,过来给我拿剑。” 他说着指了指舒。 第81章 山有扶苏 今日下雨,舒也没有穿袜, 而是穿了草鞋,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在商牟旁边, 沾染了几分糙劲。 可她虽然打小也习武, 但毕竟既是女子也没吃过太多苦,穿了几日草鞋,脚面上便磨了一道道伤痕。她走过来接过商牟的佩剑时,商牟一转眼也瞧见了她光着的脚。 他微微一愣,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没说,站起身来, 没有多看舒一眼, 大步往内室的方向走, 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舒走进去也将自己的佩剑放在房间一角,将自己平日用的小桌搬到角落,刚要跪下准备磨墨,商牟盘腿而坐, 道:“那么远你能听见什么, 过来。” 舒不太明白,只好把桌案也拖过去。 商牟:“又没让你写东西,你坐过来还惦记着桌子……不知道还以为你跟桌子长一起了。” 商牟眼前的军报都已经堆成了山,他拆开一目十行的看过去,随口问道:“车兵惊马一事都处刑了,你去看过了?” 舒规规矩矩道:“嗯。人头落地, 也算是给伤亡的兵士一个jiāo代。“ 商牟显然不喜欢看字,拧着眉毛骂骂咧咧的分辨上头因潦草看不懂的字儿。舒早就听过商牟的花样楚骂,某些骂法包含的lun理关系太过复杂,她甚至都已经放弃理解,此刻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直皱眉,她学会了自动屏蔽。 商牟骂了几句,来得快收的也快,下一句就道:“怎么着,你这些天手下经过的人命也有不少了,没对我有意见?” 舒要不是绷着神经,就把他这句轻飘飘的问话跟楚骂一起屏蔽了。 她赶紧回过神来道:“怎么会。” 商牟笑:“哟,这话是真是假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划掉一个名字,都去查的清清楚楚了。这里头是都犯了军法该杀,但肯定也有让人不想杀的。” 舒这才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商牟觉得她年纪小,必定心软。 舒确实心软,在那些该死的人的背景铺陈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好几晚上都没能睡好。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商牟承认故意让她去干这事儿的,因为他确实想用这个小子,但脑子再聪明,也是贵家出来十来年没离开过旧虞的贵族少年,要是手下不沾点血,直接带她去见识战场,怕是要吓掉半条命不可。 他也是有点恶意,看着舒天生有点讨人喜欢的劲儿,他就非让去他干督促军法处死的脏事儿。 没辙,他就天生是这么个见不得白纸的混蛋xing子。 这会儿舒低着头,额头上那块儿细长的疤还没掉痂。 分段阅读_第 28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商牟有点愧疚,又觉得:cāo,都是老爷们,她长得细皮嫩肉点,看做事儿也挺利索,从来不娘们似的这不行那不愿的。他小时候被他爹抽得两腿肿的跟水萝卜似的,就是偶尔逃到房顶,也要有下来跪着挨抽的时候,还要顶着被打的裤子都快穿不上的屁股,自个儿登着梯子把踩碎的瓦一块块补了。 狐舍予就是额头上被刮了一道,她这个年纪,估计掉了痂之后连疤都看不出来。 商牟竟然觉得特别不顺眼。 天天顶着这道细疤在他眼前晃dàng,简直就像是脑门上写了四个大字“给我道歉”。 倒他妈的歉。他是将军!楚国这么大的地界,除了辛无光那个臭美精,和已经入土估计也能光耀史载的荀南河,就是他和原箴一文一武了,就算是二把手了。 一个晋国逃难被绑过来的落魄小贵族,做事儿满肚子心眼,故意拿着给他做事儿的身份当花招,他就给磕了个小疤,还能怎么着?! 他脑子里还回dàng着“老子在这儿最大,就是弄死个落魄小贵族也不能怎么样”,嘴上就已经说出了口:“那疤……该掉了吧。” 舒抬起头来,愣了一下才想起来。 她摸了一下,自己都快忘了:“出汗的时候会有点沙疼,估计改掉了。” 他怎么突然扯到疤上来了。 商牟对他瞪着眼,舒搞不清楚他刚刚疑似关怀的一句问完了之后怎么就又凶神恶煞了。 她自认没说错话,商牟又眯了眯眼睛,把那点关怀的小火苗给掐死了:“下回长点记xing。“ 舒:“……” 商牟:“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舒:印象里师泷都没这位那么爱发散……她要找找情绪才能想得起来刚刚要说什么。 舒:“啊……臣只是觉得,军法严苛不是什么坏事。” 商牟满脸要被竹简上某些不靠谱的措辞气死的模样,语调跟那张几乎都要拔刀见血的脸分离开来,平和道:“法中不该有体恤?不怕因峻法过苛,让将军被士兵厌恶?” 舒:“军法毕竟不同。屯长、百将可以依靠个人能力、魅力让士兵信任且依赖他。但若成了领军之人,面对千万将士,唯有严苛的军法,才是治军关键。若是他们有家小,有苦衷,尽可以不去做违反军法的事情,毕竟军法就在那里人人可知。但既然自己做了混账事情,到了要死了才说什么家小苦衷,便是狡辩了。“ 商牟从军报上挪开眼,看了她一眼。 她半低着头,说的认真。 舒:“唯有惩恶,才能凝聚。将士们一时因目睹刑罚而战战兢兢甚至生怨,这份怨也会在战场取胜时被化解。治军不严便是可能战败,将士们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自然也会知道胜利、活命才是最重要的。越是经历的胜利越多,将士便会越敬畏军法。最近犯军法的人多,也是因为上阳有不少部队都是新编入,甚至混着秦人晋人,还没一起打过仗罢了。经此一役之后,违反军法的人也必定会锐减。” 舒说完,抬起头来,商牟眼神简直像是尖牙要刺穿人似的锐利。 她心底一慌。 商牟:“你打过仗?” 舒连忙摆手:“怎么可能!我……我阿爹跟我讲的。我爹喜欢这些事情。” 商牟眯眼:“狐氏早没人入朝了,你爹倒是挺会在旧虞那地方关着门自个儿琢磨啊。” 舒惊得两腿都有点发僵,她脑子乱转,想着该怎么解释。 她并不知道淳任余都能让辛翳在军力悬殊的情况下吃了不少亏,也算是相当懂得打仗的王了,若不是晋国国运不济,常年灾害,积贫积弱,要给淳任余手里塞上赵、楚这种级别的兵马,他非横扫列国不可。 她从小耳濡目染在淳任余的教导下,自然不知道淳任余教她的这些,都是他三十年打仗总结下来的至理,是一般年轻将领想学也学不来的。 商牟转过眼去:“挺好。我想跟我阿爹学也没机会了。” 老东西走的突然,还没把他从吃饭都爱用手抓的野猴教化样,就受了重伤。那年,他拿着小楚王给的虎符死命的往郢都奔,可还是晚了半 分段阅读_第 28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步,邑叔凭急不可耐的对商氏下手了,他那些平日里瞧不起他的长兄胞弟倒也是硬骨头,一路带着老东西拼杀出去,命都没剩下,最后杀出条血路,只剩了几个女眷,把受了伤的老东西给送出了郢都。 等小楚王埋在郢都的兵力动手,屠了孔氏老小,老东西商函才从郢都外躲藏的村里被接了回来。 他看着家里血糊糊的一大片,夏日里烂了的血肉都生了味道,那都快让他跪出两个坑的祠堂里,先给先祖的泥偶与祭品下,一片尸体,好几个人都是背靠着祠堂的鼎座倒下去的,显然是想保护那座商氏几百年前迁徙时也随行到郢都的旧鼎。 他真不知道孔氏跟商氏到底有什么仇,那鼎外光耀先祖的铭文被人用刀狠狠划了几道。这比掘祖坟,灭鬼神还过分了。 但伤的自己都快走不了的商函倒是很沉默,他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望着人间炼狱般的家宅,好一会儿才抬手,让商牟去宫里借人来打扫院子。 打扫院子很麻烦,死的人太多,溅的血太多,擦洗干净是不太可能了。 商牟有点受不了,他想搬走,老东西不愿意。 他苟延残喘的最后几个月,都是在那地板已经擦不干净的屋子里养的病。商牟本来跟他有到死的结仇,打算一辈子不管他叫一声爹,但特别是最后几天,仿佛有了些感应,脚下忍不住往那老东西的病榻前去。 他以为商函要不是骂他,要不是该教教他一点他总学不会的朝政之事。 但商函没有,他就是说些商牟小时候的事儿。 襁褓里的事儿,刚会走路时候的事儿,听起来极其陌生,而且商函那老头子的回忆里,他小时候倒是很讨人喜欢。商函还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夸了他几句,说他骑shè确实相当出色。 但最多的还是道歉。 他病的人都浮肿了,断断续续的向他道歉。 商牟听得却毛骨悚然,心脏都被捏紧了。他听不得这些,还不如一巴掌扇过来打得他都没办法张嘴吃饭。 商函最后的时间,没教他任何东西,没说一句期盼。他似乎觉得为人处世学不学无所谓,朝野政事到时也能跟旁人学,但不道歉,不把该给他的补给他,把那点仅有的回忆说出来,就真的要把这些带进坟墓,商牟也就真的没机会得到了。 当然这些,都是他大了之后才理解的。 商牟走神的时候,却听见舒低声道:“我阿爹怕也有很多想教我的事情没得机会。我悔已无用,只能把阿爹与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想起来,都慢慢品,十几年他教了我不少,够我品一辈子了。” 商牟觉得她这话说的……很细腻很眷恋,和他对老东西的心态并不一样。 但却本质上有什么相似。她的坦率与正视,仿佛让商牟觉得自个儿也能……或者也该轻松一点了。 他抓不太住要点,微微皱眉刚想转过头来,再多与她说一句,就听见外头一边奔过来一边喘的跟老驴转磨似的声音,门一下子被推开,钟仑花白的发顶对着他,撑着膝盖就跟要喘吐了似的,咳嗽道:“商君,臣、来迟了一点。” 商牟:“……不用跑。跑什么啊。就是商议作战,也不差这半寸香的时间,您老再这么蹦蹦跳跳,我要让您吓死了。” 他说完话,转过头去,舒已经退远了半步,到那儿磨墨去了。 算了。下次再说。 估计也没下次了。 都是死了老子的人,jiāo流心得可还行。 钟仑带着要来商议行军的几个军中武将高官走进来,商牟对舒抬了抬手,她连忙隔间的柜子中,抱出被卷起来的绢布大地图,铺在了地上。那几个武将都不算太年轻,xing子也都很好,看她一个人忙活不过来,也都帮忙,扯平了地图,各自拿着佩剑压在地图边缘。 他们这些日子也见惯了舒,她看起来确实从小没当过伺候别人的角色,奈何心思细致,有时候不需要人指挥,也会主动做些给他们倒茶或拿软巾的活,不让人觉得是下仆在做事儿,反而像是家中小辈的关怀。 舒给他们铺开地图后,就将手里的指图用的木鞭双手 分段阅读_第 28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递给商牟,将他们平日里商议行军用的小木车和泥偶摆在一旁。 商牟心里也不得不说,有这个小子在,简直省事太多了。 商牟率先开口:“魏军虽然于正面战场发檄文在东侧会战,但檄文会战是老规矩,大家虽然还会打会战,但是不可能不使别的手段。” 舒跪坐在一侧,也看向了地图。 檄文会战几乎算是春秋来的旧日打仗规矩,有点约群架的方式,往往双方都是在某地域列阵,双方将领发檄文在战场上念出,内容不过是“打这场仗是为了什么,是给谁出气或主持哪几个国家的公道”读完了檄文,双方就开始按照各自的列阵开始在空场上打对战。 但从一百多年前周王室覆灭后,大家都不再需要檄文这种遮掩目的的文书,在会战场地偷袭突袭的状况也越来越多,就算有时候会有正式的会战,也会有多支队伍在会战的掩护下从其他防线突袭。 不过现在两国开战虽然第一场必须先打会战,但已经成了仪式xing战役。 像这次魏国说在上阳东侧进行会战,楚国就不得不派兵参加,因为如果会战能全面碾压,可能魏国也会考虑到底还继不继续打仗。 不过上阳城内还在加紧工事,商牟也预备好了魏国的突袭。 这次他们讨论的时候,却拿出几个人偶,放在了黄河南岸,道:“现在两万楚军驻扎在这里,虽有船桥连通两岸,但马匹和战车都没法过岸,所以我们要考虑怎么利用这两万兵马。” 楚国竟然还派了两万兵马来! 不过不知道是哪座重城派来的,但上阳一代距离楚国那些丰饶的大城都有一些距离,楚国的粮草线路这么高效灵活么? 商牟道:“我把消息送去给大君了,虽然现在还没得回复,但以他平日的xing子,这边的事他必定会让我全权处理,不会chā手太多。如今看来,我们上阳还有守兵,先按着不动,自保守城应该还暂时够用,这两万别来入城,要不往东打魏国,毕竟魏国在黄河南岸也有领土和大城,要不就西去打芮城。” 舒抬起头来,心里一紧。 打芮城?! 这不是魏楚开战,为什么要打晋国! 第82章 萚兮 钟仑拽着自个儿胡子,道:“魏国领地横跨黄河, 有两座城都靠着河水, 我们如果出兵, 可以防止魏国多线突袭, 还能让魏国自顾不暇。就算上阳如果因为城池未修建完全而丢了,至少我们也占了魏国在黄河南岸的几座大城。但咱们这次能占据黄河北岸的城池实在不容易,楚国还从来没向北到这么远的地方过,如果我们丢了上阳,换了几座魏国在黄河南岸的大城,虽然看起来划算,但这离我们跨过黄河的目标却更远了。” 另一位副将却道:“打芮城好处是明显, 咱们一边和魏国开战一边还去打芮城, 不就是贪芮城的大船么。是, 如果真是鬼神庇佑,咱们迅速就能拿下芮城,那不但又夺得晋国在黄河北岸的一大重城,开拓了前线, 更能顺水直下, 掌握主动打下魏国在黄河沿岸的城池。但前提就是,我们能顺利的打下芮城么!想想咱们打下上阳花了多少人命,您觉得能做到么?” 商牟摸了摸下巴。 上阳不好打,是因为楚国从来没有打过黄河北岸去,渡河困难,再加上淳任余还在, 晋国士兵又xing情坚韧,擅长守城,所以上阳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打下来。而且晋国最后存留的士兵还烧毁了大量的船只和军械,虽然在战略上他们得到了上阳,但上阳城也成了个废墟,他们这几个月想要用上阳城,就花了不知道多少人力财力。 但既然有了同在黄河北岸的上阳,再攻打芮城会容易一些。 而且淳任余已死,白矢又不在,听说乐莜伤势也没好全,芮城又是个商贸船运的大城,驻防应该不如上阳……如果攻打,其实应该能拿的下来。 但跟晋国打仗的次数不多,上一次晋楚大战,看起来像是楚国大胜,还伤了淳任余,但楚国损失多少,他和辛翳心里都有数。晋国很韧,面对这样的对手,用往常战役那般来预估,是往往预 分段阅读_第 28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不准的。 万一晋国这次反而因为老晋王去世,众志成城死命抵抗,或者是用战船玩了一些楚国没接触过的打法,那就是两边开战而且都被拖住了,极容易生变故。 就算他们打芮城十分顺利,晋国又一次放了一把火把船都给烧了怎么办? 而且芮城一直没被攻打,也是因为上游的秦国是晋国的好兄弟。如果芮城到了楚国手里,说不定秦国就会顺水而下,攻打芮城,到时候楚国多半防不住。 不对……而且秦晋还在会盟吧,怎么半点消息也没听到。他们会盟就在少梁,少梁去芮城并不远,秦晋会盟以前不怎么带兵的,但如今晋国秦国都传不出消息来,也不知道晋国境内是个什么状况。 两边各有好处,也各有为难,商牟也一时难以定夺。 商牟:“芮城,可以让人去查一查。攻打上阳之前,我们可是做好了功课,那时候也有细作,荀君以前就强调过军探的重要xing,可如今咱们的探子都让那小晋王给捉了似的。我个人倾向打芮城,毕竟如果我们和魏国如果长期作战,有战船就主动地多。” 钟仑竟然转过脸来问:“舍予去过芮城么?” 舒猛地一愣。 她慌张道:“没有。我从小就没离开过旧虞。” 商牟笑了:“怎么着,您老人家还觉得他会说?毕竟是个晋人,也不算投奔过来的,是压着头不得不在这儿做事儿的。还能给咱当细作?” 钟仑的钟氏是楚国乐师一族的姓氏,虽然他上数十几代都是楚人,但却见多了各国名士云游四海,被他国所重用,他满不在乎道:“当年悼王用吴起,吴起娶齐妻,又历经鲁、魏、楚三国,不一样是尽心尽力。如今天下之势,用人岂能只看出身。” 钟氏的想法很大度也没有错。但商牟自有他的警戒敏锐。 舒跪坐在一旁,听得心中愈发紧张。 看来商牟并不是完全信任她。 而且她以为楚国一时放松了对晋国的攻势,然而如今晋国其实在楚国眼里如此弱势…… 晋国都不算被楚国针对,而是楚国认为能从晋国掠夺船只资源,再去对付难缠的魏国。 那南姬知道这些么?她知道楚国和魏国要在上阳开战了么?乐莜伤好了么?她手下有兵可以用么? 舒心都揪起来了。 这个场面上没有她chā话的余地,她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可若是这两万大军真的打算去攻打芮成了,她是不是该想办法告诉南姬一声!然而在这个只进不出的上阳,她那里有办法传消息出去啊! 商牟道:“这样,两万兵马先压住不动,咱们修城也不让这两万人前来襄助,否则魏国必定会注意到。魏国如今强大,并不是无兵,只是觉得想夺上阳没必要派那么多兵马。我们就要利用他这样的想法。而后两边都要派军探,我要知道芮城到底有多少战船和卫兵。” 他敲了敲地图:“不过你们看,魏国有两大都城之国,一个是魏国攻下旧周时,占据的千年古都成周,二则是魏国立国百年后新建的主城大梁。成周离我们不远,而且成周靠着洛水,洛水上游在如今楚国境内了。如果我们选择拥着两万兵马攻打魏国在黄河以南的领地,那么我们就可以考虑,夺下成周!” 舒也忍不住伸头看过去。 成周…… 周武王灭商之后就曾想迁都成周,后来一直拖到周平王动迁,才得以修建成周城。遥想周公旦建成周,已经是近千年前的事情了,自此成周一直是王权的代表,唯有在成周的旧周王族才可称天子,他们不过都是诸侯。 魏国因夺下成周,自认就有了一统天下的国命,得意洋洋了上百年,也有不少小国因魏国坐拥成周而对其俯首称臣。 想来旧周覆灭的苗头,还是因为五百年前楚庄王攻陆浑之戎,停兵于成周,王孙满入楚营劳军慰问,楚庄王一句“鼎之大小轻重焉”,挑衅周王室权威,开启了各国“问鼎中原”的野心。 当年王孙满一句“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可以退楚兵。 后来成周被各国攻打,周王室的九鼎 分段阅读_第 28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被掠夺流散各国,再喊什么“天命未改”也没用了。 像楚国这样都自嘲蛮夷,手里也有当年抢的九鼎之一二,作为最早问鼎中原的人,对于霸占成周,自然也有种情结。 是,我楚蛮夷也,还真就占着成周王城欢歌笑语了。 攻打成周这件事实在太有吸引力,连钟仑眼睛都亮了亮。 但商牟这人看起来狂,心里却稳,他只是这样计划,但如果不做好完全的调查,他也不会行事。 其实在魏军刚要攻打上阳的事情传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开过一次会来讨论行军路线,在那次会议下,上阳已经全都准备好了。魏国能够想出的各种进攻线路,被突袭后应对的各种方案,上阳看起来似乎一副还在拼命修城墙的不靠谱样子,但城外的田野中,早已向各个方向扎营、伏兵派出探子了。 而舒也很快明白了楚国打仗与晋国截然不同之处。 晋国比较灵活,也比较拼,每次打仗都是走钢丝一样以险才能拼出一条活路,不论是她君父还是乐莜,都仿佛能从空气里闻到生路与血战的味道,敏锐且胆大的不得了。 但楚国自称蛮夷,打仗却很稳妥,商牟和辛翳看起来都年轻张狂,打仗的时候都是谨慎和多思的类型。这当然也跟楚国的国力有关,有这样多的兵士车马和粮草,有修建的官道和水路,才能保证这样“铺张浪费”但只打胜仗的打法。 她有点羡慕,也有点感慨…… 明明有如此强大的国力作支撑,却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怪不得能称霸南方。 商牟并没有定下最终的方案,这也是他xing格,估计到了他自己有把握了,即将出兵之前,他才会告知其他武将。来商议的各位武将也只是各抒己见,希望能说动他。 钟仑是前朝老将了,中年时期还挺桀骜的,他都算是辛翳他爹的小半个老师,后来辛翳彻底掌权后,曾清除掉不少打仗方式腐朽或政见不和的老将,钟仑算是留了下来。 不少人都以为辛翳会用钟仑为将军,但辛翳竟然选了在攻打吴国时稍微崭露头角的商牟。 那时候对商牟的议论可不少,钟仑自己就很不服他。 但荀君后来请钟仑回郢都,以楚王、荀君、商牟和钟仑四个人攒了个局,好像辛翳与荀君都情真意切的说了些什么,钟仑从郢都回来之后态度也变了些,对商牟都多了些包容和指引,甘愿低这个年轻小子一头。 商牟对钟仑态度也比较亲近。当然这种亲近也有点没礼貌,商牟不拿什么对长辈的礼节天天跟钟仑客气,但在打仗上有些犹疑的事情也都拿来跟钟仑说,也不遮遮掩掩的。 钟仑反正在那儿唾沫星子乱飞说了半天,商牟一开始还听,后来又没耐xing了:“行行行,都说了我再考虑考虑,我是搁在泥里也沤不烂的石头xing子,您跟我说什么也没用。起来吧,我这儿还有别的事儿呢,你要跟我嘚嘚到夜里是么?” 钟仑一直到被他推出去的时候,都还在那儿嘴皮子翻飞的拽着他袖子说。 舒老老实实在屋里把地图收拾好了,等商牟回来的时候看屋里干干净净,她正拿着他佩剑等着呢。 商牟接过佩剑,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是有些日子没回去了?” 舒心里陡然一惊:回哪儿?! 商牟:“我记得这几天特别忙,你都是窝在他们抄录公文的隔间里睡得。” 舒:“啊,您说之前住的院子,是有几天没回去了。” 商牟一贯是个拿手下当畜生使的无良上司,这会儿看她做事儿也确实让人心里舒坦,良心发现道:“今日就放你回去了,明日依旧早些来。要是想要吃的就去庖厨讨,这边做的比军营内好些。” 舒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商牟拿着佩剑便走了。 她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有好些日子没见到狐逑了。她便穿上鞋戴上斗笠,冒着雨往庖厨去了一趟。看狐逑长那个样子就是贪吃的,商牟这儿院落里的庖厨,做的东西肯定跟狐逑那能吃到的不一样。 她大多跟抄录处的小吏一起用饭,跟晋宫里的虽然不能比,但有很多她没吃 分段阅读_第 28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过的玩意。 这次去庖厨一瞧,才看见里头分工明确,各自忙活,蒸腾着一股饭香。她自小读过楚国诗辞,露鸡臛蠵,粔籹蜜饵,单听听便知道楚人会吃。 庖厨的小吏知道她是商君身边近臣,她来讨点零嘴,他们自然也会做事儿,沾蜜与酒清蒸的水禽肉干,以蹄筋熬烂做馅的黄米糕饼,甘蔗糖浆挂丝的枣芯小谷团子。 舒好多做法听都没听说过。怪不得说楚国饮食能招鬼神下界…… 庖厨拿荷叶包上绑了线,用竹编小盒给她装了。 舒回去院落的时候,她自个儿屋里竟然还干干净净的,看起来还有人给扫了地,窗台上都没有灰尘。是狐逑打扫的?他不都也是个官爷了么,还有这空闲? 狐逑回去的时候,竟然看见院子里亮着灯,狭窄的院子只有对面的两间屋子和里头一个小厅,院子里长了一片野草,也让雨水泡成了沼泽,他住在西屋,东屋是舒住的地方。 她屋里也亮着灯。 上阳这地界灯油极贵,看得出来她过的还不错,竟然还能拿着牌子去军中换灯油,回来这样奢侈的点上。 他也有点激动,两步迈过去,鞋还没脱下来,就喊道:“太——舍予!” 屋里响起她声音:“狐大球你嘴里再没个把门的,不如死了算了!” 他窜到屋门口,连声招呼都没打,一把推开了门。 坐在床榻上擦头发的舒身子一僵:“知不知道敲门呀!” 她也不知道自己平时在外面脾气还挺好的,看见狐逑,老想拿话尖去戳他。 狐逑挠了挠脸:“我、我下次一定敲门!你沐浴啦?” 舒:“没有,我今日回来得早,就拿水擦了擦。” 狐逑进了矮小的门,找仅剩的一点空地坐下了:“那个商君可算放你回来了!不知道还以为你去给他打仗去了呢!等雨停了,我们回头一块儿到河边洗去呗!我上次看好多新兵都去了。” 舒:“我才不去!” 狐逑:“天都热了,下水不要紧的。” 舒:“行了吧,我上次路过河边,瞧见他们洗来着,远远望过去,一大片胸背屁股。你爱去你去,我不参与。” 狐逑估摸着舒毕竟是太子,在宫里那估计都是有自个儿的大池子,哪里会去河里跟一群人搓泥去。 他只得道:“回头夜里去就是了,没人。” 舒:“哎能不能别提洗澡的事儿。那儿的食盒,拿过来。给你带的。” 狐逑一进屋就闻见香味了,这会儿tiǎn了tiǎn嘴唇,颇为矜持的拿过来,放在屋里唯一一张小桌上。床榻占了大半的土屋,膀大腰圆的狐逑再加上桌子这么一占,多一个人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舒光着两只有些伤痕的脚,蹭了蹭脚背上发yǎng的血痂,道:“别光看,打开啊。” 拆开食盒,狐逑眼睛都发亮了。 舒:“哎,你们那儿到底是谁管饭啊,吃的这么不好?你都瘦的——都有点不像你了。你这脸盘子还没下去,下巴先出来了。” 狐逑唉声叹气,拿着那食盒里的好玩意儿,对着灯光托着欣赏了半天,仿佛像是家财耗尽买来的殷商宝物,半天舍不得下口:“你都不知道我那儿……忙得不可开jiāo了。要不是因为不舍得烧灯油,我哪能晚上被赶回来呢。” 舒:“吃吧吃吧。别看了,都放凉了。” 狐逑:“感觉已经凉了,你拿回来的时候没趁热吃?” 舒:“唔。没,光想着先擦洗身子了。” 狐逑:“你也吃。” 舒其实早就馋了,但看狐逑都瘦的不像个球了,她也不太好意思抢食:“我就吃这个枣子的就行,我喜欢甜的。” 俩人tiǎn着手指,把食盒里的东西分食一空。 狐逑没吃饱,却也幸福到眩晕了,连舒这种最注重礼节的好孩子都忍不住tiǎn了tiǎn手指。 舒:“过几天我再去讨点。” 狐逑吃爽了,人倚着土墙半坐着,眯着眼睛:“怎么样?在那儿怕么?“ 舒微微一愣,垂下眼去,半晌道:“怕。” 她竟没想到,狐逑会这样问。忽然感觉这个破院子,有点像临时的家了,至少在商 分段阅读_第 28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牟那儿装的滴水不漏,在这儿还可以吐露半分。 狐逑:“你不回云台的原因,我大概有数了。可你真的要在上阳往上爬么?商牟可真不是好糊弄的人,你确定没问题么?” 狐逑估计心里也有猜测,但他没多说什么。毕竟外头都说小晋王舒上位后如何如何,然而真正的舒就在他眼前。 舒:“还算顺利。对了!我要是想把消息……递出去。你有什么办法么?” 狐逑一愣:“什么消息。” 舒:“战事的消息。事关大局。” 狐逑张了张嘴:“这……太冒险了。若是让人知道,咱们都必死无疑!而且你现在在商牟身边,如果消息被人抓到,你是最容易被怀疑的那个!” 舒微微眯眼:“这么说来,你确实知道有些办法。” 狐逑身子一僵,摇了摇头:“我不能让你冒这样的险。” 舒:“你说!告诉我——做不做这件事,我可以自己承担,我也不会想找死。你要是有这样的办法,就应该告诉我!” 狐逑:“你听说过飞鸽传信么……” 舒:“什么?” 狐逑tiǎn了tiǎn嘴唇:“这法子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去齐国求学的时候才从个墨侠手里学来的。鸽子如果被带出来,是可以自己飞回家里的。所以其实我跟白矢出来的时候,带了四只鸽子,我一直在用鸽子往旧虞送消息。” 舒:“可……咱们顺水下来的时候,你也没带着鸽子啊!” 狐逑:“我是没带着,但旧虞那里的鸽子是会偶尔放飞要它们自己出去找食,过一两天它们就会自己回来。你也知道我们上阳离旧虞不远,可能也是旧虞附近正在开垦,怕鸽子吃稻种,驱赶了它们,它们就飞到了上阳一代来,让出去巡逻的兵给捕了。楚人爱吃禽鱼,那群巡逻的士兵嘴馋又怕被查到,就把鸽子放在我们库房那儿养,说是让我们多抓把粮喂肥了。” 舒瞪大眼睛:“你怎么确认是你们之前养的鸽子。” 狐逑:“脚腕上都系了彩绳,而且都剪了一点指甲做记号。我小时候就爱养鸽子,再熟悉不过了。你先别激动——我是想过把你我在这儿的消息递出去,可你想没想过,万一这些鸽子飞出去之后,又在附近的树林停留,碰见了那些卫兵……一旦再被抓住,他们很有可能会注意到鸽子脚腕上带着东西,如果我写了一条\'晋太子在上阳\',他们看到了之后……” 舒脸色白了白。就算她想要寄的消息是“楚国想要攻打芮城”,但不论用晋语楚语魏语来写,只要是文字就会引人注目,到时候顺着这条消息,肯定会查到她。 舒背靠着榻:“……不,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不能放过。而且,此事很重大,晋国不能再丢一城了。先别让他们拿走那些鸽子,我想想办法。” “一定有什么办法……” 第83章 狡童 入夜,土黄色的城墙融进夜色里, 南河想要登上箭塔, 可箭塔是木制的, 修建在城墙上, 风呼呼吹过去,箭塔似踩了高跷的女人,拧着腰吱吱嘎嘎的随风摇。 宫之茕毕竟顶着一张杀人放火的脸,不愿做老妈子的口吻,但还是要说:“大君还是别上去了,危险。” 南河穿着窄袖的胡服,兴致勃勃:“shè箭的人都上去得, 而且这上头能站好多人呢, 结实的很。” 宫之茕:“您万一摔下来。” 南河:“你给我拽着点绳梯。瞧你说话, 不知道我还以为之省跟来了呢。” 他们宫氏兄弟在淳任余面前也不是这样一副cāo碎心的模样啊。宫之茕毕竟年纪大上许多,要是早年结了婚,自己孩子都要差不多跟小晋王大了,也只好拽住绳梯, 托了她一把。 南河倒是灵巧, 穿着短靴,绳梯也难不住她。等她登上箭塔,宫之茕还没来得及上,就听见她道:“咦,狐笠,你怎么也在——” 宫之茕一听, 有所提防,正要也顺着绳梯爬上去,就听见南河低头喊道:“宫之茕,别上来了。上头没那么多站的地方。我聊一会儿就下去了。” 已经初夏了,狐笠还裹着皮毛的外衣,扶着栏杆站着。 分段阅读_第 28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转头冲南河微笑,迎风飞舞的皮毛糊在脸上,像个登高望远的吹得睁不开眼的长毛狗。 狐笠虚扶了她一把,道:“您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平日这时候,您怕也该去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南河身子一僵,道:“不太想睡过去。” 南河转眼:“你身子也不好,怎么到这里来吹风。” 狐笠:“以前来过几次芮城,今日路过,想来仔细瞧一瞧。” 南河将目光投下去,叹道:“这里确实很妙。” 能让她这样感慨的城并不多。毕竟这年头连砖石建筑都少,大多城墙都是黄土修建,规模与高度难与后世相比,就算各国最发达的王城,也就王宫外头三条土路可能还有点城的样子,再往外一点就全是村儿了。 她见过最像城市的地方,还是在齐国,毕竟齐国经贸发达,士子如云,就会多些酒肆买卖,高瓦楼阁,有些夜间灯火,欢声笑语。 芮城俯视下去,好几条河流在这里汇聚,河道jiāo错,像是叶面上纵横的经络,在月光下闪着粼粼白光。从秦国和晋国汇聚的大小船只,在河面上歪歪斜斜,正在集合的战船中,夹杂着一些野渡的小舟,船多的地方甚至把水面都遮挡的看不见,点点黄色灯光在水里拖下长长的斜影。 芮城很散,人烟也四散在纵横河道的各个夹岛与岸上,如同跌碎的灯火,溅开落了星星点点一地。河道上有船首尾相接连成的渡桥,也有数不尽数的横索供人穿梭,无数箭塔或架起横索用的木塔,简直像是在雨后野地里野蛮生长的菌菇,风一吹,千千万万的木塔吱吱呀呀的扶着腰摇摆,那些横索也像是拔河的绳被扯得乱晃。 映入她眼帘的就是这样的芮城,她甚至还能看见远处断断续续的城墙,都是被水割开,简直不能再称之为城墙。 狐笠手并在袖子里,站的不远不近:“您说,上阳会不会对芮城有野心。” 南河转过头去:“什么?” 狐笠:“这也只是臣的猜测。你我都知道,秦晋位于上游,有船则行事主动,无往不利。而如今魏国攻打上阳,上阳也是魏国的上游。难道上阳就不会想要船只了么?” 南河没想到自己夜游芮城,遭遇见狐笠,竟然会商讨起这样的大事儿来。 然而白日一直在忙着和秦王、秦璧商议,她甚至没来得及往这方面想。 狐笠:“臣知道楚国也善于造船河运,甚至自楚国多年前于巴蜀修建堰坝之后,楚国的河运更发达了。但他们的战船想来黄河,可不是容易的事儿。” 南河:“岂止不容易。运送青铜原料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何况那样大的船只。” 狐笠:“然而上阳向上游走没得多远,就是我们芮城。芮城是秦晋最大的河运停驻之地,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南河:“可他们已经与魏国开战,上阳本来就是楚国北上的犄角,再犄角的位置两头打仗可就冒险了。” 狐笠:“臣也只是猜测。不过这取决于楚国的野心有多大。他们要是想跟魏国长期开战,可能就需要船只了。不过这也不太影响我们的计划,我们怎么都要从芮城顺水而下,他们想要打上来不过是……怎么,您想到什么了?” 南河垂眼:“也不是说想到什么。只是楚国现在如果顺水来打芮城的可能xing不大,因为很难赢。这不是楚国打仗会选择的玩法。除非说,他们从境内再派兵……用另外的兵力来对付芮城。这我也不太清楚。” 狐笠微笑:“大君一向消息灵敏,臣也只是刚刚想到了这点,顺嘴一提。” 南河:“我自有来消息的途径罢了。” 狐笠似乎感受到了些什么,但他却没多表露半分,只是笑了笑,道:“虽然在这儿说这话有点见缝chā针的不合适。但师相虽然劝您迎娶蓝田君,但臣却不这么认为。” 南河微微挑眉:“哦?你这是故意跟他对着干啊,还是真这么想。” 狐笠笑了:“我从来不与他对着干。他……也不算是为难我。之前或许师相与您说,不要用我更好。但这也是他真心实意的想法,并不 分段阅读_第 29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是跟我有什么怨恨。至于蓝田君一事,我一是认为重用蓝田君为晋国大将,对您对晋军不是好事,蓝田君带兵风格已经成型且与晋国并不相同,届时必定会发生摩擦,而且蓝田君来了晋国,那相当于两员大将一个是先王旧臣,一个是您的王后,您迟早会偏心于她,亲疏上反而容易有摩擦了。” 感觉狐笠字里行间已经在想象如果蓝田君嫁进晋国,小晋王说不定会被迷得要死要活了…… 虽然南河自打被摸屁股事件之后,都有点不能直视蓝田君。 但她感觉到了一丝奇妙。蓝田君失去了一只眼睛,又年纪不小,带兵打仗多年,不像位高台王宫中长大的公主。但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婚恋市场上求也求不到的好资源,甚至绝大多数男xing口吻里,她还是一位有魅力的引人注目的女xing。 后世,人们在看一个女人时,不是用自己的眼睛在看她,而是用社会文化道德的诸多条条框框在审视她。 虽然对于王位继承与官场上,xing别限制已经固化。但在一些审美与婚姻上,这时代的人反而有一种不受文化干扰的天然的眼光。就算有对“颜如舜华、佩玉琼琚”的喜好,却也不影响他们向往蓝田君这样的女人。 而在这里,强大是美的,强势也是一种魅力。她就算失去了眼睛脸上多了伤疤,却在前两日对她shè出一箭歪头一笑后,全场的兵士都快起哄狼嚎了。显然所有人都觉得她那一笑是美的,是充满了女人的魅力的。 南河自己也女扮男装很多年,接触到的女子并不算多。 直到今日,她才有点实感,感受到那种还有些上古时代的从未有过限制的那种天真与百无禁忌。不需要摆脱某种文化枷锁,那些枷锁还从未出现过—— 狐笠看她走神,又道:“第二,臣也不认为秦晋应该再用联姻来让关系更紧密了。秦国不与周边任何一国jiāo好,但他们地势易守难攻,他们有这样的底气。但我们不行。晋国应该考虑未来各国纷争下,我们应该与某个大国尽力先搞好关系才对……” 南河微微转眼看向他:“你很功利,或者说理智啊。你认为晋国没办法自立?” 狐笠没有犹豫,点头:“这是事实。” 南河:“对……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我与秦王说目前不打算与哪个大国jiāo好,其实是因为很难判断如今的局势,也不知道该怎么jiāo好。但如今已成争霸局面,赵国的公文我一直拖着,但再拖下去赵国若恼羞成怒直接来攻打我们也说不定。” 狐笠:“秦晋之好纵然持续百年,令人感动,但若是将国运的选择被感情所影响,那真的合适么?我们虽然不会背叛秦国,但秦国的国力或许不该作为我们的首选。就像今日我们顺水而下,chā手魏楚在上阳一争,也是因为此事对秦国也有好处。我们不该背叛秦国,但也不该危难之时只想着跟秦国抱团。如果国家都不存续了,秦晋之好还有意义么?” 南河望向远处的风景,许久没有说话。 狐笠觉得话到这里也够了,便也没再多说。 风吹来,塔又晃了晃,她扶住木塔的柱子,道:“我今日是瞧出来你们的不同了。” 狐笠:“他确实和我xing子不一样。他磊落些,心软些,有时候总是脑子里什么都算过了,最后还是用了心来做事儿。我不行,他多少年前就说过我没心没肝,做恶事从不眨眼,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在我脑子里可以成了算术,只要算数上能出结果,可就不管什么了。” 南河转脸:“你和师泷,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狐笠半晌道:“您也知道的。同窗。他只是与您说不要用我,便是足够君子了。我惯常看不惯他这点‘君子’,却也佩服他。他怕是更看不惯我的‘功利’,但也没与您说我是糟烂了心肝肠肺这样的话。我与他,便是您能选的两条做事儿的路子,但您是君王,不必非要选一条走到黑。” 他比南河要高上不少,此刻转过脸来微微低下头,笑:“您该让我们二人都在,这样您不论选什么,出了错都由我们来担。我一张病痨脸,更不讨 分段阅读_第 29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喜,您用我来做脏事儿,做完了之后再由忠臣劝后‘幡然醒悟’,弄死了我就算是您名声洗清了。他则是外来的客卿,做事儿不合晋国的国情,导致出了事儿,您杀了更也没有氏族来向您抗议。有我们两个在,您做事儿可以更肆意点。” 南河眼神如刺,半晌启唇:“这不是我做事儿的方式。” 狐笠笑弯了眼睛,更显得眼角的梢儿含情似的挑上去:“臣也只是说一说还可以这样做事罢了。” 他说罢了,咳了咳,下眼睑都因为咳出泪而泛了红,更显病弱:“臣没注意,在这儿又吞了一肚子北风,身子有些不适……臣先告退了。” 狐笠正要颤颤巍巍的自己下绳梯,南河忽然道:“对了,师泷怎么了?说是病了一直在船内歇着,让巫医去给他瞧,他也不去。这会儿还躲在船上的吧。” 狐笠笑:“心病。他太聪明了,一瞎想就容易钻牛角尖,大君要是牵挂,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心病?! 她自己心病都还没治好呢。 她从木塔上刚下来,宫之茕就恨不得跟宿管大妈似的要带着她赶紧回去歇下了。 南河本来想着用深夜去探望师泷来拖延一下上床睡觉的时间,但师泷那头有奴仆说他早睡了,南河也只好灰溜溜的回自己的住处了。 只是想象一下,一睁眼就见到已经识破她身份的辛翳,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但这也不可能躲过去啊,她就算今儿通宵不睡,也不可能以后天天这样啊…… 南河一直到都换了衣裳躺在床上,还不死心的想拽着岁绒说几句话,岁绒都困得只打哈欠,开始拿着薄被往她身上蒙了:“大君今日是吃了什么,平日恨不得忙完了就不干别的,赶紧躺到床上睡着,今日怎么转了xing了!” 南河抱着被子瞪眼:胡说——她以前哪有这样! 然而在另一头,有人却等的都想骂骂咧咧了。 毕竟上阳开战,辛翳拿到了消息之后也不能闲着。不过他接见臣将的宫室距离居住的主宫很近,恨不得只要得了闲就回去转一圈。但是外头白日朗朗,她睡得呼吸平稳,也不太可能清醒过来。 平日里南河住在自己宫室里,他还没有这种没过一会儿就想看她一眼的感觉。 但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因为俩人突然撕破了脸,他内心充满心虚的紧张;还是因为她竟然“留宿”在他主宫内,他一下子就觉得……好像有点期待有点微妙。 等辛翳忙完了手里的事儿,范季菩还想问关于那天他瞧见长得像先生的女人的事儿,他还没来得及问,辛翳已经匆匆甩手扔下东西彻底下班回家了。 景斯已经看着辛翳跑回来几趟了,整个人都有点无话可说,但他没想着,从来都是自己订做了各种乱七八糟花衣裳穿完了就随便扔的辛翳,竟然纡尊降贵的亲自走进摆放衣柜与衣架的隔间内,问道:“哎?景斯,我去年是不是有件黑纱单衣,就是上头还绣了龙和饕餮的!” 景斯:“……您不是穿了一回,就因为先生说您不成体统,就让人收起来不穿了么?” 辛翳:“怎么就不成体统了!我现在要穿,你让人给我找出来。” 景斯:“倒是不难找,就在这儿放着,因您那时候还生气了,奴就让人给叠起来了。可能有些皱了。” 辛翳:“行行行,你出去吧。要是我要你伺候,到时候再叫你。” 辛翳拎出来那件黑纱的单衣,在灯光下敲了敲,确实觉得实在有点花哨。他在隔间更衣,本来打算只穿这件透的跟没穿似的纱衣,这才刚厚着脸皮想着私下无人,自个儿穿着试试,回头一照镜子,就差点让自个儿的样子吓得蹦起来。 头皮发麻脸面发烫,他赶紧手忙脚乱的脱下来,急的差点把衣服扯烂了。 刚刚那样真是没脸看,想着要是自个儿穿着单裤只披件这个,那简直跟要把“对我图谋不轨吧”几个大字写在脸上,怕是能让荀南河气得把他脑袋摁进河里去! 但是要不穿这件吧,他看别的都觉得不够满意,不够好看,不够吸引眼球。 辛翳真是把自己平日 分段阅读_第 29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里仅剩的一点空闲的时间,全耗在这隔间里换衣服了…… 当南河缓缓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先闻见楚宫里熟悉的气息,她硬着头皮缓缓睁开眼,就感觉到一只手正在拿着她手腕,用指腹摩挲着她手腕内侧。 南河一惊,猛地睁开眼来,没瞧见别的,先看见了她眼前之人,身着黑纱上刺绣的稚拙的大眼饕餮的纹样。 ……这是衣料?怎么有点眼熟……? 第84章 褰裳 南河侧躺在被褥中,眼前对着某人的胸膛。 然而某人似乎没在看她, 心情大好似的拿着她手腕在瞧, 上头牙印已消, 他甚至哼着不知哪儿学来的催尿似的楚歌小调, 没注意到她已经醒来了。 南河压着睫毛,偷偷从眼睑下死死盯着眼前仅能看见的这一大片花纹。 她刚睁眼的时候,一晃眼还以为某人luo穿如此情趣的衣服,吓得差点心脏掉了拍。 仔细一看,他还算有点底线,里头垫了件暗红色的单衣,外头裹着这层刺绣满身的纱衣当装饰。南河暗自松了一口气, 也开始忍不住抬头看向某人领口…… ……又这样。 又这样! 裹紧了能死么! 也就是楚国没怎么冷过, 否则把他发配燕赵, 看他会不会冻到中风! 不过这件衣服实在是太浪了,南河几乎只要回想一下就记起来了。 以前历代楚王喜欢美人喜欢珠宝喜欢宝马香车,但他没太大的出息,也就比重皎能好一点, 小时候就喜欢各种各样衣服的布料, 他没说过原因,但后来南河知道宫里还留存着好多他母亲在世时的旧衣裙,都鲜艳华丽的令人咂舌,显然是被他父亲在世时就好好保管过的。 他可能小时候就摸过那样的衣裙长大。 看那些衣服都明显没人穿过,但年头又像是他母亲刚嫁来时候就做出来的衣裳。 虽然保留旧衣情意浓重,但当辛翳献宝似的请她去看他娘的衣裙的时候, 她还是差点被那衣服上群雄逐鹿大块艳色给震了一下。只要能看见的内外每一点边边角角,都恨不得堆满了楚国的野生动植物图谱,以后给孩子做启蒙教育都不用翻书找图,指着衣裳都够学一套本草纲目了。 被浓烈的楚式乡土审美强jiān了眼睛的南河登时看向也穿得花花绿绿,得意洋洋的辛翳。 显然这父子俩在审美上血浓于水。 不过辛翳比他爹还能放肆一点。 他爹毕竟是给媳fu做衣裳,这儿不能露那不能透,衣领层层叠叠,把自家媳fu裹得跟个过季的笋桩子似的。 辛翳那小时候就因为这张脸被夸得上天入地,旁人写书文骂他的时候,都要气不过似的咬牙写一句妖容艳逸。他倒是不说,心里却还是有点得意,给自己做衣裳的时候那更是不管什么露或透,妖妃yin后都不敢穿的玩意儿他天天往自己身上套。 其实这件纱衣倒也没什么,他那回穿来的时候里头也加了件正红的单衣,虽然大老远就能看见他跟个求偶的扑棱花蛾子似的过来,但倒也不难看。但那时候南河始终得不到系统对于任务成功的判定,辛翳又粘她粘的不行,他穿了新衣裳来,非要给她舞剑看,想让从来不肯多夸他半句外在的南河说一句好。 南河承认自己那时候害怕自己没养好这孩子。 就因为把他养的太粘人了,所以她说不定任务永远也不会成功。心底发慌之下,她就难免有些想训斥他几句,想让他学会点成年人的疏离。 但辛翳缠着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不好突然发作,竟然就说了一句衣裳的事儿。 她也记不太清自己说了些什么,大概说他穿衣裳不成体统。辛翳当时嬉笑回了几句嘴,那话说的正好戳在了满心不安的南河心底,她又说了他几句什么…… 辛翳当时脸上神色都变了些,垂手下来整个人像个挨训的弟子,他就想把那件外衣脱下来扔地里,南河也没多看他,就进门了。 后来几次再见他,这个家伙都穿的规规矩矩了。 其实他一方面还有些改不掉的幼稚和习惯,另一方面他又早早就失去了真正少年的意气风发胆大 分段阅读_第 29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为。他早就知道不在外臣面前穿的那么花里胡哨,只偶尔穿给她瞧瞧。 都与他认识这么多年了,就算是他往后三十岁了也不改这些小毛病,她也是打心里觉得他有点天真烂漫。那一句没事儿找事儿似的训话,倒是堵在他心里了。 南河心底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却没料后头没了机会给她赔不是。 这会儿他又穿了这件衣裳,她再仔仔细细的瞧,有时候也不得不说,旁人也没得他那张脸,压得住这些魑魅魍魉的衣裳。 某人可能等了好长一会儿了,都已经不再提防她醒没醒的,更不会跟刚刚似的恨不得看两眼别的就要故作随意的往她脸上瞥一眼。 他这会儿等的心情虽然也着急,倒是跟昨日不太一样了。 毕竟荀南河无知无觉让他这样靠近的时候可不多。 某人在床沿构思了半天自己的造型,经过多次试验,给自己摆出了个半坐在床沿上,既让某人直面他的美色又不显得太刻意的姿态。他连自己手怎么摆,到底要不要装睡,都经过了内心严格的考量与斗争才决定好。 姿势是摆好了,南河却半天都不醒。 他还是生xing里有点儿多动爱玩似的,一会儿拎一缕她的头发悄无声息的摸摸,一会儿探头探脑看看她耳朵,把自个儿的站位和姿势给忘得一干二净。 南河本来半垂着眼睛,陷在某些回忆里,甚至还觉得自己可以这么装傻装睡糊弄过去几个时辰,却不料忽然看见小狗子敞开的仿佛要去从事特殊职业的领口,以极其不要脸的角度,朝她bi近过来。 眼见着之前用手揩过一把的胸膛凑上来似乎想让她真的“吃”回豆腐,南河猛地一愣,忽然脑子里冒出了好几种可能xing,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辛翳其实只是以为她束发散了,想探身看一眼,却冷不丁一双手猛地推在他胸口,一把将他摁出去,他还没来得及抓住点什么,本来就矜持的只在床上搁了半个屁股的辛翳猛地一滑,整个人敦敦实实的坐在了床榻边的地毯上。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荀南河已经从床上坐起来身子,直直无言的望着他。 她坐得高,似乎很不客气似的俯视着他。 怎、怎么突然就醒了。 辛翳竟然心虚极了:……得了,之前她乱摸他那回,可是在这会儿找补回来了。他也没脸跟她跳脚了。 南河倒也不说话,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俩人陷入了好一阵子沉默中,都一副随时等着对方先开口的提防样子瞪着彼此。 灯油憋不住了,率先噼啪响了一下,惊醒了两个就跟发功拔刀前妄图以气势bi退对方的武林高手。 “我饿了。” “你饿么。” 俩人同时出了不痛不yǎng拖延时间的一招。 辛翳爬起身来:“……那我叫景斯送饭食进来。” 南河:“把衣裳穿好。”别弄得跟宽衣解带之后潦草穿了两件衣服似的。 辛翳猛地回过头来,张了张嘴,神情竟然有点……委屈。 南河:没说你这衣服不好看!没说你不成体统!就只让你裹好了,让外头的风少吹着你一点,你委屈什么啊!就之前训过你这件衣服一次,这孩子怎么这么记仇! 辛翳不太情愿似的低着头,把自个儿衣领紧了紧。 南河瞧他一副bi娼为良的样子就头疼。 他说好哄也确实好哄,因为他动不动就委屈。但说不好哄却也真的是不好哄,比如她觉得好多事儿都不是她解释解释他就能听信的。 南河也不太是会哄人的样子,硬着头皮道:“衣裳再好看,如今也才初夏,不到了这样热的时候。你出去与景斯说话,别受了风。” 她也没怎么动脑子,但这话说的简直能让辛翳服服帖帖。 先夸了衣服还好看,又说是担心他受了风。 辛翳觉得自己从小到大没少过戒备与心眼,算计别人的时候倒也挺狠的。但大概是荀南河平日说话极其靠谱,从来不会胡说八道诓人,她这就算是哄,肯定也是真心实意的哄。 他张了张嘴,难得被她这样说了一回,竟然自己不知道该回什么,僵硬 分段阅读_第 29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甚至几乎要同手同脚的往外头走。 南河清了清嗓子,也从床榻上下来。她着装半点没变化,只有束发散开了,看来这小子还是不敢造次的。 她不会给自己梳女子发式,披散着又不太方便,她瞧见榻边小桌上,有个辛翳的玉石簪子,就拿起来,用她之前的女子发带很利落的将头发盘在头顶扎紧,chā上簪子。 辛翳与景斯jiāo代了之后回到屋内,就瞧见南河盘着头发,跪坐在桌案后头等着开餐。 她本就穿了一身男女皆可的深衣,他一时间甚至晃了晃神。 南河半垂着眼睛,等他犹豫之下坐在她对面时,她冷不丁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辛翳一下子绷紧了脊背,简直像是在上课似的坐直了身子,语气都忍不住想恭敬几分。 这可是道送命题。 他能怎么说? 哎呀我早就知道了,后头都是我装着不知道占便宜逗你玩呢。 荀南河说不定能把以前打手的竹板再翻出来,把他那双捏过她脸的手打成大猪蹄子。 南河问完了也有点后悔。 想想她自个儿也曾一口一个“妾”还装温顺体贴,她都有点牙疼。 辛翳在桌对面都跪坐的笔直了,半天憋出一句:“没多久。” 南河挠了挠脸有点尴尬:“……哦。”那他怎么知道的? 她的尴尬沉默在辛翳眼里就成了波澜不惊,他突然开口道:“你根本学的不像个女子,破绽百出。” 南河手抖了一下。 南河缓缓道:“是么?这也不是你动手掐脸的理由。而且不也没少使唤我来端茶倒水的。” 辛翳瞪大眼睛:她还回击了? 辛翳总觉得……南河有些改变了。他说不太上来,但她以前情绪并不太多,他围着她闹啊笑啊,她总是微微一笑似看小孩儿似的瞧着他,伸手揉揉他脑袋。那种眼神虽然让他心里暖,却也饱含着一股疏离。 她是先生,她比他成熟的多,她许多话都在心里并不会拿出来跟他说。 很少看她会回嘴,更别说看她会有点没头绪的小脾气。 但她现在好像藏不住了。甚至连发现自己藏不住之后的那点懊悔,都藏不住了。 辛翳:“你,你明知——”他还在满脑子搜索她的把柄,南河就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若说对不住你只有一件,那你做的荒唐事还要我一一列举么?” 辛翳一下子急了:“我怎么了!我顶多让你磕了下脑袋,我又没……” 他说到一半心虚了:“……我又没真把你当寐夫人对待!” 南河微微睁大眼睛:“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是榆木脑袋么! 南河:“你……之前不是与我说过你喜欢男子?” 辛翳:我不是喜欢男的我是——那都是误会好不好!你要是不装成男人我也不会这么说! 辛翳突然难以启齿:“我以为……我、也不知道。那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南河瞪眼:怎的又无所谓了?以前天天就拿xing向三百问来sāo扰她,事无巨细的要了解方方面面,怎么忽然又无所谓了。 南河:“……不过你喜欢什么倒也无所谓。但寐夫人的魂魄很早之前就不在,你若是……误解了些什么,或对此女有些……我只能与你道声歉。” 辛翳没太明白:道歉?她道什么歉? 他还想再问,景斯与宫人通报一声,端着饭食进来了。辛翳用过饭不再吃了,这些精细的饭食都摆在了南河身前。南河开口道:“再给他拿双箸。” 景斯:“喏。” 景斯弯腰走出去几步,才觉出来不对劲:这个寐夫人使唤司宫倒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了! 而且他怎么会下意识的就行礼办事儿了! 等景斯端着漆盘将竹箸递上去的时候,南河拿过来,对辛翳道:“你也吃几口罢。” 这口气?!对大君称“你”? 辛翳接过来:“我不太饿。” 南河:“平日这个点也到了该找零嘴的时候了。这上头的枣子你吃么?” 辛翳往前挪了挪:“吃!” 景斯听着这段熟悉的几乎让人回到半年前的 分段阅读_第 29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对话,忍不住回了下头。结果就看见辛翳在那儿转过眼来瞪他,似乎质问他怎么还不出去。 景斯这满肚子怀疑的合上了门。 南河拿起小碟,将黍米糕上头放的蒸枣儿夹下来,正要说找个别的碟子放一下,辛翳一低头,张嘴咬住那颗枣子,牙齿在她筷子上磕了一下。 他刚叼住那颗枣子,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身子僵住,咬在筷子上,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更不敢。 她一愣,看着某人这么高的个子却低头抢食的样子,只好把筷子抬一抬。 他就像是叼着那筷子死不撒口似的,头也跟着抬了抬,人坐直了几分。 南河:“……你是饿的要把筷子也吃了么?” 第85章 子之丰兮 辛翳差点牙一哆嗦,真把她那双筷子给咬断了, 他赶紧松开她的筷子, 吃下那颗枣子, 不放心似的来回擦了几次嘴。 南河看向自个儿筷子。上头真快让某人牙尖给咬豁了。 辛翳还以为是她嫌弃, 整个人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丢人,真想钻桌子底下去。他连忙拿起自己没用的筷子塞她手里,把刚刚被自个儿叼了半天的筷子换回自己用。 南河一愣,道:“……你饿了就多吃点。年纪小,还长个呢。” 她倒是知道他爱吃什么。这小子嘴挑,吃东西也偏甜,专喜欢吃那些饭食上的添头。要是在后世, 估计他就是专逮着炒菜边上的萝卜花吃的那种。 他最瞧不得那些大鱼大肉, 五谷丰粮, 总觉得顿顿吃那些扎实顶饿的玩意儿,侮辱了他小仙子似的派头。以前他跟范季菩一起吃顿饭,就差点没被范季菩拿缸子吃面,嘬的凶猛的劲儿给伤了眼, 再不让范季菩坐他对面吃饭了。 南河总觉得, 他这个子全是让满肚子的零嘴撑起来的。 她把好几个做的精致的小点拿给他,不过这年头没有zhà炒,只有蒸烤煮,做出来的东西口感不那么丰富,却也自有奇妙朴实的好吃。辛翳吃了两口,道:“我是长个了, 你那一道划得矮了。我已经长得比它高了。” 南河手顿了顿:“等回去你再站那儿量一回。” 辛翳低头吃着东西,听她这句话,竟然睫毛一抖。 等回去了。多么平常又理所应当的口气。 她既然肯这么说,他就不用怕……至少短时间不用怕她消失不见了。 但这个时间是多久呢?是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下一个八年? 辛翳低头拨弄着碗里的薏米粥,上头摆着的一个梅子让他筷子尖戳弄得破破烂烂,他道:“你当时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么?” 南河低声道:“……食不言。” 这算是规矩了,她吃饭的时候确实几乎不怎么说话。 辛翳:“……你不想说就是,还非要拿条条框框来压我。” 南河没回他,端起碗来,眼睛微微一转,就瞧见他不吃了,放下筷子,满心憋屈还要按着她规矩来似的趴在桌边,抬头看她。似乎等她赶紧吃完好说话。 让他这样瞧着,南河手一抖,也只好硬着头皮放下碗筷。 辛翳:“别别别,你吃啊。等你吃完了说。” 南河:你这样眼巴巴看着,简直就像是我抢了你的吃食,我怎么还吃得下去! 南河只得破了例,盯着自个儿碟子里用香蒿做的酸菜,道:“……那时没有诓你,我确实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辛翳一下子坐起来,身子往前探,脸上急切了,嘴里的话却还没组织好:“那、那……你不是因为放心不下我,放心不下楚国才回来的吧。” 他这话其实问得很不合适,但确实是他心里所想,南河放下碗:“不是。我甚至没想过自己会回来。更何况,我没有放心不下你。我觉得你已经做事很可靠了。” 辛翳鼻子一酸,眼角登时没出息的红了:“那你那时候,就真的打算那么死了?你就放心扔下我一个不管不问的,你就真的不要我了?!” 南河听见他声音里的哽咽,愣了一下,对视上他的眼睛。 辛翳飞快的转开脸。心底那份酸意涌上来的太快,他自个儿竟然没能把持住。 他听 分段阅读_第 29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见南河缓缓道:“你怎么是一个人?再说了,我哪里有不要你。” 辛翳:“我怎么不是一个人了。原箴范季菩他们也不住在宫里,他们自个儿都说不定快成家了。我就是一个人!” 南河:“那要你这么说,我更是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了。” 辛翳:“你还有我呢!” 南河张了张嘴:“我……” 辛翳泛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你没觉得我是跟你在一块的!就算以前,你也觉得你是一个人!你就没把我算进去过。” 他眼神一副要把她生撕了样子,说的话细品却有点心酸。南河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之前也与辛翳说过,大家都独立惯了,恨不得把自己修成全能,干什么也不指望别人。 虽然南河觉得自个儿一闭眼,关于辛翳的细节,关于辛翳的神情,她脑袋里都能自动跳出一大堆来。但她之前总悬着一颗心,觉得他是任务的对象,她过不多久就要离开,所以总隔着。 因为她要真走了,肯定再见不着了。 她跟他还不一样,她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 但她也忽然意识到,自个儿也没那么大度。说着让辛翳好好考虑娶妻的事情,但真要是他成了家,再不来纠缠他,她大概觉得日子都闲的过不下去了吧。 辛翳:“……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南河没否认,她吃了一口糕饼,道:“嗯。我xing子如此。” 辛翳:“是因为我只是你要完成的任务么?” 南河猛地一惊,手里汤都洒出来些,抬头看向了辛翳,声音都有些变了调:“什么?” 辛翳吃力的笑了笑:“那个任务到底是什么?把我养到加冠么?是谁给你派的——谁能命令你?” 南河望着他的眼神,让辛翳立马意识到,他触及到她心里的秘密了。 但南河并不是提防或者戒备,而只是震惊。 南河微微拔高音量:“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辛翳抿紧嘴没回答。 南河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看见饭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压低声音,像是怕吓到他一样,神情严肃:“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辛翳后悔了。他真想往自己脸上扇一巴掌。 人都有秘密,更何况荀南河这样的人,她天生就像个谜团。 为什么非要问,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问。 辛翳咬紧牙,半晌道:“我偷听到的。你一个人在屋里,不知道跟谁在说话。发了好大的脾气。我、我也没太听懂。” 南河沉默了半天,她手放回了膝盖上,辛翳能瞧见,大袖的遮掩下,她两只手紧紧jiāo握着。 他没敢再开口,心里急的嗓子眼都发疼:“你就当我什么也没——” 南河:“那应该是,两年前?不对,一年半以前?” 系统对她几乎放养,她在楚国的这几年,领导好像还挺忙,几乎没理过她。直到她在楚国病死的一年半以前,领导才想起还有她这么一位角色,上线来很不客气的催了她。 南河就在自己都快把任务的事儿给忘了的时候,忽然那个声音冒出来提醒她。 这都是假的。都是一场过家家游戏。 管他什么小狗子粘不粘人,任务达成才是唯一目的。 南河觉得自己过得几乎像定居下来成了家似的日子,一下子就被戳破了。 那几天领导找她说话特别频繁,南河也记不太清那时候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但以领导说话的欠揍程度,再加上她那时候无力掌控自己命运的愤怒,或许几次在无人的境况下,把脑袋里才会说的话,说出了口吧。 她确实记得,领导嘲讽她玩上养成游戏,笑话辛翳幼稚粘人的一面,甚至说什么“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多重要的人”。她平日里脾气一向非常好,但那时候确实有无明业火往脑袋里烧,她只记得自己跟领导说完了话之后,连砚台都倒扣在地上,几个灯架都倒了。 往后她发现自己骂也没用,气也是伤自己,对领导的态度大多是冷嘲热讽,尽量不让自己被打不到的玩意儿气成这样了。 但显然那些话,让辛翳听了去。 分段阅读_第 29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辛翳当时心里会怎么想?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憋了这么久? 有些话听在他耳朵里就是背叛,而他不是最怕欺瞒与背叛了么? 南河有点心酸。 辛翳似乎觉出了她的震惊和为难,拼命摇头说:“那话你就当我没说过,我不是非要问——” 南河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辛翳:“什么?” “你别坐对面了,坐这边来。”她说着,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再跪坐,而是把腿侧到一边去,撑着身子放松下来坐在软垫上。 辛翳坐到她旁边去,她伸手把装着饭食的漆盘推远些,肩膀和他挨着。 他们并排坐着,南河道:“你别怕。也别多想。我绝不会……伤害你。” 面对外界传言杀伐决断,疯癫无常的楚王,也就她会用这样小心翼翼怕他受惊的口吻说话了。 辛翳感觉左边肩膀传来她的温度,她微微偏过头来:“当时我来楚宫,确实肩负着任务。任务就是……将你辅佐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王。如果达成,我就离开。” 辛翳听见自己声音在微微发抖:“谁?谁会这样命令你?” 南河:“……你可以说是‘鬼神’。” 辛翳猛地想起重皎的话:“不信归不信,却不得不低头” 她对鬼神不屑一顾,是不是也是因为接触过它们。 辛翳猛地伸出手去,揽住她肩膀。她比想象中瘦弱,也没有躲开或拒绝,道:“病死,便是我达成任务之后的离开。” 辛翳:“……所以你才总说总有一日你要走。所以你才说……会辅佐我到我独当一面的时候!” 南河:“嗯。或许我带着鬼神的命令与任务来,但不需要我说你也该明白。你是我没对你说出的秘密,却不能改变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只是现在鬼神又让我回来了,原因我也不知晓,但毕竟是回来了……” 辛翳睫毛垂下去,头微微往前靠了半分:“……那你还会走么?” 南河:“我不知道。但只要是我能做主的范围内,我就不会再离开了。除非你说不需要我这个先生了。” 辛翳心头微颤的抬起眼来,南河勾唇笑了笑,向他领口伸出手,拎出那颗蜻蜓眼看着。 辛翳其实也有更多的问题想要问出口。 那你是不是身负新的任务,那白天的你在哪里,那你还是不是有很多事情不能对我说出口。 但南河道:“别挂着了,把这个还给我吧。” 她伸出手去,圈住他脖子,想将那绳子后头系的结解开。她抬手,自然人也靠近了,辛翳忽然顺势往前一倒,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强行被她抱了个满怀。 南河一僵。 辛翳:“你不安慰我一下么……” 南河:“……少在这儿撒娇。” 她这么说,却并没有把他推开。辛翳又有点窃喜,又有点心酸感动,声音闷闷的:“你要抱抱我才行。” 南河半天没声,最后还是伸出手,顺了顺他后背。 不上手还没感觉,这孩子要再长长,肩膀宽阔的都要让她抱不住了。 辛翳埋头在她肩上,其实也不怪他不要脸的这样撒娇。这一招也确实好使,虽然在原则问题上她油盐不进,但平日却吃软不吃硬,只要不是课业与国事,他这样撒娇,几乎百发百中。 辛翳伸手按住自己后脖子上的绳结:“别摘了。我系了死结。我相信你……我早已不需要什么挂坠,就可以相信你。而且他们各自在朝廷内外为官,早摘了这个,也就你这么久一直带着。” 南河松开了手:“别想那么多,你那么烦人的时候我都忍过来了,怎可能说什么不要你之类的话。” 他这会儿瞧不见南河的神情,但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定神情很温柔。 然而果然,他又突然说起任务的事儿,又这样抱着她装可怜,荀南河果然就忘了之前他又蹭胸又压人的事儿了。 南河这会儿顺着他后背,摸了摸他披散下来的头发,也在想:果然,就简单抱一下他就翻过这篇了,也忘了问她“任务”相关的更深的事情了。 否则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俩 分段阅读_第 29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人都各自庆幸,南河看他趴着没完没了,伸手狠狠搓了他后背两下:“起来!” 辛翳的笑声简直就是贴着她脖子共振到脑子里的:“我是不是沉了好多!” 南河:“你自己还知道啊。起来。” 辛翳一下子蹦起来:“我穿冕服给先生看!先生别动,坐着等一下!” 南河看他提着衣摆跨过桌子去,显摆似的拿起衣架上的冕服。 南河有些想笑:突然感觉什么都没变啊。她又回来了。 却没想到辛翳整个人以惊人的速度扒了自个儿身上宽袖的两件单衣,赤着上身就要穿那好几层叠在一起的厚重冕服。 南河望见他裤腰上头后腰的弧线,脑子顿了一下。 而且他还特别高兴的正在那儿捣鼓着冕服要给她显摆,她几乎感觉某人屁股上都有大尾巴再左摇右摆—— 卧槽——你下次脱衣服之前能不能打声招呼啊! 不不不谁说什么都没变! 她的心变脏了啊!她为什么像个老阿姨似的看着某个小子的后腰挪不开眼—— 辛翳捣鼓了半天,也没把那件厚重的外衣从衣架上拽下来,他有点着急了,回过头:“先生你帮忙搭把手,袖子是不是被衣架挂住了啊。” 他一回头就看见荀南河状似无奈一只手捂在眼睛上,却看见她指缝里的眼睛瞪大了似的再瞧。 辛翳:“……先生??” 南河瞧他这会儿又一脸天真了,真是不知道这小子脑子里关于羞耻心和sāo浪贱的开关是不是接触不良! 她似乎又气恼又无奈的磨牙,重重叹了一口气:“像什么样子——” 南河叹气磨牙,最后还是起身,想帮他把宽袖的冕服从衣架上拽下来。 荀南河走近了,辛翳才瞥见她耳朵尖似乎都红了。 不至于吧。虽然他觉得自个儿曾经光屁股在她眼前蹦跶的事儿也很羞耻,但荀南河那时候都还处变不惊,淡定得很。他这也什么都没露啊,也没让她上手啊,她怎么就…… 正想着,外头景斯忽然急急冲过来几步,高声道:“大君,又是急报!” 辛翳立刻道:“进来说!” 南河也不知怎么想的,赶紧从地上拽起他刚脱下衣裳想给他套上,能遮住一点是一点。结果没想到她一着急,只把他那件黑纱衣裳给拿起来套上了。 景斯急急忙忙进门,一抬手,就看见自家大君□□着上身,裹着一层sāo气刺绣半露不露的黑纱,下头还能隐隐看见大君身上的几道浅浅伤疤和手臂上的肌肉…… 景斯:娘了个西皮……玩啥捏?! 辛翳也是忽然被南河抓着衣裳给裹住了,神情有些懵。 但他一到了正事儿就变了个人,也不管什么纱不纱傻不傻了,道:“怎么了?” 景斯真是心里连骂了几句正宗楚骂才强行把脸上的表情收住,想起了正事:“齐、宋联手攻打了江左一代!宋军已经先驱直入,消息递过来已经晚了。就是因为他们已经攻打下了城父且屠城,所以才无人递信——” 南河也猛地一惊。 辛翳一把拿过牍板。 景斯:“而且越国似乎也有异动,申子微到了虎方之后也杳无音信……怕是……” 南河猛地一惊,两颊微微发麻。怕是虎方、越国、宋国和齐国都有什么约定,一同联手了。 那再加上魏国也对上阳出手,楚国北方一线过半的邻国,都好似约好一般,对楚国开战! 作者有话要说:  南河要真的开始两边都帮了。 之前也说过,七位玩家,但势力大概分成三大,所以肯定有玩家联手了。 南河下次再跟玩家见面,可就不是大型历史风光实景半日游了。 ** 第86章 东门之墠 南河冷静下来,道:“先别急, 这才是第一封军报, 上头写的事情也不太详细, 我们只能知道个大概。不过有了第一封, 就说明有人能把消息递出来了,往后来的消息会更多。” 辛翳盯着军报上的字眼,尽可能想抠出每个字背后描述的境况:“我不是着急。我只是在考虑。” 南河把地上单衣拎起来,递给他:“让我看一 分段阅读_第 29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军报上没有写太多,只是写齐国宋国联手进攻,但遭遇的士兵大多都是宋国。这次城父的丢失也是因为攻其不备。但其中一些对于宋国的描述,却让她皱了皱眉。 辛翳看她皱眉就知道她也注意到了:“看来齐国这次没少给宋国支援, 你看那些配甲的比率, 箭矢的形制, 兵器的统一,若不是有齐国在背后支持,宋国必定做不到。” 毕竟齐国善于经贸与制造,楚国富饶, 但毕竟技术比不过, 在军备上也不能与齐国相比。 南河:“但齐国却没太出兵露面。宋国作为齐魏附庸,天天当墙头草。显然这次齐国打算让宋国打头,来消耗我们的战力,而后如果战况不佳,便可撇清责任,与我们休战, 甚至可以变了脸,和我们联手‘攻打’宋国,侵占一半宋国的领土。而且你也知道,宋国有不少对我们有地域优势的城池。他们这样反而能在后期和我们作战的时候,占尽地利人和。” 辛翳披好衣裳,却没系上衣带,本来满脑子正事儿的南河瞥了他一眼,都差点分了心。他回头道:“难道这次齐魏不是一同联手,捎带上周边小国,想要彻底开战么?” 南河将牍板还给他,道:“想是一件事,能不能做到是一件事。你真的觉得齐魏能真的齐心么?我恰好觉得他们都在走一步看一步。鼓动的人越多,越未必是件好事。” 辛翳:“先生不信任齐魏的联手?确实,他们不是秦晋。传闻蓝田君也要像舞阳君那样,为了和晋国联手而外嫁,秦晋要是联手那才是铁板一块。但秦晋就算联手,也不比齐魏来的有威慑力,只是更难打、更封闭了而已。” 不不不她娶不起蓝田君…… 再说秦晋联手是弱了点,但也不要说话这么直接啊。 南河想要细说,但看着景斯还瞪着眼睛站在屋内,她道:“景斯,先把饭食端下去吧。” 景斯常年缩着的肩膀竟然挺直了,他双手哆嗦,半晌才道:“荀君——” 这个说话的姿态,只有可能是荀南河! 南河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景斯并不知她回来了,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景斯还警告她不知分寸!她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咬了咬嘴唇,将求助的眼神看向辛翳。 辛翳没想到南河竟然会不知道怎么说,而是看向他,那个“你快说点什么帮帮忙”的眼神,让他一下子心头大乐,笑意都压不住,对景斯挥了挥手:“是她。你先下去,回头再与你说这件事。” 景斯望着南河,神情说是激动更像是茫然,但辛翳已经催促了,他只能先将饭食撤下去。可怜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出去的时候都差点被绊了一跤。 南河转头看向辛翳:“你确定打算告诉旁人?” 辛翳:“当然!今日有些晚了,回头我叫原箴、范季菩他们来见你!” 南河有些急了:“也没必要非这样做,到时候如何解释。而且我现在身份是——” 辛翳满不在乎:“那又怎样,他们知道你回来不知道要有多高兴。当然,若私心,我也不愿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但先生难道不打算帮我么?既然要帮我,先生自然也要出面来和朝中近臣商议事务,而不是躲在屋里就跟我说说话。倒也不说是非要回朝堂上去,但原箴范季菩总要知道的吧。” 南河怔了怔,笑:“好罢……听你的。不过现在我这样有些奇怪。到时候原箴他们会不会又问,说什么先生变成女子之类的事。” 她这样说来,辛翳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瞧着她。 辛翳:……荀南河你清醒一点,你本来就是女的! 南河忽然想起这个,感觉辛翳好像对她“变了xing别”这件事儿没什么太大反应。 这不应该吧…… 她以前虽然也不能说爷们,但至少也从来没人怀疑过她xing别,辛翳估计也从来没往她不是男子的事情上想过。但如今她忽然变成了寐夫人,他就一点不吃惊? 还是说这会儿他瞪着眼睛,是才反应过来? 辛翳:“他们……应该觉得先生回来就好了。” 南河半晌才点了点头。 辛翳 分段阅读_第 30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荀南河这是完全没想过自己身份已经被暴露了么?!她难道还打算装自己其实是个男人?荀南河你到底对当个男人有什么执念啊! 而且……这个问题他也不能细想了。越想,脑袋里就全都是他曾经事无巨细不耻下问的羞耻问题——还有某人一脸无奈硬着头皮的解答! 辛翳补充了一句:“我也觉得先生这样,也挺好的。” 南河眼神略纠结的看了他一眼,点头,岔开话题:“刚刚之所以说齐魏的结盟,我认为齐魏都不会再这次战役中出全力。他们可能都要看着彼此派多少兵力下场再决定。因为他们知道联手才可能对付楚国,但如果谁现在战役中被消耗,另一方说不定就可以趁虚而入,直接让齐魏变成一个国家。” 辛翳:“您是说要利用齐魏的这种不信任?” 南河其实猜测,齐魏的联盟,或许与玩家的相见有一些关系。 这两国在过往的历史上甚少通婚,但却在这时候选择联手,或许是意识到了玩家之间厮杀的危机。如果是这样,他们的目的就不是扩张或自保,而是称帝。但显然系统表示,最后胜者只会有一个,且这场游戏不能被放弃,放弃的玩家就只有“死”。 所以说如果还不知道外界的敌人是谁,他们反而会先更提防身边熟悉的人。 更何况对于齐魏来说,联手本身就是冒险的。 他们如果能够齐心,确实势不可挡,但齐魏各自选择两个方向对楚国下手,似乎也代表他们并不是那么的……心思一致。 南河道:“只要我们打几场,就能试探出来对方到底结盟到何种地步。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可以利用齐宋之间的不平等关系,先灭掉宋国。” 辛翳:“我刚刚也在想。” 他说着拿起桌子上的笔山和一些牍板,他们俩坐在一块商议事情的时候早已不需要地图,各地版图早已刻在心里。 辛翳:“我的意思是,城父被攻占下后,我们不再反攻,而做防御和后退,引大量宋兵入楚境。之后兵分两路,一路绕开锋芒直灭睢阳,另一条路攻打彭城。睢阳是宋国的王城,此举为了让宋国屈膝;彭城是宋国与齐国经贸所用的重镇,齐国给他们宋国这么多兵甲,陆上运输耗费太大,必定走水路。走水路就一定要停彭城,此举是为了切断齐国对宋国的支援。” 南河一下子理解他的意思,南河到了晋国,就算是在秦王、师泷面前,也从来不会像与辛翳商讨大事时这样——俩人可以立刻明白彼此的目的。 南河:“宋国当惯了附庸,甚至也曾向楚国倒戈过。如果兵临王城,又切断齐国对他们的相助,他们必定恐慌至极,再加上宋国本来也没有多少兵力,如果我们故意引他们入楚,他们没有打过大型战役的经验,面对轻而易举扩张的领地与难得耀武扬威的机会,他们十有八九都会让宋国兵力倾巢而出。我们攻入宋国境内,齐国想再援助总要花点时间,以宋国爱服软的xing子,怕不是连两日都坚持不住。” 辛翳:“但我这次可不需要一个附庸小国,我要宋国灭国!既然都能攻到睢阳,就可以不留他宋国王族!” 南河:“这取决于你。灭国确实是简单的办法。我只需要一件事。听说齐国曾经将铸铁造兵器的一些方法传授给宋国,宋国铁质农具也已经很普及,如果能入境灭国,我们要找的是宋国的矿场与铸铁场。就算这手艺是齐国传来的二手的,但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辛翳摸了摸嘴唇,望着那些笔山与牍板,仿佛看着版图陷入了思索。 与他不同,南河一直很在乎兵甲、生产,更在乎人口。她多次向楚国抵制屠城,但屠城其实不只是楚国会做的事情,是各国的惯例,一是担心反抗,二是短时间养活不了那么多俘虏和人口。 上阳其实也经历了一场屠戮,只留一小部分无力反抗的晋人工匠,再将大量楚人带去上阳,否则楚国修城的工程必定没办法进行的那么顺利。 先生心远不如他狠,这点他早已知晓。 辛翳忽然开口道:“睢阳要屠。毕竟是灭国, 分段阅读_第 30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宋国虽然总是倒戈,但毕竟也是存续八百多年的国。旧周灭亡之前,总有人说宋国是最后的周礼贵族,他们倒戈虽然看起来不齿,但也是弱国为了存续的办法,反而更说明他们很难在乎能否生存。” 南河果然看向他:“……屠是指……杀光这座城么?” 辛翳冷静的看向她:“对,睢阳有氏者杀,无氏平民皆驱逐。这与避免宋国复国有关,但更重要是因为睢阳的位置很重要。” 辛翳拿起了一座笔山,放在桌上,挪动道睢阳的位置:“睢阳的位置距离齐魏都不远,如果我们攻下,它是日后与齐魏开战,回师与后方最重要的城池。这样的城内,不能留一个对楚国有怨怒的百姓,那都是通敌背叛的引子。就算楚国再和善,也可能有宋国百姓怨怒,这件事情我没法把控,但杀了贵族,让王城百姓全都发配吴地,一人不留,就不会有人可能给这座城留下破绽。” 南河:“这就是所谓的……实用xing计划xing的屠城了啊……之前你攻下了晋国在黄河南岸的其他城池,进行屠城,也是这个原因吧。” 辛翳脸色白了白:“那时候先生病重,此事我便没有回信告知,但……到如今您也知道了啊。先生悲悯天人,去晋国打仗之前,您就三番五次与我重申,说可发配他们至楚国南地待开垦的地域,这样有助于人口与粮产。我最终没有那么做。因为那样做,可能我就不会胜利,可能多处中箭潦草退散的不是淳任余,就是我了。” 这件事,还是南河到了晋国才知道的。 攻打上阳之前,晋国还有几座城池在黄河南岸,虽不是大城,但也是上阳的屏障。辛翳攻打下之后,毫不犹豫的屠戮了百姓。原因很简单,楚国目标是难以攻克的上阳和黄河,这几座城都会是楚国屯兵屯粮的大后方,楚国开始攻打上阳之后,就无暇顾及后方。 而淳任余民心极盛,每次征兵一呼百应,晋国百姓无不以他为仰。 若是不屠城,那几座城池的百姓如果听说淳任余被伤或上阳即将被攻打下的消息,就算是贩夫走卒,可能也会想着通敌、反抗,或者烧毁粮草,du死战马。 后方一乱,本就是第一次和淳任余这等老将jiāo手的辛翳必定更没有胜算,若淳任余利用楚国动乱的后方,辛翳能不能回来还说不定。 南河自以为xing格算是冷了,但辛翳早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认清了许多事情,对于战争与取舍,他比她更有一种极致实用的冷酷。 这甚至有时候会显得南河心软。 但南河又如何能不心软。谁都没有错,可她曾见过齐灭鲁的战役,看过楚国攻打下吴越等国,她经历过屠城,见过俘虏背车,她……没法把自己摆在实用xing屠城的角度。 辛翳:“您也知道,那时候不止是晋国,且兰东越也都有些不安分,将那些城池的百姓集体发配到南地,需要大量人马监督,我们也调配不出来。再加上又是冬季,就算楚国能在他们有能力下地产粮之前的几个月,天天都喂饱他们,但这样迁移能活下来的怕是不足三成。这已经不是不划算的问题了。” 南河半晌道:“你不用与我解释那么多。其实这些事情,我也懂,我只是在想办法。鼓励开垦,大修矿井,就是为了容纳这些俘虏,也为了让刀下的亡魂,能够成为楚国的生产力。这是别的国家都不可能做到,只有拥有千里未垦沃土的楚国,有风调雨水与jiāo错水利的楚国才能做到的事。……但如果做不到,你才是王,你有决定这一切的权力。” 辛翳tiǎn了tiǎn嘴唇,艰难道:“我只是怕……我只是不想先生说我是嗜杀,我不想让先生也相信那些外头说楚国,说楚王的传言……” 不,南河了解他。她也知道面对自己手下的屠杀,他不会在心里推卸责任,更不会毫无触动。他自个儿都那么多次面对生死,自然知道每一次屠城也会有多少人成了刀下亡魂,知道那些人面对死亡的痛苦。 如果不想承担这些,不如早早退到山中江渚垂钓去。 但既然为王,就必须选择胜利与生存。 南 分段阅读_第 30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河:“不。我这么了解你,我自然不会信。但有时候我就在想,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她在他对她拔刀的时候就感叹过,他真是个霸王种。 但这种感触只在这些年愈发加深。 他背负的东西,比她这个做令尹的多太多了。他也更坚定不移,如果眼前的情况下,杀一些人只为了保另一些人,他愿意背负也能果断的作出选择。战争无法避免,他不为王,也会有别人为王,也会有别人为了胜利而屠城。 谁都想救是浪漫主义的英雄才会做的事。 他可不是英雄,他从小就知道生存与选择。 第87章 风雨 “不过越国和虎方,怎么忽然也出现异动了。”南河皱眉道。 辛翳托着下巴, 翻着军报道:“越国情有可原。” 毕竟吴越两国曾经都被辛翳父亲年轻时所灭, 他父亲去世后, 邑叔凭掌管大权, 却也更多把注意力放在和朝中内臣斗争中,对周边失去管控,齐国便自称接收了一位从越国出逃的公子,而后扶持公子,让他迎娶齐女,又助他复国。 但那位越公子的身份却存疑,越国崇尚刺青, 但那位越公子身上刺青却粗陋简单, 如同乡野村夫。且听说他举止也粗陋, 越国已经登堂入室上百年,旧日向楚国称臣时,国君也多次前往郢都,除了发式与衣纹仍有吴越风俗, 但大致已经懂礼了, 就算公子是庶子也不该那样粗鄙。 最重要的是,所谓越国复国,但却已经不再原国土的位置上复国了。 南河知道吴国大概位于后世江苏南部浙江北部的位置,越国更靠南,一半都在福建境内。但这次越国复国,不但迁都, 位置更紧邻齐国,在江苏境内,比以前吴国的位置还靠北。 这简直就是齐国多了个国家做屏障。 谁要是还不理解这意思就是傻子了。 辛翳手握大权之后就想要对越国开战,再灭它一次,奈何吴越被灭后,旧民和楚国百姓关系不睦,贩夫走卒强盗恶匪也在旧日吴越一代汇聚,治安混乱又加上语言不通,地势复杂,在楚国东部为祸相当长一段时间。 辛翳多次派兵不能剿灭,最后才把那帮人bi到虎方去。 然而申子微应该已经在虎方上位,辛翳之前也已经收到一些他相关的消息,申子微的铁血在虎方刚刚发招,这就没消息了?是他自己意识到危险跑了?还是说虎方的难啃连申子微都啃不动,他被当地的人弄死了? 但越国也有异动,会不会跟此也有关系? 辛翳:“越国倒是有可能跟着齐国行动,不过越国这些年一塌糊涂,齐国怕是只把越国当盾牌,并不会像对宋国那样给太多支援,我们可以先观望。不过围剿宋国的计划,我打算让商牟去做。” 南河一惊:“商牟不是在上阳么?而且魏国已经对上阳开战了,你要他如何抽身。而且他关键时刻走了,上阳那边心会不会散——” 南河虽然想拿下上阳,但这时候还是忍不住先替楚国考虑。 这话说完,她心里都感觉是自己左右两只手分别在扇自己巴掌。 辛翳:“主要是如果我们打算灭宋国,调取的部队就是蔡城、寿春等地的驻军,那些都是商牟带过的部队。而且商牟刚开始带兵,小有名气不就是因为击退了宋国,bi流匪蜷缩到虎方。不但兵是他熟悉的,敌人、地域也都是他熟悉的。而且他从上阳过去,应该还比我这儿过去更快一点。我立刻就发调兵的指令,时间不等人,最好在他到宋国战线的时候,蔡城与寿春的将士也能集结到附近。” 南河:“商牟确实对东部熟悉。而且他也有应对越国和虎方的经验,如果这两个地方再出异动,他也能对付的了。” 她还没来得及再问,辛翳道:“至于魏国在这边开战,我可不管他是想抢上阳,想只做试探,还是想要全面开战,我可不会轻易让他们打两下就跑。我亲自去。” 南河一惊:“什么?!” 辛翳:“先生是觉得加冠礼时间不够?加冠礼先不管了,只要年内办了就行,如今齐魏一个个虎视眈眈,我不可能再呆在章华 分段阅读_第 30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台跟度假似的。这消息要是早些来,我都不会从郢都过来章华台。我知道他们早已准备许久,祭台的火都已经提前点燃,但什么也没有开战的事情重要。” 南河:我不是在乎加冠礼的事情啊啊啊啊! 要是辛翳去了上阳,那算什么!那就是他们俩互殴了啊! 那就是她要真的跟辛翳师徒打架了啊! 而且她觉得自己在辛翳手底下未必能讨到好!虽说不能叫乱拳打死老师傅,大概因为南河以前做令尹的时候,对辛翳的态度就是“看看我们家孩子多牛bi”,她也真的是打心眼里觉得辛翳从来不会输,所以等她到了敌国,竟然开始害怕自家孩子了! 要是辛翳过去,那岂不是…… 辛翳:“而且上阳一代我也熟,之前晋楚开战,我就仔仔细细调查过,对于周边烂熟于心。而且不瞒先生,我认为现在打成周也有优势,如果能拖着上阳攻打成周,说不定能打下来。不过这些,我打算等我过去可以再考量。” 南河知道他对上阳一代更熟悉啊! 而且……她、她到时候还怎么下手啊! 其实,南河也在考量晋楚是否应该联盟。但此事,可不是那么容易,从晋国的角度来说,楚国对他们一直虎视眈眈,目标是想灭了晋国,以现在晋国的局面来说,晋国的国力并没有和楚国坐在一张桌子上谈结盟的资格。而且楚国一直被撇在各国之外,被称作蛮夷,也早有“我蛮夷也”的破罐子破摔的劲儿,便不和中原各国jiāo好,更没有与他国结盟过。 狼嘴边的兔子,忽然抬起手说,咱们结盟吧。 狼:你再说一遍?是不是一时忘了咬死你,你还嘚瑟上了。 之所以要夺下上阳,就是也要给晋国增加上牌桌的筹码。有了上阳这座可攻可守的重城,有了截止上阳的黄河上游,有了楚国可能最急需的船只,那就相当于兔子站在狼暂时还够不着的地方,手里还捏着好处,就算国力有差别,从利益上就也有谈的可能xing了。 当然这也只是有可能xing。楚国向来是独狼,辛翳又有一统之心,怕是觉得结盟也只会是绊脚石。 而且晋国这边,众臣也未必想要和楚国结盟。 首先秦国也在这次会盟后想要加深秦晋之好,劝晋国不要和任何一个大国结盟。 如果晋楚结盟,不但是背叛了秦国,也让秦国不再有庇护,而是置于虎口之下了。秦晋这么多年的jiāo好,她背叛了之后怕是要被千夫所指了! 更何况晋国百姓将士也未必信任楚国,想要jiāo好,其路漫漫。 更何况,如果舒还活着,这样大的国事变动,她会接受么?毕竟淳任余曾经被楚国重伤,这虽然不是导致他被杀的根本原因,但至少说如果淳任余没有负伤,或许白矢弑父的计划,会是另外一个结果。 其实楚国这边,若是辛翳不愿意与晋国结盟,南河还有一下策,就是主动暴露身份。 但她现在觉得,有时候不太能猜透这小子的想法了。 从荀南河的身份病死,她就觉得辛翳对她的一些反应和态度,与她自己所想象的有偏差。 如果辛翳知道她其实是小晋王,会不会真的感受到背叛,到时候对她彻底翻脸——甚至更因为如此,想要报复,对晋国的态度更敌对更有野心。 南河想想都觉得头疼! 几年前她还天天将自个儿纵横捭阖的理论,各种劝他要先从晋国下手。 结果现在她就成了晋王!而且白天还明里暗里跟他对着干,晚上还他妈看了楚国军报记在心里!什么都知道,还在这儿腆着脸跟他商量军国大事—— 辛翳要是知道自己撒娇的人不单是先生,还是晋王,到底会怎么想? 别说翻脸了,就是为了有仇必报教训她,估计都会跟晋国大干一场吧! 南河只是想想,都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夺取上阳,就是跟狗子的“仇恨”更加深一层,要真是瞒不住了算总账的时候,怕是要罪加一等! 但不夺取上阳,不论她是否暴露身份,晋国都没有和楚国谈结盟的权力,更别提一起联手对付其他国家了—— 分段阅读_第 30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进是死,退也是死。 已经跟秦国集结部队等着打上阳的南河也真的没有办法啊…… 现在讨好讨好狗子,能不能让他以后记着点好? 辛翳只看着南河神情恍惚,他伸手捏了她手一下:“先生?怎么了?” 南河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指,猛地回过神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上阳附近?这就去?” 辛翳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抓住的手,心里窃喜,面上神情也有些掩饰不住:“不着急。过两天,我估计这封军报最早到,之后还会有不少军报会送到章华台来,我要是走了就收不到消息了。而且我还打算跟原箴商议一下粮草线路的问题,范季菩也带过兵,对东南比较熟悉,他可能知道要多少战车,要多少兵马。” 南河:“过两天是嘛……” 那能不能利用这个机会,趁他来之前,先把上阳摁手里。那样他就过不来黄河,划江而对,她能安心一点。 辛翳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是。本来就是先让先生来的章华台,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了,还没说几句话,就说又去上阳了。先生要不要也去上阳?” 去了上阳,那就是白天黄河北岸的晋国大营,晚上就他妈到了黄河南岸的楚国大营了啊! 那真的是……刺激极了。比跟隔壁老王还刺激。 南河一咬牙:“去!” 辛翳果然笑的嘴都抿不住了:“我也想让先生去!不过到时候如果我从这边走,大概会带兵骑马急行,先生身子不好,可以坐车去,估计会晚几日罢。” 他高兴起来,倒是真没什么遮掩,人都颠起来了,仿佛给他点助力他都在房梁上漂浮。 若不是还要端着正人君子的面貌,惦记着为人师表的底线,她倒真想在他屁股后头摸一把,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尾巴再摇。 辛翳捏着她的手摆来摆去:“先生要见不着我,自然也会想得慌!” 说着话,是有点试探,也有点底气。毕竟某人曾经还像个生怕不受宠的夫人,让身边的女使一次次问他的事情啊。 南河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总不能说一点也不想他吧。 看他高兴成这样,自己还是少说那些没泼凉水的话。 南河:“啊。嗯。” 辛翳笑:“先生要跟去,外头传言又要说了,说我真的是昏聩,到战场上还要带夫人。” 南河:“那我便不去了也……” 辛翳:“要不然还是让先生穿上男装,就说是荀南河死而复生,吓吓他们!” 南河可不会被他跳脱的想法带着跑偏了:“算了吧,都葬下了还什么死而复生。到时候咱们这对儿君臣都要被说成是不祥之兆了。” 辛翳觉得这一个晚上,简直幸福的要晕眩—— 这对儿!这对儿!! 管他娘后面接的是什么名词,就算说的是这对儿混蛋蛮夷田舍汉! 那也是一对儿! 不行了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他真要控制不住自个儿,开始冒泡了。 南河:“此事你也与原箴和其他朝内武将多商议,这次章华台加冠礼,他们都来了。冠礼是否继续,你自己决意,但出兵宋国你可以再听听旁人意见。” 辛翳其实觉得很多事情他们二人商议就够,但南河总希望他多听多想。 南河:“时间已经够晚了,大君早该歇了。” 辛翳:对呀!睡觉啦!睡呀睡觉啦! 他一下子起身,差点就要拽着南河,跳着小碎步往床边去,南河却行礼道:“那妾、呃……臣先告退。” 辛翳:??? 辛翳惊愕:“哎?先生要走?” 南河正要走了,回身看向他:……不走我去哪儿啊?住你这儿啊。 辛翳才猛地想起来……今日白天,可是个例外。要不是因为荀南河清晨晕倒在她屋内,他也没机会把她搬到自个儿床上去。 不止如此。虽然荀南河露了身份,承认她是先生,辛翳也求得了半点撒娇。 但往后……她怕是还会像以前一样。保持距离。 对……他以后也再没得机会,去不讲理不要脸似的跟她亲近了。 南河只瞧见他神情都黯淡 分段阅读_第 30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几分,却没往这方面细想,道:“早些睡吧,我先走了……” 就放她回去先想想这事儿要怎么应对吧! 南河行礼退下,刚拉开门,就听见辛翳脚步急匆匆追上来。 “先生!”他刚开口叫道。 南河就瞧见眼前回廊上垂手站着的宫人都不在了,就只留下景斯一个,他猛地俯身跪倒下去,声音有些发颤:“奴宁死,也要直言。乞求大君以国事为重,不要妄图再用这种手段,让荀君入宫!” 南河:啥? 辛翳也脚步一顿:“景斯,你干什么呢?” 景斯低着头,声音里甚至压了几分失望和愤怒:“大君的心思,奴也知道。可利用荀君重病一事,使她假死入宫,甚至不得不装扮成女子,在外卑躬屈膝的与您说话,这就是大君想要的么!” 南河:……她好像听懂了这个复杂的剧情。 辛翳:……?! 南河:厉害了,什么对朝中清冷禁yu刚正不阿的重臣爱而不得,强制假死命令其入宫为伴夜夜笙歌的血泪虐心肉文。来来来,笔给你,你来写。 作者有话要说:  辛翳:“我是粘人的小甜甜,是摇尾巴的小可爱!你不要随便给我加这种鬼畜人设啊喂!” 第88章 子衿 辛翳虽然没太听懂景斯是什么意思,但他也着急啊。 景斯开头一句“大君的心思, 奴也懂”, 吓得他就想喊停了。 景斯就差在这儿叉腰指着鼻子告状了:“荀君这小兔崽子对您有不轨之心您还管不管了!” 没想到他还没开口, 南河无奈笑道:“景斯……你真的想多了。我确实是死了, 不说别的,你瞧这双手也能看出来不是一个人啊。” 而且南河想一想,心里都臊得慌。这都些什么玩意儿,有些他国外臣不明真相,老把她跟辛翳扯成一对儿天理不容的jiān夫yin夫,怎么景斯也脑袋里开始琢磨这些了? 景斯抬起头来。 南河扶他起来:“此事确实不好说……大概是东皇也觉得他不让人省心,把我从天上给拽下来再劳苦几年。附身还魂确实不是说的出口的事儿, 只是也吓着你了。” 单是那语气, 此人是荀南河就确信无疑。但那双手, 细瞧的五官,确实在有些地方与荀君不大一样。 辛翳就怕景斯跟她多说了几句什么,立刻不耐烦道:“你瞎想什么啊!别在这儿一惊一乍的烦着先生,你到底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回头问我不行么。” 南河:“或许突然这样回来, 真的吓到你了罢。” 辛翳连忙揽着南河肩膀往她居所方向走:“没事儿, 先生只要回来了什么都好。不用到处跟人解释那么多。走,我送先生回去。” 南河:“……不用送,章华台我还能不熟么?” 辛翳恨不得扛着南河从景斯眼前溜走,连拖带拽的领着她到回廊上,等有宫人见礼,他才一下子反应过来现在身份是大君和夫人, 南河慢了半步低头走在他身后,就像个受气的小媳fu似的。 辛翳越想越觉得不应该,也故意放慢脚步,跟她并肩走。 宫人看见辛翳来了,赶忙跪作一片,他才抬手,一群人又觉得是大君今日要宿在这儿,赶紧奔来跑去的忙活起来,却没料到等寐夫人先进了屋,就回过神来,堵着门一脸冷静道:“大君还打算送到哪儿?” 辛翳看四下无人靠近,把脑袋凑进屋里,小声道:“先生都不肯叫我无光了……冠礼要延迟,这个字又要晚些日子再用了。” 南河无奈:“现在身份有变,我怎么好叫你‘无光’……” 辛翳在门口拧着身子不肯走。 南河:“……快回去了。再不睡,你要长不高了。” 辛翳:“嘁。我已经够高了,我伸伸手就能把先生拎起来了。先生怎么说话还这样,是不是在你眼里我还是个小孩啊!” 南河神情一滞,她垂下眼似乎有点纠结道:“也不是……我也没办法,把你当小孩子看了。” 辛翳:什么叫没办法把他当小孩子看了?是他表现出来什么不对的地方,把自己苦心经营的粘人可爱形象都毁了么? 他刚要张口问 分段阅读_第 30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推了他一把,仓促道:“快去睡。明儿再说。” 门在他眼前一把合上,辛翳挠了挠脸,踱了几步转过头来道:“那明儿再见哦!” 南河扑倒在床铺上,使劲儿揉了揉头发。 她以为自己能睡下,却不料在床铺上翻来覆去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在晋国醒来的时候,她脑袋都是懵的。她稍作梳洗打扮,换了衣裳出来,还没用饭,狐笠和师泷俩人竟然都急急忙忙来了。 南河一边用饭,一边让这俩人进屋,师泷还蹬着狐笠,狐笠就跟没瞧见他目光似的咳了咳往主屋内走。 南河吃了点蒸饼,道:“倒是巧了,你们俩人还能凑到一块儿来。你们用饭了么?” 狐笠点头道:“已经吃罢了。这时候来不太合适,只是臣手里有急报,不得不先与您来商议。” 师泷瞪眼:“臣这儿也是有急报——” 南河:“狐笠先说吧。你让让他。” 师泷:凭什么我让他!我什么都让着他了!就因为他长了个病秧子的样儿,谁都谦让着他!有谁知道他柔柔弱弱的样子下心有多黑! 他心里气得都快把自己撅过去,却面上和善谦让的笑了笑,道:“那就让狐君先说吧。” 南河在那儿一脸端庄的吃饭,心里都笑咧了:哟,狐君可还行啊。 狐笠:“不知道宫君是否与您提到过旧虞的信鸽。” 南河点了点头:“宫君说要在云台也养信鸽,我也赞同。怎么了?旧虞受到消息了?” 狐笠:“旧虞的信鸽放飞让它们出去找食的时候,它们有些日子没回来。旧虞在外巡逻的眼线又见过楚国上阳的卫兵出来捉鸟过,就觉得是信鸽被楚兵抓去了。却没料到过段时间,它们都飞了回来,脚上也绑了东西。不是牍板或布帛,而是一些形状各异的小竹片。” 南河一听,也有些惊奇。 狐笠将那些竹片呈上来,他已经将这些竹片放在漆盘上拼好,看起来像是用一块薄薄的竹板切成了各种形状,必须要用特定的方式才能拼凑起来。竹片上也有一些线条似乎在做提示,狐笠动手,将那八九块竹片拼在一起,道:“可以看到其中缺了一片,拼不完全,可能是其中一只鸽子被shè杀了或还没回到旧虞。但这样已经足够瞧出来了,楚人怕是看不懂,但晋人一定明白。” 南河偏了偏头,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芮城?!上头没有画城池,却画了几条在芮城jiāo错汇流的水路。晋国也不可能再有一座城有这样的特点了。” 狐笠:“画此图的人似乎怕看得人不懂,还特意画了一些线条横跨江,来表示索道。这些都不是重点,您看这‘地图’的南侧,画了有些粗陋的小车与人像,画了箭头直指芮城中央,旁边写,二登旅。” 南河:“二登旅?” 狐笠:“这是化用。先商之时,登人就是战时编制招收的部队,武丁伐羌曾云‘登帚好三千登旅一万,呼伐羌’。若熟悉旧典,说‘登’就知道是表示武丁之时的卜文,‘登旅一万’自然很容易联想到。就能推测出来其实表示的是有两万人要来攻打芮城。而且这些人还屯驻在黄河南岸。“ 南河恍然,心底暗道了一身了不得。 狐笠也有些激动:“而且鸽子也是分拨回来的,显然递信的人在楚国城内,为了提防那些巡逻在上阳的卫兵再捕鸟,所以分拨放飞,而后又用了这样的法子来藏匿信息,还故意把字分割开来。就算是其中一波放飞的信鸽被抓住,几片竹片也拼凑不成图形。就算是再巧合不过,这三个字让人拼出来了,那些军汉就算有识字的,也不可能理解背后的意思。” 南河抬眼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说……确实,旁人不可能这么了解这些信鸽……” 狐笠咬住嘴唇一笑,眼底泛红:“只可能是我的那位小弟了。或许那时候他顺水逃了,一路被冲到下游,机缘巧合到了上阳去。但他显然也知道很多消息,而且还想着要给我们递消息——” 南河看向那竹片,心底也不得不赞叹这法子聪明极了。 她没见过狐笠那个弟弟,但听师泷 分段阅读_第 30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说什么胖的能打滚,瞧着这会儿狐笠有些激动地样子,心底也不得不感慨:狐笠说自己心狠手脏,对这个弟弟倒是…… 师泷道:“巧了,我这儿的消息也是因为眼线查探到了南岸有驻军扎营的痕迹,推测说楚国境内有派兵。兵力也有近一两万人,但他们无船,渡江不便,倒是还往芮城的方向来递了探子。楚国很有可能想要来芮城抢夺船只。” 南河:“两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而且这场仗,确实也不能拖了。我们不动,他们也会动。” 师泷:“那您的意思是打上阳?还是守芮城?” 南河轻笑:“谁说这两件事儿不能一起干了。我心里有了个计划,不过今日还要请晋王、乐莜和芮城的县公等人一起来商议。” 师泷抬头看了她一眼,怔了怔,猛地低下头去:“既然大君心里已经有了计划,臣自然也支持。军报的消息来得佷详实,大君没有和楚国jiāo战的经验,还是可以多看看,也多问秦王一些。” 南河接过军报的几卷竹简,放在桌案上。 她是没有和楚国打仗的经验,但是她一手看着楚国的部队南征北战的啊。 二人看南河这顿饭食也用的差不多,准备起身告辞。南河将箸放下,示意宫之省收拾一下,看着那两个还较着劲的背影,道:“师泷,你留一下,我有事要与你说。” 师泷停顿脚步,狐笠回头看了他一眼。 师泷会以一个“看出来谁才是近臣了吧”的挑衅眼神。 狐笠微微一笑,满脸写着“你好自为之”。 等师泷坐回矮枰上,南河道:“听说你前两天病了,怎么还窝在床上不肯下来,没有让巫医去瞧瞧?” 师泷这才想起来本来今日是要来称病的,没想到在门口遇见狐笠,而且狐笠稍稍透露几分,他发现俩人想来汇报的消息都大同小异,气得觉得狐笠又是故意的,进门也雄赳赳气昂昂多了几分杀气,连装病都忘了。 师泷连忙道:“臣是有些小病罢了,毕竟年轻,好的也快。身子不适就不想多走动,劳大君费心了。” 南河身前的桌子被收拾出来,宫之省在一旁研墨,她摊开军报,没抬头,声音淡淡道:“是么?我却总觉得你有什么心事。师君一向敏锐,又教导我多年,咱们也算是亲近,若我有什么……不适,师君怕是很快就能发现。到时我不够关怀师君,连你病了都没能发现。” 师泷抬起头来,神情错愕,但显然一瞬间就明白了南河话中有话,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南河用细笔沾墨,依旧不看他:“师君身为相邦,怀揣的心事自然很多。但有些事老梗着,自己求不出个结果,就容易窝出病。有些事说出来,我虽年纪小,但也有可能为您疏解一下。或许您就能想明白了。” 师泷俯身行礼:“……那臣要是已经想明白了呢?” 南河:“那样最好。只是我觉得师相不像是想明白的样子。这事儿要不然就说出来,到了台面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瞎想,让太阳一照就自然干干净净。要不然,就是像大梦一场,想明白了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师泷看来要继续跟她哑谜下去:“可有些事情到了台面上也过不去,为了让这种事儿彻底过去,总要有人肯流血才行。当然臣也想忘,想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天天见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要如何忘——” 南河叹气:“狐笠说过你xing子,有点磊落又心软,说不上是糊涂还是偏要为之。你要是真忘不了,就问。如今我身边有人,想要让这事儿彻底解决不急于一时,也不一定非要现在流血不可。” 师泷缓缓抬起头来,南河捏着笔,望向他。 师泷竟鼻子一酸。他到现在才发现,其实一点也不像,她过于冷静老练的姿态,做决定时的果决与成熟,那些话其实细想,每个字都不像是舒的xing格能说出来的。 而他又算什么近臣,竟还与淳任余立誓要辅佐太子,却这么长时间之后才发现。 真正的舒应该会着急慌张到想哭却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会焦头烂额应对不了这局面却咬牙尽量扛 分段阅读_第 30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下来。或许那个舒也会在让自己坚强这么久之后,遇到秦其的时候一下子红了眼眶。 眼前的小晋王什么都很好,什么都很强大,甚至让他都觉得高山仰止。 他也想过,有这样一位人物出来救场,也算是大晋之幸了。 但那总不是舒。 舒可能会笨手笨脚,会崩溃流泪,会做一些并不出色的决定,但身上却和晋国的城池山川,和晋国的农户走卒,和与晋国jiāo好数百年的秦国有更浓的感情,有更深的羁绊。 正因如此,师泷内心也煎熬矛盾着。 舒自有他和这片国土的温情,更有这份感情带来的斗志和关心,但也可能会因此作出更不适宜的选择或冲动而行;眼前的这位长相一模一样的小晋王,对晋国显然缺少那份情感,但他一举一动确确实实的为晋国考量,而且也都做出了旁人不敢不能的最佳选择。 他一面又希望那个淳任余身边长大的舒能够回来,却一面每每被眼前这位小晋王的政令言辞所折服。 南河看着师泷抬起头来,他竟然眼角湿润,喉头滚动,压低声音道:“臣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他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南河怔了。她当真是感受到,师泷那漂泊的客卿身份,看似精明功利的行事下,藏着一副滚烫赤诚的心肠。 她摇了摇头:“不,她一定会回来的。我在这儿等她,找她的人也从不放弃,我一定会把晋国好好地jiāo还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  师泷也算是终于说出口了。 其实如果舒那时候接管了晋国,虽然各方面能力都不可能比得上南河,但她肯定会更热血更卖力,就是扒了自己的一层皮也会bi自己成长起来。 只是可惜列国的局势紧张,怕也容不得她那样热血和笨拙的小晋王啊。 ** 第89章 出其东门 舒怀里抱了一大堆的军报牍板,领着几个小吏快步走在回廊上。 “狐子, 听说魏军打赢了会战?你知不知道境况啊, 会不会他们马上就来打上阳了?”跟在舒背后的小吏满脸不安的打探道。 另一边的小吏也开了口:“是啊, 到底上阳的城墙修好没有, 我们都没空去看,但我听说北边还在连夜忙活呢!这要是打进来了,我们岂不是都要死!他们说靠水的南边先不修了,反正魏军怕是没法从江上来攻城,否则时间来不及,要先把北边都修好——” 舒回头瞪了他们几眼:“都天天在商君眼皮子底下做事儿,军情机密, 你们也敢打探。修好了如何, 修不好要如何, 我们都要做好眼前自己的事儿!” 那几个小吏年纪都是她两倍,被她这样一瞪,也不敢乱说。 舒:“快点,还不知道商君突然要军报是做什么呢。” 她说着急急忙忙转过回廊, 差点撞上一人, 怀里满满当当堆在一起的竹简牍板也掉了大半。她低头刚要去捡,就听见头顶一声不耐烦地:“啧。” 她立马就知道是谁了。 商牟:“怎么这么慢!不是让你跑着去么?” 舒已经气喘吁吁了,嘴上也有点不那么谦和:“我已经是跑过来了!腿短不行嘛。” 商牟弯腰把地上的竹简也给捡了起来,听她气鼓鼓回嘴,竟笑了:“腿也不短,就是人矮了点。把这些军报都放在驮马的行囊上, 你时间来得及么?回去拿几件衣服——不拿也行,到了那边再给你弄套军服也不麻烦?” 舒懵了一下:“什么?您要走么?还要把军报都带走,您是要回郢都与楚、大君报告么?” 商牟:“不是。去东边。很远,你要是去收拾东西,就快去快回,给你把新佩剑,装上两件衣裳就是了!” 舒脚下就跟钉了钉子似的,瞪大了眼睛:“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七八百骑兵卫队已经列队在空地上,显然是要随行的。 商牟套上靴子,将放军报的布囊扣好,转头道:“怎么了?” 舒张了张嘴:“……我哥哥不走么?” 商牟笑了:“现在上阳的后备还多要靠他,他怎么走?你是不愿意走,还是不愿意跟你这个兄弟分开?” 舒 分段阅读_第 30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一下子慌了神。 她虽然已经身在楚国,但上阳毕竟在去年还是晋国的城池,她还在黄河边,甚至远眺可能会望见晋国人家的烟火,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真的远离晋国。 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只要得了机会,说不定她找条小船都能回晋国去。 可若真的商牟要带她深入楚国腹地,那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晋国,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乡音。 到时候身边尽是他乡人,她不但是晋国太子,更女扮男装混在军营里,那身边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她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在商牟身边冒头了。然而要是不冒头,她也可能在上阳战役的时候当个小兵被人砍死……更何况前些日子钟仑与商牟商议之下,认为魏军屯粮立营,修缮城墙,有长期作战的准备,可能不得不要先打芮城,拿下一批船只再说。 那边已经决定要攻打芮城,要是不冒头,她也没办法把消息递出去。 商牟看了她一眼,似乎懂了:“你是不愿意离开晋国太远?狐氏小宗逃出来的时候,其实是盼着有朝一日再能回去的吧。知道你狐氏是晋国大族,可魏国、赵国以前也跟你们一样是晋国卿族,后来称王便也称王了。别被出身限制,楚国如今也肯容纳外才,你有能力,以后必定能在楚国谋得前途。” 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商牟又道:“你们晋国的相邦师泷,不就是鲁人,齐鲁之战时逃到了齐国,鲁国被灭后他依然在齐国做了好几年小吏。后来听说还是因为官场上遭庆氏羞辱,才愤而离齐,入晋谋职。国与国之间的争端,真正在乎的都是王族或那一小部分掌权的氏族,在乎他们能不能为所yu为,能不能祭祀鬼神。对于士而言,只要能被王重用,一展宏图,便无国界。” 确实,因为被灭国后,王室就一下跌入尘土,这种恐慌才是各国敌对的原因。这些年那么多国家被灭,就连姬姓宗邦,周礼存续的昔日与周天子最亲密的鲁国,被灭了也就被灭了,齐鲁倒就这么合并了,齐国朝堂上的鲁人可也没少过。 毕竟大家都是周王室的亲戚或部下,如今就相当于老太爷不在,亲戚们蹬鼻子踹脸的撕扯着争当家主。 商牟说了这么多劝她的话,如果她真的是个狐氏小宗子弟,怕是就能听进去了。 可她…… 舒脸上仍然显露几分抵触的样子。 商牟皱了皱眉。 到了新郪,统领的部队更多,需要配合的事情也更多,他手下少不了个能顶事务的。看来狐舍予还是年纪小,心思摇摆。这可是部队,由不得什么犹豫抗拒。 商牟:“这是军令,快去收拾东西!正午之前就出发。别让我说第二遍。” 舒脸色白了白,还是行礼:“喏。” 她一路快跑进居所去收拾东西,然而她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不过几件军中给的单衣,还有一套她没穿过的皮甲,舒穿上皮甲,将行军的一些火石、匕首、结绳放好在腰间,正要拎上行囊走出屋门,忽然就看见院门外,狐逑满头大汗冲了进来:“你要走?!他要带你去哪儿——” 舒半低着头:“我也不知道,他说是东面,应该很远。” 狐逑这样的好脾气都着急了:“跟他说你不去!你要去了,还怎么回晋国!” 舒也情绪低落:“军令。不得不从。商君应该是希望我在军中为官,怕是以后,我都要跟着他跑了。” 她看狐逑急的仿佛能冲出去跟商牟理论,连忙笑了笑:“也没什么,我之前不就没打算回晋国。上阳还危险呢,我要在商牟手底下做事儿,除非他要我死,否则我这条命也不好丢。再说了……他确实很厉害,我也想去多学学,多见识。” 狐逑:“可是——可是……” 舒拍了拍他肩膀:“反倒是你,在这儿可比我危险多了,听说魏国此次派兵不少,似乎要打持久战。你可要好好活着啊。” 狐逑忽然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什么,塞进她手里,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把这个带上——” 舒松开手来,掌心里躺了个灰色的小玉龟,她一愣,忙道:“这个 分段阅读_第 31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不能收!” 前些日子闲聊时,狐逑也提起过玉龟的事情。 舒早听说过关于狐突狐偃父子与重耳的那一段君臣往事,也知道狐突死前没能见到迎重耳回国继任为王的那天,只留了灰色玉龟给陪伴重耳在外流亡十九年的狐偃。 自那之后,狐氏宗族便给每个出生的嫡子制作一枚灰色小玉龟,既提醒他们后要拥有狐突父子那般的忠诚与坚韧,更也代表了狐氏当年三代位极人臣的风光。 只是狐氏落魄了,玉龟在别的氏族眼里成了笑话。但晋国上下,一提到玉龟,便知道是狐氏。 这也是狐逑从小带到大的物件了…… 狐逑道:“你收下吧。狐偃陪着重耳历经卫、齐、曹、宋,路上连讨饭的日子都有过,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我却没法抽身跟你一起走。这玉饰就算我心里自我安慰,当是我不辱没祖上,也陪着你了。” 舒看着那玉龟,眼睛也有点湿了,她抿了抿嘴唇,强把眼泪瞪回去,笑道:“少占我便宜了。狐偃是重耳的舅舅,你也比得了?再说了……吃了那么多苦,你也不必比,我也不会像文公那样得了好日子就忘了故土。” 她说着,却伸出手去,抱了一下狐逑。 不比以前,她圈圆了胳膊也抱不住他,这会儿倒是能用手围住他了。舒在他外衣上抹了抹眼睛:“我走啦狐大球!” 狐逑不比她还知道掩饰掩饰,她一抱住他,狐逑简直就跟踩了机关似的,嗷一下哭出来了,两只大手死命拍着舒后背:“呜呜呜!你要好好的呀!” 舒:“行啦行啦,你出了那么多汗,身上一股味道,别抱我了,臭死了臭死了!” 狐逑连忙松手,两只手跟抹水似的潦草擦着脸,吸了吸鼻子:“是,你就跟天天洗澡似的,倒是身上干干净净。就差有点香味了!” 舒拍了拍他肩膀,笑了笑,不再多说,朝外走去。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似乎是狐逑在送她,但她也没回头。 商牟离去的消息,并没有让上阳太散乱。 因为他们也没精力散乱了。再加上辛翳亲自来上阳的传闻也在城中瞧瞧传开了。 若是楚王亲自来带兵,那真是没什么好怕的了! 然而另一边,两万在黄河南岸等待的楚军,在得到军探的消息与钟仑的指令后,趁着夜色向芮城出发。芮城实在是太漏洞百出了,这座城池被jiāo错汇聚的河流分割的四分五裂,岸上虽然也修建了城墙,但城墙多有破损,门洞处也空空如也,旧日的城门早就腐朽或拆卸掉了。 真是一座经贸城池,一切都为了方便进出。 也是晋国没什么流匪强盗,否则这城里的人哪能安生过日子。 而且前些日子前去的军探,也看到芮城似乎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船只在城内,大船如果编队,估计是足够两三万人马顺水而下。 但芮城薄弱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的防御,也可以靠别的来弥补,一是城内外修建高塔极多,必定有人会在塔上眺望巡逻,如果发现有军队靠近,可能会立刻警报,到时候城内的士兵就可以抵挡,城内的百姓大概也会乘船逃窜,所以到时候一定要隐匿行踪,打个措手不及。 二就是在芮城周围的江面上,也会有不少巡逻的船只,他们船上有摇桨的好手,行船速度也快,可能是为了提防有敌人或者来路不明的商船靠近芮城,如果他们沿岸行军,很容易被船上的卫兵瞧见,因此也要从树林掩抑,远离岸边的小路进发。 深夜不能举火把的在小路上行军,确实十分困难。 但行军时候只要能克服了这点困难,进了城那就是任他们收割了。 只要速度够快,这等深夜,就算百姓将士惊觉后想要驾船逃走也来不及。 此次带兵两万人的将领名富颉,也是钟仑那一代的老将,虽然一把年纪了官位还混不到个拿得出手的位置,但早年间也替楚国打过不少仗。 富颉官职为校尉,按理来说领兵一万,这次带兵近两万人,一是这两万里头有三分之一都是不上战场运送粮食的民兵,二也算是辛翳对他这样年纪的老将多些信 分段阅读_第 31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任。 富颉自然也想拼着劲儿老了再升个官,能让自家小氏族也跟着水涨船高几分。 一路悄无声息行进到芮城,有些磕磕绊绊的状况,但大致也算顺利,等他们到了芮城脚下,眼尖的弓兵已经能看见芮城高塔的哨兵似乎甲衣都没穿,人数比想象中要少,一个个在高塔上瞌睡着。 而芮城的城门就近在眼前了。 富颉之前已经让部队兵分两路,从城墙两处大门分别进发。此刻他们简直就像是直入无人之境一般进入了芮城,甚至已经能从城门内看见城内街道房舍的灯火炊烟,一派安宁。 分成二百五十人为一队的楚兵,谨慎且无声的趁着夜色,分批进入了城内,富颉与卫兵在队伍最后,他人还在芮城城门外,看着一支支队伍如计划一般,潜入城中,正打算动身,忽然听到高塔上的唿哨。 还是有人惊动了高塔上的哨兵! 不过不要紧,他们已经有人入城,速度也够快,芮城不可能抵挡住他们! 富颉身边的令兵收到指令,抬起木锤,猛然敲动了战车上的大鼓!击鼓而战,先攻入城! 富颉的车马六十四乘,车属步也以队列随着深夜轰然滚动的车轮,冲向了芮城城内!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的打仗戏,虽然我觉得有点刺激,但预计到评论区可能一片荒芜了…… ** 一直忘了说。先秦时期,河流都叫x水,而黄河称为河水,长江称为江水,但在这里容易搞混,所以就直接叫黄河长江了。 另外虽然不知道“吃土”的渊源到底来自哪儿,但历史上第一个穷困到差点吃土的人,肯定是重耳了。 说是重耳离开卫国去宋国的路上,又累又饿,实在没有办法,就向沿途的村民讨要点吃的,村民看到他那落魄的样子,就给了他一块土让他吃。重耳当然大怒,后来还是赵衰各种哄。总之看重耳流浪的故事,就觉得这大哥其实也没什么大出息,又怂又懒,得亏是身边能臣干将多,一路哄着他啊。 第90章 野有蔓草 哨兵的唿哨和敲铃声响遍了芮城上空。富颉的兵马也在分拨分路朝芮城的各个城墙口而去。 然而很快,就在他们攻入大街小巷, 要往河流汇聚的岸口而去时, 不少将士也已经发现了不对。因为听到这样警醒的唿哨, 竟然各家门户无一响动! 要不然是他们各个惊恐闭门不敢出, 要不就是家中根本就——无人! 富颉心惊,连忙命令身边卫兵去踹开几家院落的大门,里头空无一人,东西散乱一地,像是户主人匆忙逃窜了。 芮城何时得到的消息?而且他们就打算这么跑了,弃这座大城于不顾? 就算他们是带着船跑掉的,那晋国就这么怂?要是上阳和芮城这样两座城都握在楚国手里, 以后晋国还有什么还击的余地, 不就是被摁在地上打? 楚国兵士还在按照计划朝岸口进发, 但芮城的城建纯属野蛮生长,到处都是横跨楼台的木桥和随意扩建的院落,道路也泥泞不平,楚国士兵心底暗骂一声“这也配叫重城”, 却一边跟无头苍蝇似的在芮城的迷宫里转悠, 倒是谨记着二百五十人为一队不能散的规矩,一个个抱团,努力辨认方向往河岸走。 富颉的卫兵也攀上芮城的高塔,朝河面望去,叫道:“河面上还有好多船,那边好像都是人!芮城的人打算都坐船逃了——不过江面上很混乱, 水雾也重,还看不清楚,大部分是民船,但里头好像也有舫船、艨艟,看到有些小的太白船在周围似乎要保护那些民船撤退——” 富颉记得传闻说芮城不少百姓就住在船上,甚至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下几次船。看来他们是真的打算要弃城乘船逃了?! 富颉下令:“去岸口放箭,拦截这些船只!他们能往上游去的船不多。就算拦不住,我们也要占住芮城的岸口!就算没有拿下多少船只,有了芮城便也足够我楚一路北上了!” 他下令后,击鼓声以三次为一令,声音传响开来。大部队在城中作战,传递消息是最困难的,往往会在战前用击鼓的声响来设定某些可能 分段阅读_第 31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指令,比如在攻打芮城的战役中,三响一令,即为向中心岸口靠拢作战。 另有传令兵策马而去,往前去寻找五百主或千将这样的中级军官,详细告知指令。 芮城道路的泥泞狭窄超乎了富颉的想象,富颉倒也有随机应变的能力,他果断的令士兵弃车以步卒前进。 他骑马领兵往前时,也忍不住在想……而舫船艨艟尚且可往上游去,太白船和民船,一艘上不过十人左右,若无大船牵引,很难往上游走。再加上前些日子这一代有雨,水势湍急,他们就算逃,怕是也会逃得像一团散沙—— 这小晋王登位,果真是年轻,战不过就跑,倒也像是多年前传闻里那样谦和善良好脾气的样子。 若是淳任余在,芮城怕是会拼死抵挡罢—— ……不对。 之前商君就说过,万不能用旧日的传言来考量这位小晋王。白矢的能耐不少楚军见识过了,这小晋王能斗得过白矢,可不是靠什么太子身份,而是脑子。 商君说,如果实在对这位小晋王陌生,那就用淳任余旧日打仗的思路来想,宁肯高看也不能低瞧。有其父必有其子,必定有什么思路上的一致。富颉出兵之前就想过,若是淳任余该会如何抵挡,他没有小觑芮城,而是拿出对付淳任余的那份小心来攻城。 但小晋王毕竟不是淳任余…… 不比淳任余的自信与老练,越是年纪小没经验,反而越可能跳脱出来。 士兵一边在空城中行进,富颉一边也在拼命思考。 芮城的特点是什么——是防御薄弱,不易守城,但四通八达,易于流窜。 而他们这支楚军的特点又是什么——是手无船只,不能渡河,进攻方向单一;但他们兵强马壮,人数占优,又已经突破进来了…… 不对,富颉好像把握到了什么,有些他差点忽略的东西…… 芮城河面低洼,陆上位置稍高,他此时已经能看到江面,已经有些楚军来到岸口,和岸口上一小部分晋国将士拼杀在一起。江面上满是船只,船只上的灯火几乎都能把整个河谷照亮,外头都是些民船,富颉眯眼,似乎能看到有些大船被民船围在其中。 民船上似乎装满了芮城百姓的全身家当,他们晋军竟然打算拿民船来护卫自家战船? 他还心里没来得及细想,忽然听见江面上传来了一阵阵的击鼓声! 是晋国的战鼓! 与此同时,几乎是所有的民船,解开了连在岸上或与其他民船相连的绳索,小船力轻,河水湍急,只要一放开绳索,几乎所有的小船在顷刻间向下游逐流,如同秋风吹走了满地黄叶,留下了那些吹不动的东西—— 大的战船在小船流走的同时,显露了身形。 他们不是用民船做防御,而是让民船点燃灯火,掩盖江面正中战船的身姿。 当真正的战役拉开序幕的时候,也是这些民船要退下的时候了! 然而更重要的是,富颉眼尖的发现,曾经应该横跨各个江面的船桥dàng然无存,甚至连高塔上链接两岸的飞索都被斩断—— 富颉忽然才意识到……跟他们往日攻守的思路完全不一致,晋人把芮城轻而易举搬空,他们玩了个大的。 按这样的玩法,楚军就算有十万人来,在这个芮城怕是也会陷入被动。 因为他们攻打芮城只有南岸一条路,而离开芮城也只有南岸一条路。只是楚军一向一往无前,从来没考虑过还要远路返回。 但如今一想,若是这空城就是个局,他们根本无船可抢,无桥可过,那这座看似四通八达的城市,就是瓮! 既然芮城不好守,那就索xing玩个大的,把芮城搬空,让百姓都到民船上去,然后调转个位置,让楚国变成要守城的人! 让晋国将士再来攻城! 富颉这才明白。 怕是晋军早早等在城外,只等他们进来,再跟在他们屁股后头进攻芮城,那时候就要楚军拼死反抗抵挡了!到时候芮城难守的弊端,就要成了楚军的软肋了! 果不其然,如他此刻所想,富颉转头就听到有人来报:“晋人攻进来了!他们从各个城门打进 分段阅读_第 31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来了!” 富颉瞪眼,咬牙道:“别急!晋军一向人数不多,我们又有骑兵战车,能攻出去的!击鼓传令,撤退保全!此役无胜算!” 晋国已然窥破了芮城这座城市的xing质,他们就是流散的蜂群,是潜游的江鱼,要是没有能像他们这样灵活的打法,要是没有大量的楼船与四周完备的战线,他们永远不可能打下芮城! 这座城市之所以破破烂烂,疏于防守,却数百年来没听说过被其他国家占据,就是因为它本身就不是一座城!它只是楼船与士兵暂住的营地,是他们偶尔靠岸的驿馆—— 真正的芮城在江上,在船里,在芮城百姓随处航行以船为家的生活里! 撤退的战鼓已经响彻,富颉对楚军有信心,此刻还没有什么伤亡,撤退也不会乱了军心,只是许多队伍深入城中,可能撤退时搞不清楚方向,会浪费些时间。 但那也要撤!是他们对芮城了解不够多,是芮城这座城池的存在也突破了他们的常识,但只要意识到不利,果断撤走,就也算是一种胜利! 然而就在撤退的鼓声响起的时候,江面上响起了比他们更震耳yu聋的鼓声! 不是来自于江中的那些战船,而是来自上游—— 富颉与数千卫兵朝上游望去。 上游三条河道,将滚滚江水灌入黄河,在隐隐的水雾之中,有灯火乍现,鼓声如雷,斗舰的桅杆与船帆撕开了雾气,各个方向,不尽数的艨艟舳舻相伴,浩浩dàngdàng如从天上来! 富颉只感觉两颊发麻,似乎这些大小战船的鼓声dàng开了江面的湿风,吹得他须发飘动。 这是什么阵仗?晋国倾大半国力来了罢! 竟还有秦字的船帆与战旗,秦晋合盟,以如此阵仗下临芮城,就是为了防他们?! 那他们背后还能逃得出去么,到底有多少部队从秦境或渡船来到他们身后,准备一网打尽! 秦晋这般军力,对付他们两万人,是不是太过了些! 不对…… 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 引楚军入瓮,歼灭他们,守住芮城,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他们如此船队顺江水而下,只有一个目的——上阳! 富颉猛然意识到,他们的计划或许早被晋军看破,甚至要利用此事!富颉猛地高声道:“命令各队,烧毁战旗——烧毁战旗!” 周围的卫兵一片茫然,哪里理解他的意思。 然而这条消息又如何能用战鼓传递出去,如今背腹受敌,一片混乱,传令兵哪里还能递出这条新消息! 富颉紧握缰绳,眼见着如今双方还未动手,自己已然毫无胜算,紧握缰绳,心头崩溃,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亡我两万楚军不可怕……怕的是上阳,要保不住了啊!” 两万楚军入城,向北要渡河去不得,原路返回则有秦晋合君围堵退不回,向西向东只有水路,对他们来说也是死路。 富颉的身影早在秦晋攻城的混乱战局下寻不得,有不少楚军冲上岸口,有的妄图游水或逃窜或抢船,然而黄河可不是他们在楚境那些温柔宽阔的河水,他们这样身穿甲衣跳进去夹杂着漩涡暗流的河水,还没游上几下就被江水吞没。 秦晋的船只都是在船底压了重物才可吃水航行,秦晋位于黄河上游数百年,楼船士兵与这条凶河也对抗了数百年,他们的经验哪里是楚军能比的了的。 又加之船上不断有人放箭,岸口无遮无挡,在岸口的楚国士兵一个个都成了靶子,岸口沙地扎满了从天而降的箭矢! 而城中也不轻松,对于楚军来说芮城有如迷宫,但秦晋合军反攻他们之时,却不是这样了。 他们令不熟悉地形的秦军结队从城门大路进攻,守住城门,晋军则用的是芮城本来的守军,一个个分散开来,爬在高塔上穿梭于屋瓦尖,不知道哪里就会冒出身影,每一处院落里仿佛都藏着他们提前备好的箭矢刀剑。 他们杀敌不多,却把楚军在前后夹击的境况下sāo扰到恐惧崩溃,再加上楚军鼓声已停,富颉和卫兵不知被卷到何处,陌生城池的深夜巷战与远处岸口如水面楼阁的战船,让人找 分段阅读_第 31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不出一点生还的可能。 所有楚军心里已经明白,局势完全变了! 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 江面的斗舰上,南河紧了紧衣领站在甲板上。斗舰算是秦晋能拿的出手的最大的船只了,虽然规模远不能与后世相比,但对于这个生产力下能有这种大船已然让人吃惊。 水雾拍在脸上,船下齐整的摇棹将水面卷的如海浪,她扶着船舷,勉强站稳。 秦其从船篷处稳稳当当走来,和她一同看向芮城南岸。 秦其指了指:“咱们没把太多的兵力放在从南部围堵攻城上,所以那个方向稍有薄弱,或许会有楚军逃走。” 南河将身上的披衣裹紧了些,湿风骤急,吹动宽袖与衣摆,她整个人像是要随风而去,声音也被风吹散了几分:“真要是围堵不住就罢了,他们想要递消息,也不会比我们顺水而下的速度更快。” 秦其:“你确定不是赶尽杀绝,而是俘虏他们?” 南河:“嗯。这些人归我,上阳收拢了那么多晋人去,我也总要白拿些人回来。大不了打法他们去做徭役或去北边种地。” 秦其:“我以为你会惦记着一些仇恨。” 南河笑了笑:“什么仇恨都不如眼前得利重要。现在人命可是很值钱的。我以为他们会晚些再投降,怕是我们这一局设的气势恢宏了些,他们倒是先低头了。不过各国投降被俘都是常事,我也没凶恶到要坑杀俘虏,降了也是好事。” 好歹给她日后谈判多点砝码。 秦其顿了顿,半晌才道:“此计,确实漂亮。连我家小女,听你说完都变了眼神。她倒是不会再总说你是个垂髻小儿了。” 垂髻小儿?!那她连垂髻小儿的屁股都摸嘛! 秦其在这儿还想撺掇着联姻,南河连忙道:“我只是大概说了想法,到底如何行事,如何调兵,还是您来给我补充的。” 秦其笑叹:“但你说‘芮城压根不是城’‘既然难守就让楚国来守城’这话,还是精辟极了。虽无带兵的经验,但已经摸清了打仗的核心。多少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不就是为了靠经验参透这个。” 南河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千章万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于人’而已。两军之jiāo千变万化,我不过是空口而谈,若不有您躬历其险为我提点,又怎能如此顺利。” 然而秦其眼睛一亮,似乎越看南河越满意,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道:“我那小女打仗的经验才是躬历其险啊!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兄弟手足或至亲好友,只要双方都是男子,就永远代表着两个势力,迟早会有嫌隙。但男女之前便不同,他们彼此再强,若有婚姻,那就是一个人,就是分不开的一个势力,两者强大便是互赢!” 南河微微一愣,这话倒提醒了她一些事…… 秦其刚要再开口,就听到楼船士兵来报:“大君,说是楚军已经俘虏,楚军的将领也已经被抓住了,他倒是受了伤还被马踩断了腿,下头正找人给他治呢。南岸秦晋两军正在命令他们卸甲jiāo兵,也已经找到了不少战旗军旗,咱们要不要开始换上素帆!” 南河:“好,换帆挂旗。” 击鼓兵听令也走到传统,击鼓传令,各船听到后也同样击鼓,将命令传开。 南河站在船头,朝身后无数艘大小船只望去,连绵到远处的船只灯火下,代表秦晋的船帆和战旗被降下,没有图案的素帆抖起帆布,一个个被绳索高高挂起。有不少小船将收缴上来的楚国战旗递jiāo给各个船只,南河所在的大船也已经挂上了楚国黑底红凤图案与楚字的战旗。 南河看着熟悉的战旗在自己眼前飘dàng,竟然有几分恍惚。 秦其靠近过来,抖了抖沾了血的战旗,道:“没想到啊,自己会在‘楚国’的战船上。船队我来指挥,乐莜和秦璧应该也已经到了地方,这一场仗不算热身,下头才要开始真正的‘攻城’了啊。” 南河迎风笑了笑,双颊被四周楼船的灯火照亮,道:“楚国成功打下芮城,夺下大批战船,正要携船队顺水驶回上阳,与大军汇合。还请您下令,让船队出发。 分段阅读_第 31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作者有话要说:  秦其:“男女之间若有联姻,那就是一个势力,那就是互赢啊!” 南河头疼:“可我们是女女啊!怎么联!” 辛翳蹦跶:“先生看我!先生看我!晋楚联姻考虑一下,互利互赢考虑一下啊!要是嫁过来,还分什么上阳芮城,那都是咱俩的天下啊!” ** 其实南河联想到的不是晋楚联姻的事情啦…… 第91章 溱洧 辛翳从长廊那头走来,远远就能看见屋里静悄悄的, 灯也未点, 他低头问身边行礼的宫人:“她没醒?” 宫人还记得上次寐夫人醒来晚了一个多时辰, 大君那头让人来问了多少次。今日这都已经后半夜了, 寐夫人连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大君能憋到这时候才来见,也是不容易了。 景斯跟在辛翳身后:“大君不是要明日早上再出发么?不着急这一会儿。” 辛翳:“不了,收到消息说魏国派兵也不少,不是觉得钟仑顶不住,只是怕商牟走了在遭遇什么变数,就会让军心不稳。早走就能早到。” 他说着把手放在门框上, 犹豫了一下, 道:“掌灯。不必进屋点灯, 给我就是。” 说着他端起铜灯,问景斯:“她醒来了之后就让她也坐车出发,若是她明日还不醒,记得修书给我。让重皎也来多瞧瞧她, 万一有了点什么不对劲, 记得一定与我说。” 景斯自从知道了这位是荀君之后,态度自然也转变,反倒觉得荀君辛劳数年,病故后还以这种方式回来,就该让她好好享一下清福,把之前早亏欠的都趁着鬼神给的这个机会还回来。 辛翳端着铜灯走进屋里去, 橘红色的灯光照亮一大片地板,南河背对着他熟睡着。 辛翳甚至不敢太确定那是不是熟睡,因为他有一种明显的感觉,是“不在”。这个空间里并没有南河真的存在,只是现在有个壳在等着她回来。 他本来想凑上去仔细瞧瞧她,但他忽然感觉到的这种“不在”的疏离感,忽然让他心底有点恐慌。 她到底在哪个地方?哪个世界? 又在那边忙些什么? 她在另外的时间,也会想着这里的事情么? 辛翳忍不住在心里小小叹了口气,将袖中的牍板和一块玉珏放在了床榻边的桌案上,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一头的寐夫人安睡在华美宁静的宫室里,像块躺在锦缎软垫上的宝玉,然而在千里之外的黄河岸上,她却目视河道的前方,听着耳边整齐划一的摇桨声,任凭河面上掠来的风吹散她还没有长到可以束起来的头发。 大小船只环绕,远处上阳的城墙上的火把灯光依稀可见。 南河转身对秦其道:“其叔,我已经依稀能听见战鼓了,命人改变摇桨的节奏罢,通知各船上的将士做准备,我们离得不远了。” 一直到深夜,城墙上依然有士兵工匠在忙活,因为楚国在与魏国会战时陷入不利,魏军派兵来上阳一代的数量还不确定,他们随时可能准备好,大举攻城。北部城墙上还有一些地方没有修建好,南部因为临江有些天然的隔断,自然也要先紧着北边修建,临江的城墙也落后了不少进度,大概有四分之一城墙还没成型。 虽然不少人都盼着魏国不要在这几天就来,但钟仑心里都做好了最差的打算。 就算魏军来了,他们也能守住一段时间。楚国修建城墙防御可是一把好手,如今就算是半成品也不是想打就能打下来的,而且粮食军备都还齐全,他们能撑很长一段时间。 就算临江的城墙有不少残缺还没修建,但魏军从下游攻上来也不是容易的事儿,而且只要让他们靠不了岸,他们也别想打进来。 他觉得守住是没有问题,只要富颉能把船拿下来,他们就能顺水而下,突袭魏国的后方和其他城池,以均衡这边的战局。 然而攻城的大军来的还是比他想象中快,就在他夜不能寐的时候,就听到了城墙上传来的击鼓声! 城内各处顿时连接响起了鼓声,钟仑一下从榻上起身,披甲冲出门去,迎面撞上来前来通报的令兵。他几乎是揪住 分段阅读_第 31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家衣领子,高声道:“是魏军来攻城了?!来了多少人!” 令兵拼命摇头:“不知道!深夜攻城,他们都没有点灯立旗,我们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 钟仑咬牙冷笑:“我看是没多少人,五百主就一面大旗,他们是怕我们在城墙上点出他们人数来!让各城墙上卫兵就位,随时准备将箭矢滚石推上城墙去!不用怕,我们等得就是这一天!他们是不是从北边来的,老夫也去!” 钟仑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穿好皮甲,问身边副官道:“富颉那儿还没消息么!芮城可打不了持久战,只有快攻,若是拿下了,到天亮之前他应该来了!要是天亮之前还没回来,怕就是失利了。倒不觉得拿不下来,就怕晋人驾船往秦国跑了,把带不走的船只又给一把火烧了!” 副官道:“臣让人随时注意岸口的情景,但富颉虽然是老将,可脑子转得快,人还机敏,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钟仑一把白胡子,人都快跑起来了:“走,我倒要看看他们魏军攻的有多猛!” 嘴上这么说,但到了上阳北侧城墙,钟仑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了震。 城墙上虽然也在一波波往下放箭,但城墙下,也不断有如雨的箭矢像蝗虫似的落下,副官眼疾手快的拿起一面木盾,架在头顶。只听得木盾上如雨打芭蕉一般噼里啪啦扎下数根箭矢,副官持盾的手差点都要被震得握不稳! 而且城墙外魏军的攻势,也如不要命般,不断地有登云梯被砍断,或上头的将士身负数箭跌下去,但却也有更多的梯子搭上了城头! 钟仑只看着城墙上递箭,推石忙成一片,攻城其实不过是重复的持久战,只看谁的意志力更强。但魏军这会儿攻城的凶猛和不要命,确实也让钟仑吃了一惊。 各国的军制决定了攻城的永远没有守城的积极拼命,再加上各国绝大多数士兵都是半农半兵,不会常年在军营cāo练,虽有军功制度做嘉奖,但打输了就算被俘虏也能留条命,绝比不得那些守城那些打输了就屠城灭族的人来的恐慌。 魏军派兵来攻打这个跟他们只有一角接壤的上阳,会这么玩命? 还是说魏国发了疯,忽然说什么只要打下来上阳,不管死了活了的将士,全族加爵,才把他们将士刺激成这样? 钟仑顶着木盾,身边亦有卫兵防护,一边在北侧城墙上指挥。 连他自己都被天上下的箭雨给惊得够呛:“这是带了多少箭矢过来!这是过了今天没明天了么!他们是打算就攻打这一波么!这股难缠劲,不知道还以为遇上晋国了呢!” 他说着,头顶的木盾也扎的跟刺猬似的,沉甸甸的压根抬不起来,他们正靠近城墙上的一处小箭楼,钟仑大喝一声扔开了木盾,和卫兵一起躲进了箭楼! 楚国士兵倒也是训练有素,在城墙上有人死了就有人立刻顶上,双方攻势一时白热化起来,谁也占不了上风。钟仑却一时间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木盾吸引去了目光。 原因就是,那些箭矢的箭头和箭尾样子各异,参差不齐,青铜与铁质的都有,有的锈迹斑斑有的却崭新,年头相差的远,甚至看起来各国的形制都有—— 而箭羽更明显是各人手工制成的,看起来像是军中只规定了箭杆的长度粗细,但箭羽都是各个弓兵上战场之前自己做的。那箭头就应该是弓兵在战场上回收下来,因为没有足够的生产条件,所以有什么就用什么,甚至里头还有敌国的箭头! 魏国算是列国中较为富强的,再加上他们与齐国毗邻,境内也有大量石涅矿,从来不缺乏铜铁原料和锻造工匠,不至于在军备上这样节俭罢。 而且齐国早些年便开始“专职分工”,大到盐铁军服,小到箭矢、箭杆都是由专人来按统一标准制作,那些人甚至不像军户,他们都不必种地,只要生产要求的物品,便可以领粮。因此齐国的军备之统一和完备,远在列国之上。 甚至连荀君就从多年开始建议楚国也效仿齐国,在军备的生产上尽量统一。 那么紧邻齐国的魏国,在各种方面都有学习齐国,怎么 分段阅读_第 31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又会在这一点上忽视呢? 不过楚魏许多年都没有过战役,就连钟仑这等年纪的老将,也没有和魏国jiāo手过,他也猜测不出。 然而又不少箭矢被城墙上的士兵击开,竟有的shè入箭塔之内,一枚箭矢就几乎从他们头顶略去,钉在了土墙上。钟仑转头看向那枚箭矢,忽然愣住了:“那是……把它拿下来!” 副官连忙拿下箭矢,箭头还未变型,只是到他手里,他也傻了眼:“大将,大将这是……这是楚国的箭头啊!” 手里那箭矢,箭杆看得出来是前些日子刚削的新木,但前头却镶着楚国的青铜带弯钩的箭头!这种箭头只有楚国独此一家,就因为楚国炼青铜的手艺出神入化了才做得出! 然而这枚箭矢还没旧! 钟仑猛地抬头惊道:“外面的——难道不是魏军而是晋军!否则谁会有这么新的楚国的箭头!明显是之前晋楚之争时他们回收的!而且用杂乱箭头的箭矢,这也明显是晋人才会干得出来的事儿!就他们越穷越猛,恨不得没饭吃,肚子里吞着石块也上战场!” 副官也傻眼了:“晋军来干什么!我们不打他们就是了,他们还来攻打我们!而且他们能有多少箭矢,照这样打,怕是根本只能攻城一波,他们,到底来凑什么热闹!想趁机偷袭,也看咬不咬得动才行!” 然而就在他们捧着这枚箭矢之前半柱香的时间,因攻城局势紧张,而且不止北方受袭,东侧西侧也有不少士兵尝试突破登城,上阳毕竟不是常年在楚国手里的城池,里头晋楚秦人混杂,到了打仗的时候也容易慌。城内虽然没出现纰漏,但每个人都腿肚子发软急出一脑门的汗来。 南侧城墙的将士怕是最闲的,然而钟仑却不许任何城墙上的将士擅自离岗。 他们听着背后攻城的声音,心中着急,却只能站在原地不动,因为他们还有个任务,就是等待一支船队得胜归来。 如今白热化的攻势让每个将士内心都焦灼着,就算你他们认为上阳绝不会那么容易被攻下,但战鼓敲在耳边,箭矢兜头而下,也令他们心慌。 他们狠狠的瞪着上游的水雾,几乎要出现一些幻觉。 然而身边有哨兵先兴奋的喊出声,提醒他们水雾那头依稀的点点灯火和影子,并不是他们的幻觉! 船头的木柱率先划破水雾冲出来,楚国的军旗一抖,红凤的图案与楚字依稀可见,随风飘扬。 有些势力不太好的士兵趴在城墙边上张望:“真的是富颉他们么?!到底有多少船!” 旁边将士笑道:“就算没瞧见军旗,看他们划船那不熟练的样子,也猜得到肯定不会是别人。” 毕竟去攻打芮城的楚军可都是步卒、骑兵出身,又不是楼船水兵,要是能划得整齐划一才有鬼了。而且似乎船上的将士也听到了他们的鼓声和欢呼,站在船上似乎也很激动的向他们挥手。 一面面楚国军旗从水雾中露出,一艘艘大小战船的身姿也显露,远远甚至能听到船上将士高兴的呼声,此刻谁还会再有怀疑,岸口上准备帮他们停靠的将士早已激动地跑动起来,甚至连南城墙上都有不少将士跑下去帮忙。 上阳毕竟也是旧日停靠船舶的重城,留下来的岸口可不少,十几艘斗舰上灯火忽明忽暗,却也稳稳的停靠在岸边,岸口的楚军将这些大小船只上抛下来的数条绳索紧紧系在岸口的桩子上。 南墙守城的将领连忙道:“传令兵,前去通知大将!我们可以将骑兵步卒送上船,然后驾船停靠在上阳城外,让士兵下船列阵,突袭那帮魏军的后方,让他们背腹受敌!” 传令兵连忙称喏,神情兴奋的扛着盾牌,朝北侧城墙奔去。 如同所有的救世者都要缓缓登场似的,斗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船舱口,两条结实的木板分别从船舱和甲板上探下来,嘎吱作响,沉重的落在岸口的沙地上,击起一片泥沙水花。 南城上的将领还笑道:“看出来他们是没上过船,这么笨手笨脚!” 但却也有南城上的士兵歪了歪头,有些疑惑的看向一些艨艟小船上站着的士 分段阅读_第 31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兵,道:“我怎么看着……不太像咱们的人呢呢?” 他这么一说,也有几个人凑过去,灯火不太明亮,谁也看不真切,甚至有人笑道:“你吓疯了吧!这也能区分的出来?” 确实是不太好区分,列国中统一军服的只有极少数的国家。因为每次战役动员的人数多,死亡率又高,军服的消耗量也太大,大多数国家都是要求入伍士兵自备衣物,甚至像秦国,皮甲辔头兵器干粮都自己买了带到军队去。 楚国也像很多国家一样,只有皮甲武器是军队统一发放,皮甲下五颜六色穿什么的都有。 但皮甲的工艺来来去去就那么几种,各国也没钱给自家那么多士兵的皮甲上色,所以各国士兵战成一排,一打眼都瞧不出什么区别。打仗的时候一靠各国不同颜色纹样的军旗,二就是各国将士的发型和皮甲镶嵌的布边颜色不一致。 有些士兵在战场上杀到昏天暗地发了疯,敌我不分也并不是罕见的事情。 那个眼尖的南城楚军士兵指了指小船上的人,道:“可是你们瞧,他们是梳正髻,咱们楚军都是要梳斜髻的么?” 他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好几个士兵却想不明白:“你看错了吧!正髻斜髻本来区分也没那么大,你敢确定么就这样乱说——” 很快的,他们就敢确定了,因为那在南岸的数条战船上,陡然响起了击鼓声!船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他们听不太懂的短促命令。但只消片刻,他们就理解了命令的含义,因为令人头皮发麻的拉弓声一片片在船只甲板上响起,一排排箭矢像是陡然出现在空中,密密麻麻甚至遮蔽了月色,几乎所有在岸口上的楚军抬起头来,他们几乎有一种错觉,那无数箭矢仿佛停在了空中。 但这错觉下一秒便被打破,那箭矢只是仰视着看起来像是停在远处,实际却以极快的速度从天而降,朝他们头顶贯来! 击鼓声停,弓箭齐刷刷落地,然而下一秒等待他们的不是安静,而是甲板上船舱内,无数手持矛戈的晋国士兵,怒喝一声,冲出战船,朝他们奔来! 第92章 鸡既鸣矣 狐逑急的跳脚:“已经没有火油了!都让北边城墙上拿去用了!你们东西两侧又没有那么多人在打,能不能就把火油让给人家北边!箭矢倒是还有, 但你们不能拔了人家的箭矢再用么!又不是过了今天就不打仗了!” 他掌管的一大片军备的油篷库房, 挤满了各个城墙下来运输军备的士兵。 这会儿连计数笔录都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恨不得把箭矢火油一并搬空, 在各个城墙上往下倒,来谋得几分喘息的机会。 狐逑正忙的团团转的时候,忽然看到钟仑的副官前来,他挤过人群,急的脸色发青,却又憋得腮帮子紧紧缩着,想说什么却不能喊出来。他好不容易挤过来, 一把抓住狐逑的手臂:“之前楚国从南部调过来的那上百条多艘小船, 不是说没停在岸口, 放在靠西侧的河滩上了么?” 狐逑惊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忽然问了这个:“对,因为那些船只为了方便运输,在底下安了木架和轮子, 还需要拆卸才能下水。因为修城任务紧急, 那些小船只拆卸了一半,想等着等一并卸下之后再下水,就目前锁在了靠江的库房。而且加在一起也就一百多条小船,除却棹工领船就要近八人,一艘船上还能再载的将士不过八人十人,顶多能运个千人左右, 这个人数如果想出城偷袭魏军后方,也没用啊!” 那副官着急:“钥匙在你手里?为什么要把船锁起来!大将要看船,现在就去!” 狐逑钥匙挂满腰间,他对这一大把钥匙简直熟的不能更熟,拆下来一把,就道:“你确定是大将真的要,那钥匙给你——” 他说着将系绳的钥匙递给副官,那副官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其实你还没多大的吧。之前是不是商君也提过你,让你来主管上阳的事务。” 狐逑还要忙着给别人算箭矢,急的一头汗,不知道这副官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但毕竟对方也是楚国老将手底下的人,他也只好道:“确实,没见过商 分段阅读_第 31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君,但确实是商君提拔上来的。” 副官眼神闪了闪,道:“那你跟我一起走,我位置不够,接不了库房的钥匙,你过去给我们开门。” 狐逑:“可我这儿根本走不开啊!” 副官:“你在这儿也算不过来军备数量,让你走,就跟我们一起走!快点!” 说罢那副官转身就走。狐逑望了一眼周边一片混乱,咬了咬牙,不得不跟上那副官。那副官是带人骑马过来的,也给了他一匹马,让他骑马跟上。 然而就在狐逑骑马往江岸角落的库房去的时候,却看向周围,隐隐觉出什么不对了。 他已经能听见了南侧城墙的混乱,看到有大批士兵呼喝着什么,向没头苍蝇似的四散奔逃,甚至往北跑!而且再奔出去不远,他竟然看到了南侧岸口处,那远远的无数船只和灯火,还有朝城内进发的敌军! 是魏国进来了?怎么能让这些船停靠呢!要是在城墙上shè箭,在城南做好防御,就算魏国有船,也不容易这样攻进来啊! 到底有多少敌军已经进城了!这是要上阳覆灭了么?! 怎么可能,楚军的能耐,上阳的防御,他这段时间已经见识过,怎么可能局势变得这样快! 副官策马在前,吼道:“这边来!不要再看了,快走!” 狐逑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去找船,哪里是为了反击!南岸停靠的那么多斗舰宝船,他们上百条艨艟小船,那就是以卵击石。除非他们并不是想要反击,而是想要……逃! 狐逑忽然感觉喉咙被按住,他也瞬间意识到,刚刚副官的犹豫,其实是想要给他一条生路,只要是他也过去给开锁拖船出来,他们要逃走,怎么不会带上他! 可是……他并不想逃啊! 狐逑一边策马,一边看向了城南处不断发shè的箭矢,还有列队持盾步步坚定朝城内挤压来的敌军。 可是他要是不逃,也未必有活路啊! 来人就算不屠城,不杀俘,但他虽然没有具体官职,但管的事务之多,在上阳也算是个中级以上的官吏了,到时候就算不杀俘虏,也会把他这样的军官拎出来杀了以儆效尤! 狐逑只听见耳边什么声音都有,脑袋里也一片混乱,登时什么样的想法都有了—— 早知道他就自己跑去,拖一条船,看看能不能划出去,逃出上阳,一路往北,回旧虞去! 等他到了河岸的库房,此处紧邻浅滩,离那些停靠在河岸的大船距离十分近了,人却很少,因为大船上下来的将士都已经攻进了城内,这里就像是风暴中心般安静。 他甚至能仰头看到一些高大斗舰的船舱处伸出来的一排排棹桨,河水拍打岸边,大小船只随着浪高高低低,相互倾斜挤压在一起,发出令人觉得恐惧的连绵一片的嘎吱声音。 库房外,站了上百人,有的是卫兵,大半是上阳的将领官吏,不少人都受了伤,钟仑肩上中了一箭,勉力强撑着身子站着。这些人,都是有可能知道这儿有船的人,但其他的小兵,怕是也想逃,却根本不知道能往哪里逃。 狐逑被他们目送着去开库房大门,拿青铜锁的手都在发抖。 他们就这么逃了?剩下的人呢?是会被俘虏还是被杀? 但这些疑问其实他心里自己都有答案。城外有兵,城内又被人奇袭突破,已经几乎毫无胜算,留在这儿也是等死。除了这些船只,其他也根本没有能逃出去的办法,他们肯定会尽力让自己先走。 而且就算有这些船只,他们也相当于是从敌军的船队里浑水摸鱼,从人家眼皮子底下而逃,一个搞不好,他们也都要丢命。 狐逑打开库房的木头大门,哑着嗓子道:“船只都在里头,有的虽然有木架轮子,但其实也可以下水的,可以勉强划船。” 钟仑对他点了点头:“你也跟着上船吧,虽然你是晋人,但你留在这儿,怕是没等到有人来问你出身,就有兵把你砍死了。现在一片混乱,你跟我们走才更好。” 这话说的很奇怪,仿佛觉得他不想走,再劝他。 狐逑还以为来的敌军是魏军。但就是这样,他心 分段阅读_第 32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里也是不想跟他们走的,他和舒递出消息后,其实估计旧虞已经收到消息了。旧虞如果有人关心他,怕是应该能猜出来他身在上阳。他也想要想办法回旧虞和家中团聚—— 他看着一条条小船被拖出来下水,也伸手帮着拖船,给那些受伤的将领帮帮忙。 但就在他脚也踏入浅滩江水,打算返回帮他们再拖船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不远的呼喝! 几艘不太远的大船上的将士似乎看见了他们,在甲板上吼了些什么。 显然这些大船上没有位置靠岸,所以还留了不少水兵在上,他们发现有人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而逃,也大喝了一声,一群人举弓靠近了甲板边沿,朝他们放箭过来! 钟仑吼了一句:“上船!” 眼见着箭矢兜头而下,狐逑毕竟不是个练武的人,只感觉随时天上都能掉下个钎子也把他chā成串,吓得两脚都有些发软。后头有个武将还算心好,推了他一把,把他拽上了有船篷的船只,后头有人一推,船入了水。这艘船上有几个人他都数不清,只听见船篷被一连串箭矢扎的像是雨天薄瓦,头顶令人肝颤的一阵噼里啪啦。 有人吼道:“拿桨,划船!走啊!” 狐逑也连忙拿起脚边的桨,拼命往前划船—— 他们也在大船的缝隙之间动起来,然而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竟也有艨艟从大船缝隙里划动,朝他们冲来!狐逑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后头有一架小船被从侧面冲来的艨艟拦截,几乎撞翻,船上的人抓不住,一个个掉下船来! 而头顶上的箭矢几乎不停,船篷两边的空隙里,还不断有箭矢飞进来,几次差点扎住他的脚! 他们就像是在巨大堡垒建筑里疯跑的孩子,划着船艰难的在大船的缝隙之间辨别位置,尽量往对岸而去。 而狐逑也越来越心慌,这再划下去就到河中了,他就离旧虞更远了!而且到了河中水流就更湍急,他还不一定能不能游出去——不如现在跳船,趁乱游走上岸,找个树上躲一躲也行,等仗打完了,他就走回旧虞去! 而且,等他离开这里,他就也可以告诉其他人舒的方位! 一时间,归家的想法冲破了所有的胆怯,就在他们躲在一艘大船后前进,少了不少箭矢来攻击他们的时候,狐逑一不做二不休,扔下船桨,翻身跳入河水中! 然而河水比想象中湍急,他水xing虽然不差,但是怕是很难朝某个方向游动。 耳边传来了刚刚他身在的那艘小船上的惊呼,甚至还有人喊着让他抓住船桨,要拉他回来。 狐逑想着,要不然就放弃往上游,先顺水往下漂走,远离战场,然后再找地方一鼓作气游上北岸。 狐逑并不知道自己蹬水的姿势,看起来多像个溺水的胖子,他这还没转身看看自己的位置,忽然一只手,一把从水里揪住了他的后衣领,道:“你怎么落水了!走!快点划船走,我拽不动他,万一一会儿再放箭,他非被扎死不可!” 狐逑猛地回过头去,竟然看到是钟仑探出半个身子拽住了他。 钟仑白胡子上沾了不少血迹,脖子青筋bào鼓,喊道:“小子,别动!老夫受伤了,要拽不住你了。你们先别拽他上来,咱们先再游远一点!” 狐逑差点喊出口:你放我走啊!我不要跟你们去南岸!我不要去找其他楚军汇合! 钟仑道:“你们也帮忙拽他一把,拉住他。年纪这么小小的,别让他死了。快到了,我们这就快到了!” 狐逑还没来得及挣扎,几双手热心的抓住了他胳膊衣服,狐逑整个人就像是被网兜住的草鱼,牢牢扣在船边,拖着他这条大鱼往对岸飞速而去。 狐逑被钟仑拽住衣领,勒的脖子都要喘不过气,他这会儿竟能体会出舒当时被他热心的胸怀给闷到昏过去的心情! 钟仑似乎肩膀受伤确实太重,看其他人拽住了他,也痛苦松开了狐逑的衣领,指挥着船队往前快些走。 狐逑咳了咳,终于缓过一口气,虽然知道钟仑确实是好心,但也有些气恼,喊道:“你都能想着救我,怎么就不能想着救一把留在上 分段阅读_第 32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阳城内的将士!他们有的人年纪不也就跟我一般大—— 几十条小船已经驶过了河中心,晋国船队中的小船虽然也想追击,但也被落了好一段距离。 他说完这话之后,钟仑所在的小船上,一片寂静无声。 钟仑半晌沙哑道:“因为我没办法。打仗就是这样。但至少你,我伸伸手还能救。” 狐逑被拖在水里,半低下头,下巴沾水,道:“……虚伪。” 钟仑还没开口,船上另一个小将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我看你才是虚伪!只要打仗就有输赢,若是我们赢了,你是不是也要觉得是我们杀了敌军的将士!有本事你就让列国别打仗!否则只要打仗,就要有当将领的人,就要有人来承担人命!你要是没本事让天下太平,就更没资格指责尽力了的将士!要是想,谁不愿意守住城,让人都好好活着!” 狐逑吃力的转过头去,只看到那小将竟眼里噙着泪水,愤怒且悔恨的望着他。 他什么也没多说,但狐逑一时间竟觉得,或许他也有兄弟友人被留在了上阳。 钟仑这等年纪的老将,遭遇的战败与职责太多了,他早已不在乎狐逑这样的说法,心中摒弃一切多余的想法,眼前只有下一步的计划。他道:“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我这把年纪,还出来了还活着。一会儿上岸,直奔富颉在南岸的军营吧,那里应该还有不少民兵。他的部队应该已经被俘虏了,我们尽快往南赶,收拢余兵,找地方停顿,等待大君的指令。” 而另一边,南河也在船只上,看见了数条小船驶向了对岸,只是他们晋国船队已经编队,再派遣小船去追,不但会打乱阵型,还十有八九追不上。 她看着远处,深蓝色的天空已经被稀释成灰蓝色,也抬手道:“让他们别追了。” 守上阳的应该是钟仑,他也是一把年纪的老将了,俘虏了既没有什么用处,她也不想让一代老将晚年落入敌营。 她转过身来,看向上阳城内。 上阳城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投降了。毕竟攻城战中忽然被人大批从后方攻进,这就是摧毁军心,怎么都不可能再守住了。只是这次的打法,也是出奇制胜罢了。城外的秦璧和乐莜根本不是在系统化的攻城,而是用猛攻来威胁城内,让上阳城内紧绷到了极点,各个方向的将士都吸引火力,才能让南城的将士迫不及待的迎接芮城的船队,迎接“胜利”,急急忙忙的就让他们上岸了。 在城中军队开始俘虏后,各个方向的城门也陆续打开,城外的晋军这时候才迎风立起军旗,收起了刚刚攻城时堪称丧心病狂的凶狠,一个个列队,进入了上阳。 南河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但她听到晋国的船只上,bào发了一阵阵的欢呼,忽然觉得夺下这座城,对于晋国将士来说实在太重要。被占据不过小半年就拿了回来,晋人又再度守住了黄河一线。 南河也忍不住在想,就算他们能够俘虏楚军,但其中怕是也有不少士兵因此伤亡。 而且,晋楚两方各有伤亡,简直如同手心手背。 她之前也想过,非要如此不可么? 可这天底下就已经容不得和平共处了,她若是当时身为荀南河就那么病死了,晋国被灭怕也是迟早的事情,在未来楚国对外征战抵御的过程中,更要死不知道多少将士。 但她早已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结束这一切的唯一办法,就是一统。 一统南北怎么都要有人死,有人伤,有人背井离乡。唯有尽快让晋国能够和楚国谈判、结盟,才至少能让她在乎的两个国家不会再彼此激烈争端,也能让她在乎到人,能在未来愈来愈白热化的列国争端中活下去。 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方向,知道自己该做的事情,就不能再自责于一些无可避免的事情,更不能阻止自己的计划。而南河也明白,只有自己强大起来,她的仁慈,才是有价值的仁慈。 南河望着远处的天色,紧了紧衣衫,道:“走吧,我们也下船。回上阳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狐逑:“我终于知道了那天太子被我的胸 分段阅读_第 32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支配的恐惧。” ** 然而不但舒被拽跑了,大球短时间也没办法跟他病秧子哥哥团聚。 *** 第93章 子之还兮 旧虞。 南河行走在狐氏宅府的回廊上,忍不住感叹道:“倒真是比曲沃好些大姓还要显得富庶了。你若不是早早将家财账簿呈与曲沃, 又奉还土地与佃户给旧虞, 否则我真不能容你。” 狐笠咳了咳, 道:“狐氏留得家中上下数百条命已经不易, 又哪里还会想那些。更何况大君又以让臣上御史台为官,以后可是要去削晋国上下各个氏族。” 南河微微挑眉,回廊上已经因初夏挂起了些防蚊虫的竹帘,她道:“你弟弟,仍未寻到么?楚国俘虏里没有他?” 狐笠摇头:“但臣听到俘虏之中有人说,说狐氏有兄弟两个到了上阳。一个给商牟做事,一个主管军备事务, 但他们也不知道名字, 毕竟狐氏也算士, 他们只尊称兄为狐君,弟为狐子。” 南河一愣:“怎么会是两个人?” 狐笠叹气:“臣也不知,只是狐氏小宗在之前与我们割裂,确实分家之后, 小宗举家往秦国逃走了, 下落未知。或许其中一个是小宗的子弟,也流落到了上阳?但我猜,之前狐逑将攻打芮城的消息递出来,他应该是商牟身边做事的。前几日攻城下来后,您说商牟往东去了,会不会把他也带走了……” 南河:“那也有可能, 不过狐逑若不是崭露头角,怕是也不会带他走。至少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狐笠紧锁眉头:“是,纵然知道他无恙,却也怕他在楚国受苦。只是您说有意让晋楚结盟,也就多了寻他回来的希望。” 南河和他说着,穿过走廊,踱步进屋内。 上阳攻打下来后,南河立刻命人将俘虏向北安置到旧虞一代,然后命人立刻将楚国没修完的城池立即修好。毕竟楚国修城的本事,少有他国能比,他们进攻的时候也没有使用投石,所以城墙基本没有损毁,秦晋大量兵力涌入,怕是只要三四日就能将城墙修好,让上阳成为铁桶。 而且上阳城攻下来的极快,楚军在上阳城内的军备粮食都是按照苦战半年的数量来囤积的,还都有不少剩下的军备,给晋军省了太多的功夫。 南河自己心里都忍不住感叹,真的像是把上阳这个毛坯房借给楚国几个月,等人家精装修了之后再立马收回来。 她自知楚军从境内调兵还需要时间,而且辛翳应该也还没到黄河南岸附近,上阳可能不会立刻被楚国攻打。 她防的是魏国。毕竟魏国的部队都是箭在弦上了,忽然上阳易主,按理说以魏国的战略来考虑,应该照打不误。但可惜的是,魏国毕竟是中原中心,又占了成周,自认是周礼正统。 像楚国和晋国开战之前,都会找些体面的理由说是晋国破坏了协议,而且意图南下打楚国的城池,所以要反击——只是这反击就像是别人拿了他一袋米面,他打的人全家老小住院似的。 但好歹是个理由。 像魏国,那理由就更要有春秋霸主的遗风,打仗都不是为了利益,是为了平衡,是为了我大国的公平和正义,所以他们的理由就自然冠冕堂皇些。 魏军对外宣称的是,晋国是姻亲是旧好,被楚国欺负了还无力还击,魏国自然要帮上一把,击退楚国,把上阳还给晋国。 但谁都知道,到时候魏国肯定不会还,说不定还能找个理由把晋国灭了呢。 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 然而这会儿人家晋国自己拿回来了,魏国这理由就行不通了吧。不但行不通,你还要客客气气说一声“恭喜恭喜”。 可魏国野心勃勃,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既然想要上阳,肯定还会再找理由,现在人们还有上古要脸的遗风,但肯定不会让要脸这件事阻止自己的宏图大业。 南河攻下上阳之后,立刻修书递jiāo魏军,言语中充满了客气到虚伪但就是挑不出错的感谢感激,魏军怕是已经在攻打上阳途中,收到文书后不得不停顿脚步。 魏国回送公文也来得很快,也很假的说什么:“哎呀那魏 分段阅读_第 32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国大哥就放心了啊,就怕你们呢被楚国小流氓欺负。对了,魏妘身子还好不好呀?” 得了,又是一波套近乎。 字里行间都能想象得到彼此的假笑。 但这样的文书,至少让魏军还没找到理由攻打上阳,但他们也没有撤军。 南河也在考虑,魏国是想要先对晋国不利,还是打算哄哄老实人晋国,然后先去和那边已经入侵楚国东部的齐宋一起,先打楚国? 但不论是哪个选择,最危险的地方还是上阳。 南河作为晋王,自然不能留在这样随时可能被攻打的城池中。再加上似乎秦国北部有变故,秦王只说了一句:“赵国死心不改。” 便与一部分秦国船队逆流而上,打算返回秦国。 南河没想到赵国一边和晋国说着什么想要会盟,却把手伸得那么长,还对秦国动手动脚。秦王临走之前,她也连忙道:“其叔帮我夺下上阳,我也理应带兵往北助您。” 秦其却想都没想的拒绝了她:“不,上阳此处局势更紧张,守住了这里就千万不能丢。我把秦璧留在这儿,也是要与你们一同守住上阳和黄河上游。不过我确实也需要你帮忙,你可以借我一部分北地的晋兵么?” 南河自然答应,道:“耿有期如何?您应该也认识他吧。当年君父打仗,可少不了他,他虽年事已高,却宝刀未老,在晋过北地带兵,但我却觉得他可不想就这样告老。” 耿有期,正是在淳任余死后,拿着虎符前来解围,杀死自家小辈忠心护住的老将。 因耿况投靠白矢后失败被杀,耿氏小辈更不得重用,耿有期也脸上无光。但毕竟有这样赤诚的老将,若能借此机会,给他一个带着耿氏小辈上战场的机会,那就是多了一个回头的机会,往后若是赵国有异动,北方也可有将能用。 秦其满脸惊喜:“耿有期!这老东西还没死么!当年可没少与他喝酒打仗!他入军营早,虽只比我与任余大几岁,却满口称自己身为大哥如何经验丰富,若是能有他去,那就算是我们兄弟再聚,联手打仗了!” 南河能凑到这样的好事,自然也开心。 但秦其临走之前,她心里压着的事儿,却不得不说出口:“只是,我实在不能迎娶蓝田君,此事我也与蓝田君商议过,和朝中近臣商议过。自己的部队,还是要自己带出来。更何况她心中牵挂秦国,实在不该让她离乡。” 秦其沉默半晌,道:“是她与你说了什么?” 南河:“是我心意已决。事业无成,也不配娶妻。” 秦其:“好。至少你不是因嫌她而不愿娶她,否则甭管你是任余的亲生孩子,甭管你是个未冠的小子,我非要打你一顿不可。” 南河笑了:“怎么会,她那么好。” 秦其松了一口气,半晌道:“其实你想与我说的,不止此事罢。” 南河没想到他能瞧出来,也不得不佩服,有些犹豫,道:“晋,有意愿与楚和谈。” 秦其看了她一眼:“你在这儿想,是一回事。能不能真的和谈,就是另一回事了。我这些日子已经瞧出来了,你心里装的事儿很多,也不止瞧着晋国这么大的地方。你毕竟也是一国之君,淳任余也曾经和魏国联姻,也曾与赵会盟,与楚定下协约,但这些都无所谓,只要你能做到外政行事时,想着秦国会不会背腹受敌,就好。” 南河让他这样一说,陡然觉得虽有秦晋之好,但秦国可真是一颗红心捧到跟前,认准了的事儿是谁也改不了。晋国倒是一直也对秦国很好,但想想淳任余在国策上倒也经常与他国结盟,简直就像个huāxin浪子…… 还满嘴说着:“我都爱,你们我都爱——” 这里的秦国虽未能成为历史上的大秦,但这些行事的风骨,连南河也觉得佩服。 如今楚国还没什么动静,魏军压着大军不动,上阳附近的几片低气压,竟然形成了一片短暂的风平浪静。 蓝田君与乐莜扎营暂留在上阳一代的,南河带近侍卫尉暂居旧虞。 这会儿坐在了三面院落通透的屋内,狐氏的女子端着用浆果酿成的甜酒走来,为 分段阅读_第 32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二人斟酒。那几个年轻女子对南河还敢好奇大胆的抬眼看,但对于狐笠却恐惧且敬畏的多。显然这个年轻的病秧子在狐氏成为家督,也有不少铁腕。 狐笠小酌了一口,道:“怕是师君很不赞同与楚国结盟罢。若是楚国能与我们坐下来好好谈,我倒是十分赞同您,但问题是,楚国不一定想要跟我们结盟。您没有考虑魏国么?” 南河摇了摇头:“齐魏已经结盟,你想宋国虽然也掺和其中,但宋国是齐国的属国,不算是结盟的势力。而我们如果也参与进去,怕是也只能成为魏国的属国了。结盟犹如婚姻,可容不下多一个人。而且我们的实力,也不足以在结盟中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她不太喜欢甜酒,但难得有能下咽的酒,她也多喝了几口,道:“你看赵国,都已经在跟秦国有摩擦,也不像是和我们真心诚意会盟的意思。楚国虽有矛盾,但我认为,楚国会想在黄河南岸攻打魏国的一些城池,我们有船,有地理优势,如果能和我们会盟,楚国拿下一些魏国城池是极其容易的。更何况,我认为楚国不结盟,或楚国背信弃义,也只是旧日或臆想出来的印象罢了。” 狐笠点头:“确实,小楚王名声虽不佳,但当时确实也有和各国jiāo好的意图。毕竟当年是令尹荀南河亲自来各国递书,就因为荀君来了曲沃登了云台,才有那协约和几年的和平。不是不能谈,就是小楚王毕竟年轻,晋楚之间,细说来有不少芥蒂,包括去年撕毁协约一事也让楚国很难信任我们,所以我认为这事儿不太容易。” 南河自然知道不容易,否则她也不会让夜里醒来的寐夫人催促着车队快马加鞭的也往辛翳身边赶。 要是这头晋国的态度够好,给出的条件够优越,那头她再好好劝说一下,说不定能成。 真不行就……吹吹枕边风。 不对,这个词也不对。她又没真的当个夫人,床都没上去,吹个毛线的枕边风。 而且昔日班主任,如今吹枕边风,如果带入某些她上学时候的想象,简直能写成跌破三观的色情恐怖小说。 南河心里计划的好好的,但真要到实施,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撑着脑袋,头也有点发晕,狐笠连忙道:“是大君不胜酒力么?这些果酒的酒劲也不小,您刚刚是不是贪杯了。” 南河本来酒量也不咋地,没想到这个小晋王的身子酒力更差,她自己看着酒爵都有点无语:“是不是晋国的爵更大,我以前也不至于两爵就晕。” 看样还真是,秦晋都是爱酒之国,连酒器都做的更大个了。 狐笠连忙起身道:“我叫宫君他们来扶您回去。” 南河起身:“那倒不至于,有些眼晕罢了,回廊转过去就是居室,我回去歇下便是。白日喝几口果酒便成这样,说出去也丢人。” 南河说着,便往回廊上走去,狐笠有些不放心,正要跟过来,南河却看见转角后的回廊上,一块明亮的白色圆形孔洞悬浮在空中,隐隐向外扩大,她依稀能看见一切石头的峡谷和峭壁,那头干燥的热浪与灰尘,似乎要扑面而来。 她一下子顿住脚步,转头看向要跟上来的狐笠,道:“别跟我来。我自己回去。” 她语气有几分硬,狐笠也只好站住脚步,向她一礼:“大君小心慢走。” 话说完刚抬头,南河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她一步步朝着那悬浮的孔洞走去,热度愈发bi人,她心下定了定,倒是比上一次镇定许多,一抬脚,迈过了那孔洞,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回国,这两天事情很多,所以今天文章内容比较少,明天一定多更一点,剧情也会多一点。 南河喝了酒,xing格也会有点不一样,马上也要跟玩家争锋相对了。 * 辛翳:车队到底什么时候来,说好的枕边风呢,我都躺好了,还要多久才来! 第94章 著 南河一走进去,便感觉到周遭的气息都变了, 空气中有香料与牲口的气味, 她站立在一处石头峡谷之中。两侧的山石嶙峋且颜色绚烂, 将这条沙路挤成窄 分段阅读_第 32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窄一道, yin影蒙蔽整条峡谷,她仰头看,两侧石壁形状凸出且极其近,天只有一条缝隙,深的让人不敢细看。 草木不生,连株营养不良的黄草都没有,只有柔软滚烫的沙子在脚底, 石头像是生铁一样锈着, yin影之下也红的惊人。地底下仿佛有莫名的热气熏上来, yin影下的峡谷里并不湿冷,反而脚下沙子都是烫的。南河低头,才发现她果然换了身装束,光着脚, 裹着深红色的袍子, 腰间挂个瘪水囊,一摸脸上,面罩还在。 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的听见身后传来铃铛的声响,回过头去,一支骆驼队伍缓缓走来, 扛着香辛味道浓重的货物,人也裹着深色麻袍,骆驼和人都走得无声无息,唯有铃铛作响。 他们瞧不见南河,只疲惫的往前走,南河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微醺的感觉还在,倒是也有点晕眩,放慢了脚步,与他们并行。 峡谷弯弯曲曲,望不见头,但渐渐宽阔几分,偶尔两侧有人将地毯铺在沙地上,身边摆满了图案精美的陶罐,席地而坐,不知道在摆摊还是在歇息。 然而走不多远,渐渐有人声喧闹,她转过一个弯,眼前陡然刺入光亮,她被眼前景象震在原地。 两侧yin影下深红的峡谷尽头,豁然开朗,一座明亮娇艳的粉红色石材建筑出现在远处,她几乎有一种石破天惊走过艰难踏进神域的错觉。天光下那座建筑只显露了小半张脸,但那惊人的金粉色几乎能映进眼底,照亮这一段还没走出去的峡谷。 她第一次意识到,石材也能有如此层次丰富且绚烂的色彩,那建筑只有两层,嵌在石壁中,希腊式精细雕刻的廊柱中间有数座高大雕像,五官衣服有阿拉伯的风格,遒劲骄傲的带着玫瑰色的光芒,靠石壁站立着。 这一眼,不但震慑她此刻的内心,也在未来两千年内,一次次震慑着无数来这里的人。 不比那已经被覆灭的亚历山大港,这个城确确实实留下了知名的遗迹,她就该在看到那铁锈般的峡谷时就该想到的。 她像是被牵引着脚步,缓缓走出峡谷,豁然开朗,天光骤亮,站在了那嵌入石壁的粉色神庙前的空地上。神庙身前有几道台阶,除了台阶上空着,其他地方满是骆驼、驴车,地上的摆摊,看货的行人,热闹非凡。往左侧望去,过短短一条道,就是一片更大的空地,似乎有更多的人聚在那里,她甚至还隐隐看到了有嵌在石壁内的小型的“银行”与浴室,浴室上挖了几个通风的孔洞,不断有热水的白烟从中冒出。 她没来得及往那边走,忽然听到一句:“喂。康熙——” 南河愣了一下,转过头去,才瞧见是一位同样带着面罩的“过路人”。 他身穿褐色罩袍,也光着脚,腰上有彩色碎步的腰带,面罩上写着“唐太宗”三个字。 南河对他没什么印象,上次,他和另外一个“朱元璋”似乎都没有开口,而是在远远的看着他们。看起来也是沉得住气的人啊。 南河对他稍一点头,唐太宗表现的稍微比上一次热情了几分,道:“我本以为我们不会见面了,看来幕后有人在有意安排我们这样的会面啊。我看这儿好眼熟,就想来问问大学者,这是哪里?” 南河道:“佩特拉古城,这座建筑叫哈兹纳宫。是历史上纳巴泰人的所属地,不过纳巴泰的历史并不详细,具体时间我也猜测不出。不过应该跟上次差不多。” 她说着,一边往神庙前走,想更靠近一些看看。走上台阶,她就很快看到其他几位玩家也混在人群中,有的在看地上的商品,有的还在惊叹眼前的建筑。站在神庙的台阶上,果然众玩家也看到了她,纷纷朝她走过来。 上次那个活泼些的武则天,再度上来,十分亲密一般要去挽她胳膊,大惊小怪道:“我以前在网上看过这儿的照片,这里到底在哪儿?是沙特么?” 南河跟人并不太容易快速亲近,也不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就想抽回手来,但武则天拽的很紧,她只得道:“在约旦,但不是约旦的现代城市佩特拉,这里离死海不远,靠首都安曼比较近。算 分段阅读_第 32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是丝绸之路的西侧最主要的经贸站之一。具体历史年代我推测不出,不过这里离我们上次的亚历山大港并不太远,而且很有趣的是,亚历山大港的那次战役没多久,埃及艳后上位后就派人攻打了这里。这里晚于埃及几十年,就也成了罗马的行省。” 那个上次没说过话的朱元璋也放松了些,他伸手摸着墙壁,道:“我之前旅游还来过这儿,来这儿拍照。不过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回到这里。两千多年前,这儿如此热闹漂亮啊。” 武则天道:“那为什么要来这儿。就因为同一个时代,还是说有什么暗示?” 南河:“至少我们在一直往东方走。不知道下一次,如果我们还有下一次会面的话,会是在哪里。”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次武则天上来就缠着她。 但可不比上次大家刚见面,在这紧邻的第二次会面中,局势却已经比上次还要紧张的多了。 其实并没有隔开多少天,但齐魏联盟了,秦晋会盟且夺取上阳了,齐宋联手攻打楚国了,赵国也开始又想对秦国下手了。 南河觉得是酒劲让自己变得想挑事,微笑了一下,道:“或许暗示些什么,毕竟在现代,我们处的这个地方,位于以色列、叙利亚和巴勒斯坦之间,也算是兵家必争,战火jiāo加吧。” 众人一下子又彼此看了一眼对方的面罩,没怎么说话。 南河道:“既然来了,机会难得,我们也去往前逛了逛。” 摆摊的毯子上什么都有,从蛇皮缎料,黄金首饰,到香料油膏和大马士革的匕首,佩特拉城生活的纳巴泰人是个专门经商,足迹遍布各大文明古国的游牧民族,这里又是从中东印度等地通往希腊和地中海各地的门户,自然留下了这样一座繁荣的古城。 往前走去,右手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石窟,外头雕刻着石头的标牌,或悬挂着彩布,如同蜂巢一般镶嵌在粉色石壁中,空气中还有nǎi味与油味的食物香气,有不少临街卖食物的店铺,就这样把他们做的油饼或糕,放在干净的石板上。还有卖骆驼与马匹的小店,有镶嵌着门框的旅店,在几层高的位置,搭着长长的梯子,喊着什么请人上去暂住。 神庙、浴室、店铺和住宅都镶嵌在这一整片的石壁上,不停地有人上上下下,还有些皮肤微黑披着头巾的丰腴女人,正扛着图案华美的陶罐,结伴去取水。 走出去不远,更开阔,那就是到了一整片倾斜的山壁上,能看到远处连绵不绝全都是这样绚烂的石山和人流,整座城市都镶嵌在石头下的yin影里。 忽必烈走没有多远,站住了脚步,南河便也往那里一看,愣住了。 那个铺子的暗红色地毯上,摆满了各地的钱币,并不是当纪念品卖,而是一袋一袋,显然是为了让旅行到这里的人兑换买卖钱币所用。 她眼尖的看到有罗马的银币第纳尔和金币奥雷,罗马的金币与其他国家相比更厚,头像也更精美清晰,显然代表了罗马此时的强盛。还有贵霜、迦太基和埃及等地的金币,而角落里摆了些亚历山大东征旧币,这些金银币都在亚历山大死后分裂的各国中通行了上百年,随着亚历山大死后留下的最大的塞琉古帝国也在此时的十几年前灭亡,这一部分德拉克马银币也都不太值钱,被扫到摊位的最边上了。 然而忽必烈盯向的是一袋青铜刀币,其中还混了一些铲币,环币,只要一打眼,就在熟悉不过。 不但如此,旁边还摆了几卷布帛丝缎,显然是代表这些布料也能在一些国家当货币使用。 那丝缎的云纹或夔龙纹更是让人眼熟。 这都是先秦中原的货币。 是这些商人或在路上以物换物,或千里迢迢到中原去,而换回来的物件。 不少玩家,怕是从未觉得这些西方古城和战国处在同一个时代,而在这儿亲眼看到中原货币,确实会让他们震惊,也意识到,世界是紧紧相连的。 而且南河之前就猜测过,忽必烈或许会是来自秦、燕、赵这样骑兵强大,受游牧民族影响较重的国家。而丝绸之路在这个时代就已经存在 分段阅读_第 32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也听说过多年前秦国赵国都接触过西来的商人,因购买了印度与阿拉伯的棉花,而让北方的棉产量往前迈了一步。 或许这些东西,就曾经是忽必烈以某种身份赏赐给西来的商人,他在这儿见到所以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忽必烈微微歪头,语气也算和气:“你怕是见到这些不会吃惊吧。” 南河:“不吃惊,却也感慨。走吧,他们已经往前去了。” 他们走过不少让人流涎的食物店铺,来到了一处广阔的半坡上,那里还修建了罗马式的剧场和高大神庙,剧场那里似乎正是演剧的时候,坐满了商人与旅客,他们显然凑不过去了,就随便找了个台阶,在神庙的yin影下席地而坐。 唐太宗站起来,他看起来xing格并不像是不善言辞,但上次一句都没有开口,显然戒备心很强。 他一边向远方眺望着,一边道:“不知道在座的,有没有听过有个系列游戏,叫做《文明》。我越来越感觉,我们好像就在这样一个游戏里。各自建造不同类型的国家,管理它,选择这个类型的国家应该有路线,一边不断强大、处理内政,一边防止别的国家攻打,或准备吞并别的国家。” 武则天道:“所以,你认为那些系统做了这么大的场景,就是为了制造一个完全拟真的游戏?” 南河抽了抽嘴角,这一对儿老少夫妻,或者是公公儿媳,竟然以这种方式,在这儿对上话了。 不过她还以为他们的代号里,每个朝代都会只有一个皇帝,但这会儿却出现了两个唐皇。是因为这两个历史人物的特点都十分吻合玩家各自的特点,还是因为本来有许多玩家都拥有代号,只是活到后来的只有他们七个,就自然有代号处于同一时代的巧合。 唐太宗思索道:“这个游戏背后肯定有什么目的。他们希望借与我们模拟出什么来。我猜,会不会是历史的另一可能xing。毕竟上次,咱们这位大学者也说了,我们正处在世界上各个文明古国突变的时期,会不会希望我们能创造一个跟历史上秦汉完全不同的王朝。借此来……改变历史,改变我们曾经被欺辱的上百年,改变国家的状况!” 武则天微微低头,其他几个人竟也陷入了思考。 显然这个解释能说服很多人,却说服不了南河。 忽必烈转过头来,看向她:“你怎么看,你想过我们这个所谓的系统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南河半晌道:“虽然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的这个说法,怕是说服不了我。首先,我们该理解,什么叫改变我们曾经被欺辱的上百年历史。什么叫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王朝。” 唐太宗道:“就是不要让腐朽的王权完全掌控这里,至少带来一些改变,一些土壤。” 南河笑了:“我认为,这个时代并不像我们想想的那样做游戏场景和人物一样做出来的。但幕后,一定有对世界历史十分熟稔的人,这样的人,就不会产生你这种想法。” 唐太宗似乎年纪并不太大,或许受一些复兴伟大中华民族的想法影响很深,他神情有些激动,南河微微抬手,道:“各个文明的上古时期,都会有看似开明有活力的初级政治制度,适用于上古的人口和生产力。随着发展,这个初级制度也会不停地演进变化,但就像登台阶一样,随着发展,前进就不够了,就需要迈上下一个台阶,产生质变了。在进入这个新阶段之前,同一台阶上的国家往往是以‘数量’来比较国力上下,但如果有个国家先迈入了下一个阶段,那就往往与其他国家不在一个量级了。” 忽必烈:“那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岂不是就从一个台阶正在往另一个台阶上迈的过程。旧的诸侯制度被淘汰,新的集权制度该诞生了。” 南河点头:“正是。像诸侯与天子的上古时代已经在中原持续了千年了,因为人口增长,因为产粮不足以应付人口bàozhà,或者等等的问题,所以也到了被淘汰的时候。中央集权就是适应这种人口、生产力与科技条件下自然而然演化的最合适的体制。韩非子与马基雅维利虽然相 分段阅读_第 32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差一千多年,但他们观念的相似xing也代表了集权体制在世界各地的普适xing。” 唐太宗却像是有点说不通:“那我的想法又有什么错误!既然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才需要系统来探索文明的多种可能xing。只有建设和历史上秦汉不同的政治体制,我们就有机会诞生更早的诞生更好的制度,说不定我们到了近现代也就早早变革,成为了强国。” 南河忍不住摇头笑道:“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地域、作物、环境下,诞生了许多不一样的民族和国家,但只要他们人口增长,只要他们强大起来,就会诞生高度集权在一两个人手中的制度。这条从看似开明的初级政治,进化成高度集权的政治制度,再到进化成我们这个时代的近现代政治体制,是一条必经之路。你盯着我们贫弱不过两百来年的历史不放,怎么不想想有多少文明就消失,我们所在的佩特拉如此繁华,六百年后也是空城鬼城,就算是近现代强大的欧洲中东各国,也在六世纪到十六世纪黑暗了多久。” 南河说话还是很客气的。她毕竟课堂上什么样的学生都见过,什么时候都能做到和气解释。 忽必烈可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 他显然理解了南河的说法,对唐太宗也没什么好感,这大哥在一旁不屑一顾道:“不适应那个时代的制度,就是耍流氓。你说的好的制度是什么,就是近现代人才觉得好的制度。那我告诉你,未来8012年的人类强大到称霸宇宙,他们的政治制度是绝对的公平,每个人都有做一天大统领的机会,那天可以随便制定法律,处死别人,想干嘛干嘛。” 忽必烈大哥冷笑:“你觉得有病,但未来人却觉得这才是真正先进的制度。然后他们到二十一世纪,非觉得我们的政治制度落后,要把这套东西带给我们,说‘万一你们更早的变革,成为了未来强国呢’,那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强行被套上这制度的你,看着身边陷入混乱,是不是想骂他们瞎他妈乱搞!” 唐太宗紧紧盯着忽必烈:“我看出来了。我才是真的来探索这个系统的人,来考虑这个游戏的人。而你已经活成了游戏里的人。你会把一切的事情联系到身边人的死活,你已经有了‘时代的局限xing’。你就是当年辛亥革命想着复辟的人!” 忽必烈大笑:“历史的局限xing——这个词也叫历史的适应和时效!如果你在那战国时代不会因为被人捅一刀就死,是无敌的,你大可以像个‘玩家’一样夸夸而谈!可我们除了有点现代的记忆,又和活在那里的人有什么区别!” 唐太宗登上几层台阶,俯视忽必烈:“历史上的秦国,就是明明让全民为军,抛弃一些进步和先进,只考量胜利而不思考文明!否则我们国家可能根本就不是后来的那个样子!是,独尊儒术中央集权虽然给我们带了上千年的先进,但这就是最好的么!我们就不能更好了么!” 忽必烈也站了起来:“你好一个夸夸其谈的口气!倒看你真的在列国征战之间,能不能活到最后罢!” 他们此刻已然针锋相对起来,甚至不止是在利益方面,就是说起想法与立场,诸位玩家之间,也可能如此天差地别。 南河自然心中也有想法,可她并没开口。 而旁边显然有人听不下去,连忙出来拉架。汉武帝连忙按住俩人胸口:“在这儿说有什么用啊,咱们不都要回去才能见真章,你们在这儿吵得我们也坐不住,真不行等一会儿回去了,你们俩派兵打仗去!” 忽必烈毕竟年纪大了些,他也是被唐太宗如此“玩历史”说法一时激起还嘴的想法,此刻看有人出来劝架,率先甩手,站远了一些停止争吵。 唐太宗还想说,看忽必烈这样子,也不好再开口了。 嘉靖坐的稍微远了一点,百无聊赖:“是啊,你们在这儿打嘴仗有屁用,回头咱们不也迟早要打的么。我都想不明白,咱们见面到底有什么意义。见一次还不够么,非一次次凑着场子想让我们见面。故意安排的?那就为了让我们在这儿相互打嘴仗?” 武则天转过脸,声音里带 分段阅读_第 32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着笑意:“这不也挺好的么?我们也可以一起聊一聊。” 嘉靖:“聊什么。聊怎么弄死对方么?” 武则天笑道:“倒不至于,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旅游,大家坐在一起好好聊聊不行么。更何况,若不是在这儿,大家怕是一辈子也猜不出彼此的身份。” 嘉靖冷笑:“你倒是把这当成是试探人的好机会。” 武则天笑起来:“只是想今早确认罢了。若不是上次见面,局势可不会像今天这样。你说是不是呀,楚王辛翳。” 说着,武则天摇了摇南河的手臂,对她歪了歪头。 她笑声从面罩后传来:“不是么?我们的代号应该都指代了我们的一些特征。康熙,少年登基却有权臣把控朝政,后来不得不招少年侍卫入宫做布库之戏,找机会擒杀了权臣,这与小楚王的过往,岂不是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 武则天抓住了南河的手臂,南河挣扎了一下,她实在不喜欢跟别人有肢体接触。 辛翳激动:可先生摸过我的脸,还让我抱,还主动摸了我的胸!这说明什么!四舍五入就是先生说爱我啊啊啊啊! * 如果不是穿越到了宋明清,那大谈迎来近代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人,都是耍流氓。 * 佩特拉也算知名景点了,如果不太了解可以微博(@铁菊老萝莉捅爷)看看图,我会搜点图片放上。 上次的亚历山大港,我也截《刺客信条:起源》里的游戏截图可以供大家想象参考,在我微博搜关键词就行。 回国后需要浪浪浪,吃吃吃,更新如有不稳,希望谅解。可怜可怜做梦梦见别人吃包子被馋醒的作者吧。 第95章 东方之日 这是要引战了? 而且南河之前也曾想过,为何自己的代号为康熙。 她当时也联想到了辛翳的过往, 难道系统是认为她行事的关键在于辛翳, 所以才给她这个代号, 还是说她的其他特点有和康熙类似。 南河想了半天, 也就她这事必躬亲晚睡早起累的像狗的人生,能和康熙有点相似之处了。 南河对她微微挑眉:“就这个原因?” 武则天笑道:“外界传言小楚王无才无学,但以这些年楚王继位后的强势来看,可不是这样。再说了,邑叔凭当初也算在楚国一手遮天,邑叔凭之女掌控后宫,却在小楚王十一岁时被杀, 死因至今外界不知。我却觉得是小楚王干的, 可这实在不像个孩子能做出来的事。” 南河心道:然而这还真就是个孩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但南河却认为, 一是齐魏想要结盟的事情怕是早就提上了日程,只是因为双方玩家互认所以敲定,二则是他们也早对楚国虎视眈眈。这会儿说起这个,怕是为了让其他玩家也先注意到楚国。 但这样一来, 武则天自己本身就是个容易暴露的身份, 她是早知道大家都在怀疑她身份,所以干脆豁出去要拉楚国下场? 武则天这样挑事,南河也不会被动。 南河笑:“是么舞阳君?齐魏如此快速的联盟,对付楚国,难道是因为你认为我是楚王,所以要针对我?那我猜猜, 你与齐国联姻,齐国会是谁呢?” 武则天笑:“你倒是反击的快,你要想说我什么就说罢,大家都没得证据,我也只是猜测。” 显然,武则天显然自知她的身份很容易被联想出来,所以在第一次会面时,她立刻说自己“变成女子”,又说自己刚进入系统没多久。虽然舞阳君年近四十,而武则天说话则透着一股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少女感,但也可能这就是她的xing格。 南河:“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猜测没有意义,因为如果要猜,我怕是能猜个遍。汉武帝继任之前被封胶东王,年轻时又靠迎娶贵女坐稳位置,与齐国太子也不谋而合,不是么?” 武则天盯着她,笑了。 汉武帝一副“别扯上我”的样子转开脸。 南河却不打算善罢甘休,武则天这样一说,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真的听信,针对辛翳,再加上辛翳本就是南方霸主,遭人觊觎,若是各方真的或明或暗的把矛 分段阅读_第 33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头转向辛翳,那他可就要难办了。 南河也不是个冷淡无争的xing子,这武则天把辛翳扯进来,她就必须护短。 那不如让大家都开始疯狂猜疑吧。 她转脸又道:“唐太宗李世民带兵打仗立下功劳,最后杀死兄弟夺位,这事情,怕是也有列国的公子能够对的上。朱元璋是诸位皇帝中难得出身贫农,而且是在南地发家起义,这在历史上也不多见,能够联想到的怕也是不少……我只是想说,猜测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嘴上说的风轻云淡,好像举例一般随口说了几句,但心里可丝毫不介意他们之间互相猜忌,先斗起来。她自己心里有不少猜测,就怕其他玩家没她想的细。 如今这样说说,各家怕是都开始小心自己身边的各国,有些之前没细想的事儿也可以细想了。 别怪她不省油,也是这武则天拉辛翳进局在先。 而且武则天怕就是舞阳君,她可能在第一次会面之后,就有些人开始试探或找到她了,她也发现自己瞒不住,所以刚刚在南河说出身份的时候,她也并不反驳。 唐太宗刚刚被南河点了名,面罩虽然遮住了脸,也能想象到他的脸色不好看,他说道:“刚刚说互相猜测没意义,我可不这么觉得。这局里应该有男有女,如果有男女双方靠婚姻联盟,就算是女方进驻男方的国家,那也相当于带资入股,俩人也暂时不用争个你死我活,可以一致对外。就算是真的只有一个玩家,也可以等他们横扫各国之后再夫妻内斗就是了。” 南河之前听秦王说起联姻,就想到了这个。 玩家之间的猜忌更重,而且玩家之间,如果是同为男xing,两国结盟,也会忍不住想自己会不会被对方釜底抽薪。但如果是玩家之间用联姻结盟,女方很有可能就是带兵带资产进入男方的国家,强势干政,虽然婚姻之间有猜疑,但也可暂时看作同一利益体。 虽然在南河看来,并不看好这种方式,但对于如今乱斗的局面,以及在地域兵力上不占绝对优势的国家而言,这至少是破局的手段。 这个说法,显然玩家之中也有人认同,毕竟谁都想结盟,谁也都害怕被背叛。 嘉靖托腮:“咱们之中能有几个是女人?再说了,这乱世年头,咱们都是侥幸活到这个时候的玩家,能有多少女人有这个能力?” 南河看向他们。 但在她认识舒,认识蓝田君之后,她却不太认同嘉靖的话。 而且她觉得这其中应该还有女人。 不止她,不止舞阳君…… 但她自己却不知,许多人对于‘康熙’的印象也有所改变,本来总觉得她像是个好好脾气博闻强记的士子学者,但刚刚那一番话确实把火油泼了众人一身,这倒是温柔好脸下头显露出不好招惹的样子了。 而且,这次会面是否也会引起玩家之间开始相互寻找? 局面会不会愈发紧张,那些被戳中了身份的人,会不会也有不安的异动。 会面的地点一次次往东,是不是还会有下一次,而且就这样一步步,到中原来? 南河一直到离开佩特拉,都还在思考这些。会面虽然还没有实质xing的进展,但至少也有不少玩家表现出了各自对系统的看法,南河其实也想要让诸位玩家回想一下自己刚入系统之前的事,她想要借此考虑分析一下,这个系统到底是什么。但显然还没有人往这方面想。 而且,她其实也大概能确定一些玩家的身份位置。 比如虎方与越国一代也有了异动,本来以为可以先对付齐魏,把他们先放一放,现在看来也要提防着了啊…… 南河离开了佩特拉,带着点酒劲回房躺在床上,岁绒和宫之省在走廊上低声jiāo谈走远,她翻来覆去的想这些事儿,外头天色还亮,她却一翻身,睡了过去。 却没想到,她这头睡下一会儿,便立刻在楚国醒来。 这些日子她每次醒来都是在路上,车马颠簸,她基本也就吃点喝点就睡下了,这会儿醒来,竟然感觉马车已经停下来,放下的车帘隐隐透出外头傍晚时分还算明亮的天色,她也愣了愣。 分段阅读_第 33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微微掀开车帘,只看见一片连绵的军营,有不少傍晚开饭的炊烟从无数军营之间褐色的帐篷尖上冒起来,看起来军营还很新,周边的木制围栏门户还没有撑起来,整个军营里似乎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南河心里都悬了一下。 看来已经到了,不愧是她一路的催啊,感觉连马都跑的掌疼,那些女使一路被颠的不知道要怎么埋汰她呢。 她这会儿,车马单一辆,停在一处大帐后,周围有士兵四五人背朝着马车守着,女使藤立在外面,昏昏yu睡的守着门。 南河想了想,拽开门帘走下马车:“已经到了?” 藤猛的惊醒过来,看了南河一眼,吓得双眼只瞪,忍不住看向她身后傍晚亮色的天空,哆嗦了一下:“夫人?!” 南河:“嗯,今日醒的早些,已经到了?我们这是身在哪里?” 藤摇头:“奴也不知道这儿的地名,只是中途有大君身边传令兵来找到,引着我们到这儿来的。” 南河望了望四周,看来是辛翳临时知道了上阳不再的消息,而后调兵重整军队,在黄河南岸某城暂且扎营。 看着扎营时候打下的木桩都是新的,而且很多都是地方驻兵被调过来,配甲和兵器都还没有统一。 地上泥泞,南河提起衣裙,道:“大君人在何处。” 藤连忙道:“这旁边的大帐就是大君的居所,不过大君应该不在这儿,而是在与众将议事,夫人怕是不方便去。晌午车马才到的军营,司宫来了,说不好搬动您,车马就停在大君营帐附近,等您醒了就是。” 南河突然觉得有点尴尬,挠挠脸。 怎么住他帐下去了。 辛翳一直在这方面脑子缺根筋,做事儿不妥当也就罢了,既然是景斯安排,怎么也不知道单独给她找个帐下去住。 但想了想,毕竟她是个夫人,如果单独有营帐,难免要来回走动,而且会被人瞧出来,怕是觉得辛翳带个夫人进军营影响不太好,而且若她作为夫人,如果营帐华丽宽敞,也容易遭人诟病。 住在一向有“骄奢yin逸”骂名的辛翳身边,不但舒适些,取用什么东西还都可以随意些,反正记他帐上。 如此一想,南河反而觉得景斯做事妥帖合适了。 她道:“我先去大君帐下待着,你去与景斯说一声,就说我醒了。” 走在尚亮的天光下,听着耳边的楚语,竟有一点恍如隔世。进了帐内,辛翳的军帐很大,里头却还很空旷,倒是铺了不少牛皮盖了几层在泥地上,又铺了些兽皮,有些缎料的素布从帐篷顶的横杆上垂下当了屏风,其他都是几件简单的临时凑活的家具。 显然辛翳走的急,他进了军营也不太在乎这些。 南河说是恍如隔世,坐在帐下,那才叫做内心煎熬,坐立难安。 打下上阳城已经有小半个月了,那时候她是铁石心肠什么也不想,理智占了绝对上风,总想着打下来才有谈判的基础。 但如今,想象一下辛翳奔过来,却发现费了不知道多少人力艰难打下的上阳就这么丢了,上阳城的几万兵,还有去攻打芮城的两万,全都成了晋国手里的俘虏,他能不气zhà就怪了。 南河越想越觉得心虚。 见不着也就算了,要是当着辛翳的面,听他跟她说上阳丢了的事情,南河真的是能自责死。 她觉得自己在无人的帐下坐了好一会儿,但看天色又好像没多久。南河想了半天,自己翻找了一下刚刚宫人搬进来的衣箱,找了件男女都能穿的暗青色深衣套上。 南河本想这么出去,却照了一下帐下的黄铜镜,只觉得自己现在出去,那就是荀南河复活了,她只得叫藤进来,讨了个深色帏帽,戴在头上。 这年头虽然也有不少上流社会的男人要提倡让女人出门带帏帽,但实际上绝大多数女人的态度都是“戴你大爷”,当真会戴帏帽的女人少之又少。 她这样出去,显然有些引人侧目。 南河拽了拽帏帽的轻纱,生怕被风吹翻开,她没要藤与森跟着她,而是让卫兵指了个方向,朝辛翳与众将议事的营帐走去。 那议 分段阅读_第 33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事的营帐紧邻着这边,南河走没出去几步,就见到景斯缩着肩膀站在营帐外,周围不少卫兵紧张的挨着门。 南河才走过去,景斯瞧见她,竟松了口气。 景斯额头上满是汗:“荀、夫人,刚刚您身边女使来报,我还想说,这太阳还没下去,您怎么就起来了!” 别人都是太阳还没升上怎么就起床了,就她真是反着来。 南河只得在帏帽下笑了笑,周围一群卫兵瞧见带着帏帽的人靠过来,纷纷讨论是避世的高人,还是大君的女人。 南河道:“大君是在么?我听说局势有变,有些担心……是不是不方便进去?” 景斯擦了擦汗:“倒也不是不便,您想进去听听也可以。这儿是侧边的帐门,进去有屏风挡着,刚刚我已经与大君说过您醒来了。就是……大君有点恼火,可能说话有点口不择言。您进去了,最好也别露面,有不少校尉大将都在帐下,您露面了不好解释。” 南河犹豫了一下:“要不便算了……” 景斯道:“您要想听,自然听得。而且大君回头也免不了跟您商量这些事情,我一个老奴,也跟您传话说不明白,您进去听听,倒也知道局势。” 南河:不不不……我很知道局势。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进去听一下比较好,至少提前知道辛翳是个什么态度。 南河点了点头,景斯替她支开帐帘,南河闪身进去,站在一处木框棉布的屏风身后,刚进去,就听到一声怒吼。 “到底是什么!别在这儿给我支支吾吾,钟lun你输了也就罢了,竟然还连敌人是怎么赢的你,连对方行军的细节都注意不到,连在这儿跟我复述、猜测对方的行军路线都猜不出来!就你这样你还打什么仗!” 作者有话要说:  南河:我这个人很护短的。自己养大的狗子,只能自己揍自己欺负。别人多说一句都不行。 ** 第96章 南山 南河听着他发怒的声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要是按照以前, 她怕是回头还可能训他几句:“何必着急发那么大的火。” 这会儿她可没有这个底气。 岂止没有底气, 她都有点可怜钟lun了。 辛翳一把将手里的马鞭仍在地图上, 吼道:“钟lun, 你也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有什么大军鬼神似的忽然冒出来一说!我他妈也敬神祭鬼这么年,怎么就没有鬼神来帮我!” 南河隔着屏风看见钟lun低着头不敢说话。 辛翳气了半天没开口,帐下沉默的气氛压的众将领没一个人敢开口,辛翳半晌才咽下那口气,没好气的低声道:“那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上阳和去往芮城的那么多兵,知道局势又回来的就你一个。你要是什么消息也不能给我提供, 我们就不必打了, 干脆班师还朝罢了。” 也不知道她进来之前, 辛翳还说了什么狠话,钟lun这个老头竟然眼珠子都红了,哑着嗓子道:“臣只知道富颉早早打探过芮城的情况,将芮城的大致地图绘出, 再加上芮城防备疏忽, 所以计划趁夜色从树林小路潜入芮城,而后一部分队伍尽快深入,到岸边,有懂水xing的轻兵通过芮城的船桥到北岸控制北侧城口,防止有人逃脱。” 辛翳:“之后的事情你就不知道了是么?然后就是城南迎来了挂着楚旗的秦晋船队?城外秦晋的步卒不挂军旗,攻打的势头又非常猛, 你们心中着急,城南的士兵就自然欢欣的迎接队伍进城了?” 钟lun痛苦的闭了闭眼睛:“是。” 辛翳:“城外的军队,是秦军多还是晋军多?” 钟lun:“应该是晋军更多,那些攻城和还击的方式更像晋军。而且落在城墙上的箭矢,秦国的黑铁箭头比较少,以晋国回收他国或旧箭做的杂牌箭矢为主。秦军的比例应该不超过三成。” 辛翳穿着薄皮甲,手撑在地图上,低头看了半晌,道:“晋国,应该很早就想要上阳了。秦晋会盟的日子没有很早,要是秦晋会盟之后才决定要来攻打上阳,步卒调兵没有那么快。因为你们一直关注着旧虞,而这些晋国兵力出现之前你们都没察觉 分段阅读_第 33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显然是从晋国中部调遣过来的。” 众将领抬起头来:“很早之前就想要上阳?!小晋王即位才多久,您的意思是说他即位没多久,就野心勃勃的要把上阳讨回来了。” 辛翳沉声道:“而且应该是他说服的秦王来相助。他应该先派了乐莜南下隐藏踪迹,在芮城到上阳之间的地带扎营。而后再去写文书告知秦王,让秦王带楼船与士兵到会盟地。否则秦国的船只也来不了这么快。” 钟lun:“那小晋王也就十七八岁!秦王能信任他?这一招行动调兵范围广,动兵数量多,怎么可能还没见面,秦王就肯先调兵。” 辛翳:“小晋王可是太子,老晋王临死之前肯定jiāo代过让秦王照料此子。要是白矢弑父即位,就算有再多好处,秦王也不会帮他。而且小晋王之前肯定也与秦王传信,怕是那文书写的也很能说服人了。” 他指了指地图:“如果这样的话就来得及,不过秦晋得到消息应该也很快,他们知道魏国开始bi压上阳,就立刻驾船顺水到芮城。虽然我们并不知道这次秦晋会盟的地点,但从芮城朝上游推断,在两国接壤处的大城,应该就是少梁了。他们得到消息,所有楼船带上士兵,从少梁顺流而下,到芮城,要是快的话,一天都不到。” 旁边有一小将恍然:“然后从芮城这里,一部分搭乘船只的步卒下船,往东走,用不了一两日,就能和乐莜的军队在此地汇合。乐莜毕竟是晋国能用的为数不多的大将了,会盟必定参与,他也是这时候才和秦军一起走,到了这里与他提前安置好的部队会合。” 辛翳点头:“而且芮城如果提前知道消息,他们楼船又多,早有防备,那就可以将大船带到上游,让小船顺着到下游,拆掉船桥不给过岸的路,挪空这座城引富颉带兵入城,到时候船桥一拆,只要有一部分步卒在城外,等富颉入城后从他身后堵住他,一部分楼船从上游再下来,就能内外夹击。而且他还有计中计,上阳正着急等待这批船只,他们就挂上楚旗顺应了你们的心理。” 辛翳:“关键就是,晋王怎么知道有人要来攻打芮城。” 南河事前还真不知道此事,就在辛翳看军报的时候,都没有提及此事,师泷那边虽然也有军探汇报,但对于军队数量并不清楚。那从上阳飞出的信鸽和秘密传送消息的牍版才算是关键。 辛翳手指用力点了点地图上的上阳,垂眼道:“你们都以为城外不要命往里打的部队,才是主力。但那些军队都是做局的人,他们就是要把上阳bi急了,上阳才会不仔细多考虑查探的就放船队靠岸。小晋王都参加了会盟,此计划必定也由他设计参与,甚至可以说,他甚至有可能就在那船队上。此人xing格缜密多思,注重细节,而且很怕有意外导致计划不成,所以一环环扣的极紧。 军帐下一片沉默,半晌,有一小将道:“可是如果芮城的民船都顺流而下,他们小船又不能逆流而上,岂不是都会到上阳附近来了。” 辛翳:“那小晋王不可能想不到这个,他此计划能成,就是靠芮城上下百姓肯搬家到船只上,肯协助他。之前富颉为什么不肯靠月光更好的江岸行军。我猜是因为军探发现江上有大量的巡逻船队吧。怕是连巡逻船队都是小晋王计划的一环,他就要让楚军躲着江岸,才可以在江岸安排一些临时能让小船停靠的岸口,或者是停靠数架能够牵引小船回芮城的大船。只有这样才能迅速的清理出来河面,不让民船阻挡大队楼船下至上阳。” 钟lun:“单是大概的计划就这般复杂,细节上要做的事情怕是更多了……” 辛翳站直身子,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本以为淳任余死后,晋国就是鱼肉,却没想到养在深宫无人知的小晋王是这样的角色。就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更大的野心,毕竟其母生于魏国,若是齐魏联盟之后,再拉拢晋国,我们就要难办了。” 南河立在屏风后,也有些两颊发麻,就凭借钟lun能提供的那点少的可怜的消息,他通过行军的时间,几乎就把她从头到尾的计划行 分段阅读_第 33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事猜的七七八八,甚至连她在芮城下游备船与岸口来让民船停靠的细节,就都能通过一点小事推断出。 她竟然有点怕了。 制定计划有时并不难,毕竟主动权在于自己。 但这样在事后能把对方行事的风格推断的如此准确,却不是容易的事情。 她的怕里,又有骄傲。 这不算她教出来的,是他自己的天赋之一,他在打仗上可真是不可小觑,南河应对的也就是钟lun富颉这种老将,要是真的对上辛翳,还不知道计划会不会被识破…… 她前几日已经以晋王的身份命人向楚军送出公文,不知道辛翳是不是还要再过一两天才能收到。 钟lun:“那我们下一步……要再打回去么?” 辛翳摇了摇头:“我们主要应对的是魏国,秦国不知道还会不会在上阳守着,但秦王应该是不会陪着晋国再南下出兵,晋国真正能带兵的还就是乐莜,他们在与魏国结盟之前,暂时应该还不会南下。上阳的城墙现在可是我们自己修好的,有多难打还用我说么。我们现在或许要把目标转向魏国。魏国也不会就因为晋国横chā一脚就跟我们休战。” 钟lun:“夺取成周?” 辛翳:“成周要是有那么好的位置,就不会在后来被列国掠夺烧城了。要真是夺成周,也只是顺道,万没必要把一座昔日王城当作目的地。旧周都灭了,未来的攻伐天下路上不需要一座破旧不堪的城来装点。” 谁都想要旧周来证明自己才是继承周朝的正统王国,但他坦坦dàngdàng,对那个数百年前就虚弱不堪仰人鼻息的周王室嗤之以鼻,认为中原王朝早就要翻开新的一页,才不需要那些昔日荣光。 辛翳那份笃定的骄傲,显然说服了在场对旧周有向往的将士,他抬了抬手,道:“如今刚刚调兵到此地,连军营都没完全驻扎好,兵力还未分配,先不急于讨论如何应对魏国。今日……先散了吧。个人整顿好自己的兵力,将详细的数都报上来在说。” 他摆手,众位将领低头称喏。钟lun临走时,回过头来似乎还有满腹的话想说,辛翳不耐的摆手道:“我又没真要把你拖到场上去治你死罪,你一把年纪也知道点进退好歹,别烦我了行不。我再气还能怎么着,当这儿把你砍了么?有这功夫,你不如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人家十来岁怎么就把你骗的团团转了!” 他话说的难听,钟lun眼角却红了:“臣……喏!” 辛翳站在地图前站了好半晌,才缓缓叹了口气,挠了挠头,道:“景斯!” 景斯进来,辛翳道:“她在帐下?用饭了么?” 景斯斜了斜眼看向屏风,辛翳转眼,就看见南河从屏风后走出来,手微微拨开帏帽的深色轻纱,露出脸来。 辛翳结舌:“先生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我刚刚跟他们……” 南河心虚的都不敢瞧他,声音夜难免温柔下去:“站了有一会儿了。你倒是发了好大的火,我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辛翳挠了挠脸,想了半天,自己应该没骂脏话。否则先生又觉得他是跟商牟不学好了。她声音低低的,温和极了,他听在心里也觉得舒坦。 虽然眼前有一堆焦头烂额的破事儿,但想着都快有小半个月没见她了,先生这次白日就醒来了,又走过来找他,辛翳自然觉得开心,面上神态都轻松了几分,微微低头,额头都快碰在帏帽的边沿了,笑道:“先生怎么今日醒的那么早?” 南河:“嗯,那边无事了。之前一夜没醒来,没赶上送你。” 辛翳:“没事儿!先生也忙的吧!” 南河吃力笑了笑,辛翳道:“这儿帐下一股汗味,走走,我们回去。先生是不是颠簸一路累坏了。” 他说这撑开帐帘让她先走。 南河不愿意引人注目,戳了戳他胳膊:“你先走。” 辛翳笑:“现在可没人觉得先生是个夫人,您这一身打扮,估计有人觉得您是请来的山中高人,不愿露面呢。您跟我一块儿走,大家就更不会怀疑了。” 南河只好走出营帐去。 辛翳放下帐帘,微微弯腰,在帏帽边 分段阅读_第 33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笑道:“先生做事总是这样小心谨慎。” 南河觉得自己只是这样惯了,她走出几步,回过头去,却看着辛翳站在帐帘外,有些出神,呆呆的站在那儿。 南河:“怎么了?” 辛翳扯了扯嘴角,笑:“没,忽然想起事儿了。走吧。” 他说着快走两步追上来。 南河走在泥地上,衣摆有些长,来的时候虽然提着点衣摆,但也沾了不少泥。她才走了两步,辛翳垂手,也给她拎着一点衣摆。 周围的将士瞧见大君出来纷纷站住脚,便有不少经过的队伍都停下来低头跟他行礼,他却在这儿慢吞吞的给她拎着衣服下摆。 南河也脸上有点不好意思,道:“不用不用。” 辛翳笑了笑:“不要紧,不好走。” 他瞥见南河低着头,帏帽里有点臊的脸红,他心里更乐了:能让她不好意思的时候真不多。 索xing也没走多远,就进了帐下,帐内还算安静。 他跟景斯说了好一会儿,又说什么有时要跟先生商量,还说什么先生也不愿在军中走动之类的,才让景斯这个忠心护着先生的司宫同意二人住在一个帐下。 外头天色已经有些黯淡了,宫人进来点上了灯,辛翳穿了身皮甲,这玩意儿没人帮着还真不好穿脱,南河走过去,废了点力气才帮他脱下来,挂在横架上。 辛翳叹气:“让先生听见我发火了,实在是着急了,没忍住。” 南河tiǎn了tiǎn嘴唇:“是上阳丢了?” 辛翳走到她身边来,南河洗了块帕子给他。 辛翳:“嗯。啊……谢谢。先生,这都是下人才做的事,您又不是夫人,别这样顺手就伺候我了。” 南河:我心虚啊,我怂啊,我这要讨好讨好你啊! 辛翳擦了擦头脸上的汗,道:“上阳丢的太快了,这根本就不叫打仗,对方简直如囊中取物。而且估计晋国也俘虏了很多楚军,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杀俘,如果不杀,还是想要想办法要回来。” 南河:“他们应该不会杀吧。” 辛翳低头,往她身前靠了靠。其实这事儿不足以让他多焦躁,但他总想趁着此事去撒撒娇。 他弯了后背,忽然把脑袋放在了她肩膀上,道:“也不一定。晋国怕是会把淳任余的死算在楚军头上,再说我们当时攻城,也一点没手软,他们要是报复我们,想要杀俘,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如果能谈最好,给点铜铁原料,粮草军备都行,毕竟训练一个士兵到上战场不易,耗时又耗钱才有一个兵出来,俘虏过的士兵虽然不能上前线了,但还能到后方去做守军民兵。” 南河心中也在思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也是因为心软又愧疚,忍不住伸出手去,指尖碰了碰他后颈的碎发,掌心又贴在他颈上,道:“应该可以商议。” 她手才放在他颈上,辛翳心底惊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南河会主动跟他触碰亲近,他觉得在她瞧不见的方向,他脸上压抑不住dàng漾的笑容了。 辛翳一下子伸手,按住南河的手,道:“先生手好凉。今日突然热起来我都要热死了!” 南河不比这小狗子在这时候还心眼多,就被他热乎乎的掌心摁着,还迟钝的问:“真的么?我不觉得我的手凉啊。” 辛翳眯了眯眼睛,低头还把下巴放在她肩上,嗅了嗅道:“总比我身上凉呀。”他变本加厉,语气不像撒娇的撒娇道:“我这些日子奔过来,好累呀,先生让我这样靠一靠,歇一歇。” 南河一听,心里更愧疚了,老老实实在那儿站直了身子,道:“嗯,好,我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辛翳:渣男求原谅的时候,都是这副百依百顺的样子么??? ** 第97章 东方未明 辛翳觉得她肩膀上很舒服,他给自己寻到了放下巴的好去处, 南河站的笔直, 比以前在朝堂上还直, 仿佛在规规矩矩的当个架子, 他松开了按住她手背的手,但南河并没有松手,她指尖就跟拨琴似的,有一搭没一搭的捋了捋他颈后的杂毛碎发,按了按他后颈的骨节,像是玩上了。 辛翳真恨不得就 分段阅读_第 33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往前一扑,伸手一揽, 把这个明明有本事有胆识, 却偏生愿意老老实实站在这儿给他当架子的人, 抱紧怀里揉揉她脑袋。 最好把她那往日里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都给揉成小疯婆子。 想归想,他还是觉得自个儿重量压在她身上,她估计也不太舒服, 便站直了身子, 把刚刚擦脸的帕子扔到矮案上的铜盆里,自个儿往榻上坐着一摊,划拉着胳膊伸了个懒腰:“先生!我要吃饭——” 南河看他两条腿惫懒的伸着,真想往他屁股上踹一脚:少在这儿撒八尺男儿的娇。 不过她也到了该饿的时候了,便道:“我去去跟宫人说一声,让他们送饭过来。” 一会儿, 饭还没送到,景斯这边说有些人送些物件来了,搬进来之后,有些像样点的毯子,不过运过来也受了潮,一张折叠的小榻,倒是短的可怜,还有几个高低不同的桌案和些青铜的用具,几扇屏风。 这些东西显然不可能是郢都搬来的,估摸着都是找附近城池的氏族征用的。 东西一进来,辛翳就皱眉:“是熏了香料么!怎么这么浓重的味儿,帐下本来就不太通风,我都要鼻子yǎng了。” 这年头有点地位身份,想往贵族靠拢,都会用些香。像辛翳这样出身王室却不爱用香的都是少数。 景斯刚要回话,辛翳就瞧见那榻支在屏风后头,他一下从自己床榻上弹起来,两三步并作一步的冲到景斯身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道:“你又放进来一张干嘛!” 景斯可真是见多识广了,他自个儿那个刺激的脑洞被否决了之后,依然天天盯着辛翳,总觉得辛翳离他想象中故事里那个人渣相去不远,找尽一切机会妄图对师长不轨。 景斯没好气:“大君与荀君住在这儿,就一张床榻怎么行?还能让荀君跟您挤一挤?” 辛翳被他看一眼就觉得心虚,却总有找理由的急智,指着那小榻道:“那你拿来一张这么小的怎么睡。让先生睡这儿是我不尊师,要我睡这儿,我这一夜就睡不着了!” 景斯:“怎么安排都看你,只要荀君没异议就行。旁人都是地上铺块皮毛就能睡了,要件床榻也不容易,您两位自个儿商量吧。” 辛翳还想开口,南河在他身后似乎有点疑惑道:“怎么了?” 辛翳连忙回头:“没什么——” 再转头想跟景斯说,景斯已经飞快倒退到了门口,迅速行礼,闪身出去了。 等到用饭的时候,辛翳满脑子都在纠结怎么住的事儿,南河也在满脑子纠结自个儿还能瞒多久的事儿。不过上次也算是辛翳瞧着她吃,俩人面对面这样一起吃饭,还是好久之前的事儿了。 辛翳大概是看着那两张榻在那儿,也有点心虚,忍不住想说点什么,他可真是不怎么遵守“食不言”的规矩,在那儿一边矜贵的吃着军营里的糙陋伙食,一边扯些路上听到或周边国家的小事儿。 南河竟也不训他,就这么静静的听。 他说了好一会儿,南河也没搭腔,他张了张嘴:“啊……我又说了一大堆事情,先生又要烦了。” 南河抬头,笑了笑:“没,我听你说着呢,说什么范季菩在南地差点被人家民女给用棍子砸晕了抢走。我怕我一应声,打断了你说话的兴头。” 辛翳一看她笑,就跟觉得自己心思实在是龌龊,挠了挠脸:“说这些也怪无聊的,先生怕是不想听。” 南河:“没有,我想听,以前吃饭的时候也没人跟我这么说话,忽然觉得这样也挺热闹的,你继续说罢。” 辛翳笑了笑,刚要开口,忽然景斯撑开帐帘,脸色有些古怪,道:“大君,有文书送到。” 辛翳没抬头,道:“什么事,进来说罢。” 景斯进来跪下:“这文书……奴不能拆,这是晋国递jiāo来的。看封绳与缎袋,应当是对岸晋王递来的文书。” 辛翳抬头,微愣,缓缓放下箸,道:“有使者来了么?” 景斯:“来是来了,为防刺探,将他拦截在了三十里外,没入军营。”他说着,抬起手来。 南河心底一缩,没想着这时候送来,她竟 分段阅读_第 33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然赶上辛翳看文书的时候。幸而她自知自己行文容易被辛翳瞧出来,特意让师泷主写,自己稍作修改。 辛翳随手扯开包着竹简的缎袋,用手边小刀划开系绳的封泥,一目十行,半晌道:“晋国……想停战。不对、想跟我们求和。我有点糊涂,甚至不是求和,晋国说甚至愿意借我们船只去攻打魏国……” 南河:你不用跟我复述,里头写的啥我比你清楚。我那都是对着灯字字斟酌,一个个抠着改的。 南河只好故意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 辛翳也有点不太敢信似的:“要不先生自己看,我总觉得……晋国这变脸怎么变得这么快,怕是不可靠。” 南河:“我不用看,你看懂了就行。” 辛翳低头又仔细瞧了一遍:“确实,若我没想错,晋国是打算像之前秦晋会盟那样,晋楚之间也要会盟。一同攻打魏国。魏国黄河两岸都想要,北部打下来以后归晋国,南部打下来都归楚国。” 南河长长的应了一声。 辛翳:“他们倒是也鸡贼,主要是提供楼船水兵,步卒并不怎么打算出兵。倒是说愿意把俘虏还一部分给我们。您觉得可信么?晋国会不会是受魏国指使下的套,他们与魏国有姻亲,怎么会想要去打魏国?” 南河想了想,对上辛翳真心求问的眼神,半晌道:“或许晋国与魏国之间既有嫌隙,又有威胁。嫌隙是因为魏妘是很小的时候就嫁到晋国,基本都是淳任余养大的,对魏国感情也不深,这场联姻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再加之之前咱们攻打晋国,魏国紧邻上阳都不出手相助,后来晋国荒灾,魏国也不太肯帮忙……” 辛翳看了南河一眼,点头:“那威胁是指什么?” 南河:“很简单,如果魏国想攻下晋国,可比咱们方便太多了。他们与晋国有那么长的接壤,没有黄河天险阻隔,再加上晋国唯一的盟友秦国又在身后,想帮都帮不上,若是魏国真的有心让晋国灭国,那怕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 辛翳:“我还以为晋国会想跟魏国联盟。” 南河:“怕是晋国心高气傲。数百年前晋国没被瓜分的时候,天底下莫不是晋楚两大国在争,其他小国都是附庸。如今晋国要是与魏国结盟,魏国怕是不肯让齐魏双方平等的结盟里chā进来一人,晋国要结盟,不是被魏国坑……怕就是要当魏国的附庸。他们自然想着,与楚国结盟可能更有活路,隔着黄河也能防止被楚国背后捅刀。” 辛翳低下头去,手指抚了抚竹简的边缘:“是这样么……” 南河觉得自己在旁人面前演技一流,在辛翳面前却似乎要处处小心,瞻前顾后,生怕自己说多了话就暴露。 辛翳抬头:“先生怎么看?” 南河想了想:“我只是觉得晋国对未来的局势很关键,你既然不能打下他,就应该想着拉拢他。至少不要让晋国被你的敌人拉拢。” 辛翳却道:“可先生曾经亲自去过云台,有过晋楚之间的协约,却被他们率先单方面破坏。晋国在我心里并不诚信,更何况……我如今也不是对付不了魏国,只是如果有船能更便利些罢。” 南河虽然说自己想好好吹一下桌边风,但是她确实也不好在这里劝诱太多。而且辛翳一向自己很有主见。 南河道:“我也只是从你应对齐魏的角度想,是否结盟自然还在于你。不过我也只是讲了讲利弊。如果能和晋国会盟,应当能够破局,因为我们不知道齐宋那边状况如何,更不知道越国会不会有异动。” 辛翳卷好竹简,道:“……先生想让我与晋国会盟么?” 南河忽然觉得这不太像是辛翳会问出来的话。他一向很有决断,虽然听取她的意见,但在大事上如果真的与她意见不同了,也不会太听从她。 南河:“这不在于我想不想,而在于到底什么样的选择是对楚国有益的。” 辛翳:“对楚国有益……好。此事我还要与众将商议,不过我心里也大概有了些想法,先生快用饭吧。” 南河想了半天,也觉得自己确实既没有吹枕边风的那种妖妃 分段阅读_第 33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底气,也没有吹枕边风的口吐莲花,算了吧,要真是再想劝诱楚国结盟,就在晋国的文书里,把条件开的更好一些。 而且辛翳的态度也很理智,并不因为被抢下上阳而激起报复之心,应该到时候也能做出合适的决定。 他用了饭还要看军报,南河也离他不远,拿了几串牍板,就坐在一旁,对灯读了会儿书,就当是陪着赶作业的孩子。辛翳却坐不住,一会儿躺下一会儿起来,一会儿挠挠这儿,一会儿脚搭在桌子上了。 南河忍了半天,转眼:“怎么了你?”又跟个多动症儿童似的。 辛翳哼哼了两声,爬起来,往水盆那边走去,一拽自己后衣领就开始弯腰脱衣裳,他也就往屏风后撤了半步,挡住小半边身子:“没事儿。先生看书就是了。天热了,我又一路奔过来,好几天都没停脚了,就擦擦。你别回头了,回头又要骂我天天没个正形了。” 南河:说晚了。她已经回头了。 她已经瞧见辛翳还有淡淡伤痕的后腰,他弯着腰在那儿把铜盆里的帕子拎出来,擦了擦脖子,大概是水很凉,还算舒服,他喟叹一声。 卧槽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到底是她赶巧还是辛翳这小子真爱干净,感觉他不是在洗澡就是刚洗完澡,不是露肉就是准备露肉! 虽然南河的理智告诉她,辛翳这些日子估计一路奔波不能安顿,他早就想擦洗,憋得不行了…… 但南河总觉得这场面简直犹如富婆开泳池派对邀请来的男模在举手投足之间撩水脱衣用年轻的荷尔蒙向坐在高高露台上阅尽千帆的富婆拼命进攻—— 日了。不能再想了,刚刚还满脑子正事儿,怎么一想又想歪了。 辛翳喊了一句:“先生别过来啊!” 南河:“唔。好。” 这是不是yu拒还迎。本来也没打算过去,他突然这样喊一嗓子算是怎么回事儿! 辛翳:“哎呀——妈的!” 只听身后哐一声响,南河回过头去,就看见屏风斜倒下去,辛翳从后头伸出一只手,把屏风扶正了,在后头倒吸一口冷气。 南河:“怎么了?” 辛翳声音一下子拔高:“别过来。” 南河看着屏风上挂的衣服:“哦。不过去。怎么了。” 辛翳:“没,脱裤子把自己绊倒了。” 南河瞪大眼睛:“你……脱裤子干嘛……” 辛翳在屏风后挪了挪,气得又骂骂咧咧一句什么,道:“我擦擦!我总不能去河边洗澡去,让人家给我扛水进来洗又太麻烦,我总不能光擦擦胳膊吧!” 南河:“……哦。” 辛翳:“就这么点地方,我总不能出去擦洗吧!” 南河叹气:“我也没让你出去。” 辛翳:“我……”他噎了噎:“没。先生别过来就是了。我尽量自个儿努力擦。” 南河转过头去,想想又问:“你是不是够不着后背,要真想让我帮你擦后背,你就穿好裤子出来再说。” 辛翳在里头呛着似的:“咳咳,没、没事儿。等会儿再说吧。” 南河:“又不会嫌你。” 辛翳:“……我不是因为怕你嫌弃我。你也不许嫌弃我。” 这话说的倒听不出来是霸道还是撒娇。 南河说了又觉得不太好,自个儿刚刚还幻想自己是个在二楼天台上拿着鸡尾酒抿一口的富婆,看着男模辛狗子从泳池里出来一撩头发朝她发shè荷尔蒙,这会儿就还主动说要给人家擦后背。 这跟在沙滩上要主动给美女擦防晒霜的猥琐混蛋有什么区别。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见辛翳在屏风后头洗帕子的水声,还有他自己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南河忍不住走神,眼前的楚字,一个个姿态飘逸,愈发有象形字体的模样,各个都像是小人在竹简上这样扭那样拧,各个都恨不得顶着辛翳那张脸,勾着简笔画的胳膊在那儿叫唤“先生看我”“先生瞧我”。 过了一会儿,辛翳肩上挂着巾子,光着膀子走出来了,道:“我后头是不是长痱子了,先生给我瞧瞧。” 南河半天才从那满篇都是“先生来呀来呀”的楚字上挪 分段阅读_第 33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开眼,就瞧见他的腰窝。 辛翳挠了挠:“先生,你看看。” 南河心底狂骂,声音淡定:“不会吧,这还没热起来呢。” 辛翳背对着她坐下了:“估计是路上穿的多了,又捂了汗。我不知道。” 南河看他在那儿挠后背上头一道疤,拍开他的手:“别挠!这疤是什么时候的,应该是因为疤还新,见了汗自然yǎng。” 辛翳:“年初时候的,应该是被戈划得。当时后甲都被扎破了。我这儿有人想弄死淳任余,淳任余手里自然有人也想弄死我。” 南河拿了软巾,擦了一下那道旧疤:“这而要是从斜后扎上来的,离你脑袋也不远了,怎么也没见你说过。” 辛翳:“这些事儿先生也想听我一一汇报?” 她伸手摁了一下他脑袋:“行吧,不愿意说便不说。我给你擦一下后背就是了。” 辛翳低着脑袋,她却看见他耳朵通红。 南河:“怎么了?耳朵这么红?” 辛翳一把捂住了两边耳朵,夹着耳朵低下头:“没、刚刚一脚踢在屏风上了,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南河:让渣男主动坦白是不可能的。都是被人揭穿了才追悔莫及。 ** 第98章 甫田 南河手搭在他后颈上,给他大略擦洗了一下, 后头一道道伤疤或深或浅, 南河都不知道他一个楚王身边几千卫兵, 怎么能受了这么多伤。 不过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成长, 她有点心疼,也不会多问。 她看着辛翳在那儿捏着自己耳朵,笑:“也就小狗,才会伤心的时候夹着耳朵,你夹着自己耳朵干嘛。” 辛翳低着头,半晌道:“反正你也说我是小狗。我夹着耳朵又能如何。” 南河结舌:“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小狗了!” 辛翳松开手,又觉得耳朵太烫, 手又捂了回去:“你上次以为我睡着, 这么叫我来着。” 南河手顿了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这么叫你玩玩, 不是说觉得你是天狗或什么的……” 辛翳:“我没往那儿想。先生总说我不是克星,不是吃太阳的天狗,我就信了。我只信先生的话,不会再把他们编排的那些话, 再往心里去了。” 南河呆立了一会儿, 长长的应了一声,她把软巾放到一边,拨开辛翳的手,捏了捏他耳朵,辛翳竟感觉后脊梁一阵发麻,人哆嗦了一下, 竟觉得自己就会因为被她捏捏耳朵,多出些奇怪的反应来。 他摆头想避开南河的指尖,她笑道:“其实叫你汪汪,也是笑谈。在我们那儿,学小狗叫,都是汪汪,那时候你又淘的很,我气了,才在你写文章的牍板背后,给你写叫‘汪汪’。” 辛翳哪里想到有这事儿,这会儿想来,“汪汪”的读音确实像是学小狗叫,那再想想每次南河这么叫他时,眼里的笑意和轻快地口气—— 他陡然觉得这小名比那个“汪汪若千顷陂”甜蜜多了。 若是他知道,先生每招手叫他一次,他都恨不得心里能甜死。 怪不得当时选字的时候,他想着“汪汪”二字寓意也很好,要不便选这个,先生拼命地拦着他啊。 辛翳:“我哪里像狗!” 南河微凉的手指捏着他发烫的耳朵上沿,笑道:“疯起来像,乖起来也像。可能旁人没觉得,但我有时候看你跟我说话,总觉得你后头都有尾巴在摇着。” 辛翳脸上都快烧的冒烟了。 先生是这么想他的啊。先生每次看他的时候,都觉得他要长尾巴了呀! 辛翳简直脚都要颠起来了,想捂着脸嗷嚎两声,但他只是这么背对她盘腿坐着,任她的手指像是爱抚似的摸过他耳廓的上沿,把发烫的脸埋低,把傻笑的唇咬住。 南河笑:“而且,你看你也有犬齿。也爱玩水。虽然戒备心有点强,但对待认定的人也很真心。这不还没长大呢,叫你小狗正合适。” 他不回话。 南河后知后觉的收起一点笑意:“啊……你若是不喜欢,我便不这么叫了。” 辛翳拼命摇了摇头,他不敢说话,怕自己咬不紧牙,让那颗乱跳的心直接从嗓子眼 分段阅读_第 34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掉出来。南河跪直在他身后,他忽然伸出手,把南河放在他耳朵上的两只手拿下来,从后头贴在他发烫的脸颊上。 这样一来,就像是南河在圈着他。 南河也不说话了,就这样用手贴着他脸颊。 辛翳觉得南河的掌心不知是不是被他沾染热度,也渐渐温热起来了。 她好一会儿才细声道:“怎么了?” 辛翳一张嘴,声音就跟刀剑拖在沙石地上似的岔了音,有点刺耳,他赶紧咳了咳,道:“没。我就是喜欢先生的手。” 他刚说完,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妈的,这话是不是也有点奇怪——他就不该在心情刚平复的时候开口! 南河笑:“喜欢什么,手无缚鸡之力说的就是我。” 辛翳摇头,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转头看向了那支在一旁的小榻,一咬牙,道:“今天、要、要怎么住?” 南河:“今天?估计是不是要跟你一个帐下住一段时间了。不过也还好,这营帐挺大的,我睡小榻就是了。” 辛翳:“不行!” 南河:“怎么?” 辛翳连忙解释:“那小榻太窄了,先生住的不舒服。” 南河:“不打紧。” 辛翳:“先生睡我榻上吧。啊、不是不是!我是说,先生睡这儿,我去睡那张小榻——!” 南河:“别了。你睡上去怕是半条小腿都在榻外头,你明日还有的是要忙活的事情,夜里睡不好便耽误事情了。” 辛翳心里的计划就是,等他躺到那张小榻上之后,夜里就开始翻来覆去折饼子,说自己睡得不舒服,先生心软,必定心疼他,让他去大床上去睡。 到时候偷jiān耍滑,撒娇装死,就是拖着让已经躺在大床上的先生别走,那应该也不是难事啊。 但是偏偏荀南河不上套,她也不会肯占着大床,让辛翳蜷在小榻上。辛翳说了半天也没用,竟然把叵测居心一张口说了出来:“要不先生就跟我挤一挤就是了。床榻这么大,也不算挤。” 南河:“……你不是怕女人么?现在都还敢跟女人挤一张床了。” 辛翳回头,眨了眨眼睛:“先生不是男子么?就算如今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女子。但在我心里,先生可是伟丈夫奇男子。” 南河:“……” 辛翳:“假设我要是有一天,一道雷劈下来,把我变成女的了,先生就不肯跟我亲近了么?” 南河:“……” 她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要是辛翳变成了女人,那一定是个凹凸有致,放肆露肉,妖颜惑众的楚国妲己。 要真是那样,她也……挺愿意亲近的。 南河口是心非:“至少会注意些。更何况,以前我们也从不住一块。” 辛翳想了想,忍不住后悔,还能卖萌装傻的小时候,他不知道个好歹,天天跟荀南河闹腾个没完,气得她都内伤。等大了想亲近了,就算拉下脸来装傻,南河都有“你已经不小了”这样的理由来拒绝他。 南河又道:“说来我一直想问,你是如今不怕女子了么?” 辛翳:“我只不怕先生。先生变成什么样我都不怕。” 南河摇头无奈的笑了:“别争了,跟你挤在一块儿住成何体统。你就不必管我了,看你样子也像是累了一阵了,赶紧去睡吧。我就在帐下也不出去。” 辛翳最终也没成功,塌着肩膀,满心不愿意的挪到床边去。 南河给他吹了灯,只手里端了一盏铜灯,走过去轻轻推了他额头一下:“快睡。如果明日早上我还在我就叫你,若是不在了,景斯也会叫你起来。” 狗子一推就倒,摊在床上,微弱的光线下就能看见他满脸不满,身子往床榻上挪了挪,半晌道:“好。” 南河笑了一下,转身就要走,狗子忽然开口道哦:“先生,你以后,会帮着我吧。” 南河:“什么?帮你什么?” 辛翳:“……很多事,你会站在我这边吧。” 南河:“那是自然。” 辛翳在黑暗里笑了:“那就好。” 南河白日在旧虞醒来,送到云台的事务和军报也都送到了旧虞,她没少 分段阅读_第 34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忙。心里惦记着辛翳什么时候回公文,但后来几个夜里与他面对面,南河也没多问这方面的事情。 魏国的部队并没有解散,反而魏国也在递jiāo文书到晋国来,似乎有连晋抗楚之意,南河心意已决,自然把这些都搁在了一边。 而秦国也传来了消息,说是赵国在对待秦国的攻势上,简直像是打算一鼓作气,杀的昏天暗地似的,秦国境内吃紧,南河也连忙让北方派更多骑兵与民兵为耿有期所用,希望他能支援秦其一把。 而商牟那头似乎已经到了宋国,这一手装怂装的还算成功,宋国已经在楚国境内“一往无前”了。只是这刚刚撒网,还要等鱼慢慢游进来,辛翳与商牟都还不着急撒网。 这边魏国的国书一拖再做,然而楚国也终于姗姗来迟的回了国书。 师泷捧上来的时候,南河深吸了一口气,才拆开竹简的封泥,打开来看。 上头明显是辛翳的字迹。 虽然不少国家的的会盟国书以示诚意,都是国君所写,但楚国还真没写过什么会盟的国书,只有宣战的,那都是原箴代笔。 这会儿看见辛翳的字迹,她都有些发愣。 师泷也有些紧张:“楚王怎么说。” 南河扫下去,看得飞快,却又生怕自己看漏了,扫了好几遍,道:“楚国的态度……算是同意会盟。不是两军会盟,是国主会盟。地点选在了上阳对岸三十里处,靠着富颉屯兵扎营的旧址。让我们扎营会盟。” 师泷一惊:“楚国当真同意,没谈什么条件?也没商议如何行军?” 南河神情有些难辨:“也没说不谈条件,语气很硬,但也表示可以谈。但就是一切的细节,当面谈才可以。怕是楚国对我们并不信任,怕我们说好了又反悔。” 师泷:“可说不定也有诈,楚国对晋国确实一直想染指,如今您为晋王,一旦您出了意外,晋国又没有小宗,您也没有兄弟,到时候说不定会大乱。” 南河:“楚国不也一样么?我们俩都是孤家寡人,楚王不也是,一旦出事无人继位么?我认为不用担心这个。” 师泷有些焦急,他一直都不太信任楚国,膝行几步道:“而且约在了黄河南岸,若是他们早就设好了埋伏呢?” 南河:“但对方也更不可能到黄河北岸来,他们无船,想退都退不了,会盟一事,自然要为双方着想。更何况我们也可以派兵到南岸防护,我认为……不要紧。” 师泷抬起头来:“您……已经决定了。” 南河心底却挣扎起来。 她其实之前也预料过,既然辛翳已经到了黄河一带,若晋楚会盟,最起码也会有双方将领会面。但这头她有将军乐莜,对面只有个打了败仗的老臣钟仑,位置还不是将军,不适合这样会面。 而如果是双方国君会面,此事谈成的可能xing也大,能够商议决断的细节也多。 但重要的问题就是。 南河不想以小晋王的身份去见辛翳啊! 虽然她觉得相貌完全不同,她也可以做些言辞动作上的伪装,再加上辛翳第一次见寐夫人的时候,也没认出来是她,所以她觉得自己可以……大概可以瞒过一场会盟。 可她还是心虚! 辛翳到时候一个状似怀疑的眼神,都可能让她方寸大乱,这对会盟相当不利。 而且如果万一……他真的认出她来了,到时候会发展成什么样,她都没法想象! 南河有点头疼的抱头,没回答师泷的话。 师泷反而劝道:“都已经这时候了,楚国既然都肯两国国主会盟见面,我认为如果您能保证安全,就应该见上一面。如今局势胶着,晋楚若当真能谈的成,那就像您之前所说,确实是破局的好手段!” 南河虚弱道:“见……见是一定要见。” 她半晌抬起头来:“拿笔墨来,我自己回国书,约定见面的时间。你让乐莜准备船队,也派人去打探打探黄河南岸的情况,我们……准备与楚国会盟。”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明天,小晋王和小楚王,两个未成年霸主就要见面了。 如果有虐狗,必定还会哄回来, 分段阅读_第 34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感情戏肯定要出现突破,请大家期待吧。 ** 第99章 卢令 晋楚会盟的消息并没有传的太开,谁都没有想惊动周边列国, 晋国与楚国都将消息压的死死的。 晋国有不少大臣劝阻, 就连郤伯阕都从云台寄信来跟守家的空巢老人似的左劝右劝, 但南河至少说服了左右的近臣, 就连师泷都一改旧日观点,认为可以谈一谈。 南河在狐氏祖宅还没住到屁股热乎,就不得不赶往上阳,准备登船过岸会盟。却没想到暂住在上阳时,蓝田君却来找她了。 秦璧其实在上阳,相当于是被她父亲闲置放了个假,也是怕太子北上协助秦王对赵作战, 如果秦璧也去了, 如果和太子产生矛盾, 可能会难办。 然而秦璧在上阳,却没有放假的心情,南河见到她的时候,她甚至不如在少梁会盟时那样意气风发。南河总觉得她心里有过不去的结和担忧。 秦璧倒也是个爽利xing子, 直言道:“我想带兵回秦国。” 南河倒也理解:“是因为赵国攻打秦国之后, 局势不大好么?听说北方战线吃紧,你若是赶那么远回去,不如让我多派晋国境内的兵力去协助。毕竟若秦国在赵国手里吃了败仗,晋国也危急,我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 秦璧一身戎装,似乎准备随时出发, 她抱着头盔,摇了摇头:“不只是担心战况,我有消息来源,说是太子也想与赵国会盟。” 南河一愣:“这种条件下也能会盟?” 秦璧:“我自然也认为不太可能。不过他这样想,或许也是赵国在战场上放出了什么信号。但我知道的是,我君父不可能与赵国会盟,我怕的是他与君父有意见上的矛盾。” 南河微微皱眉:“他也只是太子,秦王才是秦国的核心,有些小矛盾,应该也会大多数人站在秦王那一方。你为何会担心到恨不得赶回去?” 秦璧自然也知道,南河并不是怕她兵走了所以才挽留,她叹了口气:“没什么……” 说完没什么,她顿了顿,才道:“你有时候会不会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明明没有什么证据,但你就是知道,这件事就是他做的。你的凭证不过是一些他曾经表现出的样子,说过的话,这些你没法拿出来向别人说明,只有自己心里明白。” 南河犹豫了一下,微微点头:“女人总会注意到一些细节,有时候你的感觉未必不准。” 秦璧苦笑:“那我感觉,我的大哥二哥,全是被如今的太子,也就是老三秦旷所杀,你信么?” 南河暗自倒吸一口气:“你认为他是为了太子之位?” 秦璧摆了摆手:“个中细节实在太多,从他十几岁时,我就觉得他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当大哥二哥带他上战场,却没有回来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他了。此事我一直再找证据,但是当时军营里大哥二哥的近卫竟然都在当时的战役中被杀,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被赵军围困后发生了什么……” 南河:“你真的这么想?” 秦璧摇了摇头:“你不了解他,我与他一同长大,虽说是欺负他,却也知道摸透了他的脾xing。后来不是不愿意欺负他,而是不屑于欺负他……他,根本跟我不是一家人。我怕的是,他一直早就想手揽大权,或许早于赵国有什么盟约,或许是不管不顾了,但我认为我君父,会有危险。” 南河瞪大眼睛。 她的意思是说…… 但秦璧的神情完全不似作伪,她是真的被这个可能xing折磨的坐立难安。 南河忽然道:“这就是你不能嫁人的最重要的理由吧。你不放心,把秦国jiāo到太子旷手里,也不放心他与秦王在一起。” 秦璧艰难点了点头:“我知道有很多人都觉得我这样的想法很荒唐,我甚至暗示过君父,他也认为我太疑神疑鬼。但旷却偏偏表现的很坦dàng且为国鞠躬尽瘁,君父便只好希望我稍微远离旷一点。君父就算不理解我也罢,我还是希望我能去,否则我在这里无法安心。” 南河想了想,还是道:“那你便回去,不为别的,求个安心也好。若太子旷不是这样的人,希望你 分段阅读_第 34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也不要再疑人偷斧,否则你与太子旷的鸿沟会越来越深,让你的君父更难办。但如若太子旷当真有异动,请你第一时间与我说,我必定会襄助。其叔如我君父一般,我断不能让他重蹈我君父的覆辙。” 秦璧呆了半晌,抬手行礼道:“好,若有异动,我一定通知你。到时候我在秦国境内怕是会被孤立,到时候也要请你帮我!” 南河笑:“好。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你一定尽管说。” 秦璧也终于展露一点笑意:“帮忙的地方没有,遗憾的事情却有。看你顶着那张小孩儿的脸,整天正经老成的样子,我就想逗逗你。咱们相逢一场,没把你领进成年人的大门,那可真是可惜。” 南河:“……” 南河:“不用。我早就长大了。” 秦璧大笑,竟然伸手刮了刮她鼻梁:“行行行,你长大了。” 南河:从来都是她用这种又宠又无奈的口气跟自家狗子说话,竟然今日反过来被人这么说了! 秦璧拍了拍她肩膀,笑道:“那长大了之后,能玩的更多了,找我拓宽一下视野也是挺好的啊!” 南河:“……” 南河:这位姐姐你真的放过我这个弱小无知还没工具的可怜人吧! 再说了要是真有工具我肯定不会首选您,而是去把对岸的某个狗子给…… 得了得了,快别想了。 送走了秦璧,这头晋国的船队和卫兵也已经整装待发。 南河先留在停靠南岸的斗舰上,有宫之省带一部分士兵出发,检查会盟地点周围的境况,先和楚国接头,等到一切确认安全后,才让南河下船。 南河也乘过几次车,但很少像这样,在一片掀起烟尘的车队中,站在战车上前进。战车守卫都是持长矛长戈的晋军,还有随风飘扬的战旗。 她还穿了一身祭祀与正礼才用的礼服,与冕服有些近似,但没有带旒冠,衣服也没有寸步难行的厚重,但蔽膝与组玉皆佩,宽袖边沿上云纹缠绕,她头发长度勉强可以束起来,带了个铁制的小冠,冠两边有两道缀着玉的丝带,垂在她耳边。 南河在战车上颠簸的有些站不住,手紧紧抓着战车上的把手,两侧又有卫兵搀扶,她却满脑子在想自己不愿面对的事儿。 她虽亲笔写下文书,但晋字与楚字差别甚大,风格不同,她继任之后,也仔细看过舒以前留下的竹简,模仿她的字迹。 不得不说,舒那一手字在这个还没有书法的年头堪称一绝,连她都只能勉力模仿个七七八八,也不知道那个见谁都笑xing格包容的舒,到底怎么写出那样一手字的。 南河就算亲手写下晋国国书,递到辛翳手里,他怕是也认不出。 但南河总是慌。 非常慌。 虽然如今看着她在战车上嘴唇紧抿,似乎一脸严肃,但她满心都是跳车而逃,挥着袖子大喊着‘我不谈了,我要回家’的冲动。 辛翳天生就敏锐,那种敏锐不是原箴的细腻,而是他就是会忍不住瞎想。 但如果有些指向xing,会不会他早就瞎猫撞着死耗子似的想到了。 可就是想到了,那他为什么一直也没说。 自从楚国回国书之后,她夜里见到他的时候,他也一直神色如常,并不多提这方面的事情,而是偶尔说一说魏国和齐宋的动向。但这些日子他在军营里也忙,有时候回来他都已经困得衣服都脱不下来,眯着眼睛趿着鞋子,头直点,她还没过去帮他脱了外衣,某人就跟一碰就困倒似的朝她砸下来。 她只得赶紧抱住,艰难无比的把他挪到床上去。 该擦脸擦脸,该换衣裳换衣裳,她也真是心虚,他也真是心安理得。 南河也不知道他是真累还是撒娇,但心疼也是真心疼,要是辛翳忽然撒泼扯着她不撒手了,她也只好任他去了。 但这私底下各种伏低做小,一点都不能让她此刻的心慌减少几分。 宫之茕似乎能在旁边瞧出几分她的紧张,策马靠近战车,对她道:“大君不必心慌,周边已经清查,臣也一定在你左右。” 南河转头,对他勉力笑了笑,道:“快到了吧。 分段阅读_第 34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宫之茕:“前头就是了。” 南河探头看去,车队渐渐慢下脚步,她看到了空场的草地上,出现了一片楚军,在阵前,几座简单的营帐,营帐围绕之中,一座架起的木台,木台四周有高架,布帛垂下做幕布,里头情况看不真切。 车队在距离营帐不远处缓缓停下,只看到对面的楚军也神情严肃。 南河深吸了一口气,问宫之茕:“楚王呢?” 宫之茕:“已经在木台上了。他带了近臣,您也带近臣前往吧。楚王只带了卫兵三十人,站在台下。咱们最好也带三十人前往,与他一致。” 南河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她领着师泷、狐笠与宫之茕三人,料想到楚国肯定也没法带商牟来,她就也没带乐莜。宫之省在身后替她提着衣摆,南河定了定心神,朝台子走去。 风稍稍吹动了木台顶架上垂下来的幕布,她走到台阶一半,已经能看见木台上的人。 辛翳也没有带旒冠,而是穿了一身戎装,外头是涂了黑漆的皮甲,里头一件窄袖暗红色胡服,头发竟也老老实实挽作髻在头顶,只缠了布,横了根铁簪在头顶。他并没有正坐,而是斜靠着凭几,懒懒托腮,全不似要与晋国国君会盟,反倒像是出来围猎的时候暂时歇脚,正和范季菩说话。 范季菩也是个没轻重的,在那儿跟他笑着开玩笑,气得旁边原箴直翻白眼。原箴也不敢呵斥辛翳,只好又伸手拧范季菩,范季菩竟也xing子改了,不跟以前似的,一被原箴掐了就大呼小叫,倒瞧了他一眼,乖乖住嘴了。 还是景斯立在木台边缘,眼尖的看见他们,连忙开口报,辛翳才转过脸来,不做痕迹的调整了姿势,看起来没那么散漫挑衅。 宫之茕掀开幕布,她垂眼走了进去。 辛翳觉得自己在与范季菩开玩笑,不过是想缓解内心的紧张。 他最害怕的是,小晋王领着一个挺拔纤瘦身姿翩翩的人出现了,纵然容貌或许决然不同,但他的姿态与语气,就像是旁人在几年前看他与荀君一般。 他怕自己认出来了却不敢说,他怕她有了新的任务要去完成,他更怕曾经他们之间的关系如镜像一般出现在自己眼前。 辛翳其实手里并没有太多证据,但他心底就是明明白白的有这种感觉,荀南河也并不总是滴水不漏的,她有时候的表现能明显看出她也很在意晋楚之间的会盟,心里揣了很多事情…… 辛翳已经bi着让自己不多想了,否则再想下去,如果把她的许多行为放大了揣测,今日再碰面得到了证实,他几乎要觉得自己日子要过不下去了。 他心里恐惧,却选择了直面。 晋王走上木台,他也起身,要与对方国君行礼。 他先看向了那位小晋王。 看起来十七八岁,比荀南河到他身边的时候大多了。浓眉肤白,垂着眼睫,唇嫣红,两颊还有些没长大似的圆润,一副生养在宫里的贵气,眉眼之中也有几分典雅庄重,礼节也充满着旧周遗风的周正。 辛翳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想法来:若南河真的是教养这小晋王,怕是会对他满意的不得了吧。 看起来礼节极佳,行事应该也稳妥,更不会像他似的天天跟荀南河跳脚。 但辛翳只稍稍打量了一下,便转眼看向小晋王带来的人。 若此事真的是有荀南河攒局,她不可能不来。 可荀南河到底是会附身在某人身上,还是会像她当年一样,带着陌生的客卿身份,远道而来襄助? 小晋王左手边,是师泷。师泷当年被人称为客卿第二,第一说的就是荀南河,他一直鼓着劲跟南河对抗,又早早在列国出名,肯定不会是他。而且师泷也向他对视,眼神里少不了戒备和打量,南河绝不会这么看他。 小晋王右手边就是宫君。辛翳只听说过淳任余身边的宫氏兄弟,但并没有见过人,也不知名,但宫君显然一身肃杀,手随时随地放在刀柄上,身上那股枕戈待旦杀人如麻的气质,他太熟悉了。荀南河不可能模仿的来。 那就只可能是他一直心有怀疑的狐笠。 狐笠到晋 分段阅读_第 34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王身边的时机也十分赶巧,这位狐氏家督早在稷下学宫就出了名,而且外头一直没有太多传言。辛翳眯眼看去,他实际官位并不高,跪坐在后头,似乎很病弱,层层叠叠的衣物也不能遮掩他的削瘦,脸色青白,手腕上挂着灰色玉龟,瞳孔黑的惊人。 辛翳其实本来以为就是他。 甚至他调查到狐笠的病弱,还以为是先生之前病逝,所以病也带到了下一个身子上。但那些几乎笃定的猜测,却在他与狐笠对视的时候,烟消云散。 这个人眼里似有泥潭似的深不见底,倒不是说心机多么深厚,而是好似有种和他近似的气质,有谁也改变不了的决断。而且狐笠似乎对他也颇为好奇,眼神中有些探究与揣测,仿佛是打算隔着桌子把他剖了似的。 在看到辛翳的眼神之后,他也报以微微一笑。 那笑容,更是和南河平日对他的温柔笑意,可谓千差万别。别说是一个人了,他如今甚至都找不出几分相似的地方。 辛翳收回眼神,心下也一惊。 难道荀南河没有来。她最终还是决定躲着她了? 确实,她一直都是躲着的那个。 辛翳心道:若她不出现,此事就免谈。 他心下了然,小晋王与他见礼,他以同样礼数还礼之后,在原位坐下,在小晋王开口之前,道:“若孤没有猜错,晋王身边,怕是有高人相助吧。” 小晋王肩膀微微一缩,没接话,反倒是师泷将目光刺了过来。 辛翳笑:“若那位不露面,孤便觉得这会盟,也没有诚意。但若晋王愿意听,孤这儿倒还有个建议。” 他说着,看对面小晋王抬起眼来。 辛翳笑着拿起来桌上的酒爵,打算让景斯倒酒,开口道:“楚国愿意以城换人如何,不但楚国愿意与晋国会盟,割让个五城十城也是可以商议的,只要您愿意将您身后那人——” 他话说到一半,对上了小晋王的目光。 辛翳瞳孔猛地缩了缩,忽然感觉自己心脏似乎被一把攥紧。 那种熟悉,几乎不需要任何的形容或者对比,她眼神闪了闪,似乎又想转开眼去躲避。辛翳张了张嘴,余光里,忽然看向了小晋王拿爵的右手。 小指被斩断,只有四指。 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若不是景斯扶了一下他的手,那酒爵几乎要坠地。 南河还想过辛翳会不会套她的话,她也正为辛翳所说的‘身后高人’而心惊不已,却没想到她一对上他的目光,竟看见辛翳满脸被砸懵了似的震惊,甚至唇都哆嗦了一下。 辛翳呆坐在那儿,任凭夏风吹动幕布,半晌只憋出了一个字:“先……” 第100章 敝笱 南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只是对上眼神, 辛翳就认出她来。 她想过无数方式, 比如辛翳早有怀疑开始套她的话, 比如她自己不小心将某事说漏嘴, 甚至也想过,甚至是会盟都是个陷阱,辛翳根本不讲规矩,打算把小晋王诛杀当场,导致她为了活命,不得不吐露身份。 但她怎么都料不到,就这样, 就能认出她来…… 是她掩饰的不够好?是她装的不够像? 但辛翳声音也像是被掐住了, 他半天也没吐出“先生”的“生”字, 就半张着嘴坐在那儿,震在原地,死死盯着她。 四周坐着近臣,身后远处还有楚军列阵以待, 辛翳却好像能把一切都屏蔽, 眼里只有她一个了。 南河总觉得自己或许该说点什么,至少他没有吐露身份,就该让场面过得去,她她平日耳听四面眼观八方,总会注意到身边人的神态情绪,今日却连身边人听楚王说“割五城十城来换晋王身边高人”之后的惊疑都注意到。 她正要开口, 忽然看见辛翳眼角红了,他陡然暴起,身子猛地探过来,一把抓住了南河的衣领,哑着嗓子吼道:“你——!” 他动作太快,仿佛能把南河从桌子对面拽起来,眼见着他另一只手就要朝南河脸上伸来,谁知道他是不是要突然伤人! 哪有会盟的时候国君突然薅人家衣领子的!这是要打架,还是要谋杀!怎么还没谈上 分段阅读_第 34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就动起手来了! 宫之茕反应更快,猛地拔剑,怒喝一声:“放手!” 他剑法了得,手中的铁剑从下头一挑,角度上避免伤到南河,又直直刺向辛翳手腕。 南河还没反应过来辛翳拽她,却看着铁剑刮过眼前,一个激灵似的惊醒,喊了一声:“小心!” 他铁剑太刁钻,辛翳若是不躲,非要被宫之茕挑断手筋不可,他推了南河一把,松开手来,脸上却是怒不可遏,伸手还指向南河,想说什么却每一个字说得出口—— 师泷也没料到这种变化,辛翳推了南河一把,她朝后差点摔倒,师泷连忙将她护到身后,也拔出佩剑来横在身前。 宫之茕本来就很护着南河,此刻看辛翳竟然还敢伸手去指她,更是一张冷脸陡然发怒,拿起腰间刀鞘,一把打向辛翳手背。 范季菩虽然也被辛翳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哪能看着宫之茕伤人,他也一下子挑出来,动作灵巧诡谲的像只猴子,猛地刺向宫之茕。 一瞬间,木台上场面登时混乱,众人拔刀相对,连木台下的卫兵也激动,一拨人冲上来,话还没说几句,就见着一个个青芒在手,随时都要为了护着自家国君,取对方狗命。 辛翳猛地拽了一下她衣领,此举在本来就紧张戒备的会盟中,如同一颗小石子投进水面,这一波波震动的涟漪越掀越高,先是宫之茕和范季菩动起手来,紧接着卫兵冲上木台,师泷护着南河就要把她送下木台,两侧的晋军和楚军只瞧见木台上一片混乱,也如临大敌,两军戒备,随时准备冲出去杀个你死我活。 辛翳站在混乱的人群里,看着荀南河似乎还想喊什么,却被师泷扛着架走,一群人围过来,各个仿佛要与他拼命般挤到眼前来,护着渐渐被拽远的她。 明明是他的荀师,明明是楚国的荀君,竟然现在变成了这副场面。 明明他心里有愤怒、茫然和不敢深思的惶恐,此刻的场面下,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心里的每一句话,在这个场面下,在周围旁人听来,都会是无法理解的。 而荀南河怕是又想要与他解释,又总有一切能说服他的理由,再用几句轻描淡写的话陈述,但在这时候,她也不可能当着任何一人,说出任何一句解释。 其实辛翳虽有怀疑,却深知不敢细想。 他嘴上说着早已知道晋王背后有荀南河指点,但他从来没敢把这件事往细节上想,他没敢揣测过南河过去的种种举动。 他想过最可怕的可能xing,便是是他作为任务已经完成,南河有了别的任务,就要去教养辅佐别的王,而就抛下了他甚至利用他,只为了让自己如今的任务能够成功。 但……南河变成了晋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而且,那岂不是她一直在以敌国国君的身份在了解楚国的军情—— 那她难道不是在利用自己对楚国的了解,对军情的掌握,才攻下了上阳! 那她如果不说,以后是不是还会靠着对他的了解,对楚国的了解,再以结盟为由,中途使诈,让楚国大伤元气,让晋国变得更强大? 辛翳有太多的话想质问,但在这个场面下,他连一句都说不出。 南河哪里想着师泷倒是这时候护主心切,扛着她就往后走,她刚开口道:“没事儿,别把事情闹这么大——” 师泷就一抬手,把她扔进宫之省怀里了。 宫之省揽着她,脸色也大变,问道:“这是怎么了?!” 师泷:“那楚王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上来没头没脑的说什么晋王背后有高人,愿意割城换人!说到一半,忽然脸色大变,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就一把拽住大君衣领,要把她拖过去!要是那楚王袖子里揣把短匕,大君估计就要没命了!” 宫之省也气了,伸手赶紧给南河捋了捋衣领,:“不是说好了会盟!他这是疯了吧,都说楚王神神叨叨的,我看没错——要是不想谈不如早说!走,你也叫之茕带卫兵退下来,既然大君没伤着,咱就先退!别跟人家jiāo兵打起来,各自都带着几千人呢,这要真是杀起来,那就要血流成河了!” 然而 分段阅读_第 34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大概因为木台上两方卫兵已经jiāo手,楚军看到似乎也有些心神不宁,带军的将领似乎随时都打算落下旗,让人杀过来。 南河拽住宫之省的衣袖说:“这不是大事,并不是不能谈了——” 宫之省道:“就算能谈,现在这个场面下也谈不了!大君,他突然失礼在先,我晋国虽然比他楚国势弱,但也不能丢了脸面,他要是想再谈,就修书过来致歉!否则双方都已经有了敌意,这个场面上也谈不下去了!” 南河心乱如麻,混乱之中,她被扶上了车,她依稀瞧见木台上,卫兵也退了下来,辛翳在其中静静站着,似乎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 晋军果断退至三十里外的岸边,南河的阻止下,她终是没有被送回上阳,但也被塞上了船,要她在靠岸的船上住。 南河心里乱的都不想见人,但突然出了状况,师泷他们自然要与她议事。 在船上的隔间内,师泷简直愤怒的能飞过去戳了辛翳的眼,怒的不停在屋里踱步:“他那是什么脸色!晋国跟他会盟还是求着他了么!对待他国的国君那般失礼——怪不得说楚国是蛮夷!就他那样,谁愿意跟他们结盟。” 南河望着窗子外头渐沉的夜色,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她还真的没法解释,她总不能跟师泷他们说—— 哦不好意思,其实我是那位楚国荀君,摇身一变成了南姬,然后又巧合之下顶了晋王之位吧。 而且,辛翳显然……异常愤怒了。 哎哟怎么办啊……天马上就黑了,她怎么也没料到忽然就被看穿—— 这连结盟都还没结成呢,辛翳就要找她算总账了啊…… 师泷看着南河满脸愁绪,道:“大君,我自会修书派人送去,斥责他楚王一番!他若是真有点教化过的样子,就该道歉!您不必担忧太多,能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甚至都愿意将俘虏jiāo还,他还想怎么样?” 南河叹了口气:“好,那你修书罢。” 是夜,宫之省守在南河住处外,只听得她在里头翻来覆去的叹气,也忍不住推门跪到屏风外,低声问道:“是大君被白日的情境吓到了,还是说您认为晋楚合盟不太可能了,所以忧心?” 南河半晌才道:“不……我只是在纠结,我是睡,还是不睡呢。我就怕我睡过去……唉,天呐,让我死吧——” 宫之省只看见南河揉着头发,蹬着腿,差点在床上打滚了。 宫之省:…… 他还真是头一回看见南河这个样子。 南河猛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闷闷道:“没事儿你出去吧,我不可能不睡。那才是死——就让我再纠结一会儿。” 然而南河当真是纠结了好一会儿,听着外头的水浪声,到了后半夜才真的睡着。然而这回几乎是她刚睡着过去,就猛地睁开眼来,南河盯着一片黑暗好半天,才依稀的能看清映照着月光的帐顶,和外头细弱光线下屋内摆设的形状。 没有点灯…… 辛翳不在么? 他干脆就没回驻营地? 南河心底更慌了。 她在这儿住了有几日了,对于摆设也都熟悉的很,摸索着就拿起了榻边小桌上的铜灯,在一点点透进来的月光下,摸着火石,花了好半天才点上了铜灯。 铜灯里的灯油忘加了,所以灯烛只有一点点光芒,不知道还能烧多久,南河擎着灯,扯了扯裙摆站起身来。 她正打算将屋里其他几盏灯点起来,这才走过屏风,正要去点辛翳桌案前的立灯,忽然瞧见一个人影靠着凭几抱腿坐着,怀里斜着青铜的佩剑。 她吓了一跳,手一抖,灯一闪,随风亮了几分。 就看见了穿着暗红色单衣坐着的人,下巴放在膝盖上,那张脸在灯烛能照亮的边沿,忽明忽暗,眼睛红着,斜向她看来。 他没做任何表情,转过脸去,更没说话。 南河心里漏了一拍,结舌无言,她转头想先点上灯再说,却没想到他忽然沙哑着声音开口:“许你点灯了?” 南河手抖了一下,放下手,将铜灯端在身前。 她站着,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偏过头去,披散 分段阅读_第 34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着头发,开口道:“回去。” 南河还以为他让她回自己的榻上躺着去,她自然不会就这么回去,刚要迈步朝他走去,辛翳忽然拔高音量:“回去!回你的晋国去!” 南河还没来得及张口。 他吸了吸鼻子,咄咄bi人又哑着嗓子道:“……你压根就没把楚国当你的家!对,你说的对,你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你多么洒脱,相识八年,不过是为了你那个什么鬼神的要求!如今鬼神让你当晋王,你当的那叫一个尽职尽责!” 南河想了想,很多事情她都不占理,他生气还是应当。这些话就不该让他憋着。 她没说话,想等他说完。 辛翳的脸色在微弱的灯光下看不清,他也转过脸来看向了南河,声音愈发沙哑愤怒:“荀南河,我一直觉得天底下没有人比你更有心了,现在我却怀疑了,你真的有心么?你是不是个听令的奴隶,是不是那鬼神叫你做什么,你都可以枉顾身边人的心情,眼里只有目的!那你对我好,是不是也因为如果不能让我信任你,你就不能得到重用!你的目的就不会达成——” 他语气愈发激动,声音里隐隐有些崩溃的感觉:“送你回来,你不想与我相认,怕也是为了偷偷的搜集消息军情吧!你明知上阳城夺取不易,你明明多年告诉我如果要想称霸,必须先从晋国下刀,但你如今却一下子转了脸,去帮晋国拿回了上阳!” 辛翳站起身来:“这些、这些——也就罢了。你为什么从来不肯告诉我,说什么去了个遥远的地方,遥远个屁!就他妈跟楚国隔了上千里!你最喜欢瞒我,是因为我不配知道这一切!还是说我不配跟你比肩!我从来对你坦坦dàngdàng,我从来——” 南河深吸了一口气。他说话冲动得很,有很多话其实他自己细想也明白不对,只是一时激动说出来。她就算想要解释,怕也没法在辛翳情绪如此激动地时候说给他听。 她半晌道:“对不起。我的xing格,你也了解,很多时候我就会想前顾后。你若真的有什么样的想法,不如说出来,你要是愿意听,我自然也愿意与你解释我做事情的原委。你、你也别哭了,我发现你最近怎么,一点事就要掉眼泪似的。” 辛翳简直让她的话一点就zhà起来,猛地冲了过来:“一点事?!这都是一点事?!更何况我也没哭!荀南河你压根就不明白我什么意思!——我不要你的解释,我要的是一切的事情你一开始就跟我说明白,就提前告知,而不是事后一副‘我有原因’的样子!我已经长大了,我已经跟着你追逐了好几年,我到底有没有一天能成为可以跟你比肩的人,而不是每次都要让我像现在这样闹——你才肯像是安慰我一样与我解释!” 他离她的距离极近,南河愣了愣,她万没想到辛翳会说出后头这一番话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颤抖的声线“你总觉得我会对你的事情,有这样那样的反应,仿佛我是个不确定的因素。那既然如此,不如我现在就派兵攻打晋国,你当年说如何一步步侵吞晋国的计划,我今日就开始实施!” 南河惊:“你要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辛翳胸口起伏,冷笑:“什么意思,先生若不愿意在我楚,我就把你抢回来。一国之君成了敌国阶下囚又如何——” 南河也气了,推了他胸口一把:“正因顾虑到现在局势,为了让你能专心应对魏国,我才决意一定要让晋楚结盟!如今的局势并不能让你轻松打下晋国,所以我便想让晋国助你一臂之力,你却这样想?!” 辛翳:“……因为我要先生在乎我,在乎我楚。” 南河:“我什么时候不在乎你,不在乎楚国了!也是楚军打芮城在先,我将这些士兵俘虏之后,甚至愿意jiāo还楚国,你认为这也是我不顾你想法的行为么?” 辛翳咬牙切齿,也驴唇不对马嘴道:“你要是真在乎我,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早就喜欢先生这么多年!” 南河懵了一下:“……什么?” 辛翳声音就像是从牙关里嚼碎了似的:“我是说——” 忽 分段阅读_第 34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一下,南河手里的铜灯燃尽了灯底最后一点油,南河眼前陡然陷入一片黑暗。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只手忽然伸来,似有些强制却又谨慎着力道般握住了她脖颈,南河:“你——” 辛翳微微弯腰,一口咬在了她颈侧。 简直像是要把她一块肉给咬下来。 南河懵了,第一反应竟然是:忘了给他磨牙了,早知道之前磨一磨虎牙就好了。 第101章 载驱 磨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南河现在有一种自己会被他咬死的感觉。 纵然某人下嘴没有太狠, 但他真就是叼着不动, 还在那儿气得呼呼喘气, 气息全呼在她脖子上。她有种自个儿脖子在老虎嘴里的感觉, 只是那老虎不急着下嘴,可就是喉咙里隐隐的咕噜声和喷出的食肉动物的气息令人感觉恐惧。 但家养狗子毕竟不是老虎…… 南河站在那儿,歪了歪脖子,半晌道:“……疼。” 辛翳下意识的松了口,捏着她脖子的手却依然没松开。 南河看不见他任何的表情,只能感觉他离得很近,依然满心愤怒似的喘息着。 南河的声带在他掌心下震动着, 她斟酌了一下, 在黑暗中道:“没事。就像我相信你永远不会伤了我似的, 你也应该相信,我确实也不会去伤害你。” 辛翳心里一颤。 她说话的口气,并不像是在抒发某种感情,而是很理智的再说她的想法和做事的原则。 她并不会像一些人一样, 情之所至就会说出一些诺言或感xing的话来, 她更多的是会把心底的情感演化成今后行事的准则。 就像她以前说要陪伴他,要忠诚于他,说话的场合都是感xing的,但她却都这么做了许多年。 辛翳想想,或许就是因为那时候南河可靠的态度,就连他这种嫉妒心极强的人, 也只能吃几回没头没脑的飞醋,就算自己没有与她说明心意,他也笃定的觉得她不会离开。 甚至他那时候想挨着她就挨着了,想要靠近她就靠近了,甚至可以无理取闹似的往她身边拱,除了怂的不敢说出口,一切都是还算顺其自然。 但自从他失去一回荀南河,一切都变了味。 就因为她离开过,他心底才明白“想要”是什么意思,他才有越来越多的小心翼翼,有越来越多猜测瞎想,越来越……觉得世界上才没有单纯的喜欢,喜欢本身就是不单纯的。 他就变得越来越想面对她接近她,也越来越不能面对她。 然而果然是她,她丝毫不知道这段话会让他有多大的震动,她还用那种不开窍似的却又特别执着理智的口气道:“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晋国,只是为了你我说过的一统天下的期望。如果晋国能够与楚国合作,往后的路自然好走很多。” 他说了不少其实很冲动的指责,但或许是他小时候脾气更臭,她并不会把他那些话往心里去,反而是相信他一定能理解,一定能与他解释的明白。 然而辛翳现在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个,他刚刚明明喊出了一句真正关键的话,她是故意装听不见还是真的心大—— 辛翳声音有些难辨的哑:“这根本不是关键。” 南河微愣:“你不是觉得我骗了你么,这还不关键?我不想让你误解,这些事情看起来都是……” 辛翳:“现在已经不是关键了。” 南河:“那什么是关键?你……啊。哦。” 她还是反应过来了。 感谢灯灭了。谢天谢地。 他不用直面南河的表情,不知道她是会蹙眉还是会迷茫,亦或是有些恼火。 这样,如果她做出了很伤人的反应,只有言语,还能把那伤害减半。 然而,南河也不说话了。 辛翳嗓子生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在要一个结果?但如果是不好的结果,他是否真的承担的起。 南河在他对面清了清嗓子,她一开口,语气严肃的让他腿软。 南河:“辛翳,我认真的问你。我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过一些不合适的事。这样说也不太对,总之你……” 她想说,你还小,你或许分不太清,你也可 分段阅读_第 35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能少年时候会莫名被师长吸引。 但她又觉得又说不太出口。 他不小了,他很早就对一些事情很成熟了。 他和她之间的师徒关系也并不是很有距离,甚至他很多时候都不把自己摆在学生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她心底非常慌。 她一时甚至脑子理不清,自己作为稍年长的先生,该如何理智准确的处理这件事儿。因为这事儿……根本不能用“处理”这样的态度来对待。 她,一下子就懵了。 她做事喜欢制定计划,喜欢查阅资料,喜欢掌握各方情报,然后选择最合适最理智的选项,只要做好了一切准备,在别人眼里惊心动魄的时刻在她心里多是按部就班的无聊。 但这种无聊是很好很稳妥的。 可她现在忽然,失去这样处理事情的能力。 这还能怎么制定计划,她还能有什么资料可以参考—— 但这一切,其实都抵不过她真正的惶恐。因为她自个心里也早就……隐隐约约明白,她自己如今对待辛翳的态度,可不是以前那样。 她虽然自认举止上勉强还算守礼,但心里已经胡七八糟的想过不少东西了。 就是脑子里想了那些才要命。 她忽然没法追根溯源了。 到底什么时候她开始对这个小子,有点奇奇怪怪的想法的。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她表现出了什么让他误解了,是不是她也在不经意之间引导了某些他的想法? 南河彻底慌张了。 那如果是因为她,那该如何。如果不是因为她,又该如何。 但南河的思维里似乎有了个死角,她想了半天该怎么跟辛翳解释,该怎么问辛翳个中缘由,自己又该怎么表现,但都没往“拒绝”两字上想一点。 仿佛那两个字就不属于她脑内的物理法则,就没有存在的道理。 辛翳听见南河的呼吸在黑暗中变了又变,她就站着一动不动,他忽然觉得等待结果比说出口更难熬。 然而他只熬了片刻,忽然想开了。 结果不结果不重要。他就是心眼小嫉妒心重,他就是认准人掌控yu强,先生回应不回应不重要。反正先生似乎也永远开不了窍,真就对他一辈子都是那种师徒间的态度也罢,他就捏着她绝不放手。 辛翳低声道:“没有。你没有任何不合适的举动。你是神台上的人,一切都是我单方面……不合适。算了,妈的,怎么就……气氛就变成这样了,本来要跟你打一架的!本来明明是要指着你鼻子大骂一顿的!” 他烦躁的揉了揉头发,不敢再这样干站着了,他没头没脑的给自己要找点事儿干,摸黑从桌子旁边的奁盒里拿出火石,打算点灯。 谁知道怎么回事儿,他明明早就想说出口,却在说出口之后满心躁动的想骂脏话!身体动一下就牵动一下内心要bào出来的情绪,他要是不踹一脚桌子骂一句脏话,就感觉自己心脏会自bào似的。 倒不是生气愤怒,就是那情绪太杂乱太没头没脑的乱撞,她越不说话,他越讨厌自己越后悔,越想抱头躲开。 听着帐下黑暗中一片寂静,他内心简直有无数个自己在这个空旷的营帐下乱叫乱跑四处打滚。 他面上一片淡定的一下下蹭着火石,在脑内却有四个辛翳从各个方向抓着他脖子在摇,一边摇一边吼:让你说!让你bibi!你不说可能还会像以前一样!你说了之后先生要不能面对你该怎么办,要开始躲着你怎么办! 你怎么不去死! 正想着,啪一下,火点亮,他手看似很稳的点亮桌边半人高的铜灯,却不敢转脸往南河那边看一眼。 但南河忽然开口道:“我才不是什么神台上的人……我就是一直在你旁边而已。” 辛翳猛地转过头去,只看见南河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表情。她有些窘迫,脸似乎都急红了,有点茫然又在满心琢磨,似乎慌了又也在强行让自己冷静淡定下来。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但至少他们俩的反应是相似的。 不是在列国外jiāo似的想尽说辞绕开话题,也没有毫不顾他感受似的拒绝他 分段阅读_第 35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是一样惊惶又无所适从的,顶着脖子上那个一看就很疼的牙印,垂手呆呆站在那儿。 辛翳心里头忽然跟那渐渐亮起来的火苗似的,一下子陡然又亮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她就是在这方面显得很呆—— 他忽然心底又无奈又摇头的笑了:那你能拿她怎么样啊!她就是这种人,她就是不爱解释,不会多说,不懂感情。他早就认栽了,还能拿她怎么办啊 至少她没拒绝,没恼怒,没嫌恶,只是觉得有点琢磨不明白。 辛翳忽然大步冲过去,一伸手想要抱住她,南河也不知道是傻了还是下意识的反应,竟然也伸开手想要回抱来。 辛翳简直像是撞过去的,南河抱住他后背,却没预料到他不管不顾的这股冲劲儿,往后一个趔趄,俩人就跟要在天台边缘要殉情似的朝后倒去。 辛翳赶忙用胳膊撑了一下,但俩人摔在地上的时候,南河还是闷哼一声,吃力吐出一口气。 他吓了一跳,慌手忙脚的爬起来:“怎么了!?” 南河疼的眉毛都蹙到一块儿去了:“后头、有个竹简硌在我后背上了……疼……” 辛翳赶紧扶她起来,南河脸色不太好看,他简直愧疚的不得了,连忙托她躺到榻上去了,他说要给她揉揉,南河虚弱的躺在那儿,拦了一下:“没事儿,你先把灯都点亮了吧……走路小心点,你别再绊着了。” 辛翳慌得左脚绊右脚似的点灯去了。 南河松了一口气。 其实撞得并不太疼。 但装病装疼这招,还是跟辛翳学的,看起来还挺管用。 否则老站在那儿再戳这个话题,她都恨不得一翻白眼躺地上装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羞耻心陡然就上来了,房子里仿佛有无数带着套袖的居委会大妈,拿着扩音大喇叭,三百六十度环绕着骂她:“师德败坏!肖想狗儿!内心龌龊!不配为师!我们要上报教育局,吊销这种人的教师资格证!否则她就会辣手摧花,du害我们祖国的花朵!” 南河不怕辛翳跟她吵跟她闹,但刚刚那一出戏,她真的是直打七寸,登时气绝,无言以对,颜面无存。 她自己也不是什么清白的人!竟然还让狗子说出“你就是神台上的人”这种话来! 南河实在没脸,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牙印。 还以为狗子要气得跟她推推搡搡,或者把她给绑了,结果也就挨了一口咬。没打狂犬疫苗,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传染成一样的狗。 妈耶。胡说八道什么呢。 脑子怎么跟烧了似的什么sāo话都出来了。 辛翳在那儿点灯,一回头就看见南河蹙着眉摸着脖子上的咬痕,他差点手一抖,把手头竹签子上的火苗给抖没了,顿时心生愧疚,掀帘出去,找景斯拿yào。 景斯站在外头,其实也依稀听见里头辛翳暴跳如雷的在喊什么,从白天开始,他就没弄明白这事儿,但辛翳却一直魂不守舍,他也不敢多问。 估计……跟先生有关。 这会儿辛翳探出身子来,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你去找巫医要些草yào。” 景斯不敢多想,低头道:“到底怎么伤了?” 辛翳憋了半天:“咬了。被咬了。” 因楚国多雨多蛇,景斯习惯xing想到:“被蛇?!” 辛翳:“不是。……被狗。咬的不严重,哎呀你别问这么多,拿yào去!快去!” 辛翳转回帐内的时候,看着南河竟然从榻上坐起来了,她一愣,松口气:“我还以为你走了。” 辛翳有些别扭:“没。” 他想问问自己咬的那一口到底严不严重:“还疼么?” 南河忽然摸了一下后背,眉毛蹙起来,往后躺下去,演技那叫一个顺水推舟炉火纯青:“……嗯。疼。” 辛翳走过来,一脚踢开地上罪魁祸首的那卷竹简,却不敢往南河身边靠,就站在那儿,抬头看了一眼帐顶。 南河看着辛翳仿佛想找个裤兜,冷漠chā袋的样子,就有点想笑,但也有点心疼。她道:“你过来……” 辛翳半偏过头去,只给她一个侧脸。 南河好声好气道: 分段阅读_第 35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过来,我跟你说话。” 他恨不得用后脑勺看路似的走过来。 南河往里头挪了挪,让出个床沿给他:“坐。” 辛翳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抽了哪根筋,他老觉得南河给他让了小半张床榻,那就是让他上去躺的。 辛翳竟然也没多想,给自己要上床睡觉了似的,立马就躺上去了。 躺下去才感觉不太对劲。 卧槽不太对劲——南河应该是让他坐在旁边跟他说话!他怎么就躺上来了,这怎么就变成并排躺着了! 南河也有点无语,并排躺着跟他说事儿确实太奇怪了,而且南河也喜欢看着他眼睛说话。 小狗子内心戏还总是不少,不观察着一点他的神情,就错过太多他想说没能说的话了。 南河撑着胳膊坐起来,看着他。辛翳微微一缩,偏头躲开了她目光。 南河手搭在他胳膊上,道:“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晋王。白日你见到的小晋王,其实与太子舒为双生子,名为暄。暄被南咎子养大,在年初时回到云台,本意要她辅佐太子舒。但在淳任余被杀的时候,太子舒也失踪了,形势危急,我就只能顶替太子舒继位。” 辛翳转脸看向她,似乎听的认真。 南河刚要开口,他却回了一句:“我不喜欢那张脸。” 南河:……你的重点呢?! 而且,我管你喜不喜欢那张脸啊! 第102章 猗嗟 辛翳皱着眉头,竟然还没完没了:“而且还是个男的——” 南河:……其实并不是。 但这个秘密不是她一个人拥有, 她如果说出来, 恐怕会对舒以后还有影响, 她能说别的, 却唯独不能说这点。 辛翳说她又变成了男的,那她也只能默许。 南河:“你还想不想听我说?” 辛翳噎了噎,把手背在头后,偏过头去,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他现在有立场装冷淡,她可没法。 南河道:“其实我只是与‘鬼神’说让它夜里把我送回家,没想到它把我送回这个家来了。而且其实那时候我——” 辛翳忍不住又打断她:“回家?你家在哪里?送你回齐国么?” 南河微微一愣, 垂眼摇头:“不是。是我凭一己之力回不去的地方, 你可以理解, 是鬼神把我抓过来,扔在这儿的。我已经离开家许多年了。” 辛翳搁在脑后的手指忽然收紧,他轻声道:“那你想家么?想回家么?” 南河叹气:“还行,一开始总是会想的。毕竟这里跟家里很不同, 花了好几年时间才能适应。” 辛翳也垂下眼去:“那你必须要满足鬼神的要求, 它才会送你回家?那……不,是不是一开始,它就拿回家利诱你,给你安排这么多任务,折腾你。” 南河:“算是这样。” 辛翳语气有几分自己也没注意到的着急:“你就是为了回家,才任它摆布?” 南河摇头:“也不算是, 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选择。主要还是为了生存下去。” 辛翳:“……假如,它有一天终于对你满意了,可以送你回家,你会回去么?” 南河抬头,辛翳直直望着她,两人对视不过三秒,他忽然挪开眼,自嘲的笑了:“也是,我问这个做什么?这事儿还有答案么?” 南河轻声道:“其实我自己也在想,如果我在这里的时间,已经比在家乡的时间更长,如果我开始牵挂这里的事情,那到底哪个才是家。如果我到时候再回去算不算抛弃了两个家乡,反倒最后哪个都回不去了?” 辛翳转过眼来,神情微动。 南河叹气,捂着脑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但我觉得我回不去了。但就像我之前说的,我要做的就是在列国如今愈来愈乱的局势下,活下去且一统天下。我把筹码投在你身上,纵然你说我没心也罢,说我不在乎你也罢,这些我没得辩解,但从利益的角度上,我也不会害你。” 辛翳:……荀南河你哄人水平简直一绝了。 这么说话到底是想气死他么! 辛翳真是要气笑了,抱臂道:“谢谢你从利益的角度上不会害我!你别选我啊,你自己 分段阅读_第 35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一统天下去啊。你来把我楚国给灭了啊,恢复晋国上百年前的霸业,最好把楚国变成你们的一个县啊。再说了,你要真想跟我合作,那你成为晋王已经这么久了,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南河硬着头皮,半晌道:“怕你……觉得我跑去敌国是背叛了你。” 辛翳简直yin阳怪气:“哟,那我现在不是这么觉得了?还是觉得你能一直瞒下去,不说的情况下和我晋楚联盟?” 南河清了清嗓子:“我也没想到你一下子就认出来——我发现我一说点正事,怎么话题就让您扯开了。” 辛翳扁嘴:“明明是我指责你两句,你就要扯到正事上。那你说,明明就能早就跟我说,非打了上阳,俘虏那么多楚军,拖到会盟。你如果当真告诉我,我难道不会同意么?” 南河:“你同意,你的朝臣和将领未必同意。就像是我同意,但如果毫无关系突然谈起会盟,我身边的近臣也不会同意。会盟的双方必须是两个平等的国家,若上阳在楚国手中,就像是一把刀还扎在晋国身上,晋国对楚国必定提防,楚国也觉得晋国扔在掌控之中,这会盟必定谈不成。而且,会盟也只是开始,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晋楚可以渐渐消融矛盾。” 辛翳也被她说服了一些,迟疑道:“消融矛盾……但再会盟也只是两个国家,总会有矛盾的。虽然有你在,我便可以暂且信任晋国,但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假设魏国从北部攻打你们,楚国想要助你一臂之力,我们如果带兵穿过晋国中部,可能会被晋人信任么?而且就算你我不被离间,但晋楚之间有新仇旧恨,氏族官员之间也可能被离间,bào发冲突。” 南河半垂下头,道:“这些我知道。但晋国的帮助对楚国很重要不是么?而晋国想要立足在如今的局势下,也需要依附于楚国一些。这些问题,我们可以再商议解决,总会有办法的。” 辛翳心底一暖。 他其实特喜欢她这句话:“总会有办法的。” 对于南河来说,这可不是一句安慰人的定心丸,而是在她这么说之后,她就真的一定会拿出行之有效的方法来。 辛翳压低声音道:“荀南河,你要记得,楚国才是你的家。晋国——那是你暂时没办法才待的地方。你要是胆敢再骗我,跟嫁了人似的把楚国挖空了去填晋国,骗我跟你团团转为了你晋国繁荣,我非——派兵把晋国打下来不可!到时候我怎么对你可都别怪我了!” 南河眉眼忽然柔软下来:“你这就……信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我解释很多很多。” 狗子果然好骗也好哄。不过怕也只会在她面前如此……单纯了吧。 辛翳转开眼:“我信你归信你,还是生气!非常生气!你偷看军报,利用我对你的信任,提前跟秦国计划打我楚!我连最新到手的军报都递给你看,从来没想过要怀疑你——其实之前我就有点觉出不对了,我甚至都不敢让自己往这方面多想!结果你就得寸进尺!结果你就——” 他越说越气,腾的一下坐起来,瞪着南河。 南河在这事儿上是真的不占理,她也一下子气弱了,往后缩了缩,抬手捂住了自己脖子。 辛翳本来一腔怒火,看见荀南河抬手捂着自己脖子满脸警觉的样子,竟然有点想笑。 南河瞪眼:“说你是狗,你真的把自己当狗了!动不动咬人也就算了,咬脖子干什么,胳膊行不行!” 辛翳:“……” 南河紧紧捂着脖子:“再说咬人是目的么!你不就想让我认错么,这事儿我是真错了,我自己承认,你刚刚说以后不能再瞒你了——我、我尽量做到行了吧。而且,我也真的是在晋国,消息来得慢,兵力又不够,还缺粮无将,我要不是掌握点主动权,根本赢不下来。” 辛翳:……咬人还真的是目的。 辛翳:“这样的重大错误,伤人心的错误,要是不罚是不是不长记xing。” 南河瞪大眼:“这都是我多少年前说过的话了,你竟然——” 辛翳眉毛动了动:“这是先生教我的育人的道理,我只是如实记 分段阅读_第 35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住罢了。” 南河脸上神色简直说不上是纠结还是惊讶。 辛翳:“伸出手来。” 南河戒备:“你干嘛!” 辛翳:“先生以前没少打我手的。” 南河急道:“打你手板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且后来你手受了伤,我哪里还打过你。” 辛翳看她着急了,心底大笑,面上还绷着:“先生以前就像我们道过歉,那时候就说,就算是为师也不能认为自己是权威,也不能死要面子不肯认错,只有当先生的肯先认错学习,弟子才能进步。” 南河真是傻眼了,她哪里想过辛翳都快把她当年说的话给背过了。 辛翳一脸“你看怎么办吧”的样子瞧着她,道:“先生这是教了我们之后就反悔?你这样,我都要学坏了。” 南河满脸艰难:“我……现在已经不是先生了……” 辛翳更得意了,这小子早等着这句话呢:“哟,那不是先生就是后宫女子了。后宫女子偷看军情,对外通报,罪以致死,孤今日网开一面,八十杖刑如何?你要不去领杖刑?” 南河缓缓伸出手来,还有点咬牙切齿:“你现在……能耐了啊……” 辛翳笑:“先生教的好。” 他说着拽了拽南河手腕,让她把手伸出来些,还拍了她掌心一下:“手伸平。” 南河牙yǎngyǎng似的伸平了手,他低头在她掌心哈了一口气,南河还没因为yǎng而缩了手,小狗子真是一点儿也不手软,一巴掌拍在了她手心上! 南河吃痛叫了一声,气道:“你——” 辛翳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气,道:“唉,打在先生手上,痛在我心里啊……” 南河:真想打这个熊孩子一顿。 她这么想也是这么干的,辛翳还没来得及再得意一下,南河忽然扑过来,按住他脖子,使劲摇了摇:“辛翳,你真是——你还不如真的打几下呢!看你那个得意的样子——” 她能有多大手劲,辛翳还是往后一仰,倒在榻上,吐了吐舌头:“死了,弑君了,我死了。我一会儿就叫人把你抓起来。” 南河牙yǎngyǎng,使劲摇了摇他:“你现在胆子怎么这么大呢!怎么就这么……欠!” 辛翳眉眼中都是得意:“你理亏,怪的了我?自己伤人在先的,我就是欠你能把我怎样?” 南河松开手直瞪眼:“我……” 南河两只手撑在他身上,又气又没立场,两只胳膊也软下来,撤开手就要坐到旁边去,辛翳倒是都没过脑子,本能似的贴上去,拽了一把她胳膊。 南河往前一倒,跌到他身上,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听见帐帘外一声焦急的呼喊:“大君,yào拿来了!巫医说被狗咬了可不是小事!怎么帐下进来狗了——” 景斯想着着急,就只喊了一嗓子就掀帘进来。 辛翳:“……” 南河:“……!” 景斯:“……?!!” 辛翳:“放那儿就行了——哎,先生别踹我。” 南河刚刚脸上那点恼羞成怒,都被景斯理解成了“怒火中烧”,更何况景斯很少看南河发脾气,更觉得是出了多大事,把荀君气成了这个样子。 南河斜看了一眼被踹到一边儿去的辛翳,道:“他说是狗咬的?不用,没出血,他该磨牙了。景斯,你拿个铜扳指来。” 景斯一打眼就看见了南河颈上那个泛红的牙印。 景斯:之前就听着动静不太对!但他那时候还觉得不过是有争执,大君料想是不敢做些什么的—— 结果这都动嘴了! 这是要上强的么! 景斯眼睛里都能瞪出火来了,恨不得把辛翳这个孽徒给烧死。然而辛翳竟然还腆着脸,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走过来,道:“行吧,yào膏先给我,跟巫医说不用担心,不严重。” 辛翳拿着装有草yào膏的木盒走过去,南河拍开他的手:“用不着。” 景斯:先生什么时候会这样冷脸!这明显就是不情不愿被人强迫了之后的态度啊!可怜他一个老奴,到这时候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混蛋小子,连脸面都不要的欺负人! 景斯越想,越觉得眼眶发红。 分段阅读_第 35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辛翳回头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呢。若是到了换人的时候,那你就去歇下吧。” 这还赶人了! 景斯真的是要被他的堂而皇之气出泪来。 他也不能顶撞辛翳,就算顶撞,他还能把先生救到哪儿去!先生已经羊入虎口,连个逃的地方都没有—— 要想救先生,怕是非要跟原箴说不可…… 南河看着景斯站在那儿,莫名胸口起伏,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冲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因为他辛辛苦苦拿来的yào她不愿意用吧。 辛翳也没太明白,走过来到南河旁边道:“我来给先生抹yào吧。” 第103章 葛屦 原箴这边已经收到了晋国来的国书,毕竟双方各撤三十里地, 相距不远, 白日的事情一出, 对面师相就派人送来了句句指责的文书。 但原箴确实也理亏, 辛翳白天的举动,确实单方面极其失礼,破坏了会盟。 他回来的路上本来就要去追问,但辛翳一路魂不守舍,景斯也认为这不是谈及此事的好时候。 这会儿就是收到了文书,他也打算压到明日再去与辛翳商议。辛翳也不是做事毫无理由的人,既然之前都同意了要会盟, 怎么会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中断。 但原箴是没想到, 景斯在深夜, 提着灯笼,急急忙忙的来找他了。 景斯急的满头大汗,进来就一句话:“荀君早就回来了,你知道么?” 原箴:“……哈?” 景斯:“你不是见过寐夫人么!寐夫人就是先生——我知道你不信, 但你要是真的跟她说几句话, 你就知道,那绝对是荀君!” 原箴一身白色宽袖单衣,都快打算睡下了,听见景斯站在那儿没头没脑说了这话。 景斯急的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之前在宫中,我就听见过大君与你说起过荀君的事情,他或许跟你提起了他早对荀君有想法。当年荀君是令尹, 大君不敢如何造次,但如今荀君的身份已经死了,她成了宫中的寐夫人,身份上已经受制,再加上辛翳在荀君死后的那些反应,你觉得如果失而复得——他会怎么做!” 原箴:“……啊?” 景斯激动的抬手握拳:“我已经瞧见多少回,荀君就被迫像个夫人一样照料他,跟在他身后!而且如今,还不是大君想怎样就怎样!荀君就是想反抗,也没有办法从他身边逃走!荀君那样的人物,被招魂回来之后,竟然还要当个后宫伏低做小的女人!大君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吧!就是想独占荀君!” 原箴:“……啥?!” 景斯:“原君,我实在是无人能说!当时荀君与你也算亲近,你到南方为官的时候,荀君也总是过问你的情况!刚刚我在帐下都听见了——大君对荀君态度极其恶劣,大发脾气,等我进去给送yào的时候,才发现荀君被他……被他……” 虽然说景斯只看见荀君坐在床上,被他拽在怀里,脖子上顶着个牙印…… 但他身处禁宫,早知道见微知著,就这么一点证据,再加上荀君气恼冷脸的模样,他就是用小指头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辛翳肖想荀君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以前他就撞见过辛翳梦里唤过先生名字…… 但景斯把话说这么委婉,真把原箴吓到了。 他登时从床榻上站起来:“什么?!” 景斯几乎要抹泪了:“荀君还在帐下跟大君在那儿抗争呢……老奴实在是没本事……也不敢冲上去拦。荀君还不止被气成什么样子,这孽徒肖想先生还不知耻,竟然不顾荀君的尊严……老奴哪里能想到荀君呕心沥血养大的孩子,以前还是一副乖巧模样,这还没加冠呢,就连脸面都不要了——荀君这日日夜夜,不知道会不会流着眼泪过这些日子!” 原箴本有点不信,但景斯其实和辛翳更亲密,并不是那么偏心他们,能把他着急成这样,肯定不会是假的。而且景斯确实不是说胡话的xing子…… 原箴……或许说除了荀君以外的其他山鬼,虽然也觉得大君是个很好的人,但也觉得他要是横下心,什 分段阅读_第 35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么事儿都能干得出。 景斯又这么一说,他更加难以怀疑。 毕竟他心里也算知道辛翳对荀君依恋到什么程度…… 而且年纪还小,对倾慕的人往往是最不知轻重的时候,万一酿成大错也说不定。 先生若是真被他怎么了,怕是也因为旧日里疼爱他,外加也不想把别人扯进来,所以不可能说出口吧。 更何况……先生回来了的事儿,他们都不知道! 他也就跟先生打过一次照面,范季菩连见都没见过,他们被隔绝开了,就算先生想求助也没法子吧! 当年地位有别,辛翳对他们不少发脾气,他翻脸的时候连原箴都能体会到什么叫两股战战,大了虽然对山鬼宽容些了,但小时候的困境里为了甄选可用的人,他对于山鬼中不服管教或不可靠的孩子,也是说杀就杀,说扔出去就扔出去,他们虽然都大了,但对于辛翳还是有些恐惧心理。 但就算恐惧……要是就这样退缩了,那也算先生教他这么多年的感情都喂狗了! 原箴披上外衣,拿起佩剑,压低声音道:“司宫现在这里坐着,我去找范季菩过来,这事儿也不适合闹大,我们两个一起去。” 营帐下的二人哪里知道,南河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木盒里刚刚用草yào切碎磨出的yào膏,那刺鼻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不想抹……” 辛翳看她脖子那儿隐隐都要肿起来了,心里更羞愧:“抹一下吧,万一出了事儿呢。” 南河:“不要紧,又没破口。” 辛翳挤在她旁边看那个牙印,一面暗骂自己真的是狗魂上身,咬这么用力。他拽了拽她衣领,伸手就要拿盒里的木制小匕,把yào膏给她抹上。 南河神情忽然僵了一下,犹豫片刻,拽了一下衣领:“你再扯就要把我衣服拽下来了。” 辛翳这才一低头注意到。 他差点把先生的衣领从肩膀上扯下来。 南河偏过头去,捂着衣领,耳根泛红。 辛翳差点钻到榻底下的缝里去,他手也抖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南河:“行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别把yào膏掉进我衣领里去,你抹吧。” 辛翳抹yào的时候真是发挥了家里不懂医yào知识的老一代人的朴素思想,恨不得给她抹个一指厚,然后又用白色的干净布带给她在脖子上缠了两圈。 他一边在后头笨手笨脚的打结,一边问:“先生这样还能呼吸吃饭么?” 南河:“嗯,应该没问题。话说……师泷或许会递jiāo文书来指责你,到时候你让原箴写几句,知道你心里还怪我,但在场面上,这事儿你要是不低头道歉,两方真就没法再坐下来谈了。” 辛翳闷闷的应了一声。 南河往后伸手,摸了摸他衣袖,似乎是觉得他又要委屈了,想安慰安慰他。 南河:“到时候我就再提出会盟就是了,具体的条例我们可以在会盟中商议,因为双方近臣肯定还要有意见,我们私下商议出结果,到时候可能也会有人反对……” 辛翳低头看着南河的手指在那儿捋他衣袖边缘,那几个女使倒是把她指甲修的圆润齐整,再加上她指尖上温柔的动作,辛翳觉得她虽然没回头,但指尖上都是细心缱绻的安慰。 他觉得自己可能看着她指尖都露出了个傻笑,嘴上却道:“到时候,我跟你争起来也不会留情的。” 南河失笑:“你不留情归不留情,别到时候与我置气起来,故意气人,把晋国的其他近臣气得都不想跟你谈了就是。” 辛翳酸不溜丢来了一句:“是啊,我倒记得那个师泷倒是护着你,几乎是抱着你往回撤,生怕我怎么着你。你以前不还跟师泷是死对头么?这会儿倒是君臣知己了。” 南河真是要气笑了,她回头想去看辛翳脸上的表情,但辛翳却跳下床去给她拿铜镜,让她看看脖子上布带绑的好不好。 南河对着他背影道:“本来也不算死对头,我都没见过他多少回,也就他一个人想诋毁我。再说了,也是你恶名远扬,大家都怕你把我给弄死了,所以场面才成了那样的。这不都是本分么,要是他 分段阅读_第 35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在一边chā着袖子冷漠旁观,我就要削他官职了。” 辛翳拿着铜镜回来的时候,满脸不忿:“我在楚国都听见有人狂夸师泷长得好,实际一见——切,不过如此。” 虽然这话气人,但辛翳确实有说“不过如此”的底气。 南河拿过镜子来,偏头看了一眼:“你、给我系了个死结?!这系的一个大疙瘩,像什么样子。” 辛翳:“哎呀能给你系上就不错了,回头拆的时候直接拿刀划开就是了。” 南河笑着摇摇头,辛翳也怪不好意思的,他伸手捏了捏那个系扣,又伸手碰了一下布带,刚要说话,忽然听见帐帘被一把掀开,范季菩竟然拎着刀闯了进来,大叫一声:“你放开——你今天就是让我去领死罪,我也要跟你拼了!” 紧接着闯进来的原箴连忙拎住范季菩的后衣领,后头还跟着个眼眶红着抬袖抹脸的景斯。 辛翳拧眉:“你们疯了么。半夜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敢闯进来。景斯你是干什么吃的!” 景斯竟然嗓音里都带着沙哑的哭腔:“老奴实在是不能忍了!荀君啊——奴不忍心再看您受苦了!” 南河:??? 在一个老泪纵横一个拔刀狂怒的人之间,原箴还算是撑得住场面,此刻看着寐夫人坐在那里,颈子上围着白布,衣领微乱,而她捧着镜子转头看向他们俩的神情,显然是熟悉且吃惊的。 原箴强咽下一口气,道:“大君。臣只是想来问,是否有些事情臣早也该知道,却一直没有被告知。” 辛翳瞪向景斯,景斯正在那儿掩面拭泪。 他确实也有点心虚。 其实南河也问过,说要不要见一下原箴和范季菩。 结果辛翳却反悔了,他就怕到时候原箴和范季菩也在朝中,见先生也方便的很,天天缠着她不放手,以前先生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先生,这会儿算是他一个人的夫人总成了吧。 他虽然觉得早晚也要说,但仍想能拖一天是一天。 而且原箴也知道他的心思,此刻来质问他,满脸写着“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的看破不说破,他也有点恼羞成怒,道:“景斯,你与他们说什么——!” 景斯都要跳起来:“那大君也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奴还记得□□年前荀君第一次进宫,那时候你对荀君就不尊重,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敢这样欺辱荀君!” 南河:……欺辱?! 啃一口,也不算欺辱吧。 毕竟把他气得暴跳如雷,啃一口能歇火,她就心里大呼万幸了。 辛翳瞪大眼睛,气得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欺辱她了!是她欺辱我还差不多!” 可惜场面上有范季菩这个向来说话不过脑子的,他气得脸都紫了,本来人就黑红,此刻像颗枣子似的,挥舞着手里的短剑,简直跟疯魔了似的狂甩头:“你承认了!寐夫人就是先生回魂附身的!那你是不是还要在这儿承认你肖想先生许多年!早就想对先生不轨了!先生——他还bi你穿女装,先生啊啊啊!” 南河:“……” 辛翳对于这孙子嘴里说话狂野的水平,简直又一次刷新了见识,他真是羞耻的都想在地上打个滚! 原箴都想回头去拦他,却没想到范季菩几个箭步冲上来,吼道:“先生这么冰清玉洁的一个人!你也下得了手!怪不得!当年你都不愿意跟我们说话,后来章华台被烧之后,你就突然跟我们又和好了,还总是问我们些龌龊的话题!原来你都把这些肮脏的心思放在先生身上!要是先生知道你当时问我们的那些问题,现在不知道会不会想要打你!” 范季菩你他妈在狂喷什么呢!你可闭嘴吧你啊! 辛翳简直像是历史名人死后多年,连当年爱看的珍藏小黄书都被翻出来摆在博物馆,一群群游客走过去,讨论这名人口味真重——他羞愤jiāo加,僵硬着脖子甚至不敢往南河那边看,恨不得厥死在当场。 南河:……冰清玉洁?你有没有搞错? 以及……她觉得辛翳当时问她的某些问题已经够欠cāo了,难道还跟他们聊了更过火的? 范季菩还没完,他大概吼 分段阅读_第 35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了半天也不敢把刀尖对准,竟然跑过来拽起南河:“先生——咱、咱别往心里去,就当白养他了,您也别伤心——就当、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咱们大老爷们,哪有失身不失身一说,咱不怕这个,不跟他过!也别忍着,我们给你撑着这口气!” 南河满脸震惊:……失身?! 原箴也走过来,拔出随身青铜佩剑,护在了南河身前,声音有些哽咽:“世上但凡这种事,总是要你情我愿才行,先生对你不设防,你却这样欺辱囚禁先生,甚至对先生用强,那我在这儿便也不是你的臣子,是先生的弟子!我断是忍不了你的所作所为——” 辛翳的神情简直就像是三百个窜天猴近距离zhà在脸上,那真是带着响冒着烟似的要zhà上天,他脸憋得红的都要滴出血来,一蹦三尺高,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南河和他异口同声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原箴和范季菩回过头去,只看着南河甩开范季菩的手,坐在床上,一副“这是老娘的家要走你们走”的样子,把辛翳的软枕都抱在怀里了。但关键在于,南河脸红的简直就像是放在蒸锅上闷了小半个时辰似的,带着热气,咬一口都烫嘴,她说话都磕绊了两下:“什么用强?!范季菩胡闹也就算了,原箴你说什么呢——” 这熟悉的训人的口吻,倒是让原箴和范季菩心里一缩,差点抱着她大喊一声“先生”。 但先生如今这幅惊惶脸红的样子,谁也没见过,俩人都没想过她会露出这样……很不像她的神情来。 原箴半晌道:“先生你脸好红……” 南河:脸红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某些联想开始有画面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景斯一旁默默鼓掌:……范季菩简直就像是帮忙来撕渣男的流弊闺蜜。 第104章 汾沮洳 原箴:“先生!” 南河一下子回过神来,脸上却还红着, 辛翳在一旁, 也死死瞪着眼红着脸。 若是来束天光照进帐下, 这俩人的红脸那就是日出江花红胜火, 映日荷花别样红了。俩人顶着极其相似的神情在那儿一站一坐,辛翳先按不住了,红脸也就算了,竟然急了,一脚踹向桌子,拔剑就把范季菩手里乱舞的短剑给挑了,气得简直像个临终前被分了家产扔在街边的八十老翁, 强行焕发出一股羞耻致死前的回光返照, 吼道:“你们!都他妈!胡说八道些什么!景斯——!” 景斯是万没想到, 南河也一副恨不得现在就拿纱帘自缢的羞耻样子。 他……忽然后知后觉的,感觉自己这想故事的逻辑链大概少了一环。 但就在他抹眼泪抹到一半,开始觉得不太对劲发愣的时候,辛翳已经薅着他衣领子, 快把他提起来了。辛翳那真叫咬牙切齿:“景斯——你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你上次那胡思乱想我跟你解释过了, 先生也与你说了!怎么?你还是不信?在你心里,我、我我我、我就会对先生那样么!” 他自己说到后头竟结巴起来,本来压迫人的气势竟然自个儿先软了。 景斯本来个头就不高,差点让辛翳拎的两脚离地,他急道:“奴也是听见大君与先生吵架了!又看见先生被伤了——再说,之前大君怎么想, 老奴还能不清楚么!难道还要我在这儿说安排床榻的事儿么,还是要我说先生怎么就跟您住一个——唔唔唔!” 辛翳眼疾手快的捂住景斯的嘴,气道:“你到底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告老还乡去吧!宫里的事儿你是不是要往外喊啊!” 范季菩还想去捡起剑:“你有胆子就别捂司宫的嘴!让他说!你要是不心虚就让他说!” 原箴回头要去看南河脖子上绑着的布带:“先生伤在哪儿了,让我看看……” 辛翳喊道:“原箴你敢碰她试试!” 原箴拧眉:“先生又不是你一人的,你自己给先生弄伤了,我们还不能看看!” 南河微微偏头,小声道:“不要紧,都是误会,你们别闹了。” 原箴看着南河眼睛里有些闪烁的神色,还有渐渐褪红的两颊,忽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原 分段阅读_第 35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箴轻轻抬手摸了一下她颈上的布带:“疼么?” 南河:“还行,他也不是没轻没重的人,再说也有些事儿是我做得不对。” 原箴垂眼,叹了口气:“先生一直很宠他。他都要被你宠坏了。” 南河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原箴收回手来:“上次见到先生……我竟然也没认出来。先生倒是心狠,只跟他说,不与我们叙叙旧。” 南河:“一直没机会,不过我在他旁边,自然也知道你很好。” 原箴笑的微微眯起眼睛,直起身来,看向那边,道:“先生既然都说无事,便别闹了吧。我们也是一时急了。大君就……见谅。” 那头辛翳拿胳膊困着景斯捂着他的嘴,范季菩拼了命的想要救景斯,却又不敢拿刀去跟辛翳动手,只能在外围拼命蹦跶,远远看去像是在加油呐喊。 原箴说了这话,那头还没反应,南河开口道:“无光,放手!” 辛翳听见了,眼睛不敢瞧她似的,手跟弹簧似的放开了,背在身后不说话。 南河叹气:“都……你们都哪儿来的乱想,一个个到这儿来抢人似的,也不嫌丢人的慌。他在我旁边这么多年了,到底是个什么人我自己还没数么,就他这xing子也不会害我。再说,我还能……受了苦自个儿吞眼泪似的。你们倒是连我xing格也不了解了……简直是胡说八道一番,幸而没外人听见。” 辛翳羞耻的都要垂下去的耳朵,听见这话简直要立起来了。 他倒是在那儿也没抬头,南河却能觉出来他情绪变了。 她内心有些想笑,道:“景斯,你再怎么说也是司宫,这话说来虽然不太好,但他就算是做事儿混账了,你也要向着他,替他遮掩才行,哪有去跟原箴说的道理。” 景斯揉了揉脸,他倒是真想错了一点。 要真是辛翳变了脸当回人渣,南河只会有两个反应。 感觉这孩子还能救得回来,想办法也要把自己带歪的娃崽掰回正道,就是耗上半辈子跟他磕上了。 感觉这孩子已经没救了,那南河估计就撒手了,以她自个儿的脑子,辛翳想欺辱她困住她估计也是难事。 但要是说南河成了苦bi兮兮默默流泪的苦情宫中女子,那是……万不可能的。 可景斯现在也琢磨不明白,这俩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南河开口,他只得伏身行礼,这才条件反shè的朝南河跪下去,辛翳在后头冷哼一声,他连忙转过身,与辛翳躬身谢罪。 辛翳真是气得脸都要歪了,轻踢了他一脚:“哟,我亲自跟你说你都不信呢,天底下你就信先生的话是吧,那你也别做司宫了,真是老糊涂了,不如去歇歇。” 景斯脸白了白,倒是没话说。 辛翳伸手指向范季菩:“还有你!你算怎么回事儿——进来舞刀弄qiāng的,你把这儿当什么地方了!” 原箴倒是知道范季菩被罚,他怕是也讨不到好,道:“不过我们来也不止是闹,既然先生回来了,我是大君无人可用,强拔到令尹这个位置上来的,这个位置也理应归还先生。至少先生不该偷偷摸摸的坐在这儿,穿着衣裙,演什么寐夫人。” 南河笑:“主要是我只有夜里才能醒得来,所以也没法子。我是彻底卸任了,你就让我夜里歇一歇罢。” 原箴却可不是他们俩,他脸色微冷,道:“只要他还要向您请教,只要大小的事情,他还要过问您,那您就该有个合适的位置。” 辛翳面上神色也收了收:“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只是荀君也算是列国一号人物,故亡的事情许多人都知道,先生如今容貌如此相似,如果先生便这样走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传言。更何况,先生……每次夜里才能醒来,都很累了,我尽量也不拿太多事烦扰她,只想让她在这儿歇脚。你们若是有事想要请教她,来便是了,但你说给个官职或什么,实在是行事上有困难。” 范季菩用谁都能听见的音量转头跟原箴说着悄悄话:“你看他现在这个冠冕堂皇的样子,回头肯定找理由不让我们来见……以前我住荀君宅子一回,他 分段阅读_第 36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差点要砍了我的腿……” 范季菩也真不知道是傻是精,这个场合说话,南河也听见了。 她竟然不知道这件事,瞪眼看向辛翳:“他敢?你们要来见我,来便是,只要我时间方便,谁敢拦。” 辛翳在她眼前隐藏的一向很好,南河总觉得他是小天使也都因为他把那些小心眼的事儿都死死压着。今天一个个都要冲出来揭短,他赶紧眼神扫过去,让他们闭上嘴。 范季菩心道:往后怕是先生没多少方便的时候了…… 却不敢说了。 原箴道:“先生为什么夜里才能醒来,难道是白日里魂魄还不能归来么?” 南河张了张嘴,还没开口,辛翳抢话道:“既然信鬼神,就该知道天上还有鬼神住的地方,先生白天都在天上呢!我能盼着她夜里肯回来就不错了,你就别问了。” 范季菩吃惊的又瞧了瞧先生,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原箴微微皱眉,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但他仍然点了点头。 南河揉了揉额头:“行吧,又闹到这个点儿了,感觉天都要快亮了。你们先回去,等这头忙完了,我再跟你们细聊。都回去吧……“ 原箴:“先生要是觉得住在这里不方便,住我那里也行,我反正也要有事与大君商议,便过来就是了。” 辛翳绝对不肯愿意:“你看看那榻才多大,你这么长的个子能睡得下么!” 原箴简直就像是娘家人:“臣可以躺地上睡。先生你看如何?” 南河劝道:“别了吧,有事儿明日再商议,他也到现在没睡呢。让他先歇下吧。” 原箴心道:先生心里果然还是向着他。 话已至此,他也只好点头,拎起范季菩,道:“那明日臣再来。大君若是想好怎么罚我们了,臣等便在帐下等着您。” 辛翳倒是真想罚他们两个,只是当着南河的面不好说,故作大度的挥了挥手:“下去吧。” 景斯给端来水,点上灯,拿来晾晒过的软被,站好最后一班岗,一脸黯淡的退下去了。 南河虽然也想让他吃点苦头,但又有点不忍心,毕竟景斯也是担忧她,为了她好。 她只好挤挤眼睛,表示自己会跟辛翳说几句好话。 景斯竟然又鼻子一酸,抹眼出去了。 这会儿,屋里倒是只剩下他们俩人,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一个看帐顶横梁走向,一个瞧地上毛皮纹路。 突然一群人冲进来,对刚刚告白和被告白的两个人喊什么“欺辱”“囚禁”“强来”,那气氛简直犹如刚刚谈恋爱羞涩的要牵手的两个小年轻,忽然冲出来一大群大爷大妈在一旁摇旗呐喊让他们就地造娃,传宗接代一样…… 尴尬疯了。 忽然没法面对彼此。 南河赶紧道:“你、你去睡吧,我来熄灯。” 辛翳同手同脚的往榻边走。 南河连吹灯的顺序都搞错了,营帐下一片漆黑,她摸着黑绊着脚乱走,跟站在床榻边的辛翳差点撞在一块儿。辛翳扶了她一把,拽着没松手。 南河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辛翳忽然抽手:“没,你别摔了。” 南河:“哦。” 南河:“……晚安。早点睡吧。” 辛翳:“嗯……晚安。” 俩人各自跟个盲人似的摸回床上,外衣都忘了脱,稀里糊涂往床上一躺,被子敷衍人似的一盖,对着黑暗瞪眼使劲儿。明明睡都没睡着,就硬生生听着对方叹气和翻覆的声音,各个挺到了天亮。 南河醒来之后竟然连干正事儿的精力也没有,幸而也不用干正事儿,会盟延迟,他们只能等待对方的回应。不过原箴效率倒也高,还没入夜,楚国那头的文书就已经送到。 果不其然,辛翳还算是配合这个计划,原箴也擅长写这种好脾气好生说话的公文,倒是连师泷看着都觉得心里没了芥蒂,双方这是有勉强同意再次会盟。 只是时间也要再往后耽搁一两天。 却没料到会盟之前却生了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  原箴: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先生的娘家人! ** 第105章 园有桃 晋楚的结盟 分段阅读_第 36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暂时更换了地点,但这个更换也更像是面子工程, 因为距离上次的地点并不太远。 更像是表现出一副“换了新地方, 晋楚的深度合作也要迎来新气象”的样子。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 就在再次会盟的前一日, 黄河南岸下起大雨,虽然还要如期举行,但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弄个木台露天而谈。不过楚国显然也像是致歉的公文那般充满了诚意,临时搬来了营帐,用营帐的皮料做棚顶,四周立柱,搭上平台, 倒像是临时赶工在郊外建出来一个皮篷帐的小宫殿。 南河顶着大雨, 头顶有宫人撑着笠盖, 后头跟着几个人帮忙拎着礼服的衣摆,从战车到木台之间,还颇为奢侈的铺了木板。对往后的帝王出行来说,这阵仗寒酸极了, 但对于这年头连伞都没诞生的生产力而言, 这显然算得上国君的派头。 南河鞋袜没少沾泥水,风也大,等她走上木台去,脸上都滴了些雨水。 辛翳也不比她好多少,他本来也就喜欢雨,可能是甩开宫人卫兵自己走, 浇的头脸上全是水。 俩人对视一眼,竟然齐刷刷挪开眼睛,各自从宫人手里接来软巾擦脸。 两位正主不发话,跟着的近臣和宫人卫兵自然不敢多发出一点声音,只听着暴雨浇在头顶的棚顶上,砸的下头一片闷响。 这次似乎为了防止辛翳再发神经,两边的桌子与矮枰隔开一段距离,中间摆了一件小鼎,好像是当年成周被灭,天下分鼎时,楚国夺下的一件周王小鼎,上头刻有饕餮肥遗和各类jiāo通天地的兽类,鼎下有火,鼎中煮有豆类和兽骨。 南河脸色一正。 这个举动实在是规格极高了。 此鼎毕竟是旧周物件,地位不必说了,上头的图案和此刻在烹煮食物的气味,都是通知上天的祭祀行为,也在表示,晋楚此次会盟,有鬼神作证,告知上天。 南河心下有些感动,看向了辛翳。 辛翳又有点做给她看似的骄傲,又有点让她瞧出来似的不太好意思,偏过头去入座。 师泷没说,却总觉得这会盟的气氛有些变了。 是之前闹过一次,这俩人看彼此都有点诡异了? 这头,师泷先将会盟的盟书呈上,上头也写了晋国想要结盟的意向与结盟的范围,比如说是否允许楚国派兵进入晋国境内,比如晋国会出多少兵力车船相助,这次结盟持续到什么时间,等等。 楚国也会jiāo换盟书,看过双方的意向之后,再对于两方有异议的地方进行讨论。 南河接过盟书,师泷这样的近臣自然也要靠近同看,南河这才摊开竹简,就感觉辛翳的目光陡然刺过来了。 她微微抬头,就看着辛翳盯着师泷,恨不得把他给扎穿了。 然而师泷还不自知,替南河把竹简铺平,伸手指了指楚国的盟书上,和晋国态度截然不同的几条,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楚国这个盟约的时间并不长,会不会打算一时利用我们,等击退了魏国再拿我们开刀。” 辛翳恨不得眼里伸出两只手,过来把师泷给撕了。 南河有些想笑,她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小心眼呢。 她清了清嗓子,道:“等我先看完了,再递给你,你再仔细看吧。” 师泷微愣,点头:“好。” 他身子撤回去几分,辛翳的目光也就少了刀qiāng棍棒似的尖锐,开始往南河脸上瞧了。 南河忍不住就想起来他那句话来。 “我不喜欢你这张脸。” 这张脸怎么了,又年轻又可爱,她自己还挺喜欢的。荀南河那身子,前几年都开始长细纹了,他满口不过心的哄人台词,说什么先生依然年轻,可她自己都知道荀南河那年纪都开始熬不了夜了。 这会儿重新焕发青春,她个人,还是挺满意的。 但辛翳看她的目光,大概要比那煮肉小鼎下头的炭火还要热一点,她这儿还没瞪回去,原箴那儿已经感觉出来不对劲了。原箴也不知道辛翳这是见了那小晋王就开始犯神经还是怎么着,这眼神活像是还能再上去拎人衣领一回,原箴也是怕了,赶紧偷偷拽了辛翳一下,指了指盟书让辛翳专 分段阅读_第 36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心看。 辛翳这才收回眼来。 原箴腹诽:对面小晋王看起来可靠多了,人家一目十行的看完,早就jiāo给自家相邦,在那儿低头沉思,显然已经有数了。 等到师泷起身要提出几点楚国盟书中不太认同的地方,原箴这还都没看完呢。 然而就在师泷正要开口时,忽然瞧见楚国列阵在雨中的军队裂开一道缝隙,几个一身皮甲头顶斗笠的军士策马狂奔而来,那马颈上挂有青铜令牌,正是传令兵的标志。 南河微微蹙眉,辛翳也转头朝那边望去。 几个传令兵带着淋漓的雨水,踏过泥泞飞奔上台,手持用竹筒封好的牍板,朝中间一跪,大概是因为雨水湿滑,竟狼狈的滑出去一段。但他也顾不上了,躬身对辛翳喊道:“大君!魏国发兵攻打渑池、宜阳两地!西进崤山,意图包围我楚军营!” 南河一惊,忍不住直起身子来。 辛翳也猛地转过头去,起身大步走过去,一把接过竹筒,将蒙在竹筒开口处的鞣皮撕开,一目十行看来。 辛翳看罢军报,神情说是严肃,更有一种更待何时狂热。 显然他意识到,这是危机,也是机会! 南河猛地起身,抬手对宫之茕道:“让人拿地图来——” 宫之茕微微一愣,南河神情严肃:“快去!” 几个卫兵抱着厚重的皮质地图快步走过来,像是铺地毯般平摊在地上。辛翳低头看向地图,南河提着衣摆起身,衣摆拂过桌面,将师泷刚刚放下的盟书碰掉在地,但她也顾不上了。 比盟书更重要的是实际的所作所为。 她朗声道:“晋国的地图,对于旧日大晋所涉及的城池位置与山脉、河流都有记载,特别是对于黄河沿岸以及魏国境内的城池,记载必定比楚国更详细。便不用楚国再拿地图了。” 卫兵晚一步才递来指画地图用的竹鞭,南河便卸下佩剑,用佩剑指图,她穿着白袜走上地图,站在了黄河南岸,指了一下渑池与宜阳,道:“这两座城池分别在崤山的两侧,也是成周西部曾经最重要的两座城。” 这两座城,在去年冬天晋楚之争前,都是晋国的城池。 但由于晋国也不太重视黄河南岸的城池,再加上成周都破败了,渑池和宜阳本来就依靠成周存在,也是年久失修人口稀少。这也是楚国北上能轻而易举打下这两座城的原因。 辛翳也踏步走上地图,道:“渑池和宜阳都有驻兵,但城池修建的速度都很慢,怕是抵挡不了太久。而因为渑池和宜阳是在崤山两侧,靠山而在,经过这两座城的道路都各自只有一条,如果他们提前有埋伏,再加上暴雨行军不易,我们很难从陆地夺回这两座城。” 南河微微皱眉,缓缓迈步,蔽膝与深衣在她的步伐下轻轻摆动,她道:“这两座城池,就是因为连接着成周才有意义,既是从成周进攻他人,也是防止别人从陆上进攻成周。攻击路径如此单一的城池,我认为没必要与他们硬碰硬。如今暴雨,水路畅通,成周又在洛水与黄河的夹缝中,洛水多在楚境,黄河上游是我晋国的主场,若双方以楼船夹击,围攻成周,可以攻的下来。” 俩人仿佛目中无人一般,彼此商议着。 辛翳:“洛水上我能有的楼船很少。” 南河:“借你便是,只是要大量圆木铺路,楚军也必须自己将船只从上阳对岸运至洛水。洛水与楚国境内大部分河流比较相似,也适宜楚国的船兵。只是楼船再多,也不可能将士兵都通过船只运送过去,建议还有一部分士兵沿着洛水行军。” 师泷失声道:“不可——” 辛翳与南河一同转过头来,俩人沉浸在征伐攻掠的思路里,一下子被打断,转过眼来时竟连眼神里那分胆大包天、势在必得都没来得及收回,竟摄的师泷腿脚发软。 但师泷却仍然硬着头皮大步上前,跪伏道:“请大君三思。楼船斗舰与我大晋来说也不是随手就可以送人的东西。” 师泷的担心也很符合晋国相邦的考量,毕竟说是借,但楚国想不还也就不还了,这些船只不但可能到时候要白送给 分段阅读_第 36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楚国,还可能被用来攻打晋国。 师泷:“若非要借,那也请让晋国的楼船士兵随行——” 他是不肯放弃对船的控制权啊。 从一定角度上来说,晋国士兵也确实对船只更熟悉一些,到时候cāo作更方便。 但南河却也觉得,晋楚士兵之间仍有芥蒂和矛盾,如果在一艘船上,太容易bào发混乱和bào dong,到时候可能还没出兵内部就先乱了。而且楚国的造船技术要比晋国更高超一些,虽然各国船只构造有所不同,但楚国的楼船士兵也十分强力,还不如放手让他们搞一回,说不定他们艺高人胆大,能利用这些楼船玩出什么花样来。 南河便摇头道:“不,说借船便借船,借人做什么。可能不会借太多斗舰,因为黄河宽阔且汹涌,我们需要斗舰更多。而且斗舰毕竟体积很大,也不容易运输。但艨艟与其他宝船都可以借。” 辛翳神情触动,压低声音道:“你信我的。” 南河没说话,只对他微微勾唇笑了笑。 辛翳眉眼一松。 辛翳:“那洛水与黄河两线,如何统一行动?” 南河:“晋楚时间要统一,两方司时必须在近三日多次校准两国时间,才能够统一行动。” 辛翳点头:“如果想要配合,统一时间自然十分关键。但你认为应该先攻城围城,还是先截击?” 他们俩的想法与思维显然比周围人快上许多,也是多年商议的习惯,基本只要面对着同一块地图,几乎都能迅速了解到对方的想法。 原箴起身也看向地图,狐笠与师泷等人也都按捺不住,双方近臣都开始靠近地图,想要明白他们俩到底是什么意思。 南河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兼顾截击与围城,见机行事。首先,我们通过船只,能绕到成周附近,就相当于到了渑池和宜阳的后方,这时候我们假装围攻成周,以加灶加旗,借用民船之类的办法,让成周相信我们带着大军浩浩dàngdàng有备而来,且兵力充足势在必得。” 辛翳背着手,微微一笑:“成周被围,魏国很在乎成周这一旧日王都,这两座城池的士兵就会考虑回撤兵力,从后方夹击成周外围城的晋楚士兵,然而因为他们回撤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我们便可以提前设下埋伏夹击!” 南河点头:“对!因为是山路,伏击很难,但如果能选好正确的伏击地点和方式,我们就能以少敌多,用一小部分士兵困住甚至击杀渑池和宜阳回撤的大量士兵。但我们的主力还放在成周城外。用伪装人数与军队的办法,让成周的士兵拼命抵抗,城内情绪紧张,然后将渑池与宜阳的援军被我们伏击诛杀的消息,bi迫他们崩溃。” 辛翳缓缓走了几步:“就看成周的将领是个什么样的脾xing了。如果胆大激进,就会认为必须主动出城,才能让渑池宜阳和成周一同包围晋楚双方,我们就不硬扛,分散击溃他,或者再分师用小计谋,引诱他们的部队跋涉。但如果他谨小慎微,就会谨记坚守成周的任务,不敢随意出城,那我们就将援军俘虏后带至成周附近斩首示众,再传播各类谣言,尽量让城内率先崩溃。但这也不是万全之法……“ 南河心道,确实,魏国如果想要救成周,派大量兵力来,怕是会将这一带的战役拖入泥潭之中。 一定要想出迅速攻城的办法来。 她毕竟读史极多,对于中国翻着花样的战争史实在太了解了,那些计谋与攻城的手段、器械她脑子里有不少相关的知识。只是南河认为计谋虽重要,但战争的基础还在于国力与治军,许多时候追根溯源,那些用了计谋的经典战场案例,最后真正的赢家往往不是那些计谋精彩的一方,而是踏踏实实治军扩张,将制度完善贯彻的国家。 就好比桂陵之战中,谁人都知道孙膑田忌围魏救赵的典故。 又有谁知道救赵其实最后根本没救下来,魏国还是攻下了当时赵国的首都邯郸,魏国的主力也没有被齐国击溃,后来还是楚国出面经过会谈,以魏军撤兵邯郸,来换取齐国释放庞涓。 而之后马陵之战,也正是因为齐国动用兵力广 分段阅读_第 36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各国相互协助,秦国从后伏击等多种原因,才把魏国拉下了强国之位。 南河自认比不了孙膑这种祖师爷,但她也有些做军师的头脑,只是以前有辛翳这位不打败仗不好欺负的主,也用不上她坐个小车跟在后头出谋划策。芮城上阳一战才是她第一次实践自己脑袋里这些想法。 但也给了南河信心。 这次围攻成周,如果需要快攻,那就必须要用些她以前不太在意的手段。 她道:“如果要快攻,还需要因地制宜,我需要有人能够摸清楚成周内外的状况,从城墙高度到材质,周围的路线,是否有树林覆盖,箭塔的数量等等,所有的细节都需要。你能有人去做这些事么?” 辛翳微微挑眉。 以前楚国的细作军探,全都是她一手培养,也是她把这些人一个个逮出来,清出晋国的。有没有人能干这种事儿,她心里没数么? 大概是辛翳面上的表情有点看穿她似的似笑非笑,南河自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辛翳看她臊眉耷眼的样子就觉得想笑,点头道:“有。可以。此事便jiāo给楚国去做。” 南河:“我们还是要考量魏国到底会把多少兵力放在成周,而且在战役中,我们也要尽量留存实力。楚国从境内调兵容不容易我不知道,但晋国并不是有那么多兵可用。”秦国那头还在战线吃紧,晋国确实无兵可用。 而且楚国调兵也不是易事,还要有大量的民兵紧随着调兵来运送粮草。 辛翳低头看向地图:“确实,尽量减少正面对战。而且我怀疑,魏国可能还有一部分兵力,进攻晋国中部。” 南河神色一凛:“你认为魏国突然动作,是因为害怕晋楚结盟?他们不容易直接威胁楚国,便想要来威胁我晋国,迫使我调兵回国,中段晋楚结盟?” 辛翳:“我认为可能xing非常高。如果他这么做,我们的目的就不该是威慑魏国,而是真的要联手扼杀魏国。” 南河神色犹豫:“光这么说……能做到么?” 辛翳:“不是能不能做到,而是必须做到。我已经在整顿楚国腹地的部队,调派大量部队北上,我看这阵仗,已经不能再想着bi退或威慑了。如果晋国又被魏国进攻,楚国愿意北上协助,只看你们晋国是否信任了。” 不只是南河,周围近臣不论晋楚,都微微一愣。 上次还是局势紧张,楚王突然伸手薅晋王衣领子,突然这次会面又跟相见恨晚似的好起来了。 南河没多想:“我信。但只要是进了晋国的军队,可以自有领将,但必须听我指挥,你又愿不愿。” 周边近臣倒吸一口冷气。 其实楚国派兵进入晋国,那是想随时翻脸,一路攻到曲沃云台都有可能,到时候晋国就可能被人釜底抽薪了。 而晋王说要楚国的部队全权听他指挥,那他也可以随时翻脸,在楚国协助他们之后,围攻楚国的军队让他们回不去家。 其实对于互相不信任的国家来说,任何深度的合作,都冒着被反捅一刀的巨大风险。 但如果不开始尝试信任,所谓的结盟也会形同虚设,最后结盟之下仍然什么都做不了。 辛翳也明白这一点。 南河先提出借船,便是对他的信任,那他必定要报以信任。 这甚至已经不是当年君臣之间的信任,如今他们的每个决定背后都有太多的人命与机遇。 他们两个彼此相信总是容易的,但难得在于如何让两支军队相互信任,两个国家相互信任。 这最起码要从一次真正成功的合作开始,这次合作到底会不会出差错,也决定了晋楚的结盟到底能走多远。 辛翳点头:“好,只要进入晋国的军队,虽有将领治军,但由你指挥。若将领不听令,可以晋国军法惩治!” 南河张了张嘴,她眼底有点酸。这不但是对她品xing的信任,也是对她治理国家,管理军队朝堂能力的信任。 她此刻忽然有点想伸出手去,偷偷的在宽袖下,去拽一下他的手指。 不论是去勾一勾指尖,还是捏捏他指肚,她忽然心底有好多好多温柔又汹涌的想法 分段阅读_第 36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冒出来,只想稍微传达给他一点。 第106章 陟岵 但她也是这么做了,她好似没头没脑似的朝地图另一侧走去, 与他擦肩而过时, 南河就像是抬手不经意间一般, 手指蹭了他手背一下。 就轻轻的一下, 她也觉得没原因似的,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她没了小指,只能用无名指轻轻的刮过他手背,却忽然感觉手指那一截都烫的发疼。 辛翳一下子转过脸来看向她,呆了一下。 南河转身,几乎摒不住那张道貌岸然,无yu无求的脸。 辛翳眼睛就跟要在她脸上烧两个洞似的, 他倒是不像她那样虚伪, 不在意场合, 开心就是开心,忽然就咧嘴笑了,眼睛里洒光,脚后跟恨不得都颠一颠, 忽然把被她碰了的那只手背到身后, 对她眨了眨眼睛。 南河本来也不是撩他,就是没多想,但辛翳整个人一下子就跟chā了电似的焕光,满脸得意,脸上写着“哎哟你想干嘛注意点影响哎哟”的娇羞兴奋,南河一时都想扶额倒退回一分钟前…… 她真不不该给这个狗子一点甜头。 尝点糖味他都会手舞足蹈的sāo起来了。 南河连忙四处看, 幸而周围近臣全都低着头若有所思,没人瞧得见他们两个这内容丰富你来我往的眼神。 而原箴当了令尹自然也继承了南河的心力jiāo瘁,站在地图一角,对于辛翳这样的承诺,几乎要急眼了。 辛翳以往可不是这样冲动的xing子,在与其他周边国家或势力接触的过程中,他基本就是狡猾且冷漠,总是诱骗别人先提出好处,自己用些含糊不清的话语蒙蔽人。 因为楚国一开始就总被骂蛮夷,那他一直也贯彻着蛮夷的国策,任何事情只要不是落到竹简牍板上写成的盟约,说过的话经常就会随机而变、不算数了—— 这也不算是诈,更不算善守且盗。 只是辛翳习惯这样做事了。楚国被骂了这么多年不要脸,自然也就干脆一切都以利益为先了。 但这会儿辛翳所说的话,却显然不像是往日那个他了。 这会儿有大鼎通天为证,又有他如此笃定确实的语气与说辞,这就是想狡辩也难。 除非说是辛翳就压根没打算狡辩。 而且小晋王,也很奇怪…… 俩人哪里像从未见过的两国君主,简直如同是多年故jiāo重逢,发现彼此未变,言辞之间甚至有隐隐的熟稔与信任。难道真有两国君主能一见彼此,就惺惺相惜了?! 南河道:“盟书可以再定,但军情却等不得。魏军控制渑池与宜阳,怕是有人已经打探到了楚国大营的位置,楚王还是让自己军营驻扎的位置早日转移、分散,避免被魏国釜底抽薪。” 辛翳退后两步,俯瞰向晋国如今的版图,道:“好。到底能借多少船,运送到洛水的距离到底需要多少时间,这些还都需要开始做了才知道,但却是已经不能等了,如果可以请晋王今日便决定到底借多少船只。” 南河点头:“好,孤与众臣商议后,今日必定给楚王一个结果,此事还需双方多联络,我建议彼此暂有兵力按此不动,如果有事便立刻会面商议。” 辛翳心里一跳,这就是说不但晚上见,以后白天也不少见? 那倒是……也挺好的。 虽然他总觉得晋王那张脸很陌生,但南河的神情总是不陌生的,与他的相知也是不陌生的。 就可惜每次白日会面的时候,周围总是围着一大群人,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他想跟满口自称“孤”的南河开句玩笑也不成了。 他就忽然想戳一下南河如今还有点圆润的脸颊,喊她一句“小屁孩”。 但南河哪里知道他蠢蠢yu动的手指,一脸正经道:“如今各国相互攻伐,形势胶着如犬牙,还望楚王能珍惜晋楚之间会盟的信赖。” 辛翳面朝她,心已经跑飞了,满脑子都想着是伸出手去捏一下她那张正经严肃唇角紧绷的脸。 这会儿南河行礼,辛翳还在那儿站着没动。 原箴从后头戳了他一下,辛翳才连忙抬手,对南河作揖行礼。 还微微抬头打量她脸上的神色。 分段阅读_第 36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注意到他目光,忍不住微微一笑。 妈耶好刺激。这场面上可没有人知道他们俩还夜里住在一个帐下啊!夜里偷偷摸摸虽然也没干什么,但白天忽然在如此正式的场面上见面,好像守着个秘密对着演戏一般—— 南河和辛翳是谈的皆大欢喜,但这俩人回去却没少被急的跳脚的近臣围住。 师泷这边都已经简直是要哄不好一般的生气了,仿佛南河信任辛翳,就是猪油蒙了心,要不是暂住的营帐下没有廊柱,他差点学作蔺相如状,一言不合就要在君王面前闹自杀。 师泷真的是气得唾沫星子乱喷,手指遥指天空,恨不得现在就降一道雷劈在辛翳头上,现了他原型,好让她能看个清楚。 狐笠在一旁倒是淡定些,但也对南河的行为有不认同之处,只是不像师泷那样激动。 师泷:“他要是想随时倒戈,灭了我们晋国就易如反掌了!” 南河倒是一派风轻云淡,在那儿让宫之省给倒了些果浆,道:“除了秦国,谁与我们结盟,你都能说这句话呢。要是不与楚结盟,我们依然是身处困境之中。” 但狐笠仍然道:“这样不设防,也不像是您的xing格,我还以为您会跟楚国谈更多的条件。” 南河低头晃了晃杯子,忽然想起辛翳也曾经说过得话。她道:“其实这事儿,我自己笃信,但是没法说服你们。但既然为王,就自然会遇到这样的场合,我做的选择无法解释,但我相信且愿意承担。我就像是斗舰艨艟上指挥的将领,在这种事情,希望你们能完全相信我的选择。我也认为,如果不迈出第一步,就永远没法合作,如果迈出了第一步,你们就会相信我的所作所为。” 狐笠一向知道见好就收,自然不会再过问,二人退下时,师泷倒是放慢了脚步,看狐笠走出去后,才转头回来,有些敏锐的问道:”大君是和楚王有些什么jiāo集么?” 南河知道他心里对于她的事儿,总装不住的想问,她也早想过该如何神秘兮兮的解答:“小楚王,与南公似乎有些jiāo集。此事,你就别再多问了。” 一提起南公,自然也跟她身份有关,师泷微微松了眉头,颔首道:“我信任大君,也请大君一定要多有防人之心。” 南河点头。 我防,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防着他。 她在这头,不知道那边原箴他们是不是也会对辛翳一阵bi问,但南河在夜里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坐卧在宽敞的马车内,外头大雨还未停,辛翳就在车内,探头拉开车窗,朝外望去。 他似乎听见南河醒来的声音,回过头来。 南河:“怎么?这是在哪儿?” 辛翳眉眼笑着,什么都没说,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捏住了她的两颊。 南河:……?!反了吧你! 辛翳眼睛在昏暗的车窗里微光闪烁,他笑道:“怎么?白天对我施舍个笑容都不愿,现在在这儿了,还要对我冷脸么?” 南河:“……你放手。” 辛翳就是不撒手:“先生对我笑我就放手。” 南河无奈,感觉这小狗子真是拿刀拿剑太多,下手捏脸没轻没重,她只好挤出了个笑容。 辛翳忽然咬了一下嘴唇,双眼不知该往哪儿看似的挪了一圈又还是看向她,以一种南河从未见过的极其纯净甚至堪称蛮憨的模样笑了。她一时间甚至无法形容,心头狂跳,目瞪口呆。 甚至她连辛翳什么时候松开手的,她都没意识到。 第107章 十亩之间 南河心头烟花乱zhà似的懵了,辛翳却似轻松起来, 笑道:“外头雨下的很大, 这架大车你也坐过, 高度也够, 车内什么都有,夏日有冰鉴冬日有暖炉,你就在这儿坐着就是了,什么也不需要下车。” 南河看他神态自如的看着车外行进的军队,道:“我以为你会下车骑马。” 他回头,很自然的抿了抿嘴,似撒娇似的道:“先生不愿跟我坐在一起?想让我下去淋雨?” 南河连忙道:“没有。我只是吃惊。” 辛翳知道她吃惊什么。 自从他那天直说喜欢她之后, 南河的态度都 分段阅读_第 36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有些微妙。说她躲着也不算, 但说她完全没听进去当耳旁风也不算, 但她又想与他保持距离,又难以与他保持距离。 辛翳忍不住幻想,南河的心态会不会像往日的他一样胶着。 但这种幻想,使他觉得她连犹豫的沉默, 等待的间隙都是甜蜜的, 都是得意的。 他心底在得意洋洋笑道:你看看你,还不是要像我一样。 但这种心情不是笃定的,就算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他总是开心的。 甚至有种摊手摊脚的无所谓:反正他该说的都说了,再有什么他也不怕了,他对得起自己的内心。 他甚至自顾自的想, 天底下没有比单恋更快乐的事情了,没人能知道他现在脑袋里有多少想法,没人知道他在自己胡思乱想的世界里到底有多开心。 · 但南河凑上来了,他呼吸一下子紧了。 她侧头道:“不过,我们怎么在马车上?” 辛翳微微偏头:“你白天说的话,就忘了?不是说魏国可能知晓楚军扎营的地点,我就临时更改扎营的地点,不过还不能告诉你。” 南河睁大眼睛:“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辛翳忍不住想笑:“万一你告密了呢?” 南河瞪眼:“你觉得我会——” 辛翳摇头叹气笑道:“你真是不懂开玩笑。我们在往崤山的西部走,这样方便未来我们的计划。不过我不会亲自上战场,我建议你也不要亲力亲为。如今不过是面对一个成周,就是未来打他魏国真正的国都大梁的时候,我都不会亲自露面。” 南河:“我不露面,是因为我不会打仗。” 辛翳:“那也挺好的,至少安全。” 南河抱膝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奇怪,显然多想了:“那这赶路要一夜么?” 辛翳尽量压着自己的嘴角,让自己不笑,淡定道:“路途不近,下起雨来又不好走,我也总要歇息,坐车也不行了?或者先生想要去坐低矮的小车,也不愿意在这儿?” 南河看外头雨下的急,而且周围的马队走的也不像能挺的样子,她总不能叫停车队让自己去别的车上去住,而且一时半会也未必能空出来一架她能住的马车。 南河暗自叹了一口气:“没有,在这儿也挺好的。” 辛翳姿态放松的斜靠在软垫上,转过头来,道:“我白日看到先生的小指了,小指是怎么回事儿?看伤口不像是陈年旧伤。” 南河跟他没什么秘密,叹口气:“自己砍断的。” 她没料到辛翳一下子坐起来了:“什么?!” 南河:“没,只是舒被人砍断的小指,那截小指被人捡到了。我要想伪装成她,不照着做不行。” 辛翳真的愣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 南河以前身上虽然有些细小的伤口,可是大的伤害一次都没有过,忽然断了一截小指,还是这种理由。他陡然拧眉:“你何必如此!你完全可以不帮他!你回来就好,你回我楚国就好!还、还把自己手指给——!至于么!那个什么太子舒怎么值得你这么做!你——” 辛翳陡然想起来,南河以前也曾想过替他挡刀,甚至胳膊差点被人卸了,她也毫无犹豫。 然而那时候他们已经相识许多年了。 她却肯为了那个相识没多久的太子舒做这样的事! 辛翳心底翻江倒海似的怒起来,他伸手拽住南河的手指,道:“你总是摸小指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么?你自己都适应不了!十指连心!我受过那么多伤却也没断过手指!那有多疼我心里有数,你少要在这里说什么不疼没事儿!你怎么就肯对自己这么狠!” 南河手指被握在他手里。 南河垂眼,想抽手却没能抽出来,她叹气:“……并不是为了谁,是为了我自己活命。如果我不伪装成太子,那个场面下我自己也没活路。小指又算什么。不过事情过去了,也不重要了,对吧。” 辛翳急了:“谁说不重要!” 南河:“你不说不喜欢那张脸也不喜欢晋王么。那个身子断了根小指也没什么吧……” 辛翳:“可我想到那是你在疼,我就——!而且你还是为了一 分段阅读_第 36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些无关紧要的人受了这种伤!那个舒又算什么玩意儿,他怕是还不知道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吧!先生为我做的事我可都记得,一清二楚!” 南河笑了笑:“断手指的事儿我甘愿,给你做的事儿我更甘愿,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别在意这些。” 辛翳还是眉眼垂下去,毕竟先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除了当时章华台避难,让她受了很多苦,他就没让她受过苦。他也发誓过,不要让千里迢迢来到他身边的先生再受苦了。 却没想到…… 辛翳似乎生起闷气来,低头没说话。 南河喜欢他平日里兴奋多话手舞足蹈的样子,看他神情有些消沉,也连忙哄他道:“白日里我哪里没有跟你笑,再说我又不是你,我平时习惯绷着脸,也不可能没头没脑的就在那儿傻笑。不过我就怕原箴他们瞧出来,所以以后白日如果见面,还是低调些吧。” 辛翳微微偏过头:“你是说我傻笑了?” 南河抬起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颊:“本来就是傻笑。” 辛翳有些发愣,大概没想到南河会做这种动作。 但南河真是说收就收,她手才刚撤回来,脸上还笑盈盈的,话题就扯到正事儿上去了:“不过你说的魏国要派兵攻打晋国的事情,怕是极有可能了。我这里收到信报,说是魏国确实在魏晋jiāo接的边境有集结部队。而从魏晋边境,到曲沃的距离可并不远。” 辛翳也收了心思,微微皱眉道:“可我这边从境内调拨的军队,没法很快赶到黄河沿岸。就算赶过去,在晋国境内行军,也可能遇见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魏国短时间攻打云台,你是不是要回撤一定的晋军?” 南河:“不,我不打算。一是云台没有那么好打,二是回撤不但耽误时间,更可能什么结果也没有。曲沃毕竟曾经被血洗过,在复国后,曲沃便被加固,屯有一年半的粮食,内中驻兵又很多。魏国就算打曲沃,怕是三个月也打不下来。如果危急真的到那种地步,我就拼一把,集结所有的兵力,顺黄河而下,看看魏国都城大梁的城池坚不坚固。” 辛翳生长在地域辽阔的楚国,郢都作为楚国的王城,顶多是被自家地方的县公兵临城下过,他不能理解王城都被人围攻的状况,总觉得不至于此。 但真正的战国历史上,国家被拦腰斩断、王城被轮番围攻甚至占下的战争从来不少过。 往往一场战争就能让鼎盛强国变成二三流附庸小国。 楚国这种坐卧南方数百年的老大哥,自然不会理解中原国家的活法。 辛翳:“这也太……不至于此吧。” 南河摇头道:“像晋国这种国家,都是年年月月活在刀尖上的,每一场战争,每一次决策都是国家上下震dàng,所以在如今极其紧张的局势下,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存活。幸好跟楚国结盟了,否则赵、魏、楚三国围攻,晋国会死的比一百多年前还惨。” 辛翳皱眉:“赵国不是意yu与晋国结盟么?我记得赵国向晋国提jiāo国书,请求会盟了不是么?” 南河瞪大眼睛:“楚国的手到底伸的有多长了,你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知道。” 辛翳自然不会说,当年南河构建的军探的体系,早在这些年她关注内政之后,由他和范季菩开始进行了完善。 辛翳笑了笑,南河道:“赵国明显只是做个样子,如果我晋国容易被赵国表现出来的和善样子利诱,懦弱的选择了和赵国这样的强国站在一起,那么当赵国开始攻打秦国的时候,晋国因为依赖与胆怯,就不好与赵国为敌,赵国再嫁个公主来,可能又安抚了晋国。到时候赵国面对没有晋国帮助的秦国,就会容易很多。” 南河又道:“我当时就觉得不太可靠,而且赵国和晋国的联盟在地理位置上也不如和楚国结盟占优势。而且如果赵国用结盟离间了秦晋,等他们攻打下秦国,晋国还不是他们囊中之物。” 辛翳看她说话时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叹气:“我以为先生决意让晋楚结盟,是因为觉得楚国是你的故国,又信任我。结果你还是把各国都考虑一遍,从理 分段阅读_第 36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智上觉得和楚国结盟最好……如果从理论上来说和魏国结盟最好,那先生是不是都不会考虑我了。” 南河认真道:“怎么会和魏国结盟最好呢,这从地理位置和国境上来说就不可能。” 她真是压根没抓住重点,有理有据,讲事实摆道理的和辛翳说了一大堆为什么魏国不可以结盟的理由,听得辛翳如同上英语课上开小差的学生,眼睛都开始数车内软垫上绣了几只蛤蟆。 不过她讲了一大堆不解风情的理论,最终的总结倒是有点让他觉得爱听。 南河:“再说,跟你很了解,跟楚国也很了解,也是要与楚国结盟的一大原因。别人说不定会坑我,但我想,大不了我就把身份告诉你,你就应该不会坑我了。” 辛翳托腮,勾唇笑道:“我说不定也会坑你。” 南河又展露出她那份不懂开玩笑的傻气,认真道:“不。你不会的。” 明明是玩笑话,她这么认真笃定的跟他回应,他脸上都有点烧,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话,真想赶紧糊弄过去:“好吧。我不会的。” 南河点点头,展露一点笑意:“对呀,我对你还是很放心的。” 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这么较真的样子到底有多可爱,辛翳真想四脚朝天求饶。 南河道:“不过,虽然知道战争不可避免,但我希望如果能和平的统一就好了。至少是能让晋楚这样的国家,和平的……统一。” 辛翳:“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你以前不是跟我说,你的家乡,有个人叫马子,他的理论就再说人越来越多,战争就不能避免么?” 南河愣了一下,大笑:“我那时候是这么跟你讲的啊。为了教你,也不容易。马尔萨斯改名叫马子,以后要是跟你讲马基亚维利怎么办,岂不是两个马子要成一家人了。” 辛翳一愣:“马集雅什么?怎么名字这么长!你们那边人都这么起名字么,你不会也叫什么荀找一条南边的河,简称荀南河。” 南河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早就与你说过,我旧家高唐南边有条小水沟。就你总说什么星宿南河。好好好,不说我,就说我跟你讲的马子,我当时怎么讲的。” 辛翳陷入回忆,显然那时候南河最早与他讲这些的时候,他心头很是震撼。 “你说,天底下人数都不是一点点增加的,而是两个人生好几个娃,每个孩子长大了又生好几孩子,就是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增加的越来越快。但是种地可不是这样,虽然能开垦新地,但是开垦的速度肯定没有那么快,一块地能种的粮食又很难成倍增加。所以如果不打仗,人就越来越多,粮食就越来越不够吃,就会有人饿肚子,就会有矛盾产生。” 南河点了点头:“对,再加上人数增加,土地变成稀缺资源。越是稀缺,上层贵族的垄断就会越严重,导致分配更不均,内部矛盾就更严重。” 辛翳:“你说,如果境内有那么多矛盾,身为王也不能让天上下粮食,没有办法,就只能打仗。因为打仗既可以掠夺其他国家的粮食和土地,而且自己的人口也可能因此减少,人少了,境内人和粮食之前的矛盾就减缓一些。打仗就是为了把自己的矛盾,转化到战争本身和其他国家上。就是因为所有的国家都不太缺人,而是缺粮食和土地,所以这也就是现在各个国家打仗之后都会屠城的原因。” 南河:“是,你记得很清楚,我确实是这样说过。” 辛翳垂眼:“其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你那个时候,你的表情非常……无望。你说其实历史本身,就是这一行为的循环。粮食余量增加导致人数上升,人多起来是很难控制住的,一旦开始增加就会迅速导致人数过多,粮食不够吃,然后就会引发荒灾、动乱或战争,就会有大规模的死亡,然后人数就会降下来,人少了自然又会有余量,就会再循环一次。这个循环有的快有的慢,但就在不停地进行。” 南河往后倚了倚,轻轻叹气。 辛翳神情有些触动:“我那时候可能还幼稚,还听不太懂,但现在我开始努力一点点理 分段阅读_第 37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解你跟我说的那些事情。不过我还记得,你那时候跟我说,现在天下,就到了这个循环中战争前一刻的节点了,就是东君太一,也没法阻止战争的bào发。是……武王伐纣时,天下才有多少个城池,朝歌当年才有多少人生活,而如今每个国家都坐落着大大小小数座城池,乡野之间到处都是炊烟与村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辛翳:“如果战争是无法避免的,如果你我也是这个循环中不可挣扎的一环,如果避不开,我就下定决心,要成为最终留下的那个胜利者。” 马尔萨斯的这个理论,是她曾经回忆战争,有感而发,才跟辛翳提起的。 这个学说的影响十分广泛,人口学至今还称其为“死亡推动”。 再加上遍观中国历史,朝代更迭,战争频发,皇土改姓带来的战争和死亡,更像是对这一理论的印证,也让中国不少学者、普通人,都成了这个诞生于十八世纪的经济理论的拥戴者。 确实,它听起来那么绝望,却又那么容易理解,简单易懂。 历史的车轮这一比喻,又与这个理论不谋而合。 但南河毕竟是学者出身,她自己知道这个理论之后,引发了多少关注和争议,一直到她的时代,关于传统农业和人口关系的理论的讨论一直没有停止,学派之间的纷争极其对立。甚至连诺贝尔经济学奖也在这一问题上保持中立的态度,尽量将奖项颁给一些更中间派的学者。 但她不能说自己是身处这个时代,实践出真知,但当她脱离了书本与课堂,成为政策的制定者,成为管理国家的一份子时,她心里诞生了模糊却不同的理论。 历史真的是车轮么?这个看起来如此笼统的循环理论,真的能适应如此厚重复杂的中国历史么? 认为中国的历史是原地打转的人,是否因为不了解历史脚印的纹路与细节,所以太武断了呢? 南河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在雨声闷闷的马车里响起,她身子微微前倾,那张温润如玉雕的脸被油灯映照出柔和的虚光,她用很质朴也很坚定的声音轻轻道:“但我一直在思考,战争真的完全无法避免么?真的非要死那么多人才能度过这一关口么?你知道我后来几年,一直不太涉及外政,一直在忙着楚国的内政,我就是在考量……或许阻止这一切不用东皇太一。” 她抬起眼来,看向辛翳:“如果,战争只是因为人们的偷懒呢?因为人们在懒惰面前,对于死亡漠不关心。明明也有路子可走,但因为以战争为名的抢夺不被律法制裁,所以人们宁愿偷抢,也不愿意自己努力。统一是必须的,但屠杀却不是必须的。辛翳,或许你会说我幼稚,但我一直在想,或许我有法子,避免未来眼前数年的生灵涂炭。” 第108章 伐檀 辛翳愣了愣:“什么……?” 南河:“因为比如现在,我们还能打仗, 是因为有对手。我们能看见, 齐国有钢铁, 魏国有粮食, 我们能看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就堆在别人家院子里。而且我们还有能力去抢,抢了之后也不会有人来把我们抓进大牢或刺字流放,只在于我们能不能打得过齐国魏国罢了。虽然战争也可以促进进步,但在这种动辄出动全国兵力,不甚就被灭国屠戮的战争下,战火一旦烧到本国境内, 其实并不能真的带来进步, 只能带来各种临时应付战争需求的手段。” 辛翳:“而且确实……如果我看到齐国有铁矿, 我又有部队,就像晋国之前看见我楚有粮食,他们自然会觉得抢是最快的。说是惰xing也罢贪婪也罢,当战争就像赌, 虽然风险高, 但是到手快,利益大,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它。” 南河:“但想一下,如果天下统一了呢?” 南河靠在桌岸边,拿起桌案上的铜爵,又解下组玉, 摆在桌案上做表示:“你考虑一下,虽然现在我们打仗,但如果天下一统,你就无仗可打了。我们没有富饶的邻居了。东南都是海域,就算楚国能有走海的大船,但我们从这往外航行,除了一些小国就什么也没了。往西,巴蜀的更西面是不可能跨越的 分段阅读_第 37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山脉,秦国的西面是荒漠和横向的山脉,要走很远很远才能遇到别的国家。我们北边是匈奴,匈奴的土地不能耕种,我们打他们也无用。所以当统一了之后,我们其实就成为了一个半岛国,这一片地方其实就只有我们了。这是很多大国的特色。” 辛翳生活的时代往前数千年就没统一过,所以他思考统一之后的版图,需要一些时间,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南河:“当我们一统之后,人口的增长就再也无法靠掠夺别的国家进行战争,来转移内部矛盾。而统一之后,我们可能经历的战争来自于周边资源缺乏的国家对我们的入侵,这就是被动战争,不符合我之前跟你说的理论。而灾荒更是随机的,就算内部动乱,只要国家不虚弱,也是容易被镇压的。” 辛翳对之后中国历史上的朝代变迁没有概念,在这个集权体制都没有诞生的年代,南河没法跟他说太细。人口翻倍增加速度极快,基本只要几十年内就能翻几番,但朝代的更迭或天下动dàng的频率却没有那么高,她个人认为之后的朝代变迁的原因是复杂的,但阶级矛盾、制度腐朽还是造成的朝代变迁的主要原因,而不是生产力与人口的矛盾。 辛翳点头:“对,听说巴蜀西边的蛮人,赵国北部的匈奴,他们的地根本没法种粮食。” 南河:“那你说,如果天下一统了,人口又在不断地增加,我们还怎么办?” 辛翳摸着下巴:“那如果不打仗,就只能好好种地,努力开垦了呗。” 南河笑:“对,但像我说的,人是有惰xing的。你知道齐国之类的国家,已经有很多铁质的农具,还开始仔细除草,这样一片土地上一年能种出的粮食就更多了。我努力将这种这种法子,带回楚国,但是在楚国行不通,你猜是为什么?” 辛翳之前就听说过她推行政策不利:“如果齐国耕地的办法,能确确实实让楚国产粮增加,为什么楚人不愿意学?难道是因为楚人就懒?” 南河:“确实是因为懒。我不是说楚人懒,而是人本来就是懒的。种植的方式是慢慢进化的,以现在楚国的耕种方式来说,假设现在楚国亩产一石半,但一石半粮食,但只需要刀耕火种,随便犁地,只需要每天耕作三个时辰。而齐国的耕种方式,能让同样的土地,每亩产两石,但因为需要除草,精犁,反复翻土,每天耕作就需要五个时辰。很明显,齐人的总产量高,但每个工时产量低。” 辛翳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楚人不愿意学齐人,因为一石半虽然没什么余粮,但也够吃。没bi到吃不起饭的程度,他们就不会主动选择在种地上花更多的功夫,因为他们觉得花那么多时间其实平均算下来,产粮高出来的的部分不够划算。” 这也就是现当代的一些最富足的农产中心,在数千年前竟从未诞生过农业文明的原因。那里生活的人群甚至依然靠狩猎采摘的方式生存。却反过来看,文明的发源地,却往往是一些稍显贫瘠甚至生态退化的地域。 其实正是因为富足的地域有大量可食用的野生动植物,靠采摘捕猎就能养活不少人,再加上采摘捕猎本身的生育间隔期就长,食物贮存不便,迁徙与捕猎中人口死亡率高,反而人口和食物就一直制约在一个平衡的水平,上千年都没有进化出高密度的农业。 但反而是像中国华北和伊拉克、伊朗等等地域,有一定的动植物资源,但又不是特别富足,因为采摘与狩猎不足以满足当时的人口数量,难以承受人口压力的bi迫下,农业诞生了。 在农业最早诞生的时候,其实效率极低,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实在是没有办法,毕竟效率再低,也能多产出一点口粮。再加上狩猎与采摘其实相当受地域限制,但种植还能一点点改进,渐渐增产,直到种植的效率高到足以养活大量人口,狩猎与采摘所占比重渐渐减少,直至被彻底放弃,就把绝大多数的劳动力放在了种植和养殖上。 一旦开始迈入这一步,这一地区的人,就要承担更大的人口压力了。 因为固定居住下来 分段阅读_第 37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之后,人繁衍的速度就比狩猎采摘时期更快了。 再加上吃粮食和吃养殖的动物,其实营养更高,人的体质更强健,寿命与存活率大幅提升,活着的人就更多了。农业就要不停的再进化,再提高产量。 但当因为某些状况导致周边有差不多发展水平且可以掠夺的对象时,这种bi迫下无奈的农业进步显然就被掠夺的意图所抵消,人们就会放弃每日每夜投入进劳动力,而希望靠打仗赌一把。对于国家来说这在获得更多土地与资源的同时,也能有霸主地位。对于普通人而言,战争也往往意味着改变阶级,就赌意更重,更在一段时期对战争极其热衷。 不过如今还是中原第一次从分裂走向统一,其统一的难度和意义自然更大。 南河:“对。所以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算错了,并不是你估算粮食可能养活不了那么多人,所以选择屠城,所以选择去放弃那些人数。而是就因为人多了,楚国的亩产才会在人口的压力下,开始提升,而且这个提升的上限很大,大到你现在不能想象,所以并不会在不停崩溃的循环中。” 辛翳抱臂,倚在车壁上,侧脸看她:“你是说,如果想要让楚国,或者天下能养活更多人,想让大范围屠杀消失,不是要先提升产量,而是先接纳他们。如果不吸纳更多的人口,就不可能让楚国的粮产真的进步?” 南河:“对,为什么开垦不利,没有压力就不会想着开垦,如果不主动吸纳人口,让楚国的百姓数量先增加起来,耕地就一直不会增加。楚国数百年的强大,与楚国如今的人口有极大的关系,这点我们都明白。所以我前几年就一直张罗着,不杀俘,拉拢周围战乱或贫弱的国家的人口迁徙入楚国,短时间内看起来让楚国境内有压力,但压力是一切事情向前进的原因。” 辛翳沉思道:“可是像你说的,亩产效率提高,其实会让每个时辰种地的收益降低,而且随着人越来越多,能种地的人多,但不能种地的人也就更多了,其实余粮岂不是更少了。” 南河笑了:“三百万人种地,就算所得粮食二成都能成为余粮。一千万人种地,所的粮食只有一成能成为余粮。那余粮也是比三百万多。余粮越多,就有多少人可以不用种地,就代表了国家所有的国力。城池的规模靠余粮,能养活的士兵的数量靠余粮,能生产刀剑甲衣的数量也靠余粮。” 不过总有人以为粮产是可以翻倍提高,可实际却没那么容易。从先秦到明代,亩产也只多了一点五倍到两倍之间,元代到明代的亩产也只提高了百分之五,更主要的是开垦。 如果人口没有压力,楚国坐拥江南大片沃土,就不会主动想着去开垦种植。 其实,她想讲的就是,农业技术和粮食产量决定了人口的规模和增长的想法其实是错的,是完全颠倒的。是人口的增长才决定了农业技术和粮食生产力。 人地关系的紧张带来的不是战争或灾难,而是带来了农业发展和新的技术与管理策略。 因为一时人地紧张导致的社会问题,而生怕出现动dàng,解决不了土地问题就想解决人的问题,其实是短浅且焦急的处理方式。 因为养活不了而放任人口的消耗和死亡,不但是冷漠的,更是愚蠢的! 南河说的话,让辛翳陷入沉思:“齐国的富强,正是因为他们有许多工匠,可以专门制造各种军备,能养活这大批做军备的人,其实也就与产粮有关。而产粮也与齐国偏安一隅,经历战争少,人数随着平静的生活飞速增加有关。” 南河点头:“其实这都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关键在于你我如何去实施,所以最起码我们要先保证楚国境内稳定,吸纳俘虏与流民,鼓励开垦降税。我虽然也想主动开发农具,但毕竟我对于农具的了解还很浅显,我相信只要让铁器变得平价,让耕牛的驯养变得更普遍,自然会有适合楚国的农具与生产方式诞生。” 辛翳半晌道:“若是先生早与我说这些,或许我就更能理解你了……” 其实南河心里很愧疚。她有这些想法 分段阅读_第 37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却不觉得自己生活在这个时代,对这里更不抱有责任。她从来没想过规划那么久,只想着教好了辛翳就行,她肯花出经历去在内政上下功夫,也不过是希望自己如果真的走了,辛翳能够好过一点。 对外征战够难了,至少让他在内政上少忧心一些。 不过她也也不算太鞠躬尽瘁,只是尽力做了,其实也抱了一些“任务很快就会完成”的想法,现在想来,南河觉得心里实在是难受。 万一真的走了,独留辛翳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困境,虽然知道他愈发强大,都会有能力解决…… 但她就是会忍不住的不放心,忍不住的心疼。 辛翳倚着车壁沉思着,南河开口道:“这些都只是一小方面,以后我一定都与你说。可能我的能力不再能够教你了,但我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告诉你。时间还长,慢慢与你说,都来得及。” 辛翳猛地回过神来,转脸望向她,震在原地好久,才低声说:“这是先生第一次与我说……时间还长。” 南河微微一愣:“啊……” 她这才意识到,对于一个身边人一个个都离开的半大少年来说,她当初那些随时准备离开般的口气,到底会多让他不安。 南河:“嗯。真的,以后时间还长。不要担心。” 辛翳瞳孔像是夜里微光下的玛瑙,那充斥的情绪更使得他眼底更清澈,他半晌才笑了:“就让你再骗我一回。你现在也是知道我好骗了。” 南河声音卡壳了一下:“我没骗你……以后更不可能。” 南河心里忽然觉得自己明明没那么混蛋,但为什么就在辛翳的反衬之下,她简直就像是个应该被鞭尸的渣男…… 但辛翳心头轻松了不少,笑道:“不过你身为晋王,这是不是也到了被bi婚的时候。我可听说过,小晋王与秦国的蓝田君,一见如故,谈婚论嫁。” 南河睁大眼睛:“你难道连蓝田君的醋都吃。她可是女子!” 辛翳才不肯承认这是吃醋,他故意道:“先生不是男子么?谁知道先生是怎么想的。“ 南河真是百口莫辩。 “而且晋国本来就是个需要邦jiāo的国家,先生这后位空着,不知道多少人在给你张罗着联姻。” 南河气道:“你是因为我之前催你,你生了我的气,转头要来催我了?” 辛翳忍不住笑:“可没人能催我,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楚王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疯子,而且还喜欢男人,怕是先生跟我楚联盟,名声再被带跑了。” 南河:“我名声不早已被带跑了么。已经被编排君臣苟且多少年了。我还能怎么着。” 辛翳惊道:“先生知道那些传言!” 南河斜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被堵住了耳朵,各国都在说,境内也有人说,甚至小氏族都一个个信誓旦旦的说我如何如何。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辛翳:“那、那先生也没想过解释。” 南河:“我解释,旁人信么?再说了,你那般粘人,我解释的清楚么。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让他们说去就是了,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 辛翳抱着胳膊,没说话。 南河嗅了嗅,才看见桌案另一边,车内地板上挖了个方洞,里头摆着青铜甗,下头还有小火煨着,似乎是煮着吃食。她拿起桌子上的耳杯而长柄匕,青铜甗下头的小炭火已经灭的差不多,里头煮的好像是豆粥,盖子边缘已经泛起了沫子,她拿桌案上的棉布垫着手,揭开了盖子,里头豆粥粘稠软糯,鼓着沸腾的小泡。 她还没伸手去盛,辛翳道:“那是你,我身子不正,心更不正。你跟我在一块儿,就别想有好名声,我非把你拖进泥潭里不可。他们说的传言,我都非把它变成真的不可。” 南河微微一呆,才意识到他说的“身子不正”是什么意思。她脸上被豆粥的热气蒸的又烫又潮,却也觉得他这话还是真是小孩儿的赌气。 她低头盛粥,笑道:“那他们还说是我长得不好,必定没本事邀宠,而是我手握大权,把小楚王当玩物养着,天天霍乱宫闱不知耻呢。你怎么不让它变成真的呢?” 分段阅读_第 37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辛翳真没想到荀南河连这些外头的胡说八道都听进耳朵里去了,而且她总是反应不过来他对她的玩笑,却总是迟钝半天,陡然自己bào出来令人瞠目结舌脸红心跳的发言—— 辛翳每每都怀疑,她面上这么正经,心里到底是憋了个什么样的发酵炉! 平日闷声闷气,呆头呆脑,一个不经意之间就恨不得把他zhà的风中凌乱。 他觉得……自个儿跟荀南河真正的段位,那可有着本质的差距! 南河抬起头来,才看见辛翳涨红着脸,往后缩着,脊背都笔直贴在车壁上来。 满脸写着“卧槽先生要把我当玩物我到底是装模作样抵抗一下还是连抵抗都不抵抗”。纠结兴奋害羞和头晕眼花,南河真是在他脸上看全了人生百态,辛翳简直都快翻个白眼昏过去了。 她:……日了。她是不是,又说了什么很过火的sāo话! 她真的是,把握不住那个度啊!毕竟在脑袋里,她这么多年说过的sāo话那简直一箩筐,反正一句也不说出口,那简直就是可以全无尺度,疯狂吐槽! 可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就开始有点收不住脑子里那些词儿了! 但要是说出来——谁知道会不会吓到人! 辛翳还是个孩子啊!虽然这孩子都开始咬人了,但毕竟还没加冠—— 啊啊啊啊啊啊! 南河手一抖,差点把耳杯里的热粥给打翻泼出去了。 俩人简直如同天降暴雨在没有雨棚的公jiāo车站等车的两个可怜人,涨红着脸一个个不说话,开始脸对着脸哆嗦起来了。 不要抖啊!荀南河你不要抖!做人不要怂,心里都敢那么浪,怎么就不敢说出来了! 南河费了好半天劲,才哆嗦着手把粥放在了桌案上:“你、你要不要喝点。” 辛翳要死过去似的憋出几个字:“好、好。喝……喝。” 第109章 硕鼠 他简直像个炉子上的热水壶,耳朵呼哧往外冒热气, 哆嗦着手, 半天才抬到嘴边, 牙齿都磕着那漆器的耳杯, 跟打寒战似的咬不住杯沿。 南河:“咳咳,别往心里去,那话也不是我说的,都是他们胡说八道。怎么可能,就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倔的脾气,就你要是能当玩物, 那我也玩不动啊。” 玩不动?! 辛翳猛地一呛, 手一哆嗦, 热粥溅在了手上衣领上。 南河一惊,赶紧起身:“放下放下!” 她连忙端过耳杯,拿起桌案上的棉布。 辛翳一把夺过棉布,呛得又咳了咳, 也不知道是烫的还是急的, 脑门上青筋都快鼓起来了,脖子红的活像是虾子,他拿着棉布捂在嘴上,低头狂咳嗽。 南河忍不住伸出手去拍了拍他后背,辛翳简直害怕她似的缩了两下,南河手一僵, 他人却又凑过来给她拍了。 南河:“怎、怎么了啊?” 辛翳擦了擦嘴,半天才放下手来:“烫烫烫烫到了。” 南河学他:“明知道烫烫烫烫还那么着急。” 辛翳脑门上汗都要下来了,觉得荀南河嘴里几句话,差点没让他英年早逝。 “你都大了,玩不动了。” 听听,就应该让父老乡亲,朝堂百官都听听!这都是什么狗屁话!她能不能说话想远一点,有些动词名词形容词的意思它、它很复杂啊! 南河:“你嘴都烫红了,没燎了泡吧。” 辛翳摸了摸嘴唇,有点不敢看南河:“没、应该没。不过,确实有点疼。” 南河:“要不我叫人去拿点来给你冷水来?敷一下?怎么这么大个人,连吃饭都不小心了。” 辛翳:不要再说“这么大的人”这句话了好么!我求求你了啊荀南河!你长点心吧!能不能惦记着你当年高岭之花一般的样子啊! 辛翳真是气儿都快喘不出来了,倚在车壁上,忽然道:“不用冷水,我、我在雨里浇一会儿。” 南河:“什么?” 他忽然拉开高车的车门,坐在了登车的地方。 车夫是驾驶一辆站着的小车,后头牵引着他们这辆马车,看见大君忽然出来,二话不说,抱腿坐在雨里,狠狠的看着马屁股,外头大雨磅 分段阅读_第 37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礴,顿时浇了他一头一脸,他也不管不顾,就那么傻坐着。 这车夫也是当年驾着战车上战场的老兵,一回头看见辛翳在那儿坐着,也吓得手一抖,差点马鞭子甩出去惊了马。他还没回头问大君一声,就看着车门又一下被打开,他站着的高度只看见了那寐夫人的半截身子,却看着她伸出一只素手来,毫不讲理的一把拽住大君的后衣领。 辛翳被拽的往后一趔趄,南河道:“你发什么疯,忽然出来坐着就想淋出病么!给我进来。” 辛翳抬手还想抵抗:“我不进去!” 南河直接伸手,捏住他后脖子,看起来也没使劲儿似的,但辛翳一下子就卸了力气,跟一只让人提住后颈似的小nǎi狗,带着一身雨水,毫无反抗的滚进来了。 他刚进来,南河一下子合上车门,拿起车内的毯子,兜头朝他扔去:“你忽然发什么疯,那么想去淋雨就把车让给我坐。我发现我越来越不懂你在想什么。” 辛翳罩着毯子,说话闷声闷气:“我也越来越不懂先生了!” 南河:“我怎么了?” 辛翳一把拽下毯子:“现在先生说话!根本就、就不像个君子的样子!” 南河老脸一红,仍然嘴硬道:“怎么就——” 辛翳结巴:“那、那那那你听听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话!” 南河:“我那重复的是别人的传言,又不是我说的!再说,我本来也自知不是君子,更不是什么木头,就是你总这么说我罢!” 辛翳:“那我不管,反正是从你嘴里说出来要把我当玩物呢!” 南河真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喷血而亡算了,这孩子怎么别的教导他的话都记不得,把她说漏嘴的这些玩意儿倒是掐着不放了。 南河也有点崩溃:“我没有!我——我不说了行了吧!再说你懂什么,你才多大啊!” 辛翳瞪眼:“刚刚说我都已经长大了!我什么不懂了,你不说我不懂的你都能教么!还说什么玩不动,我现在就躺这儿了,有本事你玩我!你都不对我下手,” 南河都想跳起来打人了:“你说话注意一点!我身为师长,至少对你的事,我清白的很!” 辛翳:“你就想跟我撇清关系是嘛!我跟你讲,荀南河你一点都不清白,你不但嘴上乱说话,心里也乱想,你还对我下手!我那时候才多大啊!” 南河真的要拍桌子了,这熊孩子怎么现在这么张牙舞爪的!说话张狂也就罢了,还他妈血口喷人! 南河真的快想打他了:“辛无光!辛汪汪!你少在这儿乱吠,我什么时候对你下手了!什么时候!” 辛翳一把拿起桌案上的青铜长匕,丝毫不顾上头还沾着豆粥的米粒,敲着桌子,瞪大眼睛,这就要跟南河对簿公堂:“那我就问你,你是不是看过我屁股!” 南河陡然消音,双目圆瞪:“……!” 辛翳趾高气昂:“荀南河,我就问问你是不是看我屁股!要不你怎么知道我屁股上有颗红痣!” 南河:某人屁股上的那颗红痣虽然她见过不止一回了,可说出来,那也只有跟重皎提起过一次!他怎么知道的!是重皎早就告密了,还是他那么老早就知道她在装了? 现在到了对簿公堂阶段,这一段是南河的强项,她绝不能输给这种小崽子,否则他以后更要上房揭瓦。 南河竟然淡定了,缓缓坐下:“是,要不是某人从浴桶里跳出来让我看,我能看得见么?” 辛翳:“……!” 辛翳噎了噎:“我那是对先生不设防!” 这会儿倒是知道叫先生,不是叫她荀南河了。 南河:“别,你还是对我设防一点吧。毕竟你屁股也不怎么好看。” 辛翳:“?!” 从来没被自家先生这么针对过的辛汪汪同学,差点被她两句话撅的憋死。 他以前只是看着荀南河偶尔在朝堂上跟人针锋相对,舌战群儒,他在一旁看戏看的乐在其中,还恨不得给他家先生鼓掌。这会儿被怼的人却成了他自己! 辛翳急道:“那先生为什么要给我磨牙,而且那次我还在浴桶里!” 南河:“ 分段阅读_第 37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那你要是肯好好穿着衣服坐着也行啊。更何况长了尖牙的一点点小事儿,也不用非缠着我给你磨牙啊。” 辛翳这些说不过他这些,但他还能搬出大杀招来:“那行,这些事都是我bi你看了行了吧!那你、之前、之前不是还教我乱七八糟的东西么!你还、你还上手教了,那算什么!那还不算对我下手了么!” 南河真是就怕他提这个,她强挺着脸面道:“行,那早知道我就该当时把你踹一边去。管你怎么跟我求,管你是不是都快把自个儿给吓哭了,我也不理你就是了——” 辛翳气的眉毛都窜起来了:“谁吓哭了,你说谁吓哭了!” 南河:“哦,行,你没吓哭行了吧。也没在哪儿喊着求着,说什么先生帮帮我。” 辛翳真是头皮发麻:“荀南河你好歹也是个女的!你穿了男装那么多年,是不是就忘了自己还是个女人了!你说这种话你你你你羞不羞啊你!” 南河:“你自己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捅出这种事儿来——等等!” 她突然僵了一下:“你说什么?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110章 蟋蟀 辛翳陡然一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南河却真真切切的听到了, 她身子往前探了几分, 手扶着桌子, 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青铜长匕, 学他刚刚嚣张的样子,敲了敲桌子:“我问你!你、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怎么知道的!” 辛翳忍不住把自己的大高个往车厢角落里缩了缩,这才缩了一下,就意识到,这明明是荀南河隐瞒身份在先,他为什么要怂! 辛翳直起脖子来:“那你说你是不是骗了我!” 南河:“我不是骗了你, 我是骗了天下人!我若不是做男子装扮, 我能入宫, 我能见到你,又能为官么?你倒是反过来指责我女扮男装一事了。你这是觉得不遇见我就好了,还是觉得你要替天下人来惩罚我?“ 辛翳目瞪口呆。 就南河这口才,她简简单单两句话, 就说的他心里早早想好的憋屈和指责一句都说不出来, 反倒还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错了。 辛翳:“你、你——” 南河坐下来,倒是轻轻松松捡回了自个儿平日高岭之花的模样,轻轻敲了一下桌子:“招了吧。都说漏嘴了,就好好jiāo代。跟我狡辩是没有用的。” 辛翳简直弱小可怜又无助,还妄图转移话题,眼睛也不断的飘向灯烛和车窗, 但最后转一圈,还是要不得不看向荀南河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南河倒是恢复了往日师长的模样,但辛翳却觉得更想跪了。 他错了,是他太年轻! 不是南河拿高岭之花的禁yu模样当掩盖,而是认真执着淡漠冷静的荀南河,和那个段位极高满嘴sāo话的荀南河,本来就是一个人!她就是能端着一张正经严肃的脸,开着某些混蛋玩笑! 到底是以前荀南河觉得他还是小孩,或者是她的弟子,所以她从来行事说话都不会逾越半分,他还总得意洋洋,觉得先生就是木头,什么都不懂,做事儿也太死板规矩了些。 然而就是他自己招惹的—— 或许是他贸贸然突然表达心意,然后对先生又是下嘴又是上手的,还天天说自己长大了不是小孩儿了。 那果然南河就拿不是孩子的态度对待他了! 辛翳虽然也之前觉得,南河好像一直很神秘,有他根本不曾了解过的另一面。 但他……也没想到另一面会是这样啊…… 惊恐之余竟然有点……兴奋是怎么回事儿! 南河敲了敲桌子:“别乱瞧了,给你的时间够你编了吧。这事儿到底都有谁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辛翳硬着头皮往前坐了坐,想至少在模样上保持一点强硬——当然他现在那副心虚的表情也说不上强硬,只能说是还没被吓傻。 辛翳:“这是楚国的传统,人死后下葬前,要由亲近的人,替她擦身沐浴更衣。” 南河眼睛微微睁大:“所以……你……” 辛翳:“当、当时也没别人。就我在那儿,所以没别人知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脱到 分段阅读_第 37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一半还没发现呢,而且那时候我可伤心了,也肯定不会乱想!” 南河:……脱到一半都没发现。 那就是说她被扒光了呗。 可以啊这狗子。长本事了啊。 辛翳竟然看见南河笑了。 这绝对是气笑了啊!!! 以前真是求着撒娇着盼先生能对他一笑的辛翳,此刻后脊梁的汗毛都快立起来了! 这是要跟他算账的笑容啊!这是要让他不得好死的笑容! 南河却没说太多,低了低头,又抬头:“所以。你有什么感想。” 辛翳一懵:“能有什么感想。” 南河:“那个节点知道这件事,应该心里会有很多想法吧。可能会很复杂吧。如果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现在说也行。我听着。” 辛翳慢慢回过劲儿来,他手指蜷了蜷:“我就是……傻眼了。然后生气。我就觉得先生压根没想过我,没想过告诉我,也就随便撒手就走了,根本不在乎我见到之后怎么想。” 南河衣袖中的手慢慢收紧了,她面上神情还是平静的。 辛翳半垂着头,自顾自的在那儿说:“不过后来,也有点难受。倒不是说别的……就觉得先生岂不是这些年一直活得好累。身为女子从齐国一路来到楚国,又掩藏身份入宫,我们那些人也闹腾,闲着没事儿就往你住所里闯,你却要一直小心着不要被撞破身份。以前我总觉得先生xing子疏离,不愿意与我们亲近,但如果有这层原因在,先生确实也没办法跟我们亲近。” 辛翳微微抬起头来一点:“不过先生确实xing子独立。要是旁人,我想怕是做不到。有时候总是心里觉得我小时候很苦,但先生难道不比我更苦么……” 他抬起头来,却对上了南河有些难言的复杂神情。 辛翳吓了一跳:“怎么了?” 南河摇摇头,伸出手指,指尖忽然敲了敲他脑门,笑叹道:“没。就是觉得狗子没白养。还知道心疼人。“ 辛翳:“我、我本来就知道!” 南河笑:“好好好。行吧,你都知道了,我还能怎么着,跟你算账去么?不过你不是一直喜欢男子么?” 辛翳:“要不是先生一直隐藏身份,我也不用背着喜欢男子的名声!” 南河一愣。 虽然辛翳说喜欢她了,但她并不觉得这事儿很早就开始有了…… 但听他这个口气,好像很早,这个小子就有点心术不正了。 南河扶额:“我都说了,我不是个什么君子。你刚刚还跟我吵,跟我生气呢。那我劝你也早意识到……不能说是道貌岸然吧,但你要是招惹我,我可绝不是平日里跟你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 辛翳忽然道:“那先生为什么平时要藏着掖着。” 南河:我怎么也是个成熟虚伪的成年人,天天往外蹦吐槽和sāo话,对她的职业生涯可是一点帮助也没有啊。她又不是憋不住,在心里狂吐槽也没什么,何必说出来。 南河:“只是没必要什么都往外说。” 辛翳忽然身子往前探了探:“那他们都不知道吧。原箴重皎他们。” 南河:……我疯了么我跟他们开这种玩笑。 她不说话,只用很明显的眼神斜看了他一眼。 辛翳自然也一下子明白,肯定不可能表现出来过。 辛翳竟然眼睛亮了:“那、那先生只会这么与我说话!” 南河:这是只要是独家限量版,他就都觉得好是吧。 南河:“……这是,又不与我生气了?” 辛翳竟然学会了一份成年人的虚伪:“生气还是要生的。不过我以前也不敢跟先生这样喊——”反倒是她不那么正经了,不那么遥不可及了,他就突然觉得这距离,像是一步登天,猛然就近了。 他以前就算撒娇去牵她的手,也从来不觉得那是真的亲近。 但当南河开始跟他毫不客气的斗嘴,当她开始显露出让他脸红的恨不得挖坑埋了但又更忍不住胡思乱想的一面时,那心里的距离,仿佛近的能感受到彼此跳动的振幅。 也是他……当他开始不装乖巧,当他开始敢跟先生冒失的动动手,当他开始理直气壮地指责。 分段阅读_第 37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才真的不是他幻想中那个神台上的先生。 他以为在他的眼里,先生已经比旁人眼中泥偶荀君多彩多了。但当这么近的时候,他才觉得,她和他都这么生命澎湃的活着,她的每个毛孔都在吐息着,她的每一根睫毛都有自主的想法,她连指甲上都能显露几分她的情绪。 而且如此细致,真实。 荀南河之于他,不再是抚过的衣角,不再是雨檐下的侧影,不再是灯前的虚光。 而是一只带着纹理与热度的手指,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在他脑袋上摁了摁。 辛翳心里一软,突然觉得也并没有一点不好:“该气还是要气的,嗯……先生以后说话注意点。” 南河瞪眼:真是反了天了,这小子开始让她注意点形象了。 南河抬手把青铜长匕放在了桌案上:“你要不气我,我也不会跟你说那些。豆粥都要凉了,你到底还吃不吃了?” 辛翳一阵乱七八糟的心跳到这时候才抚慰下来,心想:先生以后还是说吧。他都已经现在感觉到先生的高段位,要是先生以后还秉着一副淡定正经的样子,他还上去瞎他么撩,那会觉得先生内心在对他冷笑啊! 辛翳在那儿满脸挣扎纠结,南河拿起耳杯:“不吃就躺下睡觉。” 辛翳往桌前凑了凑:“吃。” 南河斜了他一眼,还是给他盛了,拿棉布擦了擦碗沿,道:“你翻翻后头柜子里有没有渍梅肉脯,毕竟咱们在行军路上,外头又这么大雨,总不能让人再做了饭食拿过来。” 辛翳对这架高车也熟悉,从善如流的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陶瓶的蜂蜜,毫不吝啬的往自己碗里倒了半瓶。南河早被他吃东西的德行给气过几回,这会儿也懒得管他。 他手上沾了蜂蜜,还跟小时候似的tiǎn了tiǎn手指,道:“先生要么?” 南河正襟危坐:“不用。太甜了。” 俩人坐着,相对无言的吃饭,就连平日里爱咋呼的辛翳,竟然都不知道尴尬沉默之后该说点什么。想想俩人刚刚对喊的内容,真是恨不得把脸埋进桌子底下去。 而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正人君子荀南河和衣冠禽兽荀南河在拽着他两边胳膊对骂。 正人君子荀南河一脸严肃:你把他带坏了怎么办!他可是楚国的王,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别教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人师表怎么能连点脸面都不要! 衣冠禽兽荀南河满脸嘲讽:把他带坏,你看他心里都烂了还用我把他带坏!再说都快二十了,还跟个傻子似的,要是再不教他,等三十了他还以为牵手就能生娃娃呢! 南河也在咬着木勺纠结。 唉,怎么就晚节不保呢。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树立的君子形象,忽然就这么崩塌了。 辛翳会不会被吓到了?真要是被吓到了,他说不定也会躲…… 但毕竟她就是这种人,他要是真的想躲,那也没办法了。 俩人头一回吃饭吃的这么利索,南河还是爱收拾些,他笨手笨脚的连青铜甗的盖子都盖不上,最后还是要南河来把器具都收拾起来,把车壁两边的灯熄了,只留桌案上一盏。 车内很宽阔,南河还是觉得楚国的高车舒服。车厢地板下头有两个暗柜,放着木枕和毛毯皮褥,平日里还会有宫人上来帮忙铺床,如今车也不停,自然也不好再叫奴仆上车来,南河就自己动手,把床铺上了。 桌案两边各躺一个绰绰有余,南河把自己这边铺好了,辛翳还在那儿等着,就看见她已经半躺下,膝头盖着毛毯,道:“大君决定在这儿住了?” 辛翳:“那我还能上哪儿去。” 南河:“行吧,那我先躺下了。你夜里不要吵,灯自己熄。” 辛翳坐在那儿,呆愣:“先、先生不管我了?” 南河:“管你什么?铺床?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要不你就自己下车找宫人去给你铺床去。小时候还说这要学些生活技能,长大了忙起来了倒是有理由四体不勤了。” 其实,辛翳的身份地位,要教他手边小事儿都自己做,也不太现实。 辛翳赌气:“我又不是不会!” 他说 分段阅读_第 37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着就给自己铺床,南河在那儿斜着身子看。 真是一塌糊涂,都铺不齐整,就打算往上躺,南河叹口气:“行了行了。起来吧,我给你拽齐整了你再躺,否则肯定睡的不舒服。” 辛翳满心委屈似的让开,南河光着脚给他把被褥铺平抖整齐,把木枕外头的棉套给系好。 南河:“行吧,睡下吧。” 辛翳看着南河的脚踝在衣摆下一隐一现,她走回自己的位置,辛翳滚回自己的床位。 南河:“躺好了?头发别拆了,明天梳起来麻烦。我吹灯了。” 辛翳瓮声瓮气的,好像已经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好。” 她吹了灯,二人这时候才意识到车内听见雨声车马声,比他们想象中要吵许多,他们却好像才听到这些声音。 在一阵阵风雨敲打车壁的声音下,辛翳忽然道:“先生不许偷袭我。” 南河:…… 想的美吧你! 第111章 山有枢 雨哪里像是敲在蓑衣上,简直就像是砸在她后背上。 雨水每一颗都像是鼓着劲从天上跳下来, 砸的头顶的斗笠乱哆嗦, 冷水无孔不入的从衣领针脚渗进来, 麻制的里衣紧紧贴着皮肉, 她只觉得呼吸都是紧的。 皮甲在蓑衣下也更沉了。 舒尽力盯着雨幕的尽头的黑暗,握紧缰绳,在马背上向前疾驰。 身后紧跟着她的小队人马,一样沉默且紧绷着,马蹄声甚至压不住雨打树林的轰鸣。 她不知道顺着这条泥路奔驰了多久,只觉得眼前风景不变,每一秒都是一个时辰, 每个时辰都是一秒。忽然后头有人用沙哑的声音喊道:“军候!我们要到了!” 一整片军营出现在雨幕尽头, 临河圈地, 江面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战船。 舒累到极致的精神,猛地一松,整个人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两只手拽着缰绳的姿势保持太久, 手指竟然像是掰不开似的, 膝下战马也似乎想要咬牙冲完最后一段路,驮着她朝军营的方向奔去。 商牟在斗舰的二层,斜靠在一处木箱摞起来简单铺作床榻的墙角。窗户制作的粗糙,也关不太上,毕竟这是战船,又不是游览的船只。他乱糟糟的碎发被风吹着, 裤腿上被灌进来的雨打湿也没在意,紧皱着眉头在那儿看紧急送来的军报。 二层的空地上,摆了地图,几只铜爵铜车,放在上头,像是没收拾的玩具和酒局,但商牟知道,那每一个铜爵代表了多少兵力,每一点小小的挪动,是牵一发动全身。 他听见楼下的军士惊喜喊道:“商君!军候来了!” 他沙哑回道:“哪个军候!” 军士:“狐子!是狐子回来了!” 商牟一下起身,从窗子探头往下看去。 他们停靠在河中,两头有绳索链接这一片船队,岸上有人要来报消息,必须要乘小船靠近斗舰,而后再从绳梯爬上来。绳梯上打头的人,带着斗笠,手脚没那么利索,好像连爬绳梯都缺了最后拽一下的力道,让人帮着拎上来的。 带着宽大的斗笠,解下蓑衣露出的肩膀窄窄的,从二层看下去望不见脸,只能看到一只白皙却也布满划痕蹭伤的细瘦的手,紧紧握着腰间铁剑的剑柄。 商牟暗自松了口气,就看见有人引着她进船上的屋内,让她上楼。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她走上来,胫衣湿透,裤腿紧紧贴着细瘦的身子,抬手摘下斗笠。 斗笠甩下一道水,商牟看向她的脸,微微一愣。 许久没见,她不太一样了,颧骨上有暴晒之后皴裂破皮的痕迹,唇角似乎因为着急上火也破了,两颊生了些小雀斑,只有两只眼睛像两颗烧红扔进水里的铜豆,黑漆漆的表象下是滚烫赤红的芯儿,仿佛燃着热度。 就算那时候她是以逃难的狐氏子的身份到的上阳,他也只觉得这个小子天生有副处变不惊的正派优雅,只是年纪小还没修炼到火候。但这会儿,她突然多了点军中的习xing,白白净净的样子还算在,端着劲儿的正派行事没忘,在下头却藏了些炙热、凶狠和胆大。 商牟一见她,竟没能先说出话来。 分段阅读_第 38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舒将斗笠捧在身前,声音微哑,但说话的条理与表达的方式,还是她:“局已成。宋国大将已经领兵五万余,彻底进入楚国境内,楚城新郪已被宋人所破,但宋人贪心,再加上新郪又是富饶城池,所以并没有焚烧城内建筑。” 商牟本想让她坐一坐,但毕竟军报紧急,她也像是坐不下的模样,便点了点头:“新郪将士百姓——被屠杀了么?” 舒垂眼:“士兵一部分撤逃,一部分被俘虏。但因为宋国将战线拖得太远,我们及时撤走粮食,让宋国没有靠攻城得到太多粮食,所以他们不得不从宋国境内运粮。百姓绝大多数都被编队,编作送粮的民兵。但老弱被杀者不在少数……新郪城外出现了不少人坑……” 商牟:“而后呢。说重点。” 舒猛地回过神来,继续道:“目前宋国已经成了尖刀之势,如计划所料,往楚国扎的很深了,宋国下一步打算攻下几座大城周边的一些村镇小城,把占据楚国的地方,再横向扩张。我们已经摸清了他们运粮的线路,伏兵的地点分别是在这三处。” 她说着半跪下去,将地图上的酒爵位置换了换,束起的头发,发根处全噙着小水珠,她一低头就顺着脸淌下来,地图上斑斑点点落了水。 商牟看向地图:“等等,这两处位置与计划说的不对,让你去确认各处的状况,协调这计划的进行,你就做成这样?” 舒抬头:“因为我们之前设定的两个伏击地点,因大雨后河水上涨改道,浅滩被淹没,四周山坡极为危险,所以当我带兵过去之后,是临时更换了伏击地点。” 商牟一惊:“你知道伏击这件事有多关键么!要想灭宋国,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你不是楚人,不了解楚境,如何做决定!突然修改伏击地点,为何不与我说一声!” 舒回望他:“来不及。好几段路都已经坍塌滑坡,宋国如果回撤也不会那样走,几乎必须要在当场临时修改。如果告知你,所有的人都会等你做决定。可这个消息来回要多少时间,你又怎么可能知道那段道路出了什么具体的问题。这件事是因为临时意外而修改的,从官职上你该是决策者,从战役的角度上来说,当时在场的谁都能拿主意,远离情境的你却不能。” 这话胆大bi人,她眼里锐利直接,不与他说假话。 她的话听起来不给他脸面,实际却给足了战争脸面。 在不得不做决定的关键时期,在无数要拿着人命拼杀的战场上,你商牟的官阶又算什么东西。 舒道:“为什么必须要当时做决定,因为我骑马在周边绕了几天几夜四处观察,我可以亲自在泥潭一般的道路上走一走,感受一下行军的难度和疲惫。更因为我可以去问车队的五百主,去问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士兵。我可以去听当时在场知道情境的各个年龄、楚国各地的将领的意见,听他们都说什么。为将,便是要做重大的选择,并做好承担结果的打算。那我便听取了意见,重新做了选择。我不一定做了最好的选择,但如果还按以前赶不上变化的计划走,我们必败无疑。” 商牟死死盯着她,她眼里更像是烧红了芯的热度bi出来,连商牟都觉得在她那份初生牛犊的热烈笃定前头,失了震慑力。 舒:“我知道这一大计是大君出谋划策,伏击地点更是其中关键不可随意更改,但这在能顺利进行面前,都不重要了。可我不能看着新郪被我们当做诱饵,却最后计划失败!而且我还对三个伏击地点的兵力进行了调整。” 商牟差点被她气得要砸东西:“你也太胆大妄为了吧!我是去让你监督,而不是让你去当大将!去指挥打仗!” 舒似乎早就不怕他了:“去监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够顺利进行么。我只是认为,对于如今的暴雨与路况而言,第一波兵力一定要能够快速追击,以轻骑与车卒为主,再加上宋国国都被围的紧急状况在,路途难走,暴雨滂沱,后有追兵,他们必定会扔下辎重轻装简行。所以第二波兵力则多以步卒盾兵为主,做的就是磨,bi、困!因为紧急赶路 分段阅读_第 38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们粮食不足,又疲惫,只要我们坚定的围困,他们就会不攻儿破。“ 商牟很早就知道,这个孩子年岁不大,对于打仗的基础理论,十分扎实。 再加上她很谦虚讨喜,若再有当场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将和她一同商议,她一定能制定出合格可靠的计划来。 商牟:“那我猜,第三波兵力是分小队堵截各个小路,提防有特殊情况下,他们突破了第二次伏击。算是最后保险的做法了吧。……还可以。” 舒抬眼。 商牟:“你这个计划还可以。在场的军士将尉,都给你讲了细节上的问题了吧。” 舒点头:“嗯。他们确实经验比我丰富太多了,我学到了很多。如果我不去,他们就缺乏一个承担责任的人,如今我愿意承担一切罪罚,他们自然就会更配合我。” 商牟微微挑眉:“罪罚?你承担的起么?你就一条命。” 舒紧紧抿着嘴唇。 商牟:“你一个晋人,如今能对楚国将士的xing命如此在乎,能对楚国的反击战役如此考量,我倒是以前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xing格啊。” 舒半晌道:“我不是对楚国,我是对天底下所有的将士与百姓……在乎。” 商牟往后一仰:“你还是很在乎新郪被当做弃子一事。是,因为新郪的百姓将士如果撤走,宋国大军必定立刻感觉到不对,很有可能在我们两翼的军队深入宋国之前,就心中生疑,准备回撤。那才是计划要完全失败。而且楚国要和宋国正面战场厮杀,要死的人可远不止如今这样。” 舒其实是理解的。 她也知道,这年头运输粮草最主要的方式不是车马,而是人背,为了让宋国俘虏这些将士百姓做运输粮食的民兵,而不是杀了他们,他们焚烧了宋国一路过来的几处粮仓和大片庄稼地。这样宋国就不得不要大量的人从宋国境内运送粮食。 如果灭了宋国,至少在这一地域,可以少许多大小战役。 她知道的。 于是她也点了点头。 商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她还小,怕她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不过那些二十多岁为将的人,谁不是十七八岁就成了军中的杀人高手。 商牟:“好,那现在只等我们明日进攻宋国的国都了。你也去歇一歇吧,这些天奔波过去,怕是你连好好睡一夜的时间都没有吧。再加上计划临时改变,估计你也急得不行。” 舒点了点头,起身想要站起来,身子却晃了晃,双膝跪在了地图上,人差点摔下去。 商牟连忙伸手拽了她后衣领一下,把整个都湿透了的舒拎起来了。她刚刚还跟他对着干的尖锐神色,一下子消失殆尽,整个人简直就像是绷到极致一下子松懈下来,连腿脚都站不稳了—— 商牟:“喂——!狐舍予!” 舒耳边一阵蜂鸣,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舒再次醒来的时候,天甚至还没有亮,她浑身骨架好像都被拆了,无一处不同,倦的仿佛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好像是做了个短暂的噩梦,梦里却像是过去了好多天一般。她正躺在刚刚商牟坐着的木箱上,身上皮甲被脱了下来,佩剑也放在一边,商牟人不在,但地图已经被收起来,空场中间放着个铜火盆。 窗户似乎是因为关不严,被人用剑鞘卡在两头,强行给合死了,倒是昏暗干燥极了,可她身上还穿着湿透了的几层单衣,有些难受。 舒坐起身来,就听见一阵优哉游哉的脚步声上楼,商牟捧着一摞干净衣物出现在楼梯处。 他瞧见舒在那儿睁眼坐着,一吃惊:“你这才倒下去多久,我还以为你要睡个天昏地暗呢。我搬火盆来的声音那么大都没把你吵醒,你这会儿怎么醒了。我还说你倒是睡得跟死过去似的,我还要找人给你换衣服呢。” 舒:“我……”她一张口,声音嘶哑就像是铜鼎在石子儿地上摩擦似的。 商牟笑了:“你这声音就跟让人踩了尾巴似的。” 舒清了清嗓子,也不舒服,商牟从旁边拿了个皮水壶给她,她喝了一口,才发现是酒,呛得脸都涨红了,声音更难听了: 分段阅读_第 38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你、你——这可是酒!” 商牟:“大老爷们还要喝果浆么?你淋了雨,喝点酒也暖和。嗓子不舒服就少说点话,刚刚跟我争的时候,那一大堆话就恨不得拽着我衣领对我喊了。” 商牟将一摞干净衣物放在木箱上,还从角落里抱来一床被子。 商牟:“起来吧,你睡得地方就垫了一层熊皮,睡得肯定不会太舒服,再垫一层吧。” 舒摆手,沙哑着嗓子:”我不睡这儿。“ 商牟不顾她摆手,一只手拎着她上臂,把她提起来,另一只手把被褥铺在木箱上,他也不太会弄,就随便拽了拽。 商牟:“你要是自己还有力气爬下船,我都叫你一声兄长!行了吧,赶紧躺会儿,等回头起来还有事儿。哎!先别坐下,你一身衣服还湿着,换一下!” 舒累的腿脚发软,她神色却慌张起来:“我、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换衣服。” 商牟:“哈?你们狐氏那么个小贵族,一个小宗公子,还这么讲究?!” 舒:“不、不是,我……我有骈胁!不愿意让人看见。” 商牟微微一愣,神情思索片刻,道:“晋文公骈胁,你也骈胁,可真行。这样,行了吧,我把被褥拿起来既给你挡着,也防止我看见行了吧。” 舒没想到商牟一下子答应了,甚至也没多做提防,就顺着她了。 舒点了点头:“好。” 商牟起身,拿着被子两边,抬高手臂,被褥就成了他手里的挂帘,舒站在被子的另一边,还是总觉得商牟不按常理出牌,生怕他忽然放下手来捉弄人。 商牟在被子另一边,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道:“你放心吧。你说骈胁我还不明白么,曹共公闻晋公骈胁,yu观其luo,这都是列国流传的骂名,你跟我说你骈胁,其实不就是说身上可能有些不愿意让人看到的隐疾么,我说了不看,就不看。只要会打仗能打仗就行,管你身上长了翅膀还是六只手,都跟我没关系。” 舒在另一头,肩膀缩了一下,小声道:“……谢谢。” 商牟在那头不耐烦的抖腿,被子也跟着抖:“谢个头啊。你快点行么,我举着累不累啊!你还见过哪位主将,被属下怼,还要给属下拿衣服,举着被子等他换衣服的啊!你能不能在这儿跪着抱着我的腿,多哭几句‘商君的知遇之恩’。” 舒没有脱贴身的小衣,她就这一件能束胸的衣裳,从逃难开始穿到今天,只敢偷偷深夜洗过几次,没弄干就穿上。这时候跟商牟就隔着一层被子,她自然不敢脱,赶紧把湿透了的衣裳踢到一边,换上干净的单衣。 商牟:“好没好啊!狐舍予你是个娘们么!你换个衣服怎么这么慢!” 舒拽了一下被子:“好了好了!” 估计商牟是找个了身量跟她差不多的小兵的衣裳,她穿着还算合身。舒接过被子,放在木箱上铺好了。被子很大,还足够让她把一半卷起来盖在身上。 就是这被子,怎么看怎么都像冬天的…… 商牟:“你盖好了啊,你都不知道自己脸色看起来多像鬼,千万别又病了啊!这儿有热水,你要是想喝就喝。赶紧睡觉——别再鬼哭狼嚎了。” 舒整个人都缩进被褥里,只露了个脑袋出来,更显得她瘦小。她解开湿透的发髻,拨了拨头发,靠着火盆用手梳了梳头发。商牟坐在对边的木箱上,她听见了他这话,一愣:“我什么时候鬼哭狼嚎了?” 商牟:“就刚刚。就你睡了那么一小会儿,都做了噩梦。我要不是受不了你喊得跟个家破人亡的老婆子似的,能下楼去给你找衣服么?” 舒只露出小脑袋,却对他狠狠瞪眼。 商牟有些想笑:“到底梦见什么了?” 舒:“……我去新郪打探状况的时候,路过了宋人坑杀老弱的人坑,土埋得很薄,暴雨洗刷掉了薄土,坑里的死前百态全都……露在了地面上。” 商牟微微一愣,脸上的神情收住了。 舒裹紧了被子,似乎陷入回忆,浑身哆嗦起来。 商牟看向她还在滴水的头发,半晌道:“难免。现在说明你还没疯,再多打几年仗,你 分段阅读_第 38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梦里就都是你在杀人了,或者是你躺在土里,战车马蹄从你身上碾压过去了。” 舒看向他。 商牟蜷着一条腿,斜靠着木箱,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她手边。 商牟道:“不过更可怕的是,最后就不会做梦了,梦里的内容都记不得了,只有快死了感觉,一次次在你忘记内容的梦里重复。每一次早上醒来,都像是从坟里坐起来。” 他脸上扯出一分笑:“喝点水吧,别想那么多。” 舒从被褥里伸手,接过铜爵。 商牟道:“对了。你的兄长,给你寄信了。很多事情,你去新郪一代忙活了,大概都不知道吧。晋楚结盟了,晋王与楚王也会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狐逑:我也寄信了啊!不要光跟他聊天,也早点把我的信拿出来啊!舒球党就这么没地位么! ** 第112章 白石凿凿 舒吃惊道:“晋楚结盟?!” 暄竟然……会和楚国结盟——为什么? 商牟:“你也知道,我们这边对付着宋国, 但宋国是齐国的傀儡。齐魏结盟之后, 对楚国是丝毫不手软, 晋国夹在魏楚之间很难生存。看起来晋国是应该偏向曾经的姻亲魏国, 但齐魏都已经达成结盟,凑上去也是给人当泥腿子的份。” 舒吃惊之后,也有些理解了:“而且确实……魏国这些年已经好几次对晋国态度不佳了。君、老晋王多次借粮,魏国都爱答不理,晋太后打算出使魏国,魏国国君也拒绝了。” 商牟嗤笑:“这不明显了么,晋国已经是魏国瞧不上的乡下亲戚了。跟楚国合作, 虽然以前咱们有芥蒂, 但是楚国可是很需要晋国的。” 舒语气却不是很好:“如果楚国暗算晋国呢?其实要不是现在各方战线拖得太长, 楚国可能伸不开手,否则楚国偷袭晋国,灭了晋国,才是对你们楚国来说最好的选择不是么!” 商牟微微挑了挑眉毛:“话说的没错。当我认为, 这不但是对楚国是最好的选择, 对晋国也是。晋国被灭了,也不是坏事。” 舒陡然瞪起眼来,一抬手将铜爵里热水,朝他泼去。 商牟一闪身躲开了,瞠目结舌:“你、你也太没规矩点了吧!” 舒磨了磨牙:“我还觉得楚国这种蛮夷,才是最没有资格接手中原的!听说你们当年还抢了周王旧鼎, 怕是连怎么用都不会吧!” 商牟:“喂喂喂,我是就事论事,你骂楚国蛮夷,这就是也把我骂进去了哎!” 舒不想再跟他说话,气鼓鼓的扔开铜爵,缩进被褥里,要转过身去。 商牟:“那你就看这几年小国灭国的速度,你以为晋国就能幸免么?哦哦哦瞧你那表情,是,你晋国五百年前与我楚是一南一北两大强国,哪里是那些依附于别人的小国!呵,就搁在一百多年前,谁信周王会被烧死在成周,周王子嗣被砍下头颅扔进鼎中?谁会信姬姓宗邦的鲁国会在一年多之内就灭的不剩影子!“ 舒愤怒道:“我晋国与他们不同!我们复国花了多少年,我晋国百姓——” 商牟嗤笑:“晋国百姓?!那要按着你当年大晋的算法,以晋国被一分为三,赵国人不都也是你晋国百姓,魏国人不也是你晋国百姓!百姓会在乎你复国不复国?他们只会在乎富国!” 舒:“你!可鲁国被灭,战火烧及,鲁国百姓流离失所难道不是真的?” 商牟:“是真的。可一年多的战争之后,鲁国百姓能像齐人一般,普通人家能五谷丰登,士子学子可登堂入室,你觉得有几个鲁人还会咬牙切齿的恨齐人?” 舒:“你的意思就是说,你楚国富强,你楚国有的是稻谷土地,你要灭我晋国,我晋国百姓还举手欢迎么!” 商牟:“这不是举手欢迎与否的问题。你就算算近二十年,宋灭陈,齐灭鲁,赵灭中山,魏灭郑国,楚又灭了蔡国、吴国和巴蜀。就连你晋国,都灭了几百年前就游dàng在黄河南岸的陆浑戎。二十年内,七八个存在数百年的国,就这么消失了,楚国现在还有蔡城呢,那儿的人不照样生活的好好的。如今大鱼吃小鱼 分段阅读_第 38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局势不能改,你晋国难不成还以为就你们如今的国力,还能一统天下不成?” 舒急道:“晋国没有想过要一统天下,我们只想——自保罢了!” 商牟翘着脚笑起来:“自保?等一群大鱼周围只剩你一条小鱼,你只能会被各方撕咬,最后连个全尸都剩不下。你想想,假设秦国被赵国灭了,魏国要打你,楚国也打你,赵国也想掺和一脚,那晋国境内的百姓才是苦不堪言了。” 舒冷笑:“你这就是歪理,所以如果为了晋国百姓,晋王就该跟你楚国投诚?直接说‘哎哟求您把我晋国灭了吧’。” 商牟脸色严肃了几分:“晋国自然不肯这么说。但晋国不肯这样的原因,是因为所谓淳氏的留存,是不愿意放弃王位,是晋国贵族们不愿意让自己成了下等人,所以拼命驱使无知的百姓走上战场。” 舒:“呵?楚国会把晋人当做自己的国民?若国君无能,又怎么保护自己的百姓!” 商牟:“要是别的国家灭了晋国,屠城杀戮,把晋人比作下等人还有可能,那是你们中原人最爱玩这套三六九等。可我楚国从立国之初,就是无数部落小族合并而来,楚国境内至今还有数十种方言。再加上楚国向来地大物博,就你们晋国的人口,我们还能养不活?当时攻打晋国屠城是为了战略,若真的灭了晋国,那每一个晋人都是赋税徭役征兵的人口,为什么要去特意苛待?苛待难道不会让晋人更容易联合起来反抗么?” 舒:“可、可……” 商牟也算是与荀君学过几年,荀君就是个不太有国家观念,而放眼天下的人,他自己又从来不把自己当贵族,自然接受了这样的想法。 商牟又道:“更何况,楚国吞并大国早就很有经验,荀君在世时就一直在阻止屠城,甚至开始吸纳周边各小国的流民,鼓励开垦。我们屠杀晋人干什么?顶多是说让晋人搬到楚境来住罢了。” 舒:“你那都是你自己幻想的,若是楚王,他会这么做?” 商牟:“他会不会这么做我不知道,可是晋楚此次结盟,要一起攻打成周,而且魏国现在正要突袭晋国境内,我楚也会派兵襄助。他的态度,已经完全不把晋国当敌人了。” 舒还要再开口,商牟摆了摆手:“行了吧,你维护晋国的很,为防止吵架,咱俩以后少说这方面的事儿。我愿意重用你,楚国愿意给你一席之地,甚至连楚军的将领们都以那么和善平等的态度对你,你却对楚国抱有这样大的敌意。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给你!这是你兄长给你的牍板!我没看。“ 商牟说着,将一只布袋扔过来,布袋里装着一张打磨过边角的牍板。 上头字迹很清晰,却也看得出来又改字时候刮掉的痕迹。 舒不想跟商牟再说话了,她虽然自知自己是淳氏,但对于商牟来说她只是个落难的小贵族,他对她的态度也已经够纵容重用了。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偷偷把牍板拿出来。 字细细的,话是闲言碎语。 但那老婆子似的担心的口吻,确实是狐逑。 先说了上阳被灭的事情,说是晋国几乎不费多少兵力,夺下了上阳。他怕是知道她很关心那个“小晋王”,便说了很多关于小晋王夺城的事情,说那小晋王如何在列国之中声名鹊起了几分。 他又问她宋国这边的战况,问她缺不缺衣裳,如今他在楚军中又升了官,管控的后备更多了,手头有好多特别新的好布料,如果她想穿新衣,他可以找裁缝做了给她寄过去。 他还说小晋王已经和楚国会盟,而且听说狐氏家督现在就在小晋王身边做事,他正打算找机会能与狐氏家督联系上。他没敢说的太详细,但狐逑肯联络,说明就是狐氏中和他很亲近的人,说是联络家督,其实就是想把她的消息,告知给小晋王罢! 他又转开话题,说军中生活也是需要钱的,如果有需要就跟他说,不要伸手问那个商牟借钱。他还写了一行银钱的数量,说着舒就摸到了那布袋里摸到了好几个蚁鼻钱,还有一块大拇指甲盖大的金郢爰。 分段阅读_第 38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看来他还怕送信的人偷拿了里头的钱啊。 有些话看的她心惊肉跳,有些又让她忍不住埋怨他琐碎。 一张牍板是军中通信的上限,他已经把字写的够小了,但仍然是不够。 他只得写了似乎觉得最最要紧的事情。 “你出生的时候,办的规模很大,我虽只比你大一两岁,但也知道你的生日。那算来你也十八了,我提早把这封牍板寄出去,不知道能不能赶到你生日的那天。不过如今军中捎东西很麻烦,我怕是没法给你寄东西过去,只能寄些废话给你。” “身在异国他乡的十八岁生辰,希望你能好好的,收到这封牍板的时候,一定要吃饱饭别淋雨。之前我就说过,一定要让你早日回家,现在依然没变。早点回来吧,舍予。” 这封信,也……太平实了。 像一封家书。 她从来没有远离过家,从不知道家书是什么样的。 但若她出生在普通人家入军为官,怕就是会有这样的家书来往罢,说一说家中的大事,问一问银钱与衣服还够不够。 但她也没想到,快到了自己的生日。 舒一下子翻身坐起来:“今天是?” 商牟:“七月十四。” 舒一惊。看来他真的是掐着送信的日子!今天竟然还真的是她的生日! 她脸上神情有些柔和了,忍不住低头又看了看牍板。 商牟忽然笑道:“今天是你生日罢。十八了,不容易啊。没什么别的礼物,让你躺在老子的位置上好好睡一晚,也算行了吧。” 舒猛地抬起头来:“你怎么会——你看了!你看了我兄长给我的信!” 商牟:“啧啧啧,别生气啊。咱们军中特殊行动的期间,其实是不准家信的,我是看你奔波的辛苦,特意让人留意了给送过来的。你俩都是晋人,你又要专心做事,我怕他胡说八道些什么影响你,所以才看的。再说了军中家信,本来都是要审阅的。别瞪我了啊!” 舒气鼓鼓的捏紧了牍板,猛地躺了回去,不想跟他说话。 商牟:“不过,不是我说,你兄长真抠门。那块郢爰还没老子喝趟好酒花的多呢——” 舒一把拿起铜爵,气得朝他扔去:“商牟!你闭嘴!” 第113章 椒聊 从黄河到洛水之间,一路上的圆木开始撤掉, 楚军的民兵开始一个个套着绳索将圆木从泥潭里拽出来。打仗拼命的是冲上战场的骑兵车兵步兵水兵, 但最苦累的怕是这些民兵。 而一支军队中, 八成以上都是这些民兵, 能够打仗的人要是有两万,后头就要有八万人奔波在养马、运粮、军备、扎营等等上。 就算是加官论爵往往也轮不到这些人,但洛水上能有编队的战船出现,却多亏了他们。 入夏之后,连绵的暴雨,使得白日的天色也昏暗极了。 暴雨滂沱,成周城内家家户户想要足不出户也不成, 他们都要推着小车到城墙边去徭役。因连日的暴雨, 成周城内泥泞淤塞不堪, 而城墙也被暴雨冲刷的有些发软。 上头的要求说是还要把城墙修高,各家用自家干草麦秆混着粘土,还要去补高城墙。 然而如今暴雨,干的活还没有淋坏的多, 他们却要硬着头皮干。 一些成周居住的百姓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他们这些上数不知道多少代就在成周生活的人, 才是最不知道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上的人。周王早就分封的除了西周城以外什么都没有了,而且当年各国甚至敢来向周王要赋税,周王就拼命搜刮自己仅能管控的那一点百姓,一部分养自己王宫,一部分拿出去讨好周边的诸侯国。 甚至连周朝被灭的最后几年,成周修缮王宫和城墙, 都拿不出钱来,只能由周天子写信请求晋国齐国,还有当是仍存在的郑、蔡等国,请他们前来修缮。各诸侯国有的置之不理,有的则是为了凑个好名声,为了个面子,去帮一帮。 但没有好处的帮忙,肯定做的能有多敷衍就多敷衍。 所以成周的城墙,明显能看得出来国力的变化。 城墙根下都是多少年前,周平王时期修建,那城墙 分段阅读_第 38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厚度,简直厚到了荒唐的地步,让人觉得修那么厚是不是打算里头挖窑洞住人。然而随着雨水风力冲刷泥墙,泥墙这种东西自然会就越来越矮,后来周王势力越来越差,请各国前来帮助修建城墙的时候,各国都是来做面子工程。 因为成周的面积大的荒唐,城墙的周长甚至远超各个强国的王城,他们本来就想随便帮一帮,材料又不够修建这么高的城墙,但厚度不容易瞧出来,高度达不达标还是会一眼瞧出来,自然后期加筑的城墙又薄又软,高度却足够了。 若是成周的城墙能够有个横截图,那怕是个三角形。 底部厚的像轰zhà都zhà不毁的堡垒,顶部却越加盖越薄。 后来魏国夺下成周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时候成周都已经被列国的铁蹄踏过一遍,魏国逐渐扩大势力,才把成周包裹进了自己的领土内。魏王是很喜欢成周的,他一直想抛弃自己的大梁,重修成周的王宫,把成周作为魏国最终的都城。 但这个计划一直在耽搁,一是魏国开始学习齐国,鼓励商贸生产,大梁的jiāo通更便利也能和齐国更多来往。二是成周……大的很荒唐。 它为了周天子的尊严,最早设立之时,修建的过于广大。 大多数国家的王城,都是内宫一圈城墙,内宫外再有王城外城墙,内外城墙内住的人并不是非常多,绝大多数的王城百姓都住在外城墙以外的郭内,等到发生战役时再躲进城墙内。 但成周不是。成周修建了圈起大片农田的城墙,城墙内甚至还能有一片片风吹草地见牛羊的荒地…… 真是打肿脸充胖子,仿佛砸锅卖铁买了套别墅发现自己装修不起,还jiāo不上水电费。 魏国占据下成周之后,成周的城墙已经有不少倒塌破损之处,也考虑过抛弃这超长的外围城墙在内部再修建城墙呢,但天底下为王者,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憧憬和想象。 魏国国力膨胀,都城大梁已经住不下了,如果要迁都来成周,那到时候还是修建的大一些好。 成周的百姓住不满,不代表以后魏国的百姓住不满。 于是魏国也继续在成周旧有泥墙的基础上加建城墙。但曾经修修补补的根基已经不大好了,再往上修建还是个大工程,这么多年来,成周的王宫还没修建好呢,这座旧日王城已经像无底黑洞似的吸着魏国的银钱了。 不过城墙在原先的基础上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高度怕是列国都无法比拟,十分令人生畏,甚至再木构又楔泥的结构下,柔韧和坚固看起来也完全足够。 魏王膝下几位公子,但觉得城墙虽然好了,但王城也太费钱了,都纷纷建议放弃成周,可魏王就是不肯。 不过魏王老了,虽然有点固执,但也没完全到了昏聩的程度。他果然预料到,晋楚如果合盟,下一步一定要来抢夺成周,于是派了大量黄河南岸的兵力来到成周。 在成周领兵的是魏王膝下公子,负黍君。听着是个公子,但人家也快五十了,自己孙子都能要上战马了。 魏国宫室子嗣众多,勾心斗角,争端不断,随着舞阳君入齐,魏国境内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舞阳君走的时候,也带走了一众将领与军队,此举虽然惊世骇俗,但老魏王又疼爱她又畏惧她,竟然也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负黍君一直都想知道,怎么会有好几位魏国将领,会跟一个老娘们走了! 舞阳君年轻时候纵然貌美,如今也这把年纪了,就算是受她色貌蛊惑走的,难道不知道她是嫁过去的么?怎么还能跟着走呢! 负黍君觉得自己理解不了这个老妹妹,但至少她走了,魏国境内就要他们几个兄弟争破头了。 负黍君此次带军来到成周,也是势在必得,他到了成周,就立刻让人突袭楚国的渑池宜阳两个城池,堵塞楚国穿过崤山进入成周的唯一道路。 但他也不是不提防晋国的船队,但成周的城池内部宽阔空旷,也给他提供了好处。他可以让大量军队进入成周城内,也从周边城池村庄强行征召来大量的民兵,来帮忙修筑城墙。屯粮人手都 分段阅读_第 38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够,只要做好防御,成周可不是那么容易攻下来的。只要能拖住一时,渑池和宜阳也站住脚的魏兵就能回援,以老魏王对成周的看重,肯定还会派兵再来对付晋楚。 这是怎么想都不会输的战役啊。 不过他心里虽然觉得自己被派到成周来还不错,但还不是最好的。 他的兄长,魏太子被派往了西侧,去攻打晋国—— 晋国是不太好打,但那可是攻城掠地,能富了自己的家财不说,也能占据大量自己的城池。魏国对待这些公子,态度基本就是谁打下来的城池就算半分封给了他,拥有城池的数量不但代表了拥兵的数量,也能有更多地方和中央的小贵族支援他们。 魏国的快速扩张,也与魏王的这一半分封的策略有关,太子公子之间为了竞争,便拼尽全力对外开战尽力扩张。 舞阳君能有如此地位名声,不过也是因为她年轻时候,也曾随军出谋划策,扶持几位年轻将军,打下一大片属于她的城池。那时候老魏王只想给她食邑,不想把那些城池分封到她名义下,她也状似娇憨实则几近bi宫一般,和老魏王兵不血刃的闹上一闹。 最早只是封了舞阳这一城给她,但在开了公主也能分封的先河之后,她的野心便一发不可收拾。 而如今派去攻打晋国的魏太子,万一真的能围攻曲沃,就算是最后没灭了晋国,那也能让晋国大伤元气,沦落成宋国那样的三流小国。 到时候晋王肯定就要成了魏太子的附庸,甚至对魏太子百依百顺…… 负黍君想一想,怎么都觉得去攻打晋国才是美差啊。 不过如今老魏王一直身体不佳缠绵病榻,但意识还清醒,他这时候跟太子争,反而得不到好处。先再稳一稳,他还有别的法子。 而此刻负黍君已经带着大军,自己已经住进了老魏王夜思梦想的成周王宫。 虽然还没修缮完全,但单是那连绵仿佛通天的白石台阶,灰色齐整如鱼鳞般的瓦片,回廊下琉璃的灯罩,还有涂着暗红朱漆的柱子和木门上雕刻,都让他觉得成周王宫……或许真像是个通天的神宫。 只可惜老魏王身子已经坏了,他怕是活不到搬迁进成周王宫的那一天了。 那他算是住进这王宫的第一人了。 别说是第一人,也可能是时间最长的一人。 负黍君坐卧在榻上,宫室内极其空旷,随便一声呼喊仿佛就能回dàng几十个来回,也放大了外头的雨声,这里仿佛不止能卧听风雨,还能卧听天下大小事。他一张榻摆在空空dàngdàng的宫室里,就像是一粒米放在宽大的桌案上,他还是很享受这种奢侈的空间。 然而,巨大的门被费力的推开门缝,吱嘎的声音改过了风雨声,用力到脸都憋红的卫兵终于挤进身子来,一打眼甚至都没看见负黍君那张床榻,喊道:“负黍君——” 回音dàng的卫兵吓了一跳,负黍君的声音远远传来:“怎么了?” 卫兵急忙道:“晋楚来攻打成周了!他们分别从洛水与黄河而来,已经兵临城下了。” 负黍君抬了抬手:“咱们不早有计划么,守城就是了,若是再有计划,再通报与我。” 负黍君一派闲情逸致,但城墙上的士兵却不觉得。 是,对于过分绵长的城墙来说,晋楚所来兵力并不算多,他们甚至是堂而皇之的白天冒着雨就来的,行进速度还相当缓慢,在高高的城墙上看过去,简直有几分狼狈的荒唐。 晋楚的将士推着奇奇怪怪的战车与投石机,走的慢吞吞,如同度假一般,却坚定无比的朝城墙延绵如同长城般的成周来了。 第114章 绸缪 士兵慢慢腾腾的来了,成周外的泥地不好走, 倒也是阻碍他们的一大原因。 城墙实在是绵长, 晋楚的联军站的也相当的松散, 连个列阵队形都没有, 他们就跟马路牙子上站了一排等公jiāo的大爷大妈似的,成周守城的魏军赶紧到他们站过来的城墙上去,向下放箭。 然而对方站的那么散,还齐齐举着盾牌遮挡箭矢,两拨下去,都没扎中几个盾。 然而刷刷发令两声,几千枚箭矢 分段阅读_第 38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就这么下楼了, 城墙上的魏军将领都噎了噎…… 你们这是来攻城的!还是来遛弯的啊!你说我们打还是不打啊!打又嫌浪费, 不打又看着你们在眼前作精么?! 不过那场面下, 晋军和楚军的天壤之别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晋国步卒看着满地是箭,简直如同地里冒了金子,开始一脸兴奋拔着地上的箭矢往自己箭囊里装,楚国士兵从来不缺军备, 就在那儿一脸嫌弃的看晋军捡垃圾。 好些个站在城墙上的魏军士兵, 真想给那些低头捡箭矢的晋兵来几发,让他们命丧黄泉。 可军中规定,混战之前,士兵不许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随意放箭,他们气得牙yǎngyǎng的,也只能憋着。 但晋楚军队也紧紧贴着城墙, 长长的一字排开,靠近过来了。 站在城墙上的魏军,这才瞧见了他们的战车。 在鲁班发明云梯之后,各国就有了带轮子可以推动的云梯,不过眼看着晋楚这次的云梯,似乎做的更精巧一些,有主梯,副梯之分,分成两截,副梯可以用机关立起来,而后顶部带一排铁钩,能直直勾进城墙的上沿。 这云梯一下子引起了城墙守卫的注意,果不其然,眼见着云梯的副梯在绳子拉动下,一个个像立起的长蛇般,在城墙边上探起头来,一口咬住城墙上沿。 攻城的士兵人数不多,但配备的战车却齐全的不得了,另一边还有冲车狠狠撞击向成周的城墙。 但战车和各类攻城器具用的多,却没看到有几个晋楚的士兵开始往云梯上爬,似乎攻城都是装模作样懒懒的。 而在数不尽数的云梯之间,还有一些奇怪的安着轮子的塔楼被推过来了,那塔楼前端有好几个铁质长矛,在用力撞到城墙上的同时,也狠狠的钉在了墙上,似乎其中分着好几层,最顶上是几层牛皮使劲撑开的棚子,还有吹鼓的羊皮气囊。 下头几层可以看到士兵的踪迹,他们还在试图向城楼上shè箭,但高度角度导致能shè中到城墙上的箭矢并不多。 看起来像是齐国魏国在攻城战是也用过的塔楼车,只是一般这种塔楼车,都会修建的比城墙要高,好让城外攻城的士兵,也能攀上塔楼车,占据一些高位的优势。而成周的城墙远比普通王城的城墙高,晋楚的士兵似乎事先并不知道这一点,毕竟那塔楼车的高度,可比成周的城墙还要矮上一截。 成周的城墙过于绵长,但晋楚联军似乎选择了好几个相距甚远的城墙位置,开始了出奇一致的举动。 仿佛在等些什么。 守城的魏军将领坐不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见到投石车,不是说楚人造投石车的技术极佳,有牛马拉动的投石车,甚至可以发shè一百五十石的石块么!他们人倒是也不少,为什么也不列阵,这是因为来的先后有差别,他们在等另一部分人来?” 给他出主意的副将道:“我倒觉得是他们准备不充分。而且晋楚联军,又能有什么战斗力,半年前他们还互掐呢。你也不是没看到,刚刚晋国士兵在那儿捡箭矢,楚军就斜眼看着。根本心就不齐!您什么时候见过连列队都不成样的军队!” 魏军主将淋着雨站在城墙上往下看,神色并不轻松:“还是派人去把这些状况报给负黍君。负黍君毕竟带兵多年,经验丰富,他怕是能猜出来晋军的意图。” 副将看着传令兵点头,朝王宫的方向奔去,雨下的更急,天色更昏暗,副将倚在城墙边,道:“将军,楚晋并不齐心,这也是咱们预料中的事情。晋国有船又如何,又不可能直接开船驶进来。我倒是真觉得是他们没做好准备,第一波先到的士兵又被命令要来提前搭好云梯,所以才不情不愿的来了。就算他们不攻城,我们也不能眼见着云梯就搭在这儿啊。” 魏军主将走近,去细看那云梯的铁钩和底座,道:“但我们现在毁了云梯也没有用,你看底座处,每个云梯准备了好几个副梯,我们砍断了他们勾在城墙上的部分,或者毁坏了副梯,他们也用备用的副梯直接就能续上,只要主梯和底座不受影响,他们就能随 分段阅读_第 38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时修复云梯。而且最近暴雨,一般对付云梯用火烧,现在也不可能。” 云梯其实一旦搭上,其实就相当麻烦。 云梯的斜度一般都是事前设计好了,再加上底座重量可观或者有专人按着云梯下半截,城墙上的人想要推开云梯,那非要长了三丈长的胳膊不可。 而且所有的士兵、军械都躲在城墙跟底下,就是躲在了魏军投石的盲区内。 一般用人力推下城墙用的石头,重量看起来不足以砸坏晋楚这次带来的云梯和塔楼车。而那边晋楚的冲车倒是撞不开城墙也使着劲,锲而不舍的撞击声听得城墙上士兵一个个烦躁起来。 副将:“要不,我们就把投石车才用的巨石推过来,那些石头的重量,绝对足以把云梯砸的粉碎。“ 魏军主将也很谨慎:“你看看光这一边城墙,就有多少云梯。他们的间距可都不窄,你一块巨石下去,只能砸碎一座云梯。要是想都砸了,我们留存的巨石怕是都要用光了,那投石机就算是没用了。你觉得这样做合适?” 副将毕竟不如自己上司有经验,听到这样说,也沉思了:“这小晋王最近名声也算响亮了,听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而且那楚王打仗也动不动就出奇招,治军也有方,有时候看楚军打仗经常没有队形,黏黏糊糊的就像泥巴似的,士兵都乱走乱转,但只要战鼓一响,身边的楚军一下子转了脸,往往那时候才发现自己入了套。” 魏军主将显然也了解这些,但他想了半天,也是在想不出来,这些士兵除了是提前到来,给后头即将来的大军铺路,还能是来干什么的。 魏军主将道:“这样,让人偷偷劈砍断云梯的上头半截,但不完全毁坏,就先放着。然后命人把巨石推过来,待命着,如果晋楚的主力大军来袭,就准备推下巨石把云梯砸毁。我们毕竟是守城,不能因为战战兢兢,就在对方还没出主力之前,就太过消耗自己的军备。” 副将点了点头:“您也不用担心,楚国的投石车就是再厉害,以咱们城墙的高度,很难砸进来。再说砸进来又如何,成周城内空旷的地方多得是,能在投石车范围下的地方,全都是空场,他们砸进来,还相当于是送了石材给我们。负黍君也说,我们只要能拖,就是胜利。” 魏国主将还有有些忧心忡忡:“城门防御还是以前一样,堆巨石堵死城门,让他们冲车去撞也不怕。城墙上要有人彻夜守着,千万不要掉以轻心,特别是深夜之后,一定要提防他们。” 副将连忙道:“喏!大家心里都紧绷着,一定不会松懈。也请将军不必太担忧,咱们粮食充足,城墙又是新修建的,就算是巨石砸在城墙上,也会纹丝不动。” 魏国主将回头,遥遥望向雨幕里灯火燃起的王宫,道:“有些情况,一定要通知王宫,尽量请负黍君多到城墙上来走一走。咱们看不出来的蹊跷,未必他也看不出来。” 一直到入夜幕,晋楚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城墙上向下反击的手段,很多都不管用了。推石还暂时只让推动中等大小的石头,虽然也让城墙下有所伤亡,但也有不少士兵就盯着头顶,很快就躲开了。火攻或者浇油,在如今的暴雨下早就成了不可能的选项。shè箭虽然有一点点成效,但晋楚士兵一直顶着盾牌,或者躲在塔楼车的遮蔽下,shè中的人少得可怜,城墙上管事的各个军官点了一下剩余的箭矢,顿时觉得这样太不划算,也不许城墙上随意放箭了。 直到深夜,雨小了些,成周城墙周围渐渐安静,仿佛不像是已经两军都在城墙上下的景象了。 魏军主将就睡在城墙上的箭楼里,他本就满脑子胡思乱想,睡得不甚安稳,人贴着箭塔内的土墙,半天没睡好,耳边……或者说墙壁上,似乎传来了一些细小的声音,他还没觉得蹊跷,忽然就有城墙上的传令兵冲进来,喊道:“大将!他们攻城了!” 魏军主将连忙起身,戴上头盔冲出箭楼。 各个城墙上都开始又晋楚的士兵登上云梯,放箭攻城,阵仗并不是太凶猛,但城墙上的士 分段阅读_第 39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兵紧绷了一整天,终于等到他们攻城,也一个个跳起来放箭还击。 对方攻势显然缺乏统一的号令,甚至攻城的士兵不也像真正赶头功的士兵那样着急,反而是在云梯上放几箭走几步,似乎犹豫不决,自己都不知道是要攻打上来还是要退下去。 有些魏军直接砍毁了云梯的上半截,或者推下巨石砸坏了云梯车。 但魏军主将却觉得对方这攻城的样子不太对劲,就让各个城墙上保存实力,不要过分反击,先缠斗着。 这一缠斗下去,折磨的城外的士兵和城墙上的魏军,都一夜没睡,倒也真没死了多少人,就是累。 到了第二天早上,暴雨又来,甚至还开始雷鸣,外头攻城的晋楚士兵才又退下云梯,龟缩在城墙下。有的士兵还在修补副梯毁坏的云梯,魏军紧绷了一夜之后,竟然觉得昨夜双方黏糊没劲的攻守战实在可笑了,一个个在城墙上往下看,辨认哪个才是晋军,哪些才是楚军。 他们气氛倒还算轻松,为了辩论那些小心翼翼修补云梯的人是不是没钱节俭的乡下晋军,都差点要开场辩论赛了。 上午的暴雨一直持续,雷声更让人胆战心惊,负黍君虽然说上午会来城墙上,显然也被雷暴声劝退了,等到下午雨稍微小了些,才看到负黍君换了一身皮甲,前后簇拥着走过来。 魏军主将远远看见负黍君披着红色披风,朝这边走来。 负黍君一边走,一边偶尔探出头,朝城墙下看去,似乎也有些疑惑。 他眉头紧紧皱着,魏军主将连忙迎了上去,刚要开口,负黍君忽然道:“你……先别说话!” 他停住脚步,又往城墙下看了一眼,忽然指向了那些塔楼车。 负黍君问道:“那是什么?” 魏军主将:“臣也不知,看样子有些像是齐国也曾经用过的攻城车,但是高度——” 负黍君拔高音量:“我问的不是那个!是那些车下!” 那塔楼车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些土堆,再加上暴雨冲刷,好像又有人为夷平,看起来很不明显,甚至有些像错觉。 负黍君猛然一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趴伏在地上,耳朵凑向黄土城墙。 后头的随从突然慌了,也跟着趴下去。 那魏军主将也害怕了,当他耳朵紧紧贴在城墙上时,他听到了不远处巡逻士兵的脚步,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连绵不断的声音。就像是……小鼠在深夜啃食墙壁…… 负黍君一下子站起身来:“他们以塔楼车为掩护,在挖掘城墙!” 第115章 杕杜 魏军主将懵了一下:“挖掘城墙?怎么挖……他们是认为云梯过不来,所以想要挖洞让人潜入进来?!而且怎么可能挖的动, 咱们城墙底下那么厚, 他要挖多久才可能挖地道过来!” 负黍君走到城墙边, 再度探头下去, 他们看不太清,但确实不是在城墙底部动工,而是那些塔楼车钉在了城墙上,在城墙的中部开凿洞口。 这样数过去,不知道要有多少塔楼车在同时开工,所谓的云梯,更像是塔楼车的掩护。 因为历数过去的战争中, 云梯往往都是攀登上城墙作战的关键, 特别是这次晋楚联军拿出了新式的更结实的云梯, 数量又如此之多,自然吸引了魏军的全部目光。 确实,塔楼车的掩护下这样挖掘,唯一可能惊动魏军的, 就是声音。 他们特意挑选暴雨的天气, 艰难的推车而来,就是为了用雨声掩盖挖掘的声响。昨夜暴雨稍歇,晋楚的士兵立刻从云梯攀上来进攻城墙,不是趁着夜色想要突袭,而是用jiāo战吸引魏军的注意力,让魏军不会注意到雨声掩盖不住的挖掘声。 雨再度滂沱起来后, 晋楚两军便退下去,并不是因为不愿意在大雨中进攻或疲惫撤退,而是因为雨声的掩盖已经没必要让他们再冲上来了。 而且若不是负黍君等人上城墙,还真不会有人在雨声与巡逻的脚步声中,注意到那些极其细微的震动和声音。 负黍君紧皱眉头,低头看去:“你看那些车顶上,盖的牛皮棚子,还有用羊皮吹的气囊,就 分段阅读_第 39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是怕我们发现之后,用巨石砸车。那些牛皮棚子和羊皮气囊,能缓冲一些石头冲击下来的力道。但这塔楼车在巨石面前,怕也之后挨砸的份!命人推石来——” 昨夜被无数民兵推拉到城墙上来的巨石,又在一声喝令下挪动位置。 魏军主将指着那牛皮棚子道:“昨夜我还看到他们从牛皮棚子下汲水,牛皮棚子每到蓄水之后,就会有人爬上去,把水倒进塔楼里的水箱里……我还以为是他们……塔楼内藏着的士兵要饮水。” 负黍君狠狠瞪眼过去:“饮水!这样暴雨的天气随便抬头张张嘴就能饮水,需要用棚子收集雨水么!他们是把水灌进挖掘的洞内,让城墙里头没被暴雨淋湿的夯土也泡了水!这样更容易挖掘!你好歹也跟我打了这么多年仗!怎么就不仔细想想!” 魏军主将,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都请了您多少回,您还不来看…… 可天底下也没有跟上司说着话的理,他满脑袋的汗都下来了:“那、那就立刻让他们把塔楼车砸毁!快——之前臣没贸然动用巨石,就是怕咱们巨石数量不够。楚国的各类战车一向是多如蝗虫啊!” 负黍君:“先砸了再说!等砸毁了之后,再看看他们后头怎么办。” 城墙上一下子忙活起来,也有传令兵赶紧骑马穿过成周城,将消息传递给另几处被袭击的城墙。 巨石被艰难的推动,但由于墙垛有高度,想要把巨石推下去,还要垫一块坡道,但就是这一块坡道,让巨石推动时候必须要使劲往前一顶,然而就是这一顶的力道,导致巨石很难紧贴着城墙直直掉下去,而是怎么都会和城墙根下有一段距离。那一段巨石怎么都无法接近的城墙根下的盲区,竟然给了塔楼车存在的空间。 那些塔楼车明显为了计划改装过,又窄又高,紧贴着城墙,正在盲区内,虽然有不少都被巨石击中,但最起码三分之二都只被巨石蹭到。反倒是被误伤的云梯更多了些。 城墙下的士兵倒是也有不少伤亡,但他们依然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自己的计划,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魏军主将看到几座被击垮的塔楼车,看它们倾倒在地,才发现了里头的构造。 其中竟然有个木头的坡道,和城墙上挖出的孔洞相连,从孔洞中掘出的土顺着坡道滚下来,塔楼车下的士兵就尽快铲开。再加上本来挖洞掘出的土量也不大,不会太显眼,再加上塔楼车四周覆盖了木板遮蔽,滚出来的土又有不少被雨水冲开,他们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而这会儿,虽然很多塔楼车已经被击垮,但挖洞的士兵已经进入成型的洞中,一路分离向前挖掘。虽然没有塔楼车给提供注水浸水,挖掘速度要慢上许多,但这就像是钻入皮肤的蚂蟥,如果不能从城墙外进攻,就对他们毫无办法! 魏军主将看着城墙边上一排被魏晋士兵挖掘出的洞xué,说小却怕是绝对够一人直立,说大但又没法让大批军队攻入,只明晃晃的扎眼,仿佛自己的衣裳让火星烧出一排黑色边缘的孔洞。 负黍君背着手:“可这样挖城,就是因为从底部挖不动,所以不得不从中段挖。可就算是挖通了又能如何,他们从洞中进来之后,到了这边我们也一样能堵他们!他们只是挖了一排能进来的洞,又不是开了能让千军万马进来的道!让人在他们挖洞的这段城墙内侧,挖出大坑,让弓兵在城墙内侧待命!” 魏军主将:“要不要我们这边也开洞堵他们——” 负黍君:“那不一样还是让城墙被挖通了么!而且这帮人显然是给后头大军铺路的先头部队,既然他们都已经钻进了城墙里,我们失去了先手摧毁他们的时机,就能放任他们钻城墙了!先别担忧,老鼠打洞罢了,既然现在老鼠还卡在墙里,我们就只能等。等老鼠冒头!” 魏军主将连忙道:“臣让人把挖掘大坑的土料备好,等他们挖通了之后,我们就立刻杀了他们,将洞口尽快用石头土料堵住!” 负黍君:“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令人快马加鞭送信去给渑池、宜阳。 分段阅读_第 39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这两座城池早就占下,让他们各带一万兵力,原路返回,现在崤山东侧扎营,随时待命!如果晋楚大军一同前来攻城,就让他们从背后突袭。内外夹击,绝对让晋楚有去无回。” 他手拍了拍湿透的城墙,只沾了半手湿泥,随手甩了甩道:“成周可不是那么容易攻下的,论军备储粮,论城内士兵数量,就算是城门被攻破,就算是楚军从天而降,在成周城内可都讨不到好。我们只要等,守住几个月就足够。” 而成周远处,黄河沿岸停靠的斗舰上,风雨让黄河水暴涨,船只也随着波浪摇动不已,船舱内潮湿昏暗。 南河只感觉桌案随着波浪一偏,棋盘上黑白子紧跟着滑动滚落,她叹了口气:“罢了,这船上也没法下棋。” 辛翳有些想笑,刚要捡几颗棋子摆回原位,就听见有脚步声靠近过来,船舱外头响起师泷的声音。他脸上笑容一收,南河斜看了他一眼,道:“师泷,进来说罢。” 师泷满身是雨,快步进来:“大君,楚王。臣已经得到消息,渑池、宜阳已经有军队回撤,打算援成周!” 南河点了点头:“好!这也都在计划之内,城墙挖了多久?不必挖通,主要是按我所说去做,然后及时撤离。毕竟靠的是天时,错过了这个机会便不好寻了。” 师泷:“已经过去了将近三日,按计划来算,藏匿在塔楼车内去挖掘城墙的士兵,大概已经开始撤了。” 南河看向辛翳,压住了脸上的笑意,状似严肃道:“那这会儿快到了您的投石车登场的时候了。” 辛翳微微挑眉:“一切如晋王所预料的,那投石车自然也按计划,已经在路上了。这一切都进行着呢,不必打扰我们下棋。” 师泷十分不喜欢他那副轻佻的样子,却又因对方是强国霸主,不敢表现态度上的不一致。 辛翳看漆盘确实乱了,伸手把黑白子捡起来,放在盒中,道:“下棋不便,来玩点别的吧。” 师泷虽然觉得辛翳的样貌和xing格确实和传言里的妖容昏聩有些类似,但楚国那样富庶奢华,他却在军中很凑合,除了吃饭上挑剔一些,就算住在了漏水摇摆,还昏暗不堪的斗舰上,倒也乐得其所。 就是跟晋王有些……一见如故。 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天好像跟晋王有商议不完的事儿。 晋王明明如此喜静的人,竟也似乎觉得对方是楚王,不好拒绝议事的请求。但说是议事,一开始还会聊军务,后头就开始下棋玩了。 这会儿辛翳把黑白子装在一个盒子里,一把扣在了棋盘上,看着小山一般的棋子,道:“我选白子,你选黑子。一人一枚挪动,弄动了别的棋子就算违规,这一次就不许再移动。看最后谁先全部拿走自己颜色的棋子?要不要玩?” 师泷:……太无聊了吧。尧造围棋可不是让人玩这种小孩儿游戏的! 南河沉吟:“我选白子。” 师泷:……??? 大君!大君——你虽然年纪小,但也要稳重一点,不要被他带跑啊! 这游戏确实是辛翳琢磨出来的,从好多年前她就开始跟他们玩了,南河也是熟手,好多年没与他玩过了,她自认可不会输。 南河这才拈住白子,手不动,头不抬,稳如磐石道:“师泷,你先下去吧,如果有事再随时通报。我们已经等了三天,不差这一天。” 师泷都有点痛心疾首了,面对两位王,也只能:“……喏。” 辛翳:“先生倒是会选,选了白子那就是天时地利了。” 南河微微一笑:“确实,只差人和了。” 在他们下棋的同时,严阵以待的成周城墙内,无数弓箭手对准了内墙,只等待那些挖通墙壁的晋楚士兵,一露头就被乱箭shè死。 城墙下,已经遥遥可见,三四米左右的高度上,出现了不少被挖通的洞口,却迟迟不见有人出来—— 暴雨中魏军举弓的手臂都酸软,却只看见一些泥土从洞口中簌簌掉下,黑漆漆的洞内静悄悄的。 然而在城墙上,却忽然响起了哨声和惊奇的说话声。 魏军主将看向城墙外,只看到 分段阅读_第 39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一大片灰头土脸的挖洞士兵,就像是吸饱了血的蚂蟥,从孔洞中退了出去,有梯子接着他们,还有士兵正忙着撤回云梯和塔楼车,在战车的掩护下,一群专门打洞的晋楚士兵就想这样退走! 魏军主将一阵惊奇,却也立刻反应道:“放箭!” 箭矢兜头而下,密密麻麻的砸在这群晋楚士兵撤退的路线上—— 然而远处却响起了轰鸣的声音。 像是远远滚来的闷雷,但在雨幕中,站在高处的负黍君却依稀看清了远方。 最先看到的,是一排排楚国的投石车!在无数牛马的拉动下,像是前来推城的怪物一般,朝这边而来! 负黍君对着箭楼下喊道:”命人立刻去堵住孔洞!看来是楚国派真正的大军来了,估计有人会通过城墙上的通道杀进来当先头的跳dàng兵!让弓箭手不要动——” 雨幕越下越急,让人恨不得在眼帘里摸一把,能把远方的静物看清楚。 负黍君眯眼,他或许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可能看不太清,问身边年轻的副将:“能不能看到楚国的军队!有大概多少战车,骑兵?楚国战车七十二车一组,骑兵八百一队,你只要数队伍算个大概就行了!” 副将探头往外看去:“可、可臣没有看……臣只看见了投石车!他们现在再把投石车的轮子拆下,把底座楔入地里。他们那都是高地,但是离我们这儿……很远啊。” 负黍君:“很远?!”他皱起眉头:“很远是什么意思——” 副将战战兢兢道:“楚国的投石车一直在列国是最强的,可就算如此,这距离也只是能跟成周擦个边,根本不太可能投到城内来。” 负黍君:“……不可能投到城内,那就是投到城墙上!” 副将:“可、就算是要扔到城墙上,他们隔那么远,也没个准头啊。距离bi近了,还可以通过拉力调整,到时候不论是想扔在城墙上,还是城墙内,不都可以么!他们为什么不想靠近?” 负黍君梦的站起身来,自言自语:“不对,他们其实挖洞压根不是为了派人从洞内攻进城来!可能么?楚国的投石机有那么强,还是说他们算好了?怎么会,就算现在,城墙也……也……魏国修建城墙的时候可都……” 正说着,只听见雨声小了,远处似乎传来了晋楚两军齐声高喝的声响,还没有jiāo火,还没有看兵临城下,但空气仿佛凝结了,所有人都站在城墙上,拼命睁大眼睛看向远处,想要拨开雨帘,听清那呼喝的声响。 暴雨下,高地上,二百五十人一组的拽手,三十头在鞭喝下奋力蹬足的牛马,巨大的如同雨雾中怪物的在炙热嘶哑的号子声中,发出吱吱嘎嘎令人头皮发麻的艰难声音,朝后狠狠的弯过腰去。雨水砸在巨石上,投石车的木架上,无数的肌肉发力的臂膀上,牛马油光滑亮的皮毛上,竟因所有人一往无前的拼命架势,迸发出一股热气,蒸腾起弥漫的水雾—— “喝啊!放!” 二百五十个拽手猛地松开手来,驱赶牛马的将士一把砍断牛马身上的绳索,巨大的投石车猛地站直了身子,在空气中弹shè出一声巨响,带着破空划雨的速度与气势,与身边无数投石车上飞shè而出的巨石一起,朝成周城墙扑去! 第一枚落下的巨石,仿佛在天空飞翔的鸟,远远看上去那么小,直到它猛然俯冲下来,才在魏军眼前陡然放大—— 带着令人呼吸不动的磅礴力量,一下子击在了夯土的城墙上。 城墙以极其不安的角度,竟在这一冲的力道下,如同软泥一般,晃了晃—— 城墙上魏军左摇右摆,惊恐一片,竟朝两侧疯狂逃开! 紧接着七八枚巨石,或准头不足,却一个个朝城墙轰zhà而来! 千里之堤可毁于蚁xué,百丈城墙,也可毁于几十个看起来仅能容一人多通过的孔洞。 “啊!倒了!”辛翳拍手笑了:“先生,你把这一堆棋子弄倒了!” 南河叹气:“好吧。下一轮,该到你了。” 辛翳笑着低头,寻找黑子,他手指捏住一枚黑子,动作缓缓的往外拿出,却忽然突兀道:“先生 分段阅读_第 39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计谋虽简单,却做了无数能做的准备。从彻查夯土的土质,派人测量城墙的厚度,亲自计算投石的距离,甚至连夯土的土质中添加的黄云会不会容易渗水,您都亲自检查过了。这个简简单单的计划既然决定要进行,咱们就不用再多想,只要静等了。更何况,天时,地利——” 他指了指自己,笑道:“人和。” 第116章 豹祛 几轮巨石的轮番轰zhà。 负黍君呆呆的看向从中段倒塌下去的城墙,他所处的箭塔, 就在这一整片倒塌城墙的边缘, 如果再多倒塌一些, 他就也是埋在泥块夯土里生死不知的那个了。 而他安排的那些弓箭兵, 就一个不少的被轰然倒下的城墙压在下头。 眼前一片狼藉,哪里像是人为,更像是天灾人祸。成周引以为傲的城墙,毁的不成样子。 城墙并不是从根上开始倒塌的,而明显是他们提前挖洞,再用投石机配合撞击—— 但魏国的夯土城墙,如此的厚度和高度, 又在建造之处也经历各种撞击考验, 怎么就因为那些挖出的洞, 就这轻易倒塌! 不止如此,他向成周城内望去,被攻击的城墙一共有三处,这么远的距离他不可能看到另外两处, 但命运很有可能是一样的。 负黍君震惊的从箭塔上腿软的爬下来, 城墙坍塌了如此长一截,去到对面已经不可能,只能往后退了。那些和他一起在箭塔上幸存的将士,连忙将他扶下来。 负黍君沙哑着嗓子,挥手道:“击鼓!集结,让城内将士集结!现在坍塌之后, 还有一丈的高度,还能挡一挡,他们的大军怕是要冲进来了,我们要准备抵挡!才只是三处坍塌,我们要把他们打出去!” “击鼓!集结——!” 成周城内一下子因为忽然坍塌的城墙而惊恐起来,战鼓齐齐鸣响,城内驻扎的士兵冒雨列阵,车兵成组登上战车,步卒千人一队连忙列阵,齐齐朝坍塌处而去,各个将领在城墙坍塌的豁口处紧急集结。 然而,等待他们的只有暴雨声。 晋楚没有人来。 城内站着的无数将士,只通过坍塌的城墙,看见了更广阔空旷的……天空。 他们就好像是手持鲜花站在马路两侧等着车队经过的欢迎群众,就算重要人物还没来,也要时时刻刻端着弓箭长矛,维持着僵硬的紧张。 直到所有人实在按捺不住,无数的将领又登上箭塔,不断地远眺。 然而……他们只看到远处的高地上,楚人似乎在低头,给自己的投石车按上轮子,甚至一个个开始驱赶牛马,推动投石车,往回走了。 好像只是远远来砸他们两下玩一玩,打中了就给自己鼓鼓掌,准备散场了。 走了? 走了?!! 晋楚的投石车,确确实实,往他们来的方向撤走了,只是因为投石车撤退很慢,他们还在高地上磨磨唧唧的收拾着。 可往另一边,雨水渐歇,他们往另一个方向,却看到一片,让人难以看明白的景象…… 他们看到了,一片平坦,但视力好的弓手眯了眯眼睛,却发现那一片淹没过来的土黄色的平坦,是……河水。 河水来的很急,却又走的很稳,它们从远处的黄河堤岸那里,漫过来。 直奔城墙崩塌处而来。 魏国占据成周没有多少年,并不知道,曾经成周挖掘沟渠,引黄河水洛水入城,进行灌溉。 后来随着黄河淤泥堵塞,成周覆灭后也没有人疏通沟渠河道,历经战乱,那些河道也堵塞,后来魏国担忧引水入城其实是给城墙的守备多了个缺口,重修城墙的时候填平了那些断断续续的沟渠,就不再引水,改挖井供水。 但旧日流淌那么多年的沟渠,早已改变了地形,就算沟渠被堵死填平,那周围的土地也有平时感觉不出的微凹。 再加上平原之上,有人居住的地方反而会逐渐因为人们挖土做屋,用土烧陶等等对土的使用,还有汲取地下水导致的土地降沉,而导致人类生活的地区,往往会比其他地区更凹陷,在河流决堤洪水淹没的时候,地形所造成的流向就极为明显了。 分段阅读_第 39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逐渐漫来的黄河水、洛水,都向洛水与黄河之间最大的凹地——成周涌去。 而成周最先汇流的地方,就是旧日沟渠的那些不明显的微凹—— 结果就是,所有将士,看到水朝着他们刚刚坍塌的城墙缺口而来。 连选这个地方的城墙来进攻,都是有原因的!都是考量过的! 而且这两面城墙,三个缺口,正对着黄河和洛水的决堤处。 黄河与洛水堤岸本就比两岸要高,再加上连接不知道多少日的暴雨,若晋楚故意让河水决堤,那后果不堪设想! 魏军主将看到黄河水状似温柔的模样,却不容置疑的冲刷过来涨水上来,连忙道:“快!把土砂都装进外衣或者布袋里!垒砌起来!别担心,剩下的城墙还有一丈多高!” 但一丈,就是三米多高,在黄河水面前,那就像个穷苦人家的门槛,腿都不用抬,就轻易能漫上来。 而成周城内,没有抗洪经验的将士反而越帮越忙,以沙袋来挡水是门学问,连摆设方式都是有讲究的,这群将士连接遭到打击,手头又没有直接能装泥沙的口袋,只慌忙的把土石往坍塌的城墙上推,但黄河水的冲刷下,这些土石泥沙全都被水冲刷,反而垫高了水底的淤泥层,导致水上涨的速度越来越快。 几乎没过多久,水就淹没了几处坍塌的城墙,朝成周这个大口袋涌去。 连接多日的雨水与黄河,还能灌不满成周? 当满城的营帐被水淹没,当黄浊的水从一个个将士的膝盖漫到腰部,惊恐写在每个人脸上,战鼓与号令再也不管用了。 成周,在城墙被击垮的半日内,彻底陷入了混乱。 南河托腮,看着漆盘,周围容易被移走的白色棋子都已经被她移走,只剩下中间一团棋子堆成的脆弱的小山,最上头就是一枚她不能动的黑子,她能移动的白子都被压在了下头。 这样的僵局,不如击溃。 她果断伸出手,像是故意的一般,试图去拿被压在最下头一枚白子,手上动作“不注意”,整座棋子坍塌倾斜,却也有更多白子滑落到容易拿走的位置上了。 南河:“啊。不是故意的。那轮到你了。” 辛翳:“切,这招也没什么的,何必每次都要装自己不是故意的。“ 辛翳一边捡着容易拿的黑子,一边道:“我看那盆泡着水的黄泥,你也趁早让人倒了吧,之前谁能想到,你讲解你的计划的时候,需要那么多道具。” 南河看见不远处另一张桌案上断裂的牍板,还有泥土做的沙盘,莞尔一笑:“不是给你们讲解,是给我自己试验用的。” 十几日前,南河坐在桌案前,辛翳直摇头:“虽然楚国的投石车是很强,但我们也没有到可以几块石头砸毁城墙的地步。” 南河拿了一块牍板:“我自然不打算让你直接去摧毁城墙,那本来就不现实。就算是夯土城墙,就算是被水浇筑,也不会那么轻易毁掉。但成周的夯土城墙,也并不一样。你记得我很早跟你讲过,如何铺设城墙的技术么?” 辛翳其实知道,楚国建城修筑十分强大,其中确实有南河的功劳,很多技术她只知道个大概,但又有工匠和她一起钻研,就有了一套完整且几乎强不可破的修造方法。 她说过要因地选材,如果在能有大量石材建造城墙的地域,就选用砌筑大条石做基,而后用大石材垒筑中心部位,用夯土混合小卵石块填缝,而后堆砌混合泥浆的小石,最后上头用烧过的砖石细细贴面防止雨水渗透,还需要钩抿。 如果石材不足,就把黄土砸碎曝晒过筛,掺以砂土、卵石和干草使土墙的渗水xing降低,夯实的过程中不但要多夯,重夯,更要在黄土中夹入一些大石头劈成的石片,增加城墙的坚固xing。纵向还要chā入木架、竹条,来保证城墙更有一定的柔韧xing。 而且荀南河还规定了内外坡体的角度,城墙向内一侧坡度缓,甚至可以达到二十度三十度的缓坡,既方便拖拽搬运物资上来,也让城墙底座甚至可能宽有四五丈,甚至八九丈,这样梯形的城墙,就像是有了坚不可摧的 分段阅读_第 39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底座,基本杜绝了被挖掘底部或击垮的可能xing。 城墙外侧,则保持七十多度的坡度,这是为了避免垂直的城墙产生向下的攻击死角,让滚石类的攻击杀伤力更大。 这已经是历史上很后期才使用的城墙技术。先秦时代,各个国家都算是以城池为一个个中心形成的,就算这样的技术耗时耗费力气,但修好城墙关键xing也是毫无疑问的。 除了一些没有被推翻重修的旧城,楚国这些年新制作城墙的城池,几乎没有被攻破的。 哦,除了上阳。 怕是以后看过楚国修建的城墙,就会有更多的人怀疑辛翳才是玩家了吧…… 南河道:“我们修建的城墙,可跟魏国的不一样。魏国城墙外侧是垂直的,而且上半部分因为是新建的,已经比较薄了,虽然没薄到可以被被击垮的地步,但我们可以用牍板来比对一下。假设牍板就是城墙,你掰动一下试试,总要花点力气吧。” 辛翳伸出手,轻轻一掰。 断了。 南河:“……” 辛翳连忙道:“确实确实,要花力气。哎呀手好疼,我手腕都酸了。” 南河:“……” 她忍了半天,收住表情:“那你试试这个。” 南河拿出了一块打了一排孔洞的牍板,每个孔洞并不大,间距均等,她把牍板的侧面给他看了看:“我不但这样穿洞,而且还在侧面穿了一个洞,纵向贯穿了这一排孔洞。你再试试。不不不,不要掰,这次,你使劲弹指试试。” 辛翳若有所思,南河捏着那块牍板的下沿,辛翳弹指狠狠一敲,牍板上半截,沿着孔洞应声而断。“ 南河笑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派人在城墙上挖洞,而后再让他们带着皮尺,进入洞口一丈之后,开始横着向两侧挖洞,彼此贯通。不论这夯土城墙是否有木架,它怎么也不可能比牍板的竹材本身更坚韧,所以投石机就是你的弹指——我们就可以等它应声而断。” 辛翳:“可就算是城墙有了缺口,怕是攻入成周,也是一场苦战。” 南河:“旁边有黄河和洛水,何须我们攻城,若是说我们击垮城墙,城墙最矮处只有一丈。那就相当于成周这个大水桶,未来最起码水深也要近一丈了。” 辛翳眼睛亮了亮:“你不打算jiāo兵!你想像当年赵魏韩灭智氏,用水攻!” 南河:“带船来为的就是这个,等河水倒灌入成周,我们的楼船士兵可就真的派上用场了。到时候,就让我们换了小船入成周吧。” 之后南河出谋划策改造了塔楼车和云梯,想出来用云梯来吸引魏国注意力的办法。又让人反复勘察地形,选择击垮城墙的地点,选择决堤的位置,还在用泥土制成的沙盘上试验了几次,才使得万无一失。她确实有点纸上谈兵,但旁边有诸位老将给出谋划策,此计又恰逢连绵暴雨,不成那也要成了。 此刻辛翳托腮看着南河,笑道:“先生再等等,等明日一早,我们就可以去看看成周。我还从来没去过那座王城,倒真想见识见识是什么样子。” 南河:“嗯,我不着急。已经谋划了这么久,我自然能等。” 辛翳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又听见师泷那不讨喜的声音又来了:“大君,云台有报。” 南河:“谁寄来的,拿进来说罢。” 师泷脸上带了些笑意,竟还是提了个盒子进来,道:“是太后寄来的。信在这儿,你要不要先看。” 南河从他手里接过锦缎的袋子,放在掌心读。 辛翳微微挑眉。 太后。 南河现在还是有娘的人了啊。 倒是真奇妙,也有点……奇怪。怎么说好的两个人都是孤家寡人,她先有了家人。 而且他还没见过。 南河看着看着牍板,忽然“啊”了一声,道:“今天……今天是?” 师泷笑起来,伸出手行礼道:“今日是大君的生辰呀。大君今天十八岁了。” 辛翳:“……?” 他都二十了!先生竟然回到了十八岁! 突然,竟然微妙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辛翳:竟然有了娘家人!我 分段阅读_第 39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还没见过! ** 第117章 鸨羽 南河低头看牍板上的字,忍不住莞尔。 魏妘如家常般的口气提起了舒, 却并不难过, 反而口气轻快的说, 是舒今年贪玩不归家, 所以扣了给她的礼物,都给暄儿。 若说知道内情的旁人都不觉得舒会回来了,但只有魏妘是真的站在她这一边,坚信着舒不过是流落在外,她若有能力,一定会往家的方向赶。 魏妘还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家,说或许她也长高了, 旧衣裳穿不了了, 离加冠也没有两年了, 要准备让人开始做冕服了。或许是她也听说了关于前线的战事,她有些担心的口气道:“楚地与晋纷争也有两三百年,中原各国更是尊王攘夷数百年,楚不论强弱从来未与中原各国有过如此紧密的结盟。就算齐地荀君入楚, 也不过七八年, 未必能使楚对中原放弃戒心与隔阂,切记提防。” 南河暗暗叹了口气:看来魏妘还不知道魏国打算派兵攻打晋国的事啊。 魏妘又提及南公,问她是否想去见南咎子一面。 师泷笑道:“看来太后没少写些家长里短。” 南河微微抬头:“嗯,还问了我最近睡得好不好。” 辛翳还没反应过来,南河斜眼不做痕迹的瞥了他一眼,南河又道:“等这一日忙过了, 我再给阿娘回信罢。” 师泷:“那太后送来的东西,要看么?” 南河拿开盒盖,上层放了个缝制的带穗的枕垫,下头有绳,能系在木枕或陶枕上。南河这么多年都睡不太习惯硬枕,总在上头垫些软垫,显然魏妘也知道了这件事。这里头放了决明子、豆子和一些干草棉花,好像还有点香料,闻起来倒是挺安神的。 她翻看了一下,失笑:“看出来了,是阿母亲手做的,这针脚都要往外漏呢。” 师泷笑:“太后小时候就嫁来了云台,先王也不爱让她去学这些,她也自然不太会。现在也是太后不爱玩了,以前玩六博和踏鞠,宫里没人能比得上。” 然而那个楚王,看见这阖家欢乐的场面,也没有自己要离开的意识,竟然还腆着脸凑脑袋过来看。 晋王倒是大方,把盒拿过去一些,给他看一眼。 师泷:给他看!打他脸!他就没娘亲给做这些吧!哼! 果不其然,辛翳脸色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啊,就这个啊。” 但辛翳心里,还是有点吃味的。 他知道南河睡不惯木枕,喜欢用软垫都是后来几年的事情了。但她来晋国这才多久,那位太后就都记住了她的生活习惯。也怪不得南河站在晋国这边,宫氏兄弟像护着自己孩子一样护着她,师泷和那个狐笠一直伴着她,云台上的家人还时时刻刻惦记着她,虽然她的地位和能力也是其中一部分,但也能看出来身边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的把她捧在手里,为她驱使。 她简直就像个土生土长的晋国太子…… 辛翳托着腮,显然觉得晋国这帮人是要用这种温情来笼络他家单纯的先生了。 木盒下头还有一层,南河打开来看,只看到其中摆了一对玉猪龙的白色耳饰。 很可爱,也很眼熟。 在她刚到晋国的时候,舒总是缠着她,要和她住在一起。那时候她就曾经拿出过这对耳饰,说是太后给的,要让南姬打了耳洞戴上这个。 后来因为南河忘了这事儿,又没打耳洞,就耽搁了。 现在想来,若是她那时候打了耳洞,怕是连扮演舒来顶上太子之位,都做不到了。 谁料到辛翳也凑上来看了一眼,道:“你们晋国男人还打耳洞么?这不是女人戴的东西么!“ 师泷也慌了神,连忙打圆场道:“太后怕是催大君了。” 辛翳摊手摊脚坐在那儿:“催什么啊?” 师泷:……能不能别chā嘴,我跟你说话呢?我愿意理你么!我这是跟我家大君说话呢!还说什么荀君教好了这楚国蛮夷,就现在说话跟在自己家似的模样,连荀君一个小指甲盖都比不上! 师泷没好气似的半转过身,背对辛翳,对南河道:“大君也十八了,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太后这是 分段阅读_第 39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打算把这对耳坠给未来的儿媳罢。不过南姬或许也会很快回来的,大君怕是也不会考虑南姬以外的人选罢。“ 南河知道师泷怕是已经琢磨的通透了,他此时此刻是怕楚王瞧出端倪来。 她点了点头,收起盒子:“嗯。就只等她回来了。” 辛翳瞪眼:……南姬是谁?师泷一副小晋王非南姬不娶的样子,先生竟然还默认了! 先生这是男女不忌,还是她也觉得不论别的,小晋王的身份和年纪也都该娶妻—— 怎么也不问问他的意见! 不过…… 也确实,他上次没头没脑的说了喜欢先生之后,她虽然态度也没恶劣,也没躲避,虽然说了一大堆她平日里绝不会说的乱七八糟的话,但却从来没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过。 虽然她还态度依旧,但辛翳的心却一点点往下沉了下去。 是该就这么放过,还是死磕到底的再提起一次? 但他又觉得是不是会把先生bi得太紧,毕竟如今她已经尽力让晋楚结盟,也陪伴他了…… 唉,平日见着她,他就满腔开心,胡思乱想也开心,吃味嫉妒也开心,可要是想到求一个答案的事情,他就有些头疼了。 甚至想得过且过了。 南河合上盒子,对师泷道:“行,先收下吧,注意别受了潮。” 师泷道:“如今局势已定,大君要不要让斗舰回到上阳去。毕竟船上住的并不舒服。” 南河:“罢了,明日我就想去成周看一看,何必再返回上阳去,让船再停靠的稳一些就是了。而且这也算最大的斗舰了,除了有些发潮,却有几层可以住人的地方,已经不错了。” 师泷眉毛一挑:“住人倒是没什么,但这大船是晋国的,楚王是因为要和大君议事,才带着近臣卫兵暂住这斗舰之上也就罢了,带姬妾住过来可就有点……” 辛翳抱臂:“我这还没让姬妾跟过来么?只是问了一句,能不能让她也住过来。” 南河:“……” 她道:“这不合适吧。” 辛翳微微瞪大眼:“我就是想夜里也……” 师泷:夜里干什么!这船也没多少间屋子,住了这么多近臣,你还想带姬妾夜里干什么! 怼他啊大君!咱们也是一国之君,怎么能放任他楚王浪到咱晋国的斗舰上来! 辛翳神情上竟然有一点委屈了。 师泷真是气得原地吐血。荀君绝对是让这厮给气死的! 一国之君,年纪二十,天天想着腰上挂着美人,到了战线前头邻国的斗舰上还不忘了夜夜笙歌,拦他一下,他竟然还妄图通过容貌的便利来说服别人! 师泷虽然觉得自己虽然长相上有点自得,但也确实没法跟这个从小靠脸艳绝列国的楚王争。 可他有男人的尊严,他不会用自己的脸干这种事儿!做这种表情! 却没想到晋王面上神情动了动,竟受不太了似的,微微偏开头道:“明日大船还要去往成周,船上更有两国近臣,也希望楚王知道些分寸。” 师泷:……大君说得好!咱就是要硬气一点! 辛翳托腮,脸上不知道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唉,孤只是怕她一个人,夜里寂寞的慌。” 南河:……不不不她不会,请您放心。她一个人吃吃喝喝就睡了,男人算什么。 师泷:……这到底是不是两国之君的对话了,这楚王满嘴说些什么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晋国这对君臣一个个瞪眼腹诽,辛翳觉得师泷在这儿,好多话确实也不太好说,道:“不过,既然今天是晋王生辰,孤便跟晋王喝上几杯。船上没有什么好的饭食,喝几杯总可以的吧。” 第118章 无衣 也没提庆功的事儿,也没提生辰的事儿, 但当晋王楚王在斗舰的甲板上摆筵的时候, 都知道看来成周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风雨也在这一天渐歇, 黄河虽然依旧水涨船高, 但河流平稳了些,停靠在岸边的船队,已经能望见远处崤山西侧扎营的楚军军营的灯火。 辛翳是怕魏军还有渑池、宜阳以外隐藏的兵力,如果突然进攻军营,他与南河两个王在军营中,容易遭遇危 分段阅读_第 39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险。保险起见,俩人才移居船上, 但对外仍然宣称住在军营中。 甲板上立了不少铜灯, 晋楚将桌子一南一北, 按着国土的方向摆在两侧,木台上屏风前两张桌案是留给楚王与晋王的。南河还换了身得体的衣裳,过膝的暗红大袖的jiāo领深衣,下头则穿了及地的叠褶裙裳, 腰间佩了绶带、组玉和红玉结绳穗子。 上次会盟的时候, 她穿的就挺正式的。 可能晋国心知国力不如楚国,便不想在场面上让人瞧了笑话去,给晋王的打扮都礼正且优雅。 辛翳自己都看直了眼。 虽然南河总是出席很重大的祭祀或活动,也表现出极有风范的样子,但她平日着装都很简素,甚至到了寒酸的地步, 几乎从来没盛装过。 今日这一身不如当时会盟是穿的正式,但灯光下走过来,袖口衣袍笔直垂坠,层层叠叠的领口被紧紧掐住腰似的黑色大带扎紧,大袖宽袍更显得她腰窄挺拔,组玉轻响,绶带微摇,气度强势,有种礼貌的距离感,也显的有点……不怒自威的模样。 反衬着穿了花蝶袍子的他,像个吴越来的没规矩的小王。 但他确实也不太在乎。 在南河面前不用讲究那么多,反正南河了解他。 在那些晋国的大臣面前,他更不在乎。反正他们不重要。 南河走过来,提起衣摆入座,她偏头才看见,辛翳脖子上带了个红珊瑚珠子做的项圈,那项圈下头还缀着一排门帘似的各色宝石珊瑚珠坠,一直快到胸口,他拿个酒杯,那一排珠坠就轻碰作响,晋国大臣忍不住侧目。 而且他手里还拿着个黑色纱面的便面。 便面就是早期团扇,遮蔽面容用,但也算是公子贵族用的时尚单品…… 就是有点矫揉造作了。 要真是个名声远扬,不常露面的君子拿出来,大家倒也觉得是自在风流。但要是一国之主脖子上挂个名贵门帘,手里还拿着个便面。 那已经不是娘pào,而是有点诡异了…… 他……就一直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装饰。 脖子上戴的那玩意儿确实是吴越传进楚国的,楚国男女都爱美,看见这种新奇玩意儿就爱戴,但南河出使各国,她知道在很多国家,只有女人戴颈饰,特别是这种华丽的带响儿的颈饰…… 辛翳自认为自己脖子上顶着某些小国半个国家的资产,还挺得意。 只是他忽然看着南河那么走过来,竟然觉得有点陌生。他心里忽然有点慌,像是为了消除这种陌生感,他微微偏过身子,小声道:“你不热?” 却没料到南河身边那个独眼高大的近侍听见了,竟朝他瞪眼过来。 得了,晋国所有人都看他不顺眼了。 南河抬手把大袖撇到后头,手指把袖边捋直,转过头来,轻笑:“你不冷?” 辛翳花蝶衣裳披黑纱,随风飘摇:“这都盛夏了,而且我就爱吹吹风。我还没到过这么北的地方吹过风呢。” 南河:行行行,你就吹吧你。 她毕竟身为晋王,又是在场面上,很多话都说不了,只得端起酒杯来,先道:“此次晋楚合盟,两军齐心,配合默契。成周或许不是楚王的意指之地,但若是真的拿下成周,对晋楚自然是好事。晋楚合盟,占尽地利,这算是昊天有成命,如此战势之下,晋国自然殚精竭虑,肆其靖之。也望楚王可以安守晋楚之间夙夜宥密,结两国同心。” 说的引经据典,冠冕堂皇,挑不出错的场面话。 果然是荀南河擅长的。 不过他也没太听懂。听懂也没什么用,估计都是些引用周颂的虚话。 辛翳也端起酒爵,道:“嗯。说得好。” 师泷瞪眼。 原箴扶额。 南河看向他:……这死小子,说个场面话不行么!她以前不是教过他这种场面该怎么开口么! 好歹两方大臣都在,多说一句啊! 简直犹如鼓了半天掌,等领导发言,领导说一句:“啊,上个人说的挺好的。我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也省时间了。 辛翳看场面上的人都在大眼瞪小眼,也不在乎,道:“晋王真是饱读诗书 分段阅读_第 40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我比不得。不过那个水淹了的成周,你若想要,拿去便是。” 原箴一下子愣了,师泷激动地差点从位置上起身。 南河也呆住了。 辛翳歪头遥举酒杯,对她笑道:“你说的确实对,我可从不意指成周。这个老都城对我没什么意义,我要的是魏国真正的都城,大梁。” 南河缓过神来:“我也不会要。” 师泷着急了。 南河实话实说:“成周是个拖累。” 辛翳大笑:“不过在周围造个船厂也算不错罢!楚国派工匠,晋国派徭役,咱们在这黄河上造出无数斗舰宝船来如何!到时候做艘大船,船上最好再来个广厦三十间,我临江吹风赏月也能带上姬妾了。” 谁都没料到,小晋王竟微微笑起来:“好。” 师泷一直觉得,自打先王出事后,小晋王便不太笑了。后来知道个中缘由,才觉得是南姬本身就不爱笑,但此刻见她望着楚王,倒是露出平时少见的浅笑,也有些看愣了。 师泷本就一直担忧南姬的安危,当他发现,所谓的南姬其实一直都在他眼前,他再看她的举止行事时,总有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敬佩?欣赏?还是……默默守着秘密,也守着她的某种微妙心境? 晋王楚王之间的夜宴倒也不甚热闹,气氛虽然好,但晋楚两边的大臣也不熟,没有太多话好聊。 不过两位王倒是相谈甚欢。 楚王总是大笑出声,晋王也格外难得的挂着浅笑。 只是辛翳不太希望景斯和宫之省在这儿给倒酒,但毕竟宴会上盛酒器大多要用青铜斝,十分沉重,总不能让王鼓着劲儿端起来给自己倒酒吧。 宫之省倒酒倒得少,还提醒道:“大君还是少喝。” 南河点点头,辛翳那头就道:“这是楚国果酒,不容易醉的。你尝尝,很甜的。” 南河倒是以前很少喝酒,在楚国更是基本滴酒不沾,主要是因为楚国酒甜,她一般不喜欢吃甜。但喝下去,确实与晋国的酒味很不同。 辛翳忍不住老去看那个宫之省,总觉得他离南河距离很近,倒也没太老,长得还一副在军中待过的英气模样。他就觉得吧,南河找个男的随侍,就是不对。 虽然她现在是个男的。 但要是找个年轻宫女,他也觉得不对—— 怎么都是不对! 而且这一整天了啊,怎么南河身边不是有近侍就是有大臣,见是一直在见面,却连句玩笑都开不得。 南河饮了几杯,似乎也觉得楚国甜酒还不错,忍不住又让宫之省添了几杯。 不过甲板上风也紧了,似乎师泷他们坐在那里也觉得无聊起来,范季菩已经开始烦这种场面,烦的伸腿箕踞而坐,脚狂抖了。 原箴在那儿刚想劝他,就听见晋王道:“夜里风冷,不若散了吧。也是我这斗舰上没有歌舞美人,也都坐不住。走罢,之省,你派人来收了。” 说着,坐在下头强行热场聊天的近臣,也都在内心松了口气。 南河刚刚起身,辛翳就立刻道:“晋王,孤还有事要与你商议,不如我们登楼再谈?” 南河转过头来:“何事?” 辛翳瞪眼。 她还问!他就是找个理由跟她私底下相处一会!没事儿——没事儿就不能聊了么! 辛翳道:“关于魏军入侵晋国一事,楚国大军已经在黄河南岸集结,只等入境相助了。” 南河点头:“好,那便登楼来,到内间详谈。之省,点灯。” 二人登楼,南河一站起来陡然觉得自己喝的……并不少,登台阶时身子都歪了一下,辛翳走在她后头一些,连忙扶了一把。 南河头也没回,拂开他的手。 宫之省将灯烛点上,把被风吹开的窗子都闩好,将桌案暂时收拾了下。 南河坐下,抬手道:“将地图拿来铺上。” 辛翳:……我不是真的要跟你谈军务啊!荀南河你长点心啊! 宫之省连忙摊开地图,将铜灯挪过来,道:“奴先告退。” 辛翳看宫之省走了,伸了个拦腰,吐出口气:“哎,都有些日子了,我还没习惯。好几次差点就脱口而出,叫 分段阅读_第 40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先生了。先生也是,倒是让我背了一身骂名,我说什么要把姬妾带到船上来,不就是觉得先生要是醒来,还在军营里,一个人孤单么?” 南河没接话,望着地图。 辛翳靠着凭几,把腿伸直了:“先生,别看了。我没打算谈军务。我、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啊,我现在不但不喜欢小晋王这张脸,连这个身份都不喜欢。我只要跟你说话没称晋王,你就看你身边那个独眼近侍,还有那个师泷,就开始用眼睛瞪我了。瞪什么瞪!我认识你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南河忽然回头,看向他:“没打算谈军务,那打算谈什么。” 她语气竟然很冷硬,甚至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但……也不能说不太高兴,更像是咄咄bi人。 辛翳结舌:“没……就随便说说……” 南河:“说。” 辛翳:“啊?” 南河竟然似乎头疼似的用手撑了一下脑袋,微微皱眉道:“说啊。随便是说什么。” 除了刚见面的时候以外,辛翳从小到大都被她捧在掌心里似的。虽然她也对他生气,也罚他,但也从来没有这么……不耐烦过。 他心底一慌。 忍不住稍微提着衣摆,凑过去一点,坐到她旁边去,道:“没……先生怎么忽然生气了?我就是觉得,先生如今身份是晋王,许久都没有和我好好聊过了,这十几天议论的全都是成周的事情。如今算是可以放下心了……就……” 南河从他手中接过小耳杯,拈在指尖,微微斜眼:“就如何?” 辛翳清了清嗓子:“就想问先生怎么想的。” 南河没太明白:“什么怎么想的。” 辛翳心底一阵失落,要不然南河就是有意不提,要不然她就真的没放在心上,把他那句“喜欢”当了玩笑话。 他垂下眼睫去,自嘲似的一笑。 南河神情有些冷:“别支支吾吾的,是个男人么?有话直说。” 辛翳噎了一下。 他一咬牙道:“我没支支吾吾!我就是想说,先生对我怎样想!我的心思已经说了,已经心肝肠肺在太阳底下晒出来给你瞧了,所以呢——先生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南河转脸看向他,目光在他脸上挪了半圈:“你想让我说什么?” 辛翳心头一窒。 说什么? 说她极其厌恶他肖想师长的行为,要跟他断绝了来往,但又考虑到晋楚结盟,所以不好说的太明白? 还是说她压根对他就没有任何想法,也不可能接受他逾越的行为,但毕竟师徒多年,给他留了面子,所以才没把话挑明? 就算是不想要的答案,他也非要得到那个答案么? 而且,她此刻的这个语气…… 辛翳百般挣扎,竟然最后还是软下口气,想要再拖一拖,再糊弄自己一阵子。 他低头叹气:“没。我想让先生说……觉得我,如何。” 南河忽然伸出手来,她手指一向微凉,此刻托住了他下巴,要他抬起头来。 她目光在他脸上细致的,冰凉的,就像是刀面一般,刮过他肌肤,辛翳从来没见过南河这个眼神,竟然一时间说不上是心凉,还是……惊惶。 她真是用从来没有过的目光,细细瞧过他脸上每一寸,忽然松开了手,声音带着酒气道:“嗯。长得挺好的。” 辛翳懵了:“什么?” 南河:“说你长了张漂亮脸蛋。” 辛翳:“啊?” 南河偏头喝水,似笑非笑:“我还挺喜欢的。” 第119章 有杕之杜 辛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南河伸手拨弄了一下他脖子上戴的珊瑚石项圈,道:“还有, 这都什么玩意儿。小时候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就罢了, 你现在都多大了。” 辛翳低头:“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南河拨过项圈的一排串珠, 听见相互碰撞的声音, 轻笑道:“你要是不穿衣服戴这个,我就夸一句好看。” 辛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南河似乎对他的迟钝不上道很不满意,斜瞥了他一眼:“没什么。” 分段阅读_第 40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饮了水,放下耳杯,竟不愿与他多说似的,起身朝地图走去。 辛翳确确实实听见了,他仰头看着南河的背影, 舌头打结道:“先生、怎……怎么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南河踢掉软底缎面的屦, 扯掉白袜, 光脚站在地图上。 辛翳还没见她这样举止过,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他还没开口要问。 南河微微偏过头来:“你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 她踢开地上的白袜,一边踩在黄河上看着地图, 一边轻轻一笑, 用带着气声的低音道:“我从来不胡说八道,我说的都是心中所想。” 她语气漫不经心,甚至像是一边谋划大业一边和他闲话,但字句却说的令他心惊肉跳—— 辛翳有点懵了:“心、心中所想……那之前先生说……” 南河不耐的摆摆手:“对,都是真心话。我都藏着掖着了,你还吓成那样, 我还敢说么?” 辛翳站起身来,一甩袖子,心虚强装作硬气:“谁被吓到了!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先生表里不一!我只是觉得先生不是那个xing格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南河跪坐在地图上想要看清上头一些细节,她跪下去的时候,像要拉弓shè箭般,上身笔直,两膝撑开衣摆,宽袖习惯xing的往后一撇,微微弯下腰去的时候,一只手的手指极其优雅的撑在地图上,修长的脖颈到下巴有一道紧绷的弧线。 她听见了辛翳的话,微微偏头过来,旁边的铜灯照亮她小半张似笑非笑的脸,影子被灯火照的斜长:“我对外人有礼貌惯了。你自己上赶着要不当外人,还怪我拿真正的态度对你?” 辛翳张了张嘴:“那……那先生对我说这话的态度,便是说我……不算是外人了?” 南河微微抬眼,被灯火映的浅浅的瞳孔斜看了他一眼,眉毛轻轻一挑。 他竟然猜不透南河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和眼神。 但他想也没有多想,快步跑到地图上,一下子蹲在她旁边,竟激动起来,仿佛若是真有尾巴耳朵,就已经摇晃起来了:“先生为什么就不肯跟我把话说明白!所以说,先生刚刚的意思是——” 南河低头:“别蹲着,没规矩。” 辛翳:“……啊。哦。好。” 他也学她的样子好好跪着,但脸上的神情已经dàng漾起来,上半身凑过去,歪头道:“先生是觉得我跟他们不一样对吧!先生也是只把真实的一面,给我看对不对!” 他竟然自己一缩脖子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那为什么先生就是不肯说!” 南河没太明白,眉毛抬起来:“说什么。” 辛翳理所当然道:“说先生也是喜欢我的啊。” 南河嗤笑:“喜欢?你自己搞得懂喜欢是怎么回事儿么?” 辛翳tiǎn了tiǎn嘴唇:“我怎么就搞不懂!我就是想天天见到先生,想跟先生亲近啊!我、我不止喜欢先生……我就是不想离开先生!” 南河长长应了一声:“哦,这就是喜欢啊。那我也不太算喜欢你。” 辛翳一愣:“啊?” 南河:“我活了这么多年,到这个时候,还说喜欢这个词,也不太合适。我应该算是……” 她还是没说那个词,只是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天天在我面前穿着花衣裳乱蹦跶,不是凑过来要牵手,就是赖着粘着不走。还抓紧一切机会光着屁股乱跑。你当我是坐化成仙无yu无求的圣人么?” 辛翳涨红了脸:“我、我——” 南河:“若说喜欢不喜欢,我还不太清楚。但我很早就觉得,这个小子很欠。” 说着,她抬手碰了碰他脸颊。 她竟然微微眯起眼睛,有些恶劣的笑了:“很欠cāo啊。” 辛翳懵了。 他怎么没太明白,这……什么意思? 南河:“一个什么也都不懂的小孩,倒是招惹人起来毫无顾忌。爱耍sāo浪贱没关系,但也要想着点后果。看你叫我叫我一声先生的份上,我该教育教育你。” 辛翳还在理解之前的词的含义,就看南河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他没太明白,微微 分段阅读_第 40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往前凑了凑,南河捏着他耳朵,她半眯着眼睛,眼底像是有溪水淌过石滩的流光,睫毛细长微垂,她满意道:“乖小狗,说让你过来你就过来。也就为师仁厚克制,才没对你这种傻孩子下手。” 说着,她那只手,忽然遮住了他的眼睛。 她的声音陡然靠近:“你不说不喜欢这张脸么。” 辛翳心道:也没有不喜欢。更不是不愿意看啊……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忽然感受到果酒的气息一下子bi近,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他唇上,辛翳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 但他透过南河的指缝,看到了几乎近在咫尺的睫毛。 辛翳:“……啊。” 他足足呆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感觉到南河带着果酒的气息,轻轻吮了他一下,他脑袋里才跟电光火石之间似的闪了一下。 辛翳身子朝后软倒,跪不住似的,手一撑,才坐住。 只是他这样往后一倒,南河的唇自然撤开,她有些无奈,放下手来。 辛翳呆呆望着她,忍不住tiǎn了下嘴唇,但想到刚刚南河用嘴碰了他嘴唇,他又觉得自己tiǎn唇的动作不太对,连忙捂住嘴,但他实在是懵了,半晌道:“不、不是……亲这儿么?” 他说着,竟指了指自己额头。 南河:“……” 辛翳摸了一下嘴唇,心头有莫名其妙的慌乱:“还是说先生觉得我嘴巴长得好看?” 南河叹气,摇了摇头:“……孺子不可教。算了吧。你这辈子就这样单着吧。” 她说着起身就要走,辛翳着急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捕捉到一点什么,但他心头狂跳,却又说不上来。 辛翳一把扑过去,把刚要起身的南河抱住了,他扒住南河,瞪大眼睛道:“先生不跟我讲,我、我怎么知道!那、那干嘛要碰我嘴啊!不可教那也要教过才知道啊!” 南河转过头来,皱眉:“……算了。” 对一个问是不是因为自己嘴唇长得好看才亲他的笨蛋,还有什么好说的。 辛翳着急:“别!别算了!” 南河还想说什么,辛翳忽然使了点力气,一下扑过去,抱住她肩膀,压住她嘴唇,甚至还没对准,牙齿也磕在了她牙上,想要有样学样,却贴着她不动了。 辛翳刚贴住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身子猛地一僵,甚至就跟一下子被定住了似的,不敢乱动了。 南河声音含混,低低骂了一句:“日了狗了。” 他满脑子乱起来,刚刚扑她的劲儿一下溃散,他甚至感觉脊背发软。 辛翳想要学她,却有点动弹不了,他忽然好像明白这个举动的极度亲密与暧昧,甚至让他脑子陡然乱了。 辛翳还没往后撤,忽然感受到南河挣开他虚着劲的手臂,抬手一把扣住了他后脑,用上几分力道,朝他反压过去,用当真要教训他的狠劲儿,用力亲吻着他,舌尖在他唇上tiǎn了一下。 tiǎn。 南河连偶尔湿润嘴唇,都是咬住嘴唇很含蓄的抿一下。 他似乎还从来没见南河有过tiǎn这个动作…… 辛翳一下子懵了,他只觉得自己完全不能喘息,人天旋地转般失重,他猛地感觉到后脑痛了一下,才意识到是自己身子发软,被她按倒在地图上。她一只手撑在魏国版图上,一只手垫在他后脑,似乎给他揉了揉。 然而辛翳已经分不清了,他眼前都看不清楚了,只感觉呼吸很困难。 他还感觉到了南河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和她温热的体温。 他也分不清自己是太紧张了还是如何,但他浑身无处不僵硬,甚至连眼睑都动不了。 辛翳彻底失去了对时间对外界的判断能力,他只感受到了南河的唇异常柔软,态度却尤其犯狠,像是要用她那吐露圣贤书的唇齿,慢条斯理的把他撕扯吃掉似的。 他也感觉到南河的气息铺天盖地,带着她那股温柔强硬,有他喜欢的果酒的一丝甜味,还有为了他不用熏香的南河身上自有的味道。 还有她的舌尖,划过他寒颤似上下乱磕的牙关。 天旋地转却异常清醒,不知外物却格外敏感。他满脑子都在想自己怎么办,该 分段阅读_第 40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怎么反应,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却满脑子浆糊把所有回忆、幻想和当下的触觉感受搅成一团。 南河竟然拽住他的红珊瑚颈圈,用力一拽。 他耳边远远的穿来了珠子滚了一地的声音,都忘了心疼,就感觉南河一边细细吮吻他唇齿,手探进他衣领,拿出了那颗蜻蜓眼的珠子,仿佛像是只许他颈上带着这个。 但他残存的意识仿佛已经处理不了任何的行为和举动,他甚至不知道南河是什么时候停顿离开下来的。 南河怪用力的拍了拍他脸颊,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混乱糟糕被揉的像乱线团似的意识,一下子塞回到他皮囊里,辛翳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竟然在发抖,牙关紧紧咬着,喘息声也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他觉得灯光晦暗,眼睛忽然就跟盖了一层纱似的有点看不清人,南河的五官也跟有虚影似的,但他却像是五感全开,连南河一点神情语气的细微都能感受到。 南河轻笑了:“你跟誓死不从似的。紧紧咬着牙做什么。就你这样还能学?” 辛翳听见自己喘息声中,竟然还沙哑的开了口,道:“能……我……先生教我……” 他听见南河呼吸一滞。 辛翳觉得之前做过的事情,应该明明更羞耻一些,但那时候的心态与懵懂,与如今似天地乍亮一切崭新的开窍之后的新鲜感完全不相同。他……他整个人无法形容,也无法抵抗。 他更朦胧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个亲吻之后,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质的变化,是糊弄不过去的了。 他刚想问,这样亲吻之后,是不是会发生什么,是不是算是成为天底下俗套男女的一份子了…… 但他已经没法说话,没法问出口了。 南河也再度低下头来,她道:“闭眼。” 辛翳紧闭上眼睛,身子僵硬。 她声音近了,就像是贴着他唇道:“别咬着牙。” 辛翳后牙发酸,他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松开牙关,南河一只手揉了揉他耳朵,轻笑道:“乖小狗。” 她说着,朝他贴过来。 辛翳感受到了她微微喘息的暖意,尝到了她舌尖的一点点甜味。 第120章 葛生 南河觉得自个儿做事儿乱七八糟的,她倒也真没什么教人的水准, 就算以前懂点, 来这儿十几年, 能算得上亲近些的, 也就这个每年窜高的小屁孩儿,对于其他人,她都淡淡的,恨不得不愿往别人屋里凑半步。 十几年,就是是个行当的高手,都要手生。 她更是嘴生。 喝的头也痛,她觉得清醒, 又觉得说话做事儿完全没过脑子, 全凭本能出来了似的。 想忆着前头半句说了什么, 脑子跟上了锈的铁齿轮似的还没转两圈,下头自己已经在干些自己全然不知道的事情了。 比如这时候,她手撑在辛翳身上低下了头。 他面上的表情,她自己也跟眼花似的瞧不真, 但他半眯着眼睛, 五官虽然是魅惑人的,眼神却像个迷茫的小孩。但南河没通过他神情体会他情绪,因为从舌尖上就够了。 他的惊讶,发抖和欢喜,他的尝试,害羞和沉沦, 她都能感觉到。 小屁孩得了点甜头,惊喜的甚至都不敢多尝一口,生怕刚刚品到的味道都是假的。他一双手,说杀伐决断这个词她不太喜欢,但也没少握过刀沾过血,竟哆哆嗦嗦的顺着她手腕摸上来,虚虚按着她手肘,每一根手指都在乱颤,却不敢用力抓着她似的。 辛翳确实耳晕目眩,他甚至在梦里,都没有肖想过荀南河的过多神色或举动。 他贫瘠的想象,甚至幻想不出荀南河启唇用舌尖轻tiǎn牙间的样子,但如今的她却像是张张嘴就能吸走魂魄的鬼神。但他似乎感觉到,荀南河并不是……那么的老练。 她心跳的极快,甚至唇角漏出一些喘息,他甚至从来不敢想,她那惯常游刃有余,冷静沉思的模样下,也会这样活生生的模样。仿佛彩墨泼上白纸,天光劈开灰云,虽然这样说很傻,但对于总是把心思藏在暗处,隔着距离偷偷瞧她的辛翳而言,他仿佛觉得南河这个让 分段阅读_第 40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端着怕摔了的瓷人,在这一刻才有了会呼吸的肌肤,有了流淌的血yè,有了跳动的一颗心。 南河后知后觉,觉得自个儿把他按在地图上亲的行为不太好。她余光里瞧见了辛翳耳朵边,是地图上的红点,写着成周二字。 她连自己怎么亲,亲了多久都不知道,混乱的思绪强行被成周两个字拉回来半分。 这样,像欺负小孩儿。 她撤开唇,听见辛翳不知憋了多久似的,断断续续吐出一口气。 南河要起来,扶在他胸口的手滑了一下。 辛翳闷哼了一声,身子一抖,猛地转过头来瞧她。 南河记得上次也是手滑,让他误会了,正要抽手,辛翳竟然哆嗦着手,跟强撑脸子不服输似的,朝她腰上摸来,顺着就把手往她肚子上按。 南河满脑子糊涂里惊出一丝理智,抓住他手腕,拽开:“松手。” 辛翳咽了下嗓子,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小声道:“我可以给你摸。” 南河:“……我没想摸你。” 辛翳摸了摸脖子,他衣领有些敞开了:“你把项链给我拽了,你刚刚还说想看我不穿衣服戴那个呢,转眼就给我拽了。” 他又摸了摸嘴唇,坐起来,不太敢瞧她似的,却一次次偏过头眼睛快速从她嘴唇上掠过去。他的纠结写在脸上,但纠结半天还是问了:“我嘴巴都发麻了,是不是都会这样。” 南河:“唔。嗯。” 他脖子的红蔓延进衣领里,摸了好一会儿嘴唇,却又跟给自己壮胆似的,大声道:“我学会了!” 南河嗤笑:“你学会了什么?刚刚呼了一口气算什么?” 辛翳两只眼睛在昏暗的船室里像两盏油满芯粗的长明灯,似乎能烧着她。他不懂事儿,说出来也没不好意思的:“我憋着没喘气呢。” 南河:“……为什么不喘气?” 辛翳抹了抹鼻子:“我听见了,我一开始自个儿喘的跟要让人掐死了似的。再说了……我怕我会喘出声儿。先生也喘。” 南河自认这次教学是有大纲有计划,熟练且轻松的。 她死不承认:“我没有。” 辛翳就跟看见大人违小规撒小谎时,不分场合大声指出来的小朋友似的,笃定道:“先生喘了,以前先生跑起来也没喘成那样过。跟要吃人似的。” 南河本来就自觉羞愧,听他这样说,更是一股子热血又冲上了脑门。 她早就意识到,自个儿经历那么长,算起来年岁可能也不小了,却可能对这小狗确实心思不纯。她遮遮掩掩,自我安慰,说辞找了一大堆,但最后仍然是没什么用,让他戳破了之后,她连个决断也说不出。 荀南河一身断事谋略的好本事,却到这事儿上常常打了哑火。 她确实一个人过惯了,要是按她往常习惯,把话摔明白了,违背她自个儿真正的想法,也要看小狗伤心避让,说不定他还要掉眼泪,她想都不敢想。 但要是就点头应了,时局没法天天凑一块儿,她也总过不了心里那坎。 让辛翳这么一说,她好像成了个吃小孩的老妖怪,更是脸子上挂不住了,道:“你不信我还真能吃人呢!你就是那不信山里有妖怪,非要往山里闯的村头傻子,让妖怪拆吃了把天灵盖衔回洞里了,也没人找你。” 她说的是气话。 但大概辛翳这个年纪,还有他如今刚得了甜头满心狂喜的阶段,什么气话都当甜话听,竟嘻嘻笑了,凑过来道:“哪里是妖怪,是山鬼。山鬼吃我之前不养养么,我还小,把我养大了再吃。到时候就管够了。” 虽然范季菩原箴他们,也起名叫山鬼。但山鬼在楚歌中,也是指貌美婀娜的山中神女,他倒是会耍嘴皮子夸她了。 他这个不醉的人也跟耍酒疯似的,大概是今儿心里美极了,说罢了,还舞着手,竟还兀自唱道:“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山鬼歌,在祭祀时唱起来,都要貌美的男子巫者盛装起舞,以色诱神,盼着含睇窈窕的山鬼神女骑豹而下,与巫共缠绵。 南河竟大赧,她总觉得自己酒稍稍醒了点,脸 分段阅读_第 40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皮上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发烫。 她伸出手去,捏住他颊肉,作怪似的拽了拽:“别唱了。打小就不是这块料,不是长得好就能唱歌跳舞也赏心悦目。再说,那要养多大才能吃,你都这么高了。” 她现在觉得,辛翳可能是小时候没学好,不爱跟同龄的男孩儿玩,专跟她这个无聊的老学究后头,关于很多事儿的想法,跟这个年纪的男子实在不一致。 他竟然口气略天真道:“已经长得够大了,皮肉结实,身子也好,早就该吃了。可山鬼养这么多年,就没感情么,舍得下嘴么?哦……已经下嘴了。” 南河真是觉得火要烧了脑子了,脱口而出道:“舍得。养大了就是要吃的。这才品了味,后头还差的远着呢。” 辛翳愣了片刻,好像陡然反应过来点什么,脸又猛地红起来,人怔忪着,转过头来:“先生想的那么多?那后头的先生也打算教?你怎么什么都会——!” 南河差点让自己口水呛着了。 辛翳又道:“之前先生也说,从不胡说八道,那就是早就肖想我了。” 南河急赤白脸了:“我肖想你什么了!” 辛翳:“肖想我屁股。” 南河急起来,被他气得眼都要花了,竟为了充场面,把自个儿女扮男装都当了真:“你再胡说八道,我在这儿把你办了信不信!” 辛翳瞪大眼睛,此言一出,俩人都傻了,南河脑子里几十只手在连番扇她自己巴掌,辛翳竟然先反应过来:“不可能,我比你力气大,你打不过我!” 南河:“力气大有什么用。不会拳脚招式,光有一身傻劲儿也没用。” 辛翳总觉的她句句意有所指,急道:“你不就会点东西么!我要是学了,还有你什么得意的功夫!我现在就学会了!” 南河嗤笑:“学些皮毛——” 她话音还没落,辛翳猛的拽了她一把,这被山里精怪掠走的小娃子,倒是长得身强力壮了,开始觉得精怪的山头也是他的山头,还敢欺负她这精怪拉不下老脸,反客为主,赖着不走了! 说罢了,他啃过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跟拆吃ru鸽似的,净是着急,没个章程,打小在做事儿上就有的心机和隐秘,半点体现不出来。她都怀疑他是要拿脑袋砸死她,用牙齿磕死她。 要是亲的有点本事,那着急起来也能叫狂风骤雨,热情似火。 但他现在的能耐,顶多亲的像个黄鼠狼啃肉,那两颗尖牙真是没谱没边,就爱跟她作对,脖子上一口才刚好了完全,嘴唇上又来两下子。 快把她给咬穿了。 南河气,想推他,还真没推动。 手无缚鸡之力不是白说的。 但辛翳心里待她小心极了,她一推,他就乖乖让了。 脸上神情却得意极了,他甚至两只手还搭在她脖子上,拇指蹭着她下巴,昂头道:“是不是感觉要把持不住了,是不是觉得被亲的神魂颠倒。” 南河真是头疼。 她胡扯道:“我现在也是个男子,把持不住,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还打算在这儿跟我拼刀是么?” 辛翳现在看什么都好奇,什么新词儿都想吃到:“拼刀?什么意思?” 南河张了张嘴:“你……”她觉得自个儿真的是,光顾着教他读书谋略,教他治国理念,可真该像个大小伙子似的学的东西,一点儿边儿都没教上他。 是她拉不下脸,也觉得这年头,男男女女情爱没顾忌,大家都活泼自在,他就是回头跟山鬼听几嘴,几个混账小子跟他比划比划,他也知道事儿,就从没想过这些。 其实之前那事儿,他慌着了,她就该注意到。 但因她心里头也没那么坦dàng,反而就不细想,硬生生糊弄过去了。 就是她这种态度,所以才拖到现在,搞得他这个年纪,竟然还有点天真烂漫似的。 南河自然不知道,是她以前听见山鬼少年们胡说八道的时候,皱了皱眉,避开了,跟在她后头什么都学她的辛翳瞧见了,自然也觉得先生讨厌那些,他就也不该听。 再加上辛翳自认自己该是独一家,是南河的心头宝,就 分段阅读_第 40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更不能跟山鬼少年们天天鬼混。 宫内本就封闭,外人都觉得他会跟山鬼们学事儿,山鬼又觉得是国君、又xing向不同,不爱跟他们玩也正常,这一错开,就…… 南河:“你既然说过早就喜欢……我。那就没琢磨过这些事儿?你就没做梦过?” 辛翳又羞又愣,他不敢说,也说不上来,就傻着半天,不知道以前的事儿,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南河却都理解成他一点儿事都不懂了,怪头疼自责的叹口气:“罢了。不着急。我真的是……自己的疏忽,就要自己费心。” 辛翳张了张嘴,还想说,又觉得说出来太不好,但就是联想一些他以前的旧想,只觉得心底有火慢慢腾上来,他掌心也热了,嘴唇有点发干,道:“今天,先生是喝醉了吧。” 但永远都是还没喝醉的为了躲酒连称自己醉了,真的喝醉了的人馋酒又要脸,强说自己没喝醉。 南河就是后者。 她其实都有时候就想不起自己上一句说了什么,却道:“没。没喝醉。” 辛翳tiǎn了tiǎn嘴唇:“那先生还想再喝点么?” 他不太信南河说没醉,但毕竟先生极少在他面前饮酒,这要是小醉了一点,就开始教他唇齿上的学问,是不是再多喝点,就能上来扒人衣裳了。 他穿的松散的很,丝毫不介意被先生扒了。 扒裤子都行。 南河想起甜酒的味道,舌尖发麻,也不知道回忆的是酒,还是之前的亲吻。 但醉了的人往往还都贪杯,她点头:“喝!再喝点——” 辛翳连忙撑起来,叫她坐着,再去拿酒。宫之省在外头候着,被风吹的脸发疼,辛翳接了酒,想说让他跟景斯都避让到下层去,但景斯他能使唤,宫之省却不好使唤。 晋楚结盟没多久,万一人家觉得他要谋害晋王呢。 辛翳盯了那宫之省的脸看了半天,觉得他们宫氏兄弟都长得人模狗样的,说是年纪挺大的,都三十出头了,但南河以前不也都二十七八了么,要按以前算,指不定觉得站一块儿还差不多呢。 他在这儿下到八岁幼童,上到八十老叟,漫无边际吃着天下人的醋,不知那宫氏兄弟把小晋王当自家闺女似的瞧,自己给自己塞了一肚子气,回来了。 宫之省在关门前瞧了一眼,晋王跪坐在地图上,手撑着地图,似乎在认真仔细的目测成周到大梁的距离。看来俩人确实在聊正事儿。 宫之省也算安了心。 辛翳赶紧关上门,把门给拴紧,恨不得把门上糊的那层半透的纱里头再糊一层厚麻布,让那宫之省瞧不见半点。 他乐呵呵的端着酒壶,只想着灌醉荀南河,给她满上酒爵递到眼前。 荀南河眼都直了,接过酒来,豪气冲天:“我干了!” 第121章 蒙楚 南河私底下喝起来,倒不跟之前在甲板上似的抿。 说干就干了, 就是一爵下去并不少, 果酒下头又有点沉淀的果肉, 喝到最后把她呛着了。 辛翳觉得酒真是好东西, 让荀南河整个人都新鲜了。 以前哪有她呛着的时候,只有他吃饭不老实,被她斜眼训斥的。 他赶紧上手去拍了两下,本觉得拍两下顺顺手,可能就相当于摸了两把。可惜南河今儿穿的礼服,裹得厚,背又直, 他两把上去就跟摸门似的, 半天没体会出一点温存。 荀南河不用他伺候, 自个儿拿个深匕盛酒,斜坐地图上,两只光着的脚收在裙裳下头,惫懒的很。 就荀南河平日连凭几都少靠, 正跪半天脚都麻了却连眉毛也不眨的人, 这会儿半卧这,手指搭在楚国的地界上,半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琢磨怎么对付大梁呢。 但辛翳没跟她说,他自己有打算。 这打算对南河来说不大好,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同意, 但他觉得也没旁的办法,反而要有彻骨的果决,才能解决如今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局面。 晋国这样的小国存续实在很难。 看来不单是先生要花脑筋想,连他这个楚王,都要忍不住要给她出主意。 不过辛翳怀里揣着想法,不论是君臣还是师徒 分段阅读_第 40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在政事儿并不总会处处完全齐心,这是她也能理解的罢。许多事的主动权在他手里,他还要去做。 辛翳怕她喝的过了火,捏了一下她手腕,把她快送到嘴边的铜爵夺走。 南河微微皱眉,竟使出以前训他的口吻来:“从人手里抢酒喝。没规矩的样子。” 辛翳还真喝了一口,笑:“规矩也该是我定。先生先别喝,你听我说说魏国境内的事儿。舞阳君这次嫁走,可快把属于她那块魏国给搬走了,这样用兵与地陪着嫁,场面上还是好看的,倒像是魏国如周天子,将女下嫁诸侯国的意味。齐国倒也还礼了,有割城送玉给铁矿,还把巨弩的机巧都传授魏国了。但怎么都觉得是魏国亏了。五分之一个魏国拿去陪嫁,值得么?” 南河半低着头,含混着声音道:“值得。因为在魏王眼里,这个舞阳君送出去从来都不是嫁人的。” 辛翳倒也不是没想过:“你是说里应外合?舞阳君坑这个年少的齐太子一把,什么消息都往娘家倒腾,让魏国把齐国都给折腾成了个二流国家,到时候舞阳君再以各种名义回魏国。这种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公主再嫁多少回都不事儿。再说舞阳君带那么多兵力走,到齐国哪里是太子fu,简直是去当权臣的,想要在齐国折腾手脚那岂不是方便极了。” 南河缓缓敲了敲地图上大梁的位置:“千万不要小瞧这个舞阳君的野心。是不是跟我一类人都不打紧,她身份本来就关键。想太多,猜谁是谁都没用,都没实际棋盘上圈的地有用。” 辛翳一愣:“一类人?” 他一听,又瞪眼:“她是个公主,是个女公子,你又不是。你就差继位的大典了,天底下有的是公主能享的福气,她们面首幕僚多得很,你就别想了!” 南河就叹气,没回话,好像压根没听进去。 辛翳想着大典,又道:“哎,我这加冠估计要拖到下半年了,淳任余也都葬了,你继位不也今年么。这样,我这儿本来也就说是没有他国君主给加冠,只能让自家令尹代为加冠,你都在了,你就回头来呗!等你继位的时候,我给你赶车去,给你长长脸面!” 南河随便摆手:“远的事儿呢。” 辛翳扁嘴:“还不许我想。行,一天到晚都是我瞎想,你倒是只盯着眼前势利的事儿。“ 南河轻笑一声。 她到底笑什么,辛翳凑上脸去瞧,她老神在在的半眯着眼。 辛翳觉得这会儿荀南河是说正事儿的脸色,他不好上去亲。但日子总长着呢,他学了,总要练吧,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儿把她缠烦了,就不好了。 辛翳只得又道:“不过如果老魏王从来都没打算放舞阳君走,那魏国境内要争得厉害了。负黍君要是不放走,魏国境内就只剩太子,和一个不太能成事的小公子了。太子虽说是派去攻打晋国,但他人必定不离魏国,老魏王又一直身子很不好。这太子熬了大半辈子,胡子都熬白了,这么好的时候再不上劲儿,就可惜了。可是他一上位,短暂看起来可能因为jiāo接,魏国要顿一顿脚,但长远瞧来,以后魏国疆内就是要齐了心了。” 南河和他想一块儿去了,她从他手里拿回酒杯,眯眼:“所以负黍君,必须要从成周走……” 辛翳笑着,往她前头凑一凑,俩人都半卧着,他抬脚去踢了踢她缩在裙裳里的脚,道:“可就是怎么走,我估摸着负黍君几十年做公子带军队的机灵,大水淹死谁也不至于淹死他,但我们要是捉住他再放走,就没法轻易找个由头再把他jiāo出去,他被俘虏之后名声也坏了,回头就跟太子没争的余地了。” 南河微微抬眼瞧他:“想走不容易。山鬼里头你能用的人多得是。负黍君是要回去,不但要回去,回去之后瞧见老魏王的身子,必定还要急了。但你在魏国境内,消息如此灵通……” 辛翳一笑,眉眼昳丽的弯起来:“我这儿备着呢。楚谍算得上天下第一,你还能没个信心。更何况你说的那么谨慎,实际坐起来哪有你想的那么难。” 南河叹气。 不怪她有时候做事 分段阅读_第 40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儿的时候多想,她总拿后世明清的宫闱来想象如今做手段的难度。 辛翳凑上来,胳膊伸直在旁边,抬了抬下巴,要她枕在他胳膊上。 南河倒不客气,枕上去。 辛翳心里涌起一股先生依靠他的幸福感,只觉得自己今天不但被言传身教,而且还能保持如此的男子气概,真是太完美了。 他又道:“就是那舞阳君,若她真的里应外合,坑自己可怜的小丈夫,再把占下齐国的地儿攒在自己的手里,等她回魏国——那太子和负黍君斗的你死我活,在她面前都是猫狗戏耍了。就算是女人,但谁也抗不过一个如此强大的女人。可……摄政的女人不是没有过,那都是为后为妻把握大权的,她要是想当王,那就太难了。” 他一偏头,南河已经闭上眼,她似乎还没睡着,口头压低声音道:“为王……未必是个……她……” 她其实心头已经隐隐约约把握住某个想法,但酒劲太重,她刚刚启唇,就脑子里没了意识。 辛翳还要听她讲,却没料到南河竟没了声,再转脸瞧,她竟手脚发软,脸上一点软肉被枕的鼓起来,就那么枕着他胳膊睡着了。 辛翳:??! 虽然他只是谈几句正事儿暖个场,想过会儿,等看着荀南河喝的开始耍酒疯之后,再试探着动动手。 却没料到聊了几句,她就这么睡了! 辛翳却有点想笑。 这张脸让荀南河显得稚气多了。 他虽然一开始觉得有些陌生,但就像是他能凭借一个眼神,就认出来人。 这张脸上的每一个神态,每一点动作,每一个目光都是属于荀南河的。连训斥人时候微微皱眉的模样,想笑的时候眼里先含笑唇角却想压下去的别扭模样,都让他有时候觉得南河旧日的脸是和如今重叠在一起的。 这张脸和荀南河以前,确实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但她以前生的淡漠庄正,眉眼直窄,有股书卷气,而这张脸眉眼都更圆润贵气,矜雅畅达,更有为王的气度。 不过他也认为,是荀南河到这个位置上,不得不以晋王的角度来思考,所以气度也才改变了。 听说这个小晋王有一同胎胞兄,相貌几乎相差无几,但他觉得必定还是绝不一样的。 辛翳瞧着她,越看越觉得胳膊上躺的人完全并不陌生,就是他的先生。 别说换个小十岁的男人。 就是随便变成了什么人,只要他能对上眼,只要她不忘了他。他都一定能认出来。 但他温存劲儿还没起来,就先感觉……胳膊麻了。 她脑袋里真是装的都是yin谋诡计啊,怎么这么沉。 这个举动一点都不浪漫,反而很痛苦啊! 辛翳动了动胳膊,就麻的龇牙咧嘴了,他本想还硬挺着坚持一会儿,但谁知道荀南河会不会睡到第二天早晨,到时候他这条胳膊不都要废了。 他小心翼翼的搬着她脑袋,把自己胳膊撤出来。 荀南河睡得极死,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她魂魄都回原处那个军营里的寐夫人身上了。 但不论怎样,也不能让她睡在这儿。 辛翳甩了好半天胳膊,又捏又揉,才缓过劲儿来,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了。 他抱的小心极了,在此之前,他只在荀南河病逝之后抱过她一回,那时候,她轻的他胳膊打颤。 但这时候的南河也没比那时候重太多,就算重好像也是衣裳的重量。劳心劳力的人,能胖到哪儿去。 他心底暗叹一口气,把她放在了床榻上。 一身礼服这么睡着,翻身都翻不动,辛翳也没那么没良心,还是给她解了衣服。 不过,他给她留了两层中单,否则人人都知道楚王晋王在一块儿,第二天发现晋王被扒的只剩底裤了,人家还不知道怎么瞧他呢。 一脱了礼服,她就显得瘦小了,南河似乎也冷了,身子一蜷。 辛翳给她把薄被拿过来,拽了一下她的手:“别抱着腿睡。” 她放松下来,但两层薄薄的中单,也露出她身形来。 辛翳发呆。 胸口一片坦途。 说来,他以前也往荀南河那儿闯,也碰见过好几次她 分段阅读_第 41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起床,那时候她明明是个女的,怎么把自己勒的跟个男人似的。后来病逝之后给她擦洗,她也不是半点都没有…… 到底怎么做到的。 他这个死直男倒是想象力挺丰富——难道那玩意儿还能跟肚子上的肉似的,吸吸气就缩平了? 不过也没必要在小晋王这儿探究。 这真是个男的了。 他给她盖了半截被子,坐在脚踏上又乱想。 现在荀南河要是个男的,那他就刚刚跟个男的亲嘴了? 虽然以前觉得先生是个男的,别说亲嘴了,跟先生胡天胡地他都愿意。 但他这会儿有点别扭了。 他满脑子奇怪,但南河呓语了一声,拽上来被子,转头往里睡去了。 辛翳想了想,还是没乱动。 而荀南河睡着之后过了似乎好久,她昏昏沉沉的在营帐里醒来,望着皮帐的顶子,听着外头的呼呼风声,有点发傻。她现在都有时候分不清自己在哪儿,一般这时候,上手先摸胸就对了。 一摸,有货。 这是成寐夫人了。 营帐下空空dàngdàng的,外头能看见有女使在帐外候着,帐下一股没生气的黯淡幽冷,可她脑子里前一秒好像还靠着辛翳的胳膊呢。 荀南河觉得自己脑子好似昏昏沉沉,但却又清明,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做了混账梦,梦里的小屁孩乖极了,让她摁在地上亲也不反抗,还满嘴甜话。 她失笑。这倒是没有上次做梦荒唐,上回可都上下其手了,她做春梦竟然还能越做越倒退。 不过,荀南河抚着胸口,只觉得辛翳有句话说对了。 一个人在这儿,见不到他,她倒真觉得有股不受宠姬妾的冷落寂寞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胸围是:寐夫人>小晋王≈荀南河 小晋王现在是穿了小衣的,所以看起来纯平。反正荀南河这辈子就没有料过。 第122章 采苓 辛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感觉骨架都疼了, 还有一双手抱着他肋下, 想要把他拖起来。 他脚一蹬, 猛地惊醒过来, 就看见了景斯的一张大脸,脸都憋红了,想把他拖起来。 他挣扎起来,嗓音有点沙哑:“你干什么呢!” 景斯松开手:“大君,你醒了啊。你怎么就在这儿睡着了。晋王刚刚出门,跟我说你睡着在地上,拽不动你, 让我上来把你弄到床榻上去。” 他揉了揉眼睛, 看四周, 外头的阳光照进四面敞开的舷窗里,天早就鱼肚白,鸭蛋黄似的太阳悬在山峦尽头的薄雾上。 辛翳:“她醒来了?” 景斯:“醒了,刚刚下楼去了。您说说这晋王也是, 也不叫我们进来, 自己一个人倒是睡得挺好,就把您放在这儿,让您睡在地图上。” 辛翳坐直身子,脑袋发懵。 景斯看着地上大呼小叫:“怎么珠子撒了一地,您的颈饰怎么断了?” 辛翳呆坐在那儿,看着满地珊瑚珠子, 忽然反应过来,竟傻笑起来:“我给拽了。不耐烦。” 等景斯拿了衣裳给他更衣,又梳了头,却看着辛翳跟坐不住似的,不耐烦抖着脚老想往楼下冲。他这才给他捋了下后衣领,瞧了今天这身广袖黑衣还算有些国君的样子,刚撒开手,就看见辛翳甩开袖子往门口冲。 下楼梯的时候恨不得一步两个台阶,最后一蹦跳下三个台阶,砰的一声跺在了甲板上。 甲板上众人都转过头,眼睁睁看着黑色广袖深衣的楚王,蹦跶着下了楼。 辛翳这才后知后觉,背过手清了清嗓子,也不嫌丢脸,拿眼睛寻找南河的方向。 南河早换了那身厚重的礼服,穿了件鸭蛋青鼠灰边的大袖直裾,沿着鬓角编了两对小辫,和剩余的头发攒在一起结髻,显得颇有年轻的清爽畅达,站在船边沿,晨光映着她半张侧脸。 辛翳真想蹦过去,抱住她,在江边亲她一大口。 奈何那个上了年纪的烦人俩兄弟,站在她旁边。 宫之省似乎还在给她整理后腰的两根垂下来的绶带,宫之茕则站在一旁,半低着头与她低声汇报什么。 但南河的表情不是很好,皱了皱眉,有和他说了些 分段阅读_第 41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什么,模样像是训斥。 宫之茕似乎对她很尊敬,脸色更难看,但却似乎很没法子似的说了几句,南河表情不算太好,但她转过头来看向辛翳的时候,还是眉毛松了松,细细瞧了他几眼,扯出一点笑意来。 辛翳也不见外,走过来道:“发生了什么?” 他虽然说着这话,眼睛却忍不住往她嘴唇上瞧。他以前从来不觉得她嘴唇会有这样的柔软嫣红,现在却觉得她说话时候,好几个字音的口型,竟像是在邀请他似的。 南河挥挥手,让宫氏兄弟暂退,手指扣着船沿,她道:“其实是我收到秦国的消息了,秦璧,就是蓝田君向我求助。” 辛翳一愣:“求助什么?我记得你不是派兵和秦王一道抗赵么。” 南河低头看了看手里细细的一根竹条,弯曲的内侧写着字。 她道:“蓝田君向我再度讨要兵力。说是耿有期不顾秦军指挥,被赵国将领激怒,私自带兵迎敌,虽杀的赵军片甲不留,但随行的晋军也惨败,耿有期随军的嫡子死于战场,他激愤愧疚之下,归了西……“ 辛翳皱眉。 南河道:“蓝田君说战线吃紧,恳请我再增援兵力。说秦国的存亡怕是要只看这次了。” 辛翳斩钉截铁道:“不行。” 南河抬眼看他。 辛翳:“有些自知之明,如今赵国还没拿晋国当先下手的,但魏国的刀已经快伸到头上来了,楚国大军今日就渡河协助抵挡魏国,你要在这自身不保的时候,将剩余的部队再分去北边对抗赵国?你当你晋国还是两百年前?” 南河:“可唇亡齿寒的道理……” 辛翳毫不犹豫:“胳膊腿都要没了,还管什么唇齿。你不过是怕秦国灭了,再没有人和你秦晋之好的。但弱小的国抱团再紧也未必有什么效果。最重要的是,你甚至不知道这牍板是不是真的由蓝田君给你的。你跟她熟悉么?你认识她的字么?有她的信物和私印么?” 南河从装竹条的布袋里,拿出一个小玉印:“倒是有个印……可是我也不认识她的印。” 辛翳:“那就更不能帮!如果真的是她想向你求救,首先她就很不要脸了!给你的消息就那么几句话,一半都在说晋军,语句里还都是推卸指责的意味!那你于情于理已经派兵襄助,这边又自身难保,不派兵也是合情合理的!” 南河微微蹙眉,似乎也在思索。 辛翳:“但你想没想过,如果这消息,根本不是蓝田君给你的。那背后的事情会多可怕!是魏国的细作想办法递给你,让你支走兵力?是赵国的探子把消息递过来,在你派兵的路线上埋伏突袭?” 南河神色一震,紧紧捏住了那竹条,看向辛翳:“不……如果不是她送出来的,那我心里有个最可能的人选了。” 辛翳:“谁?” 南河:“秦太子旷。” 辛翳紧紧皱眉:“你的意思是说……秦国境内也有,斗争?” 南河:“或许斗争很早就开始了。” 水面的风吹过来,辛翳后颈的碎发吹动,他对于许多事情的内情,往往抓住一个重点,就能进行大胆准确的推测。他压低声音道:“你是说,如今的秦太子旷,作为老三,落到这个位置上不是白来的?但我记得,秦国原来的太子,就是在和赵国打仗的时候被杀的。你是说他想要重蹈覆辙,连这个妹妹都不肯留?“ 南河看向浑浊的河水:“这个妹妹可是很有权势的将军。” 辛翳:“那他也太鼠目寸光了,在这个关头,弄死有权有势的蓝田君,对他完全没有好处。蓝田君能带的兵,能打的胜仗,他未必能行。而且真想得了大权,他那爹不死也不行。可秦王就是秦国的脊梁,死了之后的震动,可不好承担。” 说着,他将目光放在南河身上。 南河明白,他指的是淳任余死后,她遭遇的多重难题。 她道:“如果真的像蓝田君之前猜测的,太子旷要无法无天了,那他应该也还不会动秦王。但秦王其实很偏颇太子,为了让太子安心,想要把蓝田君外嫁或驻留在晋国境内。但蓝田君还是嗅到了不 分段阅读_第 41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安,奔回了秦国。他可能还有许多别的计划,我们知道的事情太少了,没法猜,但我毕竟担心……蓝田君。” 南河低头,看向掌心一块秀致的红玉印章,轻声道:“若这消息不是蓝田君发出的,那蓝田君如今怕是……生死未知。” 辛翳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很担心她。” 南河没反驳,道:“只觉得……怕命运折了不屈的魂。之前秦王说的是真心话,能感觉出来,她是很好的人。” 辛翳伸出手去,想拍拍她的头,却觉得不合适,手放下去,捏了一下她肩膀:“时运待人,可从来不看好坏。但作为结盟者,从双方利益角度上来说,我绝不可能赞成你再派兵送到秦赵的前线上去。” 确实,作为合作伙伴来看,他很难容许在双方合盟行军的计划中,一方忽然抽出大量兵力去帮助第三方…… 南河点头:“我考虑考虑。” 辛翳拍了拍她手臂:“别着急,我那头在宋国,也有喜讯传来。宋国已经不足为惧了,只看齐国下一步如何动作了。” 南河应了一声:“商牟真没少吃苦,让他奔波了。你也偶尔放他回家几天。” 辛翳:“回什么回,他也觉得自个儿没家,更不会把郢都的商函旧宅当家,要不是看着商函临死的jiāo代,他说不定就烧了卖了那房子。他一步都不愿意回家,就算是外头一叶小舟,一处旧庙他都愿意当家。算了,你别问了,我跟他熟,我知道他德行。不让他打仗,他能憋死。” 南河:“行吧……就是他也年纪不小了,你回头问问他的意思,给他主持一下。否则他也不好论婚。” 辛翳:“别祸害了,就他能跟谁论。是个氏族出身的,谁愿意跟他那德行的好,他就回头也找个在家抠脚的村fu,俩人天天一起坐在陇田里骂街才合适。” 南河知道这俩人一直不太对付,但她觉得是辛翳的问题。 是辛翳看谁都挑毛病不顺眼。 南河避开这个话题,想着以后再跟原箴商量,道:“那我们今日不去成周?” 辛翳笑了笑:“不着急。说要负黍君走,总要给他走的时间。” 是夜,成周城内。 大水淹上来已经有一天半了,洛水与黄河两个方向的水打着旋进来,全把成周城墙围起来这块洼地当水库了,水攻火攻,大概是世上最不费力却死状最惨烈的打法了。 但不比火攻时,无数士兵满身火光痛苦的叫喊着打着滚。 水攻死人,那是静悄悄的。在慢慢涨上来的浑浊河水里,最先吞没了没及时找到高处的士兵,就算是脱了甲衣想要在水中有用,可城内的建筑给水带来了复杂的漩涡,被拖进漩涡里或者不会游泳的溺死者,不计其数。 然后是躲在民居房顶上的人,也被逐渐上涨的水位淹没,洪流之中,被冲垮的一间间民居也将房顶上站着的无数士兵拖进水里。 水位越涨越高,还有水xing好的拼命挣扎着在水中游动,但哪里都有可能被吞下,唯有城墙和王宫。 成周城太大,城中的人想到城墙上去,距离太远了,他们只能看着王宫青灰色的瓦顶和高高的楼台,朝那里奋力游去。 但等到了王宫,才发现王宫被吞没的只剩一个个孤岛似的宫室,还有楼台和连接楼台的廊道。 谁都不愿意待在地面上,都想往高处爬,回廊与宫室的顶子上爬满了人,坐的卧的,哭的嚎的,带瓦的地儿已经没有落脚的了。有些游过来的人,都已经没资格上瓦,只能站在他们原来八辈子也没机会上的白石地面上。 但水是从城西往城东冲的,城东那头城墙没有破损,水被堵住了之后,又往回漩。 从城西冲到城东的很多东西,就都挂在了水中屹立不倒的王宫边上,被水推到了跟沙滩海岸似的白石台阶上。有被人脱下来的皮甲,有屋顶被冲碎后散开的茅草,有军中的营帐布,但更多的是尸体。 一开始冲过来的还不过几十具,有人会不想看,跑过去推开,让尸体飘走。 但后来越来越多。 王宫附近的水面上,就像是被投了du的鱼塘,一 分段阅读_第 41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片片浮起的尸体汇聚,谁也没能耐把这些都推走了。 一整个阳光暴晒气温升高的白天过去,水位丝毫没降,那无数随着水浪起伏的尸体却发出难闻的气味。 浑浊的水已经漫过白玉石台阶,没有上到房顶站在宫室外回廊上的人,已经脚踩着黄水,成片的尸体离他们距离很近了。他们满脸绝望,却也愤愤的看向紧闭的宫室内。 他们知道,负黍君和他的亲兵就在里面。 之前负黍君派人严防死守不许普通士兵冲进来,却让不少士兵都有空爬到房顶上去。这会儿眼看着宫室都会被淹没,他怕是也上不去房顶罢—— 不少士兵幸灾乐祸的想着。 负黍君刚刚不让他们进,他们这会儿也能守在这儿,不让他出来! 到时候水漫上来,大家一起死! 而水已经渐渐dàng过门槛,洇进了空旷的宫室内。 负黍君就呆呆坐在床榻上,躲在屏风后头,看着黄色的浊水蔓延进来,沿着砖石缝隙游走,一直靠近到他身边来,将他脚下的短绒地毯洇透。他抬起脚来,把自己的靴子撤离地面,也放在了床上,四周的卫兵守着门,人数不多,但似乎心也极其不稳了,低着头jiāo头接耳。 他心头绝望难以言喻。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种困境下,他的手下就再也不是他手下了。 过一会儿,可能他提议有人搭绳到房梁上,让他爬上房梁,不但不会有卫兵相助,这些卫兵说不定还能拔出刀来,临死前拉一个王族垫背,把他给分了。 忽然看着宫室侧间的门打开了,他贴身的宫奴带着黑帽,朝他走过来。 宫奴端着漆盘,心思却完全不在漆盘上的酒爵上,他佝偻着后背,走的极快,冲到屏风后来,满脸狂喜,小声道:“公子!有人来接咱们了——” 负黍君猛地直起身子,四顾一番,确认那些卫兵根本看不见屏风后头,这才弓下腰去,看向宫奴,把声音压进嗓子眼里:“你说什么?” 宫奴tiǎn了tiǎn嘴唇。他是来通报消息的,负黍君有活路,他就可能有点活路。 宫奴:“是大梁来的传令兵,而且是您自己府上的兵。本来是给您递私密的消息的,却没料到来了成周附近发现发了大水,他们就征了民船,偷偷靠近成周,等夜色落了,才不点灯划船靠过来的!” 负黍君惊喜的双手发抖:“这么机灵——” 宫奴:“只是他们带来的消息……却不是什么好消息。说是大君病重了,神智都不清醒了,他们怀疑是……太子……” 负黍君一愣,一把抓住宫奴肩膀:“那我更要走!是他,是咸池——咸池想要趁此机会坐稳自己的位置!传令兵呢,人在哪儿?” 宫奴:“在西角楼处,没有打灯,船偷偷停着。奴就带您过去。” 负黍君正要起身,忽然道:“你等等,我拿点东西,重要的物什可不能忘了——” 宫奴:“公子要什么,奴给您拿。” 说着,负黍君翻身到床榻内侧一阵翻找,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宫奴正要起身,忽然感觉脖子上一凉。 负黍君拽住他脖子,将他扣在身前,一只手抠住他舌头让他不得发声,另一只手捏住一把匕首,搭在他颈上。四五十岁的老将,自然是杀人的绝顶高手。负黍君压低声音笑道:“我要你这身衣服。你以为我身为负黍君,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在外头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离开么?” 他抬手一划。 血利落的喷在床帐上,下手干净,人死的也干净。 这身宫奴的衣裳半点血都没沾上。 第123章 车邻 负黍君很仔细,若不是这次成周被破的方式太出乎意料, 他自认绝不会沦落到这个位置。 他不比舞阳君。舞阳君讨喜不单是因为女儿, 更是继后所出, 继后异常受宠, 闺女就跟着水涨船高,从小就不是站在一个台阶上的。 他是夫人所出的,真正的公子,但由于在外一直战功累累,在境内又能替老魏王分忧。其他儿子闺女都是膝下长大的,反而因受宠而硬气,老魏王还对他们发不得火。但对于这种他这种公子, 分段阅读_第 41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也就比奴婢好点, 生气踹两脚, 不生气的时候让他去干活,他还要念着慈孝,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不敢有。 不过负黍君已经这个年纪,宫廷倾轧贯穿了他的童年, 但等二三十岁成家立业之后, 还是要看个人造化本事了。 他要承认,太子与舞阳君,在本事上可还一点也都不比他差。 这会儿他仔仔细细的更换了自己和宫奴的衣裳。宫奴稍瘦小一些,但宽袖的深绿长衣,那点身形的区别也瞧不出来。他把自己的佩剑和衣服都留在了宫奴身上,把宫奴放在床榻上。短绒地毯已经浸饱了水, 踩在上头噗叽乱响,负黍君弓下腰去学着宫奴平日的样子,缩着身子,一边称喏,一边踩着水快速朝侧门而去。 他却看到守门的卫军已经不安起来,甚至用恨恼的目光看向屏风后的床榻,而外头也传来外头士兵砸门的声音。负黍君扶好宫奴的黑帽,连忙从侧门溜出去,走到外头的时候,才发现水已经漫过了白石台阶,站在回廊下的士兵已经不安起来,他们或许也想爬上房梁,便想要冲进宫室内。 负黍君连忙低头踏水朝西南角楼走去。走到西南角楼的回廊早就被水淹了,他淌着水,扒着回廊柱子,艰难的才踏到角楼上去。这边角楼位置比较偏僻,竟没有几个人,他爬过角楼,才看见背yin处的一团黑暗里,一艘小船支在那儿,船上有三个人立着,瞧见他一惊。 负黍君走近了,瞧见那三个人穿着胡服披军甲,都还算年轻,他并不认得。 但对方一见他,却道:“负黍君,您终于来了。” 负黍君摘下黑帽,道:“你们认得我。” 这三人是见刚刚宫奴去了,回来的时候,明显是同一套衣裳,却换了个人,自然猜出了是怎么回事儿。 三个人笑起来,为首的男子脑子伶俐,道:“公子确实不太可能记得臣了。臣多是跑路递信的,平日若是有事情递到宫里或您手上,也都是找人另传话。公子叫臣卜子便是。” 卜子只称了自己的姓,没说自己的名字。 但卜氏在魏国算是个很广泛的姓氏了,负黍君手底下确实有几个附庸的卜氏宗族,他看见对方一下子认出他来,又自称卜氏,也放下心来。 毕竟若是敌人,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负黍君上船,道:“你们怎么摸进来的。” 卜子道:“臣几个送信过来,从远处就见到黄河、洛水决堤了。这成周如此高的城墙,本来就是因为以前总决堤被淹才修建的,之所以建城这么大,也是因为能圈一片地,就算外头水淹了,里头的地也够养活不少人。” 负黍君心态稳下来,他也转脸把自己刚刚以为要被困的不安狼狈压下去,坐在船上又恢复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他竟然还有心情转头,道:“你是成周的旧民?” 卜子也是人精,笑道:“我这个年纪,早就是家里那支卜氏迁到大梁才生的人。都是听家里老人说的。” 负黍君点了点头:“你是从大梁送消息来的?” 卜子道:“是,消息紧急。说是大君最近很不好,意识都不大清醒,听说太子手下将领虽然还在拔营往晋国去,但是太子本人却好像在驱车往大梁赶的路上。成周若是不被困住,我们昨日清晨便能来找您,那您从成周往大梁赶路,肯定比太子要早到,但现在……却说不准了。” 负黍君紧紧握拳,低声道:“咸池若是先回去,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君父一崩,他怕是连大梁都封了,要把战败又丢了成周的我驱逐出去!” 卜子仿佛看不见他们小船游动时所撞到的尸体,更丝毫不因成周整个被水淹了而吃惊,他只惊讶道:“您怎么就战败了,这可是天灾人祸。难道不是两岸泄洪才把成周城墙冲垮了——这城墙是十几年前上大夫惠烹督促修建的,城墙根都是百年前的都还没倒,惠烹派人修建的上半城墙这才十几年就倒了,这算怎么个事嘛!” 负黍君一下子抬眼看向卜子。 是了。除了他,没人会离开成周,剩下的人都怕是要被晋楚所俘虏。 也就 分段阅读_第 41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没人能把此次作战的细节传回魏国。 但晋楚等到俘虏之后,可能还会对外说如何大败魏军,但他如果动作快,就可以在晋楚散播传言之前,甚至在成周被淹没的消息到魏都之前,先潜回大梁,回到宫内,把局面控制住…… 这是他唯一的活路。 否则等太子回去,成周覆灭的消息又再传出来。 他一身骨头怕是要让人踩进泥里踏碎了不可…… 负黍君越想越觉得这个卜子很机灵,而且很了解魏国境内。如果他真的回宫掌握住权柄,成周的事情就可以推给惠烹修城不利,惠烹又是太子党,到时候太子也就被抹黑,他也可以从朝堂上被铲除出去。 负黍君问道:“你家世也算不错,怎么就当了个跑腿的传令兵。” 卜子笑了:“我们家世不错,那是要与平民百姓比。但您是王族,是公子,我们在您眼前能干个传令兵的活,就算是您信任重用了。” 他说话口气很稀松平常,捧话说的又让人不觉得刻意,果然负黍君笑了,但提及身份,负黍君语气上却仍然有股让人难堪的刻薄:“我是个公子,哪比的了太子。” 卜子在黑暗中撑着船篙,半晌道:“还需我说么,您看太子身边用的住谁?大概是高位上坐久了的人,总觉得一切来得都理所当然,愈发不珍惜。勾践复国后,范蠡说‘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您真觉得是因为越王的相貌,所以范蠡才会撒手去泛舟五湖?那是因为勾践曾亲近小人不敬大臣,后又只记仇不记恩,他自然就能看透。臣们地位低贱,却也不是瞎的。” 这话说得,负黍君是通体舒坦透了,连他们泛舟尸海的难闻都忘了,一时间拂袖竟有几分洒脱。 这洒脱还没洒出去半分,就忽然听见王宫房顶上一声呼喝:“哪儿是不是有条船!我是不是看错了!有船——” 负黍君猛地一惊,卜子也暗骂一句,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对后头两个摇棹的:“快点!快点走——” 月影下,小船飞速撞开飘在水里的皮甲箩筐尸体,朝外划去。 困在主宫房顶上的士兵喊道:“他们要走!他们找到船了!他们打算要走!” 绝望下愤怒与焦急的嘶吼,几乎响彻星河夜空下一片凄惨的成周城,竟让负黍君都觉得肝颤。 卜子再次催促道:“快走!” 那边却有人扑通一下从房顶上跳进水里,朝他们船的方向游过来。 卜子一下子取下背后的弓,抓了一把箭矢在手,飞速的拉弓shè箭,抬手之间三四枚箭矢shè出去,几个游向他们的士兵,被箭矢击中,哀嚎连声。 负黍君刚刚的气定神闲又在这一秒的恐慌中破了相,他站起来,在摇摇晃晃的船上,拿起卜子的竹篙,一边低声骂,一边向朝他游来的士兵打去。 “你把我们几万人留在这儿等死,你却想一个人逃!你想得美!” “你这他妈也算主将!” “救救我,让我也上船——让我也,就我一个人,船不会沉的!” 一时间各个方向响起咒骂求情来。 后头两个把船桨摇的飞快,在无数像鳄鱼般游来靠近的士兵环绕下,听着他们的哀嚎叫骂,小船冷漠且轻巧的,飞一般的离开了王宫。 若是月下小舟,今夜也算浪漫极了,可他们抛下满城狼藉尸骸,和无数愤怨绝望的士兵,自然没有赏月的心情了。负黍君就算想要强装,把刚刚的惊恐不快都忘记也似乎做不到了。 卜子几人很快从城墙几处缺口划船离开,飞速朝没被水淹没的高地而去。 高地上有几匹马停着,卜子道:“我们哥仨是递消息来的,自然也没多的马匹。这样,请公子乘一匹,我和兄弟同乘一匹。” 负黍君自然没意见,他却道:“把你的衣裳脱下来给我。” 卜子一愣,连忙明白,负黍君为了面子,也不可能一直穿着宫奴的衣裳。 他连忙道:“马上行囊里有臣的一件换洗的单衣,还干净,公子穿上之后,再把臣的皮甲穿上。” 负黍君点头,他抬手站在那里,几人连忙替他更换 分段阅读_第 41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衣物。负黍君还算满意,道:“此次回大梁,暂不回府,直奔王宫。你们几个,与我同行。” 卜子连忙作揖:“喏!” ** 宋国国都睢阳。 王城内外陷入一片大火之中,照的这座商贸闻名的大城像平原地上烈烈燃烧的火盆。 舒骑在马上,身穿薄甲,看向王宫两侧大门的冲车,在楚国士兵奋力推动下,又一次撞向了宋国的宫门。 睢阳的宋国王宫,也有个极为好听的名字,叫朱鹮塔。 说是塔,就是因为宋国喜欢建设高塔楼阁,又喜白墙朱漆,廊柱与回廊所用的木材,都被漆上朱砂,三年一补,在朱砂算上奢侈的年代,宋国王宫的角楼高塔的廊柱,常年维持着血一般的红。 特别是在夕阳下,像极了羽白丹顶,翼下粉红的朱鹮。 她没见过夕阳时候的睢阳王宫,但在冲天火光下,白墙被熏黑,朱红廊柱刺眼,让她想起了幼时围猎时,被箭刺中的朱鹮,像只家禽似的狼狈的扑腾着翅膀,摔进河岸的泥里,红爪乱蹬,满身脏痕。 她君父说:“飞翔的鹮鹭,奔跑的豺豹,活着的时候才像样,才值得尊敬,死了之后,那都是一块块肉罢了,都要放进鼎里煮的。” 是,甭管天鹅、黄鹂和大雁活着的时候成了有情人诗中的寄托比喻,死了拔毛放进一个大鼎里煮肉,都要称赞一句汤好味美。 冲车很快撞开了那宫门,舒抬手喝令,无数楚军闯入了层台累榭的朱鹮塔。 亭台秀致,高堂邃宇,马蹄踏过宋国精心摆设的花草奇石,楚国士兵下马挥刀劈开翡翠珠被,拂壁罗帱,驱赶抱头尖叫的宫人。舒目不斜视,带着人闯进内宫去。 兰膏明烛映照下的主宫内,宋王被按在地上扭动叫喊的姿态倒显得有些可笑了。 舒踏步进去时,宋王听见与旁边士兵不太相同的脚步声,扭着头起来,死死看向舒,道:“你就是商牟?!” 舒脸色微微泛白,人却极其冷静,她掖了掖袖子,道:“商君不愿进王宫,派我来了。” 宋王哪里想到,连将军都不肯露面,请了个副将来捉他。 舒偏头,问身边人:“太子与诸公子呢?” 身边人道:“太子跳井了,千将正在派人捞,诸公子没抓全,有人逃去了倪侯住所,还有的好像驱车北逃了。” 舒背着手站在一群要比她健壮高大的士兵中,稍显质弱,但所有人却都将目光汇聚在她身上。自打狐子临时改订计划,却也使得宋国回援部队全部落入伏击之中,商君便毫不犹豫再给她加官升爵,如今俨然是楚军中的人物。 再加上楚国一向缺名将,商君若有宽广心胸,怕是会将她带到楚王面前引荐,说不定再过几年,她可能成了楚国独当一面的大将。如今谁也不可能去得罪她。 舒没什么表情:“跑就跑吧,如今这情境,就算是太子跑了,怕也不会有人帮忙复国了。再说祭台已经控制了,大巫也尽数诛杀,祭祀已经中断。” 直到宋王惊恐的眼神看向她,她才微微笑道:“您也别在这蹬腿了,大鼎已经被搬走,铭文都要被人熔铸了。正好楚王说要做套新编钟,您家的鼎熔了刚合适。” 熔铸大鼎,那便是要将祭天的告文、祖辈的功绩、鬼神的叮嘱全都一并熔进火里! 这已经不是灭国,而是要毁掉历史,毁掉踪迹啊! 但也不怪楚国这样做,楚国与中原文化圈,确实有很深的矛盾。宋国也算是当年尊王攘夷的发起者之一。而楚国之所以被论为夷,就因为楚国不认为自己的祖先来自于尧舜禹夏商周的脉系。 像宋国,便不是周朝分封后人,而是当年周朝新立,封前代三王朝的子孙,给以王侯名号,称三恪,以示敬重,这就是陈、杞、宋三国的由来。而宋国就是纣王之兄微子启后人。 虽然商周之间有灭国的干系,但宋国还是夏商周脉系中的一员。 可在楚国眼里,夏朝都是非我族类的外地,他们是颛顼之后。 颛顼生子穷蝉是舜的天祖。 楚国的先祖一下就比尧舜还要早多了。 后来尊王 分段阅读_第 41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攘夷的联合下,魏齐这等中原腹地之国,气不过,为了证明自己的历史更悠久,便开始的父权追根溯源算长辈的穷途之路,主张在颛顼之前有黄帝的存在,喊出“我们是黄帝之子”的口号。 在魏齐的体系下,黄帝是楚国祖先颛顼的爷爷。魏齐又凭借强权与祭祀宗庙的大权,开始说黄帝是华夏民族之祖,是五帝之首。 楚国那真是无语了。 这还争么,那时候黄帝他爹伏羲氏的传说还没登上历史舞台。 再说就是再编出个黄帝的爷爷又有什么用,这么斗下去没完没了,还不如靠实力说话。 也难怪逗捧哏之间“我是你爸爸”之争持续上百年。 这都是有历史渊源的。 总之,楚国压根跟中原各国不是一个文化圈,灭周朝各个诸侯国的时候,楚国压根不屑于熔鼎,但宋国好歹也算根系更早一点,熔鼎也是威慑。 舒道:“我们这是也麻烦的很,您被我们掳走,也是差不多结局,不是路上饿死,就是牢里关个三年,屎尿都在半间大的地方最后熏死自己。商君仁慈,也想省点押送您的人力物力,您要不自己了断吧。” 宋王激愤,刚喊出一句:“你楚这等蛮夷——” 压住他的一个将士毫不犹豫一脚踢向宋王两腿之间,之间宋王脸色青白,眼如铜铃,慢慢又泛上紫来,竟这么昏过去。 那将士怪叫道:“妈的!踹一脚,他都失禁了。” 舒叹气:“你踹他干什么,都说了要吊在楼上的,人死了,你还弄成个这样。罢了,快让人拖走吧,他和太子、诸公子一起,吊在宫门两侧朱楼上就好,若公子有挣扎的厉害的,就先拧了脖子再吊。” 她瞧着几个将士拖着宋王走了,还留下一道可疑的水痕。 军中将士都年轻,跟着舒的几个看事情差不多都完了,缴获的珠宝绫罗他们也不能拿,便撺掇道:“军候,你瞧那宋国的王座,那凭几还都是镶玉的,屏风上头还有鬼神呢!咱拿不走,还不上去坐坐?你说一个小国,还搞得这样的架势!” 舒脸色更冷淡,似乎不愿在这里多待,道:“亡国之君的位置,有什么好坐的,你们去玩吧。” 说着,她压着刀从宫室转身离开了。 第124章 驷驖 几个卫兵匆匆追上她,舒什么也没说, 骑上马, 从燃着火的王城离开了。 楚国的富强, 不屑于保留这座奢靡的朱鹮塔, 甚至连楚国士兵,都没有因为朱鹮塔露出可怖的贪婪,他们只是像惯例扫城一般,搜刮整理。 晋国的士兵冲进朱鹮塔的时候能做到这样么? 舒想起来,心中不免一阵难受。 真的是没邻居家孩子有钱,还不如人家聪明努力。 她出宫时,正赶上楚国的将士推着公子、宋王到朱楼上, 绳索绑紧, 人一推, 轻轻巧巧的就下来了,独留那摇摇摆摆凌空蹬腿的影子。 弱国的命运,就是如此么? 宋国不进攻楚国,齐国作为他们的上家就不会容许。但宋国进攻了楚国, 却就只有这样的命运。小国真的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么…… 舒没能多想, 燃烧的城市让她觉得脸颊发烫,她骑马没有奔驰多久,就出了睢阳,到了睢阳城北的草坡上。草坡被火光照的暖融融的,商牟正带车队,立在半坡上, 神情有些恍惚。 他旁边似乎有传令兵在焦急的说什么。 商牟摆摆手,看见了舒。 舒稍稍拽了一下缰绳,朝他过去,带兵下马行礼,道:“将军,宋王与太子、诸公子已死,有两位公子在此之前逃逸,一人早早逃进魏国,另一人则去了倪侯居所,臣已经派人前去捉拿。” 商牟满脸火光,映的那平日里桀骜的五官都柔和了,唯有眼神深思着,他道:“做的好。让人收缴宫内物品,扑灭大火,清点宫中兵、民与士。” 他下马,对舒招手,俩人走到一边去,舒有些心慌,看向那些望着大火发呆的士兵,又转过脸来看向商牟。 商牟领她稍走远一点,确认周围无人能听见时,才沉声道:“你知道吧,宋国攻打我们之后,我们诱敌 分段阅读_第 41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深入,然后其实是要兵分两路,入侵内部空虚的宋国。一条就是我们现在灭宋国都城睢阳这条线。” 舒点头:“另一边就是去攻打宋国第二大都城彭城。彭城也是宋国获得齐国贸易支持的重要城池。” 商牟:“按理说,攻打彭城的军队,会比我们还要快两天。然而我这儿收到的却不是胜利的军报,而是……齐国的国书。” 舒一惊:“齐国的国书?宋国不是被齐国bi上战场的么?怎么会……” 商牟从袖中拿出竹简,递给她:“你先看。” 舒低头,半转过身去,对着远处忽闪的火光,一目十行,猛地抬起头来。 商牟背着手,脸色沉沉:“齐国,比我们想的狠。” 舒声音发颤:“我们引宋国大君入境,算是给齐国做了嫁衣!齐国bi迫宋国派大军上前线,却紧跟着后头就吞并了宋国的大片土地城池?那我们……我们……” 商牟:“往好处想一点。我们还拿了三分之一个宋国,也把睢阳拿在手里。睢阳的水系,对于进攻大梁有绝大的好处。” 他虽然这样想,脸上的表情却绝对不算轻松。 这次引宋国举国大军入楚,是付出了血的代价,打算灭宋国,争膏腴,好好补贴自己一回,也清除掉宋国这块挡在齐楚之间的狗皮膏yào。 却没料到黄雀在后。 齐国从来就没打算和哪个国家结盟过,一切不过是幌子…… 舒猛地抬起头来:“那你说会不会,齐国其实也根本就没想过要跟魏国结盟!你说魏国派出那么多军队,打算攻打楚国和晋国,而齐国则在背后还想搞小动作!” 商牟:“我也是这么怀疑,但我们现在在这里,不足以纵观大局,这些消息要尽快递到大君手里去,让他来做判断。而且说句好笑的,来攻占彭城和大半宋国的将领,是舞阳君的长子,随着舞阳君嫁齐,可能他们也改名田氏了罢。齐太子文异,才刚刚加冠,白捡了好几个儿子闺女。长子比自己都大,这一家坐在一起倒是和和美美了。” 舒:“舞阳君的长子?难道舞阳君也参与了齐国吞并魏国的野心中……不过这是为什么?!她可不是普通女人,难道也会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态么!” 商牟:“是啊,其实我之前猜测,舞阳君是帮着魏国掏空齐国,如今看来确是反着的政治的内情往往很复杂,我们先别猜这么多。“ 舒却紧紧握着竹简:“只是我没想到,齐国竟然也……” 商牟叹气:“我早就说,如今野心与实际的局势,不会有太长久的结盟,更容不得小国存续了。齐国为什么敢对国土面积比它还大的魏国露出獠牙?就是因为齐国还占据了不容易被攻占的地理优势……而魏国,现在魏国才是群狼环伺的肥肉,而它自己好像还不自知。” 舒仰起头来:“下一步会如何?” 商牟:“我们要做的就是清理战场,等待消息,看大君要不要我们跟齐国jiāo手。但我总觉得……现在未必是跟齐国jiāo手的时候,我们要先考虑,魏国这块即将被瓜分的肥肉,咱们也能不能狠狠咬下来一口。” 舒张了张嘴,半晌道:“我们也要当那只狼了么?” 商牟笑:“要不就别动,当肉啊。小孩儿,别幼稚了。宋王吊死示众,怕是最后还要我们给收拾。你晋国要不是跟我们楚国结盟,总有一日,晋王也会被吊在云台上。到时候不知道你有没有你能力去给他收尸。” 舒心惊肉跳,那一刻神情的错愕和恐慌,是极度真实的,一下就闯进了商牟的眼底。 她捂着胸口,一时间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商牟忽然感觉到了鸿沟,嘴上却糊弄过去了:“吓你呢。你什么表情啊。不至于吧,狐舍予,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把晋王当自己家里人似的!” 舒tiǎn了tiǎn嘴唇:“我只是想知道,晋国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 商牟看向远处:“……我也做不了主。你没见过楚王吧,他其实也就比你大个两岁左右,但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心中也很有谋算。此次齐国的国书,又指责宋国,又摆出 分段阅读_第 41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笑脸来,显然想要跟我们瓜分了宋国,然后暂缓战事。如果我们真的和齐国暂时停战……我就应该要去见楚王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我会引荐你。如果楚国能有晋国的大将,你该知道,对未来晋楚的结盟有好处的。” 商牟是个很不耐烦很大大咧咧的xing子,对旁人少有耐xing,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也已经算是很规劝她了。 舒紧紧握着竹简,半低下头:“我不能见楚王。” 晋楚既然已经结盟了,楚王肯定见过晋王了。若是再见到她,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但商牟说的也没有错,她留在楚国确实也有好处。可是…… 舒仰起头来,找到了说辞,心头也镇定下来:“你要是把我引荐给楚王,楚王与你是旧友,怕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重用我吧。不过我不想被重用,我觉得我还很浅薄,还想跟你学习。” 商牟被她撅惯了,忽然听见她这么认真的说了这一番话,竟不会回嘴了。 他半天,才伸出手挠了挠脸上的血痂。 商牟:“你……你想得美。我只是说,可能会引荐你。再说楚王还未必会想见你,你才入军中多久,确实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呢!” 舒点了点头,将国书抵还给商牟,望向燃烧的睢阳城,黯然道:“确实,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 晋楚的艨艟,是在城墙与王宫屋瓦上存活的士兵都饿的几乎要抬不动手的时候,才划入了被黄河水淹没的成周。水线已经稍稍开始往下降,但当艨艟靠近围困的士兵时,所有的魏军还是松了一口气,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脱下皮甲,扔掉兵器,乖乖受俘。 将俘虏运出成周,楚国的一部分部队扎营在黄河与洛水jiāo汇处的高地,上阳与芮城大量造船工匠也已经抵达,开始修建停靠船只与制作斗舰的岸口,俘虏来到,很快就被成批带去给修建船只了。 楚国也将境内的工匠请来,开始建造更大的斗舰宝船。 而成周城的水位渐渐退下,晋楚却没有疏导成周城内的淤泥,或修复城墙清扫城池,而是就这么放在了那里。不但晋国的将领近臣对此事有异议,就连楚国那方,也有不少人认为就这样放下千年古城成周实在太可惜。 但辛翳半分可惜都不觉得。 “晋王想出的攻城的办法不是不能复制的,而且经过大水,成周所有的城墙都被洪水冲击浸泡,比以前更不得用,要想占城还需要全面修缮城墙。而城内其实荒芜且贫瘠,城门过少,唯一像样的东西,就是魏国在旧址上花费无数修建的王宫。可我不喜欢这地方,郢都莲宫也远比这里漂亮,我不至于为了个王宫把自己放进这座笼子里。” 辛翳压根不在乎成周。南河也认为,以目前成周的城建,在战略中确实很拖后腿,不过成周也就是洛阳作为十三朝古都,上游是咸阳也就是后来的长安,下游是大梁也就是后来的汴京,作为经济中心南移前中原地区最重要的三座都城之一,洛阳的地理位置还是很重要的。但那也要在战事暂时平息,楚国也有足够的人力,才推了这过分浮夸的绵长城墙,修建一座新的洛阳城。 辛翳也确实这么想的:“你看那里的地势,旧闻也记载成周经常被水淹,所以才修建这么长的城墙,圈住田地。如果真的还要这个地方,我也不会再要旧周,而是在咱们如今造船的高地上,修建一座崭新的用石头筑城的成周!” 而很快的,商牟那边的消息也递到了辛翳的手里。 齐国的野心……已经赤luoluo了。齐国压根从来就没想过和魏国联手……而是想要借机成为中原唯一的霸主。 跪坐在地图四周的晋楚臣子一片沉默,还是原箴先起身,默默走过去,用一根红色的绦带,将宋国一分为二。 宋国的位置,十分重要。算得上是三军必争之地。 它虽然并不大,但在现代的省份划分上,正好在河南、山东、安徽与江苏四省jiāo汇接壤的地方。 齐与楚这次极为迅速的对宋国的瓜分,也让两国形成了各自的“势”。 以 分段阅读_第 42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楚国为例,楚国虽然只占下的宋国靠西侧的三分之一,但也拥有了宋国的都城睢阳。 睢阳就是后来的商丘。 而楚国东部有了睢阳,西部有了成周,地势一下子成了个口袋,把大梁在内的魏国在黄河南岸的大片城池,兜了进去。 南河看着地图,这时候才明白辛翳为何要派商牟去对付宋国,就算用引宋国深入攻城的手段,也要拿下宋国国都。成周在黄河上游,是咬住魏国喉咙的上牙。睢阳所在的睢水连通大梁的运河,是咬住魏国喉咙的下牙。 此刻上牙下牙都已经抵上,就只剩用力咬合下去了。 而此刻再看地图,天下局势都已经变幻了,除了龟缩在京津一代的燕国,还有在江苏沿海一代的越国,各个国家无一幸免的缠斗在一处。 赵国占据了整个河北和北半个山西,西部甚至将手伸到了银川一代,因为探子不够多,不知道他们向西向北到底占据了多大的版图,但赵国现在正在攻打秦国北部,秦晋一同抗赵,却节节败退,甚至蓝田君都发来了很可疑的求救。 而中原地区,从西到东,秦晋魏齐这四个中原国家,却打的jiāo错如犬牙。 目前知道秦晋占地最小最弱,魏国向西打算进攻晋国曲沃,但齐国却似乎饱含野心,打算趁着魏国多方开战的时候,从背后掏空魏国。 而楚国目前并没有吃太多亏,形势十分稳健。虽然从晋国手里丢了上阳,但楚国击退魏国大军,夺下了成周、渑池、宜阳等多座城市,又灭了宋国,拿下睢阳,势力从旧有的湖北一代,扩张到黄河沿岸多座重城,显然实力雄厚。 赵楚已经是无法撼动了,就看齐国这次到底要作什么妖了。 到底是中原几国乱成一锅粥,最后被赵、楚从一南一北击溃中原各国,形成南北对抗的局面。 还是说齐魏之中齐国会再异军突起,成为中原的新霸主。 不知道赵国怎么看,楚国肯定不会眼看着齐国强大。 辛翳将手按在了地图:“我们要尽快攻下黄河南岸这一大片魏国,如果魏国要被各方分食,我们也必须抢下一大块肉来,否则如果齐国收下魏国旧有的地盘和势力,这就要三分天下了。” 辛翳的野心之下,跪坐在地图边的师泷却道:“楚王敢入侵魏国的理由是什么?就是因为楚国所占据的城池成了势?您知道一场这样的战争要准备动员多久,如今就发动如此规模的战役,您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辛翳:“入侵魏国的理由很多。一是时间不等人,我们现在不下手就被齐国下手。二是,魏国境内的兵力并不是全,魏国现在也很内虚。三就是魏王病重,听说负黍君逃离成周还朝,魏太子咸池也在回朝的路上,宫变一触即发。” 辛翳说着和南河jiāo换了一个眼神。 救出负黍君是二人的意见,他们这一层计划已经在顺利进行了。 师泷却冷笑道:“是么?魏国内部兵力空虚,难道不是因为有大批兵力正在进攻晋国的路上么!太子回朝了,可那些兵力却没有回朝!让晋国来吸引火力,楚国却可以大肆进攻魏国。而且楚国计划攻打的,都是魏国在黄河南岸的土地城池,如果攻下来,晋国作为黄河北岸的国家,可是一滴羹也分不到!” 辛翳反唇相讥:“可魏国决定去攻打晋国也是不争的事实,我已经让楚军渡过黄河,进入晋国抵挡魏军。只要我们这里能够打下魏国都城大梁,那些兵力自然就是断了线的风筝,不战而败,不也就解围晋国了么!” 师泷猛然站起身来:”解围!那也要那时候晋国还存在!不如说,如果我在您的位置上,我会怎么做。我会让进入晋国境内的楚军懈怠慢行,故意赶不上魏军攻打曲沃的战事,然后让魏军消耗晋国,灭了曲沃!而这边晋王出兵出船陪您打下了大梁,一回头却发现晋国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些打下晋国的魏军因为国家覆灭而不战而屈,那曲沃或晋国成了谁的囊中之物还用说么!” 辛翳怒瞪向师泷,师泷却甩袖打翻了酒盏,道:“那你不如告诉我,为何秦国 分段阅读_第 42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向晋国求助,你却不希望晋国回去襄助。可以,你认为那封蓝田君送来的急报是假的。但我告诉你,那确实是假的,真实的情况比那更严重。耿有期手下耿氏小宗子弟急报曲沃,蓝田君被赵国所俘!秦国这才真的到了要向晋国求助的时候了!” 第125章 小戎 其他人鱼贯而出,南河跪坐在那里, 将牍版从桌案上拿下来:“蓝田君的消息, 我是早上才知道。而且是耿氏子弟递来, 消息必定无误。” 辛翳靠着凭几, 侧对着她,脸看向窗外:”看来耿有期没死,那秦国境内的局势,就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了。” 南河:“信报上确实写了耿有期没有死。但晋国部队受挫严重,除了耿有期活着回来,其他的伤亡与被围困情况,与之前的信报都相差无几。而这次蓝田君被俘, 也是和耿有期一同出兵遇伏击……” 辛翳撑着凭几, 缓缓起身道:“其实你已经能猜到不少了吧。各国愈是动dàng, 内部权力的jiāo接愈是容易出问题。甚至在一些野心勃勃的人的攒动下,不想jiāo界也难了。” 是的,眼见着近些年,各个国家都出现了王权动dàng。 辛翳属于幼王即位, 大权旁落, 权臣掌控朝廷。 与他相似得还有齐国,齐王昏聩,太子年少,大权似乎也落在了庆氏手中。 另一类则是旧王突然受伤或重病,但膝下子女之间仍然埋有隐患和纠纷,便在突发事件面前bào发了这些新仇旧恨的争夺。 但秦国也不属于这一类, 一是秦王依然清醒健硕,二是他心中早有定夺,甚至为了让权力平稳过渡,主动推拒摒弃也算是心头爱的女儿。按理来说,如今又有大敌当前,更是举国对外的时候,不该出现这样的变故…… 除非说,玩家之间的会面,还有愈演愈烈的局势,让有的人坐不住了。 联想到蓝田君之前提及的某些猜测,再加上这次她回去之后,就在战场上遭遇不利被俘。让南河也忍不住想,或许太子旷正是玩家之一。 那是否在他的野心之下,秦王也遭遇了什么…… 那封谎称耿有期被杀的书信,不过就是希望晋国再度派兵,寄信者应该就是太子旷。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想拿晋国来当献祭给赵国的血肉,还是说他也想掏空晋国,然后趁虚而入? 秦晋之好,是不是就要完结在他手里。 辛翳转过脸来,看她的表情,微微扯了扯嘴角:“看来你应该已经明白了,秦晋之好怕是持续不下去了。能帮助你,或者说能够和你齐心的秦王,或许已经在秦国境内失去了掌控力。蓝田君如果被俘虏,想要回来只有可能是秦国割城去换,你觉得秦国可能会让她回来么?” 南河脸色也很不好看。 辛翳:“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趁着秦国被赵国攻打,入侵秦国境内,以太子无能,谋害父兄为由,为了‘秦王’而攻下半个秦国来。否则你就只能等到赵国打下秦国,然后只要几个月就能吞下你。” 南河猛的转过头去:“秦其与淳任余多年jiāo好,就算是父辈的旧情,也不容许我这么做啊。” 辛翳拔高音量:“那份旧情没你想象的那么重。否则我北上攻打晋国,一直打过黄河沿岸的时候,也没见秦国倾举国之力来相助。秦晋之好是佳话,可这佳话也在晋国被瓜分时断绝过。如果秦国内部自乱,你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你是担心秦国不在了之后,天下仅剩你晋国一个小国,就无法存续了对吧。” 他垂下双手,大袖翩翩走过来,蹲下来看向南河:“但,南河,是你教导我这么多年,我对天下的理解有一多半出自你的口中。你比谁都了解,晋国不太可能存续的吧。师泷如果代表的是晋国的态度,那你呢。你也要站在那一边么?” 他很少这么叫她名字。 南河抬眼看他:“其实师泷所说的计划也没有错吧,你确实也想借此机会,既咬一口楚国,也耗了晋国。” 辛翳:“那倒不至于说是派了楚军之后,在境内懈怠,坐着等魏军去攻打你们。我楚若是不与人结盟,没有讲这些利弊 分段阅读_第 42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条件落到纸面上,那我怎么偷jiān耍滑也没错。但既然晋楚已经结盟,我既然说过,晋国助我进攻魏国的情况下,楚军会救晋,就不会食言。但如果你听从师泷的意见,要将晋楚联军的士兵车队都撤走,甚至封锁到上阳一代的航路,那我就视晋国先破坏结盟,这些楚军我也会撤离。” 南河深深看向他。 辛翳口气很冷静:“你我都知道,魏国太子咸池已经在回大梁的路上,负黍君应该也抵达了,魏国国内可能会有些变故。但只要我不灭大梁,那支进攻晋国的魏国军队就是实实在在的威胁。而赵国与秦国之间关系还很奇妙,会不会忽然和秦国结盟,先吞掉晋国也说不一定。晋国为了的选择只有一条路,是灭在他们手里,还是灭在我手里。” 南河眉毛动了动:“接下来是不是,晋国如果灭在你手里,你会给如何如何的优待,避免如何如何的战争了。又说如果赵国攻打晋国会如何?” 不愧是亲师徒,辛翳果然被猜中了心思,他抿了抿嘴:“这也是实话。且不说优待与否,但如果晋国是灭在其他国家手中,我也就失去了地势上的优势。晋国多重要,都是先生教导给我,分析告诉我的。如果别人也想抢晋国的地盘,那也怪不得我要分上一口。” 他似乎觉得这些早就掩盖不住,他不说,南河也会先想到。 辛翳忽然有些没法面对她,别过头去:“没办法。国与国之间,便是如此。你从小教我,再说,我认识你之前就继位为楚王了。你要是站在晋国那边,我……也不会怪你。” 南河竟然偏头笑了:“我要是真的替晋国出谋划策,再把这次像对付成周一样的手段,使在你身上,你当真不怪我?” 辛翳猛地转过头来,满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望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半晌才垂下眼去,身子往后退了退,想要把面上惊愕伤心的神情掩抑下去,嘴角绷紧:“我……” 南河忽然伸出手去,拽了一下他衣领,轻笑道:“你这打小心眼比针眼还细的小子,可真不适合装大度。” 辛翳有些愣的看着她,他半跪在地上,又忽然撑着胳膊把身子朝她靠近几分。 南河伸手,很轻的抚了一下他侧脸,半垂着眼睛道:“你做的没有任何不对,你先是楚王,自己闯过不少难关,才做了我的徒儿。看你如今,我反而高兴,我教出来的小楚王,就是这样才不辱我名声。你很好。” 她手指很轻,辛翳偏头想往她掌心里蹭,她却恰在这时候拿开了手。 南河仔仔细细的瞧着他,身子放松下来,道:“你……不论做什么,我都不会对你生气。我理解你的选择。只是我不认为我拥有支配晋国的权力,淳任余死前只是要我辅佐,而不是把晋国jiāo给了我。所以我现在很难站在你的角度,为天下之势考虑。也请你体谅我,我与你认识多少年了,从情感上和想法上我都站在你这边,但是这个身份还需要背负责任。” 辛翳往前凑了凑,仿佛就跟个小狗似的要嗅嗅他,眼睛时而半垂下去看她嘴唇,时而又抬起来盯着瞳孔,道:“先生教导我多少年,说想要结束这数百年甚至前年的纷乱,唯有一统。我也坚定把这个想法当成目标,就算先生不在,我也一定要一统天下,待到禘祀,将天下一统的版图告诉先生。” 南河笑了:“真的是家祭无忘告乃翁了。” 他伸出手,扶住南河身后的桌案的边沿,低声道:“所以说,先生要拦我的话,我会很伤心的。但我——也不会停下来的。” 南河微微一愣,却又笑:“好。好,我知道了。” 她之前想了许多,辛翳不可能对晋国没有野心,这份野心也不可能因为她而止步。更何况这个小狗,大概心里还很憋着吧—— 他的先生,这样为敌国效力,虽然说是身不由己,但她做的事也很多都偏向了敌国。 南河觉得辛翳一定很委屈。 就像辛翳觉得她也一定很为难。 倒是都在替对方想,也都愿意说出各自选择不变的原因和难处。 虽然感觉头疼为 分段阅读_第 42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难的事儿一大堆,晋楚的未来也并不乐观,外头就有一大堆需要说服的近臣,但南河觉得,只要是辛翳,她还能有的谈,她还能够无条件信任她。 不论如何,她还是心头一松,笑了。 却没料到她才刚一笑,辛翳忽然凑上来,碰了一下她嘴唇。 南河一愣。 辛翳挪开,看着她,挠挠头,道:“不对……” 南河:……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她也就之前做过一次梦,梦见…… 辛翳又重振旗鼓,脸上表情很认真似的,在她背后的手紧紧捏着案沿,又凑过去,贴住她嘴唇,又微微张口,轻轻一咬,跟一头吃饱喝足颇有闲情逸致的大狮子似的,唇角漏出半声得意的闷哼,舌尖在她牙尖tiǎn了tiǎn。 南河骤然惊在原地,瞪着眼睛。 偏生辛翳半眯着眼,像是夏日里抱住了甜味的棒冰,怕冻倒了牙似的,快乐又不舍得的小口tiǎn食。 他半晌撤开半分,手撑在她膝盖上,笑的狡黠:“尝到了么?” 南河看着他有些挪不开眼:“什么?” 辛翳笑出虎牙:“刚刚先生说要跟我作对的时候,我特别伤心。所以嘴里有伤心的味道,看来是没传达给先生,先生再亲我一口就能感受到了。” 他说着又要凑上来,南河推了他一把。 她也没想明白怎么就要推他,辛翳歪头也在看她,等她给个解释。南河张了张嘴,脑子里乱成一片,她隐约感觉到有些梦……可能…… 她最后只道:“你少装了。还什么伤心的味道。” 辛翳凑上去,笨拙的跟不知道要怎么好似的,拿鼻子蹭了蹭她脸颊,但又伸出手,长手长脚八爪鱼似的抱住她,把她捆住。 他小声道:“好几天,早就想这么干了。先生真的是……亲完了就忘了是嘛,我好几次以为你暗示我呢。你也不找个机会跟我私下说话。真的是……” 南河简直就像是一醒来,发现身边躺着结婚七年的老公和准备要去上幼儿园的女儿。她就喝了几口酒,怎么……关系怎么就进展到这个地步了! 这个小狗子怎么忽然就敢这么大胆的粘人了! 南河却又怕自己真的对他做了什么,这会儿要是再推拒,他怕是要伤心坏了。她只好僵硬的坐在那儿,半推半就似的,也不拦着他。 辛翳却心底狂喜。 那时候南河倒也没说太多,他虽然觉得南河或许是默许了很多事情,但她从那之后态度又回到平日里的样子,他心里都七上八下,甚至觉得那时候都是自己做了个瞎想的甜蜜的梦。 这会儿如此主动,也是想试探试探…… 到底关系到了哪一步,到底南河会容许他做些什么。 谁能料到他在这儿抱着她亲了又亲,南河也只是yu言又止,最后还是抱住他,伸手捏着他耳朵,偶尔拽拽他耳朵,道:“你别用牙啃了,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被甲鱼咬了嘴呢。” 她声音离得这么近,口气有点规训埋怨的感觉,却又那么真实。 辛翳真是觉得,南河就像是雾,只要她不给他回应,他就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辛翳道:“那你那天……” 她抱着膝盖坐着,辛翳这么大一个人,竟然还跟没骨头似的把下巴放在她膝盖上,丝毫不在乎他现在的样子多像个邀宠的媚臣。 南河瞧着辛翳半眯着眼睛乖顺又鲜活的样子,只觉得近距离看他如此姿态眼神,真是让她心惊肉跳,脑子生锈,说话都跟不上脑子了。 南河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眉毛,心不在焉道:“什么?” 辛翳睁开眼睛,不论眼梢是怎样微翘的,他瞳孔倒是清澈单纯的根本不像是刚刚说要一统天下的人。他就盯着那样纯洁好奇的眼神道:“你说我欠cāo,是什么意思?” 南河:“咳咳咳!咳咳咳——” 南河:卧槽?卧槽?!我……都他妈说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狐笠敲门的声音响起,他低声道:“大君,臣有事求见。” 南河连忙推了辛翳一把:“你坐好,坐远点!快点,别靠着我。” 辛翳:“先 分段阅读_第 42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生怎么呛到了,你脸都红了——” 南河抬袖擦了擦脸:“不要管我,我不要紧。” 她转头道:“何事,进来说。” 狐笠推开门,他一身素色衣袍,人因随军更消瘦了,眼睛却闪着光一般,唇角有压不住的笑意,道:“臣带人来见大君了。啊……楚王也在。” 南河微微偏过头,只看到一个年轻男子身穿简朴的褐色衣袍,却立眉丰颊,白皙雍容,高鼻狭目,老一辈说眯眯眼迷死人,南河不得不承认,这年轻男子倒是生了一对多情的眉眼。 他进来便行礼,似乎还有些紧张,眉眼微微上挑,再加上他轮廓上还有几分圆润,整个人面相虽显得有几分含笑的狡黠,举止却很规矩甚至有点迂腐,礼数做的很全—— 刚刚被南河推开的辛翳,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很不爽的看向狐笠。 荀南河身边一个个都是适龄未婚男青年,长得还勉强配提鞋的那个师泷还天天跟他作对。这倒好,狐笠又领来了个在他看来相貌勉强及格的年轻男子来,这又是想要引荐么! 他口头虽说相貌勉强及格,但若真要只是及格,他也不至于这会儿坐起来瞪眼了。 南河也一愣,道:“这位是……” 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狐笠笑道:“臣找回了失散的胞弟。” 南河:……师泷不是说你那弟弟胖成球,脑袋顶人家三个大么?! 第126章 蒹葭 狐笠的那个弟弟,站在门口处刚刚行礼, 见到南河, 陡然僵住了。 他瞪大眼睛, 面上有掩饰不住的惊愕。 连辛翳都觉得他那神情太唐突, 微微皱了皱眉头。 狐笠道:“臣的胞弟说有要事向您禀报,还请楚王……” 辛翳站起来,理了理衣领,没说什么,朝门外走去。就在经过狐逑身边的时候,他还跟不怀好意似的看了人家一眼,等狐逑走进来, 他还指了指他, 夸张的比口型在人家背后道:“太丑了。” 南河:“……”幼稚鬼。 刚刚还冷静的说了那么一大堆国家大势的话, 转脸就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不过现在想来……怕是辛翳心里憋了不知道多久,面对未来的局势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决断才好,才斟酌琢磨许久,才说出那样一番话。 能站在各自的角度把事情聊开的态度, 比一切所谓的包容、迁就都来的重要。 但狐逑进了门, 狐笠却点点头,合上门退了出去。 南河没太明白,但还是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 狐逑确实双手有些发抖,他走进来,跪伏行礼,道:“臣狐逑见过大君。” 南河:“之前听说你在新绛失散, 后来流落到上阳城了。晋国攻下上阳前,旧虞收到了信鸽送去的消息,你兄长就猜测你留在了上阳。是否是这次楚国从上阳退军,你也跟着走了?” 狐逑点头:“是。臣在此之前,还在楚国大营为吏,后来听说晋楚结盟,才想尽办法与兄长联系。大将钟仑听说臣的兄长也在,这才放了行让臣来。” 南河笑:“怎么,还能让你再回去?我开口把你讨回来就是。” 狐逑却微微抬眼,瞧见了南河放在膝头的右手,小指那里断了,似乎因为觉得断口不是很好看,便做了个小小的玉套,按在了断指处。 他身子一抖。 狐逑没听舒过多的提起那个安坐在王位上的小晋王,但她也没表现出任何怨愤,反而总说自己还是有家。如今看到这位和舒几乎面貌一模一样的小晋王,手指处也有一模一样的伤疤,显然是为了扮演舒而砍掉的…… 狐逑低头道:“那信鸽递去的消息,并不是来源自臣,而是舒在楚国将军身边才得知的。” 南河一愣:“……什么?舒?!” 狐逑弓下腰去:“臣从新绛失散的时候,就是与舒一路的。我们一同来到上阳,她因通晓多国文字,被商君重用,后来商君要带兵灭宋的时候,便将她也带走了。臣前些日子与她通信,她回了牍板。您一看便知。” 狐逑,说着从袖口拿出一封牍板,递上来。 南河看到之后,愣了好半天才读 分段阅读_第 42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进去。上头的话,显然是写给狐逑的,说她收到钱了,说宋国已经是囊中之物,说她升职为军候,说日子实在是有些苦累过段时间她要与商牟说,想要休假几日。 她语气轻快,字写得虽然比原先潦草些,可横竖之间的那种刚硬的劲儿,还是她。 而且这封信,啰啰嗦嗦又事无巨细的讲了好多,看起来像是一封在夜里点着灯蒙着被写的家书……显然舒对这狐逑已经十分信赖亲昵。 南河半晌道:“她……” 狐逑有些激动,却还是压住音量:“她很好,虽然吃了些苦,但也没有生病受伤。此次去宋国行军,她也算是商君的左臂右膀,不会出什么差错。” 他抬起眼来,竟看到晋王手捧着牍板,竟眼角有些泛红。 那晋王将牍板在额头上贴了贴:“她……还平安。那就好。否则我实在不知道如何与君父和太后jiāo代。我……会想办法让她尽快回家。” 狐逑也眼眶红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是臣没有保护好他,否则就不会让她跟商君去那么远的战场。不过舒也很想念家,他也与我说过很多小时候的事情,说过很多先王与他讲的道理。此事,臣没有告知兄长,臣知道若此事暴露,怕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他话说到一半,看见晋王温和感激的笑了。 南河道:“谢谢你。谢谢你的这份心意,还有,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云台,在外面也没少要你照应吧。我向君父承诺要保护她,却最后并没有做到。” 狐逑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容,有些发愣,却也感觉到,眼前这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小晋王,比舒更成熟内敛些,甚至从二人神态上就能感觉到区别…… 南河收好牍板,擦了擦眼角笑道:“你不必再回楚国了,我与楚王说一声便是。你与兄长分离这么长时间,也该想念了吧。” 狐逑点头:“谢大君。” 南河起身:“啊对了,你在楚国军中做的是管理何事的小吏?” 狐逑:“管理军备与粮草。大到调配出库,小到修缮庖厨,都要管一管。” 南河一惊:“这可是不得了的要职,你是晋人,楚军肯让你管这个?” 狐逑笑了笑:“楚国军中各国人士也都有,他们的态度便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止是臣,也有其他晋人秦人在军中受到重用。” 南河有些感叹。她多年不入楚国军营,竟不知道如今是这样。 与齐国、赵国这样的国家相比,楚国朝堂上的他国客卿并不多。但应该因为楚国这些年逐步扩张,吸纳的各国土地与百姓也越来越多了,军中各国人也都多了。 楚国军备完善,军功体系也一步步建立起来,再加上各国之间都会有大批人迁户、改籍,国与国之间的界限在楚国军中并没有那么明显。 南河对他很有好感,说话也温和了些:“这也不是坏事。还有,我听师泷与你兄长说,你以前生的很圆润,刚刚狐笠说你是他胞弟,我都愣住了。” 狐逑竟然不好意思了,他局促道:“臣名逑,本来就是君子好逑的逑。到稷下学宫去读书之前,臣也没有太胖……也是在楚国军中,伙食不好,又每天当跑腿的累的……” 南河笑了:“这也好,流落楚国一趟,倒变了个人。你回头去见乐莜罢,既然你能在楚国那边管理军务,是否也能在晋国军中领个职务。” 狐逑看到晋王是这样的好脾气,觉得十分亲切,也忍不住咧起嘴:“是!” 他所担心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舒的流落在外无关那些野心或陷害,她那时候哭着拽着他胳膊说“自己还有家”的话并不是假的。眼前的小晋王显然比他还要担心舒。 狐逑深深松了口气,与她说了几句,倒也就拱拱手,退出去了。 南河在地图面前想了会儿事情,看天色有些黯淡了,推开门走出去。船队停靠在成周东部的河岸,远处就是正在建造起来的造船厂,有些为了修建斗舰用的高高木架已经立起来。 而在船厂不远处,就是晋楚大军的扎营地。 随着楚国越来越多的部队拔营来到此处,军营 分段阅读_第 42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也几乎连绵看不到尽头,火盆与火把的光亮映照下,像是燃着大火的森林。南河走到甲板上,师泷正捏着袖子望着山水发呆,她走过去道:“去查查蓝田君被俘的事情吧。让人将耿有期接回来。如果秦国掌权的人已经是太子旷,而他也不顾秦晋之好,那我们也不能让自己的晋军前去送死。” 师泷半晌才点了点头。 南河:“怎么了?你刚刚说了那番话,我请你出去,你就与我生气了。我知道你维护晋国的心意,但晋国的选择没你想象那么多。就算我们这次不随楚国去攻打大梁,回朝之后局势也绝不轻松,甚至反而更容易被灭国。” 师泷转过头来:“是……我刚刚是一时着急,晋楚结盟也可能被反咬一口,可晋楚不结盟,到时候也是……身处困境。” 南河:“这样问,虽然唐突。但鲁国被灭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师泷苦笑:“我也不是土生土长的鲁人,我刚会舞《象》,便到齐国学习,一直在齐国长大。齐鲁开战后,因家中传唤,倒也回了家……个中细节且不论,但你知道鲁公好大喜功,又有三恒多年把持朝政,再加上开战后三恒锐意反击,鲁国境内也被耗空,死伤无数,饿殍千里……明明是鲁国被灭的战役,但当战事结束,我却觉得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齐鲁之战曾经的血流成河,奔走逃难,还有斜chā在地里的刀戈,被劈开的竹简,被车轮碾压的腿骨,回忆起来,竟只觉得是屏息已久,结束后结果也不想问了,只想松口气。 他说着,眼底有些莫名的模糊,心底并不怨恨也不愧疚,只感觉无数竹简里土地上曾奔走的人都活过来了,有的远有的近。春秋五霸中的齐桓公、楚庄王他们都从地里坐起来,cāo戈持剑,疲惫挪动,在雾里哑着嗓子野吼,最后之听得白雾之外的远处九鼎相撞,大钟起鸣,一个个都陡然轻松,歇了力气,松了口气,又倒进地里。 他对于自己用“松口气”描述那场灭国战争而感到惶恐,南河的声音远远传到耳边来了。 南河拍了拍他后背:“这也正常。因你那时候既不是鲁国公族,又还年少,没什么感觉。” 师泷半晌才吸气道:“小国不易存续,我早已知道。但我只是想着仍有存活的空间。若晋王不在,又何谈保护晋人呢?鲁公虽未被齐国所杀,迁顷公于下邑,封鲁君于莒,但鲁人已经在改籍时候成了‘臣邦人’,在齐国处处矮人一头。我后来在齐国朝堂上被人迫害,也与我是‘臣邦人’有关。” 南河知道“臣邦人”制度,便是臣服此国的外邦人的户籍,各个国家对“臣邦人”的待遇和分工有所不同,有的国家的“臣邦人”的地位十分低微。 师泷叹气:“不能安身立命的人,以后就只能看别人的脸色而活。晋人若无主,便只能看楚国脸色而活。请您三思罢。” 南河半晌道:“你该知道,我是南公之子,游历各国,我没有国的意识,对于晋国的祀火也没有那样深重的感情。所以有些事,我不适合做选择。舒已经找到了,我会想办法把她带回来,到时候还请师君与她决定吧。” 师泷猛地一愣:“什么?!” 南河笑了:“你也可以放下心了。其实你应该也很担心她吧,毕竟她确实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小孩儿,这样流落出去,实在太让人担心了。 师泷想笑,却又想起了什么,看向南河,有些不敢问似的道:“那……那你到时候……” 南河微微一笑:“到时候再说罢。” 师泷急了:“怎么能到时候再说,你,你难道要走么?” 南河只是笑了笑,手离开栏杆,道:”你别乱想了。等她回来再说吧。” 然而在千里之外的北方,同样的连绵军营,赵字军旗在夜风中飘扬,太阳落下但仍有一丝余晖扒在西边不肯走,而巨大且昏黄的月亮已经从另一边升上来了。 白日被烈日晒蔫的草叶重新活起来,在泥泞的马蹄与车辙中,有车队驶入了军营。 车队前后都有赵国带黄棚的黑色战车,车兵战在车上牵动缰绳 分段阅读_第 42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车队正中,被步卒紧紧包围着的,还有一架盖着营帐篷布的低矮马车。 待到车队驶入军营,停靠在军队大营旁背yin处,才打了个唿哨停下来,早等在那里的将士连忙围上来,紧张的小声jiāo谈,拿起手中的长戟来,对着那盖着布的马车,好像是要把戟都chā进去,把里头的东西扎成肉泥。 不知谁先把那盖着的篷布挑开了。 用新木制成的巨大囚车,木粱上甚至还有没来得及削掉的粗糙树皮,囚车栏杆之间一团看不清的晦暗,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一声轻笑,里头人影挪动了一下,露出半张脸来,眼窝凹陷,眼皮的位置只有一个狰狞的旧疤。 那人被巨大的囚车反衬的瘦小极了,她声音却不小,轻笑道:“当我是个什么虎豹豺狼么?别站着了,谁来开个门,老娘要下车放水。” 第127章 终南 ** 本来也到了下车的时候,有个胆大的跑去开了门, 刚打开门人就往回撤, 生怕被蓝田君拽住衣领拧了脖子。 锁链声音闷响一团, 她手在栏杆上撑了一下才站起身来, 站在囚车边儿,往外探了探头。一群将士手持长戟,如临大敌。她摆了下手:“离远点,我现在脚软,跳下来的时候要是摔倒,扑在你们的戟尖上,看你们怎么jiāo代。” 赵国士兵面面相觑, 却还是识相的往后退了一步。秦璧走下囚车, 她穿着黑色红边的窄袖单衣, 衣袖被划破,衣袍只到膝盖,胫衣与鞋子因无法穿戴脚镣又可能藏匿匕首凶器,被脱了下来, 她光着小腿, 腿上沾着泥,倒是掩匿了一些旧疤。 秦璧看着他们紧张的模样,摇头笑了笑,她一把扯下篷布,裹在身上,道:“走吧。” 给她开门的小兵战战兢兢道:“您不放水了?” 秦璧斜睥他一眼道:“你们这一天给我喝一口水了么?行了吧, 别放屁了,走了吧。” 秦璧的晋语说得很好,赵国以前又是晋国的卿族,后来晋国被瓜分期间才被独立出来,所以她学好了晋语,在晋魏赵三国都行得通。 她拖着长长的篷布,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跟着引领走去。 看来有人着急见她,或许也想见到她此刻狼狈的样子,她被一路领进了主帐。人先进去了,那篷布却像是王后大婚时拖地的礼服衣摆,还在帐外。秦璧还挺讲究,伸手拽了拽,知道将篷布都拽进帐内,她才看向大帐下为首的大将,赵国上卿,蔺腹。 秦璧看向他,笑了:“蔺君,好些日子不见了。” 大营帐下两排点燃的灯烛尽头,蔺腹身穿暗红胡服配甲衣,他比秦王年轻十来岁,胡子上却也有了花白的痕迹,不过他却没有秦其那般干练凶狠的劲儿,反而眉目匀停,也不太见皱纹,皱起眉头反倒有股云海雾里的推拒冷淡,倒也算得上儒将了。 看见她笑,他眉头微微松开,眼神只软化了几乎让人看不出来的半分,开口的声音仍像是青铜刀戟相撞,冷冽的冻人:“秦璧。谁能料到相见是在这场面下。” 秦璧听见他连名带姓的叫,扯了扯嘴角,笑:“也别怪我今日不能拿正眼瞧你了。拜你所赐,我俩眼都只剩了一只,只能拿这只眼,仔细瞧瞧你长了多少皱纹白发。蔺腹,你都成老头了啊,我君父都能看起来比你年轻些。” 蔺腹并不生气,秦璧一向知道他只要不上战场,惯常是庄重客气,风雅和善的。 蔺腹微微一点头,看向左右手两侧,道:“巨鹿君。大将栗获焰。” 秦璧没见过栗获焰,但她知道栗氏是燕国大氏,应该是在赵国侵吞燕国的过程中,到赵国来的将领。 而巨鹿君她数年前在秦赵的会谈时,曾远远见过一面,已经记不清面貌。如今灯火下看来,是个瘦脸高颧,眼睛狭长上挑,面色青白的年轻人,看起来应该也不到三十岁。他似笑非笑,让人瞧不出是不是在嘲讽她。巨鹿君身后还坐了几人,听说他在赵国军中也很有势力,那几人应该也是他麾下的将领。巨鹿君说话不好听,但因为有能力,赵国将相都与他关系不差。 秦璧与两方各一点头,巨 分段阅读_第 42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鹿君并袖笑起来:“原来那只眼是蔺君伤的啊,这真是——不知道怜惜女人啊。啧啧啧。” 秦璧微微挑眉:“等下次我把你按在地上踹你两腿之间的时候,你也一定记得怜惜女人,千万别挡别还手。” 巨鹿君:“……” 蔺腹抬手:“秦璧,你该明白,你已经是阶下囚了。” 秦璧裹着篷布,像是裹着刺绣满身的长袍,头发散乱垂在肩上,她大笑道:“我到底是怎么会落在你手里,你心里不清楚么?再说要不是因为我不能让耿有期死在前线,所以才以身犯险,你们又怎可能逮住我。他是晋国派来的老将,又是协助小晋王登基的功臣,我不能让人家因秦国某些除不掉的肮脏,就客死他乡,马革裹尸罢。” 这话,蔺腹也是赞同的。 若不是秦人内讧,机缘巧合,他这次怕是逮不住秦璧。 就算逮着也怕不是活的。 蔺腹:“其实你也该知道,你不论怎样都不会回去了。秦国不可能割城来讨要你,赵国也不会主动放你回去。” 秦璧歪头:“那要如何?就养着我这闲人罢。” 蔺腹或者说赵国,其实不舍得秦璧这样的将领,不舍得杀更不舍得放。但要想用她,一是不能用来打秦国,或者说等秦国灭了再用她;二是就还要磨一磨她的锐气…… 这等宝玉,不着急用,拿到手里再拱手送人是不可能,总是要养一养的。 只是要怎么打磨,要怎么养,赵王已经想好了路子,只怕主角不愿意。 蔺腹知道此时此刻该扯出一点和善的表情,可他心不断沉下去,真是半分也笑不出来:“秦赵多年前差点成了佳话,今日再续前缘也不远。” 秦璧吃惊的瞪大眼睛,看向蔺腹。 蔺腹转开脸,道:“大君认为巨鹿君与蓝田君年纪相仿,也算良配。” 秦璧又将眼睛瞪大了一圈,根本不往巨鹿君的方向看,而是盯紧了蔺腹,忽的笑了:“好啊。蔺腹,好得很啊。” 巨鹿君也瞪眼:“好什么好!我不同意!除非说君父亲自跟我说,非要压下来了。但蔺腹,这别是你自己瞎做主张!” 蔺腹是上卿,是假相,和邯郸的相邦位置并列,是赵王的心腹。巨鹿君虽然是公子,但在某些事情上的脸面和权限,却不可能比得过蔺腹。但蔺腹也会敬重他是公子,不会对他太不客气。 赵王确实有这个意思,但并没有说一定要让秦璧和巨鹿君捏在一起。 巨鹿君嗤笑:“行了吧。你少让我来接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档子旧事,你要是不娶,也别扔给我。” 秦璧这时,脸上才显露出几分受辱的愤怒,对着蔺腹嗤笑:“可得了吧。” 蔺腹忽然被俩人嘲讽,面上神情倒是没有变动,很冷静的转过脸来,像是对秦璧解释道:“某几年前早已续娶。璧、蓝田君虽被俘,但也算是公主,与巨鹿君的婚配才算的上登对。” 巨鹿君本就细眼高鼻的脸上,嘲讽意味更重:“呸!蔺腹瞧你那人模狗样的嘴脸,像不像个男人。” 这句骂的秦璧心里都暗爽了几分。 然而巨鹿君这张嘴,恨不得把当场的人都得罪全了,下一句就让她想把他踹个鸡飞蛋打:“我不会娶,秦国还未必能存活几年,她也能算公主?更何况,脸都毁了,谁毁的谁自己负责去。你要真不愿意,我这儿倒有个般配的!来来来,智夏子!你过来,你妻女不都之前被杀了么,把蓝田君赏你了。” 智夏子字面上看起来很女气,但秦璧听到,愣了一下。 智氏是晋国一百多年前灭国时,被韩赵魏三姓灭族的晋国旧氏,存续的都只有些旁支小宗了。而夏子在秦国,则指父母一方是秦人,一方是臣邦蛮夷,所生之子。夏子这个词虽然官文中也用,但私下称来,其实也有蔑视之意。 却有人叫这个名字。 巨鹿君说着,将他桌子后头一个将领叫了出来。 那将领前头有很长的头发挡着脸,但到了灯火前头,那头发便盖不住了。巨鹿君命他抬起头来,他似乎满心不愿,却仍然抬起脸来,露出那大半张被 分段阅读_第 42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火烧后扭曲可怖的脸来,只有下巴和右边一部分脸颊幸免于难,他薄唇紧紧抿着,身子有些僵硬。 蔺腹早在之前就见过巨鹿君手下这位智氏,相貌丑陋不堪,却听说是个带兵好手,巨鹿君对外不多言他来历,但在行军与战事的会议上,智夏子倒是多次说出令人刮目相看的计划。 蔺腹看得出来,巨鹿君以貌取人,虽然重用他,却瞧不起他。蔺腹之前就有意想绕过巨鹿君,拉拢这位智夏子,但此人行事极低调,住处也都避人,对很多事情能推脱就推脱,也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xing子。 他正思索着,忽然见秦璧忽然笑道:“好啊。要是嫁个旧fu患病去世没多久就续娶的老头,或脸色跟吊死鬼似的动不了三下能喘半年的病秧子,我还不如嫁这个。你们一群男人不就这么想的么,嫁个貌丑的就是折辱我,让我做了新fu就是能打磨我,咱们倒来看看,你们今日不弄死我,后来是谁折磨谁。” 巨鹿君心头一轻,他觉得智夏子是自己人,有他接手秦璧,既是挫一挫蓝田君的锐气,让她脸上无光,自己也算能把她捏在手里。 蔺腹看着秦璧满脸置气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巨鹿君根本没明白,不用拥有权势的人就压住她,像是一个无名的小将,那指不定进门三天就被秦璧宰了,头摘下来踢到他们眼前来。 只是这时候阻止,巨鹿君也不会同意,还不如让她先搅一搅,他看看局势再说。而且如果能借机拉拢智夏子,也就算将秦璧一起拉拢过来了。 蔺腹看向秦璧,唇角似轻轻一牵,眼神却是犀利的:“秦璧,你要真是决意了,可就没得悔了。” 秦璧眼神凉凉的盯着他,半晌才笑容放大,笑道:“有好多事儿,只是你觉得我悔了,可我这辈子做事,处处就没悔过。” 蔺腹摩挲了一下凭几的把手,道:“还是有的。你该悔,多年前秦赵之战时,你明明看见了很多事,却总自我怀疑,没能下定决心,弄死你的三哥。” 秦璧僵硬了一下,咬了咬牙:“这是家事。” 蔺腹忽然觉得自己说话也跟巨鹿君似的欠揍,确实不是他的风格。只针锋相对了这一句,他便退了,抬手道:“好,家事。那你现在也去处理你嫁了人之后的家事吧。” 她入大营的时候偷偷摸摸,出营帐的时候却是人尽皆知。她带着锁链,侧坐在战马上,就像是游街一般,穿过赵国军营。智夏子在前头闷头牵马,有多少人刚刚知道她被俘虏又被人指给一个颜面尽毁的丑脸小将,各个起哄起来。 智夏子忍了几次想回头,却还是紧紧拽住了缰绳,拽着马低着头,无视那些秽语,往前走。 秦璧却手撑在马背上,解了发髻,像是个倾城美人乘车出行,笑靥吟吟,对那些想要对她口出恶言的赵国士兵投去了一个个暧昧不清的眼神。 智夏子倒是也有单独的营帐,只是偏远些,她想跳下马,但智夏子却走过来,一把扛起她来。 营帐周围好些士兵看见智夏子将秦璧扛进营帐里,一个个露出了看好事儿的神情。 秦璧本想挣扎,后来想想算了,反正自己走也是踩一脚泥,要是这男人敢在她不高兴的时候做点什么,她的锁链能缠在他脖子上,勒的他连叫大父。 但那智夏子倒是很规矩,只是把她放在了营帐内间的毛褥上,又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智夏子回来了,手里拿了一段三指宽的布条,示意她可以绑到旧伤的那边眼睛上。秦璧微微挑眉,伸手绑上了。 秦璧不顾自己衣服脏旧,很不客气的躺在毛褥上,道:“你是哑巴?” 智夏子开口,声音跟沙石磨刀似的,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清了清嗓子,才又开口道:“我让人去弄洗浴的水了,不过烧水很麻烦,怕水不会太热。可以简单擦洗。” 秦璧确实有些累了,她虽然早预料到自己会遇见蔺腹,但也没想到面对他让自己这么累。 被俘能活着就不错,还指望什么?见面跟蔺腹拉着手叙旧么? 只是现在,在她眼前,蔺腹都算不得什么事儿了 分段阅读_第 43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当智夏子端着铜盆走进营帐,拿着软巾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时,秦璧先问道:“镣铐不能摘么?” 智夏子压低声音道:“他们说钥匙还没送过来,估计要晚两天。” 秦璧嗤笑:“怕是就想折辱我罢了。行了吧,我带这么多天,也不差这几天了。如今身在赵军军营中,我还能跑到哪儿去。只是要麻烦智——你,你给我擦擦后背。” 智夏子一下子慌起来了:“我、我……” 秦璧转过身去,开始脱外衣:“怎么着?还能没见过女人?” 智夏子紧紧闭着嘴不说话了,秦璧将破了袖子的外衣扔到地上,背过身去,道:“这取的什么破名字。夏子这能叫名么?你要想取个新名字,至少也从‘五shè’里取啊,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哪个不都挺好听的。” 智夏子手猛地一抖,软巾掉进了水盆里。 秦璧偏过头,道:“我以为我已经够惨了,看来是没遇见你。许久不见啊。” 第128章 黄鸟 智夏子,或者说白矢站在他身后, 神情恍惚, 一时间几乎要站不住脚。 秦璧扯了扯嘴角:“咱们也算小时候常串门的亲戚, 少也要每一两年会盟的时候见上你一回。偶尔秦晋合军, 更没少在一起玩。一起长起来的,赵国人认不得你,我还能认不出么?” 白矢跌坐在一旁的皮毯上,半天才道:“我……我……” 秦璧扯了扯衣领,转过身来,弯腿坐在毛褥上,道:“你这幅落水狗的样子, 可真是难得一见。小时候比谁都傲, 比谁都争先, 要是骑shè输给了我,就私下加倍的练习……你再看看你的样子。” 白矢抬起眼,咬了咬嘴,将挡着脸的头发别到耳后, 露出被烧后不成样的脸来。 他惨笑道:“你难不成还想鼓励我?我就不知道我干了什么吗?” 秦璧心头一颤, 却微微挑眉,将手臂搭在膝盖上:“你想多了,谁说我鼓励你呢。我嘲讽你呢,你还听不出来?是,弑父又输了夺位,最后转头发现自己还连淳氏的血脉都不一定有, 你跟叼着尾巴的驴有什么区别?” 秦璧在最早知道白矢弑父的事情时,内心是复杂的。 从她的角度来看,她和白矢更相熟一些,白矢显然也是个继承自淳任余的带兵高手,而且她又从来没见过那位太子舒,对太子。在外的某些名声也有所不喜。 从私心的角度上,她希望白矢顺利继位是最好。 但显然淳任余对待白矢的态度很微妙,却十分宠溺太子,她就为白矢曾扼腕叹气过。但后来晋国境内连接出现变故,白矢弑父与他身世的消息,也到了秦国来。 秦璧听到这些,内心也有些复杂。弑父虽大逆不道,可白矢若不这样做却无可能再接触到王位;他的出身虽令人瞠目,但想到白矢在此之前自己都不曾知道,又觉得他太可怜了…… 不过当她见到太子舒之后,也对他有所改观,觉得太子舒表现出来的老练与沉稳也绝不会让淳任余失望、虽然被她动手动脚两下的时候还有点呆愣害羞,但平日议论正事,指挥战役时,他有种时间沉淀过的静水深流。 再之后秦国境内太子旷效仿白矢的以下犯上,让秦璧头一回感受到了子女内斗的那份恨意,对白矢的情绪也渐渐变成了厌恶……可谁能想到又在这种场合再遇见他,他却成了这幅样子。 秦璧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或者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两人都各自落难,在营帐下望着彼此的模样,竟然又有点想笑了。 白矢手撑在地上,已经不知道多久,难得露出一点笑意:“那你就比我厉害了,我出丑便跑了,没让人瞧见我如今的不是。你被俘了却被拽到蔺腹面前,怕是心里要气死了。别跟我说你对蔺腹还有点想法。” 秦璧笑着抬脚踹了他一下,道:“放屁,我嫌他太老了!我这几年,可就没跟比我大的男人好过,就他那个年纪还能有什么用。你少跟我比,我是落难了不得不被人塞给你,你是天上掉馅饼才能跟我坐在一个帐下。” 白 分段阅读_第 43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矢摇头笑:“好好好。我还以为你当他们说话都在放屁呢,这哪里算什么嫁娶。” 秦璧微微收起了笑:“那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来了赵国?” 白矢一僵,缓缓回过头来,眼睫垂下去,半晌道:“我只是没去处。我当时是……逃走之后,有意往北走,因为赵国和晋国接触不多,又很封闭神秘,我当时只是想要来赵国看看。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被人抓住顶替不愿入伍的军户子弟入军,进了军营之后,就想着干脆瞧瞧赵国军营是如何,就一路升上来,后来又被巨鹿君所用。你也知道,胡服骑shè是赵国率先效仿,各国才学到了马鞍与马镫,懂得马上长兵进攻的。但对于赵国的军制是什么样的,却没有多少人说得清楚。” 秦璧点了点头,他们俩在这方面还算有共同话题,道:“确实,而且听说赵国已经有很完善的功勋爵位的体制。除了十几年前赵齐之间有过矛盾,还有我们和赵国打过几年仗,其他时候对赵国的了解都并不多。” 白矢笑了笑:“再说,这里的人都也不认识我。不过……赵国攻打秦国一事,我事先也不知道。我随巨鹿君来这里不过半个多月,也没有参与战事……” 秦璧勾唇:“你不用向我解释这么多。那你打算在赵国继续待下去么?” 白矢摇了摇头,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只是过一天算一天,也没打算在赵国久待。你也知道,我从小入军营,除了打仗也不会别的。但如果我还当兵,去了他国,总觉得最后会有一天要打晋国……我不想这样。” 秦璧:“赵国也说不定会攻打晋国,只是如今想先把秦国咬下来再说罢了。而且你也该知道,晋军前来襄助,也死伤无数。你确定要与晋国为敌么?” 白矢脸上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我自然不可能与晋国为敌。只是我现在——”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外头传来了卫兵的声音:“校尉。热水送来了。” 白矢给她在铜盆里添好了热水之后,便用绳子挂着布帘,在营帐下作出隔断来,他坐在外头,听着秦璧脱了衣裳,在里头拿着软巾,水声滴答的擦拭着身体。水温正合适,秦璧虽然自认有铁打的xing子,也被为囚的这些日子折磨的够呛,热水擦洗身上,连她也忍不住喟叹一声。 白矢在外头老老实实坐着,恨不得连耳朵都堵上,可他的动作被烛火投在布帘上,秦璧在里头擦洗着身子瞧见了,还笑话道:“哟,我就叹两口气,你堵什么耳朵。怎么,你还能觉得我这叹气是在勾引你不成?” 她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白矢无奈抱头道:“没有……你、你快点。” 秦璧在热水的氤氲里呵气笑道:“咱俩也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小时候我可也没少见过你蠢事儿。怎么着咱们也算兄弟了,你这要是在军营里憋得慌开始肖想兄弟,也别怪被人打出去。” 白矢虽然说跟她从小就年年见,但俩人没少针锋相对,关系并不好,听她又开始胡说八道,真是头要zhà了:“谁肖想了!谁跟你穿一条裤子长大了——秦璧你洗你的,既然是兄弟,就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擦洗半天!” 秦璧听他急了,这才大笑,穿上他放在一边的洗净的单衣,拽了拽衣领,滚到毛褥上:“进来把水端出去吧。” 白矢这才进来,他刚端水出去泼了,就看到深夜军营里,一人穿着皮甲,带几个提灯笼的卫兵,背着手朝这边来了。 白矢一愣,就明白来者是找谁的,也是为了提醒秦璧,等那人走近时,他才高声招呼行礼道:“臣见过将军——” 蔺腹看了他一眼,倒挺客气的:“智君。” 白矢低头:“臣当不起,将军叫智夏子便是。” 蔺腹:“智夏子。刚刚巨鹿君的话,你也莫要生气,指配秦璧与你……倒也不是恶意,她毕竟归为公主,若非受俘,巨鹿君想要求娶也不得。赵王有意将秦璧留在境内,日后她必定也要再去邯郸……你若实在不喜,便当时看着她,照料她一阵子也罢。只是,秦璧是个要强xing子,赵王又不 分段阅读_第 43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可能杀她,你若对她不尊重,怕是出了事儿也没人帮你。” 白矢入赵,就是为了刺探蔺腹来了。此人以一己之力,改变了赵军面貌,他所在赵国的这些年,赵国开始一路扩张,成为北方雄主,赵王因不善作战,在军务方面,几乎一切仰赖于他。 再加上白矢早些时候就听说许多政令制定源于蔺腹,此次入赵,就是有接近他的意图。 不过蔺腹这人心机深重,刚刚这一番话也是。既似乎拉拢了他,也威胁他不要对秦璧又任何失礼举动,句句针锋与意图都包裹在圆融的话里。 白矢倒是点头,道:“臣是无论如何不敢的。” 蔺腹看了他一眼:“我进去与蓝田君说说话,你再这里先等一下吧。” 白矢低头,道:“是。” 白矢一开嗓,秦璧就听到了,当蔺腹掀开帐帘进入营帐里时,就见到秦璧光脚坐在毛褥上,穿着智夏子的旧衣裳,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肩上,一副等着智夏子回来似的模样,蔺腹隐隐皱了下眉头,清了清嗓子,道:“秦璧。” 她仿佛这时候才听见似的,回过头来。 蔺腹看见她有旧伤的眼镜上已经绑了布条遮挡住,心里酸了一下。 秦璧拉长声音道:“哦——蔺君。怎么还有体己话要与我说不成?坐吧。“ 蔺腹模样到底还是淡淡的,道:“不了。我站着就是。” 秦璧倒也不与他客气,拿起布巾来擦拭头发,手腕上的锁链叮当作响。 蔺腹:“眼睛的事情,我即使说当时不是故意的,怕你也不会信了吧。” 秦璧:“怎么,我要是信了,你会愧疚么?” 蔺腹回答的并不虚伪庸俗:“你我是两方将领,伤了你虽非我本意,但也不至于愧疚。” 秦璧笑:“那就是了。那你还来找我说什么?” 她说着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看蔺腹。秦璧虽然与他刚刚针锋相对,但蔺腹的每个眼神都提醒她一些旧日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回忆起来。 与蔺腹相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她还有点不成熟,秦赵的那次会谈本来就是假惺惺作态,但她当时却没意识到。就因赵王提一句,想让她嫁到赵国,配给比她大了十岁的蔺腹,她就开始瞎想了。 也是蔺腹也是当时声震天下的名将,见面后又是那么个儒雅淡漠的人,和传言中的杀名截然不同,秦赵会谈期间的几次会面,让她也有些仰慕蔺腹,就忍不住也想过赵王的提议。 而蔺腹早年有一妻,早早病逝,膝下有三子,多年未婚配,或许是也觉得秦璧很与众不同,当时确实不近不远的对她有过一些很好的态度,也在她面前为数不多的笑过那么几回。 秦璧甚至当时稀里糊涂的想:自己口口声声说了那么多年不嫁人,也是假的,那都是没遇见对的人。而且若是嫁给了蔺腹这样的人,他对她很欣赏,后半辈子说不定能夫妻二人一同上战场。 但她君父毕竟是为王多年,早看出来赵王的心不诚。 果不其然,会谈彻底翻脸,计划中的结盟也崩了盘,之后便是持续几年的秦赵之战,而她因奋勇杀敌,抗击赵军,渐渐在列国之中有些威名。秦赵之战的后期,双方打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她的两位兄长就在于蔺腹作战时被暗箭所杀,那时候秦璧虽有过怀疑,但对家人的信赖让她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反而冲动之下要带兵要伏击蔺腹,要杀他为兄长复仇。 结果一是天降暴雨,二是技不如人,她不但没能杀了蔺腹,反而被蔺腹的刀尖划了眼睛,手下士兵被屠戮,她捂着眼睛带几名卫兵而逃,却遇到了蔺腹带人亲自围堵。 蔺腹当时还不像今日这般坚定冷漠,他本来以为只是划伤她眼皮,后来见她右眼血肉模糊时候的眼神,让秦璧现在还觉得就在眼前。面对他难得的心疼神情,秦璧那时候捂着眼睛,有种恨恼、委屈和悲哀。 蔺腹当时还牵马靠近,在雨里对她说了几句话,她有时候恍惚觉得自己都记不清了,却又在她行事时几乎总想起来。 他没有说让她作为女人不要再打仗了,而是说要她 分段阅读_第 43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别再这么冲动,别再对行军与士兵不负责任,更别再蒙蔽自己看不清真相。 然后给了她一张帕子捂住眼睛,放她走了。 她当时夹着尾巴回去的路上,愤恨不已,再低头看到帕子上的血迹,还有她以后只有一只眼的未来,一时激愤怨怒涌上心头,她毫不犹豫的将帕子撕烂扔进河水中。 那时候心里好像解了一点气,后来却后悔过。该留下那块帕子的,好歹也当个耻辱的证明。 不过也是蔺腹的意有所指,让她开始不得不怀疑三哥旷的真面目。 她虽然也曾想过或许是蔺腹有意挑拨秦国境内的关系,但越查下去,疑点也就越多,她也就越来越明白,蔺腹所说并非虚话,他那时候一定也在战场上目睹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她以为自己变得足够强了,或许也能在战场上再与他正面对抗一次,却没想到是这样场面下见面了。 蔺腹站在那里,竟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半晌道:“你该知道,舞阳君嫁入齐国,与齐结盟。如今若能与七人中的女子结盟,是能够尽量踢掉其他人的好办法。” 他说着,细细去观察秦璧的神情。 虽然他也推断过太子旷,但秦璧也有一般女子没有的胆色能力,xing格也很不一样,或许也可能是其中一人,他可以试探一番。如果真的是,秦璧落入他手里,是个谈条件的好时机。 蔺腹背手,道:“你不是‘武则天’罢,xing格不太一致。但我还是比较相信‘康熙’是辛翳的说法。那你是剩下几人当中的哪一位呢?” 第129章 晨风 蔺腹最早并不知道别的玩家的情况。他来到这时代的几十年间,和系统有过不少jiāo流, 也对一部分事实有所了解, 但他以为或许有一部分玩家在之前的时代来到过这里, 从来没想过就在同一个天下, 也会有数位玩家活着,甚至要与他竞争。 但蔺腹并不惶恐,一切事都在按着他的轨迹走,走了许多年,他只要顺利往下走,便不会出太大意外。 蔺腹其实一开始也并没有怀疑秦璧,这是玩家两次见面后, 他认为秦国境内最少应该也有一位玩家。如果不是秦璧, 就是那位太子旷。 蔺腹毕竟与太子旷没有太多接触, 但是在与秦璧旧日的接触里,他却感觉到了她的与众不同。她认为女子也能上战场而且能做的更好,她对感情也有毫不羞涩的大胆,而且对于带兵行军也有自己的想法。 再加上中原两位以封地被封君的公主, 舞阳君是玩家之一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事情, 他更忍不住怀疑另一位蓝田君了。 不过蓝田君已经受俘,他就也没打算再迂回宛转下去,这样直接突击,她吃惊之下反而不容易掩饰。再说了,事到如今,如果秦璧真的是玩家, 反而不该再掩饰了。秦国的国势不可能让蓝田君达成目标,但身为女子,就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婚姻,像舞阳君那样,堂而皇之的去站在他人胜利的果实上,用手段去侵吞。 如果秦璧作为女子与他结盟,就是他们之间一边对外一边博弈了。 当然这只是蔺腹的想法,秦璧听到他的话,却满脸警觉戒备,瞪着看他,脑子里疯狂乱转,想明白他说的每个字的含义。 然而秦璧真的是好几个词当中每一个字都认识,放在一起却听不懂了,她却觉得蔺腹在诓她,嘴硬着强行接话道:“这跟舞阳君和小楚王有什么关系?我是哪一位,你猜便是了。” 蔺腹心底一惊,如果她真的是玩家之一,那他是杀她还是留她? 他眯了眯眼睛:“唐太宗?” 秦璧没听懂,但她总觉得心头狂跳,她没见过蔺腹这样谨慎又如临大敌的样子。秦璧脑子里乱转,反问道:“那你是哪一个?” 蔺腹:“并不难猜是么?在北部推广胡服骑shè,而我在的这些年,赵国的边境一直推到了楼烦林胡一代,引入了骑兵与弓兵的作战方式……” 秦璧:……所以你就在这儿说了半天你旧日的功绩?我都从别人口中听过多少回了喂。 秦璧:“……我知道了。这么多年,你倒也不容易。” 分段阅读_第 43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蔺腹眉头一松,显然自己在玩家面前提及自己来这个时代许多年的事情,她也记住了。 秦璧:“所以呢?” 蔺腹虽然还没想好要怎么待她,但嘴上自然先会缓和关系:“自然是结盟,你我站在同一战线上先对付他人。比如辛翳,比如舞阳君,我还有怀疑过小晋王,你与他有过接触,应该已经把他的底细摸的差不多了吧。” 秦璧提防起来,想了想道:“只是有过一些接触。而且他也拒绝了秦晋的联姻。” 蔺腹说着,坐在了床榻边沿,好似安抚接近般道:“果然是慕强啊。小晋王与楚王的会面,实际上就算是踢开了秦晋的结盟,也不愿与你以成婚的方式捆绑在一起。楚国看起来强大,但晋国的做法最后怕是只会招致自己的毁灭,因为小晋王无法抛弃晋国在楚国获得合适的身份——” 秦璧算是听懂了“结盟”二字,她转过头来:“那我就可以了?抛下秦国,嫁给你就能获得合适的身份了?也不过是作为将军之妻罢了。” 蔺腹道:“我既然已经娶妻,此事便是不太可能。可巨鹿君在朝中颇受重视,他手下又有大批武将……” 秦璧挑眉:“得了又绕回来了。” 蔺腹竟笑了。是,秦璧是否是玩家,对于怎么安排受俘的她一事上,只有一个改变。就是他该不该早解决早利落,想个办法,杀了她再说。 这个想法甚至在这片刻内,渐渐占了上风。 说什么留着她还会有用,可以结盟,但这些都是未知数。而杀了她就少了个敌人,确实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蔺腹一时觉得自己背在身后的手里捏着的东西,都发烫了起来。 蔺腹忽然朝她伸出手,将掌心打开。 秦璧低头,只看到一只眼罩躺在他掌心里,不知道是以前做的,还是刚刚派人做的,是灰色的,很朴素,内里用绒料做了衬,绳子的长度也刚刚好。 秦璧低头看了一眼,肩膀缩了缩,她半晌道:“我不需要。我现在戴的这个挺好,你拿走吧。” 蔺腹愣了一下,手指摩挲了一下眼罩,道:“你真不要?” 秦璧转开头:“不要。有些东西不用的好的,及时、能用就行了。” 蔺腹叹了口气,将眼罩收进袖中,道:“好。那我……走了。” 秦璧:“我也不明白你到底来找我说了一番是什么意思。我认识你很久了,如今是受俘也罢,秦国境内有变故也罢,都……无所谓了。想怎么处置我,还不是蔺君一句话说的算。” 蔺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想伸出手去摸摸她头顶,却收回了手,转身离开了营帐。 白矢进来,道:“你们到底叙了多少旧?我站在外面腿都酸了。” 秦璧笑了:“放心,不会让你眼睁睁听着墙角的。” 白矢:“那真是谢了。”他说着,半跪到床沿边,压低声音道:“我刚刚在想过了,我想到办法送你走。但是这事儿我不能参与。” 秦璧:“你不参与?我刚刚还在想说——我一定要走,那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白矢一愣:“什么?” 秦璧:“我虽然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回秦国集结自己的势力,但你跟我走,就当助我一臂之力,也能有个安身之处,我不对外说便是了。一同落难,不如一同想办法,东山再起。” 白矢苦笑:“我可没法东山再起,不过助你一臂之力,倒不是问题。” 秦璧有些激动起来:“那我们想办法一起走?” 白矢摇了摇头:“不,我还不着急走,我还想再接近他,而且说他有意在赵国境内再度招兵,你该知道,如果他再有更大的动作,最先遭殃的毕竟是与赵国接壤的弱国秦晋。而且……舒继位才几个月,晋国周边就发生这么多变故……我还是担心她。” 秦璧一愣:“担心她……” 白矢自然不能说,他早就知道双胞胎女孩的事情。就算舒真的流落在外,那继位的“太子”,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他也能想象到她即将面对的压力—— 就算不是为了小晋王,为了晋国,他也还想做些什么。 分段阅读_第 43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秦璧张了张嘴,半晌道:“好。但如果我回秦国失败,那你算是没下家了。可若是我在秦国境内,请你一定要来找我。我现在要应对的敌人太多了,我实在是没有帮手。” 白矢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扯动了嘴角:“好。” 第130章 渭阳 蔺腹在帐下与众人会谈,巨鹿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他本来就是个在场面上让人不快的xing格, 谁也没太在意。 智夏子也在场。 地图铺开在中央, 诸位将领站在一旁各抒己见, 蔺腹将目光向智夏子投去了一眼。昨日夜中, 他请智夏子前来密谈,表现出拉拢之意。 令他稍感意外的是,智夏子虽然不咸不淡,但也表现出了对巨鹿君的不满。 这种不满主要来自于,不认同巨鹿君的行事。 实际这次能够抓到秦璧,与巨鹿君和太子旷似乎有私下jiāo易。而智夏子说,太子旷想要以秦璧来jiāo换的是暂时的休战。但巨鹿君自知, 怕是很难阻止赵国对秦国的进攻, 更何况他也从来就不打算兑换诺言。 他计划是捉住秦璧之后, 严刑拷打,bi问出秦军大军驻军的地点,和秦国北方多座城池的守军状况。然而再绕开蔺腹,带军进入秦国, 一举击溃, 得胜归来。 因蔺腹在赵国境内自成势力,既不是太子党,也不是公子党,谁都想拉拢他,但拉拢不成,谁也都想削弱他。巨鹿君在军中想要扩权, 自然也要想办法打压蔺腹。但此刻秦璧被俘,赵王都不舍得杀她,似乎还想给她婚配。等她生了孩子之后被牵绊住之后,秦国或许也已经被赵国所灭,到时候再重用她,赵国就是再多了一位猛将。 而且有婚姻关系的妃后成了猛将,那甚至连对蔺腹的那份提防,都不必要了。 赵王愿意让巨鹿君迎娶秦璧,一是因为赵太子已经齐太子的长姐成婚,二是赵王本来就有些偏爱巨鹿君。 显然赵王已经把她当成长年下蛋的鸡,越在手里越保值,想让巨鹿君好好养着。 巨鹿君却想杀鸡取卵,手里得了秦璧,却只想拷打出秦国的军情。 智夏子就是知道此事之后,觉得巨鹿君太目光短浅,才表现出不满,对蔺腹透露出来几分。 然而这话是半真半假。巨鹿君想要绕开蔺腹进攻秦国是真,但却打算挑拨太子旷与秦璧的关系,利用秦璧的愤怒,以“助秦璧围攻太子旷”的名义再一次进攻秦国。 毕竟巨鹿君似乎有太子旷似乎有不少通信的证据等等,如果秦璧真的看到愤怒上头,再加上她本身受俘受困并无太多选择,出兵随军至少她也有机会改变事态,她十有八九会同意。 智夏子的说法虽然半真半假,但是巨鹿君将秦璧请去帐下是事实。而且巨鹿君与秦璧商谈到一半,蔺腹召诸将商议,巨鹿君也不得不暂时离开,而秦璧现在应该还在巨鹿君帐下。 蔺腹忍不住思忖,自己到底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巨鹿君真的弄死了秦璧,替他解决了一位玩家,他还能甩开责任;还是说自己既然决定留在这里,就该正式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虽然秦璧是玩家,但当他还不知道她是玩家时,他当年表现出的那份好感、心疼与欣赏,可并不是假的……更何况这些年他也总时不时想起她…… 就在蔺腹犹豫之时,忽然有卫兵一阵小跑,掀开帐帘进来,衣袖上脸面上竟然沾了几分血迹,神情惊魂未定的朝巨鹿君跑去。 蔺腹看到有人没头没脑跑进来,皱眉喝道:“什么事?” 那卫兵满脸惊惶,跪在巨鹿君旁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巨鹿君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他硬着头皮,在蔺腹审视的目光下,道:“说。” 那卫兵只得颤抖道:“蓝田——秦璧,战俘秦璧在巨鹿君帐下杀害近十人,而后乔装溜走了。” 白矢惊得连忙起身,巨鹿君脸色也难看起来。 只有蔺腹在台上神色莫测,道:“让人看管马车、军营出入口,千万不要将她放走。她瞎了一只眼睛,还是很明显的。” 副将立刻道:“可是军营还要有不少人传令和巡逻的队伍出入,这怕 分段阅读_第 43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是不好拦啊。” 蔺腹脸色冷冷的:“那就一个个查,找出只有一只眼的人,还难么?” 但白矢心道:他谋划几日等到今日这个军中会议的机会,秦璧是不可能失手的。 更何况前两日蔺腹拿来了钥匙将秦璧的锁链拆下,就更加大了她能逃走的机会。 白矢在之前与巨鹿君议事时,早早在他帐中藏好了匕首。等到巨鹿君与他要来到蔺腹主帐下议事时,白矢手底下几个脾气臭硬天天惹事的年轻卫兵,不知道怎么又因为饮酒的事和庖厨的人bào发了矛盾,又不想把事情闹到蔺腹那头,不得不去请巨鹿君帐外卫兵来管事。 因巨鹿君肯定还会在帐下派不少人看管着秦璧,帐外的卫兵自然就放心离开,这一去平事,却被几拳打在脸上,也扯进了混战里。 之后就要看秦璧了。 巨鹿君帐内有侍从二人,卫兵六人,不只是一己之力杀死八人,而是想办法不放出去一个人,这需要仔细考量安排—— 各种细节白矢不知道,但显然秦璧虎落平阳依然是虎,似乎很不做声响的解决了这些人,而后换了卫兵的衣服,不但将绑眼睛的布条沾上卫兵的血迹,还把实现缠在胳膊上的白色布条拆下来,沾上血迹之后绑在手臂上再挂在脖子上。 新鲜出炉的伤兵就这样一瘸一拐的走在了军营之中。 毕竟在围堵耿有期和秦璧的战役中,有不少将士受伤,因靠前线的位置没有足够的醫巫可以治伤,所以被车队运回来到这边主营来。 秦璧蹒跚的走,速度却并不慢,因为蔺腹知道消息之后必定会让人彻查,而赵国主营内对车马的管制也非常严格,除非拥有传令兵的令牌与文书,否则单独的马匹不可能随意出入。白矢想到的办法,就是从主营送到前线的粮车。 但这粮车的车队走的也很早,她时间很有可能不够。 好处就是粮车走的早,她藏在车下逃走时,蔺腹十有八九还不知道她逃走,来不及下令让人戒严搜查,就不会有人车底。 坏处就是,如果她杀人逃离的速度太慢,就可能赶不上粮车,那她就怕是再也没有逃走的机会,只能等着被抓住,且被更严密的监视起来了。 而且粮草都是麻布装包,不太可能藏在车内,只有藏在车下。 白矢便以车轮加固检修为名,令人在其中两架车下加上几个脚蹬和木架,如果秦璧能够找到粮车,就可以用脚卡在脚蹬下,人钻进木架和车底之间,浑身绷紧力气扛住,就可以长时间扒在车底,能跟着离军营更远了。 白矢并不知道秦璧那边的情况,他只能一边看着蔺腹脸色莫测的坐在上位指挥手下士兵搜查营帐、控制出口,一边心里盘算着她如果成功出去了,到底应该到哪里了。 清晨的时候,白矢与秦璧最后用了一顿早食,他临出去的时候,估计俩人都心里知道,如果能成功逃出去,怕是下次再见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秦璧只是捧着木碗,对他最后道:“淳任余培养你多年不易,不论他当时是抱着怎样时隐时现的恶意,或者是对你态度偏颇甚至忽视,但你能有成为中原有名的将领,几乎可以说仰仗于他的培育和倾囊相授。你……用了他教给你的能力办了一回错事,但幸而地位可以失去,一切身外之物都可以失去,唯有淳任余教你的东西是谁都夺不走的。” 她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你要是真觉得有后悔的时候,就应该用他给你的,谁也夺不走的东西,做点让他觉得骄傲的事儿。他都能因为对你的欣赏而容忍你的出身,或许也会因为你做了对的事,对你稍微有一点点谅解吧。” 白矢没回头,心里却忽然猛地一酸,却又澄明了。 自从知道真相以来,魏妘曾经待他的温柔,淳任余的严厉与耐xing,舒跟在他身后乱跑的亲昵与喜欢,都成了日日夜夜折磨他的刀锯。 但若是真的……无法收回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该想想的是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如果还想活着,剩下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就算他不是淳任余的血脉,也算是他最重 分段阅读_第 43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要的弟子,那他拿着这足够他用一辈子的能力,到底该做什么呢。 赵军军营中一直搜查的深夜,白矢的心也渐渐松了下来。 直到各个方向开始搜查的士兵汇合,蔺腹也不得不沉着脸,确定了一件事。 秦璧真的逃走了。 但秦璧逃出去的路上,可不是那么轻松,车马在驱赶下向前线飞奔,车轮在泥地上疯狂溅出泥水,泼的车底下藏身的秦璧满头满脸都是—— 她几乎好几次都吃了一嘴泥,还有道路上时不时有的马粪,她几乎觉得自己没到地方都快把自己恶心死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只感觉双手双腿都要废了,又看不见天色,她只能一路咬牙坚持。直到她渐渐感觉车速降了下来,似乎又有车夫在跟前头的人呼喝着,显然是到了中转或停靠的地点了。 车马停顿之后,她听到车夫与卫兵一个个下车马来,似乎去旁边喝水,只将马车拴好。秦璧一滚,从车下滚出来,看到运粮车后头的驮马,她早就成了个泥人,藏伏在一旁的草丛中。 直到卫兵车夫陆续上马,车队又开始往远处疾奔,她才从草丛中缓缓站起来,辨认了一下太阳的位置。 她现在这个样子,直接回秦国根本不可能笼络到军队,还可能被人告密,死路一条。 要想对付太子旷,晋国的力量不可或缺。先去晋国前线的军营,再想办法从晋国内部经过去找小晋王。 虽然蓝田君不愿求人,但她此时此刻忍不住想起那个私下面对她有些不好意思,总拿眼睛偷偷瞧她的小晋王,更想起了芮城上阳一战时,手撑着地图胆大认真说出奇计的样子。 想了一圈,身边既有权势有还算可信的人物,竟然只有这个认识没多久的小晋王了。 ** 成周附近,河岸斗舰上。 师泷一展袖,闯进船室内,南河坐在舷窗边的矮榻上,正在看军报,无奈叹气道:“师泷,又有什么事。不过是在这儿闲了几日,我发现你都开始没事儿找事儿,不打招呼就端着屁大点事儿到我面前来说。” 师泷老脸也有些挂不住,因为真的是屁大一点儿事。 “臣只是听说,呃,您同意楚王派人送他的姬妾来这船上了?” 南河挑眉:“怎么了?我要是有姬妾我也带上船。” 师泷瞪眼:“您胡说什么呢,明明您也是……什么姬妾什么的。” 南河瞥了他一眼:“你要是再这样说话可就也别做相邦了,让狐笠来干吧。” 师泷:“啊……臣也是看四下无人。而且这些日子,楚王倒是跟您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如今行军一事已经定下了,魏军在晋国边境也不动作,只有等的份,他哪来那么多事要跟你商议。” 南河脸上有些烧,嘴上却自若道:“他xing子乖张难辨,没人陪就会缠别人,我也烦了,这才让让他姬妾过来。” 第131章 权舆 师泷倒是被这话噎住了。 这也没错,小楚王要是有姬妾玩, 肯定就不会找晋王玩了。 但总感觉小楚王夜里寂寞难耐就来找晋王这事儿, 听上去总有点奇怪……虽然说所有人中, 也就晋王对他最和颜悦色, 但…… 师泷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向南河。 南河:“又怎么了?” 师泷刚要张口,又把话憋下去了。 南河皱眉:“怎么了,有事想说就说。” 师泷抬眼,观察了她一眼:“大君,这楚王早年传言与楚国令尹荀君有过些……不清白, 虽说年初荀君病逝后, 他迎了如今的姬妾入宫。但也说不定他……男女不忌……” 南河:“……” 师泷满脸戒备:“男女不忌才可怕, 您可是哪个都逃不脱。” 南河将手里竹简一把扔在师泷身上:“师泷!你好歹是个相邦,能不能脑子里不要整天琢磨这种事儿!” 师泷被砸的跪不住,坐在地上,道:“不是臣乱想, 而是臣在将云台送来的各类文书整理、与您汇报大小事项之后, 也要关心您啊!这也是太后嘱咐的!” 南河:“还搬出阿娘来了!楚王与我,都 分段阅读_第 43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是两国君王,还能怎么着!师泷你脑子里好好想点事儿,要是没得想,就给我把桌子上那些报事的竹简都写牍板回复了!” 师泷就知道自己要挨骂,可他就是没法忍着不说。 南河挥袖作势要打他, 师泷缩了缩,竟然又笑了。 南河觉得自己不但在辛翳面前没了威严,竟然连师泷都不怕她了! 她皱眉:“你还笑?师泷,我发现你现在很没规矩。” 师泷放下袖子,努力想收了收笑容:“臣只是觉得,您跟她很不一样。从她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跟在我旁边,我说什么她都点头。但您真是看我哪儿哪儿都不满意似的,却一直在用我。” 南河:“……所以你想说什么?” 师泷笑了笑,又垂下去,抬眼看向她:“臣只是觉得,这样挺好的。臣只是想,以后——” 南河看着他,师泷却停了嘴,似乎出神了。 南河:“怎么?” 师泷恍惚了一下,突然吃力笑道:“无事。臣确实……最近琐碎事烦扰大君太多了,臣还是顾好自己的本分吧。” 说着,他把南河刚刚扔过来的竹简卷好,递还给她。 南河应了一声:“少琢磨些。真要是对行军的事情有考量,你也不要憋着,及时与我说就是了。更何况,你虽然说跟狐笠针锋相对,但这么久你们不也没少打照面,不好与我说的事情与他说也好。” 师泷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抬手行礼退下了。 南河坐在榻上没有动,窗子开着,外头阳光大好,最热的日子早就过去了,今年的秋老虎倒是有气无力的,天又蓝又远。南河真想把竹简放一旁,就这么躺在这儿晒会儿太阳,忽然一个人影猛地从窗边窜了起来:“嗷!” 南河:“……” 某人抬手,还装老虎:“嗷呜!” 南河:“……从小到大,你吓到我几回过?” 他扁了扁嘴:“真无趣。” 南河把竹简放到一边,笑道:“明明是个小狗,装什么老虎。”她动作十分自然的朝他伸出手,辛翳也从善如流的把身子探进窗内,朝她弯下腰。 南河发现自己喜欢极了他这股粘人劲儿,伸手摸了摸他耳朵,笑道:“让我猜猜,是不是某人偷听了。” 辛翳手撑着窗框,还想把脸往这边凑,道:“也不算偷听。我本来就是要吓你的,结果听见那个烦人的师泷过来了。倒是,不愧是你们晋国的自己人,那天他在议事上与我针锋相对,你却替他圆话。” 南河笑:“毕竟是他是晋国相邦,我身为晋王不向着自己的臣子,岂不是让臣民寒心了。” 辛翳:“你真的没听出来他的意思?” 南河茫然:“什么意思?他不是那种藏着掖着的xing子,就算对朝政有所不满也会直言的。” 辛翳叹气:“行吧。反正这么多年你都没懂我……想让你明白,那真是太难了。” 辛翳撑着胳膊,就想从窗子跨进来,南河连忙道:“你从门儿那里过来就是了,多大的个子,你还能爬进来?” 正说着,他半个身子挤进来,却不料穿撑着窗子的手忽然一软,他竟然这么摔进来。从窗子跌进来也只能摔到南河的身上,她这才吓了一跳,闷哼一声。 扑在她身上的辛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偷偷控制着劲儿,倒是不沉,他扑上来倒是上半身不动了,使劲儿把自己腿也拽进来。 南河被他牢牢压着:“……你是不是故意的。” 辛翳说话的时候,胸口震动:“我没有,我现在真的特别虚弱,手上没劲儿,哎呀,先生我胳膊疼,刚刚被窗框撞到了!” 南河:“你少装!我看你天天生龙活虎的——”她每次想避免辛翳跟她在这艘晋楚双方近臣都在的斗舰上太过亲密,她都要摆出那个理由:“晋王好歹也是男子,你少趴在我身上。” 辛翳已经不要脸了,他现在天天都在想荀南河,有时候看着一团空气,一片衣角,他都能一个人想的出神,有时候双方一起用餐的时候,他觉得南河吃饭的姿势都——迷人极了。她张口咬下一口蒸肉时候的神情,甚至让辛翳觉得自 分段阅读_第 43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己就是那块蒸肉。 被她牙一咬唇一抿,含在嘴里轻嚼。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连看南河在那儿慢条斯理神情愉悦的吃饭,他都老盯着她口唇,觉得自己浑身发烫,一直烫进脑子里。 不过见到荀南河,这样的病症就能缓解一点点。 但就像是中du,他越见她,越觉得随便某些小事儿,都能让他胡思乱想的烫起来。 南河伸出手,抱住他后背,手指有漫不经心的小动作,随便点了点,他觉得yǎng,撑起一点身子来。 南河仿佛早知道他要干什么,伸手想要关住窗子。 辛翳笑眯了眼睛:“先生关窗做什么?” 南河清了清嗓子:“你是想让路过的人瞧见楚王压在晋王身上?” 辛翳笑起来:“听起来就很——刺激。” 南河捏住他的脸:“你这孩子怎么都不学好呢?” 辛翳蹭过来,那张脸都被捏变形了也不在意,道:“名师出高徒嘛——” 南河笑着松开了手。 辛翳抿了抿嘴唇,半垂下眼又去看她:“先生……我想让你亲亲我。” 南河觉得自己耳朵后头有点烧:“什么?你……你说出来干什么?” 辛翳:“我要不说出来,先生就不会主动亲我啊!” 南河:“我……我也不是不会……” 辛翳咬了咬嘴唇,凑得更近一些,压低声音道:“先生——” 南河:“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她说着,捏住他耳朵,咬了咬牙,凑了过去,吮咬了一下他下唇。 第132章 宛丘 她这次十分温柔,竟很符合她平日给人的感受, 也不着急, 只像是亲昵亲近的互动。她甚至微微偏了偏头, 有些可爱的半闭上眼睛, 舌尖朝他很柔软的探过去。 但这温柔只是表象啊。 辛翳被她一撩,立刻心急起来,跟气呼呼似的要朝她咬回去。 以某人内里的强势,自然不肯。她竟然一伸手,猛地把手抓在他颈上,让他收敛几分。辛翳吓了一跳,连忙老实退缩几分, 乖乖的启唇被她亲吻。 她果然满意了, 似乎唇角牵起了几分笑, 像是要嘉奖他的听话似的,又温和又令人脸红心跳的缠在一处。他真的变成她口唇下,被她牙关碎尸万段之前幸福的蒸肉了。 辛翳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想的,但南河能这样主动真是让他几乎溺死, 他说着不敢喘气, 这会子却憋不住似的,他听见自己闷闷哼了两声,越羞耻越似乎停不住。 算了不要脸了。 要脸有什么用,他如今能被她这样揽着细细的亲吻,就是不要脸才挣来的。 只是微微睁开眼,只看到光从窗框招进来, 横竖的斜影落在她脸上,更显得她神态有一股午后虚光似的不真实感。 但南河似乎又不满他不专心,用她那齐整的贝齿稍微咬了咬他。 辛翳连忙回神,老老实实的抱住她。 真是,她爱管东管西,看不惯他做派的xing子,一点都没改。 其实好像也就没多久,但他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想了这么多事情,南河微微撤开唇,眼睛里像是溪底卧着晶亮的卵石,水光潋滟却又有几分努力克制似的看着他。 辛翳竟然笑了起来。 南河觉得很多事情都没有说明白,但又有很多事情已经明了。 晋楚之间不可能达成共识的某些矛盾该怎么办,面对辛翳攻下天下的野心晋国该怎么自处?这些都是说不明白的问题。 但是关于她是不是知道他的心意,对待他的心思该如何回应,似乎什么都不用说都已经明了。 南河觉得自己其实很狡猾,好像什么承诺或确认的话语也没说,但就是默许了,就是也想要去主动了。那层她自己心底总觉得过不去的屏障,终于挡不住她自己的想法了。南河有时候觉得那个梦可能不是假的,但她还记得“梦”里许多细节,实在是觉得没脸承认,只好自我安慰道:“都是因为他主动,她都是半推半就从了。” 不过这会儿,她确实十分的想要亲近他,总觉得以前自己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到他身上去实施了,他一定会吃惊又脸红的瞪大 分段阅读_第 44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眼睛,一副被吓到的模样,而后又小声的过来问,过来试探,过来与她亲近。 南河这样想一想,心里就像是阳光下晒过的被子,像是火炉边烘干的毛毯,温暖,干燥又亲近。就觉得他和她都要变成浑身柔软长毛的小怪物,想要用短短的手紧紧抱住对方,把毛茸茸的自己埋进对方的毛茸茸里。 她以前在山鬼少年与辛翳他们,在她面前哭泣,愤怒,惊惶的时候,她都会意识到,自己是活生生的,他们也是活生生的。 而此刻,她静静躺在这儿,辛翳把脑袋放在她肩膀上,紧紧贴着她呼吸着。 她的感受更明显了。她确确实实活着,存在着,而辛翳也是鲜活的,丰富的,他身上有再有想象力的人也无法幻想出的无数可爱、有趣的小细节,他有时候望着她的时候靠近她的时候向她胡撒娇的时候,她甚至觉得他的头发丝都是带着那些又别扭又讨喜的小情绪。 南河一直觉得自己理智,甚至过分理智。 但如今总是见他,她几乎觉得情绪像是ru白色的温热泉水,一路涨上来。总是在恍惚之中把她的理智淹没过去,在这种场面下,她几乎觉得情绪要涨出来,溢出来—— 辛翳偏过头来,声音都懒懒的黏黏的:“先生我不想走了,你就把我挂在你身上吧……” 南河半闭着眼睛轻笑:“你这么大一只,我怎么拖得动你。” 她话说着,手微微顺着他后背往下几分。 辛翳竟然身子一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许摸。” 南河微微挑眉:“不能摸腰么?” 辛翳手指松开了几分,偏头在她脸旁呼气:“是摸腰么?” 南河:“那你以为?” 辛翳呼呼喘气:“我以为你要摸屁股呢。” 南河笑的手指都缩起来了:“屁股就不能摸。” 辛翳:“我怕先生喜欢的不是我,而是——” 南河实在忍不住了,大笑道:“你是怕心里只有屁股就没有你了是吧!不过说了红痣的事儿,你现在就天天觉得我是光盯着你屁股了是么。” 她笑起来,辛翳撑起胳膊瞧她,南河笑的肩膀都缩起来,虽然还穿着深青色的长袖深衣,却笑的眉眼里都多了几分她不常见的放松活泼。 辛翳看她这样毫无顾忌的大笑,自己也忍不住想笑了。 辛翳虽然笑,但脸上还是挂不住:“怎么了!我这想的也没错。” 南河堪堪忍住了笑,抬袖遮唇,两只眼还笑眯了似的瞧着他,道:“要是我说我就看中了你的色相怎么办?” 辛翳理所当然道:“你不就是看中我色相么?” 南河:“……在你心里我就这么肤浅?” 辛翳:“才不是我肤浅啊,而是你就是这样说的——” 南河:“什么?” 辛翳:“你之前不是说早就肖想我了么,还说我脸长得好看,还说想让我不穿衣裳戴项链给你看!却没说过别的……这不就是眼里只有色相么?” 南河瞪大眼:“你……你是想说我之前待你好,也是为了色相?” 辛翳脸上神情也说不上是不是有点不满,道:“之前都不管,先生这会儿愿意亲我,是因为我长得好呗!” 南河结舌:“我、我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要真这样,你就不伤心么?” 辛翳故作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先生能愿意跟我这样腻在一块,就已经了不得了。再说了,天底下比我好看的男人也没有了,先生从奢入俭难,就算是对我厌弃了,也被我这张脸惯坏了,找不到什么能下嘴的人了。” 辛翳其实并不是真的这么觉得,但有的时候,不安的人就是想反复确认,就是想拿话戳对方,就是想听到对方努力解释,拼命在乎的样子。 他几乎以为南河会不解释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道:“色相倒也是一部分……不过……” 她伸出手捏了捏他耳朵,眼睛瞧着他,神情有几分发呆的笑意,她缓缓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就是很奇妙。你是很……可爱。真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待你才好了,想来想去,只能这样——” 辛翳眉 分段阅读_第 44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毛挑了挑:“怎么样?” 南河伸出了手,扣住他后颈,抬起头来特别用力,就跟憋了一肚子话要跟他证明一下似的,用力亲了他一口。 这一口,都亲出了诡异的声音。 南河脸上都有点挂不住——怎么亲的跟拔罐似的! 辛翳却两眼发晕,捂着心口,忽然一下子软倒,趴在她身上不动了。 南河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辛翳顶着红透的耳朵,虚弱道:“……我死了。” 先生明明是不太会表达的人,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有时候就是内心想了,她也不会说,只是自己默默地想。让这样一个不会说的人,忽然用这种办法表达一下心情,辛翳真的一口气差点都没上来,胸闷心慌—— 她真是有忽然而来的直白,总是让他被突袭的无法招架。 不过南河现在也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了。 要说她自己真面目是无法无天——那倒也不至于。她倒觉得自己平日冷静规矩的样子,也是她一部分。但如今因为总把不住自己该是什么样子,她仿佛失了准头,总害怕自己在该跟他玩闹的时候表现的太无趣让他不开心,也害怕自己在该规矩点该正经的时候表现的像个臭流氓似的吓到了他。 内心仿佛是有个表盘,认真淡定的她自己在表盘一头,调戏主动的她在表盘的另一头。 而指针就在两端之间疯狂摇摆。 南河真的是…… 辛翳喘着气就跟生气似的,南河偏头道:“你怎么了?” 辛翳竟然慌了:“啊、没——我……啊对!我想说魏国传消息来了。”他赶忙把话题换到正事上:“魏国大军没有动作,似乎是因为太子抽调了一部分兵力回大梁,打算bi宫了。而魏王已经有很多日子都没见过外臣,听说魏国把一部分大巫驱逐或处死了。我手里得到的最可靠的信报,是魏王已经——烂了。” 南河猛地起身:“烂了?!你是说像齐桓公那样……死后无人管,尸虫都爬出来那种?” 辛翳扶着窗子坐起来,抱着腿笑道:“那倒还不至于。齐桓公死了六十七天才有人管,魏王大概也就死了六七天吧。” 南河稳下心来:“谁下的手?” 辛翳笑起来:“你是想问真的谁下的手?那自然是谁先回去谁下的手。” 南河这才点了点头:“若是有短短几日就能混进魏国中央的人精的话……是卜牙?” 辛翳笑:“他打小就是最不起眼最让人记不住,但也是谁都能学的像什么人都能演。此事jiāo给他我最放心。现在只要等一等了,虽然不及齐桓公死时有五公子混战,但太子咸池,负黍君与身在齐国的舞阳君,也够境内乱一阵子了。我们怕是不用等几天就可以出手了。” 南河道:“楚军也已经在境内扎营,我已经令乐莜带兵前去协助,如果魏军彻底混乱,就立刻联军往魏国进发。这样晋国境内的近臣也可以安心——” 辛翳:“是。不过事态也不能这么确定,各国的疆域在战争时期,往往都是流动的。所以不开始之前,谁也都不能打包票。” 南河:“那你刚刚进来怎么不跟我说这事儿。” 辛翳笑起来:“先生的xing子,可是说了正事儿就拉不回来,一开始说大事儿,脑子里就一点也都不有趣了。我现在可都摸准了,正事都要憋到最后再说。” 南河:“你……啊对了。我晚上,要……怎么过来?” 辛翳一抿嘴,笑了:“坐车过来就是了。反正等小晋王睡了,我可就要在屋里等你了。” 南河脸上也有点烧起来:“行了吧。我、我主要是一个人太无聊了。” 到了夜里,小晋王倒是称身体不适,早早就睡下了,而一架马车却从军营中驶出,朝斗舰艨艟停播的岸口而去,最大的那艘斗舰放下船舱靠板,寐夫人裹着暗红色的披风带着帏帽,迎着夜风,在女使的搀扶下登上船板。 南河内心真的是微妙复杂极了。 突然自己是上赶着往人案板上凑的鱼肉。再想象一下,辛翳搓着手穿着软薄的单衣一脸猥琐笑容的在屋里等着,她更有一种自己是 分段阅读_第 44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不是脑子有病了的晕眩感。 晚上见不着就见不着啊!干嘛要过来! 白天也见,夜里也见,她是不怕自己厌倦了他么?就算是婚后的男人,也会在回家之前在车里玩会儿手机给自己一点空间,她难道不该自己留一点抽根中年男人忧郁烟的时间么? 虽然这样想着,但藤与森两个人就跟侍儿扶起娇无力似的左右搀扶着,她也只能被端着往甲板上走。正走到甲板上船室旁的回廊上时,前头引路的景斯刚要领她上楼,就忽然看着船室的门被推开,一个人冲出来,扑在船沿上,对着河面一阵干呕—— 南河一惊,刚想问是谁,就看着那人一甩袖子,喊道:“拿水!给我拿水!” 还喝醉了啊。 谁家近臣这么荒唐。不论是晋国还是楚国的,感觉她都有资格管上一管。 刚想着,那人顶着一张醉红的脸转过头来,扒着船沿的栏杆,站都站不稳—— 是师泷。 那她现在还真不好管。 明天训他几句好了。 却没料到师泷好像还不算太醉,转过头来,看着一身装扮,就明白了。他冷笑道:“哟这不是——” 他话音还未落,忽然一阵夜风吹来,吹开了南河脸上的帏帽的罩纱,她自己还没觉得有什么的,忽然看到师泷望着她,陡然呆住了,而后在灯火黯淡的甲板上,沉默的瞪大了眼睛。 第133章 东门之枌 ** 南河伸手拢了一下帏帽的罩纱,正打算随着景斯从他身边走过去, 师泷却忽然开口道:“荀君?!” 南河一僵, 这才想起来师泷是几年前见过她的。 他竟然一把伸出手来,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醉酒, 如此大胆,竟道:“荀南河——你怎么在这里!” 景斯忽然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他道:“师相唐突了,对待楚国夫人还是莫要失礼。” 师泷却醉红着脸,盯紧南河的帏帽,拦着路反问道:“夫人?这就是那位姬妾?” 景斯知道身后的人就是荀南河,:又看到师泷认出了这张脸, 为了避事, 语气也重了几分:“是。师相在这儿拦着路是什么意思, 晋楚公卿君王都在这艘船上,您若是行事不妥,就让晋楚之间都变得很难办了。” 师泷一时间觉得自己是看错了,但那一眼太真实, 连她伸出手去一边看着远方, 一边动作很自如的拈住罩纱的模样,看起来又很温和却又有点漠不关心的冷淡态度,既让他觉得熟悉,更让他觉得回忆起当初咬牙切齿的心态。 但那个带着帏帽的姬妾什么也没说,甚至还裹紧了披风,一副不愿意在甲板上多待的样子。师泷虽然有些醉了, 但也没到了荒唐的地步,他往后退了半步,让开了路,拱了拱手道:“是某失礼了。某不过是醉了,还请谅解。” 说着,他倚在栏杆上,让出道路。景斯稍一行礼,引着南河朝前走去。 师泷站在那里,却没讲目光挪开,一直目送着那位楚王姬妾离开。 而她也并没有再回头,一路提着衣裙登上了台阶。 只是师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他总觉得她走路的姿势,看起来并不是十分有女子的窈窕娉婷,一身深衣也穿的衣摆轻摇有几分悠然君子之气。 师泷在楼下呆了许久,侍人在一旁呼唤他也没回过神来。 他会看错么?但最好是看错了—— 如果没有看错,那这件事就值得细想了。 若是荀君年初真的因病去世,那楚王找了个样貌一模一样的姬妾,虽然心思有些让人不齿,倒也是没法说他私德有问题—— 但若是……荀君并没有病逝…… 这个问题往下细想,可就…… 师泷听到声音,往船舱二层看去,似乎看到了楚国那位方脸高个说话细声细气的新令尹原箴。那位令尹似乎也是有些事要与楚王去汇报,往楚王住处去的时候,与那寐夫人打了个照面。 在甲板上虽然隐隐有些看不清楚,却也能见到原箴停住脚步,低下头,似乎在跟那寐夫人行礼说话。寐夫人也低声回了他几句,声音也不算娇柔,反而有几分雌雄难辨的清冷玉响,而后几 分段阅读_第 44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人一同进入了楚王的住处。 师泷心底竟然觉得某个想法如白布上的墨汁一样迅速扩张起来。 原箴可是令尹,会跟一个姬妾行礼么?而且如果这个姬妾是楚王找来的长得像荀君的女人,原箴这种楚宫出身的人,应该也算是荀君的学生,难道不会对此感觉愤怒,甚至鄙夷么饿? 那他还对这姬妾行礼,是不是也说明…… 师泷越想越总觉得,虽然他几乎没什么证据,但这种想法就跟中du似的在他脑袋里蔓延。 南河走进船室,摘下帏帽来,松了口气。 船室内竟然一打眼没看见人,只看到绘着蟾蜍与星月的屏风被撑开在低矮宽敞的床榻边,防蚊虫的深红纱帐半垂着,屋内有点很诡异的香味,还有灯烛似乎在屏风后头闪耀着。 南河不明所以,跟着她进屋的原箴却敏锐的很,一下子就感觉到氛围的暧昧——显然这不是他该来的时候。可手里收到的消息实在是重要又烫手,他想走也走不了。 南河先开口:“无光?” 辛翳的声音很懒很微妙的从屏风后传来:“先生过来就是了——” 原箴真的是头皮都要发麻了,偏偏先生又开始榆木脑袋了,竟然还没明白大君什么意思,还想开口说什么。 原箴真的是命也不想要了,猛的高声道:“大君!臣有军信要报!” 屏风里头一下子传来噼里啪啦东西掉地的声音,好像辛翳也手忙脚乱的滚下床,急道:“你大半夜突然跑过来干嘛!你就不能懂点事儿!” 原箴硬着头皮道:“臣也是手头的消息紧要,不得不报,刚刚来的时候在门口与先生打了个照面,就同先生一同进来了。” 辛翳在里面慌的似乎又一脚踢在了床角上,痛的直哼,一边不知道还在干什么。 南河担心他,也没多想,道:”怎么了?你是撞到哪儿了?” 辛翳急道:“先生不用管我,你先看,先跟原箴一块儿坐下就是,我我我这就好,我——衣服刚刚不小心被划破了。” 南河便也不好绕到屏风后,她神态很自若的引着原箴到一旁坐着去了。 原箴瞪着眼睛看着南河:……先生都没往这方面想?还是如此镇定自若经历大风大浪了。 南河问道:“是何事?” 原箴自打知道先生回来了,有时候在朝堂军营内外做事,都总觉得有了点底气。不知道辛翳会不会也这样觉得,好像是自己如果不小心忘了什么,做错了什么,都会有先生跟在后头替他们注意着提醒着。 她在身边,不论是辛翳也罢,其他的山鬼少年也罢,就敢不回头的大步往前走去。 荀君病逝后,楚国境内看起来只混乱了一小阵子,但不论是辛翳还是朝堂上其他人,似乎都在内心发慌。而她回来,就算只有夜里,就算她早就不是令尹了,但原箴忽然有些放松下来,明白了有“主心骨”在到底是什么感觉。 原箴道:“是商君先提前归来了,但此次归来似乎是为了和大君商议汇报,不一定会久留。一个多时辰前才刚刚到军营中。不过商君此次归来,也带来了关于齐国境内的消息,因事情重大,所以没打算通过传信兵,而是他亲自送来了。” 南河:“什么消息?” 正说着,辛翳臊眉搭眼的从屏风后头光脚走出来,跟应急似的裹了件黑袍子,衣领都快贴到下巴上了,他抱着胳膊,腰带才刚穿好,咳了咳走出来,道:“对,什么消息——” 原箴作为令尹,自己都觉得没脸。 辛翳挤到荀南河身边坐,肩膀还跟她靠在一处。荀南河还歪头看他,辛翳竟然还挺会装,压低声音道:“先生看我做什么,听原箴说。“ 原箴清了清嗓子,道:”是齐国境内的消息,先生也知道,齐国在各国的探子多,宫内对探子也很防范,这消息似乎已经晚了。是舞阳君……有了身孕。而庆氏似乎因年轻小辈不小心伤了太子,齐王震怒,庆氏似乎有几人已经入狱。” 这听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南河与辛翳却神情震动,半晌没能说得出话来。 这几条消息,所代表 分段阅读_第 44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背后的动作,意义太深了。 听起来,年近四十岁的舞阳君嫁给刚刚加冠的齐太子,又这么快有了身孕,好似是很荒唐可笑的事情。但这却说明,舞阳君的计划埋的有多深,野心有多大,她不是帮魏国掏空齐国再打算还魏,也不是到了齐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帮齐国打魏国。 她是因为知道自己在魏国作为公主再有权力也不可能为王,所以就打算通过婚姻与生育先寄生再侵吞然后成为齐国理所应当无法质疑的掌权者。 庆氏在齐国掌权数年,架空齐王室的权力,齐王室虽然不能说完全无权,却处处受限,但齐王室自己没法破局,如果舞阳君带着大批军队名臣嫁入齐国,那就是给齐王室加了不少筹码,齐王室就可以借着舞阳君的势力打击庆氏,收回权力。 而当权力收回到齐王室手中,那如果……就算是如果……齐王与齐太子出事,舞阳君又在齐国掌有大批军队,杀死其他公子,拥立腹中孩子为王,让她自己生下的幼子即位,她就可以身为太后垂帘听政,掌握齐国大权多年—— 以她浸yin宫廷多年的阅历和手段,或许并不难。 那她如果成功,这跟成了齐王又有什么区别。 再加上齐国还有染指侵吞魏国的意图,那齐国再吞下魏国,舞阳君怕就是——中原霸主了! 这个女人哪里是命运不受主宰,不得不外嫁齐国的大龄公主。她简直就是野心勃勃,胆大心细的一代雄主! 辛翳显然也猜到了这方面,但他却不知道玩家的事情,不了解南河此刻的惊愕。 她一开始觉得武则天就是舞阳君,这个代号有些言过其实了,武则天在玩家会面的时候,也表现的有几分少女似的天真,虽然关注这位公主,却从来没想这么深过! 齐国如今的宫廷朝堂上到底是怎样的风云,她无从知晓,但齐国如果真的也有玩家,也身处高位,到底会是那位年少且与舞阳君成婚的齐太子,还是可能会是齐国掌权的庆氏中人? 如果齐国也有玩家的话,会不会也继续见招拆招,舞阳君的计划会不会再生变故? 单是想象,这短短消息背后齐国的刀光剑影已经让她觉得脊背发凉了。 秦国境内秦王安危不明,蓝田君被俘,而太子旷却暂时和赵国休战仿佛有什么暗地的jiāo易。 魏国境内,老魏王死了无人收尸,负黍君战败窜逃却掌控了魏国宫廷,太子咸池正在带兵bi宫的路上。 而齐国也王权与庆氏纷争白热化,随着舞阳君肚子里这个孩子的长大,不知道还有多少暗处的腥风血雨…… 天下各处,似乎都到了混乱死斗的阶段,这一切都是为了权力。 为什么之前数年虽然各国有纷争,却没有发展到这样遍地放烟花的激化程度。 如今变成这样,是不是也跟玩家的会面有关? 是他们这七条被放进池子里的鱼拼命甩尾搅动了这一池秋水? 还是说暗流涌动无法避免,他们也不过是被水流卷携的可怜小鱼罢了? 辛翳呼了口气,半晌道:“你不是说商牟回来了么,让他别歇息了,过来议事。我们尽快对魏国出兵。” 第134章 衡门 商牟看向她道:“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我这连夜被招, 看来是有急事了。” 舒站在帐下, 满身疲惫还没来得及脱下皮甲, 他们到达军营并没有多久, 因为商牟身为将军,钟仑作为大将还需要向他报告,要忙的事情总是很多的,舒作为他手底下的军候,自然也要跟着他跑前跑后。 好不容易在大帐下刚刚忙完,商牟还没抬头说让她去歇会儿,那头就有人来报, 说辛翳连夜有事儿要急着召见。 商牟当时就在传话的卫兵前面大骂出口, 剔除掉层次丰富的脏话之后, 主要内容就是:“他辛无光可以在船上享福,有本事就让他下来跟老子说话!老子累的跟条死狗一样凭什么还要跑去找他!他是他妈的没长腿么!” 舒跟小楚王虽然是同一代人,但辛翳当小楚王的时候,她还在玩泥巴呢, 再加上晋楚之前也有些矛盾, 从小就没少听过小楚王 分段阅读_第 44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凶恶暴躁,妖颜鬼心,就差说他生啖人肉了。再加上随着小楚王长大,威名与传言更盛—— 她就总觉得商牟真要敢在辛翳面前这样“老子”“他妈”的,总觉得他不是人头不保,就是会被鸡飞蛋打进宫当官。 不过……事情也不能这么想。 她一开始还觉得商牟也很可怖, 一言不合她就可能被砍了脑袋的那种。但实际相处了这么久,似乎也不是这样。 商牟道:“那我就一个人去了?你早点歇下吧。” 他话是这么说,却眼睛瞧着舒,一副“你要是想去的话现在求我也来得及”的模样。 舒似乎懂了,却又似乎装不懂似的,道:“行。那臣就先去歇下。连夜召见,必定与咱们之前递上去的消息有关。” 商牟点了点头,掀开帐帘走出去,舒才刚松了口气,他又走回来,把头发乱糟糟的脑袋伸进来:“你真的不去?你是不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是瞧不上我的举荐?我好歹在军中也是一把手的人物,他身边又缺大将,只要我推荐了你你以后在楚国——” 舒笑了笑:“我知道。可我真的……不想要去。” 商牟眼神露出了一种很深的惋惜,舒甚至觉得那算得上是失望。 商牟:“你不该退缩。不只是当兵打仗,你还年轻,遇到机会就该抓住。家国的事情你如此介意,回头可能会发现没人在乎你的立场,只会在乎你的地位。” 这话说的很诚恳,舒听起来也有点感动——但就是俩人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啊! 舒僵硬着一张脸,勉强道:“不。如果被举荐,我就要独自带兵面对更多险境,对更多的人命负责,而我现在真的认为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 商牟叹气:“你总是很会说话。好吧,那便这样吧。你去跟大营里的商议,要些水来擦洗总是做得到的,好好歇歇,你明天来找我之前,我不让别人去找你。” 舒压住心底的不安,点了点头:“好。” 商牟走了之后,舒也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大营。军营中是不是能听到晋语,她都觉得有几分恍惚,而且还有不少晋国的士兵列队巡逻走过去。因语言不通,倒是jiāo流并不太多,但彼此照面倒也像是生活在一起很久了,并没有什么敌意。 她虽然困得都要打摆子了,但还是惦记着想要去找狐逑。 她绕过刚刚安排下来的自己的营帐,去军队仓储后备的营帐区域,却没想到问了一圈,所有人都说有些日子没见过狐逑了,还有人说他被调走了,但被调到哪里却也不知道,只说可能还会再回来。 舒也有些懵了。 难道是因为晋楚联军,他也回家了么? 如今晋楚有这样的蜜月期,她是不是也该回家?而她如果回去,会不会让暄感觉到……为难?可商牟如果见到了小晋王,是不是她也不可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商牟会见到么? 会不会…… 她一边想着,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家——她多久没有家的感觉了,不论走到哪里都是睡觉的地方罢了。 可如果是睡觉的地方,不论是马背上丛林里或营帐下,实际都没什么差别吧…… 舒掀开帐帘,借着外头的火光,摸索着身上的火石,想要点亮营帐下挂着的油灯,或许是她实在太困了,今日比平时要来的迟钝,站在帐内yin影里的那个人动了一动,她才意识到! 若是在平时,她怕是刚刚掀开帐帘就能意识到! 有谁会躲在这里?! 舒手一抖,灯被点亮,她也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拔出随身的佩刀来。 她刀尖才笔直的伸出去,半边刀面耀着灯光,竟反shè出一片黄光,照亮了小半营帐,舒就算前一秒疲惫的眼睛都快合上了,此刻却仍然猛地激出浑身的紧绷。 然而当她看到账中深处的那个人时,她几乎觉得自己是做梦,梦到自己回到小时候。她跟着白矢哥哥跑,白矢哥哥却不回头,只有白矢哥哥身后沉默瘦高也年长许多的“伴读”将她抱起来,放到一边去,摸摸她头道:“你去一边玩。” 之 分段阅读_第 44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后当白矢入了军营离她越来越远了,这位“伴读”却留在了宫中,时不时沉默的站在君父身边。说不亲近,但感觉却并不危险,甚至说他好像会像君父一样一直保护她;说是亲近,但其实也没有说过太多话,最多见他与阿母汇报时,对她也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但这会儿见到帐内一身黑衣皮甲,压着刀站着的宫之茕,她却觉得有点晕眩。 宫之茕神情似乎也很触动,但他毕竟不是那样的xing子,眼睛闪了闪,唇角牵了牵,嗓子微哑道:“臣是来带太子回家的。” 他想努力笑了笑,最后还是松开了压刀的手,朝她伸去。 舒前一秒还在想,她到底该不该回家,或许她既不去楚国也不去晋国才是最好的,或许哪里都不需要她。 但当这一刻她看到宫之茕,就算他依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却注意到了他眼角微微一点泛红。 舒松开手,竟吸了口气,手指发抖,半晌才将刀收回鞘中,看着他,想要保持冷静的样子走过去,想要说一些她之前想过的话。但脚步才迈出去两步,她忽然有些崩溃,什么也没想的扑过去,一下子撞进宫之茕怀里。 宫之茕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肩膀,半晌道:“太子,瘦了许多。看起来很不一样。” 舒以为自己早就可以不再哭了,可是当宫之茕开口后,她再也忍不住眼泪,竟然跟个孩子似的,抓着宫之茕的后背,嚎啕哭出了声。 宫之茕是看着她长大的,也背负着承诺,看到舒这样大哭,他自己都感觉铁石心肠掉进了热水里,一时间说不上来的烫:“太子、舒……在外面受委屈了。” 舒哽咽道:“不、不是委屈——我说不上来呜呜呜,我不委屈,我也不难受,我……我就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这么淌出来了。” 宫之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后脑,道:“是想回家吧。” 舒哭的更上气不接下气了:“是!我是想要回家的——我……我确实是想要回家……” 宫之茕用披风裹住她:“大君让我来接你,如果身份暴露,你留在这里就太危险了。她……也很想你,很多人都很想你,你有什么要拿的东西么?没有我们就走吧。” 舒仰起头来,脸上哭的乱七八糟,却也露出一点慌张:“这就走?” 宫之茕低头看她:“你还有要做的事么?或者说又要拿的行囊?” 舒抿了抿嘴唇:“……没有。” 宫之茕展露半分温和的笑意:“那我们回家吧。” 斗舰上。 辛翳手撑着屏风,堵着南河,不让她从屏风后头出来。 辛翳:“你别出来,你坐后头听啊。别让他见着你。” 南河微微瞪眼:“原箴与范季菩都知道我回来了,商牟怎么就不能知道?而且一会儿议事的时候,他们几人都在,这岂不是就会变得很奇怪!” 辛翳就是满脸不愿意,也就这会儿原箴暂时出去拿文书,给了他胡搅蛮缠的时间。 辛翳身子拧着,跟浑身长了痱子又没手挠似的乱扭,他似乎还以为自己扭几扭就能让她迷得什么都同意,道:“别啊。他之前不总来找你,他又不是山鬼,找你有什么好说的啊——” 南河:“……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揣测别人!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似的对自己先生怀着龌龊的心思!而且那时候我们聊得都是正事儿,或者是聊跟你有关的事儿。你自己不也曾经跟商牟有段时间话挺多的么?难道我也要胡想?” 辛翳神情像是被塞了一嘴花椒,辣的眼睛都睁大了:“你——我——他!我跟他!你疯了吧!他那样——” 南河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辛翳这时候才觉得自己被她耍了。 辛翳:“反正,我一直就觉得商牟跟我们不一样,他不是自己人——” 南河挑了挑眉毛:“是,是自己人,我可给你留过面子了,刚刚我和原箴进屋里的时候,你在屏风后头干什么?我心里猜到了还是故意不做神情,省的让原箴乱猜。那你倒说说,你裹这身黑衣之前穿了什么?” 第135章 东门之池 辛翳狡辩道: 分段阅读_第 44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我没有,我就是以为要睡了——” 南河:“我不信, 让我看一眼!” 辛翳慌了:“看一眼什么?!” 南河竟然朝他伸手, 试图扒衣服求证, 辛翳想要躲, 差点跌坐回床上,抬胳膊捂着领口躲她,道:“你怎么能忽然动手!荀南河你是不是又喝了酒!” 南河可真是人面兽心,手上这样动作,嘴上却都是冠冕堂皇的说辞:“跟喝酒有什么关系,我是觉得你不能学会了撒谎。满嘴谎话的小孩儿最要不得!” 辛翳真让她说话的本事气得要蹦上房梁:“撒谎?还小孩儿——荀南河你!” 南河舌战群儒的本事再次凸显:“那你就老实jiāo代。反正若不是原箴突然来,我是不是也应该看到的。既然是我本该看到的, 这会儿看一下也没什么。” 辛翳竟然让她说的哑口无言:“我——可是……” 他犹豫纠结时, 南河神情淡定, 手速却极快的,拽住辛翳的黑衣领子一扒,在某人震惊的神情下,他也露出了一大片胸口, 还有里头那件单薄的素纱小衣, 以及颈上的项链—— 倒是换了颜色,是海贝的内壳雕刻的碎片穿成的,中间有颗蓝色的闪着暗光的石头珠子,还有一些小的水晶与珍珠坠子垂下来。 那颗蜻蜓眼的珠子也没摘,戴在一块儿,蓝绿色的颜色更相称了。 南河:“……” 他当自己是人鱼公主么? 他要真是赤luo着上身并着腿带着沿海纪念品店似的项链, 满脖子海螺贝壳珍珠的妖娆的坐在海边,她就要变成没心没肺的王子了。 南河拽开他衣服,也愣了愣,默不作声的抬手给他合上了衣领。 辛翳虽然刚刚还在抗拒,耳朵也红了,看着南河不做评价的就要合上他衣领,他却不满了,反挣开了她的手,把衣领往下拽了拽,也不知道是要露出项链还是胸口,挺了挺身子,道:“怎么样?” 南河:“……项链应该很贵吧。” 辛翳瞪眼,把衣领又往下扯了扯,不断对她使眼神:“项链算什么。” 南河:“哦。你不是出来打仗的么,我记得你以前每次出去带兵都是轻装简行的,这次怎么倒用上了楚王的派头,带了这么多衣裳首饰。”而且南河作为寐夫人,甚至连敷粉妆容都没有,发髻尾端甚至都只绑了红绳带了根素玉簪。 楚王站在夫人身边,倒是花枝招展的了。 也不知道是谁要勾引谁,谁要讨谁欢心。 辛翳听南河说衣裳首饰的事儿,他自然不能说自打知道对头晋王就是自己先生了,就与景斯说过自己可能要在这里常住一段时间,景斯自然派人多拿来些行李。 辛翳:“我也不知道。都是景斯收拾的。哎——你能不能别老岔开话题。荀南河你是不是故意的?” 南河:“我不是……”故意要岔开话题。 而是她确实脑袋里懵了一下,心里暗骂一声,想了一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总不能说:里头那件纱衣你还打算穿么? 她更不能问:你是打算半luo还是全luo? 她也说不出:胸不错,肉不错,表情更不错。 这都说出来,她是不是又要往衣冠禽兽的方向多迈进一步了。 她只能说:“嗯。好看。” 辛翳一脸怀疑,总觉得她说的不诚心,好像他的功夫都白使了,不但有点伤心,甚至还要有点恼羞成怒了。 南河抬起眼来,伸手捏住他衣领,收拢着道:“真的。各种方面来说,嗯……都还挺好看的。” 说着,她就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似乎是原箴与商牟到了。 眼见着辛翳还不信,拧着身子就要再跟她说,南河连忙隔着衣领抚了他项链一下,道:“下次有时间,没人打扰的时候,我再仔细看。真的,我觉得挺好看的。不过就是……没看仔细。” 辛翳倒是也好哄的,被她抚了项链和胸口一下,也伸手按住她手背,总觉得“仔细”这字儿代表许多,他倒是一咧嘴笑了:“我信你一回。” 南河想了一下“仔细看”,竟也觉得被想象吓得心惊肉跳又兴奋,她压住了情绪,道:“快 分段阅读_第 44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些出去吧。商牟我也总是要见的,你明知道拦不住的,何必多此一举。” 正说着,原箴已经在门外道:“大君,商君来了。” 辛翳在屏风后道:“进来吧。”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人堵着南河,手撑在屏风上还是压根没撤开,道:“你亲我一口我才出去,否则我就不见他们。” 原箴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进来,他就刚刚就觉得大君与先生之间有微妙的气氛流动,这才找由头避一会儿。 但他也害怕自己回来碰见了什么。 而且先生xing格毕竟还是老实,辛翳虽然不跟他们玩,也不跟他们聊某些话题,但就看他平日里做事那副惊世骇俗、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原箴总觉得先生太淳朴太单纯,怕是会被他欺负的厉害。 但先生怕还是宠他,或许还是会原谅他…… 想着上次先生脖子上深深的牙印,先生竟然还一直替他说话。 怕是以先生的xing格,会被这个混蛋小子吃的死死的吧…… 他就怕自己进去撞见辛翳欺负先生,不管也不行,但要是管了,先生怕是还要维护辛翳。真是要气死他们这群看不下去的徒弟们。 他推开门,倒是船室内没撞见什么场面。 干脆连辛翳都不在。 原箴:“……”不会俩人在屏风后头干些什么吧,他到底该不该出声喊。 这时候商牟也进来了,商牟倒是一身不爽上船来的。他最近没有过的好的事儿,去攻打宋国发现被齐国抄底了,想要举荐舒却被人家婉言拒绝了,然后辛翳还跟使唤人似的让他跑到船上来—— 跑上来了,辛翳却不在了。 商牟进了船室,扫视一圈,就怪没好气的喊了一句:“辛无光!你也不看看这都是几时了!你让我来了我就来了,你人呢!” 南河还在屏风后头跟辛翳大眼瞪小眼。 辛翳比口型道:“你快点——” 南河一咬牙,倒是也没犹豫,拽了他项链一下,让他低了点头,凑上去很快的亲了他一下。 辛翳还没来得及回味就结束了,他一脸不满,还想再说话,南河就听到了商牟不耐烦的声音。她推了他一下,辛翳一个趔趄就被从屏风后推出来。 商牟一脸“你他妈在干嘛”的表情。 原箴却已经门儿清了,眼观鼻鼻观心的默默走过去,坐在桌案对面给商牟让了个位置。 商牟坐过去,他是一打眼就瞥见了辛翳戴在脖子上半露不露的大项链,他惯常瞧不惯辛翳骄奢yin逸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辛翳瞧见他胡子拉碴头发乱如草,裤脚还沾泥的样子,倒是露出几分胜利似的嘲笑,对他貌似心情很好的咧了咧嘴。 这俩人的针锋相对倒是一直没变。 商牟道:“你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辛翳微微一笑,一副故意气他的模样:“歇一歇。毕竟都这么晚了。” 原箴连忙打圆场道:“不让寐夫人也出来么?” 商牟转过头来,看向原箴,又瞪向辛翳:“……夫人?!” 辛翳笑:“是。你不知道?我迎人入宫了?” 商牟神情已经不只是吃惊了,他几乎是在瞪眼之后有了极深的愤怒,原箴几乎以为他要把桌案上的铜爵拿起来朝辛翳扔去了,但他紧紧握拳之后,竟然冷笑一声:“辛无光,你怕是忘了在去年前年的时候,你私底下来找我,到底是与我商议过什么,说过些什么了?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辛翳这才猛地想起来,关于他爱慕先生的有些事情,他从来没跟山鬼说过,只跟商牟议论过。 明明他们二人关系极差,却在这件事上,还真的能坐下来谈一谈…… 可是现在想来,俩人很蠢,都很懵,商牟也就光给他瞎出主意了!但商牟确实是最知道他心思的人—— 这会儿商牟听说他迎娶了夫人,自然愤怒至极。 辛翳不怕他愤怒,就怕他情绪一激动,说出什么他们以前讨论过的蠢话来! 商牟果然面上跟荀南河不亲近,但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向着她,气笑道:“幸好先生不在了,我他妈还给你出主意,出个屁!就你这种德行,你跟你爹不 分段阅读_第 44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也差不多。他不也是爱着玩着都分得挺开的么——” 辛翳急了:你别说了啊!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都已经得手了,就不要把那些丢人的旧账都翻出来了! 还是原箴有眼力劲,连忙道:“夫人,快出来吧!” 南河:“……” 她真是硬着头皮,半垂着脑袋,从屏风后走出来,头都有几分不敢抬似的,往桌案走过去,跪坐在辛翳旁边的软垫上。 原箴也不说话,辛翳也憋着不说话。 她半低着头也看不清脸,商牟一脸不明所以:所以这俩人是觉得他不会跟女人动手,就把这个夫人推到前头来了!而且她不是夫人么,为什么要坐在正座上! 南河真的是……恨不得自己藏得好好地,在一旁当个给他们端茶倒水的花瓶,也不想被这样拉出来展览—— 你看先生扎女人发髻还长出了胸! 这样来自他人的震惊她已经承受了一波又一波了……然而她自己的身份就跟谜团似的,但不停地有人在震惊:你居然是荀南河! 南河还是艰难的抬起了脸,把目光看向了商牟。 她亲眼看到商牟的表情从愤怒嘲讽,一下子呆滞,然后傻掉了。 他长这么大还很少露出这么傻的表情,连南河都看的有些想笑了。 商牟竟然又去看了看辛翳,又去看了看原箴,又看了一眼荀南河,半晌没说话,就在南河刚要开口的时候,商牟忽然拿起铜爵,将里头的水一把泼在了自己的头脸上。 南河:“哎——” 商牟骂了一句精简又万能的脏话。 然后拍了拍自己脸上的水,用更大的声音,像是反复确认自己的某项繁衍功能是否完整一般连着大喊了几声那个脏字。 南河看他那样,竟然都觉得有些可怜了,她忍不住跪直身子,拿起桌案上的软巾递给他:“你……先擦擦脸。” 商牟看着软巾又看了看她,都有些不敢伸手去接。 水都顺着他下巴滴下来,他也没擦,而是半晌道:“先生……你这个胸,是垫出来的还是……?” 辛翳拿起桌案上另一杯水,狠狠泼在他脸上:“你丫说话注意一点!” 商牟都没顾得上跟他计较,伸手在脸上薅了一把,眼睛还没离开荀南河:“先生……妈的,先生,我以前老觉得辛无光是混账变态脑子不好使,我错了……我感觉您现在这样,挺……挺……” 他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夸她很美,似乎为了尊重先生旧日的气概,强行憋出话道:“还挺娘的。” 第136章 东门之杨 南河:“……” 商牟:“不是、我——不是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儿!先生——可又不太像先生。” 原箴眼看着商牟不知道要说出什么傻话来,连忙解释事情原委。 他这一通解释, 商牟才明白, 荀南河是真的死了, 眼前的寐夫人确实是女子。 商牟:“……也就是说先生本来是个男的, 但现在先生变成了年纪更小相貌相似的女人。那为了什么?就为了他?” 他说着毫不客气的指向辛翳。 辛翳说:“就是为了我怎么了?!” 商牟轻嗤一声:“不可能,先生不是这样的xing子。”倒也不是说荀南河对辛翳漠不关心,但确实在荀南河病逝之前,她可都没有注意到辛翳心意的样子。 商牟当时替辛翳出过不少办法,那时候看来,荀南河这个人心里只有正事儿大事儿,磊落的毫无暗处, 辛翳怕是暗恋到三十岁都暖不化这块石头。 却没想到……一转眼先生变成了女人。 这真是便宜了辛翳。 他心里不知道要怎么乐开花了。 南河道:“也不能这么说, 总之这也算是天命所归才回来。现在又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南河说的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其他的弟子。 但商牟可是早就知道辛翳的心思,又自以为自己了解南河的xing子,以为她这个“自处”说的怕是辛翳要sāo扰她了。 果不其然,每个人都觉得辛翳是个趁虚而入的混账—— 商牟:“没什么不能自处的, 您搬出宫 分段阅读_第 45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来, 回自己府上住!这都好好地。” 辛翳瞪眼:他就说过不能让商牟回来!商牟这个脾气一回来就是不给他留后路,离间他和先生的! 南河连忙道:“说是来议事的,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快说正事。” 商牟在震惊之后,更多的是恍惚。 他跟辛翳xing格不一样。辛翳身边经历太多死亡,他又珍视先生, 先生死后他必定会有些崩溃。他一样经历太多的惨案与死亡,但他没有什么在意的人和事,就算是叫荀南河一声先生,也受过他不少帮助,可当荀南河病逝的消息传来,他呆愣之后,就在一瞬间接受了。 虽然接受了,但因为他一直在外打仗,从来没直面过荀南河已死这件事,所以也接受的理所应当。 所以当他看到荀南河依旧坐在这里,和他们面对军报,一边讨论一边点头,他只感觉什么都没变。 南河一边与他们商议对魏国齐国的作战,一面脑袋里还在想别的事情。 这会儿商牟要是不在,舒一定该是独处一个人,那宫之茕应该已经找到她了吧。 军务商议到天都快亮了,四个人面对着作战的计划目光炯炯。散了会之后,商牟还是一脸没反应过来的发懵,却也被原箴拽走了,辛翳看南河困得不行,倒也是没再缠着她,还装模作样的给她铺了铺床,让她睡下了。 辛翳自己都困得打哈欠了,还想装贤妻:“要不我给先生打着扇子?” 南河:“……你睡吧你!” 辛翳:“那、那我能不能也睡在床上——” 南河:……你本来不就是这么计划的么? 而且只有一张床榻,而且亲都亲了。 南河只能艰难的点了点头,他屁颠屁颠的挤上来,南河犹豫着要怎么跟他约法三章,还没来得及说,就看着他瘫在一旁,已经闭眼,呼吸都缓下去,转眼都睡着了。 南河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都已经露出蛋壳青来,也只好叹了口气,躺倒下去。只是这小子手长脚长,还睡成了大字型,挤得她只能缩了缩脚往里靠了靠,侧躺在了他旁边。 只可惜她没看到闭着眼睛的辛翳,唇角慢慢勾起来了。 天渐渐从蛋壳青,翻成鱼肚的黄白,那颗红的流油的太阳缓缓在天边升上来了。舒裹着披风睡在船篷里,河面上的水雾渐稀,船与雾水被晨光染的暖黄,她却觉得脸上都有一层薄薄露水。 勉强睡得几个时辰很不舒服,舒动了动身子醒过来,睁开眼,看到宫之茕的背影在船头称篙,她安心的再次闭上眼睛,挪了个位置。这懒觉也没睡深,她看到了宫之茕放轻脚步走过来,似乎点起了船中的炭盆,她稍微感觉到了一点暖和,也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哑着嗓子道:“我们到哪儿了?” 宫之茕一愣,轻声道:“你醒了?我们已经到地方了。在这里稍一等,大君——南姬想要见您一面。然后送你回去。” 舒稍稍清醒了几分:“回去?回哪里?” 宫之茕道:“回家。” 他说着,似乎远处听到了什么声音,走到船头去。舒跟着站起来,她腿脚发软,扶着船篷,才发现他们将船停在一处浅石滩上。 远处似乎响起一点划水声,渐渐的一艘小船也从水雾中露出身影,越靠越近。 舒心头忽然收紧了,她手扶在船篷上,眺望着。 很快的,船头有一人的身影也显露出来。 那人似乎裹着深青色的披风,人影削瘦,似乎也在看到她的同时,身子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也想将她看的更清楚。 船近了,一张熟悉的脸,静静地望着她,眼神却有些激动。 撑船的是宫之省,真是兄弟近卫带着双胞胎姐妹相会,两艘船上都是相似脸。船靠近过来,船头轻轻撞在一起,宫之省撑了一把船篙,扶着南河跨到另一艘船上。 南河站在船头望着她。 舒明显是吃过苦,不单是模样清瘦,手上脸上多了一些细小的旧疤,眼神都有了不少的变化。 她一时间心头无数感慨,想想晋国,想想她在外的流落,想想淳任余被杀当天就分开的他们俩,想想这数月 分段阅读_第 45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过去发生的重重,南河都有些恍惚了。 她心志坚定都尚且如此,舒已经扶着船篷,站不住似的,眼泪掉下来了。 舒眼泪横流,嘴唇却勾起来笑着,她哭的睫毛沾湿双眼通红,唇角却越笑越大,南河自己都有些眼睛发酸的时候,她忽然跌跌撞撞朝她扑来,一把抱住了南河的后背。 南河刚想要开口,舒却说了和她心底相同的话:“你能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我一直害怕……害怕有人也会对你下手,害怕你和阿娘也都……” 南河抚了抚她后背,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声音里的鼻音也加重了几分:“我才是这样一直担心你,你不知道我派人找了多久,就在狐逑告诉我你的消息之前,还在有人想尽办法找你。” 南河的话竟然也多了起来,头脸靠着她毛茸茸的鬓角,手不断从她背上抚下去:“而且,我一直对外公布在寻找南姬的消息,再加上我已经继位,我以为你听说了,就会明白我已经控制大局了,就敢回家了……” 舒刚要开口,却泪眼朦胧的发现,南姬的头发,明显是被斩断过的。她以前有一头黑长滑亮的头发,盘手八握不止,如今却像她一样变得只短到锁骨处。 看来为了扮演她,南姬也要做出各种各样的改变。 她忽然想到什么,猛地低头,抓住南河的手,将她的手抬了起来。 那只手就在她面前,舒流泪的眼睛猛地呆了一下。 她自己手指都有些颤抖,将那只手放进自己的掌心里。 两只缺了小指的右手,甚至连断指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舒一下子说不上话来:“我……” 她哆嗦着手,和南河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表情忽然崩溃:“对不起!我、我明明知道你在找我的……我明明听到了你的消息,却没有想过要主动回去!我……我甚至也没想到这件事,我、我不值得这样……我……” 南河反握住她的手,看着舒哭的肩膀直抽的样子,道:“并不是因为谁,只是当时必须如此。我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倒是……为什么你知道我在找你,却没想要回来呢?我们都多担心你啊!” 舒抹着眼泪抬起头来:“因为我觉得……你做的比我更好。因为我觉得,我配不上那个位置,因为我觉得你才是解决当时局面的关键,而如果是我,我既不可能跟楚国结盟,也不可能夺回上阳。而且楚国不是说为了让晋国出兵,愿将渑池宜阳两城还给晋国么?要我……我连晋国的存续怕是都做不到!” 南河愣了片刻,缓缓才吐出一口气。 她甚至觉得自己心中的舒太幼稚了,只是个想回家的孩子。然而她也对这个位置有各种各样的考量,她也会这个国家的局势有自己的判断。 而且商牟是个什么挑剔xing子,她也知道,舒若是能在短短半年之内做到商牟的二把手,那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赏识了。 南河叹了口气:“不,你想错了,怕是我才不是适合这个位置的人。” 舒睁大眼睛,拼命摇起头来:“不要,你不要因为我回来,才这样说,我不需要你让给我,你做晋王,我愿意做南姬,虽然我不能帮你什么,可是我还是愿意在宫中——你千万不要为了我才……” 南河拦了她手一下,笑道:“不,不是因为这个。是我自己的xing格,或者说立场有些不妥。我发现或许是因为我不在晋国长大,我跟随者南公,反倒是在许多事情上,我没法以晋国的想法来考虑,而是忍不住以天下的角度来看待问题……这样其实是不好的。就像在之前,和楚国结盟,也是有不少人都在反对我。” 舒看向她,似乎很快的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舒牵着她手指,半晌道:“可是……你我都明白的,晋国的未来其实并不……可能长久不是么?或许是不是晋国的百姓毫发无损,就是最好的结果?” 第137章 墓门 南河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与舒微凉的手指牵在一起:“这些事情,决定权在你。从各个角度来看, 你不论选哪个, 都对不起另一群人。” 舒 分段阅读_第 45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抬起眼来看向南河, 眼里充满了挣扎与纠结:“我有时候会想, 如果是君父在会怎么做?”但她略显柔软没主见的话只说了半句,却又道:“但我知道,我不是君父,晋国现在面对的局势,也不是君父当年的局势。而且以君父的经历,看到问题的方式也肯定有他那幼时被大父他们教育的痕迹在……也未必真的会做出万全的选择。” 她说这话的时候,南河都有几分恍惚。 显然她已经很有自己的想法, 也意识到如今晋国面对怎样的局势, 明白她的身不由己。 舒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但我也明白, 晋国不论选了什么,可能百姓都会不得安生,我想了太许久,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让晋国这片土地上苦了一百余年的百姓, 能够得到好的生活。不论是战是和,是积极联盟还是保持戒心,都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南河深深看了她一眼:“看来你仔细想过这件事了。那你现在……是否打算回云台?阿娘很想念你的,看你的样子也知道累坏了,你该休息一段时间的。但这边晋楚即将出动,你若是想留在这里, 也是可以的。” 舒其实心里更倾向后者,虽然她也想回家,也想念阿娘,但她更想了解晋国境内到底是个怎样的局势。而且她总觉得南河一定也很累很忙,总想帮帮忙。 舒挠了挠脸:“如果我说我不想走,想跟你一块儿,你会不会觉得我碍事。” 南河摇了摇头:“怎么会,那再好不过,这些天我可以与你说很多的事情了。” 舒笑了起来:“哎呀,就是我脸上有一点点小擦伤还没好全,否则咱俩互换衣服穿,怕是都不会有人瞧出来!” 南河也笑了,连宫之茕的神色都柔软了几分,他静静站在一旁撑着船篙,看着她们俩凑在一起说话的样子。 想着暄回到云台时候,一家四口抱在一起,之后的那些日子,连魏妘和淳任余都活络了几分,基本都是四人一同用饭,到了夜里不是魏妘要给暄绣些东西,就是舒跑过去要跟暄挤在一张床上睡。 虽然淳任余不在了,可他若是能知道自己一双女儿能像今日这般,大概心头也会一暖吧。 舒一下子精神起来,把刚刚身上裹得披风一把扔给了宫之茕,跳上南河的船,拽着她的手也要扶她过来,声音都多了几分清亮:“那我就跟你回去,我先躲藏着,再把面具给我,我们就是南姬与晋王了!” 南河忍不住笑起来,却又想到了什么,道:“啊,对了,商牟昨日来了。他是楚国主将,晋楚如今又要联军向魏国进发,他总是会要出现在重要场合上,肯定会见到晋王。你也该知道他要是见到了我……那就……” 舒猛地一僵,身子摇了摇差点掉进水里,宫之省连忙拽住她后衣领把她提回来。 舒神情僵硬,她揉了揉脸,道:“你能不能硬装傻。不认识不知道。反正我也从军营中离开了,他又没什么证据——” 南河忽然觉得,她们俩对待某些事情的装死态度,倒是有些出奇的一致了。 而另一边,商牟狠狠打了个喷嚏,从梦中醒来。 他人在军中一向醒的很早,今日确是因为天亮才回来,就先撒手睡到日上竿头。商牟用冷水洗脸,等自己被冻得一个激灵时,才猛然想起来昨天的事儿—— 荀南河虽然没死,却只能附身在一位宫中夫人上,且只有夜晚才能回来。 这事儿虽然匪夷所思,但毕竟楚国人一向子满脑子天地鬼神,倒只是心里默念神迹,也不觉得是多么可怕的事儿。 可怕的是先生在会谈上时,对待辛翳的那种态度。 好像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但在某些细节的举动上,又比以前亲近了。 也就是他五大三粗惯了,只是稍稍感觉出来一点不对劲。在原箴敏锐的眼里,却觉得每次会谈都是大型秀恩爱现场,这俩人偶尔jiāo汇的眼神,还有一些尴尬但是又亲密的举动,真的是让他心里死去活来的。 商牟想了半天,最大的可能xing就是辛翳被南河病逝刺激到,看她回来,就一股脑说了……或者干了啥,反正 分段阅读_第 45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先生又很尴尬却又避让不开,只能这样。 但他还觉得,自己先别想先生的事儿了,要是辛翳之前单方面来找他诉苦抱怨头疼,那他还能讥讽几句然后再替他想办法,当个旁观者。但若是先生也明白了辛翳的心思,他就不愿意掺和进去了。 商牟觉得早上起来洗漱过,吃了顿晚了的早食,神清气爽,想着狐舍予大概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就让人去传她过来。却不料去了的卫兵没过多久回来了,只说狐舍予没在。 商牟想了想,大概也就明白了,她临走的时候就跟她兄长依依不舍的,这会儿怕是回来就先去找那兄长。 他也没多想,觉得狐舍予去也不会太久,过会儿估计就直接来他帐下见礼了。 但这一直等到吃完饭,阳光都到了午后最du辣的时候,她还是没出现。 商牟自己本来也就对晋楚联军不甚了解,也想出去转转,顺便看能不能逮到这个蔑视上级的小家伙。 晋楚联军人数颇多,占据成周洲头,又把控两条河道,几乎是立于不能被奇袭的绝佳地点。晋楚其实分为主营与南北两大副营,但与一般的军队中主营人数最多,副营人数稍少不同。 晋楚联军的南北两大副营才是人数众多,北副营就是晋军,南副营就是楚军,主营则是上次在围攻成周作战成功的混合联军不对。但主营也不是真正的混编,因两国军队语言不一致,行军习惯有不同,所以也是以千人为单位简单混编的。 他们都住在主营里,而南北副营都与主营稍隔了些距离,彼此之间并不走动。 但商牟背着手在军营里晃悠,倒也是觉出很多新鲜的滋味。 反正他穿着打扮也半点没有将军的模样,那头发绑的像是晒后被捆起来的稻草,zhà的到处呲,甚至有不少士兵都对他侧目,觉得是个哪儿来的村夫闯进军营来了。 这是他一贯带兵的方式,就拖着带高齿的木屐,踩着沟壑遍生的泥地,一会儿钻进营房,一会儿溜进庖厨。翻翻人家士兵的被子,看被褥枕头垫的是什么料子,查查营房里灯油还剩多少,差点被人当成偷摸的贼子给砍出去。又去尝尝庖厨做菜粥的咸淡,看一看仓储的黍米是否发霉,顺便看一看到底有多少士兵在用饭后有所不满。 转悠几圈,总会有些了解。 他瞧了瞧,倒觉得虽然有些小问题,但总归不是大事儿,或许也是狐逑那位主管做得好。 商牟这样慢慢悠悠的往舒的营帐走去,她不需要也不喜欢卫兵,门外一向没人守着,谁进来都要先喊一嗓子。 商牟以前也觉得自己是大爷,是上司,可以不用喊,结果差点被她飞来的靴子给砸中了脸。 毕竟是贵族小公子,脾气臭点也是可以理解,商牟觉得她平时低眉顺眼,又伶俐懂事倒是很给他面子,在这些小事儿上稍微迁就一些,也是他自己心胸宽广。 于是这会儿商牟站在营帐外,喊了一句:“狐舍予!你是不是还在睡,我进来了——” 帐下半点反应也没有,他抬脚踢了厚重的帐帘一下:“喂!你还是不是个当兵的,我都这个音量了你还听不见么?” 他耐xing也没那么好,再说也可能是狐舍予真的睡得昏过去也说不定,他果断不再等了,一掀开帐帘朝里走去。 里头空气凉凉的,完全没有人住在里头的气息。床褥也是收拾好的,显然没有她的踪迹,甚至连油灯也没点,更没有她换洗下来的衣服。 而是就保持在别人给她收拾出来营帐的那个状态,她好像就没住进来。 商牟皱了皱眉,到处踹了两脚,总觉得舒可能藏在哪个箱子后头。 实在看了一圈,确实没有人,他这才走出去,眉头皱起来,大步往自己主帐方向走。是她已经走去找他了? 然而问了一路,都没人见过狐舍予,商牟甚至让人去找她兄长狐逑,得来的消息却让人震惊,说是晋王出面,把狐逑暂时要走了。 那是不是狐舍予也跟着被要走了。 倒是,商牟也听说过,晋王身边似乎也有重用一个狐氏家督。虽然位置不及师泷,但也怎么是 分段阅读_第 45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在晋王眼前说得上话的。 可那狐氏家督可是出身大宗,他通过晋王,把这两个狐氏小宗的公子要过去干什么? 是为了手足相残,铲除异己?毕竟狐氏大小宗早已分家。 还是说狐氏家中无人可用,他听说两个狐氏小宗公子在楚国军中受重用,就想挖回去用人? 商牟想了想,心里却有点咽不下这口气。俩人都是他提拔上来的,狐舍予更是跟了他有些日子,这还能不打一声招呼,说要走就要走? 而且这俩人也是!也不抗拒一下? 狐舍予竟然连个牍板消息都不留,就像跟他没关系似的就这么走了? 商牟想来,心里竟然都有些憋气了。 虽然他还没见过晋王,但以他的身份,直接去见倒也不是不行,他也不会拐弯抹角,倒是真的想去问问这小晋王,要走他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然而小晋王却可能并没有时间应对他,因为蓝田君逃脱秦国,秘密来到此处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斗舰之上。 第138章 株林 成周被抛弃之后,没有被水冲垮的连绵黄土城墙还立在那里, 却像是一座死城一般无人靠近。秦璧坐着从上阳出发的斗舰, 看着那座泥土色的大城, 她听说过了小晋王攻城的手段, 极狠也极有效率,却也是她做事的风格。 秦璧把自己的面容往兜帽里缩了缩,兜帽下的她还戴上了带护耳的黑帽,一身简素的军服皮甲,看起来更像个从云台带消息来得传令兵。 她从秦赵晋三国边缘处出发,抢驴夺马,颠沛流离, 饿的两眼发昏, 最后一身狼狈的到了云台。云台外宫自然不会让她一个叫花子模样的人进去, 后来还是她拿出身上的玉珏做信物,托人递上去,晋宫内的人倒也是有眼力劲,一路递到魏妘手里。 秦璧虽然总听君父将“秦晋之好”挂在嘴边, 自己也几乎每一两年都要参与一次与晋国的会盟, 但她自己并没有太多实感。 直到有人领她进了外宫,看到魏妘提着裙子扶着宫人,从云台高高的台阶上一路快步下来,而她满身是泥,靴子都破了口,头发散乱, 如同离家之犬似的站在下头,看到魏妘焦急的模样,倒是鼻子一酸。 魏妘也知道她被俘获的消息,此刻看到她狼狈的站在这里,不用问便知道她吃了多少苦。秦璧也不是多说的xing子,只道了一句:“君父,现在还不知道怎样,我走之前,他便头脑不太清楚了……” 魏妘瞪大眼睛,手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说,秦国境内也在……” 秦璧苦笑:“或许也要重复着晋国之前发生的事。我此次来,就是要借兵,请晋王助我返回秦国。” 魏妘:“自打耿有期受伤之后被家中小辈从前线送回北城,我就知道此事有蹊跷。借兵自然是要借,可大君人在成周,乐莜又和楚军一同驻扎在东部,和魏军遥遥相望,再加上耿有期带去援助秦国的部队又几乎全军覆没……晋国要想再借兵,怕是还要从成周的前线调派。并不是不能借,但此事你不去与大君商议怕是不行的。” 秦璧自己也有些愧疚,晋国这样的局势下还愿意之前借兵援助秦国,而太子旷却把晋国的军队当祭品送给了赵国,就算这不是她所做的,但也是秦国的所作所为。 如今她什么也没有,突然跑来再求晋国借兵,如今天下局面,晋国就是不借兵不理她,也毫无指摘之处。 魏妘怕她失落,又连忙道:“那你如今逃回来的消息,是不是该令人放出去?” 秦璧明白她的意思。 她被俘的消息传回秦国必定举国震动,如果她能将自己逃脱的消息传回秦国,秦国百姓必定会雀跃,甚至渴望她尽快返回秦国。 但她不能就这样回去。 秦璧道:“不知道王后可否派人到秦国境内传些流言消息,就说我是如何被太子旷排挤,又是因为想要救回耿有期才被俘虏,如今在赵国受到虐待等等……”她挠了挠脸:“我自认一向比太子旷更家喻户晓些,如果我想要返回秦国境内,就需要这份民心。” 魏妘点头:“有不少晋国商人通过 分段阅读_第 45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少梁进入秦国,可以让他们去散播消息。放心,我必定命人说的更夸张些。等到秦国境内群情激奋时,再放出消息,说你逃到了晋国。到时候秦国的百姓,就会对你翘首以盼,太子旷在军中也会被排挤。” 秦璧点了点头,魏妘虽然不多下云台,但毕竟是身处高位数十年的女人,她很懂得如何cāo纵舆情。 魏妘:“我本来想要留你,让你在云台上多歇息几日,可不论你也罢,大君也罢,都是干大事的人,危急的境况下哪里有休息的时候。云台台阶太高,上下不便,不如我让人带你去聘馆,在聘馆休息暂住一夜,然后让卫兵备马,送你到上阳,再从上阳坐船去成周。” 秦璧昏睡半日,便连夜赶路,这才到了成周附近。 以晋国旧日的版图,哪里会要赶这样长的路,如今晋国的军队都能驻扎在成周,这也是了不得的成就了。 当她到了晋王与楚王共住的最大的那艘斗舰上,她也忍不住紧绷起来,南北两个国家的君王就在这一艘船上,那真是掌控天下三分之一还多的命令,都要从这里发出了。 她以传令兵的身份进到晋王的船室,但船室中却不止小晋王一个人,师泷也在,而且屏风后似乎还有个身影。 师泷似乎眼睛都红了,看见有人进来,也没来得及看她的脸,就转过脸去,以袖掩面,另一只手捏着袖子擦眼睛。 小晋王端正的坐在桌案后,看见她却猛地一惊,站起身来:“蓝田君——!” 师泷听到,也猛地回过头来,还带着眼角的水渍,就带着还没收拾好神色,满脸呆傻的看向秦璧。 秦璧摘下兜帽来,她不想太大张旗鼓,也有些介意的看向屏风后的身影。 南河一下子就意会,道:“是我南咎子之女南姬流落在外,终于被寻回来了。她是自己人,大可不必介意。” 说着,就看到带着面具的一年轻女子从屏风后出来,露出身影,动作有些僵硬的对她行礼。 南河看着舒满身别扭的行了个女子的礼,就有些想笑。但毕竟秦璧在人前,她也连忙道:“蓝田君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可受了伤?” 秦璧也不见外,坐到南河桌案对面,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浆,就跟回了家似的,道:“在赵国遇见熟人了。因熟人襄助,这才逃了回来。” 师泷比较了解她一些,问道:“竟然是蔺腹么?” 秦璧没有说出白矢的事,半晌点头道:“对,是他助我逃出来的。” 师泷长长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被俘虏一事,是蔺腹的主意。那秦国境内如何?” 秦璧回头:“我才要问,我有许多日子没有得到消息了,如今才是对外一无所知。” 南河:“在你被俘虏后,秦赵暂时休战了一段时间,但赵国并没说你逃走了。最近赵国又找了理由发难,说是太子旷旧日谋害长兄,行事不轨,以你的名义还朝攻打秦国。秦国最近境内才是一塌糊涂,有人在军中内讧,妄图刺杀太子旷,却对待赵国的进攻一副退让的样子,似乎把赵国奉你还朝的消息当了真。” 秦璧倒吸一口冷气,满脸是担忧与惊惶,恨不得立刻就chā翅回到秦国去。 南河连忙道:“但也有人还有些理智。说是赵国其实已经把你杀了,这时候都是想灭了秦国,也在奋起反抗。但太子旷也不是没有手段,他在军中,处决了一大批将领,虽然引起不满,却也无人有能力有胆色去抵抗违背他。怕是那些将领,都是你曾经在军中的亲信吧……” 秦璧身子晃了晃,嘴唇抿紧,脸上血色少了几分,轻声道:“怕是这样。” 南河:“然而我更担心的是秦王如何?是不是太子旷已经对秦王动手了——那他为什么没有继位,只对外说秦王生了病,将军务jiāo给他接管。” 秦璧冷笑:“他怕君父死了,他就掌控不住局面了吧。其实秦国内忧外患并不少,秦国南方就有不少重镇的主将很难管,内患他现在还没有经历去解决,如果不用君父来镇场,怕是秦国很快就会散——” 南河这才知道秦国境内也不安生,她叹了口 分段阅读_第 45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气:“我知道你是来打算借兵的,但如果说能借给你足够打赢太子旷的军队,也不太可能……而且,我也在想,在你攻打太子旷的时候,怕是赵国也要加紧进攻秦国,内部攻讦加上外敌,秦国能扛得住么?” 秦璧也陷入了深深的忧虑,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屏风后却忽然响起了声音。 舒走出来几步,带着面具,穿着暗红深衣,她不太会学女子行礼,只微微抬手,道:“秦国这样的小国,面对赵国这样的大国,要想能存续,就必须要举全国之力,军民一心,每个百姓都抱着食草吞石也不退缩的态度。但太子旷从之前妄图把你jiāo出去来和谈,就没有这样的决心,而且他也没有能力号召这样的民心。他这样抱着靖绥态度,秦国就成了赵国猫爪子下的线团,反而活不长。” 秦璧愣了一下。 舒第一次见秦璧,也是秦璧第一次见“南姬”。 舒小时候没少听阿娘提起过女将秦璧,口气中是满满的称赞,甚至连君父都说她什么时候能像秦璧那样就好了。如今一见,她忽然感觉到有恍惚。 明明只比她大几岁,明明同样是女子,秦璧却如此锐利耀眼。 舒却不知道自己刚刚一番话,在秦璧心中也有几分激dàng。 秦璧可听晋王提起过南姬,小晋王当时说不愿意娶她,不就是说在找这位南姬,虽然没有对外说要娶南姬,但这事儿怕也是很有谱了。小晋王当时也一副不找南姬回来,誓死不娶的模样,当时秦璧就有些好奇了—— 她被小几岁的少年晋王拒绝了,虽然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但心里也在忍不住想:这南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花容月貌? 这会儿,花容月貌没见到,单凭刚刚一番话,她心里便有些明白了。 舒还要开口再说话,却看着秦璧伸手过去,猛拍了几下南河的肩膀,有些满意道:“哎你小子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啊!” 第139章 防有鹊巢 南河:“……” 秦璧转过头来,竟然还对舒抱拳, 故意说些不嫌事儿大的话:“哎, 若是说败在南姬手里, 我也算心服口服了, 怪不得小晋王瞧不上我这样的女人,原来是心里早有所属了。这饶是我使出浑身解数,也勾不得小晋王动心半分啊。” 舒:??? 南河目瞪口呆:……秦璧真是睁着眼瞎说sāo话!什么“浑身解数”?!她不是压根就不想嫁么! 舒惊恐复杂的眼神在南河和秦璧之间来回转,南河忍不住扶额。 师泷现在想想老淳家的两个姑娘,再想想自己之前拼命张罗着让小晋王娶妻生娃—— 要是真娶了蓝田君进门,小晋王就等着被强推之后暴露身份吧!那还能生个毛的孩子! 不过现在想来,淳任余有意让南姬嫁给太子舒, 背后的想法就很深了。这是为了让继承的那个不暴露女子身份罢…… 不过两个双胞胎姊妹怎么搞出孩子来啊?! 难道淳任余想让南姬与外男生子, 再秘密继承到淳氏名下? 这一想, 师泷越来越觉得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事儿。 不过到时候要真的是……借种,大概会找知晓他们姊妹身份的男子,或者是将那外男在事后杀掉吧…… 若是前者的话…… 师泷脑袋里就跟狂风骤雨,天降冰雹似的, 一下子混乱晕眩起来, 忍不住把目光看向有些无奈的望着秦璧的小晋王。 秦璧大笑:“罢,瞧你们那些神情!不过是玩笑话。倒是南姬似乎yu言又止,是不是心里有了些计划。” 舒真想擦擦自己在面具下的满头汗。秦璧真的是收放自如,前一句开着惊世骇俗的玩笑,下一句就笑容一收眉毛一挑要谈正事儿。 舒道:“我只是认为,蓝田君想要还朝, 一是要利用太子旷对下的施压,让南方一些重镇的将领对太子旷不满,反而投入你的麾下,二则是要境内的民心有号召,秦国全民为军,一到打仗便是连老幼都会帮忙编草鞋打粮食,只有成了民心所向,才能不太多内耗的情况下赢得太子旷。” 秦璧点头:“这点我也想 分段阅读_第 45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到了,我先到了云台,晋王后已经利用晋商,将我被出卖的消息送入秦国境内,这时候怕都要传开了。不过还要再等传言更扩大几分的时候,我才好再入境。” 舒同意她的看法:“是,若秦国境内对太子旷最不满时,您再带兵回去才是最好。若可以,最好能有晋王的身份在您还朝的时候保驾护航,更像是民心所归。” 南河忍不住感慨,舒这才是真心的毫无计较的“秦晋之好”啊。 既然舒是这么考量的,南河便也道:“我会想办法抽调一部分军队给蓝田君,若蓝田君想要联络秦国境内一部分将领,我也可以让传令兵秘密送信入秦。” 秦璧看向她,勾唇笑道:“可你知道么?秦晋之好向来是有来有往,晋军被太子旷有意误导,导致全军覆没一事已经是秦国欠了晋国了。再加上你这样帮我,却也不一定有回报。可能我会输,可能我与太子旷内斗时赵国会让我秦国覆灭,可能秦国的内忧外患都在这一刻bào发出来——可能秦国再也回报不了。” 南河看向她,她理解秦璧的悲观。 毕竟谁都知道秦国岌岌可危,难以自保,她表面上还能开着玩笑,内心不知道有多担忧痛苦。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放弃自己的国家,她也不肯认输。 南河道:“可若我不帮你,秦晋之好就永远不会存在了。就当是我赌一把,赌你秦国存续,赌你还能记得这份情。” 秦璧看了她半晌,眼睛弯着笑起来了:“好。我一定记得。” 她说着,起来伸了个懒腰:“哎哟我千里迢迢赶路过来,反正你现在也不能立刻就给我备好兵力,不如让我住两日。不过我不爱住在船上,想法子给我安排个地方呗。” 南河:“宫之省会给你暂时安排住处,你看起来精神很不好,还是好好休息一两日吧。” 眼底青灰却仍然强作精神的秦璧笑了笑:“行,我去找他说,让他给我安排个好住处。你们俩这久别重逢,还是好好叙旧吧!” 秦璧出去了之后,剩下南河、舒与师泷三人,屋中一阵沉默,之前被打断的话题也进行不下去,师泷眼角掉出来的那两滴猫尿也早就擦干净了。 舒把面具推到额头上,看向师泷,似乎神情也有几分尴尬。 师泷望着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深吸了一口气:“臣……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南河:“你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若是南姬容貌暴露,我便说是一对兄妹罢了,旁人就是猜晋王是女子身份,也没有证据。” 师泷:“……是。” 南河神情有几分冷:“你是相邦,只要继续做内臣就是了。我与舒可能会互换身份,特别是我身子不好,夜里不会起来,若夜里与你有事相商,便是舒。不过,等舒再养一段日子,稍胖一些,和我容貌无所差别的时候,我会当回南姬。” 师泷身子一震,点头称是。 南河:“公事公办便是。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师泷半晌直起身子来,面对南河一抬手道:“臣只想知道……您的名。之前称您为南姬,后来便叫您大君,但您一直都似乎用旁人的身份掩盖着行走世间,还未知道您的名。” 南河半晌道:“我不以女子称呼对外。君父取过小名,单名暄。春晚日煖的暄字。” 师泷眼神微动,喉头上下动了动,却也没敢这么叫她,躬身行礼道:“臣知晓了。” 南河:“知道便是了,你也没有叫这个字的场合。我若为晋王,只能被叫做大君或舒,若为南姬,也只能被称作南姬。” 舒转脸过去,却在衣袖下瞧瞧捏紧了手指。 在以前,同样的姊妹,南姬能力远胜于她,却必须要带着面具,跟在她身旁“辅佐”,怕是以后在历史上连个名都留不下。 而如今,同样的容貌,吃了这么多苦在最艰难的时候替她顶着晋国,如今臣子氏族信服,扩张夺城意yu取魏,却像个影子似的活着,没人知道真实的她。 舒心底涌起一股难过,她明明这样好,明明有那么多人相信她喜爱她敬佩她,却没几个人知道她真实的姓名。 分段阅读_第 45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什么时候她能摘掉面具,能去掉假扮的身份,真的站在阳光下,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名声与追随者。 师泷躬身道:“没有用的场合,臣也会记住。” 南河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让他退下去了。 幸好蓝田君也不愿意住在船上,否则这艘斗舰再大也塞不下这群人了。这群人倒是表面上相安无事,一个个却内心各有想法,关系错综复杂,看见的和心里想的完全是两码事。 南河觉得自己都梳理不动这船上错综复杂的关系。倒是身为小晋王的她早早睡了之后,就在楚王楼下的寝居里醒来,真的是心累如狗,总觉得这他妈比村头小寡fu摸黑去野庙里偷情都刺激。 不过舒刚回来这两天,也给她了些空闲,她早早睡后,舒还能在外间帮她处理一些军报与消息,若有急事要见人,舒也能帮她顶上一会儿。 南河顿时觉得自己多了个影分身也是有好处的。 只是这一天,南河醒来,辛翳竟然难得摊开了地图与她谈正事,她才知道是齐国开始毫不顾忌脸面的侵吞魏国,如今大军已经攻打到了白马与濮阳一代,而魏国毫无反应,只是听说在大梁附近几座城池展开了内斗恶战。 而且魏国本来计划进攻晋国的部队,不但停在晋国边境毫无动静,甚至因为魏国境内一片混乱而连运送粮草的人都没有。而且除了太子与负黍君两派以外,还有些地方公爵,自立为王起来! 现在真的是混乱透了,就算他们能够一举攻入大梁,魏国怕也是变成一盘散沙,各地各城,都要自己步步蚕食了。到时候和魏国接壤的赵国,会不会也来掺和一脚? 在这俩人对这地图,满脸正经抓耳挠腮的考量时,舒披着外衣摘了面具,正在灯下细细读军报。她对于晋国很多事情都还不了解,也想学一学南河处理事情的手段办法,于是把每一份旧军报,都当成复习资料似的细细研读。 读到一半,却听见宫之省来报,说是狐氏公子来见。 舒还以为是狐笠,连忙整了整发型,想要学南河平日那样坐的规规整整,却没料到,推门进来的人,是熟悉的旧人。 舒愣了一下。 狐逑合上门,呆呆的忘了她一眼,连忙跪下抬手行礼,他还没开口见礼,舒竟然道:“大球你怎么又瘦了!你这样我还怎么叫你大球啊!” 还是熟悉轻松的口气,狐逑一下子抬起头来,看向她。 舒一下子起身,脚步轻快的从木台上跳下来,光着脚快步朝他走过来,拽他起身道:“是不是你回来跟她说的!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回家,你却都帮我决定了。不过现在想来,我犹犹豫豫的好傻,本来就是自己家,她是我自己的亲人,有什么不能回来的。” 她满脸见到旧人的高兴,还拽着狐逑的胳膊,仰头左右瞧他,砸了咂嘴。 狐逑本来满心的紧张,在她闪光的目光下,竟然也忘了他进门之前准备的话语与礼节,摸了摸脸,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舒一抿嘴,笑起来了:“怎么回事儿,感觉你一瘦,我都觉得奇怪了,都不像你了。” 狐逑慌神,两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我觉得还行啊,没有瘦太多,我兄长现在都管着我,说不想让我再胖回去。我本来还想着回了家能多吃些好的,却没想到还处处受限制。” 舒笑起来:“刚刚还觉得不像,现在听你说话这一股憨劲儿,又觉得像了。你长得跟精明狐狸似的一张脸,真的不配你。” 她说着,忽然从衣领里扯出一截红绳,把那灰玉小龟的玉饰从衣领里拽出来,毛手毛脚的从头顶脱下来那红绳项链,道:“我就怕给你弄丢了,毕竟我在那边没少奔波,戴在手上腰上肯定要碎,又居无定所没法存放,就只能这么戴着了。哎唷,我感觉我身上都要被它硌出印子了。” 那温热的小玉龟一下子被塞进了狐逑手里,他只觉得滑腻烫手,一下子脸都涨红了。 舒:“怎么了?你不会嫌弃吧……确实在军中的时候没法经常洗澡……” 狐逑拼命摇了摇头。 他进门之 分段阅读_第 45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前,就想过。舒失踪的时候,小晋王就以寻找“南姬”的名义在找她,回来之后,在晋国近臣内说的也是“南姬”回来了。这也就是说太子舒与南姬是一对双胞胎,不过既然可以互换身份,相貌又几乎毫无差别,以这对双胞胎的年纪,不太可能是同一xing别罢…… 他忍不住越想越细。 要不然是南姬从一开始就是男子假扮成了女子…… 要不然就是,晋国有的是一对儿双胞胎姊妹罢…… 再联想到就算不每日擦洗也干干净净,从来不肯下河去洗澡的舒,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第140章 月出 狐逑也不能确认,他以前从来没觉得舒像个女孩, 顶多是个清秀少年, 再加上她行事坐卧与他家中胞妹截然不同, 狐逑就更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他自己都觉得糊涂了, 但却越看越觉得,舒眉眼有些细节,大概是过分清秀了。 舒拍了他胳膊一下:“你怎么了啊!脸都要憋成猪肝了。怎么这时候才来找我,我都还想着你去哪儿了?还以为你回旧虞了。” 狐逑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脸:“没见到你,我也不敢回旧虞。而且我也见过——那个晋王,她说想留我在北副营中主管军务,我怕是也没空回旧虞。不过能见到我兄长就好, 家里虽然大, 但我想见的也只有兄长。” 舒拽着他胳膊往屋里走了几步:“那你没跟你兄长说罢, 说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太子舒的事情。” 狐逑连忙摇头:“没有。” 舒跟他在桌子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甜酒,像是以前俩人在那狭窄的土屋里说话。她点了点头:“不过知道的人已经很多了,怕是瞒不住太久。再说‘南姬’寻回来了, 可南姬和晋王手指上都有一样的断指痕迹, 肯定会暴露。不过,唉,先瞒着吧,还不知道暄打算怎么对外公布。” 狐逑:“暄?” 舒笑了笑:“嗯。她叫暄。她在隔间睡着呢,虽然她说夜里一旦睡下就很难叫醒,我们也小点声, 别打扰到她。” 舒说着,拿铜灯罩挂在铜灯旁敛了一下光,房间昏暗下来,只有他们面前的红漆桌面被照亮,舒低头小小啜饮一口酒,脸颊含在灯火里,像晨光下透明的雪,抬头对他笑了一下:“快跟我说说,上阳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没有趁乱回旧虞?要不是晋楚结盟,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罢。” 她揣着满肚子的问题,一时眼前闪现了许多场景。 想到刚刚落难那时候,她对着狐逑咬牙切齿,发誓也要把他跟着杀了才算复仇,现在想想,有些想笑了。 狐逑坐在那里,总觉得不合适,明明早就知道她是太子,但为何此刻心里一下子生了距离。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脱口而出,叫她一声“大君”,但当舒在他面前一下子笑出来,他竟然把那又腥又冷的敬称咽下去了。 狐逑:“你笑什么?” 舒笑:“我只是响起我们俩坐着那大木头顺水而下时候的事儿了,你就怕我弄死你,结果咱俩上了岸没多久就让人绑了。” 狐逑也笑了:“是,那时候你看我的眼神,恨不得要咬我一口。” 舒:“不过你还是做到了,你一直都说要送我回家的。” 狐逑:“臣——” 舒摆手:“臣什么臣的。要以后当面见着了,有你这样自称的时候!没别的,我只想谢谢你。” 她拿起铜爵,朝他手边的铜爵撞了一下,端到嘴边却看狐逑还呆着,她在桌子下踢了狐逑一下:“怎么还不喝!” 狐逑连忙喝了一大口烫酒,一路烧进胃里。 舒看他皱眉的样子笑起来:“以后也来找我喝酒呀!我以前在宫里便没什么朋友,宫之省把我当小孩儿,师泷又总是忙得很,反正现在我们离得也近了。” 狐逑一下子抬起头来,想张口说什么,舒的神情先紧张几分:“你不会……不把我当友人兄弟吧!” 狐逑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摇头:“不,你若是愿意还像以前那样,自然是最好!我、我很高兴!” 舒这才抿着酒笑了:“你 分段阅读_第 46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怎么还是那么傻!” 南河早上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身边有点挤。 她望着床顶,一时间都有些恍惚。夜里在楚王屋子里,有只大型犬睡觉极其不安生,伸着胳膊腿要来挤她,怎么到了晋王屋里,还有人在挤她。 她迷迷糊糊撑着身子起来,才发现是一身酒气的舒,连外衣都没脱,蜷在她旁边,挤着她睡着了。 只有一双脚塞进了被子里。 她倒是也拆了发髻,跟她一样长的黑发垂在肩上,南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轻手轻脚的起床。以前舒跟她挤一张床上的时候,常常是推都推不醒,这会儿,南河还没下床,她就一下子惊醒过来,顶着乱发警觉的望着她。 南河又心疼又想笑,她伸手推了舒额头一下:“你睡吧。今日晋楚联军要出征前祭祀卜筮,我要先去军中了。” 舒一听她声音,眼神又迷糊下去,歪斜着身子又躺下去,手还在那儿伸着:“我……我也一起去……” 南河笑:“这种仪式,除了累人没别的,你还是不要去了。好好睡一会儿吧。” 部队已经集结在军营外临时搭建的郊祭台上,祭台不及平时禘祭时高,南北两个方向chā了两国的军旗,晋楚各奉一鼎于台上,火把燃起,下头各军将领列阵。 辛翳穿了窄袖红衣黑漆皮甲,亲自驾六骥黑篷战车,从将士之间的泥路到祭台去。拉车战马飞蹄踏开烂泥,飞奔到祭台前却又稳稳停住。 在周王室覆灭后,各国连接称王,就连宋、越之类的小国都敢称王。一些强大的邦国为了凸显自己的不同,开始自用九鼎六骥,隐隐向旧日天子看齐。其中就包括齐国还有楚国。 相较于楚国六骥黑马拉车,楚王腰配金刀的霸气嚣张,晋国就低调多了。 南河甚至没有驾车,而是宽袖礼服独骑白马,从人群中穿过,朝祭台而去的。 商牟就站在楚国将领最前方,紧靠祭台,他倒是一直想去向晋王讨人,可是去托人问了一两次,都说晋王有事要忙,商牟干着急了几天。 再加上军中要务缠身,没了舒他一下就跟失去右手似的,自己被牵绊的也没得空闲—— 商牟想着今日祭祀后便去讨人,大不了就到时候耍个赖,说狐舍予偷了他的东西,到时候要出来对质,晋王也会不得不把她叫出来。 他想着,也转过头去看那小晋王,只是白马飞蹄,他还没看清楚,小晋王膝下战马就已经停在了楚国战车旁,他的视线也被遮蔽住了。 南河不愿意搞太多排场,一是晋国如今的国力也没必要强打脸装胖子,二是她也以前一直觉得辛翳的黑马黑车黑皮甲三件套,看起来就像是从黑煤矿开出一辆运煤拖拉机,远远看过去半分威风都没有,只剩一团黑了。 虽然她内心这样腹诽辛翳的黑色排场三件套,但他却下了战车走过来,牵住她的缰绳扶她下马,给足了她这个晋王面子。 俩人并肩走上土垒的祭台,四周的火盆黑烟冲天,她提着衣摆,宽袖一展,和他一同登上祭台。 辛翳以前也不是没幻想过南河一起和他站在祭台的最顶端,但那时候想的可是不顾天下眼色,强把先生娶回家封后,管他娘的就拽着先生上祭台,就算先生羞愤的恨不得一头撞死也要强带着她祭祖。 当年夜里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自个儿刺激的七上八下的。 如今也站在祭台上,对面的人也可以不只是胡思乱想了,但身份地位却也成了平起平坐。 而就在双方手持黄酒,面对祭台下,洒酒宣布祭祀开始时,台下却有一人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商牟也是难得今日出席场面,才穿了身还像样的甲衣,乱草似的头发稍稍抹了点油膏拢住了。 他本来就对这种祭祀没什么兴趣,只是往祭台上一撇,便瞧见了晋王的面容。 商牟顶着那张脸,竟然第一反应是“哎这张脸好熟啊,他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当然熟了。 他这小半年以来几乎天天见! 那张脸对他敢怒不敢言的神情,明明心虚还对他反抗的神情,若有心事对他不直说的神情 分段阅读_第 46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都还历历在目! 而现在,那张脸就站在祭台高处,穿着一身正式且气派的礼服,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手持火把走向祭鼎点火。 那小晋王再度转过身来,和辛翳稍稍对视了一下,反而像是在用眼神指挥辛翳如何行祭礼,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贵气清雅的中原旧主的气派。 商牟几乎朝后趔趄了一下:……晋王,一直在他身边藏了几个月? 狐舍予不是被晋王要走了,而是她回去……当晋王了?! 不、不可能,狐舍予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甚至还与狐舍予讨论过晋王的举动——而且,辛翳也在舒失踪之前就见过晋王——! 商牟脑子里一下子乱了! 对!狐舍予——舍予!二字合起来不就是舒字! 他那时候没少称赞她有个有舍有予的好名字,谁能料到,她几乎就把自己的身份写在明面上!她就是那个太子舒罢! 这算是什么?引狼入室?引细作上门? 而听说晋国能够打下上阳,就是得到了上阳内部的线报,难道就是舒…… 怪不得。怪不得…… 他跟个傻子似的,一直围着舒在那儿劝,劝她归心楚国,劝她谋求高位,人家要是能来楚国当将军就怪了!她才是回家有王位要继承啊! 商牟越想越觉得脑子混乱,就连祭台上的那个晋王规整得体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成了讽刺。 人家哪里是贵族小公子学来的好礼仪气度,分明就是—— 商牟只觉得自己肝都在疼,明明没人打脸,他自己却觉得要被现实扇的头晕眼花。好不容易觉得有个……xing格也好,可以重用的年轻小将,他想办法培养,却成了给晋国培养王了! 而因为他就站在楚国将领的最前排,那晋王向下看来,眼神却似乎也在身上稍作停留,她似乎唇稍稍勾起了半分,但又压下去挪开了眼。 她是认识他的! 南河哪里知道商牟又气又zhà又懵,在祭台下快要把自个儿撅过去了。 她只是瞧见商牟今天收拾的还算利索,想着那天他见寐夫人的时候的傻样,便不自主想对他笑一笑,笑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是晋王,赶忙收住。 南河对于这种祭祀已经熟稔,辛翳虽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但这次也没出太多差错。 卜筮的龟甲被辛翳一顿胡诌,卜出个吉卦来。楚国这样重视巫卜的国家来说,楚王就是最大最灵验的巫,而且文武百官都要会卜,他小时候的必修课便是卜卦,但辛翳从来没学会过,便开始一路胡扯,从小到大就没卜过凶卦。 既然又是吉卦,祭祀也顺利完成,晋王和楚王就要下祭台离开,而军中最早出发的先头部队也要离开成周附近。 辛翳没有先上车,他先目视着南河骑上马,就在南河坐在马上,脊背挺直,一副凛凛的模样要往回走时,忽然楚国将领先头中走出一人,迈几步朝南河而去。 辛翳只看到那人一把拽住了晋王的缰绳,皱眉:“商牟?!” 第141章 泽陂 南河看着商牟大步走过来,心里也一惊。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 完了。看来是这小子知道自己被耍了, 要来算账了。这是要算到她头上来?舒之前让她咬牙装傻, 死都不认账, 可有本事, 让她自己死都不认账啊!商牟脾气又刚又臭,她自认多少年也管不好,他也就这两年偶尔收敛些,尽量不在她面前说脏话。 可要是商牟真觉得自己被耍,气上了,南河也不太好跟他怼上。 不过现在晋楚结盟,她只要假模假样的感谢一翻, 说双胞胎中另一人流落在外, 多谢他照顾, 应该就能把这一篇翻过去。 商牟拽着缰绳,仰头看向她。 那眼神简直要跟跟她秋后算总账似的,南河后脑勺都麻了一下,心道:舒到底跟他关系有多不好!能把他气成这样—— 商牟只觉得小晋王和他记忆中的舒, 不太一样, 但小晋王看他的神情,明显是认识他的。而且还夹杂着几分心虚和无措,他怒火一下子上头,也没来得及细想,咬牙道:“狐舍予,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傻子似的好耍! 分段阅读_第 46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南河也摸不太准他xing格, 脱口而出,低声道:“商牟,你不要在这里胡闹!” 商牟磨了磨牙,差点骂人,嗓音低的像是虎豹沙哑的咕噜声:“你还在训斥我?!” 南河:…… 真是好几年没见商牟跟她凶过了。 只是她还没开口,就看见辛翳立在战车上,皱眉道:“商牟,你在做什么?” 商牟转过头去:“臣来替晋王牵马。” 这算是政治场面上给晋王面子的行为了,再加上晋王没有驾车没有穿甲,显得不够气派,若有楚将牵马,也算是有场面些。 辛翳知道之前商牟就求见过晋王,却没见上,也不知道他在这场合下想干什么。辛翳语气也有几分冷硬:“你要是想要帮晋王牵马,就走一段吧。” 在众目睽睽之下,商牟一直牵马走出去人群视野。他松开手,还没说什么,辛翳的车马与随车的卫兵也停靠在南河马前,他径直对南河伸出手道:“上来,与孤同乘。” 商牟微微瞪大眼睛,看向辛翳,却发现辛翳也对他怒目而视。 商牟行事唐突,而且明显刚刚看到他满脸怒火的在与晋王说话,辛翳真是无名的火就涌上来。 然而这小晋王却想都没想,伸出手去拽住辛翳的手,在马镫上一踩,登上了辛翳的车。 而且她还一副不敢回过头来看他的样子!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商牟咬牙:“你问问他,他做了什么!上阳丢城一事,与他有没有关系!” 辛翳:“放屁,当然有关系,是她打下来的上阳!跟她没关系难道跟你有关系?!” 南河:“……” 卧槽鸵鸟姐妹花这当不成了啊,俩人这是要刚上了啊! 商牟竟然也觉出来辛翳身上的不对了,他竟然就还拽着小晋王手腕没撒手,而且他辛翳能出言维护的人,就是半只手都数的过来—— 而且他们俩可不是生闷气的脾气,一言不合就真的大打出手。 辛翳:“你少在这儿跟我吹鼻子瞪眼!我才不会在外头跟你丢人,你也好歹想想晋楚联军出征之际,你自己也领了要务,在这儿闹合不合适!你之前不就说要见晋王,我倒看看你跟晋王素昧平生有什么好聊!” 说罢,他一甩缰绳,驾车而去。南河站在车上,回头望去,商牟骑上她那匹白马就追上来了! 卧槽了……这这这…… 辛翳伸出胳膊把她揽住,道:“你是不是刚刚对他说了什么,暴露了身份。他哪里见过晋王!就是去年晋楚之战时,也不可能见过!” 南河:“……” 她被狂奔车马颠簸的一阵难受,想说话都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瞧见商牟骑马上来,已经和战车并驾齐驱了,商牟竟然一转头,看见辛翳紧紧揽着晋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当场破口大骂:“辛无光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你他妈心里到底有没有先生!” 辛翳也火大:“我用不着你教育我!呸!你他妈就恨不得先生不跟我好是不是,那天瞎出什么馊主意要先生出去住!” 俩人就跟骑着自行车,一路互蹬互踹追逐回家的两个混蛋小子,南河扶着车把,被颠簸的想吼他们俩一句都吼不出来。 军营边停靠的船队上,就见着一车一马甩开一路卫兵,疾驰归来,船上站满了戍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一车一马上的三人竟然都不好发作。楚王跳下了车,让晋王在他前头一步登船,一路跟护着晋王似的上了船。 商牟则一身皮甲压着刀仿佛随时要砍人的黑着脸,跟在后头。 南河简直像是奔回了自个儿船室,推开了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身后咚一声响,商牟也真的是满身野劲,管他娘的君臣尊卑,一下子冲了上去,拽住辛翳的衣领:“辛无光你他妈是不是男女不忌见一个爱一个!你信不信我夜里就去找先生说这件事!我就把先生带走,让先生离你这种玩意儿远一点!你别以为我刚刚没看见,你还伸手揽他!” 辛翳这是死也不能承认啊! 他狡辩起来竟然也很有底气,抬手一拳就要往商牟脸 分段阅读_第 46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上打去!商牟侧身一闪,也不得不松开手来,辛翳竟然还不依不饶,一脚蹬上去踹在商牟小腿上:“我是怕晋王跌下车去,你瞎了狗眼了吧!那在祭台之下的场合,你对晋王摆的是什么脸色!要是有人瞧见,莫不以为你要上去打人了!” 南河也不是头一回见他俩打架的,拉架这种高风险职业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只能赶紧走过去合上门——别丢人丢到外头去。 晋王围观楚王跟楚国将军斗殴,这话怎么听都没法解释啊。 商牟挨了一脚连闷哼都没有,别着辛翳的胳膊就想把他给摁趴下,冷笑:“那你问问他!堂堂一国之君,隐藏在敌国军营里,给人打下手当小兵!他自己好意思说的出口么!” 辛翳一缩手,胳膊上虽然挨了一下,但也没让他给摁倒,惊疑道:“当小兵?!你他妈脑子是不是有泡!晋楚结盟都多久了,我见她的时候,你还在宋国打仗呢!” 商牟:“……?!” 辛翳也一下子明白了:“……不会是……” 他们俩刚停手,就听到了隔间里一阵慌手忙脚的乱响,一个人影裹着衣裙冲了出来,脸上面具还没戴好,头发干脆就披散着,手里拎着佩刀冲出来,拔刀怒道:“谁?!这是要干什么!” 南河:“……”得了,谁也不用装鸵鸟了,齐全了。当事人自个儿都冲出来了。 舒把刀极其利落的绕腕一转,指向缠斗中的两个人:“你们是——商君?!” 舒后知后觉想要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南河抱着胳膊倚着门,站着道:“他不可能见过我,但见过双胞胎中的另外一个。” 辛翳猛地回过头来:“你是说双胞胎里另一个,一直流落在楚国境内?” 舒有些慌了神:“啊、不不不,不是——”她转过脸来,拼命向南河求助。 南河:……别看我了啊!我能怎么办啊! 辛翳和商牟几乎同时松开了手。 商牟对舒抬了抬手指:“面具。” 舒就算不想把这件事暴露在楚国面前,但显然这事儿已经没狡辩的余地了,她犹犹豫豫的将面具摘了下来。 舒比南河稍显消瘦些,说话时候的神态也不太一样。 辛翳抱臂嗤笑:“哟,这还能认错,要我可是不可能认错的。” 商牟张了张嘴。可却是……刚刚祭台下,小晋王的眼神是绝对熟悉了解他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竟觉得,吃惊之下,自己忽然没了发火的理由。 刚刚那一通脾气,是因为他又看见辛翳的举动,再加上晋王故作不识的逃避。可若是真的一对儿双胞胎,那舒流落在外不对他说真话,也确实情有可原。 他并没什么发火的立场,但是却有满肚子说不出的话似的。 舒捏着面具,慌了神:“这……” 南河却不太慌,晋国有一对儿双胞胎jiāo替继承王位,并不能改变什么,这虽然是秘密,却不会危及她与舒手中的王权。 商牟瞪着眼睛,一番咋呼下,连早上抹了油膏的头发都恨不得zhà起来了,他率先开口:“你穿的这一身娘不拉几的是怎么个事儿!现在都流行穿女装了是么!还是说你丫也是个女的?!” 舒差点跳起来了:“你才娘!你才是女的!你全家都是女的!” 南河:“……” 商牟怒瞪:“你反了天了是么?!” 舒是越心虚嗓门越高:“你才反了天了!现在是什么场合,我是什么身份?” 商牟:“你是个穿着裙子的假晋王。” 舒气结:“你——” 商牟余光里就注意到辛翳看好戏似的眼神,他就是梗着一口气,在睡面前丢脸都行也不能在辛翳面前丢脸,他伸手抓了一下舒的胳膊:“走,出去说。” 舒:“我——”她本想说“不”,转头却看到南河好奇的眼神。 算了……还是出去说罢…… 这俩人跟要能再打一架似的拖拖拽拽出了船室,南河站在屋里,搓了搓手臂:“……你不应该在车上揽着我的。都已经说了几次了,让旁人瞧见了,没得解释。” 辛翳站在那儿,摸着下巴, 分段阅读_第 46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却琢磨上了别的事儿,他偏过头来,有些疑惑:“双胞胎里,先生原来是南姬?那现在,先生衣服下头,是男还是女呀?” 南河:“这不重要。” 辛翳却没那么好骗了:“我不信。先生这种谎又不是头一回撒了。” 南河:“……” 辛翳大步迈过来:“让我瞧瞧我就信!” 南河:“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你、你不是不在乎——” 辛翳说的冠冕堂皇:“先生该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被欺骗。” 南河:“……你少给我装,你都安得些什么心思!” 辛翳确实想安点什么心思,可昨儿他使劲挤先生,奈何她把自己当糍粑年糕,也不知道是纵容还是懒得跟他斗气 都感觉快把她挤的贴着墙板睡了,她竟然就跟睡死了似的,连蹬他一脚也不愿。 要是真踹了他一脚,他还能半推半就回上半招,你打一下我踢一脚,这不就——亲密起来了么。 第142章 素冠 南河真是满肚子的冠冕堂皇。其实这事儿辛翳知道了也没什么,对晋国的政局影响不大, 若她被发现是女子, 只要一口咬定舒是男子, 他们是一对儿兄妹便是了。 但南河发现, 某只狗子其实做事儿有点差别待遇。 他对寐夫人就格外敢动手动脚,捏捏脸抱抱腰,老占这种无关紧要又让人心yǎngyǎng的小便宜,每次都是南河想还招了,他又一副不懂事儿闹着玩似的无辜表情,被她的还招吓得一惊一乍。 南河真觉得自己没说错。某只狗子是真的欠。 自己开始瞎他妈撩,而且撩完了只要她稍有还击, 他就满脸震惊:“先生怎么这个样子!” 激动惊恐指责背后还有点小兴奋。 南河真是看透他了。 要不是她还有一堆事儿要忙, 夜里又困得总想早点睡, 她真要撸起袖子教他做狗了。 但辛翳在白日就规矩了一些,虽然也可能是他也害怕被别人瞧见楚王晋王搂搂抱抱,但南河总觉得,他一是怕她这张曾经强吻过他的脸, 二就是怕再sāo浪贱撩之后晋王脱了裤子教他做受。 虽然南河觉得自己就算是男的也打不过他, 但以辛翳脑内丰富多彩几十个平行宇宙天天上演情景剧的世界,她真猜不出来他自己又瞎想了什么刺激桥段。 说不定在他某几个脑内平行世界,他都已经宛转膝下,伏低做小,腰膝酸软,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南河猜不出来, 但她个人觉得,小晋王是男人这事儿,能让某个狗子收敛一点。 她道:“你要是猜错了又怎样?若我白日就是男子,你还打算怎么办?” 辛翳是真的喜欢她喜欢的没什么大不了,要有什么心理障碍,早就在十几岁的时候被自己满腔春情给冲垮了。 辛翳:“那倒也……没什么呀。” 南河长长应了一声,她走过去,手撑在桌案上低头看他:“没什么就好。不过,若我一直都是男子,那你真的想过跟我在一起以后的事?” 辛翳脑回路和她微妙的错开了:“啊。确实想过,要是我真的能打下天下,那就没什么人敢反抗我了!我就跟先生成婚,看他们怎么说!” 南河:“……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忽然愈发有一种教坏孩子的感觉。 南河手推了他额头一下:“我是说如果我要求在上面怎么办?” 辛翳沉默,他转开脸去,南河心里倒是也暗骂自己一句:明明自己从头到尾就没当过男人,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他手指抠了抠裤腿,又转过脸来,面容上写满了挣扎犹豫,最后却又下定决心似的道:“那不行。有先祖托付,我不能把王位拱手让人。我一直以为先生对权力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还给先生令尹之位如何。” 南河:“……” 他说的是万人之上的上面啊! 南河:“……谁要你王位了啊!” 辛翳:“啊?那什么上面?” 南河抓狂:“啊!你……你不至于这么傻吧你!” 南河总觉得,辛翳倒也是不傻,他自己脑子里稀里糊涂琢磨过好多,毕竟这么大孩子了,总有点 分段阅读_第 46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本能吧,也不可能完全不往那边想。但这年头,这种事儿可他妈都靠道听途说言传身教,他打小不跟山鬼们玩,就算是想要通过其他途径去了解,这年头既没有话本书籍,也没有泥偶造像,压根就没途径去了解! 竹简上只会记圣贤诗史,吏务税法,哪有什么小黄书! 顶多是哪个城乡工匠造画像石的时候偶尔恶趣味,刻两块叔梁纥颜氏野合诞孔丘,齐文姜私通兄长被休弃的石砖,总也不能献到宫里来,让辛翳捧着石砖瞎捉摸吧。 旁人家少年少女,十四五岁开始,就有各种晚宴聚会,歌舞欢聚,一群少年人凑在一块儿jiāo流尝试,青春期提前实践,不懂的也都能在两三年内迅速成为老司机。 可辛翳十四五之后就接手楚国大权,满心扑在政事上,偶尔的爱好也都是华服美食和粘先生。 唉……这年头没生理科普,怎么就这么难啊。 她倒是也无法开口怪他瞎撩,因为他真的……只会瞎撩啊! 不过南河觉得,辛翳虽然没开窍,但身上还真是有楚人的浪漫无畏,放浪形骸,心底是真的觉得喜欢就是喜欢,什么男男女女不重要,死了的都能活过来,更别说是变男变女了, 这会儿可能还不太开窍,天天蹦蹦跶跶觉得“你一口我一口”就可以说是“我们都是好基友”了,但要等到量变引发质变的时候……那说不定就开始主动要来比划比划拼刺刀了。 不过这会儿,南河几句话,倒是把他绕进去了。 辛翳:“我!我怎么就傻了,什么上面嘛!你不跟我说又说我傻!” 南河扶额:“没……我的意思就是说,不论男女,你都觉得无所谓,那就先别老琢磨这个问题了。再说你不信又能怎样?” 辛翳:“我们可以去屏风后头验证一下嘛!” 南河:“你还打算扒我衣服了?之前你就趁着我意识不清醒干过这样的事儿,这会儿还要当面?” 辛翳连忙摆手:“我不是,我只是——” 南河用力敲了他额头一下:“结果不重要的事情,就别刨根问底。反正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她张了张嘴,一时竟觉得无数不要老脸疯狂撩人的话她都说得出口,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表达,她却觉得老脸一红。 辛翳似乎意识到她要说什么,抬起脸来,微微睁大眼睛满脸期待的望着她,拽住她衣袖道:“知道什么?” 他越期待她反而更说不出,辛翳抓住她手腕,忽然往她掌心里亲了一口,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似的又亲昵又着急的咬了她手边一下,仰起头来道:“先生说啊!” 南河差点被他大型犬一样闪耀期待的眼神给萌到昏厥过去,一时间失去抵抗,虚弱无力道:“我是……心里有你的……” 她只感觉自己都要被他满身不管不顾,直接无畏的少年气刺激到老眼昏花,却感觉辛翳抓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抿嘴都抵挡不住似的得意笑起来,大声道:“我就知道!” 他得意的笑了又笑,凑上脸来,鼻子都要碰到她脸颊上:“先生这是什么表情。” 南河干脆也学他似的,卸了力气,软了胳膊,倚在他身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辛翳还是很少见南河这样疑似撒娇的时候,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了?先生你怎么了?” 南河抬手,没有准头的拍在他脸上,想要捂住他的嘴,头却偏了偏,脸贴在他跟心一样温热发烫的颈侧,被他烫的脸颊也热起来。 被一个无所畏惧又直白炙热的人这样热烈的喜欢着,真的是让她很难适应,却又……满心欢喜。 她忍不住学着他的口气,在心里道:死了。我死了。 ** 魏国都城,大梁。 上梁的位置,算是在中原的中央,整个版图的最核心,也是水路发达的巨型城市。魏国建立是在晋国被瓜分之后,而后到了魏惠王才将都城迁至大梁,又修建了运河,大梁可以算是天下最新的都城之一。 再加上魏国是瓜分旧日晋国的最大受益者,掠夺了旧晋一大批财产,又灭了韩国、郑国和一批小国,占据了兵家必争, 分段阅读_第 46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烽烟不断的上党高地的大半,自然是富得流油。 因此大梁建城的时候,不必天下城邦多为黄土城。 大梁是一座石头城。 像秦晋赵这样的国家,从八百年前周王分封,就跟精致搭不上关系,一个存续艰难的国家,有点闲钱也是置办耕牛兵甲,住的地方便是只要结实就成了。 秦晋赵的各个城池要是摆在一块儿,一样的黄土内城,短矮外郭,窝棚土屋连片,来往农人的衣服和脸都是灰褐,满脸的郁结老实忠厚。 但魏国自打脱离晋国后,总想往齐国楚国那样的富饶精致靠拢。 反正也得了钱,就修建了蜿蜒高耸却又精致的城墙,不但如此,城内也纵横了不少低矮的迷宫似的城墙。这座城市在二十余年前大修过一次,城市划分了齐整的坊市,还有无数路边的沟渠,引水的廊墙,蓄水防洪的小池塘,还有两条一条河分叉开,带着冬日依然透明微温的河水贯穿大梁城。 坊市的打磨的像镜子似的石头围墙,那石头灰白色的,太阳一照,更是白莹莹的晃眼,挡住了里头人生活的不堪混乱的痕迹,一眼望过去只有整洁和精致。 这些出自舞阳君的规划。 负黍君曾经对此很不满,既觉得劳民伤财,又觉得很女人气。 但此刻他站在攻城的燕塔上,眺望清晨薄雾下的大梁城,不得不承认很美。 在这个时代,自然是和生活不分家的,泥路与草丛,河水与树木以原本的姿态出现在每个人的生活里,王公贵族的生活也无法富饶到完全隔开自然的水与树木,草与虫鸟。 但这样一座人力修造,磅礴精致,远隔自然的城拔地而起,生活在其中,看不见肆意的绿色与农耕的生活,满眼望去都是碎石径路,石刻拱桥,灰砖城墙,都是不得不经过人力加工才产出的昂贵的人造物,反而让人有种如在天上,远离人间的晕眩。 怪不得君父大悦,谁站在这里,都会被眼前不真实的非自然的美感震慑到忘乎所以。 天上下起蒙蒙细雨,灰白的雾笼罩灰白的城,他忽然回忆起十几年前大梁彻底完工时,舞阳君站在这里,却没有称赞过一句美,她只说过:“只有在石头城里,我才想要呼吸,才能意识到自己是谁,来自哪里。” 负黍君那时候不论是在军中还是在宫中,地位都是比不得她的,这个女人又脾气很怪,娇嗔笑骂下陡然翻脸,柔媚虚荣下却又掌控大局。他那时候有些怵她,偶尔与她说话时都是顺着她的。 那时候,负黍君接话道:“但最终结果是好看的,而且看来舞阳君很喜欢水。”特别是云雾弥漫过来的时候,沟渠与河道的涌浪总是和厚厚的云层一起,从远处卷过来。 舞阳君抚了一下鬓发,回过头来嗤笑:“你们男人总觉得女人做事是为了美。你以为那么多池塘与引水渠是因为我喜欢水?” 负黍君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舞阳君与太子咸池关系很不好,虽然也很瞧不起他,但人总是偶尔愿意施舍似的跟瞧不起的人说几句话的。 舞阳君说是爱美,却并不敷粉,只稍画唇红,喜欢面上点靥,她转过头去,道:“小事儿说来,因为我要大梁超越临淄,成为天下人口第一大城,只要人一旦多起来,排污与用水都是最主要的问题。我是怕未来大梁人一旦多起来,就成了臭水沟。” 她又道:“大事说来,因为大梁城若是有朝一日被攻打,很有可能被毁于大水。沟渠与池塘,是防止被水淹攻城。” 负黍君觉得很没有道理,大梁城这样的石头城,被攻打下来的几率太小了。 但他不敢随便去驳斥舞阳君的说法,只得道:“舞阳君今年去齐国的时候,我还以为您会多待一段时间。果然还是赵齐之争波及到了?” 舞阳君那时候才二十出头,她摇了摇头,背中发髻后头坠的组玉也琳琅玉响:“最远也就有兵力打到高唐一代,算不得震动临淄的大仗,两头很快便休战了。不过是氏族斗争,庶王扶持上位,荀氏大宗几乎被灭,庆氏隐隐要当权。” 负黍君整日在军 分段阅读_第 46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中,对齐国的消息知道的少,倒吸了一口冷气:“荀氏可是齐国出名士的大族了,别说临淄,天下莫不以荀氏子弟为君子,前几年不还掌权罢——” 舞阳君嗤笑:“大宗本来就没什么德行本事,把荀囿挤走之后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听说赵国也把荀囿请走了,看这样子,荀氏大宗自己自身难保,子弟难免流落,到后来还真不一定有几人混的比荀囿好。” 负黍君:“可庆氏……之前只算二流,怎么就能一步登天?” 舞阳君手指扣了一下燕塔的檀木廊柱,道:“人有的时候,就要抓住机遇,就可突破困境,一步登天。”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忽然听到身后一声牙牙学语似的娇软叫唤,连忙回过身去,只见ru母抱着个还不太会走路的小女孩来,那女娃脸上还有点泪痕,对舞阳君正伸手。 ru母战战兢兢连忙道:“陟一直在哭,一直在唤阿娘,奴这才……” ru母怕也是有理由的,舞阳君之前有两子,她便不是太喜欢,嫌他们吵闹,虽然也教他们读书,但不是太亲近。 而这一小女得来的经历更是离奇,生父又在去年年末时被舞阳君下令绞死,ru母怕是都会觉得舞阳君也不喜欢此女。 但舞阳君一开始皱了皱眉,后来看那小女儿伸手哑着嗓子唤她,还是眉头松了一下,伸出手去。ru母知道她不喜欢抱,只是自己捧着往前凑了几分,舞阳君将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小女儿的脸。 或许她因身为女人,所以也偏心女儿。 此女名陟,意为登上高处,取自陟彼岵兮,与那两个儿子过于清秀无争名字不同,似乎也包含了些许野心。 小女陟收了哭脸,却仍然是一副娇怯的模样。舞阳君道:“阿兄在这里赏景吧,我先回去了。” 舞阳君转身,娉婷却又闲慢的走入檀宫。 如今十几年后,负黍君背手回头,在燕塔上可以全览檀宫。这个女人在石头城里造了一座异香扑鼻的木头宫,无数的檀木与精巧的构架形成了这座城,因舞阳君喜欢檀木香气,还令人不许涂漆阻隔香味,只抹了一层防虫的清漆,望过去,灰瓦下都是原木的色彩。 依然是,他以前很不喜欢檀宫的原木色彩,总觉得像是君子陋室,没有王宫的华美。 现在他还是很感谢的。 若不是檀木的异香,怕是君父在宫中死后几十日无人收尸的味道,早就掩盖不住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 在历史上,大梁城毁于水淹。《史记·秦始皇本纪》载:二十二年,王贲攻魏,引河沟灌大梁,大梁城坏,其王请降,尽取其地。 ** 陟(zhi 四声),取自陟彼岵兮,瞻望父兮。 ** 终于更上了,不说了,我去瘫倒了。 第143章 隰有苌楚 说大梁这座石头城是不可能被攻陷,是有原因的。 太子咸池在几日前已经回到了大梁附近, 虽然他没有带回全部的军队, 但仍然有部分地方势力以及一些早就支持的氏族, 在大梁附近集结兵力, 三番五次的开始了攻城。 攻城的手段很激烈,他打出来的名号也很冠冕堂皇。 但攻不下,就是攻不下。 再加上因咸池总是睚眦必报,心胸算不上宽广,在朝中得罪的氏族大臣也有不少。那些氏族都明白,此刻倒戈,以咸池的气量也不可能放过他们, 还不如和掌控大梁城的负黍君干到底。 而且他们现在都在大梁城内, 对着负黍君在宫中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蹦跶也蹦不出去了。而且负黍君比太子咸池在军中声望更高,虽然成周战败,但没有太多人知道成周的惨状, 只是觉得时局之下, 不小心才输的,也有不少的部队集结在上梁以及南部。 在支持负黍君的氏族将军眼里,自己自然是最聪明的选择,次者就是跟着太子咸池屁股后头跑的。要是太子咸池有点本事,找个地方另立都城,和负黍君分称魏王, 把魏国变成两个也算是有点能角逐的一位。 最没出息的就是那些自立为公为王的势力,上党还算有点本钱, 分段阅读_第 46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必定占据的位置太重要,又不容易被攻下,这些年一直半脱离魏国朝政,有几分自治的意味。 可大梁南部有些并不算富余的地区,也开始了独立,一时间魏国疆内开始了风云变幻,而齐国也一点不手软,开始吞并魏国靠东部的几座众城。 朝中还有一大堆朝臣,认为舞阳君怎么可能不拦着太子与魏王,还妄图寄送国书到舞阳君,让舞阳君用吹枕边风的法子暂时拦截一下齐国王室的举动。 但负黍君实在是跟她一同长起来的,不能更了解她了。 从来没有人能违背她的意愿,做她不想看到的事情。她有的是手段阻挠制止别人。 如今的境况只可能是她默许,甚至她鼓动的。 再加上她怀孕的消息传来,负黍君更明白,她是在魏国掌权多年发现自己永远不能离王位更近一步,所以才到齐国,想出这样行事的办法。 想到她少女时期第一次有孕,她就大发脾气,反复问巫医是否能落胎,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甚至因为自己身子逐渐不便郁郁寡欢,以至于有些愤恨,负黍君就知道,这个女人首先是个掌权者,其次才是个不得不当母亲的母亲。 负黍君转身走在异香扑鼻的檀宫里,一直走进主宫,空旷光洁的地板上铺着极其巨幅的地图,一群将士扑在上头议论纷纷,看负黍君走进来,那群人转过脸来,汇报境况,几个人面露喜色道:“听说咸池在晋国周边的大军已经反了!” 负黍君挑了挑眉:“就这么反了?” 大将道:“主要是因为缺粮,而且楚国的援军已经穿过晋国境内早就到前线,晋楚似乎又一起联合,烧掉了太子咸池手下大军的一部分粮草,而因为现在上党独立,截了粮草线路,那大军便无粮草支援,而咸池一直在疯狂攻击大梁与周围一代,连那支大军都顾不上管。对方军营中送信也被流寇与上党军截断,实在是无粮无援,干脆反了。” 负黍君:“那晋国境内如何?” 大将:“晋将乐莜与楚军联手,似乎在进攻那支反军,至于境况……消息传不过来啊!不过听说晋楚似乎也有了动作,但这都不比齐国。齐国已经派三十万大军,已经攻下了濮阳和白马,不知道他们是要往黄河南岸北岸要走。” 但负黍君听了这等消息,也束手无策。 他自己虽然不败,却也不胜,咸池不死,他也只能蜷缩在大梁城内。可若是魏国被周边各国强占那么多城池,他就是弄死了太子咸池继位,又有什么意义? 负黍君背着手:“之前不是说太子攻城不下,打算自立都城,将魏国分成两个了么?有谁知道他如今的动向?” 大将道:“只知道如今太子并不在大梁城周围,但如果要另选都城,只会有安邑与朝歌两个选择吧。” 确实。安邑是魏国旧都,每年禘祭都要回到安邑郊外的大祭台来告天,而朝歌则是因为是旧商都城,规模和城池都易守难攻,还在黄河北面,适合划江而治。 负黍君点了点头,看到卜子身影靠近走廊,露出半张脸来,他挥了挥手道:“我知晓了,此事再议。” 确实也只能再议,以他如今的本事,完全剿灭太子咸池几乎不可能,他能如今自保,都多亏了卜子前来报信,有想方设法带他一路回到大梁檀宫内,再加上卜子这人有武艺高超,大梁城内太子旧党对他的刺杀从来没有少过,几乎都是卜子在一手保护他。 负黍君对这个卜子的信任也一步步攀升。 这会儿他走过去,卜子也引着他向外头长廊走了几步,道:“臣也只是接了消息过来,并没有本事真的进入齐国城内,但这消息应该不会是假的。” 负黍君显得比刚刚专注多了,焦急道:“快说!” 卜子抬起脸来,压低声音:“这是您的探子在齐国境内递来的消息,说庆氏家督被杀,但庆氏却毫不弱势,似乎又推出一位上辈大宗的老头来做家督,甚至让舞阳君觉得有些忌惮了,臣隐隐觉得,庆氏似乎一直有幕后的掌权者一直没真的露面。而舞阳君一直在齐国宫中,显得很低调闲适,说是 分段阅读_第 46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在养胎。但重要的是……魏陟似乎也销声匿迹,宫中人说她住进了舞阳君宫中,就一直不露面。” 负黍君往后仰了仰头:“陟么。她一直是个被她母亲捏在手心里的小姑娘,怕不是这次……” 卜子抬起头来:“您的意思是说?” 负黍君:“舞阳毕竟年纪不小了,又已经生过三子,一到了齐国就传出喜讯可能xing不大吧。那齐太子比她小那么多,也未必愿意和她同房。而陟今年十六?十七?或许是和齐太子正看上眼的时候——” 卜子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也说不定。” 负黍君半生戎马,自然不愿意跟个后宫女人似的议论这个,但舞阳君腹中之子显然太重要了,舞阳君出走齐国就没给自己留后路,这样一个女人可不会让自己落在尴尬的局面上。也可能这一对儿母女肚子里都有了齐国王室的血统,这样生出儿子的几率总要大些。 负黍君:“只是,她怕是没想到齐国庆氏是如此难啃的骨头吧。” 卜子:“现在还不知道庆氏背后究竟是谁在发号施令,但庆氏一步登天也是从十几年前开始的,以舞阳君的xing子,未必抓不出幕后zhēn rén。不过庆氏毕竟是氏族,十几年在齐国盘根错节,舞阳君是新去占山的老虎,未必斗得过地头蛇。” 负黍君却觉得他不够了解舞阳君,他从来不认为这个女人会输,摇头道:“她手里也有兵,也有王室的合情合法的地位,而且我记得舞阳长子洳——现在该叫田洳了,不是就去占领了三分之二的宋国,现在掌握南方大权么?庆氏想学田陈篡齐,从齐景公死,田氏掌权到田和废齐康公自立为王,足足花了一百零三年,他庆氏上位的时间还没当年荀氏长呢,少做春秋大梦了。” 卜子又不是真的来效忠他的,万不必跟他在这儿探讨国情大事,只道:“是。只是舞阳君那边,咱们怕是很难做什么手脚。舞阳君因为要防范庆氏,临淄宫内外必定像水桶似的。” 负黍君倒是也认同他这话。 他又问道:“那晋楚有什么动作么?” 一是晋楚那头本来军探就安chā不过去,负黍君自己手下将士能得到的消息少得可怜。二也是他认为太子咸池还有大军在大梁城周边,要是晋楚想要进攻,大概也要先跟太子咸池的部队有战争,这样双方削弱,说不定他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卜子理解负黍君心中自我安慰似的想法,心道:但列国争端之中,最切记想当渔翁的心理了…… 他连忙道:“臣毕竟是传令兵,得到的消息倒是不多,但听说楚王得到成周,心中大喜。但成周是被水攻下来的,要清理城内,重修城墙还要花很多的时间精力,所以晋楚的大军全都在成周修筑城墙,根本无暇顾及。而且晋国——” 他抬头看了一眼负黍君的神色,继续道:“晋国一要和楚国一部分联军攻打太子咸池留下的反军,一部分又似乎还在帮助秦国,楚国说是要把渑池和宜阳还给晋国,却又不动作,总感觉晋楚这是要离心了啊!” 负黍君现在想想,当初水淹成周的景象,他心中还是有些后怕,虽然他也认为晋楚这样旧日有矛盾的国家,不可能联军太久,但他也不肯放弃提防:“你再去托人问问——啊对了,其实我更是想问你,你或者你手下,有没有把握去刺杀……咸池。” 卜子猛地仰起头来。 这种说辞并不是很过分,各国公子手下一堆门客,其中就会有大量莽夫或士子,自告奋勇的去替公子刺杀旁人。那些人极少有专业的,绝大部分都是靠着各种各样的名义去接近刺杀目标。 卜子小时候跟着山鬼浸yin楚宫的诡谲,刺杀人的事情做过不止一次,他的容貌既无人知晓,又对这种事手到擒来,去刺杀太子咸池虽然要花费很多时间,但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但……他的目标可不是做这个! 卜子瞪大眼睛:“公子希望臣去刺杀咸池,那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负黍君沉思道:“我与咸池这样僵持下去不是道理,君父的事儿,你也有参与,我知道你胆 分段阅读_第 47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大心细,jiāo给别人我都不放心,只盼着你能去为我做。否则真的要分裂成两个魏国了,怕是还不知道要打多少仗……” 卜子:“臣不是不能去,只是此时还要制定计划。您让臣考量些日子,再拿出计划来过问您罢——” 负黍君手底下有的是听他指令,就雄赳赳气昂昂,一去不复返的门客,但那种人光有热血没有脑子,还未必真的有卜子可靠。 负黍君道:“好。你再考虑考虑此事是否可行。” 卜子点点头,匆匆的下了回廊,走过几道门,只看到同他一起划船送负黍君回大梁的两个人站在门廊下,走过去压低声音道:“回报大君,如今已到了时候,臣等早已做好准备,迎大军入城。还请大君按照计划行事罢。” 第144章 匪风 此次行军,已是深秋, 大批船队在成周集结, 再加之成周的船厂赶制小船, 修补之前战役中被损坏的旧船, 船队扩充出了惊人的规模。 成周附近的军营并非倾巢出动,而是留存了一部分作为守军。 这其中更有一部分晋军和船队,是留给蓝田君的。 听闻秦国境内已经流言四起,几乎连百姓之中都唱起了“天难忱斯,不易维王。天位殷适,使不挟四方”本来是讥讽商王自认是天命嫡子却无人听从,被赶下台的故事, 放在太子旷的身上倒也字字诛心了。 不过蓝田君逃至晋国的消息也传遍了秦国, 太子旷也以秦王的名义向晋国发出文书, 字句之中充满了兄妹温情,愿意令人驾车迎蓝田君回到秦国。 魏妘可见多了这种手段,在这种文书面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看不见。 那太子旷怕是如何也没想到赵国会让蓝田君跑了, 恨不得此刻到晋国来抓人, 可赵国一路南下进攻秦国,再加上境内传言与分裂,更让他也没法伸手到晋国来了吧。 不过蓝田君留在成周,算是半个秘密,以辛翳手下探子的能力,早就知道蓝田君到来的消息, 不过蓝田君既然不想和楚王有任何接触,他考虑到秦楚多少年来的恶劣关系,也就只当她不存在。 辛翳心里对南河的所作所为也有数。 他只是做壁上观,南河没有主动与他说,自然也认为这是晋国境内的决意,与晋楚的结盟无关。 而从秦国长远来看,是蓝田君被俘虏后太子旷一人掌权的好,还是说蓝田君此次归国与太子旷斗个你死我活更好,谁也说不清楚。 但每一个局里人,都会认为自己是在为秦国未来考量。 不止秦国陷入分裂,割裂的更深的还有眼前的魏国,太子咸池与负黍君这嫡庶之争,几乎像是地震,震裂了中原中央的魏国,魏国一时间分裂的有如当年旧晋。 而太子咸池本来率领大军进攻晋国,因魏王猝死而匆忙还朝,后来还妄想很快解决负黍君,继续进攻晋国的计划,为了节省大军来回行军所耗费的粮草人力,而没有让大军撤回,却没料到魏国一下子分裂,那支大军也成了断了线的风筝,太子彻底失去了对它的掌控。 不过就以太子咸池这样不够有决断且贪心的xing格,辛翳也早有几分估算,毕竟是年近五十的太子了,做事儿瞻前顾后也难免。辛翳便立刻想太子咸池那方放出消息,说即将攻打大梁,果不其然,太子咸池知道自己攻不下来,就打算坐收渔翁之利,将军队撤到黄河北岸,且暂割据朝歌为副都,好似给辛翳让出一条道来去攻打。 咸池心里头盘算的怕是美得很。 要是楚国攻下了,毕竟楚国人生地不熟,地方军队可能还会反抗,大梁城肯定城池外墙也遭受重创。到时候再反攻楚国,估计比攻打负黍君要容易多了。 辛翳心里清楚,却也愈发想要冷笑。 天下诸侯分割近八百年,除了城邦小国是往往是被一夜覆灭以外,绝大多数的诸侯大国,都是因为想后来投机取巧反扑,而一步步退让。退让的时候,才发现想要的机会一直没来,而后不是自我安慰等待时机,就是因为退让与等待一点点失去锐气和进取。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当越王勾践的心气儿啊 分段阅读_第 47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而另一边,南河立刻决意主动进攻那支魏国大军,如今乐莜几乎已经打得晋魏边境的魏国大军节节败退,其实也包含了晋国不愿做楚国陪衬的野心。 如果晋国周边的魏国大军被攻陷俘虏,晋国就可以直入魏国北部,趁乱也侵吞魏国的大片土地,让自己站稳脚步。 这也代表,晋楚此次联军进攻魏国,但黄河北边的魏国领土,晋国就打算作为联军的分红,收入囊中了。 但辛翳总觉得,这些想法和政策,更像是从晋国自身的利益出发,不太像是南河以前以天下一统大局为目的的行事。 他怀疑,南河将大权jiāo还给了舒,而不愿以局外人的心态再决定晋国的命运了。 辛翳心里有些感叹,却更觉得有股说不上来的心疼。 她总是分得很清,做事也总审视自己的良心。她认为自己的立场不该拥有晋国的大权,就这样轻而易举的jiāo还给别人。虽然南河和晋国的大臣都十分亲近,但辛翳忍不住还是想——晋国不是她的家,楚国才是。她明明也有王室血统,手握大权却还是像借了别人东西似的心虚小心,要是回了楚国,他一定不会要她有这种感觉。 但南河站在晋国那里,却也让辛翳在距离下,更仔细的看清她了。 看清她的光环,看清她的xing格,看清她作为独立的人是什么样子。 以前那种没变没谱的撒娇,也可以让出几分给彼此的空间和距离,他却不觉得这是坏事,而像是——一对儿正经的情人了。 而大船一路东行,军务要紧,辛翳还要忙楚国内务,甚至在夜里都没空闲去缠她,更何况在白日。 船队与大军一路东行至荥阳,他也总算得了点闲,手里捏着一卷竹简,妆模作样像是有军务要与她说似的,朝晋王居室而去。 门口的宫之省早就习惯楚王特别不要脸似的往这边跑,只通报了一声便推开门请他进去了。 进去一瞧,晋王没坐在桌案前,而是站在镶嵌在船壁上的书架旁,手捧着一串被棉绳系在一起的牍板,翻着查看。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一直都靠近离她只有一臂的距离,她还低头仔仔细细的读着牍板。 辛翳想去捂她眼睛,又觉得这招式太幼稚,而且他以前都玩过许多回了。 要是亲昵一点去掐腰搂胳膊,他又觉得自己跟不要脸似的,而且他确实也总觉得对白天的小晋王动手动脚,总是怪怪的。 他还是想故作正经,拿竹简去拍拍她肩膀,或者说站在她背后,忽然念一句牍板上的文,但他才靠近半步,举起竹简,小晋王一下子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 她惊喝一声,倒退半步,只看着楚王手里拿着竹简,一副意yu偷袭的模样,身子晃了晃,手都压在了腰间佩刀上,差点拔出刀来。 辛翳tiǎntiǎn嘴唇刚要开口解释,忽然看着她脸上的神情,还有压刀的手势,觉得有些不对。 南河除了祭礼上朝之类的场合,才会佩刀。 佩刀虽然是像君子压裾的组玉那般,是应该常戴在身上的饰物。 但南河一贯不太喜欢刀剑之类的,所以不常佩戴,这倒是也符合她那万事好商量似的无害xing格。 但眼前的小晋王眼神充满了戒备惊愕,气度也稍偏向军中人几分,显然不是南河。 辛翳也有些慌神,下意识道:“她去哪儿了?” 之前那次闹腾,舒与这楚王打过一次照面,但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她只知道是暄促成的晋楚结盟,暄与楚王应该也会面jiāo谈很多次,但她也没想到,只是一眼,辛翳就瞧了出来。 舒反问道:“你是说谁?” 辛翳张了张嘴:“你不是她。我要见她。” 舒:“……你如何辨认出我们二人的?”她已经回到晋国有些时日,养了养精神血肉,看起来和南河差距会小很多,楚王这样的外人,按理来说不太可能瞧出来。 辛翳毫不犹豫道:“你们差距太大,眼神动作几乎都不一样。她虽然也模仿过你,但你应该在楚国军中,也沾染了几分军中的癖xing,变得不太一样了。” 舒:“眼神?我的 分段阅读_第 47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眼神如何了?她怎么就会对你不一样?” 辛翳心道:要是她,这会儿估计早伸出手来,摸摸我的脸,问我昨天睡得好不好了。 不过辛翳对这个舒,却有几分莫名的不喜欢,虽然这份不喜欢跟他私心有关。要不是因为这个舒,南河也不会断了小指,也不会这时候还要把大权jiāo还回去。 什么家人情深,可别可笑了,他跟南河认识多少年,最后南河不还要说一句“我一直一个人”。这什么家人,在一起也不过一年,还想着挤进南河心里去? 舒也不是很喜欢辛翳。 毕竟晋楚以前也有矛盾,这个辛翳还让君父生前受了重伤。 再加之他也行径不端,之前几次她作为南姬看见晋王与楚王议事时,这楚王总是门都不敲就直接推门进来,就跟回自己家似的往凭几上一摊,手里的牍板军报往暄面前一扔。 暄估计是因为晋楚还在一根绳上,楚国又强大富足,不敢招惹,才好脾气的什么都不说,捡起来还轻声慢语的和楚王商议。 可既然楚王都已经撞破她与暄的容貌身份,本来想学暄那样好脾气的舒,此刻也懒得装了,道:“这些都不重要。楚王是有事来商议罢,那便说正事。” 辛翳哪里有什么正事儿,他手里捏的竹简都是从桌案上随便拿的,里头还不知道是写的什么,压根拿不出来。 辛翳:“她人呢,我与她说去。” 舒一拧眉:“她身子不适去歇下了。你连她名姓都不知道,便在这儿‘她她她’的喊着。如果是国事,便可以与我说。” 辛翳瞪眼:……一个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南河给他擦头发哄他的时候,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舒也满心不爽:……真的是南蛮来的楚王!既然为王就好好商议公事,一副要找暄妹谈私事的样子——他算老几啊! 辛翳才不觉得舒算南河的娘家人,他们楚国才是南河的娘家!他自己就可以又当夫家又当娘家! 他不客气的正要开口,忽然听见了推门的声音,二人差点掐架起来,转过脸去,就见到南姬带着面具,一身白底红边的深衣,走进屋内。 南河望见他们俩,也一惊:“怎么?” 舒硬邦邦道:“楚王有事要找你。” 南河瞪大眼睛:卧槽不会吧,狗子不会蹦跶进屋里来,看见晋王就以为是她,然后上去又拍屁股又搂腰的吧! 舒也只是没好气,但神情上并没有什么怪异,南河一双眼仔细在他们俩脸上来回看,暗自松了口气:“何事?” 辛翳却道:“若是换回来了,怎么没与我说。” 舒又瞪眼:你当自己是谁啊!我们家的事儿你管得着么! 南河却无奈道:“今日身子不适,所以才换回来了。不过臣、妾以后未必会再换回去了……”她还想说,以后辛翳如果有军务要事,还是应该去和舒商议。 但没想到辛翳一下子着急,问道:“你怎么了?” 南河张了张嘴:前两天还蒙骗他,不肯说自己是男是女,今天就来了例假,她能怎么说? 舒看到南河的脸色,接话道:“她吃了东西之后不舒服了,休息一下便好了。” 舒心底已经觉得辛翳这说话的态度有些奇怪了,但他当场并没有再说什么,只背了手点点头。暄妹的态度也很平常,虽然她有几次偷偷看向楚王的神色,但也并没有太出奇。 三个人围在桌边,就议论了一点关于魏国的小事儿,按理来说完全没必要让楚王亲自来跑一趟…… 舒越想越觉得,这楚王与暄妹之间,似乎有点奇奇怪怪的感觉。 不过楚王xing格倒是很不像传闻中那样,谣传中莫测可怖,喜怒无常的人,也不过是有些话语里让人觉得像个小孩,比如他临走的时候,竟然按捺不住好奇的问道:“晋王与商牟重聚之后,没有好好叙旧?” 舒忽然咬了咬牙:“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舒:……这南蛮子还敢肖想我暄妹?! 辛翳:……这冒出来的小子还拦着我见先生?! 第145章 蜉蝣 船队顺水行舟,总是要快些, 大 分段阅读_第 47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军也沿河岸行军。 商牟带陆上带兵行军, 舒并没有见他的时候, 怕是商牟也没能见到如今穿着广袖礼服的她。南河执意说要换回来, 也让舒一时惶恐,觉得南河或许是不想再帮她了。 她自己也不认为完全能掌控局面,幸而南河也不会一下子撒手让她无所适从。 南河依然用着南姬的身份,几乎跟舒寸步不离,会帮着她处理不少事情。不过舒觉得自己仍然要适应很久。一是适应自己身为晋王该做的事情,二是适应师泷、宫之茕和狐笠他们对待南河信服且亲近的态度。 本来大家之间都相互有些隔膜,此时倒是融汇起来, 倒是有种奇妙的感触。 舒心里只有一点不舒服, 便是南河如今带着面具掩藏身份。 她甚至想, 如果南河当晋王,而她公开自己是女子的身份,就像是蓝田君那样也入军营带兵打仗如何?变成“姐弟”二人,一文一武, 一内一外, 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当一家人,除了成婚和子嗣的问题还有些麻烦,这几乎是最好的走向了。 但舒还没有跟南河提过自己的这些想法。 然而某一回夜里,她撞到了某件事,让舒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设想到底是不是最好的了。 大军到达荥阳之后稍作整顿,准备扎营此处为据点, 荥阳城竟然也显露出极其微妙的姿态,他们怕是也能从城墙上看见铺天盖地的晋楚大军,吓得差点尿出来,但晋楚又不来打他们,只在能勉强看到的远处扎营。荥阳的主将怕是知道这么多的军队,想灭荥阳城只是时间问题,对方没来攻城,他哪里还有胆子出去戳老虎的屁股,连忙收兵封城,在城内屯粮整备瑟瑟发抖,最多也就是派了几个传令兵去往大梁递消息。 驻扎在外头的晋楚联军,也笑话他们,说这个城主真不知道是打算站在哪边。 但这确实是人家不得不选择的生存方式。 而且魏国已经乱成了这样,他们去给王室卖命还有什么意思,还不知道谁最后能上台呢。这些城主县公可能是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座城里的,谁会这样毫无理由的去拼命送死呢。 而就在扎营之后,舒也深知自己对军中事务了解不够,三番五次的往军营中跑,不停地去看去问,把从商牟那儿学到的带兵的法子,也想实践一下。 只是有一回,白日她回到了斗舰上,上了二层,往一处背人的角落里瞥了一眼,就发现有个身影靠窗站着,胳膊似乎撑在窗框上,身子往里探着。 她也不过是偏一偏头,有些好奇的往那里走了几步看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那一处正是在甲板上的卫兵瞧不见的地方,要不是她恰巧登楼瞧见了,否则谁也不会往那边多看一眼。 正瞧着,那男子挺直了腰背,侧脸露在她视野里,竟然是楚王。 而那楚王脑袋正被一根手指顶着,不得不往后仰去,他似乎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什么,那手指收了回去,一张熟悉的脸从窗子里露了出来。 是……暄妹。 她手里捏着面具,面上有几分舒从来没见过的温柔笑意,眼里还闪着几分羞赧和神采,似乎说了一句什么。 而楚王的模样也和平日完全两样,不论是私下那股不嫌事儿大的臭脾气,还是议事与场面上强势过分严格甚至讥讽群嘲众人的欠揍都没有。在一向不喜欢他的舒眼里,楚王简直笑的满脸甜腻腻似的谄媚,恨不得拿他那漂亮五官的每个细节来勾引人,眼睛里闪着光,极其欠揍的拧着腰站着,然后伸出手去,在舒惊愕的眼神中,去捏了捏南河的耳垂。 南河也没有躲,仰头和他说着话,脸上神色变化的那么快,一会儿瞪眼又一会儿突然笑出来,让舒都觉得,那个人好像都不是她认识的淡定冷静的妹妹了。 这两个人……很熟么? 南河又戴上面具,又摘下来,似乎跟他演示着什么,那楚王在此刻满脸的活泼天真,目光都像是化成晴朗天光,照的人仿佛满心的忧虑郁结都会在阳光下消散殆尽。忧思总是很重的暄都露出了堪称可爱的笑容。 楚王目光灼灼,好像在听她说话, 分段阅读_第 47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又像是走神,双眼仿佛就跟要灼烧了她的皮肤一样,然后就在南河说着什么的时候,他忽然低下头,猝不及防又情难自已似的一下子贴近,在南河唇上亲了一下。 舒:……??! 这是在干嘛?! 耍流氓还能这样嘴碰嘴的么?! 却没想到南河并没有躲开,而是笑了,仰着头对他说了句什么,又抬起手来。那楚王简直像是深山老熊得了蜜,乐得捶胸顿足,低下头来又亲了亲南河。 这个……嘴对嘴的动作,她家暄妹竟然还回应了,她还伸出手搭在了楚王肩膀上! 舒岂止没脸看,简直吓的差点把脑袋缩进肩膀里,她本来就躲在门里往那边偷看,这会儿更是惊恐惊愕之下,手捏在门框上,差点把门框给捏碎了。 这……这算是什么啊?! 啊?!! 暄这是跟楚王……好上了?! 就在晋楚结盟的这段时间里?!那之前,他们俩,岂不是……晋王和楚王抱在一块儿,卿卿我我?! 怪不得,怪不得她那日蹦出来撞见商牟的时候,楚王对于她们双胞胎二人的事情毫不吃惊,还说:“是双胞胎中的另一个?” 暄什么都跟他讲了? 那可是敌国、啊不对,旧日敌国的王啊! 那个辛氏身居王位十一年了罢,从小就在人精窝里长大的,斗内臣斗外敌,斗的满手是血,心窝子里怕是跟莲蓬似的全是心眼,暄就算是聪颖冷静,甚至老练成熟,怕是也斗不过那楚王的罢! 而且……舒以前就听说过楚王样貌如何艳逸绰态,妖容瑰姿,从小听来形容楚王的诗歌里,恨不得说谁看他一样就会被迷得七荤八素,恨不得剖了心都给这个男妖怪。 舒那日一初见他,虽然也被容貌震了一下,但毕竟当时还有更劈头盖脸的事儿,让她也来不及细想。 可楚王虽然漂亮的过分,但也不算很女气,而且舒前几日与他说话,心下不喜,自然也觉得旧日的传言歌谣夸过了头,就那臭脾气,只会让人觉得这张脸生在他身上可惜了。 更何况艳逸浪dàng的气质也是因那楚王的举止,她觉得要是自家暄妹的老成xing子,就是生了楚王那样一张脸,也会把那张脸沾染几分仪静端肃。 但且不说那么远的事儿。可看到暄刚刚的神态,怎么都像是被这张脸迷了心窍! 难不成楚国大巫又什么巫术妖法,这楚王要是对谁使了,便会让人对他神魂颠倒?! 否则以暄那样看着温柔实则拒人的xing子,怎么、怎么可能会…… 舒都不敢再看,她缩进门里,却听见了几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辛翳:“我也就得空上来一会儿,白日总没时间见,再说你这几日怎么了,为何一直说自己身体不适?要真是吃坏了东西,就不该撑着,应该找巫翳来与你瞧瞧病!” 南河可是因为来了例假才浑身难受,不愿意下船,她支支吾吾道:“并不是有了什么不适,就是……懒得动。” 辛翳从小到大都没听南河说过“懒得”这两个字。 他不太信,却也捏了捏她的手,道:“手很凉呀……” 南河:“不打紧。你傻不傻,就为了这事儿跑回来一趟,军中事务你不必与我说,我回头自己去问舒就是了。” 辛翳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在那儿又墨迹腻歪些什么,只听过了好一会儿,他道:“我现在是信了,你都穿这样的衣裳了,还瞧不出有什么曲线。你看寐夫人,还是挺明显的!” 舒:……??!! 这什么渣男言论?勾搭着她家暄妹,竟然还拿暄妹跟他的夫人比胸围! 南河:“……” 辛翳:“果然……你真的是男子。不过我说了无所谓,那就是真的无所谓!” 舒:…… 等等……这是什么剧情?! 对、对她竟然忘了,她最早就听说过楚王与令尹荀君似乎有染,甚至那位君子也因此背上污名!这楚王向来都是男女不忌的!他居然还不知道暄是女子! 南河竟然也道:“那就好。……你不在意就好。” 辛翳:“真的,你表情明显不信,但我是真的不 分段阅读_第 47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在意!真不行下次我跟你一起放水,证明我的真心!” 南河:“别了别了别了。我相信你了!” 舒懵了。 这……到底在玩什么你追我躲的爱情游戏。 暄是为了她们二人的身份,所以才不吐露自己的xing别,还是说她也并没有被楚王那张脸骗到失去理智? 舒本来是打算回到船上处理些军报事务,此刻她要是回到里屋,怕是肯定要跟暄打个照面,而她——现在根本没法面对啊! 舒几乎说坐立不安没一会儿,就落荒而逃下了船。 军中井然有序,来回巡逻的士兵或有人对她行礼,宫之茕也跟上来,倒也没有多说话,只是护卫着她。舒却觉得自己脑袋要乱了,满肚子的话想找人说,转身道:“你、你先别跟着我了,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军中主帐下有人么?” 宫之茕有些关心她,却也不是多问的xing格,只道:“主帐下按理来说是有人的。” 舒抱头:“那、那——我去找狐逑!他人呢!” 宫之茕点头:“他如今在军中主管这次军备的调拨和使用,现在应该在军营北侧。” 当舒没头没脑的闯到军营北侧的时候,狐逑正在自己帐下做账目,一把算筹铺在桌子上,看见舒闯过来,毫不客气的往桌子旁边一坐,道:“你什么时候忙完。” 狐逑其实与她有些日子没见着了,他也想过找由头再去见她,但一是心头也没有勇气,二是总觉得以自己的职务,好好做事就是了,要去找晋王有些没由头,他手忙脚乱收拾东西:“怎么了么,出了什么事儿么?” 舒:“别,你忙你的,别收拾了,我不想麻烦你。就是,哎呀,就是——” 舒憋了半天也没说出口,狐逑还没见她这样子过,说着不让他收拾,他收拾账本的动作更快了。 舒:“算了,你有酒么。” 狐逑:“啊?白天就喝?” 舒摊开了手:“喝吧喝吧。反正你这儿避人,谁也不知道。我要是不喝,我感觉我翻不过去这篇儿,总像是……自己的最好的东西让人抢了似的。他妖颜惑人,我可不会让他就这样得逞下去!” 第146章 候人 军中虽不许普通士兵饮酒,但将领之中不少人都是酒瘾子, 再加上行军途中, 粮食腐坏是难免的事情, 顺理成章就让庖厨酿成了酒。 毕竟狐逑自己是主管军中, 要两壶酒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只是酒具不全,还是拿的木壶,让人去打回来的。木壶木碗,若在去年舒必定要皱眉,如今却只念着酒,端着木碗讨酒喝。 狐逑没跟她喝过酒, 不太知道她的量, 只给她倒了半碗。 舒皱了皱眉头:“你给猫儿倒水喝呢?” 狐逑:“你先喝着。” 舒偏头看他:“你不喝么?” 狐逑:“我一喝脖子上就长疹子, 喝不了的。” 舒知道有人也喝不了酒,倒也不劝让,狐逑坐在桌子旁边,靠近了几分:“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谁妖颜惑人了?” 舒偏头去看他:“你见过楚王么?” 狐逑恍然:“打过照面。若是说楚王, 他倒是也有这个能力,但他惑谁了?” 舒:“我就问你,你觉得他像个好人么?” 狐逑:“……为王,很难说好坏吧。” 舒:“我的意思就是说,你觉得他是好男人么?” 狐逑微微睁大眼睛。难不成惑的是舒?!这楚王是疯魔了么? 他连忙道:“一看就不像个好男人。而且他旧日传言很不好的。” 舒竟然也有几分认同:“你都听过什么传言?” 狐逑面露难色,他倒是不擅长背后说人坏话, 但眼见着舒可能会被拐跑,他赶紧绞尽脑汁道:“就是以前说他跟荀君的事情,我以前在稷下学宫读书的时候,荀君大概因为是荀氏旁支出身,又到楚国就任高位主持改革,一直是稷下学宫生徒之间常议论的人物。那时候就有人说,荀君和楚王的事情。总之说的很不堪……” 舒转过头来:“如何不堪?” 狐逑本来就是个老实孩子,自打心里猜测舒是女孩,更不敢乱说,支支吾吾道:“ 分段阅读_第 47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好像是说,他他他bi荀君就范不成,然后就以各种事情相bi,荀君也因此不敢娶妻。但因荀君没有家人,还是没什么把柄,然后楚王就修建紧邻莲宫的府邸,将荀君囚禁。荀君郁郁才病死的……” 舒倒吸一口冷气:“若真是如此情根深种,可为什么荀君死了没多久,他又娶了夫人!” 狐逑硬着头皮道:“有的人总是滥情……” 舒咬牙切齿:“滥情,你说的没错!就是滥情!” 狐逑其实也就跟楚王打过照面,在这儿煽风点火,心里却很虚:“可能跟这种靠近的时候,总会被花言巧语迷惑,但实际上都很难有好结果收场。再加上他又是楚王,晋楚之间虽有结盟,但如果因情字闹出什么两国之间的大事,便不太好了。” 舒冷笑:“呵,他没那个资格再接近了。君父本来说就要我与南姬成婚,那便不用想太多,这样是最好的。” 狐逑却吓了一跳:“你与南姬,你们不是双胞胎么,怎、怎么成婚?” 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道:“又不是真的成婚,就是掩人耳目。” 狐逑却心道:你们要是兄弟二人,哪里还需要掩人耳目?直接一个为王,一个封君便是了! 舒赶紧把话题岔开:“总之,我之前就不喜欢那个楚王,现在越见越觉得他讨厌了。今日得了点闲,你让我再在这儿坐一会儿罢。” 狐逑按住酒壶:“那你少喝一点,一会儿出去醉醺醺的不好jiāo代啊。” 舒笑了:“醉醺醺的?从小我君父就叫我酒漏,喝下去多少既不上脸,也不上脑袋。要是谁能把我灌醉,那我倒也佩服了。我喝酒,最多只是觉得肚子胀。” 狐逑是滴酒不沾,有些怀疑的看着她。 舒去扯他按在木壶上的手,笑道:“你不会喝酒的人,还来质疑我?快点拿开手啦。” 她手指在掰在狐逑拇指上,他跟被烫着似的一下子抽回手去,涨红了脸:“那你、你喝吧。” 舒一愣:“怎么了?掰疼你了?我最近虽然勤于骑shè,但也不至于手劲这么大吧?” 狐逑揉了揉被她碰过的地方:“没有没有。” 舒坐在那儿喝了还没两碗,却听着有人似乎朝这边过来了,狐逑还以为是来找他办事的人,连忙起身打算收好酒壶,舒抬手道:“你又没喝,是我霸占你的地方在这儿喝酒,谁还能怪罪你。我给你挪点地方,留你办公事就是了。” 正说着,帐帘被掀开来,大步走进来的人道:“运送石漆的船到了么?量是多少?” 狐逑抬起头来,也是一惊:“商君。” 商牟自打知道舒的身份,就知道这狐逑根本不是什么兄长,而是个保护太子的忠臣,不过因晋王又在军中重用他,难免也要打照面。他心思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照样公事公办就是了。 却没想到,他因公事到狐逑帐下询问军务,却撞见了舒白日坐在这儿喝酒。 他转脸看见舒,也是一愣,登时皱眉:“你在干什么?” 舒也是猝不及防,端着木碗的手差点撤回来,她xing子本来也算柔软,可能是回了家自己底气也足了,见到商牟就心底一股火蹭蹭往头顶窜:“你管得着?晋王在自己臣下账中喝点酒,倒也要楚国将军来指手画脚了?” 狐逑知道以前在军中,商牟对待舒又不客气又重视,眼神也在两个人之间瞧了瞧,但商牟的态度确实不太合规矩。 商牟自知不在礼,硬邦邦的抬手道:“臣见过晋王。只是楚王预备在帐下议事,却怎么都找不到您,原来您是到这儿来躲着了。” 舒以前竟不知道自己这么幼稚,被商牟吼了小半年,她如今听见商牟自称臣,真是神清气爽。早知道,上次见面就算她穿着裙衫,就也不该对他软了口气,白让他训了一顿。 舒:“石漆的事情我也知道,因采量巨大,南姬又说必须要小心运输保存,所以船只才走的慢些,不过这些日子应该也到了。不过,清晨不是议事过了,怎么又要过去?” 商牟:“楚国的探子回来了。” 舒一惊:“带回来了什么消息? 分段阅读_第 47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商牟:“您去便知道了。啊对了,狐君,石漆的运量与船只是否有记录,我拿去呈给楚王。” 舒没想到喝酒喝到一半,竟然还会被商牟拎去开会。 她一时都怀疑,会不会是商牟在胡说八道忽悠人,但走出去才发现,确实是往主帐的方向走,而商牟的xing格大概也不会拿军中的事儿来骗她。 只是他个高腿长,一路走得飞快,一双草鞋,脚趾都露在外面。也是破鞋踩泥毫无畏惧,他大步踏在水坑泥路上,溅的满身也不放慢脚步。 而舒虽然穿的是短打胡服,绑腿穿靴,但踩在泥里也不方便,走的磕绊几分。 商牟走出去好远,转过头来,舒落出去好远一段,还走的磨磨唧唧的。 商牟虽然刚刚还故意君臣那般说话,但他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忘掉她的身份,还用那旧日又熟稔又嫌弃的口气道:“你是回了家就养的半点军人的样子都没有了么,你要是再这么怕脏,干脆以后一身白衣找人给你抬着轿子走,脚都不用沾地就是了!” 舒虽然觉得自己回了家,但心底不愿被商牟看不起的心劲儿又上来了,她狠狠在泥里踩了一下,道:“谁是怕脏!” 这一踩,泥水溅了小半身,脸上都沾上了点,她自个儿也脸上挂不住,想把脚从泥里拔出来,差点把靴子都给拔掉。 商牟走过来,把她从泥里拽出来,推着她肩膀让她走前头:“行行行,不怕脏也不用这样,我要再说几句你是不是要往泥塘里打滚了。” 舒拍向他的手:“你别推我,我自己会走。” 商牟收回手,抱着胳膊:“这会儿倒是硬气了。在军中还跟我装不会喝酒的新兵蛋子,这会儿回了家,开始自己找酒喝了。” 舒一边走,一边对他瞪眼:“我……什么时候装不会喝酒了?” 商牟:“你从来不沾,你那次冒雨赶来跟我汇报,我给你个酒囊,你呛着了还瞪我。” 舒觉得他肯定理解不了她那时候不安的心情:“我那是不愿在敌营眼皮子底下喝酒。” 商牟竟然沉默了一下:“……敌营。” 舒张了张嘴,却也只是道:“不管晋楚怎么结盟,对我来说,那时候楚国军营就不是安全的地方。” 商牟这时候,仿佛才后知后觉舒的戒备,紧张与提防。 商牟应了一声:“嗯。那你至少现在是回家了。” 舒:“对。” 商牟:“回了家也没见你来找我喝酒啊!那狐逑就是个下臣,又不是你真正的兄长,你跟他不也是演假戏么,你找他喝什么,他一看就不能喝酒。你下次不如找我喝。” 他看见舒十几日与他不联系,却一个人凑过去找那狐逑喝酒,就忽然觉得自己这么久的栽培和重用是喂了狗。 明明那狐逑都不是亲哥,舒怎么却还跟人家关系这么好呢? 舒:“……晋王找楚将喝酒,难道不可疑么?” 商牟:“这有什么可疑的,你们双胞胎里另一个晋王,以前不是说天天跟楚王喝酒么。咱们可以探讨军国大事啊!” 舒一听他说起这个来,倒是气不打一处来:“以后晋王才不会跟楚王去喝酒了!” 商牟点头:“确实,别跟他喝。你是没见过他吃饭喝酒,那矫揉造作的恨不得跟吃玉珠抿仙露似的,连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都不懂,怎么能算男人。” 舒现在想想商牟以前对着辛翳没好气的正宗楚骂,都觉得解气。 商牟:“而且真男人就不会记仇。你上次跟我动手来着,我不也没觉得有什么。真不行咱俩哪天打一架,你觉得我以前训你太多,心里头不爽,有本事就打赢了我。” 舒现在想起来,而后还有点烧:“打你才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他心眼真的宽敞的能跑马,上次先是一阵凶她,而后又觉得她穿裙衫的样子很可笑,耻笑一番竟然还拎着衣角想看想动手!就这样眼珠子长在后脑勺上的人,怕是这辈子都瞧不出她的xing别罢! 商牟:“那是因为什么?” 舒回头:“因为你是个傻子!” 她喊完这一句,心头舒服了,快走几步,到了 分段阅读_第 47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帐前,卫兵掀开帐帘,她微微一低头,走了进去。只看到师泷与南姬已经先到了,暄带着面具站在地图前,黑色长发辫做垂在肩上的发髻,红袖并在一处,一边拎着衣摆踱步,一边低头看着地图。这里明明不止一个女子,但就因为南姬一身衣裙,引起周围几个将领的侧目。 辛翳也站在一旁,离她很近,舒走上前去,就在辛翳要走过来和南姬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下子跻身过去,揽住了南姬的腰,转头道:“楚王是得了什么消息?” 南河忽然被舒搭上腰,也微微一愣。 辛翳以前还总觉得这俩双胞胎是长得真的像,可是舒的眼神总是不太对,行动坐卧也跟南河不太一样,他现在几乎不用看脸,光是看背影,几乎都要能分出个七七八八。 他往后退了半步。 他虽然是先生不论男女他都喜欢,但对待别的男人,他还是宁愿保持距离。更何况舒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头扑腾泥巴玩,溅了半身的泥水,他更是想远离半步。 紧接着商牟也进来了,这场面下自然还是要公事公办,他转头道:“卜子,你来说罢。” 第147章 鳲鸠 一个年轻男子风尘仆仆的站起来,虽然他的穿着打扮与卫兵相差甚远, 甚至皮甲还是魏军的款式, 但刚刚进出主帐的所有人, 几乎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他平平无奇的面容上显露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就连不认识他的舒也不由自主的感觉可亲起来。 南河也有几年没有见过卜彧了。他虽然是山鬼当中的一个,但很小就开始给辛翳做事,当时辛翳能够du杀小宗子弟,就是靠他潜入城中在小宗的祭祀用酒中施du。山鬼少年中,有的武艺超群,有的通晓方言,有的博闻强记, 但他武艺读书都只能算是三流, 也是被她忽视的那种孩子。 但就是谁都会忽视, 望过去又觉得他无害可亲,才是做探子的人才。 而且此子做事极其细心缜密,好像脑子里早就把计划捋清楚一遍,做事每一步好像都给自己留了后手。 辛翳道:“他拿来了大梁城内的地图, 关于河道与沟渠, 都有标注,不过因为负黍君并不多去城墙上视察,他也没什么机会去城墙上,便不太知道守兵分布。” 南河低头看向地图,她以前出使各国,就没有去过大梁。似乎那时候是因为舞阳君想要扩建檀宫, 魏王也改成郊劳1,双方在大梁城外的河畔会面,魏王架起数里的绫罗屏障,以兽皮与布帛铺满目及之地,支起漆木与桐油布做的棚子,以美酒与珍馐招待了她。 就算南河见识过楚国的奢靡,也要对魏国以量取胜的大做派咋舌。 而如果她数年前真的曾经到达过大梁城,或许早就已经推测出许多事情了。 单看城池的平面图,其中坊市的坐落,就充满了唐代长安城的风格,与这时代内城外郭的结构大不相同。而其中错综复杂的引水与排水,则更有现代城市的智慧,使得城内可以用上洁净的水源,让大量的垃圾与排泄可以顺水分流到下游,也让大梁城可以避免暴雨、洪灾、污染和投du的影响。 这样的城建,瞬间瓦解了某些歹du高效的攻城方案,不论是引水倒灌,还是上游投du,亦或是在水源附近埋尸体来污染地下水,多方向的排水河道都会将灌水或du物排走。 而城外又挖掘了护城的壕沟河道,虽然不如后世那样宽,但之前接近城墙进行挖掘攀登的做法就也不能用了。 听闻大梁这座石头城最后成型,是在舞阳君二十岁出头的时候,那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在这个时代生存许多年,早在当时就手握大权了。 花费如此精力设计大梁,她或许也想把大梁城变为最后的堡垒。 但最后,她却因为不能称王,不得不远去齐国。 当然这个不得不,未必是有坏处的。毕竟历史上秦灭六国,齐国是最后被灭的,齐国距离秦国遥远也是原因之一,但齐国在地势上确实占优,而且如今齐国的富饶和先进,都也是其他国家不能相比的…… 南河看着地图,听着卜彧的讲说,心头越来越乱。 分段阅读_第 47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这个女人有知识又有野心,而且地位高,手段狠,怕是许多玩家都不能与她相比。 在这年头,命运和出身,其实决定了很多玩家的上限。若是成为村夫之子、弱国小宗,或像南河这样遭难流浪,想要爬到舞阳君的位置可就要付出太多了。 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若是身边无人相助,她能赢得了舞阳君么? 辛翳一句话,将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这座城,堪称……完美。虽然之前早已听说城外有壕沟,城内水利发达,但没想到竟然如此难攻。” 他转过头来想问南河的意见,又觉得这样不太好,问舒道:“晋王有什么奇袭的计谋么?” 舒摇了摇头:“我本意是引水灌城,如今可以看到有这么多排水的河道渠道……你说能不能把排水的河道堵住,然后让城内溢水?” 辛翳:“我刚刚确实也有这样想,但怕是不行罢。” 南河开口道:“不可能的。你怎么堵?他们有意将排水的河道做的又深又宽,想要堵住它,好比去填洛水颍河一样困难,不知道要多少人力与沙石袋。而且要想去堵,只能去堵城墙下贯穿的河道口,那就把无数人暴露在城墙的攻击范围下,派人过去也是送死的。” 辛翳沉思:“虽然咱们都有预估大梁城的难攻,但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我打算改动计划,一是听说魏国南部和楚国接壤的许多城池都自立为公开始起义,我们可以威bi利诱之下,以官爵许诺,让大梁南部的反军降了。” 南河点头:在如今楚国的强势下,那些反军要是想要荣华富贵和存续,最好的办法就是对楚国告降。 辛翳手在大梁周围画了画:“其次,将周边小城攻陷,留下大梁城作为孤岛,打算长期围攻。大梁城被三条水道包围,其中两条分别是睢水和运河鸿沟,之前攻打宋国后,我们占据了睢水的上游睢阳,而鸿沟又和楚国境内的颖水相连,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从楚国境内运兵运粮,完全不用担心粮草问题,就算是围城一百天两百天都可以。” 但舒脸色却并不太好。 围攻上梁,耗费了晋国大量兵力和战船。而晋国境内可以用内部空虚来形容,蓝田君借走了一部分兵力,乐莜带着大军在北部和太子咸池的旧部激战,南方又深入到魏国境内,晋国境内再想榨出一点兵力都不容易了。 而赵国可是有多方开战的实力,万一赵国窥破了晋国的空虚,决定不但要打秦国也要进攻晋国,那晋国真是要被人抄底了。 且帮助楚国围攻上梁,主要是为了更好的瓜分魏国,跟楚国加深合作,并不能直接得到好处。楚国也显然不可能把上梁城让给晋国,而且黄河南岸可能都会是楚国的战利品,晋国要真是围攻一两百日,就被拖入泥潭而且后来可能得不偿失了。 南河也理解舒的难处,她忽然开口问向卜彧:“你去查看过大梁城墙下引水和排水的河道口么?有没有什么防卫措施?” 卜彧似乎猜到她所想的事情,苦笑道:“河道口藏在城墙下,是十分宽阔,但水面上有三道青铜门,下有尖齿,没入水中,但和河道底部仍然有一段距离。就是避免敌人小舟潜入。虽然可以让深知水xing的楚人潜泳过去,但顶多也就潜入几十人,而城内到处都是巡逻士兵,城门打开也需要向上汇报,城门厚重也需要大量人力,根本不可能说潜入城内就偷偷打开城门。” 南河:“入水和排水的河道口都有青铜门拦截么?那这些青铜门是可以升降的么?” 显然如今还做不到这样精巧的机关,卜彧道:“青铜门都是修建城墙和河道口的时候,镶嵌在墙体里的,不可能撼动也不可能损毁。而且入水排水都有。” 南河却在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那岂不是城内倾倒垃圾在河道内,一部分浮在水面上垃圾也会被排水河道的青铜门拦截?” 然而这年头又没有塑料,哪里有那么多浮在水面上的垃圾。 卜彧:“大部分都能被水冲走,只有一些粪便或尸体什么的,会浮在水上,堆积在排水河道的大青铜门那里, 分段阅读_第 48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但好像城内会有人定期去清扫,而且就算是堆在那儿脏了臭了也不要紧,人们都从上游取水。” 南河:“你确定是青铜门,不是青铜的栏杆或者十字栏格的门?” 卜彧摇头:“臣深夜亲眼去查探过,显然修城者也认为栏杆容易生锈折断,用的是极其厚实的青铜料。您真的放弃从那儿入城吧,修城人显然都考虑到了。” 南河吐了一口气:“最后再问你一句,每个坊市,是不是也有小的沟渠,都是相互连接的?” 卜彧:“对。而且各个坊市也有石墙,沟渠从石墙下走,很多坊市中住的是公族卿族,所以他们还用栏杆在沟渠做了格挡,防止有城中歹人贼子从沟渠爬进坊市。” 南河站在地图那儿,低声感慨:“完美的一座城啊。” 辛翳:“……连你也没有办法了么?没事儿,若不行,我们便强攻。楚国有兵力,也耗得起。” 南河摇了摇头:“这座城再完美,可惜抵不过命啊。运送石漆的船是不是已经到荥阳附近了?” 舒拿起从狐逑那带来的牍板:“是,有三艘大船已经到达荥阳附近,另有十几艘也到了成周附近,不日便可到。” 南河:“还不够,你派人叫狐逑过来问话,他主管这些。” 舒看了一眼南河的脸色,便知道此事要紧,道:“那我去叫。” 南河刚想说“你一个晋王何必亲自去叫人”,舒就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商牟站在一旁,抱臂道:“之前就计划用石漆制成油瓶,火箭去进攻大梁了么?后来又有计划说是将大堆油坛油瓶捆绑在一起,用投石机掷到城墙上,而后用火箭点燃。怎么,计划有变?” 南河:“能不能变,还要看石漆够不够。” 她说了没几句,舒已经拽着狐逑的胳膊,跑进了主帐里,狐逑也不知道是不是跑的,满脸通红,但看见主帐中的楚王和晋楚的近臣,他还是神情一肃,连忙抬袖行礼。” 南河见过他一面,对他的xing子还是很有好感的:“你知道石漆每日能取多少,运送过来要多久么?” 狐逑抱臂道:“石漆是开采盐井时候冒出来的,一开始只能用杆筒取用,后来有村民建议修造水碓,每日一座水碓便可取用两三百石,其实那些船只没有花费太久便填满。运送来倒是水顺,日子也不太长。” 南河:“一艘船能运送多少?” 狐逑对此如数家珍:“单船排水三百五十石到五百石上下,但因还有船夫与守兵,大多载两百五十到四百石。” 南河:“如果我要八千石送到大梁城,大概需要多久。” 狐逑掐指算了算:“十五日上下。” 南河这才松了口气:“好。这十五日前,也请双方大将派兵,直接围攻上梁城。” 辛翳对她一向毫无怀疑,但商牟却压不住话,问道:“到底怎么了?” 南河:“商君见过石漆么?” 商牟出身南方,自然没见过,摇了摇头道:“不知。谁见过?” 众人也只是听说过,都摇了摇头,狐逑突然抬起头来,显然理解了南河的意思,抬袖到:“《易经》中泽中有火、上火下泽说的就是石漆,最早秦国北部也有有洧水可燃,就要人取用石漆,黑色,水腻,浮上如大漆,采以膏车,且燃灯极明。” 南河点了点头。 石漆,便是石油。秦晋北方都有不少地区的人以此代替灯油,但因为污染水又会熏黑房屋,用的人渐渐少。 狐逑:“石漆浮水,遇火便燃,之前便有运送石漆的船只被点燃,在水面上燃烧数日不止……南姬是打算用石漆,来攻城?” 第148章 下泉 晋楚大军围城已有十日。 谁都不会想着自己落入这样的局面,负黍君一直到此时, 还觉得事情是有办法的。 但他却没细想过, 如今魏国这样的局势, 都跟他突然回到大梁控制朝廷, 意图继位有关。 他自己手下大军折在成周,就算控制了大梁,他手下势力也失去了以前的震慑力,只剩下大梁本来的大批守军,和那些关键时刻没有半点用的氏族。 而太子咸池的 分段阅读_第 48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大军也在被他暂时抛弃后,因断粮而反了,如今又被乐莜的晋军和楚国的援军打的溃不成型, 节节败退。 魏国权势最大的两个人, 都失去了手中的强军, 再加上老魏王活的太久,又有意看着最得力的二子一女相互斗争攀比,魏国境内几十年前就给这几位太子公子公主们站队,一直站队到太子公子们都四五十岁了, 各个势力死斗, 矛盾早已不可解决。 太子和负黍君的势弱,一是让各地反军四起,二是也让地方上不少将领氏族,都开始对魏国失去了信心,不愿出手相助。 负黍君本来在看到辛翳出兵清扫周边城池的时候,就想开城突袭, 也为了争取周边的城池支援自己。 然而却遭到大梁城中不少氏族的阻拦,他们早听说过楚王的诡计多端,认为楚王只是为了引诱他出城。而大梁城只要不打开那巨大的青铜门,就无人能攻破。 负黍君本不是这样犹犹豫豫的xing格,但最近几次变故,显然将这个中年男人磨怕了。 先是成周在晋楚大军甚至没有露面的情况下,就被大水与打穿城墙的孔洞所毁,他的大军被淹死在城中,这样的诡计与惨败令他今日想来也如同做梦一般……而且,就连他,也几乎也和死亡擦肩而过,若不是被卜子救出,他说不定已是晋楚联军的阶下囚了…… 甚至到如今,负黍君还在梦中有无声的浑浊河水,静悄悄的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涨起来,淹没脚腕,大腿,一直漫到胸口。 他在浑浊的黄水里拼命游泳,手拨开密密麻麻如池塘死鱼似的滑腻的尸体。 而且,当时被救出之后,卜子带他一路溜回大梁,又进入檀宫,掌控宫廷,杀死老魏王,其中又有多少周折和巧合才能成事。 若他不吸取教训,再次被晋楚的诡计所骗,最后连大梁城这样的堡垒都守不住,那真的是连死了都要被天下耻笑愚蠢了! 身为将领,读过的军书中,总是会夸赞旧日将领的谨慎或勇猛,不论是突入还是退缩,似乎只要审时度势对了时候就都是被夸赞的,而只要是局势不对……突入勇猛就成了鲁莽无知,退缩谨慎就成了畏手畏脚。 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局中的将领是看不清自己该如何做的。 在成周失败的战役,对大梁城的信任,对自己如今独占檀宫的得意与珍惜,再加上他的年纪,一切都使得负黍君选择退守大梁城。 而很快的,负黍君的壁上观,让周边城池将领纷纷绝望投降,楚王为了下一步劝降魏国南部的反军,并没有屠城,甚至给予军民将士优待,允许他们如旧日那样耕作生产。 这样怀柔的手段,也使得负黍君向南部反军递jiāo文书,要求他们与大梁联手夹击晋楚联军时,魏国南部反军犹豫了。 就魏国现在这个熊样,跟他负黍君一起干,还能有什么好处。 负黍君几封文书都石沉大海,南方的反军就如同不认字似的,拿牍板当了厕筹。 大梁彻底成了宽阔平原上的钉子户。 而晋楚大君似乎觉得局势已成,也开始了十日间连续不断的攻城。一时间大梁城墙上箭矢与投石乱飞,城内外死伤都不在少数。 负黍君这次没有在独坐宫中,远远听消息,他带着大量卫兵,四处爬上了城墙,既是为了给城墙上的将士信心,也为了确保自己能窥破晋楚的诡计。 然而在城外纷乱的战场上,晋楚的士兵似乎搭起了用青铜与木材制成的三角形的通道,上锐下宽,高度宽度可让三四名将士通过,两丈一截,守卫相连,生生在地面上搭造出一条回廊来。 晋楚的士兵似乎在回廊中运送沙石,用来运送物资和填补壕沟。 三角形的结构也让箭矢和投石几乎只能让那些通道被击的挪开,而不能损毁,负黍君一边提防着这只是障眼法,晋楚还有别的动作,一边命人用大量投石想要破坏这些通道。 在几日的猛攻下,那些通道确实被破坏了不少,虽然晋楚联军在不停地修补,但填壕沟的动作也已经慢下来了。 负黍君看着晋楚联军有条不紊的动作,再加上他已经 分段阅读_第 48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能看到大梁南部两条河流上,出现了一部分楚国境内的巨大船只,显然楚国根本不愁粮草补给…… 难道楚国打算这样攻打上百日么? 就算大梁屯了一年的粮食,但军备和军心真的撑得住么? 而且不止地面上布满了军队,各个河道上停靠着大大小小的晋楚船只。大梁这座石头城又不能用船攻下来,难道这些船全都是用来运送粮草的? 在攻城开始的第十日的夜里,晋楚的联军的一波进攻遭到大梁城的重挫,便在入夜后停止了进攻。大梁城内外,好像头一次这样寂静,疲惫的魏国将士也在城内迎来了无数日夜难得的休息。 但负黍君却赤红着双眼,不停地督促大量士兵在城墙上巡视。 谁都知道,若晋楚打算玩持久战,这样的高度戒备迟早让城内先崩溃。负黍君另一方面,也对于灯油、粮食与盐开始限量,甚至听说有些守军或百姓的粮食每日限量太低,不得不在粥与饼中夹杂木屑…… 而且再加上深秋到了末尾,天气转冷,可能一两个月内很快就迎来寒冬,负黍君对于城内的燃材控制的也很紧,以至于到了入夜,除了城墙上有巡逻的火把和箭塔的火盆,其他一切都是黑暗的。 寂静无声的石头城里,只有巡逻的将士城墙上下,紧张且疲惫的行进着。 而只有黯淡月光的夜晚,谁也没有看到沟渠河道与池塘上,飞速扩散的那层带着彩光的油膜。 第二天天刚亮,便有人先嗅到了刺鼻的气味,而后是早上要打水的城中百姓,先发现了不对。 负黍君听闻,连忙从檀宫中出来,也来到了大梁城中一处有景有船又能蓄水取水的小湖边,只看到水面上浮着一层厚厚的黑油,完全遮住了下头的水源,而且还在不停地蒸发出恶劣的气味。 他第一反应便是大漆。 可立刻他就反应过来,大漆并不会这样浮在水上,也没有这样恶劣的气味,而且只感觉入水口处似乎源源不断有这种黑油涌进来,水面上已经厚厚一层,而且它扩散的非常快速…… 而且几乎无孔不入。 大梁城内引活水,各个沟渠都有人疏通,水流速度并不慢,而这种黑油本身一遇到水面就会迅速扩散,再跟着水流一起浮动,几乎各个坊市内的暗渠水道都已经布满了这种黑油,而死鱼死鸟更在水面上成片。 而也有人试图打水上来撇掉黑油,结果那剩下的水也看起来仍有异味杂物,底下还有黑色渣滓,根本不像是能喝的样子。 负黍君问向当年帮助建造大梁城的老官吏:“那为什么活水没有把这些黑油给冲走!” 那老官吏颤颤巍巍道:“因为排水的河道上头都有青铜门拦截,就是为了防止小船潜入,或者有人凫水进城啊!而且那些青铜门的下沿都是在水里的,就算是枯水期,也不会露出水面造成缝隙,而这些黑油,都是浮在水面上的!全都被拦住了,根本不可能流出去!” 负黍君咬牙切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小楚王,不可能不用诡计!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老官吏:“看样子,很有可能是外头的大军从进水的河道把这些黑油放进来的,我们一定要从入水口拦截,然后把城里的黑油全都捞出来。” 拦截,可怎么拦截还是个问题,水道那么深,想要全堵住也不可能,而且那城内的水就要断了。 负黍君立刻派人去用木板chā到水里,紧紧弄上一排,可水道都被修的深不见底,他们却丝毫没拦住黑油,只看着黑油从水底冒了出来。负黍君开始怀疑是楚国早就派水xing极佳的士兵,在水底铺了陶管,毕竟八百年前朝歌就有铺设陶管排水,如今咸阳、临淄之类的不少土地紧凑的城市,不能开暗渠,都用陶管排水。 以楚国的国力,随便弄点陶管来把黑油输送进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他想派人去查看水底,却发现水面布满黑油,水下半点光都不透,再加上水又脏又浊,下水的士兵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更别说找那陶管了。 后来又有人相出用盾牌相接,做成一面巨大 分段阅读_第 48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挡板chā到水底,阻拦水和陶管运送来的黑油,这法子废了好半天力气,才刚实行,那挡板没撑上三句话的时间,就被入水河道的水压冲垮了。 而回头看去,城内黑油漫起的速度可比打捞黑油快得多,越打捞,油层越厚,而且似乎并没有看到有多少晋楚士兵在忙着输送,反而是看到远远河面上的船只来来往往。 打捞黑油的行动,只弄得城中百姓满身脏污,道路上房屋上到处都是滴漏的黑油,而且很多暗渠和河道拐弯处,黑油厚的甚至漫上了河岸。 另一边外头晋楚仿佛什么也没做过似的,又再度猛烈攻城,负黍君还不得不派出大量士兵守城,打捞的工作只有少量人去做,看起来就更像是用筷子喝汤用勺子吃面似的无济于补。 但最重要的是,城中将士百姓吃水的问题。作为一座活水城,几乎所有人都取用沟渠河道的水,城中只有两口井,一口还是在宫中。 而全城如此多将士百姓,就要吃那一口井的水。 因为用水问题,守军不得不派兵看管,让将士先用水。可人不吃饭可以,不喝水哪行! 一时间因为吃水问题,大梁城内军民都bào发了几次冲突,bi得一部分百姓没有办法,只能去飘着黑油的河道打水,然后撇掉油去喝那脏水。 因此生病腹痛者也不计其数…… 南河人远远在荥阳,并没有去靠近大梁城,但舒还是带兵前往了前线,与商牟联手攻城。消息很快送回了荥阳帐下,狐逑来报,说是大部分石漆都已经通过陶管送入了大梁城内。 当时他还认为陶管运送怕是不能成,但南河提及了一种吸水灌溉,隔山取水的装置,叫渴乌。便是口渴的金乌太阳之意。 几乎只用了上百人,在攻城战的掩盖下,去偷偷潜水铺设。然后利用弯曲的管道,就能将浮在水面上的大船中的石漆,源源不断的吸往陶管另一端的低处。 他也是带着前线的疑问来的:“前头商君只问,何时放火?” 南河摇了摇头:“不用放火。他们越打捞,越会让石漆到处都是,迟早会有人不小心,让它沾了火的。只是……” 狐逑抬眼看她,南河在面具孔洞中的双眼闪了闪,她抿唇道:“只是。大梁城要毁了。也要有无数人因此丧命了。” 但她早在此,就真正理解了所谓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以前该难受的已经难受过了,她此刻只是默默的坐在远处的账下,想象着城中的景象。 一切如她所料。 城中水井附近再一次bào发了军民的冲突,夜里在水井周围站岗的将士,不小心将火把掉入了沟渠中,如一点星火窜上了绸缎的衣袍,像火舌tiǎn上了美人长发的发尾,火光猛地窜出去,亮的像是zhà开金花一般,瞬间点燃了沟渠,映亮了水井旁每个人惊恐的面容。 但这一切已经阻止不了了。 流火飞速蔓延了整座城池,水面上、地面上、衣服上、墙壁上,几乎所有沾了黑油的地方,都在燃烧!大梁城中湖河一时间成了真正的火海。 这座城市,从未像今天这般光亮。 火浪的热度下,百姓与将士的惊恐来的太慢也太无力。 所有人都在喊:“走水了!灭火灭火——” 可拿什么来灭火,回头看,水面都在燃烧!想要去从燃烧湖里打水,却将带着燃烧黑油的水泼到岸上,只让这天火一般的火舌肆无忌惮的tiǎn上每个角落。 而几天几夜不能休眠的负黍君,刚刚勉强打了个盹,就被手下叫醒。高高的檀宫被整座燃烧的城映亮,灯火通明,他披散着头发,茫然的光着脚从屋中走向长廊,就像走向岩浆四溢的火山口,一身白色单衣被火光染成了橙红。 然而耳畔来的消息,却跟眼前无关。 “卜子杀了咸池,将头颅带回来了!” 负黍君恍惚的回过头去,噩梦里的场景从水淹变为了火烧,但同样都是在星光璀璨的夜里。然而这个卜子依然是在最可怕最无望的情境下啊,救他一命的人。 负黍君朝远处看去,微笑的青年从溢满火光的长廊那头,朝他走了 分段阅读_第 48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过来。 第149章 七月 负黍君扶着栏杆,恍惚的转过头去, 看向卜子:“咸池的人头, 你带来了?” 卜子似乎手里拎着个布袋子, 笑着走过来, 道:“没想到我来的也不是时候,城内怎么又……变成这幅样子。” 负黍君一直到现在,仿佛注意力都没有放在眼前的一片火海上,他忽然觉得自己废了,近来连接几锤打击砸下来,砸的他自己都有些糊涂了。 负黍君竟然也没多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能不能扑灭大火, 他忽然道:“你怎么进城的, 走, 带我出去!我们去——我们去别的城池。” 卜子摇了摇头,道:“您能去哪儿?外头的城池被晋楚联军扫平的时候您没有相救,寄送文书给南方反军求助的时候您不派使者争取,抱着这座石头城无动于衷, 您和之前在成周又有什么区别呢?” 负黍君:“一定还有地方可以逃, 真不行我们就去……就去找舞阳君!” 卜子实在忍不住了,笑出声来:“就算是我这种人,也听说过舞阳君?她是会给丧家犬提供新家的人?她不把丧家犬煮着吃了就不错了。就看她如今派遣大军入侵魏国的样子,您也跟她做了几十年兄妹了,怎么还如此天真?” 负黍君并不是天真,而是没有退路, 一时间脑袋里疯疯癫癫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负黍君:“咸池的头呢!只要我活着,咸池死了,这魏国就迟早还是我的。” 卜子松开布袋,布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咚的一声响,滚到脚边。 负黍君大喜,连忙捧起来,那头颅满脸血污,发髻扔在,双眼微瞪,显然已经死去数日,有些肿烂了。负黍君却堪称爱不释手,狂笑起来:“咸池!舞阳!你们都没想到这一天吧哈哈哈哈!我才是——我才是如今唯一能继承魏国的——” 他话音未落,陡然感觉到颈上一烫,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轻轻巧巧的将匕首刺入了负黍君脖颈,负黍君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感觉到伸手几只手一把按住他,将他按倒在地。 身后两人,正是当初和卜子一起救他出成周的那两个传令兵。 他们用膝盖紧紧压着负黍君,卜子用力将刀划了个半圆,在他颈上开了个横贯的豁口,而后抓住了负黍君的发髻,用力将他的头往后掰去。 这几个青年并非武艺高强,却都是杀人办事儿的好手。 负黍君只感觉自己颈上像是张开了一张大嘴,温热的血朝地板喷去,他痛苦的微微转眼,地上的咸池的头颅也躺在那里,和他吃惊的对视着。 石头城墙围着的火光,远远看去像是平原上巨大的炉灶,满身大火时不时从城墙上坠落下来的将士,像是飘散的火星。石油燃火,无法用水熄灭,蔓延的速度极快,温度极高,但燃尽的速度也极快。 这一天晋楚的将士谁也没有攻城,都静静的看着石头城里的火,瞪久了,仿佛觉得石缝里都能迸出火光来。 没到天亮,大火就熄灭了大半。 晋楚的联军沉默且有条不紊的架起了长长的云梯,在静悄悄的黎明中攀上城墙,这时候再也没有人阻挡,而晋楚似乎也不愿意鸣金击鼓打破这份死一般的沉默。 大军登上城墙,进入城内,很快,余温不散的青铜大门便被打开。 舒随着大军一同进入大梁。 她小时候听说过大梁的模样,说行走在主道上,四季不见红绿;下雪的时候,石墙如镜,雪落满灰瓦,就像是白茫茫一片的世界。 但她没机会见了,城门一打开,她只见到了一片黑色。 被熏黑的石墙,被烧的分辨不出原貌的——人和东西。 目及之处,只剩下耸立的黑色坊墙,和地上扭曲的各种各样的焦黑物件。 舒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来。 商牟作为楚将,比她早入城一步,这会儿骑在马上正回过头来看她。 舒知道他看她是什么意思。 毕竟她曾因为攻打宋国时候的惨状,连做噩梦,他怕她接受不了这一切。 但舒还是神情不变,握紧马缰,挪开眼来,对身边臣下道:“派人去打 分段阅读_第 48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开各个坊的大门,检查是否还有人存活。商君,请您派一支部队到檀宫中去搜查。” 商牟点了点头。 坊市之中确实还有一些百姓存活,因为他们早在入夜前关闭了坊门,虽然之前也有些石漆从沟渠蔓延进来,但因为坊内的房屋是石头制成,他们又没有水灭火,不得不用沙石灭火,反而误打误撞灭了或,最后也只是点燃了存量和木柴,并没有太多死伤。 但有些坊市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而当商牟带人到檀宫时,檀宫因宫墙围住,竟然只被烧毁了不到一半,宫人似乎都疲惫且惊恐的躲在深处的宫室里,只有背着手站在回廊上,望见商牟,竟然对他笑着挥了挥手:“牟子,这儿呢。” 商牟松了口气,登上在风中咯吱直响的残破楼梯,到被火熏燎的乌黑的回廊上:“你去了朝歌办事之后,就直奔大梁了啊。就怕你不能成事,大君也很担忧你。” 卜子背着手笑道:“大君的计谋还是有用的,拿着大梁城的防图前去,太子咸池果然待我为上宾。不过因为时间赶得紧,不得不冒险du杀咸池,差点没能逃出来。不过就算我不去做,怕是太子咸池也活不长了。赵军南下,也要分一杯羹了。” 商牟仔细瞧了他一眼:“果然还是受伤了。” 卜子依然笑眯眯的:“胳膊上的上,不打紧。喏,你瞧,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多好。不过幸而你们没要我去取舞阳的脑袋,那我真是干不来。” 他抬起下巴,商牟只看见回廊下一张桌案支着,咸池与负黍脑袋都在那儿摆着,卜子还有意让他们面朝大梁城,好好看一次灯火,这两个在世时从小掐架到大彼此看不顺眼的人,死后却上了同一条桌案。 商牟也笑了:“怎么一家了,老东西呢?” 卜子:“老东西……啧。我可没那个本事,屋里呢,你自己去瞧。” 桌案后头就是宫室大门,商牟见过的死人多得是,他从来不曾怕过,反而很不屑的笑了一下,走过去,推开了门。 卜子才刚转过头,就看到商牟倒退半步,连骂脏字,脸色苍白的合上门,转过头来,扑在栏杆上。 卜子笑:“如何?” 商牟惊恐:“怎么能烂成那样……还有虫,那虫子爬的天花板上都是了,估计地板都要沤烂了!就没人管么?” 卜子:“大概是老东西死前吃的不错,给灌了一肚子饲料,死了之后都用来养虫了。” 商牟:“让宫人去收拾!女眷呢,找女眷给他们都收拾进棺椁里。有女眷跑了么?” 卜子:“这么大的火,跑哪儿去。” 宫人一听这话,连忙架出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少女,那少女满身笨重且艳俗的华服,满脸泪痕,拼命想把头埋进衣领里。 卜子耸肩:“这就是魏王后了。” 商牟瞪眼:“魏王后?!” 太子咸池都快五十了,他爹老魏王居然找了个十五的王后! 魏王后被商牟凶恶的眼神,吓得两腿发软,眼泪直冒,恨不得趴下往回爬。 商牟:“那……你去给你们大君和两个儿子,准备收尸吧。” 卜子温声细语提醒道:“你不是带兵过来了么,围住檀宫然后派人进来检查吧,要有大肚子的女人,不管是后宫女眷还是女使宫人,都要处理了。” 商牟道:“嗯,好,你别走。你做事儿细致,给我注意着吧。我没有灭国都,毁王室的经验。” 卜子:“这事儿不难,主要是……心细。不过大势去了什么都没用,我就没杀咸池的一群儿子,反正有赵国去灭呢。” 商牟勾了勾嘴角:“我只有被灭族的经验。确实要心细,还要看命。要不是某些人粗心点背,怎么会独留我活了呢。” ** 齐国临淄。 已经算是刚入冬,气温骤降,内室已经点上小铜炉,炭火半烧不热,却又恰好合适。 几层软垫铺在矮脚的床榻上,纱帘半遮,香料青烟缭绕,榻上有块白狐皮缝制的大毯,上头躺着个身穿红底白边刺绣精致的曲裾,黑色长发结做坠髻,她没有敷粉,眼角的细纹就那样袒露着,只有眉 分段阅读_第 48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心脸颊下巴,点着红色的面靥。 她手搭在隆起的腹上,浅浅的睡着。 不远处的桌案前,坐着一个青年,眼上系着青灰色的帛带,似乎在用手指触摸牍板,用小刻刀轻轻雕刻些什么,一点点声响,反而让床上的女人睡得更舒适安心。 外头门被侧拉开,有宫奴卷起扑到地上的绫罗帘子,将两人放了进去。 宫奴紧随着走进去,拿暖炉和香炉给进去二人周身燎了半圈,怕他们带进去冷气和味道。 床上的女人并没醒来,手握刻刀的青年手也一顿,侧耳朝来人的方向。 进来的也是两个男子,为首的一身戎装,身材修长,薄唇紧闭,五官稍深,他看到床上的女人没有醒,却放轻脚步走过去,搓了搓手,才去伸手捏住了女人的手掌。 那女人醒了过来,人已中年,动作竟还有几分娇态的揉了揉眼睛,撑着身子坐起来:“莫语,怎么了?” 名叫莫语的戎装男人跪在床边扶她起身,她这才坐直在床沿,看向跪在屋中的人。 “是消息到了?怎么了?” 跪在屋中的人将头垂的更低,抱手道:“臣见过舞阳君。不知舞阳君近日身子可……” 舞阳君并不是太舒服,扶着额头打断他道:“说事。” 莫语披了件外衣在身上,舞阳君倚着他坐着,看向屋中报信的武将。 那武将知道舞阳君有两个不离手的心腹,听说是她寻来的一文一武两个少年,在他们还没及冠前,舞阳君刺瞎了其中一人的双眼,du哑了另一人的喉咙,取名莫语与勿望,莫语替她出入办事杀人,勿望则留在身边替她出谋划策。 武将不敢抬头看那两个青年,更不敢看舞阳君,只得死死低着头,紧盯着地板的缝隙,道:“大梁城已经被攻下了。晋楚联军已经进城,而且大梁城的城墙完全没有被破坏。” 舞阳君咦了一声:“这么快?我以为最起码要围攻白日才可能打下来。是负黍君当了丧家犬,提前撑不住告降了?” 武将:“不是。是晋楚用火攻,攻下来的。” 舞阳君轻笑:“火攻?大梁城内到处都是水,想灭火还不容易,那座城水火不侵,只有强攻。” 武将:“说是楚王召了泽上火,把泽上火灌进了城里,然后火一点,泽上火不能被灭,水越浇,火就流的到处都是,大半的人都被烧死了。” 舞阳君沉默了一下,半晌道:“泽上火?是什么样子的?” 武将:“这也是传言,有人说是像大漆,黑油,浮在水面上,在光下,有五彩光,厚重又粘稠……” 舞阳君“啊”了一声,半晌才道:“竟然,已经有……” 坐在一旁眼遮帛带的勿望道:“是石漆么?臣听说有秦赵旧民用羽毛沾取水石中淌出来的石漆,用以点灯膏车。但因气味难闻又容易蒸发,又不多见,所以只有一小部分地域的人在用。” 舞阳君:“是么。怎么灌进去的?入水的河道有铜门遮挡,从上游倾倒也不可能流进去——” 她声音一断,半晌道:“啊,我想我大概有点头绪了。若真是如此……那这一招,漂亮极了。甚至也可以说是,仅有的,能快速攻下大梁的办法了。失策了,我本以为晋楚要在大梁磕很久,也会让齐军能及时到达大梁附近,重挫晋楚,看来大梁城已经是完完整整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舞阳君说着,站起身来,拨开莫语的手,穿着软底的鞋,在床榻前的厚地毯上走了走,半晌道:“不是我第一次跟玩家jiāo手了。但我发现,我想错了一件事。” 勿望抬起头来:“什么事?” 舞阳君染了蔻丹的手指拧了拧,她半晌道:“不,也只是猜想。我只是觉得楚人没有见过石漆,就会像我一样,理所应当的觉得这时候,不可能会有人取用石油……石漆这个主意,会不会是晋国那头,想出来的。” 第150章 鸱鸮 勿望摸索着走了过来,他并没有抬起脸和舞阳君说话的必要, 但仍然是习惯xing的仰起头来:“不过, 小晋王确实是不可忽视之人。就以晋国的势弱, 和楚国的脾气, 晋 分段阅读_第 48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楚结盟本不可能,但小晋王就是看出了楚国没有在黄河上的战船这一点,以此来结盟。纵观他继位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很难让人忽视。” 舞阳君扶着肚子道:“可此子在此之前并没有太多名声,而且晋魏也有过联姻,我曾关注过他,那时候可能还小,还挺会装的, 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出奇。” 勿望道:“那如今夺下大梁怕是难办了, 咱们是否应该在濮阳站稳脚步, 大君对于攻城略地兴趣不大,又有些畏惧赵国……” 舞阳君心知肚明。齐王是小宗上位,从继位开始就一直被庆氏把控着,跟烂泥似的爬不上墙, 反正庆氏给他享乐荣华, 他就乐得放权出去,后来庆氏女入宫为后,却没能有子嗣,庆氏不得不立了齐王以前正妻的长子为太子。 庆氏曾考虑过控制齐太子繁的婚姻,却不料舞阳君就从天而降了。 要不是因为齐王怂,既没有理由也不敢休弃庆氏女, 否则舞阳君也不会用跟齐王差不多大的年纪,嫁给齐太子。 你要说这俩人实在是没抱负,那倒也不至于——毕竟他们请了舞阳君来,就是想借舞阳君来把权力从庆氏手中夺回来。 但你要说这父子俩有野心有谋划,那也谈不上——毕竟舞阳君来了,这齐王倒是被舞阳君敲打几番,倒也不敢国事上自己大做决定,还是要舞阳君来定夺。 齐王还是一样的吃喝玩乐没大权,只是这会儿齐王可能觉得,大权落在了嫁进王室的女人手里,那就不是外臣,跟回到王室手里也没区别。 就是齐太子繁,xing子能比他那烂泥爹还是要好上几分。 勿望正与舞阳君说着,就听外头来报,说是太子来了。 太子来燕寝,舞阳君作为妻子却并不出去相迎,她只道:“别直接领他过去,让他来我这儿见一道再说。” 那武将抬手连忙就要告退,舞阳君倒也挥挥手让他去了。 过一会儿,听见太子的脚步声过来了,莫语跪在一旁正要退下,舞阳君懒懒道:“过来给我捏捏小腿,我这两日,腿脚都浮肿了。” 那青年跪到榻边去,舞阳君把脚搭在他膝头,低头笑着与他道:“他又没曾为难过你,你躲他做什么?” 莫语仰头,似乎想说点什么。 但他早不会像当年那样张口发现自己没有声音,再懊恼似的低下头去了,只是想对她比划什么。而舞阳君本也就不在意他会说什么,这会儿不能说话,她反倒可以无视他的意思,自说自话。 舞阳君把他想比划的手,摁回了自己小腿上,笑道:“不用在意,太子繁还不如跟他爹似的没出息,有点不在正道上的出息,反而才欠磨搓。” 正说着,太子繁掀开门帘走进来。 外头冷,他披了件带毛领的披风,下巴埋在毛领里,一双眼远山雾罩,朦胧烟云似的,眉眼几分忧郁,眼角几分愁情,生的就是个忧国忧民,滥情心软的模样,却在看见舞阳君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舞阳君微微一抬手,给自己十八九岁的小夫君见了礼:“妾身不知君至,只是身子不便,实在难以相迎。” 田繁声音也很冷:“你坐着吧。不用起来了。” 舞阳君果然不动,莫语在一旁默默揉腿。田繁只把目光在莫语和勿望二人身上挪了挪,冷哼了声,道:“我只是来看看你身子如何了。” 舞阳君也就顶多跟他客气半句,太子繁对她丧脸,她就直言道:“只要没人从外头带了一身寒气,进了屋就想冷嘲热讽就好。否则我身孕不稳,受不得气,怕是要赶人了。” 这话威胁的田繁只好垂手收起神色,但也不走近她:“是我不会说话,只是身孕不稳,或许才该见一见想见之人,大概就能心情开阔几分了。” 舞阳君笑了:“罢了,你去后头吧。” 田繁松了口气,拱手道:“君夫人还是要好好休养,身子重要。齐国上下,不止我一人在乎您。”太子繁也觉得自己学了满嘴恶心人的强调,咬牙才说出来。 舞阳君只是抬手,让宫奴领他去后院了。 舞阳君抚着肚子没有说话。 太子繁 分段阅读_第 48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才到了后院,几个宫女站在廊下,激动地朝他叫道:“太子!太子过来了!您怎么这时候才来,再不来,女公子就要急了!” 太子繁快走几步,披风朝后dàng起来,面上愁雾也消散几分,忍不住道:“是我来晚了,陟儿呢?” 几个宫女揣着有喜事儿似的笑意,打开宫门,喜气洋洋的推挤着他进去。 太子繁走进屋里,只瞧见屏风后头有个人影,似乎在那儿穿针引线绣点什么,他赶忙解了披风,搓了搓手,又往手里哈了一口气,才瞧瞧走过去。 屏风后传来少女的轻笑:“你风风火火的进门,这会儿又放轻脚步,要装什么?是想吓我不成!” 说着那少女扶着榻就要起身,田繁连忙走过去,扶住她胳膊,道:“你不用起来,好好坐着就是!” 少女生的白皙羞怯,因皮肤娇嫩,眼角鼻翼有几分天生的泛红,却显得她愈发娇弱可爱,她捏住田繁的手,道:“外头是不是很冷,你手都好凉呀。” 田繁连忙抽手,又搓了搓手指,靠着旁边的小炉暖了暖,道:“你再做些什么?” 魏陟给他看了看手里的绣样,白底红鸟,神态凌厉骄傲,她抿嘴笑道:“给孩子做鞋面呀。你看我绣的好不好。” 田繁坐过去,隔着襦裙,摸了摸她同样有了身孕的腹部,道:“好看是好看,只是太伤眼睛了,你还是以后让宫人去做。” 魏陟笑:“反正我也是无事。” 田繁与她说了几句腻歪的话,而后道:“我刚刚去见你阿娘的时候,正见着大将昆君走出来,看来是又有了消息。你说会不会是晋楚的联军,已经攻下了大梁城?你阿娘总是说什么大梁不可能被攻下,但成周——那成周听说晋楚联军只用了三天,连大军都没有过去,就轻而易举的夺了下来。” 他又道:“朝内现在什么消息也进不来,我君父不愿意临朝,官员之中又因为之前舞阳君与庆氏发生冲突,现在天天都是在拉帮结派的相互斗。庆氏也未必落了下风——” 田繁转过脸去,只瞧见魏陟有些茫然的望着他。 田繁笑:“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他伸手抹了抹魏陟的鬓发:“你不爱听的。” 魏陟轻轻一笑:“可我喜欢你说这些时候又忧虑却又不认输的神情。你要是想说,便再多说些朝堂上的事与我听嘛。” 田繁叹气:“朝堂上有什么好说的,又没人把我……算了算了。对了,你之前,不是与我说你发了梦魇么?其实这几日,我也做了噩梦。” 魏陟有些担心:“什么噩梦?” 田繁yu言又止。 魏陟连忙去摇他胳膊:“你与我说呀,你不说,我多担心你啊,是特别不好的事情么?” 田繁深深望向她:“是……与你有关。” 魏陟:“跟我有关?我不会出事的啦,我阿娘一直好好保护着我,我就在这里,身边都是人照顾我,怎么会出事。” 田繁叹气:“你说你阿娘,其实小时候待你很不好。我虽然不知道,但我见她对待过你的两个哥哥……而且因为你说你娘bi你做的事情,你都做不来,所以她对你大发雷霆,甚至动了手……” 魏陟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低下头去:“那是,以前的事了。” 田繁:“我是跟她半个手指都没沾过,但她说那孩子是君父的,你信么?” 魏陟有些吃惊:“这怎么会不信,齐王有意请她去行宫住了大半个月不是?” 田繁:“可君父已经四五年无所出了,宫中美人夫人并不少。就算是舞阳君谁也没带去行宫跟他住了大半个月,但我还是不信。你是做女儿的,虽然这话我不该说,但你们兄妹三人,父亲都不是同一人,或许这个孩子也是……” 魏陟低下了头。 田繁:“但君父不知道怎么被她骗的团团转,却笃信了。笃信就也罢,既然他们俩能堂而皇之的去行宫,宫中都乱成这个样子,我觉得我与你的事情也不必相瞒,为什么还要让你藏在宫中,寸步不离。” 魏陟怯声道:“会不会是她怕王后谋害子嗣。毕竟如果她说肚子里的孩 分段阅读_第 48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子是太子的,对王后便没有那么大的威胁。你别忘了,王后也是庆氏呀。” 田繁冷笑:“王后?她刚进宫中,就给了王后一个下马威,人家没她大,但位分确实长辈,王后这会儿半条命都去了,躺在自个儿宫中跟半废了似的,怎么还有能力跟她斗。” 魏陟:“那你觉得是……” 田繁转过头来:“我认为她为了生个儿子。你们二人大概生产的时间也不会相差太多,她宫里又不是谁想进来就进来的——” 魏陟没明白似的。 田繁:“我是说,如果你生了儿子,而她腹中却是女儿,她绝对会夺走这个孩子,还会处死那个女儿,隐瞒你怀孕过的事实。” 魏陟瞪大眼睛。 田繁:“而你们……二人,生的都是儿子,那怕是也会夺走,因为你肚子里的才是没有破绽的田齐血脉。” 田繁吐了一口气:“我认为,很大几率,你的孩子,我们的孩子,都会被夺走——甚至说,她根本不在乎你的感受,你的命运。” 魏陟似乎眼角红了:“可……” 田繁跪下来,抚着她膝盖,仰头看她:“可我不能不考虑,君父bi我娶舞阳君的时候,我满心不愿,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会遇见你。而你怕是不知道……我派人去查过,你的生父,在你刚出生没多久,就被舞阳君亲手处死了。你想象一下,会不会等她夺走了你的孩子,为了封口,也会……杀了你。” 田繁:“你再看勿望与莫语两个人,听说他们少年时候都是名冠天下,一个是稷下学宫与狐子并称二子的学士,一个是早年出身墨家剑走天下的任侠,他们为了权力做了舞阳君的门客,却反而因为舞阳君的赏识,变成了如今的样子。谁还知道他们少年时候的往事,谁还知道他们的姓名,如今只想个奴似的跟在她手边,想走怕是都未必能走。我不敢想这些,我一想就觉得浑身发冷。” 魏陟:“那……那你想让我跟你逃么?” 田繁:“逃?我是太子,她是嫁进来的,我们为什么要逃。其实很多事情,只要一点点手段,只要亲近的人的一些些计谋,事情就可以完全翻盘。” 魏陟望着他,咽了咽口水:“什么手段?” 田繁亲了亲她的手指:“你就想象一下,如果她不在了,你的孩子不论是男孩女孩,都将是王室的孩子。而且你我,都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我一定想尽办法迎娶你。我知道,魏国的王室一直不肯承认你和你的哥哥们,但我愿意,我也一定会让你成为王后,让你的哥哥们获得爵位。” 魏陟艰难道:“那你是说要……” 田繁:“只有下du最快了。不过这事情不会让你来做,你失去了父亲,不可能让你再亲手去做这种事。只是,我需要你的协助,我也已经有了大概的计划。” 魏陟:“我、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田繁半晌道:“可以。只是请你想一想,你与你哥哥们这些年。你想想她给身边多少人带来了苦难。向她那样功于心计,最后仍然不是要远离了魏国,嫁到齐国来么?最后不也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魏陟手抖了起来:“那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就算是为我父亲报仇了?还有哥哥们,小时候只要稍犯了错,她就会断水断食,驱赶他们再冬天下河随船游泳,鞭笞他们要他们喊出自己的罪过,他们——” 魏陟拧了拧手:“我,我再考虑考虑。” 田繁再最后推了她一把,哄骗道:“我已经联系你的哥哥们了,他们似乎对她积怨极深,你或许也应该了解这矛盾多么难以调和。你的哥哥们都已经往我这方靠拢了,只看你,到底为我们的孩子决定了哪条路。” 当田繁走出去的时候,还在门口,抚着她脸颊细细说了些什么。 但魏陟依然脸色苍白,心神不定。 田繁亲了亲她的脸颊,走出了后院。 魏陟回到自己屋内,坐了好一会儿,才有宫女给送上热粟汤来,她心不在焉,拿起绣布,道:“让人拿去,给弄在我鞋面上。” 宫女都是魏国带来的自己人,抬手接过,笑 分段阅读_第 49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道:“女公子倒是也能绣这样好了,看来真是闲坏了。这火鸟也好看,陪您之前那件水红襦裙刚好。” 魏陟:“嗯。我现在的身子也穿不了。对了,他说的那些话,都让人传给阿娘了罢,阿娘什么反应。” 宫女抿嘴笑:“舞阳君还能生气么?她就笑了笑,说让人仔细查一查,之前没怎么把精力放在太子身上,这会儿要仔细防一些了。就怕宫里、眼皮子底下出事儿。” 魏陟微微斜眼:“我两个哥哥呢?” 宫女笑:“太子哪能见得到两位公子,怕是全是扯谎。” 魏陟还是那副娇怯面容,说话声音却淡淡的:“总要我来装这些,又不是如临大敌,何必拿这么多心思去对付太子。” 宫女:“也是怕太子一激动,把您身孕的事儿给捅出去,让您稍微套着他几分。再说,多了解太子,也是对庆氏和朝堂的动向都了解几分啊。哦对了,舞阳君说大梁的事儿,也让勿望磕了牍板,来给您过眼,说想问您能不能瞧出什么端倪。” 魏陟斜眼笑起来,套着玉镯的细腕子抬起来:“这是要考我啊。” 她低头看了看牍板,忽然道:“晋魏要是能保持当年联姻的传统,我要是能去嫁给小晋王,跟他去演个郎情妾意,怕是比在这儿有意思多了。” 她看了几眼,又道:“田繁今日来说,倒是让我想了想。” 魏陟抬起头来,对一旁随侍的宫女笑了笑:“我、我的哥哥,还有勿望、莫语和那些人,或许都是恨我阿娘的。但我们还在她身边,不是因为我们恐惧软弱,不是因为她手腕高超,是因为我们和她都彼此心知肚明。蝇喜腐肉,绕飞而食,而我们也喜欢权力,如今都绕飞在权力周围这么多年,离了她舞阳君,我们都什么也不是,谁都不想就这么退场。” 第151章 东山 辛翳终于站稳脚步在大梁城。 大梁周围河流众多,鸿沟与颖水的连接, 让它北通黄河, 南达长江, 这一步, 对于楚国的大业太重要了。 毕竟黄河周围才是中原腹地,楚国多年吞并小国,却一直在江淮一代止步,当时去攻打晋国,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势力拓宽到黄河沿岸。 而如今不过一年,成周、大梁这样的中原腹地都成了楚国的囊中之物,黄河南岸只剩大半个齐国和几个让给晋国的城池在了。这一步迈的太重要, 也太大了。 南河打心底怕楚国迈大了步子扯着蛋。 幸而辛翳也有自知之明。 楚国广阔富饶了许多年, 却在政局上一直是边缘人, 当年旧周覆灭,各国都来成周掠夺抢鼎,楚国也来,但中原各国夺鼎那是打着意指王道, 一统中原的野心和名号来的。但楚国一来, 中原各国就开始一起追打楚国,觉得是过节过年分牛羊肉,街边恶狗也敢来抢一口。 不过百年前的楚国被人瞧不过眼,也确实有理由。 楚国自打诞生,便是数百个小国小城的集合体罢了,甚至可以说是个城邦国家, 随应许罗夔绞申庸,这些都是当年在楚国割据一地,自拥兵马的城池。后来历经几代人,到了辛翳登位,才差不多将各个县公的势力打压削弱的抬不起头来。否则就在百年前,楚国想派这样一支大军去攻打魏国,怕都是调不出兵来。 而楚国这次侵吞魏国领土,不认同楚蛮的必定大有人在,不能接受楚国治理习惯的城池也不在少数,而且大梁也是兵家必争之地,他必须要赶紧想办法站稳脚步。 辛翳就暂定,大军停在大梁城外,他则进驻大梁城内。毕竟郢都离中原腹地太遥远,他打算未来将大梁城,作为前线发号施令的中心。 而就在他占据大梁城,而后将魏国在黄河南岸的残余势力、反军解决的差不多的时候,齐国也早已以濮阳为中心占据了魏国在东北部的狭角。赵军则从邯郸一路南下,派兵围攻了朝歌,本以为还要花些时间,却因为卜子暗杀了太子咸池,太子咸池膝下几子慌了神,竟然弃城而逃,赵国一路南下,直到了黄河岸边。 另一边上党郡自立为公后,因守着上党的地理优势,竟真的独 分段阅读_第 49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立出来,站稳了脚步。 晋国也趁此一路侵吞魏国在西部的领土,南河知道长平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便特意修书给乐莜,说要既要歼灭,也要夺城,必须占下长平。 乐莜本来便是擅长剿灭、生俘敌人的歼灭战,更长于平原追击和围堵,此事说占领长平,又有没头苍蝇乱跑似的魏军,他也一时稍乱了些阵仗,长平是有惊无险的攻打了下来,但时点比南河预计的慢了十日左右。 就这十天,赵国就也反应过来了。 如果晋国占下屯留,那晋国的势力和大军,就距离邯郸太近了。而且屯留对于未来夺取上党郡也十分重要。赵国不愧是全民为军,机动强大的马背强国,就十日的时间差,已经够赵国反应过来,先一步占下了屯留。 乐莜那时候才意识到时点的重要,后悔自责不已,南河倒也不怪他,毕竟他几乎生俘了数万魏军,晋国占据这么大的土地,最缺的就是人手。 乐莜谏言,说能否等到晋军重振旗鼓,再去攻打屯留。 但南河与舒都认为此事不成,赵国根本不畏惧多面开战,而且赵国现在还有大军就在秦晋北部,如果这头去攻打屯留,赵国很可能直接让秦晋北部的军队进攻内部空虚的晋国。总之,晋国现在没有足够的势力跟北方强国开战。 不过赵国也没有太贪心,他们占据屯留之后便不再动了。 至此,魏国被瓜分成五大件,晋楚齐赵与上党各占一地,中间还有些零碎参与的小城,等待着被瓜分,似乎有太子咸池的儿子和魏王的庶子,逃出去之后,依靠着某个小城,还给自己封王祭祀,但这都不成气候,各国怕是不用花太多精力,就能把渣滓们扫进筐里。 而魏国,几乎在半年不到的时间内,就从中原强国,成了支离破碎的模样。 就在年初没开春的时候,舒还是太子,还想尽办法想要去讨好魏国,想得到魏国的援助。谁能料到局势这么快就变了。 舒还坐在檀宫没有被烧毁的燕塔上,与南河感慨了这样一句。 南河扶着栏杆,裹紧披风,往石头城中看去,大梁城内被火烧的痕迹还到处都是,但有些地方已经被人刮掉或用白泥糊上,掩耳盗铃似的遮起来,仿佛看不见火烧的黑痕,谁就都不必去想那一天泽上火烧满城的样子。 满眼望去没有自然的痕迹,尽是层层叠叠的坊墙,在这时代已经算得上奇观了。天已经冷起来了,南河呵出一团白雾。 她把手搭在舒的肩膀上,道:“单看结果,是很荒唐,但细细思考来,好像每一步都很合情合理。从魏王乐得看几个子女争夺之中也在讨好他,也在努力开拓魏国的领地开始,到舞阳君带军队封地和近臣嫁入齐国,三角平衡的形势直接崩塌。只是舞阳君本意怕是自己来收拾崩塌了的魏国,却没料到我们先利用负黍君,杀死魏王,激化了魏国的矛盾,自然局势一下子就散了。” 舒伸手去摸了摸她微凉的手指,转过头来笑道:“若不是大梁城攻下的速度,让赵、齐都始料未及,楚国怕也不会能占下如此大片的魏国。之前攻打宋国的时候被齐国坑了一把,如今攻打魏国算是又占了上风,这算扯平了。” 南河低头看了她一眼:“也是巧合罢了,我在攻城之前,也没想过会这样快……但进城之前,我也没有想过这座城,这么……” 舒转过头去,看着南河似乎紧紧抿着唇。 她道:“这座城怎么了么……?” 南河呆呆的望着远方,最近天yin,灰白色的厚重云层卷过来,她声音极轻道:“我好想感受到了一点陌生的家的感觉,以前住在楼上,我往下望,除了各色的招牌,就是灰白的参差不齐的楼房,还有高架桥,也是见不到半点自然。” 舒:“什么?” 南河:“但只是一打眼像罢了。仔细瞧来,这座城像是一大片石头墓碑似的。” 南河低下头,对她笑了笑:“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舒:“那我们之后打算怎么办,你想回家么?” 舒这句话问得有些小心,她一面又觉得以暄的xing格, 分段阅读_第 49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不太可能对楚王爱的要死要活的,但她又很害怕如果暄满脸不舍,她自己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南河确实露出了惆怅的神情,但不像是不舍,更像是茫然:“回……家?” 舒:“你不会——” 舒话才说到一半,突然身后响起声音,道:“啊,你们在这里。” 舒和南河一同转过头去,就看到辛翳穿了身黑衣,还罩着大氅,一副怕冷的南方人的模样,只是见了南河,才把自己缩在毛领里的脖子伸直了,露出线条清晰的下巴来。 而商牟也跟在辛翳身后,不过他依然是布衣布袍,他真是不怕冷,到现在还穿着露脚趾的草鞋。 贵公子和穷村夫似的君臣俩走过来,辛翳登上燕塔,才说了没半句,忽然看舒伸手拽了一下南河,她本意是想让南河靠她近一点,却不料南河没站稳,身子一歪,坐在了舒的腿上。 南河:“???” 商牟和辛翳却:“!!!” 两个男人沉默的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这俩人。这双胞胎兄弟俩到底是打算干什么! 突然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辛翳差点走上去把南河拽起来,而舒想着都这样不要脸了,那也无所谓了,便故意摆出某种大老爷们的笑容,揽着南河,道:“楚王倒是也有空闲出来走走。” 辛翳噎了噎,商牟真的是直肠子一根筋,指着他们当时就道:“你们兄弟俩干什么呢!你也不能因为你弟弟穿着女装就搂搂抱抱!” 舒满心要拿来气楚王的话,让他这直球给打的一句也说不出来。 舒决定死不要脸了:“什么兄弟俩。南姬是君父旧友之女,君父生前便也说过要我迎娶南姬——” 商牟一个箭步上来:“逗谁呢!我上来就把他面具掀了,看你们俩长得都差不多的脸,你再神情唤个南姬试试。你还娶自己弟弟,是不是变态啊!” 舒哪里想得到他这么虎,伸手就要拦,南河也摸不清舒是怎么想的,她还以为是舒跟商牟有矛盾,拿她出来当挡箭牌,她也不敢随便开口,只捂住了面具。 但辛翳的脑回路,还是跟商牟不太一样。 他毕竟是都敢幻想把先生娶回家当男后的奇葩人才,他总觉得只要是嫁娶,那是可以不论xing别之类的,只为的是喜欢—— 辛翳竟然警铃大作:防了这么多年情敌,竟然冒出来个双胞胎哥哥当情敌?!虽然这个情敌变态了点,但那……也是近水楼台了啊! 第152章 破斧 舒竟然扬起了头:“你管得着么?我说要娶,那就是要娶!” 商牟脸都要拧在一块儿, 显然粗野老直男, 被这个双胞胎哥哥强娶女装弟弟的戏码, 给膈应的不行, 仿佛今天才意识到舒是个变态似的瞧了她好几眼,甚至还自我审视了一番。 以前他不是觉得舒是个好孩子么! 这会儿怎么又狂又基。 是不是每个少年继位的王都会有变成有乱lun倾向的断袖?! 等等—— 舒是断袖?! 他……他怎么身边觉得是个好人,内心有些亲近的男人,都他妈变成了断袖! 商牟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却瞪着舒,内心异样复杂,张了张嘴竟然半晌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南河扶额, 她哪里是知道舒是为了她, 还以为舒与商牟发生了争执, 只觉得这话说的太诡异幼稚。 辛翳差点喊道:那我也要娶呢! 他忽然反应过来,晋王会不会过段时间就要返回云台,南河就也要跟着走,而他又只能夜里才见到先生, 而不是白日也与她站在一处, 看着她出谋献计。但如果说南河已经不再是晋王,那是不是说他就可以想办法,把她——抢回楚国去。 不单是抢,还可以抢的正大光明。 但辛翳也有点疑惑这双胞胎俩的身份了,为何其中一个要扮成女子,还要遮掩住容貌? 难道真的是为了成全什么双胞胎兄弟的畸形恋情? 舒倒是自己脸上也觉得有些挂不住, 牵着南河,表面趾高气昂,实则心虚无比的扬长而去,只留下贫富差距极大的君臣二人都各怀心思,面面相觑。 舒还以为南河 分段阅读_第 49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可能会对她生气,毕竟她做了这样的事,可能就是给南河与楚国之间制造矛盾。 但她并没有,只是转头看了舒一眼,抿着嘴笑了:“你这时候表现的倒不像以前了。我以为你是个不会跟人说这些话的爱打圆场软脾气呢。” 舒心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她松开手,和南河并排走着,忽然道:“楚王倒也真是的,快把她那姬妾绑在裤腰带上天天带着了。这才进了大梁城几天,就接进来了,现在就也住进檀宫里了。如今檀宫收拾出小半能住的宫室,说不定咱们走一走,都能碰见那个姬妾呢。” 南河:……不,你碰不见的。 舒偷偷转过眼来观察南河的神情,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面具遮的好,还是她总是很内敛冷静藏得住情绪,她确实并没有什么惊奇的。 舒:“你不觉得过分?” 南河笑:“那你带着我一个女子进出主帐出谋划策,说不定也有不知内情的人编排你我呢。就算天底下人都知道了你说要娶我,也可能会有人说你要靠女人来给出谋划策呢。” 舒张了张嘴:“可——” 暄妹啊!老姐这是一心让你远离渣男,你怎么这么豁达! 南河:“再说,晋楚结盟,共同行军,面上的事儿都过得去,何必看不过眼楚王的私事。要是与前几代楚王相比,这位就只是带着姬妾打仗,算不得什么了。” 老妹啊!你不要再替渣男说话了!姐姐不忍心看你爱的这么卑微啊! 南河没料到自己说完了这话,舒露出了几分心疼的神色,竟然紧紧挽住了她的手,低下头来:“我只是……觉得暄也很不容易,我只是觉得你也应该幸福……其实……”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成全,她可以对外公布南姬的公主身份,也给她封地,而后晋楚联姻,用香车宝马将她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但舒心里却分明觉得,这根本就是把南河往火坑里送。 且不说那辛翳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日蚀出生会克死身边人,就说如果南河受了委屈,而晋国又不够强大,千里之外,根本没人给她撑腰。而且楚王明显野心滔天,如今晋楚虽然结盟,但大家还都年轻,谁知道以后会如何,会不会楚国再去跟晋国开战,那她不就夹在了中间,成了境况最尴尬的人么? 舒心里对自个儿妹妹恋情的百般纠结,南河并不知道。 但当她入夜后成了楚王挂在裤腰带上的姬妾,缓缓醒来的时候,竟然看到辛翳今日反常的没有摆个妖娆的姿势躺在床上傻愣愣的看着她,而是坐在床边,拿了个深沉的背影对着她。 整天被他粘的要烦死的南河,竟然第一次因为辛翳没有扑上来又蹭又亲而感觉心里一提。她暗骂自己一句:真是被他腻歪惯了,这会儿看他疑似正经的样子,她竟然还提心吊胆的。 南河扶着床铺,坐起来,辛翳转过头来,以特别认真的口气道:“我要把你抢走。” 南河:“啊?” 辛翳一下子凑过来,脸贴近:“你小心你那个同胞兄长,他说不定是个混账玩意儿。你别真的被他骗了!他娶你是什么意思?不论他编排什么,肯定都只有一个目的!” 南河:……这俩人是怎么回事儿,私底下都疯狂说对方坏话? 南河坐在床上,满脸疑惑:“什么目的?” 辛翳压低声音,神情严肃:“我觉得他对你图谋不轨。我总觉得,那个舒喜欢男人。” 南河:“……” 辛小狗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 辛翳:“是,他是你那个身份的同胞哥哥,但你也不能因此放弃警惕!总有人,就是无视人lun,内心变态,就会肖想身边最亲近的人。” 南河:……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辛翳:“我本来是不想私底下这样说他,毕竟他跟你那个身份还有血缘关系。可我才不觉得他是你家人,咱俩才是一家人。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我是真心为你考量。万一你嫁给他了,就算是——假成婚。但他要真的是对你有企图,你誓死不从他又虐待你,我就只能背着骂名攻打晋国把你救出来了!” 南 分段阅读_第 49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河:“什么没谱的事儿?还什么都没有呢,你捕风捉影也就算了,连后头的戏份也都想好了?” 辛翳着急了,长手长脚的抱住她:“我这都是为了你考虑!你可千万别信他那些鬼话,我都想好了,我们找个机会,让你白日的那个南姬身份,赶紧露脸。这样他就瞒不住了,只能说你是什么公主。那我就直接说要娶你,他不同意的话,我就找机会,把你劫走!” 南河:“……什么?” 这他妈是要拍什么俗套电视剧?还要强抢公主? 辛翳:“你别怕,有本事他晋国来打我楚国,他又打不过!现在各国都这样了,谁还能代表正义来指责我楚国不成?然后我们就在楚国办婚事,你看,你又是公主,地位也合适,咱们还可以以后光明正大的在一块,你又搬回宫里跟我一起住了,咱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了,多好!” 南河:“……我发现你小子做事怎么还是这么……野蛮呢?再说,我、我是假公主,真身、是个男的呢!” 南河这会儿说起自己这纯粹因为恶趣味而死不承认的xing别,都有些心虚了。 辛翳:“你就没有公主身份,我也能抢!我楚蛮夷也,我楚王是蛮夷头子!我就是抢了晋国公子走,强行带回去要封后,就让他们骂去,他们也不敢对楚国动手,只敢隔江叫骂就是了!” 南河:“你……疯了吧。正大光明的娶男子为后?” 辛翳有些别扭,却又梗着脖子道:“要不是我觉得当年我要是强娶了先生,先生肯定会恨死我,说不定会再也不跟我说话了,我就早敢这么干了。” 南河瞪大眼睛:“什么玩意?!你——你这是多不要脸,你还敢——” 她一时竟然被小狗子大胆的想法气到结舌。 辛翳说起来自己少年时候的混蛋想法,竟然没有觉得可耻:“要是我早知道先生喜欢我,我直接就这么干了。让天下人骂死我,朝堂上敢指着我鼻子骂的人早都被我娶进门了,原箴商牟他们唾弃我,但我要是对先生好,先生也喜欢我,他们也肯定会消了气。” 南河张了张嘴,脑子里竟然不由自主的想象,若是在之前,某个小狗子真的撕破脸皮,强娶先生进宫,到底会发生什么。 会不会她愤怒,气恼,跟他斗气起来,恨自己眼瞎养了八年狗,真的不再跟他说话来往了。 会不会他一直粘人撒娇,拿现在的可爱样子天天亲近她,她可能自己就先气消了,也并不会真的能拿他怎么办。 会不会某个狗子像现在这样天天躺一块还他妈不开窍,她明明是个女扮男装的还要演个什么男后—— 南河竟然脑子里奇奇怪怪的觉得…… 好像也挺刺激的。 辛翳看着南河似乎脸色变幻几分,他连忙道:“那都是以前想的事情了。” 南河转过脸来,用灼的他脸皮发烫的眼神望着他:“以前,什么时候?你多大就开始想这种事了?” 辛翳结舌,心虚,扯谎道:“大、大概……就去年,前年……” 南河皱眉:“你怎么——” 辛翳就怕她要训斥他什么,却没想到南河半天没吐出下文来,竟转脸叹口气眉毛一松:“早说也没什么用,我确实那时候心思完全都没往这上头转。” 辛翳暗自松了口气。 要是南河知道他从亲政后,就开始总忍不住对她有想法了,会不会要骂他内心龌龊不学好…… 第153章 伐柯 商牟自认一双脚四季穿草鞋露着脚趾也不怕,可回了郢都, 今年的湿冷还是让他有点怵, 再弄得脚上都是冻疮也没必要, 他老老实实穿上了靴子。 莲池回廊jiāo错, 有不少露天的木制廊台上落满了薄薄的雪,他随着景斯绕过半道弯,就望见了一大片池塘,池塘那头,一个暗青色宽袖深衣的男子在回廊下站着,披着白色毛领的披风,只是那件披风也不知是谁做的, 料子上繁复的信期绣, 恨不得给每个边边角角都填上穗状流云和卷枝花草, 再加上那雍容华贵厚到累赘的毛领,与那男子披风下素简的帛衣和一双细长白皙到隐隐透出青色血管的手, 分段阅读_第 49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实在是有些反差。 商牟松了口气,先见到荀师, 就可以请荀师一同进去见大君, 有她在一旁说几句话,也省的辛翳又跟他吹鼻子瞪眼的。 荀师站在廊下似乎思索着什么,商牟还没唤她,就看见他身后的门后打开了,辛翳嘟囔着什么走出来了,范季菩还搓着手跟在一边想说什么, 辛翳很不耐烦似的对他一挥手,道:“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南河仰起头来:“果然是越国的事情不大好?” 辛翳并没有先回答她,而是伸出手去,把她披风两边的领子并了并,道:“先生身子不好,别着了凉。那些人是不是眼都是瞎的,天这么冷,也敢让你穿成这样走过来!不是说让人给你做了冬天的衣裳了!” 南河自己也拢了拢披风,并袖道:“也不多远,又不会受什么风。之前是来人了,不过那些衣料……我都不喜欢。便穿去年的旧衣了,没料到今天冷。” 辛翳伸出手来,笑出虎牙:“先生手冷不冷,我手可热了。” 南河也缓缓将手从袖中拿出来,但倒不是去捏他的手,而是用指尖试了一下他掌心的温度,笑道:“你年轻啊。年轻总是火力旺。” 辛翳被轻碰了一下掌心,似乎也呆了几分,他确实想去反握住南河的手,却动作慢了。 南河把手缩回了披风下,辛翳忽然伸出手去,拿起披风上带一圈白色厚毛领的兜帽,给她戴上了。 那兜帽还挺大的,一下子把南河脸都团住了,她虽然吃惊了一下,但这几年没少被他闹,也有几分无奈的看向他。 辛翳咧嘴笑起来。 她肯定不知道自己脸被团在毛领里,下巴尖埋在白色绒毛中的样子,有多么……可爱。 至少把她平日那股不近人的淡漠感给削弱了不少。 南河将兜帽拽下来,辛翳又给她戴上,南河已经放弃挣扎了,他经常没由头的闹起来,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她只好戴着兜帽道:“好好说正事。” 辛翳倚着栏杆:“没什么,只是大家都说越国复国,是齐国在背后cāo纵。这一点倒也挺明显的了,毕竟越国在南部,它确是在江淮一代吴国旧址上复国的,国都也是吴国邗都。” 南河问道:“虽然早些年就复国了,但一直内部纷争不断,也不通中原,似乎到了如今的越王才一统越国,开始集权。只是……如今的越王真的是姒姓欧阳氏?我听到的传言都是他似乎出身匪莽,谎称自己是欧阳氏,行为粗鄙且言语不通中原。” 辛翳:“听说名无遣。这样的怀疑也不是没有理由,越国被灭后,宗族被押解到楚国来,君父派人在押解的路上将他们尽数杀死。但不管是不是,如果齐国要支持越国复国,说是那就是了。” 南河:“但我觉得,还是早些对越国下手比较好。” 辛翳却微微摇头:“我觉得比越国更紧急的是境内。楚国境内不安稳,就会在我对外出征的时候后院起火,我宁愿再画点时间,把楚国境内的边角,都敲打的服服帖帖,再去对付外界。” 南河:“只是,我认为江淮一代,沃土千里,又有邗沟贯穿江淮,我们甚至可以一路北修去通到黄河周边,若真能如此,楚国去往中原就无往不利了。” 辛翳愣了愣,道:“先生是去过么,怎么会说出江淮一代沃土千里的说法。以前吴国还常向楚国借粮,就是因为地上杂草丛生,雀兽满地,虽水丰但开垦却不利……” 南河:“那也与当年吴越之地并不像中原各国那样精耕细作,不懂得除草牛耕,又内部分封常年内战,百姓无法安居乐业有关。楚国如今农耕已经长于北方许多中原国家,就算今年冬日冷也不会影响太大,若我们能得到江淮沃土,怕是又能得到了个粮仓。不过你说的也对,境内确实也不太安稳,这时候如果去攻打越国,就怕齐国也要跟我们开战。” 二人话说到这,身后忽然有声音道:“更何况越国与我们之间夹着虎方,虎方也不是随意就能驻军通过的地方。” 南河转过脸去,看到商牟,也有些惊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分段阅读_第 49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商牟其实几年前还与山鬼少年他们关系不太好,也不爱往宫中跑。但几年前家中被屠戮之后,他更无法住在旧宅里了。但如今带兵,总要回到郢都汇报,他以为自己是没有家的人了,但荀南河就像之前会找他主动说话一样,每次都会很高兴他回来了,多问他几句近况,甚至让他和辛翳背对背站着比一比个头。 而且山鬼少年们如今都被辛翳派遣往各地做事,有时候他行军路过某地,在那里做事的山鬼少年竟然会带着酒肉,主动来找他叙旧聊天,甚至会从远一些的城池特意赶过来,几个人和他凑个小饭局,吃喝笑闹一阵。 商牟从来以为自己真的是无父无母,无人管无人顾的,自己闷头走自己的路就是了。 却在战场上,军营里也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在某次驻军巴蜀时,暴雨之后范季菩提着一坛酒骑马走几十里来军营找他,见面就破口大骂山路泥泞崎岖,把那酒坛子哐当往他面前一放。 在北方行军路上,好几个山鬼少年竟然商量着突然跑来找他玩,一群人冻得脸发红,却笑嘻嘻也不见外的挤进军中帐下,直接坐在地上一边烤火一边问他境况。 他一张凶恶臭脸,也只招来他们的笑骂,并没有让人就远离了他。 就连商牟这样又硬又臭的脾气也渐渐软了下来,开始暗自感谢那些肯靠近他的人,也努力摸索着学会如何用他的方式,去关心或帮助别人。 他忽然想起幼时流浪,又被寻回在家中被嘲笑的那些年,总有人说他这辈子也学不会礼仪与诗书,这辈子再怎么教也只是个废物了。有人说他只要有商氏的血脉和姓氏,就迟早能变回一个像模像样的商氏子。 总之争辩幼时教育和家族培养的话,他听过不少,如今却觉出几分新的想法。 其实细想,不只是他,辛翳、荀君、重皎还有那些因为各种理由被送进宫中的山鬼少年,其实幼时都有很不好的经历,都曾有过各种各样的创伤。 但这决定他们不能变成更好的人了么? 家族很重要,幼时的经历很重要,但细想想,也没那么重要。 总抠着幼时的经历不放手,自怨自艾的恨着过往,或许才是阻碍他们长大的绊脚石。 他们在长大的过程中相互摸索,可以去向长大后身边温柔的人去学习,去了解遇到问题该怎么解决,遇到痛苦该怎么表达。师长,朋友,甚至是萍水之jiāo,都可以让他慢慢修正自己,以自己的方式和路线,成长起来。 或许他们这些从小抱团取暖的奇怪少年们,长大以后xing格不讨喜,但内心和大部分人一样,也懂得痛苦和善待,明白理解和亲近,知晓珍惜和宽容。 这样不也挺好的么? 再说来,他每次回郢都,每次见到荀南河,就觉得宫里陡然就比那森然的旧宅,多了几分家的味道,他有时候就佯装在宫中和辛翳议事,避免回去住,却不料很快就让南河看出来了。 南河主动说让他以后回宫里住算了,既方便也热闹,而且如果有急事要商议,也省的从家里再召入宫中。 商牟自然顺应下来,回郢都的时候就大多住在宫里。却没料到辛翳知道此事,脸色却大变,他虽然xing格奇怪嘴上毛病多,但很少真的对身边的人发脾气,但在南河要商牟住在宫里的那段时间,他却明显脾气非常臭。 再加上,其实南河都为令尹三年左右,辛翳也都已经十八了,南河却还住在宫内,商牟也总觉得有点不对了。 南河似乎几次要求住去宫外,朝中某些议论也纷纷多起来,那些议论商牟每次听到都心里一句“去他娘的放屁”,既然不能找出传谣的人拎出来踹死,他也只能合上耳朵不去听。 因为他知道,荀南河可不是那种人。 可辛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真说不定。 而辛翳似乎在之前,也说一定要给荀君修建一座紧邻莲宫的院落,要如何复杂精巧,但修建的时间却越来越长,而且听说挖池塘修建楼阁动不动就出现问题,工程一拖再拖,荀君一直没能住进去。 这件事不会是辛翳 分段阅读_第 49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故意的吧…… 这会儿荀南河确实有大半年没见他了,便转过脸来,打心眼里高兴的跟商牟多说了几句话,商牟一抬眼,就瞧见辛翳在后头翻白眼,倚着栏杆抱着手对他冷笑。 商牟摸不着头脑,但辛翳对他态度就从来没好过,虽然俩人私底下也不少喝酒聊天,但有时候不知道说了什么就戳到他怪脾气,字字句句恨不得都讽他似的。 他也懒得看辛翳,就低头跟南河说话,南河每次开口,下巴都要往毛领里蹭几下,他觉得荀南河这样就跟个小孩儿似的,半点威严也没有,便笑道:“还是别戴着兜帽了,实在是有点傻。” 南河笑了笑,抬手摘下来:“我都忘了我还戴着呢。”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辛翳在后头没事儿找事儿似的道:“你说先生傻!你怎么不先照照镜子瞧你自己胡子拉碴的样子!走走走,你先去收拾你自个儿,别又多少天没洗澡了还站在这儿熏先生,等你收拾完了再来跟我报事儿。” 他话音刚落,南河似乎回头瞪了他一眼,辛翳差点跟咬着自己舌头似的合上嘴。 但南河转过脸来,仍是道:“罢了,想也是你累了一路了,还是去好好睡一觉罢,马上就到年头岁末祭鬼神的日子了,朝政也不会太紧急,你可好好歇一阵子。” 商牟看了南河一眼,又看了辛翳。 外头传言已经沸沸扬扬,但宫中这俩人好似还不知道似的。他自然没脸去跟荀君提这个,但是至少也要跟辛翳说一声,让他注意点分寸罢! 第154章 九罭 南河进了自个儿屋内,宫人在屋里点了小炉, 然后又在门窗外挂了毛毡, 屋里还算暖和。她把外头那件披风脱下来, 递给辛翳:“谢谢你借我披风了。喏, 还你罢。” 辛翳:“别。你拿着。” 南河:“你的披风我穿着就有些长了。” 辛翳直接盘腿往地上一坐,翻开她桌案上的竹简,好似回了自己屋里似的。 辛翳抬头看了她一眼:“可这才年关,谁知道还会不会更冷,总不能让你就天天穿成这样。重做新衣怕是来不及了,我回头让他们给改短点,你拿走穿就是了。你喜欢么?” 南河:“喜欢什么?” 辛翳:“还能什么?披风啊。” 南河犹豫:“有点……花哨。” 辛翳瞪大眼睛:“这还花哨, 我已经挑了最素净的给你了!” 南河望着手里的披风, 笑了笑:“反正是你的衣裳, 你自己喜欢不就好了。” 她将披风搭在架子上,搓着手走过来,辛翳连忙将小炉拖到桌岸边靠近她,道:“先生离我近一点就暖和了。我也让他们多加点炭火。” 南河坐到桌案前:“你倒是, 就这么赖在这儿, 占着我的桌子?” 辛翳笑了笑:“我是为了给先生暖一暖,先生离了我,屋里要少了多少热度。”他和她肩膀靠肩膀坐着,南河虽然不想承认,却也觉得从南河那里传来了一丝丝热度。 他今天好好把头发拢起来,露出后颈, 南河差点想伸出手试探一下,会不会他后颈也很烫,能给她暖暖手。但也只是随便一想,她道:“我还想问呢,那府宅什么时候能修建好?” 辛翳僵硬了一下,转过头去:“先生想搬出去?” 南河笑了笑:“从几年前成了令尹,我就应该做个外臣,而不是内宫的先生,出宫居住是理所应当的。再说了,搬出去你就没法大半夜拿什么政务来sāo扰我了罢。” 辛翳脸上神情半真半假似的伤心:“原来先生觉得大楚的政务是sāo扰,那要是告老还乡,倒是彻底可以摆脱我的sāo扰了。” 南河又吃惊又好笑:“你说我是告老?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气人,我才比你大几岁,就老了么?” 辛翳:“你要是觉得我气人,就该多管管我。你要是搬出去了还能管得着么?而且到时候我们会不会除了朝会,就没什么能见面的时候了——” 南河:“不会。而且,关于我搬出去的事情,我们之前不早就讨论商议过了,既然已经决定了的事,你别像个小孩子似的反悔。” 辛翳:“ 分段阅读_第 49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我没反悔。其实快修建好了,有几间屋子都已经在布置了。可,这个冬天,你会在宫里吧!等春祭之后再搬出去吧!” 南河转脸看向他,辛翳神情甚至有点小心翼翼,她忍不住伸出手,手指在他眉毛上摁了两下,笑道:“好。” 辛翳勉强的笑了笑。 南河是这一两年才觉出不对的。 因为以前辛翳对她的态度虽然逐渐软化,但有时候还经常会说些不太好听的话故意来刺她,南河就自然觉得这小子是个小刺猬,小刺猬偶尔露出肚皮,却也不代表没了身上的刺。然而辛翳对她的态度,却在三年前章华台出事后的那个夜晚,好像改变了许多。 南河以为他亲政之后,人会更锋利难接近,她都做好多年苦心喂了狗,看着刺头小子长成狠绝铁腕的楚王的打算了。谁能料到,他在某些方面确实做到了狠绝铁腕,在她面前说话的态度却越来越亲昵,越来越……粘人了。 小孩儿粘人也罢了,如今都长手长脚这么大的人了,再粘起来南河可能就有点受不住了。 再加上去年的时候申子微也在朝堂上提过说她还住在宫内,或许不是太妥当,南河也考虑过,她xing格本来就有些独,被辛翳粘的也觉得自己没什么私人空间,就考虑了要搬出去住的事情。 辛翳当时反应还是很大的,南河也觉得有些疑惑了,但辛翳最终似乎还是退缩了半步,同意了这件事。 而修建府邸的事情却不太顺利,一直花了这么长时间,南河也都快忘了自己要搬出去住的事情了,直到……前些日子,系统的声音竟然时隔几年在她耳边响起…… 她当时在屋内对着空气,发了好大一阵子的火。 其实也不只是因为领导言辞中的嘲讽挑衅,而是她时隔多年,猛地想起自己还在做任务,自己身边这些或许都是假的——她内心一时慌了,也对这种不能把控命运的境况愤怒了。 但南河想了想,自己任务不成的原因,或许也跟辛翳某些方面还很像个孩子有关吧。 或许自己搬出去住会好些? 南河这才又跟辛翳提起了这件事。 南河往砚中添了些水,一边沾笔一边道:“又不是说我出去住了,你便不能去找我。再说了,我也以后可能会离开啊。” 辛翳突然转过脸来:“离开?你要去哪儿?” 那日听到了南河在这居室内不知道与谁的一番关于“任务”的争吵,已经让他最近这些日子心惊肉跳,他却不敢表现也不敢问出口,只能在心里乱猜乱想。 南河被他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我只是这么一说,谁都有可能离开啊,可能未来——我也会毫无理由就离开了。” 辛翳神情怔忪又惊惶:“毫无理由?会不跟我一声么?我以为,我以为我们可以做一辈子君臣,只要你想,令尹之位永远都是你的,那怎么会走呢?我绝不会像那些气量狭窄的王一样不容人,或者bi走你让你去他国的!” 南河也没料到辛翳是这个神情,她连忙伸出手去,抚了抚他后背,笑道:“我只是说,可能。有的时候,我们身边的人就是可能会离开啊。” 辛翳:“可是也可以不离开啊!世界上几十年的朋友,君臣,夫妻不是多得是么!” 南河:“那自然也是有的。” 辛翳抓住了她手臂:“那你为什么非要假设你会离开呢。我就不这么假设,我不这么认为!” 南河笑着拍了拍他手背:“好。那就不这么假设了。” 南河一面心底又暗暗觉得,辛翳是否太依赖她了,但她却又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有他幼时那样的经历,会不会也容易依赖某个人。但如果这种依赖是无害的呢? 他作为楚王,虽然xing格有点臭,但行事几乎让人挑不出错来,既有铁腕也有宽容,既能低头去了解他不知道的事情,也能明白什么时候他应该自己做主自己决意。 除了会过分依赖她以外,他真的都做得非常好了,如果她还想要连他从里到外每一点都纠正的像个跳不出错的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南河唯一纠结的就是。 分段阅读_第 49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如果她就生活在这里,她不介意自己一直做令尹,一直陪伴他,一直被他依赖。但问题就是,她迟早都要走的,或许就一两年内,那会不会对辛翳影响很大……会不会让他慌了神。 南河担心的也只是他。 南河还是伸出手去,摸了摸他后颈,辛翳刚刚的焦急就在他手指下被安慰下来,他半眯了眯眼睛,稍微定神,吸气道:“先生的手好凉。” 南河:“要是我真的有一天突然消失了,到哪儿都找不到我了,你会不会挺伤心的。” 辛翳转过脸来瞧她:“……消失?” 南河笑了笑:“会不会伤心死了。” 辛翳半晌道:“不会死。可能会残废。” 南河一怔:“什么?” 辛翳吃力的笑一笑,似乎希望这话被他自己说成玩笑:“就跟缺胳膊少腿似的,每天走路吃饭睡觉,不论什么时候都在提醒我,有什么东西不在了。” 南河张了张嘴,望着他,似乎也有些震惊于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辛翳:“哎呀。我在玩笑,先生手太凉了,别再冰我了。” 他抬手挣扎几下,又闹了几番,南河被他戳了肋下几下,笑着缩了缩身子,脸上那份怔忪的神色被好气又好笑的神情盖过去,他才松了口气。 以前辛翳也总觉得不至于,他可毕竟是大楚克星,谁离开他也不会觉得接受不了,谁死了他怕是也不会再多掉眼泪。 但自他亲政以后,楚国要开始了和中原各国断绝数年之后的再联系,南河自然是出使各国的最佳人选。南河先去的就是晋国,一走几个月,只有几封信报送回来,其中也几乎都是谈政事的,几乎没怎么过问过他的事情。 辛翳本来以为自己不在意的,可当山鬼少年们都在亲政后被他派往各地,宫中一下子空空dàngdàng,他才开始……有时候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闲下的时间该怎么度过。他只知道莲宫变得像父亲刚死之后那一两年一样像个鬼宫。 他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少无聊的小事儿,闲来的打发都是去麻烦荀南河的。 而荀南河又多么有耐xing,忍受他动不动烦躁起来的脾气,忍受他无知到极点的提问。直到后来,他发现自己夜里闷着头,一边走神,一边在竹简上写了好多遍“南河”二字,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却又觉得很傻,全用小刀把竹简上的字刮掉了—— 那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几乎要让他有点迁怒荀南河了 绝对是因为她想要在外面玩!绝对是因为她不想再见他或者是不想回楚国了!绝对是! 而南河本意是到了晋国之后,直接从晋国出发再去魏国,但因为辛翳说朝中又有要事,她不得不中途返回。 辛翳自己的诸多想法,都在南河回郢都之后,有些兴奋却又事无巨细的跟他讲路上的所见所闻,甚至还给他画图,跟他聊了好多天关于这一路的事情,不论辛翳问什么她都细心回答。辛翳自认为心里受伤的伤口,连个yào膏都不需要,就她几句话,轻轻松松就抹平了。 那时候他还忍不住抱怨过,南河为什么不私下寄消息给他。 南河那时也怔了:“我……没想到。我也没想过。确实,早知道直接写点什么在牍板上托人寄给你就是了,在路上的时候我还总觉得天黑了之后没事情做。一个人读书,又总觉得身边太安静了。” 之后,她就也有些意识了,再出使他国的时候,随着公文信报寄回来的往往还有布囊装着的牍板。她说的话都很干,很短,基本就说说最近见到了什么人,对各国的大臣、民风或君主有几句评价,问他也顶多问一句最近有没有长高之类的。 但这也……对他来说很重要了。 也是这些小事,让辛翳有时候都不能蒙蔽,不得不一点点去审视自己的内心,只是越审视,越惶恐了。 这会儿,回廊下小炉边,辛翳裹着大氅半躺在回廊的软垫上,两杯黄酒下肚,胃里暖起来。商牟酒量还是不错的,青铜鐎下头热着火,他一个人喝了大半,俩人刚刚闲聊了什么,辛翳已经记不清了,他刚刚琢磨南河的事儿 分段阅读_第 50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走神了。 不过确实也没少喝,宫人都来添了几次酒了,他脑袋都有几分昏沉了。 商牟虽然跟他闲聊,但俩人依然是一副针锋相对的口气:“你知道我从南方一路过来,听到了多少关于你与荀君的传言,你是真傻假傻,这些事儿都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你就不管管?” 辛翳:“哪些传言?” 商牟:“说的很过分。”他都有点张不开嘴:“是说你跟荀君的事儿。说的多难听的都有,说荀君赖在宫中不肯走的也有,说荀君令尹之位得来的很荒唐。大概是因为不敢说你吧,所以很多脏事儿都安排在荀君头上!” 辛翳:“我之前听说郢都内有人说了,我找到了传话的人,派人拔了他们的舌头。后来还要处死那些传话的刁民,可先生拦住了,要我别杀太多人,别把事情闹大。我要是早知道到了那么远的地方还敢胡说八道,我非要——” 商牟:“跟先生没离开宫内也有关系吧。而且你也太粘他了,至于么,你是不是还不会走路要跟在他屁股后头牙牙学语呢!” 辛翳转过头来,冷笑:“呵,你不也挺粘他的么?他说让你来宫里住,你还真拉的下脸,宫里是你该住的的地方么?而且上次你回来的时候,大半夜找他说什么事儿!” 商牟瞪大眼:“我哪里是粘她,我跟你们可不一样!我、我跟他不熟!也不是总叫他先生!那时候不过是有些军中事务处理不来,想问问他会怎么做!我一共才去找过他一两次,再说了,你以前不是恨不得就在他那儿住,咱俩谁更过分!” 辛翳:“我过分?他是我的先生,我跟他认识多少年了,这有什么过分的!你反正也是外人,就还是离他远点。但凡要脸,就别老往宫里跑,这是我跟先生的家,不欢迎你。” 商牟拧眉:“你跟先生的家?这什么说辞!就因为你这种态度,先生才会被人污蔑!传言才会变成这样。你要是喜欢男人,也别膈应先生,离他远点吧。” 辛翳又惊又怒:“膈应先生?离他远点?!这话你有什么立场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你凭什么说我喜欢男人?” 商牟跟他相互怒骂惯了,刚刚那话就是他故意激辛翳的:“是,你不喜欢先生,你粘他干什么!” 辛翳:“我喜欢先生!对,我就是要粘着他,那又怎样!” 商牟:“那你还说——”他猛地一惊,坐起身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辛翳把酒斝猛地一扔,也不知道是不是喝的上了头:“我喜欢先生又怎么了!你凭什么说我是喜欢那人!” 商牟:“……那你的意思是说先生不是男人么!你喜欢先生,那不就是喜欢男人么!” 辛翳懵了一下。 ……好像有点道理。 却见到商牟竟然气得脸都涨红了:“你说喜欢是什么意思!辛翳!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你不会想要染指先生吧!” 辛翳被他一把抓住衣领,差点从地上拎起来。 染指? “楚人献鼋於郑灵公,子公怒,染指于鼎”的染指? 那就是用手碰,沾一沾她? 那确实也想。 辛翳忽然记起有底气的推了商牟一下,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是又怎样!我不但想染指,我还想抱他摸他呢!” 商牟打小混迹底层,有些字儿说来对辛翳而言没什么别的意味,但在军中开黄腔的时候,很多本来很正常的动词都能指代多重含义。 他被辛翳的话刺激,喝醉的脑袋嗡的一响。 商牟瞪大了眼睛,他猛地挥拳,辛翳就算是喝醉了也能察觉到危险,猛地偏头,堪堪躲开,那拳头擦过他颧骨,还是撞了他半下,辛翳猛地朝后倒去,他用手背蹭了蹭颧骨,吼道:“你在干什么!” 第155章 狼跋 商牟冲上去就拎住他衣领:“你说我在干什么!我现在想打死你个混账!可是你跟我说过的,他在章华台为了你, 愿意不要胳膊愿意不要命!你现在就这样, 还他妈染指, 你的手都该被剁了!” 辛翳被他这样拎着衣领, 也热血上头,猛地 分段阅读_第 50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往前一撞,脑袋跟商牟脑袋狠狠撞了一下,俩人各自闷哼一声,后退半步。辛翳拧住他手腕,狠狠一翻手腕把自己的衣领解救出来,酒劲儿上头, 倚着柱子才占住, 怒骂道:“商牟!你跟谁动手呢!我说染指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 商牟:“我要是喜欢某个人, 我也要看看自己该不该喜欢,配不配喜欢!也要想想自己所作所为会不会让人家平白受了困扰!而你……你要是喜欢谁都行,你喜欢先生,还抱着龌龊的心思可就是——大逆不道!” 辛翳竟抱着胳膊, 委屈起来, 语气却还是龇牙咧嘴似的凶猛:“我能管得了我自己么!我就是不该不配,我也没对先生做什么!我、我没有让他困扰——” 辛翳也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困扰,只能道:“我努力,没有让他知道,也没有让他觉得我麻烦!再说,我怎么就龌龊了!” 商牟喘着粗气:“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觉得你麻烦, 你怎么知道!以他的xing格,就他对你的那份——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的疼爱,就算你做了过分的事,怕是只要不影响到别人,他都不会说出口罢!谁都知道,他对待你跟对待别人都不一样,而且这点,也跟你是不是楚王,半点关系都没有!要是也有人肯这样对我,要是也有人肯教导我多年陪着我从幕后走到台前,我心里不知道要怎么敬他!” 辛翳张了张嘴,他莫名挨了一下,结果现在吵架竟也吵不过,商牟几句话就说的他哑口无言了。 对,以南河的xing子,一定不会说。 说不定她今日又问起要搬出去的事情,已经是觉得困扰了。她就是那种她无所谓的事情,谁怎么安排她都可以接受,但要是她觉得在意的事情,那就很难说服她了。 会不会搬出宫,离开他,就是她觉得非常在意的事情了。 若说应该尊敬她,辛翳自认心里没有半分不尊敬,可他更想亲近,更想胡闹,更想在她旁边没个正形的赖着。商牟他们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不知道私下的荀南河,那个肯伸出手指无奈笑着去摁他额头的荀南河,那个低着头认真仔细给他磨牙尖的荀南河,那个嫌他太聒噪了却也不训斥他只是拿个肉脯递到他嘴边投食的荀南河。 他们都不知道,所以他们不明白喜欢的来源。 当然辛翳也不希望有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知道。 但商牟其实并不是完全不理解辛翳为什么会喜欢南河……毕竟憧憬与亲近,或许会演化成倾慕,但他只是很无法忍受辛翳对荀南河有某些幻想—— 毕竟在他和山鬼少年眼中,荀南河是不可触碰,是……不可沾染的人。 商牟怒道:“更何况你那些龌龊的想法!还他妈敢染指先生,我要不要把你脑袋摁进冰湖里涮一涮,看能不能洗掉点脏东西!” 他说着又要伸手打人,辛翳踹了他一脚:“我有什么想错了!我就是想碰碰他,我也没摸过几次先生的手,想碰碰怎么了!” 商牟胳膊肘都抵在他脖子上了:“还他妈想碰碰!你想的只是碰碰么!” 辛翳瞪眼:“那你以为我想什么!” 商牟咬牙切齿:“你想什么谁也管不住,我就算这会儿再生气也没办法把你脑子掏出来吧!可、可谁知道你会不会有一天付诸行动,先生也没有家族也没有势力,你莫要以为就可以为所yu为了!你要是真的敢碰他一个手指,我、还有山鬼,大家都是先生的家族,大家都会怎么看待你!你还能用谁!” 辛翳被他胳膊肘挤得差点呼吸不动,他使劲给商牟肚子上来了一圈,商牟一肚子酒差点被他打出来,他也有点醉,踉跄着退了半步,死死盯着辛翳。 辛翳醉的脖子都红了:“那我要是已经碰过他了怎么办!岂止一个指头,都好几个指头了!而且是我没经过他同意就碰他的!” 商牟猛地瞪大眼睛,眼底都要烧红了,怒吼一声差点冲过去要跟辛翳拼命。 辛翳抬起头来:“就去年冬天,去年这个时候。你还回来了呢,你又没撞见,他也没说,你自然不知道!不过先生没说什么,从那之后我这 分段阅读_第 50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样对他,他也没再挣扎过了!” 商牟身子一顿,简直像是一桶冰水一桶滚水连番往他身上浇,他满脸不可置信与狂怒,喉咙都烧的发疼。 去年……?辛翳早就对先生做什么?但先生……却不忍心告诉他们,就忍受下来了? 就……默默的这样忍耐着。 是不是怕他们知道了,都会跟辛翳发生冲突。是不是先生也很绝望,他明明把楚宫当做家,结果楚宫却变成辛翳敢这么对待他的地狱。是不是先生就算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肯太过苛责辛翳? 商牟身子都摇了摇,他觉得自己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去年?!去年——大家都回来了!原箴范季菩卜子大家都住在宫里,你怎么敢!你——是不是那次,你、你非要先生喝酒,然后送他回去了!是不是那天!辛翳我他妈弄死你!!” 他一拳朝辛翳揍去,辛翳虽然又想躲,但是商牟出拳实在太狠太快了,他下巴上生生受了半下。 辛翳捂着下巴,狠狠推了商牟一下:“你干什么!我、我当时真的没多想,我就是想给先生暖暖手!先生也没动,也没骂我!不过那之后,也没几次了,毕竟夏天我总不能再找这样的理由了,不过我有从先生手里抢东西,偷偷捏过他的手!我——我知道这样不太好,可我没让他瞧出来!” 商牟懵了:“……什么?!” 辛翳下巴生疼,他狠狠往商牟小腿上踹了一脚,自己也倚着廊柱坐在回廊上:“我没让他瞧出来过,我什么都没说,我就是想碰碰他,我就是想摸一下他手背。这样就龌龊了么!” 商牟:“就、就这样?你没对先生用……强?” 辛翳捂着下巴抬起头来,看着他:“用强?什么用强,用墙么?” 商牟头疼,他觉得辛翳不是真傻,就是装傻,他轻轻踢了辛翳一脚:“我让你老实回答,你有没有……不管他知不知道,是不是你趁人之危,你有没有脱过他衣裳?” 辛翳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商牟,吼道:“你怎么这么龌龊!” 商牟:“放屁!我还龌龊,范季菩跟我聊得那些东西才龌龊呢,你跟他以前老一块玩,近墨者黑,谁知道他是不是什么都教你!不过再说他又不好这口,教你的你也用不着——不对!你他妈敢用!先生是君子,是令尹,是竹兰之姿,你敢他妈瞎想!” 辛翳:“我可不跟范季菩聊,好早之前我就说过我他妈不愿意跟他聊!” 但还是近墨者黑,听见商牟说脏话,他也忍不住学了几句。 商牟:“那你说——那你说要想抱他摸他来着!” 辛翳:“对啊,我就是、我就是想。我说你不许打我——我就是想摸摸先生的头发,想捏他脸,想……”他说着说着,竟然露出了个笑容:“我想让先生哪天发热风寒生病没力气,都要靠我照顾。” 商牟:“……” 商牟:“……就这些?” 辛翳仰头:“要不你以为呢!” 商牟:“这也叫肖想?” 辛翳:“肖想?这不算……肖想么?” 商牟他自己身上也挨了好几下揍,他揉了揉胳膊,没好气道:“我是说往床上肖想的那种!就是满脑子不干正经事儿的那种。” 辛翳拧了眉毛:“……什么意思?” 商牟低头看他:“什么什么意思?” 辛翳确实的露出了些好似懂了好似没懂:“我知道,我也没傻到觉得抱一块儿就能生孩子,可是到底是怎么样?而且跟男的……对,你说的没错,我承认我喜欢男的了,那你说男的要怎么不正经?” 商牟踢了他一下:“你他妈问我!靠!我喜欢女的!我头发丝都是正儿八经喜欢女人的!喜欢胸特大,腿特长的!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谁知道男人怎么搞,你就问谁去!” 辛翳:“可我、我不知道谁懂这个啊!” 商牟噎了噎:“我也不知道!你也没必要知道,反正先生不会喜欢你!” 辛翳满脸受伤:“先生喜欢我的!先生不喜欢我还能喜欢你么!屁嘞,他、他都没让你给他暖手吧!” 商牟:“滚!我他妈尊荀君为师 分段阅读_第 50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长,我找这种理由占他便宜干什么!我又不是你!” 辛翳兀自道:“先生喜欢我的,我之前有点风寒,先生担心我,夜里都来偷偷看我了,试我发不发热。” 商牟结舌,确实别人可没这种待遇。 商牟却觉得辛翳误会了,他要以为先生喜欢他,说不定什么都敢做了。商牟觉得有必要纠正他一下,道:“先生不会喜欢你的。那不是喜欢,那就是关心,跟喜欢是两码事。你是想摸他头发,但先生就肯定不会想摸你头发!” 辛翳瞪眼:“你这就不懂了!他摸过我头发的!他说我头发长得好了!” 商牟觉得自己要说不清楚了:“就跟你不一样!他把你当小孩儿呢!你那是单方面的,你要是跟先生说了,他肯定觉得很——很生气。明明他关心你,你却对他抱有这种想法!” 辛翳醉酒后的涨红,攀到脸上:“他……会生气?” 商牟:“我觉得他会。” 辛翳扶着柱子想要努力站起来:“那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先生也喜欢我。” 商牟翻个白眼:“谁知道。估计没有,这种事儿都是强求不来的。再说他从一开始把你当小孩儿,就肯定以后都把你当小孩了。” 辛翳:“我不是小孩了!我跟你讲,我他妈上次还问范季菩了,我说早上起来那是怎么回事儿,他说会那样就说明都是老爷们了!” 商牟拧着眉毛:“哪样?” 辛翳神秘兮兮的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商牟:“你不会这两年才开始吧!人家都是十三四岁,十四五岁早就懂了,你——” 辛翳梗着脖子:“你才这两年呢,我是之前也会这样!不过我问先生了,先生只说是正常的,后来他好像没愿意跟我说这个,我才去问范季菩的!” 商牟瞪眼:“……你还问先生?传道受业解惑也不是要问这种事啊!” 辛翳:“我问先生怎么了!先生也是男人,先生也是从我们这个年纪过来的啊!” 商牟:“你……哎哟算了我他妈今天都再跟你聊些什么!可是,你、你还是收敛一下心思!你可不许对先生说什么做什么!你那些都是瞎想,我想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会瞎想,可你还是赶紧转移注意力,别老想着先生罢!他、他回头搬出了,你也少去找他!” 辛翳:“为什么都不让我去找他,我就要去!而且,你怎么知道先生以后不会喜欢我呢,先生可都没成婚呢!先生都多大了,二十六了?那么多宫女喜欢他,那么多外头的臣女暗恋他,他都无动于衷的!” 商牟真不想跟他聊荀南河相关的话题了,毕竟荀南河在他心里还是很……高大的,聊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实在太奇怪了。他道:“那说明,先生是一心扑在国事上。他不会因为小家而不顾大国。” 辛翳:“那说明我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勾引一下就可以了?你知道要怎么让男人会喜欢——” 商牟抓狂,吼道:“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我他妈怎么会知道,我跟你不是一类人,你少他妈来找我聊这种!也不许说细节,不许说你脑子里想的事儿,我压根不想听!” 辛翳:“那、那我去跟谁说啊!” 辛翳喝醉,倚着廊柱站着,竟还生出几分幽怨来。 商牟只见过平时跟他互骂互看不顺眼的辛翳,这会儿望见他这个眼神,还有刚才他竟然还敢满嘴说什么勾引先生。 商牟真是要崩溃了:“你憋着!你憋死算了!不许说——谁也别说,你要是跟别人说,你估计还要挨揍!闭嘴,别想!你见到先生,就默念‘这是先生,这是令尹,这是荀君’!” 辛翳:“我、可我……我试过,我还是会……” 商牟:“你别说了!我走了,我他妈——我cāo了我怎么就他妈大半夜跟你聊这个!辛翳,你敢对他动手,我就找别人回来,真的把你扔进冰湖里!我就带先生走,我们就把他送走,远离你的魔爪!” 辛翳:“你敢!” 他还正要说,就看着商牟已经在收拾地上的东西了。商牟一脚把酒斝踹进雪里,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刺 分段阅读_第 50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激的直跳脚,满嘴脏话,对着辛翳骂骂咧咧。 辛翳:“你这脏字是什么意思?是动词么?” 满嘴动词的商牟猛然反应过来,辛翳是个断袖啊!喜欢男人啊!他对辛翳说这个,辛翳不会误会他也是个——日了啊! 商牟猛地住嘴,噎了噎,把最后一个脏字咽了下去,咬牙:“不是,你听错了。你真的醉了,你他妈回去躺着吧。走走走。我怕你都走不回去,快点,我送你回去。” 商牟推着辛翳往主宫走,辛翳似乎憋了好几年,终于找到个人吐露了心声,不断转头想跟商牟再说些细节,商牟头皮都要zhà了,要不是道两旁还有卫兵,他真想跟辛翳脸上糊个大雪球。 他扣住辛翳手腕,捂住他的嘴,一路把他拽到主宫门口,瞧见景斯在回廊下冻得直跺脚,他也不管了,撒手一推,转头就落荒而逃。 景斯赶紧把辛翳拽起来,埋怨似的蹬了商牟背影一眼,道:“大君怎么醉了,您酒量——哎,是,您跟别人比还行,可商牟那真是千杯不倒。您快起来吧。” 辛翳挥了挥手:“不,我有话与先生说!” 景斯:“荀君大概已经歇了。而且荀君这个点一般也不见人了,好多年前您不就这个点去闯过去见他,可被赶出来了。这都几年了,您都守规矩不大半夜找他了,要真找,我让人传唤。” 辛翳脸还红通通的:“不传唤,我就几句话!那时候被赶出来是因为——哎哟,是越国的事儿,刚刚我和商牟商量来着,想跟先生说。” 他这两年没少撒这种谎话,说起来驾轻就熟。 景斯也信了,撑着他往荀君的居室走,辛翳摆手:“不用,我自己过去,我去跟先生说。我去问个明白!” 景斯被他甩开,站在那儿对辛翳的背影道:“问什么?” 辛翳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跌跌撞撞的走了。 荀君的居室内不大有人伺候,他们住所离得又近,一路也没什么人通报,只有外间站着两个垂手宫人。辛翳从小就知道从窗子爬进去,偷偷吓唬她。 后来就是从窗子偷偷看她。 这会儿,他胳膊一撑,就从窗子爬进居室里,手撑在窗边的桌案上,心里默念着放轻脚步,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喝的有点晕,他还是不小心碰到了砚台,幸而是掉在荀君的软垫上,也没什么声音,就是弄脏了一大块儿。 他稀里糊涂的拿着自己衣摆连忙擦了擦,手都沾了墨汁,把砚台放回了远处,轻手轻脚爬进来。 屋里点着灯,却没人,东西都收拾的整洁,后头的隔间,灯光也亮,而且还看着有蒸腾的热气从窗缝里冒出来。 辛翳手脚并用的爬过去。 南河倚在木桶里,伸了伸脚。幸而辛翳是个恨不得天天玩水的泡澡狂魔,宫中不缺热水,什么时候讨要也都有,今日突然降温,她总觉得可能冻得有些感冒,再加上辛翳估计去跟商牟又要玩闹到半夜,她难得有个清闲,就想好好泡个热水澡。 这才躺进来,或许是近日有些疲惫了,热气蒸的她脑袋也有点昏沉,几乎要睡着过去。猛的一睁眼,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水温倒是没降下多少,不过浴室的木板下头铺了铜管,会有宫人在院外往铜管里灌热水,隔间内暖洋洋的。 南河从水中伸出胳膊来,伸了个懒腰,舒了口气,忽然就听到了什么声音。 一只沾着墨的手扣住了木桶边缘,紧接着一张不知道是不是被蒸的通红的脸靠过来,似乎迷迷糊糊的半阖着眼睛,告状似的满脸委屈道:“先生……商牟打我了。” 第156章 鹿鸣 南河吓得差点把浮在水面上的木瓢朝他脑袋砸去。 辛翳眼都跟没睁开似的,手放在浴桶边上, 下巴放在手背上:“先生——” 南河一把将搭在浴桶边的帛巾拽进浴桶, 人也往放了草yào与盐的淡白色浴汤中埋了埋, 咬牙道:“辛翳, 出去!” 辛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睫毛眉毛都被热汽打湿了,颧骨上有几分不太正常的红晕,哑着嗓子低声道:“我不出去。我都被打成这样了,先生还不关心我。” 分段阅读_第 50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我没有……你是不是喝醉了?你每次都喝不过他,以后少喝点!” 辛翳张嘴哈了一口气:“是先生闻到酒味了么?” 南河伸出手来,推了一下他额头, 怕他耍酒疯, 只得好声好气道:“你别对我哈气。是不是醉了, 醉了就出去,有什么事儿出去再说。我马上就好。” 辛翳特别会绕开重点:“哎呀疼疼疼——先生别推我,商牟撞我脑袋了。狠狠在我这儿撞了一下。” 明明是他撞得商牟,倒是会在南河面前装。 不过也不止这一回了, 他打小就会在南河面前装好孩子。 南河手僵了一下, 缩了回来,有些尴尬的坐在浴桶里不敢乱动,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打起来了,还有你脸上,下巴这儿也有。嘴角都青了,他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辛翳虽然有些醉, 但也没做到敢乱说话的地步,毕竟要说都是商牟的责任,他一点也没还手,南河怕也不会信。 辛翳摸了摸嘴角:“就是几句话说不高兴,就动手了。” 南河一副班主任调查事件源头,公平处置的样子:“谁先动手的?” 她说着把帛布往身边扯了扯,让其在水面上遮个严实。 辛翳这倒不是假话:“他先动手的!他先拽我衣领,还骂我脏话,他说话特别没讲究,嘴很脏,先生也知道的!” 他说着,也抬起眼来,看着荀南河。 只是荀南河肩膀都埋在水里,依稀能看到锁骨,脖颈被热汽蒸的泛红,肌肤湿漉漉的,只是她并没有扎着发髻,而是很奇怪的把头发盘起来,用青色的发带扎紧,有不少碎发散了下来。 辛翳没见过她这样的发型,觉得南河这样都不像平时,而有点过分清秀了。 但他不敢说。 南河可能刚刚用水洗了脸,鼻翼睫毛还沾着水痕,人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竟然有几分平日瞧不出来肉感。 不对,也不能叫肉感。但就是看起来肌肤透明柔软,耳垂与脖颈有热度似的泛着红。他听说有的地方的贵族,会用玉煮水煮酒,说玉会让酒水变得更好喝,她就像热水里被煮的白玉石,沾了水温润烫手,明明是石头,却有种几乎能把她揉捏的错觉。 辛翳只感觉自己的酒一下子冲进脑子里,后腰脊梁也发烫起来。 不止是。 他突然坐立难安起来,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以前好像也有这样过,他见过南河夏季穿薄薄深衣,伸手去够枝丫的时候,大袖滑下去,露出她手臂和手肘,不像他,既没有凸起的血管也没有伤疤,很白皙,能看出一点皮肉含着骨骼的分明,肘尖上却有点泛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见胳膊就胡思乱想了。 当时也是这样不太舒服。但又跟现在不一样…… 辛翳喟叹出半口气,想让自己别变得奇怪了,但南河只当他是喝难受了才叹气,只是瞧了他一眼。 南河:“商牟只是说话不讲究,但不论能力还是人品,都没得话说,他只是面上粗野,实则关心他人。你每次对他都没好脸色,他还能愿意跟你坐在一起喝酒,已经比你那小肚鸡肠的样子好多了。” 她说着,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按了他颧骨上肿起来的擦痕一下。 辛翳觉得她泡皱了的指腹极其柔软,睁大眼睛:“先生觉得我小肚鸡肠!觉得我小心眼!” 南河:“……没有。你出去吧,好几年前你已经闯进来一次,是忘了我发脾气了么,都说好了这几年不许再不打招呼就跑过来。辛翳,你这样很失礼!” 她表情再怎么严肃,也扛不过辛翳的黏糊,他长长应了一声:“不——我被打了,我走不动了……” 他说着还用手抹了抹脸上肿起来的地方,手上的墨汁也沾在了脸上。 南河:“别摸。你手都不干净呢。去洗手——辛翳,你出去等我。” 辛翳仰头:“先生怎么不叫我汪汪。” 南河:“……”这孩子还真是喜欢这个外号。 南河以前也见识过他喝醉,大概是去年冬天的时候,不过她也喝了点,往回走的路上,他忽然拽住她,在冰湖的 分段阅读_第 50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回廊上,要跟她一起赏月。那年虽然不如今年冷,但站在外头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他站在原地死也不走,南河只能陪他赏月。 她那时候就知道,这小子喝醉了就是小朋友,只能哄,不能凶。 去年冬天的辛翳小朋友,看到她冷的直哆嗦,也不说回去,竟然还一副很会照料人的样子,非要给她暖手。南河心里真的是要骂娘了,但他强拽着她手捂在他自己手心里。 南河才发现,平日里身上热乎乎的辛翳,当时也被冻得手指发凉。 就这样还给她暖手呢。 南河当时心道,你要是真想给我暖,不如让我把手伸你衣服里暖和一下。 辛翳那时也发现俩人手都挺凉的,开始把南河的手拢到嘴边,然后使劲往里吹。 不是哈气,是吹冷风。 南河真的是冷到彻骨了。 这小子还顶着满脸喝醉后幸福的傻笑,道:“先生是不是暖和好多了。” 是是是。南河一阵哄,一阵劝,只是这小子紧紧拽着她的手不肯撒,她也不好甩手,就这么把他领了回去。 看来如今又是这么个状况,南河只好放软口气:“汪汪,出去洗手,好不好。” 辛翳望了一眼自己沾了墨的手,瓮声瓮气道:“洗手。” 南河:“对。” 他点了点头,说着就将手往她浴桶里伸了进来! 南河是刚刚看他喝醉了,没跟他发脾气动手,这一下她忍不住了,拿起瓢,猛地朝辛翳脑袋打过去,瓢里还有水,竟然浇了他一身,辛翳捂住脑袋,在热气中一下坐在了地上,懵懵的看着她。 南河赶紧把差点飘走的帛布扯回来,把自己胳膊藏回水里:她自己心里也知道,要不是辛翳喝了酒,光看肩膀胳膊,就估计能感觉出来不对了! 辛翳委屈了,声音拔高:“先生干什么!” 南河冷脸道:“出去!说了几遍让你出去,就是耍酒疯也要分场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冒犯人!” 辛翳张了张嘴,竟然还想爬过来说什么,南河吓得后脊梁都发麻,抓起瓢来,舀水朝他泼去,他被兜头一浇,也气急了:“我不会跟你说了!我不告诉你了!” 南河皱眉:“什么?有话出去说!” 辛翳愤愤的站起来,甩着衣袖推开门大步走出去,南河喊道:“换衣服,别穿着湿的——” 话音未落,门已经重重被他合上,南河心里叹了口气,把话咽了下去。 她提防着辛翳再发酒疯冲进来,但显然他也有楚王的脾气,被打了跑过来告状,告到一半就被浇了两瓢水,论是神仙脾气也要发火了。她赶忙跨出来擦干净身子,到屏风后头穿戴好,将头发重新挽了个有些松散但也比刚才好些的发髻,走出隔间去。 屋里炉火烧的旺,还算温暖,只是辛翳人并不在,窗子还开着一半。 地上一串水痕,显然是跑出来的某人留下来的,一路延伸到窗边去,她走过去,只看到自己的桌案与坐垫上沾满了墨汁,而且明显被某人掩耳盗铃似的抹了抹,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只是,屋里没人,水痕一直到桌上。 他踩着桌子又翻过窗户跑了? 南河叹了口气,都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呢。 南河裹上外衣,自己洗了布把桌案擦干净,准备把坐垫拿去给宫人去洗,但想了想,又总怕辛翳大冬天的满身是水跑出去又生了病,还是拿起衣架上借来的那个信期绣的白毛领披风,裹着出去了。 泡完了澡倒也不冷,她浑身像是蒸着热雾,外头开始下雪了,所幸她的住处离主宫不远,走一段便到了。就瞧见景斯在门外头站着。 南河道:“这大冷天的,司宫怎么不去隔间里坐着。他人呢?” 景斯跺着脚:“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满头是水的冲进去——啊、不会是上您那里去,冒犯了您罢。” 南河抿了抿嘴唇:“没有。生气了?” 景斯:“不知道呢,不让我进去。好一会儿也不叫人,刚刚说睡了,奴就打算等会儿,实在是不叫人就回隔间坐着去。” 南河:“我是怕他病了。打小 分段阅读_第 50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就没少发热风寒的,看着结实,天天跟他们骑shè打猎的时候倒是也玩的开心,可一到了换季入冬,就动不动小病。” 景斯也连忙道:“那奴进去看看。” 南河也觉得自己刚刚态度不太好,小孩儿别闹了脾气,再加上他刚才气鼓鼓的说什么“不跟她讲了”,也不知道是要讲什么。 南河道:“算了,我进去看看罢。刚刚跟我置气呢,要是不哄,过两天就怕又要发脾气。” 不过每次他发脾气就是对景斯,景斯讪笑了一下:“行,那您哄一哄。否则奴又要没安生日子过了。” 南河笑:“怎么会,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您说他,他也听得。行,我进去了,屋里烧了炉子罢?” 景斯连忙点头,给南河推开了门。 南河进了屋,她本来泡了热水,手背都还红着呢,从脖领里往外蒸热气,进了点火炉的屋里,立马就感觉热,就把披风摘下来,挂在手臂上。她的屋子走过来不用下地,都是回廊,这会儿也穿着屋内软底的鞋子,几乎没有脚步声。 辛翳亲政之后就搬这边儿来住了,天冷后加装了一层厚绢布糊着的门窗,外头长廊上虽然有灯火,照进屋里也是影影绰绰的微光。他估计回了屋里也是醉的不成样子了,好像一路往里走一路脱,地上都是他的湿外衣,还有压衣摆的水晶璧,也带着绳纽扔在衣服堆里。 南河识得地上是他怪喜欢的那件云领蜀锦经丝起花的外衣,蜀锦贵重,沾了水怕是要生皱,他要是知道这件衣服不能穿,怕是又要觉得不高兴了。 南河叹气,捡起衣裳来,顺着褶线叠了一下,搭到火炉边的衣架上。 这才搭上衣服,她听见了床上一点响动。 毕竟宫室很高,火炉点的再旺也不可能满屋子都热腾,他床榻就挂了两层帘子,外头一层是皮毛,可能是鹿皮,总之不太厚却保暖,把脚踏也都落地罩住,里头才是他自个儿的窗帘,可能有些床下的小炉炕或者点灯,但秋冬也换了厚实的缎帘,他那点响动闷在里头听不真切。 南河转脸,这才瞧见地板上,他脚印一路带水竟然就这么到床边,钻进了床里。 她吓了一跳,他不会擦都没擦,就这么湿着身子蜷到床上睡了吧! 南河连忙想要找块儿干净的布帛,却手边都没瞧见,不得不快走到隔间那头去找,好不容易找来个毛毯和干燥布帛,她才走回床边去,伸手还没掀开外头皮毛的帘子,就听见里头传来他似乎带着鼻音的哼哼。 时断时续,跟头闷在被子里似的。 南河头皮都麻了,心想莫不是刚刚态度太差,把他骂哭了。还是他已经烧起来了,难受的身子酸疼,喘不上来气呢。 里头没灯,南河瞧不见,只好端了灯盏进来,点了里外两层帘子之间的灯烛,好好拿铜丝网拢住灯火,就瞧见烛火摇了摇。 又没有风,她转脸才瞧见是帘子在晃。 南河赶忙掀开,坐到床沿去,只看见昏黄微光下,辛翳把自己蜷着缩在被子里头,头都蒙住了,长发有些蜿蜒出来,洒在被子外头,背对着她似乎在那儿难受的乱动。 南河把帘子拢开,低声道:“辛翳?怎么了?你烧起来了?” 她声音自带一股冷清,却让被子里头那个人就跟猛地被冰水浇头似的,身子一僵,动静断了,人也不动了,像是一下子睡死过去似的。 南河更觉得奇怪,也有些担心的怕了,伸手去摸向被沿,道:“你怎么——” 她才开口,就听见辛翳沙哑着嗓子,惊得像是要破音了,却似乎还在气她,猛地喝道:“你出去!” 第157章 四牡 其实也没什么,估计连童车都算不上,只能说是刀光剑影了……毕竟只有光和影。 南河一听,就知道这话是说来报复她的。 毕竟她刚刚也喊着让他出去。 但南河自认还是了解辛翳一些的, 他要是报复人, 那就是想被哄着, 想让她服软。南河这会儿要走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气的摔东西了。 南河:“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呢。我就是来瞧瞧你,怕你湿了衣 分段阅读_第 50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服大冷天跑回来,又生了病,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么。” 她说着拽了拽被子,辛翳却死死拽了那头,跟她角力,急的哑着嗓子都快带上哭腔了:“你放手!荀南河你放手!我让你走, 我、孤没让你进来!你、你大逆不道, 你以下犯上!” 南河失笑:“都开始自称孤了, 还说没有闹脾气。让我摸摸额头,你要不发烧,让我走也行。” 她这样说着,辛翳还死死的拽着被子蒙头不撒手, 南河只好跪到床沿上来, 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伸出手去,妄图无视这小子抱着被子死倔的闹脾气,确认一下他到底有没有生病。 辛翳哪里料到她会整个人到床上来,吓得猛一哆嗦,眼见着南河的手都要从被子上头伸进来试探他的脸了, 辛翳发现躲不过,硬着头皮把脸小半张脸露出来,被子挡着鼻子以下,人都有点哆嗦,想让她摸完了放心就赶紧走人。 南河试了一下,微微皱眉:“有点热。” 辛翳:“不、不热!” 南河将他脸从被子里刨出来,辛翳彻底慌了,还缩着脖子想躲。 南河:“你脸怎么这么红?这么热是因为喝酒了?还是说你难受了?” 辛翳喉咙动了动,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南河:“要是难受你就说,可别强撑着。” 辛翳脸在肩膀上蹭了一下,道:“先生……我难受。” 他头发散乱着,神情总也有些不太对,南河也有点慌了,坐在床上伸手抚了一下他脸颊。她懂点yào材的常识,却不是能给人看病的。但估计他是因为刚刚吹了寒风,所以受了凉,南河捏了捏被沿,被里是缝了一层羊羔皮,还填充了鸭绒与鹅羽,估计不会冷。 她拽了拽被沿:“我去给你倒点热水罢……” 辛翳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她手腕:“别!先生别走——” 南河只感觉他掌心也滚烫,她之前跟辛翳也没有太过亲近,虽然她有时候也自知过分宠溺他,但因为女扮男装的身份限制,她最多也就是和辛翳肩并肩坐在一起。之前在章华台外的山洞里,他拥着她,已经是这些年极少的一两次亲近之一了。 她垂眼看着辛翳的手指,忍不住也想,要是真的任务成功了,是不是她就要离开了,再也见不到辛翳了?他被牙尖磨破了嘴唇也不知道该跟谁说了,他闲下来的夜也只能一个人在宫中读书了,他会不会任xing起来谁都没注意到那背后他的情绪? 他一方面早就让南河明白,在政令上她的话语已经不能支配他的选择,她早该用君臣的态度来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做臣子的要明白不该说的话就不说。 但另一方面,南河却觉得他一直没长大,或者说永远也长不大。他有对亲近的人说话满不在乎甚至暴躁没耐xing的臭毛病,他也会有许多粘人和小xing子,更何况这会儿脸贴在被子上,这样瞧着似委屈似有话要说的瞧着她—— 南河心头一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又很想就坐在他旁边不走。 他确实很可爱的,这点她很早之前就知道。 南河还是往床里挤了挤,脱掉软鞋,坐在了床沿,道:“我不走了。刚刚还说要我走呢,说我以下犯上呢。你好好待着吧,我等你睡了再走。” 因她挤上了床,她的腿也隔着被子贴上了他的腰,辛翳抖了一下往床里缩了缩。 南河拍了拍他抓着她的手,道:“你手好烫,到底哪儿难受。” 辛翳似乎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抓着南河的手,他连忙松开手,缩回了被子里,脸色更难堪了。 辛翳半晌喏喏道:“……身上难受。”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先生应该知道该怎么办的吧……先生总不会嘲笑他的吧……而他真的很不舒服…… 南河望着他,辛翳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眉毛轻轻蹙在一起,像是望着木门上画的金银青绿山水似的,目光忽远忽近。 南河刚想要问他,就看着辛翳挣扎的坐起来了。他里头穿了件白色单衣,但衣襟却敞开着,相较于几年前的瘦长挺拔,如今身上肌理分明了些,虽然夏天他也天天穿的 分段阅读_第 50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不客气,但如今神情恹恹,面劲泛红,长发披散着,总有些奇异…… 他都生病了,南河自然不好再训斥他不成体统了,她怕他冻着,伸手就要去拢他衣襟,辛翳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南河还没开口,辛翳望向她宽袖下的手臂,人呆了半秒,然后忽然朝她扑了过来! 南河的反应哪里比得过他,人都倒了,她才一惊,道:“怎么了?” 辛翳浑身都是热汗,一下子压住了她,南河还以为他是难受的有些闹脾气,也不好训斥他,竟然还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抚了抚他后背。 辛翳的脑袋埋在她颈侧,南河冬日总是穿着层层叠叠的厚衣领,看起来倒有几分柔软和可亲,但他在扑到南河身上之前,也没有料到…… 她这样瘦,这样好像会被埋进床褥中似的。 也没料想到,她的衣襟之中蒸腾出一股沐浴后的淡香,还有颈侧脉搏在隐隐跳动,或许是他喝醉了,辛翳一只手紧紧攥着她身侧的被褥,一只手抓着她手腕,手却松开,手指缓缓往上走,按住她手肘内侧。 南河:“你快起来。明明都快要发烧了,还不盖被子。” 辛翳哑着嗓子,跟她贴在一处,南河拼命吸气,又觉得吸气只能收腹挺胸,这快贴的严丝合缝了—— 南河只能松出气去,想办法把自己肺里的气都吐出,让自己平到不存在。 却没料到这呼气吸气之间,气息全吐在辛翳耳边,他身子猛地一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却更用力的摁住她。 南河推了推他,还怕他不会烧晕过去了吧。 直到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蹭她…… 南河猛地明白了点什么,但是更愣了,她有点反应不过来,更何况这个人是辛翳。 什么? 南河也、也不是对这种事情完全措手不及,毕竟这几年,辛翳没少拿这种问题去问,一开始她还总很不好意思,但她发现自己表现的越不想说,辛翳就越好奇。她后来只好说的稀松平常,但男孩子在这个年纪的好奇心和猎奇心可是完全压不住的。 越问越细节,南河虽然自认内心可不是为人师表,但脸面还是要的。 让她从头到尾用口头进行卫生教育,她还是有点勉强。 再加上小狗子身上也有那股楚人的放浪不羁,天然活泼,他也不知道那些词儿是说出来有些太直白的,经常口出……直言,弄得一向装的很正人君子的荀南河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只好打法辛翳去找范季菩问去。 但她忘了,范季菩早认定辛翳是喜欢男人,他自己又很接受不了那些,一个少年断袖忽然跑来问他生理常识,范季菩也很慌,老司机也怕被潜规则啊,他也就支支吾吾随便说点不明不白的东西,就把辛翳打发走,让他自个儿琢磨去了。 自个儿琢磨的结果,就是没琢磨明白。 都年纪不小了,还有点不明白,反应也会强烈些。 南河却不知道他不明白,又惊又恼,猛地抬手,狠狠打在辛翳脑袋上,这是他脑袋上挨了第三下了,他果然倒抽一口冷气,委屈又一口气断断续续的喊了句疼。 那声疼都喊的像委屈的抱怨…… …… 他恍惚之间,不知道南河是什么时候抽手的,她似乎半躺在那儿什么也没说,过了很久才坐起来,在他裤子外头擦了擦手。她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才又缓缓起身,去捡起了之前她拿过来的布帛,然后起身走了。 他迷糊之中也想撑着身子起来,但南河拿被子把他捂紧了,道:“别动。” 辛翳低声唤道:“先生,别……别讨厌我……” 她没回答,直到走下床去,掀开外头那层帐帘时,才道:“没有。” 她脚步声走远了,辛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注意力已经有些涣散,甚至连目光、想法都无法聚焦起来,只能傻傻躺在那儿,蒙蒙的望着帐顶。 耳朵里似乎嗡嗡乱响,脑袋里却半分也转不动了。 荀南河一路冲到了房间那头,站在盛水的铜盆前,半晌才吐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没脸低头看自己的手,更没脸想象自己 分段阅读_第 51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刚刚手指触碰到… 某个小狗子的成长,已经让她刚刚心惊肉跳,更奈何辛翳上衣衣襟敞着,毫无抵触,好似愿意整个人都jiāo给她似的躺在那儿…… 躺着也就算了,大概是大楚人民从来不知道羞耻心是什么玩意儿,他真是有一说一的反馈在声音里,南河只觉得后脊梁一串电流窜上去,她自己脑袋都要被电傻了。 这算是什么……什么传道受业! 倒是她糊涂,还是他混账,怎么连这种事儿,都要她来! 这有什么难学的啊! 可南河也明显感觉到,辛翳刚刚全程都是懵的,他只是在遵循他的本能,仅此而已。 南河自己脸上烫的恨不得把自己溺死在水里,却拼命想着,这不丢人,这不丢人—— 这不丢人个屁啊!他今天是醉酒了,明天要怎么办,他要怎么面对给自己的先生啊!要是喜欢男的,为什么非要是他,那什么商牟之类的就不能牺牲一回,给他做个指导?! 南河洗了洗手,低着头真觉得后脖子都烧起来了,她还没把那块擦手的布帛洗干净,就听见那头床铺上似乎有点声音。 她一转头,竟瞧见辛翳好似比之前更醉更晕,敞开着衣裳,从床上跑了下来,惊惶道:“先生!先生——你别走!” 南河:“……我没走。” 辛翳这才转脸瞧见她。 南河更不好意思再面对他,道:“你回去。回去躺着。” 辛翳似乎不肯,朝她走来。 南河:“回去!我给你拿件衣服你换上!别穿着脏裤子跑下来!” 辛翳这才张了张嘴,似乎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丢人,连滚带爬似的窜回了帐内。 南河拿好了一套干净衣裳才走回去,进了外头那层帐帘,就瞧见辛翳则裹在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脸都埋进去了。 南河:“……喏,给你。还有布,擦一擦。” 辛翳半晌才伸出一只手来,合上里头的帘子,开始在被子里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就算披着被子换衣服不方便,他也生怕被子掉下来,抽出一只手拽着被角。 南河瞧他那过分天然的动作,忍不住道:“你是小孩么?” 辛翳换到一半听见这句话,转过头来:“我,我都那样了还算小孩么?” 南河:“……”那也是小孩! 辛翳换完了衣裳,脏衣服还拎在手里,他尴尬的甚至不敢看荀南河。 南河:“……别想让我给你处理。” 辛翳竟然掀开帐帘,狠狠往远处空旷的地方一扔,仿佛又裹着被子缩回了床上。 南河:“……”是,毕竟是楚王,让他自己洗倒是不可能。 她笼着袖子站在内帐外头,瞧着辛翳在里头抱着膝盖不说话的傻样,想着怎么找理由告退了。辛翳好像是完了就没事儿了,她这个摸狗人,到现在还腿软脊梁烫的,实在有点难面对他。 她以为辛翳不想跟他说话了,却没料到辛翳忽然从帐中探出头来,看向了她。 准确来说不只是看她的脸,而是把目光移到了她的…… 南河惊悚了一下。 果然辛翳仰起头来看着她:“先生……不要紧么?” 第158章 皇皇者华 南河:……你他妈不会是…… 她连忙道:“不打紧。” 辛翳忧心忡忡的盯着她衣服,可能是因为他刚刚确实憋的难受, 就以己度人的总觉得先生也在忍耐, 心里更愧疚。 他忽然从床上爬下来, 对南河伸出手去, 拽住了她衣袖:“先生,我也可以……” 南河头皮发麻:“不用。” 辛翳神情很难辨,一面他自己似乎也很不好意思,另一面又觉得自己若是不这样做,实在是任xing且不懂得体谅先生。更何况……他倒是心底也有些期待,今日以前,南河从来没有与他亲近过, 虽然她可能刚刚生气了, 甚至讨厌他了, 但他也想赶紧趁此证明,他也是愿意为先生这么做的。 辛翳直到她是正人君子,自然不肯愿意,但人都是这样的罢—— 要是真的刚刚像他那样, 脑子里糊涂成一片, 都难受的跟被火燎了似的,又怎么会在意那些细节呢。 分段阅读_第 51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更何况,他也想知道,毕竟先生也是人,也是男人,会不会也与他一样有过这些难堪的反应。而一直对外无yu无求, 身边连亲近女子都没有过的先生,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是不是也会像他一样,因为对方是某个人而情动不已,是不是也会因为他帮她而起了些反应。 他被外头称赞的容貌,到底能不能再先生这儿讨到一丝半毫的便宜。会不会他也算是有魅力的那种人,让先生也会因为他而…… 他伸手,忽然去拽南河的腰带。 南河猛地往后退了半步,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辛翳:“你没完了是么?” 他手指只碰到了南河腰间挂的玉佩。 这个说法让他觉得挺伤心的,辛翳低声道:“我只是……我怕先生也难受。我只是,我不想让先生觉得讨厌我……” 南河没出声,端着袖子在那儿站着。辛翳没脸抬头看她,自然也瞧不见南河难辨的神情。她半晌道:“别多想。睡下吧。我、臣先告退了。” 辛翳想要下床:“先生,别……” 只是刚刚的行事,确实让他酒气入脑,人都要晕了,他一条腿才踏到床下,人就晃了晃,南河连忙伸手扶住他。 辛翳反握住她手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洗帛巾沾了水,总之很凉,并没有刚刚那种柔软的温度,辛翳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南河似乎低低叹了口气,扶住他后脑,将他推回床上来,让他躺下。 辛翳躺倒在床铺上,还紧紧抓着南河的手臂,跟张不开嘴似的咕哝道:“先生,我……我不是想惹你生气……” 南河手指似乎拈了一下他头发,指尖蹭过他耳廓,道:“没。我……不生气。” 辛翳含混中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南河没听清,他闹腾了大半夜,总算安生下来了,只是手还握着她胳膊,南河拍了拍他手背,他手指就像没有力气似的滑下去,却又在最后快要滑脱的时候,牵住了她手指。 南河愣了愣,总觉得这牵的一下,很缱绻,他好像有好多话想说出口似的。 但辛翳确实半阖了眼睛,醉酒加困倦的牵不住她了,手一松,掉下来了。 南河总觉得无可奈何,又不知道该如何拿他才好,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斗嘴,但她行动上,依然将弯下腰去,把他的胳膊塞回被子里,吹了灯,朝外头走出去。 景斯没在外头等了,雪也下起来了,南河裹上披风,回廊下头几个冻得耳朵青紫的宫人,见她走出来,几个宫人连忙端着灯笼也走过来,站在她两旁替她照路。 南河转身去侧间,景斯在里间坐着,炉火上热水却不敢断,帽子也不敢摘,防着辛翳要随时叫人。 南河只是站在门口,拢着袖子道:“他睡下了,劳烦您夜里去看一趟,看他还烧不烧。明儿早上估计是要沐浴的,热水也让人提前备好就是了。” 景斯惶恐的站起来:“这等小事儿还劳烦荀君来说,多亏了您,否则奴明日做事怕是又要不合适了。大君已经睡下了?” 南河没瞧他,眼睛看着外头下雪,心不在焉:“嗯。睡下了。那我这便也回去了。” 景斯起身要送她,南河道:“不是说做了新绒帽,怎么还没发到宫人手里。” 景斯猛地反应过来,连忙道:“是,毕竟今年冷的太快,做绒帽总要些时间,怕是未来几日就能都发到手里了。” 南河:“大君不论要个什么,后头做箴纫的都能赶工出来,这都入冬有些日子了,帽子却还到不了手里。不论是内宫外宫,前头后头都是做下人的,何必谁怠慢谁的。毕竟在大君眼前,一个个顶着都要生了冻疮的耳朵,倒显得宫内不大气了。为王的要排场,自然也要把宫人算进去,否则让人笑话。” 南河一般不太过问宫中的事情,今日忽然提这么一嘴,景斯连忙惶恐应答。 他在宫里伺候,一怕辛翳的没准脾气,二怕南河的心细如发,他赶紧伏身应了,道:“奴派人送荀君回去——” 南河抬手:“不必,让人记得宫门敞锁之前扫雪。常年不见大雪,今年莫要结了冰,摔坏了人。 分段阅读_第 51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她说罢,抬手合上门,也不用人多送,便走了。 莲宫难得下雪,白墙黑瓦,池塘如墨潭,灯烛在雪与雾里飘摇,别有一番景致,但南河却没有半分能欣赏的心情。她心头一片滚烫的乱,像是热油里洒水,火灶里添柴,以至于南河自己都有点恍惚,反应不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心惊肉跳与自我安慰之间来回切换,她甚至都没回屋里,站在廊下呆了许久。 南河饶是想了许久,都觉得自己琢磨不太明白。但她总觉得,这要是粘下去……非要出事不可。就算他很多方面仍然幼稚天真,但总归……不是小孩了。 南河对着回廊外的风雪,半晌才叹了口气,往屋内走回去。 辛翳一睁眼,屋子里黑漆漆的,门窗外头的厚绸显露出一点难辨的微光,他分不清是凌晨还是yin天,但仍是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才将身子坐起来。 头发乱糟糟一团,床帐里纵然暖和,但他一身单衣爬起来,仍然是感觉到一丝丝凉意。 辛翳搓了搓脸,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他掀开帐帘往外头瞧,只瞧见两层帐帘之间的小桌上,放了一块被洗净叠好的布帛,他呆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人一僵,一股极度的羞耻感简直就像是大鼎落地,一下子把他罩住了。 他猛地缩回了床上,显然这样缩还不够。 他只要稍稍动脑,无数的细节蜂拥而来,某些触感似乎依稀还在,辛翳呆了半晌,哀叫一声,重重倒在床褥上,把被子一下子蒙在头上,恨不得憋死自己。 他——他竟然—— 啊啊啊啊!他到底干了什么啊! 到底说了什么屁话! 辛翳已经不只是想闷死自己,他在床上连蹬带踹,抓着枕头狂甩,恨不得把自己脑子里的水都甩出去,让自己晕回刚刚睡觉的状态。 闹腾哀嚎了好一会儿,他每每坐起身来妄图让自己恢复正常,都以失败而告终,终于惊动了景斯,只听见他几乎没脚步声似的靠近了帐帘外头,低声问道:“大君,可是头痛?” 辛翳瘫在床上,手背搭在眼镜上,虚弱道:“没……我……先生呢?先生什么时候回去的?” 景斯:“前半夜就走了。您要起身沐浴么?” 辛翳:“嗯。有热水罢。” 景斯:“有,水都放好了。荀君昨儿临走之前jiāo代,说您怕是起来要沐浴的。” 辛翳在床帐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半天才断断续续要死了似的哀叫,似乎在那儿拿头撞床:“杀了我吧……” 景斯吓了一跳:“大君怎么着了?” 辛翳挣扎着起来:“没,我起来入浴。” 他裹了件外衣,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又垂头丧气,跌跌撞撞的往隔间冲,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人差点跳起来,猛然回头看向地板,似乎妄图在地板上寻找些什么。 但是地板上竟然没有他扔下来的衣物。 景斯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道:“哦。奴刚刚给收拾了。” 辛翳沉默的瞪大眼睛。 景斯神情并没有什么异样,毕竟辛翳早上起来弄脏衣裤也不是头一回了。 他憋了半天,也没说什么,垂着脑袋,臊眉耷眼的闯进隔间沐浴去了。 洗了好一会儿,才见他更了衣服出来,心不在焉的在桌案边坐着,湿了的头发稍都要被炉火烤干了。外头的雪时大时小,到了正午也天色昏暗,若在平时,辛翳早就去找荀南河了,今日却没脸见她,也害怕见她,他只是翻来覆去瞧自己手里那几卷东西。 也不知道外头几点了,他只记得自己吃了几顿饭,一坐一天,外头天色都再度昏暗下来,就听着景斯慌里慌张的闯进来,见着他,跪伏在地上道:“大君!荀君他——” 辛翳听见她名字都心头乱跳,扔开那早快看烂的竹简,道:“怎么?他不会受寒……生病了吧!” 景斯:“不是!是箴纫那边给荀君想要改披风,几趟去问,随侍的都说他正忙,结果到了夜里,他们那几个也慌了,憋不出了才说,说天还没亮,宫里一敞锁,先生就带着些东西出宫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 分段阅读_第 51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来。车马还是宫里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给备下的,毕竟荀君做事,宫里人都不好多问——” 辛翳:“……什么?你是说他……” 离宫了? 南河也不是没有离宫过,但那都是出去做事,或者是会派人跟他打声招呼,很少这样一言不发的就走了! 辛翳猛地慌张起来。不会是先生终归觉得他…… 他站起来的时候都恍惚了一下,连忙道:“派人去查查,先生不会离开郢都了吧!这么大的雪!” 景斯:“奴这就派人去查!宫里的车马,应该也好循迹,但先生怎么就这样没由头的出去了。” 他还想过可能是辛翳派荀南河出去的,可这会儿,看着辛翳的神情,不单是吃惊,可以说的上是慌得落不住脚了。 但荀南河人并不难找,到外头天色灰蓝一片,宫里终于来了消息,说是找到了车马,荀君似乎往那快修建好的府邸去了,人在里头待了大半天了。 坐在南河居室里的辛翳猛地站起来,毫不犹豫的往外头走,天一黑,风雪也急了,吹得辛翳身上的大氅都随风乱摆,他快步穿过回廊下了台阶,道:“备马,我现在过去!” 景斯扶着黑帽子,他不明所以,却总觉得辛翳脸色难看的厉害:“大君,荀君怕只是去瞧瞧——” 辛翳猛地回头:“瞧一瞧?她若真的只是去瞧一瞧,为何把她最爱用的几支笔,把那几卷春秋,把贴身的几件衣物都带走了!” 侍卫飞奔着牵来了马,辛翳翻身上马,语气在风雪中听不太真切,却有些音调不稳:“他生我气了,他……他真的……讨厌我了!” 第159章 常棣 外头风雪飘摇,吹得门窗打颤, 南河心底叹了口气, 往小炉的方向伸了伸手。 虽然说住的没有宫里舒服, 但毕竟她也是突然赶来要住, 只拿了些书简和随身衣物,本来想着能有打地铺的地方便行。却没想到这宅子其实有大半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不但家具借备,床褥矮枰坐垫都备的齐全,也早有下人进来打扫收拾过。 只是她突然住进来,门窗外头没挂褥帘,拿些炭火也花了不少时间。 南河这一天也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毕竟好多常用的东西都没有带来, 想看书简也看不进去, 临近年关大小祭祀连台,政务也不太着急,她便放着自己一天无事。不做点事的结果,就是难免乱想, 直到这会儿, 外头天色都黑了,她还总是望着炉火走神,收不回心来。 没想到,风雪声之外,似乎又有喧闹的声音传来,南河偏了偏头, 只似乎听见了几声叫喊和一阵纷乱的脚步。 她才站起身来,那片脚步声就冲的近了,南河听见院子里有个熟悉的声音,大喊道:“先生!先生——” ……虽然她早就料到辛翳怕是会这种反应,但发生了之后,她还真是有点头疼。 他是真的太粘人了。 南河手才碰到门框,就听见辛翳跟嗓子要哑了似的又喊道:“先生你在哪儿!你别躲我!” 南河端着铜灯,拉开门,被外头风雪灌了一脸,院子里头一片昏暗,只有屋檐下头一些油灯在葛麻灯罩下亮着,辛翳裹着黑色大氅,手里拎着灯笼,在院子里猛然顿住脚步。奴仆下人在回廊上院落里跪了一地。 他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也动不了了。 他只看到南河半垂着眼睛,护着灯火走出来,她一双手被灯火照的晶莹剔透,头发已经散下来似乎准备睡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甚至在盯着火苗,而没有在看他。 南河淡淡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宫里很快要落锁了,你是打算又要从角门回去?” 辛翳就跟被寒风吹了个彻骨似的,心头哆嗦。他瞧不出来南河的态度,却又自我安慰——南河刚刚说了话不算短,她应该不至于不想要理他。 之前昨夜种种,他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就算记得清楚,他也一直没有揣测南河的能耐,他也只能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神情满心乱想。 辛翳朝南河走上去几步,踏到门前回廊的地板上,道:“先生怎么……忽然出来住 分段阅读_第 51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了。” 南河:“本来就说好了要出来住的。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这里收拾的差不多了,不如就搬进来住。” 辛翳:“不是说好啊年关之后么?” 南河:“也不差那几天了。若是有政务,我还是会入宫的。只是想着这边宽敞些,搬来住也不错。” 辛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忽然道:“先生屋里什么样子,我还没瞧过,先生让我进去看一眼罢。” 南河抬起眼来,瞧了他一眼。 辛翳心虚,人都要矮下去,强撑着想说几句什么,南河却先开口了。 “臣都要睡下了,屋子里也没收拾。今日也不合适再让大君进去。” 辛翳:“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南河说话有些冷,那股疏离或者说拒绝甚至让辛翳无所适从。他却不知道,南河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表现的冷漠些,她也每吐出一个字便心头悬着,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神色,怕他真的伤心了。 南河:“毕竟这头清净,我也过得舒坦,做完了自己的事情,便可以好好睡下了。” 辛翳猛地看向她,神情大震,眉梢都垂下去了。 这话……就是说他烦人聒噪,扰的她不能早睡,要是他不在,或许南河能保持着自己生活的节奏,过得很舒服罢…… 是了,这些年南河哪里有过什么自己的空间,说是夜里不要去找她,但是辛翳却经常召她过去…… 辛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忽然才意识到,虽然他说要敬重先生,但有时候却和先生的生活合在一起,让先生很难拥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了。 可是,可是…… 辛翳心里总有种预感,这时候这一刻不抓住,可能就要以后都慢慢越走越远了。 他撒泼打滚卖可怜一向是好使的。 果不其然,他立刻道:“可是先生屋里有炉火吧,我一路骑马过来,都快冻死了。” 南河抬了抬眼,他心头大喜,还以为她心软了。 南河道:“大君带侍卫来了么?” 辛翳连忙道:“没带。先生总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罢。” 南河:“那臣叫人进宫一趟,让宫里驱车来接大君。车上备好火炉,大君就不会冷了。” 辛翳哪里想到南河就是不松口。 辛翳还会撒泼外加扣帽子:“先生这是不要我了么!这是根本不想见我了么!” 南河抬眼:“这府邸是大君为臣修造的,难道不是想让臣住进来。一个外臣,蒙恩住在了离莲宫最近的府邸,这与要不要你又有什么关系?” 她深吸了一口气:“更何况,你我君臣,何来谁不要谁一说。” 她满嘴君臣的。辛翳只感觉自己快要腿软,他慌得几乎要口不择言,却喉头紧紧缩着什么也说不出,最后半晌才道:“先生怎么会跟我只是君臣呢。先生就是生我的气了罢……说什么没有生气,但我真的、真的是喝醉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那样子特别不合适了,我真的知道了……” 他说话几乎带上了几分哭腔,慌得语无lun次的想要解释。 纵然他自己心知这份解释也是假的,他心里本来是不清白的,可如果表露真实就代表先生会离开,那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说出口。 甚至辛翳后悔死了—— 如果他不存着这种龌龊的心思,如果他没有妄图得到些什么,或许先生就永远不会避让躲开他了! 南河听见他声音里那分哭腔,有些吃惊的抬起头来,看向辛翳。 灯烛下他的神色不明显,却让南河觉得很冲击。 他怎么……会露出这样哀求后悔似的表情来。 她一下子心软,也一下子更认识到一个问题。 他这样伤心,其实并不是正常的——而是源于过分的依赖和依恋吧。 南河不知道辛翳这些年藏在心底的想法,更不知道那些小心翼翼的喜欢,只把他的表现,都当做儿时开始对她的有几分病态的依恋。 如果是过分依赖,她这样想要一下子斩断,怕是不太可能,而且辛翳毕竟还是楚王,他要是因此xing情大变,会有很多人和事都要受牵连。 分段阅读_第 51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怪不得系统不肯判定她任务成功,或许就是因为辛翳的这份依赖罢。 慢慢来吧…… 这种事着急不得。 南河心底叹了口气:“虽然事情不合适,但我当真没有怪罪。我只是认为,或许这时候搬出来住,也不是坏事。你要是也真的替我考量,就也应当让我自己也有个独处的地方,也有个家,对吧。” 辛翳神情更难受了:“……有个家?” 难道楚宫对她来说不算家么! 南河:“更何况这府邸离宫中,宫中还有许多事务,你想来……自然也可以,我也总会要入宫去的。又不是见不着,你何必做出这幅样子。” 辛翳:“可是……可是……” 南河似乎想要伸手去点一点他额头,但手伸到一半,却觉得不该再这么做了,她手停在半空中,辛翳却忽然探头,把额头抵上她指尖,神情难过又恳求似的瞧着她。 论是谁也不能无视他这样的眼神,南河忍不住手指点了点,他眼眶红着,很勉强的笑了。 南河:“我不信你没有带侍卫,今日先回宫去吧。” 辛翳:“可我想见先生。” 南河:“……想见就过几天再来。等我让下人把宅内收拾的都差不多了再说。” 辛翳也算是明白,先生今日能见他说几句话就算不错,要是他再得寸进尺,怕是南河就真的要生气了。 辛翳立刻道:“那我明日来。” 南河:“后天吧。” 辛翳:“明天!” 南河冷脸不说话了。 辛翳:“那……那就后天。” 南河道:“你是楚王,也不能宿在宫外,还是尽早回去吧。” 辛翳:“先生这就让我回去了,没什么话与我说了么?” 南河本想说“你还想让我说什么”。但她又觉得这句话太冷,太伤人了,她自己一时都把握不好说话的度,只随着本心道:“辛翳……我不会对你生气的。不论你做了什么样的事。所以别多想了,回去吧。瞧你头发上都沾了多少雪。” 这话很温柔,但辛翳心底却不敢信了。 可能不会生气,但是会远离啊。这就能要了他半条命去了。 辛翳很勉力的笑了笑:“我、我知道了。先生,那我……后天过来。我,我先回宫了。” 南河点头,站在回廊下瞧着他,辛翳却觉得那目光像是bi他转身走。 他转身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南河一眼。 又走出几步到对面回廊上,转脸瞧她。 南河心道:这样真不行啊…… 虽然她以往都会在回廊下目送他走,但今日要是再这样,他一步三回头的,估计半天都走不出去。南河心下一横,干脆转身走回屋内,一手端着灯合上了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动作着急了,灯烛被关门的风一下子吹灭,她举着灭了火的灯,背靠着门站了好一会儿,知道听见外头跪着的奴仆也都窸窸窣窣站起身,她才转身朝外头瞧了一眼。 辛翳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她心底想要松了口气,这口气却堵在心口,最后只放下铜灯,有些头疼也不愿意乱想的到床上去了。 她倒是睡了一晚上不□□稳的觉,宫里有个人却连这个福分都没有。 商牟把自己脑袋按进被子里,听着外头砸门声,实在受不了了,吼道:“辛翳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大半夜谁要给你聊!你走——别跟我说什么先生不要你,他要不要你干老子屁事!” 辛翳:“你开门,你还是不是兄弟,我这有难你不来帮我!你不来听我说说心里话!” 商牟气得吐血:“谁跟你是兄弟,我是仇敌!你难受我高兴死了!” 辛翳:“那你就出来看我笑话也行!你快点——” 商牟:“我不!你自己都说自己喜欢男人了,还半夜来砸我的门,你就不怕我误会!” 辛翳砸门的声音一下子中断了,他的声音半晌才在门外响起:“商牟,我真没这么饥不择食。算了,让你说的我自己都恶心反胃,你以为我愿意大半夜找你这个不爱洗澡不刮胡子的臭脚村夫么。” 他转身要走,商牟居然一把拉开了门 分段阅读_第 51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裹着军中发的旧棉衣,气得面红耳赤:“呸!日了,我他妈没嫌你就算了,你还敢嫌老子恶心!说!有什么话就说!我现在发现了,你就是个女人xing子,半夜找不到人互诉衷肠,你就要哭了是吧!”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拉开门,竟然看到辛翳眼睛确实有点红。 虽然辛翳强做出如常的面色,但好像真的发生过了什么。 商牟:“日了?你还真他妈——你、你……你到底怎么了!要不然,你进来说——” 第160章 伐木 商牟:“你他妈要是敢在我这儿掉一滴眼泪,你就滚出去受冻!” 辛翳披着被子:“哭你大爷!再说了这都是我的地方, 这宫里宫外都是我的, 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商牟拿个铁钎子, 捅了捅二人之间的火炉, 看着火星飞起来,用铜丝网罩上。 他已经听了半天了,此刻都有些头疼,捂着额头道:“你到底干了什么,能让先生想躲着你了。” 辛翳却说的很含混:“我就是,可能喝醉了,没控制住。表达了一下……” 商牟转过头来:“你不会直说了吧。” 辛翳连忙摇头:“我没有!我怎么可能直说!” 商牟耸肩:“倒也是, 你要是直说, 可能先生就不止这个反应了。估计就想跟你恩断义绝了。哎……你能不能别那个表情, 就光你你伤心,你不觉得先生要是知道了你这份心思,也会伤心么!” 辛翳抬起头来:“……会么?” 商牟:“本来就是这样,你喜欢他本来就是自己心里头贱了, 先生又没有要接受你的义务。别说义务了, 他压根也没资格去要求先生对你什么态度。所以说我劝你早早收了心思,这事儿压根没得结果。” 辛翳耷拉着眉眼:“可我收不住……” 商牟往后一仰:“收不住就自个儿承担责任罢。先生走了,或者是对你翻脸,那都是后果。” 辛翳抱着膝盖,下巴在披着的被褥上蹭了蹭。 辛翳:“你那不如杀了我算了。” 商牟:“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我觉得没有什么收不住的心思, 没有忍不住的感情。你要是真的有那么在乎,就能忍住。或许,先生搬出去,你也该趁这个机会冷静一下。” 辛翳睫毛抖了抖:“你说,是不是就没有一个可能,先生也会……喜欢我。” 商牟哼哼笑了两声:“我不用说,你自己觉得可能么?” 辛翳:“不……太可能。可我不只是希望先生喜欢我,我还希望先生不对我失望,我希望先生至少能以我为傲。” 商牟听见他这话,不正经的样子也收了收,他不擅长于别人聊这些,满身难受,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想些合适的话:“我觉得……先生对你的期望,就是希望你成为能够一统天下,能够成就霸业的王吧。所以,他不会因为俩人意见相左而生气,更不会因为你跟他在大权上有冲突而难过。反而他可能害怕你过分粘人,怕你没有大人样子。” 辛翳显然将这话听进去了:“那你说……我又跑过去,对他说了这么多话,他会不会挺失望的。” 商牟:“可能他不会对你失望,却对他自己很失望,觉得没能够教好你。” 辛翳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如今商牟说来,他才觉得心里发木,堵得难受。 是,他的不成器,只会让荀南河自责。 辛翳:“其实我也曾瞧不上申子微,申氏如今就不像个样,但他们在先生面前藏得好。我也曾想过剪除某些在先生眼下看不见的地方小偷小摸似的小氏族。不过就怕让先生与我起了冲突,面子也挂不住。” 商牟:“你要是不愿意做,倒也情有可原。毕竟你要是对荀君用过的人下手了,外头就会有人以为荀君不得恩,想要也踩他几脚了。这事儿可以慢慢来。” 辛翳半垂下眼:“你说得对。我奢求不了先生喜欢我,总能盼着先生对我……满足罢。” 他说着惨笑了一下,道:“我该,外头那宅邸还不成样子,既然先生心意已决,我就该至少多派人过去,把他住的地方拾掇的像样,让 分段阅读_第 51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住的舒服些。而且,或许我不总纠缠他了,我不总粘着他了,他就会觉得自己搬出去住也不太方便,会不会可能也就有些时候留在宫内了。只要我——只要我不让他失望。” 商牟心头一下子复杂了起来。 他本来觉得辛翳对于先生的喜欢,是一时的仰慕,是少年时候的冲动,但如今他这般小心翼翼,甚至矫枉过正的语气,让他都觉得有些惊讶。 是,他们这些山鬼少年都是外人,这些年一步步走过来,辛翳积蓄的感情,可能就是有亲情有尊敬,但谁的感情都不是单纯到极点的喜欢,或许都会掺杂很多东西,比如某些幻想和期待,比如某些经历与过往,比如某些自己没能得到过的东西。 谁又说感情要越单纯越好呢?对于辛翳复杂的情感,又有谁能指责呢。 只是商牟觉得,辛翳这样的压抑,以及荀南河内敛冷静,不会多表达的xing格,会不会长此以往下去,他越来越钻牛角尖,会不会恨上荀南河…… 但商牟什么也没说,辛翳似乎已经给自己编排了一套说服自己的办法。 商牟:“你真的想好了?” 辛翳吃力笑了笑:“嗯,先生说我后日可以去他……府上。我到时候去,一定不让先生觉得我不好。” 商牟垂下眼睛:“我这话虽然说得很难听,但日后你自己压不住心意,或者遭遇各种各样的事,让你恨先生,或者是讨厌先生了……请你也别做任何困扰或伤害他的事情。他对你从来很好,他没有任何过错,你喜欢他是单方面的,被种种心态折磨也是你自己的苦果,他那么好,不该被你伤害。” 辛翳抿了抿嘴唇,发狠似的道:“我不会。我绝不会。我自己知道了。” 他起身,披在身上的被子掉下来,嘴唇过分用力的抿到发白,他道:“我走了。我回去了,我不该扰你到这个时候的。” 商牟本来可以骂他的,但这会儿看着他这幅样子,商牟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要说“以后可以随时来sāo扰我”是不是感觉有点气氛诡异。 可他又有些害怕辛翳会憋死,毕竟在他亲政之后,他们也喝过几次酒,他还记得自己喝的实在太多,吐了几次之后竟然趴在桌子上,跟辛翳说了自己幼时流浪以及归家之后的一些事,一些从来不曾跟别人说的事。 辛翳也不会安慰人,也确实没有尝试安慰他,只坐在桌对面,听他说每一句,然后应声。 他也不是矫情的人,就觉得辛翳这种听他说的方式,他觉得正合适。 之后他们俩都当那件事没发生,商牟不愿再提,辛翳也没拿出来笑话他,但就渐渐成了夜里喝酒白日斗嘴的关系。 商牟觉得这事儿怕是也会成为他们之间的秘密,以辛翳的心态,怕是也不可能跟别人说出去。 他起来裹着外衣送辛翳,手揣在袖子里,半晌只道:“你要是想喝酒了再来找我。” 辛翳:“不嫌烦了?” 商牟咋舌:“烦又有屁用,你是楚王,万一你有一天把我踹了怎么办?” 辛翳笑了笑:“谅你也不敢烦我。” 而商牟之后也没跟辛翳提过这个,他也不知道辛翳到底有没有相通,只知道他确实派不少宫人将库房中的一些家具、皮毛和车马都给送到了荀南河府邸上去。楚宫有的是用不上的陈年好玩意儿,尽显他父辈的奢靡生活,辛翳倒是也没管那些跟荀君配不配,全都让人塞过去了。 南河站在回廊下,一时恍惚,觉得自己才是出去租房住的游子,辛翳成了她亲妈。 里头外头全是宫人和府上的奴仆一同忙活,倒是很快把宅中收拾出了模样,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宫人从主屋里出来唤她,道:“荀君,锅子煮好了,大君问您进不进来吃。” 得了,这小子简直就跟故意似的,还不出声叫她,让宫人来叫。 南河走进去,青铜鬲下燃着小炭火,他过分拘谨的坐在一旁,还没动筷,里头煮了大雁小鸽的肉块,还有些菌菇与冬菜。 她一向食不言,却没料到辛翳也只是坐在对面,安静的吃东西。 只是南河不用抬 分段阅读_第 51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眼,就能感受到辛翳不断在偷偷用眼神打量她。 南河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了,她忍不住都在反思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有问题。虽然说不想让辛翳粘她……但若是这样安安静静的跟她吃饭,她自己心里都有些怅然若失了。 她只是心头有些不明所以的失落,却不知道辛翳憋得有多么难受。 直到南河吃到一半,放下碗来叹气道:“你是不是跟我生气了?” 辛翳一直憋着让自己不说话,南河忽然跟他开口,他一时间竟然觉得发不出声音来,只张嘴跟踩了尾巴似的应了一声:“啊。” 南河:“不是生气了,为何连话也不肯说了。” 辛翳:“……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南河被他烦惯了,她也不是会说主动找话的类型,想要说点什么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只是低低叹了口气,没说话,又继续吃饭了。 辛翳几乎要把一双银箸给捏弯了,他指甲紧紧扣着掌心,几度想开口,却似乎不知道怎样跟南河开口说话才合适了。 他最终只是道:“先生说过食不言的。我,我觉得挺好的。先生不在宫内,我也能适应了。” 南河心道:……适应的也太快了吧。 她竟然有点隐隐不爽。 辛翳:“先生不用担心我。” 南河斟酌道:“那就好。” 辛翳:……那就好么?先生只有这句想回答么。 一顿饭吃完,辛翳努力像以前一样,跟她说几句话,只是不敢像以前那样敢胡说八道,故意撒娇,说的像是在公事公办。 南河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了,回的也像是公事公办。 辛翳甚至有些坐立难安了。 他几乎匆匆就说了要走,但临行之前,南河倒说了些让他没想到,也似乎一下子就心里复苏的话来。 荀南河拍了拍他大氅上的雪,在回廊下道:“我那居室,也别让人堆了东西去,或许以后回回宫住几趟。你也别……别在意我可能不太好的语气,你要是想来,那就来这儿,没人敢拦你。” 辛翳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总觉得再晚半刻,他就绷不住这幅“成熟”的样子了。几乎是胡乱应声,落荒而逃。 直到骑马回宫的路上,两侧风声灌耳,他牵着缰绳的两手冻得发僵,他陡然明白了几分商牟的话。 他可能真的会……恨上南河,也会恨自己。 为什么她忽然又说出让他抱有希望的话来,而他为什么又可以纠结许久,就因为她几句话开心的像个傻子。 他……既感觉满心希望,又觉得备受折磨。 但更痛苦的是,辛翳望着落满大雪的郢都与宫城,满心茫然的想:而这种折磨,这种希望,到底又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第161章 天保 魏国如今已经被瓜分的差不多,大大小小的城池也在赵楚晋齐四国的动作下, 各自划分了所属。晋国和赵国就几次因为抢夺城池bào发了小的冲突, 但两国都似乎不愿发生冲突, 不是你让我就是我让你。 显然赵国认为这时候跟晋国冲突, 那就是和晋楚双方作战。 而晋国也怕晋楚结盟不能存续,生怕开战后要独自面对赵国这样的大国。 而齐国却成了这场饿狼夺食中的输家。 晋楚双方国君停在大梁的时间,战争的残局也在慢慢收尾,成周城外修造船厂渐渐因人群汇聚成了一座新城,而蓝田君似乎在秦国境内也掀起惊涛骇浪,虽然她有卷土重来隐隐胜过太子旷之势,但秦国境内也几乎可以说得上支离破碎…… 而赵国却丝毫没有放弃对秦国的攻势, 听到晋国境内最近的线报提及, 说秦国已经丧失了包括雕yin在内的近四分之一的国土。 而另一边, 也听说舞阳君似乎待产,而听闻之前希望借由舞阳君来钳制庆氏的太子田繁,竟然又与庆氏走的近了些。 几乎就在年关祭礼前,齐国宫中, 竟然传来了舞阳君生产的消息。 然而身为丈夫的齐太子田繁, 竟然被齐王勒令要远离舞阳君的燕寝。或许是舞阳君说了什么,或许是齐王太过在意舞阳君腹中那个孩子,显然父子 分段阅读_第 51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之间的相互提防已经拿到了明面上。田繁本就觉得舞阳君腹中之子会对自己有威胁,这时候更是觉得如坐针毡。 而宫中内外更是zhà开了锅,那些对于舞阳君和“公公”齐王之间的猜测更是被坐实,甚至连民间歌谣都会唱起舞阳君与这对儿父子的故事来。 但另一方面, 本来齐国民间一直认为舞阳君不会和太子亲近,再加上她又素有名声,都认为她说不定会胆大包天到借着太子fu的名声,实际上跟某个面首生了儿子。 然而到舞阳君和公公搞上的事情传开,这种更bàozhà的流言显然更可信也传播更广,竟然再无人怀疑这个孩子不是齐国血脉,而都是在讨论这是父子俩谁的孩子。 这会儿不管舞阳君有没有再生,田繁也不在乎,更懒得靠近。 只是魏陟的消息也完全隔绝了,他只担心她和腹中的孩子。 而田繁这时候出宫,却奔向了临淄城外的某处江边小宅。临淄与天下绝大多数城池都不一样,它的道路狭窄,自建的高阁楼台到处都是,大部分的民宅都向着街开,到处都是鳞次栉比的小店和木刻招牌,吃饭居住、量体裁衣、买卖农具鞍鞯与陶器的店铺几乎将临淄城挤得满满当当。 道路本来泥泞不堪,前些年开始铺设青石,修建一些街边的沟渠才改善了卫生。 再加上又有天下闻名的稷下学宫与热闹非凡的倡优女闾,可谓是天下异邦人汇聚最多的城池了。 就连田繁出宫,马车也难以避免和路上行人擦肩而过,那些商铺的叫卖声与香味,也源源不断传进马车里。他到了那座江边小宅,仍离道路上的喧闹不远,门打开来,一个鼻翼两侧有不少雀斑的黑衣少年打开门。单是看衣料样貌,少年就认出了田繁,皱了皱眉道:“你来找谁?” 田繁大概是宫内宫外谁都给他脸色,他气得都虚弱了,也发不出脾气,道:“来见仲大夫。” 黑衣少年似笑非笑:“仲大夫,谁家仲大夫?”仲字不过是排行,仲大夫也是个含混的称词罢了。 田繁:“何必在这儿绕弯,我来自然是见那位。” 黑衣少年收了笑:“你不该来。义父不yu与舞阳君有冲突,权当自己败退了。这居所没有旁人知道,你不过数年前来过一次就记住了……你这会儿来,会给义父惹祸的。” 田繁笑:“惹祸?仲大夫害怕舞阳君了?我可不会怕。速速让我进去,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 黑衣少年有些不愿,却听着院内有人唤了句什么,他只好退了半步,让开门来。 田繁连忙一闪身进入院落。院落不大,杂草丛生,冬日倒是草叶枯黄,上头盖着一层薄雪。院落中铺了一条被杂草掩盖的看不清楚的石头道,倒也有几分野趣。那少年身姿矫健,脚尖点了几下,从院落中窜上回廊,把木屐一甩,人进了屋内不见了。 田繁衣摆几次被杂草挂住,他上次来的时候,自己还很小,还是和君父一同来。王室父子二人,仍然要谦卑的前来拜访,君父当时还差点在落了霜的石头道上滑了脚。 想起当年的狼狈,如今也没好多少。 只是他自认跟他君父不一样。君父只要吃喝玩乐就心满意足了,毕竟是生在边陲小地方的小宗,过的也跟寻常百姓村夫差不多,连牛羊都没吃过。人家接他来临淄,啥都不用他干,就好好吃喝就行了,任谁都会觉得这样的日子要好好珍惜。 可田繁却心里生过很多野心与想法。他想到今日是来与那位仲大夫见面,甚至是平等的相互联手,他就觉得自己已经与君父大不相同了。 他走上回廊,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回廊地板上都是磨损,旧的完全没了光泽。 屋门开着,里头靠窗的地方,映着外头的雪光。有一个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披散着长发,坐在一个奇怪的凳椅上,两边轮子支着,他裹着厚厚的棉衣,脸上带着个铜边水晶片,桌案上摆着个小炉,他就在小炉旁边做着木工。 田繁没有出声,他敛住衣袖背着手瞧瞧走过去。 男人将手中竹条靠近小火炉,再热度下用手慢慢将 分段阅读_第 52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它弄弯,而后再拿下来,用小刀在上头刻出沟槽。 但更吸引田繁目光的是,他看到桌案上摆着两条木头制成的假小腿,连着脚腕,似乎里头有机巧,能让木制腕关节可以转动。甚至连木制的脚掌都可以弯曲,脚趾上的指甲都雕刻的栩栩如生。 田繁虽知道仲大夫双腿膝下截断,但他还是第一次瞧见他的假腿。 田繁轻声道:“仲大夫不愧是墨家巨子,时至今日仍然通晓机巧。” 谁也没料到,那男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靠近,猛地一惊,抚着胸口道:“太子什么时候进屋的。” 他一副毫无戒备的模样,田繁却不敢小觑他,连忙后退半步,躬身抬手道:“某见过仲大夫。” 男人道:“何必叫仲大夫,称庆咨子便是。” 田繁不敢叫庆咨子真名,只是喏喏叫他:“还是称仲大夫的罢。” 然而在临淄城下,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庆咨子的存在。他虽是庆氏实际掌权者,却并不与庆氏大小宗住在一处,虽然相邦也是庆氏子,却是他的弟弟,而且似乎家中大小决策,都是由他发出。若说齐国王室是庆氏的傀儡,那庆氏家族那些在外似乎名声鹊起的子弟,就是他的傀儡。 而田繁也是在许多年前,才听说过庆咨子是墨家巨子。 所谓巨子,原称钜子,是墨家学派的领头者,是墨门子弟必须听命之人。墨门也曾有过风光,既有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又说墨子门徒曾仕于卫、越、楚、宋,人在他国为官为相,也不可违背墨门的主张。 但后来,墨子死后,墨家三分,一是墨子晚年游楚,因此有南方墨者,势力颇巨,后来因南方墨者各随县公,不仕王室,墨家的主张也随着楚国县公之间的奢靡与对抗而变了味,后来在楚王削县,荀君改革后也都流散隐居了。 二是两百年前有墨家巨子入秦晋,有了西方墨者,后因晋国被瓜分,不少墨者因为投入纷争而被杀,再加上秦国虽然重视过一阵墨家,后又因为国难频繁,无法让墨家真正在秦国一展宏图,秦国和墨家也闹掰,西方的墨者并没有壮大发展起来。 最后一支则是在齐国,因墨子晚年也曾道齐国,妄图劝止项子牛讨伐鲁国,但没有成功,却留下了一支东方的墨家在齐国,而齐国后重商重利,主张富国强兵,和墨家稍有冲突,墨门在齐国的分支就一直销声匿迹。但齐国虽然没有出过显赫的墨门人物,但民间与战争中,却似乎没有少过墨侠的身影。甚至连后来齐鲁之战,齐国吞并鲁国都传言有墨门相助。但当年墨子是阻止齐国攻打鲁国,几百年后确实墨门推进了齐国对鲁国的进攻,听起来也确实有些讽刺。 但墨家虽然不显露,但因为庆咨子在齐国的势力,墨家或许在暗中也有不小的势力在集结。 舞阳君自认自己能在官场上打压了庆氏,就似乎高枕无忧了,田繁却不这么认为。 当然,神仙打架,他这样的小人物就只能两头扇风了。 只是舞阳君这尊神仙,都打进自己家门,快把他家都砸了,田繁自然只能找另外一位神仙帮忙了。 庆咨子却不提他为什么来,只是转了转轮椅,他虽然有了些年纪,但就是一副不谙世事似的无戒心模样,说话声音又慢又温和:“许多年不见,太子都长得这样高了。当年还是个娃娃,如今自己都有了娃娃。啊,还不知道舞阳君腹中是公子还是女公子,不过总是要贺喜太子的。” 他脸本来就瘦长,披散着头发更显得人很窄,面上有常年不见光似的青色。他小心把自己鼻子上的水晶片收进袖中的布囊里,道:“只是都说舞阳君要生产了,太子怎么还有空闲往我这儿跑。” 田繁不敢随便乱坐,口气上却故作淡定:“那肚子里是谁的,谁就关心罢。仲大夫消息灵通,何必与我在这儿虚话。” 庆咨子说话时恨不得把每个字嚼上三下,说的让人听了这个字想不起上个字,他慢声道:“怎么是虚话。您是舞阳君的丈夫,这孩子以后入祭礼的时候,是要如何对鬼神自称jiāo代,您也明白的 分段阅读_第 52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再说了,容貌毕竟是会像您,又是一家人,那自然是您的孩子。” 田繁扯了扯嘴角:“是么?舞阳君可不把我当一家人。不过,我也有了自家人。我知道您在舞阳君手下吃了亏,想来想去,田氏与庆氏相处十余年,彼此早就熟了,这舞阳君突然横了一手,让仲大夫吃了亏,也让我心头不舒服。我只是说,若仲大夫想要从舞阳君手里找补回来,某愿意襄助。” 第162章 抑 庆咨子微微抬眼,瞧了他一眼, 扯了嘴角, 并不奚落也不嘲讽, 只是非常老实真诚的笑了:“我可争不过她。” 田繁:“外头不知仲大夫, 我确是知晓的,以您的本事,与舞阳君一较高下——” 庆咨子:“争不了。出身与时间都不行,我没那个机运。更何况我们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早就遥遥感觉到了彼此的存在。她来齐国,不但是为了来鸠占鹊巢,更是为了确认我的存在。” 田繁有些听不明白:“什么?” 庆咨子摇了摇头, 却又笑了:“棋逢对手很不容易。只是她的棋局比我要好太多, 我很难翻盘。如果连我都难翻盘, 太子就觉得自己能有把握?” 田繁竟神秘兮兮道:“您怕是不知道我得了谁的支持。” 庆咨子低头刻着自己的木条,任凭木屑掉在他膝头铺的深蓝布垫上。 田繁没想到他竟然直接不理,只好悻悻道:“是魏陟。您或许没听说过,她是舞阳爱女, 舞阳君一直把她放在身边, 毕竟母女,舞阳君对她没有半点提防。之前我说想看舞阳君手边的军报,她就能轻而易举的给我带了出来。虽然我心里清楚,舞阳君是怕她与我君父的事情闹大了之后,我脸上挂不住,容易生事端, 才让魏陟跟我有来往的,可这却给了我机会!” 庆咨子微微抬头:“你要从她身上做手脚?你认为能成?” 田繁:“可以一试!我已经想过各种办法,而且魏陟上次见我的时候,显得已经无法忍耐了。如果我们联手,就能成事,我希望仲大夫能做的就是在舞阳君死后,想办法剥夺舞阳君你那两个儿子的权力,然后将他们驱逐出去!” 庆咨子瞥了他一眼:“你的一切赌注,就是这个女人?” 田繁:“这不是赌注,而是我们决定联手做事!” 庆咨子本来想提醒,却又觉得不论说不说,舞阳君都不可能放过田繁了。她有她的计划那便折腾去。 庆氏如果扶持小宗上位后能够站稳脚步三十年,那舞阳君来了也未必斗得过他。只是时间内不够,他在地位血统上不如舞阳君,在实际上也没有她那样可以韬光养晦的数年。 更何况族内斗争,他少年时候因此失了双脚,又曾心灰意冷数年…… 庆咨子只道:“已经进了网的兔子,不论是拼命挣扎还是安静等待,都看起来都可怜可笑的。” 田繁:“什么?” 庆咨子:“我之所以让你进来,就是因为你来了,怕是就把舞阳的眼线也带到附近了。只是幸而她这会儿也在宫里艰难生孩子呢,没有轻举妄动。太子还是回去吧,少想一点事,人就是总有错局——以为自己有选择。” 田繁冷脸:“仲大夫这是不肯帮我了。我已不计前嫌,也愿意让庆氏回归主位,您……不要放过了能让自己打翻身仗的机会。” 外头的雪下的急起来了,天色晦暗,庆咨子一张瘦长的脸更显得泛蓝。他只是将那木头制成的两条假肢拿下来,窸窸窣窣的装在深衣下头,用衣摆盖上,又穿了鞋,等他将自己拾掇的像个只是坐在轮椅上的普通人时,也转着木轮朝外头而去。 庆咨子唤道:“滑芹,东西准备好了么?” 那黑衣少年背着行囊窜出来,似愤懑似的瞪了田繁一眼,道:“都收拾好了,其他的东西都不留了么?” 庆咨子:“火炉边已经搭上了木条,一会儿火就烧出来了。推我下来。” 滑芹连忙搬来个木制斜坡,推着庆咨子下来,田繁几步追出来:“仲大夫!” 滑芹回头不爽道:“你以为你做事都没有人看着么!要不是你突然跑来, 分段阅读_第 52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义父还可以在这儿过了冬再走!呸,当年连雅言都不会说的父子俩当了齐王太子,就什么都忘了。舞阳君是你们自己拼了命要引进来的,你们自己吃苦果吧!至少以前齐国还是齐国,有了舞阳君的齐国,还能叫齐国么!” 庆咨子伸手敲了敲滑芹胳膊:“多嘴。” 田繁呆呆的站在回廊下,只见到庆咨子就像是出门上街买酒似的,他那义子就推着轮椅,走出门去,头也不回。等他反应过来,就嗅道一股烧糊的味道,田繁回屋看,只见到刚刚庆咨子雕刻用的木桌上,那小炉的火tiǎn出来,燃烧了一些桌面上木竹。 田繁在黑烟下神色茫然的走出院落。 庆咨子为什么不愿意与舞阳君对抗?他到底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墨门巨子如果都在提醒他,那他是不是应该收手?可是收手就有活路了么? 而就在田繁的马车回到宫中时,立刻就得到了消息。 舞阳君已经生下了一个男孩。 说是舞阳君也与齐王说了什么,齐王说要让他去看看孩子。 可田繁压根不关心那个孩子,他关心的是魏陟! 然而魏陟一直被藏得太好了,宫中无人知晓她怀孕的事情,那她已经生了么?她还好么?她—— 田繁一路疾奔,到了舞阳君宫室前,才听说魏陟在榻前伺候舞阳君。说是舞阳君此次生产十分危险,几乎要了半条命去了,魏陟则寸步不离。 田繁一听,心头纷乱。 魏陟既然能到人前,就说明她必定已经生下孩子了!那舞阳君就忍心这样让她出来?那孩子是不是也被舞阳君藏了起来?魏陟为什么不早下手,为什么拖到了这个时候? 还是说她大腹便便也不合适下手—— 这段时间宫内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当他进到舞阳君屋内时,他率先看到的就是跪坐在床榻边,给舞阳君倒水的魏陟,她穿着一身曲裾,小腹平坦,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而齐王坐在桌案旁,面带喜色,在逗弄ru娘怀里的婴孩,见到田繁时,神色一滞,抬手道:“繁儿,快来看看孩子,你怕是担心坏了吧。” 田繁看向那孩子,又忍不住看向魏陟。 恰好,魏陟也向他投来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他一时间心头大震。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只是怀里的那个婴孩,蜷着手指,满脸天真的睡着。并不好看,皮肤泛黄,他生不出几分怜爱来,只是心里打着转在想。这是否真的是舞阳君的孩子,还是说舞阳君生了女儿或胎死腹中,不得不拿了魏陟的孩子来充数? 他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 是疼爱是厌恶,还是怀疑下去? 田繁瞧了两眼,道:“取了名么?” 齐王敲了敲桌案,脸上带笑:“章如何?” 田繁半晌才将眼睛从这孩子脸上挪开:“维民之章。好。” 齐王笑起来:“父母皆是英豪人物,此子以后未来必定不会差——” 田繁僵了一下。 他们父子二人当年是不入流的小宗,在乡下生活,他母亲自然也是那种连小宗都算不上的年轻村女罢了。后来庆氏接他们入临淄,君父毫不犹豫的扼死了他母亲,声称她只是下人,而他迎娶的是鲁国旧氏族的宗女,只是周游列国的途中,那宗女难产而死了,他们父子不愿意离开她的坟头,所以才在这种乡下相依为命隐居生活。 这些说辞只是拿出来说给天下的。 庆氏还不知道这父子俩的底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但是齐王继位后,却发了疯似的想要迎娶一位公主。 可他们父子俩如何上位人尽皆知,别说是魏赵那样的大国,甚至连宋国鲁国都不肯把公主嫁给如今的齐王,齐王不得不迎娶了庆氏女。 如今能有个魏国公主的孩子,他自然狂喜。 只是,显然齐王心里已经分出高下来了。一个是和村女生下的孩子,到了三五岁还行为粗野不会识字,随着他摇身一变成了太子。一个是和大名鼎鼎的舞阳君诞下的孩子,魏国虽灭亡,但舞阳君背后的势力却不灭,身边还有两个有实力却没法理地位的同母异父 分段阅读_第 52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哥哥…… 云泥之别啊。 田繁没有接话,那ru母生怕他摔了孩子似的,连忙抱过去,送到了舞阳君身边。 舞阳君声音低低的,手指蹭着婴孩的脸,对魏陟说了什么。 只看到魏陟神情触动,似乎点了点头,也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摸了摸那孩子的脸颊。 田繁只觉得眼里只有她那个笑容,令他耳边如大鼎撞钟,蜂鸣大作,他恍惚了一下。 那种母亲对孩子的神情装不来,那种温柔爱怜与复杂也装不来。 这孩子一定是他的。 是他和魏陟的。 如果……如果舞阳君要抢夺这个孩子,那他绝不可能容忍。 如果舞阳君想要这样欺骗他们父子二人,他也绝不可能容忍。 田繁陡然坐立难安起来。齐王看得出他的心思,毕竟这孩子也不是田繁的,他不关心也正常。齐王只道:“你要是在女人的燕寝里坐不住,就出去透透气吧。孤也要回去了。” 田繁点了点头,他走出去,外头雪还未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风,他浑身打了个寒颤,彻骨寒冷。 他往侧面的走廊走出去没有多远,忽然听到身后宫女的呼唤,他一转头,就看到了魏陟苍白着嘴唇竟然从屋里出来,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朝他走来。 田繁吓了一跳,连忙将身上大氅脱下来,快步走过去罩在魏陟身上。 魏陟:“舞阳君让我给太子传话。”她屈膝做晚辈的礼节。 田繁几乎觉得心都要被揉烂了,他扶住她胳膊,没管没顾的推开回廊上空房的门,拽着魏陟进去,将那些宫女挡在外头。 魏陟身子有些发软,倚着他胳膊。 田繁看着她,握着她肩膀:“陟儿,我只问你一句,那孩子是……是我们的孩子么?” 魏陟嘴唇微微颤抖了几分,抬起眼来看向他,神情有说不上来的痛苦与接受,还有一些不知对谁的温柔,她勉力笑了笑,道:“……是。” 田繁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要再犹豫了。我不能看着这孩子——” 魏陟反握住他的手:“我没有犹豫。我已经动手了。” 第163章 采薇 田繁吃了一惊。 魏陟手心里捏了个青铜小瓶,让她摩挲的光滑温热, 塞进他手里。 魏陟:“没有用完。我太害怕了, 不知道该把剩下的扔在那里。” 田繁紧紧捏住:“jiāo给我。” 魏陟:“等今晚。我给你个jiāo代。” 田繁:“我过不来, 你要记得保护我们的孩子。” 魏陟点了点头:“我一定会保护好他。我要给他一切最好的。你别担心……我只要你回去等。” 田繁握住那青铜小瓶, 低头亲了亲她脸颊,道:“我会等。” 魏陟眼神动了动,仰头看着他:“我想让你……再拥抱我一下。” 田繁那张忧郁挣扎的面容,温柔的笑起来,他伸手紧紧抱住了魏陟。魏陟十分瘦小,给了他满心的愧疚和保护yu:“我知道你不愿意做这些事的,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以后, 我来保护你, 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魏陟没有说话。 她手指紧紧扣住田繁的后背。 田繁:“以后, 我会为你铺好一切,你只需要平安喜乐。” 魏陟:“……嗯。” 田繁拍了拍她后背:“我不能久留,我要走了。大氅你留下,出去的时候别冻着自己。” 魏陟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 点头。 田繁最后拽了一下她的手, 将小瓶踹进袖子里,走了。 冬日入夜很快,魏陟坐在屋里nǎi孩子,她不多喂,只是涨得难受了才喂一喂,可惜小东西恨她, 几次用没牙的嘴咬她,疼的她直吸气。 舞阳君半倚在床上,虚弱的笑:“他咬你了?你掐他屁股两下,就好了。” 魏陟:“没事。不疼。” 舞阳君披散着头发,露出一些温柔的神色,却不是看婴孩,而是看魏陟:“你与你那两个哥哥不同,从不咬我。我心想,果然是女孩,知道心疼做娘的。不像那两个男娃似的,跟个小狼崽,吃的肚子都鼓起来了,还想吃。我就不愿意喂他们。” 魏 分段阅读_第 52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陟仰头笑了笑,抱着孩子坐在床榻边,她头一歪,靠在床边。 舞阳君伸出手指,细细捋了一下她的长发。 魏陟背对着她,道:“您真的不在乎过,孩子的父亲么?” 舞阳君心里明白,这不是在问她,也是魏陟在问自己。她们母子俩以前并不亲近,前后脚的生产与孕育,也让她这个女儿与她亲近了不少。 以前舞阳君很不在乎。不在乎这几个孩子恨不恨她,只要他们不背叛就好。 但如今,看着魏陟一步步走上她的道路,她竟然心生几分柔软,也愿意多与她说几句话。 舞阳君自己内心都开始了感慨:或许她老了。 本自认为孤身来,独自行,她不要跟这世上这时代任何人有太深的瓜葛,如今却似乎忍不住想去触碰,想要也得到半分家人之间的牵绊。 舞阳君道:“我是真的不在乎。那些野外的虎豹狼,都是母生子,母养子,父早就无所影踪了。生孩子,只是女人的事。” 魏陟半偏过头:“但我的出生是个意外对吧。” 舞阳君染着丹蔻的手指穿过她头发:“对,孩子对我来说,都是我人生里无法掌控的事,都是突然降临的。但你可以想想,至少这个孩子是在父母的期盼下诞生的。” 魏陟:“这个期盼难道不是太不单纯了么?” 舞阳君抬眼瞧她:“天底下绝大多数的孩子,都不是因爱而生的。有的是被家族bi迫长辈劝诱,有的是某些女人想要利用孩子得到宠爱和权力,有的是稀里糊涂的就生了。只是,尧舜之前,天下走婚,生子不问父,只随母姓,我觉得这就很好。女人生,女人养,女人为孩子觅食制衣,为什么要冠上一个男人的氏。你看,你与我同姓同氏,就是对我这一切努力的肯定。” 舞阳君低头也看向那孩子,魏陟手指拨弄着他小脸道:“可惜他要随田氏了。” 舞阳君笑了笑:“看在田氏会给他王位,给他土地与臣民的份上,让他勉强认了吧。” 魏陟也笑了起来,却又有些愁绪,收了笑容,道:“那……那个孩子呢。您腹中那个……女孩呢?” 舞阳君神情收了一下,又恢复她平日的模样:“我不需要再有一个孩子。本来你怀孕的事情就无人知道,这个事儿就压过去就好。你们都已经生的这么大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精力再去养育一个孩子。更何况这孩子,真是折磨死我了……若不是怀孕不能伪装,我真的不会怀她。” 魏陟嘴唇抖了抖:“我手边的人调走了,就是去……” 舞阳君抚了抚她脑袋:“别多想。那孩子生出来,一瞧就不像是齐王的孩子,不能留。你说说,男人倒是真都盲目自信,一个多少年都没孩子的老男人,哼哧哼哧了连一口茶都不到的时间,还觉得能有子嗣。” 魏陟没说话。 舞阳君:“别担心,我派莫语出去做事了,他去追踪庆氏背后的那位了。不过听说那位已经逃了。” 魏陟:“那位?您连他名字都不知晓么?” 舞阳君叹气:“是,这个男人了不得。一看没什么胜算,知道要是帮了太子反而会给我把柄,毫无留恋的就能退走。这份洒脱,只代表他有底气,也对我们之间所处位置的不同有认知。我在明处,他在暗处,不得不防。” 正说着,忽然听到外头有些喧闹,一个宫女身穿暗红曲裾,垂头抬手,小碎步的奔进来,跪在中堂,叩首道:“公主,成事了。” 舞阳君撑着身子坐起来几分:“他怎么样?” 宫女:“齐王到了睡前饮了酒后,忽然两腿蹬直站不住了,胳膊都在抽搐,脖子朝右扭着,人也开始抽眉毛流口水。“ 舞阳君:“还清醒着吧。” 宫女:“虽然也不太清醒了,但果然是……齐王早就怀疑太子会对他出手了。这个孩子,显然让父子二人都不信任彼此。其实齐王一直派人在外院看着,是怕太子派人来谋害婴孩,但没想到太子直接对他下手了。周围的人什么都没说,齐王就瘫在榻上,吼着要人去搜查太子住处。” 魏陟有些忧心:“如果 分段阅读_第 52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太子被抓过去要和齐王对峙怎么办。” 舞阳君笑了笑:“不必担心,宫中已经都是我们的人了。再说齐王都不知道你怀孕了,他中了这du,过一会儿就开始说话不利索了,太子就算说什么,他也不会信。你放心,齐王太zigong内外几百人呢,在他du发身亡前,一定让他写好诏书,在诏书上盖好印。勿望也过去监督此事了。” 魏陟:“要是齐王能愤怒之下斩杀太子,而后写好诏书是最好的。我们准备的那些东西也就用不上了。” 舞阳君经历过这些宫中之事太多了,她很悠闲的笑了笑:“不要紧。这父子俩挣扎着也没意义,他们怎么都没活路。陟儿,我要谢谢你助我一臂之力。你生这个孩子,太重要了。” 魏陟心里也明白。 自舞阳君入宫,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 让她也去怀孕,其中包含了太多事。一是为了让太子被她和这个孩子勾住,他就不会因为感觉到危险而夹着尾巴独自逃离临淄,去他国避难。毕竟如果太子跑到赵国或楚国,那就给了那些国家以太子名义铲除舞阳君的理由。 二是为了增加生出儿子的几率。再加上舞阳君腹中不是齐王的孩子,若是魏陟能生下齐国血脉的男孩就是最好的结果,这样等孩子长大后,容貌也和田氏子无所差别,也无人有理由指责和推翻舞阳君。 三是为了让这个孩子的孕育与诞生加大齐王父子之间的嫌隙。太子会恐惧这个孩子会因为强大的母亲与宠爱他的父亲,而取代他的太子之位;而齐王又不是这孩子名义上的父亲,他害怕太子会为了巩固地位,而迫害死了这个孩子。这也会让今夜齐王中du后,会几乎毫不犹豫的去捉太子—— 而再考虑到舞阳君的势力,和齐王对这个刚出生孩子的宠爱,齐王为了让田氏能坐稳王位,在命不久矣的情况下,他必定会下诏,让自己的“孙子”,这个刚出生的婴孩继位,而让手中握有重兵大权的舞阳君垂帘听政。 而一个孩子长大,最起码还要有十几年。 这十几年前,舞阳君就是这个国家名正言顺,谁也不能反驳抵抗的“王”。 这一招,有些人已经猜到了。 而这父子俩是不可能抵挡的了舞阳君的,不论他们知不知道这个计划。知道就是突发状况早死,不知道就还能活到今天,他们就是网里的兔子,不论蹦跶或安静,都只不过会影响烹兔者的心情罢了。 舞阳君感慨:“你可以不用亲自把那yào瓶给他的。甚至要不是想让样子再好看点,甚至不诬陷他,我们也可以轻而易举弄死这父子俩。只是我喜欢看人在局里,不愿意让他们折腾的太响。” 魏陟:“我只是……想让他死得明白。” 舞阳君笑:“心软了?” 魏陟神情有些茫然,却道:“没有。我分得清楚。” 舞阳君:“我知道,他生的一副情种样子,必定没少跟你说过情话。只是有些情话很可笑的。” 魏陟勉力勾唇笑了笑:“是,他说要保护我。可一个只会依靠别人,身不由己的男人,哪怕顶着太子的名头,又算什么东西呢?在这谁都自身难保的世道下,还妄图保护别人?” 舞阳君:“是了。不是说女人就不能选择做个生活在男人羽翼下的人。只是杀机在宫外宫内,在这世道的处处,如果你的男人都是权力的附庸,你再成为他的附庸,那你就是最可怜的人,只不过会在身不由己稀里糊涂的时候嚎上两嗓子罢了。认命与企盼好运,都是下等人才做的事情。不论男人女人,我们都是人,都是在冰原上孤零零走的一个人,只有你能带你自己走,只有你能温暖你自己。” 魏陟吃力点了点头,苦笑道:“只是我觉得很冷。只是我觉得……很……奇怪……是不是我再这世上,就不能再握住别人的手了?” 舞阳君:“你还可以握住我的手。” 她伸出手,魏陟仰起头来,苍白着摇了摇头:“不。我不需要。” 舞阳君大笑,眼里闪着光,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脸颊:“好孩子。冷一冷,就适应了。” 魏陟怀 分段阅读_第 52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里的婴孩睡着了,舞阳君难得温柔的看了她一眼,道:“这孩子,你抱走吧。今天你陪他睡,要是夜里叫的烦了,你就让宫人抱走。” 魏陟:“那齐王和太子那里——” 舞阳君微笑:“我自由安排。明日醒来就好了。去吧。” 魏陟抱着孩子,对她一行礼,退下了。 她回到自己的居室内,孩子伏在她胸口睡得安静,宫人静悄悄的扶她进屋,低声道:“女公子,这火鸟已经在衣服上缝好了,奴给您收了。” 魏陟点了点头,朝屏风后的床铺走去,宫人在她床榻边摆了个小婴儿床。 她却一眼看到了自己床铺上搭着的一件白狐皮的大氅,是田繁白日给她裹上的。过来的宫人显然也认得,也一僵,道:“奴这就给拿出去烧了。” 魏陟:“……不必。” 宫人退下,她伸手将那大氅铺在床上,将孩子放在床上。孩子似乎嗅到了什么,竟醒了过来,迷糊着眼睛瞧她。魏陟也躺下,躺在了那大氅上。上头还有熟悉的熏香味道。 孩子就静静躺在她旁边,也不哭不叫。 魏陟看着那孩子的鼻尖,却隐隐被远处的灯火灼的眼底发烫,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她甚至都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 舍不得这大氅的主人? 不,并不是。虽然魏陟也喜欢过他说过的一些话,也喜欢过他某些时候表现的动人的真情真意,但她内心更多的是恐惧。她意识到自己改变了,也走上了一条她自己未必能承担的路。 她能做到么?她能承担那份冷与寒么? 她看似有选择,但这真的算是有选择么? 魏陟恐惧的几乎要发抖,她只好伸出手,抱住了襁褓,孩子温柔的热度传来,让她僵硬发冷的四肢渐渐柔软起来。她擦了擦眼泪,低头去亲吻了一下孩子的额头,用只有她们母子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一定好好爱你,我一定不像她一样。我不是她,孩子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她。” 宫城外,一个女人裹着棉袄,站在墙根下一处井边,不断跺着脚,低头看着怀里的东西。 一匹马从远处发了疯似的冲过来,马没有停,上头一个黑影却窜了下来,踉踉跄跄狼狈不堪的奔来。 那女人棉袄里还穿着暗红曲裾,连忙避开黑影的冲势,道:“你小心些!” 那黑影是个男人,摔倒在地,又连忙爬起来,衣服穿得单薄,双眼通红,鼻涕眼泪冻在脸上,耳朵上还有冻疮。女人满面的哀愁,竟然再看见这黑影男人的面貌时,忍不住有几分想笑:“你着什么急?” 那男人“啊啊”叫了两声,指向她怀里。 女人道:“孩子好着呢。你真的有送走她的去处?莫要让公主怀疑了,这可是女公子千叮咛万嘱咐,奴冒着掉头的风险,才送出来的。女公子派人在城外买了个死婴,已经扔进井里了。这本来是女公子害怕她生了女儿,公主生了儿子,自己的孩子被处理掉才想出的办法,倒是……倒是让你如愿以偿了。” 女人说着,将孩子递出去。 男人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拨开厚重的襁褓,襁褓里的女婴出生没多久,脸还红着,昏睡着没有哭泣。 那男人涕泪横流,抱着孩子,颤抖着手想去摸摸这孩子的脸,却因为一路握着缰绳,冻得手指都伸不直,最后只用衣袖使劲擦了擦脸,小心翼翼的将脸颊和这女婴的额头贴了贴,眼泪掉下来了。 女人裹紧棉袄,挡住了里头的宫装,道:“莫语,你要谢就谢女公子吧。奴也不知道你之前姓什么,名字你便自己起罢……你快走吧,赶紧把这孩子送走。奴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莫语后退两步,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对着宫女狠狠磕了几个头,啊啊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宫女瞧见他狼狈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眼睛都红了,她摇了摇头,裹紧衣裳,跑走了。 莫语缓缓起身,用棉衣将那女婴仔细裹好,翻身上马,也消失在白雪尽头。 数日后。 太子入殓。 听闻当日,齐王大怒,在他身上刺了数剑,而他临死前披头散发,双目几 分段阅读_第 52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乎要流出血,最后竟将那青铜小yào瓶连yào带瓶吞入腹中,顶着一身剑伤,嘶喊一声,撞柱而亡。 说那柱子上红白一片,到现在宫人还没收拾干净。 而齐王立诏之后,也病情加重,烧的糊涂过去,在太子入殓的那个清晨,宫人进屋,只摸到齐王手脚冷硬,僵直而死。 齐国发生这等大事,似乎看起来也要像魏国那样大乱分裂,但舞阳君的两个儿子一南一北,带着重兵,竟压住了局面,抱着婴孩会见了朝臣。 滑芹念着牍板上这些消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女人……真是做的又狠又漂亮。义父,幸而我们离开了,要是真掺和进太子的事情里,舞阳君可就有理由彻底铲掉庆氏了。不过您那位嫁入宫中的妹妹,还有宫中的其他公子,似乎都被杀了……” 庆咨子毫不吃惊,抬头道:“滑芹,去看看外头到哪了?” 滑芹掀开船上的帐帘,走出去,船头只有一个船夫在撑篙,外头雪雾茫茫一片,水黑的像是墨,四周见不到岸边,只能看到落进水中转瞬不见的大片飘絮雪花。他搓了搓手对船夫道:“今年当真冷了。也不止今年,这几年都冷的厉害,听说楚国那边冬天都连着下了好多年雪了。” 船夫笑道:“如今楚国都到大梁了,那肯定是要下雪了。唉,下雪美则美矣,可对收成却不是好事。对楚国那样的地方或许影响不太大,可你瞧瞧,晋国秦国这样本来就不富饶的北方小国,这几年收成一年不如一年。这怎能不打仗呢。” 滑芹聊不来这些国与国的事情,只道:“天黑之前,至少要到个镇子吧,不只是先生体弱要给炉子加炭,孩子也不行啊。” 船夫:“好。放心吧。” 滑芹一缩脖子,回到船篷内,小炉烧的火热。 庆咨子似乎听见他和船夫的对话,叹气道:“战争也不止跟我们这些人有关,还跟气候有关啊。如今怕是又到了一个小冰河期,收成越不好,越是容易动乱。” 滑芹:“什么冰河?” 庆咨子摇头:“无事。滑芹,你看看羊nǎi冷凉了些没有。” 滑芹伸手去拿一旁的小陶壶,道:“正好!给您管子。哎哟,孩子都这么烦人的么?这要喂多少回啊。” 庆咨子伸手,点了点襁褓中露出的小脸,温和笑道:“人的孩子可跟野兽不一样,两年离不开人呢。”他说着,将秸秆做成的管子ǎi陶壶里,靠近婴孩的嘴唇,点了点。 滑芹看庆咨子那副耐xing熟练的样子,道:“义父不是没有娶妻也没有孩子么?” 庆咨子:“有过。” 他又补充道:“很早很早以前。” 滑芹撑着下巴:“我怎么没听说过。不过……师兄那天过来的样子,真是吓到我了。但你说,我们要这个孩子又有什么用,那个女人根本不在乎。” 庆咨子:“不一定要有用,只是缘分罢了。你师兄会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一切的。” 滑芹:“以前我还听过师兄跟我们唱小曲呢,谁能料到后来您派他去做了那件事之后,就被……罢了。他还能来找您,就是没记恨您,也没忘了您。” 庆咨子笑:“人要恨该恨的人。你说这孩子起名叫什么好?” 滑芹:“跟您的姓么?” 庆咨子:“不,用氏就好了。就叫庆言吧。” 第164章 出车 南河听说舞阳君诞子在先,谁能料到没过几日, 齐国父子双双丧命的消息就也传到了大梁。 她心里对此早有预料, 也只能感慨, 确实没有人能在明面上争得过舞阳君。 只是南河总以为齐国还会有一位玩家, 而那个玩家为何没有阻止。是已经被舞阳君解决了,还是仍然躲在暗处? 而辛翳知道这个消息,竟然有点受震动。他虽然也经历过宫中斗争,但大概也没想到还有舞阳君这种女人的玩法。从今之后,舞阳君虽然成为了齐太后,但世间怕是还会称呼她为舞阳君罢。而听闻舞阳君也重用了小女魏陟,认命为宫中女官, 不但随行出入朝堂, 宫廷内大小事务都由魏陟来管理。 而另一边, 蓝田君那边,也 分段阅读_第 52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传来了让人高兴不起来的捷报。 她在内战中,艰难的获胜了,也成功俘虏了秦太子旷。但另一方面, 太子旷在秦国中部, 南部是反攻的蓝田君,北部则是不断侵吞进攻的赵国。太子旷为了保全自己,只能专心对付蓝田君,结果导致北部大片城池失守,当蓝田君俘虏太子旷的时候,秦国几乎已经被赵国攻打到中心地区。 今年入冬又如此寒冷, 赵国常年生活在冬日严寒的北地,又早有多年储备屯粮,对于冬季攻打秦国的事情……或许有更大的把握。而秦国去年借粮,今年内战,几乎已经到了吊命的份上…… 这些事情,南河与舒都只是预测到的,但在蓝田君寄送来的牍信上,她先是用有些欢欣的口气告诉她们战胜的事情,而秦其则已经神志不清缠绵病榻,她扶持自己行五的弟弟登上了王位。 但之后,蓝田君似乎很犹豫很硬着头皮说起……借粮的事情。 甚至都可以看到牍板的那块刮了好几次,墨迹不稳,她似乎也很难以启齿,却是为了秦国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这样说。 她甚至用很认真的口气写到,若不嫌弃,可订两国婚约,她三年之后愿意嫁入晋国。因为她没有什么能给,秦国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还恩情,她仅能想到的还值些钱的东西,就是她自己了。 舒毕竟与她来往很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南河看了,当真是鼻子一酸。 她那样高傲的xing子,肯这样低下头,也是真的无路可走了吧。 可…… 他们真的该帮么? 南河抚着牍板道:“你知道这个冬天晋国境内也不好过,虽然我们手里有了大片魏国的沃土,也收缴了很多魏国储备的粮食,但我们也俘虏了太多人,要喂养他们就不容易。借一些是可以,但问题是,借了之后,秦国能打赢这场仗么?” 舒虽然没有见过秦其和秦璧,但从小对秦晋之好有认知,她毫不犹豫道:“自然要借,就算赢不了也要借。” 南河:“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赢,意味着什么?” 舒微微一愣,脸色忽然晦暗起来:“意味着,赵国想要攻打我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意味着赵国占据了极佳的地理位置。我晋国就要岌岌可危了。” 南河:“如果可以,我也希望秦国能赢,但问题是,以秦赵之间的差距,还有赵国认命蔺腹为大将,逐步推进,势在必得的态度,我认为秦国……很难赢。就算我们无视境内状况,再去掏心窝的借兵借粮,绝大的可能也是打了水漂。” 舒沉默了。 南河:“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你真的想要救秦国,我们就从刚刚攻打下的魏国领土开始行军,去直接攻打赵国国都邯郸,来个围赵救秦。但这其中可能会付出血的代价,甚至赵国完全有跟秦晋两国同时开战的能力,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也说不定……” 舒扶着书架,缓缓跪坐在地上:“我们连刚刚吞下的土地都没有管理好,连俘虏的人员才都刚刚清点完毕,多少魏国的城池还没有重新修缮,这时候去攻打邯郸,只会给赵国一个灭我们的理由。” 南河:“赵国为什么只攻打秦国,不着急对晋国下手。那是因为只要拿下了秦国,晋国就是囊中之物。” 舒转过头来:“如果是暄,会怎么做?” 南河苦笑:“我说的法子,你未必会同意,说不定还会骂我。” 舒似乎已经能猜到了,她道:“我不会生气,我知道暄也是为了晋国考量。” 南河:“我会先派兵攻打赵国,在大战僵持的阶段,只要赵国攻势弱下来,我便会……窃国。尽量用援兵的方式,进驻秦国,而后使秦王退位,接手秦国。然后再以晋国的国力,以多个方向反攻赵国,彻底开战。” 舒:“就算我们这样也可以以晋国的国力,对赵国多方开战——” 南河:“如果秦国不是我们的国土,那就是用自己的银钱去养别人家孩子,不论这孩子以后如何,你都怪不着。而且晋国的境况并不好,如果我们大量援助秦国,只会让我们境内怨声载道。但如果秦国被今 分段阅读_第 52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年过吞并,那境内只会齐心对外。但……我这也只是假设。” 舒也展现了自己的主见:“不,我……我不会轻易走上这一步。我虽然明白暄的话,但我目前对秦国有信心,虽然我做不到为了秦国去攻打邯郸,但我愿意援助兵力与粮食,我也愿意将这次我们在魏国收缴的兵甲赠与秦国。我认为秦国独立存在,比秦晋合并或许更有好处。秦人的坚韧与决心,如果被晋国吞并他们一事毁坏了,那片西土更是无法抵挡赵国。” 南河定定地看着她,笑了:“对,你说的有道理。确实,这些选择在如今的时刻都分不出优劣,而我对秦晋也确实不够了解。” 舒跟她心思相通,自然也不认为南河会生气,点头道:”我会仔细考虑。只是……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与暄说……” 南河:“怎么了?” 舒面色有难的从桌案上拿起一份红色漆板,很少有文书会用这种漆板。 舒将有字那一面朝下,另一面上则绘满了繁复华丽的楚风纹饰,她神色有些艰难,道:“……楚王,派令尹送来文书,说有意求娶于你。” 南河:“……什么?!” ** 秦国咸阳城。 大雪纷飞,蓝田君裹紧披风,走入一片戒备森严的黄土房之中。 有几间屋子是黄土与砖垒成的,门上用木栏杆楔住,内外都有浓厚的腥臭,地面还有血污结做的冰,蓝田君神色平常冷淡的在一群守卫将士的行礼中,朝伸出走去。 这些牢房都空着,唯有其中一间,外头站了不少将士。 她对一旁的人点了点头。那士兵不是去开门,而是抬起斧头,劈向了锁头。士兵虎背熊腰,力大无穷,却也是劈了三下才劈开,也震得矮牢房上头的落雪簌簌的往下掉。 蓝田君背着手走了进去,几个士兵持着刀站在门口。 她站在里头,踢了踢地上的干草,里头那个人早就被三声劈锁的动静吓醒,将满是冻疮的脚往深处缩了缩。 蓝田君踹了他一脚:“旷哥哥,别不肯看我啊。” 旷的声音却很含糊,似乎低低说了句什么。 蓝田君:“不至于吧,只是逃跑的时候从马上掉下来磕掉了半嘴牙,怎么连话都说不好了。” 太子旷肿的不成样的脸,从干草堆中露出来,他含混道:“秦璧!你迟早会毁了这个国家!你会灭了秦国!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接手的只有半个秦国了。你以为你能抵挡的过赵国么!明明应该是发生坑杀四十万的长平之战,明明应该是我们挫败秦国!却——咳咳,却变成了这副样子!” 秦璧怒极反笑,她太多夜晚被刻骨的愤恨折磨的无法安眠,如今见到他的这幅样子,反而冷静下来:“呵,倒是会推卸责任。你以为若君父还能上战场,你做个孝子,做个主管内政的太子,你以为赵国会能打到如今的位置?!” 太子旷呸了一口血沫:“秦国要的可不是会打仗的人!要的是时间,要的是变革,要的是一步步维稳变强。你懂什么?一家子莽夫,怪不得历史上秦国姓赵,你们却姓秦,根本就不是一家的种!” 秦璧知道他早就疯疯癫癫了,但就算听不懂前后,秦国姓赵这句话似乎也指代了秦国会被赵国所灭似的,她愤怒的狠狠一脚朝太子旷头脸踢去。 太子旷本来就不剩几颗牙,差点还被她再给踢掉几颗。 他扑倒在脏臭的地面,竟然笑了起来:“我想救秦国,我如何救得了……秦孝公重用商鞅前,二十三年的战争下,库府亏空,土地贫瘠,人口锐减,都能被改革救下,而你们这一家人,还有秦其,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唯有变法,才能强国!才能强国啊!愚蠢不已还在这儿强装正义,等秦国灭亡的那一天,你会记得我的话!” 秦璧收了脚,她靴尖上沾了血,有些嫌恶的在地上蹭了蹭,道:“是,从长兄继位开始,你就不断让君父对外休战,签订协约,甚至要跟楚国议和,只为了你的变革大略。可若连家国都无存,若连疆土都不再,你还变个什么法!秦国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上,都是没有余 分段阅读_第 53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力的拼死。若不是君父咬牙强撑,秦国早就被灭,我倒看看你如何变法!若真有喘息的空隙,君父难道不明白你所说的变法的意义么——可是秦国,哪里有过喘息!” 太子旷扑在地上,仰起头来,嘴边满是血污,似乎已经神志不清,喃喃道:“奖励农耕废井田,激赏军功封侯爵,编订户口以赋税……统一治权为理政…… 秦璧有些奚落的看着他:“请你也将眼界放宽天下,在你十几岁时提出这些看起来是让君父惊喜,可这每一条,其实都早有国家以自己的国情而变法。魏晋都早已废除井田,而赵国也有了完善的二十级功勋制,晋国在今年开始彻底编户齐民,而内政最不省心的楚国也削弱地方统一治权。这些都没什么新鲜的,关键在于实施——而重要的是如今的秦国,没有余力去实施这些所有的政令,只能一步步慢慢来,你便对君父有了恨意。” 秦璧说来,神情甚至有些伤心了,她不愿在太子旷面前露出这种神态,转过头去:“你可知君父赞赏你提出的变法,也将你当年的策论收集藏在书室。而你谋害大哥二哥的事情,以君父的敏锐,会完全不知道么?只是他为了秦国的继承不能苛责于你,也知道你确实有内政之才。所以他在朝中替你网罗人才,重用你,只想你主内政,我主外战……你我二人能共守秦国……” 秦璧吸了吸鼻子道:“可你不能容我。君父为了你要将我远嫁,谁却能料到,你从来不拿我们当一家人,你对权力如此心急,甚至再这样大战的关头,去谋害了君父……你还以为jiāo出我赵国就能暂缓战争。你可做梦吧!如今各国局势早非从前,那种低头认输就能得几分安宁的议和时代早就远去了!秦国只有在冰湖里拼命游动和溺死两个办法——若君父此次击退赵国,你说不定还有几年喘息,能够让你实行变法……然而现在不可能了……” 太子旷吐了一口血出来,瘫倒在地,声音含混:“不,你不懂。我们已经比赵国慢了太多,赵国有高人,早就像商鞅那样变法……还胡服骑shè,打不赢,必须……必须变法……必须要装孙子,必须……你不懂!你不懂——这是棋差一招就万骨枯的帝王霸业!这是……这是……我回家的唯一赌注……” 他竟然像个孩子一样,躺在地上大哭出来:“我怎么可能跟你们是一家人……我为什么要跟你们是一家人……你知道什么!” 秦璧有些冷漠的看着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两个哥哥……待你不算差,我只知道我们每年冬天这个时候,都会在一起吃羊肉锅子,我只知道阿爹从来没有忽视你。你可以恨我,毕竟只有我欺负你,毕竟只有我对你很坏。” 太子旷说不出话来,他在那里痛哭,哭的涕泪横流:“你不懂,我不能死,我那么大的局,怎么忽然就穷途末路了!不、是这命运对我不公!为什么我到了如此的弱秦,而且还是个根本不可能继承王位的行三!你以为是我想这么做,是我不得不这么做!为什么——这里就没有那个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秦国!” 秦璧缓缓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我已经与我的将士共赴国难许多次了,我那些食草纳粮布衣上阵的百姓,也与我共赴国难许多年了。而你一个在宫中的人,又知道什么呢?我、阿爹、哥哥们,一身是伤,而你又有什么呢?就算有人要替秦国变法,也不该是你这样从未走入乡间田垄,从不带兵打仗,更不止军心民心的人来变法……” 秦璧望着他,嗤笑了一声:“与你这么多废话,当真不该。哥哥们马革裹尸,史上留名,而你却不会。我要抹掉你除了名字以外的一切,省的让后人耻笑我秦氏。你看,我知道你还会撬锁,特意让人把锁头用铜水浇铸成块。” 太子旷躺在地上,伸着手,手指在满是秽物与干草的地上攀爬:“我还没有跟其他人会面,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的真名……游戏还没到时候,我不能……” 秦璧没多说,转身走出门外,侧头道:“你自己说的,法 分段阅读_第 53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外无恩,减刑溃法,峻法才有恒安。杀死兄长,谋害亲父,车裂之刑已经给哥哥备好,你所谓刑杀峻急,法度如山,便让你成为这践行峻法的第一人罢。” 作者有话要说:  ** 历史上商鞅提出的很多变法方针,确实也在许多国家都有部分的实行,并不是忽然开天辟地出来的。真正厉害的是总结和贯彻实施。 第165章 杕 秦璧站在城楼上,即将继任为秦王的五公子希, 裹着黑色的麻葛披风, 沉默的站在她身边。 秦希才十四五岁, 却已经隐隐比秦璧要高了, 长个太快,再加上太子旷掌权时,他也不得不逃难的变故,让这个小少年看起来消瘦的像只长了肩膀和腿,把衣服撑的像个兜布。 他脸色苍白,望着城楼下,城墙下那一圈看守的士兵外, 挤满了围观的咸阳百姓, 而秦国已经为数不多的文武官员, 站在城楼上,在烈烈风中像一座座面容掉漆神色晦暗的泥塑,看着雪地里的车马与人。 太子旷手脚绑在铁锁上,临上刑前, 士兵砸碎了他剩下那些牙齿, 也让他舌头受伤,此刻嘴肿的几乎张不开,更别说喊出什么话语了。 下头士兵确认好马匹,对秦璧行礼。 秦璧没说话,她手一挥,一块沾了血的白帛巾甩了出去, 几乎要被风揉烂似的飘起来,飞过人群头顶,好似永远不会落地似的远了,士兵齐声呐喊道:“行刑!” 秦璧伸出手去,将手贴在秦希的后颈上:“别转头,看着。当罪行与刑罚相配,便不是残忍,只是公正。” 秦希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把脊背挺得直直的,死死盯着下头被绳索拽到滞空的太子旷。 太子旷叫的很惨,对于秦希来说或许是第一次看到人死的不像个人。但是秦璧看过太多了,她觉得自己衣袍下空dàngdàng的,肋骨几乎都能穿风……她就是见过自己两个兄长在战场上被马蹄践踏的不像人样,更见到了她君父也如今瘫在病床上不像人样…… 她的家人一个个离开消失,就剩她和秦希了。 她此刻多想去拥抱一下自己的弟弟,却没有伸出手去。 这不是温情的时刻,希应该迅速成长起来才对。而如今的秦希或许还不足够独当一面,她一个人能完全撑起如此破碎的秦国么? 秦希一直看到了最后一秒,直到血四溅,雪地上黑红白一大片,血腥气冲的他发晕,秦璧才拍了拍他肩膀。 秦希转身一言不发的朝城墙下走去,秦璧跟着他走下了城墙,才发现秦希浑身颤抖脚步发软的往前走。在一道墙的门洞下,秦希忽然转过头来,一把抱住了秦璧,身子几乎发软。 秦璧心头一软,伸手顺了顺他脊背。 秦希声音哽咽:“姊姊,我只剩你……和君父了。请姐姐帮我……也请鬼神开眼,白帝降祝,让君父早日康复……让他能再带我秦国大军击退赵国。” 秦璧没有说话。秦希自从回到了咸阳,几乎日日去君父床榻前请安拜叩,他受君父宠爱,也对敬仰君父,但……这个时候还寄希望于君父能够醒来助他,让秦璧难免觉得他实在是,不够有勇气直面眼前的境况。 当然也不只是秦希,几乎所有人,都在渴望秦王能够有一天,愤怒且坚定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过,秦希还小,以前也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秦璧也不该这么去苛责一个孩子。 她这时候更应该把秦国这片天顶起来,然后将自己力所能及的,都教给他。 秦璧道:“你去军营见那几个将军吧,他们要与你讲很多的事情。我去见一眼君父,这几日有些忙了,我……很久没去看他了。” 秦希擦了擦眼睛,努力挤出几分笑容:“好。姊姊与君父多说几句话,君父一定很想你,说不定听见你的声音就醒过来了。” 秦璧替他紧了紧衣领,点头朝秦其居住的地方走去。 若说晋国宫中多用旧物,不够阔气,但至少还有个高高的云台撑场面,那秦国就是真的穷外加土。造型古着笨重,楼阁建筑多用深色,回廊下也几乎没种植什么灌木花卉,都是砂土地面。从 分段阅读_第 53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当年修宫城的时候就小家子气,再加上也不知道当时是谁主持修建,屋内又暗又潮,倒是冬日也够御寒夏日也够湿凉,可就是不敞亮。而且还狭窄。 以前她不太讨厌,但大概是因为太子旷占据咸阳这几个月,他也没少改造宫内,她反而越看越不喜欢了。 更何况重病的秦其还要住在这样的宫中,岂不是更要闷出别的毛病来。 秦璧在人前一向是嬉笑怒骂,热情洋溢的模样,只有在她独自一人往秦其宫内走的时候,才露出了几分疲累和无力。她有太多痛苦,却连肝肠寸断的时间和力气都没有。 秦璧推门走进居室里,默默合上门,朝秦其的床榻走去。 那里垂着快掉色的帐帘,秦璧没有掀开,她只是坐在了脚踏上,倚着床沿坐着,也没有说话。 秦其……并不是病了。 也并不会有一天变好了。 巫医早就来看过,说是太子旷给他喂服的某种du物已经有半年多,几乎不可能治愈或解du,而对秦其的脑袋都有了损伤。他的英雄半生,以这种连风声雨声都没有的方式落幕,甚至连个与之相符的战死沙场都没有。而太子旷怕是也知道秦其的样子不适合出去见人,外头只知道秦其病了,没人知道他病成什么样子。 这些日子她回来之后,宫人也照料的好了,至少君父的床榻上没再传出异味过。在太子旷在咸阳的那些日子,她甚至不敢想象一动不能动的君父过的是什么生活。 她将一只手伸进床帐去,握住了秦其的手。 他的手指微微抽搐颤抖着,也完全不能回握她,但掌心传来的热度,却让秦璧几乎双眼一酸。 她就这么握着秦其的手,抱膝坐在脚踏上,将头埋低,吸了吸鼻子道:“他们不知道,其实我每天夜里都来找您说话。我也不信过巫医的话,我也觉得您总能醒来,可……可您要是真的还能听见声音,为什么不肯握一下我的手,为什么不肯跟我说句话……对不起,我故意不嫁人,我还违背您的想法跑回来,我还……” 她哽咽道:“我实在是不愿意离开您。您那么爱他,那么相信他,纵然他幼时就表现出了满身的过分狂傲和不亲近,但您仍然不忽视没一个儿子。我没您的心胸,我却恨我自己没有在小时候真的把他推下池塘……我……唉……我怎么又来重复这些话了。” 床帐动也不动,她从小到大紧握着的那双粗糙又温热的大手,只是依旧无规律的抽动着。 是这双手捧着她抛高高。 也是这双手扶着她坐在他后背上,让她骑大马。 是这双手教她骑shè握剑。 也是这双手拿着鞭子抽打犯错的她,要她懂得什么叫军令如山。 在去年的冬天,在这间居室里,这双干燥温暖的大手,捧着她的脸颊,掀开她的眼罩,称赞她的容貌,夸耀她的功绩,也句句真心的劝她嫁人,盼她在晋国做个既能打仗也有大权的王后。 宫里狭窄yin暗,但这双手牵着她走过每一道回廊…… 而她却没想到自己再也得不到有力的回握,再也看不到他骄傲的眼神。 秦璧咽下泪,哽咽道:“但您知道么,所有人都以为您很快就能回去,所有人都不知道您已经变成这样。他们因为盼着你,也在苛责着秦希。他们谁的眼里都放不下秦希,总觉的您会很快恢复,然后主持大局。甚至因为您不醒来,有人劝我说等您病好了再出征——可秦国等不了。” 她掀开帐帘,将那只手拽的靠近她的脸,用手背贴着她濡湿的脸颊,慢声道:“就因为您的光芒太盛,您的存在才是希望。但有的时候,希望越唾手可得,就越让人惫懒,仿佛自己只要等就好了。谁都不肯正视现在的局面,谁都盼着您一出现拯救一切,谁都把秦希当随便拿出来当摆设的小屁孩。明明他那么努力了,却没人肯看他……” 而她更看不得,那位儿时的英雄如今的狼狈。 若是有一天他这幅样子暴露在众人眼前,那不如…… 秦璧缓缓闭上眼睛,蹭了蹭他的手:“您若能上战场,入朝堂,那您就是大秦的定海 分段阅读_第 53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神针。可若是您这幅样子……您也就是……我大秦的慢xingduyào。我大秦如今几乎要病入膏肓,已经等不得了……” 她说完了这话,便没了声音,在脚踏上坐了许久许久,就在外头天色似乎都随着日落变幻颜色时,她才在没有点灯的屋内坐直了身子,松开了手。 秦璧站在床榻边,掀起帐帘,看向瘫软在床上的秦其,眼神温柔的伸出手,拿着软帕,擦了擦他嘴角的涎水,看着秦其因为难以进食已经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的模样。他早已不能自理,神情呆滞的望着帐顶,手脚微微抽搐,只有涎水不断从嘴角溢出。 她膝盖跪在床上,抚了抚秦其的脸颊,而后拿起了床上的软枕。 秦璧缓慢且坚决的将那软枕,盖在了秦其的面容上,而后上半身前倾,用膝盖压住他的上半身,两只手紧紧压住了软枕。 秦其的身子忽然抽动了一下,秦璧也几乎神情痉挛了一下,她紧紧咬住牙,一言不发,整个人迈上床榻,而后紧紧盯着软枕上的花纹,脑子仿佛像是麻木了一样,浑身上下只知道贯彻一个指令。 按住。 秦其抽搐的动作越来越大,甚至连他的腿都在被褥下抖动乱蹬起来,两只手更像是被摆弄的布偶小人似的,发了疯似的乱伸乱抓,他不会用武艺反抗,甚至不知道去抓住她的手腕。而只是像一只被箭矢shè中的大鹅一样,拧着浑身所有可动的肌肉,挣扎抽搐…… 秦璧脸上每一块肌肉,几乎都不动了,人也丝毫不受影响,几乎像是石头蚀刻成的塑像。 最后一点天光从屋中被吝啬的抽走,屋内只剩下一片黯淡的灰蓝,物件五官都看不清楚。 直到那激烈且漫长的抽搐结束了,只剩下一些肢体上无意识的弹动,她才缓缓舒出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将软枕挪开半分。 秦璧望着软枕,手腕发肿,指节在僵直的力气下被扭伤了,她都没感觉到。她只感觉后脊梁陡然一阵痛麻,脖颈的每一根筋都以要扯断她头颈似的样子抽痛着,她疼的不受控制,不得不张开嘴来。 她以为自己会张嘴喊疼,最后只低低嚎出了一声人不人鬼不鬼的哀叫。 秦璧浑身失去了力气,哀叫着,人覆下去,脸摔在了软枕上,和秦其的脸只隔了些鸭绒羽毛和棉花。 她终于肝肠寸断,涕泪烧心的哭喊了出来,哭的缩手缩脚,哭的不管不顾,却把声音紧紧的埋进了软枕里。 好像只哭给那一个人听。 作者有话要说:  很伤心。 未来可能要将更新时间改到晚上八、九点左右,大家觉得怎么样?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建议时间段么? 第166章 鱼丽 南河一把推开门,闯进居室中, 将手里的漆板一下扔在了桌案上:“辛无光, 你做事之前能不能与我商议一下!” 辛翳坐在桌案后头, 靠着凭几看着军报, 难得穿了一身宽袖的黑色长衣,人犯懒一歪,衣摺自然而然淌出一股散漫风流。他咧嘴一笑,抬起竹简指了指:“关门再说嘛……” 南河没好气的合上门,人倚着门:“你都敢求娶了,还有什么怕人知道的么?” 辛翳:“我不要脸啊。” 南河:“……” 辛翳明明瞒着她,这会儿却笑得满脸天真:“先生都与我私定终生了, 我把晚上的先生娶回家, 也想把白天的先生也娶回家, 这有什么错的?” 南河让他这话说的后脖子都隐隐发烫:“夜里与你相见便是了……舒总是离不开我的。” 辛翳耸肩:“你倒是一直这个xing子,教我时总觉得我傻,教那晋王的时候又觉得他傻。他心中可比你想象的还要有决断。对于国与国之间的局势,她比你更冷静的看待。” 南河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辛翳对她伸手, 道:“先生, 过来。” 南河神情挣扎了一下,他立马换了个语气,像是撒娇般伸出两只手:“我想要与先生靠近点说话……不要紧,他们不敢随便来。先生自打成了南姬,可就从来不白日找我了!” 南河简直跟腿脚不听话似的,无奈的朝他走过去:“你夜里也 分段阅读_第 53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没少纠缠我。倒是你……” 只是夜里的时候, 辛翳又有点粘人,却又好像隔着点什么似的。南河自认吧……她可都这把年纪了,小狗子又这么傻乎乎的,或许她还能主动点,咳咳,指不定可以亲近一下什么的。 但辛翳却有点畏手畏脚的。 南河这几天已经琢磨了好几种可能xing了。 但总结归纳下来,大概就是两种可能xing。 狗子早就弯成了圈,根本直不起来了。 狗子啥都不懂,视某些事情为洪水猛兽。 要真是前者,说不定小狗子还盼着跟白天那位带qiāng的“南姬”来一场奋战,到时候南河什么qiāng都掏不出来,那就要傻眼了…… 要是后者,那她是不是应该师父领上床,修行靠身授,从生理科普讲到楚国造人风俗,循循善诱,深入浅出——不对不对,再这样用词下去,一本成语词典都非让她玷污了不可。 南河自己琢磨了半天,回头觉得自己这当先生的是不是太着急催人长大了,既有点唾骂自己,却也觉得……她与辛翳没得掩藏,也肯对他表露心意,这种事儿还不都是水到渠成。 都二十了,也……不小了啊。 南河摇了摇头,想先在这要谈正事儿的场面上别说这些。 辛翳拽住她胳膊,满脸讨好似的笑:“先生摇什么头?” 南河连忙收了心思,敛出正思端方的样子来,绷的面无表情:“我只是心里觉得你做事不合适。” 辛翳靠在凭几上,手指摩挲着她的指节,道:“他只是给你了漆板,没有说我的条件罢。若是他肯让你以公主的身份嫁给我,我愿意以粮草与城池来jiāo换,更愿意借兵和晋军一起襄助秦国。只要是秦晋有这层关系,便是这结盟再持续下去的理由。听起来,似乎条件也没有那么好是么?” 他手指在南河掌心里勾画着,指尖动作亲昵,唇角也笑着,却道:“以楚国的国力,全然不必与任何一国结盟。若不能求娶到晋国的公主,那我楚自然选择断绝结盟,一起瓜分魏国的帐,公平公正的算清,黄河以北归晋黄河以南归楚。然而我下一步,就会从蜀地与芮城附近开始下手,进攻秦国,而黄河的水面,那也要看晋楚谁的船多,比个高下了。而自从占下大梁,就打通了两大水系,楚国的宝船想来黄河,也不再是不可能的了。” 南河并不是没有想到过这种境况,只是她捉住了辛翳乱动的手指:“晋楚两国将士百姓之间也有了联系,若想要结盟,何须联姻。” 辛翳忽然伸出手去,搂住南河,将她扣到怀里来,像是大男孩儿的恶作剧似的非要抱着她,让她坐在他腿上。南河拧了拧身子,拽住他耳朵:“你好好说话,莫要胡闹。” 辛翳知道她下不了狠手,故意挤眉弄眼的说疼,她才一松手,他立马抱紧了,把脑袋往她肩膀上一搁,语气又软又轻,道:“以先生的理智,难道还不明白么。若这样两个有过旧日矛盾,又在未来可能有利益之争的国家,若想要长期联合,没有这样的联姻做基础,双方都有可能在某些境况下抛弃盟友。我在楚国是无人有能力有法理质疑的王,先生如今又是淳氏嫡长,是晋王的同胞……呃,妹妹,这样的婚姻,就会掣肘秦晋两国,让谁也不敢轻易背叛结盟。” 辛翳不等她说,又笑道:“更何况……先生若是不嫁过来,你在晋国,我就会更加忌惮晋国,我会怕有你在的晋国会一步步壮大。那楚国就会把晋国当成手头最该先对付的势力。而如今与乐莜联兵攻打魏国的楚军,还驻扎在晋国境内未动,而晋国粮草不丰还想要挤出一点油水去帮助秦国,这两大要因在,我若此时翻脸攻打晋国,晋国可未必能挣扎太久。到时候打上云台,先生不还是要回到我身边来。” 他紧紧揽着南河,呼出的气息全都喷在她颈上:“更何况,先生总不至于对晋国有什么为国殉葬的情怀,先生也理解我为了大势的做法,更不会因此与我反目,只能说是未来在战场上,咱们师生二人可能有jiāo锋罢。但你想想,有必要让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么?而且 分段阅读_第 53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如果那样的话,先生所谓的任务,命令你的鬼神,是不是也会认为先生没做成事。“ 辛翳笑起来:“我也只是把某些利害,告诉了淳舒,他要是心里有数,就该知道怎么办。我可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给晋国铺了条好路,让他晋国既能存续,又能帮助秦国,弱国的邦jiāo,能有这样的选择就不错了。\" 南河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是,你说的倒是很对,我总是小瞧了你。你倒是如今在说服别人上,也要技高一筹了。” 辛翳:“我是为了说服先生,还有你那个忽然冒出来的胞兄,我才想这么多说辞!要是别人,我才懒得说!” 南河伸出手,抱着他脖子,心里也在琢磨。 其实辛翳行事中,充满了缜密的考量和方略,他大抵是很想娶走南姬的,但也不会为此就乱了阵脚。比如说支援秦国一事,对他也有好处。如果赵国攻打秦国,那楚国就要和赵国在西部有了接壤,矛盾冲突可能会更多,而且他有意派兵支援秦国,会不会也想着若秦国不敌,他也要借机吞秦。 南河心里有种种想法,但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句,赞叹他不论立场,至少是“优秀”的。 看起来冲动又傻气的“求娶”,背后都是对政局,对如今各国瓜分魏国后的地理,对强弱与时机的考量。但到是其中,也没少顾着晋国的面子与困境,还有他自己那点掰着指头算的小私心。 千好万好,他怕是也没少huāxin里来琢磨。 但南河叹道:“可是,我实在放不下舒,任务或早已变成一统天下,而无视国别,但我只是觉得她虽然成熟了,可心思怕不是斗不过你,斗不过那个赵王,也斗不过舞阳君。我……” 辛翳连忙打断她的话:“这事儿枉顾先生意思虽然不对,但联姻涉及两国邦jiāo,我只与那晋王商议便是。要是他愿意了,先生不想嫁也不行!” 南河瞪大眼:“这还要你们俩把我强买强卖了?” 辛翳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敢说自己心里还有另一套想法。若是晋国不愿,那他就派人,先想办法把南姬扣下,让人驱车送回郢都去,而后要是晋国怎么跟楚国要开战,他也不怕。有本事让那小晋王带兵打到郢都去。 先生或许会生气,可白天的夜里的都抓在手里跑不了了,那个所谓鬼神的任务有他帮着不就够了,先生总不至于因为这个舒,一辈子不理他罢!大不了他白日抄写检讨,夜里去她门口跪着,再给白天的先生令尹之位,把夜里的先生封为王后,他不信,就他这个磨人的劲头,先生还真能把持住几年。 但南河此时哪里知道辛翳心里的鬼心思,只是感慨:自己手把手教过的两个弟子,这是要一起商议着,明码标价卖先生了? 辛翳难得能在白日抱她的腰,手比了比,揉了揉,又觉得她白天的时候,腰怎么也这么细,肚子也怎么这么软。他约摸越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忍不住想伸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腰。 南河:“你在干嘛呢,这是要给我做衣服还怎么着?” 辛翳连忙道:“先生不生气了?你看,我也不是那么傻的,只是你那胞兄,虽然后来冷静下来,但一听说我要求娶,就一蹦三尺高。他不会真的是怕我抢人,真的喜欢你吧。先生你要提防他啊!谁知道会不会身边看起来又乖又会说好话的人,心里是不是存了什么不要脸的想法!” 南河:……你这是在骂你自己吧。 辛翳:“而且,我说了要抢人,这就是堂堂正正的抢人。我楚富饶辽阔,我又生的这么迷死人,还xing格好人品好,又有宫殿有高车,在天下联姻的台面上,还没有人能争得过我!” 南河:能止小儿夜啼的断袖楚王,倒是还敢吹嘘自己在婚恋市场上是头牌了? 第167章 南陔 另一边,秦其病逝的消息从秦国境内传出。 赵国似乎认为秦其病逝, 幼子继位, 必定会让秦国境内一蹶不振, 因此还将一部分船只从洛水而下, 派大量轻骑兵直驱秦国境内。轻骑兵虽不能攻城,但如若大量赵国骑兵出现在距离咸阳不远的某 分段阅读_第 53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些城池附近,必定会让秦国境内更加惶恐。 但谁也没有料到,秦其的病死与下葬,反而让秦国一扫曾经犹豫踌躇的样子。 如今的秦国像个沉默虚弱,瘦骨嶙峋却紧紧握刀的老兵,拖着残破的身子, 连多余的呼喝和喘息都没有, 只用尽最后的力气, 杀! 再加之今年冬季的彻骨冰寒,只让秦国的反抗,看起来更充满了迟暮英雄捍卫死节的悲壮氛围,而晋国也几乎掏了大半国库, 将粮草通过少梁与芮城两路, 汇入秦国境内。 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知道,秦国虽一夫当关,但却做不到万夫莫开。赵国就算快攻的计划不成,也可以拖。拖到这个冬天越来越严寒,拖到春季还不停战。 因为春季是播种之际,一国未来一年的粮产, 几乎都取决于春季。而赵国作为对外进攻的国家,虽然调派大量青壮年,会让境内的劳动力不足,春季播种收到影响,但播种量至多也只会降低三分之一左右。 而秦国就不同了,到了春季,秦国境内多处开战,又失去了将近一半的疆土,还有为了存续全民为军的军制,能在春季投入播种的人和土地就少的可怜了。 这要是秦国无法春耕,这一整年的粮产就几乎等于没有,这样的饥荒下,整个国家不必被入侵就会随之崩溃。到时候,面对一整个国家的灾民,可不是晋国能挤出来粮食救济能解决的。 到时候晋国就是割肉喂血都未必养的了秦国。 只要赵国一直拖到春季还不停打仗,秦国的灭亡,就是年内可以见到的必然了。 蓝田君心里未必不知道,但她只能硬着头皮抵抗。 因赵国知晓秦人脾xing,只有死了才能让他们低头,如今攻打下的重要城池,无不屠城烧村,赵国境内治军严格,连屠城都不似北狄蛮族那样发泄,而是集体绑好之后统一坑杀。 蓝田君就是为了国家,为了秦国百姓,也不能退缩半步。 而赵国的轻骑兵一直bi到澄城附近,却没料到秦国士兵竟然摸到了赵军的后方,一面用战船将洛水上赵军的水运辎重击溃,另一方面则用肠衣制成的水弹和同样机动快速的骑兵,和赵国的骑兵多次jiāo锋。 赵国骑兵采用胡人的作战方式,骑兵自身少辎重,多移动,吃肉干马nǎi与酒来行军,穿毛皮而不穿硬甲,马匹不吃粮豆而吃野外的草,用水路运送的辎重来配合补给。而秦国利用战船的优势毁了水路辎重,而后用大量河水浇灌草地,使草叶结冰不可被马匹食用,然后因赵军骑兵用轻弓,所以在作战时就要离对手比较近才能集中,秦国士兵就一边用盾抵挡,一边在双方骑兵遭遇时,一边回击一边不停地用水弹袭击马匹或将士。 因赵军士兵穿皮毛,一旦碰上水弹,很容易就被沾湿结冰,湿了的冬衣,不穿冻死,穿了冻伤,还会导致肺炎和冻疮,本来是蓝田君因箭矢不够想出来的没办法的办法,却没想到有了奇效。被冻病的将士很快传染给了同行的骑兵,而蓝田君也几乎杀俘了赵军来进攻澄城的大半骑兵,而后将骑兵将领的头颅挂在了咸阳城上。 这也是秦国在被赵国进攻后,打的唯一一次规模不大却全面胜利的战役。 虽然从结果上来说,水路上的辎重掉进水里,秦国只抢夺了一小半,那些骑兵的人数也只在赵国投入战争的士兵中占很小一部分,但这场艰难的胜利,总算也给秦国带来了半分希望。 秦氏几乎家破人亡,秦王又在最艰难的时刻病逝。 可是还有蓝田君在不是么! 蓝田君还没有放弃秦国,还在尽力反击不是么! 但晋楚这头,却也都对秦国这次用兵,有些好奇的地方了。 秦国是怎么知道……赵国的辎重大船停在洛水的哪个河道的呢?而轻骑兵的行动又那么快,秦国怎能知道他们的动向和目标? 楚国算是探子大国了,这件事儿在各国也不算秘密,各个国家都有过提防楚谍。但秦国若是在赵国境内有探子,就不太可能了。赵国治军严格,又一向神秘低调,就连楚国也没在赵国有什么眼线,而秦国若是早有 分段阅读_第 53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探子在赵国,那蓝田君又怎么会被骗被俘虏过呢? 而似乎又有消息说,巨鹿君被赵王调走,派他去中原地带对付上党郡,而在赵王的催促下,蔺腹似乎打算亲自带兵南下,进攻秦国。 蔺腹其人之名,几乎可以作为赵国的招牌之一。赵王反而似乎一直在邯郸不怎么出来露面,也几乎不参与各国的祭祀与宴会,只有文武二相在列国闻名。 蔺腹主持过赵齐之战,但除了胡服骑shè的改革功绩以外,最重要的就是重挫燕国,灭胡族六部与羌,将赵国领土向西拓,甚至派人出使西域,赵国在北只有东胡和匈奴两大敌人,而那两大敌人也畏惧蔺腹而不敢进犯。 这样战功赫赫的蔺腹,如果亲自带兵灭秦,会不会秦国活不到春天来了? 而这头,南河意识到秦国的境况,如果晋楚两国不支援,怕是真的撑不了几天,而辛翳又拿借粮的事情来跟联姻挂钩,导致南河自己都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跟舒说—— 说她愿意嫁。 舒心里总觉得若是同意了,与卖妹求荣也没什么差别了。 但现实又摆在这里,她这些日子与楚王有过接触,对方虽然只大她两三岁,可经历过的事情却比她多太多了,之前求娶时候说的一番话,字里行间藏的都是威bi利诱,还有邦jiāo的那些弯弯绕绕。利诱未必好使,但威bi却是句句锋芒的震慑,仿佛是他不能把南姬娶到手,晋国就是下一个魏国了。 楚国不但完全能做到威胁中的那些事,甚至可以说——若换位思考,她都觉得,楚国应该下一步灭晋国,才能让利益最大化,进而称霸中原。 连舒都觉得楚国该这样做,这个楚王却愿意在求娶南姬后,与晋国结盟。 这简直就是提携自家媳fu的乡下穷亲戚似的,晋国甚至都不能叫结盟,叫抱大腿。 之前晋楚结盟打仗的时候,晋国之所以显得不那么像抱大腿,怕也都是因为能跟小楚王势均力敌的南姬在,几次战役都是她献计,辛翳实行,倒是谁也不落下风。 楚国明明也有能力攻打晋国的情况下,却要与晋国来结盟,在舒看来只有两个可能xing。 可能是楚国觉得要攻打晋国,最忌惮的就是南姬了。几次用计,在几乎没有硬拼的情况下攻克敌城,若是晋国有她,攻打难度倍增,楚国会不会是想要假借联姻,把南姬带去楚国控制住,而后再翻脸对付楚国? 但……自从舒那次偷偷撞见这二人私下的相处,她总觉得,人前一个精明强势,一个冷静理智,私底下却对着彼此都笑成了傻子,这样的感情,总不会是假的。 或许楚王既有真心求娶之意,也认为楚国境内还没准备好,希望让晋国先作为中原局势的缓冲者存在着,让晋国当自己的在北方的防线,以防楚国和赵国这两个国土最大的国家发生冲突。 但楚王这种房里还藏着个夫人的臭男人,想要娶她暄妹,以为这样说就够了么? 舒被这一封求娶的文书给弄清醒了,可算是确确实实意识到两国之间的差距。但既然要联姻,大家也算是平等,哪能就让楚国在这儿单方面威胁晋国。舒太看不惯这个楚王和他的做派了…… 她要是不让他褪层皮,也不是南姬的亲姐了。 舒给辛翳的回复,既不是“是”也不是“否”,而是说要求楚王处理掉宫中那位夫人再谈。 舒在回复的公文中称她胞妹xing格刚烈,目不容人,再加之晋国宫廷中曾有过娶夫人引发的祸乱,因此她胞妹也不能容忍宫中仍有其他女子。 辛翳接收到这条消息,也噎了噎。 ……这个晋王倒是知道给先生铺路,怕先生嫁去受了委屈。 可这不论哪个,都是先生啊! 他难不成还要把寐夫人藏起来? 明明他谁都没对不起,竟然还要跟偷情似的偷偷摸摸! 辛翳大概因为没有在当场接到文书时就表态,也没说要驱逐寐夫人,舒显然有些恼火,似乎还拦着南河往他这边来走动。 辛翳心道:你拦也没有用,先生在夜里不一样要来找我么? 他纵然知道自己使出手段是能bi 分段阅读_第 53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晋国将南河嫁过来,但这晋王也算是日后的大舅子,算得上是一家人,还是先别得罪,想个办法解决的好…… 但夜里醒来的南河,哪里知道自己的婚事还能让她自己可能被驱逐出宫。 她本来在船上时与辛翳住在一处——那是因为船上住处不够不得不为之。等后来进驻大梁,宫中女子多遣散,虽然檀宫烧了小半,但住处也够,寐夫人按规矩自然要和楚王各分居所。 但没想到等大梁下了大雪开始冷起来之后,大梁宫内赶紧用毛毡盖住门窗,烧小炉与地龙,不计成本的造出几件暖阁来。但晋王那边要住,楚王这边也要注意,辛翳自己也就分到一间暖阁,他就顺理成章的说怕自家夫人冻着,让寐夫人搬来居住。 南河真是白天在东宫,晚上在西宫,倒是都能睡上暖阁。 只是住进了暖阁里头去之后,辛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忙了,总之态度有点恭恭敬敬缩手缩脚,还不如白日偶尔相见的时候大胆。 因南河醒来之后并不太困乏,往往都会吃些东西,也想看看楚国这头的消息军报,或者帮他处理一些要动笔回复的麻烦内政。 南河知道,自从她在夜里用寐夫人的身份醒来,辛翳总是想多跟她说会儿话,多陪她一会儿,睡的也晚。但他不是早上会惫懒赖床的人,军务与群臣都在等着他,他几乎天不亮都要醒来。偶尔熬一熬还好,但辛翳却似乎这些日子都很忙碌,他几乎都会在南河还在看军报的时候,就困的竹简砸脸,揉揉眼睛实在撑不住了。 南河便要他提前去睡,她等到自己也有了几分困意,才会悄悄爬到床上去。 而南河这一睡下,早上一般也不会醒来,偶尔醒来,辛翳也早就离开了。 她心底有些惋惜,她几乎不能一睁眼的时候就看到他。 但也有些欣慰,他首先是楚王,万事都不能耽误国事啊。 或许是因为天实在是太冷了,或许是他也有偶尔想赖床的时候,亦或是南河今天也因为他在一旁翻来覆去,闹得醒的早了些。 她一睁眼,只瞧见某人的脑袋,他动作轻微的滚了半圈,背对着她,低低的叹了口气。 南河迷迷糊糊之中,有几分想笑:暖阁里睡得太舒服,他是不是也有赖床的心了。 却不料她还没完全睁开眼,辛翳似乎怕自己的头发蹭到她的脸颊,使她发yǎng,伸手将自己头发拢了一下,人也撑起来几分,偏过头去瞧她。 南河不知道为何,连忙闭上了眼睛,装作还没醒的样子。 辛翳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脑袋。南河习惯了他平时见着她就撒娇耍赖的模样,这会儿听着辛翳这样……像个大人似的叹气,总觉得心里漏了半拍。 他手在床铺上撑了一下,倾身过来,亲了亲她额头。 却没想到亲了一下,他或许嗅到她的气味,让他自己也呼吸一屏,动作一僵,退了回去。 南河还觉得自己没太睡醒,心里迷迷糊糊的还在想他为何这样反应。就听到辛翳似乎微微掀开皮被,坐在床沿的动静,他自己“啧”了一声,似乎有些头疼无奈的低声骂了句什么,他裹上外衣站起身来。 南河还以为他要走了,缓缓睁开眼来。暖阁毕竟不大,辛翳走到窗子那边,有个装着冷水的铜盆,是睡前宫人端进来的,说是他早上习惯用冷水洗脸,振奋精神。 他果然走过去,洗了把脸,也没用布巾擦脸,就那么抹了抹,而后甩手呆站在铜盆前,也没说话也没动,半仰着头好像发愣。 南河半张脸缩在被沿下,悄悄打着小哈欠瞧他。 他又丧气似的垂下头来,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恼火的又“啧”了一声。 而后他转过身去,从衣柜里随便抽了两件单衣出来,扔在架子上,扯开披衣,似乎因为在暖阁里睡出一身汗,想换件中衣。 南河觉得自个儿这偷窥虽然也不太好,但她也就是把自己更往被子里缩了缩,眼睛是一眨没眨的瞧着辛翳。只是辛翳半侧过身来,开始脱了上衣,她还没来得及去瞧他肌理清晰的上半身,就吓了一跳。 从这个 分段阅读_第 53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角度,明显能看到某个小狗子……一大早昂扬的身下,就那单薄的裤子也不可能藏得住。 她一瞧见,心惊肉跳,就想起了旧事来。只是那时候他又慌又傻还撒娇,而如今辛翳对这种事早已不慌张了。他刚刚叹息烦躁,或许就是因为此事。 岂止不慌张,南河瞥见他开始解裤绳,心底一阵慌张,开始犹豫自己到底是闭不闭眼。 却瞧见辛翳拿了块软巾,沾湿了冷水又拧干,而后褪下衣裤,赤着大半身子在暖阁中也不算冷,虽然他身上舒展挺拔的线条,像优雅的战马,让南河几乎有些目不转睛,可出于某些原因,她几乎有点不太敢看她。南河躲在被子里,只瞥了一眼,而后就瞧见,辛翳用沾了冷水的软巾擦了几下身子,可以说是有些熟练的用那冷湿的软巾,包裹着某处昂扬擦拭了几下,这才肩膀松懈下来,仰头低低喟叹。 南河惊得缩进了被子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震惊…… 这都是人之常情,最普遍的现象罢了…… 她这个亲手教过的人,还有什么脸敢对这种境况震惊。 只是南河依然觉得,有股心乱。那时候面对辛翳,从不觉得他长大了,可如今他能控制住一些事,不再像以前那么傻了,甚至看那举止,他也早学会了怎么去处理这些境况。 她也才真的觉得,好像白日里的傻样都是他为了讨她欢心,粘她作乐才半真半假的做出来的。 他好像……真的长大了。 南河没说话,缩在被子里,听到了辛翳更衣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料想到他更衣之后,竟然朝床边走来,似乎犹豫了一会儿,他又掀开被子,带进来一股微冷的风,钻进被褥里来。 第168章 白华 他竟然又躺回来了—— 刚刚一直在翻来覆去就是因为这个?那……现在什么时辰?总感觉外头天色还没亮,他是还要再躺一会儿么? 南河埋在被子里瞎琢磨, 她倒是不敢说自己醒了, 以狗子的xing子, 要是知道都让她瞧见了, 非要把自己钻床底下去不可。她动也不敢动,但被子里也换不了气,就在南河差点要被憋死的时候,辛翳似乎在找她,忽然掀起一点被子。 他轻声笑道:“你怎么躲这儿了?也不怕把自己闷死?” 就在南河差点要睁眼开口的时候,辛翳伸手指,戳了戳她额头, 笑:“我都不知道你是睡熟了, 还是走了?要是什么时候……能一起醒来, 一起更衣出门就好了。” 他以为她的魂魄早就不在这儿了? 他又戳了戳,南河咬牙忍着没去拍他的手。 她倒要看看,这小狗子都长大了,会不会趁她没醒的时候, 还敢干点什么! 可……万一某个人只是表面纯良, 真的动手动脚,她还要突然睁眼拦他么?那时候会不会太刻意了…… 南河心里犹豫了一下,就感觉到辛翳似乎伸手,然后肆无忌惮的揽住她抱着她,将她拖上来,抱在自己身边。 南河身子一歪, 趴在他身上,脸贴在他颈边。 他满意了,嘿嘿一声傻笑。 而后竟然还演上了,在那儿压低声音搭戏道:“啧,先生怎么这样——师德不端,你要是想摸可以跟我说啊。哎呀哎呀,每次亲我的时候都要动手动脚。” 南河:…… 你少他妈血口喷人,为师没有! 为师想摸自家狗子,还用借着亲嘴儿的时候动手么,为师就是让狗子躺平任摸,狗子敢反抗么? 他竟然还觉得自己独角戏演的挺开心,抓着她的手,竟然还顺着他自己的胸口,往上挪。 被拽着手强行摸他胸口的南河:……??? 南河心里现在只有一个祈祷:这孩子千万别跟淋浴头下那些演雨中别离戏的戏精似的,也演的上瘾,开始娇喘说sāo话——否则她真的是装不住这死啊! 辛翳还算要点脸,他至少没有浪叫出声,但是说的台词……也让南河腿筋打转后颈发麻。 “唉,我就知道先生还是贪图我的肉体……可我也没有什么办法,生成这幅让人痴如痴醉的模样也不是我的本意啊……哎呦先生别……” 南 分段阅读_第 54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河:我!他妈!没有动!是你在抓着我的手!我一点都不想把手放在你衣服上——更不想伸进你衣服—— 手掌贴上某人温热胸膛的南河,心里的抓狂顿了顿。 好吧。她也是想的。 辛翳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竟然还开始了规定情境,感情入戏:“唉……可若有一日孤年老色衰,先生身边又有比我听话,比我好看——啊比我好看不太可能、比我会耍赖的臭小子臭丫头又该怎么办……啊先生,不要再……” 南河:我……真的……一点……都没用力……别在这儿演强行发生关系的戏码行么! 辛翳一只手紧紧揽着她后腰,一只手又抓着她的手往上挪:“先生摸摸,这还是那颗珠子——都让你养的跟玉似的自带温度了……”他又出了戏说了几句自言自语的闲话:“带一个珠子算不得什么jiāo情,回头能穿一条裤子才算……回头把我那短袴借你……咱们这就是亲密无间了。” 南河有些虚弱了:……谁……要穿你的开裆裤啊…… 那手挪上去,摸过他脖颈,他演了一段自己快被掐死的戏码,却觉得这容易闹腾,万一出了问题惊醒了她,就尴尬了。 她的手终于被他扯到了他脸上,一阵故作哀怨的自夸自耀之后,他亲了亲南河指尖,道:“先生就这么喜欢我嘴唇,干嘛每次都跟要咬了吃了似的,先生平日脾气好,倒是在这上头半点不肯服软,而且还欺负人,只许你咬我,不许我咬回去——不就是长了两颗尖牙么,我又咬不坏……” 南河真是…… 竟不知道好奇还是好笑,把头往他颈边埋了埋。 辛翳却又拽着她的手,从脸上降下来,掠过他胸口往下探去。 南河心惊肉跳,心道不会是某人又让她手动教学,比划测量吧!这可就有点太不要脸了—— 但不要脸的是往这方面想的她,辛翳只是把本来就没太系好的衣襟扯开一点点,自满得意道:“上次我换衣服,先生还说了呢。你摸摸,我腰上肉可是很紧的,先生就是太要面子,想动手就动手嘛——这会儿满意了吧!” 南河:我才……咳咳,摸到了,真的摸到了。满意了满意了。 表现不错,以后能不能给自己每天早上都设个闹钟,享受一波。 她这个想法还没持续几秒,辛翳又道:“可先生肚子却很软,先生都摸了我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摸摸……” 南河:?!这自己还划上买卖了! 但辛翳竟然也没敢大张旗鼓,只是他扣在她腰上的手指动了动。南河上头穿的是短中衣,他手指攒了攒布料,就能让她腰露出一截来。 南河就这么僵硬着。 她真的像个刚谈恋爱的高中生,怕男朋友来真的,又怕男朋友不来真的。 总之,除了僵硬,南河脑子里还在天人jiāo战—— 不行,不能让他这样放肆!要是以后还不知道他敢趁她睡着的时候干什么呢! 怎么不行!荀南河你想想狗子刚刚都用冷毛巾降温服帖了,你有没有点为人师表的良心!关心孩子的生理健康,从科普教育与宽容做起。你哪个都没达标!孩子的xing教育不重视,以后会养成变态的! 南河纠结期间,辛翳手指已经摸在了她腰上。 寐夫人这身子生的一副娇骨嫩皮,跟她以前那伏案多年的老腰自然不一样。 只是辛翳指尖也有薄茧,他蹭了两下,竟然呆住了。 南河:……还好吧,她吃饭不多,腰上没肉的! 辛翳呆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又伸出手去,她中衣自然而然往上卷了些,他手扣在她腰上,竟然有点手抖,却也吸了半口气,人又僵住了。 他忽然半转过身来,紧紧拥住了南河,将脑袋朝她肩颈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跟刚刚叹息似的吐出来,低低骂了句什么。 南河被他变化搞得忽然一僵。 南河:不至于吧,就摸了一下腰而已。 小屁孩儿年轻气盛,都这么把持不住的么? 他两只手扣住她的腰,动作很轻柔,气场却压根不像刚才自导自演,自说自话的模样。 她腿软,却忍不住睁 分段阅读_第 54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开眼。辛翳埋首在她身上,南河忍不住想起某年某月的冬夜里,某只狗子满身燥热,却只会说“身子难受”,一下掀了她压住她。 时隔两年,如今的辛翳似乎真的不再那么傻了。 他没敢动,只是这么紧紧抱着她,后来实在是觉得姿势不舒服,他稍微挪动了一下。 只是这一挪动,他也没料到,蹭到了南河几分。 南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胆子不如当年,竟吓得忍不住闷闷叫了一声。 辛翳猛地身子一僵,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南河慌张,辛翳确实天崩了似的惶恐,脸色都苍白几分,一时间连话都找不出来,满脸写着“完蛋”。 南河觉得他不好意思,或有些惊慌也都算正常,但他的神情分明是害怕。 他很怕让她知道了…… 看他举止,或许从两年前到如今,他自己也早该对某些生理现象有所了解,自己的小伙伴和五姑娘早就相互切磋数回了。他自己刚刚下床更衣的时候毫不吃惊,却对于她知道了这件事如此惊恐…… 南河一时间也没想明白,就看着辛翳几乎是滚下了床,他跌坐在脚踏上,将皮被上盖着的披衣扯下来一下子裹住自己。 南河撑着身子,半坐起来:“你……” 辛翳苍白着脸,摇了摇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南河虽然刚刚脸上有点烧,但毕竟是修炼装功多少年的好手,她淡定道:“别坐在下头啊。” 辛翳攥了攥手,半晌挤出个笑来:“先生、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我也控制不了。先生别讨厌我,我不是……” 南河不知他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虽然有些挂不住脸,但此刻也只好板着脸像是说平常的事情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早上……难免罢。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辛翳急的说不出话来,似乎脑子都乱了。 南河也就看他一两次急成这样过。更何况他这两年年纪大了,遭遇的事情多了,遇见很多天塌下来似的大事,也能很不忿似的嗤笑几声,不当回事儿。她看他这样子,也有些急了,伸出手去拽住辛翳胳膊:“上来。” 辛翳被她拖上床,他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躺的笔直,像是在棺材里似的,手似乎还在被子里往下挡着什么。 南河半坐起身子来,一只手搭在他胸口,肚子里千回百转的骂了几句不要脸,嘴上还是道:“你要我帮你?别……与我说都过去两年了,你还不会。你可都是要加冠的人。” 辛翳的脸又从白一下子转红,乱点头又摇头:“不、不用……我会了。我现在就是,等一等就好了。等一等……先生别看我了。” 南河:“嗯。我估计你也吓软了。” 辛翳被她直白的话刺激的眼里直冒傻气:“我……我……” 南河想想此狗极傻,等他是没用的,干脆一咬牙一闭眼,道:“别又磕磕巴巴的了。不是不会……我也可以帮你。如果你想的话。你不着急出门做事便行。” 辛翳被她的话说的,人都在被子里蜷起来了,脸上都多几分求饶的神色:“我不是,我没有。我真不用……先生放我自己躺会儿……” 南河:“哦。你要不再去洗把脸。” 辛翳傻眼:“什么?!你刚刚瞧见了——你!” 南河清了清嗓子,仿佛刚刚偷窥一眼就臊的钻进被子里的人不是她一样,摆出很冷静的面孔:“嗯。你早晨翻来覆去,动静有些大了。” 辛翳脸上又红又白,几乎想翻个白眼昏死过去。 南河拍了拍他脸颊:“不至于。虽然傻话也听见了,但你的傻话里自夸的那段算是属实,就是某些对我的评价倒是相反。为师不是只看表面的浅薄之人。” 她倒是很会绕着弯子,端着架子说一些情话。 辛翳真是一面想撞死,一面又有些心里甜的发胀,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南河手指蹭了蹭他嘴唇,道:“所以说,你为什么会怕我会讨厌你?你当年我都没有讨厌过你,如今怎么会?” 辛翳过了半晌,苦笑:“先生撒谎。” 第169章 华 分段阅读_第 54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黍 南河皱眉:“我怎么就撒谎了。” 辛翳转过脸来瞧着她:“……那件事之后,先生搬出去了吧。而后与我关系冷淡起来……到你病逝之前, 都未有跟我和好如初。” 南河一愣:“那也算关系冷淡了么?你不是仍然总往我这儿来跑。而且我搬出去, 也与那事情……没关系。” 辛翳:“我不信没关系。你当天夜里就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不是么?” 南河挠了挠脸:“……好吧也有点关系。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我觉得, 那时候关系有些奇怪,我觉得你太粘人,并非讨厌你。我只是觉得我没有教好你,只有我稍微离你远一些,你才能够独立,才能更成熟。” 辛翳不太信的。毕竟他想到这档子事,就会想起在荀府四面冷风下, 南河淡漠的面容和语气, 还有他那之后又恨又小心翼翼的挣扎心境。南河一面总说这样是正常的, 但他一面却又总是很羞愧…… 后来在荀南河病逝后的一段时间,他做过几次有关于她的梦,梦里不真切,但总觉得他贴上去又抱着赤luo瘦弱的身子……但辛翳醒来也是又慌张又羞愧的。甚至觉得先生都不在了, 他还会做这种梦, 简直无可救yào—— 自然如今面对南河,他也尽量避免被发现,总觉得就算先生会容忍他,但那也是不该的。 辛翳:“总之……我知道先生不喜欢我这样。我以后不会了。真的。” 南河硬着头皮道:“我也不至于不喜欢——但你也总不能让我说喜欢啊!那好似我居心不轨似的。只是,我当真觉得不打紧,我从不与你说假话, 只是有时候我内心的想法,不会说便是了。但说了的话,便是真心的。” 辛翳瞧了她一眼,吃力笑了笑,仍只是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先生不骗我了……” 南河心里却很难受,她心底有些慌了,或许位置不同,她与辛翳的心境也不同,辛翳体会过的某些感觉她并不了解。可她如今真的很希望,自己如今能够抚平他过去数年心里那无数的皱褶和心结。 南河:“我以前做事总是无心,也不知道你心里会这么想,你要相信,我已经认识你那么多年,也了解你的行事,所以只要是你,不论是你做什么,我也不会讨厌你。” 辛翳转过脸来,伸手抚了抚她披在后背上的长发,神情有几分呆愣和感慨:“我从来……没有想过先生有朝一日也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从来没敢想过……” 南河心底猛然一酸。 对她而言是自我怀疑到纠结自责,之后就……豁然开朗—— 虽然这豁然开朗里,偶尔也夹杂几分不大好意思,但她的心路历程却是一条越走越宽的路。 但辛翳呢?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会不会他经历了很多纠结与挣扎,会不会他有很多惊恐、担忧、悔恨与自责,会不会就只是喜欢一个人,就让他这个傻子经历了许多他十分陌生的情绪。 南河越想,越觉得心里柔软的塌陷下去,她低下头,手指有些用力的捧住辛翳的脸颊,亲吻了下去。 辛翳微微一愣,却眉眼里多了几分不真切似的喜悦,伸出手试探似的抱着她的腰,仰头回吻她。 南河动作有几分强势,好像她也想证明什么似的,抓住他的手,按在她衣服卷上去而露出的那截腰上,而后按着辛翳的肩膀,真跟要咬他似的亲吻着。 辛翳手按在她柔软腰肢上,心底一颤,正要扳住她肩膀,回吻过去。 南河冰凉的手指就抚下去,探进被子里。 辛翳猛地一惊,几乎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南河不松口,他连半句“别这样”“我不用”都说不出口,南河嘴上狠,手上也有几分把握不住劲儿似的狠,虽然明白她要证明什么,但她举止上确实像给他薅下来似的。 辛翳闷哼一声,手也在南河腰上拧了一把,她吃痛,也松了口,气吁吁的看着他:“你掐我做什么!” 辛翳呼吸不稳,手伸进被子里按住她手腕,哑着嗓子:“你……在干什么?我不用你帮我……” 南河无意识的tiǎn了tiǎn嘴唇,脸上显出几分 分段阅读_第 54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较真:“我真的可以帮你,我说我不讨厌,也不介意。我就是不想让你多想——” 辛翳哑着嗓子提了半口气:“我、我不多想了。荀南河!我……我又没打算……我,你放手吧,我忍忍就好了。” 南河:“为什么要忍。” 辛翳抓狂:“我也不可能每个早晨都会——你、你……我本来没什么的,可能躺一会儿就好了的!“ 南河满脸认真,不苟言笑:“我不信,你刚刚就一副忍不住的样子。而且你也别努力了,天天拿冷水多委屈你自个儿。我今天非要帮你不可。” 她动了动手指,辛翳倒抽半口冷气:“你这还打算强行来?” 南河:“强撸灰飞烟灭。” 辛翳噎了噎:“什么玩意……唔,南河……这氛围你不觉得有点尴尬么……” 南河:“不觉得。那要不我再亲亲你。” 辛翳勉为其难,tiǎn了tiǎn嘴唇,对她示意。 南河表情严肃的像是要完成何等大业一般,又低下头去。只是她才刚亲吮了他几下,辛翳忽然笑了笑露出尖牙,报复似的咬向她嘴唇,南河闷哼一声,辛翳捉住她手腕,紧紧握住,提防她没轻没重,翻身将她按在软被里,挤进床铺深处。 南河的严肃神情显然绷不住了,她眉梢抖了抖,露出几分慌张:“你这是……干嘛?” 辛翳罩住她身子,在她下巴上咬了一口:“我喜欢这样。” 南河毕竟主动说要奉献,扶贫对象说喜欢,她也没办法,只能闷闷的应了一声。 辛翳低低喘息道:“先生要想摸摸我也可以。我怕先生觉得无趣……也不是无趣,就是说,这样,也只是先生在帮我……所以先生总也该讨要点什么才是吧。” 南河:“摸你有什么用。我又不会觉得舒服。” 辛翳感受她手指,一边感慨她确实没有长进,一边道:“什么?那要怎样做,先生也会感觉……” 南河摇了摇头,脸上神色有几分难以启齿,她又忍不住咬自己嘴唇,道:“你别管我。” 辛翳抬头:“怎么不管。” 南河脸上有几分泛粉,她不说话了,半垂着眼睛。 辛翳猜她大概是不好意思了,他也脑子有点乱,觉得也不是追问她的时候。只是喘息道:“怎么只是咬了先生下巴一口,就留了个红印……没事儿罢,反正先生这身子也不出去见人,旁人瞧不到的。” 南河心头闷热,两颊发麻,虽说最近也没少跟他黏在一块,但这样的亲近还没有过。 而且又还是一大早,辛翳似乎也心底松懈,也因为她的主动宽慰了不少,他就开始放任他那xing子,叹息闷哼也毫不收敛,这会儿甚至也不叫她先生,而是满嘴唤着“南河”,还敢指挥她的手上动作了。 他作势又要来咬她耳垂,南河作势要躲,却也躲不到哪儿去,还是让他得了机会下了口。 南河身子抖了抖,肩缩着。 他又笑又喘的咬着她耳垂,一路亲咬下来。 她真觉得……他要是心里担惊受怕的时候,就总是过分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乖巧听话。可要是她心疼他的那份小心翼翼,开始去安慰他,这个小子就把控不住,当场开始得意洋洋,任xing混账,仗着自己可爱,开始敢欺负人了。 她真是又不愿意再骂他疏远他,但又只能被他任xing起来的样子欺负,气得牙yǎngyǎng也没有办法。 南河总觉得自己皮肉上故意要留下不少齿痕,辛翳身上也蒸腾出热气来,谁也没注意到外头天色渐亮。景斯在外头等了好半晌,按照平日里,大君早该轻手轻脚的起身,自己穿戴好之后从屋内出来了。可今日外头下了大雪,天地亮色,他还没出来。更何况景斯手里还捏着关于越国的信报,原箴在另一边隔间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景斯也知道南河早晨醒不来,怕是不能帮忙照料着大君,就总生怕是大君又生了病受了凉,早上起不来也没人管问。 他站在暖阁外间,靠着暖阁听了一会儿,奈何暖阁外头挂着的毛皮倒也隔音,他听不出来半分动静。 毕竟是贴身伺候的奴,景斯也不觉得自个儿 分段阅读_第 54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进去会有什么,他掀开毛皮,推开障子,往里探了脑袋。 辛翳没起身,床帐还垂着,但他耳朵倒是尖,听见几声喘息和低叹,床帐跟有风过去似的晃了晃。景斯也不傻,猜得到他干什么呢,但他忍不住心想……总不至于是对着醒不过来的荀君在干什么吧! 这可就太混账了! 再混账,他这个做司宫的也不可能现在走过去拦,景斯心底咬牙叹气正要缩回脑袋去,却忽然听见女声在床上似乎也低低的叫了半句,气得呼吸不稳似的骂道:“……小狗!你不要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你……” 景斯霎时间也真是一懵。 毕竟荀君当年的气场还在,就算做了一身红裙长发缀腰的寐夫人,景斯也总觉她是当年那个淡漠冷静,不苟言笑的荀君。哪里料到有朝一日会听见荀君,这样有点气急败坏又有点话尾含春的说话—— 有人配合,那床帐的晃动一下子意味就决然不同了。 景斯赶忙把脑袋缩回去,虽然他有点冰清玉洁的大白菜让狗啃了的扼腕,但荀君也不像是不愿……这也算某人苦苦追逐多年,可算得了点甜头,连越国那点事儿也可以先等一等,大不了去给原箴续一些热粟浆去。 也不怪少年人忘情。 等辛翳唤他进去的时候,外头天色大亮,他连忙先把越国的军报收进袖子里,进了暖阁去。 辛翳神色确实有几分强装镇定的尴尬,他把一堆衣服仍在地上,似乎洗过脸擦过身子了,正在给自己披上黑衣,不做痕迹的转过头来,道:“把衣裳收了吧。” 景斯连忙让宫奴进来收拾了衣服,道:“荀君醒着么?” 辛翳:“她走了。这会儿不醒了。” 景斯:“那要不要让人备水,她总也要擦洗一番,若大君不愿假借他人之手,也可以您亲自……” 辛翳想了想,刚刚他又没弄脏她衣裳,只是没少咬她几口。也给她擦手洗手过了。 他摇了摇头:“不必,放她睡下便是。” 景斯急了:“那可不行啊!大君既然好不容易跟荀君心意相通,怎能做这样的男人!” 辛翳莫名其妙,他挠了挠头,又觉得,或许自己啃了几口,先生很嫌弃他呢,或许该是给她擦一擦脖颈。 辛翳只得点头:“好我知道了,我给她擦擦就是。” 景斯连忙点头:“是,奴这就让人端温水进来。只是大君……这要是落了好事,荀君会不会很恼火,会不会不适应……毕竟荀君以前还是个……” 辛翳皱眉:“好事?” 景斯:“是啊……总是可能出事的啊。” 辛翳没听懂,景斯就算知道干嘛了,那也不至于出事吧。总觉得自己又遇到了什么知识盲点,但他要是在南河面前说不懂,南河笑他是个小傻子,他还是挺乐意听的。但要是景斯觉得他是个傻子,那他就不愿意了。 他含混道:“出事就出事。能怎么着。哎,你别管了,让你去端热水去。” 第170章 南有嘉鱼 南河是再晚一些,才知道越国的事情。 听说是越国与齐国之间, 似乎有了些嫌隙。 越王无遣出身草莽山野, 并不是稀奇的消息, 越国一统也大概是几年前的事情。各国都有传言, 是齐国支持了越国复国,是用宋国、越国两国做盾,避免齐楚jiāo界。 后来宋国被灭,这道防线显然也不成了。而所谓齐国支持越国,那寻欢作乐的老齐王自然不会动这种脑子,此事必定是庆氏主持,但庆氏在齐国虽然也没倒台, 但也是只剩大半口气吊着, 庆氏在朝堂上的那几位都夹着尾巴做人, 舞阳君不垂帘就理政的朝堂上,她说什么他们都点头称是。但舞阳君只替换了相邦,跟她一起从魏国到齐国去的某些近臣,也摇身一变, 竟在齐国朝堂上身处高位, 发光发热。 只是舞阳君毕竟还是有为政的头脑,她知道自己如果血洗朝堂,不但会有民怨和氏族的反对,还会因为自己手下的魏臣不懂得齐国的情形,在行事上酿成了大错。 舞阳君只是找理由绞死了庆氏的那位相邦,而后却又派人去民间探查, 哪 分段阅读_第 54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些官员在民间有贤名又受爱戴,立刻派人大张旗鼓的重用。 舞阳君很快察觉到,齐国与魏国的不同之处,齐国除了庆氏一家独大,其余的氏族虽然数量众多,但根基不算太深。而且齐国工商极其发达,务农人口的比例远比绝大多数国家要低,富裕又反去带动了农具与农贸的发展,在农耕方面几乎早早普及牛耕与铁质曲辕犁,山东大片丘陵又有梯田,早早脱离了刀耕火种,开始了有计划的除草与灌溉规划,所以山丘地带农产甚至高于楚国某些沃土之地。 而且因齐国于工、商两行的人口极多,也就造就了一大批居住在城镇周边,不必耕地的“市民”,而他们生活在城池周边,势力庞大,又牵扯齐国的物资流动与铜铁制造,人一多,也能牵制氏族的权力。舞阳君接过大权,明显想要得到投身于工商农的普通齐国百姓的支持。 毕竟她虽然捏着个田氏血脉,但还是外来的人,重用氏族,驱使氏族去管理国家,虽然短时间省了很多工夫,但氏族总是有点权力就萌生野心,就像是壁虎似的,断尾重伤也不肯认输,想尽办法也要存续。如今用他们,就是给自己未来培养敌人。 而百姓就不同了,一旦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的支持就是最不假思索,最奋不顾身的。他们缺乏深究权力运作的耐心,没有长久作战的能力和团结,又容易被很快的安抚下去,如果有朝一日,她要和百姓为敌,那就像是热油浇蚁xué似的,一窝端下去,他们还没有反抗的能力—— 被灭了之后只要再给点好处,他们又可以忘却旧恨,主动为当权者找行事的理由,安安心心的高呼“恭贤爱民”了。 舞阳君有身为女子的优势,有身处政治中心的演技,几次衣着低调,驾车出行,在农园亲手摘桑,或视察市井,齐国本来就是个王室与市井并无云泥之差的国家,她在某些场合偷偷撒几滴伤心泪,亦或是拎着衣摆亲自走上街头,名声一下子传开。一个年纪稍长但又瘦弱美貌,语气温柔可亲的女人,不论是哪个xing别与年龄的人,都不会对她有恶感。 舞阳君可是在齐国境内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暂时站稳了脚步,连关于她的流言都没有持续几天。 而在庆氏低调做人,庆氏背后那位销声匿迹的同时,舞阳君也想掌控越国了。或者说越国作为半附庸的国家,是否向舞阳君投诚,显得极为重要。 但越国这两三年来一直和齐国没什么消息,又有传言说越国境内百姓衣不蔽体,刀耕火种,断发纹身,如同没有开化的野民部落。而这次舞阳君发公文向越国,越国竟然没有回信,而是直接派了个使臣来。那使臣带着野兽献给舞阳君,说话举止虽然有模仿齐国,但使臣的衣袍都才到小腿,光着的腿上捆着绑带,穿着草鞋,说的齐语磕磕绊绊还有口音。 而在朝堂上,天鹅与猴子的笼子又没有关紧,动物逃窜,一时间鹅飞猴跳,在朝堂上乱出一阵闹剧。 越国使臣倒是又跪拜又叩首,最后竟然害怕被齐国斩杀,吓得抱着天鹅涕泪横流。 齐国境内不少臣民都对越国抱有奚落嘲笑的姿态,也认为越国不足为据。虽不知道舞阳君是否这样想,但楚国境内面对的越国,却像是另一个越国。 越国有几波势力,开始先后对虎方附近的六安与巢县二地展开了进攻,因六安城防不备,是个商贸散城,越国士兵竟然既不驱车也不骑马,而是单凭草鞋藤甲,手持长矛,以人数与奇诡的打法,攻进六安城内。而巢县是个以前吴国的重镇,楚国攻打下之后便屯兵修城,因此城备严防,但越国竟然有木车与投石,还有不少前线士兵描述不出的大型木制机巧,攻打下了巢县。 但更让楚国震惊的是越国的攻城之后,烧城屠杀,老弱fu幼一个活口都不留,而后抢夺铜铁器,运回越国境内,城池又重新用某些泥砖修建,越人入驻—— 为什么要抢夺铜铁器? 越国铜铁原料一直不多,多次从齐国那里求买,但越国有极多铜铁以外的其他金属原料,因此铜器数量少,但制 分段阅读_第 54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作刀剑的技术却很不错。 这是要打算长期开战,所以才想尽办法掠夺铜铁? 而辛翳知道,楚国铁矿虽然不多,但却坐拥天下大半铜矿,五大铜矿中,其中就有一个铜陵铜矿,因靠水方便运输,铜产量在楚国算是相当高的,而且距离巢县很近—— 越国会不会有计划夺取这座铜矿! 而越国境内到底如何?为什么一副扮猪吃老虎的模样,在战争中也显露出矛盾和差异的样子来。 南河在最近这段时间,就曾怀疑过那位越王无遣,也是玩家之一,现在看来,可能xing更大了。那楚国对越国的态度就要更提防更警觉,务必在越国没有壮大之前,对其进行打压。 楚国边上出了事,晋国边上也没好多少。 只是秦赵之间的战争似乎陷入了什么奇诡的事件之中,楚国能得到的信报称,蔺腹本要带兵南下攻秦,却险遭刺杀而停止带兵,而且赵军似乎也暂时停住了步伐。 这样的大好时机不进攻秦国,蔺腹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他受了很重的伤? 南河曾经用称呼与年纪推测过,蔺腹会不会就是“忽必烈”,但他突然受伤,是源于玩家之间的争斗,还是另有缘由?他难道伤重的已经无法带兵了么? 大梁向北数千里之外,蔺腹坐在帐下,外头天寒地冻,就算是营帐内也是幕中草檄砚水凝,火炉烧着,但退了半步就让人冷的哆嗦,帐下闷出一股异味,蔺腹从皮袍里赤出右边手臂。 上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脸上也有几处擦伤,翳者正在用yào膏给他涂抹换yào,但似乎因为天气太过寒冷,yào膏都冰冷,抹在伤口上,就连蔺腹这样的老将也打了个寒颤。 一股雪风吹进来,他仰起头,看向进帐来的军中大将栗获焰,道:“如何?追击这么多日,还是没有找到么?” 栗获焰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顺水逃的,他对秦国境内似乎很了解。毕竟是秦谍,怕是会有蓝田君的人去接应,这要是抓不着,就真的……” 蔺腹看着翳者给他换yào,低声道:“秦谍么?他自称晋国智氏,怕是假名,但口音确实也是晋国出身,甚至带兵的方式,都有晋军的感觉。我与淳任余jiāo过手,知道晋国的军队是什么样子。” 栗获焰坐在一旁的胡椅上:“你难道还觉得是蓝田君被俘虏之后,跟他见的那几天,还把他勾跑了?在赵国是什么前景,回秦国是什么前景,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蓝田君跑了之后,巨鹿君怪罪与他,你也利用他与巨鹿君的不睦,把他招到你身边来。他是个做一方大将的料,不但有战场上的勇猛,最重要的是有纵览全局的眼光,你这几个月重用他,他眼见着就能当个此次作战的二三把手,这时候跑去秦国——必定是秦谍了!” 蔺腹半晌道:“是,他本就沉默话少,心思深沉,我本来也怀疑过是他放跑的蓝田君,但蓝田君是在巨鹿君帐下跑的,当时他又在主帐下跟我们议事,怎么都没证据,我也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了。而且,我也是确实年纪大了,惜才爱才,而他的那股沉着劲儿,仿佛是坐拥十万大军也不慌张似的……我确实也看重他。也是那次巧了,才发现他偷偷绘图……否则怕是现在还被瞒在鼓里呢。” 栗获焰看着蔺腹手臂上那道可怖的伤口。 蔺腹发现此事之后,立刻拔刀意图杀死智夏子,哪里料到智夏子武艺绝不比蔺腹要弱,再加上他正值青壮,当时又是深夜,蔺腹追击不及,智夏子凭借腰牌雨身份,堂而皇之的骑马离营而逃。后头再去追击,却发现智夏子早早给自己备好南逃的办法,中途换船,行迹失踪。 但他心知赵军停军,可不是因为蔺腹这道伤口。 蔺腹受伤比这重数十倍的时候都有。 一是因为蔺腹不知道智夏子到底带走了什么样的消息,生怕这其中有大量赵国行军密令。 二是这个冬天的天气,也严寒到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地步,道路难行,粮草不备,马匹和士兵也多有冻伤冻死,真算得上“晻霭寒氛万里凝,阑干yin崖千丈冰”了。 赵国 分段阅读_第 54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毕竟常年北境,抗寒能力远比列国要强,但今年赵国地界的严寒,也几乎让人无法招架。 连栗获焰都感慨起来:“听说周灭商时,就有常年严寒暴雪,说是那些年,北地九月入冬,来年四月化雪,冻死了许多人,也让周灭商的战乱下许多人丧命……” 蔺腹叹息道:“我听说过。人事与战乱,往往与气候相连,这也算是老天爷来掌控棋局了。你再派人去搜查,如此严寒之下,万一他没有逃那么远呢。” 而几日后,大雪的另一端,有一流民装扮的男子,在咸阳城外,手持赵军大将令牌,求见蓝田君。 第171章 南山有台 虽然来人衣衫褴褛,满脚冻疮, 头发还遮蔽住大半张脸, 面容上能看到的地方甚至布满了狰狞的疤痕, 但那沉甸甸的令牌上有错金的纹路, 腰间又有一把青铜短刀,口吐雅言,咸阳城外的小兵也不敢随意怠慢,只得让人一层层禀报上去。 毕竟这年头,说的语言都能分辨个三六九等来。 却没料到城外还在等着消息,就看着一位咸阳城内外百姓将士都认识的人物,裹着红色披风带着眼罩杀出城来, 马才出了城门洞, 人就飞下来, 奔出几步满脸惊喜:“人呢!” 守门的卫兵裹着棉衣带着毛毡帽,仍然冻得耳朵发紫,他指了指那蜷在城墙边角的男子。 秦璧大步走过去,走近了才瞧见某人手脚上烂的一块块的冻疮, 还有那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破旧棉衣。真是见他的时候, 他一次比一次惨。只是这次——似乎是因为他信守承诺,才沦落成这幅样子。 她走过去,以她的xing子,难免想笑话他两句,可却犹豫半晌伸出手去,用力戳了戳他脑袋。 他猛地惊醒, 支着两条腿突然站起来,倚着墙根,惊愕戒备的望过来。 秦璧这才仔细看清他浑身模样…… 他简直就像是从荒灾或屠城之后的坟坑里爬出来似的,要是在街边倒着这样一个人,断了气,她也不会觉得有任何出奇。 白矢望见她,松了口气,腿软下来,差点滑倒下去,秦璧连忙拽住他胳膊,眼神软了几分,语气却不知道该如何放软。她一贯喜欢奚落嘲讽她,此刻也只是很无趣的道:“就你这身衣服换下来,找个奴仆给你洗洗,就能洗掉半斤的灰尘。” 白矢似乎实在是撑不住了,连她的话都没真的听清楚,只是虚弱笑了笑:“我知道秦其不在了……你别……伤心。” 秦璧微微睁大了眼睛,心头一热,竟不知道该回什么。 但白矢却撑不住了,身子一歪,倒下去。 幸而城墙下也有车马,还有卫兵搭手,可算将他运了回去。 之前秦璧能够打赢澄城附近一场振奋人心的胜仗,和白矢送来的信报关系密切,他一直以蔺腹为刺探消息的目标,这会儿突然回来,要不是他搜罗够了足够的消息,要不就是他的事情败露了。不过不论是因为什么,就凭借着助她逃出赵国军营与提供信报让她旗开得胜这两个恩情,秦璧也必须把他当座上宾。 接他入住秦宫,宫奴给他用雪水揉搓腿脚,再用温水擦拭身体,否则他四肢都冻得僵硬,非要落下残疾不可。只是宫奴给他脱衣时,也发现了某件东西,立刻奉给秦璧。 秦璧将他棉衣内侧缝的不少布面拆下来,还有一块他裹在身上的长长布帛都展开来。 上头密密麻麻都是图画与字迹,有一些赵国军阵的人数与列阵方式,有马镫马鞍的构造图,还有对于赵国以骑兵诱敌回身shè击的计谋都通过如何的旗语哨声传达命令等等。 因他自己就是带兵主将出身,所以他对于军队带兵的重点再了解不过,几乎每一处细节都是影响战争的重点…… 秦璧手指有些颤抖的捧起那些洇墨或有些脏污的布帛,上头的字迹有新有旧,不知道他筹备了多少时间,不知道他是不是每夜都会将这些布帛贴身藏着,以防被别人发现。 不论是在晋国,还是在秦国,他早已失去了名姓与地位,夏子的名字映照了他的身份,可他还是在做这些。 秦璧其实心里明白,白 分段阅读_第 54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矢绝不是为了秦国才做这些。 他之所以来找她,是因为秦国存续了,晋国才能安稳,是因为他在保护秦国就相当于保护晋国。 她一时间心里复杂极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白矢让她恨。她看到白矢就想到旷,就想到若白矢不是输了,他就是谋害父亲与两个哥哥的旷。只是白矢或许更聪明一些,更会带兵打仗一些——但他某些行为与旷没有什么差别。 或许说如果旷更有能力,更有威望,是不是她蓝田君也该和两个哥哥一起做垫脚石,到时候天下都认为旷才是众望所归…… 可若让秦璧恨他,她又…… 白矢手上沾满了血,但他对晋国确实赤诚的,甚至对晋国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将士,都是抱着真切的根系相连的感情。他就算落入凄惨的境地,就算在敌国拥有高位,就算晋国所有人都恨不得唾骂他,他也自认是晋国男儿,死也要用自己的骨肉最后保护一把晋国。 秦璧只感觉心头刮起乱风。 此时此刻重用白矢,那秦国就有可能起死回生,那就是两位名将强强联手,她压力顿减,也一定能与他商议出对赵的策略。 而另一方,家族内斗使她几乎家破人亡,她忍不住恨这样都能对家人下狠手的人,更怀疑白矢这样的人,如果都能够对家人下手,会不会也会随时背叛她? 她纠结许久,一直到第二日清晨,宫人来报,说白矢苏醒时,她才前去见他。 秦宫潮湿yin冷的宫殿内,燃着炉火与灯烛,他的床铺在房间昏暗的深处,他半坐着,似乎在发呆。听说他身上的冻疮,也在他身体恢复温度后,开始溃烂起来。 秦璧一身戎装,走进屋内,白矢直到她走近了才回过神来,连忙将自己抹了yào的腿脚想缩到被褥下。 他以为秦璧会又故意怼他几句什么,或者说些……感谢的话。 但秦璧只是背着手站着。 她眉眼生的凌厉孤傲,人却爱笑。 因总是笑着,以前也总有几分满不在乎的桀骜。 但此刻她收起笑容,只是深深的看着他,却让白矢愈发觉得,她有些像……秦其。 她似乎经历了许多,锋芒损了,错金褪了,却像是黄沙里拔出的刀戟,钝拙坚韧,风雨不动。 她俯视着他,半晌道:“你要留在这里。” 白矢点了点头:“好,我本就……无处可去。” 秦璧眼底动了动,她绷紧了像极秦其的唇角:“可我,要如何信你?要如何才能将我秦国最后一点命脉也jiāo给你,让你与我一同握着?我要如何才可以完全将我的后背jiāo给你,jiāo给一个曾砍下过父亲的头颅的人?” 白矢竟愣住了。 这几句话是对他的质疑…… 却也是对他的期望。 复杂的情绪缓缓蚀上来,一点点才挤进他漏风的心底。 她需要他,也想要重用他。但她的兄长也刚刚谋害了她的父亲,她两个哥哥被谋杀的事情时隔数年才得以真相大白,而她就因为那个用屠杀亲人的方式向权力伸手的哥哥,失去了大半的家庭…… 这样的秦璧,又怎能相信他这样的人呢? 君子重信,一旦失去信赖,往往数十年未必能弥补。而他的问题,更不止失信。 但秦璧既没有拿了情报而杀了他,也没有将他关押起来或押送到晋国。 而是如今站在他床前,说她想要用他,说她想要把后背jiāo给他——只是她说服不了自己。 白矢半晌苦笑:“我更无法说服你。我甚至无法说服我自己。可是,如果你且愿意相信的话。”他说着掀开被褥,撑着身子有些不稳的下了床榻,跪于地板之上,吃力的笑了笑:“我不知自己是谁的血脉,又该祭祀哪国鬼神,我无法对天发誓,唯一能与我有某种联络的先祖与天灵,怕只有淳任余一人了。还是我亲手杀了他,他怕是不愿我以他的名发誓。” 他声音微微颤抖,话语艰难吐出:“但我愿以他教我之事发誓。对他教导我的秦晋之好,对他与我讲述的晋国复国旧事,对他教我如何待晋国百姓与军士的教导发誓,我将……我将不会再违背 分段阅读_第 54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所教导我的任何一句,我更不会背叛他最挂心的晋国。我帮你,是为了晋国,是为了我回不去的那个地方。” 秦璧垂眼看着他,她忍不住想起了那都已经逝世的一对秦晋的王,忍不住也想起来自己听到过的某些教导,眼底发烫,却神情不动。 白矢:“我目前所做一切,还都不曾是为了你。毕竟你我说友人算不上友人,说陌生也难说陌生。可是……”他半晌笑了一下,脸上狰狞的烫伤微微扭动起来:“可我谢谢你的许多话。谢谢当初在赵国你对我说的话,也谢谢你刚刚的话。你问我如何才能信我,我不知道,可你还能问我,还愿意问我,我已十分……” 他顿了顿,哽咽声咽下,竟两膝在地,叩首下去:“臣智夏子入秦,愿效忠蓝田君。君若信臣,臣便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粉身碎骨亦不相弃。” 秦璧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半晌道:“……好。养伤罢,给你三日,三日之后,我要你能上马。” 她这才将手中东西,扔在床上转身离去,只留白矢一人跪在地上。 他伸手去捡,才发现那是个能盖住大半张脸的面具,她的声音远远传来:“秦军之中不容发髻不整之人,你那挡脸的头发都给我梳好了。” ** 南河仰头,看着眼前石砖垒成的巨大拱门,红色的砖石其实只用了薄薄一层,这座拱门却有了令人瞠目的高度与跨度。红砖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拱门远处能看到宫殿与神庙的石顶,天色碧蓝,红砖落雪,南河有些难以分辨。 雪似乎没有一片能落在她身上。 她算着,这大概也算是第三次见面了,若她推测没错,是不是这是相较于之前两次,更往东方的国度? 城市中可谓空无一人,她眼前也渐渐出现一些高大的风格混杂的石砖建筑,有波斯的穹顶与希腊的廊柱,还有不少高大华丽的屋顶,冒出了滚滚白色蒸汽,南河嗅了嗅空气中,似乎有浴场与香料的味道。 只是在落雪中,家家户户的回廊与门前,四处都是燃烧的祭坛与火盆,两侧带翅膀的男子或太阳的标志随处可见,她踩着街道上纷乱的足迹,朝足迹的方向与城市的中心走去,紧接着,她就听到远处似乎传来了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南河不太想跟其他玩家见面,她有意走慢了点,但没多远,也见到了右手边出现了朝下延绵的宽敞石阶,一个巨大的满是火焰祭坛和廊柱的广场出现在她眼前。广场周围的石阶上坐满了人,但更令人注目的是,广场正中央有一座不只是什么垒成的山,甚至比广场上最高的廊柱还要高—— 她走近了,站到广场边缘,几乎被包进欢呼的声浪里,她才看清。 那是数以万计的头颅。 带着罗马人头盔的短发男子的头颅。密密麻麻,鼻眼相挤的高高堆起,整座人头山上似乎还浇满了黑色的火油。 广场中心王位上黄色与紫色衣袍的“王”站起来,他下巴上带着一个金色的倒梯形的装饰,好像把他胡子归拢在其中,装饰物上镶着宝石挂在耳朵上,满身金色饰物,裤袖肥硕,却扎紧了腕口,他五官虽然很深,但肤色与某些特征,显然与那些罗马人的头颅有所不同。 南河觉得这里更接近之西亚或中亚。 那男子高喝一声,广场上许多手持火炬的将士,高举火炬,朝那罗马人头山走去,而后在欢呼声中,将火把抛过去。火光一闪,那座人头垒成的山剧烈燃烧起来。 南河也在火光下,看清了混在人群中的其他几位玩家,大家都默不作声的看向那剧烈燃烧的“山”。 第172章 由庚 这里是哪里,其实并不难猜测。 她刚刚经过的那座宏伟的砖石拱门拱门, 至今仍在巴格达南部留存, 那里正是安息帝国古都泰西封的所在。只是在美国主导的海湾战争与伊拉克战争中, 这座拱门都被战争损毁, 至今虽未倒塌却早就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塌陷的可能。 当然巴格达,还曾是巴比lun城的旧址,是古巴比lun王国与波斯帝国、安息王国、萨珊王朝数代帝国的首都 分段阅读_第 55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是无数巴比lun相关的传说建筑的遗址所在,是世界上历史最深厚的古城之一,被现代战争所毁的, 又岂止这座拱门…… 而如今这里随处可见的两侧带翅膀的男子或太阳的纹饰, 正是法拉瓦哈标志, 也算是早年祆教又称拜火教的一大象征之一。 一直以来,南河都知道,他们所处的战国时代,在年代上或许已经与真正的历史有差别, 比如当初在亚历山大港目睹的那一场大火, 大概应当在公元前五十年前后——那时候的中原,应该早已是汉代了。 若以历史上的公元元年前后来算,世界四大强国,便是从西至东相连的罗马、安息、贵霜与汉帝国。之前所在的埃及与佩特拉,都陆陆续续成为了罗马帝国吞并地中海沿岸过程中的属地。 而其中安息帝国,就是唯一信奉祆教的国家。 这一片地域, 也显示出了十分微妙的希腊、波斯与东方游牧民族混合的景象。 最早,在中原地区还是春秋年间,这一地带便是波斯帝国,与希腊地域的马其顿王国分庭抗礼。而后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灭下波斯,一统欧亚这大片地域,四大文明古国染指其三,便英年病逝。横跨三大洲的庞大马其顿王国便被亚历山大的属下各自分裂,真正的马其顿王国龟缩在地中海北岸,而亚历山大的手下在瓜分马其顿王国之后,各自建立了一系列希腊化的国家。 包括在埃及建立的托勒密王朝,包括在波斯建立的塞琉古王朝。 各个文明之间的强烈特征都被希腊的文化抹平。 不论是阿蒙特神光芒映照下的神庙与金字塔,还是祆教火光中的神秘花纹与圣牛、人面柱,都统统被希腊的白色大理石雕像廊柱与卷曲枝叶纹饰所取代。不论是尼罗河的下游的莎草丛,还是西亚的沙漠绿洲,都伫立着大理石的希腊神像与橄榄、葡萄、大麦的装饰。 但希腊化时代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一直到中国进入战国时代,曾在地中海北部势力不大的罗马也快速崛起,击败了马其顿王国仅剩的地盘,还收割了地中海沿岸数个大大小小的国度城邦,在亚历山大死后分裂的欧亚再次有了分久必合的模样。 罗马经历一系列征战,又在人们耳熟能详的前三头与后三头的统治下,地中海沿岸全都成为了罗马帝国的行省。可在波斯旧土建立的塞琉古王朝,却被伊朗的游牧民族所灭,改朝换代,成了安息帝国。 不同于塞琉古王朝的强烈希腊化特征,安息帝国更像是东方人的国度。 曾经被波斯人信奉数百年的祆教再次登堂入室,建筑与宗教中的希腊痕迹虽然无法抹去,甚至连普通人衣着上都深深受希腊风格影响,可这个国家也在渐渐恢复自己的波斯特征。 而安息也与罗马帝国接壤,这两大国家成了新的敌对势力。 若说哪一次战争,能让东方血统的安息帝国,夺取上万的罗马人头颅,那唯有公元前53年,罗马共和国和安息帝国的卡莱战役。罗马执政官被俘虏,罗马军团的鹰符被夺取,马背上的安息帝国用先进的战术与弓箭,以少胜多,以不到两万的兵力,大破足有四万人的罗马军团——那时候还是罗马的辉煌时代。 安息帝国也一战成名,直至后来屋大维也不愿与其开战。 罗马与安息的互相仇视,也几乎在这个时代定调,后来各自覆灭也未曾和解。 当然也可能这个世界上,各个地域的时间,都发生了轻微的错位与变化。比如,南河听说的是罗马数万将士被俘虏,卡莱战争二十年之后,屋大维与安息帝国和谈,使罗马军团的俘虏才得以解放回家—— 她却没听说过罗马数万人头被焚烧的事情。 若历史上真有此事,以罗马时代留下的丰富的资料,这件事不可能不被记录啊。 她此刻挤开那些安息帝国围观欢呼的人群,朝广场中心走去,想要更仔细的看清那个“王”或那堆燃烧的头颅。似乎有别的玩家也注意到了她,也挤开人群走上广场或远远瞧着。 但南河才刚刚走到广场边缘,就看到那安息帝国君主身边的朝 分段阅读_第 55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臣队列里,竟然两位身穿曲裾礼服,蓄须束发的……中原人! 他们站在那里,也和其他安息帝国的朝臣一起,面对着燃烧的罗马人头颅不说话。 南河忍不住走近了过去。 他们看不见她,南河却忍不住细细去瞧那两位中原人。 其实在中原地带,有不少国家的人,都有各自的五官特征。比如楚国有大量和吴越与且兰等地人通婚者,五官上就明显能看出出身地的血统,而秦、赵、燕这样的边陲国家,也有与游牧民族通婚者,五官看起来又与齐魏晋这样的正统中原看起来稍有不同。 这人,就有几分燕赵血统的模样。他的衣裳很旧了,似乎是为了出席这样的场合,有意佩剑戴玉,还带上了个软塌塌的黑帽,在这波斯与希腊风的场景下,强装出几分在中原上朝的正式模样,这场看起来简直有几分荒诞。 南河绕着那两个中原人身边,甚至弯下腰去仔细看他们的佩剑与组玉。上头有大量的回纹、夔纹和饕餮纹,这都不是如今中原地带的流行,而更有商代的风格。且这两个中原人在衣下穿皮靴,刀柄包着极其精美的皮革。 而列国之中唯有燕国,是商代遗风重于周代,且皮革工艺非常精湛的国家。 这些人来自燕国? 燕国可在东北部,又不像赵秦那样靠近西域,他们是怎么来的? 南河正说着,那安息帝国的君主似乎也在高喝什么,引起了阵阵声浪,而罗马人的人头堆成这样一座山,一时半刻不能燃烧完,这个安息帝国的君主似乎也没有等的打算,而是一挥手准备离开。人潮也在欢呼声中渐渐退开,而一大群朝臣也跟着安息帝国的君主,朝广场那一端——王宫的方向走去。 南河看那两个燕人走了,也连忙跟上,其他几个玩家看到了南河的步伐,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个燕人的穿着打扮,在场所有人都好奇起来,跟了过去。 她边走边想:中原从来都没有和这些中亚甚至欧洲国家割裂过,甚至从最早的小麦种植到后来的青铜文明,都是由这两河流域传来的,先秦之际东西双方的来往也并不罕见。但到了公元前后,都是汉代以国家名义主持了和这几个国家的来往。从张蹇出使西域,希望联合大月氏共同击退匈奴,到后来的甘英被派遣去往罗马帝国,最后被安息帝国阻拦而止步波斯湾。 而且如今的中原地区,棉花与大蒜早早传播进来成为随处可见的植物;而之前远在红海附近的佩特拉,他们还见到了秦国的刀币。 是不是各个国家,都曾在不大张旗鼓的情况下,开始了向西部的走动。而赵国似乎一直对西域通路抱有兴趣,就像中原各国不太知道楚国的边境到底在多难的南方,南河也不太清楚赵国又将自己的疆域推到了西方的何处。 走进了安息帝国的宫城,那两个燕人似乎已经会说了几句古波斯语,还能够和旁边的朝臣对话,而满身金饰的安息君主,似乎对他们也很感兴趣,回去的路上时不时与他们搭话。 南河随着他们走进满是人面柱与太阳雕刻的王宫内部,四处都是繁复精美的花纹与嵌金,火盆在四处放肆的燃烧着,有人来报,安息君主满脸惊喜,又用波斯语与那两个燕人说了什么。 其中一个胡子花白年纪稍长的燕人听懂了,神色有变,另外一个年轻燕人没听懂,连忙用燕语问道:“怎么回事儿?是谁来了?” 走进王宫的几位玩家显然也听得一清二楚,南河回过头,望向武则天等人,或许因为魏国被瓜分,各国局势都更加紧张,玩家众人会面时,显然气氛比之前更紧绷。 听懂了燕人解释道:“那个安息王说又有东方国家的人来了,说与我们长得差不多。那边不可能是什么大宛、大夏之人!你说会不会是赵人!” 年轻燕人吃惊道:“不会罢——” 年长者道:“怎么不会!你以为赵国打仗与作弓的工艺是从谁那儿学来的,他们赵国会做兽角、兽筋和骨头木材做成的弓箭,会佯装败退而后回首shè击的骑兵打法,这就是从安息人这儿学来的。安息 分段阅读_第 55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人能够打赢大秦1,全靠他们骑兵的强大,就是匈奴也不能相比。” 年轻燕人:“我只听说过赵国很早就开始出使西域各国,可安息王说上次有赵人在这里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如今总不会再来罢——” 年长者:“万一赵国跟我们有一样的想法呢!我们都留在这里一年多,也没有说服安息人和匈奴开战。幸好还有人留在贵霜,说服贵霜王,否则我们白白花了这么多年,就要无功而返了!” 年轻燕人叹气,但安息王一脸热情洋溢,显然要请他们往里走,让他们也去见一眼新来的中原使臣。 南河一边往里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向了“忽必烈”。 这次,玩家们还都没有主动搭话。她心里一直认为忽必烈就是赵国人,按年龄推算,赵国二相与赵王都有可能,那他显然知道赵国派人来到安息的事情罢。 确实,虽然大家都是玩家,但像是复合弓如何制作,马鞍如何改良等等的具体方法,只是耳闻,未必会cāo作,若不出使到中亚国家来请教,怕是很难自己琢磨出来。 但忽必烈显然姿态悠闲,并不在意那两个燕人的话,而是对南河稍一点头,随着安息王与燕国使者,背着手走进了王宫。 南河转头看向其他玩家。 武则天——或者说舞阳君,这都是老熟人了。而且仔细一点,玩家之中少了一人,显然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但谁也没有主动说。 这其中,或许也有燕国人,那这两个燕国使臣来到安息,会不会也有燕国玩家的授意? 他们出使安息、贵霜两国,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走进门去,偌大的厅堂内,有一小队人马,为首一人做中原打扮,身后跟着的奴仆队伍看起来却是各个国家的人都有。那新来的为首的使臣,似乎万万没料到安息这里也有别的中原人,他有些吃惊的看向那两个燕人,而后连忙对安息王躬身行礼,哑着嗓子高声道:“秦国使臣武鸟,受秦太子旷之托,奉丝绸、缯彩、玉器与琥珀会见安息王,以jiāo市易马,想要得到安息的宝马。\" 秦国使臣背后的胡人奴仆连忙翻译。 南河却微微愣住了。 这个使臣怕是两三年前就从秦国出发,如今才到了安息境内。 可他不知道,派他前往西域想要引入马匹的太子旷,却已经车裂而亡了…… 第173章 崇丘 先前就在安息的两位燕国使臣怕是更早在几年前就出发,也不知秦国动向。 但安息王似乎很大方, 既同意, 也打算将秦国使者挽留一阵子, 胡奴磕磕绊绊的翻译着安息王的话:“他说你错过了刚刚广场上的场面就太可惜了, 不过既然远道而来,就可以留在这里住一阵子再说。” 安息的王似乎也有要事去忙,就留下了这几位中原来的使臣。 燕国的两位使臣毕竟是他乡遇知音,老乡见老乡,虽然没有眼泪汪汪,但也有些激动的询问了中原的事情。秦国的使臣听他们问的事情,神情有几分艰难, yu言又止, 半晌才道:“燕国连接败给了匈奴与赵国, 如今领土以不及当年。连燕人栗获焰,都被蔺腹所用,如今在为赵国打仗。” 燕国使臣中年老的那个差点昏厥:“你说栗君竟然叛逃了?!怎么可能!那我大燕——” 秦国使者摇头:“燕国形势大不如前,赵国怕也有灭燕意图。你们燕国出使来这里大不容易吧?你们是为何而来?” 燕国使臣半晌才收住神色, 咬牙道:“我们是为了联合贵霜与安息!匈奴疆域宽阔, 西至安息,与安息一直有矛盾,可使安息与匈奴开战,我大燕也在东部对匈奴开战,搓灭匈奴。而贵霜自一统五翕候强大后,大月氏、大夏、大宛均为他们附属, 听说他们东进,也和赵国有矛盾,我们也希望贵霜能与赵国开战,我们还将赵国到河西的地图奉给了贵霜。” 南河微微皱了皱眉头。 贵霜一统五翕侯,按历史上来说应该是公元一世纪前后的事情,怎么如今就发生了?而且听这燕国使者的描述,贵霜王朝的地域,也比历史上最强大时期,还要往东一 分段阅读_第 55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些……甚至已经占据了新疆中西部…… 秦国使者:“原来如此。那贵霜王是作何反应?” 燕国使者说起这个,神色才稍微轻松一些:“贵霜王十分乐意,他也在整顿部队,因贵霜与安息关系较为和睦,所以他想要扩张领土只能东进。而且贵霜也善兵马,富庶善战,或许可以与赵国一战!而且大宛旧部传说也有汗血宝马,你也可以去贵霜借马试试看。只是如果你说赵国已经这样强大,我们或许无法从北部回燕国,可否考虑从秦国借道。” 秦与燕向来没有什么矛盾,毕竟是远隔的两个国,又都受赵国压迫,双方虽然只是口头暂说,但显然都十分乐意有合作。 秦国使者问道:“那贵霜王就没有别的要求或馈赠?” 燕国使者道:“说不上是馈赠,贵霜王说等到天气暖和,将派遣一大支部队,保护着我们在贵霜的数十人的燕使,再有贵霜五百僧侣,和三万卷宗一起,送回中原去。贵霜王似乎想要在中原地区开设祭坛,供奉他们的鬼神。” 这会儿不只是南河,众人都愣了。 佛教在中原未统一的时候,就要这样传进来了? 燕国使者:“明年春天,贵霜境内的燕使也要归国了,而我还没有得到安息王的点头。不过,之前他不愿意出兵,怕是因为那大秦1想要派兵东渡海来进攻他们。如今大秦士兵被杀了好几万,怕是也不敢再来造次。安息王可能就会同意攻打匈奴了。” 而历史上安息从来就没有和匈奴开战过,难道刚刚那个年轻却xing格看似包容又豪气安息君主,也会做出与历史上不一致的选择么? 南河忍不住想,会不会世界上不止中原地带,各个帝国,各个地区,也都散布着“玩家”。毕竟这段四大帝国横跨欧亚的历史,四个国家之间也都早有了或多或少的联系与往来,合作与对抗…… 若当真其他国家之中也有玩家,会不会有人的野心更大,能力更强,甚至希望能再一次做到像三百年前亚历山大大帝那样,四大文明古国占个三四个?那如今秦国、燕国这样主动引他国东入的行为,会不会大幅改变整个世界的历史—— 那燕国的使者主动要请秦使四处看看,三人相谈甚欢,走出了空旷宏伟的泰西封王宫。 奴仆退下,数百根人面柱与无数燃烧的祭坛火盆中,只剩下了他们几人。 忽必烈走上中间铺着血色地毯的大理石台,坐在了铺着软垫与毛毡的长椅上,好整以暇道:“引贵霜人来对付赵国啊……倒是另辟蹊径。” 他似乎在扫视向其他五人,南河心头微微一惊。 玩家之间的死斗拉开序幕之后,忽必烈似乎没有太过掩藏的打算。或者说,他认为自己的身份无论是否被知道,都不会影响他的行事。而他怕是也猜测或知道了,玩家之中有身处燕国的—— 这算是警告么? 赵国想灭燕国不是难事,但若是贵霜东进,会不会贵霜和匈奴的双重进攻下,赵国也要艰难? 南河将自己往角落里站了站没说话,汉武帝则在空旷的大理石地面上走来走去,忽然道:“唐太宗不在了。他是秦其?” 朱元璋挑了挑眉毛,说话语气甚至和他有几分熟稔:“你怎么知道是秦其?” 汉武帝看向舞阳君,低笑道:“是,魏国是灭了,魏国太子咸池与负黍君都被杀。但若是还有一位玩家同样在魏国,以咱们之中某位的水平,怕是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活到上次会面。” 忽必烈摇了摇头:“不是秦其。你忘了那‘唐太宗’上次与我争执时的言语么?是个很激进的年轻人,甚至很有理想的样子。秦其的年纪,不可能再说出那样的话了。或许是太子旷。” 朱元璋笑起来:“那他死的也够惨的。” 南河却微微将目光,转向了这位朱元璋。 她对众人的身份,心中都有过盘算。忽必烈来自赵国,武则天是舞阳君,这朱元璋,她最多的猜测是越王无遣。毕竟出身和行事上是有所符合的。 可考虑到舞阳君与她,所作所为或经历事件,都与名号多有不相符之 分段阅读_第 55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处,她这样猜测或许有不妥。 但如果朱元璋真的是那位现在在疯狂进攻楚国的越王无遣,那他的消息非常灵通了。秦太子被车裂的事情发生不过十几日,她与秦国一直通信又有楚国探报,很快就能知道,可越国可是所谓蛮荒之地,又远隔秦国,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 南河兀自思索着,武则天坐在那里,似乎少了几分前几次见时满嘴谎话似真似假的活泼,反而有几分疲累似的。但她仍然笑着看向了南河,针锋相对似的笑道:“我们当中,谁一不小心,不都是这么个结果么?” 南河极有礼节的朝她微微颔首,内心却也在思索。 七位玩家,齐国这样的科技先进的强国不可能没有玩家在。甚至可以说齐国可能是在几百年来无数玩家的呕心沥血下,才有的如今的强盛富庶。而舞阳君从魏国入主齐国,在齐国权势滔天,鸠占鹊巢,按理说早就该跟齐国的玩家针锋相对上了。那为何,如今的玩家还有六位,只少了“唐太宗”这一位。 是他们猜错了?太子旷不是“唐太宗”? 还是说那位齐国的玩家颇有手段,在舞阳君的横扫下,至今还存活着? 南河将目光投向了背着手闲逛的汉武帝。 不得不说,因汉武帝继任之前出身胶东,她曾怀疑过汉武帝就是齐国的玩家。而刚刚看到朱元璋与汉武帝语气中少几分戒心,多几分熟悉,她心头不得不愈发怀疑—— 她几乎觉得自己要梳理出一些脉络来了…… 武则天笑道:“你说那唐太宗……死了就这样。玩家的真名,前世的过往,关于他的一切,谁又知道呢?毕竟也没人关心罢。” 玩家六人,唯有一位,自刚刚开始就站在穹顶下,望着火焰一动不动。 是嘉靖。 他半晌道:“不。他没有死。他只是……退了游戏。他只是结束了试验,领钱回家了。” 忽必烈微微一愣:“什么?” 嘉靖的语气不是陈述,反而像是在颤抖的说服自己:“一定有游戏大厅,他只是回到大厅,准备退出或者参加下一局。而不是消失了!这……这不对……” 玩家之中,大多都有过对话或jiāo流,但嘉靖除了最早开了个“龙与魔法剧组”的玩笑以外,只冷嘲热讽的说过几句话。是他最早提出这局“游戏”像是“大逃杀”,也提出过“出局”这样的说法……但他似乎第一次露出了片刻的惊惶,以及对整个系统的怀疑。 忽必烈摇头:“我们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是游戏。至少我的……我脑袋里的那个声音告诉过我,我回不去就是回不去,死了就是死了。更何况,我们这几次所谓的会面,其实根本就不是在什么虚构的场景,而是真实存在,只是我们更换了地点。这整个世界,都真实存在。” 嘉靖半晌道:“我的gm已经有近两年没有与我说过话了。这不太对,我没想到参加测试要耗费这么长时间,可能等我退出去之后,发现时间不过一眨眼,可我现在……不想,不太想继续了。这游戏也不公平,我凭什么就要——” 南河缓缓从角落里走出来,她敏锐的把握到一些他的说辞中的细节。 这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嘉靖语速越来越快:“而且你们说你们不知道,可我觉得我认识他——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可我见过这个、这个唐太宗!我们俩一起来的,一起排队拿的号,签的免责合同!虽然我的gm跟我说不让我把这些事情分享出来,可你们都一副他真的会死的样子!我反而觉得你们很奇怪!而且这草原大哥狂说自己来了三十年了,你逗我吧,三十年!我他妈就算知道是游戏,我也不能玩三十年啊!我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南河心头狂跳:“等等——你先等等。” 嘉靖停了下来,胸口起伏的转过头来看着她。 南河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我们好像不太一样,或许说……”她语气艰难了起来,转脸看向其他人:“或许说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当中有谁,有谁是什么排队拿号,什么免责合同之类的,才所谓参与进来的 分段阅读_第 55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她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无数猜测同时涌上来,甚至觉得自己双腿发麻。 但除了嘉靖,竟然无一人抬起手。 其他玩家似乎都绷紧了身子,极度戒备的在每个人脸上划来划去。 忽必烈先开口:“我不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一切都是突然——突然发生的。” 嘉靖环顾一圈,唯有他一人抬手,他倒退半步,发出几声呵笑:“不……这就没意思了……” 南河一把捉住了嘉靖的手腕:“那你说。你……你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嘉靖说话有几分语无lun次起来:“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可能我们确实不一样,可能你们……你们……我只是不能说。我签了协议的,说了我就拿不到,什么都拿不到了。他们在听,就算这会儿不在,回头肯定还能看记录!” 南河心朝深渊里坠了下去:“……记录?记录是什么?” 嘉靖不想跟她讨论这些细节,他挣开了她的手,似乎曾经的嘲讽与高高在上,都建立在他认为这游戏只是一局,结束之后自然就回去的基础上。 他看着其他几人与他截然不同的态度,心底似乎更慌张,他抬起手来努力解释道:“我……唐太宗那老哥,他、他就是为了钱,我们都是普通人,不赢虽然也能拿到钱,但是如果能够赢,或者活到最后,那得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了——他姐姐的病就有得治了。这是排队的时候他跟我说的。虽然我不确定这就是他,但……但……你们为什么……” 嘉靖:“不对……不。他、他当时也挺害怕的。他好像也知道点什么——” 忽必烈猛地从长椅上起身,他一把拽住嘉靖的衣领,道:“你好歹说点什么,就算什么保密协议,你好歹也说点什么!提供点信息!” 最不想离开这时代的他,也急了。 嘉靖和他们都不一样。为什么?! 嘉靖抬起头来,半晌道:“你是第几期?你是哪一年参加的——或者说你有记忆的是现代的哪一年!” 忽必烈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2003年。非典那一年。” 南河猛地抬起头来,惊愕的望过去。 嘉靖先失声道:“什么?!2003年?!” 第174章 由仪 忽必烈拽着嘉靖的衣领,死死盯着他, 半晌道:“你是哪一年来的?” 嘉靖忽然有些难以启齿, 他看着周围人各异的目光, 压低嗓音道:“大哥……我在你之后将近四十年。我爸都是90年代之后出生的……我是2042年参加这个项目的……您、您这不太对劲吧, 2003年,那连虚拟现实都没有呢,说不定还用着板砖手机,怎么可能参与到这种项目里来啊……” 忽必烈猛然转过头来,看向其他几人:“你们都是哪一年?” 武则天身子晃了晃,似乎也被这些抓不到头绪却令人内心胆寒的猜测镇住,她道:“我是在2027年来的。” 大家各自说出, 南河最后才开口:“我是2015年……九月。我记得是。” 大多人都是在20002030年间来到这里的。 只有嘉靖, 与他们相隔十几年, 是最未来……的人。 当然这种未来,也只是南河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来想,嘉靖反而觉得他们才是“过去的人”。只是他却愈发惊恐起来:“你们都觉得自己……是那时候的人,如果游戏结束, 你们都会回到那个时候!那会不会, 其实外面的世界已经是2060年了,我还不知道!会不会我这里的时间也跟外头是同步的……会不会我出去已经老了好多岁了!不可能……这、这不是他们说好的!” 武则天已经稍微冷静了几分:“不太可能同步,我来这里也有近三十年,和‘忽必烈’差不多,可我们来之前的时代却差了二十多年。”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嘉靖,妄图从他口中再多知道一些信息, 他却陷入彻底的惶恐中:“是,这都是bug,我们本来其实没什么机会见面的,也没可能知道这些的。他们一定瞒了什么,我甚至觉得你们才不对劲,好像是我入了局,而你们都是服 分段阅读_第 55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务器里的幽灵!都是代码都是数据,都是编写出来的人工智能!一定是他们给了你们编写了记忆,让你们以为自己是个真正的人!” 汉武帝猛然开口:“胡说八道!我在家中还有人等我回去!我还有家庭,我孩子还要上学,她才这么高一点——” 嘉靖转头:“或许你那个孩子也是假的,也是给你编的记忆!或许你们根本就不存在,我才是唯一真实的!你们都是陪玩的游戏角色!否则——怎么可能突然来到这里,突然就进入了系统!你们就没听说过做梦的时候虽然真假不分,但就是会想不起来怎么到当下的场景……你们哈哈哈哈哈你们根本就不是玩家,你们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人!” 南河却显示出冷静坚定的样子:“谁也不可能因为你几句疯话就连自己是否为人这件事都自我怀疑。更何况科技其实没有想象中发展的那么快,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就有过多少关于星际飞行、人工智能、居住月球的科幻电影,然而至少到了我的时代,还一个都没实现。2015年还连人工智能的边缘都没摸着,2042年就能制作出以假乱真的人造意识?你这样说,只能说你对人类意识和计算机之间的壁垒丝毫无法理解。” 嘉靖却固执道:“你根本不知道,二十多年也发生了很多变化!有很多技术都已经到了你无法想象的地步!” 南河摇头:“不,至少你刚刚的形容是不对的。计算机代码是逻辑链,而人类意识在于归纳,提炼,类比与寻找联系——当然这些不必细说,我相信我自己的感情和判断,也相信我自己偶尔的挣扎和动摇,我能给自己下定义,不需要你这样猜测。我对自己是人这一点,有确信。” 嘉靖笑道:“确信?那你觉得你接触到的身边的人,他们是人么?我都说了这是系统,这是游戏,这不可能是真实的古代!世界上压根不可能存在穿越,这都是虚拟的,那你和你身边的那些‘古人’有什么区别,你跟我说他们怎么是人?” 忽必烈半晌道:“我确信,因为我能感受到……因为我生活在他们周围,因为我与他们相互影响。” 嘉靖嗤笑:“我们还幻想猫猫狗狗流泪微笑,人类就是自作多情的生物。” 武则天叹息:“……看来我们很不一样。” 南河望着这些人,忽然感觉到,每个人或许因为xing格不同,经历不同,对待这个时代和其中生活的每个人的态度,也各有差别。 如果说唐太宗就是太子旷,那蓝田君说他从不把他们当做家人,只是因为秦其或许能助他实现理想才对秦其有些jiāo流。若是太子旷也像嘉靖这样,是参与某项测试,在自己知道的情况下来到这里,甚至在嘉靖的描述下,太子旷为了得到“奖金”,想要让这游戏赶快赢,好能让自己的姐姐治病—— 如果是报着这样的目的,那他的态度和焦急、轻率都可以理解了。 但嘉靖又说起,太子旷在参与游戏之前,也态度有些害怕,也似乎知道些什么内情的样子。为什么?那他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是说他会不会已经回到现代?会不会他也会像她一样,在另外的国家,以新的身份,开始一局新的游戏? 南河满肚子揣的都是疑问。 汉武帝不停地踱步,他平日看起来是个很冷静的人,此刻却隐隐有几分发自心底的惶恐。不如说,他们之中,谁都坐不住了。 汉武帝:“那这是为了什么——这么庞大的——虚拟的系统,如果不是真实的历史,那建造这一切有什么意义!都说穿越不可能存在,那我们也不可能改变真实的历史!那这难道就是游戏?就是有人下注?对外转播?赌我们谁能赢?” 嘉靖跌坐在一旁,摇摇头:“不可能对外转播……至少我没听说过,而且这件事情似乎很秘密。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内容的。我只是知道,这个项目好像很庞大,而且……据我观察,也很有钱。以前还不明白,现在看到我们又是到了埃及,又是来了中亚……而且这还是真实存在……” 南河没有说话,她仰头看着穹顶,有雪花 分段阅读_第 55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从穹顶的空窗飘进来,在那色彩斑斓的壁画周围缓缓摇落下来。四周火焰燃烧,一切都如此真实,这些历史上早已不复存在的场景,让她又茫然又感慨。 她到底在凝视历史,还是在凝视虚幻。到底是谁有能力架构这一切。 她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如果架构这一切,真的需要大量的人力、技术和金钱,那一定有个可以驱动这一切进行下去的原因。 而玩家数人相见的漏洞,会不会被系统发现又修复。这一场夺取天下的对决与厮杀,到底是一场赌局,还是一场给别人看看的游戏?他们的争斗还有意义么—— 但难道说不争斗就可以和平了么? 他们当中又谁是命运与国家的主人,难道大家不都是被浪潮推着走,被猜疑与生存yu望所支配,不由自主的彼此进攻? 谁都没有再说话,大家都仰起头来,呆呆的望着穹顶。 无力与渺小一时间涌上所有人心头。 她以前就曾想过,人何其渺小,几十光年外的巨大星球上,零下几百摄氏度的氮氢暴雨落在甲烷的海里,比地球还大的巨型风暴疯狂的移动横扫着,而她还会在忧愁一小片尘埃似的积雨云落在城市上空,而她没有带伞被淋湿了头发。 她此刻还仰着头想着,眼前这一篇穹顶所在的地域,建设过巴比lun的通天塔,有过花草与水木的空中花园,后来亚历山大的战马踏过这里,拜火教的光芒又再度燃烧,之后唐代的使臣来到这里的萨珊王朝,阿拉伯的军队又横扫来过留下无数清真寺,蒙古军屠杀过,奥斯曼帝国占下过,日不落帝国雄踞过,美军的坦克也碾压过。 尸骨堆层,遗迹累叠。 唯有雪不变,天不变,一小片尘埃似的积雨云偶尔经过。 历史都如此庞大,他们却连在历史的一个顿点都不算。他们就像是生活在,渺小的银河系的分支悬臂猎户臂的小太阳系里,那个星球上几乎瞧不见的城市的某条街道某座楼房窗台上的小金鱼缸。 但…… “但我知道什么是真的。”南河看着雪飘落下来,缓缓道。 “但重要的是我心里很清楚当下,很清楚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虽然未来不确定,自己的存在不确定,结局如何不确定。”她偏过头,微笑:“我很慌张,但我不害怕。我很无力,但我不恐惧。不论真相是什么,我心里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我们之间的厮杀是一码事,我自己想要的事情是另一码事。” 她语气很轻,也很笃定。 就像是雪,很享受又很不由分说的飘飘摇摇落下来。就连嘉靖也一时呆住,所有的玩家撑着手臂,仰头看着穹顶,竟莫名的平静下来。 过去两次见面的猜疑、愤怒与试探,竟然第一次化作了……难以言说的微弱的依靠感。 好像第一次发现他们彼此之间想要割也割不断的联系。 忽必烈开口:“或许我们应该彼此合作,也应该想办法。或许列国的局势与针锋相对,并不受我们主控支配,但至少我们也该想想,是不是我们也能反抗自己的命运。” 他刚刚说完话,众人眼前平白裂出一个白色缝隙,谁都知道要回去了。 汉武帝忽然道:“已经多年严寒与干旱,我推测小冰河期要到了。粮食不足,人口又庞大,战争无法避免,可是——我认为我们以后在这里见面的时候,或许没必要那么针锋相对!我只是……我只是想回去,我一切都是为了回家,若是能有别的办法让我回去,我可以放弃所谓的‘游戏’!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残忍,我只是……想要继续我的人生,我……” 南河心头一震,他话说到一半,那白色裂缝猛然下降,所有人眼前一白,被吞噬了进去。 泰西封王宫的穹顶之下,一片寂静。唯有那带着黄金坠饰的安息君主,不知何时站在一道鎏金雕狮的铜门外,将目光深深看向穹顶下铺着血色地毯的大理石台,而后转身朝外走去,对迎来的朝臣道:“与那大至那1来的使臣说,我同意进攻匈奴。也愿意将马匹送给他们了。” 南河猛地回过 分段阅读_第 55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神来,发现自己还坐在桌边,灯烛光亮,外头似乎是深夜,而辛翳正坐在床沿,抬头看着她:“怎么了?你刚刚轻轻喊了一声什么?” 南河有些恍惚,神情惨淡。 辛翳心头一紧,连忙起身朝她走去:“先生怎么了?你刚刚那表情,就跟见到了什么似的……是发生了什么?” 他穿着黑色中单,光脚跪坐在她身边,伸手托了一下她手肘。 掌心传来的热度,几乎烫伤了她的筋骨,南河猛然转过头来,双眼陡然红了。辛翳惊惶起来,伸手想要去拥住她:”先生?怎么了!你别……你跟我说呀——” 却没有料到南河猛地朝他扑来,更快更用力的拥住了他,手指紧紧抓着他背后的衣料,她刚刚的平静似乎维持不住了,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吸了吸鼻子。 辛翳吓坏了,他紧紧抱住南河,将下巴放在她发顶,只低低的唤着:“南河……南河……你、你别哭,有什么事儿值得你这样!发生了什么,我都能解决!你可以跟我说的!” 南河抬起头来,她红着眼睛:“我没哭。我只是知道,我知道什么是真的,知道什么是重要的……我不害怕。”她说着不害怕,却猛的揽住辛翳的脖颈,嘴唇微微颤抖的朝他吻去。 她用力的咬吮了两下他的嘴唇,手指蹭过他颈后的碎发,用几乎要把辛翳心头揉碎了似的温柔眼神望着他,泪光婆娑却又抿嘴笑起来:“我确信……我心里是真的。这一刻也是真的。你曾等我,你曾为我哭过,也都是真的。” “我确信。”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喜欢的《银翼杀手》的一句台词,用在前面某一段,也很合适:“我见过你们人类绝对无法置信的事物,我目睹了战船在猎户星座的端沿起火燃烧,我看着cshè线在唐怀瑟之门附近的黑暗中闪耀,所有这些时刻,终将随时间消逝,一如眼泪消失在雨中。” ** 1“大至那”的说辞并无任何“支那”的侮辱xing含义。 大约在公元前三四世纪的大型史诗《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衍那》,还有著名的政治及社会lun理著作《摩奴法论》以及《利论》中,都提到了a这个名字。 从梵文的a,也引申出了波斯文的,阿拉伯文的私n,都是差不多的读音。安息帝国说古波斯语,所以此处称中国或中原为“大至那”。 第175章 蓼萧 连舒都发现了南河的那点魂不守舍。 她心头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恨不得跟护妹狂魔似的天天寸步不离, 丝毫不给南河和楚王相见的机会。那楚王似乎几次看到南河都yu言又止想要上来与她搭话, 奈何舒两眼一瞪, 满脸写着“你什么时候把你那小老婆弄走”的护崽神情, 坚决让他不许靠近半步—— 然而舒心头也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好。 毕竟楚国那头都已经几次分批将粮草送入秦晋,甚至也不大张旗鼓,而是考量着他们这边的难处。 而舒甚至都没有对外公开南河作为公主,可以婚配的身份。而因为南河和她一样手指断了半截,所以虽然在师泷、狐笠这样的近臣面前会露面,但也没有什么机会在众多朝臣面前行事发话,反而像是她把自己真正有才能的妹妹藏起来了似的。 她甚至觉得, 或许是她不能放手, 是她不舍得让南河离开她身边, 所以才将这些事情一拖再拖。 而楚国有很多时候肯给面子,怕是看在南河的份上。 毕竟有时候她很明显能感觉出来楚王并不喜欢她,而且楚王也明显觉得南姬远比她强上太多,看她就像是看拖后腿带不动的小弱鸡。 她心里其实有很多纠结挣扎的事情, 但她总觉得自己如果跟南河说, 南河会真的想办法帮她解决,会真的替她忧虑……她只想找个可以随口聊聊天的人。 想来想去,只有狐逑一个。 狐逑和她都忙,得闲唯有夜里那半会儿,请狐逑来喝点酒。他又喝不得,只是喝着粟浆热水, 嘬着果脯看她喝,抱膝听她说话,讷讷点头。要说他听得仔细,他又总说不出什么意见来;若说他听得不 分段阅读_第 55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细,舒回头去问,她说的每个字他都记得。 狐逑最后只是叹道:“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很有决断的人,只是面上看起来脾气好,喜欢询问别人的意见,但该怎么做,你自己很清楚。再说……你能找我来说这些,我很高兴的。” 舒心里确实有决断了。 她不傻,她看得出南姬虽然不放心她,但似乎跟那个楚王十分相熟……也更挂念。 虽然舒心里有几分伤心,但她毕竟也不知道南姬与楚王为何会相熟。而互换位置来想,南姬从小就被送离晋国,父母的关照她一日也没有享受到。十几年后才回到晋国,还没来得及培养感情,享受几分父母的关爱,就出了这样的变故。 晋国没有给过她什么,她却付出了这样多—— 削发断指,殚精竭虑,为晋国保驾护航。若到最后她还要隐瞒身份和相貌大半辈子,最后跟她成婚,把姐妹演成大半辈子的“夫妻”,这太不公平了。 最起码她也应该给南姬一个公主的身份,一个封号,一个能够选择的机会。 舒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狐逑:“她最起码应该能够选择自己以后要过怎样的日子。只是我气我大晋势力不够,要是晋国也是赵、齐那样的强国,她也能婚后找面首,搬出宫,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狐逑按住她又要端酒的手:“那你呢?你觉得……南姬带上了面具,你自己就没有么?你自己就没有想过的生活么?” 舒微微一愣,狐逑松开手,他露出几分局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说……” 舒笑起来:“我没有面具,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我最想做的事。别总觉得我很痛苦似的,不论做多么喜欢的事情,都会遇到各种各样让人犯愁的问题啊。我或许——离开了南姬我就会有些惶恐,有些没有安全感,但我可并不觉得承担身为晋王的责任是让我痛苦的。我只是……有些忧虑,要是南姬不在了,有些事我该去问谁。” 舒托着腮,喝的微醺,脸颊泛红点着头:“你知道么……今年暴雪严寒,晋国北部冻死者都有数千人,若不是暄提出派军队挖掘石涅,燃烧取暖,或在城市村镇之中建设暖窖,村中百姓集中起来住进暖窖,还不知道北边要死多少人。” 狐逑笑起来:“如果现在身为晋王也是你自己期望的,那我觉得就很好。再说,如果有处理不了的事情,你也可以问师相,问我哥哥,如果你要不嫌我,也可以问我,我尽力帮你。就算是南姬,之前也必定求助于身边的人。只要你肯问,晋国上下的氏族百姓在这个关头,都一定会想要帮助你。” 舒偏了偏头,她与南姬实在是xing格不同,南姬的冷静与理智,也往往带了几分疏离推拒。而舒却很有对他人的洞察力,亲近、信任与擅长倾听是她给人的感觉。就像她此刻偏头,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故意示弱拉拢,总之对他笑了笑:“狐大球,你会一直帮我吧。你会当我的朋友吧——” 狐逑一阵心悸,他张了张嘴,忽然也想夺过她的酒盏灌一口,给他一点勇气。 但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舒伸手推了他一把:“说话啊,你怎么又开始发傻了。” 他就任她推,舒手一滑,差点朝他跌过去,狐逑连忙扶住她胳膊。舒酒量很不错,她没有醉,顶多是有几分发晕,狐逑低头瞧她,万千的话想说出口,却又总觉得不合适。不该给人添麻烦,也应该知道怎样才能替她分担忧愁。 狐逑觉得她额头几乎要贴在了他脸颊上,但只隔了一线的距离,那一线的距离中的空气仿佛都纷纷逃离。她仰起头来,有几分满含信赖的蛮憨与少年气,但狐逑却发现,更吸引他的是她身着宽袖礼服,又成熟却又有几分不服输的语气。 她看五官,确实又比去年有不少成长的痕迹。 若是为君臣,若是他好好为她分忧,会不会能看着她今后的许多变化…… 狐逑笑了起来:“我当然会一直站在你旁边,当然会帮你。你不论何时找我喝酒,我都不会拒绝,你跟我抱怨什么,我也都愿意听。” 舒 分段阅读_第 56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笑容是缓缓绽开在脸上的,眼睛弯起的每一个弧度都让人心头发胀,她点了点头:“嗯,你答应的。可不许反悔。那我也答应你,就跟咱们以前在上阳大营里一样。只要我有吃食就一定给你留两口,只要我有火堆取暖就也会让个位置给你,你说好不好。” 狐逑扶正她的身子,捏了捏她瘦弱的肩膀,温柔道:“好。” ** 由于晋楚的结盟还未结束,至少两国有未来一同对付赵国齐国的打算,在晋楚两国君主各自与朝臣会谈的同时,也偶尔会有几次双方一同的商谈,多与赵国动态或两国协约有关。 只是这次会谈,舒将楚国对晋国的援助也摆在了台面上,而后不经意似的提起到了自己的“胞妹”。南河一般坐在屏风后听他们朝谈,哪里想到忽然扯在自己身上。她还戴着面具,穿着暗红色绒缎披风,带着个白色狐皮小围领,坐在小炉旁边烤火,就听到辛翳在那儿还佯装不知的搭腔:“哦?孤竟不知。” 舒似乎没好气的看了辛翳一眼,道:“君父曾要我好好照料她,只可惜她曾在外落难,数月前才得以寻回,回到身边。当初君父说要给她封地都未来得及兑现,而我甚至还对外隐瞒着她的身份。之前总觉得没到合适的时候……如今离春祭不远,她也应当登上祭台祭拜先祖。南姬,出来吧。” 吃着小饼的南河真是心头一慌,虽然她知道如果晋楚联姻,她的身份迟早会被推出来。但舒还总是一副不肯让她嫁走的模样,她也想着自己最起码还能在晋国待上一两年—— 岁绒扶起她,连忙给南河擦了擦手,宫之茕走过来,他惯常跟他哥似的一张死脸,今日竟然笑了笑,伸手替她摘下面具。 南河压低声音:“等等——她是不是太自作主张了点!” 话音刚落,岁绒与宫之茕已经拥着她走了出去。 南河:……我算是明白了,今儿早上起来岁绒又给她修眉,又说让她涂些唇脂是什么意思了。 一张几乎与晋王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眉毛细弯,红唇娇艳,乌发垂髻,编了几道细辫一同拢在颈后,系了道绘凤的红带,身着红白二色衣裙…… 晋国那头的师泷与狐笠各自奉献了人生绝佳的演技,满面惊愕,相较于狐笠演技的内敛,师泷走的还是沉浸派,似乎每个指节都在用力,甚至倒退了半步,惊呼:“这……” 辛翳也只能演一演。 本来想说“哎呀我好吃惊啊”又觉得太假,想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又显得自己太傻。 半晌还是倒吸一口冷气道:“南姬真像女装的晋王啊!” 舒:“……” 但没有被事先通知的商牟,算是最后一个想起来要演戏的人。在周围人都吃惊了一圈之后,才后知后觉,硬憋演技,用洪亮又夸张的嗓音道:“天呐,晋王竟然还有个妹妹!我还以为南姬是因为天人之姿才戴着面具遮盖,没想到摘下来,也只是长相平平。” 舒和辛翳同时瞪眼:长相平平?!你是不是想死! 舒气得真想拿桌案上的铜爵砸在商牟头上,忍了半晌才道:“孤想来想去,唯有闻喜配得上为我这唯一胞妹的身份。天下既有蓝田君、舞阳君获封称君,那晋国有个闻喜君,倒也不错。从今日起,南姬便是我晋国公主闻喜君,君父离去,要我们兄妹二人共治晋国,闻喜君自然以后也能登上朝堂宝殿,共议国事。” 闻喜,是距离曲沃极近的一座大城,堪称陪都,地理位置又十分重要。 这可不比蓝田、舞阳都是边陲城池,晋王封闻喜君,也是点明了这个公主的地位—— 虽然晋国势弱,但大浪淘沙,多少王室与国家覆灭,多少公主都落难了。晋国闻喜君,最起码还是有国家做靠山的。 而蓝田君如今和胞弟共治秦国,俨然成了秦国实权者。 舞阳君则凭借幼帝掌管齐国大权,又是齐国的实权者。 当年两位封君的公主,如今也都是天下翻手云雨的角色,这个闻喜君看相貌既是晋王的双胞胎妹妹,又待嫁……似乎也在晋国朝中多有话语权,会不会日后也是 分段阅读_第 56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这样的角色。 那相较于蓝田君的不肯嫁人,和舞阳君的玩弄男人,这个尚是年少未曾婚配—— 这就耐人寻味了起来。 一时间无数不知真相的两国朝臣都在打量起了南河。 有人看见了她的小指,一时间低声议论,猜测她曾经作为晋王替身。 有人则看见了她发尾绘着凤鸟的发带,又在讨论她是否在私下已经指给了楚王——毕竟凤是楚国的图腾和象征。 辛翳似乎一直在等晋国的动作,就在舒想让南河暂时退到一边时,辛翳开口道:“原箴,呈国书与晋王。” 原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仍然是弯腰,从袖中取出一枚红漆板,上前半步,弯腰道:“楚王意yu求娶闻喜君为后,共有敝邑,事宗庙社稷。” 舒:我这儿刚说自己有个妹妹,你下一句就求娶……你怎么就这么着急!晚两天能死么! 第176章 湛露 他是真的晚两天就能死。 只是晋楚这两边的朝臣都脸色有些微妙。刚刚故作吃惊,这会儿就求娶了。再加之这闻喜君说不定之前还假扮小晋王, 再考虑到攻打下魏国之前, 晋王楚王关系颇为亲密, 甚至还经常在船上彻夜长谈—— 那时候到底是不是长谈, 这会儿心里所有人都打了个问号。 脸色最难看的当属原箴和师泷这两位晋楚相邦了。 而且二人脸色难看的原因还是有些一致的。 原箴可是知道先生夜里会回来,还在辛翳的臭脸色下几次去叨扰先生,有不少问题想要问她。虽说迎娶公主有政治结盟的意图,但晋国也不过是一小国,联姻换来的利益也没多大。而辛翳明显是主动求娶,各种优待条件写在公文里,恨不得十里车队去迎亲了—— 先生都变成女人了, 居然还不把先生迎为王后, 要从外面娶个公主! 不过原箴虽然没跟这晋国公主有什么接触, 一打眼看过去,她没有敷粉上妆,气度也有几分冷淡拒人似的模样,莫不是……辛翳只是喜欢这一型的, 而不是真的只喜欢先生。 原箴甚至想, 先生都已经接受了他的心意,要是知道他会迎娶王后进宫,以先生的xing格,会不会垂眼轻笑,半晌说一句“这也没什么不好”。 而师泷也是撞见过寐夫人一回,单看那长相, 就知道当年楚王和荀君的传言怕不是假的。 师泷是真的气得肝疼,他xing子骄傲,怕是这辈子也不愿承认自己仰慕或敬佩过谁。若非要说,一位是当年名震天下的荀君,另一位就是……撑起晋国的南姬。 就这么俩人,辛翳气病了一个,还想娶走另一个。 美的你啊! 只是他也没得立场说……他并不希望南姬离开晋国。 舒神情顿了顿,道:“闻喜君确已及笄,只是婚配一事,还不想太仓促。我就算作为兄长,也要过问她的意见。”她回答的很标准,也很拖延时间。 谁能料到辛翳直接道:“那就现在问不就是了。南、闻喜君可愿嫁入楚国?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孤也不会勉强。” 舒差点把手里铜爵的腿给掰断了。 ……楚国人都他妈这么直球的么! 再说了,之前威胁了好几拨,说不嫁公主下一步就要灭晋国!这会儿还装出“爱情不能强求”的嘴脸! 南河也抬起头来有些吃惊,吃惊之后,也瞪向了他,似乎有几分恼火埋怨。 楚王似乎在一旁缩了缩脖子,又强挺直脊背,抬起酒杯道:“我楚人一向相信一见钟情,更何况孤与闻喜君也算是见过几面,若是这都觉得不对眼,那之后必定毫无可能。若是闻喜君对孤也有些心思,那在两国联姻面前,自然也没有隐瞒害羞的必要。” 南河:“……” 明明求婚都跟晋国摆好了价码和威胁,这会儿当面却满嘴玄乎的爱情——好似她要是答应了,就是一见钟情,就是非嫁不可! 日了! 舒觉得就是因为她一拖再拖不愿意让南河嫁走,这楚王就是想争回面子来。 小肚鸡肠的男人! 她在这儿气得瞪眼,南河却又低下头,半晌道:“小君尚年少,幼 分段阅读_第 56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时又养于深山,未曾接触外男,尚不知何为钟情,何为心思,自然也不会隐瞒害羞。既不懂,又何来定论。只是小君未曾与楚王见过几面,楚人如此重视一见钟情,楚王贸然求娶,莫不是因为……” 她故作吃惊的抬起头来。 辛翳:“……?!” 被釜底抽薪了!现在变成他一见钟情贸然求娶了! 而且她作为公主,自称小君,显然也在姿态上骄傲的很,连半分弱势都不愿显露。 舒心里真是松了口气,只觉得就这楚王还想跟南河斗,那真是太没有自知之明。此刻恨不得跳下场去,摇旗助威。 没想到南河又整了整脸色,道:“小君谢过楚王的心意,只是因小君还不懂事,婚姻大事,又涉及两国政jiāo,若有差池,便是给两国国君带来不愉,也涉及晋楚千万民户。公文既已收到,心意又有知晓,便请楚王等待一个答复罢。” 瞧瞧,人家这答复,什么叫淑女。 既不说喜欢,也不说拒绝,公事公办却又有那么点知晓心意微微一笑的端庄和温柔。 本来是辛翳bi得非要让对方说个同意不同意,却几句话成了他对晋国公主一见钟情急乎乎的想要求娶。 舒暗暗咋舌。 一般人确实也别想跟南姬斗。 辛翳一愣,竟气笑了:“孤是一见钟情,魂牵梦萦又如何,楚人张狂也直白,向来不屑于遮遮掩掩,更不会爱面子而损感情。闻喜君知道更好。孤既然坦dàng求娶,若不明确回复,便是对我楚不敬,对孤无礼——” 南河听着他在众人面前说“魂牵梦萦”这样的话,忍不住有点耳朵发烫,晋楚两方围观,只觉得是这十七八岁的公主开了点窍,被撩的耳朵直烧,一个个瞪大眼睛看好戏似的,在狂傲自满的楚王和内敛温和的公主之间来回瞄。 南河抬袖道:“晋楚结盟,大破魏国,两国如今关系和睦,自然不会对楚王无礼。只是小君流落在外,兄妹分别多年,自打出生之后,相聚的时间也没有多久。兄长不愿我远嫁自然也是疼惜,还望楚王也可以体谅我兄妹之间的感情。” 舒垂眼下去。虽然南河刚找到她时,也神情激动,但南河毕竟是个不愿多表达的人,舒几乎也从来没听南河说过“不愿意离开她”之类的话…… 原来她是能够意识到,她也会舍不得的啊。 虽然南河明面上没说答应或不答应,但不论是晋楚双方君臣,心里都清楚,强国对弱国,从来没有可以不答应这一说。历史上从来不乏因求娶不成恼羞成怒直接灭国的。 更何况这事儿对晋国来说全无坏处,事儿又已经到了台面上,各方心里都暗自觉得——晋楚联姻,怕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而楚国不少朝臣,也开始吧目光投向这位闻喜君身上。 晋楚一同的朝会上,除了联姻,倒也提及了别的事儿。 比如秦国再一次开始了对赵国的反击,赵国竟似不愿开战一般,撤退近百里,虽然仍占据近一半的秦国疆土,却固守城池,仿佛不想在冬天主动开战,妄图熬过这个寒冬。而另一方,也有传言说是赵军之中有秦谍,得到大量赵军情报后又意yu杀死蔺腹,逃回秦国,似乎还有人说蔺腹不能出兵,与他受伤也有极大地关系。 这让晋国也能松了口气。 而赵国似乎还有向燕国动兵的意图,只是如今燕国地带天寒地冻,并不是出兵的合适时机——赵国怎会如此心急。 而不止于此,越国对楚国境内的进攻动作也越来越大,铜铃困守,怕是即将保不住。越国将士所用的器械,攻城的战法都远在楚国想象之上,一次次被巧攻谋夺,眼看着境内将领无人能够招架,辛翳也有派商牟南下之意了…… 南河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种错觉。 好像每个人在那次会面回来之后,都像游鱼一样,开始了一轮新的翻腾与挣扎,魏国这块饵食被他们分食,各位刚刚饱食片刻,水面平静,却都因为玩家会面时的某些猜测,其中几人开始奋不顾身歇斯底里起来了…… 正是这时候,她才应该沉得住气。 而另一边的舒, 分段阅读_第 56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却因为一些事,沉不住气了。 一般来说风雪早就会在春祭之前早早结束,而如今距离春祭不远,大梁比晋国任何一座城池都靠南,却风雪肆虐的厉害。连带着从云台送来的家书与信报都来的慢了些。 舒往往都会把家书留到最后,躺在床上的时候再慢慢读,可今日,她却发现装家书的缎囊里,厚厚的远不止一片牍板,她生怕云台出事,便抽出来先读家信。 一沓牍板用棉线穿起来,上头第一章 ,便是魏妘字迹微微发抖,似乎极其情绪不稳时写下的,没有别的内容,就是说秦国往年在年关时节都会送来关于祭礼与问候的文书,今年却随着文书,搭了一张不知谁写下的匿名的牍板。她看后觉得不能将此事对舒隐瞒,特意让人把那封从秦国寄来的牍板也chā在家书中送来。 舒连忙翻看后头的牍板,只看见上头的字迹似乎是秦人用晋字写成,秦晋双方的朝臣将领互通语言的不在少数,那牍板上很简短,只仓促写道:“蓝田君身边有一重用将领,氏智名夏子,说是晋国出身,年纪不过二十多岁,脸上横亘伤疤眉目难以辨认,但作战方式有晋国先王之风,且明显在军中带兵多年。蓝田君十分信任,也与他共掌军中大权。此事虽无定论,但……臣以为,此人或有可能是公子白矢。若晋王有所怀疑,最好也请派人前去查探一番。” 她心头一惊,翻过背面去看,可写这牍板之人,却没有留下一个署名。 是秦军之中的人,想要提醒她? 可蓝田君……怎么会…… 舒深深吸了口气,她与蓝田君打的jiāo道不多,但幼时……君父前往少梁会盟,几乎每次都会带白矢去。不知蓝田君与白矢关系如何,但至少会比对她这个太子亲密熟知的多。 而且白矢失踪后,南河似乎也在晋国上下追捕,他若不是毁了面貌,又怎能逃过追捕。 蓝田君为何要收留白矢?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公子党,更看重白矢? 还是说秦晋之好,如今也变成了晋国单方面的对秦国付出?会不会蓝田君得了白矢,利用白矢对晋国地貌、军队的熟悉……日后再…… 他若是彻底失踪,她便也不会发了疯似的派人去找。可若是他摇身一变成了秦国大将——那当夜江边雨中的一切,那淳任余无奈痛苦的眼神,还有她阿娘的呼唤,便都历历在目! 这样的人,怎能让他再一飞冲天!怎能当时一时疏忽没有踩死他! 舒忽然高声唤道:“之茕!宫之茕!” 外头几声脚步,他闪身进门,带着半身风雪对舒行礼道:“大君有何吩咐。” 舒脸色苍白,声音有些颤抖道:“你去给我查个人。去秦国走一趟——” 第177章 彤弓 舒大半个夜晚都没有睡好,她思来想去, 满心的不安与愤怒压下去, 在天亮之前已经冷静了下来。 这封牍板为何没有署名, 上头的话语也说得暧昧, 以秦璧在秦国的威信,她手下应当不会有属下写出这种牍板来。秦晋之好数年,或许秦国境内也有因仰慕淳任余而恨白矢的将领在,但白矢如果真的在秦国……那就是对秦国的局势有好处的。谁又会在这个时候寄送一封牍板来告知她,以此来挑拨秦晋之间的关系。 当然也不排除,白矢在秦国一飞冲天,手握大权, 秦璧手下有目光短浅的将领既厌恶又不服, 才希望晋国能够出面, 让秦国jiāo出白矢。 舒虽然很怀疑这封牍板和背后的目的,但她也无法容忍白矢藏在秦国的这种可能xing。 宫之茕半明半暗的前去查探,她才能得知真相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如果白矢真的在秦国…… 舒绝对会第一步断了给秦国支援的粮草,让秦国jiāo出白矢。若蓝田君当真不愿意jiāo出, 甚至还想保白矢, 舒也不是不会考虑对秦国出兵施压。 秦晋之好数年来的底线,就是不过多参与彼此国家之间储君的内斗,也对现有的国君保持尊重。若是太子旷当时直接继位为秦王,秦国也怕是要顾着几分面子,不会随意借兵给蓝田君。 而若是蓝田君连白矢都敢 分段阅读_第 56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重用,那就是她承了晋国的恩情在先, 却放弃了底线。 另一边,晋楚都开始了春祭准备的议事。旧商与先周,祭祀甚至是日日举行,就算是王也要面对鬼神战战兢兢,人很难有身为“自我为天下中心“的意图,所以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一切的屠杀、战争与规矩都摆在祭祀之后,那种混沌不明,自我中心未觉醒的惶恐贯穿了尸骨人牲遍地的近千年。 如今,各国处处都是觉醒与变革,自我意识与自私夺利成为主体,天下显露出一种新的精妙的残忍,还有血与铁背后蓬勃的挣扎与生气。春祭虽然也重大,但“事在人为”的想法,或多或少的根植在了每个人心里,那种祭祀中每时每刻仿佛被鬼神注视的惊恐与谨慎已经几乎消散。 但在这个冬天,严寒之下,各国冻死百姓的尸体堆旁,关于鬼神的惶恐,祭祀的崇拜再度传播开来。历数几年前,几乎每年冬天都比上一年更冷,甚至连以前几十年未必下一次雪的郢都,都连着三四年大雪。 游巫与私巫再度行走在列国之中,神棍与国师都趁此机会小事化大,一个年关,流言与恐惧就传遍了南北。 这都已经快到了春祭,竟然连雪都还在下——就连舒和辛翳这样平日不太信鬼神的土著战国人,都开始对这次春祭抱有几分小心与敬意。 一般来说,各国都应该回到各自旧日的祭台进行春祭,比如晋国的新绛和楚国的章华台。 他们可都是周王室的诸侯,对他们而言,地位最高,最能通神灵的祭台,应该在成周才对。 这真要是祭拜先祖,告知神灵,哪里还有比成周更光荣的祭台。这晋楚两位王都不肯离开魏国,其中一大原因就是两国都想要在成周举办春祭。 晋楚如果真的决议结盟,就会一同举办春祭,毕竟这就是将两国的结盟告知鬼神与先祖了。 但如果楚国打算独占祭台,把晋国赶走,不许晋国站上这八百年前的王城祭台,那也就说明楚国有吞天下之心,而且眼里根本容不下晋国,只是一时靖绥。 楚国既然都求娶晋国公主,自然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 但成周祭台上一同祭天,对天下来说,和对鬼神天地宣誓拜把子也差不多。对于如今各国离间争斗的形势而言,此举意义非凡,基本来说,十年二十年此约定不可违背—— 楚国就要带着晋国这个拖后腿的亲戚跑很长一段路。 辛翳也不傻。 不得到晋国确定要嫁的答复,他不会和晋国一同上成周祭台。 而晋国也不傻。 舒说既然两国联姻,不如趁着春祭之时,也将两国联姻这样的大事在祭台上告知神明。 得了,春祭这事儿就和联姻绑定了。 辛翳内心也得意得笑了。 联姻可以拖,春祭却有确定的时节。虽然到确定联姻,互换婚书,后期要纳采、问吉、请期等等六礼,在各国称王之后,婚礼又都照天子娶女而行,讲究繁复的周礼与卜筮,从互换婚书,光送礼与谒文、赞文就要来往二十九次,折腾下来估计都一两年了。 像淳任余的父亲替他求娶小丫头魏妘的时候,魏妘才刚会说话。魏国当年强势又高傲,一拖再拖,到魏妘四五岁的时候jiāo换婚书,嫁来的时候已经八岁了…… 正式成婚是在魏妘及笄之后,而淳任余从说要找媳fu,到把媳fu吃到口,被婚礼折腾,被年龄差阻隔,足足等了十几年。 辛翳可等不了了,他相信楚国家大业大,准备那些婚礼的礼物也要不了多久,要是晋国凑不出来,他就找人自己准备一份,偷偷送到晋国,省的让晋国再因为手里穷拿不出采礼而耽误时间。 因为今年春祭的举办,又是天气寒冷的北方,又是历史地位特殊的成周,楚国那头自然又要准备新礼服了。 楚国宫廷裁缝们也习惯了。 楚王年年长个,天天更衣,心情好了要做花衣裳,心情不好了更要做花闪炫目亮瞎人眼的新衣服。有祭祀活动要做衣服,没有祭祀活动要做点漂亮燕服让每天都像是有祭祀—— 为了春祭,一大群楚国裁 分段阅读_第 56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缝也跟冬天挤在枝头的鸟儿似的,在风雪之中挤着楚国的高车来到了大梁。他们还带了件几年前就开始绣织纹样,比命还贵重的礼服,只是……这件礼服并不是春祭用的,而似乎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这件事。 还是掌礼仪的太常掾找机会,提醒了一下原箴。 咱们……大君这加冠大礼,在不加,这一年都要过去了啊! 原箴:……哦,日了!这一整年全折腾在先生死了先生活了,要打晋国不打晋国上头,都忘了今年楚国大事!楚王一生也就两大祭礼最终,一是加冠,二是娶女,怎么光顾着后头这个忘了前头! 更何况,若是能在成周行加冠礼,那也是少年楚王迈向的荣光。又有晋王若能在祭礼上牵马驾车,那也是个争面子的热闹事情。 辛翳这时候才想起来,加冠礼必须在春祭之前,否则那就是第二年加冠了,虽然有些仓促,但历史上在军中加冠的王或太子也不少数。 成周附近祭火熄灭数个月的祭台也重新打扫干净,重新燃火。 辛翳却忽然与原箴商议道:“你说——到时候戴冠时,让晋王与我加冠,会不会也不错!” 原箴微微一愣。按理来说,加冠都是由长辈或他国的王来进行,楚国是因为既不与他国结盟又无长辈,所以当时辛翳早早就定下让身居令尹的荀师为他加冠。令尹身份虽不太合适,但毕竟有师长那层关系与感情在,荀师在楚国也有身为王师与君子的名声,也算合适。 谁料到在加冠这一年,荀师“病逝”,顺延下来,能给辛翳加冠的只有接任令尹之位的原箴。 原箴自认不够格,但毕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 而荀师如今虽然回来了,但毕竟只有入夜才苏醒,身份又不合适…… 原箴道:“只是小晋王毕竟自己还未加冠,虽然地位够,但没有为师或为长的身份,只有这点不太合适。” 辛翳:“那总比你给我加冠来的强吧。我想想我沦落到要让你给我戴冠就觉得气得慌。晋王好歹也是个王,而且人家好歹算姬姓,站在祭台上,比我辛氏跟周天子血脉更亲近一点,指不定成周祭台上头飘着的文王武王说不定还能看着他姬姓的面子上,对我有几分好脸色。否则我一个楚狂蛮子,都站在他们这儿加冠,文王武王怕是想想当年周颂的‘昊天有成命’都能活活气醒过来罢——” 原箴看他满嘴带刺儿,连文王武王都敢暗里讥讽一番的样子,心里哆嗦:“是是是,您这儿都字无光了,说话还是留点德吧。要是您加冠再来个天狗食月,日月被吃个全,您这名声便洗不净了!晋王倒也没有不合适的。除了晋王,天底下再来哪个王,都像是包藏祸心似的。那就晋王,也要看晋王愿不愿意才行!” 辛翳抹了抹鼻子:“你回头托人去问。肯定愿意。要是那个晋王不同意,你就去找人跟那个南姬——闻喜君,不管什么,你就找那个妹妹说去。就是烦那个舒,还真把自己当兄长了,拦着不让见!等过个一两年,正式嫁来了,老子天天见!还不让她回晋国省亲!” 原箴:“……您这还没娶到手呢,就想扣着人家不许省亲了。再说……”他yu言又止。 辛翳抬眼看他:“要说就说。我刚刚可就说了一句‘老子’,你别学先生似的管我。有本事管商牟去,他满嘴脏词儿呢!” 原箴叹气:“不是这事儿……是您要娶晋国公主这事儿,是不是没有跟先生说过。这样的大事,就算、就算先生与你之间的那些情意都不算,就是论着师生一场,您是不是也该至少让先生知道。更何况,那闻喜君摘了面具,我与她打过几次照面,您就说……早些日子是不是她在扮演晋王。” 辛翳:“你这也能看出来。是,实际上咱们最近见的那个晋王,回来才几个月。之前攻打上阳、成周指挥作战的,都是这个,呃……妹妹。” 原箴神情有几分难受却也有几分理解:“那怪不得,这样的人物收到手中,若能为王后,确实是楚国……的助力。只是就以她的手腕,再加上淳氏无媵妾的传统, 分段阅读_第 56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她绝不会轻易放过寐夫人。先生几乎是半条游魂回来助您,却要卷入宫内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之中,甚至可能会被迫害被驱逐,您不觉得这样不太公平么?您别说您能护着先生——就以先生如今寐夫人的身份,闻喜君是姬姓公主,她就是想弄死先生,您都没法拦!” 辛翳看到他一脸忧切甚至烧心的样子,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关心他后宫的原箴。 他总不能说,俩女人一个魂,还有时间差。 都不可能打照面的。 原箴:“是,先生的身份不足以让您娶她为正妻,先生也认为婚姻无关于感情,只在于血脉身份和政治结盟——但臣只是以为,您会等,等到征战天下,等到天下再无配得上您的公主时,顺利成章的迎娶先生……” 辛翳慌神了:“可、呃……可是她知道啊。我跟她说了。” 原箴好似无可救yào似的看了他一眼,抿紧唇:“先生怎么说。” 辛翳只能开始瞎编,他想象了一下南河以前说话的语气:“先生说……挺好的啊。没啥啊。先生说不在意。” 原箴脸色苍白,摇了摇头:“你真是……先生难道会不同意么!她的xing子你还不了解么!她既不会苛责你,也不会依附你。你追着她这么多年,她才肯停顿一下脚步,才肯表露半分心思。若是你再三心二意,甚至连令尹之位、连王后之位都不能给,若是这闻喜君,这楚王后又是辅国之才,她又有什么理由还留在你旁边!我怕……先生晚上才来的游魂,都会因为觉得你不需要她,而再也不来了!” 原箴没有骂,没有急躁,但语气里的情深意切与痛心却也半分不假。 辛翳心头竟然感慨:“……她怪不得看重你,也信赖你。” 原箴:“你!我说了这些,你就想说这个!” 辛翳笑了笑:“我都说了,我心里只有先生,这一切,也是……先生主动让我这样做的。你且放心,我绝不可能再让先生跑走了。我说了我要紧紧抓住她的。原箴,我不糊涂,失而复得的感觉,我比你领会的更深。” 他轻笑,语气笃定,明明没有回答原箴的疑问,原箴却几乎要被他那神态说服了。 辛翳:“你要是不信,下次去问问先生罢。” 他又笑出了虎牙:“我早就是她最亲近最舍不得的人了,你想的那些疑虑,在我们之中或许根本就不会存在。” 原箴盯着他,半晌道:“前半句我倒是信的,也不是这些日子才开始信的。几年前我就知道,你是她最亲近最舍不得的人。所以,辛翳你切莫让她失望啊……” 而与某只狗子最亲近的人,此时此刻在做的事情,也莫名其妙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南河此刻,身子往前探了几分,撑在桌案上,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坐在对面的舒却有点不寒而栗,往后缩了缩脖子:“暄,你有话直说,别那样看着我。我一看你那个表情,就总觉得你要罚我抄书。” 南河微笑:“怎么会呢。给你商量一件事。我听说楚王如今才想起来还没加冠,可能要先于春祭在成周办加冠礼,到时候,你去给他加冠如何?” 舒跟辛翳一直看不对眼:“不去!别别别,可千万别说是什么妹夫。我比他还小呢,加冠不合适。主动去说也跟我占人便宜似的。\" 南河:“怎么不合适。本来能给他加冠的只有令尹,你可是晋王,地位便拔高了一大截。再说了……我让你去答应下来,也不是真的让你去给他加冠。我的意思是说……”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 舒一愣:“你、你要去给他加冠?!” 第178章 菁菁者莪 南河抿嘴笑了笑,用力点头:“嗯。不行么?” 舒摸了摸下巴:“倒也不是不行, 毕竟往往都是要跪在长辈面前加冠, 总感觉你也占了他的便宜。算是给淳氏出了口气?” 南河有些好笑:连这都能算得上出气? 舒又道:“会不会被瞧出来。” 南河笑:“画画眉毛, 改变发型, 应该没几个人瞧得出来。再说瞧出来又如何,看到咱们的手指,猜 分段阅读_第 56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测互换身份的人多的是了。他们既不敢轻易怀疑xing别,也没什么立场指出这件事。” 舒总觉得南河说起那个楚王来,连神情都活泼了几分。南河这样有生气,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幼稚的样子,让她也心情明朗几分, 但也有点莫名的……吃味。 南河:“对了, 宫之茕这几日去了哪里?我还想着让他去查探一下秦国的形势。” 舒顿了一下, 笑道:“我也是关心秦国境内,就提前派他去了。倒是忘了跟你说一声了。” 舒想了想,她本意是想将白矢在秦国的那件事,也说给南河。 但此事尚无定论, 南河似乎与蓝田君也关系不错, 等怀疑变成事实的时候,再跟她说也不妨。 舒心里也明白,如果因为白矢在秦国境内就与秦国翻脸,是不利于形势的。 可形势大局也抵不过她心底无法容忍的情绪,她没有办法。 只是舒同意此事,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去跟楚王说“要不我给你加冠”的事儿, 楚国那头就派了原箴来,还带上了公文,态度恭敬的请她前去给楚王驱车与加冠。甚至还送来玉珏为加冠见礼,请晋王到时候佩戴玉珏来参与祭礼。 舒:……是这俩人想一块去了,还是商量好了! 奈何这流氓楚王总是找个温和恭谦的令尹,就原箴那慢声细语却让人反驳不得的样子,简直就是另一个南河,舒身边没有南河就败下阵来,没两句就在那方脸高个的楚国令尹温柔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连忙答应。 前些日子肆虐的风雪稍减威力,只是偶有小雪飘落,听闻成周的祭台也早已准备好,再加上春祭也就在楚王加冠礼之后不久,在大梁的一大批晋国朝臣将领都要提前去成周附近,她这个电灯泡就也要缩着脖子,跟着一路往成周去。 大梁过去,船行最便利。 然而在楚国占据大梁后,一些楚国宝船也通过鸿沟从南往北,停泊在了大梁附近。 这会儿出行,舒想乘坐以前晋国那艘斗舰,却在楚国高大的宝船下显得极其穷酸了。楚王倒是邀请晋王一同乘船。考虑到当时晋楚联手进攻魏国的时候,楚王以共议作战为名,非要和晋王挤在晋国的那艘中等大小的斗舰上……这会儿在一艘船上也不算有什么。 可楚王求娶晋国公主的事情,怕是天下人都知道了。 他这会儿总显得有点目的不纯。 毕竟他最想邀请的肯定是闻喜君啊…… 舒真是不想遂了他的愿,但是晋国的船上有些湿冷,火炉又不够多,再加上岁绒说暄从小身子就不好,夜里睡着之后都不能轻易叫醒,舒只好说同楚王共乘。 舒上了船,把平日穿的衣裳往南河身上一堆,自己套上她平日的衣裙,给自己抹个大红嘴,眉毛都懒得弄,就缩在船上:“现在我是闻喜君了。你也让我懒几天,要不是春祭的时候咱俩都要出场不可,我都非不想去。” 南河笑着对镜涂了涂眉毛,瞧见舒穿着曲裾还忍不住像男子似的坐着,笑道:“以前还总觉得你礼仪极好,这会儿倒是在外头学野了。人前还装一装,人后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舒支着腿,半卧在榻上读简,不觉得:“没有罢,我觉得我一直都这样啊。啊对,你可莫要在人前跟楚王亲亲抱抱的,你如今可是晋王。要是让人怀疑上晋楚两个国君有一腿,那真是洗不清了。” 南河偏过头来,笑的有几分促狭:“行,那你也少去找人喝酒,否则顶着晋国公主的身份,我怕是会被传言成另一个舞阳君。” 舒一下子坐起来:“我找谁喝酒了?” 南河转头:“哦,原来狐笠的那个弟弟没来过?” 舒结舌:“我们是友人,他陪我喝几杯又如何?” 南河看她那样子,转过头去抿嘴偷偷笑起来,语气上混不在意似的道:“是,商牟还来过几次不是?他一个楚国将领倒是想跟你在一起喝酒也不行。” 舒立刻道:“我可没跟商牟喝过酒。我与他不熟。” 南河:“哦……他是个好孩子啊。” 提到商牟,舒竟然爬起来,拖着她没穿好的曲裾长裙走过来 分段阅读_第 56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坐在她旁边,趴在支着铜镜的桌案上:“孩子?他比咱俩大好几岁的!” 南河笑:“啊,也是。不过我总觉得他有些时候也挺像个大孩子似的。说傻也不傻,说城府深却又过分耿直。但本xing很好,又很敏锐,就是总表现的很暴躁。” 舒扁嘴:“我没觉出来。你不是说南公养育你的时候,去楚国游学所以才对楚王有些相识,那你是那时候也认识商牟了?” 南河眼睛转了转,瞧向舒趴在桌案上的可爱样子,笑道:“不太熟。只是我看人一向很准。” 舒托腮:“或许像你说的,是个好人。只可惜不是我晋将。” 南河笑了:“搞了半天,还是想用人。可惜那商牟与楚王关系更亲密。” 舒语气难得有几分稚拙,气鼓鼓道:“怎么,什么人都让那楚王给占了!” 南河知道她并不是不开窍的,心底还有几分女孩心思,毕竟她还曾偷瞄师泷来着。大抵是离了云台,也真见过不少容姿不错的男子,她倒也不傻愣愣的瞄师泷,开始到处乱瞄了。 可是晋楚会谈的时候,她多次将目光投向发髻不整衣衫破旧没个正型的商牟,确实让南河有点吃惊。 毕竟商牟虽五官也算不错,但总一副要吃人的凶神恶煞—— 她这一番试探,也没从舒嘴里探出什么来。 而另一边,成周旧城被废弃之后,晋楚百姓在江岸河头组建了一座新城,旧日成周的城墙也都被百姓抠挖走,去垒建自己的房屋。因成周也算是几百年的古都,常年砍伐,周围倒是树木已经不太多了,一旦落雪,就是白茫茫整片雪原。而成周的巨大祭台,就在成周城到河岸之间。 上头燃着的油灯塔不在少数,雪也因火盆与灯塔而消融,化成水淌下来,将石头雕刻的神鸟与饕餮,以及周围涡轮状的火纹一同淋湿,雪水下模糊的面目更显古拙。 晋楚的船队从大梁一直进发,停靠在祭台附近的河岸上。 加冠的祭礼要在天刚亮时开始举办,晋王也算是这次楚王加冠礼的重要角色,她也在舒还熟睡的时候就不得不爬起来,梳头更衣,带小冠穿冕服,一层层衣服裹上,蔽膝大带船上,再加上缀着腰带的玉珏与环佩,她穿成这样就是不披大氅都不会觉得冷了。 南河穿戴好了之后,总有点放心不下辛翳。毕竟在她曾经的想象中,等到他加冠那一天,她肯定是站在他房间里指挥下人来去,给他检查衣装,最后一路絮絮叨叨送他到祭台边的人。 她思来想去,反正都在同一条船上,便决意先去看一眼。 外头天还没亮,已经看着辛翳居室里人来人往,还有景斯的几声喊叫:“给我小心点!走稳当点!别说什么下雪地滑,要是把冕冠给摔了,你们都要赔命!” 南河进了屋,才瞧见几个宫人跪在那里给他系大带,又将底裳的衣摆给弄的齐整。 景斯瞧见她,也愣了愣:“奴拜见晋王——” 辛翳一下子回过头来,本来神态上还有点没睡好的困顿,一下子精神起来,本来伸直的双手都差点舞起来,吓得给他穿衣的宫人连忙拽衣领。他道:“你这么快呀!哎哟我的衣裳比你麻烦多了,勒死我了!还沉!” 外头还是天亮之前沉沉夜色与风雪,南河站在内屋,抱着胳膊眉眼微弯,笑盈盈道:“毕竟你才是主角,我不过是个给你搭戏的。忍一会儿吧,这样的冕服,一辈子也穿不了几回。” 宫人忙活了好一会儿,可算给他穿戴好了,辛翳在屋里尝试走了几步,玄色大袖上的金凤像是在飞动,衣摆拂地,组玉鸣响,只是神情兴奋,眉眼风流,如此一身正经衣衫,都让他穿的不那么正经。 宫人退下去,景斯最后上前检查了一阵,景斯问道:“晋王可要练一下如何大穿戴冕冠。” 南河笑道:“不要紧,我会的。” 辛翳穿着礼服都不好跪坐,对景斯胡乱摆手:“她都会的,否则也不会找她。你先去弄点吃食来,否则我们俩都撑不住这样长的祭典。快去快去,慢点回来啊。” 景斯还以为“慢点回来”是让他回来 分段阅读_第 56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时候走路小心一些,顿时露出了一个“儿子长大了”似的老母亲神情,有几分欣慰有几分感怀的对晋王拱了拱手,退出去了。 景斯这才合上门,辛翳差点蹦起来,仿佛是坐在出发春游大巴车上的小学生,一步三跳,朝她冲过来。南河倚着靠障子的屏风站着,笑盈盈的看着他,刚要伸出手去抚一下他胸口的衣领。辛翳脚下却踩到了自己的衣摆,一个踉跄,朝她摔过来。 南河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去拥住他,辛翳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脑袋还磕在了障子的木边上。 狠狠一声响。 他哎哟叫唤了一声,捂住额头。 南河连忙拽开他的手仰头去看:“可别破了相,今儿是要露脸的时候,你要是给额头上磕了一道疤怎么办!” 辛翳放下宽袖,疼的自己跟自己生气:“你快给我看看,别让人瞧出来。” 南河抬手给他揉了揉额头:“还好,有点红了,但一会儿估计就消了。咱们等天快亮的时候才下船乘车去祭台附近,到时候估计就敲不出来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穿着这么笨重的衣裳,还蹦跶。你怎么不跳舞呢。” 辛翳:“是挺笨重的。先生是不是穿的层数比我少。” 南河:“不会,冕服的衣裳数量都差不多。只是我的花纹没有那么华丽。” 辛翳按住她给他揉着额头的手背,笑道:“那怎么先生穿了冕服,还能显得腰这么细。” 南河不擅长被他这样夸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不显得虚假,只好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后头腰带的系绳系的很紧。你要是觉得穿着臃肿,我也可以给你收一下系绳。” 辛翳:“别了别了,我这都快喘不动气了。我看看你后面系绳,你带小绶大绶了么?” 他说着,就拽着她转过身去。南河毕竟也穿着礼服,行动笨拙一些,转过身的时候差点站不稳,手在障子上扶了一下,背对着他,叹气无奈道:“若是晋国的冕服不如你,那也是因为晋国确实不像楚国那样奢靡。” 辛翳却看向了南河撑在障子上的手。 她只是背对着他,胳膊撑在障子门上,手指轻轻扣着障子门的木格,微微低头,露出白皙的后颈,辛翳却忽然感觉她这个动作,都好似有些奇异的意味。 他呆了一下,才低头看向南河后腰繁复的绶带,清了清嗓子,半晌道:“我怎么感觉,你穿礼服,就跟我不太一样。” 南河一愣:“如何不一样?” 辛翳:“就总觉得有些……yin柔。而且,你是屁股上垫了什么东西么?” 他说着就伸手按了一把,然后又摸了一把自己:“我就不这样。你都把礼服穿的跟裙衫似的了!” 南河:“……” 辛翳还没撒手,确认了一下。 南河:“……别捏!放手!就是肉多就是屁股上胖出来的,不行么!” 第179章 六月 辛翳:“肉多?可我看你挺瘦的。不过你晚上的时候,倒是这儿肉也挺多的。” 南河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这么胆大:“……你摸过几次, 你就敢说这话了!” 辛翳笑的得意洋洋, 喜不自禁:“天底下就我摸过, 我为什么不能说!” 南河对他最近这幅鼻孔朝天的模样,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正要转过身来与他说话,辛翳却从背后一下子贴过来,抱住她,埋下头来,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 对于啥事儿都一知半解的狗子来说,他就是忽然有抱住她的冲动, 所以就这样做了。 但对于总会有脱缰野马似的成年人幻想的南河而言, 她吓了一跳, 身子一僵,道:“你干什么?这一会儿就要上祭台的,你别想胡闹!” 胡闹这个词,能套用在辛翳绝大多数的行为上。 他自然也没多想, 笑嘻嘻道:“我就是要胡闹, 先生怕什么!” 他紧紧抱着她,嗅了嗅她颈边,下巴在她肩上层层叠叠的衣领上垫了垫,一阵傻笑。 辛翳又道:“话说,你那个兄长,竟然打算要与我夜宴, 还说要请寐夫人去。” 南河一惊:“寐夫人?她这是什么意思?” 分段阅读_第 57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辛翳偏头,气息扑在她颈侧:“你难道不知道,你这兄长天天想着把寐夫人铲除掉,好让你嫁到楚国来之后,没人跟你争么。” 南河:“那……那时候闻喜君估计就不会去参加夜宴了吧,我称病罢。可是……要是……” 辛翳笑:“别怕。到时候寐夫人去走一遭,我故意说你行事不对,贬斥你一下,给她面子和安心就是。只要先生配合我演戏就行。” 南河只怕舒会瞧出来。但想了想,确实也没人像是辛翳这样的天赋异禀,能一眼就瞧出她来。 她刚要说话,辛翳却似乎觉得她身上味道实在好闻,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南河心里惶恐,嘴上淡定:“那就别挤着我。你是想把我挤到墙根里去么?” 辛翳似乎也能感觉到几分她的紧张,只是没太明白她紧张什么。他偏还把她往障子上挤了挤,南河身子微微一抖,按在障子门上的手指也稍稍用力,扣紧了木格,她微微抬高一点音调,却拼命压着音量:“辛翳!你别闹,别动我衣裳,礼服穿戴可不容易!” 辛翳压根也没把手往她衣带上放,就只是放在她肚子上,他还觉得她想多了:“我没要动你衣裳!挤挤暖和!” 南河后耳根都红透了,她指尖在木格上紧张的动了动:“小点声!又不隔音,你还贴着门说话,别让外头听见了——” 辛翳笑:“先生干嘛这么害怕,是怕让人瞧见了么?倒是,咱俩都穿着礼服,束着发髻,还抱在一块,要是让人瞧见了,先生又要说什么‘不成体统’了。” 南河压低声音,偏过头来,外头天色微微亮起来,一点雪光映进屋里,照的她耳垂都薄薄的透着红光,她好像又气急又在强压着语气:“我没有怕别人瞧见,这会儿也没人敢推门进来。我是怕你!” 辛翳抱着她,动了动身子,南河微微一哆嗦。 辛翳总感觉她要跑似的,伸手更用力的按住她,南河身子一软,垂下头去,只露出后颈在他眼前。发髻梳的一丝不苟,但奈何她后颈还有一些细软的碎发,肌肤白皙,纤细的线条延伸进稍微下压的后领。他呼吸一下,好像都有气息过去拂动了那些细软的碎发。 南河不说话,低着头,放软身子仿佛任他用力抱紧,只有手指微微抖动似乎会暴露几分她的情绪。 辛翳盯着她后颈看的挪不开眼,也低头靠近她后颈:“先生怕我干什么。我最听话了。先生不让我做的事情,我都不会做。我也从来不惹先生生气。” 南河埋着头,耳朵红的要滴血,缓缓吐气,声音发虚:“是么……” 辛翳:“我又不吃人。”他说着,目光呆呆的锁在她渐渐也开始泛红的后颈上,却觉得这话也不能说的太绝对,他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有时候也想咬一咬人。” 南河反应也比平日迟钝一些,她半晌才道:“……什么?” 但话音未落,辛翳已经下口,他张嘴在她后颈,轻轻咬了一下。 说是轻轻……辛翳也分不清楚轻重。 但南河整个人一抖,咬住嘴唇似的闷叫了一声。 辛翳听她那声动静入耳,自己也跟被电了似的,吓一跳,还以为自己咬疼了她,连忙松口,低头去看。 连个牙印都没留下。 辛翳吃惊:“先生干嘛叫成这样!” 南河虚弱都都快挂在他胳膊上了,语气却咬着牙有点气急败坏:“我叫成哪样了!” 辛翳总感觉南河刚刚那一声唤,像是挠人后脊梁骨似的,他不明所以,却也两颊发麻:“就是,叫的很奇怪!我又没使劲咬你——你好像我欺负人似的。” 南河把头抵在障子门上,自暴自弃的拿脑袋撞了两下门框,手指紧紧扣着障子门上的木格:“我……我没有。你听岔了……我……” 辛翳:“我没听岔!要不我再咬一口!” 南河连忙伸出一只手,捂住后颈,慌道:“不许咬了。” 辛翳一向幼稚,他只瞧见她抬手,宽袖滑下去。露出纤细平滑的手腕和小臂,他张口就咬,南河吓得连忙缩手,挡也就是白挡,他把他胳膊也给抱住 分段阅读_第 57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在她后颈正儿八经咬了一口。 南河这次似乎强忍着,咬着嘴唇,不想发出刚刚那样的怪声了。 辛翳有点不服气,又有点想笑。 这会儿南河虽然一直背对着他,但他却能想象到她脸上那些细微丰富的神态。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就抱着她咬了她脖子一口,她为什么就会像刚刚那样的反应。 辛翳笑:“先生是不是咬嘴唇了。” 南河吐了口气,声音又低又颤:“没有。我没……” 辛翳只瞧见她耳朵红的透光,南河平日里端着架子的感觉实在明显,虽然他也喜欢那个正经的荀南河,但更喜欢这个可爱的荀南河。他笑嘻嘻,想也没多想,突然低头,又咬了她耳朵一下。 南河惊叫,肩膀缩了缩,气都喘不匀,咬着字眼颤巍巍道:“辛无光!” 辛翳tiǎn了tiǎn她耳垂,南河缩的快把自己拱进他怀里去了。 他刚松口,她挣扎开他手臂,拧过身来,没敢抬眼看他,却恶狠狠道:“你今儿上台加了冠就算了!你给我等着!” 辛翳不知道她怎么口气听起来向生气了,不明所以:“我等着什么!先生难道要打我不成?” 南河抬起头来,顶着可笑又可爱的红耳朵,眼里像是有烟波,神情却恼羞成怒一般:“对,打你。打死你这个不听话的狗子!” 辛翳:“先生都说我是狗了,狗愿意咬来咬去又有错么?” 南河挣扎出两只手来,却拽住他耳朵,辛翳还以为她要拧他耳朵算账,有点害怕,还没开口撒娇求饶,南河就拽着他耳朵让他低了低头:“脖子后头会有人瞧见的!你以后能不能别乱咬。咬该咬的地方就是了。” 他还没问,她微微踮起一点脚尖,在他唇上一咬。 辛翳心头一软,朝她压过去,低头紧紧抱住她,加深这个吻,倚着她一起靠在了障子门上。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亲吻,但不论什么时候,辛翳总觉得南河会主动亲他这件事,让他心跳的都胸口发闷,身子发暖,好似有热度要从衣领里蒸出来。 他痴缠的厉害,南河还是有点理智,听见人景斯的脚步声上楼来,景斯在门口站定,南河赶紧咬了咬他嘴唇,想要提醒他。但景斯毕竟没有那么傻,大概也知道晋王与闻喜君可能互换了身份的事儿,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辛翳又被她掐了两下,才松口。 她仓促的用手背蹭了下嘴唇,有些强作正经似的瞪了他一眼。 辛翳傻笑两下,没说话。他就是喜欢看南河每次与他亲吻之后,明明是个礼仪极好,用了饭都会用叠好的软巾擦拭嘴角的人,却在这时候又急又不太好意思的用手背抹了抹嘴。 辛翳被她推着后退了几步,南河抿着微微泛肿的嘴唇,仔细打量他身上的绶带衣领有没有乱,清了清嗓子道:“还是裹一件披风出去,别让衣服上落了雪,头发束紧了罢,一会儿戴冠我会小心的。” 辛翳:“我应该要和先生一起下船吧!” 南河弯腰给他理了一下组玉,道:“嗯。不过我们要分乘两车。你到了祭台附近换乘战车,我替你驾车。不过我很久没有驾车了,更何况是架六。” 天子架六的周礼早被僭越,最早开始以诸侯身份以六马驾车的就是楚国。 如今辛翳加冠的战车架六匹马,也算是祖上下来的嚣张传统。 南河虽然说唯恐自己驾车技术不好,但她却能稳稳站在车前,将车马的七辔握在手中,小心的调整六匹蒸着汗气,高大且鬃毛滑顺的黑马向前。辛翳身着礼服,扶着车上的前栏,站在华盖之下,南河身后。 落雪不浅,两侧站满了身着礼服的晋楚两国大臣氏族与士兵,毕竟是楚王加冠,晋国没有持旗,楚国红色凤鸟的旗帜在一片白茫茫的雪里飘摇。 车行的很稳,辛翳低头,就能看到南河站的笔直的脊背,还有那不久之前刚被他啃了好几口的后颈。 再看下去,旁边的人非注意到他直勾勾的目光不可,辛翳努力挪开眼来,看向燃着油灯塔与火盆的祭台。高轮战车越靠越近,南河似乎紧绷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让车 分段阅读_第 57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在祭台前停下。而后她先一步下车,要抬手扶辛翳下车。 这是礼数,但辛翳却盯着她,从来都是他扶着她下车,只怕在雪地里她会滑倒。 然而南河从来不会在大场面上出岔子,她神情也难得一见,端方平静的面容下绷着一股小心翼翼,她站定在车边,大袖一展,微微抬起手来看向辛翳。辛翳只是虚扶了她一下,自己下车来,但也在撤开手前,对南河笑了笑。 可能他也紧张,笑的不太好看。 南河神情一下子松动起来,偏过头去,唇角勾起来,肩膀也松弛下来。 辛翳在前,南河在他右侧后头半步,之后便是两国的公卿重臣跟随其后,队列登上了祭台。公卿重臣在台阶中段分成两列,站在了祭台中部的平台上,而只有南河一人随着他一步步往上走,一直站在了祭台顶部的高台上,地上垫了防滑的羊皮褥垫,桌案放在那里,巫官跪在火盆周围。 祭祀的步骤顺着进行下去,三牢与牲祭,燃火与烹烧,直到巫官在冒着热气的鼎前高声道:“冠礼——” 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辛翳一丝不苟完成祭礼的南河,这才走上前去。 辛翳躬身跪在了鼎前的软垫上,而南河拿起了那九旒的冕冠,缓缓朝他走去。 第180章 采芑 “哟,这会儿还是你给加冠?倒是兜兜转转回来了。”一个许久未曾听到的声音再度响起。 南河身子一僵。 辛翳连她身上一点情绪的变化都能感觉到, 微微转过脸来看向她。南河端着冕冠站定在那里没有动, 辛翳还以为她是紧张, 对她笑了笑。 领导似乎声音里既有疲惫, 又有不嫌事儿大的嘲讽:“哟呵,怎么了,老朋友许久没来慰问,你怎么还这么紧张。别别别,你加你的冠,玩你的师生恋,和年下小狼狗卿卿我我啊。我就随便闲聊几句, 不影响你。” 南河咬了咬牙, 平稳住神色, 朝辛翳走去。 辛翳跪直身子,微微仰头看向她。 南河本以为自己该说点什么,但这头,领导在她脑内满篇废话, 语气欠揍, 她生怕自己一张嘴,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只紧紧的抿着嘴唇,努力专注在眼前的事儿上。 他还看着她,但这样微微抬头不适合戴冠,南河轻声道:“平视。” 辛翳连忙正襟危坐, 她半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将冕冠带在他发髻上,而后将玉笈chā入冕冠的纽中,穿过他的发髻,固定在头顶。而后也半跪下去,将充耳摆在他耳朵两侧,手指将冕冠两侧的朱缨带顺直,手指也顺着他侧颌划过,汇聚在他下巴下。辛翳微微仰起头,南河灵巧的手指穿过红缨,将两侧各两根的朱缨在下巴上系紧。 朱缨后头那根要别再耳后,南河神情专注在冕冠上,反而一眼都没停留在他脸上。 却给了他仔细看她的时间。 辛翳确实喜欢南河穿男装的样子。虽然她乌发坠髻,曲裾红裙,不施粉黛的样子也很美,但现在把发丝一丝不苟拢进冠内,丝毫不必装那份女xing的温顺与恭谨,她身上那股不卑不亢的君子气度堪称完美。相比于那个要装作低眉顺眼小步行走的南河,现在的荀南河总让他有屈膝躬身,为她折服的魅力。 不要有那些累赘的衣裙,不要有那遮挡的面具,他就想让荀南河以后都能站在他站着的地方。 而这件事很快就能实现了。 很快。 南河替他将冕延压至前倾,更显气魄,而后将两根垂至腰间的天河带拢正,只是她动作到一半,忽然皱了皱眉头,神情露出了几分莫名的恼意。 辛翳还以为他看错了,连忙偷偷托了一下南河的手肘,压低声音道:“别紧张,快结束了。” 南河听到他的声音,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她将目光汇聚到他脸上,但这花了点时间。而且她神情似乎还有些恼火与疑虑,这些情绪慢慢的在她面上消散,她的目光也终于从他背后很远的地方挪到他眼前,南河吃力笑了笑:“我没紧张。无光,我只是有点感慨。” 虽然这两年,南河只有被他闹急了的时候才叫他“辛无光”,但他是打心眼喜欢 分段阅读_第 57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她取的字。他自己“无光”也无所谓,反正她是他的光。 之后,会有很多人正式称他的字了,可是在带上冕冠之后第一个叫他字的人,还是南河。 南河抬手,端住他手肘,加冠礼毕,应该由辛翳起身对祭台下颂词。 他没在她身上借力,却手指轻轻捏了一下她手臂,脸上是压不住的高兴,两颗虎牙几乎都要笑出来。南河连忙瞪了他一眼,辛翳收住笑,抿了抿嘴唇强装正经,也抬起大袖,站直之后,穿过身去,看向祭台下。 他穿着这样沉重繁复的礼服,却依然站的像一杆qiāng,前倾的九旒遮挡住一些他的五官,也给他那张看起来风流艳逸的脸带来几分威压,他走出几步,抬起手来。下头的乐师奏鸣鼓与钟,乐声响起,他念诵颂词的声音也回dàng在大雪飘摇的空场。 南河稍退后几步,她毕竟是没有加冠的年纪,小冠上只有两条朱缨垂下来,和前头辛翳冠侧的天河带一起,被风雪吹的向西飘动。 她垂眼站在那里,那个声音却不肯安静。 “你这看起来混的还不错啊,楚国的领地几乎已经有压倒xing优势了。只是南方荒地太多了啊。不过我这一招也算成效不错,本来让你来晋国,就不是要把晋国弄强,而是为了让楚国有办法联盟也罢,吞并也罢,打破局势,成为绝对优势的一方雄霸啊!”他竟然语气里有几分佩服自己高瞻远瞩的得意。 南河不说话。 领导笑道:“是是是,你也是有苦劳的。不过你看,我这让你跟你的小狗儿重聚,趁着机会好好嫖啊。啊对了,说来,这应该也有……呃大概近一年了,有没有出现什么状况?你自己觉得不对劲的什么都行。” 南河警觉,内心道:“怎么了?” 领导:“你先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状况。” 南河压紧话头,尽量想从他嘴里套出信息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奇怪。你举一下例子。” 领导:“没什么,就是有数据混乱。你也知道,系统嘛,那肯定有后台数据。而且某些代码同步也稍微出现问题。我估计可能会导致通感,或者错乱,你比较特殊,白天夜里魂魄要两边跑,所以就可能你这儿容易出问题。别一副我又要害你的样子,这也是为了你好。我们已经发现有一些日子了,在彻夜检查。” 南河:“没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至于夜里你送我魂魄回楚国的事——我只是觉得,以后,是不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领导:“唔。倒也是,回头我帮你改一下。不过最近改不了。唔,查的严。” 南河以前或许对他的说辞里一些事情漠不关心,但如今她不可能再傻乎乎的顺着指令走了。她斟酌了一下,内心道:“查的严?我一直想问……我死了又活,是不是不合规矩。” 领导:“不合规矩?” 南河:“我的意思就是说,如果现在还有很多别的玩家,他们死了,不会再复活了吧。” 领导:“唔。要说不合规矩,那也是。不过……嗯,你之前不算是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了,只是我耍了个花招。暗度陈仓懂么。总之你现在这样,很安全。” 南河心里沉了沉。看来各个玩家之间,应该各自有系统,不单是玩家之间的纷争,或许也牵扯到系统之间。而领导或许是为了他自己赢,才偷偷的耍了个花招,这样一来,南河将其他的玩家身份猜的七七八八,但其他的玩家却几乎不太可能猜到她的身份。 南河:“嗯。安全么……我总感觉会有别的玩家想要杀我。” 领导笑:“或许会有,但你没什么好担心的罢,你可是常胜冠军。就是有时候脑子太好使了。” 南河一愣。 常胜将军……是什么意思? 常胜?! 她不是刚刚…… 领导总给她一种神秘又高高在上之感,但南河越来越觉得,这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信息不对等。而他似乎很年轻,说出这样一句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又颇有信息的话,他自己却没意识到。 南河想了想,没有问下去,反而像是闲聊似的绕开重点道:“我从来不觉得 分段阅读_第 57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自己脑子好使。” 领导似乎悠闲了几分:“你xing格也就是这样。哼。疑心很重,心思细腻,极其不好对付。你放心,我对你有信心。只是现在他们都在彻查系统内部,我没法给你把那半边魂召回来,等过段时间,我想办法找个机会给你偷偷调整回来。” 南河心头很乱。 彻查? 玩家见面的时候,嘉靖当时惊恐的说一切都会被记录,会被观察着。她那时候甚至想象到《楚门的世界》,又总觉得要是拿他们这些腥风血雨来当电视节目,怕是过不了审,上不了星罢。而且嘉靖字里行间都说这是个大项目,南河也认为若身边的历史都并非真实,模拟这一切可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事情,如此庞大的资金与精力下,就只是为了拍个电视节目总也太不合算。 而领导虽然离开这么长时间,但期间的大事儿它还是知道的,南河越来越相信自己被注视着。 但它并不知道玩家相见的事情—— 也就是那些对话,那些会面,都是在监视不到的情况下发生的了。 南河抓住这次与它聊天的机会,想尽量从它牙缝里夺得一些碎片的信息。 南河:“好。不过总感觉我要想赢,怕是要在这里还待上许多年,不要紧么?” 领导笑起来:“你放心。这里——不作数的。” 南河:“可要是我赢了一切,回去之后,外头过了几十年呢?会不会我已经变成了个老太太。” 领导似乎无声的笑了好一会儿,道:“……不会的。你放心吧。” 南河还想要再说,领导那头却声音有些乱,它道:“啊……怎么又来了。行吧,你要是有什么异常告诉我,卷入异常中未必是好事,要是有系统漏洞可能还会危及你自身,要是有,还是要跟我说。” 南河放软语气:“好。” 但她相信,或许会有嘉靖这样的人惶恐之中对自己的系统说些什么,但其他人,或许会守口如瓶。因为如果他们的存在都可能像蝼蚁一般,谁都会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 系统那头出现了一些杂音,南河甚至觉得自己隐约似乎还听到了一些别人的声音,但都像是经过似的,拔高或压低,听不出本来的音色。而这些也很快消失了,她的头脑之中一片寂静。 而转身主持牲祭的辛翳,似乎忍不住一次次朝她投来目光。 回过神来的南河连忙对他笑了笑,辛翳面上担忧的神情却半点没少。 他祭礼结束,也该走下祭台,只是到他转身走下一层台阶,回头后南河却仍然站在那里,心不在焉。他有点不爽了,转过身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清了清嗓子,道:“晋王。请。” 南河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朝他走去,辛翳有点恼,毕竟如此重要的场合,她却仿佛心神全没在他身上。刚刚明明他如此英姿勃发,她却看着远方发呆! 南河跟在他后头半步,辛翳压低声音,道:“别再走神了!” 南河愣了一下,赶忙跟上去。 竟然有辛翳训她的时候了。 只是辛翳面上表情不善,确实不是作伪,南河跟过去,姿态倒是大方,却偷偷小声道:“我刚刚想些事情,对不住。” 辛翳偏过头来,神情看不清楚,只是道:“台阶上滑的很,你要再想事情,非摔下去不可。” 加了冠的辛翳一路走下去,群臣跪拜在雪地上,唯有南河一路随他走到战车边,在他登车以后,也登上驾车之位,在牵马调头的指引下,甩动马缰。 群臣到战车驶过,才能抬头列队散去,加冠祭礼一直行到晌午时分,等商牟这头骑马带队,看着祭台周围都收拾的差不多之后,才回到了祭台附近停泊的楚国大船上。 然而他刚想说登到船舱二层去与辛翳议事,景斯就拦着,说刚刚辛翳神情不善,把晋王叫进去议事了。 晋王—— 他刚刚没看清,但总觉得走路姿势还有驾车的生疏,都不太像是舒。 毕竟舒要是驾个车都颤颤巍巍的,他自己都看不爽想要给他补习了——好歹也算是他商牟手下待过的兵。 他又心里没谱,一连串脚步下了船 分段阅读_第 57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舱去,到了晋王居住的居室外头,只有宫之省在那儿站着。宫之省瞧见他,扁了扁嘴,背过身去。商牟走过去,手还没敲门,障子门一下子拉开,里头有个粗眉毛不化妆,衣裙懒散长发未梳的美人站在那儿,没好气道:“干嘛。你下个楼,声音都像是在剁肉!我早听见你走过来了。” 商牟莫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去给他加冠了呢。” 舒跟没睡醒似的,甩着袖子转身就往里走:“加个屁。老子才不给他加冠呢。” 商牟:“……说脏话……不好啊。” 第181章 车攻 舒回过头来:“你——说我说脏话不好。我跟谁学的。好几句脏话要不是晋语里没那个说法,要不我也天天往外说了。” 她走进屋内, 商牟道:“也没见你学好的, 老子满身牛bi的本事, 没见你继承哪个。” 商牟进了船舱, 地上扔了不少卷宗竹简,舒曲裾拖地,好几次差点被自己踩上,跌跌撞撞往里走,心情不善的躺倒自己榻上。 商牟:“不至于吧,就因为双胞胎里另外一个兄弟去加冠,你就这么不爽?” 兄弟…… 商牟到现在还觉得暄妹是男子啊。 商牟印象里总觉得舒是礼仪规正, 贵气伶俐的那个, 这会儿看着她两手放在肚子上瘫在榻上, 总觉得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也是被他带坏的。 舒哼哼两声,似乎身体也不是很舒服,有意玩笑道:“是, 我另一个兄弟穿着裙子嫁去楚国了, 我有什么高兴的。” 商牟耸耸肩:“他应该知道闻喜君是男子。我估计你也听过传言,他也喜欢男的,除了生不出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舒对于直男的眼瞎实在是无奈了,摆手道:“……算了算了。跟你讨论这个干嘛。” 商牟其实也来找过舒几次了,只是每次都是想些理由, 又是和身为晋王的舒会面。这会儿舒一身裙装,坐在旁边,他满心不适应:“要不你还是把衣服脱了吧。” 舒一愣,抬起头来,神色有几分惊恐,抓紧衣领:“什么?” 商牟:“你自己也穿不惯就别穿裙子了,我看着也难受。反正你也不会自称闻喜君出去见人,就是出去了,别人也能瞧见你那眉毛,看出真假来。干脆还是换回男装罢——” 舒偏头,说话yin阳怪气:“我穿裙子,你看着难受?” 商牟干脆坐在地上,毕竟晋楚有别,她身边的竹简牍板说不定就是重要的军报,他也不好随意翻看,只能拿铁钎子戳铜炉里的炭火,抬头道:“不难受才奇怪吧!要不明儿我也穿个红色曲裾,涂个红嘴唇,画个大白脸,你看难不难受。” 舒想了想,竟然笑了:“你要是不让我见,我哪里知道难受不难受。万一好看呢?” 商牟:“好看个——”他咽下脏字:“好看个饽饽!” 舒在榻上笑起来。 商牟:“看你一开始满脸yin沉,我还觉得你怎么了呢?不舒服了?你不会受伤了吧,我一进来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舒身子一僵:“血腥味?!你还能闻见?” 商牟:“怎么不可能,我这个人尝不出什么好吃不好吃的东西,闻不见锅是不是糊了,却只有对血腥味特别敏感。味道不是很重,但明显却也是有点——” 他起身,一副要嗅着味道找源头的样子。 舒鲤鱼打挺坐起来,拿一旁的毯子裹住身子:“少胡说!别闻了,估计是因为船舱上冷,用毛皮挡住窗子才闷出来的气味。你还没说你到底要找我来干什么呢!” 商牟只好坐下去:“没事儿,本来是要去找辛翳的。不过他在跟你那个兄弟——聊天打架,我要站门口非听见打架不可,就下来找你了。” 舒一下子站起来:“打架?!他敢打暄?!” 商牟连忙抬起头来:“我说的是那个打架!哎呀,就是宝刀出鞘,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的那个打架!艹,你可别问我男人之间怎么搞,别他妈一个个都觉得我懂这些!” 舒越来越糊涂了:“还动刀了?!你听见了还不拦着——” 商牟真是无语了:“你说楼上那个 分段阅读_第 57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是天天憋在宫里,从小脑袋缺根弦,所以才对这些一无所知。那你呢!你别跟我说你也长在云台,身边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事!” 舒着急了:“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不管我要去管,这还没成婚就敢打架了,还敢动刀!” 她起身就往门口冲,商牟赶忙爬起来,一把拽住她:“妈的!你是真傻假傻,我是说——脱了衣服打架的那种!大男的和大女的你挠我我啃你的那种打架!” 舒转头,似懂非懂,犹在发懵:“……这……啊,不是……” 商牟赶紧把她拽回原处。 舒仰起头来,脸上都有点烧了:“他们俩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刚去加冠了么?办个祭礼,怎、怎么就回来要……要打架呢。” 商牟把她按回榻上,砸了咂嘴:“大概都是小年轻,干柴烈火的。” 舒:“说的跟你有多老了似的。也没见你跟谁干柴烈火啊!”她说完了,又觉得这话似乎意有所指,默不作声,拘谨的抬眼看他。 商牟满身都是生怕被人鄙视的直男劲:“你怎么知道我不跟人干柴烈火了!我也年轻呢!” 舒瞪大眼睛。 商牟又觉得……毕竟舒也在军中小半年,见过他平日生活,这个吹牛皮似乎有点过了,连忙又道:“咳咳,也就是在军中太繁忙了,否则,我能烧遍中原大地!” 舒还是对他有点了解的。 她忍不住道:“所以说现在你连这小火苗还都没烧起来呢?” 商牟瞪眼:“你也不看我多大就入军营了!我找谁烧去,我又不跟辛翳似的,对着男人也能那啥啥,我有什么办法!就是到现在,我远远见过一眼的女的,怕是都没有一只手的数!” 舒坐在榻上,竟笑起来了:“那是你瞎。” 商牟:“我发现你当了晋王之后,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舒伸了个懒腰:“是,毕竟咱俩可都不只是平级,你也别想再跟以前似的来凶我。” 商牟不爽的扯了扯嘴角:“瞧你耀武扬威的样子。” 舒:“哟,你要是不喜欢我这样,你别来找我啊。每次来,咱俩既不说军政大事,也不聊鬼神祭祀,就是打嘴仗,那商君这个将军当的也挺闲的。” 商牟:“要是辛翳闲一点,我也不来找你!” 舒已经不止听他第一次这么说了,一开始还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现在已经明白商牟说话那些套路,混不在意的动了动肩膀:“那你去啊。” 商牟:“……” 商牟:“……烦死了,老子怎么就不认识几个xing格好的朋友!” 舒抱着胳膊瞧着他。 商牟果然过了一会儿果然开始找话说:“我那头一直听说你想为难辛翳身边的寐夫人。但寐夫人之所以在他身边,也算有些渊源的。政治联姻,本就是要顾着两国的情面,怎么都不可能亏待另一方,我只是觉得辛翳也分得清轻重,你能不能也与闻喜君说一下,放过寐夫人。” 商牟的xing子很大大咧咧,他最烦这种家长里短,后宫女子之类的事情,怎么会说起这个。 是辛翳请他来当说客? 但商牟又不是会被辛翳使唤的xing格…… 商牟:“我这样说虽然不太好,但寐夫人有病症,之所以称之为寐夫人,正是因为她白日昏睡不醒,天黑才能醒来。她背后无氏族无亲人,也不会对闻喜君造成什么威胁……更何况你那兄弟不是假的么,他又生不出小孩,到时候还可以假借肚皮之类的,呃,当然这么说也不太好。” 舒是真的有点想翻白眼。 该不会楚国这对君臣都这么傻,娶回大楚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就算娶了个带把的都还美滋滋的? 舒:“可是,楚王很喜欢那寐夫人吧。” 商牟虽然心知寐夫人就是先生,但是他却不能对外这样说,只是道:“嗯……也是有原因的。寐夫人的容貌很像那位荀君。” 舒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说当年令尹的荀君?!” 商牟:“是,你也知道上一年冬季,荀君病逝,辛翳深受打击,如今此女在宫中,也是个慰藉。” 舒听说过一些荀君和楚王的传 分段阅读_第 57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言,在她年岁还小的时候,也在云台上见过荀君几面,虽然那时候是君父相迎,她没露脸,却也对那位荀君的容姿有几分印象深刻。 舒沉默了。 商牟:“他是个……很长情的人,他依赖荀君也许多年。我们都怕荀君病逝后,他会受不了崩溃,如今或许是有那个寐夫人相伴,他才能好好的。我、还有令尹原箴,还有很多人,都不希望寐夫人再被驱逐出宫,就当是给他一个慰藉了。” 舒道:“我打算过几日宴请楚王,也让寐夫人出来露脸。……我并不知道这些。不过我或许不会太为难她了。闻喜君或许自己也能处理这些……” 而另一边,被寄予厚望的闻喜君,显然有些处理不了眼前的状况。 她半撑着身子,唇有些肿,气急败坏道:“我都说了我当真不是故意走神的……我知道你加冠,我知道你很期待这一场祭礼,可我当时真的是——脑子冷糊涂了!君子动手不动口,你有本事对我动手!” 辛翳撑起一点身子,俯视着她:“我本来就不是君子。你那时候都想什么呢,一副要生气的样子,那哪里是糊涂!” 他一回来,就把刚刚带了一路的冕冠摘下来,玉笈拔出来,头发也散了,挂着玉石充耳与昂贵旒珠的冕冠被他随手扔在桌案上,几乎是步步紧bi,差点把南河给bi到墙角去。 南河:“我只是想到一些没想明白事情——” 辛翳bi近:“不会。你集中力比一般人强多了,你绝对不会轻易分神。跟我说。荀南河,我看得出来你说没说真话。” 南河半卧在榻上,腿都被他紧紧压着,他头发垂下来,比冕冠前头的旒珠帘都有威压。 她还想糊弄,辛翳有点凶了:“荀南河!你在我的加冠祭礼上都敢心不在焉,你还在这儿想找理由。说是以后什么也不瞒我的呢!” 南河眼神转回他脸上,他那副好似提心吊胆的忐忑紧张与掩盖的凶恶,都让她心头一软。 南河道:“好吧……是鬼神,在与我说话。虽然你可能不信……” 辛翳撑起一点身子,眉毛拧得更紧:“我信。我一开始就怀疑是。它与你说了什么?” 南河:“也没说什么。只是许久它都没与我对话了。而我也只是抓紧这个机会,想从它口中知道更多的信息。” 辛翳比她更焦急,声音都压低了几分:“你想知道什么?怎么还需要从鬼神手中套话,它是哪个神?东君?” 南河说出实话,自己也轻松了几分,她干脆放开胳膊躺倒下去:“就是想知道我的未来,想知道我会不会有朝一日要不得不离开这里。总之,我想知道的事情很多的。不过它不是东君,也不是天下所知的任何一个鬼神。” 辛翳:“它是不是对你很不好。我看你好像都被它起到了。我以前那么顽皮都没把你气成那样过。你说若是我春祭的时候好好对它祭祀,它会不会待你好一些。” 南河笑:“用三牢祭它?它可不值得。没事,我都能与那么多人搏斗,自然也能与鬼神搏斗。” 辛翳毕竟是很敬畏鬼神的楚人:“也不一定要搏斗……虽然它讨厌,但只要我们好好祭祀,它不来为难你就是最好的。” 南河两只手枕在了头后:“总是抱着伺候好了它,不要被强大的鬼神为难就能苟且的想法,才会永无安生。我也不会太反抗他,但我想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我想知道……我是什么。” 辛翳连忙贴过去:“你是荀南河!就算名字变,脸也在变,可我知道你是什么。我知道哪个是真的你!” 南河心头一颤,她微微抬头看向辛翳,眼神有几分茫然:“是,连我都怀疑我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你却说,你知道我是什么……可你……” 辛翳难得见南河如此神情,又让他想起之前那天夜间,她忽然惶恐到几乎要哭出来的抱住他。 南河最近似乎有些细微的改变,似乎内心有深深的不确定。 难道这也与鬼神有关么? 辛翳凑过去,细细瞧她面上的每一丝神情:“什么?” 南河目光聚焦在他脸上, 分段阅读_第 57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她笑起来:“可我却没有真的在意过你是什么。对我而言,你是什么,是真假,是虚拟或存在,都不重要。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真奇妙……或许是与你过的太久了,经过的那些时间,那些细节太重要了,竟然要依靠彼此来确认自己。” 辛翳没太听懂她的话,但南河确实显得心情好了不少。 她也可以对刚刚他上来就咬的几口不生气,这会儿甚至眯着眼睛伸手揉着他耳朵。辛翳想着自己刚刚还那么强硬,此刻虽然被捏得很舒服,也没脸偏过头去蹭蹭她撒娇了。 辛翳:“唔……反正这会儿也下了祭台,你那鬼神肯定听不见了,我这会儿要说——”他凑近她耳朵,低声道:“我好讨厌它。让它以后别再出现了。” 南河低低笑了起来,她也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也讨厌它。我们一起讨厌它。” 这俩人本来倒也没刀光剑影的打起来,自然好的也快,从早上起来就腻歪,这腻歪劲儿竟然还不够似的。等到南河回到晋王居室的时候,商牟都早走了,就只剩下舒在那儿耷拉着眼皮,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这个胞姐真是毫无地位啊。” 南河竟然心情不错,对着立镜脱下礼服外衣,拆下发髻,道:“你最近说话倒是总这个语气,身子还好么?多喝些热粟浆或许会好。” 舒虚弱的躺在那儿:“还好。就是流血呗,还能有什么。挪动不方便我就也懒得出门。啊……” 南河一边更衣,一边回头:“什么?” 舒看着她,也很快注意到她颈侧的一两个新鲜的红痕,显然是某些人的牙口留下的。 她满脑子都是刚刚商牟的某些说法。 干柴烈火!刀光剑影! 大家的生活都是这么有活力有干劲的么! 舒自己脸上也挂不住,更不敢问,连忙转开头来:“没什么,就是刚刚肚子疼了一下。你、你要换回衣裳来么?” 南河自己竟然没意识到,舒又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嘴唇似乎也有点肿。 舒有点想不出来怎么个干柴烈火,却也不敢乱想,糊里糊涂道:“哦对了,过几日夜宴楚王,我让他把寐夫人带上。你去么?” 南河动作僵了一下:“我就不去了。我不太喜欢夜宴,也不善酒力,那个点可能我都睡了。” 舒想了想,或许南河确实也不愿意去见,那就让她这个当姊姊的去探探口风便是。 等到南河更衣走回来,舒犹豫了一下,忽然道:“宫之茕给我寄了密信。” 南河:“什么?哦……你说他去了秦国之后给你寄的。如何?” 舒犹豫再三,还是道:“几乎查明了,白矢可能就在秦国,而且还被蓝田君重用。” 第182章 吉日 南河愣了一下:“什么?!” 舒:“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智夏子这个名字。” 南河想了想,楚国那边的消息来的更快一些, 智夏子叛逃赵国入秦的消息, 确实已经到了辛翳的耳朵里。而智夏子似乎带了大量赵国的线报归顺秦国, 立刻遭到了蓝田君的重用, 而在他的主持下,赵国似乎也不愿jiāo战太多,节节退走,为秦国争取了一线喘息。 秦国虽然内部仍有重重难关问题,但似乎看起来从生死线上撤回了半步。 南河:“你说智夏子……是白矢?” 舒:“智夏子面容被烧毁,几乎不能辨别,但我有意查探了他几次行军的手段, 确实和白矢有几分相似。而之所以派宫之茕去秦国查探——” 南河一下子明白过来:“因为早年君父选择宫之茕做他的伴读, 看着他长起来的, 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白矢了。” 舒:“宫之茕也不可能说谎话。智夏子没有露脸见他,还是他私下偷偷去查探,才在暗处看了智夏子几眼。他说行为举止几乎就是白矢,而且他房间内的竹简上的字迹, 也是白矢无误。” 可若……智夏子是白矢。 那说明他一开始最早去的是赵国。 毕竟秦国跟他很熟悉, 他当时身世暴露,秦国不可能接收那样的他。那白矢又如何跟蓝田君联络上的—— 分段阅读_第 57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一转念,就想起了蓝田君被俘一事。 以蓝田君的身份,还有赵国花如此精力生俘她的做法,就不可能给她那么大的漏洞让她能够逃脱。除非赵国军营中也有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帮他。 她想一想,差不多也能梳理下来…… 毕竟当时蓝田君也落难无助, 想要拉拢白矢也正常。 而此刻白矢带着赵国的情报入秦,他本身也算是一方名将,蓝田君又孤立无援,不可能不用他。 南河能想通,但舒未必能想通。 毕竟晋国在秦赵战争伊始就曾派耿有期援助,后来蓝田君想要反击又第二次借兵,如今晋国粮草不丰却也毫不犹豫的借粮食给秦国。舒自己笃信着秦晋之好,自然也会对蓝田君的“背叛”难以接受。 而且南河对待白矢,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恨意或厌恶。只有成王败寇的感慨罢了。 但舒却不一样…… 南河转过头来,冷静道:“你打算怎么办?要人?白矢帮了蓝田君这么久,为了义,蓝田君应该也不会将他jiāo出来。更何况,你又无法证明智夏子就是白矢……” 舒:“不,如果蓝田君当真有她父亲的风范,她反而应该一开始就与我说出这件事。或者如果我这次开口问了,她就该主动绑了白矢,jiāo还给我。” 南河垂下眼睛,道:“我这样说虽然不太好,但你现在戳穿白矢的身份,bi迫蓝田君jiāo出白矢,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舒微微瞪大眼睛:“什么?连你都不站在我这一边么……” 南河穿着白色中单,裹了件深衣走过去,坐在榻边拢着头发道:“我怎么会不站在你这边。我只是说,现在白矢是秦国能不被赵国灭国的重要因素之一。不管他目的如何,总之蓝田君重用他,对如今晋国的局势是有利的。” 南河拍了拍舒的膝盖:“我知道你恨他,可是赵国如今不敢攻打秦国,正是因为他们知道白矢对他们了如指掌,甚至懂得他们的号令和旗语,jiāo战对于赵国来说极为不利。一旦蓝田君jiāo出白矢,秦国就失去这仅存的优势,很可能白矢看似微不足道的一条命,却让秦国极快的……覆灭,也让我们陷入被赵国包围的局面。” 舒看向南河,神情似乎既难过,却又几乎要被她说服。 舒抱起了膝盖:“你永远都如此的……冷静。像个旁观者一样。我急需要你这样的人,我也理解你的立场,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种想发火发不出来的无力感。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当时那么恨的感觉,却被时间和接踵而来的要务一推再推,推到我都觉得我憋不住又提不起来——我只想要看他死,我真的别无他想,我真的只想看他死,我就能松一口气,我就不必再满怀着愧疚和愤怒,去好好的成为晋王。” 舒已经能够压住自己的情绪,只是有些心情,她也只能对南河说出口:“可是,杀父仇人仍在外逍遥,甚至在外做着将军,我……” 南河抚摸了一下她的后背:“这是你的报仇,也是你的晋国。所以你自己可以有取舍。这两个选择并没有对错之分,毕竟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 舒脑袋有些乱:“你说的确实也对,我没有证据。我……会考虑这件事。只是我不信任他,我也认为蓝田君不该信任他。他都能一开始跑到赵国,就说明他为了混下去,压根不在乎国仇家恨。” 南河却不这么认为。若是白矢想要混出头来,赵国绝对更合适,他却选择和蓝田君相认,对着曾经的熟人承认了那个不堪的自己,又去到几乎命悬一线的秦国。 至少说明两点。 他不认为自己能洗清、抛下白矢的身份。 他也不认为荣华富贵或地位权力是最重要的。 她见过许多权利斗争中心的人的面貌,每个人都像是正确的,每个人又都像是罪恶的。 心神不定的人总是会被每个人的堂皇说辞蛊惑,甚至恨不得自己也跟着他的信条而肝脑涂地;转脸又被每个人的罪恶而惊吓恐惧,恨不得也跟着唾骂摒弃,生怕自己成了那人权力路上的牺牲品。 但像是舒或南河这 分段阅读_第 58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样,也卷入权力漩涡的人,越要坚定。 各有道路,不评判是非对错,不多想礼义廉耻,只坚持自己的信条和标准就够了。 南河道:“人是复杂的,蓝田君,白矢,你,我,有些时候看起来让人愤怒让人不能理解的做法,或许真要是设身处地,就能感受到了。而我只希望你既然为王,就选择一种自己为王的行事办法。” 舒半晌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大概既不会像你这样冷静,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冲动了。我有自己决定事情的办法。” 南河也渐渐感受到了舒的独立,比如讨论联姻事宜,派遣宫之茕去秦国等等,都是她先做了决定,再拿结果来与她商讨。 他们也变得更像有君臣的感觉了。 南河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毕竟,一国不可能有两个君主,她既然选择让步,舒就应该更强势更占据中心。舒几乎不需要她再帮忙过多,就能差不多担起晋国的国务,她虽然有点闲的怅然若失,却也觉得安心。 而另一边,夜宴也终于在成周城内举办。 规模很小,甚至对外没有宣称什么,但晋王楚王都有点如临大敌。毕竟春祭的时候,就会将婚书上告天地,这就算是婚约已成,往后只要安排成婚步骤就可以了。而这次夜宴,几乎也要决定,两国这联姻到底能不能成。 而舒愈发对那位连商牟都来求情的寐夫人更感兴趣了。 样貌像荀君么? 不知道能跟她十二三岁时记忆里的那个荀君,有多少相似。 闻喜君不来,师泷和狐笠总要陪场的,然而因连绵风雪与降温,狐笠身子每况愈下,病的厉害起来,所以便有狐逑代替他来参加。而师泷听说那寐夫人会到场,竟然有点莫名其妙的如临大敌。 舒去看望狐笠的时候,还提及了此事。 病的缩在毛皮被褥里脸色惨白的狐笠,竟然听了这事儿还笑得出来。 狐笠笑的差点把脸边的皮被上的白毛吃进嘴里,他吃力伸手压了压被边,笑道:“您不是说寐夫人容貌状似荀君么?这也不惊奇。他从好几年前,就很仰慕荀君了。听说荀君从晋国离开之前,师泷还写过短歌送给他,但荀君只是收下了,也没多说什么。他总还念叨着,以后再有机会,再和荀君辩法,没想到没过几年荀君就病死了。这会儿,他大概对着个赝品,都心头紧张罢。” 舒也笑了:“至于么?我瞧着他最近状态很不好,还担心他出了事。” 狐笠笑的淡淡的眉毛都舒展开:“他状态不好,那是因为闻喜君要嫁人了。” 舒惊愕,愣了愣:“……你是说?” 狐笠笑:“臣什么也没说。” 舒张大嘴:“不会吧……不过倒也是。之前暄做晋王的时候,应该跟他接触很多。后来暄换回女装后,便不怎么露面,给他接触也少了。他还来问过我几次暄的近况。后来暄还跟他在外头跟他碰面,说过几句话,他就显得……样子很奇怪。” 狐笠垂眼,又笑:“算来,他可也不年轻,更没成家。而他就喜欢那类人,闻喜君与荀君在行事上有几分相似。眼里只装得下那种看似无yu无求风轻云淡,却又永远高不可攀似的人。” 舒惊愕:“可荀君是男子啊!你说他也喜欢荀君,那岂不是……” 狐笠笑起来:“喜欢一事,从来与男女无关。” 舒想了想:“你这形容倒是也挺准确。不过你们相识那么多年了,你回头开导开导他,毕竟……暄看起来也不像是对他有什么想法。而且……暄的事儿也定的差不多了。” 狐笠微微挑眉:“我开导他?” 他神情莫名了几分,却又笑:“……好,那我回头与他说说。” 舒:“我倒是对你们读书时候的事儿挺感兴趣的。我还跟大球问过,不过他说他在稷下学宫的时候,你们差不多也都要离开了,不是一辈儿生徒了。” 狐笠神情露出几分怀念:“稷下学宫那几年么……臣倒是知道不少师相的糗事,回头说给大君听。只是大君倒是叫我那胞弟叫的亲密。” 舒理所当然:“我们都是好友嘛 分段阅读_第 58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狐笠一愣,笑起来:“是啊。对啊,好友啊!” 而另一边,夜幕沉下去之后,闻喜君早早就睡下了,寐夫人却醒来,被拽到了穿衣镜前,连辛翳都赶来,现场指挥,指手画脚。 挣扎不过被宫人扑了一点粉的南河满脸无奈:“何必呢!那是我自己姊姊!” 辛翳抱臂站在一旁,笑道:“不一样,先生身穿女装,以夫人身份在大堂广众之下露脸,这事儿意义可不一样。我都使唤商牟去当说客了,就算外头人骂我都是混账,我也要把两个都娶到手。”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渣男发言:小孩子才做选择,我是加了冠的成年人!两个我都要! 第183章 鸿雁 南河:看来他还知道他会被人骂啊…… 只是辛翳愣了愣,忽然道:“你刚刚说什么?” 南河半转过头来, 身后给她梳头发的宫女连忙跟着转了转身子:“我说什么了?” 辛翳:“你说姊姊?你说……晋王是你的姊姊……” 南河一愣。她瞬间慌了神。 或许是在辛翳面前放下戒心太久,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种事儿会这样就被她顺口说出来。 她倒是一时间没想到自己的xing别身份, 而是想到舒会不会受影响。 辛翳:“你们是姐弟俩?!那为什么让她当晋王, 她当闻喜君不就行了。难道你——” 他瞪大眼睛,看向南河。 等等?怎么还是姐弟俩?! 南河:……好吧,隐瞒xing别这事儿其实也无伤大雅,毕竟除了楚国某君臣这对儿大傻子以外,外头的传言已经并不少了。而她自己如果也确定了婚约,以后嫁到楚国去,辛翳也不可能抓住这件事对晋国落井下石。 她压住平静的神色, 辛翳却道:“难道先生是为了嫁给我, 为了怕跟我作对, 才不愿做晋王!” 南河:“……” 他却几乎感动的要捂住心口:“真的吧!是因为先生在做晋王的时候感觉到为难了吧!啊……天呐,当年先生为了我穿上男装,如今又为了我穿上裙裳!我……” 南河:当年也不是为了你啊。 而且还以为她是个男人!这傻孩子都被她骗了那么多回,竟然至今还对她的话笃信无疑! 辛翳满心dàng漾, 简直就像是牵着媳fu回娘家似的, 等南河梳妆好出了门,他还想拉拉扯扯的。南河扯着袖子,裹好披风对他瞪眼:“你是想让寐夫人被赶出宫么?你就不能装一会儿对我爱答不理,没啥热情,养着当花瓶似的感觉?” 她几次说服,辛翳才只好清了清嗓子转过身去, 背着手一个人大步在前头走,尽量不回头去瞧她。 因成周城外这座新城,建设并不太久,占据河岸高地,位置安全jiāo通便利,但就是没有宫殿或高大的居所,只有沿江的高台,似乎也是为了在此基础上继续修建箭塔而建设的。 夜里无雪,倒是赏月的天气。 可就是冷了些。 就连南河都冻得心里骂娘。 舒大概自己也后悔选了这地方,她自己也裹着厚重的大氅,坐在桌案后,死死盯着桌案上的热羹汤与炙肉,强压着让自己不要哆嗦。 高台上有不少燃起的火盆,倒是照的一派通明,大概是两方都还挺正经的,搞得这顿饭吃的如同鸿门宴。 南河穿着浅黄菱格镶嵌红边的深衣,颜色虽然女子气,但大概因为寐夫人比一般女子稍突出些的身高与她惯常走路的气度,宽袖长摆的深衣与披风一同被冬风吹动,简直像是要随风而去。 她提裙跟在辛翳身后,因走上台阶时要提裙,也挽起白色锦袖口,伸手提住衣摆,神色淡淡的走上来。 辛翳平日不论出现在哪里,从容貌道着装,都是最夺人眼球的那个。 但今日或许是晋国那方也都十分在意寐夫人的存在,所有人的目光朝她投去。而实际上发现,她确实也让人挪不开眼。 不在于容貌,而在于那股……怎么看都不像做夫人的气度。 她伸手拢住衣袖,跟在辛翳身后,跪坐在了他斜后方。 一时间场面上的人各有心思。 原箴是心里难受,不忍 分段阅读_第 58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心多看先生。毕竟晋王目的已经很明显,今日在场,必定会提及闻喜君的婚事,怕是要给先生难堪。 但商牟却不觉得,商牟才不认为先生会对心底在乎这种事。先生要是不高兴了,随时就能走,先生也不在乎辛翳的婚姻,她顶多在乎楚国的存亡。他觉得像先生那样坦dàng的人,绝不会天天局限在情情爱爱上。 而晋国那头,舒是在发愣。她印象中关于当年荀君入晋的印象已经很淡薄了,只剩下一个虚影,但当寐夫人出现的时候,她也确实隐约觉得那记忆中的虚影合得上。 更重要的是,眼前的人确实和她想象中那种明艳娇媚的受宠夫人……合不太上。 要不是寐夫人涂着唇脂,脸颊上点了面靥,又束着坠髻,她几乎要觉得是个令尹跟着楚王上台了。 这夫人长了一张要精忠报国似的正儿八经的脸啊。 狐逑虽然也听说过荀君的事情,但他毕竟并没有见过,只是不断打量着众人面上诡异的神色,开始怀念自己失去的那一身膘。 心里最复杂的是师泷,表面看起来最淡定的也是师泷。 不过他知道,自己如果伸手去端酒爵怕是都会手抖。当时是惊鸿一瞥,他心里猜测是楚王找了个相貌相似的替代品,但如今他却不太信了。 荀君一死,这寐夫人就入宫了。 更重要,他甚至都觉得长得像荀南河容易,举止能像荀南河太难了。 虽然他曾经几次觉得南姬大抵是高人在外养育多年,行止与做事有几分荀南河的样子,但眼前这人就是端着酒壶跪坐在楚王身后替他斟酒,竟然也没觉得她地位上矮了几分。 他在这儿还僵着,舒已经开口说话了。 总之先要上来说几句虚话,舒端起晋王的礼仪来,看起来还是比辛翳这个随意散漫的南蛮子强上很多的。南河注意到舒的目光,几次扫过她的脸,心里有些憋笑,却又欣慰。 舒做了这么多,不都是为了她么。 几次搭话,舒自然而然也扯到了寐夫人的身上。 她说话也比南河想象中客气多了。 舒:“只是寐夫人看起来很眼熟,不知出身何地?” 南河很少见舒这样客客气气的跟她说话,抿嘴微笑道:“妾出身齐国,早年间家中落难,一路流落到楚国来。后来又被楚国氏族收养,才被送入宫中。” 辛翳坐在一旁,盯着自己酒杯不说话,就听着这姐弟俩jiāo锋。 舒:“啊,齐国人啊。那寐夫人是哪一氏出身?” 这小丫头就跟调查户口似的。 南河轻轻笑了笑:“荀氏。” 舒一愣:“荀氏?”她以前能四处打圆场,一张小嘴有的是说话的本事,笑道:“荀氏的名士与良人倒是都纷纷入楚了,在座谁不知道荀君入楚后受楚王重用一事。” 南河笑:“是。妾虽听说过,但荀氏旧日在齐国族系庞大,妾还从未见过荀君。” 舒也拊掌笑起来,神情促狭:“没见过倒是可惜了,否则寐夫人说不定就能见到一位与自己容貌身量几乎相差无几的君子了。” 南河没想过自己还要跟舒在这儿斗嘴,她道:“是,妾虽然没有见过荀君,但总归是从身边人的口中,听说过这样的话。旁的女子可以依靠家族、姓氏,看来妾只有这张脸可以依靠了吧。” 辛翳暗自瞪她一眼:演的还挺像一回事儿的!只是这话怎么越听越像个深宫怨fu了。 而一旁的商牟真是暗暗翻了个白眼。 舒瞧见这寐夫人对自身定位如此了解,竟也一时也不好接话了。 南河看她不再问,自然老老实实的给辛翳续酒。辛翳和舒关系很一般,俩人显然也都懒得跟对方装,舒绕开辛翳跟原箴或者商牟聊几句,辛翳是不是低头跟南河说几句话。 辛翳本来如临大敌,总觉得舒会想办法设计为难寐夫人。但商牟的话似乎很管用,连舒的态度都动摇了不少…… 南河也侧过身来,小声道:“我要冷死了……这儿真是为了风流,连命都不要。” 辛翳也转过脸来跟她咬耳朵:“一会儿你下去盛酒上来,也让景斯给你拿个暖手的 分段阅读_第 58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小铜炉。然后你就去……给他们倒一圈酒,要是晋王再不挑刺儿为难你,咱就别在这儿坐着,回去烤火去。” 南河对他笑了一下,也转眼偷偷瞥向舒,却不料舒也正在看她,俩人都连忙缩回目光去。 就在南河走到台子下头去盛酒的时候,宫之省却也在舒耳边说了些什么,舒皱了皱眉头,转头对他说了几句,宫之省神色有几分匆匆的顺着台子也下去了。 南河在看台下头的平台上,站在露天的准备肉菜与酒肴的小桌旁,并着袖子,端着暖炉,看景斯帮她盛酒。 景斯连忙道:“荀君身子本来就弱,怎么能到这儿来受风。这晋王真不会挑地方……” 南河挽着袖子看着河对岸,笑道:“司宫可别再如此场面下这么叫我。啊……是不是因为今日用饭太晚了,对岸不应该有些巡逻驻守的灯火么?怎么这么早就灭了。” 景斯:“啊……是么?奴也不知道。毕竟咱们都是这些日子才刚来成周的,成周城又是晋国运送物资的中转站,又还没有修建城墙,来往人很多,规矩可能也会随着情况变。毕竟最近太冷了。” 南河望了一会儿黑暗的河岸,唯有一些月影在江面上沉浮,景斯将酒壶递还给她手中,还道:“我现在就看那晋王不满意。闻喜君嫁来您也不用在意,大君绝不可能去喜欢那样的人——看晋王就知道,那双胞胎妹妹的闻喜君会多么不讨喜!” 南河:“……” 当面骂我可还行。 南河:“嗯……我心里对这场婚事……有数。” 景斯笑道:“荀君心里有数就好。大君不是那种人。” 南河走向木制台阶,走回高台上时,却总觉得台阶下的木架,似乎传来了些咯咯吱吱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冬风吹动的。 她也未多想,端着酒壶走回高台,辛翳抬手,她便垂头朝舒走去,半跪在舒的桌案前,对她一礼,道:“可否让妾为晋王斟酒一杯。” 舒盯着她看了好几眼,半晌挪动了一下酒爵,点了点头。 南河低头倒酒,却忽然感觉身前舒全身都绷紧了—— 不是那种紧张造成的紧绷,而是她整个人好像压着劲猛地弹了一下,好似危险来临前那种根本控制不住的反应,她几乎一下子伸手按住了酒爵,另一只手则抓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南河反应比她要慢上片刻,而后她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从很远处而来的——破空声! 划破寒冷的空气,朝高台处bi近,几乎就擦着南河耳边,深深的钉在了她手边的桌案上! 第184章 庭燎 南河条件反shè的想要回头,舒却猛地拽住她手腕, 将她拖到桌子这头来。南河被拖过来的时候, 撞翻了桌面上的酒爵餐盘, 但场面上瞬间乱了起来, 谁也在乎不上。 南河一直都觉得,舒还是当初那个温柔害羞的姐姐,虽然现在脾气有些变了,但人畜无害的感觉还在。可当舒拔出腰间佩剑,一脚踹起桌子,按住她脑袋,在掉满一地的羹汤炙肉里躲在桌子后, 南河震惊的不只是那枚箭矢, 更是震惊眼前舒的反应。 然而那一枚箭矢仿佛是开路人, 指引者,紧接着数枚箭矢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南河连忙偏过头去,不止舒这里被瞄准,另外一个被集火的就是辛翳! 辛翳也没有受伤, 有一枚箭矢发shè的极为准确, 对准了他的身子,却击在带钩上。辛翳腰上青铜镶嵌绿松石的带钩应声而断,他腰上猛地一震,那种差点被一箭穿腹的感觉令他头皮发麻。他连忙也踹翻了桌子,躲在桌子后。 但他并不着急拔出剑来,而是在搜寻她的身影。 辛翳瞥见了舒身旁南河的身影, 焦急道:“到这儿来!” 他似乎丝毫不认为舒能保护的了她。事发紧急,他一时间也不想去先在乎晋王的生死,而只想让南河快点到他身边来。 南河:“叫人来!不论来者是谁,都不可能先杀我!瞄准的毕竟是你们二人!” 辛翳伸手到领口里摸索了一下,摸出那个她很多年前就见过的黑色哨子。当年这哨子只能发出孩子们的耳朵才能 分段阅读_第 58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听到的频率,随着山鬼少年们日渐长大,旧日的哨子也不得不多钻了几个孔,能发出尖利的声响来。 不知道卜子和范季菩是不是也在这附近,能听到声音么? 四周不是有卫兵么,怎么还没冲上来? 辛翳喊道:“商牟!原箴!没死吧!” 商牟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箭矢的声音如雨打芭蕉似的钉在桌板上,力道惊人,桌板几乎要随时被击碎似的哀鸣着,几乎让人觉得他们就站在不远处强弓shè箭。而时不时还有箭矢擦着他们头皮而过—— 商牟吼道:“没死!原箴胳膊挨了一箭!草他妈的!人都死哪儿去了!这他妈都是瞎么!竟然能让shè箭的人摸上来了!干!” 另一边,舒听到他声音,竟然也松了口气,爬到桌子边缘,问道:“师泷!大球——” 狐逑声音有些艰难:“不要紧,我们躲在屏风后了。你没受伤吧!” 舒:“不要紧。你们先躲好了。刚刚宫之省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我早知道就不让他去查探了——不过他肯定能听见高台上的动静!他会带人上来的,你们不要慌!” 而那头依稀能看到师泷在屏风后想要拔出佩剑。 就是佩剑越着急越拔不出来,就跟当年荆轲刺秦王似的,秦王“拔剑,剑长,cāo其室”——就是佩剑近一米长,到真要用的时候就慌神了。然而佩剑长一米余,是君子穿衣搭配的时尚,高位者配短剑不合适。但向辛翳、商牟还有舒这类经历过危险,有些经验的,就知道用长剑鞘装稍短的开刃短剑,情急时候方便随时拔剑。 毕竟舒上一次慌手忙脚没有拔出佩剑的时候,就目睹了淳任余的死亡。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她就算拔出剑来也没有用,但这也丝毫不会减轻她心中的自责愧疚。 她从那之后,不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佩剑,不会忘了里头装的三尺青锋。 舒看到寐夫人被她拽过来之后跌坐在地,似乎在走神,还以为她吓傻了,简短道:“你别动。” 南河点了点头,脑子却拼命乱转。 她之前就觉得,晋王和楚王经常在一起,而且远离各自的国度,肯定是各国任侠与刺客的首选目标。毕竟天下刺客只要来杀他们,那就是出一趟差,接两笔大单。再加上晋王和楚王都是几乎身后再无继承人的“独王”,这俩人又没有成婚,没有子嗣,只要是楚王和晋王一死—— 天下大半,都是任剩下的人宰割。 能够获利的人太多了。 这是无本万利,只要赌一把,赢了就坐享天下的买卖。 而且当时在晋楚联手攻打魏国的时候,想要杀他们的刺客也确实不少。辛翳对此有经验,就要求他们大部分时间住在船上,船只经常改变停泊的位置,还将他们的船隐藏在几乎一模一样斗舰之中,甚至连旗帜、卫兵都看起来与旁边几艘船没有什么差别。 再加上那时候大军在侧,他们安全躲过了一波刺杀。 当然也不是说天下就没人刺杀他们了。肯定还是有人想的。 但南河却忍不住把刺杀与玩家上一次会面联系在一起。 她有种预感,玩家中有好几位,都着急了。 之前舒告诉她,白矢在秦国的时候,南河就忍不住想——舒怎么会忽然关注那个智夏子,怎么会忽然要去查这件事。 舒没有说的太详细,但南河却觉得,她自己都说不太清楚消息的来源。 也就是有人有意引导她去知道白矢的存在。 只要想想谁能知道白矢的存在,以及秦晋不和对谁最有利,就能轻易知道答案。 赵国。 赵国借此想要离间秦晋。 而舒也只会对这一件事有些冲动。若不是她选择与南河商议,又已经成熟到可以反思自己的冲动,重新审视该如何做,说不定秦晋之间就真的会被煽动出矛盾。 毕竟这一招很急,也很有效。这一举挑拨,应该也是玩家会面之后紧接着做出的反应。 南河开始怀疑,是不是赵国那位玩家也着急了。 南河之前曾怀疑赵王与赵国二相之中有一人是玩家,如今看来,这三人之 分段阅读_第 58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中,跟白矢有过接触的蔺腹是玩家的可能xing更高了。 忽必烈果然是蔺腹么? 年纪也合得上,蔺腹成名也是在二十多年前,如今有妻有子,符合他自称来了三十年的说辞。 那会不会这次刺杀,也出自蔺腹之手? 如今高台上乱作一团,真可谓“卒起不意,尽失其度”。这时代的宫奴们哪里有后世保命救一回主子,靠命搏一把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的想法,一个个都只顾上自己抱头乱窜,也就景斯这样的,还能在一旁嗷嚎着“大君”,恨不得用他那碎嘴皮子吐出的唾沫喷死十几丈外的shè箭者。 南河脑子乱转,却忽然听见高台下木架发出了一些咯吱的响声。 而另一边,箭矢稍歇,似乎听见了远处有些刀剑与呼喝,似乎是卫兵找到了远处shè箭的暗杀者们,正和他们颤抖起来。箭雨歇下,舒也得了空闲,探头朝shè箭的方向看去,似乎看到了远处shè箭者所在的位置,又惊又怒:“他们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儿的!而且那里根本不必这里高,距离又远,他们是如何瞄准,如何shè箭过来的!” 南河也转过头去看,眯起眼睛,能看到远处有卫兵手持火把冲过去,照亮了一小片景象。 shè箭者显然是各自埋伏,整齐划一的行动,身穿暗色棉衣,为了方便行动,只在关键位置束了皮甲。更重要的是,他们手里拿的东西似乎根本不是弓,而是很沉的……弩? 弩机发展的很早了,但是多以城墙上的强弩或弩车为主,手持弩机出现的并不多。 更何况赵国多出强弓勇士,找些用弓高手绝不是难事,赵国这样全民用弓的国家,怎么会用弩这种机动xing差但是力量稍强的机械? 而或许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持弩,只要是将弩上勾住和放开弓弦的“牙”设定在同一强度,所有人就能shè出差不多距离的箭矢。而他们所在的位置,只要是提前有所计算预估,就可以站在一个与高台同等高度,甚至低地的位置,以同一斜角向上shè击,就算无法看清他们所处的高台,也能在暗处将箭矢shè在高台上。 南河愣了愣。 这样的刺杀方式,思维方式,就很不像是赵国人。 反而让她想到了那头用各种机巧,忽然有如神人相助一般攻下铜陵的越国。 是……越国的玩家来刺杀他们了么? 南河正想着,她倚靠着侧翻在地的桌子,望着高台临江的那一面,忽然看到了一双手,紧紧扣在了高台的边缘! 有人从背后爬上来了! 舒还在转头往另一边shè箭处看,忽然被寐夫人狠狠拽了一下衣袖,寐夫人惊道:“舒,小心!” 舒愣了一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寐夫人对她的称呼,而是先被背后的杀气刺激的猛地转过身去。一名身着深灰色短衣的刺客,带着涂了黑漆的木制面具,两个挖洞的眼睛处闪着寒光,手中一把短刀,猛地朝她刺来! 舒脑袋只顿了半秒,她猛地就地一翻,朝旁边滚去—— 只是她总觉得自己动作不够利落,反应不够快,说不定就会被这样一刀劈到手臂! 却不料身边的寐夫人竟然也够勇敢,抄起青铜盘,猛地朝那刺客掷去! 刺客挨了一下,刀剑也失了准头,斜斜擦过舒的胳膊,将舒礼服的宽袖钉在了地上。 舒猛地一抬手,顺着刺客的刀剑,将衣袖的布帛撕开,躲开几分。 她这时候才看清,有最起码十几人已经从高台边缘爬上来了,而且舒一转眼,甚至还能看到他们手腕上还套着一个铁爪似的东西,连着绳子,似乎用来辅助他们吊在高台木架里—— 南河也看到了,心道:怪不得对岸无灯火,也似乎没有巡逻的兵士。怪不得他们要一身黑灰色衣服还带着黑漆面具。怪不得她听到了木台咯咯吱吱的作响。 他们什么时候潜伏过来的?!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如此……有纪律? 不但如此…… 安排这样一场刺杀,说明对方预测到晋楚会想要在成周这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举办春祭,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摸准了他们的行踪,甚至能提前派这么多人埋伏。 分段阅读_第 58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而这些人根本也都不打算活着回去似的—— 这可谓是死士的雏形了。 毕竟这年头,要是有门客肯像荆轲那样,为了忠诚“一去不复返”的刺杀某人,那都是可歌可泣的义举壮士。 阶级虽然分明,压迫虽然深重,但这种阶级与压迫在这个时代还完全没渗入精神层面,就算是最低贱的奴婢车夫,都会唱着讽刺贵族的诗歌,用土语怒骂权贵,也会在关键时候先管自己的xing命。忠、义甚至包括道德,都不是那种强制烙在每个人精神上的。 因此君臣之间的忠诚,往往都是和友谊或利益挂钩;国家王室的团结,也都是与亲情和权力相关—— 以这时代的想法来看,死士或奋不顾身者,反而少的可怜。 那又有谁有能力,驱动如此多为他奔走,赴汤蹈火之人? 虽然也有可能是某位贵族手下的死士私奴,但南河看着这些刺客的装扮与做派,他们目光中不是麻木,而是坚定。她竟然想到了……墨家。 墨家分支中的秦墨与楚墨,都留下过三百门徒以死护城的故事,只是他们的存在抵不过“王道”,渐渐都没落了。而在齐鲁东方那一派墨家凋敝的最晚,曾经势力最大,如今这几年也渐渐销声匿迹了。 会不会他们的销声匿迹都只是自我保护的办法。 就连秦国和楚国的墨家分支,都偶尔在民间还有些影响或动作。 而墨家和鲁国、宋国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在这两国被灭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显露踪迹,甚至过分安静。 她之前都想过,会不会东方的墨家,早就被人控制,隶属于某一人麾下了? 那舞阳君入齐,竟然都没有发生冲突。看来这位墨家的掌权人,或者说墨家巨子,很有远见啊。 在一时疯狂厮杀的混乱场面下,南河却几乎觉得自己要相通一个节点了。如今玩家之中,只有一人最神秘最难猜。会不会那位玩家就是墨家巨子—— 而会不会这场刺杀,就是上次玩家碰面后,他遭受刺激,把持不住冷静所做的一招险棋? 南河想着,却发现上来的刺客,俱是往舒和辛翳的方向去了! 而辛翳那头有商牟相助,虽然被围攻,但压力更轻。 一边还有刺客从高台下的木架爬上来,一边在场的刺客竟然也很有应变能力的改变了作战的方略。 因为舒自己就也不算是用刀剑的高手,她机敏,论手头功夫却要跟商牟、辛翳这样的人差上一截。而晋国这边两位臣子,也都不是高手。 显然这些刺客很快看出来了局势—— 这样的境况下,无暇自顾,晋楚很难相互帮助。只要拖住楚王与商牟,先集火围攻晋王,弄死晋王之后,就可以全力对付楚王了—— 南河显然也看出了对方的意图,惊道:“舒!小心!” 第185章 沔水 舒猛地朝后撤了半步,挥剑击开一名刺客的匕首。 师泷在那头也终于将自己一米多长的佩剑□□, 虽然挥剑十分笨拙, 却也还有点威慑力, 他在一旁拖住了两个刺客。但这也丝毫不能让舒这头减轻压力, 毕竟这些刺客明显不是军中的路数,而是走刺杀那套,都是一个个卯准了她的弱点,杀招接连。 舒手中短剑将其中一人划伤,带着黑漆面具的刺客却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口,朝舒再度冲过去。 南河转头看向辛翳那边。 七八个人围攻他们,但辛翳和商牟毕竟都是刀剑高手, 一时没有落入下风, 却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原箴满身是血的瘫坐在一旁, 半阖着眼睛,脸色惨白。 商牟怒骂:“范季菩!卜子!他们都上哪儿去了!是没听见哨声么!” 辛翳的声音也依稀传来,他艰难道:“会不会是还有别的刺客,在城内做了什么拖住卫兵脚步了?” 南河连忙爬起来朝他看去, 正巧辛翳也在搜寻她的身影, 他似乎松了口气,也有些走神,差点被那墨侠刺客一刀刺中肩膀,他连忙躲开,也幸而冬日穿的厚,那刀刃划开几层衣料却没伤到他。 他从小就经历种种刺杀, 应对这些场面,他倒是不慌。 分段阅读_第 58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只是连忙对南河使了个眼神,要南河去躲在屏风后去。毕竟刺客们根本不在乎这些小角色,眼里只有晋王和楚王。 南河是想躲,可她转头就瞧见了舒竟然痛呼一声,胳膊上被划开一道血口,肩膀上的衣料也被划开,那一角衣料垂下来,露出她白皙的锁骨肩膀,上头也横亘了一道细细的如红线似的伤痕。 狐逑急了眼,竟大喝一声,朝那刺客撞了过去,连带着刺客一同撞翻在地,自己手中剑也脱手。 舒连忙回头,惊道:“大球!” 那刺客比他更着急,鲤鱼打挺似的从地上跳起来,转身猛地用膝盖压在狐逑的身上,就要去握自己的匕首,刺向狐逑的脑袋,狐逑动弹不得,眼见着匕首都快刺到眼前,他猛地一偏头! 那匕首扎在高台上,竟然chā在木板的缝隙里,刺客一抬手根本拔不出匕首。 就在此时,舒急的红了眼,冲到刺客背后,一把拽住他的发髻,强行将那刺客往后拖。她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刺客痛的朝后仰去,舒想都没想,猛地将短剑架在刺客脖颈上,狠狠往后一割! 刺客的脑袋以不可能活着的角度向后仰过去,颈骨几乎被舒紧紧拽着他发髻的力道折断,气管都从脖颈上的断口裂开,一团腥浓热血喷了狐逑满身。 狐逑从小到大还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发懵在原地,舒却松开手一脚踹开那人的尸体,没有半点犹豫的空间,立刻转头连忙挡住冲上来的刺客。 商牟忍不住转过脸来,看向舒—— 他心知舒的困境,但毕竟辛翳在这儿都自身难保,他不可能去帮舒。 若真是说这场上一定要护着谁,怕是辛翳和先生、原箴都要排在前头……他没法忘了自己的本分。 他只能尽量不去往那个方向看,他必须要先集中精力去保护好辛翳。 似乎听到有纷杂的脚步声传来,他们缠斗的时间加起来不过片刻,卫兵也反应过来,冲到高台上来,而似乎也在高台下的台阶处遭到阻挠,而箭矢的声音似乎再度从暗中传来! 辛翳远远余光看到晋王也中了几剑,不知伤口深浅,但人还站着,满身是血。连师泷都被两个刺客给支出去,控在屏风后,也受了伤,蹒跚狼狈的躲藏着刺客的刀剑。 眼见着晋王被刺客们围攻着,动作越来越迟缓,甚至被bi到了高台的边缘。她自己也不知下头是江水还是地面,但这个高度摔下去,就算是落在江水上也能拍晕过去。更何况如今正处寒冬,她落到水里只可能死的更快—— 而另一边,宫之省似乎也挣脱开高台下的纠缠,跃上高台来,脸上还有血痕,拼命搜寻这舒的身影。 宫之省作为宫奴平时带着的黑帽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露出发髻,一身宫奴的打扮,拎着长剑却像个十步杀一人的任侠,他看到舒的方向,也看到了她满身是血,瞳孔一缩。 舒也望见了宫之省,她正要呼救,但手头动作也跟着一顿。 就在她迟疑之间,大腿上又受了此刻一剑,这一下似乎不浅,辛翳都远远看见刺客的匕首带着血花划出去,甩了一地红点,舒面上神情看不清,但身子一歪,几乎跌倒在地。 辛翳心里也都一悬。 宫之省跟晋王之间隔着那么多刺客,宫之省根本来不及救。 怕是晋王真的必死无疑了。 但那瞬间,辛翳心底冒出了一个很冷漠的想法。 晋王死了,对楚国也没有什么坏处。 楚国还能吞并晋国,先生嫁到楚国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变,先生怕是会伤心几天。但毕竟也是个认识才一年的亲人,她总不至于太过悲痛。 辛翳一时间甚至想转过脸去,不去看晋王即将被杀的惨状。 但就是转脸的瞬间,余光一撇,他看到了随风飘扬的乌发,还有兜满风的宽袖—— 他看到南河猛地站起身来,连个武器都没有,手里拿着个漆木的托盘就冲了过去。她将那托盘的边缘狠狠砸在一个刺客的后脑,就在那此刻回身的时候,辛翳才看到她另一只手拎着个酒壶,朝那刺客脖颈泼去。 泼出去, 分段阅读_第 58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才发现那酒冒着白汽,显然是刚刚在桌案上被小火煨着的烫酒。 青铜酒壶必定比酒更滚烫,但她就空手这么抓着酒壶?! 那刺客脸上虽有防护,脖颈上却没有,被刚刚滚开的烫酒一泼,疼的惨叫一声,南河想也没想,再度往前半个箭步,她打架的本事依然是没有半分长进,但胜在那足够快的脑子。 她学着刚刚舒的样子,一只手拽住刺客的发髻,头都没低,似乎早早看到地上银箸的位置,一把抄起来,一脸冷静,暗自用力,狠狠从刺客颌骨下的颈侧chā进去! 她毕竟体弱力不足,但那里也是没有骨头阻挡的脆弱,筷子只chā进去一截,但也足够刺客身子一歪,哀嚎一声。她狠狠推了刺客一下,将他推下高台—— 明明武器都没有的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却脑子里计算种种,唯独不算自己的死活安危就冲上去的样子。 辛翳太熟悉了。 正因为熟悉,所以惊恐。 因为当初南河为了救他,才面对一两个人,如今却要面对七八个围攻晋王的刺客! 她为什么不想想她自己!她这次为什么又要做出这种事情! 辛翳眼睁睁看着一人挥刀,朝南河冲去,南河根本没意识到她向舒伸手的同时,背后所面临的危险—— 或许她也想到了。可她不太在乎。 辛翳一脚踹开身前的刺客,眼睁睁看着那人将匕首划下去,划开她本来就快散开的坠髻,划开她后背的衣料,就在奋不顾身往前冲的南河整个后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她整个后背的衣服都几乎被劈开,但南河只是踉跄了一下,痛的她眉头缩紧,却没有喊出声。 甚至她往前冲的动作都只是停顿了一下,也在自己后背被贯了个血痕的同时,抓住了舒的手,将她从高台边缘一把拽回来。 辛翳几乎心跳到喉咙,他失声喊道:“小心——” 卜子也终于带人冲上了高台,看卜子那副狼狈的样子就是高台下也有苦战。 辛翳想要对卜子喊,让他们支援晋王,把南河拽回来。然而卜子他们几乎是毫不犹豫就跟楚国这边的刺客缠斗在一处。 南河仓促的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 脸上什么神色都没有,却用那目光告诉他——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南河刚刚看到舒咬紧牙关跟一群刺客缠斗在一起,明明持刀的手都在颤抖,却也显露出了她印象中从未有过的坚强和拼杀。 舒经历过很多了,上一场刺杀几乎完全改变了她的人生。 她还那么小,她经历挫败,远遁楚国,却从来没忘了淳任余对她的嘱托。 一年前差不多同时,她也遭遇了人数多十几倍的刺客,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亲手杀死,自己却被父亲拼死保护,遁入冰冷的江水——那时候她的心情是怎样? 她会不会那时候心头满腔的自责与恨意,发誓自己这辈子也不要再沦落到那时的地步? 她明明自身难保,却刚刚几次出手,挨了几刀也要帮狐逑和师泷一把,是不是她也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人了? 就算这样被围攻,舒还几次向她投来了目光,似乎想要确认她的安危。 就算她现在根本不是舒的双胞姊妹,而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寐夫人—— 上次她遇险,南河正在帐下睡觉,根本没参与也没见到最危急的时候。 但这次就在眼前,她实在不能看这个孩子挣扎这么久,好不容易晋国局势有所转机的时候,却死在这里—— 她不能让舒再一次失去身体的某一部分,更不能让她再一次带着满心的绝望从这里摔下去,再一次掉进冰冷的江水里。 南河不是不惜命,但她心里大概认为——寐夫人如果出事,不会真的杀死她。 毕竟她可能不止这一条命。 南河转过身来,将舒护在臂弯里,几把朝舒刺过来的匕首,就在舒震惊的目光下,刺在了寐夫人身上! 她身子巨震,似乎也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痛楚,显然超过了她的想象,她柔软的手臂和后背再次被匕首狠狠扎入,血疯狂蔓延,洇开在她浅色的衣裙上,舒惊道:“你——” 分段阅读_第 58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寐夫人忽然喊道:“宫之省!接住她。” 宫之省猛地转过头来。 接住她的意思,就是要宫之省用自己手里的剑,开辟出一道能让寐夫人将她推过去的道路。宫之省立刻会意,朝这边过来迈步,刀一横一劈。 南河感觉到自己身上几把匕首又被拔出去,或许下一秒他们又会扎下来—— 但他们想要扎的不会是自己,而是舒了。 她也意识到舒或许受的伤比她想的要重,她几乎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宫之省怒喝一声,一刀劈下其中一个刺客的脑袋,南河猛地伸出手,将她朝宫之省的方向推过去。舒却回头,想要拽住她的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群刺客本想朝舒刺过去,但舒被推开,刀刃刺出去就难再收回,就在眨眼间,一身浅色深衣的南河身中数刀。她深深蹙起了眉毛,其中两刀,分别刺在她胸口和腹部,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子贯穿。 她目光还停留在舒脸上。 舒一时间头皮发麻。 就算身中数刀,她蹙眉的姿态,还堪称优雅……她很明白自己会落的这样的下场,她冲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死。那种松了口气似的欣慰,目光里似乎还闪烁着几分笑意…… 舒几乎脑袋嗡的一声。 天底下出了她的父母以外,若说还有一个人也会这样对待她,会这样望着她…… 那个人只可能是……暄。 可—— 可这个寐夫人跟她还是第一次见面! 寐夫人身中数刀,刺客们看一击不成,纷纷拔刀,转身朝宫之省的方向攻来。她被弃如敝帚,刺客们拔刀后甚至不多看她一眼,她的身子就那么软下来,跌在地上。 宫之省护着她急退,却不料楚国那头卫兵刚刚解围,就听到商牟失声道:“先生!!” 舒呆呆的望着商牟几乎是失态的朝寐夫人冲去,甚至连受了伤瘫在一旁的原箴,都惊愕且失态的撑着身子爬起来。而辛翳转过头去,似乎完全僵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寐夫人倒在血泊里,宫之省在刺客有些疯狂的攻势下也胳膊被划下几道深可见骨的刀痕,而那头楚国的卫兵也冲过来解围,晋国的卫兵慢一步,也终于登上高台。 舒不知道自己是失血太多,还是太过茫然,她有些发懵,却看着商牟扶起寐夫人,他神情惊恐,仿佛要失去极为重要的人,而辛翳僵硬着步伐朝寐夫人走去…… 第186章 鹤鸣 舒瘫坐在一旁,宫之省在检查她身上的伤势, 狐逑也朝她靠近过来, 翻看她肩膀上的伤疤。 似乎宫之省和狐逑都在跟她说话, 她却好像什么都听不清, 只愣愣的看着一地的尸体,还有远处阖着眼睛满身是血的寐夫人。 寐夫人似乎并不只是……一位受宠的夫人。 否则楚国那几位不会如此……崩溃。 舒第一次看到商牟露出如此伤心的神态,他对待死亡一贯麻木,如今看起来,也比旁边脸色惨白神情大恸的原箴看起来要麻木些。但他手紧紧拥着寐夫人的肩膀,呆愣的望着自己满手血污。 被刺杀的晋王与楚王竟然不再是场上的焦点,舒眼睁睁看着楚国刚刚上来救场的另两个男子奔过来, 其中一个断发纹身的男子竟然脚一软, 跪跌在地, 几乎是爬过去,握紧寐夫人的手,颤声叫道:“先生——你、你回来之后都没好好与我们几个说过话,不是说再不走了么……先生!” 商牟仰起头来。 他没见过南河的死, 也没有参加过葬礼, 只是远远听到消息,再度遇到辛翳的时候,却看着先生摇身一变,成了个容貌差不多的女子—— 他一直没有荀师离开过的实感。 除了这一回。 她身中数刀,失去意识,满身是血却还没死, 只是微微抽搐着,气若游丝的躺在那儿。 或许说在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荀师的死。 但有个人不一样,他是第二次,亲眼目睹,亲手送走了。 商牟转过头去,看向辛翳。 辛翳甚至没挤到南河身前来,他隔着半步,死死的盯着她。 商牟心底更怕了, 分段阅读_第 59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听原箴和范季菩描述过先生刚走的那段时间,辛翳的状态。他除了偶尔的失态,反而更冷静了,甚至显得漠然…… 商牟自己就曾失去过很多亲人,他懂,某些失去的实感来的很慢,是远隔多日才会来的崩溃,是崩溃后还不得不收拾好自己的孤独,是随便做点小事都忍不住联想起来,难受的几乎钝刀子割肉似的常年痛楚。 但辛翳xing格中过分理智与过分执念的两部分常常纠葛在一起。 执念没了,或许理智就会占上风。 一如此刻,辛翳竟然转过头去,忽然道:“卜子,派人回船上,保护闻喜君。看她有没有醒。” 商牟一愣。 辛翳这才蹲下来,跪坐在地,将她的身躯从商牟手里接过去,紧紧拥住她的身躯,将她与她渐渐流失的热血一同抱紧,将脸贴在她额头上,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安慰似的对早已失去意识的南河轻声道:“不要紧,一会儿就不疼了。” 卜子站在那里,迈不动步子。 辛翳猛地回过头来,吼道:“我让你去!保护好她!她若是醒了就派人告诉我——她、她若是没有醒……没有醒也派人与我知会一声。” 舒挣扎起来:“什么意思?你是说暄也会遭遇刺杀么?她也会被危及么?!” 辛翳目光凉凉的看着她:“你倒是关心她。” 却不知道,她的妹妹就在刚刚,为了救她身中数刀。 舒扶着宫之省吃力的站起身来,张了张嘴,看着辛翳。 她一向很不喜欢的楚王,一改平日乖张孤傲的神情,几乎像是哄孩子入睡似的拥着寐夫人,低声跟她说着什么,她甚至几乎听见楚王吸了吸鼻子,低头亲吻了一下寐夫人的额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你吓到我了。更何况,你自己也不敢确定自己就能在另一边醒来不是么……你真的吓到我了……我求你了,以后再做这样的事,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他的喃喃呓语,简直像是发了疯。 连商牟望着辛翳,都露出痛楚的神情。 辛翳抱着寐夫人:“很疼吧,我知道你还在这儿,我知道你又要体会一次死的感觉,你别怕……你别怕……” 舒心头陡然被抽紧了,她半晌道:“对、对不起,我没有想过她会救我,我也不奢求她会救我——” 辛翳沉默的亲了亲她额头,等到寐夫人手指再也不动了,人彻底软倒下去,一旁的原箴商牟等人也呼吸一滞。 辛翳缓缓抬起头。 他红了眼睛,望着舒,忽然冷笑道:“你给过她什么?你对她有哪点值得她这么把你放在心上。当年我都不敢让她给我挡刀,她那时候只是崴伤,我记了多少年。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她给你挡刀。” 这话骤然听起来很荒唐。 毕竟舒也与寐夫人并不相熟。 但若是一切与舒刚刚脑子中想到的一致……那就…… 舒微微瞪大眼,她彻底慌了神:“不、不!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是谁——暄,暄怎么可能——” 辛翳没有理会她。 他这会儿不想理会任何人。他只是觉得很……慌…… 或者说有股让他自己都觉得无力的愤怒。 南河就是这样的人,她对他感情最深,不代表她对别人就没有这份奋不顾身。 她其实根本不可能知道寐夫人被杀死,对她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可能另一边也再醒不过来,但她就是心底算过,觉得半条命去换别人一条命是值得的。 她说着不会离开他,但还是会在关键时刻做出这样的判断。 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可能会将她带走。 他甚至心底隐隐的恨荀南河这种为了别人的奋不顾身,但他又无法指责…… 再愤怒,也等到回到船上,见到她在那边醒来,安然无恙再发脾气罢…… 辛翳躬身将寐夫人抱起来,低头揽了一下她头发,生怕把她头发压在臂弯里,拽疼了她。另一边,师泷撑着剑鞘站起身来,艰难的拖着刚刚也受伤的脚步,绕开满地的尸体,有些焦急的对辛翳的 分段阅读_第 59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方向伸出了手:“楚王止步——” 辛翳没有停顿。 师泷拔高音量,陡然喊道:“你刚刚叫她先生对不对——还有商君,也叫她先生对不对!她就是荀君——荀君压根就没死!是不是这样!” 辛翳头也没回,抱着南河走下了高台。 师泷声音隐隐有几分崩溃:“告诉我——是不是!荀君当年根本也没死,而是被你藏起来当做什么夫人——!” 一行人往高台下去,原箴缀在队尾,听见了师泷的话语,转过身来看着他。 双目对视,师泷的话陡然被掐断一般,他无声的张着嘴。 原箴眼眶泛红,受伤不清,甚至只能被卫兵搀扶着走,却对师泷端出了令尹的架势,冷漠道:“就算是这样,先生如今也死了。更何况,楚国的家事,与你无关。” 舒呆呆的坐在那里,只看着一群卫兵正在翻看,拖走刺客的尸体,她愣了许久:“师泷……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而另一边,南河仿佛是与粘稠的黑暗搏斗许久,才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只看到了木制的天花板,她四肢与胸腹上,仿佛还有呼吸就会痛极的血痕,她艰难的抬了一下手,抚向自己的肚子。没有被匕首捅出来的刀痕,一切都好好的。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 这是在船上。看着熟悉的床铺被褥,她应该变回了闻喜君。 船舱内一片昏暗,屏风外头有一点烛火,似乎是岁绒还没睡,在给她缝补什么。 南河暗自松了口气。刺客应该被解决了,突然被这样多的刺客颇有计划的袭击,虽然几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但只有寐夫人死了,这几乎也算是万幸了。 而且,舒受伤应该还不轻,也不知会不会再有什么伤病恶化的意外。 南河想着站起身来,外头岁绒似乎听见了里头的响动,连忙放下东西走进来:“您怎么醒了?是做噩梦了么?” 南河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想了一圈,才想到辛翳。 ……他怕是吓坏了吧。 虽然武断,但南河当时确实也是没有选择,更来不及跟他jiāo代。其实南河也不知道寐夫人的死,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但幸而她还活着,而或许很快就会嫁到楚国去,寐夫人的离去倒也不会改变太多事。 没想到舒一直想驱逐寐夫人,而寐夫人却以这样一个方式退场了。 南河想着,道:“岁绒,给我拿衣裳来,舒那边好像出事了,我要去看看。” 岁绒连忙称喏,去拿了外衣来,替南河穿戴好,南河早以散发,也没有梳发髻,只是简单拿系带在背中一揽,披着大氅,提裙急匆匆的出门去。 船只停靠在成周的港口附近,她正要往甲板上走去,却听见脑内一声陡然的呼喝:“我没有!” 她一惊,脚步也顿住—— 什么?是谁……再说话? “检测到违规数据传送。最近一直在彻查了后台程序,没有发现异常,会不会是这违规的数据传送造成的,我们现在正在彻查。” 不止是那一句语气有些熟悉的呼喝,她脑袋里陡然涌起来不止一人的声音。 岁绒回过头来,看向她:“您怎么了?是觉得冷了么?要不要回去再加件衣裳?” 南河张了张嘴想要开口。 “是人格讯息与记忆文件传送,不知道跟bug有没有关系,但确实监控到了——要不要停封玩家,打开01号监测员的后台权限,检查是否有违规cāo作。” “如果属实,涉及恶xing舞弊,这场比试可能就要剔除这个玩家数据了。” “哦不至于吧,你知道攒这个局有多不容易,能形成如今这个格局,如今这个年代和发展——这是精心挑选了玩家,每个监测员调试多次才做到的。而且,你也知道她,她一直是最出色的之一,知识面又广,xing格也冷静,我们不能因为监测员的舞弊就把玩家给——” 南河只感觉那些话是蹦进她脑袋里的,她仿佛像一个刚刚带上助听器的失听者,一下子被推入了一场多人会议之中,她甚至分辨不出来自己脑袋中有多少个声音。 南河步子顿了 分段阅读_第 59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她只看到港口的栈桥上,一队人马焦急的朝船只这头奔来。 她身子歪了歪,想让岁绒扶住她,却害怕一张口就像是发言,打断了脑袋中那些人的谈话。 “不,你根本不知道。她总是怀疑,给她一点破绽,她都会怀疑。她是数据库所有样本里,脑子动得最快的。如果不停,她很可能再跟以前一样搅出事儿来。我就去上报副所。” “这事儿根本不归他管。他主管背景建构——更何况你明知道这个玩家她……。不行。这事儿先停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她一个人数据违规传输,不可能造成那么大的bug!现在我们都在猜测,这些玩家之间,有过碰面和jiāo流。而且07号,那个应募试验,后期捐赠的,他都已经快疯了——” “好吧……我知道了。先停封,等等再说。看上头的批示。而且现在这个项目被其他国家获悉……闹得已经不小了。你我都知道这个项目意味着什么,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我知道。” “01号监测员。暂时停封玩家数据。” 那个南河唯一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可……好,我知道了。” 南河只看到卜子登上甲板来,他远远走过来,想要对闻喜君一礼,南河却只忽然感觉心头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硬生生将她魂魄拽出去似的。 卜子走过来,正要开口,眼前的闻喜君却陡然变了脸色,捂住心口,身子一歪,从二层到甲板的楼梯上软倒下来。 岁绒惊呼一声,连忙想要上去扶住闻喜君。 只是她也是半大孩子呢,哪里撑得住,卜子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 卜子也不顾男女之别,赶紧将她扶住,放平在地上,闻喜君双目紧闭,气息轻浅,却怎么呼唤都醒不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就说过,系统那边一直在查bug。而寐夫人的身份一死,系统自然会有异动,就被查出来了。 嗯,可能有小虐,有黑化,但我觉得我会写的很酸爽的。 唉,就是可怜狗子了。 第187章 祈父 “你给我解释一遍。什么叫她忽然倒下来了?” 辛翳坐在床榻边,面色沉静如水, 声音轻轻地问道。 卜子跪在前头, 岁绒也有些惊恐的跪坐在一旁, 低头不敢说话。 卜子:“我过来的时候, 正看着闻喜君从二层下来,走在台阶上,她神态有点奇怪,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却又……好像没在看我似的。可我一走近,她忽然捂住心口,失去意识, 就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他说着, 又往床帐里望了一眼, 闻喜君在那儿躺着,呼吸依旧,却谁也叫不醒了。 卜子又道:“我刚刚是看到她陪着闻喜君一同下来的。” 卜子看向岁绒,岁绒却把自己缩的头更低。 她自然会害怕, 因为这是闻喜君的居室, 和晋王的船舱相连,出入都是晋国的朝臣宫奴,如今宫之省不在,晋王也没回来,楚王却带着一大批人挤进来,屋里站满了佩刀的侍卫, 甚至坐在闻喜君的床上……失礼是失礼,但岁绒从空气中嗅到的更多是恐惧。 楚王压根不在乎晋王的脸色,也不在乎所谓的礼节了。 屋里只有她一个晋人,岁绒半晌颤声道:“奴在外头缝补衣袖,就听到里头有动静,是闻喜君醒来了。她身子不好,睡下了就不能有人打扰,几乎从未在这个时间醒过。奴有些害怕,不过她就是有些恍惚,但面色还是如常的。” 辛翳:“那她与你说话了么?” 岁绒抬起头来,望了辛翳一眼。 她也不是第一回 见到传言中的楚王,但却很少见楚王说话这样又轻又慢。她以为楚王是担心闻喜君才会带这么多人杀进来。但他的语气却不能说是焦急…… 岁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她觉得楚王是恐惧。 强压着恐惧,强按住要发抖的手脚似的在与她说话。 仿佛不用力压着自己说话的节奏,他怕自己会抓狂。 岁绒咽了下口水,道:“是,闻喜君与奴说话了。她说晋王那里出了事情,她要去看看。然后奴就去给她拿衣 分段阅读_第 59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服,期间她还说外面冷,要拿大氅,但是时间来不及梳头了。她都很……正常,像她平时那样,很有条理的跟奴说话。然后我们走出去,下台阶的时候,奴走在了前头,是怕有积雪或者结冰,这样奴就能替她探路……” 辛翳:“然后呢?” 岁绒:“然后奴听到后头,她忽然顿住脚步,好像很吃惊,但又在凝神——好像在听什么。她又中途想要跟奴说话,但没有说出来。奴有点害怕了,就想要去牵她,但闻喜君眼睛在动,她好像在想事儿,然后忽然就捂住心口——” 辛翳坐直身子,半晌道:“你说她好像在听人说话是么?” 岁绒连忙点头,她越说越害怕,眼泪也掉出来,顾不上称奴,甚至也不叫她闻喜君了,她哭道:“是不是因为她突然醒了,以前她都夜里绝不会醒来,会不会是身体不适所以晕过去了!怎么会这样呢!” 辛翳摆手:“别在我面前嚎,让人把她带出去,不用她伺候了。” 卜子将岁绒请出去,岁绒却不肯:“南公要我保护她的!我对先生寸步不离——你们、先生又没有嫁到你们楚国,你们凭什么chā手!” 这小丫头竟然还有点保护她的本事,猛地窜起来,就要去拿桌案上一把刮牍板的小刀,卜子眼疾手快的敲晕了她,将她拖了出去。正此时,商牟也进来,他还满身是血,血迹已经慢慢发黑,他沉默的走进来。 辛翳道:“安置好了?她……没有醒吧。” 商牟摇了摇头:“放在你居室内了,两位女使准备给她擦洗。中了这么多刀……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辛翳有些双目放空:“……哪里都没有她。” 商牟看出来他的不对劲,摆摆手,让卜子带着侍卫一同退下了。居室里只剩下了他和辛翳。 商牟:“她不会醒了。” 他指的是寐夫人。 辛翳却忽然窜上床去,紧紧抱住闻喜君,把自己缩进了床帐里,闷声道:“我要等到天亮。” 商牟上前一步:“我是说先生——先生死了!你为什要在这里……”他声音拔高,有些抓狂。毕竟南河死了,辛翳却在这里抱着那个闻喜君喃喃自语,他实在无法理解。 但他又无法指责。 毕竟谁也不可能比辛翳伤心。他或许是疯癫了,或许是闻喜君也被下du或种种,导致了昏迷,更让他觉得一下子身边失去两个女人,有些不能接受。 或许是他吓糊涂了…… 商牟想要开口,辛翳却忽然抱着闻喜君,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没有疯。我知道她大概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在这里等。” 商牟:”可毕竟闻喜君并未与你成婚,这样会不会不合适。我可能还……要去给晋王一个jiāo代。她和其他受伤严重的人,都留在成周城内疗伤,我去与他说一声去。” 辛翳:“不,你不要去。不要管他。你去查查刺客的身份。“ 商牟:“好。刚刚大概数过,shè暗箭的有两拨人,一先一后,后头那批是阻止卫兵上高台救人的。而也有一部分在对岸刺杀了巡逻的士兵,而后从江对岸渡来的。总之局很精妙,参与的刺客有百人不止。这样大的局,再联想他们的着装与行动,我不得不猜测是墨家。” 辛翳竟然还能冷静的分析,道:“墨家消失已经数年。最后一次墨家现身,还是在齐鲁之战的时候,助齐国灭鲁。而越国这次攻打铜陵,也用了墨家机巧,看来是越国野心滔天了。” 商牟:“只是墨家不止想杀你,还想杀晋王。这也是越国的指引么?很难说,更何况越国在此之前有过摩擦,那时候他们从未使用过墨家机巧。越王统一越国的时候,也未曾听说他使用过这些机关。更重要的是,以越国的旧有……工匠和铸造工艺来看,他们生产不出那些机巧。” 辛翳:“墨家入越了。而且是带着不少人手和东西去的。怕是从齐国入越的,因为和舞阳君身为齐太后当政的时间差不多。真是着急了,知道越国不可能轻易对楚国造成威胁,就想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若是我真的死了,怕是越国能成为最先侵 分段阅读_第 59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吞楚国的人罢。” 商牟:“不过关于他们如何进入成周,还要再查。我一会儿下去和……范季菩查个清楚。” 辛翳点了点头。 商牟转身朝门口走去,辛翳就静静的抱着闻喜君不说话。 商牟忽然转过身来,道:“范季菩刚刚坐在台阶上哭了。我们都没见过先生去世。你……你若是难受也应该哭出来。” 辛翳:“……我不必哭。” 商牟:“你是相信先生会回来的么?我不知道为什么先生去世之后又变成寐夫人回来了……是不是她还会回来。” 辛翳许久,才声音有些发抖似的道:“……我不知道。商牟,我不知道……” 商牟心头一颤。 辛翳:“我永远是那个等待着的,我永远都不知道她的决定,也无法改变她的行事。我从来……都追不上她。除了等,除了等她施舍我,除了等她想要见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天我还那么爱她,我现在却又那么恨她,我觉得我连块绊脚石都不如,我连让她停步都做不到。她如此自私,做这些她自己都没谱的决定,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死!却要我来承担痛苦!” 他激动的声音从床帐内传来,却又戛然而止。 辛翳呼吸了几声,声音似乎又恢复了冷静:“我要等。等天亮。再跟她算账。” 他又道:“也不要让那两个女使给先生擦洗,一会儿我亲自去。” 商牟:“这……” 辛翳:“她们不配去给她擦洗。只有我能去。我在这里再等会儿,等到天亮。” 他一直在重复天亮。商牟不明白,天亮又能怎样? 他叹了口气,道:“好,我先派人去查,是否闻喜君也遭遇袭击或者被下du。” 辛翳没有回话,他只好推门出去了。 雪夜很冷又很漫长,原箴受伤颇重,晋国那边三人几乎都跟浴血似的,只能靠楚国这边几人来维持秩序,彻查刺客。商牟身上也有伤,他跑上跑下,直到黎明前,才发现自己大腿上的几处伤口。 而后半夜的紧风吹得云消雾散,太阳从东山缓缓升起的时候,照的大地一片雪白。 雪光映shè,满眼都是白亮,自然也映进了船上的窗棂,金色的光缓缓在木地板上推移。 辛翳一动不动,他一只手轻轻牵着闻喜君的手,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光缓缓挪动,窗格留下的菱形yin影一点点偏正。 南河没有动,就像以前白天的寐夫人睡着那样,静静地,好像她不在这里。 他无从推测发生了什么,他也得不到半句的jiāo代。 还不如她上次离开,至少没有这么突然,至少跟他说了说话。 阳光越来越盛,他无法分辨时间,她胸口微微起伏着,光线下纤细的睫毛都好像睡着似的轻轻颤抖。 辛翳心越来越沉下去,他埋头下去,在南河的颈窝里。气息依旧,温度依旧,她有可能下一秒就睁眼,也可能因为寐夫人的死,再也不会睁眼。他望着她每一秒都觉得等不下去了,但又觉得万一就是下一秒呢? 万一呢…… 恐惧与等待使他分外煎熬。辛翳已经意识到,这不只是早晨,或许已经到了中午。她没有醒来,就是消失了。但一切又都没有准确的定论与答案,他望着南河,忽然埋头下头,声音低低的:“……荀南河,我恨你。你又一次,又一次不打招呼,把我扔下了……” 太阳从东到西,商牟推开了门。 他不忍说,但还是道:“天已经亮了许久了。外头需要你露面。晋王也要回到船上了。” 床帐里窸窸窣窣一阵,辛翳面无表情的抱着闻喜君走出来,声音有点哑,点头道:”嗯。我知道。“ 商牟:“你抱着她……做什么?” 辛翳:“送她回郢都。” 商牟大惊:“可完婚的事情还没定——” 辛翳:“我知道。我能想到仅有的办法,就是七天之内回郢都,替她招魂。上次先生就是这么回来的。” 商牟:“什么?那你也去送寐夫人回郢都啊,而且还有春祭——辛翳!” 辛翳抱着南河走出船舱,外头光线太亮,他走出门去的 分段阅读_第 59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时候,被强光照的眼睛都有些刺痛,脚下有点趔趄,却紧紧抱着裹在大氅里的闻喜君。 商牟扶了他胳膊一下,他还想要开口,却看着那头宫之省背着舒到了甲板上,舒脸上还有几道浅浅的血痕,似乎伤势不清,还没有办法自行走路。 她看到辛翳怀抱闻喜君的样子,愣了愣,连忙让宫之省将她放下来,有些焦急道:“我听他们说了,说暄不知怎么昏倒了。让人来瞧过么?她到底怎么了?” 辛翳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抱着闻喜君就从她身前走过。 舒没明白,她一把拽住辛翳的衣袖,身子也跟着摇了摇:“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她抱出来——我去请翳者来给她瞧瞧,难道她也遭遇刺杀了?你说话啊!” 辛翳转过脸来,道:“商牟,把他的手拿开。” 商牟张了张嘴,站在原地没动。 宫之省眉头一皱,拦在辛翳面前:“闻喜君尚未出嫁,又突发病症昏迷,楚王这样抱着她离开,怕是不合适吧。” 连跟着晋王一起登船的晋国将士,都将手放在了佩剑之上。 辛翳很烦躁的皱了下眉头:“她从来不想来晋国的。要不是鬼神折腾她,她根本不会离开我半步。晋王,我奉劝你放手。我要带她回楚国,你若是还惦记着晋楚的婚约,就当是她嫁过来的。” 舒这会儿是看明白了。 楚王要抢人。 舒冷笑道:“婚约还未上昭天地,便不算成。楚王这是要明抢?真有意思,您的夫人刚死,你就在这儿要把晋国的公主抢走!就算婚约成了,她嫁到楚国还说不定是一两年之后,如今她还是我晋国的闻喜君!昏迷之后我连她一面都未见,你却要将她带走,也看我同意不同意!” 辛翳笑起来:“你算是什么东西。没有她,你们晋国也配与楚结盟?无能小儿继承了兵甲粮草都没有的贫困积弱小国。她在的时候,我给你几分薄面,她若是不在了,你的话又能有什么用。看在她刚刚救你一命的份上,我不会杀你,可是你手下的兵和奴死了又如何。“ 他抬手,挣开舒的手指,转头道:“商牟,动手!将他们杀了,把晋王赶下船去。” 第188章 白驹 舒仰起头看了商牟一眼。 商牟没有动。 宫之省和晋国一些将士拦着辛翳,他怀里抱着南河, 也没有办法对旁人动手, 但船上还有很多楚国的卫兵, 他们看到局势一触即发, 显然也将手放在刀鞘上,二层的卫兵甚至偷偷用手指捏住腰侧箭囊里的箭矢。 辛翳回头瞪向商牟,冷笑了:“商君,你莫不是对这个曾经在你手下的晋王心软了。” 商牟还是分得清主次。就算辛翳强抢闻喜君没有什么道理,但他为臣,此刻都必须听令,必须维护。 但辛翳如今说话字句带刺的样子, 让他忍不住想起多年前刚认识他时候的样子。 荀南河耗费多年, 温言软语, 悉心呵护,给予信任才养好他满身的旧伤,才让他长出新的皮肉,但仿佛一夜之间, 伤口崩裂, 皮开肉绽,他又恢复了多年前满身是血,看谁都想咬一口的样子。 商牟站出来一步,垂着眼睛挡在了舒的面前,语气有几分硬:“请晋王下船。船上的物件,臣会派人送下去。昨天发生那样的事, 今天谁都不想再见血了。如果非要见血,楚国这边也不畏惧。甚至……开战也不会在乎。” 舒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商牟,半晌道:“开战?她在的时候,你们楚国就做出一副什么好处都能给的样子,她不在了,甚至都不是死了,只是……只是昏迷了,你们就这样翻脸。你们就不怕她明天就会醒来?” 商牟没说话,只是沉默的望着舒,高大的身子挡在闻喜君与辛翳这边。 辛翳轻声笑道:“我不怕。我以前尊重她,但如果她这样对我,我不会再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发现其实根本没必要,只要我想得到的东西,我其实早就可以轻易得到。更何况……如果她明天就能醒来,那也是明天的事。” 舒胸口起伏,她望着商牟。商牟转开脸,她将目光投在辛翳身上, 分段阅读_第 59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声音有些颤抖:“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暄会醒不过来,为什么……寐夫人要替我挡刀。你一定知道事实,你一定知道一切!我现在想来,你的很多行为,看似乖张荒诞,但都有的解释了——你告诉我真想,你让我知道暄是不是为了我才——” 辛翳转过脸来,望着她,忽然露出一个嘲讽又残忍的笑容:“好啊,我告诉你。让你的人先下船,我在居室里与你单独聊。” 他说罢,侧身绕开宫之省,朝他自己的居室走去。 舒想也没想,挤过去想要跟上他的步子,但奈何身上伤势不清,走了几步便差点摔倒在地。 商牟连忙转过身要去扶她,舒抽回手,倚在宫之省身上,也没转头看他,在宫之省的搀扶中,跟上辛翳的步伐。商牟顿了顿,也慢几步跟了上去。 辛翳小心翼翼的将南河放在床褥上,替她理好头发,盖上被子,又拢好了床帐,这才坐在床头的小榻上。 商牟也挤进来。 宫之省没走。 辛翳对宫之省皱了皱眉头。 宫之省半低下头不卑不亢道:“先王在世时,就要臣与臣兄长护好淳氏子嗣。闻喜君既是公主,亦是‘晋王’,臣不会离开半步。” 辛翳冷笑了一下:“先王?随便吧。反正她以后也不会跟你们有什么瓜葛。” 他转眼看向舒,也不请舒坐下,膝头放在南河之前裹在身上的白狐皮大氅,笑道:“你想的没错,寐夫人就是暄。她魂魄分成两半,白日在晋国当闻喜君,夜里是我的夫人。她为什么救你,不就是怕你死了么?却没想到寐夫人被杀,这半边魂魄……估计也是魂飞魄未散……总之她受到波及,可能成了活死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舒几乎是立刻接话:“不可能——她……” 只是吐出几个字,她就想到,暄确实有过不少很准确的消息来源,会不会是从楚国那边知道的。而且别人夜里起来,或者晚睡的状况很多,但暄睡下之后几乎就无声无息,也不许打扰。 毕竟她当年就是因为体弱才被南咎子接走,岁绒又称她夜间不宜被打搅,谁都没有深想过。 而寐夫人……确实也从未见她露过面。之前魏国灭国之前,在船上的时候,就听传言说寐夫人夜里才会起身…… 商牟则沉默的瞪大眼睛。 辛翳的话如果属实……那也就是说…… 辛翳手抚着大氅的皮毛,笑道:“更何况,她认识你才多久。在助你晋国之前,她在我身边,做了八九年的王佐。你真以为她觉得晋国才是她心头肉?我相信你很多时候已经感觉出来了,她更在乎的是我楚国。” 舒脑袋冻住了,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辛翳笑:“你还看不出她身上那股成熟,那份才能和老练?一个十七八岁不谙世事的少女,就算再有高人教导,也不可能像她那样沉着且强大。说句不好听的,那个什么南咎子,都未必有她的本事。她的强大,不是教出来的,而是她的经历铸造的,而是她自己也曾管理过比你们晋国大数倍的国家。” 舒:“不……不可能……那为什么……” 不只是她,屋内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辛翳:“要不你算算,她入晋的时间,和荀君去世的时间?荀君死了,我……我召回了她的魂魄,中途大抵是出现了什么差错,才让她魂魄分两半,一半到了晋国,一半留在我身边。商牟一直都知道寐夫人就是荀君,可就是没有人知道闻喜君也是荀君。” 舒抬眼看向商牟,商牟满面不可置信的站在原地,他道:“……我在她用计攻破大梁的时候,就曾经感慨过……此人才智与决断,还有考虑事情的全面,有荀君的影子。是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或许说是原箴、范季菩,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荀君可能还会成为……晋国的……王室。” 宫之省半晌道:“……确实。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很吃惊。当时白矢明明有那样的胜算,她却能坐稳王位。之后晋国境况那么危急,她却按部就班的齐民编户,去与秦国会盟,去夺取上阳重城…… 分段阅读_第 59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舒或许不知道,但当时我、之茕,师相和狐笠都能瞧出来,她的那份笃定,那种……因为经验丰富而有的自信,不是一般同龄人可以相比……” 宫之省抬眼看向床帐:“可,若闻喜君入晋的时候就是荀君的魂魄了。那真正的闻喜君呢?真正的……淳氏的……” 辛翳:“我不知道。死了吧,魂飞魄散了吧。谁知道。哈……倒是变脸的快,你们不会在想着,啊这个楚国来的冒牌如何如何,要我真是要笑了。那她这一年的辛劳与感情……倒也是喂了狗了啊。” 舒呆呆的望着床帐,没有说话。 她只感觉到更深的……愧疚。她也明白了,辛翳为什么要告诉她。 他就是想让她承担这份愧疚。 而这股愧疚不只在于暄救她一命,更在于暄……或者说荀君,其实与她并无血脉联络,甚至在那时候晋楚战争刚刚结束,她便以很惊人的无私和善意与他们一家人在相处。 若说有血脉有责任也罢,但荀君毕竟是楚国名相,她或许可以完全背弃晋国,里应外合,让晋国成为楚国的囊中之物。但她不但没有这么做,还甚至在完成淳任余的遗志…… 是因为承诺?还是只是因为他们淳氏对她有家人的态度,她便觉得自己不能背叛? 怪不得世人常说荀君是真正的雅风君子。不在于她行为举止有多么有礼节,而在于她对待身边的善意如何去回报—— 怪不得辛翳会恨。 他们楚国的令尹,或许也是他一直爱了很多年的人,却为了晋国削发断指,鞠躬尽瘁,甚至为了救她而死。他当然觉得不公……他当然不会对晋国有好脸色。 是,暄对晋国一直付出了很多,她什么都没能给,还为她死了,她往后心里不可能过去这道坎,她就要一直承担这份愧疚与痛苦。 舒面上凝出有些崩溃的神情,辛翳幸灾乐祸般笑了:“瞧瞧。你又知道些什么。我从小到大可都没有亏欠过她,我——” 他突然幸灾乐祸不出来了。 是,南河又不是为了他才离开的,他有什么脸还在这儿觉得自己更胜一筹。 那么多人爱她,她又爱着那么多人。每一个她身边的人,她都那么有耐xing有宽恕,甚至有保护yu,他掰着指头算来算去,又开始回到以前的状态——他无法说服自己是特殊的。 明明是他在这个晋王面前要矮了一头,他竟然还笑。 舒有些恍惚,却忽然抬起头道:“你说的那些。并无根据不是么。说什么她就是荀南河,我看你才是疯了。” 辛翳:“……什么?” 舒死死盯着他,眼里反而像燃起豆大的火光似的,语气铿锵道:“你就是想把她带走,才编造出这样一番话来对吧。我不在乎,对我而言,她是我的暄,是与我同胞的亲人,我们的阿娘还等着春祭之后与她一同返回云台。你的婚约,还没有作数,我可以随时反悔不嫁她。更何况她这样子也不可能出嫁。我的妹妹,我带她回家,你对她而言,对于闻喜君而言,只是个到了谈婚论嫁的男人而已。我才是她的血脉至亲。” 商牟有些吃惊的回过头去望着她。 他忍不住想起来,舒虽然有时候脾气很好,有时候甚至看起来是很善解人意,但她也曾经在自己坚持己见的时候,露出过眼里有火似的坚定目光,不论是谁,仿佛都不能阻止她…… 舒艰难的往前踏出一步:“你就是想要强抢晋国公主,虽然晋国弱了,但也是为国,也是姬姓血脉,你一个南蛮一旦得不到,就想着动用武力强抢了么?你要是抢走了,她又算什么?算被夺走的奴隶囚徒?没有上告上天的婚姻,她怎么可能还算是王后?” 辛翳:“那我就给你个面子,我把她带走,我留臣子在这里,你讲婚书上告天地,就算婚约已成。就算她以后是否醒来,我都愿意娶她。纳采,问吉,礼照旧。” 舒摇头:“不。她当时嫁去楚国,我都曾担忧,南行千里,她若是在楚国受了欺负,我又如何帮得上。但那时她清醒着,我认为她能够自保,也懂得权衡,所以才同意的。如今呢? 分段阅读_第 59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她都醒不过来,更无法自保,你没了耐xing将她杀死,再娶别的公主呢?你若是无法照料好她呢。所谓说什么她就是荀南河,我不信,她不亲口告诉我,我就要向对君父宣誓的那样,我们二人,就会永远同心,互相保护彼此。” 辛翳冷了脸色:“我只是给你面子而已。告诉你,多少年前我就决意,不论她是令尹,还是什么别的身份,我都要留住她,都要迎娶她。我楚上有东皇太一,有河伯山鬼,与你旧周遗民既不信同一祖先,更不信同一鬼神,我不会管你。我说不愿意杀你,不代表不能杀你。我现在根本不在乎南河醒来之后会对我什么态度,我不在乎。商牟,将她扔出去。” 却没料到舒突然一个箭步,她满身是伤,大腿上几道深深的伤疤甚至刚刚包扎,她却伸手,猛地拔出商牟腰间的佩刀,青铜刀青锋出鞘,商牟意识到她要去拔他的刀,低头伸手立刻就要去拦,却没料到舒的动作比他想的更快更疯狂,他虎口被刀锋划出一道血口,舒已经拿剑冲上去了。 商牟大惊—— 他不是怕辛翳被杀。 以舒的剑法,未必杀的了辛翳。可如果辛翳被伤了,或者是辛翳只是拿晋王亲自下场刺杀的行为做理由,去攻打晋国——那晋楚是真的要彻底翻脸了! 辛翳冷笑,舒几乎是拿着剑跌跌撞撞又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但有个人动作比他更快。 宫之省忽然朝舒撞过去,伸手一把握住剑刃,一只手抓住舒的手臂,控制住她的行动。 宫之省是理智的。他显然明白,不论舒是伤了楚王还是杀了楚王,怕是都走不下这艘船了。 剑一下子脱手落地,宫之省不顾手上的血痕,紧紧抱住舒,将她往门口拖。 舒伸手妄图去扯床帐,刺杀之后她一直很茫然,但此刻她终于崩溃似的哭出来了。因为她的无能,她不能保护自己的父亲,眼睁睁看着父亲为她而死。因为她的无能,她也不能保护自己的妹妹,明明暄为她做了那么多,却还是为她而死。 她算什么东西。 要是她早就死了,白矢当政,未必是错事。 要是她死在外边,暄妹为王,说不定晋国也能强大。 为什么总会有人对她抱有期望,为什么每个人都把活着的希望留给她。 她眼前,全都是她与暄重逢的那天,宫之茕与宫之省各撑一艘小船靠近,她们在江面的薄雾上,看清对方的脸,而后走近靠近,她将同样断指的手牵在一起,她们都哭了,她们都说对方还活着真好…… 宫之省紧紧抱着她,困住她的手臂,而后听到了她崩溃的哭喊:“暄……暄!我不要你一次次救我!我把命还给你好不好……把我的命也分成两半,还给你和爹爹好不好!我才是在这个家里最不该在的人……暄!你起来,我从来就不想让你嫁走,我从来都不想要离开你!” 辛翳坐在那里,冷眼看着舒的撕心裂肺似的痛苦神色。 他竟然觉得自己心里能舒服一点。 辛翳甚至觉得自己说话的歹du都超过他自己的想象。他轻声道:“是。确实。要是当时是你死了,多么皆大欢喜啊。” 但舒的xing格比他想象的更……坚定激进,他以为自己的话,怕是能把舒打击的失魂落魄,却没料到在宫之省抱着她,拼命想把她带出房间的时候,舒却顶着满脸的泪,咬紧牙关,怒视向辛翳,冷笑道:“强娶,强抢!不过是因为我晋国弱势,你就觉得自己所为强盛大楚,可以为所yu为!但你忘了,国运总是轮转,我们脚下的地方,半年前还是魏国的!魏国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辛翳已经多少年没被人这样当面威胁过了,但舒语气中这种气势,确实让她愣了愣。 为什么南河将大权jiāo出去,在晋国也几乎不管事,或许也是有原因的…… 在宫之省将舒抱出船舱之前,她已经不再挣扎,甚至平静了几分,对他冷笑道:“晋国能够复国,是有缘由的。只要闻喜还是晋国的城池,闻喜君就也是晋国的公主。” 第189章 我行其野 巫医又 分段阅读_第 59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替她换包扎的棉带,替她重新上yào。一盆盆血水又端出去, 她清醒着, 望着天花板发呆。床帐垂着, 宫之省站在外头, 等巫医最后包扎好,宫之省拿着衣物掀开帐帘。 舒往里缩了缩,有些不适应。 宫之省垂下头去,跪在榻边抬起手:“大君不必怕,臣是宫奴。” 舒从他手上扯走衣服,宫之省没抬头:“需要臣帮您穿戴么?” 舒摇了摇头:“披一下就好。外头还有什么异动么?” 宫之省低头:“听说楚国已经在整顿军队,楚王有意带部分人马返回郢都。目前一部分军队已经拔营, 船只也已经编队。外头关于晋楚不和的传言已经起来了, 还有人在怀疑是楚国做戏刺杀晋国, 因没有得手所以两国翻脸。” 舒:“现在还没定论,传就传吧。很快事情就有个说法。” 宫之省声音轻轻的:“难道……晋楚的结盟,就这样要……” 舒声音却很冷静:“此时闹翻也未必是坏事。结盟要坚固,关键在于对彼此不可或缺。但楚国对我晋却不是这样的态度。楚王xing格乖张不定, 又不是真心诚意觉得需要我晋, 结盟的关键就在于暄的存在。如今早日撕破脸也不是坏事儿,否则到后来闹掰,暄还要夹在其中难做人。” 宫之省抬头,想要开口,就看到舒披着白色的单衣,简单系上衣带, 一条腿蜷着,从单衣下露出来,小腿上一道道旧日的细伤疤,手臂搭在膝盖上,细看关节处手腕处,还有一分少女似的圆润光洁。 舒开口:“总想着依靠别人是没用的。” 宫之省连忙低下头去。 她又道:“趁如今晋国不算太危急,反而是自立的好时候。总被楚国救济着,我们只能越来越像楚国的附庸。不过我心中也有了大概的想法。不止今天开始有的,之前我就有计划过。” 宫之省还没开口问,外头的宫奴似乎叩门,他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犯难:“大君,有人求见……” 舒:“谁?” 宫之省:“……商君。” 舒:“……不见!” 宫之省:“臣知道了,那这就让人去回绝。这时候见确实也……” 舒却忽然又道:“算了。让他来。” 宫之省:“……喏。” 舒又裹了一件衣服,她穿衣不便,也不打算露脸。过了许久,宫之省引着一人走进屋内,舒隔着纱帐瞧见了商牟,他披着一件很久却也很厚重的披风,颧骨冻得有些皴裂,依旧是乱发,似乎也没有声张,是偷偷来的。宫之省进门之后,站在门里,舒道:“之省,你在外头等吧。” 宫之省有些犹豫,商牟解开随身的佩剑,jiāo给了宫之省,宫之省端着剑点了点头退出去了。 门合上,他站在靠门处,搓了搓手,望着床帘。 舒:“……是楚国要来攻打晋国了么?” 商牟:“什么?啊,不是。你怎么会这么说。” 舒:“否则我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你来。” 商牟想要开口,却又有点说不出口,用力挠了挠头,走上前半步:“其实——” 舒:“你今天行事没有一丝一毫不对。更何况我们本来就算不上友人。维护楚王,才是你的责任。” 舒声音隔着一道床帐,也冷冷的。商牟很少听到舒这样的语气。 商牟顿顿的点头:“……啊。嗯。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舒不说话了。 商牟硬着头皮道:“我也不是单纯为这事儿来的。” 舒:“那是为了什么?” 商牟说不出口。舒崩溃大哭的样子,吓到他了。 在那之后,他满脑子都是舒的神情,还有她的话语,她的恨意,她的坚决。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总想过来问几句。至少稳一稳。 或许晋楚之间的关系,虽然因为闻喜君或者说……荀师的变故而变得复杂,但他们也算是一起喝酒过的友人,他自己也想,说不定这点微不足道的友情,也能在晋楚之间如此针锋相对的时期,起到一点作用。 但商牟又不想说自己是因此才来的。 毕竟舒也是一国之君,哪需要他怜 分段阅读_第 60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悯似的关心呢。他说出来反倒是瞧不起她了。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说不出来。 床帐内的舒却心头想了想,抬眼道:“我拔剑的时候,伤到了你的手了吧。” 商牟手上确实缠了一圈布带,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满不在乎道:“不要紧。要不你看一眼。很浅的。” 他说着朝她这边走来,舒紧张道:“你别靠过来。我刚换了yào,没穿好衣服。” 商牟:“……你真跟个娘们似的。” 说着,他还是在帐外停住了脚步。 舒:“楚王是要带兵走了么?你也会跟着他走是么?” 听她的口气,似乎还愿意跟他说几句话,商牟心底松口气,道:“他要带三万兵回大楚,但只有一万回郢都,另外两万我带去铜陵。这次刺杀,是墨家所为,我们怀疑墨家和越国勾连。而且越国对楚国境内的攻势也确实更猛了。” 舒:“你们走水路走?要把所有的大船都带走吧。” 商牟点头:“走水路为主,毕竟快一些。不过陆地上也要走。毕竟楚国船只只来了一部分到黄河这边来。雪天行军估计很难。” 舒语气好像在替他叹气,或替晋楚结盟的冷遇叹气:“你要穿过大梁城附近吧,那确实很难走。” 商牟:“对,可能要早些走。辛翳恨不得今天就回去,他说要七天之内赶回郢都,但几乎不可能的,鸿沟水流很慢,而且他那么多臣子卫兵在这里,走不了那么急。” 毕竟他没有什么冰天雪地作战的时候,也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 舒:“七天?招魂……么?” 商牟:“嗯。” 舒:“那为什么要回郢都招魂。难道不该在这里——” 商牟:“楚国的习俗,要在此人生前最常居住的地方招魂。……先生在宫中住了很多年。” 舒沉默了,半晌低声念道:“……先生……么?那春祭也……” 商牟:“晋楚共同春祭的事,怕是办不成了吧。” 商牟:“所以,其实也是要跟你说。我就要离开了。以后再见,未必是什么时候了。” 舒似乎在床帐内抬眼看了他一眼。 商牟:“……不论晋楚以后如何,你珍重。” 舒:“……嗯。” 商牟:“有机会再一起喝酒。” 舒面上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好。” 商牟望着她,他总是很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能露出这样笑容的。虽然有很多紧张复杂的晋楚关系横亘在面前,但她眯眼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一副毫无芥蒂展露心扉的样子。 商牟:“哦对了。楚国的伤yào。没下du,要不然你让人去试一下。” 也就他会直接这么说。 商牟递来一个青铜小瓶。 舒从床帘伸出一只手,接住那青铜小瓶。 毕竟楚国巫医确实天下闻名,多少游巫都说自己是楚国出身,四处卖yào。 但主要的不是那小瓶,而是上头竟然用红绳挂着个小挂件,她看了一下,应该是一颗狼牙。 她抬头,商牟连忙说:“这yào挺好用的。你收下。” 舒:……不我是想问这挂件。刚刚递过来的时候就一直捏在手里怕被发现,这会儿也一字不提,你别跟我说你眼瞎看不见。 商牟其实是之前见狐逑与她分别的时候,送给她一个玉龟挂件,她还挺宝贝的,每天随身带着,经常拿手摩挲。后来听说她回到晋国之后,也把那个还给狐逑了。 君子之jiāo,临别送点什么东西也挺正常。 只是商牟也没有什么玉或金银挂件,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自己的佩刀了,只能临时找点能拿出手的东西。 这狼牙也没有任何意义,就是因为大雪封山,这附近的狼都饿的下山了,之前带兵巡视的时候遇见了狼,打死之后就拔下来随便拿着把玩,刚到手也没两天。 他心想,送这个才算是男人的友谊,才有血xing吧。 但可不比人家狐氏的玉龟有个几百年前的君臣故事,他对着一个狼牙也编不出来什么。 那就干脆装傻强塞吧。 毕竟他也说不出“这个送你,算友谊见证”之类的话。 分段阅读_第 60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但毕竟要是有个物件,说不定她还能想着点晋楚这些时间结盟的友谊。 他隔着床帐能依稀看到舒的动作,她看了看那狼牙,收进手里,道:“好。我收下。” 她的配合,更让商牟觉得尴尬,他都有点后悔了,也连忙往后退了半步,道:“那我走了。” 舒:“嗯。” 商牟也没看她,转头就往门外走,他没控制住手劲,重重的合上门,外头传来了宫之省的呼唤:“商君,您的佩剑——” 舒过了一会儿,道:“之省,传师泷、狐笠来。” 三日之后,在商牟从成周出发向越国行军。 却在离开不久后,收到信报。 晋国忽然翻脸,在洛水与黄河汇合处,与楚王回郢都的船队发生了激战。而晋国也进攻了目前还未成型的新成周城,似乎意图占下这个重要位置。 商牟接到信报,懵了许久。 他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舒正是利用他透露的关于楚国的动向,掐准了楚王急迫回到郢都的心情与他离开成周的时间点,对楚国发动了进攻。 如果计划得当,她就能夺回闻喜君—— 就算没能夺下闻喜君,辛翳必定想要立刻带闻喜君回郢都,也不会再成周与她多纠缠。 成周就极有可能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商牟站在雪地里,身边是蜿蜒向远方的行军队伍,他忽然狠狠的将牍板掷入雪地中! 还晋楚友谊!还赠她狼牙! 她首先是晋王,才是他的旧友,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舒! 而在招魂声也传不到的地方,南河猛地睁开眼来。 她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是她十多年没有见过的那种洁净的,现代的白色。 南河猛地翻身坐起来。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四壁。她坐在一间纯白色的无装饰的房间里。床的那一端,有一扇门。 南河没有动,她环视四周,忽然道:“在么?领导——你在么?!” 没有人作答。没有人回应。她耳边过分安静,几乎连一点噪音都没有,她几乎觉得要耳鸣。 南河掀开了被子,她光着脚跳下了床,环顾四周,猛地朝那扇门走去,用力推开了它。 作者有话要说:  商牟:大猪蹄子!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把老子的狼牙还回来!!! 第190章 斯干 南河用力推开了门。 她想过许多眼前的场景,可能是她一睁眼回到了家里, 可能是某个实验室的玻璃仓, 可能是满眼的二进制算法。 但门推开, 是一片让人以为眼前遮住什么似的纯白。 没有边界, 除了白只剩下白,她连影子都没有。 南河犹豫了一下,合上门,往白色的空间走去。她生怕背后的门也跟着消失,走出去几步就回头。 但眼前的纯白没有变化,而不论她怎么走,怎么奔跑, 那扇镶嵌在白色中的门, 就永远在她身后三五步远的位置。 她缓缓停下来脚步, 叹了口气,转身推门走回去。 回到了她的房间内,坐在了床上。 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她既不觉得饿, 又不觉得冷, 就只是存在在这里,连五感都不明晰了。 难道所谓的停封玩家,就是她要一直,永远,留在这里么? 时间在这里存在么? 而且,如果只是她账号停封, 那其他的玩家还在“局”里,时间就不可能停止,会不会现在她已经在那个时代消失了,而辛翳也在找她! 南河抱住膝盖,有些不敢想。如果自己再一次…… “死了?” 她猛地抬起头来,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可能几天,可能几分钟,她听到这一声有点没好气似的呼唤,都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她仰起头来,对着空旷的房间道:“领导?!你在——” 领导:“……现在听你叫我领导,我都有点……哎。我偷偷过来的。我之前就复制过工牌,他们没收了之后,我又跑来了。幸好我在这儿熟人多,又工作了这么多年,对安保熟得很。大半夜的,都没人,不过要是被人逮住,我估计真的要被踢出项目了。” 南河有些激动 分段阅读_第 60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那你是来……是要放我回去的么?” 领导半晌道:“我可没这么大的权限。” 南河:“但……我从荀南河变成晋国的公主,其实都是你一意孤行对吧。我并不想要这样的——作弊。而且是你的行为,导致我如今被停封的吧。” 领导似乎耸了耸肩:“哦,连你也要找我算账了。” 南河:“我只是不明白你有什么作弊的必要。我在楚国,也不一定会输。” 领导:“也不一定会赢。而且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赢。我等不了了,正式的工作组在挑选监测员,我尽早在这里赢了,才有可能被选进正式组里。再说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调走了。……倒是也不能怪你,我承认是我着急了。” 南河:“……正式组?” 领导:“我对你多说了对你没好处。你不是第一次因为妄图了解真相而……开始日天日地的搅局了。南河,咱俩都是老搭档了,我陪了你多少年。当然我这儿都这么多年,你那儿加起来更不知道要有上百年了。” 南河身子摇了摇,这些信息塞进她脑袋里,她有些接受不了。她闭上了眼睛,又睁开,忽然道:“我问你两个问题好不好。” 领导似乎在那头翻了个白眼,想死似的叹口气:“妈的,又来了。南河问题时间。南河分析时间。来来来,你问吧,这次可是有我们到现在都没发现的bug,不知道你瞒了我什么呢,说不定你也能问点有新意的。” 南河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我姑且称你所在的时间,是现代。那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领导笑:“我那会儿故意开麦的,为了给你提前打声招呼,告诉你可能被封号。你是听见他们说07号后期捐赠的话,以为自己死了?捐的大脑?” 南河:“你回答我是不是。” 领导叹气:“又开始了,说话这副死样子。……不是。你没死。你……活的不能更好了。不过,确实,你知道了很多东西,这是你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南河心头无数想法zhà开,她张了张嘴,有太多问题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领导:“你说了问两个。那另外一个呢?” 南河还是问出了预想的那个问题:“……你说我是常胜将军,说你陪了我很久。是不是……其实不止这个先秦有我,很多时代,很多场景,很多你们虚拟出来的场景里都有过我。这样的游戏,这样的局,发生过各个时代,发生无数次了。” 领导过了许久叹了口气。以往每次,南河除了他说话以外,听不到任何声音,这次却听到他好像是朝后重重倚在椅子靠背上,道:“我又挺……喜欢你的,但又很讨厌你啊。你总是……这么敏锐。南河,答应我,这次不论发生什么,不论你知道了多少,我想办法送你回去,你也不要再搅和了,完成我们的任务,替我完成这一局好不好。” 南河心头狂跳。它没有明确回答,却也从侧面证实了她的想法。 领导:“这一局游戏,比你想的更大。这也是历史模拟组,最后也是最大的一局游戏了。这也是我们能在如此少的史料的情况下,模拟的最早的,横跨文明语言与大陆最多的场景了。你或许不懂,这一场景的复刻是多少人的心血,是这个跨越众多国家,跨越几十年的国家级项目的最好展示。你的存在,你的举动,你的行为背后的数据,你每句话每件事造成的涟漪,是改变世界的多么重要的数据。重要的不是历史,而是未来。” 这是南河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重要的不是历史,而是未来。 她脑袋乱转,忽然依稀要抓住某个想法。她对这局游戏曾有过许多猜想,是为了还原真相,因此想办法还原历史?还是这局游戏是给全世界看的一场游戏,一场赌注? 亦或是探索中国历史,甚至是世界历史的另一种可能xing? 但可能……都不是…… 如果通过如此少的史料,都能模拟一个久远的朝代,都能靠着某些算法营造出一个无比真实的公元前。 如果他们一些玩家带着目的,都能在这个虚拟的朝代 分段阅读_第 60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凭借几个人的行为,大幅改变世界线的进程…… 领导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个了。我的作弊,往大了说是恶劣,但我也并没有给你开什么挂。你只是变了个身份而已,甚至只给你增加了困难。不过我都是为了能让晋楚结盟,这样楚国更容易破局。但你被封号,那头……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它似乎把玩着什么东西,心不在焉道:“但问题在于,我这个作弊,对于历史场景内的‘古人’的影响。虽然也有过一些误cāo作导致影响,但都能那些‘古人’,自己用传说故事,鬼神乱力给解释了。就是不知道你这回……总之,为了你能回去。或者说,也为了……很多事情,我要找个人求助了。” 南河立刻到:“谁?你能带我去么?” 领导:“带你去?!你丫……你知道自己数据有多大!我要是能把你带走,那我要找三千架装载无人机,把你所在的机库搬空了吧!” 南河:“我就是说,你去的话,能不能带个终端过去。就跟带个手机就能通视频电话一样,我只是想旁听。你们聊什么,外面是什么样子,都也让我看看。” 领导:“……你怎么心这么野啊!你怎么不说我给你找个机器人,把你意识下载下来,带你去逛街买衣服呢!你真是一次次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想的也越来越多了!” 南河微微拔高音量,用笃定的语气道:“你都说了,我是常胜将军。那就说明我参加过很多局游戏,然后你每次都把我脑袋里的记忆格式化了之后,又把我投入到下一局,对吧!你能删除我记忆的!那你可以带我去,可以告诉我真相,可以让我看看这个世界,然后再把我记忆删掉,对不对……我求你了。我想知道真相,哪怕是知道的一瞬间!” 领导沉默了半晌。 南河:“……我认为,我配得上一个真相。你都说我可能在各个时代辗转上百年了……我没有办法想象,我只是想给自己心里一个答案。” 领导:“每次你赢了,我都会将真相作为给你的奖励。这次也等你赢了再说吧。” 南河忽然沉默了。 她半晌道:“……原来你们这么残忍,我是犯了什么罪,要被你们这样对待。我和西西弗斯有什么区别,不停地推石头,在不停地滚下来,前功尽弃,我就不断重复的为了所谓的任务奔波。每次我赢了,你告诉我真相,之后下一秒,我的数据就会被格式化,再投入下一局游戏。我每次都像是刚刚穿越,每次我都在追逐所谓的‘回家’。但……其实时间早就不是那时候,我也永远无法回家不是么?我是你们系统中的囚徒,是不断抱着希望,像傻子一样奔波的囚徒!” 南河的绝望几乎迸发出来:“诸神认为最严厉的惩罚,却要降临在我身上。你们为什么要选中我!” 领导声音忽然拔高,它语气里好似带上了哽咽:“你不要跟我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也只是……你的监测员。你不该恨我,我也无法停止这一切!从来也不是谁选中了你……我祈求过很多次了,祈求放过你了!我本来都不该当这次的监测员,我本来都要调走了。我为什么回来,因为你在!我恶心透了这个历史模拟组,可我还是回来了!就是因为我怕他们不肯放过你——” 南河似乎听到什么东西摔落在地的声音,领导的声音也有点远了。它好像蹲在稍远的地方,紧紧捂着嘴,却压抑不住低低的……抽泣…… 它在哭? 系统,或者说那个监测员在哭…… 它吸了吸鼻子,似乎一边抹脸一边咽下哽咽:“我知道你他妈不舍得那个什么小楚王,所以才在晚上送你回去与他相见。我知道你到哪里都有很多人爱,也爱着很多人……我知道你每次知道真相,要离开的时候有多痛苦。我总是怀疑,你对自己那么狠,你有心么?可我又总是怀疑,你对每个场景里的角色那样付出真心,你到底有多好?” 它的哭声传来:“你的那些过往,从你那里收集来的数据,许多细节我到现在都能细数。我认识你的年份,比你记忆中认识 分段阅读_第 60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我的时间长太多了。我这十几年人生,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了解你,引导你,看着你,分析你。你是我一切生活的中心!可,我对这一切没耐xing了,对每次都无知的你,每次也都尽力爱别人,尽力牺牲自己的你也没耐xing了……你真的是我世界上最看不顺眼,也最……的人。” 南河没说话,她不知道怎么了,她心底涌起一股冲动,很想去摸一摸那个对她态度从来不太好的监测员的脑袋。明明她很讨厌它,但这股冲动,没来由的,仿佛由无数她自己也没记忆的陌生复杂的情感汇聚成,她突然张口道:“哭吧……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它突然破涕为笑:“你又是这句话。啊以前我还会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告诉你我的名字,现在都懒得了。领导……我让你叫我领导,真好笑啊。” 南河:“那你……可以再告诉我一次。你的名字。我想知道。” 它却半晌道:“……不必了。” 南河:“可是……” 它:“不要再拿你的南河式温柔对待我了。我们不熟。你之前不还很讨厌我的么?” 它说着,似乎声音又靠近:“好。我带你去……或许这一次,还需要你帮我。我带你去见我的领导。也是我最不想见的人。” 南河:“你的领导?” 它:“以前还能见到,如今她已经是整个总项目的二把手。她虽然是一步步从研究员升上来的,但没有她,就没有今天我们几个分部的成就。也就是因为正式组的启动,她才留在了这里。” 南河:“这样的人,他会见你么?” 它似乎无声的笑了:“会的。因为她是你。” 第191章 无羊 南河没明白怎么回事儿。 但她已经听到了它的脚步声。 它道:“我带个内置麦过去,你能听见外头的声音的。我们俩也能在脑内对话。看风景还是放弃吧, 让你见了现在的场景……你怕是会疯。” 南河:“会疯?这才多少年, 科技难道已经到了我都没办法理解的地步?” 它没有回答, 南河听到了很多细微的声音, 比如他的脚步声,比如一些机械运作的低低鸣响。或许他走了很远一段路,也坐了升降梯,甚至她还听到了一些螺旋桨的声音。 直到他似乎踏上了一些台阶,南河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她似乎听到了风吹过枝丫树叶的窸窣作响,还有远处的鸟叫蛙鸣。它似乎也放松了下来,放慢脚步, 深吸一口气。 走了好一段, 它顿住脚步, 有陌生却甜美的女声道:“您好。您是……” 她稍作迟疑便道:“历史模拟组,工号0180013。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的么?” 它笑了笑道:“我来找副部长。你与她说一声。老朋友来叙旧,我还带了酒。” 女声道:“已经是下班时间,副部长设定了免打扰, 或许她已经睡了, 我不能——” 它打断她的话道:“她不会这么早睡的。她这样的工作狂。你去问一声吧,要是真不见我就走了。” 女声迟疑一下,似乎转过头去低低说了一声什么,过了一会儿,女声道:“请。” 只听得嘎吱一声轻响,它似乎推开了门, 走了进去。 它似乎进入了一个空旷又有回音的地方,甚至还有微风拂过耳边的声音,远处传来一阵又轻又慢的脚步声,来人似乎走在了地毯上,南河听到了一个……让她自己有些陌生的声音,像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吐字清晰。 那声音有些微微的错愕,却也有些感慨:“阿户?你……怎么会来了?” 领导……或者说阿户没有接话,他似乎在环顾四周,道:“这儿真不错。我刚刚进门的时候,看到那棵树,长得很高大了,是法国梧桐么?人造的?” 那个稍显年老的女声笑道:“当然是人造的。很昂贵啊。但能够落叶。” 阿户踱步:“你竟然收集了这么多书,我以为你升到如今的位置,不会看那么多史书了,啧,这满墙的书……我看着就头疼。” 女人听着他绕弯子,有些无奈:“阿户……” 阿户正了正语气,半晌 分段阅读_第 60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道:“南河。我是来道歉的。虽然已经两三年没见了,但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说的话很不好听。” 通过他的内置麦听着这一切的南河微微抖了一下。 对面的人是她……自己么? 是活着的,真实的她自己? 是,听自己的声音总是陌生的,那个口气,确实……也像是她自己。 女人过了好久才开口:“你能还愿意来见我,就还好。……我也并没有与你生气。” 阿户笑出了南河熟悉的那股半真半假好似嘲讽的意味:“你一向是不跟别人生气,也不记仇的好脾气。多年不见,你也很忙,你早就离开了历史模拟组,我能见到你的时候更少了。这次赶巧了,我也带了点酒来。” 女人:“你知道我不太能喝。” 阿户也轻笑:“是,你喝多了xing格都会变。度数很低,我自己酿的酒,不会让你醉的。你尝尝。” 女人过了一会儿,叹气:“好吧,我去拿两个杯子来。” 过了好一会儿,倒酒声传来,阿户似乎也落座,往后仰了仰:“刚刚门口的人念我的工号,我才想起来,原来我18年就加入这个项目了。0180013,……咱俩是同年的吧,你是几号来着?” 那女人声音有种知xing的温柔:“0180009。比你早一点。但报到的时候都是一起来的。” 阿户喝了一口酒,笑:“是,那时候我才刚毕业,愣头青傻小子一个。但我记得你是你硕士导师推荐来的?” 女人也啜饮一口,轻叹道:“对。那时候我在老家教书,高中老师,还当了班主任。但是没忘了做研究的事情,在期刊上登了文章之后,我读硕士期间的导师找到我,说这边有个国家级项目需要历史科研究员。我还以为是考古类或者训诂类的,哪里想到……还在这儿一干就是半辈子没离开过机关。” 阿户:“2018年啊……近30年转眼都过去了。谁又能想得到,30年发生这么多巨变。” 女人似乎明知道他一直在说无关紧要的内容,却好像很珍惜这样坐在一起聊的时间,而没有打断他的话。 阿户或许是有意说给连麦的这个南河听。却也像自己也陷入了回忆,他道:“那时候,你简直就是……我们这些毕业愣头青眼里的万人迷。别误会,我是说你确实又能干又会带人,那么多难关,就没有你皱眉的时候。进来没两年,就成了历史组的骨干。那时候我们哪里知道那么多,以为历史模拟组才是项目核心。也因为那之后项目组积极扩招,来了很多方方面面的人才,上一代一直迟迟推进不了的项目,几乎是突飞猛进——我们一下子成了世界一流。甚至可以说是在缔造奇迹。” 对面的女声似乎也声音柔软:“是,我记得那时候历史模拟组下头,演算编程部,史料构建部,数据分析部——还有意识模拟组,加起来三千人都不止了。” 阿户:“那时候真是筚路蓝缕……从一开始像做游戏场景,天天都是繁琐的工作量,到后来只要录入信息,自动推演,甚至可以在只控制关键数据情况下,自动进化、衍化,千万甚至上亿的人口就像是女娲甩出的泥点,不需要逐行逐条的设定,他们自然而然的活过来,奔波在那虚拟的大陆上……我们是造物主啊。” 女人似乎笑起来:“感觉那几年,我们都好像信过模拟论。就因为我们能模拟出一个世界,所以也总觉得我们自己存在的世界也是被模拟出来的。那些虚拟世界的人们,那么……真实,那么的……活生生。就跟我们一样。” 阿户:“你哪一年捐的意识?” 女人顿了顿,半晌道:“我记不清了。不止我,那时候很多人都捐了。不过因为捐赠的意识的记忆里,不能保留对项目组的记忆,所以只留到了我刚当老师时候的记忆。那时候大概二十六七岁?还很年轻呢,还以为自己会当一辈子高中老师呢。复制意识上传的过程在当时还很繁琐,我当时花了一个多月。” 阿户:“确实,早年项目组的意识数据库里,有很多研究员的意识。不过有些人的优秀,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会优 分段阅读_第 60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秀。那几十的意识里厮杀出来的最厉害的几位‘玩家’,也都是后来在咱们项目组下一个个升职当官的人啊。你是最早一个捐意识的?” 女人没回答,半晌声音传来:““你介意我吸一会儿烟么?电子烟。” 阿户一愣:“你什么时候开始的。以你的xing格,不会沾这些的。” 女人叹气:“这几年,我不怎么在外人面前吸。” 阿户似乎点头,那头响起了她吸气的声音,她似乎整个人也放松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也哑了:“最早的不是我,是咱们上一代的研究员。孔腹你听说过么,说真名你未必知道,你们监测员天天都跟虚拟世界和数据打jiāo道。就是‘忽必烈’。我记得他世纪初,在技术还不稳定的时候就捐了。” 阿户:“哦,我想起来了。他退休了吧。” 女人:“他上个月走了。他是个角色,咱们这个项目能有如今的经费和地位,甚至是可以在国家总体财政支出里划百分比的级别,都跟他有关系。退休之后控制得很严,跟他孩子也不可以联系。后来在厕所里摔倒死了。” 阿户沉默。 女人:“我有时候想想,我也老了。啊对了,社会上以临床试验为名义的普通人的捐赠怎么样?” 阿户:“选的都是新时代的普通年轻人。但是数据不是很乐观。可能也与为了赚钱来参加临床试验的人……大部分受教育水平并不高有关系。但失败也是可贵的数据。正式组那边……拿到的意识,都是来自很不一般的人物吧。” 女人的指甲似乎敲了敲电子烟的金属烟管,吐气道:“确实。毕竟正式组模拟的世界更敏感,参与游戏的‘玩家’任务更紧急,更关键……对他们的经历、能力和品xing要求更高,对于他们的管控也更严。” 阿户叹息:“正式组拿到了上头的真正的通行证?” 女人:“是。没有历史模拟组这么久的成果,没有那么多数据推演的修正。我们无法缔造这么大的世界。毕竟如今八十亿人口,货币物资全世界流通,再加上互联网与意识传输的影响,没有之前的工作,就不可能模拟出如今。” 阿户:”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让我们历史模拟组把工作做到这种地步。模拟公元前的全球,历史数据之稀少,让我们多少人熬得快猝死了才做出来。” 女人笑起来:“你以为这次模拟公元前的欧亚文明,是单纯为了提供数据?这是拿来说服上头的样本。我们要告诉那些掌权者的是,必须掌握历史关键信息与真相才能模拟世界。你以为正式组的难关是因为数据庞大?是因为演算困难?不……是因为我们模拟的是现在。而当今世界的那些权利斗争的真实一面,每一条构建虚拟世界的重要情报与真实情况,也在真实世界里关系太多利益。我们要说服他们,给予我们这些真相。” 阿户:“那他们……给了?” 女人含着烟嘴,道:“给了,情报组织在这里发挥了重要作用。我们正式组是打算从一战开始前开始模拟。这样就给这个世界养成的时间,在不停添加数据与细节的过程中,也让虚拟世界开始衍化,发现如果有哪些和真正的历史不一样的地方,就能及时修正。如果一百五十多年都能修正的准确,按照直线原则,后头的自然也会是和未来完全重合的。” 女人顿了顿:“我们就不但创造了世界,缔造了生命,还拥有了未来。” 阿户半晌未说话:“重要的是……未来。” 女人:“对。大家总说,重要的不是历史,是未来。但没有历史,就没有未来。历史推演组,是这一切的基石。” 阿户:“那……正式组,是也少不了‘玩家’和‘监测员’吧。但我们的任务不再是改变历史,而是预测未来。未来可以在那个世界里一次次预演,一次次尝试,然后我们只要选出最合适的一条路线,一些改变,然后在真实世界里去做。这与预见未来,又有什么区别。而这一次我们可以预见的是全人类的未来。” 女人却没有认同他的话,而是用力吸了一口烟:“你来,是 分段阅读_第 60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不是想加入正式组,成为正式组的监测员。按理来说,确实是,国家虽然有多次审核选拔的玩家意识,但监测员需要磨合与引导的经验,你是历史推演组最厉害的监测员,你和……那个我,缔造了很多次胜利,连我都有听说。” 阿户:“我来,并不是为了这件事。” 女人一直表现出了耐xing和好脾气,此刻却打断他,说道:“阿户,不要扯进正式组来。千万不要。\" 阿户:“什么?南河……你这是什么意思。之前我本来都已经要进正式组的,但是不知道谁偷偷告诉我,说你……说‘康熙’的意识在历史推演组又启用了,我才回去的。” 女人吸烟又吐烟:“是我。我让人偷偷把消息告诉你的。正式组,不是你去的地方。更何况,你也这个年纪了……” 阿户猛地站了起来:“南河!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发现你成了副部长,或者说更早之前,从你开始接触正式组的时候,你就变了!你开始独断专行,开始想把以前我们一期入职的老朋友都踢出去,还打压他们——你现在也要来打压我了么!” 女人好一会没说话,忽然道:“阿户,你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历史推演组中,玩家的任务从取一样物品,夺下某座城池,变成了称王,而后又变成了在战乱之中一统天下了?上上次模拟的是五代十国,上次模拟的是三国纷争。这次模拟的时代,中国文明正统还未决定,分裂也持续了八百年,正是开天辟地决定未来的时候。我只是……忍不住想到了一些事。” 阿户:“……你别,你每次说你有个想法的时候,我都感觉害怕。” 女人声音很轻柔:“我只是在想,会不会有些人觉得我们如今也是到了开天辟地大一统的时代。毕竟这样一个可谓模拟全人类一般的庞大系统,却掌握在国家的手里。现在世界已经变成了那样,纷争比以往更重。我们都觉得,模拟当今世界的系统能预见未来,能造福人类。但或许它在造福人类之前,更重要的是……统一。是让战争结束。” 女人:“我不认为这样的想法是错的。但我不知道会不会别的国家也诞生了这样的系统,还是说我们会因为可以预演未来,而一步成神,甚至……统治……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这样说不合适。但你懂我的想法。或许未来,很快,在正式组的虚拟世界建成之时,我们也迎来现代的战国时代。我们会不会也在现代模拟出一场,不得不角逐出一统天下胜利者的纷争。” 第192章 节南山 阿户没说话。 空间里只有女人吐烟的声音。 她半晌道:“没用,正式组监测员的名单要我审批, 我不会让你去的。只要是与我们多年与共的监测员, 我都不会让他们进正式组。你要是与我来说这一点, 没用的。我还记得你两三年前对我的评价, 我确实是你口中那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阿户:“可是我当年来找你,请求让你……放过你自己。请求让那个一直很痛苦的你进入休眠。你签署了条约,那么长一段时间,几个早年研究员捐赠的意识,都没有再被启用。我只是没想到才两三年,你又……” 那女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思考很久,不只是陷入久远的回忆, 亦或是在考虑如何回答他。她道:”我也没想到。但这确实也是最后一次了。历史模拟组将被搁置, 但各个部门下近三千人, 正式组的组建几乎是完全由国家层面重新选人,这些人将几乎不会再被调入正式组……我们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我还记得,当年你来握办公室里大喊大叫, 几乎摔东西, 哭的跟几十年前刚毕业那会儿似的,对我喊,说‘你知道她的痛苦和喜悦么?’ ‘你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阿户:“其实我现在也想喊。” 女人笑起来:“你刚刚哭过了吧。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真的是……或许说历史模拟组的很多人都是,在这个机关里,大家齐心协力几十年做一件事,每个人都跟三十年前一样, 像个少年。你那时候真的吓到我了,因为我们之前并没有很 分段阅读_第 60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甚至三十年间我们见面的机会没有那么多,但你却了解我就像了解……你自己一样。” 阿户:“……我当然了解你……” 女人:“你了解我的话,那你觉得,是不是……不论在哪个朝代的虚拟世界里待过的我,会不会都像现实中的我一样,做一些别人理解不了,甚至让别人愤怒的选择。” 阿户:“……会的。你是一个经常让身边的人为你痛苦,为你提心吊胆,甚至恨你到咬牙切齿的人。” 女人笑了:“原来,我这么可恶啊。” 阿户:“可也不一样。你在现实中一直保持单身,投入工作。可你在那些虚拟的世界里,不止一次遇到了另一半。” 女人笑:“这你也提及过。我单身这么久也不是没理由,毕竟我也拒绝身边的任何跟感情有关的关系,你说我工作狂也罢,说我榆木疙瘩也罢。” 阿户也笑,他们似乎总是一不小心,就将对话变成了好友之间的闲谈:“可你在这一次,跟一个你大概绝对想象不到的人在一起。我还以为那是你最不喜欢的类型。” 对面的女人竟然有些好奇了:“哦?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之前都是君子之jiāo淡如水的感情,那我还是能想象的。” 阿户又恢复了他玩世不恭的口气:“你睡了你的学生。而且还是从小教到大的。” 女人猛地被烟呛住了,一阵咳嗽:“什么?!” 阿户:“比你小得多呢,现在在刚二十。还是那种黏人又爱撒娇——用个过时老词怎么说……小nǎi狗?” 女人呛得更厉害了,虚弱道:“才二十……?” 阿户:“啧啧啧。我也是刮目相看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那个样子,平日总见的是工作中冷静睿智的很……” 女人语气也有点无奈慌张了:“……别说了,我没法想象。我怎么可能是、是这种人,师德都去哪儿了!” 南河在这头听得也忍不住扶额:……师德虽然也很重要。但也、确实抵不过狗子的可爱啊。 阿户笑起来。 女人叹气:“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知道么,我甚至很羡慕她。虽然你上次来与我大骂,认为我是将她推入地域的人。但我也想拥有那些浪漫的历险,那些诗意的世界,与我现在的生活相比,哪里是地狱还说不定呢。更何况,我如今好像也被自己都不知道的任务驱使,我也好像从未了解过事情的真相。” 阿户收住笑容,半晌道:“相信我,她不止一次与爱的人分离。而她自己也即将意识到自己就是个数据,爱的人也是数据,这难道不残忍么?” 女人:“这残忍么?我不觉得。意识到自己的本质,不会带来痛苦,只会带来平静。更何况我们现在,和他们,和数据又有什么区别。” 阿户:“你说……如果是那个你,知道这件事,也不会难受么?” 女人:“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但我只是觉得,这并不重要。是数据,是人类,是真实,是虚拟,都不重要。活着的这种感觉,只有自己能给自己,除了内心真正在意的东西,其他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阿户:“……除了内心……” 女人:”包括你的内心。” 阿户:“……我来,其实是想跟你说两件事。一是,我在这局游戏里作弊了,我怕他们会为难‘康熙’,我也是怕自己被强行退出这局游戏。而且那场作弊也不算什么作弊——算是我的一点小私心,但也只给她带去了更多的困难。” 女人将金属烟管放下:“你是想让我帮你压下这件事?” 阿户:“主要问题是历史模拟组出现了至今还没解释清楚的bug,我怕他们怀疑我与bug有关,这样事情就会闹大。我只是想让这一切顺顺利利结束。但显然部门里,似乎也有人对这局游戏有些手脚……” 女人手指轻轻叩了叩桌子,迟疑道:“你有怀疑的人么?” 阿户:“现在还没有。我也说不准。你也知道,我一向是他们眼里的怪胎,我跟所有人关系都不太好。” 女人:“确实,如果这会儿惩罚你,甚至……那只会让人不再怀疑 分段阅读_第 60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bug的原因所在。而且我也听说,这个bug似乎让玩家的数据出现了一定的不稳定和连接,这不是小事……” 阿户:“我想让你也出面查一下。当然,也是为了我自保。你知道我不想离开的。” 女人沉思道:“好,我知道了,我去派人要一下你作弊相关的报告。这件事可大可小。” 阿户:“你是想到了什么?” 女人:“不、没有。好我答应你。” 忽然,一阵轻柔的声音响起,女人道:“阿户,我这边还有事要忙,谢谢你的酒。我……我也感谢你的道歉,感谢你在这儿坐着与我聊。就算是一小会儿……正式组那边成为了重心,我也要在这里多待一阵子。酒我先存着,你下次想喝再来找我。” 阿户似乎起身,又开始了不讨喜的口气:“来了来了,南河式的郑重其事。” 女人笑了笑。 阿户走出去几步,忽然回头:“这次游戏结束后,各个意识是回到数据库还是……他们的命运,决定了么?” 女人的声音有些远,她道:“还没有决定……阿户,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历史虚拟组那三千人……我……你先回去罢。” 阿户合上了门,走出去。鸟叫声再度传来,他似乎觉得这风吹树叶的声音很美好,或许是刚刚那场对话也抹去了两三年前争吵带来的伤疤,总之他在那里驻足很久,忽然道:“在你那里,是不是到处都是草木荒野,屋檐下都有鸟儿飞来。” 南河:“嗯。我还以为你一直在盯着我,对那个时代很了解了。” 阿户:“我看到的都是数据,数据就像文字一样,描述出了细节,而不是看到画面。放心,我又不是变态,等你上垒,我肯定不偷窥数据。” 南河:“……谢谢。” 阿户开始往回走去,鸟与树的声音渐渐远了,她耳边被微弱的电流声,机械的轻微震动声占据。 二人沉默走了好一段,阿户道:“我回去,就会把你这段记忆删掉。请你不要怪我。我其实……我租了个库房,你的很多被删掉的记忆,我都有留存着。部门内管制非常严格,我们吃住都在这里,几乎被严密监控着,把你的一部分记忆数据带出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南河没接话。 阿户:“……你在想什么?” 南河:“你说对这些所谓的真相,对这个真实的世界有什么想法?我什么想法也没有。我在想家。我想回家……我只是,很没出息的突然想回到他身边,想回到那些人身边。“ 阿户半晌道:“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去。” 南河:“她说得对。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是什么,我们是什么。我只是突然这一刻,很想被他缠着闹着,很想看见她……” 阿户顿了顿,他正要开口的时候,忽然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什么人?你怎么在这里——0180013!你不是被停职紧闭,你怎么溜出来的!” 阿户猛地一惊,但却也道:“……高工怎么在这样的深夜也在这里……” 男人道:“我怀疑有人趁着深夜对模拟系统导入了什么导致漏洞的chā件,所以亲自过来巡视。呵,在这里遇见你了。0180013,你要怎么解释。” 阿户:“徐咨……你这是要让我——” 就在南河也心惊肉跳的时候,忽然传来滋啦一声响,好像信号被人掐断,一切声音突然消失了。 阿户掐断了内置麦?可……可她没有被消除记忆啊! 这…… 难道是那一边,历史模拟组内部也出了问题,可如果阿户被抓了,他就更解释不清楚了!连她是不是也要被波及,更要在这里回不去了。 南河坐在那毫无装饰的纯白房间里许久,她仰躺在醒来的床上,甚至觉得时间难熬,但却一直没再听到阿户的声音。 那股无法辨别时间的折磨又来了,只是这次,南河仰躺在那里许久,迷迷糊糊之间,也感受到了几分困意,竟睡了过去。 她睡眠很浅,在她感受到温热的软巾擦拭在她脖颈上时,她一下子惊醒过来。 但就像鬼压床一样,她醒了, 分段阅读_第 61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甚至依稀能看清眼前,能感受到身边有人在,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她透过低垂的睫毛,似乎隐隐看到了眼前,那是一面立着的铜镜,镜中有个女人侧躺在柔软的被褥上,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长发披身。 灯烛昏暗,光影迷蒙。 镜中忽然出现了一只手,轻轻的将她的发朝后拢去,熟练的用一根发簪盘起,露出她的后颈。温热的软巾,擦在了她后颈上,她舒服的想要喟叹一声,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呼吸的频率都悠长缓慢。那软巾擦拭了她颈后,那双手的主人也将她中单的衣带解开,将她的衣襟往下褪了几分。 南河:……! 她露出圆润的肩头,镜中的她就像个任人摆布的精美玩偶。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臂,手的主人低下头来,神情看不清,却在她肩头亲吻一下。而后又用牙轻轻一咬。 南河只感觉后脊梁微微发麻。 镜中那个亲吻着她肩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辛翳。 第193章 正月 南河一惊,她想张口叫他, 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想要动一动, 却连指尖也挪动不了。 她能从镜中瞧见房间的一些装饰, 有些像郢都的莲宫,但也像章华台,她分辨不出。辛翳亲吻她肩头的动作,就像是日常,他轻轻咬了一口便撤开,他伸出手熟练且轻柔的褪下她中衣。 南河:……?!! 他将软巾在热水盆子里洗了洗,南河动不了脑袋, 只能听见水声。 一会儿只看到他膝盖压在床沿, 抬起她胳膊, 细细给她擦洗。 擦过她的手臂内侧,擦过她的锁骨,而后向下,一丝不苟。 南河:…… 被他抱着躺平, 她头歪向一侧, 看向镜中的自己。也瞧见那双手拿着软巾一路擦拭下去,直到她镜中瞧不见了。南河震惊的几乎脑子都转不动了,当辛翳抬起她一条腿的时候,她都恨不得自己一翻白眼再昏睡过去得了。 但他——就他这个以前亲几口都会偶尔脸红的小子,竟然一点迟疑都没有的帮她仔细擦洗。竟然连……不好意思的神情都没有。 他跟专业护工似的业务水平,都要让南河羞的宁愿闭着眼睛继续装死。 似乎天气并不温暖, 他给她躯干擦洗的差不多之后,就拿起旁边的皮被给她盖上,而后坐在床边,给她擦洗手脚,修剪指甲。南河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但她也有些不太习惯,因为辛翳实在是太沉默了。 她跟他在一块的时候,他不是多话就是闹人,从来不肯让她清闲一会儿,哪里又会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 而更让南河吃惊的是他做事的熟练。这个小子要是没有宫人搭手,穿戴衣裳都一塌糊涂,至今连发髻都梳不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南河也没指望他会照顾她,毕竟她总把他当小孩,而她身边也有宫人奴仆,没必要让个楚王去做这些。 但这会儿辛翳用小剪刀给她修剪指甲,确实动作很仔细…… 这是帮过她多少次了? 为什么不让宫人来做? 南河满脑子乱想的时候,他也修剪完,收起东西,叫宫人进来。几个宫人端着水盆出去,他才又拿了新衣来,掀开被子,将赤luo的南河抱在怀里,替她穿好衣服。 南河默念:……我是植物人。我是植物人…… 这样好像是他的日常,最后一步就是梳头,南河能感受到自己头发还很蓬松干净,在这年头洗头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但他显然还是将她照顾的很好。给她梳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他要先把她抱住,让她侧靠着他肩膀,然后才能将她长发拢过来,细细梳开。 南河自己都觉得麻烦又耗时。 倚着他肩膀,小狗子身上味道依旧很熟悉,但肩膀却比以前要硌人一点。他有几根放dàng不羁的头发丝垂下来,搭在她脸前,她很想吹一吹。 她头发长得比以前长了许多,他梳起来也更耗费时间,他也给她打理的差不多之后,将她放躺回了床上。他将篦子仍在床边小桌上,也躺了下来。 他就躺在她对面,南河倒是有些习惯这样了,这甚至让她 分段阅读_第 61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觉得有些安心了…… 只是,毕竟她被停封账号,或许这些也都是梦。毕竟她也不是头一回梦见他了,上一次的梦更多的是糟糕,而这一次……却是想念。 辛翳放下床帐,给他们二人盖上了被褥,手搭在她腰上,对外头唤了一声。 宫人进来将灯烛熄灭,只留了床帐外头的一盏小油灯。床帐内昏暗,她依稀能瞧见他衣领上的暗纹,也瞧见他下巴与嘴唇,他就这么跟她面对面,揽着她入睡。 南河之前满脑子的惊愕,思考以及自我怀疑,到了这会儿竟然都平静下来了。 她确实也只是想要这样,也只是想要在楚宫内漫步,走在熟悉的楼阁之间,看着熟悉的人们来来往往,她喜欢跟那些熟悉的人在一起。 辛翳呼吸悠长,是她熟悉的节奏。不止于此,一切她都很熟悉,气味,感觉,温度,南河不知道他谁没睡着,反正她自己有些昏昏yu睡。她妄图撑着眼皮子,生怕自己睡着再睁眼,就瞧不见他,却仍然抵不过睡意…… 只是睡着一阵子后,她迷迷糊糊只听到一些近在耳边的动静,甚至她感觉到有一双发烫的手,紧紧握着她手臂。 南河猛地惊醒过来,她依旧浑身没力气,动也动不了,却也明显感觉到…… 有人紧紧贴着她,甚至是拿全身的重量压着她,滚烫的温度就是隔着中衣也让她有些错愕。他头埋在她颈边,喘息声几乎是喷在她耳朵里,他紧紧抓着她手腕,似乎想让她能抱住她,但南河的手没有力气,他刚刚抬起来放在他肩上,便又滑落下去。 他动作僵了一下,却也只偏头,更用力的去亲吻她的耳垂。 南河就算是小拇指头,也知道伏在她身上的人是辛翳。 以前……大早上起来也不是没有稍微互动一下,给狗子手动教学点生理知识,听着某个小子傻不愣登又有点情难自抑的喘息。 但……但…… 现在这个氛围,跟以前开心快乐逗狗子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空气都充满了她要被霸王硬上植物人的气息。 那种……暧昧,简直让南河无法直视他。这不像是她在单方面逗他玩,反而像是他好像已经懂了很多,严肃认真甚至要给她好看似的。 南河有点慌。 主要是以前狗子跟她闹的时候,嘟嘟囔囔的话多,她瞧着他反应也觉得很可爱,总是她逗他的成分多一些。这会儿,她压根瞧不见他的脸,只感觉到他的手也放弃了抓住她胳膊,而是顺着她中衣滑进来,紧紧握住了她的腰。 他手上的茧似乎比以前厚了,或者说……更像个男人了,掌心滚烫,他也不再是像以前那样,有点痴迷似的傻愣愣的按住她的腰,而是顺着摩挲着她肌肤,指尖有些他自己控制不住的用力,仿佛是想要把指腹嵌进她柔软的腰肢里。 南河竟然有点想往后缩,可是她压根动不了。 似乎也是因为深夜……他觉得屋中除了他没有旁人,不必再感到遮掩,他连喘息声也毫不压抑,南河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有点紧张,总害怕自己太傻又被她笑话,又何曾像今日这样…… 南河满脑子都在想,她之前还在骗他自己是男扮女装,这会儿装个屁装,她都让他看全了,不知道他心里头会有多火大。 而且,他以前确实也没什么常识,这样替她擦洗,他真是可以亲手探究,亲眼体会,说不定这样趁人之危都不是头一回了! 南河只觉得浑身紧绷,辛翳明显在蹭弄她,她隔着薄薄的单裤,也能感受到某人的温度和形状。 这……这是下一步要他妈脱裤子上垒了么? 虽然她想到自己能看能摸不能吃,倒是挺委屈他的。这样的方式分离,心里也有点……心疼。但她也不太想这样动都不能动的情况下被jiān尸啊! 互动互动,她都没反应,这能有劲儿么? 他忽然手撑在床上,微微抬起身,南河一惊,能从睫毛下头,瞧见几分他的神色。 他额上一层薄汗,微微皱眉,衣襟敞开,锁骨清晰,肌理分明,胸膛上竟然有几道她以前没见过的细疤,他看向她的面容 分段阅读_第 61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一惊,连忙把那勉强才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皮闭紧,他伸手过来抚了一下她脸颊,而后手指用力的擦了擦她嘴唇,低头吻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她不能给予反应,他吻得……并不轻柔,甚至有几分恼火愤怒与无可奈何…… 南河只感觉自己根本就无法吞咽,更无法反击回应,甚至她觉得自己嘴唇被他牙齿吮咬的发痛,他简直像是在乱发脾气……而南河也意识到自己在这样的激吻中,嘴角也溢出了一丝她根本无法吞咽的津yè…… 他喘息着撤开来。 南河紧紧闭着眼睛,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这样……有点狼狈的毫无礼仪而言,任他捏扁揉圆的样子。 若在以前,她早便有些不太好意思也有点气鼓鼓的擦拭嘴角,但这会儿…… 辛翳就这么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轻笑一声,伸出手指擦了擦她唇角,似乎对于她这幅痴憨的样子颇为满意,低头又亲了亲她。 南河:……啊啊啊我现在不想回来了,就这会儿,让我被封号吧!让我封号三十分钟吧! 辛翳顺着他脖颈亲吻下去,之前亲手替她穿好的中衣,又被他牙齿咬着解开来,南河自己都感觉到被子被扯开,肌肤暴露在微冷的空气里,在辛翳轻轻亲吻她锁骨的时候,她还抱着侥幸心理—— 别别别,别往下亲了! 你还是小狗子啊!还是小孩儿啊你不能学坏! 你不能不通知我就把咱俩关系推进到这一步啊—— 我给你传道受业解惑那是为师本分,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亲力亲为的奉还啊! 妈耶——亲、亲就亲了咱别脱裤子行么!大哥啊,上本垒也让我参与一下行吧,别让我躺着在这儿跟场外围观似的任你玩啊! 南河惊惶,若不是这会儿叫不出来,她早压抑不住声音了。 狗子倒是熟悉把山谷峡地当自个儿王土,丝毫不见外,轻车熟路——登高望远,轻抿慢尝,虽然生疏,但对付荀南河却是够了,她真是心惊肉跳,身子发软,见识到某人攻城略地的不留情面,跟那弱国小国似的连发表意见的机会都没有就让人占了。 只是这挥斥方遒的楚王倒是还有点底线,南河只感觉自己脑袋里一片浆糊,云里雾里,浑身发烫,她稀里糊涂之间,只感觉到狗子微微伏下身子,也有几分情难自禁的拢住她的腿,朝她蹭来。 第194章 十月之jiāo 她明明身子根本动不了,却觉得自己好像猛地一哆嗦, 让他惊得叫出声来。 这……这…… 你这是全自助服务啊, 只把她当……当什么辅助道具了是么! 南河一时间竟然还觉得又心惊肉跳, 又有些好笑—— 想来狗子跟情难耐的蹭树似的, 但当她自己是这棵树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 衣裤单薄,他也不知道是有点良心,还是缺乏知识,总之还是给她留了条裤子,没把她扒的赤条条。但你要说他完全不懂吧…… 那他倒是还挺会找地方蹭的! 南河甚至开始谢天谢地自己这会儿动不了。 否则她可能慌得要滚下床去,亦或是……在这儿就当场耐不住声了。 她真想伸手狠狠拧住他耳朵, 但他抵着她身下柔软, 动作几下, 简直要把她捏碎了嚼下去似的,南河正因动不了,才知道什么叫魂儿都浑噩,魄儿也酸软。辛翳的喘息甚至比一切动作都要来的刺激人, 她甚至都隐隐感觉自己指尖发麻。 他也是混账外加糊涂, 微微抱起她的腰来,也不明就里却想要把她折了似的,南河躲不开,甚至不能找个东西抓了去泄劲儿,南河惊惶惊慌的想要喊出口,却没料到她竟然真的……轻轻闷哼了一声。 声音并不大, 甚至不留神还能错过。 但辛翳猛地抬起头来,身子一僵,死死的盯着她的脸。 南河也浑身发僵,她犹豫之中,轻轻想要张嘴再唤出一声,却没想到她并没有能发出声,只是嘴唇微微抖了一下。 她……这是要醒了?还是没醒啊! 但嘴唇的那微微的抖动却落入辛翳眼底,他立刻翻起身来,最先不是尴尬的躲藏,而是将她 分段阅读_第 61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抱起身来,唤道:“南河?!荀南河!” 南河:……别叫了,你干了啥我都知道,我要是真的能动早就跳起来暴打你狗头了! 而且她这时候就要是真的能醒,也要犹豫犹豫,毕竟……太他妈尴尬了啊! 辛翳抬手拍了拍她脸颊:“南河!你能听见么?南河!你他妈……” 南河:……???还想骂脏话?! 他急的声音都变了:“你是不是要醒了,你——我、我都这么混蛋了,你怎么不醒来骂我!你……” 南河:……你还知道自己混蛋啊。 辛翳盯着她的脸,那个眼神,仿佛是被等待折磨的一身旧伤,刚结痂就崩裂,流血后再结痂,却又……抱着希望。南河心头一滞,她忽然想要张嘴喊他,但仿佛刚刚出的那点声音才是意外,她丝毫动弹不得的身子才像是他们之间隔得墙,任她在这边敲喊,他也一点都听不到。 辛翳看了她很久,久到南河都让自己无法再与他对视。 他竟然这么有耐xing,就抱着她。 直到许久,她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嘴唇的半点小动作也没有,他这才脸上露出几自嘲似的心灰意冷,仿佛自己都认定那是错觉,轻轻将她放回了床上。 辛翳这会儿才想起来他如今状态的尴尬,若说刚刚是深夜翻来覆去引来的难耐,这会儿就只剩下自己都嫌弃自己的懊恼。他转过脸来,仿佛还想要对她解释:“先生……我只是、我只是太想你了。明明你就在我旁边,却又在我根本不知道的无比遥远的地方……” 他解释道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也是白说,他想要诉说的人根本就不在这里。 辛翳收住声音,脸上的神情淡下去。 南河想起来,从她刚刚看见辛翳到现在,辛翳除了这句话以外仅有的话语就是刚刚叫了她的名字。 他不是那种会对着她的身子多话,倾诉的人。他反而更加沉默,沉默到极点。 仿佛是开口说话,她没回应,才是提醒了他这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而他只要不开口,就不是她不回应,只是单纯的沉默罢了。 辛翳替她盖好被褥,侧过脸去,坐在了床沿,南河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是她愈发觉得,辛翳像个装了很多心事,却也能沉默对抗砥砺前行的成年人了。不如说没有她这个能让他撒娇的人在,他的那另一面并无用武之地,也不想在别人面前展露。 此刻他愈发像传言中的那个楚王了。 或许说,南河每次见到他,他都知道那是她,所以他在她眼里总是幼稚的,让她心头发软的,是无比可爱的。唯一一次他们不相认的见面,也就是她作为寐夫人刚刚嫁进宫里时,他跳上马车冷笑的捏住她的脸。 想来……或许辛翳内心确实有两个他,缠的她无可奈何的那个可爱的他,却也因为她的离去彻底不再走出来见人了。 辛翳过了好一会儿,才拎起外衣走了出去。 外头或许也有些声音,但屋外的风声也很大,她侧耳细听,却无法分辨。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辛翳换了一身新衣裳回来了,他刚刚头上一层薄汗也都不见,他坐过来隔着被褥轻轻拍了拍她,像她以前哄他睡觉似的。 却一直不转脸过来看她。 好像自己也觉得有点没法面对她平静的睡颜。 辛翳甚至没有回到床上,他又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起身,将床边另一张能折叠拼成的小榻搬过来,打算睡在离她床边一臂远的地方。 他这才刚搬好,忽然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来人停在了外头,似乎跟外头的宫奴说话,辛翳起身,道:“没睡,有事进来说。” 这才听到推门的声音,辛翳裹了大氅往外头走出去几步,风声灌得紧,来人合上门才报: “大君,北边来的消息。”听声音,有些像原箴。 辛翳:“如何?” 原箴似乎冻得够呛,说话时直呵气:“晋国拿下上党,因这些年太冷,赵国也有些不要命的想南下,如今已经第二次尝试渡河攻大梁附近了。而秦国那头,似乎和晋国闹得更不睦,晋国隐隐有向秦国出兵的意 分段阅读_第 61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图。” 辛翳:“出兵?好啊——”他冷笑一声:“晋国真是越来越野了。罢了,我直接去书房,你讲军报送去。” 原箴惊讶:“大君这个时间就起身?离天亮还有一阵子呢。” 辛翳:“躺不住罢了。走。” 他裹着大氅,似乎跟着原箴一同走出了门去。 屋内一片寂静,只剩下了灯烛偶尔的噼啪作响,南河心头一阵乱。 她刚刚听到他起身时,床帐上悬挂的铃铛作响,他十有八九是回到了楚国境内。那晋国如今如何?为什么说秦晋又不睦了?是因为白矢? 那现在到底过了多久—— 南河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但这会儿想再多,她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能让她分析。 直到她再度昏昏睡去之前,辛翳都没有再回来。 南河以为自己一睁眼,怕是就能见到外头天色大亮,他也回到屋内。但没有想到,她睁眼看到的再度是雪白的天花板。 刚刚回去,才是意外…… 而她的禁闭,还没有结束。 南河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思念被刚刚的相见缓解,她心中反而充满了更多的不安、猜测与惶恐。 她好像才没被停封多久,但好像在那头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毕竟阿户也说过她在各个世界辗转上百年,而他还可能要做分析数据,建构世界之类的工作,实际给她当监测员的时间,最多也不过十几年。 会不会像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她一个人被停封账号,但其他玩家还在那个世界里奔波,会不会已经过了很久。而其他的玩家会不会误以为辛翳才是玩家,对他更步步紧bi—— 她此刻想来,什么这个历史模拟组的事情,她根本就他妈不在乎。 那些事情,就让那个南河去搞定。 她在这个先秦生活了十几年,这里出现的种种问题才是她最需要解决的,这里的人才是她需要在乎的! 抱着这种心情,南河的等待就愈发煎熬。她努力让自己再度睡着,却也并没有再回到辛翳身边。在这个没有自然光线的小房间内,她甚至无法分辨过了一下午还是几天。 就在她几乎都要被这种等待bi疯的时候,声音再度响起。 她几乎是猛地爬起来,但说话的人……却不是她熟悉的口气。 “你好。玩家‘康熙’,关于你的任务进程,再确认之后,我们认为你能再度返回。别忘了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国家能存续,只有一个玩家能回家。你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里。” 这个人说话太客气了,而且还在骗她说什么“回家”…… 而阿户说要删除她的记忆,却没来得及…… 南河忍不住担心起他来:“我之前的系统呢?之前跟我说话的那个人!” 新的监测员似乎对待她似乎十分谨慎,对方沉默许久,可能是认为不论怎么回答她,都可能让她抓住言语中的漏洞。 他选择的是不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由于你的引导人做出的不公正行为,你被停封账号期间,自然也在先秦时代昏迷。这段时间就算是对你行为的处罚。请你回去继续完成任务。” 南河:“等等,我想要搞清楚状况,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眼前一黑。 南河:……她虽然以前也挺讨厌阿户的。但现在这个新的监测员,更让她讨厌了! 南河昏沉许久,她感觉身子很沉,好像整个人的每一块肌肉都僵硬且无力,她甚至连睁眼,都感觉到眼皮发颤,许久才缓缓睁开眼来。 她眼前许久才对焦,她也看才看到了眼前的床帐,还有床帐四角挂着的青铜铃铛。 床帐换了,铃铛没变。她……或许还是在楚国。 外头似乎有些光线洒进来,映照着她半张脸。 那种疲倦与酸痛,让南河想要叹气出声,只是她一张口,只感觉到嗓子发疼,而她也只发出了一声沙哑难听的低唤。 她浑身,都像是被压麻了似的没触感,南河花了很多力气,才吃力的移动了手臂,咬着牙,妄图让自己撑起身子。关节的疼痛,让南河脸色惨白,她才微微撑起一点身 分段阅读_第 61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子,就感觉到了头晕。 就在这时,南河听到了有人推门进来,端着炭盆似乎往角落里去,怕屋里降温而要去加炭。 南河想要唤一声,却依旧只发出了一声尖叫鸡似的声音。那宫人猛地转过头来,只看到那个他从来没见到醒来的女人,一身红色曲裾,长发垂在脸侧,用极其别扭姿势撑起上身,惨白着脸看向他。 宫人:“……啊啊啊啊啊!!!” 他半晌才憋出一声踩了脚似的破音叫喊:“王后醒了!王后醒了!!” 第195章 雨无正 南河还没来得及清清嗓子,对自己刚刚发出的那声难听的叫唤死不承认, 就先被宫人的嗓门吓得手一软, 摔回了床上。 那宫人倒是还有点理智, 没把手里炭盆扔了, 而是搁下东西想要靠近两步看一眼。 这宫中虽然有宫人偶尔进出,但谁都没能靠近她几步过。她刚刚又倒下去,宫人也有点怕是自己看错了。 他战战兢兢,两腿打颤,弓着身靠过来,也看到那位楚王后确实睁着眼睛躺着,艰难的翻过来一点身子, 两眼如点墨似的直勾勾的看着他。 说可怕也算不上可怕, 但谁都知道这王后是楚王跟晋王jiāo兵之后, 从晋国抢来的。说是死了却又仍有呼吸,说是活着却从来没见她睁开过眼……楚王又从不许旁人靠近,谁也不知道她的样貌,外头自然各种各样的传言都冒了出来。 那宫人对视上她, 惊惶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外头几个廊下的宫人听见他的叫唤,也忙跑进屋内,一群人瞧见睁眼后艰难的想爬起来的王后,竟然每一个人敢搭把手。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呼吸都不敢,不知谁先道:“去, 找司宫去!说王后醒了——” 外头雪大,风却还不算重,楚国身处如此南方,几十年前的楚人几乎一年都不见雪,而如今却是年年冬季都风雪连天了。 辛翳靠着凭几,身上裹了件有些厚重的皮毛披衣,这几年更明显的下颌骨线条埋进毛领里,他手里拿着根拨炭火用的青铜细钎子,一边听桌对面的人说话,一边百无聊赖似的用细钎子拨弄桌子上几个牍板卷轴。 幸而对面的都是熟人,对他的行为也都习惯了。 原箴看着他用那细钎子跟钓鱼似的,勾着竹简的绳带,将竹简勾起来甩来甩去玩,也……满脸无奈忍下一口气,没说什么。 但这也不代表辛翳走了神,他玩着,忽然开口对说话说到一半的商牟道:“越国如今愈来愈庞大,你却与我说对越国出征不是好事。这两年我们吃亏少过么?申子微都在越国做了相邦,墨家在越国集结的势力越来越庞大——” 商牟:“我只是认为越国境内地形复杂,河流湖泊众多,语言又不通,我们几次打仗吃亏都在对越国和墨家的不了解上。与其这时候天寒地冻的出征,不如说等一等,毕竟我们越进攻他们越团结,当我们暂时搁置控制,说不定内部的矛盾也会更明显。而且卜子也带人潜进去了,申子微虽然对楚国朝廷很了解,但卜子一直是从来不露面的人。等他回报消息,我们再做打算也来得及。” 辛翳冷笑:“唯有对于国土,决不能采取消极的态度,失去的城池如果不迅速夺取回来,以楚国的广袤国土,朝野上下与官兵都会立刻觉得九牛一毛似的安逸退守,不会对城池分毫必争了。” 他刚要再说,忽然听到外头一阵焦急的脚步声。 辛翳本来没打算停顿,但只听到外头那跑来的人,竟似乎摔了一跤,嗑的一声巨响,连外头廊下的宫人都吓坏了,连忙去扶。外头一声声叫唤着“司宫”,辛翳皱了皱眉:“范季菩,你去看看,是不是景斯摔着了。他又年纪不小了,回廊上说不定落雪结冰的,他要是摔断腿了怎么办。” 范季菩还没起身要去开门,就听见景斯焦急叫唤了两声:“大君!大君!” 他在外头挣扎的站起来,一片喧哗之中,景斯一把拉开了门,甩开几个想要扶他的宫人,挤进屋里。 他捂着鼻子,嘴上下巴上全是血,估计是刚刚磕着鼻子了。 原箴吓一跳, 分段阅读_第 61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连忙起来要去看他,景斯面上神情却是狂喜,他连行礼都顾不上,捂着鼻子喊道:“大君!大君——先生!荀君醒了!她醒了!” 他捏着鼻子,屋内几个人一时都没听清楚。 景斯急了,都快蹦起来:“醒了!醒了!还能是谁啊!” 屋内静了一秒,原箴一把拽住景斯的衣袖,又惊喜的转过脸来看向辛翳:“大君!是先生——” 辛翳脸上没什么神色,看着景斯,好一会儿道:“是她?” 景斯急的都快扑到辛翳桌子边去:“还能是谁!您这宫里还有哪个是常年睡不醒的!我刚刚被人叫过去的时候,她都坐不起来,话也说不出来,人倒是很精神,一直在打量屋里!” 商牟都站起来想要跑过去看,辛翳却坐在桌子后头一动不动,手里的细钎子也扔了,两只手并在袖子里:“那具皮囊醒了,未必是她回来了。” 景斯:“您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么!她肯定也想见您!” 原箴抚着胸口,神情都有点触动:”天呐……今年这么多事儿,唯有先生能回来是让人高兴的好事儿。先生都能回来,往后还有什么过不去的。走,咱们几个都过去看看——” 辛翳却忽然道:“我不去了。” 商牟愣了:“什么叫你不去了?这两年你把她藏在宫里,连带着自己都寸步不离,好像是生怕她哪天醒了,你自己不在身边似的。这会儿人真的醒了,你却不去见——” 辛翳忽然起身,踢开凭几,转身朝另一边门走去:“你们想见就去见。” 说着,他头也不回,推开门从走廊那头大步走出去。 范季菩:“什么毛病啊他!先生肯定也想见他的啊!这会儿还闹这种没必要的别扭,我真是搞不懂!” 原箴缓缓启唇道:“也没什么不懂的。要是你等了两年,心里又恨又悔两年,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走罢,我们赶紧去看看先生。只希望先生的身子别出了什么问题。” 南河半坐在床边,几个宫女跪在她旁边,替她揉捏腿脚手臂,两年卧床,南河几乎难以动弹,在这样的揉捏下也疼的她额头都隐隐冒汗。有一宫女用小勺盛着温热的蜂蜜水,一点点喂给她喝。 南河尝试了一下,还是只能发出几个沙哑的字节,嗓子或许还要一会儿才能好。 但她身上除了肌肉酸痛,却并没有别的不适。一头长发甚至依旧顺滑,指甲修的圆润整齐,手指洁净的像是从出生后就没碰过脏污。 显然他那样的照顾,一直持续,从未有不耐。 南河注意到宫人穿的衣裳都很厚,屋里仍有炭盆,她昏迷时是冬天,上次醒来是冬天,如今还是冬天,那说明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啊。只是就算是昏倒几天,也够让他担惊受怕的了。 宫人想扶着她,让她尝试着站起来,她觉得身上没劲儿,刚要摆摆手,就听见了几声齐齐的呼唤:“先生!” 南河抬起头来,只看见门被拉开一道门缝,三个脑袋抵在门边,朝她看来。 南河见到他们,自然也是惊喜。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三个人看着她的笑容,一时间神色各异,范季菩眼睛都红了竟然还挤眉弄眼,商牟直直看着她扫了一遍才缓缓松懈神情,原箴竟然转过头去抬袖掩面,似乎在偷偷擦眼睛。 南河吃力的抬起手来,对他们招手。 三个人像是犯了错不敢见老师似的,背着手排成排走进来,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南河指了指嗓子,摇摇头。 范季菩神情大变:“先生——先生难道成了哑巴!先生!” 原箴还算理智,他擦了擦眼角,声音里还有几分哽,道:“大概是先生躺的太久了,这么长时间没说话,自然是嗓子会发痛。”他走过来,提起衣摆,坐在脚踏上,抬头望着南河,将手心递给她:“先生想说什么,在我手里写就是了。” 南河也微微一愣,她在那边接受了那么多讯息,甚至被告知自己都不存在更不能回家,但回到这里,只要一个眼神,她身边熟悉的人都知道她在想什么……都会主动地靠近围绕到她周边 分段阅读_第 61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来。 南河心头发软,她拽住了原箴的手,却扫视了一圈。 三个人都在,该来的却没来。 一看南河环顾的神情,三个人心头一滞,都知道她在找谁。 原箴勉力笑了笑,道:“大君恰好不在宫内。景斯派人去通知他了,他若知道了,必定会第一时间回来见先生的。” 南河点了点头。 但原箴也知道,这话骗不了南河。 他们三个都聚在宫里,辛翳怎么可能不在。 南河对他温和一笑,也没有问,手指在他掌心里划了几个字,问道:“现在是在郢都宫内么?” 原箴点头:“对。这间屋子您可能没见过,前几年没做过暖阁,只是这两年冷的厉害,不得不隔出几间暖阁来。” 南河敏锐的注意到他说“这两年”,她连忙写道:“距离我昏过去,过了多久?” 原箴有些艰难道:“再过一两个月,就正好到两年了。大君都已二十有二了。” 南河张了张嘴,有些恍惚。 两年…… 对她来说,两年或三年四年,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毕竟她没有经过这么久的感觉。 但对于每一天都不可逃避的人而说,两年,却实在不算短了。 从荀南河病故到她进入晋国,直到最后舒归国,她再度昏迷,这么多事也就过了一年……若是对某些人来说,两年,七百多天,岂不是极其难熬了。 南河呆呆的看着炭盆,好一会儿,才在他掌心写道:“最近各国局势如何,能不能与我说来听听?” 原箴却没回答,他笑着拢住了南河的手,道:“先生刚醒,还是不要忧思过重,要不先生尝试着起来走走?” 南河想了想,写道:“我想出去转转。很久没回郢都了。” 商牟赶紧也到一边搀扶,两个大高个,差点把她架起来走,南河腿脚还是有些难走动,她也有些艰难,但就算是打开门缝瞧一眼庭院,呼吸一口郢都的风也好。 商牟都伴着她的步伐,走出几分夹着腿小碎步的娘pào劲儿。 范季菩赶紧在后头拿着大氅要给她裹上,却没料到刚走到门口,门推开一条缝,就看着从回廊那头,走来一队宫内卫军,分开两边,紧靠着回廊站在了屋外两侧,为首者开口道:“大君有令,王后身体抱恙,不可随意走动。三位若是想出来,就让人把王后扶回去。” 商牟皱眉:“只是在院内看一眼罢了。” 卫兵反倒往前一步:“大君之命,其他人等皆可出入,唯有王后不可踏出门一步。” 第196章 小旻 商牟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卫兵也知道商君的地位,虽说外头的大军和宫中近卫不是一个体系, 他也有些不太好应对, 只硬着头皮道:“臣等也是按大君吩咐行事。” 商牟:“她还能跑哪儿去么?这样有必要么!” 原箴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南河推了推他的手, 摇头在他手心写字。 原箴顿了顿, 对那卫兵道:“那便不出去了。也辛苦诸位。\" 商牟还在那儿瞪眼,便瞧着南河半倚着原箴胳膊往回走了。 照理来说,两年未醒来,除了辛翳,大家都觉得或许是魂飞魄散这辈子都醒不来了。这会儿见了面,坐在屋内,也该叙叙旧。这三个人往日里跟她闲话也不太多, 来找她多是来商讨事情。 今日却一句不提外头境况, 不说晋楚也不聊天下格局, 就说一些小事儿。 比如莲池里的莲花去年冻死不少,今年又栽了新的。比如去年雪后结冰谁都没料想到,原箴都摔了一跤,到现在脚腕都不太好。 都在聊最近的变化, 但南河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明明心知肚明却避开了。 南河心里也提起来了,但她并没有多问。 要不然就是辛翳不让他们说,要不然就是外面情况并不好,他们默契的怕她忧思过重,闭口不言。 只是……辛翳都能派人来看着不让她出门,就必定是知道她醒了。 那他为什么不来见她? 她或许是一直走神, 表情也倦怠,三个人并没有缠着她太久,只是临走的时候,南河望 分段阅读_第 61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了商牟一眼,似乎想开口问他些什么。 商牟心头一紧,他猜南河是想问关于舒的事情。 她或许以为他还一直跟舒有联系。 或许在她眼里,舒还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小晋王…… 商牟吃力转过头去,两年,说不上物是人非,但她却已经处在了一个有些尴尬的位置上了。 舒从来没有放弃过打探她消息的机会,而且她或许也在囤积实力,总想着有朝一日将南河抢回去。 三人走了,屋里只剩下些还略显慌乱的宫人,她被喂了十几次蜂蜜水,嗓子也稍微舒服了一些,但也不知道是这具身体习惯于长期的昏睡,她只是活动了几个时辰就觉得累了,被宫人扶下去,倒是没多久便又睡下。 冬日,天色早早便黑下来,南河心里揣着事儿,倒是睡得不太安稳。 但在依稀的梦里,却总觉得好像被一双目光紧紧盯着,仿佛不肯放她到任何一个他无法注视的角落。她一时甚至搞不清楚,自己是再被整个系统紧紧盯着一举一动,还是被某个人注视着…… 她只感觉到一只手,似乎像是想要扼住她喉咙,却又缓缓松开,却并不撤开,仿佛指尖流连在她身上,掌控着她的一切—— 南河猛地惊醒过来,她只感觉后背一身发粘的冷汗,睁开眼睛,眼前竟然有一点烛光,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床前,一双瞳孔映着灯烛,像是黑暗里两颗烧红的铜豆。 她一瞬间当真被吓到,挣扎的坐起身来,手脚发软却还想着去摸起枕头朝那人扔去。 他身子往后一撤,灯也抬到眼前,照亮了那张脸。 南河手一僵,仰头呆呆的望着他。 他把眼睫垂下去,在脸上投下深重的yin影,瞳孔的神色都挡住,身上黑色的披衣融进房间的黑暗里,仿佛放下铜灯退走半步就消失。 南河想张嘴,却只嗓音沙哑的说出几个字音:“你什么——” 他似乎没料到她声音变成这样,登时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她。 南河尽量用气声,小声道:“我……嗓子不太舒服……” 辛翳依旧不说话,仿佛他才是嗓子不好的那个,只是他肩膀微微松下来几分,忽然放下铜灯,转身就走。 南河急了,连忙下床想要拽住这个避不见人的家伙,她才一踏下床来,腿脚一软,朝前跌去,手一伸却也够到了他腰带。 辛翳只感觉腰上一勒,衣服都差点被拽开来,也听到后头一声摔倒在地的动静,连忙回过头来。 南河散着乌发,摔跪在地,一只手还拽着他腰带,仰头看他,满面惶恐。 那一刻,简直犹如嫁入辛家十几年的劳苦媳fu被赶出家门,那场面,好比大少爷无情出轨休妻被原配苦苦挽留。荀南河是因为脚软,但这此情此景,仿佛肝肠寸断,拼命挽留,她才像是等待两年等来一句离婚的可怜娇妻,简直眼里像是要含两汪又恨又爱的泪水才配得上。 辛翳就算是来之前又慌又恨,又咬牙切齿又满心惶恐,却这一刻看见南河光脚跪在地上,摔得有几分难堪却死死不撒手的模样,他就是排演了两年要掐着她脖子要她给解释也不管用了。 他回过头来抓住她手腕,想都没想,拎起来一把抱住,放回了床上。 连给她盖被子的都是顺手的习惯。 南河坐在床上,辛翳又站在了床边。 可以,一切又回到了刚刚的状态。 辛翳的脸色更难看了。 南河更慌了,她连自己脚疼都不敢说。 ……她大概从他是个小屁孩开始,就没见过他这样……冷漠。 除了冷漠,南河竟然也想不出来什么别的词来形容。 他也不是没对她生气过,但这回总像是不一样。他如同彻底寒了心。 确实…… 这已经是第二次她不辞而别留下他一个人了。 上一次是女扮男装,这一回是女扮女装—— 总之仿佛是觉得他傻似的,又没来得及解释就被戳穿,留下他一个人呆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而且那一次她还想尽办法尽快回到了他身边。 这次确实直接杳无音信的两年…… 而且在辛翳 分段阅读_第 61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知道她身负任务,听命鬼神的前提下,她又为了救舒身中数刀倒在他眼前…… 南河现在想想,都恨不得自己负个三十公斤的荆来请罪了。 沉默。 继续的沉默。 但看起来冷酷无情,彻底寒心的辛翳,满脑子只有一件事。 ……不,他还没准备好。他还没想好他要怎么算这个帐,怎么发这个火!而且刚刚那个举动一点都不够有气势,更没法表达他内心的那种情绪—— 不行不行! 这他妈根本不是教训她的气氛! 他今天必须退场,重振旗鼓再来! 否则又会演化成——像以前那样被她随便几句糊弄过去,他们的关系依旧原地打转,她对他的不在意依旧存在!这样她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做事多么伤害人!她也根本不可能把他的情绪把他的愤怒放在眼里! 若说他们俩的感情是他步步紧bi又常常溃败的jiāo战,那如今就到了兵临城下,釜底抽薪,痛击对手的时候了! 他大概只在内心想了一下自己走为上策,身子还没动,南河简直就像是把他的心早看的透透的,猛地扑过来,一把抓住他衣袖,哑着嗓子道:“别、别走——” 辛翳:……这个嗓音是不是她故意的,伪装出了病弱痛苦和依依不舍。 ……她玩弄起他的心,简直就跟从业三十年老屠夫摘猪心似的——轻车熟路。 南河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她一时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当然嗓子疼的也不容许她从头说起。 但辛翳依旧是淡淡的神情,却没走。 南河与他僵持之中,辛翳忽然转过头来:“我没打算走。这是我住的地方,我为什么要走。我是要叫人,将你搬出去。” 南河:“……” 辛翳脸上露出几分嘲讽:“你竟然还记得我,也真是了不得了。我还以为大梦初醒,一切要从头开始了。” 南河:“……我……” 辛翳:“我知道你为什么回来,你那个一统天下的任务,不是还未完成?你想在各国之间翻手云雨,那我告诉你,阻挠你的第一人,就是我。你踏不出去这道门,就更别想着遥遥坐在郢都,发号施令,cāo控局势。后宫fu人不得干政,我看他们几个来见你也不合适。” 南河:“我……” 辛翳一时竟没忍住这些话,一旦开口,便心头激愤停不下来:“晋国不会再是你的后盾。你不是那么愿意救她,那么愿意为她而死么?但这年头就是弱肉强食,我抢来的东西,便是我的。至于我那寐夫人的命,我自然也有法子要晋王还偿。” 南河:……还让不让我说话了。 辛翳止住了话头。 不行,这样不行——这样又像是以前那样磨磨唧唧的发点小脾气!你看她那个表情!她压根就没——没意识到他的痛苦!她说不定还觉得:哦我睡一觉醒来我家狗子疯了! 他就不该开口! 每次他一在她面前说话,莫名其妙间,那些话都像是变成了他撒娇似的抱怨。 南河半晌开口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到——” 辛翳只感觉自己一切压下去的情绪,好像都要被这一句点燃了,他猛地扑上去,死死捏住她肩膀:“我知道你没有想到!我恨的就是你没有想到!就是你做事之前想到过千万种胜算与可能,却就是不想到你自己,不想到我!你压根就不明白——跟别人相爱,最重要的就是也爱自己!” 第197章 小宛 南河猛地一惊,她被辛翳几乎是按倒在被褥里, 她微微睁大眼睛, 望着辛翳有些痛楚的表情。 “你要是这么大公无私, 博爱天下, 不如你尽早与我说!让我明白我和天底下绝大多数普通人在你心里分量一样,也省的让我为你痛苦为你担忧了!我恨的不是你要去救她,而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寐夫人死了会发生什么!你要是当真有责任感,就应该明白你自己有多重要!” 辛翳几乎要将她肩膀捏碎。 确实,她的确不知道寐夫人的身死,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她确实是赌。 南河有些吃痛, 辛翳手指力气卸了几分, 仍然没有松 分段阅读_第 62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手。 她半晌哑着道:“我只是当时想, 如果我不救她,眼睁睁看她死了,事后数年,我发现寐夫人就算身死, 也只是让我三魂七魄都回到了闻喜君身上, 对我毫无影响。我该有多后悔……” 南河缓缓抬起头来:“或许以我的xing格而言,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了。但救她一回,也是我为了她尽的最后一点力了。或许是我当时也知道,自己同意了婚事,就是划定了阵营,以后便无法帮她教她……以后她也就要一个人面对了。” 辛翳:“……可最后变成了我一个人面对了。” 南河仰起头来, 看着他。每个人都有多面,就像是商牟看似粗暴马虎却实则体贴善良,他看起来对她有一成不变的勇气和炙热,却也脆弱易伤又毫无安全感。而她的身份,她的xing格,她的不愿解释,也总在让他不安,让他愤怒,让他不得不原谅她。 他越是粘人,越说明他的恐惧,越需要南河给他长久的,令人安心的的情感。 甚至这份情感不用多么深,或许是早些年住在同一屋檐下而有的亲情,亦或是她对他也终于开窍开始琢磨出了的感情。总之,他就是渴盼有什么东西稳定长情。 辛翳摇了摇头:“说是说不明白的。我在这儿再大的声音说话,再怎么样的态度和举动,你都不太可能理解我的……感受。我就是想要告诉你,我不能再信任你了,我不能再信任你说的‘不离开我’了。我也不会再用以前的态度对你了,你别想着再把我当小狗似的打发了——你现在是我眼里最不值得信任,最不能信守承诺的人!” 这大概是辛翳想了许久,他能想到的看起来气势最决绝的话了。 他也考虑说过什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你了”之类的大杀器。 但万一荀南河以后天天嘴甜哄人,嘘寒问暖,表现优秀,深切自省,他还要照着以前的诺言“不爱她”,未免有些太绝情了。 他不是这样一个冷漠的人。 做男人,总要说话留些后路防止打脸。 他反复分析过来,就是觉得自己以前态度太好太粘,对她太过小心翼翼,才导致南河蹬鼻子上脸,对他愈发不放在心上。如果他说“不信任她”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她”,这字里行间就是在疯狂暗示某人要扔掉身为先生的臭架子,好好待他,他才有可能回心转意啊。 而且听起来—— 不信任这个词,啧啧,多么的能刺痛一个正人君子为人师表的心。 连你的学生都要不信任你了,你难道还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师德问题,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在教育中犯了错误! 更何况,刺痛一个人,就是要把她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拿走! 辛翳倒是不敢把自己随便在“荀南河最在意事物榜单”中排个名次,但除他以外,南河最在意的大概就是天下局势,晋国安危了吧。 只要把她跟她最关心的东西隔绝开来,那岂不是要把她刺激的嗷嗷乱叫,抓耳挠腮,恨不得天天对他投怀送抱,恳求他的原谅! 辛翳:“王后在这儿好好修养身子罢,外头的消息不是你该关心的,也与你无关。孤知道你好为人师,心系天下,这毛病往后要改改了,思虑过重,对你不是好事。以后也不要想着出去走动了。” 南河听他说了两遍要软禁她的话。 唉…… 禁就禁吧,不过他耳根子跟某些长耳犬科动物一样软,怕是也软禁不了几天。 但这倒也说明他很怕她忽然就跑走找不见了。 南河是伤了他的心,但未必她自己就有错。 但南河更知道,这时候说自己的理由,辩解到底是自己有多少无心,其实并不能把辛翳这两年的惶恐与不安弥补回来。 天底下许多事往往都是谁都委屈,谁都难受,但想着他曾为她做了很多事,他曾因为喜欢她而心里平白受了很多折磨,南河就想主动对他好。 她心态是笃定平实:“嗯,我知道你不信我了。咱们之前的信任,是七八年才建立起来的。下一个七八年,我就再给重新补起来。或许下一个七八年,我更主动些,更 分段阅读_第 62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愿意接近你,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话都不说,这份信任能比以前更好。” 辛翳一愣。 她什么时候这么会说情话了! 这都是什么哄人傻笑的话!他一瞬间都觉得有些晕眩。 南河笑起来,她嗓子沙哑,却仍然一字一句道:“我不能说会以后好好哄你。但我觉得只需要你少些自己憋在心里的想法……更任xing一些。只需要你把以前觉得你我之间不公平不平等的事找补回来。我现在没有什么任务,我不想回去,也不要回去了。我现在唯一的任务,是保护好你、我。” 辛翳:“……” 辛翳一瞬间,被她几句话说的心头发酸发烫,真想就这么埋首下去,把自己平日好似要跟天下为敌似的楚王模样全扔掉,就想扑在她身上,跟小孩似的说一句“那你以后要保护好我”。 这话说的太他妈…… 妈的!都来听听,都来听听啊!这什么神仙情话啊! 他要命人做个四足方鼎,把她刚刚那段话一字不落刻成铭文在鼎内,供后世瞻仰,上告上天啊! 他一瞬间都想摇摇头跟她说:“我没什么委屈的,没什么觉得不平等的。那些因为爱你而来的煎熬纯属我贱,我认,不要跟你讨还,也跟你没有关系。” 但他强行忍住了。 不能这样……不能因为她才说了两句话,就立刻认怂,立刻没有底线。 他忽然抬手,一巴掌糊在了南河眼睛上。 荀南河:“???” 辛翳:……等我先压抑一下我的傻笑,调整一下我的表情。 南河:“……怎么了?” 辛翳:这个看不见我脸的角度挺好的,说话显得更绝情了。 辛翳:“没有用。这些话都没有用,我心意已决。你也不用想着再拿几句话来说动我。果然是一听到我不让你出入宫中,就与我急了啊。” 南河半晌叹了口气:“嗯,好。那你……现在要我搬出去么?” 辛翳:“什么?” 南河:“你刚刚不是说这是你的屋子,要我搬出去么?但你又说让我不得随意出入走动。所以我是要被关在这儿,还是你要找个别的地方关我。” 南河问得诚心诚意,辛翳听来却觉得她语气十分挑衅,有恃无恐。 辛翳手还挡在她眼睛上头没拿开:“你搬出去也别影响旁人,更别让旁人搭手。” 他下午就听说了南河还不能好好下地走动,心想,这样一说,南河总是走不了了吧。 南河却把这都当成了闹脾气的为难,她也犹豫:“……那你要不给我找根拐杖。“ 辛翳:“……也别搞得跟我欺负人似的。” 南河:……可你就是在欺负人啊! 辛翳松开手,起身来:“今夜晚了,勉强让你住在此处。否则半夜赶你走,也要被人说是孤与王后离心。齐家才能平天下,孤不愿意让人说是连小家的事儿都处理不好。” 南河:别的本事没见识到,冠冕堂皇的能耐倒是从她这儿学了个十成啊! 辛翳一甩袖转身,南河:“你别走啊!” 辛翳:“……我没要走。” 南河:“哦。那你干嘛。” 辛翳:“……我更衣睡觉不成么。” 南河:“哎?你要睡这儿么?” 辛翳回过头来:“孤不能睡这儿?” 得了,一不爽,说话必定带“孤”。 南河到也不怕别的,就怕这会儿半夜一睁眼又撞见狗子蹭树,之前还能无法动弹发声,装死蒙混过关。这要是再碰见了,她也装不了了。 南河:“能能能。那我给你让地儿。” 辛翳从鼻子里发出一句轻哼,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南河身子没劲儿,只能往里滚着挪。 辛翳见惯了她风轻云淡,端着君子礼节,这会儿见她拢着头发往里滚,也有点吃惊:“你在干嘛。” 南河:“给你让地儿。我懒的爬,也爬不动。” 辛翳走上来,忽然把她抱起来,有点恶作剧似的往里头的被子上一扔:“这不就进去了。” 脸朝下扑在床上的南河吃了一嘴头发,抬起头来想瞪他,却瞧着辛翳穿着一身单薄中衣,散 分段阅读_第 62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了发,衣襟还是那样松松垮垮的。她真是刚把自己脑子里想的东西岔开,就往他身上瞥了一眼,就忍不住想起他沉默的喘息,还有蹭她腿时…… 她清了清嗓子,缩进被子里。 辛翳一僵,明明她刚刚都说了嗓子生疼,她还是为了跟他解释又说了一堆话。他瞥了一眼床头的小桌,道:“喝水?” 南河埋头在被子里没听清。 他隔着被子推了她一下:“我问你喝不喝水!你是要把自己憋死么?” 南河抬头从被子里钻出来:“唔。喝。” 辛翳将铜爵递给她,她啜饮两口又递给她,辛翳习惯xing的拿手边软巾给她擦了一下嘴,将杯子放回桌子上。 南河摸着嘴角,有点愣愣的:“你确实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辛翳:“什么?” 南河:“啊……无事。你睡吧。” 辛翳没说话,坐在床上,吹灭灯烛。 外头雪地反shè一点月光进屋,南河闭上眼睛躺在他旁边,像这两年来的每一天一样。但她却有偶尔动一动脚,挠挠耳朵的小动作,时时刻刻提醒他——她回来了。 南河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却发现辛翳半坐在床上,却并没睡,两只眼睛看着她,丝毫没挪开。 南河:“……你不睡么?” 辛翳:“我没说要睡。” 南河:“……我是说你这样不困不累么?” 辛翳没接话,南河叹了口气,往他旁边靠了靠,肩膀挨着他。 他身子一僵,半晌道:“你确定你睡着了之后,还能再醒过来么?” 第198章 小弁 南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也坐起来:“那我也不睡了。我们聊一夜好了。” 辛翳摆手:“你还是睡吧。我随便说一句。” 南河不肯躺下去, 他伸手将她摁回去, 拿手给她盖好被子。 他不可能让南河不睡觉, 但他也无法消除这种不安。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抚平这种惶恐。 他变得比以前会照顾人了, 方方面面都体现出来了。 南河忍不住道:“你有很多地方还跟以前一样,但也有些地方变了。” 辛翳坐在黑暗里不做声,眼睛微微瞪大,心提起来了。一般当一个女人说一个男人“你变了”,感觉就是感情走下坡路的节点,下一句就是唉声叹气,距离婚也不远了。 他这个婚都没有正儿八经结过的人, 可不想离婚啊! 南河却没有下一句, 也没有唉声叹气。 辛翳不得不接话道:“哪里变了?” 南河:“怎么说呢, 虽然有时候还觉得你是那个小屁孩,却又觉得以成熟了很多……更像是你在照顾我了。” 辛翳倒是很喜欢后半句话。 成熟。 啧啧啧,这就是变相夸他有男人味啊。 虽然他从来对此也没怀疑过,但毕竟他也自知撒娇的时候多, 甚至有时候就是喜欢南河的稳重, 故意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闹她。 但能听到南河说他成熟。 他都忍不住在黑暗里坐直了几分。 南河:“感觉怪怪的。有时候我都觉得……我怎么变成了那个要被你照顾的小孩了。好像我都要依赖你了。” 辛翳几乎要压不住唇角。 再没有什么被一个仰慕的人所依赖更让人狂喜了…… 可以了,南河这要再说下去,他今夜就别想有半点睡意了,就要把这几句话从脑海里抠出来仔细品味了。 他言语好似不耐烦似的道:“行了吧,你少说几句,不是要睡了么?不是嗓子疼么?” 南河觉得这小孩现在怎么看她都不顺眼, 也只好闭嘴。 但辛翳在黑暗里却又并不打算睡,好似真要这么坐一夜,看她一夜。 南河垂了垂眼睛,过了一会儿将手伸过去,搭在了他腰上,将脑袋拱到他胸口旁边。 两年来都是他拥抱着她,想把她手搭在身上都会感觉到她手指无力的划下去。这种被她拥抱的感觉实在是太遥远了……他都几乎不能回忆起来。 辛翳身子有些僵硬,他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南河似乎真的倦了,也似乎她这样很安心。没过 分段阅读_第 62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多久,她传来了平稳悠长的呼吸,辛翳才缓缓伸出手,将指尖轻轻蹭过她小臂,又去碰碰她手指,她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扣住他的手。 辛翳沉默的坐在黑暗里,在被她手指扣住的瞬间,几乎感觉眼角发酸。 他觉得这实在是太没出息了,他仰了仰头,连吸鼻子都不敢用力。 只是手上微微用力,抓住了她的手指。 就这样手指尖上无意识动来动去的小游戏,对他而言,他能玩上一晚上。 南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感觉缩手缩脚睡在被子里,身边已经无人,但她的被角已经被仔细掖过,被子里还塞了个裹着毛皮套子的热水铜壶,就放在她脚边。 南河愣了好一会儿,她才起身,就只看见几层窗户的绢布被外头的雪映的白亮,两个身影正坐在屏风外头,似乎窃窃私语,她起身,才掀开薄薄的床帐,就听见一连串的铃铛作响,她仰头,才看见床帐上头竟然挂了一排——八角铃铛! 少说也要一二十只,挤满了床帐上头的位置。 南河:“……”这是要把这张床当摇篮么? 没想到铃铛才一响,外头两个人简直跟安了弹簧似的跳起来,急急忙忙的扯袖子拽衣服,相互踩衣角似的跌跌撞撞的从那头过来。 南河正要下床,瞧见那冲过来的俩人,她也一愣。 “重皎……还有岁绒?!” 重皎跟个年底卖不出压箱底的毛皮就全缝衣服上似的老猎人,狐皮毡帽,兔毛衣领,虎皮披风,衣袖口还滚了一圈水獭毛,穿的鼓鼓囊囊,里三层外三层,远远看去更像个夏天放过期的长满各色霉菌的馒头…… 南河确实也没别的好形容了。 看着那各色毛茸茸之中依然不忘了他的金银链子,她都要坐在床上鼓掌了。 但她更没想到的是岁绒…… 岁绒比以前长高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楚国养人,她脸上雀斑淡了,人也白了,有几分楚国女孩的窈窕,但脸上的傻气依旧,此刻左手缠着丝线,右手还套着顶针,走来的时候踩了重皎的虎皮披风好几脚,气得重皎直翻白眼。 南河实在是吃惊岁绒为何在此,忍不住先问道:“岁绒,你怎么在这儿?” 岁绒又惊又喜,正要抬手朝南河扑过去,没想到更有一人先扑过来,让南河吃了一嘴毛。 “先生为什么不问我!”重皎狠狠的拍了拍她后背。 南河:“咳咳,你在楚宫才正常啊,毕竟你这几年就没离开过。” 重皎往后撤了半步,手扶在她肩上,离近距离看南河,盯的她毛骨悚然。 重皎:“我现在愈发怀疑,先生才是大巫。永远不死,哪个皮囊用不习惯就扔了,竟挑年轻漂亮的。上次你说我信,这次要不是竹竿也与我说,老商也与我说,我都不信——” 重皎才是胆大的那个,他竟然伸手捏了捏南河脸颊上的肉:“你真的不是老妖怪么!你教教我吧,我也想永葆青春!” 这才是养在深宫的天真少女心啊。南河每次见他,都忍不住心情好起来,也伸手,反去捏一捏他有点肉的脸颊:“那我告诉你,永葆青春的办法,就是每天吃半支苦瓜。” 重皎惊得脑袋往后缩,双下巴都快缩出来了:“那还让我就现在这样翩若仙鹤,神姿曼貌的日渐衰老吧。” 南河转过眼去,就看着岁绒在一旁,已经咬着嘴唇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觉得鼻涕都快下来了,惊天动地的吸着鼻子。 她心头一软:“丢人。你看他都没哭,你哭什么?你怎么……也从晋国来了。就你一个人跟来了?” 岁绒如何想尽办法死不撒手也要跟来的故事,她这会儿泣不成声的也没法说。她不通楚语,辛翳又不待见她,不肯让她照顾南河,甚至她孤零零的跟来了楚宫,辛翳都压根不管她死活,还是原箴心软,私下与景斯说,让景斯给她点活做,给她安排了女使的官位和住处。 但这两年,她几乎没见到过南河。 或者说几乎除了辛翳以外,没人能见到南河。 出入的宫人只许在外间做事,进入内间也见不到床帐内安静沉睡的 分段阅读_第 62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楚王后。 岁绒哭的实在太凄惨,涕泪横流,脏兮兮的像个拐卖后被寻回的孩子。 南河就是母爱泛滥,心软的不行,赶忙将她拽到身边来。 重皎却有点不乐意:……早知道他也嚎几嗓子了。真会出风头,惹南河心疼啊。 她哭了好一会儿才好,南河拿手绢给她擦了泪,她也觉得岁绒应该知道不少事,便问道:“那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楚国的。怎么就一醒来成了楚王后了?难道婚礼都行过了?” 岁绒气愤道:“公主还是闻喜君,才不是什么楚王后!他根本就没行婚礼,就自己昭告天下,明明晋国都没同意这桩婚事,他却强bi所有人都叫公主为王后!哪个公主会嫁的这样憋屈!这根本就是把您当随便可以抢走的无姓无氏的女人!” 重皎不乐意了:“放屁!先生是我们的人,你们晋国才是捡漏,是你们捡了个大宝贝不舍得撒手了!她在我们这儿,别说王后了,她想当什么,想干什么!我们要让先生成了王后,还管你们晋国!” 岁绒:“可就是你们强抢过来的!” 重皎:“是说我们大君要带先生回家,是你们晋王突然发难,用船队和楚国拦截,甚至相撞!谁知道她是想夺回闻喜君,还是夺下成周城,到现在成周还在她手里,可见她心思多么深沉!” 岁绒:“他们从小远隔,好不容易相聚,却要这样因抢夺而分离,谁才是残忍的那个!” 南河脑袋快乱了:“什么?你们俩在吵什么?什么叫抢夺……我以为……舒怎么还……” 重皎冷笑:“那个晋王,越看越像是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晋国是强大了,可她都能对秦国出手,如今秦国一半多都在她手里了——他趁着秦国抵御赵国之后的势弱才这样做,难道不是不择手段么!而且现在贵霜入侵赵国,赵国都……” 南河:“秦国、什么?!” 南河挣扎着下床,床帐上挂的铃铛一片作响:“我要去见辛翳!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不让我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重皎这藏不住事儿的漏风嘴,真能把辛翳气死,他连忙拦道:“先生好好养身子啊,可别问这个了。他让我过来就是给先生养身子,挂这么多铃铛,都是给先生固魂用。外头都乱套了,天下都快一锅粥了,先生可别多管了。” 他真会说话。 越是这样,南河就越心焦。 她起身来:“我要去见他,他人呢,是不是在主宫会见朝臣?还是在书房?” 重皎:“他不让先生走动的啊!” 南河不管,岁绒连忙帮着南河穿袜披衣,岁绒刚要给她梳头发,南河裹着披风,就先拉开门,想要往外走。外头两队卫兵果然还在,一见到南河走出来,立刻抬手拦截。 他们还没胆大到在南河面前露刀,只是低头道:“王后,大君已经说了不许您走动。” 南河:“我有事儿要问他!” 卫兵:“臣等只是听令。” 她不管,抬脚就要往外闯,那些卫兵竟然想好对策,几个人挤过来,站在门口成了人墙,他们几个比南河高大多了,又蔚然不动,南河又推不动他们,只好作罢,气得她都直咬嘴唇:“你们去给他传话!就说我要见他!” 卫兵倒是点头:“可以,臣这就派人去。” 另一边,辛翳翻看着卷轴,就听见景斯说南河宫室的卫兵来报。 卫兵:“大君,王后想要见您,已经让我们拦住,将她bi回了屋内。只是她执意想见您。” 辛翳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亮了,又皱眉:“她要见我,你们拦她干什么!让她来见——还把她bi回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卫兵懵了:“不是,大君昨日不是还说不许她……” 辛翳:“……她又不是见别人!见我!难道你还想拦着我们夫妻相见么?” 卫兵陡然被扣上这样一顶帽子,慌了:“不、不不,臣这就去——” 辛翳搓手:“还不快去!” 第199章 巧言 南河的突然杀到,让王后的苏醒再不是秘密。 南河丝毫没多想, 她束着岁绒随 分段阅读_第 62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手挽成的发髻, 也没穿什么符合身份的衣裙, 但宫里不是宫女却能走动的女人, 除了王后也没谁了。 当她一路被扶着朝主宫中走来,也引来了一路宫人伏地惊恐的行礼。 辛翳甚至有意的装模作样了一番,没在南河找她的时候立刻就见——明明他主宫内没接见任何人,也就一个人干坐着,也让南河在隔间等上了一等。 当南河平定情绪,也不让岁绒等人搀扶的独自去见他时,辛翳还显出几分淡淡的不耐, 低头毫无章法的翻着手里的卷轴, 道:“何事?” 南河这会儿才想起来, 昨儿他还三番五次的强调,不许她过问这些事务。南河本打算再多装几天温顺,但听见重皎大嘴巴漏出的几句话,他也坐不住了。 南河只能小心的挑了一句看似最不会惹火他的问道:“贵霜竟已经再入侵赵国了么?” 辛翳抬起头来:“重皎是长了个钉耙嘴么?什么也拦不住。” 南河:“我只是听到他说, 实在吃惊。若真是如此, 那我倒知道贵霜入侵中原的原因。” 辛翳本来想出口的训斥,抵不过他的好奇与对南河能力的信赖,这么多事儿,他虽然说着不许南河chā手过问,却不止一次想过她如果在场,会如何替他解读分析。 辛翳还想着怎么让她开口, 南河就生怕被拦住似的,立刻道:“是燕国派人出使安息、贵霜两国。他想要让安息入侵匈奴,让贵霜入侵赵国,似乎还给提供了各类情报。而安息与贵霜,还偏偏都是在疆域上颇有野心的国家。” 辛翳沉思道:“燕国么?” 南河:“你不信么?燕国虽然距离西部遥远,但此时确实——” 辛翳:“我不是不信,而是因为燕国,已经灭了?” 南河一惊。 那也就是说玩家嘉靖也有可能已经…… 辛翳道:“十五个月前,燕国太子彻底疯癫,似乎开始沉迷老子之道,妄图入神成仙,而后再加上赵国对燕国一直有企图,燕国位置靠北,被连年的低温影响的国家上下民不聊生,便也开始了分裂。赵国与齐国在一起,不到一个月便横扫瓜分了燕国。而燕太子至今下落不明……” 南河沉默了:“燕国都灭了么?那天下如今只剩下秦晋赵楚齐越几国了罢。或者说,秦国或许也要不复存在了……?” 辛翳的脸冷了下来:“你果然还是最关心她,你最想问的不过是她如何,晋国如何罢了。” 南河撒不了这种谎,干脆不撒谎:”我听重皎说……晋楚之间结盟早已谈崩,而且似乎还曾bào发过冲突……” 她站在那里,手指缠在一起,辛翳忽然道:“你想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南河点点头。 他真不愧是比以前成熟了,竟然知道这事儿总是拦不住她,对她发脾气不如…… 辛翳伸手:“过来。” 南河走过去,一副要听秘密似的要提裙跪坐在他身边听,辛翳一抬手,拍了拍自己大腿。 南河:“……?!” 辛翳:“过来。” 南河:……这小子的意思不会是……这……不太好吧…… 辛翳倒是也不主动说,只是看着她。 南河硬着头皮走过去,想来想去,她竟然心底也有了几分求生yu,只好垂眼抱住他脖子,坐在了他腿上,身为师长的薄面皮都烧起来…… 辛翳这会儿满意了。 非常满意。 以前荀南河可很少展示稍显女人的那一面,她甚至行事说话往往模糊了xing别,既不会求他帮助,更不会对他撒娇。虽然她并不是真的全知全能扛起一切,但她总不会在辛翳面前展露柔弱。 或许是在她昏迷之后,辛翳才是第一次那样细的照顾她,抱起她,给她梳头,替她更衣。 他那时候才意识到,南河很多年前就开始照顾他。 但他对她的照顾却相比之下少的可怜…… 可也只有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才会愈发显露稍显脆弱的女xing化的一面,无意识的倚躺在他怀抱里,任他照料。 辛翳从不适应,到适应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他有时候也想,或许南河稍微 分段阅读_第 62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懒一点,稍微软一点,也万分可爱。 这会儿虽然知道她是为了点小目的才低头的,但能见着南河主动坐在他腿上,环住他胳膊,辛翳还是有几分心魂dàng漾。 ……妈的,这才哪到哪儿,他都要把握不住理智,要是南河真的使出什么本领,他就要误国了啊! 南河觉得自己实在不要老脸,耳根更红,辛翳却抬手,抱住她腰。他坐在凭几里斜靠着,也圈着南河倚靠在他身上。 南河:“……你到底与不与我说?” 辛翳还挺贪心:“我没说我要与你讲,我只是让你坐过来。” 南河瞪眼。 而且这小子,都不怎么好好叫先生了! 辛翳:“莫不是你以为往我腿上一坐,我就什么都肯说了?” 南河被说中了心思,更是老脸挂不住,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辛翳圈紧她:“不是不能告诉你,但光是往腿上一坐,大概还不够。” 南河吃惊,转脸瞧他,就跟不认识他了似的:“那你还要怎样?” 但最可恶的就是,他还不把条件说明白,只是道:“先生觉得该如何做才行?” 南河盯着他,脸越来越红。 妈的……这要是不说,他就可以坐地起价了啊! 但荀南河毕竟还是荀南河,她先开口试探道:“我只是听说成周在晋国手里,晋楚冲突,是不是与我有关?” 而辛翳毕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他自己的先生,他难道还不了解,道:“这谁又知道呢……” 南河暗自咬了咬牙:“是不是你以后要告诉我点什么事,都要耍这样的手段!” 辛翳故作吃惊:“这是手段?我还以为先生只是要与我夫妻亲近呢?” 南河被某个词刺激的头皮发麻:“夫妻?!” 辛翳:“我说错了么?” 南河:“你我根本就没有成婚,何来夫妻一说。” 辛翳:“昭告天下的大办是没有,二人之间的私定终生确实几回了。宫里宫外都知道楚王后的身份,也不是先生在这儿能抵赖的。” 南河有点结巴:“你觉得这样合适么,前一句还叫着我先生,下一句就说是夫妻!” 辛翳:“先生是念着旧情,感怀当年缘分的称谓,先生二字才是没根据的。若是王后不喜欢,那以后就不叫先生,只以夫妻相称。” 南河想一想,心里真是又罪恶又没脸:“别别别!还、还是叫着先生吧。” 辛翳眉毛动了动,不置可否。 南河清了清嗓子,她本来想发表点冠冕堂皇的说法,却坐在他腿上又没什么脸说出口,想来想去,不过是小狗子非要讨甜头罢了。她只好转过脸去,抬手忽然捧住他下颌,低头亲了下去。 辛翳心里其实也猜到她会这样,但当南河顶着一张臊的泛红的脸低下头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口跳的如擂鼓。她吻技倒是没生疏,辛翳……虽然这两年也不是没拿她练习过,但南河可从来没能正儿八经的回应过他…… 南河只是展露了一点主动,一点缱绻,还有八分的不好意思却硬要亲他,唇齿间就几乎让辛翳觉得后脊梁的汗毛立起。若不是南河坐在他身上,他几乎要起身朝她压过去了。 南河半阖着眼睛,她对二人之间的亲近,总留着以前那种又温柔清浅,又俩人都不太好意思的甜蜜。对她来说,她还觉得感情处于这个阶段,但对于辛翳来说,他那段什么都不多想,什么都美好甜蜜的时期,已经快过去的差不多了。他更多的是……像被火烧了似的要侵吞对方所有气息的急切和主动。 南河总觉得之前在狗子蹭树的时候那个吻,是因为那时候的情境…… 但这会儿辛翳恨不得将她咬碎下肚,吮没唇齿的吻,着实将她吓了一跳。也让她忍不住又总觉得这会不会也要擦qiāng走火。 可辛翳两只手摁着她的腰,却也不给她躲得机会。 南河被他牙齿嗑的发痛,嘴唇发麻,几乎有点喘息不上来似的,她挣扎了两下,也只发出了两声她自己都不忍听的闷哼呜咽。 辛翳似乎很不满她态度似的拿虎牙咬了咬她下唇,才撤开来。 南河没说 分段阅读_第 62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话,半低着头喘息着,手软软的搭在他肩上,嘴唇红的像是发肿,她抬起一只手,有点难堪的擦了擦嘴角。 辛翳盯着她嘴唇,以至于先看见了她嘴唇动,后才听到了她的话:“这算行了吧。若是旁人进来撞见了……我真是……” 辛翳对她第一句话有点不满,但还是道:“以前是怕人撞见了楚王跟晋王亲嘴,你现在还怕什么。更何况,郢都莲宫内,就是自己家里,除了你我之外,那些宫人就别把他们当人看。你就当他们都是地里的瓜果蔬菜。” 南河咬住发麻的下嘴唇。 辛翳:“更何况,我只是想让先生说几句好话罢了,倒也没有想让先生亲我。” 南河:“……?!”这孩子怎么就他妈不学好! 辛翳看见她瞪眼的表情,终于笑了出来,他胳膊斜搭在凭几上,道:“你想问,知道了却未必高兴。是晋国主动算计楚国的,当时我打算带你回楚,她一是瞧出不论双方闹得多大,我都不会让你出事;二是她又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商牟带兵离开成州而我又打算从水路离开。” 辛翳:“于是她发动了一场成周附近的水战。楚国开到成周附近的宝船几乎全部覆灭,被烧毁或者击沉,而我甚至都不得不带着你弃船而逃,以你优先,先送你回楚国。等我再回头的时候,她似乎想好了一连串的计谋,在成周站稳了脚步,甚至学习了你当初作战的方略,手握住了整条黄河上游的水路。” 辛翳:“而我又不得不转手对付越国,还要对付齐国的在大梁附近的小动作,没有精力去再北上夺城。而那些区域,水路,包括成周,到现在还在她手里。” 第200章 何人斯 南河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辛翳:“我不知道在你心里, 她是怎样一个可怜的小姑娘, 但在我而言, 她就是敌国的君主。而她的存活, 她的成长,也与你息息相关。” 南河一惊:“你说……小姑娘。你怎么会知道……” 辛翳:“我有时间,细细去想这件事。一是我想为何你们二人更换身份可以不让人发现。就算是双胞胎,兄妹之间容貌体型的差别也没有那么小,而你们是几乎处处相似。二就是……我忍不住在想,为何她之前一直隐瞒你身份,称你为南姬, 甚至让你遮挡面容。甚至听说在晋国境内, 有许多人都认为南姬必定会嫁入云台为晋王后。怎么可能让双胞胎兄妹成婚?或许说……唯一一个原因是, 要替不能成婚的舒隐瞒身份。” 辛翳看向她的面色,半晌道:“我不会拿这点来威胁她,或者是用这个来攻击她。不是因为我不愿意用,而是因为这既是把柄, 也不算把柄。晋楚为敌, 我一个楚王忽然荒唐的说起晋王是女子,又没有直接的证据,晋王若是在国内颇有威信,反而让天下人都会耻笑我的胡言乱语。” 特别是继承周礼的晋国,君子或地位高的男人,是绝不会在人前做些什么袒露的行为, 要是有哪个上层人士赤膊袒胸,反而被人认为是疯疯癫癫。这样的背景下,舒根本不会被任何人怀疑xing别,更也抓不着把柄。 南河垂着眼睛,似乎心头有些乱,想挣扎着从他身上起来。 辛翳却把这个行为理解成抗拒,他心头一阵火窜上来,却又总觉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闹脾气不太合适。更何况荀南河大多数时候吃软不吃硬。 他紧紧按住南河的腰,凑近道:“你自己想问,却又不能接受?难道你还以为国与国的利益之间,能有什么长存的友谊?或者说你认为她对你那一年都不到的相识,抵得过她对晋国的责任?” 这话说的很挑事儿。 他心里也知道,那小晋王怕是明白自己国力不够,就永远没办法讨回闻喜君,更没办法跟楚国谈条件,才会这样做。他更知道南河离开之后,她的自责与崩溃。 但他就是心眼小,他就是想要有意的隐瞒。 辛翳看她沉思忧虑的神态,急的嗓子眼都快烧起来了,他却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的耐xing,咬着牙装出和善的样子,脑袋抵着她,轻声道 分段阅读_第 62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难道说先生还想抛下我,抛下楚国的一切,再回到晋国去么?” 南河摇头:“那自然不可能。从一开始,我同意晋楚之间的联姻,就是也给自己划清了界限。只是我在想,若我从未出现,从不帮助,会是什么样……那时候,我确实没得选择,我被局势推着走。但……一觉醒来,她成了敌人,我以为出现的好的结果都没有发生,甚至像是我亲手培养了敌人……” 南河神情沮丧,她甚至有些自责。 辛翳刚刚一番话只是想让她讨厌舒,却没想让她把责任全都推到自己身上。 他也有些慌了神,道:“可若是先生不chā手这些事情,谁知道呢。若是白矢继位,他是个能带兵打仗又手段残酷的人,也未必什么结果——更何况晋楚结盟,多亏了先生,楚国才能一举将国境全推到黄河沿岸,夺下那么多魏国领土……” 南河勉力笑了笑:“我只是想,不论是我教了十年的学生,还是我刚刚带过的孩子,要这样纷争起来,总是心里难受。不是说哪个感情更深,而是哪个我都很了解。我知道这纷争里无对错善恶,都是个人立场国家利益,所以才难受罢……但我更清楚的知道,或许以后……或许以后我要对付的人,是她了。” 辛翳承认自己对待无关紧要的人一向很冷血。 但他想到姐姐痛哭流涕的也不想要离开妹妹,但这个妹妹却可能苏醒过来就要用计谋去对付那个一直挂念她的姐姐…… 晋国这两年如此励精图治,又加上赵国遭受大范围冻灾干旱与外族入侵,晋国一跃成为了北方不可忽视的重要国家——这背后与舒的恨和不甘心,有绝大的关系罢。 他不知道自己是确实也有偶尔心软的时候,还是因为这事儿事关南河他才心软。 辛翳半晌道:“你要与她通信也不是不可以。” 南河却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心意已决。” 辛翳以为自己会高兴,但他却看着南河的样子,高兴不起来。虽然在南河谁都想顾着,谁都想保护的时候,他有时候吃醋,有时候不甘,甚至气得牙yǎngyǎng。 但这会儿,当南河真的决断的时候,他又忍不住难受…… 辛翳只好不提此事,强行搂着她,想要闹一闹她。南河却道:“不止此事,重皎与我说天下都乱了套了,到底如何了?” 辛翳心里哀叹一口气,得了正经河又上线了。 他却不肯撒手,往后倚了倚,还想着从哪儿开始说。 南河竟然自顾自的叹了口气,凑上来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辛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她小声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辛翳:……我这还没提要求呢,她都会举一反三了啊。 辛翳道:“最头疼的是越国。他们扩张的很快,一是听说开垦土地,水产农粮都比几十年前强上太多,自然人口也倍增,再加上地形复杂,语言不通,连领兵带军的方式都与楚国jiāo手过的大多数国家不同,甚至还不同于以前的吴越。” 南河:“可他们不善养马,就算能够造船,楚国又占据他们的上游,应该不会说招架不住。” 辛翳:“不是招教不住。他们并不善于大肆扩张,但他们喜欢稳扎稳打的吞,国境推到哪儿,寨子就搬到哪儿,孩子就生到哪儿。至今越国也没有侵吞太多楚国的领土,但他们就是不能放松警惕,必须一直盯着。你见过蜗牛吧,你不打它,它慢慢的爬,但前进又是实打实的。但你要打它,它就缩进去让你根本不能伤他分毫。我只是……或许急了。放它在眼皮底下,我很难北上。” 更何况两年前那一场刺杀,他也咽不下那口气。 南河想了想,走神思考,身子也歪在他身上,一只手搭在凭几上,道:“在我小时候,总是会有男孩子,用有些残忍的手法对付蜗牛。他们会……用火烤,不一会儿,壳内热的受不了,蜗牛自己便冒出头来——我的意思只是说,其实有人比我们更看不惯越国。而且也有人会更让越国忌惮。” 辛翳:“你是说……齐国?但齐国境内,现在平稳的很……舞阳君,或者说齐 分段阅读_第 62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太后,如今真是坐稳了位置。她的女儿魏陟,封即墨君,几乎是要成为十几年前的舞阳君那样,在齐国朝野之中颇有影响力。而齐太后的两个儿子,更是南北戍守,时不时还朝,做了两员名将。” 南河:“或许正因为平稳,一些当年不能来得及铲除干净的东西,也要开始动手了。而有些人,在越国向楚国推进不利,或许也会想要捡起以前的后路……我只是觉得,只要有耐xing,想办法……越国不该成为让你头疼的存在。” 辛翳扶额,他有时候也不得不感慨自己不是个好君王。有些话从原箴或商牟嘴里说出来,他总是会存疑,会反驳,但要是南河与他细细分析来,她却不像是建议,而是引着他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问题,他自然更容易信服接受,甚至豁然开朗。 辛翳:“越国……而另一边,秦赵之战持续了近两年,后来双方都拖不住了,赵国曾经再富的国库,长久的战争与连续两三年的收成不佳,外加贵霜人的入侵,已经让赵国跌下北地的神坛。赵国后期攻打秦国期间,屠城扫dàng的手段几乎令人发指。而后秦赵休战,晋国想要联合秦国,趁赵国虚弱而反击,但秦国实在是太过羸弱,只想抱着疆土养几年,晋国在秦赵之战期间,对秦国支援如此多,秦国却在这时候不肯配合晋国……或许是因为这个,也可能有别的原因,秦晋才突然不和。” 南河思忖道:“利益虽然至上,但□□或许也是那别的原因……而只是两年,赵国就要成为二流国家了么?” 辛翳摇头:“不,就好比两年能让楚国成为二流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它赵国还有别的办法。匈奴南下,贵霜东进,它抵挡不过,也没必要去争那北方颗粒无收的冻土……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南下。” 南河:“赵国南下……那确实不好抵挡……不过若是有办法,我想要最近以你的名义修书几封,向各国……或许你觉得不妥当,但我有面见几位风云人物的心思。” 辛翳:“比如?” 南河:“比如蔺腹,比如齐太后……比如越王……” 辛翳一惊,她却又摆手:“不,这事儿我还要再考虑,到底有谁可能跟我有同一想法,又有谁能左右局势。但或许,我们在局里,不是说能摆脱就摆脱的……不能回去,只会让我们更疯狂。” 辛翳看着她思忖的样子,手抚了她后背一下。 她刚要开口,外头景斯来报,说是商牟来了。 商牟在外头可没好气,他嗓门隔着门也听到了:“报什么报!”他一把拉开了门:“我就是看不惯他拘着先生,软禁先生?王后?呸,老子可没看他问名纳吉过!没成婚喊什么王后,老老实实叫先生——先、先生!” 商牟大步迈进门来,就看到昨儿还被软禁的先生,如今正…… 柔弱无骨、不对不对、呃小鸟依人……总之很娘很娇软的坐在辛翳腿上,和他倚在一处,俩人就跟牛皮糖遇上老牙口,誓死不分离似的黏着—— 商牟:“?!” 南河:“……!”她撑着凭几就想起身。 辛翳一把抱紧她,瞪向商牟。 作者有话要说:  辛翳:我就是双标狗怎么了!我的脸长出来就是用来打的! 第201章 巷伯 商牟噎了噎,尴尬的两只手都妄图揣进衣袖里, 然而今儿穿的是窄袖胡服, 半天也没能塞进手去, 只好又把手放下来:“啊……和、和好了也挺好。” 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蠢, 怪不得原箴都不来劝辛翳,他怕是早猜到辛翳压根软禁不了她几天…… 商牟:“那看来这会儿,我能带先生出去转一转了吧。” 辛翳却皱眉:“转什么转。我现在觉得你们几个没一个靠谱的,让景斯送她回去歇着吧。外头风那么大,她倒了这会儿才能说一点话,省的又病了!” 南河对他有点刮目相看。 以往都是他浪的没谱,她管东管西。 这两天倒是反过来了, 他开始有几分老妈子的心了。 商牟也是一愣, 只好道:“也是……外头风又起来了, 我送先生回去。” 辛 分段阅读_第 63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你能不能知道点礼数,她可是王后,你们一群人还天天跟在她屁股后头,还打算把王后送回寝宫去么?” 商牟想也没想就反驳道:“宫内是叫上王后了, 却也没听说过婚礼。天下人光知道你楚王强抢了晋国公主, 也不知道已经有了新王后。就算你婚礼成了,我们也没打算避嫌,更何况现在采纳、问期虽然你自己暗自搞了,可是大礼还没成。” 辛翳急的直瞪眼,不想让商牟揭他老底,南河果然转头问道:“采纳与问期都已经办过了?” 一国之君的婚礼繁文缛节颇多, 没个一两年根本办不完,辛翳是在南河还没醒的时候,就自顾自的把前头那些相互赠礼、采纳的礼节都搞了。但晋楚毕竟闹翻,只能由商牟原箴他们几个扮演娘家,所谓的收礼还礼,也只不过是在楚宫两头来来往往。 前头那些礼节虽然能搞,但正主还在昏迷,最终到了行婚礼就没有法子来办了。 外头不少人知道他强抢了晋国公主,而那公主亦有怪病昏迷不醒。这要是强行抱着个昏迷的人来结婚,就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但辛翳那也不管,就是把婚礼能办到哪儿就给办到哪儿,掰着手指认为这四舍五入就算礼成已婚,宫内都已经叫上了王后。 南河听了自然吃惊:“在我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把我给卖了?” 辛翳:“这事儿反悔不了了!景斯,赶紧把她带回去吧,她别一会儿又头疼了——” 南河被景斯请出去的时候,还转头道:“我头不疼,辛汪汪!你要跟我jiāo代的事儿可不止刚刚那些。” 南河走出去,商牟这才进屋合上门来:“我以为你桌子上压的这一对儿让咱们焦头烂额的破事儿,你都会问她的。看来你也只是大概说了说外头的情形。” 辛翳从一堆竹简下头翻找新牍板,道:“她脑子快,却也装的事儿多,忧思重。我总感觉她那头,似乎也发生了很多事,让她都有点不能招架,就先不拿这些事来烦她。你也不是不知道,她以前每天才睡几个小时,脑袋乱转,全扑在国事上。就让她再歇歇吧。” 商牟:“你这是拿着新牍板要写什么?” 辛翳:“你从架子上抽个黑底红凤的布袋下来。” 商牟走过去拿,从郢都递出的消息,各色布袋也代表了接收人的不同身份,黑底红凤几乎算得上国书级别了:“这是要递到哪国的?” 辛翳低头沾墨:“晋国。” 商牟一愣:“什么?” 辛翳简单写下几个字,吹了吹,递给了商牟。 商牟低头看去,不过最简单的几个字。 “她已醒。一切皆好。” 商牟愣了一下:“这……这什么意思。你是要把这牍板送往晋国,送给舒、晋王么!” 辛翳:“嗯。我认为她也有权知道南河醒了这件事。虽然我也不可能放手,甚至对晋国的事情上也绝不会退让。但,至少让她知道吧。南河没死。” 商牟手指摩挲了一下牍板的毛边:“可她会怎么回信?会不会她会疯狂的南下想要进攻楚国。” 辛翳:“那都是她的事了。她来,楚国也抵挡得住。” 商牟伸手将那墨迹干了的牍板装进布袋里,道:“……好,那我便命人送出去。” 辛翳点了点头,等商牟快走到门边时,辛翳开口道:“两年前的事,你也无须自责。那时晋楚一直在结盟合作,共同进退,军情都是相互分享。事出突然,但当时你或许也没想到晋楚会就那样彻底闹掰。再说,成周虽然是重城,但丢了成周也并非全是你那几句话的原因。” 商牟没说话。 辛翳:“只是我没料到,你与那晋王,关系竟不错。” 商牟:“那时候……确实,或者说我单方面以为关系不错。但细想,或许别人拿我看笑话。先生早年间对我的评价确实也没错,不像你看似天真实则冷静权衡,我……是看着精实际憨。” 辛翳挑了挑眉:“你要是有朝一日对自己心思大彻大悟了之后,来找我诉苦哭泣也是可以的。算是当年的还礼了?” 商牟转过头来,半天才反 分段阅读_第 63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应过来他的意思,惊得瞪大眼睛,咬牙道:“你别因为自己男女通吃,就觉得我也可能喜欢男人!我当时也只是——惜才!” 辛翳:……你不也是跟我当年一样男女不分么! 辛翳想起自己当年嗷嚎的那些少男心意,这会儿看商牟,反倒觉得有几分幸灾乐祸了。 商牟快跳脚了:“你笑个屁!辛无光!你那个表情——靠,老子跟你不一样!” 他倒是跳脚完了,捏着那牍板就走。辛翳越想越觉得好笑,仿佛是自己当年在他面前犯了傻,多年后又拿到了他的把柄,虽然一直伏案忙到夜深,但想来还觉得商牟那一头乱发都要zhà起来的模样,实在够好笑。 当辛翳夜深才回到寝宫的时候,宫内除了角落留了几盏小油灯以外,都已经昏暗安静,南河似乎早已歇下。 辛翳其实也是有意拖得晚一些再回去。 南河在这寝宫,在那张床上一躺就是两年,这两年期间,他自己都干过些什么,他可是心里清楚得很。甚至都不用回宫,就是白天在书房里,一走神他都能想起夜里自己干过的事儿来。 他也不是不要脸……这会儿到了南河躺在他身边,他虽然也浮想联翩,但更重要的是有点慌…… 毕竟气味体温他都早已熟悉,贴身照料她两年,一闭眼就能想象到她的腰腹腿膝。他早就见过了,更是没法再像以前似的稀里糊涂。 昨天虽然是担忧南河一睡不醒,所以他几乎半坐在床边一直盯着她。 但盯到后来,总有点变了味。 或许是屋里炭盆烧的热,她睡熟了之后,时不时伸出脚来,亦或是觉得旁边有人很安心,三番五次的滚到他身边来,将脑袋抵在他身子旁边。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捻了捻她头发,捏了捏她耳朵,她睡梦中偶有几次觉得烦了,伸手想要去拍他…… 一切都证明,她是可以拥抱住他,主动亲吻他,逗他的,甚至会喘息会害羞会闪躲……而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不论他做了怎么荒唐混蛋的事,她都是一副入了甜梦的睡颜。 辛翳这次摸回到床铺上的时候,南河已经背对着他,缩在了床榻深处,一只脚从被子下沿露出来,白皙的脚趾搭在暗红色的被面上,一头乌发有些乱糟糟的拢在脑后。 他轻手轻脚的坐在床上,这才刚躺下,还未来得及将放在床头的油灯吹灭,她身子一抖,似乎被他惊醒,咕哝几声转过身来。 乱发拥着脸,她拿手拨了拨头发,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含混道:“唔……你怎么……才回来啊……” 哇……简直就跟是等他等到半夜,实在受不住睡过去的小娇妻—— 虽然小娇妻这三个字每一个都有待商榷,但辛翳还是心头乱跳,放下床帐凑过去,手撑在软枕上道:“你睡吧,已经挺晚的了。” 南河转过身来,显然睡得手脚都没什么力气,声音也软软的:“怎么会这么忙……你都不肯让我去帮忙。” 辛翳撑着胳膊靠近她,她毫不抗拒,甚至主动的也凑过来几分。辛翳道:“唔。孤也是一国之君,忙才是应该的。我没想到会吵到你,你睡吧睡吧。” 他低头,隔着中衣亲了亲她肩膀,伸手去拥住她。 南河却身子一抖,迷迷糊糊之中,抬手似乎要推他似的,道:“不……别……” 辛翳握住她的手指,拨弄着她指尖:“什么别?” 南河咕哝道:“不许蹭我……不许狗子蹭树。我真的累了。” 辛翳没反应过来:“什么蹭树?” 南河半眯着眼睛,人都快睡过去似的,喃喃道:“你别折磨我就行,夜里抱着人蹭来蹭去……你还不如不让我睡了。” 辛翳愣了许久,忽然反应过来南河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她竟然知道! 她——她怎么会知道! 辛翳吓得从脖子到脸涨成了一片晚霞赤红,他僵硬的捏着南河的手指,张着嘴一动也动不了了。 他觉得自己血都给烧沸了。 她不是……昏迷着…… 怎么可能会知道…… 第202章 大田 辛翳一瞬间只感受到了恨不得憋死 分段阅读_第 63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自己的尴尬。 但尴尬之后,竟然是……更多的胡思乱想。 如果她都知道, 那时候她……她在想什么?她为什么不回应? 辛翳贴过去, 南河似乎压根没有完全醒来,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转脸就想继续再睡,他将她摇醒,凑过去道:“你那时候醒着——那你为什么没反应!” 南河咕哝一声,似乎困得回答不来。 要在平时,辛翳就不烦她了,可这个问题都快把他头发给点了火似的燎起来了,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下巴软肉, 看她嘴被捏的嘟起来, 有点想笑, 又着急:“你先跟我说两句,别说完了这样大的事儿,转头就睡!” 南河不得不抬起眼睛,眼神还有点迷蒙, 伸手要捂他的嘴, 辛翳捉住她手腕:“你说明白——” 南河:“我那时候动不了啊……我都快吓死了,要是能动,我早就跳起来,叫起来了。那时候明明知道你干了什么,我却连一点反应都做不出来……” 辛翳呼吸一滞:“你……都知道?” 南河咕哝:“唔。” 辛翳将脑袋放在她肩膀上,想起来手都有点抖, 心里还觉得有几分彻底撕破脸皮的胆大:“那你说我都做了什么……” 南河稍稍清醒了几分:“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还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辛翳既觉得回想起来都羞耻,却又想听荀南河从她的角度说起来……或许他想听她那只有清风秋月的嘴里吐出些让他觉得刺激的词语来。 辛翳放软声音,对她小声道:“我记不清了,我就想听先生说……先生告诉我吧,我都做了什么事?是不是让先生生气了。” 南河估计也是睡迷糊了,竟然还真转过身来,细数罪行:“你先是给我擦洗身子了……唔,有些地方你就不能让宫人来给我擦洗么……你要是洗的不细也不太好,洗的太仔细更……” 床帐外一盏昏黄小油灯映的辛翳脸色更红,侧身躺着,耳朵背光,红色跟靠近灯火的琥珀似的,他含糊道:“我只是想好好照顾先生。再说你我已是夫妻,给你擦洗又怎样。我就是没见过女人的身子,一开始有点不知道怎么下手。” 南河:“你后来倒是会下手了……而且换了衣服还给扒了算什么。你还咬我……” 辛翳心惊肉跳,却还想问,他稍微靠近她几分,盯着南河半梦半醒时候毫无架子,毫不多想的天然模样,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唇角,以撒娇的口气劝诱她继续说:“咬了你哪儿?” 南河微微睁开眼瞥了他一眼,她本想瞪他一眼,但辛翳明明比以前成熟不少,鬓角都比当年修的整齐,却用多年前撒娇的口气,垂着眉梢含笑看她。他的容姿对她来说,一向是杀伤力减半,但这会儿,虚光下的一眼,南河都心头一震。 她有点呆愣的盯着辛翳,甚至还忍不住从温暖的被窝里伸手出来,摸了摸他眉毛。他这里受了一道斜伤疤,很浅,但让眉毛断了窄窄一处,或许再过两年之后就长好了…… 南河只是受他容姿蛊惑,但辛翳跟她双目相对,他发现自己真是爱极了她眼里那种不经意的缱绻、爱护,还有她才会有的细致温柔的观察,感怀欣慰的喜爱,是对他一切变好变坏的包容。 若不是对这种眼神爱一辈子,记一辈子,他也不会单凭一双眼,多次认出她来。 确实感觉自己心都像是火烤的软糕,涨了个滚烫的气泡,一戳就漏,带着声音从那气泡里漏出美味灼热的香气—— 气泡平复,又原地隆起,在他心头上留下一圈圈痕迹。 辛翳也有点被蛊惑,忍不住凑上去,笑道:“问你呢,我咬你哪儿了。” 南河确实有点呆,眼睛还挪不开他的脸,伸手已经指了指肩膀:“咬这儿了。”她说着,还指了指锁骨,手又往下挪了挪,放在胸口中间:“还有这儿。” 辛翳往下挪了挪眼,心里大喊一句要死,面上却强作无所谓:“我没用力。” 南河:“你牙很尖的,还是有点疼。” 辛翳那时候得不到她半点反应,他又是个不经事的小子,难免有点没轻没重 分段阅读_第 63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伸出手,抚了抚她手指着的地方,确实神情有些抱歉:“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几次让你给我磨牙,你不是没空,就是昏迷,上次还是景斯给我磨牙。他满脸慈爱的让我张嘴,差点没恶心死我。” 南河笑起来,只是她笑到一半,才意识到辛翳手放在哪儿,她低头愣了一下。 辛翳看她笑到一半不出声,也低头才发现。僵住了。 南河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差点想缩手,但又壮着胆子没挪开,心想大不了一会儿装傻撒娇。 但南河明明知道他在做什么,却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也没躲开,而像是有点不知所措。她仿佛在犹豫自己要主动说点什么,还是要训斥他…… 要是主动说:来吧摸吧,我都可以学核舟记,来个“袒x露x,矫首昂视”,那实在不是她能说得出来的话。 但要是再去拍他的手装生气:这两年他都动手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这时候哪里还找得回场子,而且还不嫌装的有点假么? 她似乎实在是做不了抉择,竟然闭上眼,跟装死似的不动了。 辛翳也鬼迷心窍了,他发誓自己只是极其轻微的动了下手,隔着她单薄的中衣,动手半下,但南河竟然身子一抖,小声又吃惊的唤了一下,身子往后撤了几分,睁开眼来。 辛翳本想解释,却觉得也没啥好解释的。他就是胆大妄为,他就是想对她动手动脚的。 他竟然忍不住笑起来:“你刚刚闭眼干什么。” 南河:“你……” 辛翳:“我怎么了?” 南河说不出来了,竟然一挺身子,又闭上眼睛了。 辛翳被她弄笑了,他撑起几分上身:“你在干嘛,以为自己上刑场呢?” 南河:“……没,我就是想说、呃,你要是想动手也不是不行。” 辛翳故作满不在乎:“就你这样,我都看光了,就算我也几乎没见过几个女人,我也知道你算是那种女扮男装都没啥难度的身材。” 南河瞪眼,忽然伸手互不相让的往辛翳上身抓了一把。 一把都不算完,临撒手的时候还拧了一下。 辛翳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满脸惊恐的捂着自己胸口。 南河:“我至少比你强!” 辛翳:“你跟一个男人比胸围——我还有你没有的东西!” 南河吃惊他这话真是胆大,想了想,也不知怎么借,生怕话题越扯越成年,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也有你没有的东西呢!” 辛翳:“是,你脑袋里两年没除的旧灰尘我是没有——” 南河:“……我发现你越来越反了!” 辛翳:“我不是反了,我这是追求我们之间的平等,你要是看不惯,你也摸我啊!” 他说着,胆大包天的伸出手去,在她锁骨下一掌的位置掌了一下,南河震惊,竟然忘了还手。辛翳得意的嘴脸上来了,竟然还没完没了,她往后缩了缩,都缩到床榻深处,辛翳笑的张狂,凑上去——或者说扑上去,伸手抚了一下她肚子,又比了一下她的腰:“以前觉不出来,现在一瞧,先生腰窄屁股却挺宽的,确实不太像男人。” 南河被他的形容说的一阵无语,她缩着手,感觉像是个阻挡着恶作剧挠yǎngyǎng似的。 辛翳后知后觉,缩了下手,清了清嗓子:“这样……搞的就跟我是个流氓似的。” 南河抱着胸口,脸红斥驳道:“你本来就是,你动手都不打声招呼!” 辛翳忽然坐直身子:“那我现在打招呼!先生,我想摸摸你!我想你醒的时候跟你亲近!行了吧!” 南河瞠目结舌,她一时半会儿说不上话来。 辛翳:“我的肉体比先生美好多了,先生也可以摸我啊!”他说着,忽然把自己领口往下一拉,一片胸膛露出来,南河眼晕,他没完没了,拽着她的手在他自个儿有有伤疤的身上一阵狂扫:“先生不用因为我年纪小就不好意思对我下手。” 南河被迫当流氓,急得话都说不上来:“你你你!” 辛翳:“没事儿,先生骂吧,荒唐、欺师灭祖、不要脸、昏君,我什么骂没挨过。就因为我想跟先生亲近,从 分段阅读_第 63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小到大从来不骂我的先生也要把外人那些骂我的词儿来说我了么!” 南河被他连接的sāocāo作震得不知该怎么回应。 撒娇,卖惨,谈旧情,强买强卖,一连串手段行云流水的使出来,连南河都有点招架不住。 辛翳撑起胳膊,尽情袒露自己卖相虽好、行情惨淡、长年滞销的身体,道:“我这回打了招呼了,再说我之前、我又不是没摸过,你也没一醒来就扇我巴掌,跟我算账啊!” 南河没得辩解,只好放下遮挡的手,咕哝了半天,以她嘴一张横扫六国,口一吐扭转战局的本事,竟然想不出什么词儿能反驳。 南河既容易害羞,也有胆大的时候,但此刻她把手收到背后,对着他,头都有点抬不起来的神情,实在是……可爱的过分。 但辛翳竟然也不好下手了。 他清了清嗓子,挠了挠头:“这……这弄得我更像混蛋了……我、我也下不去手。要不先生自己……咳咳、搭把手宽衣解带一下……” 南河瞪眼,发现他真是蹬鼻子上脸。她忽然抬手,勾住他脖子,朝他扑过去,一只手捏住他下巴,对他下唇凶恶的咬了一口:“你自己都干过什么事儿自己不知道么,在这时候大尾巴狼开始装小狗狗了——” 辛翳确实也有点装不下去了,他还以为南河恼了,赶忙道:“不不不、我只是……哎呀,我只是觉得逗逗先生也很有意思,以前先生都高高在上,从来不肯跟我这样说话的。” 南河:“那你觉得以前好,还是现在好?” 辛翳喉结动了动:“自然是现在……远远的倾慕和如今的靠近,我自然喜欢现在……毕竟那时候太不真实,现在才是真真切切的。” 他躺倒着,南河伏在他身上,脸靠的极近,她似乎也陷入一些想法,笑道:“确实……或许就因为靠近了,所以才敢展露彼此xing格中的缺点,或许才肯不憋着掖着,将情绪都表现出来……” 辛翳咕哝:“我之前还下定决心,不要叫你先生了,都叫南河……但是,还是改口不来。或许人前要改口,毕竟以后先生会是王后,我走到哪儿先生就要站在我身边,而且不会再是以臣位站在我身后一步,而是与我共拥社稷的就在我身旁……” 南河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 第203章 瞻彼洛矣 辛翳瞪大眼睛,道:“先生说什么?” 南河慵懒又疲倦的卷了卷身子, 一条汗津津的胳膊搂上他:“我说……下一次, 不要再让你这种笨蛋来主导了, 明明我都能教你。” 辛翳委屈:“明明我也是为了先生, 害怕先生疼。” 南河颇为有理:“我保准不弄疼你,怎么样?” 南河躺在那里,满脑子都幻想的是狗子满脸傻样,求饶连连,对她旷阔的知识领域,老练的行动的五体投地,甚至被她教训教育的面红耳赤, 无力招架。 想一想都能感觉到个中美妙。 南河倒也不觉得他如今的莽撞傻气不好·, 她自觉刚刚他的傻与慌够她回味许久。 辛翳却把她的话当成了埋怨, 更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他没听懂她的真实想法。反倒是觉得更愧疚。辛翳伸出手揉了揉她小腹,埋头下去,将脑袋抵在她脸旁, 他只是咕哝了一句, 小声道:“我觉得这种事儿没什么好的。先生说的是要两个人都舒服。但我并没有觉得先生感到舒服……” 南河正偏着头。想着自己的这场仗,要如何找补回,要怎么赢得战机?对他那句低声的呢喃,也没有放到心里去。 他更是想起了刚刚自己露出的种种蠢相。想起了自己的无知和莽撞。他以为自己变得成熟了。但事实上并没有。他以为自己足够体谅先生。但仍然是先生在包容他。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像先生那样? 他实在忍不住,转过脸去问了一句先生:我刚刚真的很傻么? 南河差点没憋住笑但他忍住了,毕竟辛翳的表情, 实在太过较真,她也只好板着脸:“我觉得还好,就算是真的有点傻,就算你不懂,我也只是会觉得可爱。疼是难免的……就算你不傻,我也总是会 分段阅读_第 63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疼的……” 他泄了气,明白了她话的意思,看来他真的是表现得很傻。 南河只觉得身上一层热汗,辛翳伏在她身上,二人各自的汗津津的肌肤贴在一起,南河动一动,都觉得有几分不太适应的脸红,她小声道:“你别趴在我身上了……起来。我要去洗洗身子。” 他一下子撑起身子来:“我给先生擦洗。” 他低头看下去,才瞧见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种种痕迹,还有些可耻的□□,他心跳的差点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我不是故意弄在先生身上的……我……” 南河自己都对这事儿难以启齿,看见他恨不得一头撞死的表情,也只好安慰道:“我……也没有生气。你去洗块软巾……” 辛翳慌张跳下床去,南河忍不住道:“你是觉得自己屁股长的好看是么!穿条裤子!” 辛翳捡起一条扔在地上的裤子,边跳边穿,急急忙忙的闯到外间去,拿了套干净衣物,转身离开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两块绞过水得干净软巾。南河已经坐起身子来,她裹着脏单衣,蹙着眉,辛翳箭步过来,道:“我给先生擦洗。” 南河:“不用!不用,我自己……” 辛翳将手摁过,道:“不,我说要帮先生了!这才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南河闷闷应了一声,任他擦洗,他倒是动作轻柔,只是荒唐一阵子之后,俩人脑袋里都逐渐清醒起来,后知后觉,各个闭嘴,脸红的像是猴屁股,恨不得都给各自找个遮羞布。 屋里陷入沉默,南河也只是想起自己纸老虎的种种行为,有点抬不起头来。 但辛翳这个看起来少年心的家伙,却更多的胡思乱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给南河擦洗干净之后,帮她穿上了单薄中衣。同样的不好意思,南河却渐渐感到昏昏yu睡,在他给她换了衣裳之后,一翻身几乎沉沉睡去,辛翳却左思右想,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又像被泼了冷水。 一会儿想着自己下次绝对不要这么傻,他刚刚是昏了头脑,还有很多自己早就考虑过的技术动作没用上。 一会儿又觉得有没有下一次还不一定,先生能忍他一回,他也不能就这样不要脸的胡作非为下去…… 他半晌才上床拥住睡去的南河,南河已经睡的呼吸悠长,无知无觉,辛翳忍不住感慨,她再多思虑,好似在感情面前也从来不会多想,不会忐忑。 南河哪里知道莽撞胡为的小狗子,也有那么多想法,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一睁眼,就瞧见辛翳紧张兮兮的半坐在床边盯着她,南河依稀间仿佛见到了他狂摇的尾巴…… 南河:“……我又不会醒不来,你看着我做什么?” 辛翳扑过来,忽然就要松她衣领,南河吓了一跳:一大早上就他妈想耍流氓,逞威风!她非把他踹下床去不可! 但辛翳只是瞧了一眼她身上,松了口气,道:“唔,都消了啊……我还怕真的留了痕迹。” 南河扯了扯衣襟,道:“你要是真的敢使劲下嘴,我昨天就让你滚了。” 辛翳竟然从床头端了个托盘,上头摆了一排瓶瓶罐罐。 南河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这都是什么?” 辛翳:“我找景斯要的yào膏,毕竟先生昨天都疼了!” 南河瞪眼:“你怎么跟他说的!” 辛翳自己竟然害羞起来:“我当然不能直说,我就说昨天跟先生闹,先生受了内伤——” 南河:“内伤?!景斯能信?” 辛翳:“景斯问我说哪儿受了内伤……” 南河:“……” 辛翳却有点奇怪:”我没说上来,但是他就忽然就恍然大悟,甚至还唉声叹气的让人拿来这个……” 南河随便一想,就能想象到他满脸通红,想找理由却找不出来的抓耳挠腮模样,这群熟人看他们俩的眼神早就像是吃够了狗粮啥都懂了,景斯估计也不难猜出来他们俩…… 辛翳倒是心大,还觉得自己藏得好,也对别人的眼神满不在乎。 但南河忍不住想,现在怕是景斯都要知道她这个衣冠禽兽终于把自己学生给睡了! 辛翳献宝似的抬起小yào 分段阅读_第 63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罐,他还以为她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我给先生涂yào——” 南河撑起身子:‘不用,我、我说了不用,你那就跟蹭树似的,也没伤到我哪儿——我都不觉得你这是算弄成了!” 辛翳瞪眼:“什么叫不算弄成了,先生还不算睡了我?” 南河实属不好意思:“我说了不用,你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辛翳还是怕她生气,连忙放下小罐,给南河拿了白袜来,他倒是粘人,非要亲手给她穿上袜子。他以前虽然也会对她胡思乱想,但有时候明显还是个一知半解的小屁孩,甚至做了过分暧昧的行为,他都不自知。 但这会儿,他显然开窍的更进一步,一瞬间的开窍只让他觉得每句话每个词都有了背后的暗示,许多行为都引起了他的胡思乱想,对着充满南河气味的空气都能瞎联想的状态。 他帮她穿上袜子,将南河一只脚放在他半跪着的膝盖上,抽出一条白色绸带,熟练的在她脚踝上的袜筒外系好,只是中途,他呼吸顿了几次,忽然道:“先生脚很小,以前脚就不大,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南河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抱着白猫,一身sāo衣裳,光着脚,她忍不住有些想笑。 辛翳:“不过那时候我就怀疑先生的身份了。不是说男女,而是先生的脚上明显有很多细小的旧伤疤,而且还有草鞋留下的磨痕与薄茧——那就不像是一双君子的脚。不过先生现在这双脚很娇嫩,一看就像是被人好好保护着。” 南河:“确实,闻喜君似乎也没吃过什么苦。” 辛翳点头:“我虽然想说以后保护先生不受这样多的苦,以后也有漂亮的手脚,但我知道,先生根本不在乎什么伤疤什么漂亮——” 南河笑:“你倒是很了解我。” 辛翳:“那我就说让先生的手,掌握该拥有的东西;让先生双脚,登上比以前更上的高堂。” 南河一愣,她隐隐听出辛翳背后的话语。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笑道:“先生猜我昨日给谁寄信了?” 南河撑着胳膊起身,她才刚起来,身子顿了顿—— 有点微妙的痛楚…… 她就不该拒绝某人要抹yào的好心,这会儿嘴硬,她却没脸再提,只能当作无事发生,问道:“寄给谁?大家不都在郢都么?” 外头晨光渐渐映进来,他一边给她拿外衣,转头道:“舒,我给他写信了,说你醒了。” 南河穿着衣裙,有些吃惊:“什么?” 辛翳:“我知道你其实挂念她,但或许因为我说了很多话,可能你也会考虑我的想法,所以宁愿跟她断了。如果她回信,我都不会看,我会让人直接jiāo给你。你要是以后想要跟她再通信,也可以……我相信先生。” 南河抬眼看着他,辛翳似乎很不适应她的眼神,转过脸去。 南河正想说店什么,忽然景斯在外头叩门:“大君,有军情来报,至急!” 辛翳没多想:“进来!” 景斯捧着牍版,都顾不上在这俩人之间多看几眼,跪下身子,抬手道:“赵军大批南下,簇拥在黄河北岸,先头部队已经渡过黄河,直进大梁城!” 辛翳:“带了多少人?” 景斯:“不知道,各军前线回报的数字都不一致,有人说赵国最起码簇拥了二三十万大军在黄河北岸……” “二三十万?!这数字别又是虚报!”辛翳一惊。 南河道:“我也对赵国的境况有所听闻,考虑到赵国如今的情形,他们境内冬灾严重,或许真的会打算举全国之力南下……毕竟回头往北已经没有活路,不如往南一拼。赵国受灾面积最大,受灾人口最多,不可能不急。” 辛翳脸色难看起来:“赵楚之间几乎没有jiāo手过,毕竟我们从不相邻。但若是赵国真的以楚国为目标全力南下,那就意味着天下国土与兵力数一数二的国,要开战了……” 第204章 裳裳者华 赵国对楚开战一事,令楚国上下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毕竟赵国的国力在列国之中也有威名, 而且赵楚两国作战方式不一致, 语言差异也大 分段阅读_第 63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对彼此了解都少, 这要是打起仗来,显然谁都心里没底。 赵国不打相邻的齐国与晋国,而去攻打相隔黄河的楚国,还是有理由的。 一是因为晋国已经不好打了。 本来赵国是想要先灭了秦国再灭晋国,却没想到秦国虽然国土紧缩但竟然苦苦支撑,秦赵之间的战役,持续了整整两年, 赵国竟然被秦国这样的小国内耗的厉害, 连蔺腹都因未能灭秦国, 而遭到赵国境内的非议。但就在赵国被拖在秦赵战场的泥潭,又遭遇陌生的贵霜王国入侵的时候,晋国却以妙计,先合作游说后威bi利诱, 拿下了在别人眼里都难以到手的上党郡。 上党郡这一处在赵国咽喉处的高地, 从被魏国占据到独立又到了晋国手里,这会儿赵国想要灭晋国,就要掂量掂量在拼命上不比秦国差多少的晋国,还有那距离邯郸不远且易守难攻的上党高地。 二则是,齐国已经不如当年有油水了。 谁都不得不承认,舞阳君是一个极有权力野心与政治天赋的女人, 但她对于齐国大权的掌控,反而像是打破了齐国长久以来的某种生态。那种自有市贸规律,大小氏族制衡的生态,而她或许对齐人与齐国环境的了解也未必够。魏国虽然常年学习齐国,但毕竟还是周礼大国,她将权力的触手伸的过长,对于齐国那样混乱且自由的繁荣国家而言,是致命且激化矛盾的。 赵齐曾经就打过仗,没得了什么好处。 而如今齐国的富已经被内部的斗争耗了不少,但兵力只在舞阳君的疯狂培育下只比以前更强。 但相比之下,楚国的重心仍在郢都的长江中上游一代,楚国大将在这两年也多出征越国,看起来在黄河岸边、大梁等地的布军并不是那么严密,这里看似是楚国攻打却未开发的蛮荒地,却土地肥沃,甚至还留有魏国当年的厚重家底。 赵国只要在这最肥的地方咬一口,或许就能再过两个冬天。 而前线的消息也纷至沓来,却似乎并没有发生实质xing的战役,所谓的进攻大梁,看似也只是试探。这消息传来,辛翳书房里几位臣将看起来都松了一口气似的,但辛翳反而更提起了心。 他与众人议事,景斯推开门,满脸难色:“大君,奴说了军报送达,她只问消息,似乎不愿意来。” 辛翳瞪眼:“你没与她说是赵国的事?!” 景斯:“说了,可……她说既然大君说不要她过问这些,那她便乐得清闲。” 辛翳:“她这是要我去请?我那时候才说了几句狠话,她便是事后一一来找我算账了,这都半个多月过去了,她竟然还——这真是过分了!” 景斯垂眼:“奴这就把话也传过去。” 辛翳:“你——我去叫她过来,你先给他们伺候浆水。” 说罢,辛翳竟然撇下来半屋子的人,甩袖先走出门去,原箴跪坐在矮枰上,眼观鼻鼻观心的喝粟浆,商牟忍不住拿胳膊肘顶了顶他,一副看了好戏要跟他分享心得的样子。 原箴抬了抬眉毛:“这有什么好惊奇的,早晚都能料到这么一天。请她来是好事,这次指不定都不是跟我们再坐在一起,而是坐台上去了。” 商牟:“我还以为他们还要杠个一年半载的呢。看他之前发那么大脾气,怎么这么就和好了,真不要脸啊。” 原箴:“要脸干什么?只要不要脸了,那就是人也到手了,日子也过的舒坦了。” 商牟显然不太认同,旁边的武将忍不住探头问道:“商君,大君这是去请谁了?宫里还藏着什么高人?” 商牟笑:“那自然是不一般的高,别在这儿问了,来了就知道了。” 正说着,外头响起了有点拉拉扯扯的脚步声,后来只隐约听到辛翳有点恼羞成怒的说话声:“我都与你说今天情况特殊了,你这是非要我背着你进去才肯么——当、当然不只是今天才请你来,罢了,我错了总行罢,我那几天说的话你权当放屁!” 屋内那些平日颇为畏惧辛翳的臣将,听了这话,相互jiāo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这……这是跟谁说话呢! 过了好一会儿 分段阅读_第 63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才又听几句低声劝和,辛翳声音也低下去,门推开,辛翳背手在前,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被屋里听见了,进门径直走回桌案后的凭几处,景斯赶忙端了软垫与新凭几过来,摆在桌案侧边。 辛翳身后,一女子穿着浓青色深衣走进来,衣服外头罩了件滚白绒的披风,素颜未妆,头发不是束了垂在背中的坠髻,而是又把坠髻一挽,像个男人发髻似的,但是却挽在脑后,斜chā两枚银簪子。 大抵是因为楚国女子极其注重妆容,特别是贵族女子,远远只要看见白脸黄脸就知晓是女是男,楚女又大多喜穿艳彩,柳腰碎步,姿态婀娜,这女子一走进来,几乎让所有人愣了一下。 步伐打扮姿态,无一不有君子风貌,但面容五官与身量,又显然更像个女子。 直到她手撑着凭几落了座,腰间没有组玉佩剑,却有银香囊一枚,她没打招呼,伸手就去拿辛翳眼前的牍板,露出一截女子般纤细白皙的手腕。 那些初次见她的人更懵了—— 看窄肩瘦腰的体态……多半是女子。可宫里能出入这种场合的女子,思来想去……只可能有一个。 那就是没有行婚礼却被宫内称作王后,楚国上下都知道的那个抢来的闻喜君。 有人传言说是闻喜君容姿迷人,绝世无双——现在看来显然没有。 有人说闻喜君根本就是个男子,楚王明知道娶不了也见不了人,故意抢回来,对外宣称昏迷。 总之不论是哪种谣言,见了人,自然也打破了。 这……闻喜君,或者说王后,容姿说绝世是不可能,五官比她旁边那知名的楚国美人还差一大截,但却几分云山雾罩的清冷贵气,沉稳默然,坐在楚国美人身边,把他平日里那股放dàng不羁的乖张感都压下去了几分。 那就是说之前得病昏迷是真,只是如今清醒了?! 下头群臣jiāo换眼神,惊疑不定,却看着商牟原箴两位坐在前头雷打不动,淡定依旧。 辛翳抬手:“哦,刚刚忘记说。王后。晋姬。” 是了,若是晋国公主,那就是周王后人,出身姬姓。楚国这些年,想要娶2公主,不是找周边有辈分没实力的巴掌大小国捧一位公主出来,要不然就是找燕国那种八竿子打不着,八百年不接壤的遥远国家迎娶公主。晋国闻喜君,倒也算是楚国这几代王后里头,家底姓氏血脉数一数二的了。 但下头那些臣将,却对“王后”这个称呼有点不太适应。 前头那两位大神又波澜不惊的低头行礼,道:“臣见过王后。” 后头一帮人只能跟着赶忙行礼。 南河只是点了点头,拿起牍板,心思全在军报上:“说是没有大战,但他已有人马通过船队,占据了这几处点扎营,这并非城池据点,但你是否发现,这几处,都是水流转弯后的宽滩处。” 辛翳凑到地图上看一看。 南河瞥了一眼地图,道:“楚国的地图对于黄河一代水文的描绘太过粗略,因为黄河是连通东西几个国家的最大河流,又是各国通商最重要的方式,因此向晋、魏手中都有黄河沿岸大小转弯与河岸的标注描绘,我当时曾考虑过冲滩登陆作战,所以有仔细看过地图,若我没记错,这几处,应该都有宽滩。” 南河紧紧皱起眉头来:“水面一宽,水流速度会迅速下降,而且泥沙降沉,如果有一艘船停靠在这里,将锚抛下,就会被不断降沉在此处的泥沙压的锚越来越深——只要绳与水深测量的足够准确,只要在这里下锚,船只就几乎可以稳稳停在水面纹丝不动。” 商牟皱眉,而唯有辛翳,几乎是立刻追上了她的思路:“你的意思是说……赵国根本不打算用太多船队南下,而是要用浮桥?就像是当年文王迎亲于渭,在渭水上‘造舟为梁,不显其光’?如果浮桥能够造成,那数万车马南下就只是几天的事情!” 南河点头。 考虑到蔺腹对于战争的了解,他或许也知道历史上有多少战役与浮桥紧紧相连,而浮桥对他的陆地作战有多大的帮助。 是,历史上火烧浮桥的战役不再少数, 分段阅读_第 63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不止那曹cāo被烧过,汉光武帝也烧过公孙述在长江上架起的浮桥。 如果浮桥建设,那楚国确实失去了太多战机,但赵国显然有备而来,辛翳远远在郢都,真的能指挥好这一先决作战么? 商牟:“但浮桥的修建,可比我们想象的难多了,如果想要能通过车马,需要的浮船、人力与时间都不会短,如果赵国当真以修建浮桥为主战略,那怕是会在这一线,修建数座重要浮桥。” 南河:“这也更说明了赵国的决心与野心,他们攻打秦国的时候,遇到多少不顺,两年多之后才不得不放弃,这次事关赵国兴亡,他们绝不会轻易对楚国松口。” 原箴道:“说来秦国。秦国手下那位主将军智夏子,是晋国白矢的消息,已经不是秘密,似乎秦国打算jiāo出白矢。秦晋之好变成了秦晋之争以后,秦国迅速落入下风。不比秦赵之争,秦晋接壤太多,又彼此太过熟悉。” 辛翳偷偷斜看了南河一眼,她面上没有太大的反应,他这才问道:“那是因为晋国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白矢,她之所以先说为了白矢发动战争,就是为了让秦国jiāo出白矢,或者让白矢因为愧疚或其他原因,主动到晋国来请罪受缚。秦国没了白矢,就是断了根胳膊,之后就更不可能对晋国有招架之力了。” 辛翳的猜测显然是合理的,一时间屋内也沉默,商牟半晌道:“好狠的心……” 辛翳垂眼看向地图:“狠么?我却能理解。晋国这是想要攻打赵国,需要有上党犄角,还需要秦国那一侧的不少要城作为据地,从另一方向夹击赵国。而秦国不愿意。秦国这样的穷亲戚,晋国付出了这么多,却连配合都得不到,自然明白了——靠别人都是不行的。什么秦晋之好,重要关头还是会以自己的国家为中心。要想反击赵国,打的赵国更落入泥里,让晋国无忧,只有吞秦。” 只有吞秦…… 确实。南河当年就主动建议舒这样做,她那时候不肯,却在此刻各国愈演愈烈的摩擦中,选择了这样做。 而且做得手段很漂亮。 她是成熟了…… 这一场书房里的会议,并没有持续太久,诸臣离开时,满脑子只挂了“王后”二字。 原箴又与辛翳多说了几句才离开,他前脚刚走,景斯后脚迈步进来,手里捧着东西,面露难色。 辛翳:“怎么?” 景斯身子朝南河转了几分:“是晋国来的……文书。” 第205章 桑扈 辛翳转开头来,道:“你接吧, 我正好要去主宫一趟。晚上……一同用饭。” 南河仰头看他, 他背着手走出去, 头也没回。 她从景斯手里接过布囊, 景斯也低头行礼退出去。 南河抚了一下布囊的料子,是赭黄色菱格暗纹的,她以前也曾一次次在牍板上写下文字,装进这样的布囊里。 总感觉这布料上还有汾水河岸的气息。 她犹豫了片刻,解开绳来,凝神看向布囊中几片牍板。 “暄妹,我亦很好。”她似乎压根排除了辛翳, 也不考虑和他对话的可能xing。她仅有的想说的话都是对南河说的。 “阿娘总提及你, 年年阿父忌日, 都会祈求你病愈清醒。我也在祈求。” 她不提那些国事,只提家事。 但南河从辛翳口中得知,他对舒说出了“她在成为晋国公主之前,先是楚国令尹”这件事, 但此刻, 舒与她的回信里没有半分芥蒂的痕迹,仍然像是一家人那样…… “你一睡便是两年,两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或许你也听他提及变成如今状况的原因。总有很多事情影响,没有达成晋楚结盟,但这更多是与时势有关,魏国被瓜分之后, 晋楚失去共同的敌人,这也难免。或许你也听说,我如何开战,如何夺下了成周一带……” 牍板上忽然有一段区域,似乎被小刀刮过多次,甚至微微凹陷,她的犹豫不决显露在那层层刀痕里。 她竟然话锋一转,道:“其实,你的取舍早已表露。你同意嫁去楚国,就已经是对晋国放手,此时不论你如何去的楚国,都与当年的计划没有太多 分段阅读_第 64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分别。既早已决定入楚,便选定一方,晋国的事务无需挂念,也不该过问。若暄妹有朝一日与他断绝婚姻,晋国云台的旧宫永远清扫,等着你回来。可若是这婚姻一日存在,暄妹就该当自己是入楚的客卿,为楚思量,替楚谋划。” “暄妹既没有主动与我寄信,此信也不必回。以后都不必来信。阿娘有我照料,疆土有我看守,暄妹不必再是暄妹,你可以真正的回家了。” 南河盯着那最后回家二字,半晌无言。 说是家书般的回信,更多是……划清界限。 但是这划清界限的语句,就是拒绝,就是冷漠么?南河盯着那字迹瞧,满眼看去,只觉得眼睛发酸,只觉得那个温柔伶俐的舒就在眼前。 她了解南河。她只是怕南河难为。 只要她这样表态,南河就不必多想,也可以免于许多挣扎。 南河要做的只是像以前那样回到楚国,继续她身为荀君在楚国的行事。 但从舒口中说出她回楚国是回家,总让她心里一阵阵抽痛。舒明明前头先提及的就是晋国那个家里的境况……后头却不再提,甚至也没打任何感情牌。 南河拿开这块牍板,往后看。 后头一沓牍板,竟然是礼单,记录的是晋国给楚国即将送来的采礼,她显然希望南河是受了晋国祝福,像是正儿八经的公主那样嫁来楚国。 南河怎么都没想到,舒会回她的是一句“不必再来信”。 而千里之外,南北同样的漫天白雪里,云台的雪比郢都要厚的多,房间内烧了几个铜炉,也暖和不起来,舒裹着厚厚的皮袄,手上套了个露指皮毛手套,窝在凭几旁,手执竹简,渐渐走神。 “成周附近水文,都是两年多以前考察编篡的,如今成周洲头重新建城,水路也稍有改变。” 舒看着那竹简,发呆没回答。 师泷:“大君。大君!” 舒猛地回过头来:“什么?” 师泷无奈笑道:“天冷了,难免容易脑袋转不动。我刚刚说的,您是不是没听见。” 舒笑了:“我听见了,只是……走神了。” 师泷转眼往竹简上看去,也微微一愣。那不是舒最近所写的,而是在两年前成周水文图编绘的时候,跟着一起写的说明文字,只是上头一些批注的笔迹,让人觉得很熟悉。 是南河写上的。 舒被他看出来,也没有掩饰,道:“我前些日子收到了消息。” 师泷敏锐的转过头来。 舒看向他,将桌案上暖手的铜水壶拿来,揣在怀里,道:“她苏醒了。应当一切都好。只是她可能还以为自己仍在昨日,我们却过了整整两年……” 师泷面上的申请,有些呆愣与复杂,半晌喃喃道:“她当真一切都好么?” 舒:“我之前一直担心的是她昏迷的状态处在楚国,总觉得只有她在我身边才是安全的。但当楚王将那封牍板送达,我要给她回信的时候,才忽然想——没人比那些人更爱她了。她心向着回楚,也同意了楚王的求婚,那我……我想让她回晋国,是不是才是目的不纯的那个。” 师泷:“大君也只是想要与她团聚啊。” 舒偏头:“团聚么……她来到我们身边的时候,才是被迫分离的时候。话说来,你当时就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了罢。” 师泷脸色有点惨淡,半晌道:“臣当时只是觉得,她对待晋国的一切人与事都是真诚的,臣也只是当时忍不住的回应她那份真诚。” 舒伸手抚了一下竹简上的字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忽然很想她罢了。” 师泷与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木门推开的咯吱声,宫之省低头走进来,一路快行到桌案前,跪伏下去。 舒:“是他到了么?我这儿收到秦璧的文书都已经有两日了,他要是想偷偷从秦国跑来,到晋国来,那也该到了。” 宫之省点头,神情都有几分如临大敌:“是他到了,到了外宫就被人发现,通报上来了。之茕抓住他,正押送着他从南阶登台来。” 舒撑着桌案,甩袖站起身来:“走,孤去见他。” 她说罢,大步 分段阅读_第 64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朝外走去,师泷与宫之省连忙跟上,她朝云台南侧走去,一身宽袖长衣随着冬风猎猎作响,她裹紧灰白色大氅,一直走到云台南侧长长台阶的尽头,站定在那一片空地上。 远远,能看到几个人影缓慢的走上来,台阶上落了雪又压成冰,显然不太好走。 她背着手,静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舒是两日之前收到蓝田君的文书,如今蓝田君在秦国掌权,她的弟弟秦希武断年少,不是为王的好材料,她又不忍心杀死弟弟彻底掌权,自称为王,只好将她弟弟架为傀儡。但秦希却并不完全安分,他支持秦国随晋国一同攻打赵国,与蓝田君的理念背道而驰,甚至在内部与蓝田君角力。 而晋国已经渡过汾水,进攻秦国,舒以为这次蓝田君寄送文书来,不是对她背叛秦晋之好的痛骂,就是愿意同她一起攻打赵国的妥协。 但舒心里知道,胁迫秦国攻打赵国只是她开战的其中一个理由,就算蓝田君妥协,她怕是也不会停止军队。 毕竟两国结盟在作战上,总会隔着一层不能完全chā手的隔膜。而秦国如果对抗赵国,到时候又少不了晋国给予大量援助……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蓝田君送来的这封文书,却是一封求情信。 天下皆知那个没有淳氏血脉的假公子白矢,竟然被秦国接纳重用,白矢便偷偷离开了秦国,独自前往晋国,打算jiāo出自己。 而蓝田君的信中,只说了此事,并请求舒留他一条命。 她承认自己只看到蓝田君那求情的口吻,就没耐xing看下去,她放在了一边,只是也预测,白矢走的怕是比蓝田君加急的文书要慢,再过几日预计就要抵达晋国了。 如今就站在这,静默的看着白矢一路走上来,竟让她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平静。 他穿着普通的农人短打,手持木杖,就脚上还穿着双棉靴,头发披散着,被风吹得乱抖,他走的渐渐近了,似乎感应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双目对视,他一仰头,一阵乱刮的冬风吹开他脸上的乱发,露出他那面目全非的容貌。 舒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了一下,她只觉得陌生。 白矢不算俊朗,但也有一张很像军中男儿的脸,皮肤微黑,五官坚毅,而不是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但舒却看着他平静的双眼,一时竟后头发哽。 白矢旧日是个怎样的xing格,她没有直面,却也能时时刻刻能隐约的感受到他那时候常有的不安,卑微,愤恨与决心。但现在,很多无法自控的情绪与不能直视的偏激都消失了,不如说他现在才更像个完整的人了。 宫之茕与卫兵跟在他身后,他一直走到云台的平台上,踏过最后一道台阶,才展了一下脊背,环顾四周,眼神落在了舒的脸上。他神情一震,有些恍惚,所有在场的人竟然都忘记了开口,就任凭他这样站着,没有一个人提醒他该跪下行礼。 白矢半晌才在静默中缓缓跪下去。 两手伏地,两膝跪下,他弯下腰,道:“罪臣白矢,见过晋王。” 舒望着他二十多岁就有依稀白发的头顶,忽然道:“你选错了路子。我不会因为你回来了,就不对秦国出手。你总是,做出不合时宜的选择。” 白矢没有抬头,但道:“这并不是不合时宜的选择。我知道你bi我出来,是想要秦国没有我便自断一臂般更不能与晋国抵挡。但我只是不能帮秦国反击。我此生也无法与晋国为敌。” 舒半晌,才强忍住自己内心澎湃情绪引起的冷笑,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怎么?倒戈一回还想倒戈第二回 ?你这是又打算捧着什么东西来献宝,帮我晋国攻打秦国?” 白矢:“不……我也不能帮晋国。正因为我身处夹缝,无处可去,才回来求一死。此处一死,我才能安心。他死了快三年了,也到了该用我的人头向他告慰的时候了。” 第206章 鸳鸯 舒冷笑:“告慰?他怕是只希望你死远点,就凭你也配告慰?” 白矢抬眼看着她, 没有说话, 又俯下身子去。 冬风吹的衣衫倾拂, 舒冷 分段阅读_第 64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看他:“一切好像都是你在做主, 是你搅动时局,谋害君父,也是你看到形势不对转头离开。倒戈秦国,主动受缚,不论结果如何,倒显得你才是推着命运走的人。” 白矢:“是么……?我反倒觉得我才是一直在被命运推着走的那个,不过我并非毫无选择, 只是不论多少次, 我或许都会做同一个选择。” 舒:“你这话的意思是说, 不论,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想要杀了君父与我?从未后悔?” 白矢抬头:“我唯一没料到的是你能成为如今的样子。如果知道我自己的身世,知道你能未来像今日这般成事, 我大概就不会再这样做……但, 哪有那么多早知当初呢。”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作为我,一直有一以贯之的行事准则,你或许恨或许不能理解,但我从未认为自己当时有错。” 舒死死盯着他,她几乎想要拔出手中佩剑。 白矢轻笑, 双膝按在雪里一动不动:“君父明知我的出身,却曾心动,写下了立我为储的诏书。最后他反悔,既不是因为你我的出身或能力,而是因为我对他下du计划败露,他有着普通人一样的愤怒与恐惧,便要立刻反手杀我。你看,事情就是如此的荒唐,巧合,分毫之差,便改变了很多事情。” “而你又是否想过如果我继位,你死了或者逃了。”他扫过舒与她身后的近臣:“或许我早就开始对秦国出手,跟蓝田君在战场上见。那就没有蓝田君今日帮我这一码事,我与她或许也不会有什么更近的联系。而或许我也不会和楚国闹翻,至今日晋楚结盟仍在,那赵国便不会成为悬在晋国头上的剑。如果,有那么多如果。” 舒望着他,目光也远了:“如果……你做你的公子,我做我的太子,君父仍在——” 白矢:“那是又一番如果。但我只是想提醒你,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许多看起来不可理喻的选择,从不看对错,生死攸关的利益使选择变得单一,恐惧与冲动攫挟下又使人立刻做出选择。我背叛了君父与晋国?只不过是因为我当时认为晋国为了强大与立足,便毫无选择。蓝田君背叛了秦晋之好?只不过是她想要为秦国续命,而只能用我。” 舒两手并进袖子里:“没有对错,也不代表那些行事与选择背后的感情、伤害、痛苦就不存在。我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很多恨意与懊悔。” 白矢仰起头来,看着舒的双眼。 她是个心里有家国的人,眼界的放宽,使得复仇不会占据她的内心,甚至连三年前淳任余被杀的变故,都稍微淡了远了。但阵痛仍在她眼底深处,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是,他自己虽然一次次说服自己,再来一次,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当他知道自己根本并非淳任余亲生,且bi宫失败后坐在山林中的那个下午,也在他脑海里每日都在重演。那份他自己都几乎要呕出来的自我厌恶与晕眩,那一刻的痛苦与茫然,他至死都会记得。 舒平静了许多,既然人已经跪在前头,命握在手里,不过是抬刀的事罢了。 舒:“那你说了这么多,又为了什么?” 白矢半晌道:“为了……为了请你再多想一想,能否……不要攻打秦国。有些事、或许还能坐下来谈。她用我,只是因为希望秦国存续,而秦国灭在赵国手里,对晋国来说是多大的威胁——这其中并没有秦晋之好的背叛。更何况,这份友谊是在秦晋两国之间存在的,而不是在你与蓝田君之间存在的,她没有背叛晋国,非要说,她只是背叛了几乎从未谋面的你的情感。” 舒静默的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你自己都说,灭秦国是有利益的事。你所谓的一心为了晋国,这会儿劝我不要去攻打秦国,也算是为了晋国?还是说为了蓝田君?我在宫里可也早听说过,你与蓝田君年纪相仿,幼时常年见面,算不上青梅竹马也算是老相识了。” 白矢:“不,我们跟那些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我只是觉得不希望看到你与她争个死活。”他刚刚一大堆宣言之后,面上却显 分段阅读_第 64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露出几分动摇与……期盼。 舒心头一动,上前迈上半步,低头看他,眼神中充满了威压:“还有一个办法,是你帮我。算是你临死之前再为晋国做点贡献,以你这两年对秦国的了解与深入,你一定有办法让我不必废太多兵力攻下秦国。我便留她xing命,留秦国百姓将士的xing命。这便不算争个你死我活。” 他抬起头来,对着舒,仔细看了她许久,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像个晋王。但我做不到。我背叛一次,付出了那样的代价,我此生,都不能再背叛了。我……不能帮你,也不会帮她。” 舒缓缓直起身子来。她确实想把白矢最后一点能用之处榨干,但他显然不肯。 他一心求死。 舒:“那你只有车裂这一条路了。数年未行的刑罚,要因为你,在云台下使用了。” 白矢点头:“也好。” 舒知道,如果白矢此刻痛哭流涕,她只会更鄙薄,但他自己选择死的那种淡然态度,也让她心里有种咬牙的暗恨。 她一甩袖,转身离去。 宫之茕拿起绳索,紧紧将他双手缚在身后,将他拎了起来,冷哼一声,似乎有意抬脚踩在他脚腕后头。 白矢闷哼一声,转过头来,看着他侧脸笑了:”宫君对我一向是这么不耐烦啊。“ 宫之茕动作微微一僵,将他推给了卫兵。 卫兵如临大敌,紧紧抓住他胳膊,将他围住,跟上宫之茕的脚步,将他拖走。 等到午后,狐逑手持牍板来报时,只瞧见舒并没有坐在桌案后头,而是在屋里乱踱,走过柱子都要心不在焉的踢一脚,面上神情变了又变。宫之省没有大声传报,他走进来,清了清嗓子,舒一下抬起头来,条件反shè的挺起腰背,瞧见是他,又叹口气身子松垮下去,咕哝道:“嗯……是之前说的军备粮草的事吧,你把牍板先放在案上罢,我一会儿就看。” 狐逑放过去,转身却走得犹豫缓慢。他听说了些只言片语,本想着不该多问,但还是忍不住捏了捏手,道:“是跟抓住他有关么?” 舒似乎早就在等一个人问她了,她就跟憋了气的猪胆扎了个小孔似的,人漏了气,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当然跟他有关,却又跟他无关。 狐逑往她身边靠近了几步,低头看柱子下头被她踢了不知道多少脚的漆皮:“三年前的事情,如今他回来,心里复杂纠结自然也是真的。” 舒转过头来:“你跟过他一段时间吧。不止如此,你兄长还杀了他的子女罢。你怎么看他。” 狐逑:“那都是很远的事情了。只是我没想到你会……问我。毕竟杀他,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也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舒仰头:“是。对……毫无疑问。桌案上有封牍板,就在左手边,蓝田君寄来的。求情的。我之前都压根不想看,回来之后,随手看了一眼。” 狐逑走过去,将那封牍板拿起来。 蓝田君也有一手军中铁血的好字,上头的求情,并没有狐笠想的那样复杂,那样煽情。 她只说了两句。 “秦赵之间有何等国力差异,他却能阻隔赵国两年,守住我关中重地,bi到赵国不得不主动退兵。” “家仇虽重,不及国利。若想抵赵,必用白矢。” 蓝田君重用白矢,立他为将军,白矢助她守住秦国,这其中自然有感激与恩情。但她统统不提,只点了一句。 他活着不是因为谁的释然,谁的情感,只是因为目前局势,他不一般的有用。 晋赵多年前就有的争端,少有胜仗,但在君父在世与白矢为将的数年间,有过几次淋漓的胜仗。 舒攻打秦国,就为了有掎角之势,能够抵挡甚至侵食赵国。而如果杀了白矢……那最开心的怕就是赵国了。 狐逑低头看着,舒不知何时走近了,低声道:“你怎么看?” 他手一抖,差点将牍板摔出去,转头道:“我……” 舒:“没事,你说。听不听取在我,我不会怪罪你。” 狐逑:“这要看你是为晋王,还是有……王霸之心了。若是后者,你未来可能要吞并别 分段阅读_第 64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国家,要与许多人为敌,要想扩张,你必须用那些曾经征服过的可能对你却有恨意的人。” 舒抬眼看向他:“你继续。” 狐逑:“所谓霸国君主,便应该有自信。信自己的能力,信自己的胸怀。我不是说要你原谅他,而是要让你相信自己够强大。这个曾经痛击你伤害你的人,这个曾经搅得晋国上下不安的人,是可以成为你如今脚边的狗,是能被你捏在手里的。在复仇与输赢上,你早已杀死了他,你至今内心望见他的时候产生的恨,更多是当时的梦魇,是当时你的无力与软弱。” 狐逑:“我只是觉得……他的死活在此刻已经没有分别,你已经成为了掌控驱使他的那个人。” 舒缓缓点了点头:“我懂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踱了两步,眼里像是水中的火光:“我确实很喜欢跟你讲话。我也说让你不要再只在九卿中做事,你可以登更高位,可以站在我旁边,但你为何一直不肯。” 狐逑连忙摆手:“这样就很好,我对数字对管事还算擅长,但我可比不了兄长。再说了,其实正因为你知道师相与我哥哥能左右很多事情,有些心事反而不会对他们说了。我……还是想听你的心事。” 舒微微一愣。 狐逑总觉得自己最后这句说的不合适:“我是说,我又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又能跟你这样——呃、见面,就是觉得这个距离刚刚好。” 舒笑了起来:“好好好,我以后不会再劝你了。确实,这个距离,刚刚好。” 她顺着他的话说,他面上却不显得高兴,反而有点怅然若失。 舒正要说些别的,听见外头宫之省进来,手里拿着竹简,道:“大君!前方乐莜有军报,说赵国竟派兵渡河,攻打新成周!似乎有夺港抢船之意!” 舒一惊:“赵国不是要打楚国,怎么忽然又转向对晋国出手?他是觉得如今我手里只握了上党,不够威胁邯郸是么?还是说赵国想利用成周的复杂情况,在晋楚两国之间也折腾点事儿出来?!” 第207章 頍弁 南河站在廊下,风在回廊下打转, 吹得铜铃乱撞, 辛翳在里头与武将议事, 还未出来, 原箴拢着袖子,和她站在一处。 她转过头来:“你说赵国也对成周出手了?” 原箴点头:“怕是认为成周对于后期保卫、修建渡桥十分重要。但也可能是……” 南河接话道:“认为成周位置敏感,而晋楚又闹掰两年,赵国是想来搅这个浑水,拖多方下水。” 原箴:“赵国这到底是想要怎么搅和?你说打成周若是不成,赵晋会不会想要结盟。如果赵晋结盟,上游的晋国就不会干扰赵国设置多座浮桥作战的计划, 而且还能在水路上给予一些支持。而且赵国不攻打晋国, 主要也是觉得晋国没油水, 不如南下吃楚国来的香。” 南河:“这些都说不定,如今各国的境况,如果吞不掉彼此,结盟去咬别人都是有好处的。只是晋赵之前关系不善, 关系疏远, 又毫无信任,要会盟没那么容易。但还是要提防——毕竟确实有利。” 原箴点了点头,里头听见辛翳的说话声,似乎他又发了脾气,原箴道:“此次去大梁,先生也去?” 南河:“自然。我肯定会跟着他一起。不必担心我, 虽然此次赵国大军南下,楚国境内都提起心来觉得凶险无比,但再凶险,也不会让你我出事。” 原箴摇摇头:“没,只是与先生一起,我很安心,大君必定也很安心。哦对了,先生之前是给各国递jiāo了国书么?” 南河:“也没有各国,赵、齐、越三国罢了。” 原箴:“大君也未曾提起国书的内容,这时候递送国书,我确实也想不太明白。” 南河笑:“和平与联手已经不可想,只是送去……挑拨人心用的罢了。”若非要说她有些善心,那就是她认为每个人都配知道真相,都配在明知前路的情况下做出选择。 过了一会儿,门拉开,一群人垂头丧气的走出来,南河也不避人,就在廊下一身红裙的站着,在屋里卑躬屈膝半晌,好不容易 分段阅读_第 64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站起身来的众人,出来见了她,也连忙一个个再度弓腰行礼,叫一声“王后”。 大抵是在辛翳那受了气,一个个恨不得提醒屋里的楚王,王后刚刚都在外头听着呢。 那些曾经也认为礼未成,不该称后的大臣,这会儿倒是跟洗浴中心大堂服务员喊着“男宾两位”似的,把“王后”二字喊嘹亮气势。 南河瞧着他们一个个想告状似的的脸,叹了口气,走进屋里去。 她也没问,只是倚在门边,道:“你东西都收拾好了?” 辛翳也不是没好脸,他凶起来一向是有理有据的喷人,还不说脏字,比起商牟那样的顶尖楚骂,显得让人更找不出理由反驳。他见南河进来了,人往旁边一瘫,从凭几上滑下去,躺在地毯上了。 她走过去,辛翳手拿着一卷竹简漫不经心的看,说话声音哼哼唧唧的:“瞧他们那样,一个个走过门前去跟你行礼叫唤,跟告状似的。说他们哪句不对,还来找你告状。” 南河走过去,他跟蛇似的,顺着抱住她的腿,一只手抬起来想让她拽起来。 南河夜里都能让他压的喘不动气,哪里有力气拽他,但她也只是一伸手,辛翳跟通了电似的,自己坐起来了,两只手圈着她的腿。 南河:“他们也不算告状。只是我以为你会让商牟再去对付越国,没想到让他跟着一起北上。” 他坐没坐相,想枕南河的小肚子,但又不愿意起来,声音含混道:“越国那头没到时候,我心里有数。但北边变数太大,我心里没谱,估计到时候也可能多线开战,叫着他一块儿去。” 南河:“嗯行吧。东西收拾好了?少带点衣服。天也冷,别骑马了,与我一同乘车。” 辛翳:“我也不傻,本来就不打算骑马。衣服——多带也是因为北边冷,而且还不知道要待多久,万一换季了呢,万一春暖花开,我要在阵前讲话,要有那场面穿的衣裳。” 南河知道他就这点爱好,也不多说,反正是景斯当老妈子,她又不给收拾。 辛翳拽着她的手,让她坐下了,这会儿人能滚到她膝头,脑袋枕着她肚子了。 他粘人也不是这一天两天。更主要是南河也有点想粘他。 辛翳似乎憋着话,南河没在意他脸上的神色,伸手去拿桌案上的牍板,她一前倾身子,辛翳忍不住赞叹:“这衣裳挺好的,你也没多大,怎么穿上衣服就前头松松垮垮的显得特别像个女人了。” 南河差点一牍板下去把他劈死。 他捂脸想躲:“哎哟,我喜欢的啊,那配你,你瘦成这样要是长俩大面团子那合适么?” 南河毫不留情的动手了。 他叫唤了两声,又瞧不出这几日忧心发怒的模样,抱着南河的腰缩着腿叫的跟鹅似的。 好一会儿,他才抻平了身子,捂着脖子,又好笑又喘气,南河倒也不是真气,他笑意收了几分,道:“到了大梁,你别走,别离开我。” 南河:“什么?” 辛翳:“我看到你抹眼睛了。看她给你回信的时候。我知道你,对她还是有些感情的。大梁离晋国不远,你别走。” 南河:“我不会走的。而且,我……那也是因为她信中的内容。她要我……不要再回信,也不要再联系她。而且晋国送采礼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到时候嫁娶的国书也在其中……她已经知道了我的选择。” 辛翳垂下眼去,伸手抚了抚南河的手腕。 南河:“我就是希望你能安心。” 辛翳拽住她手腕,轻轻咬了一口:“你随我去大梁,我面对赵国,就能安心。” ** 千里之外,齐国半岛。 宫中雪厚风停,走在廊下的宫人只要跺跺脚,屋檐便往下掉雪。但齐宫内的宫人连脚步声都不敢作响,更遑论跺脚,所有人穿着厚厚的棉袜,低头躬身走着。 远远地,看见一黄裙红衣女子大步走来,瘦弱娇艳,人像一株秋海棠,腰间组玉鸣响,后腰绶带缀着镂空铜球,走起路来带风带响,宫人听声避让,她听见屋里传来几声孩子的哭叫,立刻加快脚步,朝主宫走去。 主宫伸出, 分段阅读_第 64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十几个黄铜小炉排开,就算三面开窗,却也丝毫不觉得冷。 一个带着皮毛小帽的两岁小男孩,站在地毯上,手里牵着个带轮子的青铜虎,对着趴在地毯上逗他玩的莫语嚎啕大哭。 舞阳君拥着一身红狐皮的披风,在主座上斜坐着,手里看着什么牍板。 身后勿望跪坐在榻上,替她捏肩,在与她轻声细语。 “即墨君到!”魏陟走进来,宫人在外头报到。 舞阳抬起头来,手中牍板反扣在桌子上,起身时,又不做痕迹的递给勿望。勿望会意,收入袖中,摸索着从榻上退下来。 魏陟皱着眉头,几步走过去,抱起孩子。 舞阳君露出一个淡淡的表情:“小孩子这个年纪刚学会撒谎,学会模仿。他本就是假哭,让他哭去。” 魏陟:“我听孩子嗓子都哑了。” 舞阳君:“嗓子哑了过几天就能好,觉得假哭起效了,就要多花几倍的时间管教。带孩子,我比你有经验。” 魏陟没说话,还是伸手抚了抚孩子的脑袋。 田章仰头看她,显然是很喜欢她,抬手大叫:“姊姊!” 魏陟亲了亲他额头:“有没有想姊姊?” 田章笑起来,咬着手指:“姊姊!” 舞阳君看她抱着孩子,那孩子也不会多说几句别的,就捏着魏陟的脸,亲昵的叫“姊姊”。 莫语也跟着站了起来,将地上的青铜虎拿起来,对着孩子吓唬几下。 舞阳君:“莫语,把孩子抱走吧,我与陟儿谈事。” 魏陟抱住:“不必抱走,他还小,什么都听不懂呢。莫语,你先下去吧。把勿望扶着。” 莫语点点头,将青铜虎放在桌子上,扶着勿望走了。 魏陟:“他还没学会说话么?这都已经两岁了……” 舞阳并不太在意:“有的孩子就是学话晚。让你差的如何了?最近私营盐的,果然是有氏族做靠山?” 魏陟手指捏着孩子的衣服,也有些心不在焉:“自然。只是一帮氏族抓不出领事的来。而不止盐,似乎有人私屯工奴,就连临淄西市东市,都出现了大批能够买卖的弓箭刀qiāng,但又查不完,查也查不出背后之人。” 舞阳从桌上拿了个小橘,剥开时道:“听闻几地县令县公被乡、里驱逐,地方上也很难为,连税与粮都缴不上来……这事儿,估计要动刀子就很大。庆氏遁走越国,或许也没放弃在齐国耍手段,这些,可能都是他们的局。” 魏陟却道:“就算是局,这些问题也确确实实存在,如果不能下发令禁止,派兵马镇动,就会从屯、里到乡、城一步步失去主控权。” 舞阳:“两三年前年,晋国编户,大有成效,或许齐国也该重新编户,此事必定需要人宣扬、下乡,你可以考虑派人做此事。至于私盐一事,虽要从氏族入手,但如今每个领头,不能杀鸡儆猴,我们也不能把一帮子人拽出来,看他们相互推诿,那肯定要闹校花的。” 魏陟:“总觉得,庆氏那人不真正死,齐国境内总会有些暗潮涌动。越国一直这些年也不安分,若阿娘认为手下兵马足够,我们应该在春季南下攻越,以绝后患。” 舞阳抚着刺绣的衣袖,道:“确实……理应如此。” 魏陟又与她聊了一会儿,田章有过分的乖巧,甚至连乱发声也没有,就跟个娃娃似的坐在魏陟怀里,魏陟有些焦灼,甚至草草结束了对话,道:“要不我带章儿去午休,阿娘先歇息。” 舞阳君低头看了孩子一眼,又看向魏陟。魏陟迅速垂下头去:“阿娘,我只是……” 舞阳君松口:“去吧。我也嫌他吵了。你先带走吧,一会儿送回来。” 魏陟笑了笑,抱着孩子起身给舞阳君行礼,出门接过宫人递来的大氅,先将孩子从头到尾裹紧,才走了出去。 魏陟一回到宫里,几个宫女见到她怀里抱着孩子,也高兴起来,笑着跑过来,不忘了给两岁的田章行礼:“见过大君。” 田章指着她们笑起来:“姊姊!姊姊——” 魏陟却紧锁眉头,进了屋。 宫女道:“这都一两个月没见到了,这回孩子能 分段阅读_第 64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在这边过夜么?” 魏陟摇头:“怕是不能。” 孩子放在床上,床上还摆了些带字带画的牍板,似乎用来教孩子发音甚至识字用的。但这孩子却一直只叫“姊姊!姊姊——” 宫女叹气:“之前不是学会了叫阿娘的么?” 魏陟深深的看了孩子一眼:“他以前不会只叫姊姊的……我怕是她听见章儿指我叫阿娘,所以才……” 宫女一滞:“怎么会,太后带过那么多孩子。” 魏陟:“两岁了,还不会说几个词,到底是因为这孩子天生愚笨痴傻,还是说因为她有意。” 宫女连忙道:“公主,可不能随便说这个。” 魏陟:“不能?这孩子一生愚笨痴傻,才是她最希望的结果吧!” 第208章 车舝 魏陟:“她怕是用了什么手段,发现章儿叫我阿娘了, 便强给他扭过来, 才让这孩子满脑子只剩下了姊姊二字。毕竟就算是管所有人都叫姊姊, 也比对着我叫阿娘, 来的……安全。” 宫女不忍往这个方向想:“会不会是孩子也有些……” 魏陟猛地回过头来:“不可能。你没见她带过孩子,你也不知道我们小时候她是怎么对待我们!刚刚我去的时候,章儿大哭着,她连个眼神也不给。这两年多已经不止一次,特别是断nǎi后,经常看她对孩子置之不理,我要去讨章儿抱回来哄, 她竟然连我也隔绝——” 宫女连忙请罪, 跪到一旁, 看魏陟神情实在伤心,扶住她胳膊。 魏陟:“她生我养我,便支配了我的人生,却凭什么连我的孩子也想支配!” 宫女不敢接话。 魏陟坐在地毯上, 看着田章拿着牍板咬在嘴里玩, 缓缓道:“当然了……如果这孩子长大了还是个废物,她就能掌权到她死的那一天。我们可不是田齐血脉,永远别想从她手里篡权,她在境内潜在的敌人,只有这孩子一个。而我这个做母亲的,就因为懦弱……就因为无能……” 宫女连忙伸手抚了抚她后背:“公主别伤心啊, 您这些日子都在忙,过会儿陪孩子午睡之后,还有事情要做呢。您还要出宫呢。” 舞阳君绝大多数时间不离开宫内,魏陟成了她的代言人,外头的人和事儿,一般都最多只能凑到魏陟眼前,舞阳君似乎上次生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太好,总显得有几分恹恹的。 魏陟揉了揉脸,玉镯从她比当年更细瘦的胳膊上滑下去,几乎滑到了胳膊肘,她吸了口气,道:“我懂,我知道。你出去打盆水吧,我和章儿睡一会儿。” 舞阳君宫外,一对儿人站在廊下,舞阳喜静,屋里屋外只有些宫人静默的立在墙角。 莫语与勿望没有被叫进去,便静静站在外头。 勿望在手心里捏紧了那个牍板,顺着垂下的衣袖递过去。 莫语接过来,用眼睛扫了几眼,他没看懂上头的语义,但还是在扫完一遍之后,递回了勿望手里。勿望没说话,静静揣着。 宫人都呆滞的望着雪走神,莫语点了点勿望的手背,让他将手平摊过来。 莫语似乎写了些比划,勿望身子一僵,也没说话,两个人像是泥偶,只有莫语的指尖在勿望掌心里动了动。勿望半晌道,小声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 莫语又写。 勿望身子颤抖:“你莫要胡说。” 勿望抖得更厉害,莫语按住他的手背,他一只手抓着探地的手杖,一只手反握住莫语:“狐子还有派人到临淄打探我?那都是旧事,他如今在晋国为高官,与师泷一同,他一向更喜欢跟师泷相与,我早是无人知晓的死人,他怎么会……” 勿望过了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当真?” 莫语在他手里划了划。 勿望:“就算如此,我也走不出去,就算稷下学宫离我不过驱车半柱香的时间,我也走不到。但我知道你xing子的,你不会撒谎的。但我……” 莫语压了压他掌心,又划几行。 勿望呼吸一滞,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将声音压得极低:“你我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你还不清楚么?我要是再……我就一无所有 分段阅读_第 64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了。” 莫语紧紧捏着他手腕。 勿望喉头缩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现在也一无所有,可是我……” 莫语只沉默快速的不断在他手心写着什么。 勿望身子打颤:“你就没有半点恐惧么?你这些年见过她所作所为的,这个女人。我不会说,但你也不要扯上我。我——我就当这些都不知道。” 莫语静静看着他,也没多劝。 他松开手,转身几步,走出去。 勿望打着手里的杖子:“莫语——你别……” 莫语脚步没停顿,他一个人拿着杖子,站在雪地里,也站在无边的黑暗里,一时间满面茫然。 舞阳君派人去唤,一会儿才见了勿望回来,她一抬手:“刚刚的牍板。” 勿望连忙从袖中拿出来,舞阳君似乎有些忌讳,没让宫人接手,自己下去几步,捏在手里,先看向了乐勿望君:“摔雪地里了?” 勿望点头:“没弄清路。” 舞阳:“莫语呢?” 勿望:“说是有事,早就走了。” 舞阳也没多问,点头坐回榻上,她身体不太好,天冷有些发虚,看着那牍板,发起了呆。 上头没几行字,外人瞧起来未必懂,但她却看得字字惊心,甚至有些……恍惚。 “你我与众人,不过是围棋黑白子,谁吞谁,谁赢谁,一局终了,都是要回盒子里,等待下一局。棋盘换了,黑白子还是旧的。真相?回去?胜利?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而你的引导者,到底告诉了你多少游戏规则?” 这个比喻,实在是微妙。 舞阳紧紧盯着,联想出了无数的可能xing,而有些可能xing,几乎说服她自己,也让她感到恐惧。 这几十年,她不是一无所知,更不是毫无思考…… 难道有些事情,真的像她这两年考虑过的那样? 若真是如此,她到底是在玩人生这局只看结果的游戏,还是被游戏玩了…… 而且来人没有提及玩家身份,却丝毫不隐瞒来处。 她看向桌案上绣着红凤的布囊。楚国。 而从齐宫再向南,一千五百里,越国。 城郊山中,楼寨林立,搭建楼寨的青竹在砍下时刷了清漆,至今一片碧绿,雪地清扫出来,只有些雪堆落在道路两侧。打着藤甲的少年们嬉嬉闹闹,滑芹跳出来:“你们清净点!” 话音回声还在,少年们纷纷低头,他也转头进了屋。 轮椅靠在泥炉旁,长发男人坐在上头,身子往后仰,一只手紧紧握着包裹毛皮的扶手,滑芹还来不及问,他发出了一声微弱的不可置信的哀声:“不……不可能……” 滑芹连忙上前,他只看见了地上绣着红凤的布囊,就听见义父一声怒吼:“不!到了此时此刻,才说出这种话——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滑芹连忙伏身:“义父叫谁来?” 庆咨子胸口起伏:“你出去,跟你没关系。” 滑芹抬头:“可是义父这样……” 庆咨子:“出去。” 滑芹连忙退出去。 他出门,就撞见了另一少年抱着一个红袄女童走来,不过两岁出头的模样,伶俐可爱,见了滑芹立刻道:“滑芹哥哥!我要爹爹!” 滑芹摇了摇头,拖住那少年,一同拽着往旁边走:“义父正发脾气,先别带庆言过去。” 抱着庆言的少年一愣:“你没胡说吧,巨子怎么会发脾气,我就没见巨子着急过。” 滑芹接过庆言,逗了逗她,没接话。 屋内,庆咨子紧紧盯着那牍板上的字,一个个往下瞪。 “你我都被愚弄了。你不过是一段被复制的意识,一截记忆,有另一个你与家人共度和睦一生,而你我不过是一次次投入游戏的玩偶。甚至那些眼睛还可能看着你,另一个你也在像看着白鼠般看着你。你陷入了一场最没用的游戏,胜者的奖励,就是这份真相。” 这牍板未标注来信之人,但用的却是楚国国书的布囊。 这是对方的臆断,是对方扰乱他们的作战,还是说——其中一人,接触到了这份真相…… 庆咨子不肯信。但他……确实也从系统口中只言片 分段阅读_第 64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语里,察觉到了半分真相。更重要的是,就在几个月前,曾经有一个并非系统的人,似乎在他脑中,与他发生了几次对话。 他要赢,但赢的目的,不是为了回家,而是为了留下,而是为了活着。 还问他关于他留在现代的妻儿的境况,甚至事无巨细,连他孩子的生日蛋糕这样的事情,都会一一细问。 庆咨子心中的不安,早已放大数倍,再加上他逃离齐国,虽然让自己避开锋芒,却也让他失去了正大光明的据地。在齐越之间的夹缝里生存,于越国,越王无遣显然自有一套,虽借力却不打算让他在越国过分拥权;在齐国,他虽然失去锋芒,但仍有大量舞阳君伸手不到的角落,有他来滋生势力。 被复制的记忆—— 他根本就回不去家—— 这种惶恐占据了他的内心,但带来的,只有……对胜利的极度渴望。 他必须尽快赢,他必须提早知道真相,接受宣判!他不能再等了!已经留在这里够久了! 齐越早有不睦,而他就要两头出手,坐收渔翁之利。他必须赢得这场游戏! 庆咨子一抬手,布囊与牍板一起飞入炉中,炉火乱跳几下,他手扶着轮椅,推自己出门。 滑芹转头看见了他,庆咨子对他点了一下头,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甚至对庆言笑了笑:“这丫头不会又闹了吧。” 滑芹连忙抱着孩子走来:“只是她想爹爹了,对不对?” 庆言走路已经比同龄孩子稳当多了,她迈开小腿跑过来,扑在庆咨子的木制小腿上,庆咨子弯腰,将她放在膝头,伸手跟变戏法似的,从轮椅下头,拿出来一个关节用绳子连接的小木偶。 庆言激动的挥着手:“爹爹,给我!” 她一点泛黄的头发,扎成两侧小髻,用红绳绑着,急的小髻也乱晃。 庆咨子笑起来,递给她,转头对滑芹道:“你师兄来消息了么?” 滑芹点头:“师兄说事情备的差不多,这几日即墨君还与齐太后争执了呢,似乎跟小齐王有关。他还说,勿望一听狐子,果然震动,似乎也在与他合计。” 庆咨子给庆言重新扎小辫:“是不是又问孩子了。” 滑芹笑起来:“是,只是丫头还不会写字,说是让她给按个泥手印记过去。” 庆咨子笑:“不用,干脆把孩子带过去,让他见一见。” 滑芹收了笑,人都站直了:“这……不太安全吧。” 庆咨子抬眼:“他见到了孩子,就能一往无前,那才叫安全。本来墨家就要回齐,带个孩子不难。但先别让他见着。” 滑芹明白那都是什么意思,也只好点头。 他临走前,忽然想起来,道:“对了,莫语信中说……他看到舞阳君受到一封牍板,很奇怪,来自楚国。他依稀记得内容,似乎还给誊抄了几句。我觉得您或许要看。” 庆咨子猛地抬头:“拿来。看来楚国那位——倒是真要把这同样的消息,传达给每个人啊。” 第209章 青蝇 庞大的车队北上,一路春未暖花不开, 河流江水的冰仍然紧封着, 雪路难行, 甚至在一些山路, 要士兵推车拽马过路。 而辛翳这一路接到了不少消息,但也没说得上哪条是好消息。 先是赵国攻打成周但并没有得手,晋国似乎对于成周附近颇为了解,筑城也精良,粮草燃料屯驻的很丰厚。成周是在严寒时代来临时建造的新城,城内所有的民居、贮藏都以保暖与坚固为优先,再加上晋国一直认为楚国会很快对成周发动战役, 所以一切都保持在战时状态, 怕是黄河南岸最硬的骨头之一。 赵国显然认为新城建造大多不够稳固, 驻防也不够有经验,对成周也调查不够,上来就咬在了这块儿骨头上,差点硌掉了这颗牙。 赵国虽然暂时退兵, 但显然没放弃攻打成周。 这对楚国来说算不上什么好事, 毕竟辛翳也曾想过,在赵国晋国于成周开战期间,他的楚兵能够得到些喘息,也可以在两方两败俱伤的时候,趁机夺回成周。 但现在就是说明,晋国对成周的驻防能力, 怕是楚国日 分段阅读_第 65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后也别想轻易得手。 而更重要的是……赵国似乎向晋国通国书,而晋国也有就此回应,是不是两国稍有jiāo手,后来发现没必要,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联手,一起将两国连绵的国界线,共同南推。 晋国可不是楚国那样的孤高,他们作为小国,历史上曾多次和周边各国合盟。赵国虽然多年不睦,但是利益面前哪里有真的敌人,晋国如果真的和赵国联手,再加上晋国现在还在步步向秦国咸阳推进,或许就是除了齐国以外整个黄河沿线,南下对楚国宣战了。 楚国到时候的压力可想而知…… 而另一边说到秦晋之间的战争,秦国彻底陷入了被动。秦国国力本就因之前几年的战争而虚弱,再加上秦国一开始没预料到晋国的翻脸…… 但谁都没料到,秦国境内最大的变故,竟来自蓝田君的弟弟,秦王希。 这两年来,秦希并非秦国境内的主角,秦国境内只有两个人最大。 蓝田君与将军智夏子。 蓝田君拥民意,智夏子带来胜利,再加之他们二人关系不差,虽很多人瞧不起“夏子”这样的名字背后可能指代的卑微身份,也认为智夏子貌丑残疾,配不上他们心中的蓝田君,但这俩人之间关系的稳固与信任,也让更多秦人对境内的局势有了信心。 而秦希就必须要退居三线,难听点就是傀儡—— 但还不如傀儡。姐姐蓝田君对他很关心,很善待,但就是对他的政见并不放在心上,也不允许他的政令在不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实行。蓝田君虽然很想教导他,可秦赵之间的战争是失之毫厘全面崩盘,她根本没有心力再去做个教导者。 秦希知道蓝田君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秦国,他少年人的心中虽然偶有偏激的不满,但也能清醒过来,默默地做自己几乎不被人所知的秦王,看着蓝田君所到之处,百姓振臂高呼。 但两年内,秦希也在努力成长,也在渐渐不能按捺。 秦晋之间忽然的翻脸,就让秦希再一次站出来,跟蓝田君发生了争执。 亲晋的秦王希在境内似乎想要鼓动秦国与晋国再坐下来谈判,而更重要的是,有一大批秦国百姓被连续几年的战争几乎活不下去,他们迫切希望战争结束。再加上秦晋之好多年,秦国又在这两年从晋国手中接到大量援助与好处,秦国境内竟然有一大批劝和派,甚至他们也认为秦国确实亏欠了晋国太多,想着这事儿肯定能坐下来谈——晋国肯定不会想要灭了他们,只是晋国也bi急了罢了。 哪儿都有妥协派,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疲惫的秦国境内。 秦王希一下子进入秦国百姓眼中,而曾经带他们迎来胜利的蓝田君,竟然在秦赵战争结束之后,迅速的从救国英雄,成了战争狂魔。 民意从来都是会在某些极端的状态间来回摇摆,而蓝田君很清醒。 她知道晋国压根不会跟秦国坐下来谈,她知道舒想要的是什么。 智夏子被指认为那个孽种白矢的消息传开之后,污名还没来得及沾上蓝田君,白矢为了避免让蓝田君为难,偷偷离开了秦国——这竟然也被指责成了蓝田君用完人就抛弃,将智夏子主动送到晋国了…… 蓝田君不能再容忍这样的舆论占据秦国,她必须要尽快击退晋国,她必须要让晋国意识到秦国不可能随意被侵吞。但她……看着大哥二哥死在战争,亲手下令五马分尸了三哥,用枕头闷死了自己的父亲……让她对自己仅剩的弟弟下死手,她做不到。 她也认为没必要。秦希一向是很能体谅她,他只是一时想法上误入歧途,或者是没理解她的用意。 蓝田君没有杀死秦希,而是软禁了他。 且正式对外监国理政,而秦希将不再出入朝堂,不再会面大臣。 秦国一下子内部沸腾了。绝大多数百姓对秦希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重要的是,他们不太能容忍他们心里圣人似的蓝田君会做出这种事—— 蓝田君变了。这是很多秦国人在舆论下的想法。 她会害死秦国。 她做过正确的事情,但不代表她会一直正确下。 她是 分段阅读_第 65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因为只会打仗,所以才不想让秦国停下战争,所以才要一直开战——因为她知道一旦开战,她不过是秦国公主罢了。 常言秦军食草作战,秦人割肉喂国。秦国百姓的团结与齐心,是天下各国都畏惧的。 但团结与齐心,并不是绝对的优点,在有些时候,它也是汹涌且伤人的,它是对外的尖牙利爪,也是对内的疯狂浪潮。 而就在这个时候,秦国境内传来了更大的消息。 秦希从咸阳逃出,而在少梁一代,由晋国的支持,以秦王的名义,宣布削秦璧的封位,蓝田不再是她的封邑,而她将以公主之身,与晋国缔jiāo婚约,将与晋王成婚。 显然是晋王再次利用秦国境内的局势,利用秦希分裂秦国…… 蓝田君还未回应,但从辛翳看来,舒怕是在整个事件中多次推波助澜,将事情的结果导向至此。舒在带兵打仗的本事上,或许完全比不上蓝田君,但在玩政治的手腕上,她聪颖敏锐的可怕。 而就在车队几乎到达大梁附近的时候,辛翳接到了对他来说最坏的消息。 黄河一直有结冰期与凌汛段,冬日结冰是常态。在靠近成周至旧魏地区,结冰期虽短,但也能持续两个多月以上,只是黄河结冰,大多数是薄薄一层冰,甚至还会顺着河流,成片的冰顺水漂流。 可这两年的严寒,特别是在这一年,黄河结冰的厚度,堪比燕北境内几条河流,走人跑马都不成问题。就算有断冰带,但这样的黄河已经再也不是当年难渡的天堑——甚至可以说是坦途。 赵国渡桥的制作、物资人员的搬运,都可以从结冰的黄河上一路南下。 楚国黄河沿线的士兵,在慌乱之下,不得不派出大批人马去击碎冰面,但黄河那样长,赵国总能找到结冰的河段,再加上碎冰不易,一夜之后可能就再结冰……怕是根本阻挡不了赵国铺天盖地的南下大军。 辛翳没打过河面结冰的仗,但当前线的钟仑描述江面甚至车马跑动,丝毫无裂时,他也呆立半晌,将牍板扔在了桌面上,只能说四个字:“天时地利。” 南河看到牍板上的内容,也沉默许久。 辛翳转头看她,苦笑:“你说是赵国预料到黄河结冰,还是说……一切就是这么巧。就在今年,黄河冻成了这样。” 南河:“黄河或许也在前两年的某些时间段冻到这种程度,但我只是觉得,还有办法阻止。钟仑在前线,如果如今写信,给他,几日能收到。只是不知道他的能力,能否明白我的计划。” 辛翳一下子弹坐起来:“先生能阻止赵国南下?” 南河:“就算黄河没有冻上,赵国南下的决心和行动力,怕是也阻止不了。但如果就任凭赵国横渡冰面,他们就能携带大量物资渡河,甚至浮桥也都能在冰融化之前迅速制作出来……我只是在想办法,拖延他们的脚步。” 南河每次叙述自己的想法之前,那隐隐放光的双眼,像是冰下灯水中火,平静中含着坚定,却又谨慎的说着计划的前提与她认为能达到的效果…… 辛翳真是觉得,那是南河最闪光最xing感的时候。 南河再看到这封军报,就在颠簸的车内,对辛翳道:“如果想要阻止对方渡冰,破冰不够,就要采冰,取冰。只可惜楚国常年无冰,没有采冰人。” 辛翳:“采冰人?” 南河:“用冰镩在冰面上扎点,只要四角,再加三四点位置,就能轻易把一块正方形的冰切割下来。燕北会有些地区用这种方式造冰砖。冰砖会浮在水面上,可以用马匹拉网,将冰砖从水里拉到岸上,一天可以分割很多冰块。这样采冰之后的冰面,想要再结出这么厚的冰,就要花很多时间。更重要的是,画的人力少,采下来的冰还可以在岸上垒筑城墙或防御建筑,用水浇筑,就能抵御很多攻击。” 辛翳:“可黄河那样宽,采冰虽然可以破河,但怕是防御不了所有的地方……但先生的法子确实应该在战役中有效,我这就写下来送与钟仑。” 南河:“黄河看似很宽,但黄河两岸都能通车走人的坦途却不多。只要 分段阅读_第 65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提前派人潜入赵国军营打探消息,外加有地图分析地势,我们是可以缩小范围,预判出多个赵国渡河的可能地点。” 南河:“而且我们还可以主动出击,这冰面能跑马,说明楚军也能过得去,赵国就靠这冰面渡河,他们肯定不敢破坏,但楚国可以在冰面上做手脚,比如用冰镩提前钻孔,只要间距得当,就能先渡河北上发生冲突,而后引一部分赵国将士从做过手脚的冰面渡河。钻孔的冰面不再能承重,士兵必定落水冻死。要不是冰面钻孔只要超过一两日,冰孔就会结冰,我们甚至可以用这种方式在大片可能渡河的地区钻孔……“ 辛翳眼睛亮了亮,南河却按了一下他手背:“别高兴得太早,赵国是在北地生活过多年的国家,他们境内也有黄河的结冰段,他们对于冰雪很熟悉,他们可能有雪橇等等方式,来对付我们的某些计划。更重要的还是排兵布阵,还是赵国南下之后迅速分团歼灭……” 辛翳:“或许我该去前线……” 南河:“不,你绝不能去,你我要在大梁,你才是楚国的根本,几座城池也比不上你的安危。我会陪你,在大梁城内。” 第210章 生民 大梁城内,檀宫重修完毕, 只是重修的宫室并没有再奢侈的使用紫檀木, 而是因地制宜选择了当地便宜坚实的木料, 但宫城的颜色却不太一样了, 一边黑一边黄,连当年引以为傲的香味都散淡了。 大梁城曾经有经久不散的檀香,也有战争时2石漆燃烧引发的恐怖气味,随着时间,雨雪,种种气息淡去,点点痕迹消磨, 除了一些道路与房屋的角落还有依稀烧燎过的黑痕, 石头城又恢复了灰白冷硬的旧貌。 旧日的大梁城也算个四方来拜, 商贸发达,人头攒动的城市,但如今各国商贸早已不如当年发达,齐国的商路也被楚国拒绝在外, 大梁城内最多的是楚国南方的商客。 灰冷的石头城里一下子绽放乱彩。他们给这所中部城市带来了许多南方的种子、习俗与语言, 特别是夏日,死气沉沉的石头城里,行走在大梁城的南楚人穿藤甲彩衣,佩戴银饰绿石孔雀毛,皮肤黝黑,断发纹身, 嘹亮肆意的说笑与歌声在石头城的围墙里回dàng,仿佛是在遮蔽重重的石头迷宫里狂欢歌舞。 就算如今落雪晦暗,灰云压低,也不能阻止楚人的放浪热情,多姿多彩。 当南河看着车队驶入大梁城正中央宽阔的石路已是夜晚,楚人见到了黑甲的卫军,只有惊喜欢呼,正是年关,他们丝毫没有大仗到头的紧张气氛,穿着彩衣,带着系四色纂组绮缟的高帽,狂欢对歌,手里举着绸布或黄铜板制成的凤鸟,饕餮与螭吻,士兵手中的火把闪过时,在两侧坊市的石墙上留下飞舞的鸟兽影。 辛翳在别国名声恶劣,在楚人眼中可不是这样。 但相较于威名——对于满脑子风流的楚人来说,更喜欢他的艳名。列国君子非议的辛翳的容貌,却是楚人心中的荣光与骄傲,当辛翳与南河的高车响着铃铛经过大梁城中的大道,石头城翻飞的彩带花衣与神兽影子里,竟然还响起了一阵阵歌声,细听竟然是几个声音清亮的男人在调笑与勾搭楚王。 这词要是曾在此地自封周代正统的魏人听起来,怕是要齐齐摇头,怒骂几句猥亵不端,但细听却自有楚人的风趣巧妙,胆大浪漫。 南河也不是没去过南楚,自知那地方民风包容浪dàng,此刻在车里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想掀开帘子看一眼外头。 辛翳这等的sāo,遇见一大群楚人都害怕,连忙拦住她:“你别开车窗,他们要是瞧见了,指不定要唱什么曲儿呢!” 南河转头:“莫不是你以前让他们调笑过?” 辛翳:“他们也就是觉得孤逮不着!” 他们确实也仗着,外头的曲儿唱的越来越欢腾,已经开始唱什么“楚王长成个枇杷树,挖来做成把好琴瑟,涂抹兰膏安丝弦,一天到晚来弹抱”。听的南河绷不住正经的脸,在车内笑的仰倒过去。 辛翳又好气又好笑,他也不能站出去吼一嗓子,只能扑过去,非要把 分段阅读_第 65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她拿来弹一弹抱一抱。 乌云与冰雪挡不住楚人的火热,连南河和辛翳都一时忘了,数百里之外大批赵人正拖着冻伤的身子饿着肚子等待着南下进攻。 热闹一直持续到辛翳进檀宫。 但檀宫已经跟南河记忆中相差很大了。毕竟两年前,这里还住着一大批晋国的君臣,一半的宫室还没有修缮,还有一大批后宫女子被留在其中。两年间,那些后宫女子多被遣散,成为平民生活在大梁城内外,宫内的奴仆皆是郢都莲宫选派来的,也少了南河印象中的许多热闹。 而商牟压根就没进大梁,一路直奔黄河沿线。 在黄河河面上开始用南河所说的采冰法之前,不幸已经有一支队伍带着物资与大批人马渡河,他们立刻沿河扎营,想要就此设立军营。 这帮人显然是赵军精锐,他们知道他们渡河之后,必定会被楚国围攻,所以一切举动效率的令人吃惊,他们迅速圈地,设立障碍与防御。 商牟没有主攻这一支军队,而是先派一些小队的士兵,发动了几场不痛不yǎng的进攻,全都有意让楚军败逃。赵国果然认为楚国的主力应当都在守城,而不在野外游dàng,南岸扎营的赵国士兵果然以篝火为信号,让大批赵国士兵渡河,打算在南岸接应。 可黄河沿岸漫天的风雪里,有时甚至连对岸都看不清,谁也没见到无数乘着皮毛雪橇的楚国士兵,身穿白衣,匍匐在雪橇上,在风与雪雾里,用冰镩和能够化冰的卤水、盐粒,在冰面上开始了隐匿踪迹的作业。他们就像是一排排打孔机,在冰面上推进着,后头的士兵紧跟上,用盐粒填充冰孔,阻止再度结冻。 那些孔洞本来就不起眼,再加上又填上了同样白色的盐粒,到了第二天早上冰面上再落了些雪霜,两岸的赵国士兵竟然无一发现。 紧接着,浩浩dàngdàng的人影聚集在对岸,出现在天亮前蓝灰的雪雾里,就像是一大片走投无路的野兽,他们或牵马或驾车,但更多的人是负重步行。 一声令下,他们开始了渡江的行动。 商牟远远站在山坡上,只有十几个卫兵相伴,他背着手看着河面,捏紧了手指。 南河对他说过,这个计划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容易成功。 冰孔的间距十分难把握,裂的过早,只能让一小批先头部队洛水;裂的太晚,可能到大部分人马都渡江了,还没有完全裂开。 他虽然派人在其他的河段试验过多次,用石头做重量标准,对到底多少间距的冰孔能承受多重,有了大概的想法,但这样的实行还是第一回 。 如果裂的过早还好,如果最后没有裂开……那这样大批人马安然渡江,南岸的状况就要更棘手了。 商牟作为主将,也要承担这样的不确定xing。 他望着江面,对岸的黑影开始一批批缓慢走上了白色的冰面,那些人影如此渺小,像是一排排蚂蚁,首尾相连,拖着辎重,走了上来。很多将士并没有防滑的鞋子,他们需要靠一根简单的带刺的杆子撑在地面上,一步一滑的通过来,如果定睛盯着几个人看,他们速度缓慢行动艰难的几乎像是在原地踏步。 但渐渐地对岸的人越来越多了,大批的人马涌上了冰面,人潮看不见边际般,朝这边蔓延过来。 太阳未露头,天蒙蒙亮,四方白山背后的天空先蒸起淡粉与柠黄的彩光,先头部队也终于过了河中心,甚至有些已经到了江对岸,但大批的人马还未到江中央。这一眼望下去,江面上人头攒动,几乎赶上一个大营,驴马更是数不尽数,还有好多辆装满粮食的大车卸了轮子被拖过来,冰面上好不热闹,甚至连赵国士兵也欢欣鼓舞,在冬日稍暖的熹微晨光下jiāo头接耳,说笑话语声连天。 商牟手指越捏越紧,指尖发白。 江面几乎被密密麻麻的人潮覆盖。 商牟等的几乎屏住呼吸,他忽然听到了一声细微的恐怖的脆响。 那声音快速的分叉jiāo织,轻的几乎像是发芽抽枝的细响,江面上的话语声也忽然断了,像是一群人同一时刻被扼住了咽喉。 寂静。 山口一道 分段阅读_第 65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光恰时刺入天空,拽起一轮金日,下一个眨眼,又是无数条金光chā透晨雾。 两岸山林的鸟仿佛预知,呀的叫唤,成百上千只,向烟一样从黑白两色树林中升起来。 咔一声脆响,紧接着似闷雷,似瀑布泄洪,江面上的人影陡然加快速度,一群黑点扑倒或冲撞,不顾一切向两岸奔去,但已经来不及,江面像是一面坠地的镜子,瞬间崩裂成数块细小的闪光的碎块,无数黑点落进镜子的裂缝,坠入黑蓝的河水。 挣扎与奔跑之中,江面的碎冰胡乱的翻撬,涌动,摇晃,像是凤鸟被风吹动的金羽,是龙鱼水光中潋滟的鳞片,碎冰全都成了对着金光翻动的小小镜面,反shè着迸乍的天边晨光,闪闪烁烁,万般色彩,水雾翻腾,紫红青粉,霞光映天。 商牟人生见过最壮美的景象,竟来自一场不动兵刃的埋伏与屠杀。 鬼神下凡般的仙景之中,那些无数密密麻麻黑影匍匐在冰面上的最后挣扎已经无济于事,冰下的水依然湍急,卷着人马辎重,像是雨水卷着可怜黑蚁,漩进涌流深处,按头将他们塞进下一段河道的冰下。但更多的人连挣扎都没有几下,就被泡满水的棉衣拖入了的江底,挣扎不得。 冰用不了多久,就轻快的飘飘dàngdàng的浮在江面上,那些曾走在上头的黑点全都被碎开的巨口吞噬下去,无影无踪。江面下的水与冰冷的空气相比,甚至堪称是烫,冒着浓厚的水汽白烟,蒸腾起来,冰面上干干净净,碎冰依旧起起伏伏,仿佛是金粉色的冰下还有无数人挣扎蹬腿。 远处落雪的山头,被晨光映成一块娇嫩的粉红,江面上的奇异美景,四周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商牟动了动僵硬的肩膀,总算松开了几乎被他捏的没有知觉的双手。 两岸幸存的黑影静默的站着,像是出席一场重大的葬礼一般,无数人仿佛一同做了场仙梦,脑袋里浸满了凉与热。直到一些人腿脚发软跪倒下去,痛哭与哀叫从两岸持续的升起来。 鸟却不怕了,又烟一样降下,落回山林里。 商牟心头落下,转身,牵着马与卫兵走下了山坡。 他淬过多年火与血,战争早已不能入梦。 但就这会儿,黑枝白叶的树林里,远远望着山丘下的美景,他生出片刻的恍惚。 母亲般的大河吞下人命后优雅的抹了抹嘴,被她养育过的赵人跪伏在河边痛哭。这条河向南数百里,楚人节庆中点燃烟火身穿盛装,在饭食氤氲中过着星如雨鱼龙舞的夜晚,孩子拥在父母身边听云中君的歌谣;这条河向北数百里,赵人遍地冻死尸骨被白雪覆盖,仅存活的些许人家点起一捧微弱的灶火,满是冻疮的手靠着灶火拿起牍板,上头是她仅有的孩子死于战役的消息。 他呆呆的往下走,两只脚趟过厚雪,他却想的不是如何向楚王报喜。 雪落下来,冰面平静下来,两岸人散去。 这一场大雪,像是巫史手中的字迹,多少铜铁炉中火焰,刀戟刃下血骨,万千寒热,到时候怕只剩下竹简上斑斑点点,几行陈迹。 第211章 宾之初筵 辛翳的竹简上收到的消息,确实只有简简单单几行字。 黄河沿岸的几次埋伏确实阻止了赵国想要凭借黄河冰面倾巢而下的意图, 但并不是每一次设伏都能成功, 冰面虽然危机四伏, 可到了黄河解冻, 更是不好过,在不顾危险的冒死突围下,仍有大批士兵冲到了黄河南岸。 而且这些士兵似乎自有分工,有的分散潜入山林让人无法围攻,有的则在岸边伫立军营准备修建渡桥,商牟也带人搜山跑林,或举兵围攻河岸的赵国军营。 从成周一带, 一直到以前宋国的地域, 连绵的黄河沿线, 分散布满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赵国势力。若说他们连个主将都没有,像是无头苍蝇一般随便扎营——但又仿佛觉得这群将士与军营的心里,自有南下的路线与目标,仿佛早就将某些不言说的要机烂熟于心。 虽然成功渡江的赵国士兵的数量, 跟北岸聚集的士兵相比, 不过是星星点点。 但不论是前线的商牟还是在石头 分段阅读_第 65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城的辛翳,都忍不住蒸腾出无法安心的担忧与惶恐。 这种担忧,也与晋国和赵国的一些来往有关。 听说赵王甚至有打算将膝下爱女嫁给晋王,而关于秦王希“自立门户”后与晋国立定婚约,打算将秦璧嫁给晋王的消息也渐渐传来。虽然秦璧这个主角之一不为所动,但耐不住各国闲言碎语的讨论。 甚至有人认为秦璧或许只能成为夫人, 毕竟亡国公主,和赵王爱女还不能相比。 而且赵王爱女与赵国境内颇有势力的巨鹿君乃是一母所出,政治地位也不低—— 众人都开始猜测起了晋国的下一步棋。 而舒即将加冠,也成了列国之中唯一一个未婚且适龄的王。当年辛翳未婚且适龄的时候,可没有这等待遇,毕竟谁都知道楚国的独,也对楚王名声有所耳闻,楚国也丝毫不像是想考虑找个王后——列国也都没考虑染指他的王后之位。 果然楚王不按套路出牌,竟然抢了晋王双胞的姊妹,在没有祭天没有婚书的情况下就定了王后…… 而南河坐在大梁收着消息,连她也猜不出舒的某些想法,但能依稀瞧出几分她做事的轨迹。 在舒不做痕迹的分裂秦国之后,秦希在舒的嘱咐下扮演出了体谅且痛心的态度,甚至在秦国境内渲染秦晋联姻的重要xing。而晋王与蓝田君传出消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就有不少秦人认为蓝田君嫁入晋国才是好出路,而这会儿也有人旧事重提,以“为她好”的名义,bi迫蓝田君放弃战争,让权嫁人。 这若是在三四年前,或许她还会真的内心动摇,或许真的开始犹豫…… 她现在已经不会了。她知道晋王根本不可能停手,所谓的嫁人不过是幌子,不过是晋王用这种手段把秦国最后一点战力剥夺。 但她的坚定坚决,不代表秦人也这么坚定—— 秦国境内的反战情绪达到了高峰,再加上秦希在少梁附近自立之后,表现出来的种种怀柔手段与谦和态度,是他的水平不可能做得出来的反应,显然舒是背后指点的高人。 秦国的境况是困难的,就算是蓝田君手下颇为得力的战将,也有饱受饥荒的亲人和因战争死去的儿女,不愿出兵,蓝田君想奇袭晋国,夺回一两座城池,都少有人支持。 她一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 若要强势,她就该自立为王,而后攻讦秦希,以通敌之名对秦希出兵,但到时候她要面对的敌军怕不是晋国,而是曾经秦国的将士——秦国这样内斗只能更加虚弱,她夺得胜利之后,不但要当众杀死秦希,也更无力抵御秦国…… 可若是此刻故作软弱,以婚嫁的缔约进入晋国。 运气最好,就是晋王肯面见她,甚至对她放松警惕,她则要在晋国进攻秦国之前,找机会谋杀晋王——但到那时候,晋国支离破碎,秦国不是最大赢家,而赵国才是;到时候面对赵国,秦国更不可能有反抗之力。 甚至以晋王表现出来的谨慎,她很可能在答应婚约后,被送入晋国控制住,而晋王立刻起兵攻打秦国,等到秦国灭了,她这个还没成婚的所谓王后,可能一杯du酒,称是病死,三滴眼泪,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蓝田君进退维谷。 更何况秦国早已是撑了几年的强弩之末,而这不是穆公百里奚的时代,谁也不会留任何一个小国喘息壮大的机会。 她忙着处理秦国春耕之前的事务,却没料到,危险明目张胆却又无声的bi近到她身边。 秦璧回宫后,进入她晦暗狭仄的书房,随手扯下勒的耳朵发痛的眼罩,才刚放下佩刀,看向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案牍,她正要转手拿笔,却瞧见了黑石砚台里一团鲜墨—— 不应该,就以秦国的温度,就算是她上次留下的墨没有干,也该结了一层冰碴,她正要抬头问,忽然看到一个瘦高的人影从书架另一头踱步过来。 肩薄,肤白,眉眼与她相仿,却少了风吹日晒的痕迹,白里泛青的面容多了几分少年人单薄的自信。 秦璧第一时间抓起身边的佩刀,死死盯着他:“……希。” 秦希看向她, 分段阅读_第 65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眉眼软了软,乖巧叫道:“姊姊。” 秦璧却猛地拔出刀来,对外唤道:“司宫!谁让你放人进来的!” 伺候过三位秦王的老奴带着高帽跪伏进来,姿态谦卑,声音却真挚:“公主,大君回来只是想要见见你,只是想要与你说几句话。奴也是看着他孤身一人,才放他入宫的——这儿也算是大君的家啊!” 秦璧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刀像是一条铁,拎在手里,秦刀方硬的刀尖朝下。 她唯一一只眼睛慢慢的扫过秦希,轻声道:“这哪儿是他的家。谁领客人来不从正门走?秦希,你真的疯了……” 秦希看着她,摇了摇头:“姊姊,你才是疯了的那个。你看看桌案上的牍板,多少荒灾饥饿冻死骨,你就算这样也想要打仗么?还是说你只会打扎——你怕如果无仗可打,你再不是大秦人心中的蓝田君了。” 秦璧转眼看向那跪在地上的老奴,叹气道:“秦宫也已经疏忽到这样的地步了么?我在外打仗两年多,他一直生活在宫里,倒是与你们熟了,可你们装瞎放他带人进来……你们一个个都觉得他是要来与我和谈的?” 老奴抬起头来,惊愕的看向秦希,在他眼里是相互僵持的姐弟私下和谈,他哪里想到…… 直到几十个书架后窄窄的通路里,有人缓缓走出,拎着长刀,站定在书房内。 老奴双手颤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希。 但秦希带人入秦宫也不是难事,毕竟秦宫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只是走出来的人中,还有秦璧认识的旧相识。她扯平嘴角,对着其中一个黑色皮甲,带着手套的男子点头:“宫君,许久不见。” 宫之茕也微微颔首:“蓝田君。” 秦璧抱住刀,那老奴竟然转身想要奔出门去求救,宫之茕身边的人,忽然将腰间短刀掷出去,正中老奴背心,他身子顿了顿,扑住门框还想拉开门,一人不疾不徐走到门边,扣住了他的脑袋,从后头用胳膊制住,猛一用力。 秦希竟然完全没料到这些,脸色惨白,转头对宫之茕还道:“宫君!你这是做什么!” 秦璧忍不住摇头笑了:“希,你是不是觉得他们送你回来,只要他们把我带走,强按着我的头让我嫁入晋国,你这儿再采礼一送,就可以继续安坐秦王之位了?你没有想过么?你并没有那么有价值,晋国要的也从来不是我。” 秦希正想开口,忽然感觉什么东西隔着衣服,抵在他背中。 宫之茕握着刀,刀尖拧了拧,刺开秦希背后柔软的衣服,抵在他皮肉上,刀尖发烫。 秦希脸色变了,他张嘴,想说什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是双眼震惊发颤的望着秦璧。 秦璧叹气:“你死在这儿,我就可以背负杀你的名声,晋国还可以借此讨伐——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晋国要的是秦国灭,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不在乎。你领了他们进门,想把我绑了奉上去换几年秦国的喘息,但这是不可能的。” 宫之茕伸出一只手去,按住秦希的肩膀,那手很沉,他想喃喃说什么“不可能”,又想转头对宫之茕说话,但他此刻除了望着秦希,两眼因为突然涌上来的细思极恐挪不开半分,他脆弱的自信转瞬而逝,但秦璧不生气也不恨他,毕竟晋国有很多法子达到目的,没有秦希也有别的办法—— 只是她就在那儿站着,看着秦希黑白分明的双眼,渗出泪水来,他什么还没完全明白,又什么都明白了,只对秦璧喃喃道:“姊姊救我。” 秦璧没说话。 毕竟她这个姊姊自身都难保。 她也……忽然累了。 她想不出退路,就算秦希没有跟她离心,晋王依旧可以cāo控秦人的厌战,可以在春耕时发兵摧毁秦国。 宫之茕握着秦希的肩膀,将剑缓缓的坚决的刺入,秦希青涩的面容痛苦的皱了皱眉毛,他张大嘴,发不出声音,刀尖刺穿了他单薄的身子,晋国饕餮纹路的刀尖从他衣领之间扎了出来。 宫之茕刺的温柔,也缓缓抽回剑,他从袖中拿出叠的齐整的白帕子,夹住刀面一抽,刀面被擦拭的光 分段阅读_第 65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洁,秦希跪着倒下去了。 宫之茕道:“大君说,秦氏一家,该合葬在一处。送他回来,也是这个意思。” 秦璧:“你们未必杀的了我。” 宫之茕:“本也没这样的打算。”他说罢,刀入鞘,从袖中拿出两块牍板,单膝跪下:“两国婚约为证,臣代晋王,送迎蓝田君入晋成婚。” 秦璧:“你们就这么草率的么?秦国还没灭国,你们是以为我身为女人就不能自立为王,就不能再带领秦国击退一次敌人么?” 宫之茕:“并不草率。草率的是明明是死局,非要走到最后一刻的人。蓝田君当然也可以赌,可以耗,但晋国吞秦的决心绝不动摇,也希望蓝田君能够承担一切的结果。” 秦璧面上露出几分绝望:“……你们到底想要怎样?” 宫之茕:“若蓝田君入晋为后,秦国便是联姻国,就算是国灭,朝臣将领仍是座上宾,百姓亦是子民,晋国不动分毫,甚至肯开库解囊,喂饱秦国饥民。而蓝田君为王后一日,也有能力亲自在朝堂宫廷维护秦国百姓。” 他顿了顿:“但若蓝田君意yu率领秦人抗争到最后,晋王知秦人铁骨,更知蓝田君的才能,为了能平定四方,就必须攻下一座城,便扫dàng屠戮一片。一切都为了确保秦国不会反扑。只看蓝田君此时此刻怎么选?” 秦璧苦笑:“我一个瞎眼的亡国公主,竟然值这样的价钱与人命么?” 第212章 鱼藻 宫之茕微微低头:“对晋王来说显然值得。蓝田君当然也可以拒绝,如果拒绝, 您也未必走得出这间屋子。臣带来的可都是好手。” 她没说话, 静默的伫立着, 手中的刀垂着, 刀尖微微发颤。 宫之茕半跪下身子,从袖中拿出三色绸带系紧的布囊,布囊中包裹的漆板应该就是婚书。 秦璧望着那布囊上的花纹,望了一眼秦希的血泊,她缓缓走过去,将刀chā入地板中,拿起了布囊。 宫之茕并没有松一口气, 他一只手捏在自己的刀柄上, 而后拔出了秦璧的刀拎在手里, 对周围人谨慎的一点头,道:“送蓝田君入晋。” 舒收到这一消息时,蓝田君本人也快押解到曲沃云台了。 而秦国已经乱成一片。蓝田君临走前,召相邦写公文, 说打算辞却监国理政之务, 嫁入晋国。但相邦转头去写公文,还没来得及再问纳吉问期和是否要迎秦希还朝,就发现蓝田君身影消失了。 几架车快速的离开了咸阳。 而秦希的尸体也被宫人发现,蓝田君说愿意嫁人之后彻底消失,秦人也举国惶恐,一时境内百姓如无头苍蝇般, 政务、运输、军营都陷入了无主的混乱之中,相邦暂时理政,但秦国无王的消息,显然也传遍了全国。 没过几日,消息传来,蓝田君已经快到了云台了,秦国境内这才陷入了恐惧与混乱之中。 甚至有人想要请蓝田君取消婚约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晋人的部队已经跨过渭水,朝咸阳城的方向缓缓推进了。 这时候倒是有人骂起来蓝田君,甚至说她给自己选了一条好后路,抛下大批秦国百姓不管不问,甚至认为她不配称为秦氏后代。 但这些蓝田君都没听到过,她一直坐在封闭的马车内,被人严密看管着。 宫之茕以为她会绝食,或者一言不发,但蓝田君完全没有,她反而是悠闲的坐在车内,吃嘛嘛香,时不时还从马车里探头朝外看去,对晋国的一些山丘或村落颇为好奇,甚至会主动会跟宫之茕搭话。 宫之茕后来实在是有些捺不住,隐晦的问道:“你倒是并没觉得很伤心。” 他骑马在马车外问,秦璧将下巴放在车窗框子上,额前碎发被吹动,她没有佩戴眼罩,仿佛有意露着那只伤了的眼睛吓唬人一般,道:“怎么?你想看我一路上哭么?” 宫之茕随着淳任余多少年,就见了她多少年,道:“你不是会哭的人。” 蓝田君眼神微动,看向远处:“不,我也哭过。我只是很恍惚。我又觉得愧疚,又觉得凭什么要我愧疚,我才是拼死努力到现在的人;我觉得轻松,又觉 分段阅读_第 65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得脸面与廉耻告诉我,这时候或许不该轻松。总之,我感觉我二十多年的人生,进入到了一个我很陌生的阶段,有些我认为必须要做的事,我必须要扛的东西,好像一下子消失了……而事实再告诉我,那些东西没有那么沉,而我的自责与执念,或许也没想象中那么重。” 宫之茕看着她,没说话。 蓝田君撇了撇嘴角:“别说你不明白,我自己都不明白。可能是我变得无力,一切都无法掌控了,所以我的专注力不得不放在吃喝,放在看景上。就觉得,饭很好吃,秦人都该能吃上饭;世间很美,秦人都该活着看景。” 宫之茕点了点头:“你也该好好活着。” 秦璧仰头看他那张嘴角绷的笔直的脸,笑起来:“你怕我自杀?我不至于。那帮秦人爱过我,也弃过我,但我还要活着,只要活着,就算间接,我也能保护他们啊。更何况,我觉得此刻我显得太惨,才是长了你们晋国威风。” 宫之茕面上的神色也亮了几分,看向了秦璧,唇角动了动。 秦璧笑起来:“话说,你多大了?” 宫之茕:“比你大。” 秦璧:“那肯定,宫叔。” 宫之茕:“……三十三。” 秦璧:“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宫之茕在马上身子一滑,转过头来:“……你瞎猜什么?” 秦璧吹着哨,笑道:“我猜啊。三十三了还不成婚?淳任余和淳舒肯定都没说过不让你成婚,你那个弟弟是伤了关键部位,没法子干脆进宫当司宫去了,可你呢?” 宫之茕:“无意成家。” 秦璧:“其实我还以为你喜欢那个谁呢?” 宫之茕拧着眉头:“谁?” 秦璧:“我不知道名字,但我知道我曾见过的小晋王,其实跟现在的不是同一人吧。后来又听说有个跟晋王双胞的公主,又被楚国抢走做了楚王后,还什么昏迷不醒之类的。她叫什么啊?” 宫之茕:“暄。春暄的暄字。” 秦璧:“哦,她很可爱啊,也有意思。要是嫁的是她,我倒还挺愿意的。她屁股手感也不错。” 宫之茕皱眉,他后知后觉,面上神情更不善:“你更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璧笑起来:“什么意思。我以前不觉得,但现在想想,如果暄用女子身份假冒晋王,你肯定知道。现在就觉得你那时候很多眼神,就很有戏。” 宫之茕有些怒了:“差着辈呢!” 秦璧有些吃惊,拊掌大笑:“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可惜可惜,她被抢走的时候,你还在秦国打探白矢的事儿,压根赶不过去罢。” 宫之茕彻底恼火:“胡说八道!” 他踢了马腹就往车队前头走,秦璧望着他背影,笑道:“哎哟生气了啊,我刚刚还说我摸她了,你是不是现在要砍了我的手。过来啊,认识你十几年了,好不容易见你气成这样子啊!” 宫之茕几天都没往车队这儿靠过来再与她说过话,秦璧倒也觉得没什么。 只是这几天过后,车马也行驶进了曲沃城,曲沃城内郭外也有大量草棚土屋,两国服饰口音也有些相似,但曲沃城内市井气息更重,也少了许多沿街的饿殍或乞丐,反而远远望过去能瞧见一片炊烟。 晋国显然不能跟楚国那样的大国相比,但至少她能看到家家户户的屋顶飘起了炊烟…… 但三年前,晋国还不比秦国好多少,晋国咬牙借粮给秦国的时候,自己境内就有不知道多少陷入饥荒,甚至被当时楚国的政令吸引,举家奔向楚国…… 秦璧恍惚之间,车马已经驶入外宫,停靠在云台的台阶下。 秦璧听说过云台,却还从来没见过,那台阶果然如传说中那般,配得上云台二字,宫之省等在台阶下,秦璧下车时没有受缚,她下车后看到宫之茕和宫之省站在一处jiāo谈,忍不住将眼神投向宫之茕,挑了挑眉,却只得到了宫之茕的一个回瞪。 她在宫人的引导下,没歇就一口气登上云台。 但她并没有见到晋王,就被塞入了一间宫室洗澡更衣梳头。秦璧以为自己这种被迫嫁人的亡国公主,待遇 分段阅读_第 65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和待宰前要洗净的肉猪没差别,但没想到来伺候她的人被称作靥姑,显然在宫中地位很高,对她也很尊重。洗澡的水中没有加那些她最受不了的香料,给她修发尾的时候也动手很轻巧,甚至拿来的衣服都是颜色鲜亮的胡服男装,很符合她平日穿衣的习惯。 显然……这个舒对她采取怀柔手段了。 真是,就这对她的喜好与习惯分析的细致入微的水平,她都不得不佩服。 这间宫室里甚至还摆了些兵书,既没有熏香也没有华丽的装饰,比秦国的宫室更亮堂,但用物明显和秦国一样,都是旧物了。 她闲的无事,披着头发坐在床榻上,靥姑跪坐在床榻前,对她行礼道:“蓝田君,大君说秦国境内的消息您也该知道,若是您想知道,奴便呈给您。” 秦璧微微一挑眉:“晋王倒是对没控制在手里的敌人很不客气,对已经无力挣扎的我这样的小角色很仁慈啊。好,拿来给我。” 靥姑将袖中的牍板呈给她,秦璧捏在手里,却不着急看,她在手里掂了掂,却看向宫室门口处,高声道:“自己家中何必踌躇,外头风雪冷,想进来便进来。” 外头依稀的人影动了动,宫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深衣的少年踱步走进来。 按年纪说,晋王已经算不上少年,但他身子单薄,面容雍和素贵,仍有一种未成青年的少年感。 眼前人的五官与她认识的晋王几乎一模一样,但神态……却并不同。 暄的神情总是很漠然,她不是冷漠,而是习惯于面无表情,眼睛微垂,却在暗暗思考着,仿佛拒人千里之外,心却在里头烫烫的烧着。 而眼前的晋王舒,面上却有淡淡的微笑,她眉眼与神态更圆融,也似乎很真诚的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但内心却仿佛架起高墙…… 秦璧没有看那些牍板,她将它们放在床铺上,往后撑了身子,笑道:“谁说你们长得像的。要是熟悉你们俩人的人,必定能一眼看出。” 舒站定在屋内,唇角勾了勾:“你确实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秦璧dàng了dàng脚:“我更喜欢另一个。” 舒看着她,两个人不像是敌人。秦璧承认自己的态度是因为骄傲,她内心那些迟疑的无法接受,那些愧疚和痛苦,她死也不想表现在晋人面前。 但舒的态度也很……过分温和,她笑起来道:“我也喜欢另一个。或许不止我,晋国上下都更喜欢另一个。” 秦璧微微挑眉。后头这句倒不至于吧。 毕竟晋国变得愈发强大,也是在闻喜君被掠走后不争的事实。 舒朝她走近了几步,秦璧:“我上次借兵求援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南姬,就是你吧。” 舒点了点头。 秦璧:“秦国欠了晋国一大笔帐。晋国两次派兵支援,第一次几乎全军覆没,耿有期还受了重伤。前前后后,粮食的支援也有四五次,甚至去年还支援了兵器……只是我没想过晋国是想用这种方式向秦国讨债。” 舒沉沉看着她,秦璧觉得这人很难懂,她甚至猜不出舒脸上隐隐难受的神情,是替她自己的选择难受还是替秦国难受。但她开口:“与债不债无关,只与当前的政局有关。” 秦璧躺下去,翘脚道:“真的为了政局考虑,你就不该留我。晋国的独苗,要是被我弄死了,晋国就要完蛋了。别以为我没有兵器就不能杀人了。” 舒笑起来:“你杀不了我。不过留你,当然是有考量的。与你的婚姻,能够安抚秦晋之间吞并中可能激化的矛盾,能够给我带来一个地位合适且不会威胁晋国的妻子,能够给晋国多一位可以进攻赵国的能将,你作为天下最抢手的公主之一,反倒与秦国无关,只与你本人有关。” 秦璧却忽然弹坐起来:“我以为晋国会与赵国会盟……你是想要进攻赵国?!” 第213章 采菽 舒微微扬眉,没有正面回答:“如今形势并不好, 晋国虽然比当年富足了些, 但也不过是有所缓和, 国内喂不饱的嘴可不在少数, 而且吞并秦国,要养活的人更多了。不扩张难以维持。” 秦璧 分段阅读_第 66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张了张嘴。 舒:“如果晋国不采取臣邦人政策,齐民编户中取消秦国所有的臣邦人与夏子,全部编为民,你愿不愿意带着秦晋之民,也带着晋国的军备、兵器,再跟赵国开战一次。这是你最擅长的事情, 你依旧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你将保护的依然是秦国的每一个百姓。但这次, 那些军备筹措,那些内政勾心斗角,那些构陷与抉择,你都不必再考虑, 我可以来替你做这些。你要做的只要像以前那样光芒万丈的冲在前线——” 秦璧仰起头来, 神情有些吃惊,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头笑了,翘起脚来,胳膊撑在床上:“你这会说话的本事,真不愧是兄妹俩。你鼓动人心的能耐可不比她差多少。” 她笑的不知道是否有几分嘲讽, 但仍然道:“我明白了。我没有选择的权力。大君。还不是您让我往哪儿去,我就去哪儿打仗。您现在是拼命想给手底下再找几条好狗,怕是南北各国,没有谁能比你更会招揽人才。” 舒挂着笑的面容上这才皱了皱眉,似乎隐隐有几分恼了:“他们都是曾与晋国同进退的臣子。更何况,你也不是。你该明白王后意味着什么,不论是为臣为将,都没有什么比这个位置更有诚意了。秦晋之间或许有很多可以相互指责的地方,但如今,我们的目的该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自己的臣民。” 秦璧眼里闪了闪,她没说话,抱着胳膊躺下去了,抬起手来:“是么?我看你找我当王后就是对我有企图。没□□的小子,想来找你的王后快活快活也行?管它办没办婚礼,早一天早一天快乐啊。” 舒:“……” ??? 这个秦璧——不是说好战场上雷厉风行,杀人不眨眼的将军么?! 私底下……怎么这个样子?! 秦璧对她招手:“真不来?姐姐马背上驰骋多年,保准能让你爽到。” 舒:“……” 秦璧竟看到那个晋王耳朵泛红,还故作正经的道:“不必。你早点歇下吧。” 小晋王说完转身就走,连个继续勾引人的机会都不给。 她放下手,拧身躺进床内。看来兄妹俩的薄脸皮倒是一模一样。 舒走出回廊,才松了口气,肩膀垮了几分下来,宫之省递了个铜水壶过来给她暖手,舒对他笑了笑:“让之茕也去歇歇,他总是出去奔波。虽然你在宫里也没享什么福,但至少没他那样提心吊胆。” 宫之省脸上那道疤痕看着虽然有些恐怖,但他笑起来神情却很温和:“他今天倒是早早就回去歇了,蓝田君到达云台的时候,他就跟解脱了似的。看来蓝田君没少让他烦躁。” 舒往主宫门口走,笑:“那个蓝田君……确实,xing格与我想的不同。她不会轻易低头,还不到用她的时候。” 宫之省道:“啊对了,狐君来了。似乎还拎了好酒,来请您尝尝。” 一说好酒,不用问也知道是哪个狐君,舒莞尔,道:“对了,狐笠之前说他在稷下学宫读书时,有一要好同窗,他听说那人可能做了舞阳君亲信,此事打探的如何了?” 宫之省点头:“似乎已经有些眉目了,那人名叫杞姑容。” 舒一惊:“竟然是杞人?!还是杞国国宗血脉……不过杞国确实已经被灭了一百余年,他流入齐国读书也有可能。此人近况如何?狐笠难道真的以为当年同窗,能撬动这样一个在舞阳君身边的红人?” 宫之省:“似乎狐笠自有计划,那位杞姑容身份或许也颇为关键。大君可以召他来见,详细问他。” 舒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将铜水壶还给了宫之省,推门走进了主宫。 才合上门,她往里走了两步,竟然嗅到了一点酒味。 她笑着摘下外衣走进去,道:“你倒是贴心,先把酒热上了。我都怕你闻着空气里这点酒味都晕过去。” 舒看到桌案旁的狐逑,背对她坐着,有些散漫的驼背弓腰,放松身子坐在那里,似乎在饮些什么。舒走过去,刚落坐,就看到狐逑脸上有些红,手里端了个酒杯,往嘴边递。 舒吓了一跳,连忙去捉他的 分段阅读_第 66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手腕:“你不是不能喝么?你这样的xing子竟然还会胡闹?” 狐逑咽下半口,手里的酒杯被她夺过去,舒的虎口撒上酒,她甩了甩手,习惯xing的拿嘴唇贴在自己虎口尝了半点酒。 狐逑盯着她。 舒:“你怎么了?” 狐逑xing子有时候慢吞吞的,他不算反应很快的人,这话好像很久才进了他耳朵,他压低嗓音:“你……要跟蓝田君成婚了?” 舒微微一愣,笑起来:“因为这事儿么?蓝田君也挺好的。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如何——都是适合成婚的人。” 狐逑:“我问的不是这个。你难道……下定决心要跟一个你不可能真的爱上的人成婚么?你决定要为了晋国,牺牲这么多东西么?” 舒呆住了。 狐逑抬起眼来:“宫之省跟我聊过很多,聊过很多你小时候的事情。聊了很多你小时候的xing格,聊了很多你小时候喜欢的事情。我也知道……这几年,你xing格变了很多,但你有必要让自己……对不起,或许是我矫情了,你已经做好了所有的选择,倒也轮不到我在这儿说什么。” 他低下头去,抚着额头,神情感觉很挣扎:“是……我有时候虽然纵观历史,纵观一切,好像所有人都把你的每个决定放在‘晋国的未来’上去考量——我就觉得很奇怪,我就觉得他们好像是瞎的。难道他们看不见你的表情么?看不见你的犹豫和咬牙决定么?难道就没人想一想你么?所有人都认为一国重于一人,但这根本不是谁更重要的问题,而是所有人都觉得……你就该被忽视。” 狐逑说了一大段,忍不住吐出气来,舒坐在他对面,他低着头,没看到她肩膀微微颤抖,没看到舒茫然且隐隐崩溃的神色。 狐逑抓了抓头发:“大家都好似对晋王这个位置有了个标准,就连宫家两个人,从你出生就认识你,却还会心底忍不住对你有些比较。我理解他们的心态,可你跟我说过她是谁——她的经历你不可能有,她的磨砺你也没经历过,为什么……非要比较不可么?别人比较也就算了,你自己也在比较!你自己每时每刻都在审视自己,对比自己,每时每刻都会在想那个晋王会怎么做,而你能不能这么做——” 他早有很多话想说,一股脑说出来,却忽然听到了一声吸鼻子的声音。 狐逑一惊,他猛地抬起头来,却看到舒别过脸,站起身来,背着手面对着屏风上悬挂的地图,只留后背给他。她似乎吞咽几下,想要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没有。我……我……” 她却有些压不住声音了:“这事儿没有……没有你说的那样。我只是有时候很恐慌,我只是有时候觉得我承担不来。我生怕做过每一个细小的决定,我怕我自己从她手中接过,却把晋国带入……绝境。” 她低头,将脸埋进手掌里。 狐逑挣扎要起身,她却吸了吸鼻子:“你坐着,别过来。我……我……我只是很害怕。但谁也不能平复我的恐惧,只有我自己。谁也不能帮我,只有我自己。我好羡慕、甚至嫉妒楚王。或许天底下所有的王都深深怀着这种恐惧,但唯有他有真正可以相伴的人。唯有他可以安心。他的每一晚的睡梦……在天下列国的王之中,都算最深熟的吧。” 狐逑:“或许我……我也可以让你安心。” 他这句话没有过心,只是忍不住说出口。 舒回答的也没有多想:“不……大球,你是我很好的朋友。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幸运,拥有一个亲密无间,且对外无牵无挂,全心全意——而且强大理智的人相伴的。那么多人都没有这样的幸运,我也不认为我有。” 狐逑缓缓低下头去,他确实……也不认为自己如今能成为被舒安心的人。他勉力扯了扯嘴角:“只是……你与蓝田君,如果真的日后成婚,她说不定会控制宫廷,而且你还可能暴露——” 舒转过头来:“暴露?暴露什么?” 狐逑一惊,他想要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舒眼角还微微泛红,但神情更多的是吃惊:“你想说的是什么?” 舒瞪圆了 分段阅读_第 66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眼睛,她猛地反应过来,直直的看向狐逑,狐逑半张着嘴不知该如何解释。 舒眉毛沉下去,她收起了脸上吃惊的表情,低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狐逑苦笑:“……这件事,并不难猜。我想,或许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师相应该也可能知道。” 舒:“两年前就知道了?” 狐逑缓缓点头。 舒神情有些恍惚,她背着手踱了踱步子,转脸看他:“那……那你竟然还愿意来与我做朋友?你没把这样大的事儿告诉你兄长?还有师泷,你们就不怕身份暴露,我会害了——” 狐逑:“我们不会让这事儿暴露的。更何况这如何暴露?我们会一口咬定晋王就是男子,以后,那些传言都是可笑的构陷。我们一定会守住这件事的。” 舒茫然的看着房梁:“可是……难道你们不会觉得晋国无望么?早已无子嗣,直系的血脉只剩下我一个……” 狐逑:“怎么能叫无子嗣,你难道不是淳任余的子嗣?男女又有何关系,天下百姓或许心里不能接受,我们却觉得这事并没有那么让人吃惊。事实并没有改变。” 舒低头,将目光汇聚在他脸上,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又笑了:“嗯。我知道了。” 狐逑伸出手去,神情有些紧张:“你、你不会因为知道我知晓这件事了,所以就不……不再跟我喝酒了吧?” 舒莞尔:“那叫跟你喝酒?那是我喝酒你看着。自然不会变,我确实……也就能跟你说说这些。也就只有你——会看见我了。” 她自己大概不知道她微微笑起来的时候,明明弧度与白日的笑容无异,却眼眸闪烁,鼻子轻轻一皱,多的全是狐逑最熟悉的她的神色,是那个会在低矮的土屋里跟她分食点心,tiǎn着手指笑起来的舒。 他伸着手,她早习惯像男子一样跟旁人相处,伸手捏了捏狐逑的手指,笑道:“想几年前这只手还不是这种触感——” 狐逑却用力反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靠自己也可以让自己不再恐惧。你会有一天不再害怕的。” 舒动了动手指,笑起来:“好,我知道了。我也不会只有恐惧,也有庆幸,我遇到的人,都那么温柔。” 而在千里之外大梁城,辛翳捏着牍板,闯入了南河斜靠午睡的隔间,道:“她在四处招揽人马!我根本没听到白矢被处死的消息,现在又是蓝田君嫁入晋国了!收了这两位武将,之后晋国才真是如虎添翼。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她绝对是打算南下进攻楚国!” 作者有话要说:  舒:“暄妹别信,这个人又想黑我!这都不止一回了!” 第214章 角弓 南河睡得本就不沉,被他抱起来, 被兜头扔来一大堆话, 她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按住他手臂, 坐起身子来:“你真的这么想?” 辛翳:“晋国对楚国的敌意已经持续两年了,你这两年都在昏睡你不知道,我却知道。更重要的是,晋国侵吞了秦国之后,想要养活的人更多了,她想要粮食徒弟,更会想来南下才对!更何况赵国也停止进攻了成周, 说不定晋国会给赵国开路, 让赵国将大军从成周渡河, 到时候我们就真的别想阻止了。” 南河坐直几□□子:“你是刚刚拿到什么消息了么?” 辛翳将手里牍板递给她:“秦王秦希潜回咸阳,似乎想要接替秦璧或与她和谈,却在秦宫中被杀,现在都怀疑是秦璧动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 而她默不作声的潜逃去了晋国, 说要嫁给晋国为王后。而如今晋国也已经开始逐步吞并秦国。晋国没怎么强攻,双方也没折损多少人马,就有不少城池没有战意,举旗投降。如今秦国被蚕食一半了……当然我也没傻到真的相信秦希是被秦璧所杀,晋国才是这一切的安排者。目的就是秦国的领土和秦璧罢了!” 南河也隐隐有几分吃惊感叹:“秦璧……竟然以这种方式被嫁入秦国了。倒是曾我也与她有过谈婚论嫁的时候。” 辛翳脸上有几分不满了,他觉得南河根本就没有听到重点。 但南河偏头感慨, 确实也没瞧见他脸 分段阅读_第 66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上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不满。 她叹气道:“倒是我最早先提起灭秦才是上道,拥秦之地,实在不济,外头争斗太大,还可以退守秦关。而且秦国很不好打,天底下有能力灭秦的也只有对秦国带兵与地形万分熟悉的晋国。她那时候还对我这样的说辞很震惊……如今倒是真的成熟了。” 辛翳猛地凑上来,抱住南河下巴,对她嘴唇咬了一口。 南河一下回过神来。 辛翳气得脸都歪了:“我就不成熟了么?!” 南河:“……你看看你干的这些事,算得上成熟么!” 辛翳整个人上了床榻来,抱住她:“我跟你说正事儿,你却满脑子想的是她!她不是你姐姐,我再跟你说一遍。” 南河又好气又好笑:“我不过是觉得有些感慨。再说南下,我却觉得不太可能。晋国如果为了自己的存续,就不能南下。你就想,如果晋国随着赵国南下,她抢得过赵国么?赵国人口兵马都是晋国数倍,到时候晋国国界横跨黄河南北,怕是也只能占一小片区域。但当赵国站稳脚步,我们也积极反击,赵国推进愈发不容易,他们又要喂养那么多南下的百姓,必定会挑着软柿子捏,反口先把旁边的晋国吃掉。” 辛翳气呼呼的把脑袋放在她肩膀上,但却又还听着。 南河手指抱住他后背,就感觉到辛翳在拽她披风毛领上的毛。她没拦他,笑着顺了顺他后背:“晋国的国力,不能称霸,想要长久生存,就要依靠地缘。楚国渡河不易,且如果再这样冷下去,楚国也不会轻易渡河北上进攻——因为不值得。而北地之中,只有清扫毗邻的国家,才能再给晋国喘息发展的时间。晋国不会真心联赵,但说不定他们会做出一些姿态,帮助赵国,而后在背后给赵国挖坑。” 南河蹙着眉头:“你的担心也有理由……或许晋国认为赵国南下,对他们从后方进攻赵国非常有利,也可以能会借道成周给赵国说不定。我倒是觉得……你该拉拢晋国。” 辛翳猛地坐直身子,对她吹鼻子瞪眼,南河笑:“我就知道你有这么大反应,你要是有胡子,这儿都翘起来了。” 辛翳:“还拉拢晋国?!她都不理你了,你还想这样?” 南河:“我们对赵国的很多动向都一无所知,而且如果晋国坐山观虎斗,我们就失去了很多有利的机会。但如果晋国能佯装与赵国jiāo好,将赵国的一些情况透露给我们,而我们也用一些东西,jiāo换晋国的提早配合,就可以两头烧赵国这根蜡烛,让他们前线拖紧,后方失火。” 辛翳:“你看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你觉得她会履行那些协约么?你认为她还是你心里的那个人么?这可是……这可是国与国之间的jiāo易。” 南河摇头:“我自然不会把这样的合作与jiāo易,架在我信赖她的基础上。我信赖的是开出来的条件,她信赖的是利益。你要知道,我们没有阻止所有的赵军南下,有不少赵军在河岸扎营,已经制作了渡桥,就算我们不停的对渡桥shè箭,也有多少士兵靠着盾墙和车马,通过了渡桥。与其这样被动的看着赵国,我们不如用出多重手段。” 辛翳:“我想过,下一步应该北上也去破坏他们的军营,烧粮草、换马粮、奇袭军营,给他们更多的恐惧和不安,赵国那边高压的本来就要在zhà营的边缘,我们此举必定有效。还有你说的破坏渡桥的办法,我们都可以去做——” 南河按住他的手,陷入思索:“你也知道赵国举国南下,我们碎冰埋伏的计划,延绵黄河一线,看似规模浩大,实际成效才多大,我们都知道。这样的人数面前,小打小闹不够,我们要更大规模的战役,要在他们进入楚国境内分散之前,给予更痛的反击。如果我们能联合晋国配合,这点完全可以做得到。” 辛翳盯着她看:“你的意思是……” 南河翻身起来,牵着他到主宫里去,缟布的地图铺在地面上,她穿着白袜走过去,站在成周,只说了简单几句。 辛翳缓步走过去,盯着南河脚下:“我也考虑过,之前就曾想过,赵国打 分段阅读_第 66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下成周并非坏事,或许反而能给我们机会。但你……我觉得相信晋国,不如我们使手段,让赵国攻下成周。” 南河摇了摇头:“赵国上次吃了很大的亏,不太可能再进攻了。而且要是赵国大张旗鼓打下成周,天下必定都知道,赵国从成周进入楚国的时候必定会防护严密,甚至有大量辎重与车马防护,而不会轻兵速行。但如果是晋国借道,赵国会更像是个偷袭者,防卫不严密,带的车马或攻城器械也不会太多。” 辛翳忽然抬眼看向她:“你别下一句跟我说的是,你要亲自去晋国一趟。” 南河垂手,一身素色衣裙站在那里。 辛翳:“她正在招揽人才,一定会想要留住你!有了秦璧,要是再有你,那就……她就要无往不利了。” 南河摇头笑了:“别说的像是我会被人抢走一样。她要是敢留住我,你就相当于在晋国境内有个顶尖细作配合你了。更何况我是以来使的身份去的,这点最基础的礼节还应该有。晋楚的矛盾变成这样,有我的原因,也只有我能化解。我只希望楚国能够好。” 辛翳垂下眼,捏住手:“荀南河,我是真的很讨厌她,我讨厌她亲近你,我更讨厌你们会跟像是被我分割开的两姐妹似的碰面感慨!我……” 南河走过去牵住他的手:“你是总有不成熟的地方,但我——”她忍不住笑起来:“我就是喜欢你不成熟,就是喜欢你有时候会意气一点。这件事,不是我的事,也是楚国的事,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可以,我就带些能保护我的人去。你也可以先与晋国修书告知。” 辛翳握住她的手,低头看她,表情松动了几分:“等晋国说好的那份婚书寄过来再说。” 东部,齐国。 舞阳君坐在那里看着手里的消息,秦璧入晋的消息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很清楚,舞阳君蹙着眉头,低头看了一眼跪在脚踏上,给她锤着小腿的勿望,道:“歪了。” 勿望没有回神,舞阳君用手里的牍板轻轻拍了拍他手背。勿望猛地一抖,直起身子来,小声唤了一句:“女公子。” 舞阳君听到这个旧日的称呼,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道:“你最近怎么了?” 勿望有些没反应过来:“臣怎么了么?” 舞阳君:“精神不太好。没睡好么?” 勿望勉力笑了笑:“还好。臣最近只是适应不了天气罢了。” 舞阳君:“冷了有一阵子了。我还以为是你旧日的好友病的快不行了,你才伤心呢。” 勿望身子微微一颤,偏过头来:“好友?” 舞阳君笑道:“狐笠,晋国御史大夫。听说他病的厉害许久不上朝了,也在四处联系当年在稷下书院四散的旧友。但你不是个容易找的人,你许多年没离开我身边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你。” 勿望没说话,头垂了下去,舞阳君看不见的面容上,写满了恐惧。 舞阳君看向牍板,说的漫不经心:“要能联系的话,主动联系一下也好。毕竟要是对方病死了,你还能赶个吊唁。倒是莫语最近也很忙,说是在临淄城内办点事,午时回来,拖到这个点来。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城里有了什么牵挂的人。” 勿望身子微微哆嗦起来,舞阳君笑着伸出手去,指尖抚了抚他鬓角发丝:“我老了,但我还是……对你们很真切的。你们陪了我这么多年,我不会放下你们不管。” 第215章 菀柳 勿望走出主宫回到住所的时候,正好莫语从外头回来。 莫语以前与他关系并不亲切, 最近二人才有了些更多的联系, 但在面上, 他们几乎也不接触对话。 莫语与他的住处相邻, 他回屋时没想到勿望坐在屋内屏风后,有意加重脚步。勿望没说话,但站起身来,在屏风后头等着他。 莫语脚步声走进,勿望声音有些不冷静:“我帮不了你。” 莫语停脚。 勿望转过脸来:“我们斗不过她,我们不可能斗得过她。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我才最清楚, 你觉得她会眼瞎到瞧不见我们么?你觉得她就不提防我们么?你我为什么沦 分段阅读_第 66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落到今天的田地, 为什么连jiāo流都几乎没有过——她的疑心与警惕远甚于我们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我甚至觉得她内心并不像个人。” 莫语靠近过来,似乎想要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勿望朝后一个趔趄想要让开,差点摔坐在地, 莫语连忙拽住了他的手臂。 勿望面上神情有些崩溃, 他反手紧紧拽住莫语的手臂:“她明明就能够用一些花言巧语唬住人心,她明明可以用笼络人的手段去笼络住你我和魏陟,甚至很多人,她不这么做,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懂情感对人来说有多重要,她压根就对此无法理解。或者说她也觉得我们懂她那一套——一个人能完全把自己的情感至于如此边缘的位置, 或者说她就没有情感,难道这还不可怕么?” 莫语紧紧钳住他手臂,想要展平他的手掌,在他掌心里写点什么。 勿望却紧紧缩着手:“我不要再与你合作了。我现在活得不像样,可我还活着!而如果我触怒了她,我就是要遭受求死不能的折磨——我、我若不是因为怯懦,也不会沦落到今天。你要不是因为糊涂,也不会被割了舌头!你……你觉得你那个脑袋能干出什么好事儿么?” 莫语却一把按住他手腕的麻筋,bi他张开手掌,一笔一划写道。 勿望肩膀颤抖:“那是你的——你的孩子,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有什么未来,要是杞人肯让我在旧都祖坟上吊死都是对我的宽容了!我……我还能走到哪儿去,我还有什么前路!” 莫语满脸坚定,在他掌心写画。 勿望腿脚发软,他被莫语扶到窗边的凭几旁坐下,喃喃道:“你确定……要知道她已经对你我都有防范,说不定魏陟也会被她……” 莫语在他手心划了划,又拍了两下。 勿望:“……你确定?你有盼头,我又有什么盼头呢?我仅剩的盼头,大概也只有亲手挖掉她的双眼了……我知道我极度恨她,我更知道我极度恐惧……我会误事,我说不定会耽误这一切。最后你我、魏陟、甚至那个孩子可能都会死的极惨……” 他看不见莫语的脸。否则他或许更焦虑更恐惧,因为眼前莫语的神情太过坚定,而他就是夹在被莫语的坚定感染与被舞阳君的威胁胆寒的状态之间的。他承认自己像条野xing未驯却又被打的遍体鳞伤的狗,夹着尾巴想苟活,却又忍不住对人龇牙怒吼…… 莫语安慰他,正在他手里划着什么,勿望撤开手来:“我自己会考虑,我不可能会把你供出来,但你也可以让我选择自己的命运对吧!我……我要权衡一下。” 莫语低头看着勿望,却觉得他什么都没懂。 勿望必须选一边站。魏陟与他私下早有联络,此事勿望知晓之后,若是不站在他们这边,魏陟与他都会担心勿望在对舞阳君的恐惧之中,反咬他们一口……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但莫语此刻只是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勿望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了外头的一点脚步声,他双目失明之后,听觉比莫语甚至还要灵敏,他刚刚侧身,就听到了外头宫女来报,说是舞阳君来找莫语前去问话。 莫语转头,勿望已经坐回了屏风后。 他推开门,宫女颔首,却对那宫女一点头,随着往主宫去了。 ** 南河惊讶的看着商牟:“你要随我去?你可是大将——我本意是让范季菩随我去的,你在边关还有许多事要做吧。” 商牟:“大君不是只许先生在晋国停留一日么?来回乘车要不了多久,不过离营几日。更何况我前去也是为了商议两国……如果再度合盟,之后应当如何行军,先生自然希望这次能够谈成,而我能够帮助先生落实这些细节。而且王后与将军一同出使,这规格也够bi压晋国了吧。” 南河微微拧起眉毛,她总觉得这不像是商牟的xing格会做的事。 商牟:“而且,你也知道他对你此次去晋国很不放心,我亲自去保护你,或许他也能安心。” 南河顿了顿:“他同意了?” 商牟心想,要说服这俩人,搬出他们彼此是最好使的。在辛翳那头说什么为了 分段阅读_第 66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保护南河,为了送南河回来,辛翳想了一圈也终于同意了。到这边来,跟南河说是辛翳派他前去的,南河表情果然也有些松动。 南河叹气:“他也就是想让我早去早回。因为我顾忌你在军中的事务,肯定不会让你在晋国多停留。唉,去便去吧,我也能安心。” 商牟心底松了口气,点头道:“好,我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带去晋国的人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先生打算离开,就与我说。” 南河也点了点头,商牟起身时,她却忍不住问道:“他是不是还是有些生气的?” 商牟有点无奈,挠头:“你们俩天天见的,他气不气你问他就是,绕这么大的弯子也有点……太迂回了吧。” 南河清了清嗓子,脸上有点挂不住:“我只是问一句,怕他心里生气了,面上不肯跟我说。” 商牟对这俩人的相处模式,还算是有点了解,他虽然不知道辛翳到底是不是心里生气,但不安是必定的。他想了想,道:“应该还是有点生气的。我是这么感觉的。” 南河果然绷直脊背坐直身子,心里不安紧张,面上却风轻云淡似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商牟:……兄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南河因为要准备出使晋国一事,并没有参加当日的朝会,辛翳回宫才见到她的身影。他承认自己确实不安,但他对商牟是放心的。商牟在境内还有要务,必须按时返回,他肯定到时候也能把南河带回来。再加上商牟跟小晋王似乎关系也不睦起来,可能在其中也能泼几盆冷水,省的让南河光顾着跟小晋王姐妹情深去。 他不断安慰自己,不过是几日的行程,而且他已经收到婚书,他与南河的婚事已经祭告上天,那个小晋王不敢做什么——而且如果小晋王做了不合适的事情,也只能把南河越推越远,这反而还是她乐意见到的。 但他也没想到,自己刚回宫里,某个平日里端坐在桌案后头,忙起来能抬头看他一眼就不得了的冷面冰山国家正高级教师,竟然这会儿见了他,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朝他过来了。 正是融雪季节,看着偶尔艳阳高照,实则冷的刮骨,外头宫人合上门,将毛皮盖在门外,她竟然走过来抬了手。 辛翳脱下落了雪的披风,正要搭在屏风上,看她抬手,瞪大眼睛:“先生又要干嘛!我身上没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南河努力笑了一下:“……我让你把披风给我。” 辛翳拨开她的手:“你别接手了,上头还有雪水呢。” 辛翳扔开披风,正要转身朝桌案那头看去。 南河凑了上来,跟着他走,辛翳转过头来,满脸怀疑的看着她:“先生……贴着我干嘛?” 这么多年,他都习惯自己像个牛皮糖的时候粘着南河,她站着的时候他贴着,她坐着的时候他抱着,实在是不许粘,就往旁边一躺,给自己找个专门的区域。 但南河粘他……那真是…… 辛翳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转过头来,满脸戒备的望着南河:“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儿。不……你一般也干不出什么错事儿来——你是不是反悔了?你想留在晋国一段时间?!” 南河赶忙摇头:“没啊,我就是,嗯,看看你。” 辛翳吓得脖子往后缩,又扑上来:“你快跟我从实招来,你到底要干嘛!你再这样奇奇怪怪,我就不让你去晋国了!你别看我了,看了这么多年你也没说一句好看!” 南河:“我没说,但不代表你不好看啊。我都是在心底感慨。” 辛翳无声的瞪大眼睛:“你都开始夸我的脸了……你……”他吓得,一伸手差点把荀南河抱得双脚离地。 南河勒的喘不上起来,使劲拍了拍他后背:“你放我下来!我只是觉得你生气了——” 辛翳松了松手,但没放开她,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什么?” 南河伸手捋了捋他后背:“没……我只是不想让你生气。我觉得我总是在讲道理,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该讲道理……我只是觉得我说的头头是道的东西太多了,但是……表现出我 分段阅读_第 66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喜欢你的行为,却远不够多。我……” 辛翳忽然放下手,硬邦邦道:“我生气了。” 南河分不出他话里真假,抬起头来:“你、你别…生气啊。我真的保证这几天去了就回。若不是因为黄河沿岸还在打仗不能通船,我不得不从内陆走,到上阳入晋,也不会花这么多时间。” 她实在是不太会讨好人,她也只见过辛翳讨好她,便学着他平日说话的样子,努力道:“要不我这几天哪儿都不去,我陪着你好不好。” 辛翳脸上的得意快压不住了:“na行啊,我这几天决定卧病在床。你要在床上陪我。” 南河:“……什么?” 辛翳低头:“不行?哼,我就知道你都是随便说说。我生气了,而且一时半会儿我都不可能消气,等你从晋国回来,我都已经气死了。” 他说罢甩手往内室走去,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了南河的脚步,她伸手挽住他胳膊:“哎……你别生气啊……我们总不能这几天都躺在床上吧——” 第216章 都人士 辛翳以为自己还能绷久一点,毕竟他现在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才比较吓人。荀南河刚醒来的时候, 他还是绷了十二个时辰的, 但这回大概连十二个时辰都没绷到。 南河以前虽然也很照顾他, 但往往是实在受不了他, 所以叹口气过来伸手帮他。 但当南河也会不断用余光关注着他,随时准备上来,有点笨拙讨好似的照料他几分,辛翳真是舒坦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既享受,又不敢享受,他悬着一颗心生怕自己绷不住…… 辛翳还是要点最后的脸皮,没敢对她呼来唤去, 只敢用点举动疯狂暗示。 比如拆开发髻, 故作以前没加冠之前散发的潇洒姿态, 却又用手梳着头发说自己最近头发太乱——南河心细,自然拿着油膏过来要给他梳头。 辛翳作为楚王应该故意靠拢中原一些,不学边民短发纹眉,他从小有宫人打理头发, 一头长发艳泽顺滑, 每次梳头又很花时间,南河毕竟忙,所以很少代替宫人给他梳头。 上次南河给他梳头的时候,他还有膝枕的待遇,这次因为要装生气,他自然不能恬着脸滚倒在她膝头, 只好硬邦邦坐着。梳头时间很长,南河手指几次碰到他耳垂,他却只能在镜子里回头看她…… 辛翳心里已经开始有点后悔了:装什么生气啊!装生气了之后就不能主动亲近她了,也不知道是折磨谁呢。 而后来就开始南河帮他主动更衣,辛翳越来越绷不住,他要的根本不是南河主动伺候他,他想要的时候在南河帮他更衣的时候,他会转过头笑着死皮赖脸的戳着她腰上软肉跟她笑闹一团。 他一点都不想要这种高高在上似的姿态,他只想要跟南河滚在一起,只想自己一直没完没了说些蠢话,只想看温柔却寡言的南河伸出手指轻轻碰着他耳垂。 南河哪里知道他心底的后悔,她以为辛翳没那么容易消气。 当晚上歇息时,辛翳没有跟往常似的拽着她的手粘人,而是自顾自的坐在了床沿,南河越来越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她发现自己有时候甚至会因为他的态度,脑袋里冒出些许极其不理智的想法——她甚至想着或许她就不该去晋国,管什么递没递国书,让商牟自己去吧——他还没有心安,她不应该离开他。 但这个想法,南河自己也觉得不合适。 她能做的只是在辛翳坐在床沿,似乎毫不在意她的看着牍板时,忍不住上去伸手,挡住牍板,凑过脸去亲了他一口。 辛翳微微一愣,低头看着南河。 南河本来想转开脸,却又觉得不该转脸,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眼。 辛翳:……她怎么那么会装!以前怎么没见她这样抬眼,跟个小鹿似的看着他! 而且荀南河,她压根就是丛林里的老猎人,他才是那个无知迷途的小鹿才对!她有什么资格表现的这么……纯? 辛翳觉得自己生气时,或许应该无视她的接近,或许应该冷哼一声。 但当南河靠近过来的时候,他忍不住低下头,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 分段阅读_第 66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闷哼一声,往后撤开几分距离,抬眼看着他:“你还生气呢?” 辛翳实在没忍住,抱住南河,将她往自己靠了几分,没回答她,却忍不住用侧脸蹭了蹭她耳朵。 南河竟然心里还没数,她伸手捏住他肩膀,忍不住再问:“你还生气呀?” 辛翳真是感受到南河有时候对他的无奈——他这会儿也挺无奈的,他偏过头去,咬了南河脖子一下,又用嘴唇蹭了蹭。 南河最后也没问出来辛翳是不是生气,但当辛翳最后实在憋不住笑出声,将她手腕拿到嘴边来轻轻咬了几口,她才算是明白…… 虽然没有到跟他卧床几天不下来的地步,可到南河最后登车的时候,确实也是岁绒扶着上车的。商牟都没跟她打几个照面,随行的岁绒只说是她身体不适。 等车队行驶到上阳对岸,打算车队登船渡河,南河才显露身姿。 车马留在了南岸,南河登上甲板,远远就看到了黄河对岸上阳城的轮廓。 上阳城看起来更像是一座楚国城池,楚国常用的白夯土与青砖垒砌,高耸坚固,水泄不通。想来这座城市还是她耍手段从辛翳手中抢夺下来的,他那时候气得跳脚还来到边境要与晋王对质吧—— 商牟站在甲板上,望着上阳的城墙更有些恍惚,三年前本来是想先灭晋国,以此城为北上的据点,谁料到最后他带出了个晋王当二把手,城池以为他离开失手,楚国也从进攻晋国,改为了联合晋国,而那个给他当二把手小兵的晋王也…… 上阳城还有不少楚人、秦人与晋人一同生活,当地甚至能看到各地服饰饮食,他们上岸后并没有停顿多久,便从上阳一路北上,换乘上阳备下的马车。 商牟看着南河钻进看起来也不算保暖的晋国小车里,直皱眉头:“小成这样也能叫车?先生要是冻到了怎么办——这到底还有几天能到晋国?不是说晋国比以前富了么?” 南河:“确实富了,我以前坐的车,才这么大——” 他们一路轻装简行,看起来确实也不太显眼,但晋王似乎给每一座他们途径的城池打了招呼,每到城池稍作补给,都会迎来礼遇与一定程度的避让。 南河甚至路过了她在晋国期间相当熟悉的城池,甚至包括旧虞、新绛。 晋国的路是比以前好了太多,显然舒继位后重修了官道,甚至能在官道的几个jiāo汇处,能看到石雕的油灯。 商牟是好奇,南河确实一路观察,心里对比。 她对于当年晋国的凄惨状况确实有些了解,晋国南部甚至因为有大量百姓南逃而成了死村空城。如今晋国虽然也不能说无人受冻受饿,但至少能看到大批青壮在田地里谋划着如何铲雪化地,准备播种。 大体上,晋国上下是有信心的。 至少晋国百姓还是觉得日子可以过下去。 而一直行驶进曲沃,另一边也有消息传来,晋国几乎不费多少力气,占下了旧日秦国绝大多数的疆土,只剩下几小支部队,在秦国西部的山川之中抵抗着。 而曲沃城的炊烟袅袅,人来人往,也比南河印象中要更多几分繁华与人味。 商牟骑马护在南河的车马旁,他也跟着队伍中几十人的护卫一样,好奇的在北方城市中左顾右盼。看到晋国人御寒的打扮,那些护卫还有些不太理解的指指点点。 车马倒是一路畅通无阻驶入外宫,南河甚至有些恍惚,她觉得自己不像是出使,而像是出行后回家。 当她身穿宽袖深红色深衣走下马车,面向那道长长的台阶时,依旧是岁绒扶着她的手臂,她眼前是带着卫兵站在台阶下的宫之茕与宫之省,她忍不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宫之省也似乎有些激动,微微笑起来,朝她行礼示意。 宫之茕却目不斜视,以极其规矩的姿态躬身下去,向以前拜见她一般行礼下去。 宫之省:“请楚王后稍等,晋王这就从云台下来,亲自相迎。” 南河仰起头来,就看到台阶上出现一群人的身影,舒似乎打头站在前头,南河依稀能看到她穿着黑色绣浅金边的燕服,带着小冠与组玉,二 分段阅读_第 66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人远远彼此望见的时候,舒似乎一个趔趄,差点从台阶上脚滑摔下去。而她身后跟着的一位水红骑装的女子,忽然伸手拽了舒一把,扶住她胳膊使她站稳。 舒回头稍微点头示意,二人领着宫人与近臣,一步步走下来。 南河渐渐看清了舒身后的人——师泷、狐笠、狐逑、郤伯阕…… 她忽然有种自己回娘家省亲的感觉。 师泷似乎用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她,又偏过头去不再直视她。狐笠点头对她微笑,狐逑则不时将眼神投向走在最前的舒—— 两年,却又好像彼此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变化。 只是南河看清了那个水红色骑装的女子,毫不意外,正是秦璧,她似乎一副抱臂看戏的模样,眼神在众人之间打转,直到最后和南河双目对视,南河微微点头,她却笑起来,对南河努了努嘴唇,又tiǎn了tiǎn唇角。 南河:……?!她这是想干嘛啊! 舒直视着南河,终于走到了最后一层台阶,她抬起手来,低头朝南河微微一礼,声音平静:“楚王后前来出使晋国,足以看出楚国对晋国的重视,孤在此也向楚王致意。” 南河不是没料想到她公事公办的态度,她也颔首行礼,道:“晋楚既有合盟之旧,就自然也能再次相谈,寡小君也不过是带着楚王的意思前来商谈。” 舒有些想笑,她压住唇角:楚王能有什么意思?辛翳有多讨厌她,她还不知道么?这会儿能来再度和谈,即可以说是晋国对楚国有用,也可以说是南河一手促成的。 她在宽袖中的手收紧了,点头道:“还请楚王后等云台,入主宫,与孤详谈此事。” 南河点点头。 舒作为主人,先一步引领,她走上两层台阶,忽然像是无法容忍似的,转过身来,看向了南河。 南河不明所以,仰头看她。 舒垂眼,对她伸出了手,掌心白皙,纹路分明,她道:“牵着孤,跟孤一同走云台。” 两张极其相似的面容对着,南河忍不住低头笑了笑,她再度仰起头来,眼底闪着光,将手放入舒的掌心。 舒垂眼,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牵着她往上走了几步。 南河才登了台阶,忽然感觉自己另一只手也被人牵住了。 她回过头去,竟然看到秦璧攥住她的手,对她促狭暧昧的笑了笑:“臣也来扶着楚王后。” 作者有话要说:  舒:??!我媳fu要抢我妹妹了!! 第217章 采绿 南河两只手分别被“夫妻”俩握住,她一时有些僵硬, 转头看看摇摇手对她笑的暧昧的秦璧, 偏头过去, 舒脸色却并不好看, 显然这俩人还是有些矛盾,舒觉得秦璧这就是有意搅场子,对秦璧瞪眼。 秦璧有意抬起头来,抬起和南河jiāo握的手,道:“小姑妹与我大概有许多女子之间的体己话要说。” 舒心道:说个屁!全场都没几个男人能比你更爷们更能打,你跟她还说小女人体己话?! 你们俩——不,准确说是尴尬的牵着手跟要转圈圈似的三个人, 就没有一个特别像女人的! 南河表现出几分犹豫, 她不知道自己跟舒牵手登上云台会不会不太好, 但舒却看出了她的犹豫,反而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对秦璧神情更加不善,皱眉道:”王后与暄妹才是第一次相见罢, 这就亲密起来了?若想说体己话, 不如回头夜宴之后再聊。” 秦璧竟然还伸手,将一只手揽到南河腰边:“这可是王后与王后之间的外jiāo,要是大君真想找个身份合适的,该跟商君牵手登台才是。” 商牟望着舒发呆,忽然被点名,一下子回过神来, 满脸懵:跟我有什么关系! 舒似乎对她很没有招,她不再说,牵着南河就往台阶上走,秦璧毫无芥蒂的立刻黏了上去。 众人仰头,看着这三人以极其奇妙的组合并排往云台上走去。 师泷:“……” 宫之茕对秦璧的xing格也算有些了解,但他看到南河对秦璧也似乎有几分熟悉的神态,心里有些绷紧……就秦璧这唯恐天下不乱的xing子,如果她对南河说些什么…… 人群随着前头三人的步 分段阅读_第 67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伐往上走。 商牟紧紧握着拳,看着南河像是走进老家一般走入人群,而舒也从头到尾都没有向他投来多一个的眼神,眼神轻飘飘的从他身上掠过去,而后眼里仿佛就只能看见南河了。 商牟本来就怀揣着一团愤怒与心虚随着南河往晋国来—— 或许他本来就不该来。 那时候被骗,也是因为他自己不够谨慎,他也没想到晋国会突然翻脸。 舒作为晋王,所作所为几乎谈不上错,他两年越想越火大,却不知道是不肯原谅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这事儿明明又简单得很,没什么所谓的误会,没有什么解释不清,甚至也没什么好质问的。 他那时目睹舒哭的狼狈的扑向南河,心里发颤,一时间犯了点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蠢。 而舒是个成熟的王,迅速收拾好情绪,仔细思考过晋国的尴尬处境,迅速做出了抉择。 这还有什么好见面的。 最好就应该从他送出那一瓶yào之后,就再也别见。那个送出手的小狼牙,就当他这辈子想起来就忍不住用头撞墙的事就好。 南河哪里知道商牟的那些事儿,她被两边夹着领着在台阶上走,左边的舒,眼睛里像是有刀似的恨不得把秦璧给片了;右边的秦璧,眼睛像是瞎似的绝不接收舒的眼神,一路上跟南河说些小姐妹似的体己话—— 但这些话从秦璧嘴里说出来,怎么都觉得怪。 秦璧:“不是说你之前一直在昏迷么?你是最近才清醒过来的么?那这两年,你都什么都不知道么?” 南河点头:“年关前清醒过来的,有一阵子。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我发现是两年之后,而且天下大变,很多熟悉的人和事都不一样了,我也有些一时难以接受。” 舒牵着她的手紧了紧。 南河的余光注意到,舒直视前方牵着她走着,耳朵却似乎注意着这头她和秦璧的谈话。 显然她也很在意秦璧的问题,但以她与晋国如今尴尬的位置,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得出口。 舒甚至觉得秦璧……是故意问的。 或许是帮她问的。 秦璧瞥了一眼舒的侧脸,又道:“那你之前算是被楚王抢走的,他待你如何?不过至少看你的样子,虽然昏睡两年,但他却将你照料的非常好……” 南河点头:“我们毕竟是旧日熟人,相识相知很多年了,他是真心想娶我,自然待我很好。说是抢走的,但他也是那时候着急了吧,而且晋王又递送了婚书,如今已经算是正儿八经的婚姻。” 秦璧:“我以为楚王不会允许你来晋国。毕竟晋楚之间关系已经闹得很僵了,他就不怕你被晋国扣下走不了了?或者说……他真的肯愿意与晋国和谈?” 南河忍不住转眼看了舒一眼,轻声道:“我知道闹得很僵,但能化解这些的也只有我。我相信晋国,他相信我,这就够了。” 秦璧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不是没想过在晋楚之间找点嫌隙,但显然这对同胞兄妹关系非同寻常,就算两年未见,国别不同,甚至连舒xing情与行事风格大变,也不能阻止这俩人心底的亲近。 就算这会儿淳氏双胞兄妹二人没说几句话,秦璧也能感受到她们那股彼此相信…… 秦璧笑起来:“我与楚王后见面的次数可不少,当年我们还是那样的关系,谁能料到,如今就成了挽着手臂一起说体己话的关系。我当年不听君父的话,最后还是落了同样的结果——楚王后就没有要与我说的么?” 南河抬眼瞧了她一眼。 秦璧竟被她这一眼瞧的呆在原地。 那一个眼神里包含了太多。 南河必定了解了很多消息,听到了很多传言。她仿佛曾真真切切的体会过秦璧每一个痛苦与决策的瞬间,她仿佛理解秦璧每一步走来的绝望和无奈。但她却也了解秦璧的自傲与自尊,她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怜悯或可惜,而像是微微点头致意:你的那些故事我都知道,你就像是我了解的那个人一样。 南河抬起眼,道:“我倒是有些想念你,听你的消息很多,却一直没能见到你人。” 秦璧忽然理 分段阅读_第 67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解自己为什么对眼前这个人,总有中莫名的亲近感。她也一瞬间理解这个只代位不过一年的晋王,为什么回到晋国时,所有人会露出那么温柔的表情…… 她鼻子里一滞,吃力笑起来:“一时豪杰,后来都做了王后啊。我还以为楚王后会对我如今境遇颇有感慨。” 南河:“身处王位的也有蠢货也有英才,位置与行事、境遇从来没关系,只要是愿意发光的人,不论在什么位置,都能找到自己的道路。只是就需要人将目光从无法挽回的事情上挪开。” 舒听到这话,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南河和秦璧。 秦璧顿了顿:“哪有那么容易。” 南河:“是。不容易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至于这道坎跨不过去。可以放过所有人,却放不过自己,这就太对不起拼命至今的自己了。” 秦璧脚步稍有停顿,不再说话了。 眼见着云台也走到了顶,秦璧终于缓缓松开了手,让到一旁。 宫之省道:“楚王后也是舟车劳顿,不如稍稍更衣休息,等到午后再做议事。” 周围一圈全是熟人,舒也不在乎,这一路走上来,她心底也松动起来,拽着南河没撒手,转头问道:“暄妹累不累?” 南河摇头:“在车上没少睡。” 舒嘴角动了动:“那让之省带你去你以前的宫室,你也换身别这么沉的衣服歇一会儿,等我更衣之后,也去找你。” 宫之省:“议事呢?” 舒摆摆手:“不着急。摆场子也不比我与暄妹私底下商议。” 她松开手,南河回头看了她一眼,才被宫之省引着朝内宫走去。 商牟也随着南河的方向走,舒忽然开口叫道:“商君入住内宫难免不合适,你的住处另有安排,我命人带您和卫兵前去。我知晓楚王派商君与卫兵前来是为了什么,但暄儿是我同胞妹妹。”她与商牟说话的时候,眼神却不像是在看着他眼睛,而像是在盯着他鼻子。舒脸上露出了一个似对楚国有挑衅的笑容:“她省亲,难道还要派人防着娘家么?” 商牟:“不是所有娘家都值得信任,先生或许对很多事情没有实感,我却有。晋楚是怎么闹崩到今日,我想晋王心里也有数。” 舒微微挑眉,眼睛却依然不跟他直视:“是么?晋楚的闹崩,当真是我晋国的责任?你们对她有一套说辞,但楚王真的会公正的描述那时候的事情么?” 商牟还没来得及开口,舒抬袖转身:“也请商君不要在两国外jiāo的场合下,还将王后称作什么先生了。多不合适。” 说罢,她转身离去。 商牟:……??!她现在满身反骨么?说话怎么这么刚! 舒一路大步走回主宫,宫之省跟在身后,看着舒比平日快的多的脚步,等她推门回到主宫时,宫之省合上门笑了:“大君见了暄,还是紧张激动的。” 舒脱掉外衣,仍在案几上,一下子转过身来,刚刚淡定自如的神情dàng然无存:“我当然紧张——我早就知道暄会来,可是怎么没人跟我说他也会来!就不能在公文里提一句么!” 宫之省一愣:“谁?大君说的是谁?” 舒捂住脸颊,慌张的踱了两步:“他绝对是来找我算账的!他绝对是想要来跟我对质!我——我怎么跟他对质!那事儿本来就是我做了小人之举,我——啊啊啊!我不想见他,让他住远点去!” 第218章 隰桑 到了午后,南河坐在宫内, 在她没接替晋王, 还被称作南姬时, 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舒还会跑过来跟她挤在一起夜聊, 她还会光着脚跑到床下拿些竹简和她一起看,也有俩人都睡不着望着月影的时候。那时候舒很多话,也很活泼天真,总问她这个问她那个,最后手抚着胸口感慨:“你知道的事情好多,你走过的地方好多啊。” 然而如今舒也知道了很多事,走过了许多地方。 南河换了身简单的衣裙, 坐在床沿发呆的时候, 舒推开了门, 探头探脑,转眼瞧见了她,手扒在门框上,只把脑袋伸进来, 看着她, 笑:“暄,我能进来么?” 南河对她招 分段阅读_第 67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手。 舒也换了套不那么正式的宽袖深衣,合上门脚步轻快地过来,爬上矮榻来,跟她隔着个小桌,抿嘴傻笑。 南河听到过许多跟她有关的传言, 有些也是确实发生过的事实,有些来自于辛翳冷笑的描述,她虽不太信,但无法忽视其中一部分事实,连她也要心里感慨——舒有所改变。 刚刚舒一路从云台台阶走下来时,她印证了心里这个想法。 但当此刻舒此刻缩着肩膀咬着嘴唇向她笑,她又觉得——舒也无法改变。 她有没法改变的那一部分在。 南河将搁在中间的小桌推开到一边,对她伸出了手。 舒肩猛地一松,嘴唇却咬的更紧,两只眼迅速汇集起了清水,她猛地朝南河怀里扑去,紧紧抱住她:“暄!我——我以为你不会再醒了,我以为……我害死了你……” 她将脸埋在南河肩膀,肩膀耸动,像个小孩儿似的毫无控制的哭出了声。 舒没法说,那个寐夫人身中数刀,满身是血倒下去看她的那个眼神,时不时出现在她梦里。有时候那张脸并不是寐夫人,而是一张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但有时候场面也不是在成周的那个高台上,而是在新绛的汾水边,是她被割掉了头颅—— 她几乎觉得自己无法再挣脱那个梦魇。 直到此刻,南河抚着她后背,小声道:“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只是想着一定不能让你死。之后的一切,都脱离我的控制,我也没想到会那么久才醒……” 舒失声痛哭,抽噎不停,她甚至说不出话来,只能浑身没力气的埋在她颈侧,后背一抖一抖。 南河:“只是……我以为你会讨厌我。毕竟你应该知道了,我根本不是你的妹妹,我根本不——” 舒猛地收紧了手臂:“你就是!你就是——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只有你,别人我都不认!” 南河差点被她勒死,她咳了两声,舒连忙松开手臂,慌忙的撤开半分看着她的脸,连自己满脸泪痕都顾不上擦:“我、我没注意。对不起!” 南河看着她哭的惨样,忍不住笑了:“感觉你并不多爱哭,怎么每次都是在我面前。” 舒用手背用力的抹了抹脸,有几分想要嘲笑自己,但看到南河眯眼笑的温柔的样子,她又忍不住眼泪掉下来了。 她又抱了抱南河,擦干净眼泪,带着几分鼻音,道:“我知道暄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说实在的,我从没想过你会来找我。楚国怕是一直以为我下一步想要联赵攻楚,但我就是要让赵国也这样以为,才有机会从背后偷袭赵国。南下成本太大,如果晋国想要存续,必须要守着这条黄河,横向发展,往后若有实力,dàng平北部,才是稳妥发展之路。或许楚王没看出来,但暄果然知道我做事的风格,猜出来了。” 南河点头:“但晋楚之间上次分裂,双方都有了很深的芥蒂……你或许说我不像以前那样信任你也罢。但毕竟我嫁到楚国,我也长在楚国,楚宫是我的家,我必须要以楚国和晋国之间的关系,来考量我们这次再度会盟的可能xing——而不是凭借着我自认为的你我之间的相知。” 舒偏头看向南河。 南河很冷静:“更何况,你行事必定以晋国上下为优先,而我也会以楚国为优先,所以此次会盟,我不只是来要你的态度,而是要具体行事的细节。而且,我需要的也不只再只是口头,而是可以登祭台奉天的盟书,盟书之后也应有违背盟约的诅文。” 舒眼角还带着刚刚哭过的稚气的微红,此刻却神情一凛。 带诅文的盟约,不但要祭天,更要刻在石鼎上埋入地底,这算是最高级别的盟约了。 但也难免,如今列国之间局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谁都不敢轻易合盟,更何况晋楚已有芥蒂。如果不这样,晋楚两方怕是都不能安心。 南河:“我已有计划,只看你能不能配合,明日早晨,你叫上师泷、狐笠与乐莜他们,我们在主宫议事,如果双方赞同,便当成修书盟文,我持一份回楚国。” 舒紧紧拽住她的手:“你不多留些日子?这就走了?” 分段阅读_第 67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笑着回握她的手:“事态紧急。但只要晋楚能够结盟,我们以后一定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舒低下头,没有说话。 南河:“我很想你的。” 舒重重的点点头:“我也很想暄。我真的真的……没到我不知道该怎么抉择,没到我做一些艰难的选择的时候,我都好希望你在我身边,告诉我该怎么做。但我知道,就算你在我身边,我也不该这么做了。说好的……你回楚国,我做晋王,这些事情我都会承担,暄妹要做的……只是回家。回你真正的家。” 南河在她哭泣的时候,在她拥抱过来的时候,虽然也心里发软发烫,但还能安慰着舒。 但当此刻舒微微抬起眼,说“你该回到你真正的家”的时候,南河真是感觉眼角一阵发酸。 舒曾经多么依赖她,却也在长大后,轻轻推着她肩膀,不舍却又理智的说“你该走了”。 她伸手摩挲了一下舒的手背:“楚国确实是我的家。但你也说的没错,回到这里,我也像省亲一样。” 她与舒聊了好一会儿,终于那头有人说起秦璧在找她,舒蹙了蹙眉毛,也准备离开了:“我明日再来找暄妹。” 南河点头:“你与秦璧……她知道你的身份么?” 舒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不到万一,我不会让她知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南河:“……我明白你想要用她,但她xing子远比你我想象的要强……她如今的境遇,我也很感慨。现在不是用她的时候,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为你所用。” 舒垂下眼睫:“我知道她很要强,我也知道她现在这样都是装的。不知道……慢慢来吧。我是真的敬仰她,钦佩她,也舍不得她死。这天下不该让这样的英豪惨死。她以前没什么选择,如今就算打算遛狗玩鸟,吃喝玩乐后半辈子也无所谓了,秦晋之好毁在我们俩这一代,我能让掀不起风浪的秦国公主好好过下半辈子也算是缓解一点负罪感。” 舒离开之后,去了书房,却并没有见到秦璧,只看到桌案上确实有东西被动过的痕迹。 平日里秦璧不怎么会让秦璧来书房附近,宫之省或者宫之茕都会在附近,但今日因为楚王后前来,宫里有些忙活,宫氏二人都不在宫内,问门口的内官,内官也只是送了牍板进来,并没有见到秦璧从正门进来过。 舒只好回到寝宫,没想到一进寝宫,就看到秦璧半倚在她床头,手里抛接着一枚牍板,脚也搭在床沿。 舒示意宫人合上门,道:“你去过我的书房了?” 秦璧转过头来,似笑非笑:“我也不是第一回 去了,只是你以前都没发现。你的书房修建的不小,宫氏那俩傻子在正门守着,我从后头撬窗进去,他们也察觉不到。怎么?介意了?这是不是要把我禁足了?” 舒背着手,站在离她三步远处:“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秦璧笑起来:“来自咸阳西部的军报。你要不要看看。” 她说着,二指夹住那牍板,朝舒飞去。牍板又不是纸片,她指力惊人,牍板打着旋跟暗器似的朝舒飞过去,舒自知不可能接的到,让开身子,任牍板打在廊柱上,磕掉一块儿大漆,掉落在地,在空旷的宫室内留下回响。 舒脾气算好,走过去,拿起牍板,看着上头的字迹。 咸阳西部的山林之中,有一批一直盘踞山中不肯投降的秦兵,这次终于奇袭主营,捉住了五十余个领头军官级人物,但仍有大批秦军逃走。之前晋军一直被这群百折不挠的秦兵sāo扰的损失惨重,甚至有几百人的队伍进山之后被秦军逮住,扒光了衣服吊在了松树上。 晋军也是气急了,这次捉住这些军官,为了杀鸡儆猴,他们决意将这些人pào烙或五马分尸,而且就在秦军盘踞的山脚下行刑,要将他们折磨至死的喊叫传进山林里。 上头还付了几个受刑的高级军官的名字,舒敛住眉眼:“这是你的旧部吧。” 秦璧冷笑着看她不说话。 舒:“打仗就是这样。有冲突,最后必定会演化成双方的相互报复。但据我所知, 分段阅读_第 67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你的这些旧部,在你嫁人之后,一直视你为叛徒,甚至以曾跟随过你为耻。” 秦璧:“你不用拿这种说辞来。他们恨我是因为谁?这一切是我的选择么?” 舒:“他们也杀了晋国几百士兵。这样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秦璧陡然拔高了音量:“一报还一报?!” 她一下从床榻上起身,背着手冷笑着朝舒走来:“要是晋军不踏上秦国的领土,不是把他们bi到了山林里还不肯放过,不是狼子野心想要吞并数百年友情的邻国,我们会闲着没事儿去打死晋国士兵?!你们闯进我们家门偷抢粮食,被我们反抗中杀死了几个人,就喊着一报还一报!要屠戮我们全家!” 舒:“……这件事很难说清楚。但秦国败了,晋国想要统治,就不能再允许这样一支队伍缩在离咸阳城不远的地方。发生了彼此的伤亡,这样五十人的惨死,也是为了bi剩下的秦军投降。总之……我很抱歉。但你我都知道,这样的状况,必定会发生。” 秦璧声音更冷:“他们不会投降,他们反而会反抗的更坚决,他们会杀更多的晋军,到时候你们要怎样呢?是要烧山,还是要用杀秦国百姓的方式bi迫他们下山投降?!‘必定会发生’——这几个字就能轻易抹去么?!你知道这些人多少次保护百姓,多少次出生入死,多少次拼命守护城池——” 舒冷静下来:“在晋国吞并秦国的时候,总有伤亡,他们不是死的第一批人,但你却只在这一次有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那些人对你来说是遥远的名字,是因为那些人对你来说就不是熟悉的战友亲人了么?只是你不熟悉罢了,几百个吊在松树上的晋人,也都有家人有过兄弟姐妹,也都有过多少次的出生入死,但你并不关心不是么?” 秦璧紧紧盯着她:“你一个挑起战争的人,竟然还有脸说这样的话。” 舒:“我不是挑起战争的人。战争从来不是被哪个人挑起来的。你知道我用了这么多yin招诡计是为了什么,为的就是让那些有人惦记有人关心的活生生的生命能不在天下吞并之间被杀。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但你不是。” 秦璧:“你这是什么意思?” 舒:“你根本无法接受你是亡国之君,也无法接受国灭但你一个公主还成了别人的王后。但你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所谓最硬最无法攻克的秦国,却以这样可谓没有血流成火的方式结束,而你也没有引领一场你以为的轰轰烈烈的反击。硬骨的秦国,此刻像一只昏头涨脑的老猫似的,温顺的即将接受自己的命运。” 舒几乎是肉眼看着秦璧脖颈上的青筋凸起来了,她面上持续近一个月的无所事事的调笑彻底消失,她眼底甚至显露几分癫狂,几分毫无理智的恨意:“你能够对一个战败国这样说教,不过就是因为你是胜利者罢了!不过是因为你可以任意cāo纵那些秦国将士的xing命罢了!” 舒忽然直觉感受到几分危险,往后退了半步,下一秒,便看到秦璧从袖中,掏出了一把极有秦风的拙朴短刀,朝舒挥过来。 第219章 黍苗 舒承认,自己确实不该说教。 但或许是她有些看不惯秦璧这样嘻嘻哈哈的散漫, 看不惯她不面对问题不针锋相对的逃避。她也是年轻, 不够沉得住气, 说出这样的话, 难免激怒了她。 而秦璧的怒意,几乎像是把自己里子给掏出来似的—— 她甚至浑身上下除了绝望和暴怒,剩不下半分她平日的理智。 舒也没有想到她会动手。 毕竟秦璧动手杀她,也得不到半分好处。晋国一旦群龙无首,秦晋之间必定bào发大面积战争,秦璧绝不可能把控住局面。 而且舒也让宫氏二人彻查她身边,没收了她所有的利器, 甚至连簪子都没有, 没想到她竟然还能藏着这样一把匕首。 舒仓皇的朝后急退, 但秦璧的动作比她想象的要快得多,她虽然懂些骑shè,但跟秦璧的武艺差的太远了。只是舒甩袖后退的时候,心里竟然也浮现起一层可悲:她……没想过秦璧也会被bi到如此狼狈的样子。 分段阅读_第 67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秦璧抓住她的肩膀, 舒喉头缩紧, bi出一声怒喝:“秦璧!你想清楚你在干什么!” 秦璧一言不发,狠狠瞪着发红的双眼,将刀朝她身前劈去,舒想要后退,一边肩膀却在她手里,眼见着刀朝她胸口刺来。她的叫喊似乎也引来了宫外的人, 但此刻她毫不怀疑——不理智的秦璧是真的想杀了她,舒猛地抬脚瞪向秦璧! 秦璧手指稍微松开一些,舒往后跌去,那刀刃刺开衣服,划破她厚重的衣领,却因为她的跌倒,刀痕斜向上撇去,划开她的衣襟。 舒只感觉身上一道滚烫,她低头,看见了衣领从裂开的口子垂下来,露出肌肤和一串鲜血,她还没来得及朝后再退,秦璧朝她扑来,动作迅猛的像是一只草原上找准猎物的巨鹰,她手指用力扣住了舒的脖颈,一下将她狠狠按倒在地。 舒后脑磕在了黑石地面上,秦璧的膝盖顶在她胸口,她的刀背抵在舒脸上,秦璧笑起来,那股沙场老兵的锐气与老练,几乎让舒感觉恐惧,而她咧嘴一笑,仿佛磨牙吮血:“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舒呼吸不上来,艰难道:“你确定要杀我,就算这件事对你得秦国子民只有坏处!” 秦璧好似手指只加了一点点力气,舒却觉得眼前发黑,她又松开了手,刀背下移,笑:“我如今什么都不剩,我还在乎么?” 舒隐隐约约听到外头有人要冲进来的声音,她要做的就是拖住秦璧,舒沙哑着嗓子,喊道:“明明你是秦氏最没错的那个!你的大哥二哥与君父是因为不够警惕,你的三哥是个疯子,你的弟弟不够有才能又天真——你没做错一件事,更是最不该自责的人!他们也明知你是最完美的子女,却一直没有让你接触王位——这才是秦国灭国的原因!” 她喊出一大堆话,却听着有人冲过来,宫之省喊叫道:“大君!!” 舒没看清,却感觉到一道刀光影shè着灯烛,光亮扫过她的眼,刀风吹过她的脸,那刀尖几乎是从她鼻尖过去,却把控的极稳,猛地往上一挑,击开了秦璧手中就要刺下的匕首。 那一刀,秦璧抵挡中都被击退了半步,从舒身上滚了下去,那拎刀人一双缝制潦草的皮靴踏过来,脚尖对着秦璧,将舒挡在后头,毫不手软,刀再度上挑斜劈,秦璧倒在地上来不及起身,只能再度用匕首格挡,他力气惊人,把匕首一刀击飞,而后想也不想,抬刀朝秦璧扎去! 舒大喊道:“不要杀她!” 那灰衣人动作一顿,手中的青铜刀如臂使指,稳稳停顿下来。 秦璧隔着灰衣人的两条腿,对舒冷笑,又抬眼看他:“商君还管家事?” 商牟没理她,转过身来,朝舒蹲下来,想要查看她的伤势,舒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看到商牟对着她,愣住了。 商牟惊愕的抬眼看向她,而后又转眼。 舒撑着身子起来,低头看自己,猛地一惊—— 她胸口一道不浅却细长的血痕,更重的是她里头穿的小衣也被划破,虽然没有完全暴露,但身体的曲线还是极为明显的,舒连忙抬手,下一秒宫之省将一件外衣展过来,眼疾手快的披在了舒身上。 商牟满脸不可置信:“你……你……” 舒紧紧拽着外衣的衣领,几乎压不住微微发抖的声音,她清了清嗓子,竟然还是淡定下来:“谢谢商君出手相助,但王后没有说错,这是家事。还请商君跟着宫之省稍微避嫌,家事就让孤自己解决。” 商牟几乎想要扑过来:“你这是——” 宫之省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把拽住了商牟:“商君!请虽臣稍作避让。” 商牟满脸发懵,跌跌撞撞的被宫之省拽走了,宫之省顺手拿走了地上的匕首,却给宫室里留下了几个卫兵站在门口。舒缓缓站起身来,松开外衣的衣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伤口,用手背擦了擦血迹。不是太严重。 她看向摊手摊脚躺在那儿的秦璧。 舒垂眼:“你确实没想杀我,否则以你的本事,我哪里有时间喊那一段话出来。你是杀人的好手。” 秦璧没说话。 舒走过去,她发髻 分段阅读_第 67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散乱,有些发垂了下来,发丝轻轻搭在肩上。 她踢了秦璧的小腿一下。 秦璧没有转眼,望着房梁,低声道:“……你是女子。” 舒没有正面回答。 秦璧:“淳氏出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再加上白矢根本不是淳任余的儿子……淳氏根本没有能继承的血脉不是么?” 舒:“谁说没有。我就是。” 秦璧看向她,眼里却有深深的刺痛:“也是,你的君父没得选。而不像我秦氏,怎么选,也都……选不到我头上。” 舒手指拽着外衣的衣领,将手臂拢在外衣下,看着她:“但你不该被等待着被选择。” 秦璧:“那我该怎么样?像白矢那样么?他对你们有恨意,我对我的家人却没有。他们爱我,我爱他们……只是他们不选我,难道我就要因此向家人拔刀么?我生来就是做王佐,就是做辅臣……” 舒:“没有哪个选择是对的。咱们要是经历一次彼此的人生就知道了,大部分时候我们没什么选择,是被一步步推到这儿的。秦国的国灭,因素多多,但让你背负秦国的一切,本就不公平。没有给你足够的权力,为何要让你背负最大的责任!但你就没有想过,如果剔除掉那过分沉甸甸的喜痛参半的亲情,你真的想做的是什么?” 秦璧木然道:“我生来就是为了守护秦国百姓。” 舒:“这话,你君父硬邦邦的跟你千遍也没有用的。你真正决定要这样做是在什么时候呢?你还记得么?你人生的闪耀时刻都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 秦璧眼底泛起一丝丝……不敢回忆却又太想回忆的痛楚。 舒:“我本来想着……你就算打算在宫中游手好闲一辈子也好。但现在看来,这不是好事。你是王后,但做出弑王的行为,我也尽可以责罚你。“ 秦璧毫不在意的耸耸肩,仿佛在说:“来啊。” 舒:“你不能在留在宫中了。去东边的边界军营吧,那里苦的连军饷都顾不上,正适合你。放心,我既不会让你装男人,也不会让你从个小兵当期,但这只会让你在那儿更艰难。”舒似笑非笑:“不过夫妻一场,看在没离婚的份上,送你个小兵,随你一起发配去。” 舒说罢转身就走,秦璧躺在地上,忽然道:“你不害怕么?女扮男装做那个晋王。而晋国也不过是列国大战之间的一块鱼肉罢了。” 舒脚步顿了顿:“我不害怕。因为我相信自己,也相信我身边的人。” 舒走出宫室,她走过门槛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她最害怕的就是商牟站在外头,瞪着她,等着她。 但也不能不出来,舒硬着头皮跨过门槛,却只看到了宫之省。 她清了清嗓子:“商君呢?” 宫之省是知道商牟以前多次私下来找她会面,此刻表情也有些微妙。 宫之省:“……跑了。表情很诡异的跑掉了。” 舒:“……” 宫之省:“大君要去找他?” 舒连忙摇头:“不不不。我恨不得再也别见他。他知道这事儿……” 宫之省提醒道:“您要相信,闻喜君在楚国,这事儿她一定能压下来,而且正在晋楚合作的节点,生出这种事端也没好处。” 舒咽了咽口水:“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了。我感觉所有人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另一边,南河还没清净多久,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岁绒正要去去开门,就看到一个灰影裹着雪风撞进来,朝南河坐卧的小榻扑过来:“她——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南河:“什么?谁?\" 岁绒在门外正听宫人传话进来,也赶忙回身进屋:“王后,那头宫人说,刚刚晋王后与晋王打起来,都动了刀见了血!” 南河一听,连忙坐起生来。 商牟按住她肩膀:“不要紧,她没出事儿,我过去找她的时候正好撞见,听到了里头的喊叫——只是……只是……你、你。” 南河:“什么?你说啊。” 商牟满脸凄惨:“是不是你们都知道,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她其实是女子。舒其实是女子!” 第220章 白华菅兮 分段阅读_第 67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本想说:“也不至于所有人罢……” 但她仔细想了一下,几乎她与舒身边绝大部分的人, 好像都对舒的身份有所察觉。毕竟双胞胎兄妹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本就是让人生疑的点。 她清了清嗓子, 却也不太明白商牟为什么模样这么可怜:“嗯, 大部分人都该知道了。怎么了?” 商牟腿一软坐在榻下的脚踏上,刚刚挥刀bi退秦璧的果决从这张令人生惧的脸上找不见,他捂着脑袋低下头去。 南河:“你怎么知道的?” 商牟:“我……我撞见了。秦璧把她的衣服……划开了……” 南河长长的应了一声,心道,这暴露的法子真是让人想不信都不行了。 南河有些感慨的拍了拍商牟的额头:“她也是迫不得已瞒着天下而已。” 商牟抬起头来:“先生当年也是女扮男装……”他表情更崩溃了:“到底要有多少人女扮男装!我现在感觉辛翳才像个那个女扮男装的了!他长得好看,又几乎不跟其他山鬼少年一起玩!” 南河:“咳咳……这个我可以证明,他确实是男子。” 商牟:“要是那么多人都知道, 她为什么就瞒着我……她压根就很提防我, 从我们刚认识开始, 她对我就没有说什么信任或者亲近,我总觉得我也是带她出来的半个师父,可她却一点这种想法都没有,只把我当敌人!” 南河心里有些暗自吃惊了。 这话不是很像商牟的xing格。虽然说商牟和山鬼和辛翳关系都不错, 但他一直都是表面推拒别人, 暗地关心别人的xing格,他虽然很细腻,却也因为幼年的经历,有时候显得独来独往。 南河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只迟疑道:“我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就像辛翳总觉得她是个很恶劣很喜欢利用别人的人,我就不会这样觉得。我也不会指责辛翳的想法, 但只是觉得从不同的角度来看,怀着不一样的感情,对待那个人的看法也会不一样。” 商牟抬眼,南河都觉得他那想从她嘴里得到答案的可怜眼神有些好笑了。 南河:“如果不去过问理由,只看结果,是没意义的啊。她的很多行事,都是要去看她背后行事的原因才能理解。但我觉得你可以跟她聊聊,我总感觉……舒见你的态度不太对。你们也算相识,但她好像对你有点视而不见。” 商牟坐直了身子,简直是得了舒的胞妹撑腰,自己也能控诉她了:“对吧!我也觉得!当年她做事多过分,我被辛翳骂的狗血淋头,我都没太记恨她。她却装作与我不熟。” 南河嗅到了些什么苗头,但她自己就是个迟钝的人,对给人解答这方面问题确实不擅长,就在言语里把事情推给舒,不停地让商牟去找舒聊一聊。 商牟也觉得当面对质才合适,他撑着自己拎着的长刀,站起身来,显得势在必得豪情万丈:“好!我懂了!我这就去要跟她说个清楚!” 南河也不知道他要说清楚什么,但还是握拳做了个加油努力的手势。 商牟不知想通了什么,刚刚满脸凄惨一扫而空,竟然还有几分高兴的模样,抬脚就往外走去。 他人才刚走,南河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贱兮兮的声音:“哟,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啊,这商牟可是动了心啊啧啧啧。怪不得你单身这么多年,确实这方面脑子不够使。” 南河以前每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都恨不得在心里翻个白眼,此刻却激动的从榻上起身,对着那个极为遥远的只在她脑海中的声音道:“你——你回来了!阿户!” 那个声音顿了顿,他似乎想要吐槽一句什么,或者说点冷嘲热讽的话,但最后无数话头到了嘴边,还是放弃了,他应了一声:“唔。回来了。” 南河:“我还以为他们把你免职了,或者说不再然你给你当我的监测员了!” 阿户:“哎,那些办公室里明争暗斗,特别是在正式组即将上线的时候。不过幸而你……那个你在整个大部门里还是很有权利的,虽然也有反对她的人,但我被停了几天之后也调回来了。” 南河:“那你还 分段阅读_第 67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好么?” 阿户:“嗯。还行。现在历史模拟组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正式组那边需要的人太多了,这边……显得很不被重视。大部分对于历史模拟组的监管都撤走了,我们简直就跟没人要的部门似的,留下的大部分都是部门老人。不过该处理的问题还是要处理,现在已经找到了那个篡改后台数据,让玩家相见的人了。你猜是谁?” 南河:“徐咨。你们部门的那个高工。上次你被他叫住过。” 阿户:“……靠!要不要两边的你都这么——对,是他。” 南河:“如果我没猜错,他是不是也曾捐献了意识,是哪个玩家吧。因为他是高工,不是监测员,他没有办法接触到游戏中的自己,但他认为自己不论游戏内外都头脑斐然,所以想要用这种方式,也给自己创造一些……优势。” 阿户:“……是不是两边的你天天打电话互通有无啊!就那么屁大点线索,你也就听他说过两句话,怎么能猜到这么多!” 南河:“越王无遣与墨家巨子,他是哪一个?” 阿户:“知道这个也没用啊。总之,你刚刚说的都大差不差。” 南河:“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户叹气:“因为……他的孩子和妻子,在他捐献意识后半年不到,惨遭车祸,当场死亡。他当年很痛苦,酗酒过,试图自杀过——那件事对他的影响,一直到今日也没有消除,他好像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件事了。但更重要的是,他因为酗酒,如今记忆力越来越差,脑袋越来越糊涂,好像听说,他已经想不起自己当年和妻子相处的很多事情了,甚至听说有次有个刚进部门没眼色的小子,问徐咨说他和他妻子当年怎么求婚的,徐咨就在高工办公室里,忽然站起来扇自己耳光,然后……他崩溃似的哭着跪在地上,他说他记不起来了……” 南河震在原地。 阿户:“徐咨在部门里地位很高,你没见过他,你不知道——他是个很严厉很有洞察力的人,大家都挺尊敬他的,如今两鬓斑白却扇着自己巴掌哭……我这辈子大概都忘不了那时候的样子。他之后因为精神状态不佳……所以被停职一段时间,如今又回来了。但我觉得,他如今最大的梦想,大概就是变成游戏里那个他。那个记忆里没有那场车祸,只有怀念妻儿甜蜜回忆的他,他想要回他以前的记忆——” 南河:“可是……不可能啊。我们是意识,是数据,所以可以改掉记忆,以大脑结构来说,那些记忆在大脑皮层留下痕迹,几乎不可能修改,更重要的是——事实已经发生,他没法不面对啊。” 阿户:“他已经疯了……你知道他想做的是什么?是杀死记忆千疮百孔的自己,永远留下那个带着完美记忆,带着怀念与爱的,回不了现实的自己。在知道妻儿惨死之后,他自己的记忆与意识就被完全改变,再也回不去了。而之前,部门中一直再有传言,说历史模拟组这次或许不会再被关闭,而是以最低限度保留,想要看如果从先秦开始时代大变,而后千年如何演化。也就是说……胜利者,是可以在这个游戏里活下去的。” 南河呼吸一滞:“活下去?胜利者……可以一直活下去?直到老死?” 阿户:“目前上头还没有定论,但这是一丝希望。其实不止我希望你胜利,有很多监测员对自己的玩家很有感情,他们或许也想助自己的玩家一臂之力……但能了解事实真相的,或许只有你吧。” 南河:“不,我已经告诉他们真相。这是我的手段,也算是我想让他们知道。” 阿户一惊:“什么?!那他们知道了真相,岂不是立刻就会去质问自己的监测员,他们如果知道是你告知的,岂不是其他的监测员也知道我和你之间——” 南河:“对。但现在的状况却是没有人来质问你,没有人来找你谈吧。或许所有的监测员都与自己的玩家有过些互动,所有的监测员也心里都有数,都对这一切保持着沉默。没人想要让自己的玩家,因为知晓了真相而被消除记忆。你对我很有感情,但无独有偶,其 分段阅读_第 67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的监测员或许也和自己的玩家有着复杂的关系……” 阿户缓缓吐出一口气:“或许……毕竟如今在这个部门的人,大家都不年轻了。大家都是一步步看着历史模拟系统走出来的。或许他们也会安慰自己的玩家,或许他们……也有你我这样的对话。” 南河在这头笑了笑:“或许。但我仍然觉得徐咨的想法,很……不合逻辑。或许说很疯狂。” 阿户却不这么认为:“不,他算是这历史模拟建数字模型的高级工程师之一,他妻子孩子出车祸的时候,正是因为本计划着全家出游,但他因为项目太忙走不开,妻子独自开车遭遇了厄运。他或许很恨这个项目,或许也有别的复杂的感情,我也猜不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更重要的是,我很理解他想要游戏里的自己活到最后的想法,他把游戏里的玩家,视为另一个自己,他已经不认为现在的自己的活着,只认为游戏里的自己才叫活。而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而言,那点没有被改变的记忆,才是他人生最重要的珍宝。而且……” 南河:“而且什么?” 阿户:“我认为徐咨曾经几次假扮监测员,与游戏中的自己发生过对话。对话内容不能被记录,但或许是帮助过他,或许是引导过他。” 南河半垂下眼去:“但或许是他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以一个好奇的监测员的口吻,询问游戏里那个年轻的自己,问一些他不曾记得的往事,问一些他不太真切的细节。” 南河眼前不知道为何,忽然浮现出画面。 年迈的双鬓斑白的徐咨,在深夜偷偷溜进历史模拟组的办公组内,偷偷与游戏中的自己对话,想尽办法以外人的口吻,问那个自己“你和你妻子初见的时候,她穿着什么衣服?”“孩子刚出生之后,你和你妻子是不是慌手忙脚?” 那个怀揣着回家的梦的他自己,或许仔细回答,或许不太耐烦,甚至会描述起他们婚后置办装修新家,和徐咨如今还守着的那个家里的许多细节一一对应上美好的回忆。但他总归给了徐咨一个答案,填补了他那段陈旧记忆上被现实烧出的一个个洞。 那些细节再度详实,那些感受再度涌上心头,使他可以暂时忘却噩梦,暂时不恨自己。 而或许他也坐在凳子上,关掉与他自己对话的麦克风,默默的在无人的昏暗的办公室里,流下浊泪。 谁也不能设身处地的理解,他想要自毁,却留下年轻的自己的意识的心态。 南河:“我总是说,这里是真实的,是生活的真实,而不是单薄的背景板,不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设定。但我这时候也意识到,你那里也是极为真实的,是每个人的生活填充堆叠起来的……真实。” 阿户沉默许久:“今天,是徐高工的结婚纪念日,项目组本来要今天扣押他,但南河让人不要在今天下手。明天开始,他或许就再也回不了这里,再也没法和年轻的自己对话了。” 第221章 绵蛮 晋宫云台另一侧。 靥姑用yào粉轻轻倒在舒的伤口上,舒疼的缩了缩身子, 宫之省站在外头, 手臂上搭着外衣:“今日就不要再喝酒了。” 舒不满的咕哝了一声:“知道了。也别拦着大球来, 我心里郁闷的很, 还不能找人聊聊?这婚礼还没大办就先被劈了一刀——” 宫之省有些无奈:“本来你们也不算什么正经夫妻。再说了,她xing格难驯你也不是不知道,还拿话去激她。” 舒:“唉早晚的事儿啊。不说了不说了。” 靥姑给她细细捆好白帛绷带,宫之省:“商君似乎去寻闻喜君了,这事儿真的不用握派人去问问闻喜君么?他会不会告诉楚王。” 舒摆摆手:“楚王知道了也不会怎样。更何况……我觉得楚王或许心里早就有数。别管他了。” 嘴上说着让宫之省别管他,不如说是她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不想要再想这件事。 宫之省看着她抬手打算将衣襟拢住,她颈上挂着个红绳穿着的狼牙, 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带上的, 但平日也没看她提及, 她似乎也不认为这 分段阅读_第 68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个狼牙挂坠有多么珍贵,只是戴上了就再也没摘过。 温柔贵气的模样,却偏偏戴一颗稍显狂野的狼牙,倒是有些微妙的契合。 舒低头拢着衣襟的时候, 也一瞥眼看到了那颗狼牙, 稍微愣了愣,皱眉又有些烦躁:“靥姑,帮我把这个摘下来吧。” 靥姑:“后头绳都系死了,只能不解绳就这么摘下来。” 说着靥姑抬手帮她,却也不知道她那时候怎么系的,竟然卡着没法从头顶摘下来, 再拽就要卡在鼻子下头了,舒也有点气,道:“算了算了,摘不下来就算了吧。” 舒下床,裹着外衣到桌案前来,越来越觉得本来戴了有好一段时间的狼牙,硌的她锁骨不舒服。 狐逑按时而来,舒也恰好写完牍板抬起了头。 狐逑并没有提前来找她,但他脸上写满的神情,明显是他早听说了秦璧伤她的事情。但那时候宫里怕是正乱,舒也未必有空来见他,而他也从宫之省口中打听到那伤口并不深,所以稍稍放下心来等到了他们约定的时间才来。 但舒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的,她裹着黑色毛领的披衣坐在灯前。 狐逑一时间后悔起来。 他明明可以担心就直接早些过来,他明明可以在第一时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但他……总是在犹豫自己这样做合不合适,非要想让自己的举止不会失礼—— 但这种想法,或许是他自己的自私,是他不想被讨厌…… 狐逑将食盒放在桌案上,跪坐在桌案对面。 舒搓了搓手,笑道:“宫之省倒是把你当宫人使唤了,我说我饿了,他就让你把饭食提来。” 狐逑:“你的伤口怎么样了?伤在哪里了?” 舒仰头看他,笑了笑,隔着衣服比划了一下:“不深,皮肉伤,流血都不太多的。” 狐逑:“上yào了?那你抬手动笔会不会牵动伤口?还难受么?要不你说我来替你写。” 舒微微扯开一点衣领,露出绷带的边缘给他看,狐逑却让她扯开一点衣领的动作吓得心惊肉跳,却又发现她没别的意思,喏喏的看了眼,耳朵有点烫,拿起笔:“你的字写的很好,以前我临摹过,虽然不能学的太像,但也七七八八,我来替你写吧。也不是第一回 替你写东西了。” 舒倒也挺乐意,她让开位置,跪直身子,打开食盒,连一层层的都没摆开,就拿起了托盘里的小叉子,戳了两块裹了蜂蜜的鸡肉吃。 狐逑:“就是例行的回复?那我就照着你平日的写法来写了?最近列国之中还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舒嘴里塞得鼓鼓的:“就按着平日来写吧。说是大事,也没什么事儿比晋楚再度结盟更大了。要说就是齐国越国也不安定。齐国似乎是因为盐铁的分权,地方上不断反抗临淄,税收不上来,各地还有大小bào dong,乱的这头压住那头起。” 她说到一半,扒着食盒继续加餐。 狐逑忍不住抬头笑了笑:“越国呢?” 舒:“越国就比较复杂了。新旧强国之间的差距,不到危急的情况是看不出差别的。越国虽然看起来最近这几年非常强势,甚至敢打楚国,楚国甚至没有能够剿灭他们——但楚国没有痛击他们的原因,是两个国家对待这场战争的行事方法不一样。” 她说着,夹了块蕨菜问狐逑:“你吃不吃?” 狐逑怎么可能拒绝,他刚点头,就看着舒伸筷子过来,狐逑后知后觉的有点不太好意思,叼在嘴里,仰头吃下去,舒笑起来:“你吃东西怎么跟猫猫狗狗似的。” 狐逑清了清嗓子:“我怕碰到你筷子。” 舒:“哎,不要紧啊。咱俩以前也不是没一起吃过东西。你别嫌弃我就行。“ 狐逑:“我怎么可能会……” 舒:“哦对,说到越国。就是说之前越国占楚国的便宜,那是借着墨家巨子,又举国而下才能贪到便宜。但楚国还击,想的却是尽量少死人,不要搁置太多军械在东南,也想的是越国可以被控制,先处理眼前的赵国。你看楚国开始派大量兵力控制局势之后,越国可还推进过半分?” 狐逑:“那你觉得越国在 分段阅读_第 68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国面前没有胜算了?” 舒:“也未必,只是今年冬日格外长的严寒,南方许多地方降雪,对楚国这样粮产丰裕,又会烧制木炭的国家而言,影响并不大。但对越国的影响格外大,越国如果被bi到极点,或许会用更疯狂的方式进攻楚国。越国能赢么?要我说不能。但越国能伤害楚国么?我相信它疯起来一定能。唉,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狐逑:“嗯……但你已经商议好要与楚国结盟了吧。” 舒微微勾唇:“这本来就是我的本意,只是我更有耐xing,可以等到楚国主动找我。明日早晨还有朝会,你也来。啊,这个糖渍红豆你吃不吃?” 狐逑其实不太爱吃这些,但他实在是太喜欢这种生活化的相处与亲密,怪不太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你要是吃不完或者不爱吃我就吃。” 舒笑起来,用筷子夹了一颗,正这时候,宫之省在门外通报:“大君,商君前来。” 舒一时没反应过来:“谁?进来——” 似乎宫之省都没开门,有一人先推门不客气的迈进来。 舒筷子尖还夹着红豆,手一抖,红豆掉在地上,狐逑转眼看向来人,微微皱眉,垂下眼去。笔尖微动,好似混不在意来人似的继续在牍板上写着字。 商牟真是十几年难得一回的收拾了一下,平日就算出席典礼也总有些毛茸茸的碎发在鬓角额头,这会儿竟然好好拢住了。就是衣裳打扮还是旧的,他既一直不太在乎着装,也拿不出什么新衣裳——再说以商牟的xing子来说,他又不是辛翳,要是再多打扮打扮那岂不是太刻意了。 舒一瞬间冷静下来,她想着商牟知道那件事之后,难免会来找她谈,但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 她放下筷子,拽了拽披衣,站起身来:“商君怎么过来了?” 若说狐逑总是跟她过分客气,商牟对她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他盯着狐逑,走进来很不客气似的问道:“你在干嘛?” 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见他和看不见他的时候是两种心态,此刻是她摆出官方的嘴脸:“和友人小聚罢了。这不是朝会的时间,明日朝会,我会与楚王后谈及晋楚结盟一事——” 商牟可不像某些人一样,他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去:“你别跟我那样说话。从见面之后,要不然是装不认识,要不然就是公事公办。有必要么?我都没来找你生气算账就不错了。” 侧对商牟的狐逑没有离开的打算,他写字的手顿了顿,忍不住皱起眉头。 舒却心虚起来,嘴硬道:“算账?算什么帐?” 她的嘴硬,在商牟这种人面前一向没用,他直接挑明:“两年前成周城的兵力,是我透露给你的。” 舒脸上挂不住了:“唔。我以为是你有意透露的。” 商牟:“我有意透露给你?!我当时只是一直把晋国视为楚国的结盟,谁能料到你立刻反咬!” 舒不甘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就楚王对晋国那毫不在意的态度,那满是威胁的举动,我若不那么做,就等着任你们楚国捏扁搓圆吧!你如果认为我做的不对,甚至因此记恨我,那此刻也没必要聊了——” 商牟结舌,他也不知道对话怎么就变成这样。 舒不知道为什么,她有时候常常回想起商牟行事的风格,想起在她还不成熟的时候商牟对她说过的话,她也曾因为想起那个表面看着暴躁粗心实则敏锐的家伙而露出笑容,但当面却只会说这样硬邦邦的话:“商君半夜来寻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或者你像说的是另一件事,但那件事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事实罢了。” 商牟瞠目:“你当真是一直就利用我,排斥我。现在我想起来了,你从来都是跟你这个姓狐的假兄弟关系好,你们还以前住在一个屋檐下,还不舍得跟他分别!而我对你的看重,只会被你拒绝,让你看作是负担——你……我不管,那你把东西还给我!” 舒:“什么东西?” 商牟也够不要脸的:“yào瓶!” 舒瞪大眼睛:“yào瓶?!” 商牟差点咬到自己舌 分段阅读_第 68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头。两年前的一个小yào瓶,她说不定早随手扔了。 但舒竟然冲到自己屏风后头,从桌案上的奁盒内拿出一个小瓶,跑回来,朝商牟扔回去:“小气鬼!收好你的吧!你穷的就差这个小瓶子了!家里要是没这个小瓶是不是都要吃不上饭了!” 商牟眼疾手快的接住,小瓶被保存的很好,她竟然一直收着。 商牟心底一暖,下一句竟然不受控制的道:“我那个狼牙项链呢?那是祖传的!我商氏传了十代的宝贝,是我爹生前亲手jiāo给我的!你把它还我!” 舒差点跳起来:“放——放屁!”她当晋王这两年养出来的满身贵气,好不容易把那半年多浸在楚国军营里的痞子气给洗掉了,这会儿被商牟bi得都说话不文雅起来:“那根本就是新的狼牙!你以为我瞎么!你们商氏有十代么,你就跟我吹!” 第222章 瓠叶 商牟:“你不信?要是不贵重我会送你?!” 舒:“进你会送我贵重的东西?!” 俩人在那儿吹鼻子瞪眼的,话总在这时候越说越过分。 商牟:“你要是不信, 那就还我。我看你才是家境贫寒想要贪我祖传家宝!” 舒:“还就还你!” 她说罢, 就从衣领内扯出一截红绳来, 那狼牙之间就是粗粗打了个孔, 但如今却镶嵌着黄铜的底座,底座上有孔洞,穿过红绳——显然她是有仔细对待,而且贴身藏着呢。 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狐逑,看到舒将那狼牙扯出来,瞳孔缩了缩。 他以前也见过,但问舒, 她却只说是觉得好看带着玩玩, 从来没说是有人送给她的。 但舒刚刚疗伤的时候, 就尝试摘下来但失败了,此刻吵起架来,她想把那狼牙摘下来,自然也是摘不下来。这会儿摘不下来, 可就在斗嘴里落了下风, 舒甚至有点气急起来。 商牟看她贴身带着,就有点想把那些话都收回去,甚至把那项链给她塞回衣领里。 但商牟……却只是在想象里那样做了。 现实中,他竟然抱臂得意洋洋道:“你是真摘不下来,还是不想还啊?没事儿,我第一次来晋国这一路也瞧得出来, 你晋国日子也不宽裕,要真想要就留着吧,我家祖传的还有十个八个,我不要紧。” 舒被他这话头气得耳后发红,人要跳脚。 却没料到,坐在那儿的狐逑忽然起身,走到舒身边,拿起那狼牙项链抬起手来。 他手里捏着士大夫随身装饰用的匕首,轻轻将那红绳割断,将项链拽下来,朝商牟扔了过去。 商牟一愣,舒也有些呆。 商牟看向狐逑,这个以前他觉得很不起眼的小胖子,后来成了个桃花眼的白皙公子,但打照面的机会很少,就算碰面,他也很少打招呼。 商牟承认自己对狐逑,从一开始就有点莫名其妙的敌意。 但狐逑对他还算客气,只是疏远。甚至有种规规矩矩的远隔,每次狐逑看见舒与他说话,都会往后撤半步,闭上嘴静静跟随或走开—— 商牟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狐逑站出来。 狐逑忽然抬起袖子来:“商君半夜访问,原来是来讨要物件,若此物与那小瓶当真如此重要,晋国也算细心保存,物归原主了。既然已经还了,还请商君收回那些嘲笑晋国的话语。晋国或许不比楚国富有,但也不会贪旁人家的信物。传家宝或许对商氏来说意义重大,但对于我晋人来说,也没什么价值罢。” 他忽然chā这样一嘴,把商牟的所作所为都归到了外jiāo层面上。 不论是他说的不合时宜的话,还是他前来讨要东西的行为。 狐逑简单几句话,就让气氛客气下来,他要是再说话做事不合规矩,狐逑绝对会以两国摩擦的对应方式来回应他。他刚刚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这会儿一开口,却把场面冷成这样,简直是要把商牟噎死。 商牟转眼看向他。 狐逑抬眼平静的看向他。 不愧是狐氏出身,段位可真够高的啊。 而舒一点都意识不到身边这个男人对她的想法,竟然还觉得是吵架里多了个帮凶,抚了抚脖子,气道:“还给 分段阅读_第 68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你了!行了吧!” 商牟忽然觉得,他一直想错了。 舒虽然不开窍,但她能收着自己的yào瓶,能带着那狼牙吊坠,不可能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以前以为敌人是自己咬牙想弯都弯的很痛苦的xing向—— 后来觉得敌人是她对他的利用与不放在心上—— 现在他看出来了,敌人就在眼前,就在舒的身边,从一开始他们认识的时候就在! 商牟忽然冷静下来了,这个敌人的水平可不一般,他要是再跟刚刚似的跳脚说什么蠢话,非要被狐逑怼的处处不是,无地自容不可。 商牟摸了摸那狼牙吊坠,忽然安换了副嘴脸,看向舒,慢吞吞道:“上头都跟有你的温度似的。我也没想到你会收着两年。” 舒没瞧出来两个男人的暗暗较劲,还有点气呼呼的回嘴道:“我没收着,我就是戴上之后摘不下来了。” 商牟:“跟你闹呢。你既然不想要我就收回去了。你说的没错,这是我在成周附近打到的一匹狼的牙齿,送你前两天刚做的,牙尖都是我亲手磨的。不必有些人是几百年的家族,商氏没什么家底,送不出什么有传承的玩意。” 狐逑背对着舒,对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显然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 商牟心道:今日大意,这个狐逑最会搬弄是非,不宜再战,明日再来。 舒听商牟说及那狼牙是他亲手磨的,整着衣领的手也顿了顿,半垂下眼去。 狐逑微笑,以退为进:“商君送这样自作的东西,自然是好意,要是不再这样强硬的要回去就更好了。我记得商君跟大君也是旧识,但今日毕竟是大君的姊妹省亲,大君怎么都会先想着自己的姊妹,或许在态度上对您这位旧识有了怠慢。商君要是真想与大君叙旧,倒是可以再寻时间来——” 他转头竟然问舒:“大君什么时候再有空,可以让之省请商君来啊。” 商牟咬牙切齿。 什么口气!搞得像他才是宫里的正宫王后似的!就算他是晋臣,何必端的这样一副自家人的模样! 舒扯了扯衣领,转身往内屋走,没好气道:“没空。我什么时候都没空。” 商牟瞪眼,真想拽住舒的衣领子跟她再吵吵两句:你个屁的没时间,那你刚刚跟你这小正宫坐在一起干嘛呢?!难道还办公呢?! 狐逑眼底那股胜利的暗爽都压不住了,转头对商牟道:“商君此次来的匆忙,大君如今也要务缠身,怕是真的没有时间与您叙旧。若真有缘,自然还有机会相聚。如今夜深了,大君身上还带伤,怕是过会儿便要睡下了。也劳烦商君拿了东西便回去罢。” 商牟:……好小子。长得一张与世无争的面目,平日里行事那叫一个风轻云淡,客气有礼,到了这会儿了,拐着弯给他挖坑! 再说了,她都要睡下了,你怎么还不走!她就在那儿,还要劳烦你在这儿替她传话! 商牟没多说,再多说两句他怕自己要让这狐逑气得拔刀,一抬手对不远处侧身立着的舒行了个礼,大步往外走去。 他人一走,舒松了口气,转眼看着狐逑,嘟囔道:“他就是这样没规矩的xing子!” 嘴上是抱怨,人却抬手抚着锁骨,好像有点怅然若失。 狐逑算是看明白了,商牟说话的那股直接劲儿,对她来说确实很有用。他走过去,道:“你还是觉得不戴个东西不习惯?” 舒叹气:“也没有,我就是自己也没想过会戴着两年。确实有点不习惯。” 狐逑笑了笑:“你带个吊坠,确实挺好看的。你是一国之君,颈上不必戴什么对他人而言有意义的信物,就算是带点装饰,图个自己喜欢也不错。” 舒听他这样说,笑了笑,放下手来。 狐逑:“或许戴个玛瑙也不错,你不能打耳洞,但总感觉玛瑙也很配你。你若是想要,让宫人去做个吊坠罢。” 舒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又要把那小玉龟塞给我呢。” 狐逑:“我倒是很想给你,但你未必会要,而且也不合适。玉龟是君臣齐心,是我狐氏对淳氏忠心的证明,给你也确实不合适。” 分段阅读_第 68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舒笑道:“你这么一说,确实。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站出来。” 狐逑想了想,他千万条到嘴边的中庸的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去了,他忍不住道:“你若不为难的时候,我自然愿意跟在你身后,我自然愿意保持沉默,让你做那个耀眼的人。但我刚刚觉得,商君让你为难了,也让我——很不舒服。” 舒一愣:“让你……很不舒服?” 狐逑:“他让我觉得,我不该坐在那儿。让我觉得好像你们俩——” 他有意看了舒一眼,似乎想要暗指什么。 舒忽然想起了今天商牟看到她身体之后的反应,她连忙辩解道:“那不可能,他以前都以为我是男子的!而且我也不可能——他可是楚人!” 狐逑等的就是她这个回答,他长长的应了一声,松了口气,对着舒笑起来:“那就好。是我多虑了。我总害怕,舒有朝一日会喜欢上别人。” 舒跳起来:“喜欢他!不可能——你都不知道他,多粗心邋遢又不着边际!我最讨厌的就是他那种人!” 狐逑笑:“也不至于,他还是关心过你的。我只是心里惶恐罢了。” 舒后知后觉,有些似懂非懂的茫然:“你……惶恐?” 狐逑:“啊。我、我只是说……”他抿了抿嘴唇,却不再解释了,对舒笑了一下,道:“对,我惶恐,我也害怕。别问了,别问了。你不是受伤了么?早点睡下吧,桌案上的东西我来收拾。” 舒稀里糊涂的被他推到床榻边,狐逑捏了捏她手臂,就走到屏风外,替她收拾食盒与笔墨。 舒脱下外衣,躺在床上,听见宫之省也走进来,似乎帮忙一起收拾,俩人熄灭了灯,走了出去。 她平躺在床上,盯着宫室角落的小灯,感觉思绪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 商牟不恨她突袭成周,还将亲手磨制的狼牙送给了她。 狐逑说惶恐,说害怕——害怕她喜欢上别人。 她有些睡不着了,朦朦胧胧间又觉得自己是在多想,但又仿佛有许许多多的细节像水底的气泡,飘飘dàngdàng浮了上来,在她看似平静的水面上破裂开来。 狐逑……?商牟……? ~ 第223章 渐渐之石 晋国云台,朝会主宫。 今日没有雪, 晨光乍现, 映的银装素裹的云台上下一片耀眼的金色, 主宫四侧的门窗敞开, 暖阳映进屋内,好似所有的恶劣气候都已过去。 晋宫陈旧的黑砖石地面也被晨光映上淡金色的薄膜,主宫中心的地面上,铺着黑红二色缎料织成的地图,两个容貌几无差别的兄妹,提着衣摆,穿着白袜在地图上走来走去。 舒将手中的木制长鞭递给南河。 南河虽然也是一身深衣, 但衣料颜色鲜艳, 也更柔软贴身些, 她挽着发髻,往后退了两步:“必须要等赵国有大量军队进入楚境之后,晋国再封住成周,让赵国不得通过。但届时, 赵国一定会派大量部队强攻成周, 想要直接夺下成周以解被困境地,晋国如果不能抵挡,楚国愿意加派军队到成周相助。” 舒抬手:“不必,晋国守得住。” 南河抬眼,对舒挑了挑眉:“晋国这是怕楚国会趁机进攻成周?” 舒笑起来,背着手道:“是。不过更重要的是, 晋国守得住。但更重要的是,楚国要在同时分担压力。晋国也会在封拦成周之后,从西侧进攻赵国后方,但楚国也要必须猛攻黄河中部一代,甚至主动渡河,做出进攻邯郸的样子来。” 南河微微皱起眉头:“进攻邯郸,这与入狼群又有什么分别。赵国并不可能打拉锯战,只要拖得够久,赵国内部自然会溃败。” 舒摇头:“你们和赵国没有作战的经验,我有。跟赵国打拖延战不是什么好方法,能痛击的时候就痛击才行。更何况,现在秦国与赵国西部的贵霜稍微停歇,谁也不知道春暖之后,贵霜可能有什么动作。如今局势变化太大,晋国跟人合作,不会考虑以后那么远,就考虑现在。晋国要尽快从赵国身上分一杯羹,也要楚国有更积极的态度。” 南河:“进攻邯郸……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只从一 分段阅读_第 68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个方向进攻邯郸,是不可能bi得赵国大乱。晋国必须也要出骑步车军队三万以上,从西侧斜chā过来,不是奇袭后方那种没人的地方,而是也直指邯郸。” 舒微微瞪眼。 南河微笑:“晋楚以前也不是没有合作过,我们曾瓜分过魏国,那时候是军队到了哪里,就自然而然以后划分到哪里。如果晋国只想奇袭赵国后方,打那北部,那晋国能够得到的也只会是晋国的北部。我个人认为,打到哪里瓜分到哪里,是很公平的方式。” 舒这会儿真感觉到,在政治谈判上,暄妹是比她难缠好几倍的元祖级选手。 舒道:“那邯郸呢?若晋国真的一路打到邯郸了?” 南河笑起来:“想要围打邯郸,怕是没有半年都不成,晋国愿意跟着围打半年?且不论很大程度上打不下来,就算能打下来,晋楚在攻打邯郸的战役中,谁是不可或缺的?晋国难道没了楚国,也能自己带兵打邯郸?” 舒斜睥她一眼:“没有晋国配合,楚国这样从来没到黄河以北的兵马,也敢说孤军奋战打邯郸?” 南河:“真要是打下了邯郸,条件可以再谈。” 舒:“只要是开始围打邯郸了,就必须开始谈条件,否则晋国会撤兵。” 南河长长叹了口气,看向舒,道:“好。你现在真的是,不一般了啊。” 舒抿嘴笑道:“暄妹教的好。” 舒踱了两步,道:“那现在就要来商议此次诱赵入楚的计划了,楚国打算什么时候派兵过去埋伏?确定好埋伏地点了么?” 她说完,却没听到南河回话,只看南河望向地图的西边,有些愣怔。 忽然看到南河往西侧走了一步。 南河看着那白色的光亮的圆凭空出现在地图上方。 如果说这都是徐咨搞出来的,那……这是他最后一次能做这样的事了吧? 只是……他难道知道自己要被带走了么? 但……她写下那样的牍板,几乎暴露了自己所知的事情,那些玩家或许也或多或少的知道了真相,这时候在见面,大家会用什么样的面目面对彼此? 南河犹豫了一下,却坚决的朝那光亮的入口走进去。 她一迈进去,率先感觉到的是白色与寒冷。 冰风灌满她周身的空间,她感受到自己双脚踩在厚厚的雪中,但眼前的场景却不是什么异域,耳边也不是听不懂的语言,她甚至看到回廊楼阁,她看到了不算巍峨的乌木宫墙箭楼下,带着高帽的宫人列队低头顶着风雪艰难行走。 南河吃了一惊。 这绝对是中原某国的宫廷。 直到她听到几个侍卫骂骂咧咧的说着晋语从城墙根跑过去,她心头明白了。 只有宫城才会有的结构,侍卫说着晋语,她却看着并不眼熟,那就只能是咸阳了。 她听到身后踩在雪里沙沙的脚步声,一个声音在她身后感叹道:“终于到了中原么?可历史上的咸阳城阿房宫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南河转过脸,除她之外,四个人都穿着黑色的厚重深衣,拖在如盐粒般雪中,仰头望着粗狂却巍峨的城墙箭楼,衣袖轻摆,缓缓走来。 武则天走的很慢,她背着手,道:“既没有六王毕,四海一,也没有楚人一炬,可怜焦土。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宋之精英,看起来并不在这咸阳,而汇聚在郢都才对啊。” 南河仰头:“各国豪强荟萃,既然没到天下一统,谁又说的了最后的结果。只是楚国不会日益骄固,怕也不会有什么宫来让人烧把火。” 武则天笑起来,南河却隐隐感觉到,她的状态不太对。 平日里那股傲气又灵活的气质好似不再,语态中也能依稀感觉到几分疲惫。 南河看向其他几人。 忽必烈深深看了一眼南河:“是,谁也猜不中结果。但结果……真的重要么?” 汉武帝走过来,从二人之间穿过,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脚与脚下的雪,继续往前走,只留下一句话:“看来有些人已经动摇了。在某些情况下,结果不重要,但在某些情况下,结果很重要。” 南河看向汉武帝。 分段阅读_第 68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她用排除法,大抵也能猜得到,徐咨很有可能就是这位汉武帝。徐咨的高工身份与汉武帝所谓墨家巨子的身份,也应该是有关联。 那这个汉武帝,怕是不知道外头徐咨的状况么? 那他不会质问自己的监测员,不会去想要知道现实中的情况么? 汉武帝似乎也感觉到了南河的目光,他转过身来,看向了南河,忽然开口道:“楚王后,你以为几封牍板,就可以让人方寸大乱么?” 走在一旁的朱元璋与武则天听到他的话,立刻顿足,猛地转过身来,看向了南河。 武则天:“……楚王后?你是……晋国的闻喜君!那个被抢去楚国的晋国公主?!” 忽必烈皱了皱眉头:“她怎可能有那么大的权力。你确定?” 汉武帝踱了几步,抬袖笑道:“可惜上次玩家之间没有再聚,否则我们就可能会看到只有她一人缺席玩家之间的会面了。你说是不是?昏迷两年的楚王后。再说了,并不难猜,只要你们把天下能影响政局的顶尖人物一个个倒推,再掌握足够的情报,结果就很明显了。” 他说罢,顶着着那汉武帝的面罩,大步朝咸阳宫中走去。 其他几位玩家跟上他的步子,但心中也在不断乱想。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其中最早被确认身份的就是“康熙”,也是由于武则天最早指出这一点,让所有人先入为主。但……如果康熙是楚王后,就有很多旧事对不上,但有很多近两三年的事就能一一对应了。 毕竟楚王后不过二十岁,与她之前以玩家身份所说的一些年份对不上,而且楚王后、也就是闻喜君开始有声明也不过这两三年的事情,而且她被封为闻喜君之前还失踪了大半年在外。 若真要如此,那所谓闻喜君假扮晋王的传言……很可能就是真的。 而这个女人出场与扬名如此晚,嫁入楚国之后的绝大多数时间又都在昏迷,却能以楚王的名义向各国的玩家递送国书,甚至chā手掌控楚国的大权么? 但其他几位玩家心里不过是怀疑揣测,忽必烈却心中一紧。 晋楚之前的结盟就好的太蹊跷,断的太决然,如果说什么事是决定当初晋楚结盟与翻脸的,那就是当初的小晋王的上位与后来闻喜君的昏迷。若康熙就是楚王后,那么……她既然已经苏醒,晋楚会不会又可能再度结盟?! 忽必烈知道这个康熙是有多么的敏锐,他心底一惊,却没敢转眼看她,一路往前走去。 朱元璋忽然道:“你认为她用牍板告知我们的事情是假的么?不,我也确信这件事,是真的。” 南河转眼:“你是问了你的监测员么?” 这几个人听到监测员这个词都没有很震惊,南河心里默默道:果然是,大家都在得知真相后,或多或少的与自己的监测员有过沟通,了解过更多的真相了。 那会不会他们口中,也有一些南河都不知道的事情。 汉武帝没有回头:“怎么,你也配合着她?” 朱元璋笑起来:“不,我知道自己在游戏。我知道自己早已与现实中脱节,我知道自己回不去,但我不在意。我就是在享受游戏。只是因为我太配合了吧,从很早之前,我的记忆就没删掉过。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只是有时候我会跟你们在一个组,有时候不是。毕竟玩家很多,这次只是把胜率比较高的几个人汇聚在一起罢了。” 南河忽然想起来。 上次安息帝国会面,嘉靖崩溃之下说出一部分真相,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反应,唯有朱元璋虽然也有点吃惊,但一言不发,甚至状态有些游离。 他摆手笑道:“别这么吃惊。我觉得我很享受这样的游戏人生啊,想开点,他们只有一辈子,我们却有无数的精彩的可以主宰的人生,多有意思。” 第224章 苕之华 南河惊愕之后,又反问道:“那你知道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次游戏了么?你就甘心接受?” 朱元璋拢着袖子笑道:“你要是还记得旧日那么多回忆, 或许你也会腻了。或许你也会甘心接受。” 南河:“那你……早在此之 分段阅读_第 68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前, 就了解我们?” 朱元璋点了点头:“但也没那么了解, 只是对你们的手段xing格有所知晓罢了。绝大多数时候, 这是单机游戏,并没有那么多玩家来与你竞争角逐,偶尔有几个,身份地位不同,目标不同,所处的层次也不一样,并不会互相知道彼此的身份, 也很少说有太多的针对和敌意。但毕竟混的多了, 总有接触过的时候。” 舞阳君转眼看向他, 似乎心底多了几分戒备提防。 朱元璋笑起来:“我不像你们有本事,全凭着这些记忆才能勉强不落在下风。再说了,这次开局不好,我幼年又yin差阳错选错了路, 绕了好大的圈才走回正轨, 已经慢了不少,你们几个都是往届冠亚,我建议你们还是先考虑考虑彼此,再把我放到敌人的位置吧。” 忽必烈道:“游戏,最后一次,这一切, 我都不在乎。我不像你们心里有很多杂念,我也不想你们某些人,抱着某些必须要赢的执念。“ 汉武帝却在那里暗自咬紧牙。 南河瞥了他一眼。 她心里其实清楚,汉武帝大概是这些人当中……最有目标也最无法接受现实的那个,只要说出真相,他一定会被击垮…… 但南河绝不打算这么做。 不忍心是前提,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首要的敌人是他。击垮他,对于她的好处没有那么直接,或许反而会让舞阳君没有人压制,如今汉武帝似乎有反扑回齐国的打算,她尽可以先坐山观虎斗。 而且就算汉武帝内心崩溃……却也不代表他就会一败涂地,对于这种损人未必会利己的事儿,他不打算做。 另一面,朱元璋似乎一边漫步,一边饶有兴致的看向汉武帝。 他们二人彼此知晓身份,而且现在仍处在结盟之中,南河虽然不知道如今越国与墨家关系如何,但也总嗅到了半分微妙。 朱元璋:“你不信是吧?你的监测员编出什么谎言来了?” 汉武帝微微眯起眼,他就算内心慌乱,面上也不会露出败相,压低声音道:“我们对外界一无了解,谁又确认自己知道的才是现实?” 朱元璋笑:“但总有些事情可以用逻辑想的明白。我跟你jiāo手与相知的次数,可比其他人更多一些,否则我也不会主动选择与你合作。你以前就是个工程师,可别跟我说你是最后想明白这些事情的人。外头早就不知道是哪一年,真正的那个你或许已经两鬓斑白,你还能回去拥抱你的妻儿?” 汉武帝压低声音:“这些事情我懂,可只要是我能在胜利之后,拥有那几十年的记忆,又与自己生活几十年有什么区别。我或许不需要回去,只要让我拥有那样的记忆,我便是渡过一生——我现在能知道的事,我盼望的人生,都已经发生,只是我还没来得及体会。” 南河忽然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一个极为温柔的谎言。 汉武帝的监测员,或许知道徐咨的期盼,或许知道他的敏锐,编造了这样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只要是汉武帝赢了,或许他还年轻,他如果能留在这个世界,他就能怀揣着那份温暖美好的思念,也在这个世界组建家庭。 但……朱元璋却像是知道现实的人! 如果朱元璋一直保持记忆,接受游戏,或许他与自己的监测员也有友谊,他的监测员或许也会跟他提及一些这样的事情—— 果然,她看到朱元璋前倾身子,开口笑道:“前提是你要有那几十年的美好记忆……” 他说到一半,南河忽然拔高音量:“你可以闭上嘴!” 朱元璋一愣,看向南河。 众人之中一片寂静,朱元璋缓缓道:“我一直以为阿户早就跟你闹翻了,早就对你没什么好气了。原来你也是会跟他聊的啊。” 南河握紧手指:“保持沉默,有什么不好呢?你能接受自己的人生是一场游戏,不代表每个人都能接受。” 朱元璋笑起来:“你看不出来么?他的惶恐和好奇,他怕是心里已经不知道乱猜了多少,我说了反而能让他解脱。再说了,我要说,你也能来管我?” 朱元璋说罢,看向了汉武帝 分段阅读_第 68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生怕他听不清楚似的,一字一句道:“就在你来到这个游戏的半年后,你的妻子开车带着女儿从高速公路回老家路上,出了车祸,前后两辆大卡车一夹,你妻子的那辆小轿车,瞬间就成了纸片。她还有你的女儿,听说连全尸都捡不出来,你最后给俩人下葬的时候,你女儿的棺材里只放了个被压碎的米老鼠手表。不过别伤心,瞬间死亡,一点痛苦都没有。” 忽必烈也僵住了,他怕是也听不得这样的故事,这才明白康熙为什么拦着不让他说。 他出离愤怒起来,朝朱元璋冲过去,一拳朝他带着面罩的脑袋砸去。 武则天倒是一副看戏的样子,施施然的抚了抚衣袖,后退半步看着这两个打起来的男人。 南河将目光投向汉武帝。 他一言不发,像是一块木雕矗立在雪中,若不是因为衣袖随风摆动,他几乎与身后黑色的箭塔无异。但他并没有任何崩溃的表象,只是放下了衣袖,道:“我知道了。” 朱元璋被忽必烈走了也不生气,笑道:“蔺腹你以为你的日子过得就有多好么!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死了,孤独死!” 忽必烈膝盖压着他胸口,动作一僵,他忽然吼道:“我不在乎!” 说罢,他再度一拳朝朱元璋头脸砸去。 那朱元璋也不是吃素的抵挡了一下,武则天站在一旁懒懒打了个哈欠:“不懂你们,这些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朱元璋猛地推了忽必烈一把,拍了拍身上的雪站起身来,笑道:“是,你们两位战绩最强的女士不在乎,那是因为你们现实中可都是人生赢家。” 武则天似乎颇感兴趣,放下手来,看向朱元璋:“咦?说来听听。” 朱元璋先看向南河:“一个是整个项目的二把手,高层核心人物。”他又转眼看向武则天安:“一个带着核心技术跳槽到国外,成为另外一个大国组建项目的关键人物。在国内遭尽唾骂,但在境外却是风生水起的领军人物。” 南河心底暗自一惊,看向武则天。 难道游戏里的玩家,在现实中俩人也是彼此针对? 武则天有些意外,却又笑了,转头朝南河的方向看来,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 武则天:“说了这么多,我也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好,我不能回到现实,对,我根本只是一段意识。但所谓人类感知现实的方式,不也与我们这些数据感受世界的方式是一样么?所有有什么改变么?就算我赢了不能回去,我也要赢啊,我要成为最后那个看着你们尸骨笑的那个人。” 南河瞧出来几分。 武则天与朱元璋在某些想法上比较在意,他们都把这里当做游戏,没什么太在乎的事情。 而汉武帝与忽必烈,他们虽然都有很在意的人与事,却一个在游戏内,一个在游戏外。 那她呢? 南河自认是后者。 武则天施施然道:“蔺腹、越王无遣、庆咨子、还有闻喜君。大家顶着这时代的名号与经历,要玩就认认真真的玩,就别去看那些花里胡哨的什么现实,看看自己眼前吧。谁能活过这一年,谁能住在温暖的宫室里,谁能拥有安眠与软床,谁能每天看到晨光。去他妈的意识和监测员,我是旧魏的公主,我是齐国的太后,我也是齐鲁大地的主人。” 朱元璋拍了拍衣袖,似乎很欣赏似的看向她。 南河皱起眉头来。 舞阳君说出了墨家巨子的名字。 她以前只猜到他是庆氏,楚国也有不少细作探子到齐国打探,可就是没能查出庆氏的这样一位人物。 而舞阳君得知了他的名字,是不是证明她也在反向寻找墨家巨子。这俩人对彼此的了解都不少啊…… 汉武帝什么也没说,他一个人转身踱步有些脚步不稳的朝秦宫深处走去。 朱元璋小声对武则天道:“他已经bi的很近了,你要小心。” 武则天笑起来:“你不是支援他,收留他的人么?怎么反手chā刀了?” 朱元璋背着手笑道:“咱们才是邻国,他才是个无家可归游dàng在外的小人物罢了。” 南河挑眉。 这越王真是不 分段阅读_第 68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嫌事儿大,百般挑拨。 如今就像是所有的幕布在每个人身上掀开,这面罩也不再能遮蔽他们,每个人立在这里的对话,无法再保持当初的试探与讨论,反而是明目张胆的利益jiāo互。 南河就该想到,这些人都是上位者。他们的痛苦、崩溃或挣扎,绝对不会有半点在敌人面前显露,在他们知道现实的时候或许也曾受尽煎熬,但此刻,他们会隐藏好一切,只盯着利益。 忽必烈也将目光投向了南河,他们是如今天下jiāo战最激烈的两方,南河回望向他,什么都没说。 忽必烈:“你身处楚国富庶,怕是不知道赵国境内的状况吧。” 南河:“知道又如何。难道楚国要割一半国土给赵国?到时候楚国境内再崩溃?” 忽必烈:“没说要你割让。但希望你也能意识到赵国无路可退的情况下,会全力南下。” 南河笑起来:“蔺腹。你是赵国二相之一,但你不是赵国真正拥有权力的那个人。或许我也不是,但我与楚王同心。你们说是辛翳我并没反驳,因为他与我就从来不分,我们紧紧绑在一起。但或许就是你离权力中心的那点距离,也是致命的。” 忽必烈看向她:“虽然他们指出了你的身份。但我却总觉得不对……你到底是谁?一个成婚不过两年,期间还几乎都在昏迷的人,会对这场联姻抱有这样大的信心?是你是个年轻傻姑娘,还是说你……” 南河垂眼,她没说话,却忽然听到冬风,吹来了隐隐约约的歌声。 她转眼看向娃外宫城门外,因晋军把控咸阳城,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除了巡逻的士兵,冷清的像一座鬼城。但却又确确实实有男女老少混杂的歌声,从各个屋檐上飞出,被西风吹得涌进秦宫。 一句四字,铿锵有力,像是战歌。 忽必烈道:“啊,今日是正月初三了。” 南河:“什么。” 忽必烈:“正月初三是秦国祭祀亡人的节日。多年前与秦国jiāo战的时候,我就听士兵们唱过的。这其实是先周时期的一首饮酒战歌,后来因为秦国世代厉兵秣马,攻伐征战,大多人丧命战场,这首歌就成了秦人纪念亡人之歌。” 南河的秦语不算太好,那混杂的歌声又听不清字,她只是站在雪中,静静的听着。 歌唱的平静且连绵。这次是祭祀的却不是亡人,而是亡国罢。 秦国将不在,他们横扫天下的那个可能xing也从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彻底消失。 南河转眼看向忽必烈,低声道:“要是下次见面,可能就不是再以这种方式了。” 说着,远处一片雪地中,白色的圆形缝隙再度出现,几乎就像是隐藏在雪中看不出来,南河看了他一眼。这群玩家这样相聚怕是最后一回了。 她想了想,没回头,朝那白色光亮走去。 下一秒,她差点被眼前的金光映的没睁开眼。她稳了稳身子,舒有些关切的朝她走来:“怎么了?” 南河微微摇头:“无事。” 那头忽然有信报兵走进宫中,道:“楚国国书。似乎要王后亲启。” 舒心底一惊,难道是楚国又中途变卦? 南河走过去,打开锦囊,将牍板翻过来。 舒远远看过去,上头好像就四个字。 她有些好奇:“写的什么。” 南河扶额:“……快点回家。” 舒:“什么?” 南河扁了扁嘴:“没什么。不过是我来了不到一天,某些人就催我回家了。” 第225章 何草不黄 舒立刻道:“别管他!这也算国书,真是荒唐。你就不能说没收到么?” 南河笑:“这都捏在手里了, 还怎么说没受到。再说了, 我来之前确实答应他, 说在这里待一日便回去。” 舒气得瞪眼了:“一天?!他是长在你身上了?你是他的腿还是他的眼, 要是离了你他就残废,那就让他这样缠绵病榻后半辈子去吧!” 南河还没再说话,舒立刻道:“你别走,你要是走,今日就不谈了。” 两侧跪坐的群臣恨不得蹲在那儿吃香瓜:懂了懂了,刚刚的据理力争尔虞我诈,比不过这 分段阅读_第 69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会儿两句话。这对儿兄妹都快抱在一起流泪, 做被世事洪流分开的血亲骨肉了。 商牟坐在那儿, 他斜对面就是狐逑。 昨儿那个字里行间恨不得扎的人跳脚的公子哥, 这会儿都不转眼看他,只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记录些什么,偶尔和他的兄长低声jiāo谈。他并不开口直接对晋王说话, 就算有些想法, 似乎也是兄弟二人商量后,狐笠替他开口。 显然他也自知不是三公不适合开口,也不以与晋王关系亲近而自矜。 他一面心底总对他很不屑,一面又实在是……佩服。 对方做事太合适,太挑不出毛病来了,就这样的人, 放在身边至少很舒心。 他明明是受辛翳嘱托,一定要把先生及时带回去的人,这会儿却打心底希望南河能多留几天。他不想在自己冲动露出傻相之后,被人比下去,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 南河却站在那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捉住舒的手,道:“我刚刚想到一些事情,目前计划说到这里也差不多,那些细节,我私下再与你商议。但说好今日要返程,我答应他的,就要遵守诺言啊。” 舒看向南河的双眼,她大概理解了南河所谓的私下再商议。 一定是有些原因,有些计划,她打算只在她们二人之间说出。 但舒还是有些不舍的攥紧南河的手。 南河低头:“或许有些时候你并不知道,但为了你……其实我已经很多次违背过对他的大大小小的承诺了。他一直以来都总是战战兢兢,不能心安的样子,多留一天半天看起来是小事,对他来说却是大事。我真的不想让他再失望了。但我知道,只要晋楚合作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下次有机会,我可以不带着任何结盟的任务,不带着任何国书,就是来见你。昨日夜里我也见过阿娘了,今日晚上我再与阿娘吃顿饭,我就离开。” 舒抬眼看了南河一眼。 虽然她早就知道南河真的很喜欢楚王,甚至喜欢他喜欢的不像旁人熟悉的那个她了。但舒看到南河此刻即可以说把感情放在第一位却又不失理智的样子,心底也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这会儿甚至有些羡慕且好奇了。 南河这样的人都会喜欢别人么?这种喜欢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魔力? 是会烦扰人,还是也会带来更多欣喜的事情呢? 南河以为她接受不了,拍了拍她手背,低声道:“我今年一定会再来见你的。今天不能留下来陪你,我真的对不起。” 舒笑了笑:“不要紧,我知道的。我也知道以后肯定还能再见着你的。” 只是她余光忍不住瞥向了跪坐一旁的商牟。 她总觉得商牟有很多话说到一半,但他后来却咽下去,甚至匆匆的走了…… 而就在云台的另一侧,乐皎站在城门外,一队卫兵拥着个骑马的女人,她穿着粗简的皮靴,身上衣服也灰褐不起眼,脸上缠着布条遮住了一只眼睛,唯有昂然坐在马上的姿态让人忍不住侧目。 乐皎对她态度还是很和善,拱了拱手,道:“蓝田君,晋王让我把人送来了。” 他让开身子来,壮圆的身子刚刚把身后那人遮了个严严实实。身后那人穿着套晋国步兵的薄甲,周身上下简素的可怜,却也干净,头脸洗净,鬓角没有修,但长发却仔仔细细拢在头顶用布条扎紧。 那人抬起头来,乐皎有些恍惚的望着他的侧脸。 秦璧握紧缰绳,坐在马上,下巴微微一抬:“她倒是真的心胸宽广,不杀我也就算了,竟然还真的留了你这条烂命。” 她从未将自己写信求情的事情告诉过白矢,白矢是从舒口中才得知的。 但此刻秦璧在马上,却丝毫不像是替他求情过的样子,她居高临下的望着白矢,目光却是恍惚且感慨的。 白矢站的规规矩矩的,他抬手行的却是晋人的礼:“见过长官。” 秦璧:“屁的长官,进了军营,我是先被人开刀磋磨的小军官罢了。就是你比较没出息,一次次,你就不能去拖累拖累别人,非要来找我。” 白矢:“不能。别人也不要我。” 秦璧笑 分段阅读_第 69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骂:“以前我要你是因为你对我有好处。” 她笑完了,却又叹气:“晋王倒是……真的比我想象的宽心很多,真的会肯把你jiāo给我。她就不怕——她……确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你我二人,鱼虾罢了,能掀起什么浪花来啊。” 白矢:“智夏子不过是个小兵罢了,罪臣之身能入营抵罪,自然肯上阵杀敌。” 秦璧:“行吧行吧。上马。乐莜,我们走了。” 乐莜望向白矢的背影,眼里神情复杂。 他以前是支持白矢的公子党,对白矢也更了解更有感情,但他也被白矢利用过,甚至在淳任余被杀的那个雨夜,差点被白矢一刀结果了xing命。但白矢也没得什么好结局,兜兜转转至此,一身伤病残疾。想来那时候手持马鞭低低诉说惶恐的公子白矢,那个咬牙恨、捂嘴哭、盲目贪心的他,已经是现在马背上平静且无畏的人了,他……竟也平静的感慨起来。 乐莜是无论如何叫不出“公子”二字了,他早已自认与白矢恩断义绝,反目成仇,但这会儿目送白矢离开云台去军营,又像是十年前,淳任余命他将白矢带在身边,让他从小兵做起的那天了。 白矢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佯装整理箭囊与水袋,但实在又不能忍耐,微微抬头朝乐莜的方向看了一眼。 从他到云台,乐莜就没见过他,这还是乐莜跟他在三年前事变之后第一次重逢,但乐莜一路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只在他回头瞥的这一下里,乐莜与他双目相jiāo。 乐莜依旧没说话,他只微微点了下头,率先转身离去。 白矢鼻子一酸,低下头去连忙将马鞍下的绳索理好,吸了吸鼻子,转头对秦璧道:“要出发么?” 秦璧瞥了他一眼,轻踢马腹:“走!” 这一整个白天,楚王后一直与晋王在内宫中议事,没人知道她们商谈了什么,甚至连师泷与商牟都被排除在这密谈之外。 商牟的任务就是护送南河,顺便他也以前总听舒说起晋国,想来顺道看看。 这会儿南河用不着他,他又懒得回自己那被安排的特别偏远的宫室,就想在云台上转一转。谁料到晋宫里的宫人对他这个楚人戒备心还挺强,走到哪儿都说不能进入,他实在无奈,只好就坐在云台西侧稍微人少一些的台阶上,干脆就看着云台脚下的曲沃发呆。 南河走出宫室的时候,天也都黑了。她没寻见商牟,便让人去找,由岁绒领着,先去找魏妘说说话。舒虽然跟她感情深,但是见到她还知道压几分情绪,魏妘可是个真正的水做的女人,昨儿见到她就开始泪汪汪,今儿知道她打算入夜后离开,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呢。 魏妘大概是真的像个母亲似的,言语之下问的全是夫妻生活,字里行间都觉得楚王是个不靠谱的sāo浪贱,总觉得她成熟稳重的闺女要受了感情的苦。 但魏妘大概是因为自己也算个先婚后爱,婚姻美满的,所以倒是还挺少女的觉得她跟楚王就算是强取豪夺,以后说不定也能日久生情。前提不对,导致魏妘悉心教导的降服直男理论也完全跟她没什么接轨之处。 倒是魏妘列举了几条直男特征—— 比如永远注意不到你的新衣裳新发型。 比如永远先想着事业工作,恨不得床上都拿着牍板军报。 比如永远觉得大方向没错就行了,小承诺都无所谓,女人哄哄就好了。 南河越听越觉得…… 这怎么像是在说自己。 魏妘对当年淳任余的直男行径大吐苦水,南河甚至觉得辛翳要是有个小姐妹,怕是也私底下是这么骂自己的。 等她接受了一遍洗礼教育,内心满是悔改的走出宫室,竟然瞧见西边台阶上坐了个人,而舒正背着手,朝他走过去。 坐在台阶上的商牟转过头来,似乎跟舒聊起了什么。 舒走过去,顿了顿脚步,却又拢了一下衣摆,也坐在了台阶上,俩人抬起头,看着天上那形状尴尬的百分之六十的月亮,谁都不说话。 南河看了他俩一会儿,一开始还怕这俩人吵架打架,后来才觉得是自己想错了方向 分段阅读_第 69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瞪大眼睛,又有点不可置信又有点觉得理应如此的——灰溜溜的绕边儿走了。 这才走到自己宫室外头,她隐隐约约瞧见个人影,南河走近了,又有些吃惊,却也总觉得这人等她回宫的情境很熟悉,她道:“之茕?是有什么事么?” 第226章 文王 舒两只手合十夹在膝盖之中,她感觉很尴尬, 但确实是她自己主动走过来坐下的, 又不想先主动开口。 当然也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 但商牟竟然也不说话。 她以为自己走过来, 他就要免不了跟小孩儿斗气似的又要说些什么, 但商牟明明回头看了她,却什么都没说,他手往后一撑,将腿伸直,仰头看着月亮。 舒不知道他在这儿坐多久了,但好像是从南河在宫内跟她商讨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 商牟忽然开口:“月亮真丑。” 她顺口道:“旁人都是见月吟诗, 你去嫌弃它丑。它不嫌弃你丑就不错了。” 商牟:“我不丑。你又不是没见过楚宫那群人, 一个臭美精带一群歪瓜裂枣, 就我还像个伟丈夫。” 舒忽然有些想笑。 臭美精也对,歪瓜裂枣虽然说不上,但奇形怪状倒也算得上。 但她更想笑的是,她以为那凝固的化不开的尴尬, 就随便两句话, 就烟似的散了,她肩膀送下来,就觉得,不说话也好。就这样不说话,一会儿等到了时候,商牟起身拍拍衣服走了, 她也觉得这月亮也好,台阶也好,这段沉默也都值得记住。 商牟:“你笑什么。是不是心里又开始细数我的毛病了。” 舒笑道:“你毛病确实挺多的。” 商牟没还嘴,转头又去看月亮:“我喜欢圆的月亮。” 舒心想:难道以为圆月意味着团圆么?难道他也会在看着月亮的时候想起家人么? 商牟却道:“圆月亮像是一个光洞,像是陶罐上一个眼,我们都是被罩在罐子里的蚂蚱,黑漆漆是因为天是陶罐,罩挡住了光。那个光洞离我们都很近,我们只要想,就能飞起来,钻过去,飞进阳光里。” 商牟确实也没什么文学素养,这些话都是像大白话似的说出来,却有点莫名的浪漫。 舒仰头看着那个不太圆的陶罐上的眼,忽然能感同身受,好像自己也能浮起来,飞起来,朝那圆洞飞去,钻过去,到达新的世界。 商牟忽然身子往后仰,躺倒在台阶上。 舒转头看他:“你小心别滑下去了。” 商牟:“我滑下去也能立刻鲤鱼打挺起来。不像你,本来就不好好学骑shè武艺,现在更是废了。你跟圈里的大白鹅有什么区别。” 舒:“……” 商牟:“人家还水陆两栖呢!” 舒:“大白鹅有我聪明?有我好看?” 商牟抬头,特认真的看了她一眼,舒忍不住想缩脖子,商牟却道:“脑子大概不分伯仲,论好看你是比不上大白鹅。比你白皙,脖颈修长,唇色鲜艳。就一点你强。” 舒瞪眼。 商牟:“你比大白鹅嘴硬。人家能在地里找虫的嘴也比不过你。” 舒:“我看你才是——你跟老牛也没什么区别!不修边幅,就爱往泥地里滚,都招苍蝇了也只知道用尾巴甩甩,说话做事死倔!你倒是怎么想的,起名还哞哞哞的!” 商牟也瞪眼。他本来有词儿回嘴的,他家老东西还活着的时候,说过他名字是什么天与什么福,永享牟寿,可到了嘴边,他一个字儿也想不出来。 商牟只好嗤笑:“你幼不幼稚,找不出什么能说的就说我像牛。我要真是牛,你就等着被我随便踩吧!” 舒耸肩,也哼笑:“我还能飞,还能下水呢。” 说完,舒后知后觉,怎么斗气斗嘴,又变成了牛和大白鹅谁更厉害了…… 她先发觉蠢,闭上了嘴。 商牟晚了半刻,脸上露出几分后悔,也偏过头去。 舒觉得他脸上那股“我他妈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的表情有些好笑,转过头去之后,忍不住笑道:“傻子。” 商牟:“你再说一遍,我让你先滑下去。” 舒转过脸,戳了戳他肩膀。 分段阅读_第 69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商牟偏头看她。 舒忍笑,对着他的脸,一字一顿道:“大。傻。子。” 商牟脸上却没有什么被气到的表情,注视着舒的脸。舒一下子有点脸上挂不住,好像真的只有她幼稚似的。 商牟:“你真是,从来就不怕我。” 舒差点翻眼睛笑起来:“你老觉得别人怕你,你就想一下,你身边的人,有几个怕你的。你们楚宫那群人,你军中的属下。” 商牟一直还觉得自己很可怕,他忽然被她这个说辞冲击了一下,怔怔道:“……你说的好像有道理。但我长得不是挺吓人的么?笑起来也吓人。不论是谁,打眼一看也会知道我不好惹啊。” 舒笑起来:“吓人挺明显的。但另一面也挺明显的。” 商牟撑着身子:“另一面。” 舒毕竟不是她那个打死不说好话的姐姐,很真诚道:“挺容易为别人着想的另一面。而且情绪也很敏锐。” 商牟拧眉:“你说的是我?!你确定说的不是你那个青梅竹马小胖子。” 舒笑:“也不说是青梅竹马,但也不是小胖子。你就是意识不到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过你身边的人受了你的恩惠,但也一般不太好意思直接夸你吧。” 商牟:“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评价我的。” 舒翻白眼:“你昨天也不是这样会说人话的。” 商牟:“昨天……” 舒提到昨天,也有些尴尬,抬起头看那百分之六十的月亮。 一个东西,忽然扔到她身上。 舒低头捡起来,是那颗狼牙。她让人做的底座被拆了,这会儿换了个绳,看那个绳就是楚风的编绳,用红蓝黄三色细线编出了扁扁的形状,还有花色纹路,狼牙旁还留了三色细绳打做的络子。 舒:“我说了不要了。” 她觉得自己话说的太快,紧紧抿着嘴,后悔的轻咬着自己舌尖。 商牟:“不是那个传了十代的。是新的。新的可以送了吧。昨儿刚去打猎的。” 舒:“你放屁——我戴了两年,还不熟悉么?这狼牙的弧度我都一清二楚,上头还有个磕痕。这就是那个!你现在还会撒谎不打草稿了?” 商牟:“哦,你们晋国的狼,都容易吃着东西磕着牙。” 舒扔回去:“别给我。我说了不要。你骗谁呢?昨儿一晚上,你能跑多远去找个狼回来。而且我也知道,你根本就没下云台。” 商牟急了:“反正这个是新的,什么传家宝都没有。你就当戴着好看。” 舒抱着胳膊,就是不收:“别,谁知道你脾气什么时候又变了。” 商牟伸手想要拽掉那狼牙:“那狼牙你不要了,绳你总可以收下吧。” 舒:“我要个绳干什么!” 商牟憋不住了:“我打的。” 舒:“什么?你打狼还是打绳?你会编绳子?” 商牟不耐烦摆手:“这有什么的,以前我在村里的时候,打猪草,编席子,栓牛马,烧陶器,什么不会。” 舒有些惊讶,接过绳子,对着月光细细瞧:“这可不简单。也挺好看的,颜色一看就是楚风。” 商牟:“没有编绳用的叉子了,我用牙咬着一头编的。沾了口水的。” 舒抬起头来,满脸嫌弃,却没松手说要还他。 舒:”那你还会打络子?” 商牟:“打络子是最简单的。我还会用绳子编小老虎和小蚂蚱呢。就是你现在也用不着,我还会做红绳做花,一串花,能跟坠髻绑在一起的。” 商牟没想到舒竟然好像还挺喜欢这些女孩子的东西,她惊讶道:“那你回头给暄妹做个,下次她见我的时候,让她戴,我也可以见识见识你的手艺。” 商牟:“别叫她妹妹啊,那可是我先生,总感觉我比你小辈似的。再说了,先生不喜欢那些花哨的东西,我就算做了,辛翳也不会让她戴的——他估计到时候会熬夜跟我学,非要自己做个粗制滥造的,要先生给戴上。” 舒笑起来:“你倒是了解他们的相处。” 商牟笑:“看了那么多年,从辛翳好多年前开始喜欢先生,我就瞧出来了。来来回回,纠结了这么多年,又遭 分段阅读_第 69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遇那么多事。他们俩也很不容易的。” 舒望着台阶下,似乎有些走神。 商牟:“你不用担心。他既不可能亏待先生,我们也决不允许。先生也不会隐藏锋芒,她会依旧登上楚国朝堂,而且会和他一起站在最高处。” 舒摇头:“没有,我没有怀疑这一点。我只是有点羡慕,羡慕像暄妹那样理智的人,也有陷入感情的时候,而且她确确实实知道自己喜欢楚王,楚王也是深爱她的。” 商牟有些没想到:“你羡慕?” 舒刚刚就跟说梦话似的,这会儿才猛地回神,她忽然觉得自己在商牟面前说这个,实在不太好,也有点不太好意思道:“我只是,觉得暄妹能体会各种各样的人生,她的生活好像很完整。” 商牟却是个能把别人的话听进心里的人,低声道:“或许有一天,这也能够达成。” 商牟忽然觉得,自己将狐逑视为敌人,是很不自量力的。 如果舒渴望如今女扮男装做晋王的生活中有正常的,或者说完整的那部分,或许……能弥补这部分的,就只有从头到尾就跟她站在同一边的狐逑。 或许狐逑的陪伴,才能给她类似于家,类似于互相支撑的关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忍不住转开脸来,看向天上的光洞,仿佛那光洞外头的世界,都有点没那么吸引人了…… 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和辛翳有相似的经历,有相似的渴望,所以辛翳找到了先生那样独立且能够支撑别人的人,当先生选择陪伴他,他就能够获得这辈子头一回也是再也不会失去的安心。 且不论舒与他不在同一国,两国之间还有微妙的关系,就算不想晋楚的事情,但他们好似都需要一个人支持陪伴,却彼此都不可能有多少见面联系。 商牟越想,越觉得他走下云台时,大概会是一个很微妙的心情。 当身边的人一个个接着成家,他却不愿回去商氏的府邸,不愿暂时居住郢都的宫室,只有军营里的一处小帐篷,帐篷下的毛皮与军书,床头挂着的油灯,才是他的归处。 商牟很少想这些有的没的,他对别人心细,对自己心大,此刻却忽然忍不住觉得……有点难受。 忽然听到舒在身边道:“你这个绳是不是编的长了,都掉到这儿了。” 她刚刚抬手,将那狼牙系在脖子上,放进衣服里。 商牟甩了甩脑袋,凑过去:“不至于吧,我自己试了的。我就到这儿。” 舒在胸口上比划了一下:“我都到这儿了。” 商牟看着她的手,忍不住想到了点别的,顺嘴道:“别比划了,你平时都是拿什么勒的,至于平日看起来这么平么?” 舒:“什么?!” 商牟抬眼:“呃,我是纯好奇。咱俩以前一起行军过,我可都没看出来。不过你们姊妹俩,在裹胸方面真都是对自己下得去手。” 舒:“……”她脸慢慢涨红了。 商牟:“哦靠!我想起来——你那次换衣服,我给你撑着个被子挡着的,你难道真的……哦,妈的!一个女人就在我面前换衣服我都不知道!” 舒:“……你可以闭嘴了!” 商牟扼腕叹息:“我可还没见过女——” 舒扑过去,捂住他的嘴:“你可闭嘴吧!” 商牟看着她,抬手求饶,舒笑起来,松开手:“你自己瞎,怪的了别人?” 她还撑在商牟身上,商牟抬着手道:“你要理解,我们楚国,像男人的女人和像女人的男人,都大行其道,我也不敢随便猜。” 舒低声笑起来:“你别找理由。” 商牟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俩的姿势,他稍微有点僵硬,还想着要开玩笑,忽然听到那头有人在唤。舒立马坐起来,回过头去,来人是楚国卫兵:“商君。王后说就要出发了,正找您呢。” 商牟点头,撑着身子坐起来:“好,我这就过去。我和晋王一同去,王后肯定要跟晋王告别的。“ 舒站起身来啊,要拽他起来。 商牟犹豫了一下,他似乎忍不住小心起来,但舒并不太在乎xing别,拽住他的手,将他从台阶上拽起身 分段阅读_第 69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忽然道:“你会写牍板给我么?楚国会怀疑你通敌么?” 第227章 大明 商牟一愣。 舒以为他是为难了,拍了拍衣摆, 将手缩回衣袖:“没事。我知道我上次确实利用了你, 你也不太可能会给我寄信了。我就是随口说的, 你别当真。” 她背着手往后退了半步, 打算拾阶而上,往主宫的方向走。 商牟:“我会写的。” 舒看向他。她知道他说过的事就会做到。 商牟:“可能不会太勤,但是我会写的。我可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我的生活也没什么好聊的。” 四周没什么灯光,舒嘴角的微笑隐藏在晦暗的天色里,她的声音轻轻传过来:“说些月亮很丑的话也挺好。你就是再骂我是大白鹅,我也打不着你, 你到时候可以尽情骂了。” 她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捏紧, 却看到商牟微微低头, 脸上浮现出一层他自己大概不自知的笑。说是微笑也不对,好像心里有得意,有压不住的高兴,有对之后的幻想, 却因为场面下还有旁人, 他将背后复杂却开心的情绪,压成了薄薄的一层笑。 舒与他隔了半步,站在月光下屋檐的yin影里,望着商牟的笑容,竟然一瞬间只感觉……有点目瞪口呆。 好像是那冷硬石头墙上推开一扇木窗,淡淡灯光从窗口泻出, 溶于夜色,像是雨夜行色匆匆的人,仰头望见一盏灯,不自主展开许多温柔的想象。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认识商牟许久了,她却受到了冲击。 她一直知道,商牟也是复杂的一个人,她也或多或少了解另一面,但他xing格里温柔的地方,从未这样当面且直接的展露,像是有可以触及的温度。 她被他这薄薄的一层笑意的温度,烫的脸微微发疼。 商牟不知道怎么的,也像她似的,忍不住将手背到身后去,不知道他的手有没有也攥紧,但商牟垂头,道:“好,今日与你吵得不过瘾,下次在信里与你细细算账。但你要知道,我可能要北上攻赵,很忙的。不一定写的勤。” 舒:“我也很忙的。你以为我在云台不是政务缠身么?” 商牟想回嘴,却又笑着摇了摇头:“好。没事儿。我给你写,不一定要你回。” 舒抿着嘴:“我也没要你回。我只是要写而已。” 商牟回头看了她一眼,他想说让她从屋檐下走出来半步让他看看,但却说不出口。舒却似乎感觉到了,她走出半步,也只露出半张脸,月光下眼里黑白分明。 商牟抬抬手,没说告别,对她一点头,转身大步而去。 舒目送着他的背影,只注意到了他的手确实在背后攥的紧紧的。 她隔着衣服,摸了摸狼牙,忽然觉得好笑。 南河站在宫室外头,望着宫之茕,她许久没见他了,有些惊喜却也有些惊讶。 南河:“是舒那边又传话过来了么?” 宫之茕摇摇头:“臣过来准备护送王后一直到出城。卫兵已经在云台下备好。” 南河迈进门来,深红色深衣衣摆在黑石地板上拖动,她身后垂着坠髻,宫之茕望着她背影,有些恍惚。 南河转头:“进来坐就是了,我让人去找商君回来,估计一会儿也就收拾完了。舒大概也会过来送我吧。” 宫之茕迟疑了一下,才走进来。 南河靠着凭几坐着,接过装着姜糖水的耳杯,啜饮着道:“总觉得……也很久没见过你,没见过师泷了,没见过狐笠了。回来之后我都有些恍惚了。” 宫之茕是个很沉默的xing格,他没落座,还像以前似的,站在她右手边一些不太起眼的位置。两年前,他大多只会听着南河的感慨,只是点头,而不回话。 但这会儿,他忍不住道:“我当时要是从秦国早些回来就好了。如果我跟在你身边,就根本不会出这样的事。” 南河喝了两口姜糖水,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派他去秦国,所以才让舒在两年前遇刺的时候身边没人。 南河看他:“你不会……一直愧疚这件事吧。是我派你去的,也让你留在秦国试探秦璧,这事儿是我预料不足,你不 分段阅读_第 69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过听令,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你可千万别把这些事情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宫之茕没说话,手紧紧握着缠着黑皮绳的刀柄,静静站着。 南河忍不住放下耳杯:“之茕,我好好地。没有事情被改变了,我们都好好的。” 宫之茕抬眼:“晋国失去了你。” 南河:“怎么能叫晋国失去了我?我本来也是要嫁给楚王的……” 宫之茕又沉默了。 南河知道每个人都有很多想法,他看起来是绝对听令的淳氏的心腹,是沉默且全能的执行人,手中刀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但他应该也会怀揣着许许多多的想法,却从来不说出口。 南河:“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如果你觉得没法跟舒说,你也可以跟我讲。” 宫之茕yu言又止,南河站起身来,对身边的人招了招手,他们退回角落,南河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宫之茕抬眼看她:“在我心底,自从你当着我的面削发断指的时候,你就是晋王了。我从来没机会说,也没立场说,等我能说的时候,你已经彻底离开了晋国。” 南河有些发愣,她觉得宫之茕似乎是在认为,她才应该一直坐在晋王的位置上,这样对舒好,对她也好。 但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南河:“可是我心有所属,可是我明白楚国才是我要去的地方。你或许不知道真相,或许也没人告诉你。我从来不是淳氏的女儿,我是……楚人。你也曾问我为何如此成熟,那是因为我的魂魄,是楚国的令尹荀南河。我喜欢舒,也喜欢晋国的大家,但我终究不是楚人。我长于楚,于楚扎根立足,也不过是兜兜转转一年之后顺理成章的回家。” 她只是想要说服宫之茕,她不可能成为晋王,也不愿。 但宫之茕的目光,却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 他半晌低声道:“可我只会为淳氏所驱使。” 南河一时没能理解他这句话。或者说这句话有很多解读。 宫之茕:“而在我眼里,你为淳氏做了这么多,又以晋国公主的身份出嫁,你早已是晋人,是淳氏。” 南河抬眼看他。 宫之茕张了张嘴:“如果你需要,我便——”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听到外头宫之省的声音:“闻喜君,商君来了,听说车马也收拾的差不多,您累么?要这时候出发么?” 南河转过眼去,宫之省引着商牟进门。 商牟背着手,道:“先生,走么?” 宫之茕听到商牟叫南河为先生,眼底一沉,转过脸去,正对上宫之省向他怒瞪的双眼。 南河看了宫之茕一眼,点头道:“走。这就准备出发。” 岁绒扶着南河出去,外头又有舒来送,一片忙活了起来,南河刚刚毕竟瞥见了舒和商牟坐在台阶上,这会儿忍不住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瞄,但舒态度如常,甚至语气中有些活络,目光也不再躲避商牟。 他们一行人热闹走出去,南河和舒挽着,又没少说话。 宫之省与宫之茕缀在队尾,宫之省忽然伸手,狠狠拍了宫之茕的胳膊一下,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疯了?还是喝醉了?!” 宫之茕低着头没说话。 宫之省:“我不瞎,我瞧得出来。早就开始了,从她削断手指,到她祭台即位,你早就态度对她不一般。咱们都不年轻了,身份更不合适,我以为你心底有数。结果你却在她好不容易回晋国的这一趟压不住了,你是要毁了她的好心情,还是毁了所有的场面!” 宫之茕侧眼看他,低声道:“……你如何瞧得出来。” 宫之省气得将两只手揣在宫服的衣袖里:“你可从来不是特听话的狗,以前不服淳任余,后来无视太子舒,鄙薄公子白矢,淳任余对你的使唤,你也就前些年才用脑子给办的妥帖。结果这南姬成了小晋王没多久,你哪件事不是亲力亲为。我本以为你是对晋国有感情,想帮小晋王,后来却觉得也不知这回事儿。” 宫之茕:“我也只是以为,她做晋王,我替她办事,她有事儿来与我商量,出行去哪儿都让我随着保护,这就够了。” 宫 分段阅读_第 69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之省看着前头一群人走下云台,缀在后头:“都成了这样了你还想如何?在我看来她过的比你想的好多了,你这时候提,纯粹自私。” 宫之茕:“我没有。只是很久没见过了,以前她主动找我问话问事都是习惯,这次来却没问我一句。不习惯。我也只是刚刚脑子乱了,想说胡话了。” 宫之省:“什么胡话?” 宫之茕:“随着去楚国。” 宫之省猛地顿住脚步。 宫之茕继续往前走:“我知道是蠢话。谢谢你打断我。” 宫之省快走几步,压低声音:“你可是没听说过那楚王对她有多痴迷多不能放手!她可是那位荀君!你要是跟去,楚王看见王后去趟晋国还带个男人回来,还不想办法把你整死?!” 宫之茕:“他不整死我我也不会去。我只会留在晋宫,帮晋王。” 宫之省说完,心底有有些……替他难受。毕竟宫之茕从来不表达,甚至也从不展现,旁人几乎没人知道这些事情,他对这份年纪与身份都极为不合适的情感,所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尽力去完成她的每一个命令。 宫之省也知道,就他们长起来的经历与身份,对某个人能有好感都极为不易……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快步跟上了宫之茕。 宫之茕道:“我什么都没想要,也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吧。” 他们静静的跟在队伍后走着,直到走下云台,舒偷偷抹了眼睛,牵着南河的手,南河回头,与那些熟悉的人一一点头,也看向了队尾的他们兄弟二人。 宫之茕虽然没说出口,但他觉得,南河或许感受到了什么。 但她也在四周火把映照下,对宫氏二人点头微微一笑,似乎也感谢他们二人对她曾经的照料,一弯腰钻进了马车。 第228章 绵 临淄,自打舞阳君嫁入齐国, 宫中再没有歌舞升平, 欢声笑语。 她神经敏锐, 对声音极为戒备, 既听不得宫人大臣窃窃私语,也在睡梦中常被细微的脚步声惊醒。在保命面前,谁人也懂得谨小慎微,一个个宫人仿佛一夜长了猫掌,从此齐宫中再也听不见脚步。 但这股谨慎,已经伺候不了正月里来愈发神经脆弱且身体病虚的齐太后了。 若是有些由头的发脾气也好,就算那由头小到是某种香料味浓了, 床帐上的系扣没绑好, 这群宫人奴婢也会心底自我检讨一阵, 总觉得是事情做得完全妥当就不会丢了xing命。 可在吃喝上,齐太后的怀疑与怒火就完全没有由头。 她似乎将自己的虚弱,归结于有人再给她长期下du,从吃食材料, 到盛具器皿, 都要一一过问,连她的菜园都搬进了齐宫里,每顿饭令人试吃还觉得不够,又将所有器皿换成了银器。 而她又拒绝服用巫医给她的草yào,对此嗤之以鼻,甚至认为那些草yào反而会成为du害她的元凶之一。 她的敏感多疑, 使得她经常在用饭到一半时,突然认为菜肴的口味不对,一定是加了东西,鞭笞甚至绞死半个膳房的人都是有可能。 虽然不少人偷偷向魏陟求饶,但魏陟能保下的也不过其中一二…… 后来魏陟想了个办法,她每天去陪舞阳君用饭,二人同桌共食,饭食甚至餐具都一模一样,甚至她怕舞阳君连酒水也不放心,甚至平日不饮酒的她,也努力饮酒。 舞阳君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身边的女儿会这样做,似乎也渐渐被魏陟的举动安抚几分,齐宫中总算得了几分平静。但舞阳君的身体却没有因此好转,她没法更好的教导抚养两岁多点的小齐王田章,也只放给了魏陟去教养。 田章是二人掌权的关键之一,天下除了她以外,唯一一个绝不会害这孩子的,也只有身为亲生母亲的魏陟了。从这点来讲,舞阳君是放心的。 到后来巫医前来诊病,虽然舞阳君觉得他那根本不配称作是看病,但巫医说她因为四十多岁生子,再加上怀孕时cāo劳疲惫,生育后又似乎受了些冻,所以才导致的体虚多病,舞阳君对此还是信的—— 要不是因为怀孕与否不可能伪装,外加她抱着期 分段阅读_第 69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望能让自己亲自生下小齐王,更好掌控,否则她绝不可能让自己这么大年纪受这份苦。当时怀孕期间已经让她备受折磨,之后身子虚弱,也是顺利成章的事情。 而舞阳君似乎对勿望与莫语没有那么信任,再加上魏陟总是带着孩子来看她,知母莫过其女,魏陟很有她当年的风范,再加上一同为母的经历,舞阳君便与她也比以往更亲近了些。 这一日,舞阳君到了下午便头疼起来,魏陟看她开始发脾气,也怕吓到田章,便抱着孩子先退让下去,而后又进宫室来安慰舞阳君。舞阳君最近这些日子,xing格说变就变,甚至有时候还会做些狂举,魏陟不得不拥着这个比她还瘦小些的母亲,哄着她入了眠。 舞阳君仿佛与棉花搏斗的筋疲力尽似的入睡了,魏陟这才松口气,带着身边女官退了下去。 她的宫室本来就紧邻舞阳主宫,又因为她的身份,那片宫室院落也被私下称作公主府。只是公主府并不气派,甚至隐藏在乔木与池塘之中,本就是当初用来隐藏怀着身孕的她的侧宫,现在却成了齐宫内真正的中心。 魏陟拥着披风,一路走出门去,路上宫人向她低头见礼,魏陟微微点头,走进宫苑,女官做了个手势,推开门来。魏陟走进屋内,只看到窗户被轻轻合上,一个人影像是矫健的屋脊兽似的立在屋内。 魏陟:“我说了,宫内已经不是当初,你不用躲成这个样子。” 莫语摇了摇头,走出来,手里捧着牍板,神情似乎有些焦急。 魏陟坐在床上:“我知道上头会写的什么。你身后那位怕是急了,觉得我更换了她的器具,清理了莲藕与家畜,是不是不想du死她了。我确实不想。” 莫语紧紧捏着牍板。 魏陟笑起来,她一双纤细娇嫩的手拿起了床头的绣样,她如今接过舞阳君手中的大权,却仍有给孩子缝衣裳做绣样的习惯,她低头,指甲啊拨了拨彩线,道:“她死了,对我没好处。我需要她的名号来威震很多人。她现在这样虚弱着,对我来说正好。我还不稳,要是她真死了,你的主子怕是第一个要弄死我。” 莫语似乎恼火起来,魏陟抬眼:“别恼。你要是真的是想复仇,或替你那个孩子着想,你就该抱着胳膊瞧着如今胶着的场面。你不过也是一枚棋子。你以为真有什么师徒情深?你一个不能说话的废人,还有过曾经背叛过他的经历,也不过是用一回就扔罢了。而你的孩子?她的用处也不过是用来胁迫你罢了。如果你激化矛盾,到时候就是我与你师父闹崩。” 她慢条斯理道:“到时候你师父在齐宫内就只有你离我最近,肯定用孩子bi你对我下手。可我对你早有提防,你觉得我弄不死你么?你就别想见孩子了。而且如果我赢了……我当年救那孩子一命,之后却未必了。计划我与他之间的矛盾,就是将你和那孩子一起推到风口浪尖,你这个楔子在两方都扎的太深,我们动作,你是最先受伤的。” 莫语紧紧捏着牍板,看着魏陟,脸色青白,他似乎半生都不由得选似的,眼底甚至有几分绝望。 魏陟其实能理解他,却不得不也要利用他,她心底有些难受,面上却显出几分温柔:“你不如回去,替我谢谢那位的法子。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所谓的du杀,从这一两年来看,确实行之有效。” 这场行动,已经持续了一两年,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墨家巨子送来的所谓的银器,看起来能见du变色,但也能慢慢du杀使用者。再加上对方所提供的许多法子……就算舞阳君如此的机警谨慎,但也防不胜防。再加上她暴怒与责罚下,魏陟的恩威并施,她故意只救下受到责罚的其中一两个奴婢宫人,又一步步替换宫中不起眼职位,如今齐宫内外,甚至临淄内外,都是她的人手,她的耳目。 而之所以要跟所谓的墨家巨子合作。 魏陟并不是需要他。 而是要引他出来。 如果舞阳君中du虚弱,真是可能病故,那墨家巨子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权力jiāo接的时机,他的出动与现身,才是魏 分段阅读_第 69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陟圈套里真正要等待的东西。 在这个局里,远远还牵扯到那位越王,所有的人都想利用舞阳君的虚弱伺机反扑,所有人都在伪装出和善的面容说笑着接近,但到了亮出手中匕首的那刻,迈步的速度,起手的姿势,彼此的距离与观察,都会决定这最后的存亡。 ** 南河抵达黄河边,已经是第二日天亮,因为成周附近可能开战,所以他们从上阳一代南渡,而后在往东,从崤山脚下到达楚国边境。这条线路与来时一致,但谁也没想到,就在车队经过了隶属晋国的宜阳,再有几十里到达距离边境最近的伊阙时,竟遥遥看到军旗飘扬,一队一百余人的黑甲军队策马而来。 商牟有些吃惊,遥遥打旗,对方见到商牟,立刻行礼。 商牟:“你们是来迎人的?” 对方点头:“在此地巡逻等待已有两日。正是大君派遣而来,护送王后。” 商牟:“到大梁还有一段距离,走水路虽然便利,但不安全,是否还是走原陆路返回?” 对方却摇头:“不,今日晚了,军令是要商君与王后在伊阙东地稍作休整,第二日再出发。” 商牟:“天色还早,伊阙留宿,还不如到巩县附近。” 对方为难:“伊阙东地早已设立好帐篷补给,大君说王后久病初愈,不适宜劳顿……” 南河在马车内道:“那便修正一夜再说吧。” 车队便往伊阙东地走,走到了一处高地平原上,南河隔着车窗的纱帘,都能看到连绵的帐篷与灯火。 是楚国大军在这里扎营了?难道是为了配合与晋国所设立的局? 但此事还有变故,她还要与辛翳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车队一路驶入军营内,军营内外气氛倒算得上严肃活泼,甚至士兵脸上还有些无忧的兴奋。她的车马被一路护送到一处不太起眼但还算宽敞的军帐外,南河坐在车内,等着车马挺稳,还没来得及起身,忽然听到外头一阵喧哗响动,她还没多想,就看到一个人影,一步登上车来,钻进车内。 商牟在外头还没行礼,就看见那人腿一抬,就跟三月没见到主人回家的大型犬,动作快的只剩个残影就扑进了车里。 然后紧接着就听见岁绒“哎哟”叫唤了一声,那大型犬拎着岁绒的衣领子,想都没想就扔出来,朝商牟那儿推过去。 商牟赶紧接住岁绒,她还是个不懂事儿小丫头片子,还在那儿着急想说什么,商牟把她给塞走了,回头过来敲了敲车壁:“哎哎哎,你不要脸先生还要呢。车也不隔音。” 辛翳声音简直能咬人:“滚滚滚!你就不知道啊带着所有人滚蛋——” 商牟跟车边一群将士大眼瞪小眼,正要让他们都散了,就听见南河竟然也清了清嗓子,貌似正经道:“商牟,让他们都散了走罢。” 商牟:……老夫老妻的,这才分开几天至于么?这样刺激他,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第229章 棫朴 南河差点被扑倒在车内的毯子上,她撑了一下胳膊, 半卧着, 看着昏暗车厢里眼睛跟两团萤火似的辛翳, 有些想笑。她后知后觉, 自己还是很想他的,道:“你怎么来这儿了。这里离战场很近罢。” 辛翳tiǎn了tiǎn嘴唇,目光从她面上细细抚过去,道:“不是为了你,别训我了。” 南河可不信。 辛翳:“总待在大梁城,我就跟个靶子似的。只是这靶子外头围了个石头城罢了。” 她长长应了一声,垂下眼去, 似乎面露失望。 辛翳后背一紧, 小声道:“你别这个表情。” 南河:“我没有。我只是有些惊喜。” 辛翳抬眼瞧她, 不太自信:“真的是惊喜,不是因为觉得我烦人?” 南河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辛翳拿额头去蹭她:“你别光笑。说话啊。” 南河:“我喜欢被你烦着。你要是不来烦我粘我,我便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太没意思了。” 辛翳拿额头顶着她额头,他脸上表情简直像是乐坏了却又不好意思, 大概是因为南河总不爱说这些, 她每次说来,他的反应总是很强 分段阅读_第 70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烈。他的这态度,也诱使南河忍不住大奥:“我自然也想早点见到你,你来了,倒省了我两天的时间。就是别坐在车上了,我们进帐下去。” 辛翳还不肯离开她, 一边粘着她一边道:“先生真是无情,一见到我就想进帐下办事。“ 南河瞪眼,推了他一下:“我说的是我都窝在车上大半日了,想要回帐下歇歇。你——你不要多想!” 辛翳满脸无辜:“我说的正是要办晋楚结盟的正事,先生想到了什么?” 南河:“……你,你再跟我装!” 辛翳把脑袋凑上来,一边笑一边继续装无辜:“先生难道想到的是——天呐,真是没料想到,我还以为先生为人师表,我又这么小这么天真,先生怎么会跟我分离没多少日子就满脑子想这种事情了!啧啧,真的是衣冠禽兽,人面兽心,要不是我还有点底线,此刻不知道要怎么被先生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南河:……你再装,我让你被玩弄于为爱鼓掌之中! 南河又好气又好笑,还没推他,辛翳凑过来,唇就距离她嘴唇就剩半分距离,却停住了动作,睫毛闪动,似乎在等待她做什么。 南河还以为她要被亲了,也半阖上眼睛,却没等到某人惯常凑上来死不要脸的纠缠粘人,她睁开一只眼,就看到辛翳毫不在乎形象的撅起嘴唇暗示她。 南河也没多想,她有些想笑,凑上去亲了一口。 辛翳一下抱住她后背,启唇咬住她下唇,加深这个吻,一阵纠缠倒是比以前有些章法,南河不比他,总被他不肯结束的吻亲的喘不上气来,直到她闷闷哼了一声,伸手隔着他衣服掐了他一下,辛翳才放开唇来,喘息着往后退了些,揉了揉被她掐过的地方:“真是流氓,强吻我也就算了,还摸我胸。你这么使劲儿干嘛,都是你的,回头进帐内办正事的时候让你摸个够。” 南河差点被口水呛到:“办事儿?那你就是说跟原箴商牟他们商谈晋楚结盟一事的时候,我还能坐在你怀里摸着你?” 辛翳:“你要是不怕丢人,我也可以。不就是某位先生当着众多学生的面,把手伸进自己最年幼弱小无辜的学生衣服里揉捏么。我为了报答师恩,在所不惜。” 南河总觉得他那些用词太让人浮想联翩:“什么揉捏——你说话注意点。我就是掐了你一下。” 辛翳揉了揉。 南河:“不会真给你掐疼了吧。” 辛翳:“可能掐肿了。我胸口要是肿了怎么办。” 南河:“就当二次发育了。” 辛翳:“……?!荀南河,我说你没师德你是真的不要脸了啊!” 南河忍不住靠在车壁上笑,辛翳拽她回来:“强吻还掐人。我就问你,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南河被他这训话的口气逗得更乐:“有,非常忏悔。你还要罚我不成?” 辛翳:“罚你继续强吻。别停。动手动脚也可以,只要别掐就行。” 南河摆手:“不了,这样不太好。我不能再这么丧尽天良了。我保准以后这辈子都不强吻你了。” 辛翳撑住车壁,挡住她下车去路:“那不行。现在,你要是不强吻我就吃喝拉撒在这车上,别想下车了,我跟你耗死。要想过路,必须□□我,强吻我。” 南河笑的肩膀直抖:“你这个强盗,拦路bi人□□你可还行。” 辛翳两手撑在车壁上,人却朝她倾过去,压低声音:“你就说你到底要不要对我下手。” 南河又好笑,又实在觉得他这样子够可爱,跪坐在车里,仰头“强吻”他一下。辛翳立马抱住她肩膀,仰着躺倒在车内的毛毯上,两只手紧紧握着南河的腰,嘴上道:“你快点。别怜惜我。” 南河坐在他身上,撑着他肩膀,还有点忧心:“我不沉?” 辛翳颠了两下:“就你这跟大风吹走的小树杈子似的,我还会嫌沉?” 他这顶了两下,南河真的是老脸红透,忍不住又锤了他一下:“你能不能别乱动!” 辛翳委屈的很:“我们明明都——你在床榻上也不是没骑过我,非要这会儿问沉不沉。还嫌我耍 分段阅读_第 70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流氓,我这就是诚实回答,动作演示!你、我被你锤死了。真死了。” 说罢他头一歪,一副要断气的样子。 南河弯腰,伸手捏住他鼻子,他憋不住,微微启唇。 南河低头咬下去。 他心满意足,人是装死,唇舌却恨不得跟觅食一样积极,抱着她没完没了。 南河以前大概还会推一推他,要他别亲的太疯太迷,她被吻的舌头发麻都不止一回。但这会儿,她竟然也想就这样,俩人都痴缠起来,她以往都不知道就这点事儿能磨得她自己脑袋里都稀里糊涂的。 南河手臂撑了太久,有些撑不住。辛翳将她手臂折起来,要她就这样趴在他身上。 他贴着她嘴唇,咕哝了一句:“你真的说留了一日,就只留了一日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在晋国多待几天。你要是不准时回来,我大概又会很生气伤心,但你要是回来,我却有点……愧疚了。或许我该让你多留几天的。” 南河小小声道:“不要紧。我也没觉得生气或委屈,我倒是觉得一天也够。够见她,够商议,够与大家叙叙旧。而且毕竟去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会怎样。” 辛翳低低叹口气,他这口气叹的实在是可爱,哪里像是之前对她百般为难的样子,甚至还有点自以为是的小演技——这会儿装着自我反省,要是再来一次,他绝对还会这么做。 南河:“不过也发生了很多事。舒她……” 辛翳手臂收紧:“我们还没回帐下,还没到办事儿的时候,别聊她。别聊那些。我现在还不想听呢。” 南河笑:“那你现在想听什么。” 辛翳:“想听你的呼吸声,还想听你叫我呢。” 南河:“叫你什么?大君?” 辛翳:“小狗。” 南河揉了揉他耳垂:“都这么大了,早就是大狗了。” 辛翳:“不行。我还小呢。还年轻。就只能叫小狗。” 南河省略道:“狗。” 辛翳瞪眼。 南河:“狗子。” 辛翳眉目稍微缓和:“加个小字儿又不能怎样。先生每次那样叫我的时候,看起来都特喜欢我。” 南河:“这就是胡话了。那我平日是怎样?难道我平日就不喜欢你了?” 辛翳:“平日也经常能看出来,不过你就是太正经了,很多事跟我公事公办一样。但先生主动亲我的时候也特别好,我特别喜欢先生主动。就好像都是我不情不愿,先生非要纠缠我似的。” 南河想笑,拍了他一下:“你是不是贱?不过我……我也无所谓,我也可以以后都纠缠你。” 辛翳大喜,抬起头来:“真的么?” 紧接着他又自问自答,有些失望的垂头下去:“没用。先生很多时候根本不会把心思往那方面想,我可是无时无刻不想先生,我要是等先生来纠缠我,我就枯死了。” 南河真不知道他这小表情是真是假,但她确实很吃他这一套,只要辛翳为一点无足轻重但跟她相关的小事儿露出失望的表情,她就忍不住,道:“我以后……一定多纠缠你。我毕竟不是那种xing格。” 辛翳:“纠缠够用么?强吻也有必要。” 南河忍不住笑:“好好好。” 辛翳:“强jiān也热烈欢迎。” 南河瞪眼。 辛翳:“真的,我特别配合,自己洗白白,脱光光,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南河:“……不用,我没那么多变态花样。” 辛翳:“我们可以一起学习,努力一起变态。” 南河实在忍不住了:“辛无光,你要点脸。” 辛翳紧紧抱住她:“我早就不要了。啊……不过我觉得他们肯定走远了,帐下也不算隔音,要不车里试试也成,就让那外头几匹马当个听众——” 南河立刻抽手:“我不要!我还没下车你就把我摁车上了,我不同意!” 辛翳:“不是我把先生按车上,是先生对我这样那样。”他说着,拽着南河的手按在他自己身上,还扭动起来:“先生,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对你最宠爱的学生做这样的事——你再这样,我就要配合了!” 南河:“你——” 分段阅读_第 70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你别颠我!辛无光!现在给我下车去——!” 第230章 旱麓 楚王后轻装简行的这次入晋,似乎不为外人所知。 晋国的态度似乎也并没有太多转变, 反而亲赵的倾向更加明显。赵国本想联姻, 谁料到晋国火速迎娶了蓝田君, 把这个天底下仅存不多的王后位置给占了。 但晋国并没有因此疏远赵国, 在国书通信上显得很积极,也终于腼腆的开了口,问赵国要起了东西。 赵国不但不因此远离,甚至大喜过望。 就怕晋国是啃不动的骨头。 显然晋国对赵国有需求,却也有估计,只要赵国满足晋国的要求,那么联手的事也不是不能细谈。 晋国所要的, 一是马种, 二是铁矿。 赵国本就是铁矿非常丰富的国家, 在侵吞魏国之后更是,晋国盛产煤炭,却铁矿不足,此次讨要铁矿, 必定与打造兵武有关, 但晋国却也明示,如果给予这两样东西,从成周借道,那是绝对可以商议的。 甚至赵国还听闻,楚王后思念家乡却不被楚王允许回去探亲,而晋国知晓此事后与楚国关系日益恶化…… 但赵国也知道, 如果单从成周城内外渡河,效率太慢,也很容易被掐断,他们要晋国捐赠船只,在成周附近架六座渡桥,由赵国亲自验收后,通过渡桥与成周城,一同渡河。 晋国稍作犹豫,再两封国书来往商议之后,同意了这个要求。 赵国从上党一代,将马种与铁矿运入,而晋国对于做渡桥一事轻车熟路,仅仅十五日,就搭建好了六座渡桥。赵国派来检验渡桥的不是别人,正是宫中颇为受宠的巨鹿君。为了表示敬重,晋王也派狐氏兄弟二人先去相迎,随着巨鹿君监工督查。 巨鹿君检查的事无巨细,甚至连铁索连接处,都命人细细查探了一番。 狐氏俩兄弟都是面上都和气温柔,也跟他一一说明。巨鹿君却留了个心眼,此次前来,就是带着不少兵马来的,就是为了防止晋国再做手脚。 往前数个两三百年,谁也不会有这样的提防,但到了如今,谁要是不提防,都让人觉得背后有诈了。 每一条渡桥有两三百人把守,重要的不是守住,而是看管。 巨鹿君这才带着车队施施然的走了,下一步再来这里的,就该是万千大军了。 巨鹿君才刚走,狐笠似乎水土不服又是病重,他甚至认为自己命不久矣,旧虞本家一时大乱,他便带着低低,管不上成周这些大事,先回了旧虞。 晋王倒是对他的病也算体谅,明明大事当头,还是让他回了旧虞。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赵国。 赵国大军如期而至,那头,晋国上党地区的军队,也收到了铁矿与种马,但因种马护送困难,或许需要不少士兵跟着送至晋国中部的马场。 关于赵国落魄了的传言,传遍天下,但当赵国的军队拔营至成周一带的时候,每一个晋国士兵都对那传言产生了怀疑。赵国军队步伐划一,兵甲整备,甚至连马匹都皮毛油亮,看起来似乎还是那个震慑北方的赵国—— 这到底是赵国被bi的南下求生,还是两个大国早已做好准备的一场大战? 如果是后者,晋国卷进去还能有善终么? 每一个晋国士兵,都在想这个问题。 当赵国的军队一部分通过成周的时候,赵国倒是表面一团和气,还想搞个赵晋一家亲军营联谊活动似的,但晋国并没显出当初晋楚结盟的样子,反倒对赵国有所避让。 赵国发现和气不起来就也算了,反正各取所需。 一切计划顺遂进行,赵国渡河的速度比想象中更慢,几日过后也不过才有民兵和军人两万人左右通过了成周,到南地扎营。而雪也渐渐开始消融,偶尔下起的小雪更像是,在沉沉不肯亮的黎明中乱洒,守卫成周的晋国将士仍在初春惫懒的睡眠之中,却忽然听闻到城墙头的号角与敲鼓声。 这声音已经许久没有响过了,晋国士兵忽然惊坐起,冲出营帐,却有些蒙了。 不对,这能是谁来攻打?难不成是楚国? 但却见成 分段阅读_第 70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周城内乱坐一片,火海四起,城墙上甚至不停地朝内飞下箭雨,刚出了自己的营帐,转身就看到营帐被扎成了刺猬,细雨配上火海,竟还有人朝城墙下的驻防地带,扔起点燃的柴薪,柴薪遇上薄水,将灭未灭,黑烟滚滚,一时间竟连冲来的人是敌是友都看不清楚。 能这样进攻成周的,怕是只有赵国了! 可虽说借道成周城,但是并不打开城门,只让赵国利用城外官道、航路与渡船,赵国何以攻城? 但此番进攻之下,明显是有赵人在深夜中涌上了城墙,甚至有意误吹号角,乱打鼓语,搞得城内士兵惊惶不堪,一片混乱。 而城门似乎也在里应外合之下被打开,北侧靠河,南侧却有大量已经渡过黄河的赵国士兵,反涌进城中,意图攻下成周! 当赵国骑着高头大马杀入城中时,晋国士兵对成周城防的信赖也崩塌,他们再无信心,本来就被赵国这几日的治军所震慑,再加上最重要的城门都被破了,晋国士兵守城也没有意义。 而且这座成周城修建不过两年多,哪里有什么生在这里养在这里的百姓,更多的都是修船的工匠与游走的商人,他们见到城破,最早乘着各自的船只逃走。 又加之狐氏兄弟不在,城守不知所踪,赵国的猛攻之下,晋国士兵大乱,竟打开北侧城门,也通过水路慌忙撤逃。 赵国在天色大亮之前,就占据了这座之前久攻不下的成周城。 或死或逃,这座崭新坚固的城,留给了赵国。 但遥遥听到这消息的舒,却拊掌点头。 所谓遥遥,却也不算遥远。 舒正住在旧虞狐氏的祖宅内,毫不介意的占据了主屋,听着消息来报,散座在凭几中,道:“都逃走了? “死伤也不少,但大部分还是按照原计划逃走了。”师泷道:“这样……真的好么?” 舒:“只要是与赵国合作,他们都会这么做。要让他们费力攻城,我们也死伤惨重,不如先借他们一步。但成周城内既没有存量,因旧成周城外早砍伐了太多树木,他们连柴薪怕是都很难找到,我倒看他们能在这座城守多久。” 师泷:“那我们要现在对渡桥动手么?” 舒:“还不着急。他们如今拥有了成周,才肯真的派大量士兵渡河。且他们他们紧缺船只,不把这渡桥上的大船拆了就不错了,更不会有时间和能力去再修建渡桥。” 师泷:“关于渡桥的计谋,果然是荀、闻喜君所说?” 舒托腮笑道:“自然是。但其中细节,很难讲述。毕竟要骗过巨鹿君,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既然要真的设局,这个网就要兜的足够大。秦璧哪里有什么消息?” 狐笠道:“王后说——” 舒抽了抽嘴角:“叫她秦璧就是,别王后王后的。我听着不习惯。” 狐笠笑了笑:“秦璧说,果然检验过,有不少铁矿混着石块,而且马群的质量并不高。但还是佯装派大量人马护送回晋国中部。但秦璧说,看赵国对周围树木的砍伐,她认为赵国即将设立大营且准备对上党一代进行反攻。” 舒往后仰去,笑道:“果然。上党高地的易守难攻可是天下闻名,上党人能数百年屹立不倒,也正是因为如此。晋国从这一侧奇袭,又付出了血的代价才拿到了上党郡,就是为了这一天。这一把离邯郸不远的剑,可算到了出鞘的时候了。上党遇上秦璧,身旁又有最了解晋军的人辅佐,又加之赵国与秦璧的仇恨……” 她说罢,忍不住笑起来:“我很好奇呢。没见过她大杀特杀,这次我给她兵马军饷,倒想看看闻名天下的蓝田君的本事。” 也不知道是否是南河来过一趟,或许也是晋楚之间的再度jiāo好,使得晋国君臣上下,都显露出几分晦暗一扫而空的轻快与自信。 而狐氏兄弟退回旧虞,也不过是为了给成周的战败创造机会罢了。 狐笠病重显然是没有的事儿,他气色比之前好许多,甚至也开始活络的多走动起来。而兄弟俩对于回到家乡都有些兴奋,狐笠甚至披发登朝,而狐逑也换了套颇为亮眼的紫色衣衫 分段阅读_第 70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眉眼里都写满了高兴,小朝会的时候望着舒直笑。 舒真想问他在笑什么。 等到这一堆事儿处理完,舒又给楚国那边写罢国书,等师泷亲笔誊抄润色过,她才松了肩膀说散了。 她本来想让狐逑等等她,但当着狐笠,又总感觉不太好开口—— 毕竟狐笠已经不是第一次拿促狭的目光看她和狐逑了。舒还bi问过狐逑,问他是不是跟他哥哥说起了她的xing别,把狐逑急的差点跪地上发誓没说过。 难道她就这么明显? 干嘛一个个都用那种眼光看她。 她觉得自己虽然不算英武,但也是翩翩君子,看起来也像那种……闷sāo型的。怎么感觉就没有一个人相信她作为男人,而且还能够征服秦璧呢? 等舒走出主屋的时候,果然看到狐逑在花园里等着。 花园里杂草也不少,但列国中都不太修剪花园,顶多种些花树果树,铺几条小路,青苔杂草也有趣味。狐逑果然是在家中放松不少,这会儿等着她的时候,还在拨弄屋檐上垂下来的迎春花,狐家养猫儿也不少,几只在花树下窜过,未必识人,但是识鞋,看鞋且知三六九等的猫儿没臊似的翻身过来,露着肚皮掸玩狐逑的衣摆。 这一幕倒是让舒觉得很少见,也很新奇。 她穿的鞋更好些,才走过去与狐逑搭话,猫儿立马过来,用尾巴勾着舒的裤腿走。 舒蹲下去抚猫,仰头道:“你刚刚笑什么呢?” 狐逑摘下两三朵小黄花来,往猫头脸上扔过去逗猫,笑道:“瞧见你穿的这样平常,还坐在我家中,总感觉很有意思。你倒是没有不适应,觉得我家里如何?” 舒环顾:“确实祖上富得流油啊。云台太正经了,你们家的格局很有意思,我挺喜欢的。” 狐逑:“要不我带你走走?” 舒将猫抱起来:“行啊。你原先住哪儿?我也想去瞧瞧。” 另一头,狐笠也引着一位友人往内宅走:“你要还住以前那边?” 师泷顿住脚步,满脸戒备:“那儿是不是太偏远了,我怕大君找我,我来不及回应。” 狐笠有些憋笑,后来还是放下衣袖,笑叹道:“那屋子用来堆杂物了,本想给你收拾出来,但你也不是当年人了,如今贵为相邦,怕觉得那屋子太狭小。当时确实——我家里有点不识人,安排你住的那么远,实在是连点做人的礼节都不知道。” 师泷觉得他这样说也不太好:“不管怎么说,那时候……还是要谢过你。” 狐笠养的稍微有些精神,颧骨也显得不那么尖锐,笑起来的时候,眉心一道细细的竖纹也松不开:“啊,说来,杞姑容你还记得么?我找到他了。” 师泷又站住了脚步,有些吃惊:“杞君?!那你……他如今在何处高就?你是还与他通信么?” 狐笠轻轻叹气:“我知道你怎么想,但我与他也不是当初那样了……他、他过的很不好。而且,他现在在齐太后身边。” 师泷微微一愣。 狐笠:“你记没记得,我还总夸他眼睛,总是含情带笑,多好看,十几岁的时候,我就记得他的眼睛了。可是……他现在瞎了。” 第231章 思齐 师泷身子一颤:“是齐太后做的?” 狐笠:“还能有谁。” 师泷:“那你们那时候分开,难道也是因为舞阳君?……我听说过舞阳君也出入过齐国几次, 而且咱们还在读书的时候, 她确实也广募门客——” 狐笠蹙眉:“有这方面的原因。一是我狐氏在稷下学宫虽有名声, 但毕竟是落魄了, 而我与他再怎么亲近,也是说不太出口的。舞阳君毕竟是天下最有权力的女人之一。他背着杞姓,总想出人头地,这也没办法。我们闹翻了,他走了,但我没听说过舞阳君身边有他这号人物,就以为他离开了, 谁知道……” 师泷:“你要用他?” 狐笠偏过头去:“我要救他。” 师泷手捏紧, 看他:“你救得了么?再说了, 你自己当年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没耍手段。或许他根本不喜欢男人,或许他也是觉得稷下学宫里能 分段阅读_第 70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愿意跟他玩的有些家世的人只有你,或许你就是救他出来他也不会再与你——” 狐笠:“我要救他, 只因为想救他。不为别的。” 师泷:“……算我一个。你托谁去救?狐氏有人留在临淄做学问么还是说你要找当年我们熟悉的那些生徒和先生?” 狐笠笑了笑:“没事, 我只是与你知会一声。齐国的大局掺和不了,但浑水摸鱼的将他带走,我说不定还能做到。” 狐笠说罢,手里捏着竹杖,往院里走去。 师泷垂下眼,等狐笠走出一段去, 他才快步追上去,忽然道:“对不住。” 狐笠:“什么?” 师泷:“因为咱们当年在稷下学宫的时候,我对你很多行事方式不爽,所以总对你有那个概念和想法。可那时候我们还都小,你的那点在学堂里的手段,如今看来哪里算得上心机。” 师泷往前走了几步,又道:“虽然我们各自从稷下学宫离开的时候,也发生了许多事,但现在回想起来,我总说你无情冷血,说你手段极端——可这都是偏见。我从齐鲁流落到晋国,是你接待了我,让我在你家久住,甚至在背后推介了我。而杞君出了这样的事,你又不远万里想要帮他……你并不冷血。我也不该总这么说你。” 狐笠眉头的那道细纹松了松,又皱起来:“你不要因为两件小事就改变想法。我做过的很多重大的决定你都知晓,你也知道我的xing格。我如何杖毙小宗的长辈,驱逐我的叔父,你都看在眼里过。我不介意你觉得我冷血,但你总是这样——” 师泷:“我怎么了?我……只是有感而发。” 狐笠背过身去,竹杖敲了敲地面:“你总是有感而发,然后就立刻将你那一刻的感受想法告诉我。重要的是,你总是坦率,认为你对我的感受和我们的多年友谊是分开的。说我冷血,却仍然没与我断绝联系,认为无情,却还愿意与我通信。你总认为我有很多面,你总觉得我或许也不是那样。但我可能就是冷血。我……搞不懂你。” 师泷总觉得这些话没头没脑,但又处处说的是他的心理。师泷张了张嘴想接话,他眼神挪开,忽然看向了院落一角,一株高大的梨花树,下头一大两小三座墓碑。 没人会把人葬在自家院子里,可他却这么做了。 就在他屋子窗下没多远,每天在屋里坐卧都能瞧得见。 他两年前随着南河来狐氏家宅的时候就知道,那是他妹妹狐芙的坟墓。 不知道是用来缅怀还是折磨自己,但碑上无字,就那么依偎在一起立着,他常常被狐笠的行事触动,不是因为他的好或者坏,而是因为他看似有的选也看似没得选的状态。 师泷还想说什么,狐笠却拄着杖子走远了。 那头的两个年轻人,可没有他们的旧日过往与纠结,舒抱着橘猫,和狐逑在廊下走来走去,狐逑脚步轻快,时不时伸手捋一下橘猫的尾巴,那猫儿脾气过分的好,窝在舒的臂弯里一动不动,尾巴偶尔抬起,从狐逑手中滑出来。 狐逑一路介绍,说的却全都是这儿是过年扔bào竹的地方,这是犯错被罚站的地方等等。 舒跟着往他屋里进去,不知道为何,狐氏宅子的屋门很窄,狐逑虽然现在不用侧身就能进门,却在门口一直跟舒形容他当初有两个门宽的屁股如何才能塞进来。 屋内摆设很简单,就是有很多竹简堆在架子上,还有各种木头和青铜虎马玩具,都摆在靠墙的长几上,显然狐逑有几年没来住了,他也不知道那是谁给他收拾的房间,看到那一堆玩具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不着痕迹的走过去,想用身子挡住。 当年的体型还能挡住,如今可是更让舒一眼注意到。 她小时候玩具也挺多的,毕竟她不是长兄,淳任余对她虽有期待,但更有疼爱,她小时候还有一套微缩的青铜小马车,前头可以用小狗拽着跑。她一看到,立刻颇有兴趣的拿起来要玩,还转头问狐逑:“你到现在还玩这些?” 狐逑立马道:“我都什么年纪了,怎么可能还玩这个!不过我兄长会不舍得扔,他都给我 分段阅读_第 70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收起来了,怎么几年不在家住,就有人都给我摆出来了。” 舒笑起来,坐在地毯上:“我还挺爱玩的。我以前自己还磨滚轮安在小老虎下面。”她说着坐在了地毯上,将那几件玩具放在了地上,和橘猫一起玩起来。 狐逑总觉得她有时候说起话来还很天真的口气,实在是可爱的令人心头发软。 舒低下头去,后颈却露出了一截细心编织的彩绳,他一愣。前些日子,舒才把那狼牙还给商牟,她颈上不该戴着什么饰物。但这彩绳又显得很鲜艳很女孩子气,她也没说是谁给的,就这么默默戴在里头。 是靥姑给她做的? 但如果真是这样,舒或许会跟他扯出来显摆了。 而狐逑几次与她喝酒聊天,她都没有提及,来旧虞的路上,俩人还一路回想起当年流浪的事情,不顾车队,只带几个卫兵,骑马出去稍稍玩了片刻。 她没说,只能是因为她觉得是不愿意与人声张的小秘密。 就像那颗狼牙项链似的。 狐逑盘腿坐在了地毯上,也没有探讨那个彩绳的小秘密,他伸手抚摸着橘猫的后脊梁,笑道:“我本来一直想让你来旧虞玩,想让你看看我家,但发现,我也三年没在家里,家里已经没什么我的痕迹了。不过云台还有很多你小时候的痕迹,我倒是在你家里客住很久。” 舒也笑:“是,你真没少在云台上住。虽然也在云台下安排了宅子,但是你兄长毕竟身体不好,宫中巫医又能给他治病,就经常留他在云台上,你也是要陪我喝酒,要照顾他,没少在云台上住。” 狐逑:“看来,未来我还要在你家借住许久。宫里既没有王后,也没有太子,只有太后一人,你倒是坐拥了够大的地方。” 舒:“王后都跑了,太子——我跟她,我俩怎么生。” 狐逑呛了呛:“秦璧是不是也知道了。” 舒扁了扁嘴:“是。不过她知道之前,还跟我郑重其事的说什么她不能生育,我当时还心想,你就是能生我也没辙啊!” 狐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咳嗽几声低下头去:“应该也没人会催你罢——不过也就是这几年,等你及冠之后,晋人必定要着急了。但……到那时候再想办法也成。” 舒以前不太着急这事儿,但如果常年为王,这事儿又避不开,她托腮,还跟个小孩似的口气道:“要不然等暄儿生了,多一个抱给我养。” 狐逑:“你觉得楚王会同意?” 舒翻了个白眼:“忘了他了。是,他怎么可能同意。” 狐逑:“你像是赵王、越王一年半载只见内臣也不是没有的事儿。你若是真的有意延续淳氏血脉,到时候谎称卧病在床不适宜走动,就在云台上生个孩子的事儿还是瞒得住的。” 舒吓了一跳:“谁生?!我?我我我我跟谁生去!” 狐逑笑:“到时候不还是随意的事儿——” 舒:“反正师泷不行!” 狐逑脸上笑容一僵:“你、你对师泷……难道……” 等等!不会吧!难道搞半天不但有外敌,还有家贼!师泷倒是整天也挺自以为美男子,招摇来去,还是教导了舒好几年!要是舒对师泷有意思,那他现在就去找他哥,让他哥千万别放过师泷! 远处还在跟狐笠聊天的师泷自然不知道这边差点被人在内心暗算了。 但大概是他的表情太吃惊了,舒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以前暄妹不是南姬么?阿爹就打算让暄妹与我成婚,但与外男生子——怎么说,借种!” 狐逑差点被口水呛到,虽然他自己也居心不良,小心翼翼的讲这个话题往手都哆嗦:“借借借——” 但舒聊起来,却完全不往自己身上联想,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 舒:“我总觉得要是阿爹还在,估计十有八九会找师泷借种。” 狐逑瞪眼:“为什么!” 舒一脸理所应当:“肯定要选个没有家族,不能对朝廷有威胁的人,最好回头就灭口。不过师泷还是位置太高了,要是被用来借种多可惜。但那时候,估计暄妹也见不到几个男人,总不能选你那个病秧子哥哥 分段阅读_第 70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或者郤伯阕吧。你看郤伯阕那个样子,谁下的了手。要是选你哥——我怕你哥……” 狐逑抬手求饶:“别别别,怎么都扯到我哥身上去了!你当时怎么想这么多!” 舒:“我当时就是给她物色啊。现在这会儿不用物色了,跟人都跑了。” 狐逑:“那你就没想过你自己?” 舒瞪眼:“我自己?我什么?我借种给她么?” 狐逑:“不!我是说——你,现在就剩个你了。那你……” 舒后知后觉,一下子反应过来,涨红了脸拼命摇头:“我还没往这方面想过。再说我肯定不选师泷,不可能不可能。” 狐逑:“我哥也不行!” 舒瞪他:“我选你哥我疯了么?他都病成那样了我还——我、我是不是人了!” 狐逑真的快抬脚投降了:“别别别,求你别再说我哥了。我哥肯定不行。你再想想别人。” 舒竟然真的开始托腮:“真不行从军营里随便抓一个,回头就给他金银,将他驱逐出去。” 狐逑觉得自己这么大一个人就在面前,她竟然还想从军营里抓人。 狐逑:“军营里?你压根都不认识没见过面的大字不识的当兵的?你确定?” 舒纠结起来:“我……算了吧还是。想想我都——哎哟,我为什么要想这个问题!” 狐逑心虚:“聊着玩玩啊。” 舒:“借个种,哪有那么麻烦的事儿——” 狐逑:“你小点声,别把这俩字说的这么大事儿!” 舒压低声音:“随便找个身体健康,脑子没毛病,最好长得还可以的不就行了。最好是那种根本扯不上关系的人,到时候翻脸不认人,对方还没辙。” 她说着,不知道怎么眼前怎么忽然浮现起某个身在远处的人。 身体肯定健康,脑子勉强还行,长得——倒是跟她的质弱贵气互补。而且还隔得这么远,根本管不着这些事儿。 她满脑子没边没谱的胡思乱想,狐逑忽然幽幽道:“为什么要想着什么翻脸不认人,就不能商量好,一起保护这个秘密么?” 第232章 皇矣 他言下之意就是那最好的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但舒毕竟是舒, 她要是能开这个窍, 也不至于两三年都发现不了身边人的情绪。 她理所应当道:“为了防止孩子被利用, 也为了我不受钳制, 借种杀父还是挺有必要的。再说,我能跟谁商量去,商量的前提,还要让对方知道我是女子。” 狐逑这下也没法接话了,只好低头去把玩猫尾巴。 舒坐了好一会儿,似乎也在琢磨这件事儿,她猛地后知后觉起来。 知道她是女子的男人, 且能够与她商量并保护秘密的人——那不就只有……狐逑了么? 难道他说的是!找他借种?! 舒一下子如遭雷劈, 抬起头来想看狐逑一眼, 却又害怕狐逑也抬头看她,只好死死低下头去,心头乱跳。 这这这什么意思—— 他到底知不知道借种是什么意思!那可是……要要要那什么的啊! 他怎么能往那方面想呢?他们俩虽然在一起喝酒,舒也跟他很亲近, 和狐逑待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可、可要是她开始不小心往更进一步的关系上联想了,那些场面,或者说那些可能xing,吓得她后颈上的绒毛都要立起来了。 也不是说害怕……而是、她只要想一想,忽然就觉得这某些少年少女都会或多或少有过的幻想,要是对象是个实际存在且每天相见的人, 她脑子就乱了。 舒觉得自己脖子都要烫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不是好朋友么?怎么、怎么忽然扯到这种事情上来了! 还是说狐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就只有她脑子太脏了? 舒抬起眼来瞥了一眼狐逑的侧脸,他若有所思的低头抚着猫儿,似乎都没有在意到舒脑子里跟烧开水的锅炉似的翻腾乱叫。 狐逑一直是个特别纯粹,真挚的人,他一直默默相助,却从来没渴望过权力,更不在乎自身。 舒一下子更愧疚更对自己不齿了。 天呐,狐逑把她当那么好的朋友,她却竟然 分段阅读_第 70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开始往这些事儿上想—— 虽然从某些角度来说,如果是真的最后必须要有个子嗣,那她最合适也最能接受的人选,怕也只有眼前的狐逑了。可是要真到那样之后,他们俩也不可能做成朋友了吧! 算了算了! 舒使劲摇了摇头,她不能再往这方面来想了! 再想她以后还怎么跟狐逑喝酒喝到深夜啊! 就在舒在这儿纠结的拿着青铜马滑来滑去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宫之茕道:“大君,楚国有消息来报。” 他说着走进屋里来,半跪到舒身边,将一卷细竹简递给她。 舒展开来看,一目十行,面露惊喜之色:“好。准备动手了,我们这边也要出动了!” 南河坐进军营里,反正帐下也没外人,辛翳干脆起身,将旁边几个垫子拿过来,要给南河垫上。 南河毕竟是跪坐过硬地板的人,自认长了对儿铁膝盖,不在乎这个,推了推他的手。辛翳知道她以前常年跪坐着读书写字,膝盖一直不太好,如今不能让她再烙下膝盖的毛病。南河一再拒绝,他干脆一只手抱着腰把她拎起来,把那沓厚垫子放上去,然后再把南河放在上头。 南河被拎的也一愣,瞥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坐在那厚垫子上头。 范季菩啧啧出声:“得了,现在这是进了家门,都不知道稍微讲究一下了。来来来,老原,我膝盖也不好,你也给我弄个垫子。” 原箴翻了他一眼,范季菩还没完:“哎哟我也跪的起不来了,老原你也抱我一下啊。” 辛翳手里一个牍板就朝他砸过去:“你要是起不来就把腿送给有需要的人吧。” 刚刚武将外臣一走,辛翳果不其然也不顾姿态,往凭几里一靠,后来觉得凭几不舒服,往南河身上一倚,手里的竹简也扔给她,人恨不得当场挂在她身上。 范季菩:“先生,这么多年他就学成这样,你也不管管他?” 南河转头瞥了他一眼:“我们继续说赵国的事儿。” 范季菩一噎,商牟笑了:“行了范季菩,还看不出来谁是一家么。辛翳都不是大君,现在是你师娘,你跟师父告师娘的状,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原箴竟然也有点看不惯了,冷不丁的探出一句话了:“是,如今真是升了辈分,先生都不喊了,天天直呼大名的。” 辛翳睁大眼:“我觉得我没少叫啊。” 南河陡然红了耳朵,低声道:“这点称呼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叫不叫我也不在意,你们也别天天叫我先生才好呢。” 辛翳盯着南河的后耳根子看了一阵子,忽然笑起来:“要是愿意听我就叫呗。先生先生。我就喜欢叫先生呢。” 南河忽然回头,神情有点心虚的凶恶:“不许叫!你没有我这个先生,以后不许再叫!” 这话听起来挺重,辛翳却一点都不生气,笑的那叫一个促狭,乐的躺倒在地毯上:“你不让我叫我就不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介意再喊句爹爹。” 三个上了年纪的单身同胞,一下次就感受到了这俩人之间那股微妙的氛围,好似他们在开着什么独属他们的带色小玩笑,而那些梗他们压根不会懂…… 辛翳怪没数的,这几天看得出来他乐的眼梢都写满了春风得意,但南河还是正经些,推了他一把之后,清了清嗓子道:“这些日子,赵军入境带的辎重可够?” 商牟点头:“本以为赵国会入境之后立刻烧杀抢掠,夺走粮草。但看起来他们想要集结力量,发动一次总攻,一路南下,所以此刻都还在低调行军。能看到他们通过筏子船只和渡桥,确实运送了大量辎重南下。” 南河道:“他们没有向西?” 商牟:“按理来说,蜀中富庶,他们入蜀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但如今天气转暖,蜀地河流湍急,再加之地势复杂,赵国不擅长山路作战,马匹与车辆也没有攀山越岭的经验,所以可能不会先从西部下手。目前探子安排的十分紧密,他们的位置,大概已经被圈定在这一范围内。” 南河看向侧面立着的板子,上头悬挂着布帛的地图,商 分段阅读_第 70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牟用朱砂标注了区域。 南河:“能不能不打,推他们向西走。” 商牟一愣:“先生不是要围剿他们么?那为什么要把成周让给他们?” 南河笑:“这场战争里,除了王城以外,没有一座城是重要的。重要的战略。如今南渡的赵军数量可不少,甚至能赶得上所有南下部队的三分之一,要想围剿他们并不容易,而且他们南下之后必定十分警戒,要想打掉他们,耗费的兵力太多,那就不足够支持我们和晋国一起联手入侵赵国了。” 辛翳懒懒接话道:“就是说,只要晋国那头断了他们回去的后路,我们就要用少量兵马引着他们在楚国内部兜兜转转,反正他们辎重有限,熬死他们不难。这样商牟如果带兵一路北上,围打邯郸就更轻松。我们也可以拿出大部分的军力与军饷来支持商牟。” 原箴:“可要怎么引他们?他们的目标大概会直接向东,直攻大梁。” 辛翳摇了摇头:“未必。至今为止,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大梁城是怎么攻下来的,只听说是大梁城内生了鬼火,城外建筑箭塔一个没毁,城池也没破,但楚国就用了诅咒与巫术在几天之内攻打下了完完整整的大梁城。他们虽然认为大梁城很重要,但怕是不敢在断了后路的情况下直接来进攻大梁罢。” 南河:“成周往东,一直到大梁的这一路的城池,都异常坚固,他们用船与渡桥渡河,必定不会带太过沉重的攻城用具。只要我们将往东的村庄都清空,让百姓入城或南迁,让赵军一路行军,连抢粮的村庄都没有,他们有无路可退,必定会陷入惶恐。届时再让部分粮队从蜀地出发,东来给各个城池送粮,就让他们被赵军拦截——” 原箴:“东边的数座城池,打不下来就可能饿死。他们惶恐之下,必定会循着送粮队伍来的方向,想要往蜀地走。更何况蜀地富庶天下闻名,当年也有很多人说楚国攻下巴蜀并没有费多少力气……他们如果辎重粮食不够,应该很大几率会往蜀地走。” 辛翳:“引着过去便是。一旦入蜀,楚国将士都是山林作战的好手,再加上地势复杂,分割他们易如反掌。” 原箴:“就算晋国配合我们,那赵国难道不会想办法回攻么?而且我们真的就放着成周不管?” 南河笑了笑:“已经春天了,黄河解冻,相信晋国,有办法把他们留在黄河南岸。去年冬日有多冷,今年春天的黄河就有多汹涌,这天堑可能过得去几百人,却不可能再将数万大军送回赵国了。” 原箴:“那围打邯郸,晋国还能派谁?” 辛翳chā嘴了:“晋王后。论打赵国的本事,天底下她是头一号人。” 第233章 灵台 赵国并不是完全不知道成周对自己的重要xing,他们派遣了大量的士兵去驻守渡桥与成周城。又有大量船舶停靠在成周附近。这些船只绝大多数是晋国旧有的船只, 赵国在攻打下魏国之前从来没有靠过黄河, 这三年虽然想要多造船只, 但赵国从来没有过造船的技术, 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发展起来的。 要是这时候再想从他国学习造船技术,已经不太可能。 毕竟各国之间相互猜疑,局势紧张,赵国要是能够造船,关系到南北多个国家,这项技术就向赵国封锁了。 但赵国也利用当年夺下的魏国的船只,积极cāo练水师。他们也知道, 南下打楚国, 没有水师可不成。但赵国也知道, 他们如今用的绝大多数的船只都是从别国手里抢来的,如果这时候不积极发动战争,抢夺技术和船只,往后这些船只损坏或破旧之后, 他们就更没有优势了。 而赵国却不知道, 晋国人马逃走后,“不幸”留在成周的大批船只,早已被动过手指。 但这一切的小手段,都在宝船与大军的脚下悄悄的进行。 看似不能撼动大军的手段,却在设好的局与精巧的安排下,能够让大批军队瘫痪。 先是守在渡桥附近的将士看到长长的渡桥中段, 似乎有火光隐隐冒起,他们还以为有敌营细作潜入,但抬头张望过去,却没看到火光燃起 分段阅读_第 71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来。而就算是火光点燃,这些船只都由铁索贯通,就算船只全都被砸毁点燃,只要铁索还在,他们想要再搭建渡桥就是轻而易举。 不过渡桥实在重要,数名将士不太放心,仍然带人踏上渡桥想要查看,茫茫夜色中,他们才走到一半,忽然听到轰隆一声响,前头士兵惊恐后退了半步,脚下猛然乱晃,向下一跌,滚进了江水中!被钢索贯穿的船只像一个个断了绳的珍珠项链,不再成列,朝下游飞速脱离,他们急忙扒住那些开始顺着湍急的水流向下滚去的船只,却只看着那宽阔的能二乘并驾的渡桥,已经消失在黑色的水面上了。 初春仍然冰冷的河水让每个人打起了哆嗦,但更让他们恐惧的是—— 无声无息之间,他们几百人要守的最关键的渡桥,就这么被——毁了?! 那可是手腕粗细的铁索连接,前些天还有那么多车马出入,怎么就断了! 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渡桥断裂的消息震惊了南岸的赵军,他们连忙去查看更多的渡桥,就在他们急忙奔上渡桥的时候,这前些日子承重过车马与几百人的渡桥,应声而断,将他们吞没和两截铁索,吞没进了黑色河水中。在这个夜晚,一些不起眼的小小火光闪现,六座渡桥,就像是施了巫术似的突然被毁。 带军进入楚境的巨鹿君,就是听到了这消息,怕也是想不明白啊。 他可是亲自检查过的,也在验收当日,带着四十辆战车,士兵三百人,站在渡桥上蹦跶,来试验这座渡桥的稳固xing…… 可如果他问问身边的兵武工匠,或许就心里有了几分数。 晋国也算是制作铁器比较强的国家,技术虽不比齐国,但胜在耐用持久。生产铁器,胜在退火,正火,淬火,回火四步,这几步都是铁器热加工的手工,都旨在提高铁器的某方面的xing能,但唯有淬火与回火,这二者缺一不可。 淬火就是将铁器加热到高温,然后再猛然浸入冷水冷油中,让铁器硬度变强,但更加脆。此时就需要回火工艺,让它加温、保温,再慢慢降低温度冷却,这就能大幅改善淬火导致的变脆,也保留了铁器的硬度。 如果是没有仔细打过的生铁,淬火之后就更容易脆裂。 淬火之后如果不回火,那铁器几乎就是遇到弯折力就会断裂。 晋国的手段,就是在贯穿渡船的铁索环扣中,藏了一截绝看不出来的碳比稍高的环扣,虽然有些脆,但耐磨又硬度高,渡船的铁索大多被两头拽拉,它并不会断裂。 而晋国早在旧周早期,作为当年的北方第一强国,就发现了鼓风技术,手动的小鼓风机也出现,这次便有一支队伍带着手动鼓风机与木炭登上小船,伪装旗帜与打扮,在夜色之中靠近渡桥,而后将那一端环扣用鼓风机和木炭加热,而后迅速浸泡在冰冷的江水之后,黄河冰冷的水流是最好的降温材料,这样的等它变回铁色,再从水中拿出,继续淬火加热—— 谁都没想到,这六座渡桥的关键都在这一小节铁索环扣上。 只有带着鼓风机与煤炭,在晋国士兵护送下前来的工匠心里有数。 他们更佩服的是提出这个想法的人。胆大却注重细节,用铁器的一个小特xing,坑了整个南下数万人的赵军。 晋国工匠心里有数,几次淬火之后,这截铁索环扣看似粗,但实则用上好的兵器多劈砍几次,它就可能断裂。但他们不打算用这个办法。 几个士兵照着详细嘱咐过的计划,在船体上嵌了一条上好的铁棍,卡在那脆弱的铁索环扣附近,只要有人在上头走动,铁索晃动,就会砸在铁棍上,不出几次,铁索的环扣就会断裂,到时候渡船会立刻散开,也将渡桥上的人马统统卷入河水里。 他们想的是第二天清晨,赵军士兵通行的时候就会断裂。谁能料到南岸士兵十分警觉,他们的一次淬火的火光没被掩饰住,就立刻引起士兵登上渡桥查看,天还没亮,就因为赵国士兵提前登渡桥去查探,提前断裂—— 但祸不单行,晋国在某些人的指导下,也开始实行了这种外科手术级别的精妙战 分段阅读_第 71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争手段。 到第二天天刚亮,不少守在大型宝船上的士兵,忽然发现自己的船舱开始渗水。 虽然之前这些从晋国手中夺取的船只也有问题,但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几乎集体漏水—— 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找不到漏水的孔洞或外伤,他们只发现了船舱的木板之间,有细微的缝隙,再往里渗水。再去问船员,他们从来不知道这里有这么细微的缝隙! 晋国的水兵与小船,也随着天亮,集体离开了这些大船附近。没人知道他们的手段,也没人有时间过问,赵国士兵的宝船眼看着水渐渐漫上船舱内部,不得不紧急撤离! 这会儿谁都意识到,渡桥断裂,船只浸水,如果不是诅文生效,天降邪咒,那就只能是晋国的手段! 但赵国还没慌,北岸留存的士兵虽然不多,但南北两岸都有人,还有小船,他们还有办法再制作渡桥—— 就在正午时分,北岸的士兵与军营在送走了大批辎重与战车的情况下,迎来了晋楚两军从两个方向前来的大批军队。他们北岸接应赵军士兵渡河用的军营,不过几千人,但晋楚两侧士兵,却派了加起来近三万余人,就算是组墙,也能把北岸赵军夹死! 他们将最精锐的士兵之一,利用在了这场奇袭上。 北岸的赵军这才明白,晋楚竟然翻脸之后还能再合作?! 难道那闻喜君被夺,成周被暗算的仇恨,就能这么快翻篇! 但他们就算想要将这消息通过小船传递到南岸,但晋国的水军主力,从上阳南下至成周顺流而下,他们不进攻,也不表示,他们只是带着晋国飘扬的旌旗,以船队组成一座巨墙,横在了成周面前的黄河上,截开了南北两岸的赵军。 当然很快也不用截了,北岸的赵军几乎是在断桥与沉船的惶恐中,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晋楚两国屠戮。 三万晋楚联军死死钉在成周对岸的北侧,紧邻着晋国的领土,将此地占下,绝不放开。 赵国的军队一下被困住了。巨鹿君没有慌,一是他们的辎重还够,军队数量又庞大,只是断了粮草线。但赵国境内也没有多少粮草,而他们就在富庶的楚国内部,最好的粮草补给就是攻城抢夺! 而且负责南下的蔺腹应该也知道成周对岸多重要,不论晋楚有多少人守着,他与赵王一定知道要坚决先攻破此关,将黄河南北再度联系起来。 巨鹿君却不知道,赵国是打算这么做的,蔺腹甚至打算亲自到成周对岸来,但一阵消息传遍了赵国军营,也传遍了天下。 晋王将晋王后秦璧,任命为中军之将。 这个晋国已经消失一百多年的官职,再度出现。 曾经三军六卿瓜分晋国军权,中军之将支配全国最重要的军队,更是全国三分之一的最强兵力,甚至可以在战场上的行动不过问晋王。在晋国灭国又复国之后,三军六卿彻底消失,晋王成为军权最高掌控者,手下只有将军,但地位早已与当年三军之将无法相比。 晋王此次但辟出一个中军之将,显然不是要恢复三军六卿制度,而是给了她当年中军之将那般的兵力与支配权,军权仅次于晋王。 秦璧没有推却,蓝田君的称号已是旧名,晋王后又不适合在军中被称呼,晋王任命她的国书里正式写用秦璧二字,她几乎成为了第一个在正式书简中称氏与名的女人。但她被认为不够端庄,不够女xing的秦璧的本名,终于得以永久的被记录下来。 秦璧知道……这是怎样的器重与……赏识。特别在她知道晋王也是女子之后,这些举措之后的意义,仿佛是远远云台上的那个少女,也在她身上诉诸了一些她的梦想。 秦璧没有推却,她知道自己站出来意味着什么,她也知道自己该怎么站出来。 当晋国中军将秦璧,意气风发出现在军营中时,最震动的不是晋国的士兵,而是赵国。 秦国灭了,但他们最头疼最攻克不下的人还在,而且晋国集结兵马,就在上党郡,即将倾城而下。 赵王连夜召蔺腹入宫,这会儿连成周对岸都不是最重要的了——秦璧,必须先 分段阅读_第 71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对付秦璧! 赵王已经老的动不了了,可他脑袋还是清醒的,他颤抖的布满皱纹的手指向跪在桌案前的蔺腹:“只有你!你必须去对付她!当年是秦国地势不熟,你攻克不下,可这次,你绝不能让秦璧进入赵国一步!” 第234章 下武 赵国的主力部队,一下子被分开成为了两部分。 巨鹿君所率领的三分之一的部队, 被隔绝在了黄河南岸, 他们决定按照计划向东进攻, 但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 说楚王根本没有北上,他根本不把这场战争当回事儿,正在南方温暖地带,带着那刚刚病愈苏醒的王后,悠闲度假。 这样的传言确实对抱着熊熊壮志,想要渡河后到大梁围剿楚王的赵国士兵来说,是一盆冷水。 他们抛却一切, 被斩断后路, 做出誓死不回的气魄来, 却要一拳打在棉花上么? 巨鹿君却不受这传言影响,他积极的动员誓师,决意计划不变,他们要想东走, 攻打下中原腹地最重要的几座城池, 这样赵国就可以多方南下,再也不会被晋楚随意截断了。 计划是好的,但他们一路向东行进,却没见到多少村庄与播种的土地,赵军的探子四处打探之下,才得知楚国这两年, 逐步让大量中原村落百姓南迁,一是为了躲避冬日的严寒,二也是为了让农耕主力远离战场。 耕种地离战场近,虽然也利于纳粮与徭役,但人口与土地受战争影响太大,楚国宁愿多开发水路,着力于粮草的远距离运输,也要将农耕集中在后部—— 天下饥荒频发,中原腹地又是常年旱灾水灾多发地,谁家能吃的饱,决定了这场战争能打到什么时候。 赵国一路往东,看到乡村与土地被成片抛下,只留下了状似荒凉萧条的原野,而他们目标的城池,就像是孤零零的几个点,点落在黄河北的平原上。 这样自己断了城池之间联系的点状守城战,如果遇上正常的军队,很多时候都会是自寻死路。 但他们遇上的是赵军这样断了线的风筝,离家出走的孩子。他们储备一年多的粮食,带着丰富的守城军备,有些大型城池内部还能耕种养殖,赵国可没有跟他们耗的资本。 入春转暖,楚国选择前线巍然不动,后方积极生产。 巨鹿君带人进攻已经一个多月,除了送人命,送箭矢上门之外,他们也就顶多砸坏了城门的外层木门,拽了几十上百个楚军下来偿命,伤亡比接近五十比一,而他们所攻打的城池,纹丝不动。 而辎重粮草却每天都在消耗,消耗的速度甚至比他们想象的更快。 这时候,就算是巨鹿君再怎么誓师动员也不管用了。 一群人破釜沉舟的来了,却在这儿游dàng了一个多月,连个正儿八经击鼓厮杀对战的敌人都没遇到过,能见到的只有楚国引以为傲的高耸砖石城墙,还有楚国士兵存货大半年从城墙上兜头淋下来的污水金汁。 再加上医yào不便,楚国守城又以消极、慢推的手段为主,他们赵国的士兵直接死在战场上的不多,大多是被石块、箭矢所伤,而楚国也够yin,在泼洒人畜排泄物制成的金汁也就算了,还将石块与箭矢浸泡其中,开春之后又是容易感染的季节,多少赵国士兵受伤之后感染溃脓,病症缠身。 而对于巨鹿君来说,这么多士兵受伤感染,甚至还不如他们死了。 毕竟受伤了之后,既吃着那份口粮,占着病榻,拖延队伍行进,还没有能力再上战场。一个伤员不但不能当半个人用,甚至还要拖出来更多士兵来照料他们。 这话虽残忍,但死了还能让出武器军甲,提高军中的配甲率,还能让口粮分配到每个人头上的更多。 但巨鹿君知道带兵在外的道理,安抚与信赖极为重要,而赵国此次南下,全国招兵,厉兵秣马,甚至有一家男丁全都上战场的情况,军中指不定就有父子兄弟同时在一个营内。他如果杀死或者抛弃这些伤员,很容易造成军中士兵不满与反抗,zhà营都有可能。 而楚国蔫坏的不停制造伤着,甚至都让巨鹿君犹豫是否放弃进攻—— 攻城无 分段阅读_第 71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望,进攻只会造成更多的伤者。可要是这么拖着,他们粮草不够,军中上下就等着饿死吧! 巨鹿君面对着逐渐减少的粮草,他不得不开始减少每个伤员定额的食物,但指令传达下去总会矫枉过正,变本加厉,中层军官早有人认为伤员应该集体坑杀或抛弃,他们得了巨鹿君减少伤员口粮的指令,更觉得免死金牌在握,几乎让军中伤员饥一顿饱一顿,甚至一天都吃不上一顿。 很快的,几十个高烧不退的伤员,就这么活活给熬死饿死,军中bào发了一轮抗议。 巨鹿君连忙命人处决了行事的中层军官,表示让伤员恢复普通士兵的口粮,决不允许再私下克扣口粮。军中虽然有人早已嗅到不对,但巨鹿君带兵也有些年头,在赵国也算颇有威望的公子,军中还有不少人十分信任他,甚至觉得巨鹿君对他们不抛弃不放弃,那些中层军官才是祸害军营的人。 可军中却逐渐分出了,保护伤员与杀死伤员两派 但很快,巨鹿君不论攻打哪座城池都打不下来,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命令在攻城战鸣金收兵时,如果有伤兵伤势较重,必定无法恢复,就让五百主在收兵退军时,检查伤势,运送伤兵的过程中,筛选人选,将一部分人留在战场等死。 这已经是巨鹿君为了照顾军中情绪和窘迫局势,能做出的尽量的办法了。 但这也是掩盖不了的,很快,亡兵的数量比以前增加了几倍不止,引起了士兵们的怀疑,而有很多将士深夜跑去战场想为战友、亲人收尸,却发现有人被半死不活的抛在战场上,还有的在地上攀爬数丈而亡。 这一下激起了军营中千层浪—— 一派人匪夷所思:将自己受伤的士兵,抛在战场的旷野上等死?! 一派人满脸冷静:就应该把现在受伤的士兵也处死,否则所有人都会被拖累。 先头那派人马为首的军官,围在巨鹿君帐外抛兵解甲,以示抗拒,不肯离开。 后头那派人马趁着军营失控,带人放火烧了军中巫医治病的营帐,烧死了不能离开床榻的几百伤员。 军营内一下子zhà开,连巨鹿君都觉得事态几乎要无法控制,就在这个时候,楚军的一支军队,如同游dàng在点状的城池之外,带着车马、骑兵,在没有檄文的情况下,袭击了赵国的军营。 但赵国,毕竟是赵国,他们内部的散乱虽然导致迎击不利,但也尽力放下争执,军中齐心想要抵挡楚军突然的奇袭。楚国有备而来,赵国也是骑步王者,平原作战,按理来说楚国多二成兵力才能和赵国打个平手,但这次人马只有一万余,战车八百乘,却让赵军有些慌乱,但巨鹿君迅速做出反应,认为如今军心不稳不能应战,立刻撤离—— 这种被bi迫的险境,还能使得本来zhà了锅似的军营明白眼前更重要的是生存,说不定能够因此暂时化解矛盾。 人数是楚国近三倍多的赵军逃了,巨鹿君也顺应着被奇袭,理所应当的抛下了大半的伤残士兵,轻装简行,带精锐人马西逃。 这时候,几乎春暖花开,赵军四万余人的大军,只剩下两万出头,折损近半。这个折损率,在赵国的历史上,也算是历史新高。但就在赵军绝望之际,他们轻装简行的西去路上,他们却意想不到的遇到了在官道上行进的车队。 那车队在也有士兵护送,似乎想要往南方前行,前后延绵数里,巨鹿君所带的赵军早已西行游dàng数日,失去辎重无法立营,缺乏粮草无法生存,忽然见到这样的车队,甭管上头有什么,赵军如山匪一般卷席而下,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吞下了车队。 用刀划开车上的袋子一看——粟米! 这车马从西向南,也只有蜀地而来! 所谓天府之地,黍满粮仓,他们楚人早早在东部中原要地做好了警戒,而他们这群人,为何不往西去?就算是为了养活如今剩余的两万多兵马,也要西去;想要攻城胜仗,也只能突袭楚国不备,往西地去! 巨鹿君集结兵力,驮马,感觉终日的不顺终于迎来了曙光。他们必须入蜀! 而另一边, 分段阅读_第 71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楚国那闻所未闻的巨大宝船,在南方低调隐匿许久,终于通过鸿沟行驶到黄河沿岸,商牟带兵正式登陆黄河北岸,在开春之后,一改之前防御姿态,向赵国发动了进攻。 赵国势力不但被分割,对手也在晋楚结盟之后多了好几位。 乐莜带兵守在成周对岸,秦璧从上党郡兵临城下,商牟渡河直袭邯郸,而辛翳遥遥指挥着将巨鹿君bi向蜀地。赵国最主要两大军将,蔺腹与巨鹿君,就这样一南一北被制住了。 邯郸能否被攻下,还是会向历史上邯郸城多次被围打被解救的命运? 然而大的版图上,晋楚两方的军队接近了邯郸,造成了围局。 而在东部,在小小的临淄城内,也形成了围局之势。 就在春暖夜晚的临淄城,热闹繁华集市拥着寂静的齐宫,齐宫看似井然有序的宁静,却隐隐藏着许多不寻常的小变故。舞阳君独坐在无人的宫室中,她分不清自己是多疑,还是几十年浸染宫廷争斗的直觉,她似乎看到了城墙的yin影下,匿着轻轻走动的人影,她感觉到月光下有yin影略过屋檐,她能感受到回廊下灯烛不寻常的抖动。 危机,隐藏在每一处角落,每一个暗处,她夜不能寐,她如同走在刀尖绳索上。 舞阳君忽然从床榻上起身,猛地扑向门口,拉开了障子,外头守夜的宫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太后——” 舞阳君披散着头发:“她睡了么!章儿呢!” 宫女明白她问的是谁:“即墨君已经和大君一同歇下了。” 舞阳君:“我要——” 宫女强制合上了门:“太后,外头还是有些冷风,您快回去歇息罢。” 舞阳君眼睁睁看着门被合上,她顿了顿脚步往后退,转身拖着赤脚,衣袖低垂,往空旷的宫室内走去。一个女官抱着沉睡的男孩,低垂眉眼站在廊柱边,不知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 舞阳君认得她,这是她当年派去给魏陟做女官的氏族女子,可魏陟倒是有能力,将她的眼线,变成了自己的心腹。女官走过来,田章在她怀内静静沉睡,她走过来:“公主让奴将大君jiāo与太后,请太后带着大君暂且离宫。” 舞阳君站定在那里,披发赤脚,盯着那孩子:“这是她的命,怎么又给我了?” 女官低头:“即墨君说,天下不会让这孩子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您。宫中情况稍有变,您死了也对局势不利,正请您带着大君暂时躲避风头。” 舞阳君眼神清明,下巴瘦出了尖,她曾经让多少人艳羡向往的一头漆髹般长发,如今以夹杂白发,她顿顿往前走了两步,衣衫拖动,嗓音微哑,忽然道:“他来了?她好大的胆子?” 女官:“他来了。公主说,若不成,您挟齐王于琅琊复立,庆氏虽有无数黑影,却不够能登堂入室,您仍然能保全。” 舞阳君拔高音量:“没有轻重的孩子!她以为她自己是什么?没有把握就敢——” 女官胆大打断道:“您也不是事事在握,她把握住了您没注意到的事,不是么?” 舞阳君歪头看向女官,半晌似乎神色难辨的轻笑一声。 舞阳君接过田章,这孩子露出了在他亲生母亲身边才有的恬静睡颜。 她脸上神情怔怔,一时让人分不清她是疯了还是没疯,舞阳君抱紧孩子:”我们这对母女……” 第235章 文王有声 舞阳君抱着孩子坐上了马车,女官亲手将车门合上, 对车夫一点头。 舞阳君身边有两个宫女相伴, 她还带上了勿望。勿望跪坐在昏暗的马车内, 他侧耳听着两个宫女跪坐在马车的车门处。 舞阳君开口道:“孩子应该是服了些草yào, 才这样昏睡不醒罢,她也很怕孩子吵闹。” 勿望许久都没有听到舞阳君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条理清晰的话了,他有些吃惊。 舞阳君:“你很惊讶?不必想太多,我已经真的老了……或者被du的差不多了。” 勿望声音颤抖,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似的往车壁的方向缩了缩,想要与舞阳君保持距离。但那只手明知他害怕却非要亲昵的伸过来 分段阅读_第 71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她的指甲已经许久没有染红色, 手指显得很苍白, 从他眉心滑下去, 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 勿望屏住呼吸。 舞阳君:“你知道她怎么下du的么?” 勿望拼命摇头:“你说即墨君du你?怎么可能?” 舞阳君花白的头发已经被宫人随意挽起,她这会儿将田章放在一旁软垫上,伸出手拆开自己的发髻,将玛瑙簪子放到一旁, 她似乎很喜欢这簪子, 以前也常用,此刻望着簪子,也有些走神,一边回想着什么,一边伸手仔仔细细给自己拢发。 她声音轻柔微哑:“我本来也不信。不是觉得陟儿不会du我,而是觉得她没什么下手的办法。我也知道自己生了孩子之后身体不行了。后来还是因为章儿一岁多点了, 本来不能吃这些饭食的章儿可以开始尝一点不太用咀嚼的食物,我有一次要给章儿喂藕粉蛋羹吃,她脸色立刻有变化,我才感受到的。那时候我就不停的把章儿抱在身边,把自己的东西喂给他吃,结果那段时间内,菜品就迅速有所改变。” 勿望骨子里隐隐打了个哆嗦。 舞阳君为了试探魏陟,愿意当着她的面,将可能有du的食物喂给一个孩子。 舞阳君偏头笑起来,她以手为梳,轻轻拆开发尾打结的地方,叹气道:“当年我的头发怎么可能会打结呢?你还记得么?你很喜欢我的长发,可是你因为动手摸我的头发,却挨了罚。你那时候很伤心呢,还天真的问我,是不是我根本不爱你。” 勿望脸上显露出一种极为微妙的神情。 有些仅剩的美好回忆因之后的落差,在他心里一个个发酵,鼓成了脓包,被她两句话捅破,他显露出痛苦、恶心与不敢表露的复杂。 舞阳君没有将这话扯的太远,车马颠簸,他们还没出城,虽然深夜,但临淄的夜肆开的很晚,路上行人车马不少,欢声笑语也不远。 舞阳君继续道:“我当时猜过是藕,后来也猜是别的食物,等我想要更换膳房的人时,发现她对宫中控制的已经万分全面了。但她开始陪我一起吃饭了,后来甚至也偶尔抱章儿来,让章儿跟我用一样的菜品,甚至她每一道菜品都与我一样,我就越来越心疑,我怕du出在食器上,就让所有的食器都更换为银器。” 勿望君忍不住接话:“或许,那才是你真正做错的事情。” 舞阳君:“是,我想到的太晚了。因为我命人实验过,那些银器确实能够遇到□□变色的,我就觉得是放心的。后来我发现到,她不是一个人,她与庆咨子有联络,如果是庆咨子——那个人绝对有更隐秘的手法下du。你知道是什么办法么?” 勿望:“我不知道。” 舞阳君轻笑:“你不要怕。” 勿望:“我什么都不知道。” 舞阳君笑起来:“但我已经大概想明白了,长期□□,不着痕迹,唯有重金属中du。而且重金属中du几乎不可逆。她一开始根本不需要每天派人在我的饮食里下du,而是用水银之类的,下在我所吃的菜类的土地上就有可能。后来,她是怎么下在银器的呢?我认为那些皿杯壶盅,可能根本不是纯银的,而是加了很多别的吃了就会中du的金属在里面。比如铅、比如汞。” 勿望听不懂她其中几句话,但他不敢接话。 舞阳君也没说给他听,只是似乎太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 她挽着头发,道:“我有些尝试,我用那些所谓的银器煮酒,同样的酒,就比陶壶更甜。一定是银壶的材质和酒有了什么变化。而陟儿怕也是不懂其中原理,唯有那个庆咨子心里明白罢。但我已经意识到,我的身体坏掉了,我的脑子坏掉了,而如果我替换掉这些银器,庆咨子怕是会给她出更隐秘的手法来给我下du。” 勿望:“于是您装疯了?” 舞阳君:“我不是装疯,我是脑袋确实不太行了。只是没到那种地步罢了。但我装疯卖傻确实有效,我了解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也了解我。她希望我放权,但又不想让我死。因为即墨君在名义上与田章没有紧密的血缘,她怕她控制不住未来的朝局。因为她 分段阅读_第 71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知道我的名声在列国之间有怎样的威望,她还不像我当年那样权力通天,她需要用我这面旗帜给她打掩护。所以很快,我身边的银器就换掉了。换成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我煮酒喝了,不再那么甜了。” 勿望沉默。所有人都不知道魏陟是如何下du的,但舞阳君却试出来了。 而且以她的xing格,她…… 勿望低头:“您还有后招?” 舞阳君笑起来:“什么后招?我能有什么后招?” 勿望:“我不信您就会这么输了。” 舞阳君笑:“你怕我清醒的时候输掉吧。你怕这样我会搅得天下不宁。” 车马渐渐驶出了临淄城,外头愈发寂静。 勿望:“我只是觉得您不会输。我也不认为她能斗得过您。“ 舞阳君:“说着话就没劲了,我可是被她弄成这样。这孩子像我,不过如果我是她,我就不会在孩子吃带du的食物时变了脸色,也不会让人发现。既然这下du也只是人傻了,说不定我还会喂孩子一份,这孩子傻了,日后她就可以大有作为了。” 勿望不说话。 舞阳君挽好发髻,她手指轻抚了一下簪子,仰了仰,她似乎跪坐一会儿就腿疼,捶腿道:“我不是在宫中全无控制,我也有办法来往消息,只是暂时没法和她正面对抗。我知道她想做什么,她要引庆咨子入临淄,她想靠着自己的脱离控制,来引诱庆咨子对宫廷出手。但陟儿也有她很好拿捏的地方,只要我让宫中内外出现一些大小事件,她立刻不安起来。她最担心的就是孩子,她也像我一样,开始不信任何人。她觉得天下只有一个人会保护这个孩子,那就是我。因为利益,因为我的利益也捆绑在他身上。” 舞阳君笑起来:“你看看,我们多像。在同样对待的控制下,她两个哥哥像狗一样,轻轻摇铃就会立刻像以前一样俯首。跟你们也没什么区别。只有她,有野心,有手段。他们输了就输了,但我就算输了,我的血脉,我的继承,还能带着从我这儿学的手段,将他们所谓的游戏,搅得天翻地覆。” 勿望没理解,她说的“他们”是谁? 他只感觉在舞阳君如今一番话面前,心如擂鼓,一言不敢发。 舞阳君轻声道:“之所以说她两个哥哥像狗,就是因为我训练她两个哥哥的时间,可比她所谓提出某些利诱的时间长多了。你不也是么?你早就开始犹疑,被他们鼓动过,但你连站在他们一队都不敢罢。因为我了解你,了解他们。” 因为他们都知道,且不说未必能赢,赢了也未必能得到那些被许诺的。 但如果背叛之后输了,他们一定会生不如死。 而且,天下有人能赢了舞阳君么?他们的常识里不信,他们的认知里不信。 特别是此刻,勿望虽然不敢背叛,不敢站队,但他此前一直以为舞阳君此刻真是栽在自己的亲手女儿手里了。 她身子朝这边偏了偏,风轻云淡道:“过来。” 勿望喉结动了动,手摸在马车内的地毯上,朝她说话的方向膝行两步。她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他的头顶一下,指甲轻轻刮过他耳廓。勿望几乎要发抖了,他手指紧紧抓着膝盖上的衣料,他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痛哭出声伏在地面上,就怕自己会哭喊出所有他知道的一切。 舞阳君道:“她两个哥哥已经将兵力集结在高唐一代,我避开风头,看她和庆咨子斗成什么样吧。毕竟我引不出庆咨子,唯有她能引出来。庆咨子赢了,也就现形了,我就总算能逮住这个无影无形的玩意儿了。如果她赢了,我虽然知道自己中du,或许活不了两三年了,但我……也会杀了她的。就算是那两三年,也是我的。“ 这一对母女,就像是死咬住对方的鬣狗。 谁也不会放过谁的。 舞阳君将他抱进怀里,轻抚着他后背,感受到了勿望的颤抖与恐惧。 她似乎很愉快,也很放松。仿佛那齐宫也让她窒息,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轻柔的拨弄着他后颈的碎发,而后道:“棠、棘,动手。” 勿望猛地收紧身子,杀气灌顶,他喉舌中几乎要 分段阅读_第 71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憋出一句惊呼惨叫,他整个人猛地扑进了舞阳君怀里,两只手用力抓紧了她衣袖! 不!他不要死! 他一瞬间有一种胸口滚烫的错觉,低下头去,没有刀。 他没有被他以为的刀刺穿,反而是一阵冷风。 车门打开,两个宫女如影窜出去,马车一震,外头驾车的车夫,发出一阵扑腾,连惨叫都没发出,被扔下了车。车底似乎也有震动,勿望听到外头有几分喧嚣,似乎跟着他们的卫兵马蹄声也有中断。 车驶出去一段,又安静下来,有马蹄声混上来,似乎已经一切都在她控制之下。 这半押送一般送她走的车队,瞬间成为了她的人马。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愚蠢的表现。 一股羞耻与恨涌上心头。舞阳君不会杀他,她对自己养的狗都很信任。 而且他也不辜负她的这份信任,真的像一条狗一样。 舞阳君发出几声轻笑,捋了捋他后背,安慰似的道:“别怕。再走出几十里,他们的人马就来接应了。他们已经在那里等了很多天了。只要你乖,我会让你陪着我的。我倒是很喜欢你替我捏腿的手艺。” 勿望的身体忍不住颤抖。 但他心头却在想……他是杞国王族的后代,他是稷下学宫的名士,最后却要靠给人捏腿的手艺保命么? 舞阳君贴着他耳边,轻笑道:“别生气。也不止捏腿。” 她似乎彻底放松下来,长久憋在那齐宫中,隐匿在魏陟的控制下,她也需要精神上的释放。她手指,伸向了勿望的衣带,手顺着他衣领探进去,轻车熟路的滑下去。 这个女人,就是总在这个时候很有闲情逸致。 她也喜欢用这些行为彰显她的权力。 勿望身体颤抖,他想说点什么,却语无lun次,他的惊恐与挣扎,却化作了顺从,舞阳君很喜欢他这样的神情,他自己却不清楚自己脸上的表情。 这个女人一点都不介意在奔向胜利的马车上再享受些别的。 勿望倒吸一口冷气,舞阳君轻声与他还聊着:“你收到了旧日好友的来信罢。是狐子?他混得很好啊,你心里会不会嫉妒?” 勿望惊得不敢动。 舞阳君躺倒下去,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狐笠,师泷,你们都算认识吧。你有时候也会想过吧,他们为什么做了相邦,重臣,你却这样吧?但勿望,那些都是一时的,也未必能长久在那个位置。多少次,狐笠、师泷,他们也差点被杀。你在我这儿,至少是安全的,是不败的。” 她那话听起来,像是劝说利诱,但勿望明白,她并不会真的把这些话往心里去,她只是喜欢看他因为她的说辞,将头垂的更低,将姿态放的更卑微。 舞阳君伸手将他衣带扯开,也撩起她曲裾的衣摆,勿望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纵然他从来没见过她衣服下的模样。 这个女人因为这一场暗算与变故,消瘦了很多,但她的手指依然显露出她的yu望。勿望知道这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她重获权力。 但舞阳君的话,却引起了他脑中的思绪。 他陡然想起了稷下学宫的岁月,想起了狐笠的来信。 他有那样的温柔,这些日子来信的每一字每一句,不是墨写上的,而是用刀刻成的。 他知道很多现状,他却不问那么多。 杞姑容从来不叫他狐笠,只喜欢叫他狐子。 但狐笠却很喜欢他的名,更喜欢那个容字,甚至常常在书信里单字称他为容。 他们相遇,还是狐笠在卷阁抄录,靠着窗子辨认鲁国旧日的书简上的字体,他跟朋友一路打闹,蹦到那窗子前,一抬手拔出佩剑来,将狐笠手中的竹简一下斩断,差点伤了他。 狐笠吃惊,但面上表情却不多,他拿着断开的竹简看向他,望着他双眼,缓缓道:“我认出那个字了。” 杞姑容认识狐笠,知道他睚眦必报,自视甚高,也怕自己毁了重要的竹简,吓得转身就跑。 他受了学宫里很重的责罚,甚至要跪着擦回廊,却有一次跪着跑过去擦地时,撞到了人,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双目相接。狐笠捡起地上 分段阅读_第 71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竹简,对他轻声道:“你每次犯了错,都会用那种小兽似的眼睛看着别人么?” 太多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太多了。 他利用了狐笠?他甩开了狐笠?一切都已经说不清了。 但狐笠依然在来信中说,他会救他,要他等待。狐笠还说,他从来没来过狐家,请他来住一住,一直住都不要紧。他狐笠已经成了家督,可以管理一切,让他久住,杞姑容再也不是四处流落的杞氏后人。 他还说他重病缠身,杞姑容如果也双目失明,那正好,两个病残可以相互支撑了。 可是勿望说不出口,杞姑容早就消失了。那写给杞姑容的信,他没资格去回。 但正因为他的不回信,一封封信更执着的从遥远的晋国发出,来到他身边。那将信jiāo给他的人就在宫中,也对他道:狐子有办法救他,只要等齐宫变故,只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眼见着时机即将来到,他却被舞阳君带走了。 他错开了机会,再也不可能离开了。 舞阳君抬了抬身子,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声音,勿望满脑子只剩下了狐笠给他寄送的最后一封信上的话。 “我们年少轻狂的时候说过,去闯dàng天下,谁要是死了,另一个人就年年去他墓前饮酒作歌。我病总不见好,他们总在春天说我气色更好了,但我知道我未必能活两年,我怕你来不到我的墓。请你来吧,我要你葬下我,我要你与我最后轻狂。” 勿望的轻狂早随着他一双眼睛而葬送了,但如果不是恐惧,如果不是胆怯,或许他早未必回到这份境地。 他没瞎之前是盲目的,但这么久了,他还要认不清这一切继续盲目下去么? 舞阳君说他是安全的,他可以活下去。但活下去有意义么? 狐子知道他如今的恶心模样,会不会哀叹,会不会失望,会不会认为此刻像个奴婢一样的他,没有与他狐子轻狂的权力。 毁了他一切的人,就在此刻在他身下。她那么势在必得,她那么笃定的知道他不会背叛—— 所有人都认为舞阳君是不败的,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不可能战胜的。 他的心已经被那一封封牍板折磨太久,他对于她的敬畏恐惧也在魏陟与她的角力中犹疑松动。她放肆且喜悦的呻吟冲击着他大脑,她手指在他手臂上收紧,就像是抓紧了他的心脏! 如果——如果她不在! 他或许会死,但他却不会像一条狗一样死去! 他不是没恨过,但舞阳君用太多手段敲打他的那点恨,他连个苗头都不敢有了。 但时隔数年,他仿佛一下子脱离出来,那些敲打他的手段,陡然都变成了可笑的毛毛雨,再来一次,他绝不会再像狗一样扑在她身边哀嚎求饶! 如果她死了——他甚至不用多想,就只要是幻想她的死,他几乎要浑身战栗! 舞阳君攀住他,她的声音像是宣誓着她的主权与控制,他条件反shè的泛起害怕,但那害怕越深,他冲动越强,他甚至几乎止不住的颤抖。那个绝不可能失败女人,柔软脆弱的身体就在他身下—— 她声音拔高起来,勿望一瞬间,脑子像是被烫了,像是有人发了疯之后呆望着悬崖,一步跳入深谷;像是有人着魔望着火,纵身跃进火里。 他忽然拔出了舞阳君刚刚挽好的发上的玛瑙簪子。 她杂了几丝白的长发散在地毯上。 肉体的本能,精神的崩溃,一切都在他耳边嘶吼,勿望猛地抬起了手,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无声的大笑,像是心猛地缩紧泵出所有的凉血,他一下子狠狠扎了下去! 管你布局多久!管你兵马万千!管你翻手云雨!管你权势滔天! 但你死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不是舞阳君!你不是齐太后!你只是具狼狈的尸体,是冰冷的肉块! 舞阳君高亢的叫声戛然而止,她发出含混的低低的咕哝声,她的嘴被紧紧捂住,那簪子扎穿了她的喉咙,疯狂往外冒血,她手指拼命抠抓着勿望的脸,他感觉她尖锐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深可见骨的抓痕—— 她几乎又要发出一声惨叫,他一把拿起旁边 分段阅读_第 71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衣带。 如有天助。他以为自己会笨拙会搞错,但都没有,那衣带准确无误的套在了她脖颈上,他两手紧紧抓住衣带两端,猛地抽紧! 衣带几乎要嵌进他的手掌,她声音听不见了。 血在他脸上淌下,他后悔自己瞎了眼,不能亲眼看到她的死状,不能与她那双眼睛对视,看着她最后一点生息消失。 她再也不动了,连抽动都没有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将她的脖颈勒成了什么可怖的样子。 车队外头丝毫没听出来,车马继续向前。 他不敢松开衣带,就算她脖子断了,他也总觉得她会再醒来似的。他就紧紧拽着着衣带两端,歪倒下去,□□的躺在她身体旁边,他手臂发硬,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在较劲。 他也感觉到自己身下发硬。 时隔多年,他终于真的感受到了兴奋与yu望。 他无声的大笑出声,□□的后背与地毯之间,似乎有她的暖血洇过来,他笑的弓起后背,一滴眼泪从不配流泪的盲目从淌出,淌进了他的鬓角。 作者有话要说:  ** 舞阳君是被银铅合金打制的银器du害的。特别是煮酒产生醋酸铅,有duxing还增加了甜味。 虽说很多说法认为青铜器含铅有du,铅中du导致xing情大变,是商代一些帝王晚年疯癫的原因。但并不是所有的青铜器都含铅。青铜器是由铜加入锡或者铅制成。在商代,fu好讨伐如今云南、川蜀等地的时候,得到了大量的铜矿,那些地区的铜矿多有铅,所以冶炼的铜铅青铜器较多。历史铜铅青铜器的多出现在商代和三星堆之中。后来或许是云南川蜀地区浅层铜矿被开采用完,中原采铜成为主流,而中国盛产锡,铜锡青铜成为了周代以来的主流。有人以为锡器饮酒会中du,其实不会,是因为有些锡器制作的时候没有把铅去处干净。 所以周代以来,用青铜器饮酒烹煮并不容易再铅中du了,所以这里用了银器作为下du的主要手段。而银铅合金的制作也不麻烦,而且纯银器和银铅器外观差别也不大。 以及,我知道你们很期待舞阳君与南河或魏陟有对决,但我觉得,这个死法实在是太合适了。 ** 第236章 行苇 魏陟高高坐在主宫的错金屏风前,她没有斜靠着她母亲常常抚摸的凭几上, 灯火昏暗, 女官碎步走进来, 对她行礼:“临淄城已经封锁, 会不会他根本不会进城?” 魏陟:“他不怕进城的。更何况,他认为他比我我们母女熟悉临淄城的多。在他眼里,城内才像家一样安全。” 女官膝行到她身边,将冒了热气的铜壶从小炉上拎下来,壶内放着热羊nǎi,她捧来碗底撒了些粗盐与碎昆布的陶碗,将羊nǎi倒入搅了搅, 递到魏陟手边。 魏陟望着羊nǎi呆了一会儿, 轻轻啜饮:“等的也不过是他的人前来, 不着痕迹的杀进宫中。” 女官低声道:“为何要送走大君?您就不怕太后再以大君的名义,于琅琊或高唐东山再起?” 魏陟轻轻转眼看她:“我知道我的兄长是她的狗。被人训过的狗,心里都被刻了字,铃铛再响就会立刻打滚。他们早就不可信。她要是想要东山再起, 必须需要我那两个兄长的兵权。可他们……” 魏陟轻笑:“他们手里还有多少兵权?地方上有多少人对太后不满, 就有多少人对他们不满。他们怕是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状况罢……她能全心全力保护这个孩子,不论我输赢。” 女官低声道:“您也知道,最近宫外重臣,已经有二位遇刺身亡,怕的就是墨家刺客。如今虽有重兵严密把守内外,但怕的就是他不来。毕竟宫内外也不能一直紧绷着。” 魏陟斜靠:“他不来, 我也快找到他了。” 她说着此话的同时,并未宵禁的临淄城中,无数轻装的齐宫卫兵在城中穿梭,又消失在狭窄的巷道中。 庆咨子坐在院中,枝头梅开满,热闹的像是樱,树下煮酒,白雾滚起,青铜勺拨开米酒上浮着的姜丝,滑芹双手将手里的铜爵递给庆咨子,一个小女孩儿缀着两个小辫子,跑的不稳 分段阅读_第 72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从一旁跑来:“爹爹!我也要!” 庆咨子笑着从一旁拿起竹筷,在杯子里沾了沾,点在那女孩儿的嘴唇上。 女孩儿伸出舌头tiǎn了tiǎn,两只手把怀里的梅枝都扔了,扒住庆咨子的两条胳膊,腿抬起来就想往他身上爬:“甜!要——” 庆咨子被她拽住胳膊,酒爵晃着差点脱手,他连忙换手,滚烫的米酒洒在虎口上,另一只手还是托了托她屁股,让她爬上来。 这丫头极其贪甜,低头就想去扒着他的手tiǎn,庆咨子抬手自然不让她tiǎn,她急的直哼哼。 滑芹连忙拿起旁边的软巾,把庆咨子手背上的米酒擦掉,训道:“想要就说,能不能别着急。” 女孩儿毕竟年纪还小,她不肯撒开庆咨子的胳膊,仰头:“想要!” 庆咨子面上浮现一层笑意,他没跟小丫头生气,又从一旁拿起个小勺,吹了吹米酒,递到她嘴边:“只许这一口了。” 女孩儿坐在他腿上,根本无视了这句话仰头嘬着小勺。 庆咨子伸手擦了擦她嘴角,滑芹叹了口气,低头给旁边暖身的小炉加木炭。外头忽然有了点铃响,他连忙转身,窜出门去。门上有一横梁,摆了一道梅枝,被摘得只剩三朵花,他张望片刻,关上门,捧着梅枝快步走回来。 滑芹:“那即墨君快找到我们了。” 庆咨子跟庆言拉锯着,他平日披散的头发此刻挽在头顶,横chā木簪,露出那张清癯的脸,两颊被回廊的灯火映暖,他笑着跟庆言闹起来,那含笑的声音传来,像是在说别的吉利话:“不要紧,她不会这么快。” 滑芹却有些焦急:“师兄说太后离开临淄了,这是临时出的变故,他没能等到其他兄弟就先行一步,其他人赶得及么?您说那孩子真的在车上么?她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离开身边么?” 庆咨子将庆言抱到怀里,将地上的梅枝捡起来,递给她让她玩,一只手摩挲着她的小手,道:“我想过,如果舞阳君没有真的痴傻会怎样?她一定会找机会让孩子握在她手里。这一场我与即墨君的冲突,被她看在眼里,她身为女人,最明白母亲的盲目,所以就利用了这点吧。虽然让人手从宫中撤出来会有些耽误时间,但还有你师兄呢。” 滑芹无心去添柴:“舞阳君还有后招,那很不好对付啊!就算我们有人马,也应该尽早追上,防止舞阳君和她接应队伍碰头啊。而且我们的人手还够么?!就算师兄以有事禀报的名义前去,舞阳君也该知道他已经……背叛了,她会杀了他的!” 庆咨子笑:“舞阳君会见他的。而且你别担心,我加派了人马,舞阳君乘车,我们能赶上。而且,舞阳君只会去她长子驻守的高唐。” 滑芹:“先生,这可是多方混战,舞阳君如果没有疯,所有人都在想着利用其他人的斗争……这变数太大了!” 庆咨子捏着庆言的脸颊,淡淡道:“我们并没有什么变数,我们要盯紧的就是那个孩子。” 他面上缓缓绽放一个温柔的笑容:“他孩子的命,要用另一个孩子的命来换。” 滑芹看着庆言后脑的小辫儿,那还是今天早上庆咨子亲手给她梳的:“可……师兄一定会想要把这个孩子带走的。他当年就叛过我们,按照墨门旧规,他不可能再被纳进来,就算办成这件事我们也要驱逐他……” 庆咨子捧着庆言的脸颊,额头蹭了蹭她额头,笑道:“丫头,还要吃小甜果么?想要该说什么?” 庆言拽住他的衣袖,抬起脸来,甜甜叫道:“爹爹,我最爱你。” 庆咨子蹭了蹭她鼻尖:“爹爹亦是。” 滑芹一下子明白过来。 庆言,从名到氏,和那个无氏无姓的哑巴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眼里是甜食、梅花、玩具与爹爹,几个月前那个抱着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陌生男人早就消失在她记忆里。 车队在临淄北方的官道上继续前行,莫语眼前渐渐浮现了车队的队尾,他将缰绳攥的更紧了。 若不是刚刚在路上,他发现了些许不显眼的血迹与纷乱的马蹄,怕是还不能确定舞阳君还清醒,甚 分段阅读_第 72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大权在握的事情。 他心底越来越沉,莫语越是意识到自己那泛起的无法控制的恐惧,越是明白,自己必须要控制它,击败它。 庆咨子是个什么样的xing格,他会不了解么? 东方墨门早已破败多年,若不是他有言出必行的手段,有静默与准确的狠心,又怎么组织起这一切,又怎么会背后控制庆氏多年。 莫语知道,这事如果做不成,庆咨子会实行他的诺言。 当他抱着这孩子,穿过彻骨的风雪,让她娇弱的小手握住他冻得发红的手指,他就知道,任何一个孩子的出声都是洁净且美好的。那个女人的恐怖与绝情,半分没在这个孩子身上留下痕迹。她一眼望着他,就会像天下所有的孩子一样,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父母。 他人生有无法悔改的失败,但这个孩子却绝不会。 这或许是他仅有的……改变他生活的机会。 她可以拥有所有他想给的东西,她可以有一生的天真与活泼,她可以与他生活在遥远的村落中,隐居生活。她不必成为与她有血缘关系的那两个女人那样—— 莫语想着,自己的马匹就已经到了车队旁边,车队两侧襄护的士兵机警的回头。莫语对很多面容很熟悉,他们看到他,也眉头一松,低声道:“您有事要汇报舞阳君?” 显然舞阳君与宫内外很久没有太正面的来往,她没有将他背叛的事情告诉很多人。 或许他有机会登上车,只要他有机会……他说不定就能够…… 莫语点了点头,一名卫兵靠近前行中的马车,低声似乎询问,里头有人回答,卫兵回头对他点头。 莫语策马靠近马车,而后抓住马车前端的把手,跳上马车前的踏板,他按照惯例,轻敲三下,车门打开一道缝隙,勿望赤着上身,披着一件衣裳,露出小半张脸来,他哑着嗓子道:“进来吧。” 莫语看到他的衣着,心下就知道舞阳君怕是刚刚在车里与他厮混了,他垂下眼睛,想要暗示勿望,但却不知道如今无数双眼睛下,要如何暗示勿望最后选择站队。 他没多说,硬着头皮,躬身走进马车内。 马车内一盏灯烛点着,他低头行礼,却看见了羊毛地毯上一块快黑红的痕迹,他鼻尖嗅到了浓烈的他再熟悉不过的气味,莫语猛地抬起头来—— 他瘫坐在地。 若不是他不能发声,他必定发出惊恐的叫声。 他两脚发麻,脑袋如大钟乱撞,一时间天旋地转。 那个女人半luo的坐卧在马车深处,她杂白的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她的面容,黑红色的血淌过她的胸口,漫满胸口,她脖颈歪斜着,露出可怖的伤口,那一根从她少女时候就佩戴着的玛瑙簪子扎在她脖颈上。 勿望跪坐在一旁,他半张脸上是没擦净的血迹,刚刚正被车门挡住,此刻他正在给自己穿系衣带,那昏睡着的小男孩就半卧在他膝盖上。 莫语呆坐半晌,猛地膝行过去,无视羊毛地毯上的粘稠血迹,猛地伸手去扳起她的脸,他望着她灰白的嘴唇,忽然无声的狂笑起来,他忽然一抬手,将这女人的身体像他处理过的其他的尸体一样推到一旁,朝后跌坐,靠着车壁,弓起身子,扶额无声的哭笑,他额头上青筋鼓起,颤抖的手扶在眉骨上,两手用力的在脸上薅了一把。 勿望压低声音:“你要怎么办?我就算死了也值了。” 莫语冲过去,拽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 勿望紧紧握着拳头:“你只要在他们来的时候,放我离开就好。” 莫语低头看向那孩子,勿望忽然紧紧抱住那孩子:“他还是无辜的,你们把他送走就是了,不要杀他。” 莫语甩开了他的手,一把抓住了田章的衣领。 勿望捉住他手腕,手指紧紧用力,压低嗓音:“没有一个孩子是有过错的!你不应该——而且这孩子根本不是关键,他要的只是这孩子不回到齐宫,而不是要他死!这年头正统一分不值,这孩子就是直到了自己的身份也回不来!” 莫语一手扼住他喉咙,将他摁在车壁上! 勿望呼吸困难,他却伸手,将 分段阅读_第 72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田章抱在怀里—— 或许他没必要去保护这个孩子,但他也无法让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就这样被杀……这是一种本能。 勿望艰难道:“我知道你背后的人用什么……来威胁你……但你确定要用一个孩子的xing命去换另一个……两个孩子,你见他的次数,陪他玩的次数,甚至比你的亲生孩子还要多——” 莫语心里在吼:可他不是我的孩子! 但一种恐怖的想法蒸腾在他心底。 就因为有血缘,那个他只见过一面,连他是谁都不认识的女孩,就可以存活;而他这个经常见到的,在同一天诞生的孩子就活该去死? 真正救他孩子的人,难道不是这个小男孩的亲生母亲么? 他却为了救自己的孩子,反而去杀了恩人的孩子—— 这他妈有什么道理?!为什么他的命运、他们的命运,都总是□□控——! 莫语掐着勿望脖颈的手指忍不住松了松,忽然外头响起一阵马蹄声,一堆人马从后方与侧方飞速赶来,紧接着就是喧哗与箭矢声。 他心头一松。 墨门子弟赶来,局面可以被控制。 莫语低头看着那个小小的齐王。这孩子的xing命也不是他们二人能够决定的了。 莫语松开了手。 他很虚伪,他不想亲手杀死这个孩子。 他……大概会在那些墨门兄弟控制局面后,转过身去当做没有看见。因为他没得选。 莫语看了勿望一眼,拉开门,走出马车。 车马外一阵混乱,一根箭矢几乎从他鬓角划过,莫语拔出刀来,背对着他的卫兵还以为他会与他们并肩作战,对莫语呼应。 莫语正要抬刀砍向他们,却忽然定睛看向那些赶来的人马。 马匹、衣着都全不统一,甚至连作战的方式都没有他们熟练,这些人是什么人?这不可能是墨门子弟! 是谁的人马! 不知道是谁打了个哨子,忽然抬声喊道:“杞姑容!杞姑容——你他妈是不是还欠我曲山孔麓一杯热酒!” 来人竟然应和几声起来,还有人喊道:“杞姑容!你快杀太后!” 勿望猛地推开车门,满脸是泪的站在了马车前,嘶喊道:“我在这里!” 第237章 既醉 莫语惊愕回首,看向勿望。 他还有后招?!他哪儿来的退路, 哪来的人马! 莫语回头想要抓住他衣袖, 但马车的车轮, 忽然被一人手中的长qiāng穿过车轮缝隙, 斜chā在地,前头一人冲到马车前,挥手斩断辔绳与架在马背上的衡,马匹受惊朝前奔去,只剩下车马往前滚了一段车头朝前往地上倾斜,这会儿的马夫也是舞阳的人,从马车上跳下来拔出剑来。 车马歪斜, 莫语没抓住勿望。 勿望却猛地钻进车马里, 车马停顿让双方jiāo手混战起来, 莫语跳下马车,想要找到这群人里哪个更像是领队或主谋。对方却不管,正因他们水平参差不齐,刀剑武器姿态各异, 也不管什么号令, 一股脑冲过来,只知道杀了勿望以外的所有人—— 月影拂过去,给每个人的身上掠去晦暗的yin影。 混战乱响在黑色的枝叶下,枝头的春花静静俯瞰着纠缠的人影,舞阳君的卫军揣着行踪被发现的紧张,一言不发的挥刀;而赶来的那群身份不明的人马, 闹哄哄的像是在祭典上跳舞的巫者,一个个四处乱窜乱蹦。 莫语心底一阵焦急。 墨门的人马如果再不来,那这一切就要失控了。 他回头看向马车。勿望是躲进去了?! 他当务之急是小齐王,可他想要抽身却被刚刚吼着自称是曲山孔麓的男人纠缠住了。 勿望忽然从马车中钻出来,他拖出一具尸体,拽起她的头发,站在歪斜的马车上,高声嘶吼道:“你们到底在为谁抵御,为谁拿刀!齐太后已死!舞阳已死!你们都不再是她的狗了!” 众人齐齐将目光看去,勿望抬手,将那人颈上chā着的簪子拔出,黑血满身,就算簪子拔出也已经不再涌出,他抬起那把簪子,声音颤抖:“她死了!为她卖命的人,你们不如再想想!而她死了,天下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找你 分段阅读_第 72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们算账,不会有人追究她的死!所有人都会松一口气!而这些人,不过是想要带我走!你们是打算为了这具尸体和他们拔刀?还是就此散了,放我离开!” 他从那时候甚至连参与他的计划都不敢的人……竟然被bi到如今的境况。 从杀了舞阳,到拎着她的尸体,吼出这样一段话。 或许也不是被bi出来的,而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莫语以前见过他,xing格活泼好动,有点冒失却又不失勇气,喜欢就掏心掏肺,厌恶就连掩饰也不能,就算他被舞阳弄瞎了双眼,也是最难被打压的那个,舞阳似乎很喜欢看他一点点没了xing子。他被舞阳怎样一点点折磨把玩,莫语甚至都不曾知道细节。 而他以前呢?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所有人动作停顿下来,包括莫语。 莫语根本不关心这些,他紧紧盯着马车。 但舞阳的卫兵却动摇了。 那个尸体是谁,他们都认得。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死了,他们一哄而散,没有人来寻仇,没有人来报复,甚至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隐秘的露出舒心的笑容。 而他们这些卫兵,不过是杀人的刀,哪有什么依附在她身上的荣华富贵,离开之后另寻活路,只能更好。 竟然有几个刚刚护送在舞阳身边的士兵放下剑,盯着前来救人的孔麓,道:“我们离开之后,你们不会追来?” 孔麓抬剑大笑:“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我也不在乎你们做过什么?舞阳死了,这个魏国来的政权也要倒,到时候树上的猢狲那么多,谁会来记得你们。更何况此次,我们只为杞君而来。你们走罢!” 那些卫兵神情松动,孔麓这方人马为了让他们安心,将弓箭扔在地上,这群卫兵几乎是齐齐转身,有的人甚至还扑过去,薅下马车上悬挂的铜铃绸缎,当最后能带走的一点之前玩意儿,转身跑进了周围的树林中。 只有莫语没有走。 孔麓早就注意到此人与其他人或有不同,他抬剑指向莫语:“你是在这儿等死么?” 勿望:“别杀他。他也不会说话。” 勿望松开了那具尸体,听声抬手朝孔麓的方向走来,孔麓神情一恸,伸手要去抓住他的手指,莫语转身,朝倾斜的车马中跑去。 勿望一把抓住孔麓的手:“带我上马,快点!” 莫语回到车中,车内一片狼藉,那盏灯的灯油洒在地毯上,在沾满血的地毯上暗暗的燃烧,顺着一点光亮,他看到角落中的被褥下有鼓起,走过去一把掀起。 没有。 哪里都没有那个孩子。 是勿望! 勿望穿了一身宽大的衣裳,难道是他把孩子藏在衣服下?可那是两岁的孩子,他如何带走? 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就差半分杀到,来人马蹄整齐,看到倒在地上的马车和空无一人的马匹与满地箭矢,也是吃了一惊。 莫语踹开车门钻出车来,为首的墨门子弟对他并不太客气:“孩子呢?!” 莫语指了指勿望离开的方向。 有人低头看到了舞阳君的尸体,惊愕喊道:“这是——齐太后死了!” 莫语点了点头,却又往那个方向指了指。 墨门子弟首领:“有人抢走了?!谁?!走——你也上马!” 莫语也上马,他们奔出几步,就看到了新鲜的足迹,这行人也不做疑问,快马加鞭往那个方向走去。 莫语却马速越来越慢,他不经意之间往后缀了缀,一群追踪足迹的人,谁也没意识到他的存在。 如果追不到,就是他办事不利,这群人怕是会遵循庆咨子的命令,将他杀死。 如果追到了,庆咨子真的会把孩子jiāo给他?他当年可是巨子身边之人,那次背叛,墨门皆知,庆咨子真的会因为他一次回头就对他宽容大度? 而更重要的是,他是要为了某个目的被使唤着做更多的事情,还是直接冲着那个目的而去—— 这会儿追不到小齐王,庆咨子可能还会派出更多的人马,他知道庆咨子的居所,也知道他身边大概的人马。他想要孩子回到身边,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亲自把孩子夺回来 分段阅读_第 72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他能做到。他必须做到。 他的女儿是梅花上的落雪,还没沾染任何地面的脏污,他不能让她生养在那样一个人身边! 否则下一步,她可能是另一个魏陟,是另一个舞阳君。 墨门子弟一路追逐,却看到眼前一处路口似乎是临淄城外三十里一处送别用的长亭,分出三个路口,路口还铺了石子,马蹄在这个方向消失,又分向三个岔路。 该往那边追。 首领回头:“喂。那谁——师、师兄,你说往哪儿追?”他咬牙才说出师兄两个字。 他回头,所有人却都回头。 首领:“他人——他去了哪里!” 几匹马艰难的行进在树林里,幸好这里的乔木高耸,没有太多低枝,但草丛极深。 孔麓身后就是紧紧攀着他的勿望,孔麓道:“你确定?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你确定要往回走?” 勿望:“回去。有事儿也很重要。谢谢你们,甚至带着家奴、家卫和友人前来。” 孔麓笑:“你都不跟我们叙叙旧?” 勿望:“时隔多年,我都听不出你们是谁来了。以前咱们住在一起,就听你们的脚步声,我都知道是谁被憋醒去往茅厕。” 几人大笑,却又叹息,叹到一半又想笑:“变了啊。我们可都是屁大的小官,还有几个闲赋在家吃老本呢。每一个有本事的,否则也不至于要用这种方式才能将你带出来。” 勿望刚想开口,孔麓道:“到了。” 孔麓扶着他下马来,一群人偷偷摸摸回到马车边,勿望踏进马车旁边的草丛里,低头摸索半天,忽然到:“找到了!” 一群人围上来,在月光下看。 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小棉被,里头有个熟睡的孩子。孩子不小了,头脸周围紧紧包好了软巾。 勿望:“我刚刚在马车里,把他包好扔出来的。这孩子真的是被喂了些yào,竟然睡得跟昏过去似的,你们快摸摸,还有呼吸么?” 孔麓:“还活着呢。就是脸上蹭伤了。这是谁?别跟我说这是你的孩子吧!” 勿望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脸,感受到他的呼吸,松口气,半晌道:“不……这是齐王。” 一群人寂静无声,差点腿软。 勿望:“像当年一样,又到了决定大事的时候了。你们说,这孩子留,还是让我带走。我要离开齐国,我要去晋国旧虞。” 几个人围成一圈,其中是那个被费尽心机生下来,被当做权力把柄保护的小齐王。 勿望微微颤抖,他努力想要说服他们:“这个孩子甚至不太聪明,他甚至不是舞阳君生的。他是无辜的,如果送回去,即墨君还能坐稳位置一段时间……而且,杀他真的有必要么?我绝不可能再回到临淄,绝不会回到齐国了,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谁也得不到他。他没有要求被生下来,也没想要成为齐王——” 孔麓忽然道:“姑容……狐子与我们说,你一定不会变,其实我们心底是不信的。舞阳君那样的人,你在她身边那么多年,怎么会不变。我们总觉得是……狐子与你的关系,让他盲目了。” 孔麓呼出一口气:“但如今看来,你还是没变。但你要相信,我们都能来救你了,说明我们也没变。” 杞姑容紧紧抱着孩子,双目直视着无人的方向,神情大恸,一瞬间,追忆、悲苦、感动与欢欣,涌上心头,时隔多少年,他有如此丰富的神情,他的心里有如此的起伏。 他忽然感受到:他还要活。他还年轻。 他还要去见一个人。 孔麓忽然拽着他上马:“你带这个孩子走!他们谁也想不到,齐王会跟着你去晋国吧!让他们去找吧,让他们去焦头烂额,让他们去涕泪横流吧!就算是我们这群齐国的小人物,想要也改一次国运,控一把国政!这件事,没谁能决定!管那些公主权臣!今天,今夜就由我们决定!” 孔麓将他托到马上,也翻身上马,道:“走!狐子给你安排了商船,说是晋王也似乎帮了他一把,虽然如今晋楚jiāo战在黄河沿岸,但这商船会绕路,花些时间,但你不会有危 分段阅读_第 72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险!” 风呼呼的垂着杞姑容有血有泪的脸,虽然四周是树影是草丛是遥远的河水翻涌,他此刻却觉得是他们少年策马的春江花月夜,他仰头笑起来:“你们也走吧!我们一起走!齐国不再安全了——墨家巨子要来争大权,舞阳君死了,齐王不见了,即墨君未必站得住脚,齐国境内会大乱!我们一起走,载驱薄薄,汶水汤汤,我们一同饮酒一同乘船离开不好么!” 孔麓摇了摇头:“不了,我有了家。更何况我现在在学宫管理卷轴,就因为可能要大乱,我才要守好那些春秋旧典。” 其他几人也笑道:“我也算当了小地方的父母官,我走了那穷地方更没人管了。” “我兄长前两年被舞阳君手下势力杀了,我们家族上下都靠我,虽然小门小户,但我也当了家督,我走不了了。” 孔麓笑:“姑容,你走吧!没事,我们都是小角色,小人物,他们打,他们争,我们的日子还要过。会有一天的,我们都能相见的!齐鲁之战让我们这群生徒聚集起来,如今列国纷争,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多少年未联系都能找到,更何况以后呢!狐子会找到我们的!” 他说着,一小队人马到了江岸边,一艘船在那里等着。 一行人不再说话,杞姑容走到岸口,他肩上披着孔麓给他的外衣,手里抱着那孩子。 孔麓几人没下马,静静伫立在江口树丛枝叶的yin影下,头顶花枝锦簇的艳丽在月光下也变得端肃。 杞姑容一躬身,没对准他们的方向,他被那船夫扶上了扁舟。 船头绳索一解,船一推,轻轻dàng出去,朝江水流春的方向而去。 船走起来,那树荫下伫立的身影,孔麓忽然也动了,他策马挥手,顺着岸上追着船的方向,忽然挥手喊道:“扁舟流水,不及光度!月出照兮,江亦当年!杞君!待下次再见!叫上狐子,我们煮酒细聊!一定会再见!” 第238章 凫鹥 庆咨子坐在院子里,他要等一夜的消息, 小丫头也不肯睡, 非要等她。 但春天的夜里还是有些冷的, 她闹了大半天, 浑身是汗,庆咨子让滑芹拿了薄毛毯盖在她身上,又将身边的小火添了些。 她坐在他膝头,没有多久就睡着,呼吸像小猫小狗一样,庆咨子坐在小小院落中,他知道齐宫的兵马遍布临淄的街道, 此刻心中却觉得很安宁。 一个人影, 出现在了屋檐上。 他仰起头, 看到了莫语半跪在屋檐上:“你没抓到那个孩子?” 莫语摇了摇头,将手中一个裹着被子的襁褓,扔在地上。 滑芹端着豆汁做的煮肉小锅正从厨房那头走过来。 庆咨子:“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莫语从屋檐上跳下来,比划了几下。庆咨子双眼睁开, 身子坐直了几分, 他一只手扶着膝头的女孩,道:“舞阳君死了?谁做的?” 莫语在眼睛上比了比。 庆咨子明白了,朝后仰了下:“勿望做的啊。他竟然在这个关头——”庆咨子低头轻笑:“是,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身边人所杀。本想让你亲手杀了他,看来你竟然没赶上。你没杀死这孩子吧,你不愿杀了他?” 他还没仰起头来看向莫语, 忽然只看到眼前地上的落花被卷起,他身子随着那感应到危险的反应猛地抽动,猛地感觉到锁骨下方靠近肩膀的位置,猛地一凉,他吃痛抬起眼来,似乎也有些不可置信—— 他不可能不知道宅子附近的天罗地网!莫语敢伤他?! 庆咨子手迅速攀到轮椅下方,伸手要拔出藏在那里的短刀,但莫语连忙撤身,庆咨子只感觉膝盖上一空,那孩子就在他怀里。 滑芹怒喝一声,扔开锅子,拔出佩剑,朝莫语冲来。 庆咨子只感觉自己浑身血yè倒流,他怒道:“你疯了!放下孩子!你是想让她给你陪葬?!” 莫语似乎神情有些震惊于庆咨子的态度,庆言也一下子醒来,满脸惊恐,只看到她爹爹身上chā着刀坐在轮椅上,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尖叫起来。 莫语抬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夹在胳膊下头,压根 分段阅读_第 72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不打算与滑芹纠缠,竟转身朝屋内的方向奔去。 庆咨子抬手吹哨,他对滑芹怒道:“追!追上他!” 滑芹猛地抬脚追去。 庆咨子唿哨的同时,四周屋檐上有几个身影起身,手里端着弩,庆咨子猛地反应过来,他抬手惊惶喊道:“不要放箭!不要放箭!” 但已经晚了,屋檐上几枚箭矢朝莫语的方向追着shè出,但莫语往屋内奔去,就是说明他早知道对面屋檐上埋伏着人,他也太了解墨门设防的方式,屋内必定还有小的天井落窗足够他离开。 可莫语慢了半步,滑芹与庆咨子眼睁睁看着两枚青铜箭矢,一枚正中他后背,一枚扎在他小腿上。 莫语却只是身子一抖,脚步一顿,继续朝屋内奔去。 庆咨子忽然意识到,如果天底下有一个人能逃脱墨门的追捕,大概就是这位他最早带在身边的子弟,这位还冠过他的氏的游侠。他了解庆咨子的xing情为人,了解他手下墨门的行事手段—— 或许他真的有可能趁他不备,趁着墨门子弟大多数在外追杀舞阳君或埋伏宫中的空当,将这个孩子带走! 庆咨子忽然惊恐起来。 莫语奔入屋内,滑芹追击进去,他一手夹着孩子,身上负伤,却不落下风,将一把凭几挑起来朝滑芹掷去。 庆咨子一手拔掉chā在自己肩上的刀刃,从轮椅上跌下来,他不可能站的起来,也够不到桌案附近的拐杖,只能用两只手撑着落满花瓣的泥地,用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嗓音嘶喊道:“不要放他走!把孩子带回来!不要伤到庆言——” 几个身影蹿下来,也掠入屋内。 莫语听说过丫头都是巨子亲手抚养,天天带在身边,喂饭、教养从来不假以他人之手。 他心底泛起一层意想不到的震惊:难道他对这个孩子…… 他一边击开朝脸前而来的刀剑,一边远远朝庭院灯光下的庆咨子看去。 双目相对,庆咨子神情惊恐,他衣袖沾满地上的泥,竟喊道:“庆无正!乱世之下,你抢走这个孩子又有什么资格养她!你什么都给不了她!你这是在害了她,毁了她后半生!” 庆言也惊恐哭泣大叫:“爹爹!爹爹!” 莫语却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庆咨子一瞬,竟被那神情震慑。 那是一个做父亲的眼神,他绝不会动摇自己的想法,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孩子。 他身影隐入屋中,一群人追上去,滑芹惊惶回报:“他从后檐走了!我这就派人去追他,义父,一定能把庆言带回来的!” 他弯腰扶起庆咨子,庆咨子肩膀上鲜血洇开,他神情确是滑芹从未见过的惨白,抓住他手腕的手还在颤抖,几乎破音道:“把她带回来!把言儿带回来!!” 在这个夜,失去孩子,彻骨痛楚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齐宫中,魏陟长长的衣摆拖在身后,她唇上点着小小的朱色,肌肤在□□下更是煞白,她立在那里,低头看着那绸缎外衣包裹的尸体,半晌转头问道:“就这样……放在齐宫的台阶上?” 女官跪在地上,身子有些颤抖:“是,卫兵说只发现了几个身影出现在外宫的台阶上,他们立刻赶去,只看到了……太后的尸体。穿的还是走之前的衣裳,她离开也不过几个时辰……” 魏陟低声道:“孩子呢。” 女官拼命摇头:“没人知道。卫兵已经赶去,好像说是车马毁在城外三十里,但在城外十里左右的路边沟中发现了咱们派去随行的兵马的尸体……外头的道路上全是马蹄脚印,还有兵器与箭矢,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魏陟声音冷冷的:“是他夺走了孩子。是他要用这个孩子来威胁我。我不怕他利用章儿来驱逐我,我怕的是他根本不把田氏正统血脉放在眼里,而是杀死了章儿……而后再自立别的所谓田氏血脉,控制别的傀儡。” 女官膝行几步:“不会的!如果他要杀死大君,怎么会只送回了太后的尸身!大君一定还活着,只要抓到了庆咨子,那就是能找回大君的!” 魏陟显得过分冷静,她蹲下在舞阳君的尸体边,看着她颈上的伤痕, 分段阅读_第 72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还有那枚簪子,她将簪子取出来。 她低声道:“不是墨门杀了她,那些人怎么会让她被簪子chā死?还有这里的勒痕……但孩子终究是不见了。我可以与庆咨子谈判,只要孩子安全。” 女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魏陟手指抚过那簪子,忽然道:“这簪子,从我小时候就戴着。后来我才知道,是我长兄的父亲送给她的。那个男人被她下令pào烙而亡,她却留下了簪子,戴了这么多年。我真看不懂她。” 魏陟将她抱起来,将她的衣襟拢好。低头望着舞阳的面目,女官忽然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啜泣,她竟然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了舞阳君额头上:“你是最让我痛恨的母亲,可我自己又算什么母亲。我弄丢了我的孩子。谁也不能阻止,谁也不能分离我们,我要将他夺回来。就算是在临淄城内放一把彻天彻夜的大火,我也要将他bi出来。” 她紧紧捏住舞阳君的肩膀,这个二十岁不到的母亲抬起头来,她紧紧咬着嘴唇,眼里汹涌的是绝不放过任何人的怒火:“临淄城不会再开,不许任何人出入,直到我找到庆咨子,直到我要见到我的孩子!大不了,就让齐国来跟着陪葬!” 临淄,河道边,一群穿着打扮像是贩夫走卒的人,飞快的在夜巷里飞奔,他们追逐的人影跃入河道之中,爬上岸边停靠的竹筏,称篙飞速而去,他们不敢乱放箭,却也怕他逃走,却只看着水上陆上拉开了距离。 河道穿过城墙,城墙下有坝口,那艘竹筏掠过坝口,他们这里搭上船只还没跟上去,就看到坝口拦截起了竹架,坝口两侧站的卫兵道:“临淄封城,任何人不许通过。” 先一步逃出临淄城的莫语,却并不乐观,庆言吓的满脸是泪不敢乱动,卧倒在竹筏上,嘴里只沙哑哭腔喊着:“爹爹,我要爹爹。” 莫语一身是伤,刚刚几刀都切中了他后背与四肢,他几乎觉得自己一身衣裳都要被血浸透。 他任着筏子顺水而下,捡起竹筏前头的蓑衣穿上,盘腿坐在了庆言旁边,将她抱起。 那小丫头扑过来,竟然一把去咬住他的手,哭啼之下却又不松口,他吃痛却也没动,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发。 庆言咬不动,只好松开口来,坐在他臂弯里惊惶大哭,拽住他衣襟:“我要爹!我要爹爹,回家——回家!” 莫语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后背,望向远处。 他少年时期,幻想着仗剑天下,从来没有过家,也不想要家,但在此刻,庆言哭着哭着也累了,在他臂弯里睡着。他望着江月,微微启唇,干涸的嘴唇上下一碰,他无声的道:“回家。” 一夜变故,城中人心惶惶,宫内外传言遍地,甚至临淄城内还生起了难以扑灭的大火,几位重臣连接遭到刺杀,庆氏满门被屠戮。 但这都抵不过另一个消息。越国北上,携大军数万,进攻齐国。 第239章 假乐 大局之动dàng,几乎已经到了个顶点, 仅剩的五国全线卷入战争之中。 南河收到齐国的消息时, 也有些恍惚。齐国之富庶, 天下皆知, 但富庶不代表真正的强大,秦国的国力在列国之中倒数,却因为政局稳定团结能在赵国的进攻下坚持许久,可齐国就算粟米满仓,但上层政局从二十年前就不安定。 历数下来,从荀氏的被驱逐与势弱,到田氏大宗被灭, 庆氏捏着傀儡掌权, 再到舞阳君窃国掌政——而如今齐太后舞阳君也死了, 齐王是死是活外头什么传言都有,朝中大臣连接遭遇暗杀,即墨君主政却手段过于铁血严苛。 齐国的政局真是cāo蛋极了。 一层层不稳定与震动向下传,是需要时间的, 二三十年一次次震动, 足以让齐国的地方像是一盘散沙一般,从官职堂而皇之的世袭,到杀人抢劫偷盗案件的泛滥,悍匪遍地,沆瀣一气,齐国再丰的国库, 经不起贪婪的掏空,经不起大小氏族与官员之间的斗争。 越国此次大军北上,舞阳君当年两个儿子先后被撤职,即墨君任命了新的将军,但新将军的表现不尽人意,对抗越国的战役中也暴 分段阅读_第 72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露了不少短板。 但齐国大军还没论个输赢,下头各个地方政权先分裂了,自己揭竿而起自立为侯、爵的一大把,彼此争夺地方开始了征伐。齐国作为最早实现中央集权的国家之一,一夜回到了几百年前。 齐王室甚至连个正统都不存在,一个魏国公主不知道跟谁生的女儿在当局,这种不满与愤怒,更激化了地方向临淄进攻的意愿,甚至民间一下子出现好几个所谓的田氏正统。 南河看到这些,心中已经有数了。齐国怕是救不回来了。 明明齐国越国,有三位玩家在,却发展的还不如一两百年前,在这三个玩家野心的玩弄下愈发虚弱…… 舞阳君已经先一步输了,如果越国这个被齐国扶持的蛮夷小国再攻打下自个儿往日的金主爸爸,那一直游历在齐越之间的庆咨子就是下一个死的。 到时候越国会成为什么样的规模?会不会在齐越战争之中,赵国也想去分一杯羹? 辛翳也觉得赵国可能回去想抢一口肉吃,但随着楚国与赵国之间的战役加深,赵国已经不再有力气去抢别人的地方了。 南河没有想到,两年的饥荒足以让一个国家虚弱成这样子,但或许是他们一开始对待赵国的拖延的战术起到了作用,再加上巨鹿君已经被引入了川蜀地区,川地的将士利用山林,将他的部队拆分成数个小团,这几个月来大批赵军在陌生遥远的川地山脚阵亡或投降,巨鹿君的踪迹也狼狈的隐匿在剩余的赵军中,受俘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赵国一下子失去了大批军队和一位公子名将,而境内也陷入了挣扎之中。 秦璧突入赵国的速度,比所有人想象中都快,她所带部队五月已经从侧面进入邯郸周围,而赵国还有大部分队伍和楚国在正面战场对战,商牟在前线进一步都很艰难,赵国坚决抵住了邯郸南方的防线,一步步再往南推。 而此时成周城内因为缺少粮草,夺下这座城的赵国士兵再也守不住了,甚至有大量士兵看着大片沃土在春季无人耕耘,想起自己家乡快饿死的亲人,而他们还在这里守着一座没有意义,没人攻打的城市——甚至连支援都没有。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上次接收到赵国来的信报是什么时候了。 大量的士兵弃城而逃,赵国上数一百五十年前跟晋国是一家,晋赵通语,甚至不少士兵脱下甲衣伪装成晋人,想要渡河进入晋国。 此时舒再收下成周易如反掌,五月中旬,在晋国士兵围城下,成周迅速投降,只求不要杀俘,成周在半年内不费兵力回到了晋国手中。舒也从旧虞,秘密迁至成周一带,向楚国发出邀请,会盟详谈攻赵一事。 辛翳收到晋国的国书,脸上就是大写的几个字:“老子不去。” 他们并不定在某一城内落脚,辛翳大多数带兵力在后方各个关键城池之间来回游走,也为了振奋楚国军心,防止前方作战时,背后出什么不妥当。 但南河在春暖起来,即将入夏的时候,不知怎么明显精神恹恹起来。 正好是在接到晋国国书之后几天,辛翳以自己有时候幼稚的行事方式来想,总觉得是南河还是想见她那个姊妹,但又知道他和舒关系很不妥,不太好明说,所以装病弱,暗示他说想要去成周住定稍微歇一歇。 而且朝内政务,几乎都是南河在处理,她与原箴经手的大事几乎比他还要多,辛翳只要跟她说前线需要多少粮草箭矢,她总有办法尽快送至前线。辛翳与她一直在各地来往,军中知晓他们的动向,军报送来还算及时,但对于南河处理政务就有些麻烦了。 她甚至提出想要独自回到郢都。 但那是不可能的。 辛翳长在她身上快半年了,要突然分开,他非要每个休沐都回郢都一趟不可。 再加上南河的身体不适确实表现的有些明显,而秦璧已经带兵与蔺腹jiāo手两次,而楚军距离邯郸还有上百里,他也担忧晋楚不能同时围攻邯郸,会导致一些问题,应允了晋王的邀请,带着南河前往了成周。 上次她遇险也是在成周,再加之这一路,她都显得困倦嗜睡 分段阅读_第 72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辛翳也终于感觉到什么不对了…… 成周在晋国手里,显露出了朴实无华却敦实的模样,当晋楚两国国君到达其中,成周也没显露任何迎接大人物的样子,而是慢吞吞的开始了恢复生活。 晋人开始迁回,船厂恢复了做工,盐井柴火旺盛,晋楚的商户陆陆续续涌来,还有不少赵国的士兵俘虏后似乎更名、纳户、分地,迁到了成周之外的几个村落。但整体还是比以前萧条不少的。 南河坐在马车里,将车窗打开半扇往外看去,辛翳故作不关心的抱臂闭眼坐在车里。 没一会儿,南河合上窗子,身子靠过来,低低叹道:“不行,车晃得太厉害,我头晕。” 辛翳抱住她脑袋,让她在他身上靠一会儿,又摸了摸她额头,确认她身上是不是发了热。 南河拍了他爪子一下,再让他这样揉下去,头发非要乱了不可:“不是发热。我这样也不是一天了,可能真的老了吧。” 辛翳:“不可能!你现在比我还嫩呢,你也就二十,老什么老,你要把商牟他们气死是么?” 南河半闭上眼睛,哼哼笑道:“你还是不喜欢成周?” 辛翳:“哼,老子建的城,让人家抢了,能欢喜么?” 南河:“也不是你建的城吧。成周附近能打下来也靠我,当初建城就是晋楚一同,被晋国打下来之前,成周也只是框架。哎,你别气了。” 辛翳抱着她的手收紧了:“实话实说,也没那么生气。就是不太想见到你那个姊妹而已,而且我最近总是忍不住想到以后。” 南河:“以后什么?” 辛翳没接茬,道:“不过暂时歇歇脚也挺好。商牟在前线太不顺利,我还需要坐镇前线。否则我就带你回郢都了。\" 车马驶过街道,卫兵列阵在前,成周城依着河流而建造,是个长条形状,进城之后又绕了些路,才进到一处颜色灰黄,但却守卫严密,屋檐高耸的院墙内。里头是碎石子铺成的地面,看起来空dàngdàng的,却能注意到角落里屋檐下都有卫兵无声的伫立着,石子儿碎声响起,进了颇为宽阔的内院,就见着宫之省迎出来了。 南河有些高兴,车马挺稳还没等到辛翳出来,就撑着身子想先下马车去。 她下了马车,身子一晃,似乎有点头晕,辛翳正出来,眼疾手快的捞住她。 宫之省连忙小跑过来:“闻喜君,您可还好——” 辛翳急的恨不得把她给抱起来,南河拍了拍他肩膀,捏着他胳膊稳住身子。 宫之省:“您怎么脸色差了这么多?可是最近生了病!要真是如此,早知便该拦着大君,您该回郢都好好休整才是。” 辛翳却忽然问道:“你觉得她脸色比之前差很多了么?比她上次回晋国。” 宫之省点头,辛翳脸色沉沉:“每天见她,我便觉不出来她身上变化。你若是这样说,那只让她见那谁一面便送她回郢都去吧。” 宫之省本觉得再跟楚王见面要为难,但楚王主动说话,态度也不算差,他连忙抬手道:“不管怎样,先让闻、楚王后先歇下才是。房间早已备下,饮食也请用了成周的楚人庖厨,卫兵的住处都已安顿,还请楚王摒弃前嫌暂时歇脚,晋王即刻便来与您会面。” 辛翳:“不来见孤也成。她不过想见王后,便让她俩聊去。只是她身子不好,别聊太晚就是了。” 但宫之省说晋王即刻便来,那真的是即刻。 南河在屋子里还没安顿下,辛翳凑上来想来看看她脸色,问几句,这屁股还没坐下,就听见一阵连蹦带跑似的脚步声,来人后头还跟着几个,她一道风似的闯进宫室里来,举着竹简高声道:“暄妹!我想着个法子,能解商君之急,能破前线战局!……暄妹?” 舒一转头,便瞧见南河坐在榻上,一身浅桦色曲裾,对她笑吟吟的,满脸温柔。 她神色还没来得及柔软下来,就看到旁边有个一身紫衣的家伙,也坐在榻上,一脸似笑非笑冷意的坐在旁边,手还搭在南河腰上。 俩人上次见面,还是他抱着昏迷的南河,冷嘲热讽,高高在上,她哭着拿刀要 分段阅读_第 73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去砍死他。 这会儿见面,舒看见他那张妖艳贱货的脸,想要拿刀砍他的心死灰复燃了。 但这家伙忽然转过脸去,对南河满脸温柔,将她头发丝别到而后去,道:“你们要是想聊就聊,别太久。我就在隔壁。” 说着他就在舒的目光下,捧着南河的脸,慢条斯理的吻了一口。 舒:?!! 南河:“……” 作者有话要说:  舒:有意思么?你再亲我妹妹,我就去干你家将军了。 第240章 泂酌 舒:“……” 当面来这套,这就过分了。 更过分的是, 南河竟然只是无奈, 连脸红都没有了。 这是说明已经腻歪不知道多久, 天天亲个没够了是么!还我清纯的暄妹来啊! 辛翳一脸胜利笑容的抬起脸来, 南河不用转头都能看到他笑出的虎牙,她心底暗叹一口气。 没想到舒却道:“此事也要与楚王商议,楚王不必离开。” 辛翳微微一挑眉,舒走过来,挤着坐在了榻上,南河一下变成左拥右抱、左右夹击了。 舒握住了南河的手,低声道:“暄怎么感觉比上次来要没精神的多?怎么能cāo劳成这样子, 还是说饮食不好?你一直身子弱, 岁绒以前与我说你连受风都不得, 怎么才过了不到半年,你就身子不如从前了。” 辛翳脸色难看,更重要的是,他还无法辩驳。一来了成周见了旧人, 那些人的脸色仿佛都在指责他没有照顾好南河似的。但南河自己本来也不在意, 他曾找重皎来看过,重皎却没瞧出来什么,还说可能是他给气的。 辛翳怎么回想,都觉得这几个月,他表现的都万分乖巧。 在他认定喜欢她之后,他们不是没确认关系, 就是天各一方,难得有这样正大光明住在一起,腻歪到死的时候,就算外头战火连天,他也觉得这几个月幸福的让他都有点晕眩。他知道自己xing格粘起来有些没变,闹起来没完,生怕南河并不喜欢他这样,总是闹完了腻完了又小心翼翼的确认她的心情。 但辛翳现在是笃定的——南河也是开心的。 她也很喜欢跟他待在一起,就算不做事,坐在一旁看着他发呆她也喜欢的。 若说吃住上有些怠慢……虽然条件不比在宫内,但他毕竟是楚王,他又已经学会了照顾她,几乎把她捧在手心里对待,也不至于受了苦。 辛翳心底却泛起另外一个他压不住的想法。 南河之前就是病死的。 她那时候莫名其妙病起来,渐渐衰弱下去,人是肉眼可见的削瘦,等他再打个仗回来就永别了。 他有这种怀疑,却不敢提。他只知道南河对于自己的命运有不能把控的部分,她也常常因此感觉对他感到有亏欠…… 南河转头还在跟舒说笑:“也不至于,他还能克扣我饭吃么?” 辛翳横chā一只手过来,把南河拽的往他这边靠了靠,对舒道:“晋王要是有什么事儿就赶紧说。明知道她舟车劳顿,还要耽误时间么?” 舒看着南河的手都被他抽走,气得暗自咬牙,但这事儿还必须要跟辛翳商议,她只好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大批军队一直在南岸往前推进,是真的为了防楚国不愿意调拨回去,还是调拨不回去?这一路,秦璧走的都是山路北道,赵国后方真是一片凋敝荒芜。蔺腹已经与秦璧jiāo手,他手下兵力打的很艰难,可前线明明有十几万不止的大军与民兵投入和商君的对战里,为什么都被我们打到了邯郸还不回撤?” 辛翳往后仰了仰,给自己找了个靠枕半躺在榻上,姿势妖娆,收获了两个姐妹嫌弃的目光也混不在意,还想抬起一条腿把腿放在南河膝盖上,被南河抬手,把他的腿给推了下去,辛翳扁扁嘴,道:“因为秦璧是平原作战的名将,守城的功绩也颇丰,但就是没什么攻城经验,就算占据了上党,但邯郸也是天下难攻重城之一,赵王可能觉得单凭秦璧不可能打下邯郸,但如果楚军再到就难说了。” 舒微微一笑:“秦璧或许带着晋军,打不下邯郸城,但赵王一直很惧怕兵临城下,而且他早已年迈, 分段阅读_第 73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在城中逃都来不及。如果有一天晋国的部队打到郢都了,你会安心放大军在百里之外,任凭晋军攻打郢都?” 辛翳咧嘴,露出虎牙:“你的部队想到郢都?做梦吧。你有话直说吧。” 舒:“我们都不想拉锯下去,赵国的十几万大君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我们又不能很快的侵吞,因为想要釜底抽薪所以才攻打邯郸。那就别管别的,只抽薪吧。如果我是你,我会放开一个大窟窿,让楚军从朝歌与濮阳两路北上,把中间空开。以你楚国的版图,就是放开一路,连半点都不拦,赵国也跑不到郢都去。” 辛翳手指敲了敲床榻,冷笑:“你想让我放弃所有防线,把赵军十几万弄进来?呵。我怕是没有这么大的瓮,捉不了十几万军队的鳖。” 南河有些捕捉到舒的想法了,chā嘴道:“这不是瓮中捉鳖,这是瓦解赵军。” 辛翳对南河自然不敢冷笑,连忙坐起来,笑的乖巧:“先生来给我解惑嘛。” 舒:“……”妈的,你敢变脸再快一点么! 南河却很吃这一套,转头细细讲道:“因为赵国能动员如此多的大军,不过都是为了南下抢土地粮食。如果只是普通征兵,不可能动员如此多的军队。楚国此刻放开他们一直艰难推进的防线,甚至连当初用多少人xing命才建成的渡桥都不管了,就放任赵军南下——当初赵国宣扬鼓动他们拼死南下,此刻他们就会有多不管不顾。” 舒补充道:“那就是脱缰的野马了。而且赵国上下有理智、有大权的将军,一个在南生死未知,一个在北狼狈抵抗,这些大军的将领都不是赵国最上层的官员,也没有大的眼界,他们为的也是荣华富贵,为的是土地与财产,他们懂得南下攻城掠地就是确立地位的最好按办法,必定会盲目带着大军一路南下。” 南河:“到时候商牟的敌人进了兜,他就能从侧翼冲至邯郸附近。赵王必定会召回那些部队,可你觉得,他们还召的回去么?上层的将士可以坐地为主为候,下层的将士可以立刻获得土地,他们打仗的唯一奔头就到手了,他们会回邯郸么?再加之这几年楚国对待外族态度一向宽容,赵人晋人逃到楚国境内定居不在少数,到时候就算将领想要回救,也会有大批士兵脱甲窜逃。” 辛翳缓缓往后仰去:“去年冬天的严寒,赵楚开战之后的惨烈,这些都会让大批士兵根本不想回去。先生从数年前,就一直贯彻不杀俘的政令,自我上位还从未有过大批杀俘,这更可能让一些底层士兵直接投降成为俘虏。而且回救邯郸的政令下,赵国的军令如山,军法峻急更让矛盾会在军中bào发,zhà营都有可能。” 舒:“晋国在吸纳秦国时,曾颁布过一条政令,废除了臣邦人制,只要入户登记,即可更姓氏改为普通民户,再无贱民、奴籍与夏子。当时几乎是边境各个城池都有大批秦人入境。而楚国更是地广丰沃,如果也能用这样的政令,在调派一些在楚国生活的赵人去中部游说……必定收效颇丰。” 南河点头:“更重要的是,赵国因为地域颇广,又没有楚国那样复杂的河道,不能从水路运粮食,一直都是靠民兵背着粮食运到前线。在咱们这边叫民兵,在赵国却叫脚奴,是大批贱民、匈奴与异邦,如果能够有意放宽政令,可以抛弃奴籍入楚,最先跑走的就是这些民兵。没了民兵,粮草成问题,甚至连喂马养马、建设营地、运输辎重都是问题。那就真的是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辛翳握着南河的手,思忖道:“就算要打,也打得起。让他们来,都渡过来,但他们回去,就要面对水面上拦截的水师,想回也未必回得去。只是十几万大军吞进来,要胆大才行,如果出了问题,我们就是相当于给自己肚子里放了个小国。” 南河:“那就赌一把如何。楚国本就是几十个小国组成,我们既能灭众部落,从建国,到废县公,又何惧这一波赵人。谁都明白天下合一已是大势,各国也不是异族戎狄,他们想要奋起反抗,怕是心里都会问问自己,到底是在做些什 分段阅读_第 73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么。如果可以,那就让商牟兵分两路,撤开中部空当。” 辛翳却不会轻易被鼓动,他抬手道:“我想想,再与商君详谈几句前线境况,再定下此事。” 不管他是对晋国提防,还是真的再要考量,南河在军中的事上一直自认不如他也不多问,这是多年来的习惯。 舒却叹道:“但不是赵国败了,事情就是好办的。贵霜与匈奴又来了,有传言说双方联姻,匈奴分裂过一阵子,如今壶衍鞮单于一统匈奴,似乎又有南下之意。但贵霜的军队更可怕。他们从赵国西部入侵,赵国无力抵挡,他们占下了西域大片道路与土地,而且还在进攻秦关北部。” 南河一愣:“贵霜竟然也动起来了?听说他们一直很难缠……而且贵霜的出动一直是被燕国所鼓动的,没想到燕国都没了,他们却尝到了甜头,想要真的入侵中原了。” 舒摇头:“算了,不说这个。我如今也管不了,两员大将都在前线,我没法应对贵霜。你饿不饿?要去一起用饭么?成周吃鱼很多的,你也可以好好补一下身子。” 辛翳:“孤不去。你爱去就去,早点回来。不是说有楚人庖厨么,我倒是要尝尝什么手艺。哎,你也别去了。昨儿吃了没多少都吐了,你还是别换口吃晋国的饭食了。” 南河:“不要紧,昨天毕竟是在车上用饭,可能是颠簸的。我与她一起用饭,顺便去看看这宫室,我尽早回来。” 舒脸色却有些怪,她本来是没有多想,可是自打上次随口提一句借种,她脑袋就时不时会想歪,看见狐逑的时候想歪,看到其他宫女娉婷的身影也忍不住多想自己的身份。大概是满脑子都装着晋国子嗣之事,等南河跟她携手从宫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她过了一个拐角,就忍不住拽住她胳膊,将她拖到一旁来,小小声道:“暄妹……你会不会是,呃……有身孕了?” 南河沉默的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南河: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我是个男的…… 第241章 卷阿 南河:“什么、等等,什么意思?” 舒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往这方面说, 她看到南河如此诧异的态度, 自己心里也没谱了:“难道你们并没有……哦, 那可能我想多了。” 南河摆手:“不是不是……自然也同房。我们俩一直住在一起呀。只是我刚刚……我也不知道, 我之前从来没考虑过,我甚至也从来没把怀孕这种事……往自己身上联想。” 舒瞪大眼睛:“不往自己身上联想?!你才穿了多久男装,就真把自己当男子了。他是傻的,你也傻么?“ 舒也觉出来了,若说外表来看,她有时候更像男子,也会忍不住活泼好动一点, 但南河看起来柔弱沉稳, 更像个颇有书卷气的女子。但要是论内心, 她承认自己有的时候还会有些没长大的女孩子似的想法,南河却真的从来不把自己当女子来看。 舒叹气:“你……那是不是要大巫来给你卜筮祝福这个孩子,你是不是用饭休息也要多讲究些。你……”她自己毕竟也是个丫头,对这些事不明不白的, 忍不住去伸手摸了摸南河的肚子。 南河打了个哆嗦:“别, 我就觉得应该不会吧。而且、我想一想就觉得脑子乱。” 舒抬头:“你那么成熟沉稳,还觉得自己不能当阿娘么?” 南河表情别扭起来:“不是、我就是很没法想象。既没法想象自己怀孕,也没法想象有个小孩忽然来到我身边。我……我还要确认一下。” 舒:“这还有什么好确认,你该有段时间没入月了。要不我请大巫来给你瞧瞧。要是真的确认不了,你就多在成周留一段时间,等到显出来了不就知道了。” 南河一直不把自己当女子, 这么多年身边全都是毛头小子,听到舒像个亲密的小姐妹似的跟她讨论这个,南河只觉得后脑发麻,木木的点头。 舒:“那……你要跟他说么?” 南河连忙摇头:“不不不。他——我总觉得他还跟没长大似的,要让他知道,不知道会慌成什么样子呢。” 舒看了她一会 分段阅读_第 73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儿,忍不住道:“你别说他了,你自己现在看起来就挺慌的。” 南河:“我也没有。我就是要想想这件事。” 她嘴硬说自己没有慌,可是跟舒一同用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期间师泷也来了一趟,见到南河似乎也很高兴,当时顺手就把手里的牍板递给她,问她两句内政的事儿,后知后觉才觉得自己不妥,但舒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儿生气,凑上去与她一起瞧牍板了。 宫之茕倒是将秦璧那头前线的军报送到了,他望见了南河倒也是一愣,但却没进屋子,转手jiāo给宫之省,自己就先退走了。 但南河心思根本不在这边,与舒和师泷说话时都走神发呆。 舒心里有数,便早早派人送她回去了,还让人将那边的食材都注意着,香料也不要轻易用,房间内要仔细保暖。 南河回屋的时候,重皎正在屋里坐着,他没大没小,跟个正宫娘娘似的,倒是没带他那七色羽毛的帽子,披着头发带着满脖子银饰,坐在那儿吃水果吃的直滴水。 南河心底一怵,站在门口脚步都顿了顿。 难不成……辛翳也察觉出异样,让重皎过来给她看看是不是有身孕了? 可这年头虽有诊脉一说,但适用的极少,大多还要靠观察看面,重皎能瞧得出来这事儿? 辛翳转头,看她早早回来了,有些没想到。 他都做好准备,在这儿跟重皎玩棋到夜里了,她却天没黑就回来了。不是照顾他心情,就是身子不适了。辛翳想来想去,总觉得是后者,连忙起身过来,握住她手臂:“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南河摇头:“无事。只是舒那儿也忙起来了,我便想着回来早些歇下。重皎,吃完了擦擦手,别光tiǎn。” 重皎在衣服上蹭了蹭,他没穿袜子,从榻上起来:“大君跟我说先生一直身子不太好,让我来瞧瞧。一两个月前瞧了,也没什么不好,说要给先生开yào,先生也不愿意煮吃。是体虚还是受寒了?” 南河瞧他那一副赤脚大夫的模样,幸好重皎没大手一挥给她开个狗屎浴,狗屎yào丸子,否则她真想bi他辞官进宫当宠妾。 南河瞧了一眼辛翳的神色,却总觉得,辛翳也是怀疑了,但他怂或慌了,不敢当面说,所以才假托给她看病的名义又把重皎请来。 辛翳扶着她做到桌案后头,手指戳了一下重皎的脑袋:“你再瞧不好,你这庸医就可以回家了。我回头提拔翳者来当大巫。” 其实很多国家巫与医都分离开来,但楚国看重巫,大巫一般都认为能cāo纵生死自然能看病,就算是军中或宫中的翳者,在用yào的时候也会击鼓舞趋祈禳疾病…… 南河觉得楚国什么都好,就是实在不信楚国的翳者大巫。 但重皎还算是懂yào理与xué位的,望闻问切那套他也稍微通几分,伸手就想去捏南河手腕,被辛翳一条软巾甩在了脸上:“擦擦手!” 重皎擦干净手,还是仔仔细细一脸认真的给她瞧了好一会儿,她都被他浅色的瞳孔盯的毛骨悚然,南河心想,他真要是能瞧得出来……那就直说罢了,再与辛翳好好商议此事也无妨。 可重皎当年被培养出来做私巫,会用du用yào,可就是没碰见过怀孕的,他敲了半天,连她肝火旺盛的话都憋出来了,就是也没往怀孕上走。 两个男人在那儿琢磨使劲,还让南河把最近吃过的东西都细数一下,俩人掰着指头在那儿分析,就是半点不往怀孕上想。 南河坐在那儿,甚至有点想笑。 他们恨不得连她上个月吃的芹菜都归结到病因上,却仿佛从来不知道眼前梳着坠髻穿着衣裙的先生也是个女子。扁鹊当年在赵国还看过fu科,重皎的行医之路却一路往食补上走了。 她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也怪不得他们,毕竟从他们还小的时候,她就男装示人,虽说如今穿回女装,但xing子没变,行事风格没变,他们一群小子到现在也不知道和王后有点避嫌,但辛翳自己也不太在乎,更不介意一大群臣子天天跑去跟她谈天说地。 重皎到了最后,也没归纳出病因来,辛翳气 分段阅读_第 73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得直翻白眼,他想问南河一句——是不是那鬼神又要折磨她,她才会病弱下去。但他又觉得不太好问出口,只好先把重皎送回去。 送出门的路上,他都恨不得把重皎那一身叮当乱想的银饰都给他扔了。 花老子的钱,在老子面前臭美,却连点正事儿都做不好。 但重皎也是真的关心南河,一路往外走的路上,还嘟嘟囔囔琢磨这事儿。 辛翳气不打一处来:“你别瞎想了,滚吧滚吧。” 重皎回头:“你可别往我身上找理由,说不定是你闹得呢。” 辛翳瞪眼:“我闹的?我难道还不知道关心先生!” 重皎抱臂:“景斯都跟我说了呢,你这夜夜笙歌的,动不动折腾到后半夜不肯让先生歇了。先生要不然就是被你扰的睡眠不规律才病了,要不然就是让你弄得累病了!” 辛翳差点跳脚:“景斯怎么什么都跟你讲!” 重皎:“景斯说要给你补补,也给先生补补,所以才来找我要yào方之类的。你觉得自个儿年轻瞎折腾,可先生底子没那么好呢,说不定就是让你给弄得累坏了。” 辛翳耳朵都要烫了:“累——她、她累个屁!我才是出力的那个!再、再说跟这个没关系,她要是觉得不高兴,会跟我说的,可先生挺喜欢的!你别一脸不信,她就是面上看着正经,私底下可不是这种人!我要不是不好把这种事儿拿出来跟你们说,我都想告诉你们,我总感觉我是被玩的那个!” 重皎嫌弃的双下巴都快挤出来了,脸皱起来:“先生是个规矩老实的人,她玩你?我就是送她两座城她都不愿意玩你吧。你别找理由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我这个一国大巫就跟你当面说了,纵yu有害身体健康。你戒了吧。” 辛翳:“我把你戒了吧。你这大巫不为国祚考量,还怪——” 他说道一半,忽然脸色别扭起来。 重皎:“怎么了?你这是回想起来自己多过分了?要不你们俩分居算了。” 辛翳拧起眉毛:“你说……不、不会吧。” 重皎:“什么?说啊!” 辛翳眼神飘了,重皎戳了他两下,辛翳一下子回过神来,把他手甩到一边去,转头道:“没事儿。滚滚滚。你玩你自己的去,成周周围别晃dàng太远。” 他说罢自己转身往宫室走去,进了回廊,却在门口停住了。 他在门口绕了几圈,还是没胆子进屋,干脆走几步,蹲在回廊边的窗子下头,咬着嘴唇,琢磨这事儿。 某个想法冒出来,吓了他一大跳,他瞧见南河也总是表现出欢愉,就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最近他也没少纠缠着她,毕竟南河xing子害羞,行程之中她都生怕跟他太亲密让人听了墙角。但辛翳却觉得,听呗,别的楚国男女,在他这个年纪,路上看对了眼,聊几句就能抱着滚进野地里去,就是有人撞见了也就笑骂两句,谁也不觉得丢人啊。 南河要是背人的时候大胆的模样有意思,可她怕人的时候那个小心劲儿也让他心里yǎngyǎng…… 别说半年了,就是几年他觉得逗闹她都是一样有意思。 但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 辛翳懊恼起来,他听见岁绒进屋去了,和南河说了几句,南河说自己累了想歇下,他这才起身进屋去。 南河已经换了身衣裳卧在床榻深处,准备睡下了,见他进来也就说了几句话。辛翳想陪着她,也脱了外衣滚到床上去,却小心了些,没敢抱着她胡闹,就贴着她,感受着南河身上的暖融柔软,他明显有心事,南河背靠着他怀里,也有些心事。 他怎么忽然这么小心了。 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那这事儿是不是还要拿出来好好商量,毕竟她也从来没遇上这种事儿,她也慌得很,想要找个人商量。 南河本想靠着床里努力让自己睡着,但闭上眼睛好半天,她装着这事儿实在是睡不着,而听着辛翳在身后的呼吸,他明显也没睡着。 南河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再让自己心里憋着事儿,也学会将自己每时每刻的想法都拿来与他分享。她不想 分段阅读_第 73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再跟他有什么误会,也不希望他在被某些她不自知的小事儿伤了心,又憋上许多年。 但这样的后果就是,南河在他面前仿佛再也憋不住事儿了。她就像是个透明水晶罐子,连半天都瞒不住。 南河往他怀里靠了靠,抓着他的手,忽然开口道:“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辛翳也同时开口。 他松了口气:“你总算要跟我说出来了。” 南河爬起来,他也坐了起来,俩人在床帐里面对面,南河撑着枕头,垂下眼去:“你要说什么?你先说。” 辛翳挠了挠头,有些说不出口:“你先说。” 南河瞪眼:“不,就要你先说。说不说,不说我就睡了。” 辛翳抿了抿嘴唇,抬眼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南河忽然有些想笑,她半低下头,戳他肚子:“你快点说。你说完了我也有话要跟你说。我觉得我们想说的是同一件事。” 辛翳犹犹豫豫,终于开了口。 “我、我们还是别同房了。我只要跟你睡在一起,我就……嗯、呃,忍不住吧。” 南河微微抬眼:难道他说的是有孕之后也不能再同房的事儿? 辛翳忽然抬手:“但你要是愿意再住在一起,我保证、我、我不会再那么闹腾折腾你了。至少不会弄到那么晚了。我真的没想到你身子受不住,我就是觉得你也挺开心的……” 南河缓缓拧眉:“……你在说什么?” 辛翳乖巧的拢着手,背书似的说道:“纵yu有害身体健康。” 南河:“……” 辛翳小心翼翼抬眼:“怎么……难道你想纵?我当然随叫随到,随时可以。我这不是担心你的身体么?” 南河抬手拿起了床上的软枕。 辛翳:“你生气了?那别,那咱继续纵,想怎么纵就怎么纵!大不了我战死床场。” 南河一把将枕头朝他脑袋砸去:“我纵你个头啊!你是不是脑子连着肚脐眼,每次放屁都把脑子也给崩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哥是真的傻,靠他自己的脑子琢磨不出这事儿。 第242章 民劳 辛翳懵了:“那你什么意思?!哎不是,别打别打啊。” 南河气得都想翻白眼, 她一把扔开枕头, 重重的躺倒下去, 在被子下头狠狠踹了他一脚。 辛翳连忙伸手在被子下抱住她的腿, 不撒手,人扑过来,也有点急了:“那你要跟我说什么?你都跟我说过以后有话直说的。那你现在告诉我。” 南河闭眼装死:“我不想说。不说。睡觉。” 辛翳摇她:“不行,你看看我,我脑子笨,我混蛋玩意儿想不到还不行么?那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你为什么也说不要跟我同房了。你快说快说。” 南河就是不睁眼,闷声道:“我睡着了。” 这个幼稚的家伙, 竟然伸手过来拨她眼皮, 还在那儿跟怀抱着身中数qiāng倒下的爱人似的喊着:“你看看我。先生、南河!你看看我, 你不跟我说,我就不让你睡觉。” 南河瞪眼:“你就不知道自己动脑子想么?我都这么长时间不太对劲了。” 辛翳急的额头都要冒汗了,他也委屈:“我想了!可我想不出来。” 南河忘记自己也是压根没想出来,几个时辰前才被人提醒, 她理直气壮道:“你是不是傻。” 辛翳肩膀塌下去, 拽着她胳膊跟撒娇似的:“先生聪明,先生跟我说嘛。” 南河刚要开口,辛翳却看着她连慢慢涨红了,这倒是新奇了,她脸皮在他的软磨硬泡下,一天比一天不透色。这还能有什么事儿能让她这样? 南河却甩手:“我说不出口。算了。也不是确定的事, 大不了再等一段时间。” 辛翳不乐意了,不论怎么样,他绝对不能让这事儿过夜,他就是要立刻知道。 南河自以为这么多年,对他的撒娇耍赖免疫的差不多,事实证明,她这个先生对付学生的手段还是嫩了点,辛翳又亲又蹭,说了半天好话,缠着不让她躺下不让她闭眼。 等到辛翳将脑袋放在她肩膀上,南河被他缠的动弹不得, 分段阅读_第 73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只好伸手拿他头发玩,终于犹犹豫豫道:“你就没想过,我们成婚之后,会发生什么?寻常人都会发生的事。” 辛翳撑起一点身子来,瞧着她。 南河咬了咬嘴唇:“我怀疑我有身孕了。” 辛翳呆了一下,身子一震,半晌道:“……怀孕?” 南河震惊:“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样会有小孩的!你是不是一点常识都没有!” 辛翳腾地一下坐直身子,两手在脸上按了按,放下手:“我我我又不傻,我知道!我我当然知道——我……我就是没想过!” 南河看他的慌张,心底叹气:这家伙是指望不上了。 辛翳:“那那那那要怎么办,生孩子是要什么时候?那我们留在成周还是回郢都,你是不是想让舒在你身边陪着?那那那——”他语无lun次,挠着头忽然道:“我们家里要来个小孩了。他要长得像我们两个了,还什么都不知道,就会天天跟着我们。那我们……” 南河:“你不高兴么?” 辛翳张了张嘴,不论是对于他还是南河而言,刚知道这件事第一反应都不是高兴,而是惊慌。 辛翳忽然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忽然想到,我……我总是觉得你像是鬼神,是幽魂,是我抓不住的东西,就算这半年来我们日日相对,但我难免还会总有这种想法。但如果有孩子在身边,如果我们有个像你又像我的小孩,那就像是一个证明。” 南河:“证明?” 辛翳:“证明你真的会在我身边。证明我们俩确实成婚了,证明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真心相爱在一起的。” 辛翳眼里光芒闪烁,他半仰着头,神情有些遐想与向往:“我不是不高兴,我只是——忽然觉得你会怀孕,我们会有小孩子,就是鬼神主持了我们的婚姻,就是鬼神也要天降下一个我们在一起的证明!我忽然……我忽然能幻想以后了。我以前不敢想,十年后都不敢想,但现在,我感觉我能一眼看到几十年后。我能看到楚国兴盛,孩子成长,咱俩都会变,变丑变老,但还是会住在一起。” 南河只觉得就算屋内昏暗,却仿佛有些淡光汇聚在他面上,眼里。 她只是觉得有点慌手忙脚,但对辛翳来说却不是这样。 她承认,他是个特别没安全感的人,之前几年误会与各种事情的发生,也让他心里总是提着吊着。南河也知道辛翳最近这几个月恨不得跟个蘑菇似的长在她身上,也是因为他这些情绪。 她以为时间慢慢就能改变他的想法,可她没有想过,辛翳甚至脑子里都没敢乱想过以后的多少年。 而这个孩子,对他来说仿佛意义更重大。 南河笑起来:“有点想象不出你变丑了。” 辛翳又扑过来,抱住她:“我也想象不出来!哎,那你说我们说话,小孩在你肚子里能听到么?” 南河:“……它现在说不定才就小拇指甲盖那么大,能这么天赋异禀?” 辛翳不在乎她回答,就是满脑子都是想问的:“那要等多久?会痛么?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哎,你说以后男孩以后很欠揍怎么办?” 南河:“你能不能别想这么远。” 辛翳撇嘴:“我还是喜欢女孩,乖巧。宫里朝堂全都是臭老爷们。” 南河笑:“楚国需要王嗣。” 辛翳:“女子也不是不能为王。就在半年多以前,天下五国,三个都是女人掌控的。就是可能要辛苦一点,但真要是只有女孩,也不要让她跟你那个姊姊似的穿男装扮男人。我就要封她,看谁跟我争!” 南河笑起来:“是是是,有你这么个混账爹,不论是个什么样的小孩都能横着走了。” 辛翳忽然收紧手臂:“你——你会不会要把孩子送人!” 南河一懵:“什么?送人?!” 辛翳情绪有点激动:“你那个姊姊跟你同胞,但她可能没法隐藏身份生育,又需要王嗣,你不会把我们的孩子送给她吧!而且你看你们俩是双胞胎,晋国往上历数,王室有双胞胎的也不在少数,万一你也有这个血统,生了俩个孩子,她找你讨要怎么办!你要是敢这么 分段阅读_第 73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想,我非灭了晋国不可!让她晋国无位可传!” 南河从来没往这边想,她按住辛翳的肩膀:“你激动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且不说会不会是双胞胎,我也不会将自己的孩子送人。就算舒是我的姊妹。而且舒也不可能开这个口。闻喜君幼时被淳任余送走,她现在还总觉得有亏欠,又怎么可能再做这样的事。” 辛翳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都能为她死,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你总是为他人着想。我要你发誓。就算你生个十胞胎,也不许送人!” 南河:“十胞胎!我是母猪下崽么?!” 辛翳手在她腰上摸了摸:“你发誓!” 南河叹气,抬手:“我发誓。我绝不会将我的骨肉送人。除非我自身难保,为了给孩子留条xing命。” 辛翳急了:“你怎么可能自身难保!有我在,就算是现在天兵天将下来,我大楚几十万大军吐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南河:“好好好,不论什么情况,绝对不送人!我肯定会陪着小孩长大的。” 辛翳这才松了半口气:“不过,我以为先生什么都懂,结果到头来,先生不明白的事情也这么多。这么久了你不也没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对于生孩子的事,你估计也是一窍不通么?那你不害怕么?” 南河:“害怕还是害怕的。但还有时间让我去了解,去学啊。” 辛翳挺了挺胸:“既然是从头学起,我们俩都不懂,那就让我学得了。我比你聪明,我学得快,我保准一个月就能成为翳者大夫级别的产婆!” 南河:“……你比我聪明?” 辛翳一脸理所当然:“你是积累的多,但我学的很快的。你等着,我很快就能全面了解,头头是道的跟你上课了!” 南河有些想笑:“行,那你学。你靠谱点,我就当个傻子,撒手不管,只顾吃喝了。” 辛翳当了真,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南河:“……好了。这事儿说完了。嗯,今天可能大家都搞不明白,但过几天,或许你就会回过神来了。” 她说着躺倒下去,辛翳也乖乖躺下去,靠在她后背上,咕哝来去。 南河转身:“你说什么呢?” 辛翳虽然刚刚说了一大堆,但显然心里压根就没消化这件事儿,他伸手在脸上薅了一把:“我,我说,嗯……挺好的。你要大肚子,要生小孩,我们要养孩子了。” 南河:“……别慌。我自己心里有数。” 辛翳捏着被子拽上来,手都有点乱颤悠:“我不慌。我就是要好好琢磨。” 南河:“那你琢磨吧,我睡了。” 她刚转过身去,就听到辛翳在她身后掰着指头细数:“要是女孩起名什么好……小名要起好,还要冠氏加字才行。男孩,哎呀那就随便吧。” 南河听他咕哝来去,她本就最近嗜睡,还没想着在心里笑话他,就昏昏睡去。 等第二天醒来,她转身往后,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想搭在他身上,却感觉到身边空dàngdàng的没人,被角却被细心掖好了。某人就算早就醒了,也喜欢腻到她起床再起身,今日怎么转了xing? 南河猛地坐起来,却看着辛翳坐在屏风外头。 她起身下床,某人托腮在那里苦读,桌上全是竹简,还有不少是他自己写的,正摊在那里晾干。 南河:“你在干嘛?瞧瞧你那眼睛,别跟我说你一夜没睡。” 辛翳哼哼了一声,拍着膝盖道:“没什么,以前你要考察我之前,我也都是这样熬夜读书的。我跟你讲,我现在已经学有所成,通晓知识了!” 南河手搭在屏风上,披着外衣,笑道:“那我要叫你一声先生了。先生快说,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辛翳不知想起了什么,苦着脸道:“下一步……我要克制。” 第243章 桑柔 南河也有点忧心这事儿闹了乌龙,但到了晌午舒带着晋国的翳者前来, 一阵望闻问切, 晋国宫中的几个翳者可比重皎在这方面靠谱多了, 把脉询问几句, 就能确定南河怀孕了。 舒对着这俩人一阵无语,如此明显的事儿,一对儿笨蛋竟 分段阅读_第 73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然没一个察觉。 那翳者才出了门,辛翳一路跟出去,身边还带着两个文官,在牍板上记着问话。 舒也在门外挤着那翳者,两个人问着一大堆注意事项, 连该吃的东西到睡觉的姿势, 两个文官手里端着的砚台的墨都快用没了, 才记下了一大堆事项。 舒本来对辛翳有一肚子不爽的脾气——毕竟南河肯定不是第一天表现出了虚弱或嗜睡,他却就这么带着她奔波了一两个月。但看着那个平日里既没个正形又并不太有耐xing的楚王,一边捧着牍板,一边躬身低声问话, 她心头算是舒服了点。 那翳者好不容易被这两位王放走了, 舒看着文官手里厚厚一沓写好的牍板,背着手,低声道:“她留在成周吧。我觉得她也不适合跋涉了,回去郢都还要几个月呢。” 辛翳面对她,又恢复那副要死不死的高傲样子:“成周也没那么安全,更不是她久住之地, 回到郢都更好。” 舒背着手,仰视着比她高的多的辛翳,道:“那她回去,你也会回去么?战争前线你能撒开手?如果你不陪伴,能安心?更何况,她也不是那种有了身孕就什么都不干,坐在家里等着生孩子的人,她能放下这些事务?” 辛翳犹豫起来。 舒:“就算你让她走,她也不会走的。我知道你说的不安全是什么意思,你怕晋楚再翻脸,但我愿以我君父之名发誓,我的妹妹有身孕还在这里,我绝不可能发动战争。再说就你们楚国的那庸医,听说瞧了两趟都没看出来她怀孕。我还会写信告知阿母,她一定也会过来照顾暄妹,她毕竟是个有经验又亲近的女人,比你们那些所谓她的学生可靠不知道多少倍。” 辛翳想要吹鼻子瞪眼,说不需要。 但这时候他真的说不出来。 他半垂下头:“我要在成周部署楚军。” 舒横了他一眼:“好。你想怎么部署都行,我同意让楚军入城。” 辛翳抱臂,显得有些沉默。 舒:“你还想提什么条件。” 辛翳半晌道:“我只要她平安,我只想不要再有任何意外发生。我要确认你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舒微微抬起头,看向辛翳眼里的神色。 她以前总觉得暄妹是被抢走的,就算她一再强调自己本就属于楚国,她也总是意难平。 但这会儿,看着辛翳的神色,她心里忽然平静下来,她点头,郑重道:“我与你有同样的想法。” 辛翳点了点头,道:“对了,我已决意,按照你之前所说的计划来,放赵国进口袋,让楚国有机会围邯郸。只是没想到晋王自己上身当探子,来跟楚国将军通信啊。” 舒脸色又红又白,她咕哝了一句:“没有这样的事。” 辛翳抱臂,挑了挑眉毛,没说话,进屋了。 南河其实最害怕自己被当成琉璃器具,到那儿都有人小心翼翼跟着捧着,但辛翳似乎是了解她xing子的,他除了饭食和居住有些细微的变化,其他倒还按着以往来。需要她处理的事情比以前少了点,如今轮到原箴熬夜加班,但她手头还能经手最新的消息。 齐国已经彻底分崩离析了,齐国王嗣被杀的消息已经传开,各地政权割地封王,各自立了五六个自称田氏血脉的王,甚至还有几个人立的是陈氏,说找到了几百年前田氏代齐之前的正统血脉。 即墨君两个兄长似乎早已失去了大权,相继被杀,而越国大军一路杀上去,甚至攻入了临淄城,即墨君败走高唐,势力紧缩,如果这个分裂的齐国还能被称作齐国的话,那也只剩下一半多点了。 即墨君的势力范围看起来也不比其他自立的王侯多到哪儿去。 而分裂后小国林立的情况下,是极不利于一位没有兵权没有血统的女xing掌权者的,即墨君的军队相继倒戈,但由于齐国消息不便,甚至没人知道即墨君所在的所谓正统齐国的掌权,还是不是她。 另一面,齐国政变最重要的参与者,墨家,却显得力不从心。 墨门奔走的势力,是可以逆转战局,但他们很多时候更像是附着在城墙上的机关,卡在投石车上发挥功 分段阅读_第 73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效的零件。有了他们是会让战力倍增,但倍增的前提是有基数。 墨门似乎想要在这场齐国战乱中独立起来,谁也不依靠,但他们如果抱团成为独立势力集团,却因为人手不足,层级关系隐秘,连地方上一些二流三流的半兵半农的军团都不如。 墨门想要招兵买马,招来的农民却不太可能适应他们的集团,他们必须学普通军队那样带兵——可那样他们还有什么优势,这不就是从零开始,蹒跚学步么。 在齐国没有分崩离析的时候,两个神仙斗法,叱咤风云的人物,竟然随着政权崩塌,一下卷入底层。 谁都没在齐国这个大树倒台之前,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树上依附的藤蔓。在大树倒台之后,各方野蛮军武登场的时候,他们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越国这个难缠且陌生的对手,却在齐国分裂之后,一路北上,速度快的另所有人震惊。 而商牟在前线,也正式将部队分开两支,让开一条仿佛直通楚国内部的康庄大道,甚至放弃对那几座渡桥的进攻,停住了脚步。 分开部队,进行这样大的部署调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牍板与军报如雨一样落在成周,辛翳还要为这件事劳心劳力。 但这两支部队成功停在朝歌与濮阳一代,暂歇脚步,静静等待赵国落入网中。 赵王的命令就是让军队恪守在邯郸南侧,不可离开,可后来因为军粮不足,一部分军队又发现他们一直攻守数个月,几乎浸饱了血的渡桥,竟然可以随意通过,他们想要南下掠夺几座村庄夺取粮食。 但赵王心知爱子巨鹿君怕是已经凶多吉少,这不过是跟上次一样的瓮中捉鳖的战术,便死命令军队按兵不动。 可这年头国与国之间的迁徙、入户都极为普遍,赵国至多对至亲有不可背叛的忠诚,可对于赵国……那未必真有多少。有大批士兵家人早已饿死在后方,他们心灰意冷,驻守邯郸城附近,靠近中心,就是靠近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而活下去的希望就在眼前,一大批将领果然坐不住了。 舒不愧是拮据过的小国的君主,很能理解一些民众和士兵被bi到绝路之后的想法,一切都像她预测的那样。去年寒冬冻死的大批百姓,春季却不能耕种必须参加战争的愤怒,一切都使得军队中听从军令的上层将领和下层被征召入伍的民兵,更加割裂。 而楚国对天下昭告的“移民”政令,更是让各国陷入战争的百姓都几乎收拾家当,毫不犹豫的奔向楚国。 在商牟带兵休整,补充军粮时,赵军的主力也陷入了混乱。 低层士官换了一轮又一轮,逃兵反兵杀了一波又一波。 但对于一国军队而言,养马、庖厨、送信、运粮这些最关键的节点,都是由这些被征召的小兵组成的,赵国的铁血,只让那些低层士兵,在天下未一统之前,就先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到了天刚刚炎热的六七月,商牟补充兵力,一鼓作气,绕开主力,冲破防线,带着尖兵一路直奔邯郸脚下。 但赵王还有底牌,他甚至在蔺腹暂时击退秦璧的时候,将邯郸城中的卫兵禁军,支到邯郸南部的垭口,来防止商牟进军。 等到拿出这张牌的时候,商牟意识到,这些禁军就算再难打,但也只是赵国的最后一道防线了,蔺腹都要急的跳脚了,可赵王也是怕了,毕竟手里也没多少牌了,再不打出来,可能就没机会打出来了。 但商牟的压力却不轻,虽说大批赵军陷入混乱,但还是有些军官认为赵国绝不会亡,带着军队转头去咬楚军的屁股,商牟虽然离邯郸近了一大步,却也陷入了前后夹击之中。 甚至有一段时间,南河与辛翳都没有接到商牟的军报。 虽知道商牟所带的大军人数众多,兵强马壮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商牟也没有余力开辟出一条回递消息的路了。 辛翳有些急了,他想要从境内再调拨兵力加去,但南河认为这样不妥。 他们把大批赵军放进了楚国,还需要兵力抵挡他们,否则就不是瓮中捉鳖,而是 分段阅读_第 74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引狼入室了。 可南河没想到,另有一个人也急了。 舒终于开口:“已经到了这时候,邯郸马上就在眼前了,我们不应该再各自保守军情了。将商君最后一次回军报的地点告知,我要派秦璧前去支援。只要能给他解了围,他们就可以联手进攻邯郸了!” 第244章 云汉 商牟确实陷入了泥潭之中。 辛翳虽然也特意为他率领的楚军配备了骑兵与战车,但楚国毕竟是南方, 骑兵的水平不论如何都无法与赵军相比。再加上战车虽多, 可赵国率先抛弃了战车, 用十人一队的机动骑兵代替了冲锋。 事实证明这是有效的, 他们可以挤进战车的缝隙,再用长矛扎死战车上主驾的士兵。 驾驶战车可比学习骑马难多了,驾车兵更是天下最珍贵的兵种之一,车上六到八人,全靠这一个驾车兵。赵军用这种策略,没几次来回的进攻,楚国就剩下一堆没人能驾驶的战车摆在那里当掩体了。 但楚国的优点却是步兵抗压能力强, 军心团结, 士气高涨, 存粮又齐全。 辛翳则选择用战车联排在军队后方做抵挡,步兵全力向邯郸的方向压进。 只是赵国毕竟是军武大国,几年的懈怠与饥荒灾难虽然让外头的军队有所松懈,但赵王手里的王牌还是让人头疼的。 入夏之后, 赵国地区又开始了暴雨, 泥泞之中,楚军所能活动的范围更小了,东西两侧是群山,南北夹击的是赵军,楚军的战力与粮食都在一步步消耗,要是最后被困在这儿, 那就太不值了。 而似乎听说蔺腹那头也还击秦璧,追击至上党,蔺腹似乎认为上党在晋国手中是心腹大患,打算趁此收回上党。如果秦璧最终抵挡不住了,蔺腹又空出手来也来跟商牟正面迎击,那就真的是功亏一篑了。 暴雨愈演愈烈,垭口处又是一场战役。 在这一两个月内已经发生过无数次,每次不过是他退三里他进十丈,最后双方筋疲力尽,留下一地血水与如芦苇丛般的箭矢,黯然收兵。 只是这场雨太大了,硕大的雨滴砸在眼皮上,睁不开眼来,发髻浸饱雨水沉沉的坠着,双肩被雨水打的生疼,湿透的水甚至在衣与身的缝隙里向下流淌。 商牟骑在马上,沉默的向前行军,这么多场战役,什么奇袭的方式都试过了,谁都放弃了。 雨幕腾起水雾,按理说,他平日行军到这里的时候,也要能看见对面坡上赵国的军队也向这方前进,但这次他什么也没看见。商牟疲惫且警惕着,他看向身边的士兵也都一样。 但当他们走过往日jiāo战的战场时,已经能够依稀看见对面的坡上了,却仍然没有看到赵军。 难道因为暴雨,赵军连军探都不派遣? 不可能,赵军怎么可能懈怠到这种程度! 是不是他们这次故意设局? 可万一不是呢? 这场战事胶着太久,他必须要抓住每个机会打破这次局面。 商牟立刻命令军队分为三路,两路步兵隐匿踪迹从两侧包抄,防止赵军设下埋伏,中间一队按照原计划前行。 但一路行进,他们的敌人只有兜头的雨水。 待人马行过坡后,已经应该能看到远处赵国的营地了,马脚上满是泥,商牟领队在前,隔着渐歇的雨幕,他竟然看到赵国军营后方,隐隐混乱,甚至还有马队冲过营地,箭雨夹杂在雨水里。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狼骨做的哨声,这一般是北方诸国小队作战集合时所用。 赵军军营绝对有变!难道是zhà营了?! 这是绝好的机会。 商牟连忙命人摇旗鸣鼓,楚军陡然士气大震,在号令全军的鼓声中,顺着他们从未冲过的坡倾巢而下。在暴雨中,楚国绘着红凤的旗帜摇起,战车干脆被抛弃,步兵全力以几乎要摔倒的速度向下奔跑! 赵军的正门甚至为关闭,像是他们收到军探的消息,准备要出发的时候,突然后方出了变故。 但当他的军队闯入军营,却看到了在赵国的军旗之中,还混着一种黑红相间,绘着玄鸟的军旗。 那样式与图案,他都太熟悉 分段阅读_第 74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不过了,那旗帜的士兵做过他的敌人也做过他的战友。 是晋国的军队。 可是不是说秦璧退走上党了么?这群晋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来者几乎是清一色的骑兵,数量不多却全是精锐,他们似乎也在等待时机,等到赵军准备离开军营抵抗楚国的时候,才突然从背后奇袭。 赵国虽然一直在提防楚军,但他们背后几十里就是邯郸,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从背后还能冒出来敌人—— 楚军在看到晋国的军旗时,几乎齐齐bào发出一声欢呼。 虽然楚晋之间也有一段复杂的,时而蜜月时而冷战的关系,但他们都知道,此刻晋军绝对是来帮助他们的! 军营像是一口缸,挤满了还没做好战斗准备的赵军,晋军和楚军,终于挤的赵军开始漫无目的且惊惶的逃出军营,当一支军队面对敌人还没发重组阵营时,那他们离全灭也不远了。 要逃回邯郸,邯郸城封城已久却未必会打开城门。 就算是赵王的底牌,在这种境况下,也选择了被俘虏—— 万一能够活着看到邯郸城破,活着看到楚国称霸北方,说不定还能做一回楚人。 午后雨停,日光斜在天边在即将退场的时候露了个脸,在满地积水映着夕阳的时候,赵军的军营彻底被摧毁的不成样子,大批赵军被围在平原上,接受了俘虏的命运。 商牟将马停在山坡上,再往北几十里,就是邯郸城了。 几人骑马朝他的方向靠来,商牟听到了身后军官行礼的声音,他转过脸去,微笑:“真没想到是晋王后亲自来了。” 秦璧的眼罩与头发上有些作战是留下的泥水的痕迹,商牟还是第一次见她穿着朴素的军服军甲,但那张骄傲的面容却朴素不起来。 她身后跟着几人,其中就有一位面容尽毁的军官,身上也有些伤痕,看得出来是冲在前线英勇作战的那个,但伤口都简单包扎过了。 秦璧听见“晋王后”这个称呼,有点不太自在的撇了撇嘴:“也不用太感谢我,我也是因为那头蔺腹发了疯,打的我实在扛不住了,不如避其锋芒,来救你。只要咱俩汇合了,他就是再用那不拿手下人当人的战术,也怕是攻不破楚国的大军。\" 商牟笑道:“我其实也想过要联系你,可我消息递不过去。你倒是赶得太巧,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来了。看来你也埋伏过,观察过赵军的行动啊。” 秦璧微微瞪大眼睛,笑道:“你以为我还能是跟你心有灵犀一点通么?” 商牟也有些吃惊。 秦璧饶有兴趣的抱臂道:“是我的……夫派我过来的。” 那个容貌烧毁的军官听到这个说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秦璧:“她说你被困在了邯郸南部,甚至断了联系,要我先让一步,先去支援你。只要你能越过这一关,就能继续进行联手进攻邯郸的计划了。但重要的是,我以为楚王的高傲,不会要求让我前来支援你……” 商牟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说,此事是她提议的。” 秦璧耸肩:“我想应该是。我认得她的笔迹,连公文都是她亲手写的。” 商牟有些发愣,忍不住笑了一下。 秦璧呆了一下。 她忍不住跟身边的白矢jiāo换了个眼神,白矢显然比她更早看出来这一点,他扯了扯嘴角。 秦璧:“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起来真吓人。” 商牟的笑容却越放越大:“我知道我看起来吓人,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害怕。总会有人——不怕我的。” 秦璧啧啧两声,坏笑道:“是是是。我就是建议你别肖想有fu之夫。” 商牟就是那种被人戳穿了还觉得光明磊落的人,他大大方方的笑了一下,竟然道:“她不过是想娶个会打仗的。” 秦璧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商牟:“准备将俘虏带至后方,我们要集结部队进攻邯郸了。赵国的心脏,已经被我们捏在手里了。” 他也要写封牍板,却告知自己的安危了。 晋楚的大军集结在邯郸附近,攻城之后半个月,城墙虽未破,却传来了让赵国举国震动的消息。 分段阅读_第 74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蔺腹失踪了。 他在邯郸城中的家宅不知何时人去楼空,他的妻儿不知所踪,而他的军队在疯狂进攻之后,在崩溃的边缘下,他却消失在了军营中,只带走了一匹马。 秦璧怎么都没想到。 或者说晋楚两国之人,绝大多数都没想到。 但对南河来说,这却不是无法预料的。 对蔺腹而言,等晋楚打到邯郸,他已经救不了,而他之前想要力挽狂澜的疯狂作战方式,不顾己方xing命,痛伤对方兵力,只会让赵国晋国的士兵都记恨他。 如果战争失败,不是赵国的士兵因为愤怒与恨将他的妻儿拽出家门杀死,就是他们一家几口要被晋楚吊在绞刑架上。 他的战绩和荣光持续多年之后已经不能存在,他本就极为看重在这里的妻儿,这是带他们走隐居起来的最后机会。 就算系统说什么最后只有一个玩家胜利,但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系统的反应时间又往往有迟,如果他能趁此机会安顿好妻儿,说不定还能度过几年时间。 她理解……每个人选择都不同。 但有时候也没那么多选择。 但她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系统却会来找她。 南河听到的不止阿户的声音,甚至还有背后嘈杂的声音,他声音却在嘈杂之中显得有些冷静,甚至隐隐带着笑意,道:“你怀孕了。南河,恭喜你。你其实一直还很喜欢小孩的。她也知道了这件事,她让我恭喜你。” 南河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是……那边发生了什么吗?谢谢,但你就要跟我说这个么?我听到了那头好多人说话,好像还有人在争吵……阿户!” 第245章 崧高 南河忽然冷静了下来:“是历史模拟组要被关闭了么?是不是。” 阿户沉默了。 南河一瞬间只感觉头皮发麻,如果系统也不存在了, 那是不是一切都会瞬间消失, 连感慨哀痛的余地都没有, 所有的人与事, 都会成为死去的数据记录。 阿户道:“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但她在这里也有敌人,也有对手。有人想要拿历史模拟组开刀。再加上,玩家已经只剩三人了。” 南河惊道:“只剩三人?!怎么可能!” 阿户:“徐咨……在游戏内外,都自杀了。” 若说是现实中的徐咨被抓,他绝望多年选择了自杀,她还能够理解。但墨家巨子庆咨子会自杀,她却怎么都想不到。 阿户:“你不懂,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脆弱。他得知自己现实中妻女早已惨死, 就已经有些精神不正常了。后来他在游戏中养的孩子又被抢走, 他地位尽失……但说是自杀,也算是在各地割据的私兵围攻下不得不的选择。” 南河有些恍惚:“他与舞阳君都是一方英豪人物,怎么会……” 阿户倒是不太出奇:“你也有输的时候。若是不得知真相,还愿意背水一战, 但当得知真相, 每个人心境大变,选择自然也会改变。如果你爱的人关心的人都不在了,你陷入绝境,又知晓这一切都是虚拟的游戏,怕是也会做出这种选择。只是他的监测员哭的很伤心……” 南河:“那这一切……真的会关闭么?” 阿户在那头似乎有许多表情,但南河并不能感知, 他声音却有些坚定:“不会。南河在这里三十多年,可不是那些刚进来想篡权的人能搞下去的。更何况,我们都彼此商议过了,最起码还要保这里一年。” 南河:“保一年?” 阿户顿了顿:“但对于你来说,或许就是一辈子。你很少会选择另一半,也更少会有孩子降生,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隔开所有的厄运。” 南河眼底有些发酸:“你……” 阿户:“而且,只要南河还在这个项目一天,我就不会离开。” 他说的是那个在项目中手握大权的南河。 南河弯起眼睛笑了笑:“但你还是害怕的,你还是怕系统被关闭,所以才在这时候来找我吧。怕以后没机会说话了。” 阿户咕哝一声:“才不是。你好好的。” 阿户又道:“如果能给你一世的平安喜乐,荣 分段阅读_第 74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华富贵,所有人渴望的你都有,所有的人生都顺遂到底——那样一世,你愿意过么?” 南河敏锐的感受到了些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从这里离开么?” 阿户:“到个比这年头更发达更舒适的时代。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不带任何记忆。” 南河笑:“你说的那些,我现在不是都有了么?再说我也适应了这里,也没什么不舒适。” 阿户:“可……” 南河打断他道:“阿户,我知道你想要弥补什么。我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但不用,我的人生就这最后一次就好了,不需要你修改,不需要你相助,我能面对所有,我也只想留在这里。” 阿户:“……你爱他们。” 南河:“就像你明知我并非真正实体存在,却仍然能对我投shè感情一样。他们对我来说更有实体,我为什么不爱他们。” 阿户沉默许久,背景的声音也愈发嘈杂,她几乎听见争执与摔砸东西的声音。 阿户匆匆道:“我明白,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有变故,我再来找你。” 他说罢匆匆的关闭了声音,只留下南河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坐在房间中发呆。 如果说真的会结束,她也不害怕,不过是一切都消失罢了,现在的每一刻她过的也没有什么后悔的。她起身,从桌子上拿起牍板,一边看一边在屋子里绕着走一走,没一会儿,一个人慌慌张张的闯进来:“烫烫烫!” 南河吓了一跳,连忙过去,看到辛翳带着皮毛的手套,端着一个小铜簋窜进屋里来,放在了桌案上。 南河:“你怎么自己搞这些。我说让粥里加些薏仁,让人去知会一声,你非要自己去看看。怎么还端过来了。” 辛翳本是为了邀功才自己端过来的,却没想到烫到了手,他低头看着手掌,隔着手套才没烫出水泡,却红了一道,南河连忙过来,掰开他手指,看着门口惊慌失措的岁绒,嘱咐道:“让人打了井水来,给他泡手。这会儿还不疼,一会儿指不定就疼的直嗷嚎了!” 辛翳:“你快喝啊。” 南河瞪他:“你要烫死我么?难道不要放冷一会儿么?” 辛翳:“哦哦哦。” 南河捏着他的手,忍不住瞧他:“早上谁给你梳的头发,你到底多急急忙忙,把头发弄成这样——而且……胡茬都要出来了,你怎么显得这么憔悴?是夜里睡不好么?” 辛翳自己倒是满不在意的,用手腕擦了擦脑门:“还好吧。他们梳头虽然仔细,但是太慢了,早上来不及了。” 南河却觉得他变化太大了。 辛翳从小到大,就算是遇险受难,都恨不得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算在军中,也是甲光向日金鳞开的英武,他从不允许自己在外表上不仔细。 可他现在就跟个小难民似的,连衣裳都没好好搭配,头脸也显得不那么利索整洁了。 她忍不住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要不是我前一段时间吐得实在难受,顾不上管你,怎么能让你这样子出门。一会儿让岁绒拿小刀和发簪来,我给你梳头净面。” 她抬起手抚着他下巴,辛翳忍不住歪头在她掌心蹭了蹭,半阖上眼睛,竟然没出息的吸了吸鼻子。 这没来由的闹委屈,让南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折磨了他。 他低声道:“没……我感觉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不知道。你之前吐得都快起不来,我却没任何办法。我就是……好慌啊。以前我做不好的事,你都可以教我,我都可以努力。但你现在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南河心软:“夜里是不是也没睡好……” 但辛翳想要吸鼻子,却不只是因为恐慌与焦虑,而是南河那句“我怎么能让你这样子出门”。 也就只有南河对他的臭美这件事儿有默许的包容。 就因为他在意外表,她就把这件事儿当大事了。 南河:“我感觉我倒是没怎么,只是有时候摸着肚子觉得恍惚。但你……离产前焦虑也不远了。” 辛翳:“我也不是焦虑,我就是慌。我觉得我可能要这么慌十年呢 分段阅读_第 74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南河笑他:“你慌归慌,但有些事还是应该让宫人去做。主要是你照顾人水平确实也就那样,有这个空闲,你还不如多补个觉。” 辛翳:“可是——” 他希望自己能够看起来比南河还可靠,别让南河觉得生个孩子就等于要养两个娃了! 南河:“你还是像平日一样,我能更安心点,否则你的慌张都要传染给我了。听话。” 说着岁绒和宫人也将水盆端了进来,南河按着他的手,放在了凉水中,这才转头去吃粥。再转过身的时候,他脑袋抵在桌案上,两只湿淋淋的手从盆中捞出来团在身前,就这么打瞌睡了。 南河拍了拍他的脸,将迷迷蒙蒙的他拽到床上去睡了,这才转身出去,问岁绒:“你这几天守夜了是吧,他是不是睡得不安好。” 岁绒:“岂止不安好,简直是一会儿就要腾起来看看您,好几次他都睡着了,不知道怎么转身碰到您了,大抵是怕压着您,一下子就惊醒起来了。” 南河叹气:“这可不是个办法,别我还没明白过孩子不孩子的事儿,他先病倒下去了。” 岁绒大概知道自个儿过得好不好还要看楚王脸色,这会儿没少帮着卖惨:“他前两天还吐了呢。” 南河:“吐了?别跟我说他肚子里也揣了一个。这算什么,我怀孕,他吐了——” 她有些失笑,还要跟岁绒打趣他几句,就看着狐逑竟带着几个文官往这边来了。他一向礼节规正,远远对她作揖,走上前来道:“闻喜君,大君那头有了大事,想请您过去。” 南河知道,舒手边用得最多的人就是他了,有时候她抽不开身,没少让狐逑替她前来探望,仿佛只有他回报几句,她才觉得是真话,才安心。 南河点头:“是什么事?跟前线战场有关?” 狐逑蹙着眉毛摇了摇头:“阿兄有一同窗,关系甚好,前来投靠。只是此人原先是舞阳君心腹,带了个孩子来。孩子身份可疑,阿兄不敢做主,便来禀告大君。” 南河一愣:“孩子?” 狐逑抬眼看她,却看到南河神情竟有几分了然了。 狐逑惊道:“您猜到了。” 南河叹气:“也不是。齐国的楚谍颇多,前些日子丢的孩子不止一个,但既然让舒来定夺,那也想得出来是哪个。但你兄长倒是会做事。这孩子瞒下,日后揭出来,是你们狐氏承担不了的大事。但若是此刻说,你兄长就算准了舒的脾气。” 狐逑:“可大君的态度,却不像是要放那孩子的——” 南河笑:“这不是请我过去了么。” 第246章 烝民 南河并没去到主宫,而是在侧间宫室内, 显然此事并不想声张。 室内的毛皮地毯上, 狐笠正坐在地上, 与那个孩子玩。 就算是南河跟他有过一年多的接触, 甚至狐笠也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她也少见他这样放松随意的姿态。 那孩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小。 确实,说是齐王,但不过才是个两岁半的孩子,旁人家还是个抱着腿嚎啕哭的小娃娃,就已经历尽辗转流离。 狐笠回头看到了南河,连忙起身行礼。他自知狐氏今日也依托南河当年所作所为, 因此对她也有不少亲近感激, 行礼道:“见过闻喜君。” 屋里一旁的矮枰上还坐着一清瘦男子, 衣着很干净整洁,穿着深绿色深衣,双眼上蒙了一道素色绸带,手指在膝上微动, 透露了他的不安。他大抵是没想到晋王这样震怒, 更没想到晋王会请别人来。 他听到闻喜君的称呼,也一愣。 这位不是嫁给楚王的晋公主么?虽说晋楚再度结盟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了。他们联手把赵国打的半死不活之后,天下都已经没人能够站在一旁对他们晋楚这对儿冤家评头论足了—— 但他也没想到闻喜君会在这里。也就是说楚王也在。 那这位楚王后,怕也是仅有的能在这儿主持“公道”的人了。 他躬身就在枰上跪伏下去,行大礼道:“臣杞姑容见过闻喜君。” 南河平日不太爱笑,朝堂上也xing子冷, 但此刻她知道舒请他来做什么 分段阅读_第 74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只好端出温柔笑脸,对杞姑容道:“请起。阿兄叫我过来是何事?这是狐君的孩儿?倒是生的可爱贵气。没想到狐子说是病弱,倒还能在家里蓄妾养子了。” 狐笠见南河冷脸更多,看她这会儿故意做热闹笑意,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您别打趣我了。” 是……南河的小雷达,早就感受到了某人的xing向。 只是她以为他是跟师泷有一腿。但她总觉得是师泷半弯不直的,在这个界限周围挣扎。 但杞姑容却似乎有些紧张,好像是狐笠要暴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但南河只以为俩人是同窗,再加上楚国一向开放,她笑着跪坐在地上,笑道:“是是是,你就是蓄妾,也不是能生个孩子的那种。” 杞姑容绷紧身子,狐笠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南河逗着孩子,也很快就发现,这孩子虽然活泼,但会说的话语并不太多,甚至有些反应迟缓。可能有些各种各样的毛病,但到时生活应该也无碍。 她仰头对桌案后故意寒着一张脸的舒道:“怎么了,你这个脸色。这孩子从哪儿来的,好可爱。” 舒冷静道:“这不是孩子。这是齐王。杞君从齐国投靠来的时候,把齐王抱走了。” 南河心里早有数,她抚着孩子后脑:“天呐,他才这么小,从那么远的地方流离过来。真让人心疼。” 舒没想到南河这么搭戏,愣了一下,又正回脸色道:“这可是齐王。田氏仅存的血脉了。” 南河笑:“不过是个孩子。他上数两辈不过是个田氏不起眼的小宗,田氏还有其他小宗,都过的凄惨,他跟那些小宗的孩子又有什么区别。” 舒:“但那些人毕竟不是顺继皇位的正统。可他一出生下来就在宗庙正式继位,有他祝文的鼎怕是还留有几件呢。旧周以来,各国的王有所流落在外,甚至被养于山野间后来继承王位者可并不在少。而杞君说他并非舞阳君之子,而是即墨君与当初齐太子繁所生。而即墨君仍未灭国,如果这孩子的消息走漏……” 杞姑容紧张起来,这人是狐笠派人去请的,晋王没说不让她来,但也没主动请。 但这会儿已经成了这兄妹二人的jiāo锋,晋王虽然说话仍然咄咄bi人,态度已经比刚刚好太多了。 南河垂眼:“齐国马上就要在越国手下灭亡了。近一百多年来,你见哪个国家灭了还能再复国?你当它齐国是三起三落的中山么?一个两岁的亡国之君,要赶尽杀绝么?相比于秦璧,哪个更有复国的能力,就因为秦璧是女子所以你就不畏惧她么?” 舒:“我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救。狐君,我给你船只人马,助你从晋国一路偷偷救你的同窗回来,也是因为你与我说他手中有我们对付舞阳君所要的东西。但到最后没想到是他弄死了舞阳君。但我帮你的目的,就是希望对晋国有利。你要是真的有这个想法,就不该带这个孩子回来。管他最后是不是跟即墨君一起被绞死,这孩子与你们二人都无关系,为何要多此一举,给我晋国带来一个不安。” 狐笠其实承认,他也不是会带走这孩子的xing格。 但杞姑容这么做,他又很理解。 毕竟是他呀。 救杞姑容的时候,他们当年同窗去了一大帮人,有多少人留在齐国,对舞阳君恨之入骨,但他们还都选择让杞姑容带走这个孩子。 狐笠开口道:“或许,救一个孩子,从来不需要理由。” 舒微微一怔,而另一旁的杞姑容似乎身子一震,面上显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 师泷几年前再见到狐笠的时候也有些不太好的评价,或许那种印象也停留在分别数年的杞姑容心里。他没想到,有些人也在慢慢改变了。 南河:“舒,如果我的孩子出生,那他也不是他选择了出生,而是我选择的。如果有些命运缠绕着孩子,也该怪罪非要生他的父母。而且,我腹中尚有一子,你难道要在这时候杀死一个幼童么?” 狐笠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其实知道舒的xing格不忍心杀一个孩子,但狐笠借用了晋王的帮助,救人回来还 分段阅读_第 74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捎带一个齐王,这事儿够麻烦了,她也有提防与不安。但她如果想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怕是就需要有身孕的闻喜君露面。 为了自己妹妹,舒大概只会命人对孩子多些监视,不会再杀人了。 果然舒神情松动:“要不你把这孩子带在身边养吧,带回楚国。也让某人提前适应一下。“ 南河可不这么想,等自己肚子里这个出生了,俩孩子不是烦死了。而且白矢那种非王族的公子引来那么多麻烦,她可不想再给楚王室招惹什么事。 她还没开口,狐笠开口道:“我想要养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会跟王室有任何关系,而且我将他留在晋国,留在您眼下,您也可以看管着。如果未来此子真的招惹祸端,不用您,我会亲自动手。” 这点舒倒是相信。 但狐笠主动揽这事儿,是因为他看出来,杞姑容与这孩子一同逃亡几个月,显然对这孩子已经相当挂心。这些天杞姑容都未曾与他谈及旧事,狐笠怕他或许想离开他,如果这小孩在他身边,杞姑容怕是不舍得离开晋国。 舒:“那此子随你姓便是。名也改了。” 狐笠躬身:“臣早已想好,此子名为狐期衷。” 舒:“我会派人注意此子的。” 狐笠点头躬身道:“是。” 舒摆摆手:“下去吧。你是不是还要跟杞君与此子留在成周一段时间,要是楚王想要带孩子练练手,你就送孩子去。放心,有旁的宫人在,不会让他折腾孩子的。” 狐笠笑了笑,看向南河:“此子倒是不怕生。” 狐笠扶着杞姑容,一手抱着孩子走出门去,南河看着他俩的背影,有点明白了。 狐笠一直给人病弱之感,没想到他牵个大的,抱个小的,俩人都在晋王面前保下了,消瘦的身子倒是一直比想象中能扛的多。 南河起身,舒连忙从桌案后头起身,弯腰过来跟端个水晶镯子似的扶着她:“我就是觉得你太无聊了,听说你不再孕吐了,就说想让你也过来跟我说说话透透气。那谁是不是特烦人,天天管你!” 南河依着窗子坐下,笑:“烦人都没什么,他把自己给搞得跟孕吐似的,人都沧桑了。要是哪天我掀开被子,看着我肚里的孩子到他肚子里,我都不吃惊。” 舒撇了撇嘴角:“不过要是真能替你怀孕,他怕是愿意的。” 南河:“别了吧,他特别怕疼。从小就是。要让他生孩子,他能叫唤的像是三十头老母猪活着进滚水。” 舒:“那就该让他体会体会!” 南河:“那就诅咒他得痔疮吧。让他坐立不安一会儿。” 舒笑起来:“你倒是平静的很。” 南河:“这事儿能让我慌大半个月已经了不得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我一贯慌不起来。” 舒:“我本来还有事儿不敢跟你商议,怕你忧心,看你这样平常,我倒是敢说了。是贵霜……他们与匈奴,已经打过凉州,一路进来了,守护北部边境的军队已经和贵霜彻底发生冲突,他们攻势很猛,特别是贵霜一路横扫西域三十六小国,听说攻破了大半,如今富得流油了。” 南河对历史上的贵霜有所耳闻,贵霜可能和汉代版图的中国有些冲突,但竟然这次如此西进。 而且贵霜的战斗力,甚至比匈奴更强,他们比匈奴更富饶,装备更好,政治体制更成熟,又有奇特的骑兵战术,算是如今世界上除罗马帝国、安息帝国、中原帝国之后的第四强国。 更重要的是,晋国可没有当年汉代的国力,这头还胶着在灭赵的战事里…… 如果让人钻了空子,以贵霜的实力,飞速占领大片土地是既有可能xing的。贵霜文明农牧结合,如果他们扎根,可不会像普通游牧民族那样容易赶走…… 整个世界线变动如此之大,以后中原版图还能不能像历史中那样留存还未必。 怪不得舒要忧心。 忽然外头响起来一阵响动,有人似乎正在奔跑,闹得一大群人都热热闹闹的奔起来,声音也近了。来报的将士人还没有闯进屋内,声音先撞进来:“捷报!大君——捷报!赵王暴毙, 分段阅读_第 74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赵太子受劝,不战而降!赵国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舒:来,假孕狗,先给你孩子练练手。 齐王:(瑟瑟发抖) ** 第247章 江汉 赵国灭了…… 秦灭六国也不过十一年,但在各大强国相互讨伐、内部争权的情况下, 更是加速了这一局势…… 从近二十年前吴越被灭开始, 十一年前鲁国被灭, 三年前的宋国, 两年前的魏国,一年前的燕国,这一年的赵、齐。如同雪崩,从边缘开始,从小国开始。 但赵国毕竟有那样的体量,晋楚联手的打法也不是逐步吞并,而是直击核心。 王室虽然告降, 但地方上仍有许多势力还未清楚, 但那不过是再几个月的时间问题罢了。 就连南河也没想到这么快, 在舒满脸欣喜,甚至群臣欢呼的时候,南河却想到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晋楚要怎么分。 当时魏国有五国来分,楚国也占的是最多的那块, 所以当时并没出现什么争端。 但如今赵国版图堪比魏国, 却全都在黄河以北,楚国北迁不易,反而是晋国大片接壤占尽了上风…… 而且赵国一灭,赵国设立在西北边疆的戍守屯兵可能还会发生动乱,贵霜更会顺势而入,到时候晋国能够抵挡的了么? 南河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 如果晋楚在赵国灭了之后,坐上谈判桌,那将绝不会再有之前的和气。她人在成周,两位年纪不大的王,看在她的面子上,考量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不会在她面前发生什么太大的冲突。 但私底下的明争暗斗怕是不会少…… 如果晋国再面对贵霜的入侵,还有赵国残余势力的反抗,可能会让双方更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 辛翳将天下一统作为天命,他认为楚国积累数代,是唯一有能力一统天下的国家。确实也是如此。 舒想的更多的是存续,有并入晋国的贫困的秦人,有陌生外族突如其来的战争,她正因艰难,所以才明白在谈判桌上多争取一些土地、矿产与权力,就是多出了活路。 舒激动的拽起了南河的手,南河笑了笑,抚了一下她手背:“都是必然的事情。等等商君与蓝田君的捷报吧,到时候他们必定会描述战争的细节,我倒是也想在成周看到他们班师回朝。” 舒满脸兴奋:“是,虽然还有很多事情,但我仍是激动。能这样快结束战争,晋国境内就有多少人不用被赋税徭役拖累的家破人亡!而且赵国那么多俘虏怎么办?发配回原籍让他们务农么?我知道赵国境内一片焦土,楚国北部也有不少地方为了战争腾空了大片村庄——我们能够重建么?十年,二十年?” 南河摇了摇头,笑道:“你还是见的战争少了,到明年的这个夏天,怕是就见不到太多战火的痕迹了。” 舒微微睁大眼睛:“会么?如果那样——也是好事!” 南河笑着点了点头,舒看向她,忽然一眼读懂了南河笑容背后担忧的沉思,她牵着南河的手僵了一下,但她先想到的就是握住南河的手,低声道:“这件事,你不要想那么多。我知道你在这里,不会再发生之前那样的事情了。你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成周城内,几乎洋溢着赵国战败后的喜悦,南河只说自己有些累了,便被岁绒扶着,从主宫一路往她与辛翳的居所走去。回廊下铺满白色碎石的院子里,不少卫兵与下人来往,兴奋地甚至显得有些没规矩。 不论是对楚国还是对晋国来说,赵国都是庞大的敌人,特别是那些晋人,活在赵国yin影下上百年,谁能料得到今天。 南河一路走回去,心底却越来越沉。 她想着辛翳或许还在睡,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内,却看着某人披散着头发,坐在床榻边,换了身齐整sāo包的衣服,坐在那儿有些发愣。 他抬眼,松了口气:“我还在想,我睡着了一会儿,你去哪儿了。你也不陪我。” 南河:“舒叫我过去了。睡得舒服么?” 辛翳如瀑的头发垂下来,他手往后一撑,将手伸向南河。 南河一边走过去,一边 分段阅读_第 74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将手递过去,道:“你知道么……” 辛翳淡淡道:“赵国灭了。我听见了。” 南河想要坐在他旁边,辛翳却抱着她,非要她坐在他腿上,南河坐在他膝头,伸手捻着他额前垂下来的发丝。 辛翳将脑袋埋在她身上,忽然道:“先生回郢都去吧。” 南河:“什么?” 辛翳仰起头来:“我一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越国虽侵吞齐国,但他毕竟是个连自个儿的冶炼业都不怎么样,甚至还常用贝币jiāo易的国家,不足以为患,当年靠齐国,后来靠墨家,起步太晚了。我会派兵前去原齐国地区,遏制越国的北上。但你也该明白,从此之后,就是晋楚之间的事了。” 他私底下总是让她觉得可爱的呆傻,但到了正事儿,又是与她通着心的冷静决断。 南河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他就都明白了。 辛翳将下巴放在她肩上,吹了吹她的碎发,道:“冲突肯定会有的,你虽然站了边,但如果我们两方再有矛盾,你心里必定矛盾,甚至自责。既然避不开的事,或许你就可以避开,去章华台也好,我让重皎陪你逗乐,你只消偶尔听个结果。” 南河:“可我毕竟是王后,也是两头连接着的那个人,我不想从这件事里摘开……从另一方面讲,内政有一半也被jiāo在了我手里,我没法赋闲。” 辛翳仰头笑:“怎么可能让你赋闲,你想让我一个人吃为王的苦,我还不乐意呢。我对晋国势在必得,而你也不过是休个假,懒散些日子,等孩子生下来,天下未必有战事,内务全扔给你,我就给孩子骑大马去。我只是太了解你了,你如今心底就揣着深深的忧,届时双方谈不妥,矛盾再加深,你岂不是更痛苦。” 南河:“……但我不会回郢都,郢都太远了。我也不爱坐马车。我不走。让我不知道也行,可我不走。” 辛翳少见南河用这种有点不太讲理的口气说话。 但不讲理背后却是依恋式的撒娇。 大概对南河来说,最多的撒娇,也就是说几句这样的话了吧。 辛翳有些吃惊的看着她,南河让他的眼神瞧的脸上挂不住,她将胳膊挂在辛翳肩上,埋头下去:“我不走。我不过问,我不出宫室,但我也不想走。” 辛翳被她突如其来的粘人搞得头晕目眩。 南河……竟然还有这种大杀招! 他可不能—— 南河紧紧抱住他胳膊:“我要跟你在一块,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了,我们就应该驾车离开成周,去大梁城,等待后续的谈判。这样你就算真的下一步要再出兵,大梁城的位置也更适合作为发号施令的中心。你自己非要粘我的时候,我从未拒绝你,你难道要在这时候把我一个人送走?” 这撒娇都是有理有据的,辛翳心服口服,从身到脑都忍不住放软口气:“……好。那就不走。我也不放心你走。但我也提前告诉你,我不会对晋国手软,你也别多问。只要此事一过,日后晋国子民你想如何对待,那都是你内政一把手说了算了。” 当辛翳告知舒,南河将不再对外走动,他们也会尽快离开成周的时候,舒心下也明白,这是最好的做法。她不像辛翳有志在必得的野心,更没有南河辅佐内政近十年打下的富饶基础,她的焦头烂额,更无人去说去表达。 她内心的某些想法,被割走无数次却又破土重生。 而贵霜可不管她能不能收回秦璧的兵力,更不会给予她生息。 贵霜的精兵也正式进入了陇西郡。北部又到了武威、高阙一代。 而陇西距离咸阳可并没有那么远…… 贵霜是大月氏五部内斗后胜利的一部组建的王朝,当年剩余四部纷纷而逃,其中中原最熟悉的月氏,逃到了陇西一代定居,而贵霜国内大败匈奴后势力膨胀,他们对外扩张的旗号不是进入中原,而是收服那些外逃的其他四部,其中就包括紧邻秦国西部的月氏—— 这自然引起贵霜境内的一片赞同,投军与支持战役者纷纷,而如今他们顺利的打下月氏,欧亚的安息与罗马帝国他们不敢一争,眼前又 分段阅读_第 74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有一片遥远的沃土,他们自然野心也随着势力膨胀起来。 贵霜又是印度教与佛教为主体的国家,这两大教派可从来不是什么和平教派,扩张也意味着宗教势力的扩大,富饶且拥兵的寺庙与神堂更成为支持战争的主力…… 而辛翳并不正面和她商讨分割赵国一事,而是让商牟以清扫残余势力的名义,继续各地进军——这背后的意图也明显极了。 但就在她忧心焦急时,却有一封信从北方而来。 又是那粗糙熟悉的牍板,又是那乱七八糟不好好写的字,字句简短,她以为他也会有的那些担忧都没有,全是狂喜:“赵国已灭!终于胜仗!很快就能还朝了!谢谢你。多亏了秦璧,多亏了你。天热起来了,蚊虫烦扰,睡不好的时候就想你了。” 她看着,压不住唇角似的笑了,却又缓缓拢住笑意。 他……就不曾忧心这些事么? 第248章 常武 成周的谈判桌上僵持起来。 晋王,楚王都在朝南的台阶上, 舒一身礼服直裾, 辛翳穿衣却胡闹的像是在藐视这个谈判的场合, 他绣着孔雀羽毛的衣摆都快垂下台阶了, 他动手饮了杯水,微微扯动衣摆,衣摆上的金线闪的下头群臣花了眼。他人在那儿靠着凭几,坐的歪斜,望着下头的地图懒懒道:“邯郸没的商量,我想你也没贪心到要与我争邯郸的地步吧。” 要是能拥有邯郸自然是最好的。 但舒心知,楚国在冬春靠着黄河周围的战役消耗了赵国大部分的军力, 又是正面迎战主力, 没有楚国, 就算是赵国怎么虎落平阳,晋国也灭不了它。她也知道邯郸与大梁是黄河南北两岸遥遥对视的两座大城,是楚国战略中重要的一步,她就算开口要邯郸也不可能要到。 舒点头:“没说要邯郸, 可谁人都知道这些年北部受灾严重, 楚国只把北部的地区分给晋国又是什么意思?” 辛翳手搭在膝盖上:“赵国虽说国土广袤,但邯郸以北横向的国土,就占了赵国的四分之三,靠近黄河附近的国土不过四分之一。谁都想要这四分之一,分你晋国这四分之一的三成,又将从秦国北部到旧燕国的几乎都给了你, 就算是甜头少了些,你却拥有赵国剩下国土的七成以上,你还觉得不满么?” 辛翳敲了敲桌子:“我楚占了邯郸却不要你jiāo出紧邻邯郸且战略关键的上党,这已经是给面子了。” 这口气实在让人火大,师泷忍不住讥讽道:“你楚已经当天下都是楚国了么?上党本就是晋国土地,哈啊什么叫jiāo出上党?” 辛翳跟晋国的大臣都没什么接触,但这师泷还算有些小名气的,但他的那点小名气能传进辛翳耳朵里,还是因为荀南河出使晋国后,师泷写了篇字字珠玑,美词罗列的文章来描述那场会面—— 再加上师泷相貌不错,在列国也有美名流传,甚至还有些人将他与荀君并称列国美君子。 那篇天花乱坠的文章里,辛翳不认识的字儿都能占了二成,比楚辞写的还不顺嘴,旁人夸先生,他心里是又得意又不爽,自然也小心眼子的把这个人记住了。 最近这段时间才有些偶尔的见面,面上无视师泷,心里却忍不住嗤笑:又老又丑,个子还没他高,这人也算的上美君子,那怪不得他这张脸能吓死那群没见识的北方佬。要是这个男人都被称美,他都不屑于再用美这个字了。 师泷哪里知道,高高在上仿佛眼珠子都不往下转的楚王,还将他暗自贬低一番。 这会儿他开口,楚王托腮转脸,仿佛听不见他说话似的。 舒被南河劝了好几回,脾气也在一次次艰难的容忍下越来越好了—— 她现在已经发现了规律,关于楚王某些看似蔑视或者无法理解的行为,你只要用小孩的想法套用就好。 一是幸好他也不常闹脾气,关键时候还拎得清。二就是毕竟他是楚王……他就算有些幼稚的举动,也有一大群人忍不住心里给他解说,内心惶恐,胡思乱想,越来越觉得楚王不愧是楚王,就是如此霸道冷峻—— 舒道:“要从版图上来算,这七 分段阅读_第 75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成中又有多少是能耕种,能居住的呢?赵国为何南下,还不是大雪封山的时候,大批人在北部活不下去了。你给了我一块儿到了冬日又是没法让人住的地方,不能住人的地方,也算是疆土?楚国养的了一大批流民,可晋国如果再接收大片不富饶的土壤,还有上头的流民,国内必定艰难。” 在谈判中,辛翳才不管她是不是南河的大姨子小姨子,他道:“可若是今年没有白灾大雪么?从雁门、代郡,到燕国武阳,不都是城池村落么?让你拿七成的版图,也是因为楚国没打算往北走的那么远,你得了大片的土地,如果来年风调雨顺,温暖异常,那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再说了有多少能耐吃多少饭,你们晋国总共派出了多少兵力?是,我承认秦璧也是关键,但你平心而论,楚国做的有不合适么?” 他真也有一张利嘴。 谈判桌上,如果不是意见坚定的人,怕是很容易被对方所说的情感、道理所说服,甚至心里还仿佛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还说不定得了便宜”,最后被别人掌控,反而忘了自己最早要坚持的东西。 下头的群臣议论纷纷,舒却不为所动:“从羊肠坂到共县为一线,贯穿赵国东西,以西归晋国,以东归楚国。既然楚王觉得北方来年会风调雨顺,成为宝地,那不分您一半就显得我太贪了。” 辛翳可不想要赵国北部,这与他心里的战略有关。 南河对大局一向掌控很准确,当初也是她坚决要求他率先攻下巴蜀建造江堰,巴蜀日后成为了给楚国供血供粮的关键。而这次,她对于北方与西方来的侵略十分忧心。她也认为未来几年北方都会不得安宁,匈奴与贵霜进攻的势头与手段,也比以往更血腥。 辛翳知道自己虽然能接收赵国大量骑兵,但他手下没有能够率领北部骑兵的将领,他在北方根基也不够稳,完全没到了能够抵御外敌的地步。 既然如此,不如把北方一线全让给晋国,让晋国去应对那些胡人北狄。 以过往赵国与匈奴打的艰难的战役来看,晋国应对贵霜与匈奴,最起码要折腾的国家断手断脚的。到时候楚国如果挖掘培养了能够应对外敌的将领与军队,就能够背后突袭晋国,看着晋国在两头强大势力的撕扯下灰飞烟灭了。 如果像是南河所说的那样,楚国未来最棘手的敌人会是贵霜和匈奴,那就只能牺牲晋国来挡两年,让楚国再屯粮招兵,备战两年了。 而辛翳确实也心里在暗自计划,如果楚国下一步要一统天下,或许就需要迁都,或者说发展出几大中心副都。大梁是首选,其次就是邯郸将作为北方一统的大营。 但晋国的上党悬在邯郸头上,他不能安心。 秦璧能够奇袭邯郸一回,自然也有第二回 。他留着羊肠坂,就是为了通过羊肠坂进攻上党,他需要尽快先把上党捏在手里。 只是晋国的意图也很明显。 她想要楚国分担抵御胡人的战线,也想要保住上党,所以才想要羊肠坂这穷地方。 但谁的国家更强大,谁就在谈判中占上风,辛翳与她已经在羊肠坂的问题上争执数日,他要不是看着晋太后赶来了成周照顾南河,他早就想让商牟回首攻打上党。 不过现在秦璧也在上党,不是个好时候。 他应该再等等,等到晋国与贵霜的战局恶化,秦璧被调到西北战场,再让商牟进攻上党。 为了拖延时间,也算为了麻痹晋国,他提出要秦璧与商牟班师还朝,聚在成周,既为了庆功,也为了南河腹中的孩子,在成周办一场喜宴。 到时候贵霜攻势加紧,又进攻了旧日秦国的北部,就算是舒不说,秦璧忧心旧日臣民,怕是也会主动请缨前往西北吧。 辛翳没松口,也没把话说的太死:“我不同意,事情就是这样,别的还可以在商量,可邯郸附近不能让。楚国为了邯郸付出了多少,晋国也别太贪了。” 他说罢,起身甩袖而去,拖在身后的衣摆反shè的天穹上都是金光粼粼。 他几次谈到一半谈不下去就走,舒这次有些不能容忍,起身叫 分段阅读_第 75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楚王这样谈到一半就离开,怕是根本就没有谈判的耐xing罢!” 辛翳头也不回喊道:“孤去看王后!她有孕在身,当兄长的不关心,做丈夫的总要关心。下次再让孤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还不如早说一句,回去陪妻小!” 舒几次想要争执,甚至想着,不行就直接开战算了,但她又忍不住想到南河,想到或许很快也会回到成周的某人……她心底告诉自己,或许不必闹得这么僵,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但南河其实早明白了辛翳心里的策略,她知道舒拖下去,对晋国一点好处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就算辛翳不用这样的策略,晋国在楚国与外敌的夹击下,也是无路可走。 晋国已经被强大的敌人包围,而这两个敌人,她谁也借不了力。 这些事撇开,身边倒也有些好事儿。 比如魏妘大概是年轻时候预约给了某个老男人,被淳任余看的太严,再加上云台上没几个年轻好看的,她的颜控到了这个年纪才显露出来。 南河这位后妈来了还没多久,就先后给辛翳缝了三个花荷包。 爱美中年女人的花里胡哨审美,竟然奇异的跟辛翳平日的穿搭合了拍,他大概头一回被长辈送了东西,一开始接过那荷包,被魏妘满脸慈爱的捏了捏脸,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辛翳其实一开始很不屑这个岳母—— 毕竟他挺烦晋国把南河当自家人的态度。 南河是他们楚国人,是他们辛家人! 来的这个要让南河叫娘的人,怕是也就当了一年半载的娘,哪里有什么亲近,还要占他和南河在辈分上的便宜,怕是说什么来照顾南河,都是晋王打的感情牌吧。 但辛翳自认漂亮了这么多年,还没几个人当着他面,赞不绝口,天花乱坠的夸他好看。 他这个人也肤浅,第一天就飘飘然,到了没三五天,受收了几个荷包,脸上被揩了几次油,他没出息的连“阿娘”都喊上了。 辛翳因为克星的名号,怕命薄,小时候被当女孩儿养过几年,左右耳朵上还各有三个耳洞,十一二岁的时候还偶尔穿彩线,大了才长死了,让魏妘瞧见了,还说问要不要给他做一套红珊瑚的耳坠串串,保准好看。 辛翳真是百无禁忌,看见魏妘珍藏的饰品好看,都恨不得让人再给他把耳洞穿了,好带点东西配他的sāo包孔雀三件套。 南河每每回到居住的宫室,哪里是她这个孕fu静养的卧房,简直变成了暴发户家农村媳fu的衣柜。 辛翳竟然跟魏妘商量起了给小孩做衣服的事儿,小孩儿要是出声就穿那些花的绿的金的闪的,估计从小就审美畸形。不过小孩儿衣裳可以发挥的空间不大,魏妘一直对打扮她的事儿颇有热情,天热起来,南河在屋里午睡,就听见外头俩人窃窃私语,辛翳开始出馊主意:“您说这料子做个兜衣好看不。” 魏妘:“这不舒服吧——” 辛翳:“我也没让她天天穿呀,你说呢,绣点金线花草什么的。” 魏妘毕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捏着这料子:“楚国的烟纱就是好啊,这么薄,五指伸过去都透的一清二楚的。” 偷听的南河汗毛的立起来了。 烟纱!那不是某人经常拿来做罩衣的料子么?那玩意儿做兜衣那还能穿么?!跟情趣xx还有啥区别! 南河午睡帐中惊坐起:“用不着!用不着!娘你别跟他聊这个,我不穿!” 第249章 瞻卬 晋楚之间这样僵持着,舒等着秦璧从前线归来, 她既有治国又有领军的经验, 或许她能看出现在晋国军队的状况与短板, 帮她出出主意。 成周城因为赵国被灭, 作为天下三国中国土最大的晋楚边境的城市,中原正中心的城市,再次被推到了几百年前的地位。秦璧与商牟班师回朝,最兴奋的不是解决了最大对手的楚人,而是成周的晋人、秦人甚至魏人。他们多年活在赵国的印象下,新仇旧恨数不尽数,更有常年征战之中因国家归属自带的群情激奋。 如今虽然不少激动地秦人、魏人, 旧国已经不在了, 但显然他们心态 分段阅读_第 75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还有当年的惯xing, 见到秦璧仿佛觉得她就是代表旧日的弱国、代表中原腹地的小国。 在秦璧率晋国兵马走进成周城时,晋国士兵没有楚军的精甲良兵与神采奕奕,甚至有些灰扑扑的——黑皮甲下是各家寻常衣物,脚上的靴鞋穿的甚至不统一, 但就是那种自家兄弟, 邻家长辈去奔赴战场的感觉,引得成周城内百姓群众的激动与追逐。 楚国真正在正面战场克敌的整齐划一的强军,反而在这支秦晋混合,年龄差极大,甚至杂牌一样的军队面前黯然失色。 带着骄傲笑容的老少将士,为首策马丝毫不掩饰女人身份的红衣将领, 还有他们与周围的百姓jiāo流时熟悉的乡音。成周的百姓不论出身,却都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亲切与安全。 秦璧的人生传奇更是在百姓口中相传—— 她既不是曾经接手秦国朝政的摄政王,也不是低调被迫嫁给晋王的王后,而还是蓝田君。让蓝田这个封邑因此扬名天下的女人。 辛翳与舒站在成周城内广场的台阶上,这里没有王宫,却比有巍峨的宫城更像是迎接士兵回家。 怀着身孕的南河也出席,不论是她的身份还是身孕,仿佛都像是平衡在晋楚之间的定心丸。百姓没必要知道那些谈判桌上下的激流涌动,只需要知道他们三人跟一家人似的有说有笑的站在台阶上就够了。 舒倒是做梦也想着和南河挽着手,谁也不用挡着脸,谁也不用遮遮掩掩,就站在应该在的位置,在所有人面前。 她有些兴奋,忍不住和南河说话,俩人一同看着秦璧从远处而来,舒忍不住感慨道:“她真的……真的光芒万丈对吧。我有时候也想要像她那样,但想想,她那份苦我还真未必吃得来。” 南河笑:“那你这个如今做丈夫的,对她好点就是了。这一场仗打的,就算因为伤过你被驱逐,也该召回身边了吧。我倒是还挺期待你们‘夫妻’同房的。” 舒转头瞪了她一眼,南河笑起来。 她回首看辛翳,辛翳的表情却并没那么开心,他背着手立在那儿,似乎在沉思什么。 但南河看着远远的队伍走近,她先注意到了某个人的眼神。 虽然说商牟这么多年,班师回朝的时候从来没怎么好好看过辛翳,他跟辛翳属于嘴上斗法面上生厌,每次他还朝的时候不是看天就是玩马鬃,这会儿却盯着——邻国的国君看! 喂喂喂、有点太明显了吧! 但辛翳竟然也没注意到这点,正琢磨他自己的事儿。 秦璧与商牟二人下马来,走到近前躬身行礼,人群bào发出欢呼。秦璧走到近前才发现南河的身孕,她有些吃惊,脸上也漾出了笑意,对南河挑了挑眉。南河对她还是既熟悉又有好感的,她抿了抿嘴唇笑起来。 二人到台阶前来,南河偷偷拽了一下辛翳的衣袖,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和舒一同走下台阶,站在各自的将军面前,背后的大鼎燃起柴火,祭台上响起了军歌声,晋王楚王走下台,将佩剑沾酒,遥遥点在两国将领发髻上,才算是班师回朝的祝礼成。 请秦璧与商牟进入宫室的路上,还有大臣与将士夹道,商牟秦璧还要缀在他们三人身后,南河在夹道欢迎的呼声里,拽住了辛翳的手,低声道:“怎么了?你刚刚一直在走神。” 辛翳转头,对南河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我在想你前两天与我说的话。你说如果真的天下一统,或者再一统之前就要对抗贵霜与匈奴,这场战争的打法将与之前再不相同。你说那战争的意义将是保家卫国,到那时候再不是今日丢一城,明日割回来的事儿。你说可能对方上百年都不会停止战争,不论是晋国还是楚国,都还没准备好对应这样……的战争。” 辛翳:“我以前一直以为,如果是保家卫国,只有楚国这样强大有序的军队才能给百姓以安心。但今日我发现,或许强大有序是不够的。如果未来的战场在北线,楚军没有归属感,没有对每一城一池不能丢的决心,没有和整片中原连在一起的感受。要应对贵霜与匈奴,就必须让军队扎根在这里。你说 分段阅读_第 75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引进马种、官驿南北,建立军屯与军户虽然都很重要,但我觉得,晋军身上的某些特质,或许才是常年抵御外敌作战的根本。” 南河微微一愣,她咬了咬嘴唇,斜看向远处的晋国士兵:“是,这就是楚国的短板,大部分楚军的家与心根本不在这里,如果让晋国与贵霜作战失败,我们的楚军也未必能抵挡他们……你不要小瞧这些羌人,如果王朝积弱,他们一路南下到郢都都有可能。你听说过贵霜在晋国西北部疯狂屠城、烧山,甚至以人肉为军粮的事情吧——或许战争bi急了,他们会在整个黄河以北做这样的事。” 辛翳心底沉沉坠下去,他以为自己在位的人生,面对最大的难关不过是一统天下。 但没想到他连梦想中的天下还没能全部拥有,就遇上了外敌。 辛翳:“强大有序的军营,保家卫国的归属,二者或许都要拥有才有可能保有中原的土地。但问题是,我要如何做到。或许我这样说,你并不认同,但或许正要在贵霜与匈奴的火还没烧遍的时候,先拿下晋国……统一,我才能既有北方的士兵与军心,有南方的安定与粮草,才有可能……商牟此次回来,我不会要他久留。” 辛翳看着舒与秦璧并排走在前头几步,低声道:“我要派他奇袭晋国。从上党开始下手。” 南河知道商牟应该在身后不远,她想要回头,但还是没回头。 南河本想说:你看不出来舒和商牟之间有点什么吗? 但她认为辛翳是知道的,更重要的是,那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以舒的xing格,为了晋国她会对商牟手软么?以商牟的xing格,他会因为舒而抗命不去攻打晋国么? 不至于因为晋楚之间的矛盾,这两个人就会因此彻底敌对,但谁都明白,有些该做的事儿是不可能改变的。 南河最后却只是道:“你要从上党开始入手么?那要尽快。” 辛翳有些吃惊:“你……是,我知道你会支持我,只是我本来想要等到孩子……” 南河冷静道:“她也在等。你要想要速度取胜,少拉锯多重挫的战役,就不能等。” 辛翳看向南河坚定的神情,忽然笑了:“我突然觉得,我忧思那么重,其实没必要。有你在,有你提醒我帮助我,就算抵御外敌再困难,那些羌人再难缠,但我不会输得。天底下有你不懂的事儿么?有你会忽略的破绽么?要是你我联手都赢不了,那就真的是天命了。” 而另一边,舒被比她还高的媳fu儿挽着进了宫室,秦璧甩掉靴子踏进屋内,也不顾自己的风尘仆仆,滚在舒卧房的矮榻上,翘腿道:“哎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是要把我发配去做小兵,我都路上想着要是菜粥吃不饱怎么给自己搞干粮了,结果过去还没素简多久,你这又让我鞠躬尽瘁了。唉,我这日子过得也不轻松。” 舒跟她就是又有点知根知底的熟悉,又有点针锋相对的隔膜,她站在一旁,扯了扯花盆中的草叶,道:“怎样?给了你个趁手的小兵,你一路升他我都没拦过你,你不是就想留他的命么?” 秦璧缩了缩下巴,有点嫌弃:“他是甩不掉的牛皮膏yào,你也想拿他来付给我的报酬?” 舒勾唇:“那你想要什么?给你做几身曲裾衣袍,打几套项饰?脂粉伺候?” 秦璧翘了翘脚,抱臂笑道:”不如拿些秘密来换?商君比我还年轻几岁,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咱们小舒儿倒是就喜欢这种天天泡在军营里的,口味还真是一致。我作为正宫,看你找了个跟我有那么点相似的新人,是不是还要觉得心里舒坦。” 舒被她突如其来的一番话震得睁大了眼睛:“你——” 秦璧学她的样子:“你、你胡说什么呀!” 舒噎的脸也涨红了:“我……” 秦璧拿了个果脯放进嘴里:“呀,那看来我不是胡说呀!” 舒抬手指了指外头,仿佛外面站着某个人,艰难解释道:“只不过以前有些来往,你是不是见了他,他跟你胡说什么了?我——我是晋王,我——” 秦璧挑了挑眉毛,仿佛 分段阅读_第 75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早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忽然外头响起敲门的声音,宫之省走进来,神情有些为难,手里捏着一张牍板。 舒还以为他进来送军报,心底松了口气,道:“宫之省,进来说事。是云台来的信报么?” 宫之省靠过来,低声道:“不……是南边来的。” 舒一时没反应过来:“南边?” 秦璧咧嘴笑了,一下子从榻上跳下来,朝宫之省奔去,伸手夺过牍板。外头还包着个简单的灰布袋子,她扯掉,一眼看过去那几个字,笑着递给了舒。 舒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神色简直是被戳穿之后的羞恼jiāo加。逗她实在是有意思,秦璧大笑,忍不住伸手在她腰上抚了抚:“哎,大君有了新人就去见嘛,臣妾毕竟年纪大了,伺候不来了。大君如此年轻旺盛,还是也找个——年轻合心的呀。” 第250章 清庙 知道她脸皮薄,还就是爱逗她的人, 就只有秦璧了。 她羞恼的脸涨红了, 却又仰着下巴, 跟赌气似的道:“是, 王后就独守空房吧!孤有要事去忙,你回来了是可以歇歇,不代表我能歇。” 但论比sāo斗嘴,她修炼三十年也比不过秦璧十三岁的时候,秦璧躺在榻上,手搭在胸口,哀哀叹一声:“别啊, 大君要是就喜欢武艺骑术高超的, 臣妾也不差的。臣妾独守空房久了, 要是变了心,到时候秽乱的不还是晋国的宫闱么……” 舒咬牙,差点跳脚:“你还能跟谁乱。不就是那个让我白叫了十几年兄长的人么?” 秦璧摆了摆手:“跟他又乱不到你眼前来,你介意什么。” 舒本来只是随口说一句, 听秦璧这样回答, 猛地回过头来:“你真的跟他——” 秦璧满不在乎:“你们这群人,仿佛老觉得我跟他能有多少青梅竹马、情根深种似的。我行军打仗,出门在外,需要这样的人罢了。他要是排起来,都不知道是三个第四个了。” 舒还是内心纯洁小姑娘,瞪大眼睛站在那儿。 秦璧咋舌:“要以前在军中, 想跟谁睡也没那么麻烦,但现在我他妈是晋王后,能睡到的也就这个知根知底的。我也后悔,跟他还是太熟了,哎,幸好军中灯油蜡烛用不起,黑灯瞎火我也瞧不见他那脸。”她不知道想起什么,脸上显露几分无奈,抚了抚额头:“就这点事儿,我现在的身份也不可能成婚,我也压根不愿意成婚。他没家室,睡一睡又怎么了。倒是你——” 她看向舒。 舒肩膀缩紧,戒备道:“我怎么了!” 秦璧笑:“你对待这些事情的态度倒是不合适你的位置了。我不觉得天底下对待感情的态度有什么好坏高低之分,但重要的是,它不该影响你预定的轨迹。不如你也睡一睡就忘了,有机会就露水情缘,没机会就算了。我的小情人死在战场过,我也没办法过。” 舒抿紧了嘴唇:“那——你就没有过,非常喜欢的人么?” 秦璧脸上笑意收了收:“在没收到相互的回应之前,那种喜欢或许只是执念。怎么?你觉得很喜欢现在这个了?你自己其实比谁都明白,你虽然享受,但如果让你手里拥有的权力去换,你不会愿意换。就算很小的代价,你都不会愿意换的。” 舒盯紧秦璧,却又泄气:“你就看的这么明白么。” 秦璧笑:“我只是觉得,我们有时候还是挺像的。至少我承认,我是一个拥有实权之后就自私的女人。感情不过用来消耗我自私之后的剩余。” 她说完这句话顿了顿,她陡然想起自己沦为阶下囚后高傲面貌背后的心境,想起某个她曾经心里的名将英雄,却在她内心预想过多年的重大战役面前,选择了抛弃军队与家人遁逃。 她知道蔺腹要走,比别人都早。 蔺腹在临走前送来一封信。 她拆开看,布帛上一片洁净,只有些犹豫的皱褶,她不明所以,甚至觉得这是他在下奚落的战书,却在翻过去之后,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行拼命希望被她忽略的小字。 “祝新婚。” “我早就输了。我打不下秦国,赢不过你。” 分段阅读_第 75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秦国虽不在,但你终会有配上你的荣光。” 在他成婚前的早年,他或许也觉得能娶到秦国公主是助他事业大成的手段。 这个混蛋其实对她压根没有一点喜欢的吧。 最多有点惜才。有点旧识的感慨。 为什么忽然又要说这么多话。还是他发现自己混到最后,几十年为将的事业葬送,甚至狼狈弃逃,他想要叹气想要感怀想要吐露,却不可能有人听他这样的话,他最后一点郁郁的气,不得不吐给比他小十几岁的敌国将领,说给当年让他指导过骑shè的年轻意气小姑娘。 可她早就不年轻意气。 她只是有些呆愣的伸手想要拿酒爵,却不小心碰洒酒。 秦璧那时候望着漫开在桌子上的酒,也不过吸了下鼻子,将那块布帛攥成抹布,擦了擦桌子,任凭字迹洇开,随手扔到了一边。 她当时心情或许还是有些伤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当天睡了她最不想睡得人。 但幸好,白矢还是与她熟的。 他很了解她,所以也就当没发生。 就算后来这变成常态,他也没有越界。岂止不越界,简直太过小心翼翼。 秦璧觉得松了口气,却也有点不爽。但她没打算说什么,这样很好,什么都没改变……的吧。 秦璧有些走神,舒却是真的想要像比她更年长的女xing得到建议,她走过来,看着躺在榻上姿态懒散的秦璧:“你说点什么啊。我也不知道该问谁。” 秦璧抬了抬手,漫不经心道:“大概也会有伤心,但我觉得我不是那种女人。就算没有兵权,我也更在乎自己的生活。我经历过的伤心事儿多得是了,这点不算什么。” 舒肩膀耷拉下来。 秦璧:“你想想吧。给自己列个单子,什么靠前,你就明白了。” 舒抬起眼来:“可我就怕我后悔。” 秦璧笑:“你就算列个后悔的事儿的单子,这事儿怕是都排不进前十吧。”她伸手拍了拍舒的屁股,舒竟然走神到都忘了躲,秦璧调戏不成,悻悻收手。 舒摇了摇头:“算了,我先不想了。我现在没时间想这个。” 秦璧还是挺喜欢她的这股理智,两手枕在脑后,道:“我听说贵霜与匈奴了。我以前与匈奴作战过,非常难缠,而贵霜我更没经验。你派我去,我未必会能赢。” 舒有些惊愕:“连你都不能——” 秦璧摇头:“他们手段太狠了,想要对付,就只有两个办法,烧钱与烧人命。烧钱,你有么?烧人命,你虽然有,但赵人并进来,他们又有很多俘兵骑兵,有很多赵国常年占领的边屯,他们是对付匈奴经验最多的人。不说那些虚伪的话,要烧肯定也要先烧赵人的命。但你刚刚接手最穷困最嗷嗷待哺的赵国北边,你要是再让他们被俘虏之后还像奴隶一样送死,必定会发生bào dong。” 舒沉声道:“我想到过……” 秦璧:“但你又没办法。如今天下晋楚之分,贫富太不均,你能做的选择根本没有别的。更重要的是,你现在手底下能用的只有我和乐莜,如果楚国进攻上党、成周,乐莜分身乏术,要不你就把白矢调走,将他放在上党。但你明白我们……” 舒面上恢复了晋王的神情:“我明白。我……明白。” 秦璧:“匈奴对整个北线开战,但贵霜对付的是秦国北部。你可以用我,就算为了我的百姓,我也愿意誓死守护北线。” 舒面容上的神情有些恍惚:“你的百姓……誓死……你说,如果你拥有了更多的支持,你会不会赢,你能不能把贵霜驱逐出去?” 秦璧没太明白:“更多的支持?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匈奴与羌人的进攻一旦开始,大多都会持续几年以上。他们打仗也是因为境内没有活路,就算单于与王换代,内斗,他们也不会放弃南下。所以……永远不要乐观。” 舒立了一会儿,她半晌笑了笑,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歇着吧。” 她推开门,朝外走去,却又回过头来,看向秦璧,笑了笑:“谢谢。” 舒承认自己身上心上有太多事,但当真到了牍板上某人约定 分段阅读_第 75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的时间,她又忍不住觉得心头一松。她以为自己会想很多,但竟然却觉得其实根本什么都不用想。 只是可惜,她手头政务有些多,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些,当她换下礼服,穿的稍随意些,绕过回廊,走进这座她还算熟悉的院落。 商牟站在地上踢石子儿,他甚至开始捡起来,用靴尖踮着石子儿,而后精准一脚,踢进了灌木丛之间的缝隙里。她看着那灌木之间已经攒了一小堆儿石子儿,显然他这么玩了半天。 舒倚在墙角,拍了拍手。 商牟猛地回过头来,他站住脚,两只手朝后背去,在身后抓住手腕:“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舒:“半个时辰前。” 商牟:“放屁。” 舒笑:“你怎么知道。” 商牟瞪大眼睛,又有点想笑:“你怎么也这么粗俗了。” 舒看见几颗石子儿被他提到了回廊的木地板上,她也踢了一脚,笑道:“谁教的?” 商牟手抓住廊柱,一脚蹬上了回廊,站在木地板上,俯视她。 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站直,她倚着墙,仰头笑道:“别人都是出征瘦到脱形,你竟然没瘦。看起来也没多惨啊。” 商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背着手:“你见我的时候,我也都是在打仗。过惯了这样的日子,能有什么变化。不过是不是你担心到以为我要凄惨可怜了?” 舒拧眉,露出想笑似的表情:“谁担心你了。” 商牟往后一仰,慢声道:“哦,原来是你的王后担心我。” 舒抿住嘴,像是赌气像是投降:“你非要这样跟我说话么?” 商牟笑了,他忽然伸出手去,捏了一下她脸颊:“没,就看你脸上这么多明显的表情,还是挺有意思的。” 第251章 维天之命 这点亲昵让她欢喜又别扭,舒偏过头去:“别捏我。” 商牟能分得出来她话里的真假, 他手指粗粝, 指腹蹭了蹭刚刚捏过的地方, 道:“蹭蹭总行了吧。” 他的直接总让舒不知该如何应对, 商牟的笑像是真的对她有想念,又像是看穿了她xing格的曲折,但那目光总是直接且不掩饰的。舒既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却也有点豁出去被他注视的胆大,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回眼看商牟。 商牟微微一愣,却又笑, 没说什么, 手指蹭下去, 捏了捏她下巴。 商牟神色收了收:“没什么肉了。你瘦了。” 舒本不想谈这些,但这些生活又是她很重要的一部分:“毕竟忙。说不累是假的,不过咱俩劳累的程度也就彼此彼此吧。” 商牟笑:“我脑子没你好使。还有什么消息要跟我说的么?” 舒撇了撇嘴:“有什么事儿都之前与你说过了。暄妹怀孕了,你刚刚应该也拜见过她了吧。” 商牟走了走神, 道:“当然见过了, 你不是我,我真没法面对先生有身孕这件事。我都恨不得让孩子塞到辛翳肚子里去。凭什么不是他怀——不过先生本来就温柔,现在说话更是细声慢语了。” 舒大笑:“你可不知道,他前一段时间,面如土色,吃啥都吐, 差点窝在床上让旁人照顾,就是因为暄妹怀孕的事儿,把他焦虑的都孕吐了。” 商牟抱臂大笑:“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儿。不过他xing格本来就过分敏感,南河身上一点小事儿都会让他担惊受怕,更何况这样的大事。不过先生现在身上有你家的血统,不知道会不会生个双胞胎出来。你也算照顾着她了,等有朝一日你要生小孩了,让她来照顾你一段时间也好。” 舒差点咬到舌头:“谁?你说谁要生小孩?!” 商牟:“你要不是晋王也就罢了,我觉得你要是想当晋王,早晚就也有那么一天么?” 舒也不知道自己最近脑袋里都在想什么,突然道:“那我也不会找你借种的!” 商牟也懵了:“啥?!什么玩意儿?你要玩老子?” 舒差点想要抱头,说出的话收不回,她靠着墙想蹭走,商牟却反应过来了,他一个箭步bi过去,瞪眼:“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要搞什么计划,还不找我,那你要找谁!” 舒脖 分段阅读_第 75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子都红了:“我没有!我不找谁,我都是瞎说的——” 商牟:“你会瞎说?你以前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的,你跟我说实话!靠!你他妈是不是打算跟你妹妹来个双喜临门。她那是感情多年,成婚定居,一不小心中招,你你你这算什么!” 他气得差点跳到房梁上去,但商牟觉得最可气的一点还是:“靠!你他妈竟然还不找老子!老子哪点差了!” 舒梗着脖子:“……怕我孩子以后也满嘴‘老子’!” 商牟噎了噎:“你!” 舒:“再说你哪点好了!你难道还觉得自己长得好?就你这能止小儿夜啼的相貌,还挺有自信?除了长得高长得一双大手大脚还有什么好的。我找个东山砍树的樵夫也未必比你差。” 商牟瞪大眼睛,气得一时说不上话来,最后憋到:“那你瞎了么,还看上我!” 舒心虚的tiǎn了下嘴唇:“谁、谁看上你了!” 商牟背过手:“那你这主动通敌做的很积极啊。” 舒:“那你这通风报信倒也是挺熟练。” 商牟抿了抿嘴唇:“又变成这样了?还要继续说下去?” 舒:“……我没有。我刚才随口说,你疯了,现在什么时候,我还生孩子呢。” 商牟本来想说以后,但他却想起了刚刚辛翳与他的谈话,他垂了垂眼睛,道:“倒也是。你现在哪有那个精力。” 舒:“你也知道贵霜吧。不是我瞧不上你,但我觉得就是你也未必对付得了他们。” 商牟:“主要是没经验。棋局上应对陌生人,先退让观察也是策略,主要是需要时间。” 舒倚着墙,叹口气:“说的容易,但对方足够强大的情况下,自己时间与实力不够的时候,退让观察可只会让自己失去所有先机。” 她低下头,商牟看着她头顶。他想说什么又不能说,但他更知道,舒心里比他清楚更多。 商牟忽然道:“我其实能感受到,你们和别人是不太一样的。你和秦璧。大概也与你们的出生有关,你们从出生就不需要展开提升阶级地位的庸俗奋斗,又天生背负着王权家族落在你们身上又不给你们正名的责任。虽然那位齐太后跟你们二人背景也相似,但她野心昭昭,早把兄父那一套踹开了,但你们却不一样。大概是因为被兄父爱过宠过,所以这份爱也天然成了你们行动的边线,你们被圈养的栏杆。” 或许因为他从来游离与家族、权力与姓氏之外,他看待许多所谓“重要”的事时,总有另外的看法。 商牟想开口:所以你当时怎么与秦璧说的? 那些话再换到你身上呢? 只是因为你不像秦璧那样没得选,所以你给自己找不到台阶下么?所以你怕自己背不起父权下的骂名么? 你以为秦璧恨的是灭国之恨么? 要真是灭国之恨,她会这么快平静下来替你征战么? 但他说不出口。 从他的角度来说,像是说服这个一路咬牙坚持到现在的女孩放弃什么,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舒的眼神,显然已经明白了几分他的意思,她神情冷下来。 商牟有些后悔,低声道:“只是你想,如果你如今要自保,还可以再把秦国分割出去,让秦璧带着秦人送死抵御去?所谓秦人傲骨,但灭国半年多,你说秦国还有可能再复国或独立出来么?” 舒垂下眼去,不说话了。 商牟摇摇头:“我的话不能代表任何。我的行事也将不会几封牍板改变什么。我就在这儿,我不打算给你任何决定做任何方向的推或阻。我相信你也不会。” 舒抬起眼来,眼底有些泛红,却或许不是因为商牟,更多是因为时局,她:“你就要与我说这个?” 商牟的直接xing格,也代表他不会躲避这些问题,他不会装作这些都不在都不发生。他低头,碰了碰舒额前一点点碎发,道:“我还要说,天下或许除了南河,除了你母亲,还有人也会不在乎那些王权,但只在乎你的。” 舒抿紧嘴唇,唇上有几道可爱的过分用力的皱,她眼底显露几分强忍感怀故作强大的小女孩神态,她松开 分段阅读_第 75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嘴唇,忽然抛开了所有的大问题,大视野,低声问道:“当真?” 商牟真想使劲揉揉她穿着燕服的肩膀,搓搓她一丝不苟束着发髻的脑袋,但他却不想破坏她规整的姿容,一只大手,扣在她脑袋上,按了按手指,像是要把她压矮几分:“当真。” 但她自己却不太在乎姿容,一下子扑进几年前没少被她嫌弃的商牟的怀里,脑袋使劲蹭了蹭,仿佛要顶开他肋骨钻进他心里。 商牟却捂着胸口:“你是要撞死在我坚如磐石的胸口上么?” 舒仰头笑了笑。 她眼底像是雪晶结在枝丫,像是水从屋檐滴下,他脑子里挤进他那点缺少浪漫与享受的脑袋里仅有的与“美好”相关的画面。 商牟:“其实也不止几张牍板。我写了很多。” 舒摸到了他腰带上草编的袋子,笑道:“你是还带过来了?为什么没寄?” 商牟:“因为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字又潦草。夜里灯油还有剩的,就随便写点。你也知道,我也没谁能聊,就当跟牍板聊天了。” 舒蹦跶了一下:“我想看!” 商牟:“反正就是那些屁事儿。你看就看呗。写的挺多的,都是一张牍板上写了好几天了。” 舒眼睛发亮:“那算是日记了?” 商牟:“你要是觉得我写今天没吃菜便秘了也算是日记的话……那我相信你能看的津津有味。” 舒:“……是,我对你抱有什么矫情的希望呢。” 商牟:“那你还要看不。” 舒摘下草编袋,笑:“拿回去解闷罢。” 商牟:“嗯……你回去吧。我估计又要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这话虽然看似什么也没透露,但舒身子一僵,抬起头来,心里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商牟:“我什么也没说。” 舒:“……我知道了。这些够我解闷,我……一段时间或许也不会再与你通信了。” 商牟点头。 舒拎着那草编袋,这袋子朴素的她像是从市场买鸡回家的fu人,她正要狠心转过头去,商牟忽然蹦过去。舒下意识的往后让了一下,商牟按住她脑袋,低下头,忽然亲了一下她脑门。 舒吓了一跳,人像是原地起飞的兔子,也蹦跶两下:“你、你干什么!” 商牟以为她不懂。 不过这年头确实没有亲来亲去这码事,他道:“我看先生和辛某人天天腻歪来去的时候就这样。” 舒:……我怎么看到的是亲嘴! 她更想:那你怎么不亲嘴啊! 但商牟似乎也不知道,大手一挥,还觉得挺得意,往后撤了半步:“你走吧。” 舒擦了擦脑门。 他仿佛下定决心更早,转头大步踏过白石子儿地,头也不回,往那头走去了。 舒拎着沉甸甸的草编袋子,有点轻而易举就分别的难过,却也有点想笑,一只手按着脑门,慢慢悠悠往回走去了。 第252章 烈文 南河开始愈发的深居简出,夏末的闷热与暴雨, 让人对着月份有些恍惚。明明都快入秋了, 还一副绿的滴水的盛夏景象。 舒不太能见到南河, 她知道这是辛翳有意的将她隔离开两国之间的政治漩涡。 她心里虽然知道, 那次跟商牟见面之后,未必还能再见,但没想到他走的那么急。 他的行进,也代表了辛翳内心的焦急。 贵霜与匈奴对整个北线的推进,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也不存在晋国是否接手赵国北部的谈判了,因为赵国北部整个被冲的不像样子, 连邯郸、曲沃一代都有了南下的逃亡者。这似乎让辛翳也倍感压力, 他甚至派人从蜀地向上, 想要西去寻马种,改良战马,又想要联合被冲击后流散在外的西域三十六国贵族,妄图联络他们一同对付贵霜。 关于商牟去了哪里, 她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上党一带, 被派去的乐莜很快遭到了声势浩大的进攻。商牟以邯郸为中心,安营扎寨,本意是进攻晋国,但赵国军民百姓却认为他是将要对付匈奴,大批边境支撑不下去的赵国将领竟主动投靠他麾下,请求一同北进, 击退匈奴。 商牟虽然有些 分段阅读_第 75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为难,但他也心知辛翳的规划,贸然接收那些兵马虽然看似多了不少骑兵步兵,但如果不能在稳定的情况下,真正组建调拨出能够抵御匈奴的军队,就算是此刻北上怕也只能去送死。 赵国数年前就开始修建长城,但能够抵御匈奴的从来不只是长城,而是国力。 商牟一边安置、抚慰这些投靠来的赵军,一边向晋国发起了进攻。 但乐莜并不是擅长保卫战的将领,他虽然作战经验丰富,但守这样一大片没有高墙重城,只有连绵村落的高地,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棘手。 他进攻下上党,却未必守的住这里,接连的消息都是请求援兵与粮草,可晋国西北全线烧了起来,她就算是三头六臂,也顾不上乐莜的请求了。 而因为她身在成周,也引发了境内一阵喧嚣,不少秦晋民众都认为她这是在战时还躲在成周享福,舒也确实不打算再待在成周。回到云台,她能收到消息更快一些,楚国的态度已经很明了,她求和或谈判都不会再有用。 她也……确实想要回到云台了。 此事也和了辛翳的意思,他本意想要带南河离开成周,但看到南河与魏妘如此亲近,他不太好开口。这会儿舒也不在了,他也有理由将南河带到大梁去。到了大梁,邯郸、大梁、郢都三座城几乎就是南北一线,他也更好把握全局。 但舒却罕见的提出,要魏妘去照顾南河,跟着去楚国罢。 若是普通人家的婚姻,这举动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可如今晋楚关系如此紧张,魏妘到楚国,看起来更像是晋国被bi无奈之下抵押了太后…… 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 而另一边,越国就快收服齐国分裂后的满地小国时,境内却bào发了混乱。 越国一向神秘,又加之语言不通,少有商贸往来,外在看着是混乱内斗,谁也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辛翳有意再度收紧围在越国外的兵力圈,范季菩也从陪产男子天团的队伍里暂时调走,去了越国一代。 南河还是佩服他的,大事儿疯□□作,小事儿也微妙布局,顶着她怀孕这件让他焦头烂额的事儿,竟然也还能处理好别的。 她是不太行,一孕傻三年准不准她不太知道,但她现在确实有点呆,说是处理内政,想着想着就走神,开始忍不住感慨生娃这件事。有时候反应迟钝起来,气得她都想给自己出速算题练脑子。 希望她自己这段时间有点呆傻是因为肚里孩子吸走了她的智商…… 等孩子生下来,还能还点智商回来。 如今楚国也要面临很多支出,他们搬至大梁檀宫,也难得看到楚国王室没有再奢华装扮,而是尽量用了魏宫库房中的物品,有不合楚国生活习惯的,便从郢都运送来了。 南河这么多年生活,一直无所谓家不家的。辛翳虽然从小在郢都长大,偶尔出征带兵,但那时候出征了就极其想家,也是因为南河在,这会儿南河都在身边了,郢都倒也不会让他那么牵挂。 大梁的檀宫正式成了南河待产的地方,辛翳甚至说话开始有点飘了,好几次在南河面前叉腰:“大梁也算是位于中原正中,此子怕是第一个不在郢都出生的楚王,可以后却是天下的楚王!你说到时候给他封个什么?那些一统天下的天子名头我都可以不要,咱们都给这个孩子。” 南河窝在榻上,懒懒的听外头雨声雷声,裹紧身上的毯子,吐槽道:“那孩子叫始皇帝得了。开天辟地第一人,天子哪里够啊,叫辛盘古得了。” 辛翳竟然眼睛亮了亮:“也不是不可以啊!” 南河:“……别。我随口说的!喂——你那个表情,你别当真,你要给孩子起名叫盘古,我就休了你啊!” 辛翳:“哎,起名不着急。到时候都要看着情况起的,要是出生的时候打了雷,咱们估计就要给孩子起名叫霆或雳了。” 南河:“只要你别看孩子脚底板长个痣,就叫辛痦就行了……” 辛翳却道:“那也没办法,那都是天定的事情,我这个名字我也不喜欢,不也没法子。” 南河:“……要不到时候生的 分段阅读_第 76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时候,你在我身边摆满名字好听的草yào玉石,孩子手伸向哪个就叫哪个。” 辛翳撇了撇嘴:“为了名字就要违抗天意。” 南河瞪眼:“天意还说让我走呢,也没见着你同意啊!” 辛翳连忙过来抚着她胳膊道:“你别着急,到时候谁都不能起名,就让你选,你说叫啥都行。” 南河吐了口气,把脚搭过去,她最近脚腕浮肿的厉害,辛翳握在手里替她按摩,她艰难的歪了歪身子,道:“越国那头没消息?” 辛翳:“有传闻,但我总觉得不太可信。说是越王莫名在宫中死去,他既无子继承,身边又无人能杀他,我甚至问了卜子,卜子说越往身边防卫严密,他埋伏近两年都未曾有过机会下手……就这么死了?” 南河蹙眉。 越王如果真的突然离世,难道和系统有关…… 他可是老玩家了,而且一直对这些所谓的生死或存在并不放在心上,甚至是看遍千年,早就不痛不yǎng了……他怎么会…… 南河想不出来,问道:“那晋国呢?前些日子我听说乐莜并不能抵抗楚国部队,商牟已经攻上了上党?” 辛翳不太与她说这些事,但南河问了,他也不好撒谎,顿了顿道:“上党已经拿下来了。” 南河一愣:“这么快,这不才入秋没多久。” 辛翳:“好像是因粮草补给一直接不上。乐莜似乎想要拼死守住,最后却被晋王号令紧急撤离,只是有些兵马撤离不及时,已经被俘虏了。上党拿下之后,商牟就会把手下兵力分成左右两大军,左军入晋,右军北上抵挡。晋国也不争那些赵国北部的土地了……此刻他们顾不上自保了。” 南河神情有些恍惚,辛翳看着她手指抓着毯子,心底暗叹。 但她却还是要问:“那贵霜打到哪里了?如果深入,再赶出去就不容易了……” 辛翳:“但也不是没有成就的。在上个月,他们已经打入秦国,光大城就屠了三四座,但贵霜与匈奴都并不擅长守城,只是杀光抢光,秦璧不愧是名将,她一个月内痛击对方,几乎将贵霜打退百里。但你也知道,这不是长久,贵霜与匈奴还会再来的,到时候秦璧未必防得住……而且匈奴也调转,往晋国北部来了。” 南河呆呆坐着:“如果……等那些羌人打下秦晋,你可能就赶不走他们了……我知道你已经不再是旁观,但如果不能尽快一统,后面的局势可能真的会很棘手。” 辛翳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也在想法子。你不必在此事上忧心。” 南河握紧他的手:“你说舒会不会最后到以身殉国……” 辛翳:“那她就太不珍惜自己的百姓,也太不珍惜你救回的那条命了。”他低头亲了亲南河的手背:“你别想了,就算后头局势艰难,但难道还比我们当年更难。没有咱们两个过不去的坎。” 南河摸了摸他脑袋,心里安定了几分,看向了窗外的风雨。 遥远的云台,同样风雨,窗子被横栓挡住,但缝隙仍然在漏风,吹得屋内帷幔抖动飞舞,风声像是无数人嘬着口哨不停,舒收到了一封军书,说是秦璧生了风寒,却仍然不离前线,亲自上阵巡逻,她几封书信命令她以自己身体为优先,她却似乎不管不顾。 舒将头发在脑后草草一挽,看向桌案上摊满的竹简牍板,不少都是她这几日彻夜写成,她要说的事太多,她想要发出的命令太多,但总仿佛有不够的地方,不能jiāo代的细节。 外头宫人报声都被风吹散了,来的人推开门,又赶紧合上门,他拿着琉璃灯罩的黄铜灯,行动也有些狼狈,叹道:“雨太大了,这样子,黄河都要出问题的啊。你还好么,你瞧瞧你的脸色,难不成又是没睡么?!” 狐逑走近来,他满面忧心,将黄铜灯放在桌案上,光映在一沓沓竹简上,他愣了一下:“你写了这么多?军信?” 舒托腮,对他笑了笑,嘴唇干的泛白:“写的都差不多了。” 狐逑:“你要不口述让我来给你写吧。坐久了腿怕是都要废了。” 舒:“不,这不是你能代笔的啊。 分段阅读_第 76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不过也有一份给你的早就写好了。” 狐逑太过敏锐,亦或是他对她太过熟悉,就在舒微笑着将带着彩色绸带的竹简递给他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事。这些时间他们的谈话里,其实很多时候都暗示了她的某些决定。 狐逑一瞬间几乎汗毛耸立,双眼酸痛,他差点腿脚发软,手攀住了桌子,人矮下去,他仰起头来,神情大恸:“别,你别给我。舒……你不要做些、做些伤害自己的决定。我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  舒:我还啥都没说呢。不至于,不至于。 第253章 时迈 舒却显得很冷静,甚至并不悲伤:“……我自有打算, 你先看吧。” 狐逑膝行几步:“不——舒, 一切局势都不止于……” 舒打断他的话, 正色道:“让你读, 这是诏书,是对你的命令。” 狐逑接过竹简,有些颤抖的手打开,里头还夹了一张薄薄的牍板,上部刷着诛杀,是朝廷下令的通用形式。他猛地抬起头来:“你要罢免我与我哥哥在朝中的位置?!然后……封爵?成为旧虞的县公,驻守旧虞?” 狐逑:“你这是什么意思。” 舒按住了狐逑的手背:“大球。我要退位了。” 狐逑猛地站起来, 他不是没想过舒会做出这种选择, 但他的反应也如他这些日子翻来覆去想过一般:“凭什么!晋国走来这么不容易, 凭什么让他楚国白捡!大不了最后真拼个你死我活——” 舒:“是,拼个你死我活,我到楚国或贵霜攻入云台之前,怕是还有粟米与炖鸡吃, 但别人呢。” 她缓缓站起身来, 长发披在身后:“我也总想,凭什么。但凭什么,不是一个成年人,更不是一个王的思考方式。重要的不是凭什么,而是我的选择会带来什么。想的是结果,而不是所谓那一口气。” 舒低声道:“我甚至还想, 大不了拼个死活。如果是只有贵霜进攻晋国,我绝不可能退位,更不可能退缩一分一毫。甚至,如果不是暄妹在楚国手握大权,我都不会选择退位。正因暄妹的正直与对他的钳制,我才敢相信,她的保护下,晋人才不会被楚国当成送死的工具,有她答应我的承诺,晋国境内才能温饱与安定。让我退位的,并不只是太过艰难的局势,而是她在楚国。” 舒扶着狐逑,想让他站起来,她笑道:“所谓的继承王位,所谓淳氏的血脉。我找一个外男留下子嗣,又与暄妹腹中的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天下大统,一致对外,那个孩子将继承的是一个统一的王国,那孩子将会像周天子一般。我所谓的子嗣继承,继承的如果是残破贫穷且排外的晋国,又有什么意义。” 狐逑:“可是放弃了这些,会有好结果么……楚国会放过你么?那你就这样撒手——” 舒:“楚国不过是怕我再找理由复国。只要楚国收到这些,我也会对外公开我的女子身份。” 狐逑吸了一口冷气。 舒微笑:“然后我就离开。” 狐逑:“离开?!” 舒笑起来:“我要谁也找不到我。谁也不许来找我。我要去好多我只在竹简与军报上出现的地方,我要像她一样,就算迎着战乱,也要亲自用双脚走过许多地方。” 狐逑:“你……你我都流浪过,你明知那样的日子不好过,甚至会有危险——如果你出了什么事……” 舒笑:“那又怎样。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我早给自己心中列了个单子,想做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我还想梳着坠髻穿着裙装,与我阿娘住在巷子深处的院落里。我还想做一地的小官,管不了打仗与兵马,却管得了县中百姓生活。我还想去瞧瞧大海,想要去楚国看看,想要与我阿娘一直在一起,想要去给我暄妹带孩子。我不畏惧承担晋王的责任,但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呀。” 她说起来的口吻如此向往,让狐逑心底发酸。 舒:“我本来是想让阿娘跟着暄走的。就是因为那时候我就做过这个想法了。不过她怕是不肯离开我君父太远。”她又掰着手指想:“之所以让你与你兄长辞官,一是因 分段阅读_第 76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为你兄长身子不佳,二是因你与我关系太近,到时楚国虽吸纳晋人,但怕是有戒心不会用你。与其让你到时候连官位都没有,不如如今将你封爵。狐家虽没能恢复几百年前的荣光,却又重新有了爵位。” 狐逑却摇了摇头:“不……不,我要跟你走。” 舒一愣:“什么?” 狐逑:“你不是要走天下去看看么,我与你一同。就像我们之前被迫流浪那样,只是这次,我们可以主动选择要去哪儿。”他甚至眼睛亮了起来:“虽然我也不没什么在外头生存的能耐,可两个人总是能相互照应的!” 舒失笑:“你爵位也不要了,要跟我去流浪?” 狐逑:“你王位不都不要了么?” 舒笑了笑,却发现狐逑的表情是认真的,她心底有些慌了:“我并没有打算同别人一起走……” 狐逑却抓住了她的手背,他半跪在地上,仰头抿嘴笑了:“我这些日子翻来覆去的怕,怕你是想了断,怕你是想以身殉国。但如果你是做了这样的选择,如果你心里过得去,你能够说服自己,我当然支持你。只是,请你也带上我。想要与你做君臣也只是想要与你更靠近,如今就算不当君臣,也可以做一起相伴旅行的友人。” 他两只手捏住她的手,态度几乎有些虔诚,眼底更有些欣喜。 舒却一时间呆住。 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有时候也会多想,会不会狐逑对她也有超越友谊的部分,会不会她也有对他过于依赖和亲密。但狐逑的态度很退让甚至隐秘,她渐渐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而在这个时刻,他却仿佛觉得阻隔他的事情全都消失,他终于打破曾经过分压抑自我的态度,对她吐露。 但舒却觉得恍惚。 她是否对狐逑有过好感。 或许有的。 觉得跟他相处实在是太过安心的感觉,也曾给她带来一直这样也挺好的想法。 但她此刻心却有了偏向,她的幻想也不再是那种小女孩漫无目的的“这样也不错”,而是“就算不在一起也无妨”。 她并不太在乎自己会不会跟商牟在一起,但他的直接让她的心一次次极紧、惊惶、又承认,他的坦率态度让她觉得不必要“挺好”,她只需要几次坐在台阶上斗嘴,几次在夜晚庭院里的拥抱,她就在自己的生活里有些可回味的点缀,就够得上“最好”。 更重要的是,舒不想要他跟随,不是因为她不想与狐逑有所发展,而是她想要远离所有人,而是她想要感受“独自”,她想要为自己二十年来被各种爱她或不爱她的人拨动的人生轨迹,自己毫不控制的走一回。 就算是商牟说要作陪,她也会拒绝。 她只是向往着发现自己。 她想要让舒消失一回,存在一回。 舒反握住狐逑的手,摇了摇头:“我已下定决心,我离开,不要任何人作陪。就算你的心意让我很感动,我也要拒绝。你不能跟我走,更何况,我还有工作要jiāo给你。我希望上阳、旧虞一线成为未来对抗匈奴的最重要的南北粮道,这也是……如果你真的心里有这段友谊,或者说你仍然认为我是晋王,那这是jiāo给你的最后的工作。” 狐逑仰起头来,他瞪大眼睛看向舒:“你要知道我只是想跟你走——我、舒,你应该知道我——” 舒笑了笑:“可我已经做的决定,谁都不能阻止我。” 狐逑仰头,半张着嘴,望着舒的神情,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 可是我喜欢你的。 不能离开的那种喜欢。 几年来的注视与陪伴,这种距离与倾诉成了我的皮肉,我的一部分,你有你的决定,可我…… 我是那么喜欢你。喜欢……一直向前不停的你。 喜欢……谁也不能阻止的你。 狐逑忽然感觉到有泪涌上来,他想抽手,想要转身,但舒用力的反握住他的手,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像是给予了请求理解的回应。他躲不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有很多人,也没有谁在。 他只得深深躬下身去,将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眼泪掉在了舒的手背上。 他一 分段阅读_第 76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直想抹掉当年那个也惊慌失措的小胖子的形象,他想成为让她觉得安心与可爱的人,他不想在舒面前哭,但那她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他后背,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应该说,应该早在他开始对她担忧,对她不舍,甚至开始远远注视她的两年多以前就说,就告诉她…… 但舒也吸了吸鼻子。 舒:“但我总是最想先感谢你。或许别人不知道你帮了我多少,但我知道没有你听我那些胡话,那些烦恼,那些幼稚的气恼,卧撑不到今天。大球,谢谢你。” 狐逑弯着腰,他用胳膊使劲蹭了蹭眼睛,他知道,某些事是因为他未曾说出口,但如果说这份……友谊,那他们彼此都抱着真挚的认同。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破涕为笑:“那些牍板军报,我替你发出去,你要jiāo代的事有很多很多吧。” 舒看了一眼桌子上如山的文件,点头:“嗯。” 北方的秋天很短,天很快的就冷下来。这里的冬天不如郢都绿,不过她也算是见过几回了。南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耐不住冷,她已经按着过冬的规格来了。 她有些日子不太往檀宫的书房或主宫跑了,也不太在朝堂上露脸了。 但这个下霜的早晨,景斯却急急忙忙扶她,说辛翳找她过去。 南河也不知道是不是连着心,她心底忽然有些莫名的慌神,甚至脚步有些着急。 等她走到了侧殿,那里是辛翳暂做书房的地方,辛翳跪坐在桌案后,身前堆着数不清的竹简与卷轴、牍板。更重要的是,四周跪着奴仆,却只有一个人并不行礼,背着手笔直的站在侧殿正中。 南河看到那身影,还有黑衣佩刀与皮质的手套,觉得有些眼熟。 那人回过头来。 南河一愣:“之茕?” 宫之茕看向她,又看向她的肚子,竟转过身来,背对着辛翳,对她一礼:“闻喜君。大君命我前来送信。” 南河松了口气,笑道:“是她知道我快待产了么?所谓待产,其实也没那么早呢。我自己摸不准月份,所以准备的早罢了。” 宫之茕仰起头来还没说话,辛翳却在桌案后寒着脸色:“不,是……晋王决定退位。” 南河一惊,抬头看向他。 辛翳冷冷勾了下嘴唇:“她大概会以为我会高兴吧。呵,虽然我想要晋国,但……是,我没什么资格在这儿不高兴。但事实就是,我要来收拾整个天下的烂摊子了,我楚也不再有缓冲的时间了。” 第254章 执竞 南河站在那里,却愣住了, 低头看向宫之茕, 急道:“那她下一步要怎么办?她是打算直接退位, 还是对外公布身份……她以后要住在何处?” 宫之茕摇头:“臣也不知, 她或许……自有安排。” 辛翳感受到了南河的不安,他收起了不太好脸色,他走下来扶住南河,道:“你问他不如问我。我刚刚简略翻了翻,她真是规划好了一切。” 南河跪坐有些麻烦,辛翳把桌案上的书简,推开些, 就让她坐在桌上, 道:“她早已拟出一条路来, 命乐莜配合,要我‘奇袭’曲沃,而后攻进曲沃城中,bi她下台, 届时将她抓捕之后, 再让楚国对外言明已将她赐死,赐死后发现她女子身份。如果她主动退位,怕是秦晋两地都会有很多人不服于她的决意,揭竿而起,如果楚军直接占领曲沃,这就算是毫无争议的灭国, 氏族只能服从。” 南河:“那……实际呢?” 辛翳低头看着竹简,道:“实际,她怕是已经走了。她说了,就算楚军到了曲沃,也见不着她的。” 南河握着桌沿:“走了?上哪儿去?” 辛翳:“她没说。” 南河转过头去看向宫之茕,宫之茕被她注视着,半晌抬手道:“臣一概不知。只是她也有消息要递给您。” 南河:“是牍板书信么?” 宫之茕:“不,只是一句口信。” 宫之茕:“她说,不过是去玩一玩,回头再来与妹妹细说种种。不必担忧。” 南河微微瞪大眼睛,有些恍惚:“就这一句?他没带人走?之省, 分段阅读_第 76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还有你都不跟着?” 宫之茕摇摇头:“她谁也不带。或许谁也不打招呼,就走。” 南河将手放在胸口,半晌没说话。 宫之茕有些担忧她,但他刚刚起身,楚王却目光冷冷扫来,四目相对,南河背对着宫之茕坐在桌案上不知,辛翳似笑非笑似的看了他一眼,宫之茕一时都不知道他眼里是看破,是嘲讽,还是根本看破了也对他不屑一顾。 辛翳不再看他,握住了南河的手,轻声道:“她自己的选择,既然没来与你商量,便是你也阻止不住的。她这样选便是有理由的。她敢放手一走了之,怕是知道她寄来的这些牍板竹简里写的内容,你会看,如果我不守承诺,你会来阻止我。但她倒是真让我记恨上了,这跟给咱俩之间找嫌隙又有什么区别。” 南河笑:“说的像是她要拆散咱俩似的。你且展开我瞧瞧,这是jiāo代谁的事儿的竹简?” 系竹简的布帛上写了小字,辛翳道:“你阿娘。我来拿,你坐着就是了。” 他拿起来竹简,与南河慢慢说,仿佛瞧不见远处半跪着的宫之茕。 辛翳道:“她已经安排宫之省与狐逑暂时照料晋太后。她说如果太后愿意前来照料,就要你一定接她到身边来。但若她并不太愿意,早已在云台与新绛两地安排了居所,希望楚军到后,居所吃穿用度与护卫按旧制来就好。” 南河:“我与她写信,问她是否愿意来。你怎么看。” 辛翳:“我能怎么看,只能依你这个姊姊。本来也不会为难一个老fu,再说前些日子在成周,她待我也好,我还能把她驱逐不成。” 南河笑着摇头:“中原只有大楚,你以后要想驱逐人,只能往匈奴驱逐了。” 辛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以后……自也没有游历各国,讨伐、襄护一说了。” 南河点头,对于他上数八百多年的分裂而言,面对这样的一统,他自然有点脑袋转不过弯来。 南河拿起来另一封布帛的卷轴:“这是……与军制有关的,瞧瞧这个。” 辛翳细细读来,大概花了半柱香的时间,竟一时没有说上画来,南河推了推他胳膊,他却把卷轴递给南河:“你自己瞧。” 南河接过手。 上头开篇就写了秦璧。 “她与秦人血脉相连,又加之战法灵活,因地制宜,最适宜驻守陇西一代。一旦驻扎,应逐步西推,于月氏旧部中心立足。秦长城年久失修已不可考,驻守此地再修长城已来不及,应想尽办法利用黄河走势,运粮输兵,联合巴蜀,以长守陇西。她自有统领全军之能,若楚王有包容之心,自当封她为上将,将西北军权放权于她,她才方可施展。” “而匈奴一带,虽必须团结赵人,但赵国已无将可用,而赵长城十四年前重修,如今尚可抵御一部分匈奴。乐莜虽可抵御匈奴,但他不擅守城,惯于主动出击;而另一人可用,便是如今秦璧麾下智夏子,他正是公子白矢。过往虽有芥蒂,可他领兵能耐不在秦璧之下,更和乐莜多年一同领兵,默契相知,此二人一同在赵国北部,至少能够暂时抵挡匈奴。” “但最重要的是民兵、粮草与铁器。赵国饥民千万,虽有能上战场骑马的血脉,却没有能养活他们的粮食,如果以楚国之军功勋爵制度贯彻天下,不论出身与语言,又能将南方大批粮草通过鸿沟运往黄河一线,养活北方数国百姓将士,征兵与打仗应该不成问题。只有楚国的地域与跨度,才能做到南方休养生息,农耕产粮,北方积极备战,安放马场。” 她不止写了这几人,甚至还列了耿氏等等将门氏族可用之人的名列,她显然心知,楚国对付匈奴和贵霜,是无将无马,但有钱有兵,而楚国早在几十年前有北上野心时养出来的骑兵,并未在一统天下的战争中消耗太多,而此刻才到了真正用兵的时候。 南河也望着那布帛上的字迹,愣了好一会儿,转过头来,去一张张展开其他的竹简或卷轴。 有写师泷。希望师泷能入楚朝堂,为楚效力。他与旁的旧晋氏族不同,身为客卿,他不会受出 分段阅读_第 765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身影响,又游历多国,在楚国未来着眼天下的朝局上,必定更有帮助。 有写到狐氏。她说的不多,只说那小齐王其实并不为患,狐氏又惯常谨小慎微,不必太过担忧。但未来去往陇西运粮,上阳与旧虞一代必成中心,狐氏兄弟二人于此关键事务上,算是可信。 写到了秦晋百姓的编户方式与聚居习惯,她怕是楚国如果蛮横的贯彻他们的律例未必通行。 又写到了晋国各大氏族虽被压制但仍有可能抬头的野心,写了晋国朝堂上可用之心的擅长与弱点。写到了秦国境内落后与贫穷的地域,写到了晋国哪些不安定或应当派铁腕官员前去的主城,写到了黄河在秦晋转弯处常有的灾害。 事无巨细,像是秦晋的使用说明书。但更像是舍不得放不下。 她也写道,如果楚国在这场可能会旷日持久的战役中,拿秦晋赵百姓当做消耗品一般,至此之后,就算匈奴再来,怕是也征不出能在北方打仗的兵了。既跃跃yu试的要做天下之王,又要有王天下百姓之心,厚此薄彼只会让境内局势不稳,自此之后,北方诸国那些吃过太多苦的百姓将士,理应和楚国民众吃一样多的粮,赋一样多的税。 南河看着看着,将手缓缓放了下来,看向辛翳。 辛翳坐在那儿,半晌叹气道:“我不知道她是怎样的心情写下的。若我是贫弱小国的王,为了百姓,放弃王位,那我会写这些么?还是我就是死都不愿意放手呢?” 南河:“她只带走了她自己,把一切晋国能用的资源都留给了你,只为了对抗贵霜与匈奴。所以你不能辜负她。我也不允许你辜负她。” 辛翳将胳膊搭在膝盖上,抬眼看向南河:“我要做的不是不辜负她,而是要尽快明白,天下之后不论属于哪国的百姓,都将是楚人。” 南河叹气,又笑道:“是,如此之后,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之后,我怕是要比你亲征之后那段时间还要忙的多。” 辛翳:“我可不会说让你歇了的话。小孩到时候就让景斯带,真不行把你阿娘叫来带。你要是不能尽早回到朝堂上,我非要累死不可。” 南河抿嘴笑了:“只是我也担忧舒。我虽懂她想要忽然一走了之,谁也不再见的‘独自’,可外头仍在打仗,我与阿娘要多担忧啊……” 辛翳:“但一个都能为王的人,她必定不会傻乎乎的草率的做了这样的决定,她是想,就算真的在战乱中死去,真的因为波折而受伤,她也甘愿。” 南河垂眼点了点头。 她起身来,这才瞧见宫之茕跪在那里,她愣了一下,连忙道:“之茕,你快起来罢,我是刚刚忘了。那你之后如何?你有何打算?” 宫之茕来的路上,其实心里做了许许多多的打算。 也有些请求想要开口。 但见到南河,见了她和楚王坐在一起谈话的样子,许久建立起来的想法却又统统作罢。他扯了扯嘴角,手握住剑柄,道:“臣还是回云台。先王命我宫氏兄弟守卫淳氏,大君离开,闻喜君又不需要我们,自然是要去守护太后。” 南河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楚军入曲沃之时,必定城中台上还会有变故,你替我护好阿娘。” 宫之茕深深一点头行礼,朝外走了出去。 辛翳磨磨蹭蹭的走过来啊,牵住南河:“面无表情,死板僵硬,看那样子就觉得惹人不悦。他年纪很老了吧。” 南河没瞧出来他话里有话,点头道:“应该是。他估计比淳任余小些,但也是那一辈的人了。若不是君臣之别,就以宫氏与淳氏的亲近,也该叫他一声叔。” 辛翳本来就是想要拐着弯骂宫之茕显老,没想到南河嘴更直,她还毫无意识的接嘴,把人家拱成长辈。 辛翳心道:这么明显你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但他仔细想了想,以南河的xing子……别说有些眼神了,就是对方明说她都可能不放在心上,当对方闹着玩。 他从小屁孩开始追了这么多年,里外疯狂粘人,死不撒手,才好不容易把先生熬成媳fu。这块钢板,笔直铁硬,巍然不动,天底下怕 分段阅读_第 766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是也没人能有机会撬得动,他何必瞎担心这个。 当然这所谓的不担心,是对南河好生好气,让她就这样傻着,别意识到别人的心思。 但对于宫之茕。 早晨到,下午走,过夜都不行。 辛翳扶着她往内殿走,南河表情还怔怔的,似乎还在琢磨晋国的事儿,她忽然哎哟了一声。 辛翳倒抽一口冷气:“这小蹄子又踹你了?等他掉出来,我非先身为老子教训他一下不可!” 第255章 思文 小蹄子大概有点迫不及待,这些日子踹南河踹的南河都窝火。 她的火, 都撒在了大梁城内的朝堂上。 南河本无意重回朝堂, 她从一两个月前就不再多露面了。但如今晋国的事物顷刻砸来, 楚国全面对上了匈奴与贵霜, 自然会有些手忙脚乱。 辛翳主管军中,他派遣商牟“潜入”曲沃,兵临云台,bi晋王“退位”之后,立即加封秦璧为大将军,而转商牟为司马将军,虽分出了个内外, 但由于楚国一统天下, 秦璧的位置与以前商牟差不多同级, 而商牟则提拔成中央军权二把手。 又还秦璧以“蓝田”封邑,但称候不称君。 此举就是将秦璧从晋国王后的身份里摘了出来,她现在是楚国的武将官员,而不是可能要跟晋王殉葬的皇后。而一般与王室有直系血亲关系的公子或公主才可能封君, 楚国因为辛氏几乎无人, 所以无一位“君”,封侯也算是第一人。 所有人都怀疑蓝田候将要拥有蓝田为中心的势力,拥有自己的兵权与城池,楚国将效仿周天子再分封,而第一个分封的就是女人。 辛翳并没有统领一统王朝的经验,他有以前削弱县公的经验, 他知道虽然封秦璧为候,但不可能给她兵权,顶多能够统领当地的屯兵或一部分数量的私兵。 但南河却挺着大肚子,紧急过去拦住了他。 不久之后,楚王在天下眼中jiāo予秦璧五千封邑与虎符时,却发言称,因秦璧旧日的皇后身份,又加之身为女子,继承关系不明确,她的封邑将只有三分之一继承给她的子女,三分之二还于差熬汤,她的侯爵在继承给她的子女时将自动降级一级。 但楚国用天下所有能用之人,所有之后的爵位或许不止会有秦璧一个女子。 律例于男女的继承权所不同,为了“公平”与统一,所有的侯爵都按照这样自动降级的爵位继承进行。如果夫妻双方均有侯爵,将继承更高的那一方。 也就是所有的侯爵都不再天然的世袭,而是越降越低,也就是某个氏族或侯爵想要维持自己的财力与爵位,他或她的子女必须也有人才能够赚取军功或入朝堂。否则出三代之后,再厚的家底也没什么能继承了。 这明显就是以秦璧的女子身份为由头,削天下侯爵与封邑。女人既然只能继承氏族中的一小部分封邑与财产,甚至还不能获得继承侯爵之位,那就整个继承体系都按按照女人来。所谓的公平,背后是手段极其强硬的集权。 这条规矩,贯彻王族以外从上到下的所有侯爵获得者。从楚国已有的贵族,到他国带着利益投靠来的氏族,再到依靠军功获得爵位的平民百姓。 这条律例一出,楚国上下,有因仇富仇贵而叫好的百姓,有拼军功获得小爵位而稍感不服的将士百姓,但楚国内外的旧贵族氏族却恨得牙yǎngyǎng。 楚国明显要将境内的氏族与贵族重组,这个国家的侯爵席位是有限的,竞争者来自楚国内外,只要是谁能在这段时间为楚王所用,不论在北方战役还是在内政上露头,就能获得这新王朝新楚国的贵族席位。 他们虽然恨楚国这条前所未有,甚至不讲理的规矩,但他们更没有联合抵制的能力。 你楚国氏族不要这个侯爵,那些赵国晋国差点没命落魄的氏族就会来要。 总比没有强。 这条律例要是在内部稳定的和平时代,绝对会引起地方动dàng,氏族争端,但唯有在楚国这个看起来好似“没有定下来”的时期,才能被各方默认当成游戏规则。 而秦璧自己是为王的人,她明白辛翳想 分段阅读_第 767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要的是多么集中的权力,再加上她本来也无所谓这些,这辈子有不会有子女,她希望辛翳能多给她写军饷兵力,便顺水推舟,成了这一律例的拥趸者。 辛翳虽然能理解南河是帮他攥紧权力,但他此时未必明白,南河是在改变整个国家的权力模式,改变他与分他权的人的地位。 如今天下,贵族侯爵与氏族统领地方,是几百年来的惯例,而楚国还要面对不轻松的对外战争,必须要依靠这些各国残留下来的贵族与氏族。 这场战争或许对楚国来说是不幸,却是改变整个天下权力格局的好时机。 此政令一出,十五至三十年后爵位与封邑会因为子女分家,自然而然贬值,而又有不少人会因为军功加爵,辛翳可以顺着爵位贬值,降低侯爵名头带来的权力,自然而然变成虚名,而将“官职”作为国家之中与王权共存的另一角色。 以前官职虽重,但却不够成为从上到下极为详细的体系,更不能做到不与氏族挂钩。 此举,官员选拔的规则,官员任期与述职的制度,将由王朝一统掌控。 或许他将有能力尽早结束皇帝与贵族望族之间的关系,尽量减少内部分权者造反起义的底气,把氏族这个阶层靠着这次重组洗个差不多。 南河的狠招还不止于此,但一如此举,虽然有人觉得她手段硬,最好缓一缓低个头,等蛰伏几年再伸展势力。却看不到她想要达到的那个目的更狠更硬。 辛翳已经够有远见了,他明白严寒的来临,必定导致整个耕种区都难易,但中原人总是不那么容易背井离乡,这份挂念都是刻进骨子里的,但如果不把大量民众迁到黄河以南,甚至往吴越等地附近迁,就必定导致未来数年北方灾荒。 辛翳为此,想出了贱籍改良的法子。 他在东南与西南,加设数个可以贱籍改良的府县,如果贱籍去当地的县府报到,登记家财与名姓、人口,将可以贱籍转良。南河可是对底层有所了解,她知道贱籍转良对多少百姓是梦寐以求的事,往前倒数几百年,贱籍被作为人牲都是有过的事情。 此举一出,几乎诞生了除战争以外的天下最大的迁徙…… 只是那些在迁徙途中,因路途遥远或遭遇意外而丧命的贱籍人户,也不在少数。 而另一边,商牟去了云台,抓住了“晋王”,但南河辛翳与他都知道,晋王根本就不在。本计划中晋王被杀入棺,却因为晋国百姓的群情激奋不得不再考量,曲沃附近甚至有百姓因为要求释放晋王而冲击云台。 商议之下,他们又无法释放贬黜晋王,毕竟晋国百姓死要见人活要见尸,辛翳只好下令,让商牟对外宣称晋王逃走,只是她的女子身份已经被发现。 虽然晋国百姓有大批人不信晋王身为女子,他们甚至还想着晋王说不定很快揭竿而起,还有人觉得晋王早就被楚国所杀,但因为这不确定的说辞,晋国百姓内部也各执一词,信什么的都有了。至少他们没法再汇聚在一起抵抗楚军了。 而辛翳专注向北的战役,南河则负责向南的内政。 秦晋两国军备大多以青铜为主,为了武装他们,楚国几乎掏空了储备兵器军甲的国库,但也将他们那些旧的青铜兵器收缴,南河同时命军队收缴秦赵晋三国王室的全部礼器与乐器,将青铜统统回炉。 所有人都以为楚国要给自己制作一套有周天子当年那般的九鼎。 但南河却下令,将中原收缴来的青铜,全部制成农具。 从锄头到镰,犁,将全部由青铜制成,青铜这样的礼器或兵器材料,一朝成了农具,朝堂上下的氏族大片人不能接受。但南河很快从大梁以支援战争的名义发布律令。 青铜只准许成为王族的利器,军中的箭矢,与百姓农具。 各个氏族祭天也不再允许使用青铜礼器,青铜也因为大量成为农具,不再拥有旧日的“礼”的地位。 铁器虽已成熟,但冶铁在许多中原国家并没有全面碾压冶铜,这正是因为青铜的象征意义与地位的代表,仍然让大量人趋之若鹜。当青铜成为农具,既填 分段阅读_第 768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补了开垦所需的农具荒,也将青铜的地位压低,自然会有更多人去冶炼开采更实用的铁矿。 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辛翳还没有立下王朝的概念和打算,他希望能够通过这场保家卫国的战争,将北部进一步融合进楚国,而后再在民意之下称天子,正式宣告楚国对天下的统领。 对南河要做的事情来说,这些也只是冰山一角。 战争面前,统一面前,这个国家还有太多地方没有准备好。而另一边忽然分裂的越国,更是成为辛翳出征的下一个目的地,他想要在来年春祭之前,拿下越国,统一赵长城以南的广袤土地。 一个帝国将要建立。 但他们俩好像还年轻,好像还没准备好。 或许说,整个天下都像是还年轻,还跃跃yu试,还没准备好。 不过南河还没准备好的包括另一件事。 比如某个天天蹬腿的小蹄子,忽然给她带来一阵阵让她惊恐的小阵痛,就在她站在那儿与辛翳念军报的时候,突然宣告自己要来到这个世界。 南河承认自己没经历过这种事,她怂了,她慌了,她一瞬间脸色都变了,两只手抖的像是在燕国的冬雪里luo奔,她感觉自己手里的竹简都扔在了地上,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都要变调了,惊恐喊道:“辛翳!辛无光——我我我、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我我我——” 辛翳愣了一会儿,蹦跶起来,吓得跌跌撞撞:“那那那那怎么办——啊!你躺下,你坐下,不对你你你,你还能动么?景斯景斯快来啊啊啊啊!” 两个年轻小夫妻望着彼此满脸惊惶,直到景斯冲来分开了他们俩,扶起南河到侧间去,一大帮人挤开碍事的辛翳,挤了过去,来来往往的人谁都没有精力去管他。还是南河在屋里想起了他,派人去跟他说了一声,让他别着急别害怕。 南河那会儿倒是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她已经安定下来了。 独留辛翳一个站在那儿傻了眼。 第256章 烈祖 南河中途觉得自己要死过去了。 她都没能能耐让自己来一出虚弱的抬起手,让人抱着孩子到眼前的戏码。她就觉得这个过程就跟没完没了似的, 她觉得有东西已经滚出来, 结果还没结束。 她也承认是这闻喜君身子太弱, 要是以她以前能追着辛翳上房揍他的体质, 估计也不会痛苦成这样子。 一群老嬷子围过来,令一群老嬷子抱着孩子到另一边去。 她听见那哭声,就跟扎耳朵似的,一会儿又不哭了,她更怕了,但眼皮子又抬不起来。就眼前只有老宫人的脸,他们脸上表情让人瞧不出来是喜乐还是紧张, 一个个不敢跟她说太多话, 怕她嫌烦也怕她没力气回, 给她擦身子理头发,喂她喝水给她换被褥。 一会儿听到外头又有喧闹,比孩子的哭啼还吵,也不知道是不是辛翳, 只听着东西摔落洒开, 有人吼叫有人走动。她人几乎要没了意识,照料她的宫人也在她旁边窃窃私语,甚至还有人来回过来给她掀了几次被褥,还有大巫翳者来过,给她换了些垫子用了些yào汤。 她都分不清时间,偶尔脑子清醒的时候也睁不开眼, 但心里却在判断着。 或许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小孩是不是死了。 要是真出了事儿,她能承受得住。 辛翳呢?有人把他隔开了么? 知道她怀孕他都慌成那样,如果出了变故,他会不会痛苦到狼狈憔悴。 他别哭呀,之前是不是他在大发脾气? 南河脑子又累又乱,身子却一直瘫软。她睡了许久许久,再醒来的时候,几乎因为合眼太久,而被眼前的阳光闪的眼睛发酸,她又阖上眼睛,想擦一下眼角的眼泪,却感觉手被紧紧拽住。 床边有个人,忽然猛地一抖,身子一滑,双膝跪在了脚踏上。 南河艰难抬了抬脑袋,辛翳也艰难的抬起头来,四目相对。 南河脑子顿了一下,她总觉得自己是刚起床,稍稍撑起一点身子,瞧他。 她感觉自己好像扯了扯嘴角,想要伸手去摸他脑袋似的,说了一句:“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分段阅读_第 769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她嗓子很哑,这句话的声音也很难听,她清了清嗓子,想要再重复一遍,却瞧着辛翳跪在脚踏上,仰头瞧她,就跟片刻间凝视发芽抽枝到开花的震惊与失语,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南河被他脸上复杂的神情惊到了几分,骤急骤缓,忽冷忽暖都在脸上jiāo错过似的,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才缓缓涌进脑袋里,她心底被劈了一下,几乎想要伸出手去抱他的脑袋。 辛翳却没扑过来,他撑着床,伸手过来紧紧捏住她的手,眨了眨眼睛,却又笑:“是你最近总是太贪睡。” 南河半张着嘴,心底彻底慌了,她想要开口,却又怕他伤心,哑了哑,甚至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辛翳立刻捏紧她的手:“你要不要瞧瞧孩子。” 南河一懵:“孩子?孩子在哪儿?” 辛翳站起来,简直就像是要给她拿玩具似的,蹦跶着往屏风那边跑过去,过一会儿,听见一群人的脚步声过来,屏风被挪开,两个老嬷跟端着白玉盘似的抱着两个襁褓过来了,辛翳想要接手,景斯拽了他一下,嫌弃道:“您会抱么,接了手掉地上怎么办,您就让嬷嬷抱给她瞧就是了。” 南河望着两个襁褓,瞪大眼睛,她清了清嗓子,岁绒那边递点水让她抿了,她探头过去:“两个?” 两张小脸都缩在绸缎里瞧不真切。 她仰起头来,看向辛翳,又反问一句:“两个?!” 景斯叹道:“是,按理是看肚子能瞧出来的,可惜这两个孩子都有些不足,所以也是到生的时候才发现。男孩儿还好,另个女孩还是体弱,也不大爱哭,但ru母喂了倒也不少吃。” 南河更愣:“一男一女?” 两个孩子递过来,放在床铺上,她分不出来男孩女孩,只瞧着一个确实看起来更健康些,应该就是那男孩。 如今还都是皮肤发红的小婴儿,瞧不出长相,只感觉男孩眼睛更平一些,眼珠子乱转的活泼,好像没有他爹那惊世骇俗的样貌,但另一个女孩有点黄疸,小小的蜷着,半天才睁开一只眼来,像是斜睥,眼睛大的离奇,黑白分明的瞧了他们一眼又阖上。 南河有些反应不过来。 怀孕是一码事,看见生下来的小东西是另一码事。 她竟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时间也提不起什么母爱情怀来,只觉出不真切的恍惚感。 她甚至还觉得有人是把别人家小孩抱来骗她的。 辛翳虽然也有种孩子看孩子的新奇,但他眼角写满的高兴比她多几分。 他又跪在脚踏上,伸手逗孩子,南河注意到景斯岁绒还有那些宫人神态上,竟然显露了几分不太明显的……嫌弃? 南河:“怎么了?我睡了很久么?我还听见很多又喊又闹的声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景斯一副班主任要跟家长告状的样子,抬手道:“您是不知道,这一路您虽然受了苦,可孩子还是顺顺当当的生下来了,不过是您累的也没劲儿说话抬眼,就昏睡过去了,有些人也不知道是自己吓自己,就觉得母子都要保不住了,差点闹得掀了顶,被人拽的都坐在地上,摔的盆钵碎了一地,胳膊上到现在还有一道血痕呢。” 南河听这话就知道是辛翳,她看向辛翳,辛翳却恼羞成怒,回头吼道:“景斯!你是长了脸了,到了她面前你就胡说八道!要是没人理我,没人愿意跟我通报一声,我能在外头乱想么?” 景斯本来想说,辛翳回头瞪他。 他还想后半辈子好好养老,只好把某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儿咽了下去。 确实谁都忘了他,再加上一产二子中的女孩儿出生了又不哭,宫人与巫医焦头烂额的忙起来,他却闯进来要看南河。结果南河累的昏睡不醒,他瞧着宫人怀里有个不哭的孩子,瞧见南河无知无觉的躺在那儿,瞬间吓得天崩地裂的要冲过来。 景斯连忙派人拽住他,要跟他好好说话也不听,让他不要吵到南河他却觉得跟要见不着南河最后一面似的。 宫人为了安抚他,连忙抱出男孩儿,说还有个孩子醒着哭闹呢。 这简直跟捣乱似的大君,竟然指着宫人怒骂 分段阅读_第 770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说一群奴婢还能来决定他要哪个,他要躺在那儿的南河而不是这个跟他不认识的小屁孩儿。 一时间场面混乱,他脚下一滑又被人拖拽,摔倒在地上,身上玉佩摔个粉碎,还拽倒了几个宫人。宫人手里的陶盘玉钵砸在地上,景斯想要拖他起来,他却想往南河的方向爬,辛翳又吼又骂,闹剧的如同一瞬间家破人亡了似的。 这一阵闹,那个一直不太哭的女孩儿却陡然哭出了声,一群人愣在当场。 辛翳自己从满是热水的地上爬起来,而竟在这个一群人静默的瞬间,南河似乎被吵的实在受不了,稍稍翻了个身,闷哼一声将胳膊从被褥中拿了出来。 辛翳转头看见南河的胳膊抬起来搭在被子外头,甚至还无意识的抓了抓被子,他跟个落汤鸡似的站在那儿呆住了。 辛翳:“她……” 景斯气得半死:“荀君受了累,刚刚叫的嗓子都哑了,这会儿好不容易睡会儿,您这是要干什么!” 辛翳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景斯:“这会儿我跟你通报一声,母子平安,您心里舒坦了吧。等荀君醒之前,您都别进来了。生孩子受累的不是您,您自然还有力气在这儿喊。” 辛翳被几个宫人往后请,他趔趄了几步,回头又看南河,又看孩子。他其实在外头听着南河从哼哼到喊叫,听得毛骨悚然,胆战心惊,外头垫子都让他抠烂了,南河都不知道疼了多久,他恨不得冲进去说“不生了”。他甚至抱着脑袋,都恨恼自己起来。 一会儿听着里头没了动静,却全是纷乱的脚步声,也不见人出来报喜,他自然快把自己吓得肝胆俱碎。 但他的这些忧心惊惶,却没得地方可讲,讲给南河像是他大题小做,讲给景斯也没了楚王的威严,只能憋着。这会儿看着孩子都心有余悸,只觉得以后坚决不能再生了,否则他自己精神上也受不了。 南河也是懵的,他们两个就像是两个不会做饭的小夫妻看着从市场上买回来的两个大冬瓜,不知道如何下手如何料理,惊惶之下,谁也不敢抱,就跟袖手旁观似的各自抱臂,瞪着孩子。 南河:“起名了么?” 辛翳:“我怕你说我起名没文化。” 南河想了想,道:“孩子要出生的时候,你我正在读书简,男孩儿不如起名为简字,既有书简之意,亦是‘简兮简兮,方将万舞’,形容将师起舞武勇之姿,文武皆有,也是个好寓意。” 辛翳总觉得这个男孩活泼精神的过了头,估计当时踢南河肚子的主力就是他,他也觉得这孩子没他好看,就随便点头同意了。但看向女孩,却觉得就这刚刚瞧他们俩的一眼,就是美人坯子的预兆,说不定既有他的好看,还有南河的娴静理智。 辛翳:“她开始哭第一声的时候,我身上的玉琥正在地上摔碎了,你也知道那玉琥我常佩戴的,以后要是女孩也能跟玉琥似的粘我就好了。那就取个琥字如何?亦通琥珀,一听也是美人的名字。” 南河嘴角抽了抽,琥字,文书上多表“虎符”与军权之意,给一个丫头起这个名字,可听起来一点都不美人。 但这年头多以占卜与出生时的景象起名,这会儿不定下来,万一找重皎那个不会说话的来卜筮,又跟晋惠公的双生子之女似的,因为占卜会做妾就起名为妾,那就来不及后悔了。 她点头:“那便琥字。” 辛翳却让一旁的宫人记录名字,道:“此女不必用姓,让她叫个姒姜,谁又知道她是我一统天下的楚王之女。就记名简、琥二子。” 南河伸手,蹭了蹭两个孩子的脸颊,简瞪着她的手指,女孩琥却不耐的又睁开了一只眼,又阖上。 南河却觉得不对劲儿了,她又伸手去点了点琥的鼻子,琥还是只睁开了一只眼,另一只眼闭着。南河慌了神:“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只睁了一只眼。那只眼睛是怎么了?是有问题么?” 她伸手去拽辛翳的衣袖,辛翳也发现了,他更害怕:“怎么回事儿?是只有一只眼能看东西么,我我我不敢伸手去拨啊,怎么回事儿,要不要请巫医 分段阅读_第 771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来瞧瞧——这要是以后只有一只眼睛怎么办啊!” 辛翳慌得就要派人去叫人,景斯道:“让奴来瞧瞧,之前还好的啊——” 景斯这头还没接过手去,那孩子另一只眼睛一下子睁开了,两只大眼平静的瞧着景斯,仿佛在嘲笑两个手握大权的小夫妻的惶恐与无知。 南河:“这……这……” 景斯:“……估计是眼脂黏住了眼睑,一下没能睁开。” 眼脂。也就是眼屎。 南河:“……” 辛翳:“……” 她忽然觉得,关于育儿……她和辛翳还有好长一条路要走。 辛翳突然又想笑又想哭似的,他回头一倒,脸埋进南河身上的被子里,对一群宫人挥手,声音闷在被子里:“把孩子抱走吧,别吵到她,她这会儿估计也没反应过来,还不想见呢。” 南河确实这会儿也不太想听孩子哭,她就想摊开手脚好好躺一会儿。 他估计折腾了一夜也没睡,他没有说太多话,人趴在被子上,隔着被褥紧紧抱着她。南河也躺下去,生完孩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俩人撇开孩子,好好一起趴一会儿。 辛翳贴着被子笑起来:“终于可以只有我们俩在了。” 南河也有些想笑:“是啊。” 她俩静静的躺着,南河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安静的周围响起。 “我早上打卡迟到二十分钟,怎么孩子都生了!” 南河坐在那儿有些想笑,她在脑中道:“是,你不说句恭喜?” 那个声音低低咕哝了几声,道:“恭喜。便宜了那狗了。” 南河:“我听你那边还挺安静的。怎么……上次你与我联系的时候,还……” 阿户:“嗯。那时候让你担心了。” 南河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你不会,是要来与我告别的吧。难道系统要关闭了?” 阿户沉默了一会儿:“不会。只是,我是来通知你的。蔺腹在昨日,因救落水的妻女而……意外身亡。你是最后的胜者。” 南河:“那位越王呢?他怎么会突然暴毙……” 阿户:“并非暴毙,只是选择。之前我问过你,要不要来一段新的人生,你拒绝了我。但他选择了新的人生。他已经保存记忆在这系统之中游dàng了不知多少局,他说如果重启,他想不要任何记忆。” 南河:“重新开始?” 阿户:“不,他说不想当人了,想要当一只从越国附近的洋流开始向南溯游的大鲸。有点意思,谁都没想到他会这么选,但我们一起发誓过,要满足你们这些捐出意识的那一代研究员的愿望,虽然他有点麻烦,但也做到了。” 南河微微一愣:“愿望么?他们几个都有愿望?” 阿户笑:“大部分都有。庆咨子说想要忘记一切,连他出身现代都不要记得,只求一生顺遂儿女双全,出身太平。蔺腹差不多,也求儿女双全,他说不想要打仗,想要去巴蜀那样没有争端的地方。不过舞阳君,她说想要一睁眼就成为一个不太能下地的高门大户老太太,吃喝有人伺候,过一回晚年,只是要把她这么多年所有做过的旧事都还给她,让她瘫在长椅上慢慢回忆,越想越忘,越想越琢磨不明白,然后忽然一个早晨起来,就没了气息就好。“ 南河有种怅然:“那你们会陪着他们么?会陪着我么?是不是我们各自在自己想要的人生里去世,你们的历史模拟组也到了最后,会解散……会关闭么?” 阿户悠悠道:“那倒是不会。” 南河:“什么?不会么?那上次闹的这么大,是、是那个南河把事情压下来了?可……” 阿户:“原因不在你。舞阳君这会儿是觉得自己几十辈子好像过够了,想要养老了,可她就是她,哪个都是那脾气,那野心。我之前不是早与你说过,她盗取国家机密卖了出去,人都在欧洲了。她走的时候,只有历史模拟组,她拿的是这套服务器的系统。我们怀疑,或许内部还有人在做她的内应,服务器中出现了非我们设定的世界史规模的改变。” 南河猛地反应了过来,抓住被子:“你是说贵霜?” 阿户 分段阅读_第 772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低声道:“从贵霜突然横跨千里进攻中原就开始不对劲了,你是史学的行家你知道,历史上贵霜与安息争端最多,两个富强的国家毗邻打来打去也正常,可忽然却不打了,贵霜转头横跨整个西域进攻到秦,这太不寻常了。而且罗马、安息与贵霜三国之间显露出了奇异的关系,我们怀疑……或许系统服务器也有侵袭,或许以这种历史模拟中引发战争的方式,对方在试探我们的技术或反编译我们的数据,想要得到更新的技术。这些都有可能。” 南河屏住呼吸:“所以说,暂时历史模拟组不会被关闭?那,我要做的是什么?抵御他们?” 阿户:“暂时是这样。但就算我不说,你也会这么做的,所以这并不是任务。就像历史上匈奴、柔然等等游牧民族的侵扰持续几百年,如果这场战争是长期的,那么来来往往之间,或许也会横跨那样的时间。只是历史模拟里的几百年,对我们整个组来说,也并没有多久。但目前,南河给我们的命令是,装傻,观察,记录。我们既不会派任何玩家入场,只是任凭发展,然后摸清对方的底细,也摸清我们内部的底细。” 阿户笑了笑:“其实我说了那么多。一切对你都不会有影响。就算对方或许是有别的玩家或意识在cāo纵战争,但框架在我们手中,对方变不出飞机大pào,也会一切都受时代的局限。而你……我也将信守我对你的承诺。” 阿户:“南河,我也不打算为你保驾护航,而是将你的数据不再做提取与分析,你的……所有的悲欢喜乐,都会像其他的那些人一样,淹没在服务器如海的数据里,不再显眼,不再被监视。而当你死去,当其他那一代所有的研究员的意识过完了他们想要的一生,你们的意识也因为——因为过于老旧与墨守成规而将被淘汰,意识主体将被删除,记忆数据将被封存。” 南河忽然感觉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存在的传声的空气凝滞了。 阿户:“届时,你将彻底死亡。” 南河舒了一口气,笑了笑:“谢谢你。死亡的权力,比出生的权力更重要吧。出生就像是开局游戏的不公,但死亡好歹是我们所有人,都能拥抱的公平。” 阿户:“是。你可别哭。也别抹眼睛。我并不是以后不能跟你说话了。南河,昨日请我去喝酒了。我没想到,聊了很多很多……\" 南河微微一愣,笑起来:“那你也暂时不会退休了。” 阿户:“对,我绝不退休,只要你……她还在。昨天,嗯……昨天真的聊了很多。我想,我了解你甚过了解我自己,我知道你说不需要的时候是真的不,我知道你说想要自己处理的时候是真的可以。但我知道,如果有人非要缠着你,非要陪着你,非要跟随着你,你就算背对着那个人,就算装作视而不见,也是会偶尔低头微笑的。” 阿户停顿了许久。 他一时很难说。他老了,南河也老了。 南河单身了一辈子,她一个人独居甚至已经二十五六年了。 他昨天喝着酒,说自己必须要留下来。 南河摇头。他坚持。她说不行。 他说,必须行。 她说:“你要想再来喝酒聊天,可以来找我。我一直会把你当友人。可你可以选择脱离这里了,你可以不被再被监控着,你甚至想洗去记忆把这几十年的屁事都替换掉,都可以。你自由了。” 他说:“在这个时代,我分不清什么是自由。我也不需要那样的自由。” 直到南河说“这是命令”,直到南河说“你再这样说我会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他依然说“请把我搅和进这些事里,请让我到最后还知道你在做什么,知道你在背负什么。”他觉得自己哭了,像是几十年前因为挫折哭泣的他,像是曾因为历史模拟中的南河哭泣的他。 他记得南河点了一根烟,靠着桌子,她踢掉了带跟的鞋,头发垂下来,夹杂着她没染的白色发丝,她弓着身子,狠狠的想事情,然后仰起头看他。昏暗的模拟日光台灯映照着她的脖颈,有一圈圈脉络柔软的细纹,像是时间凝固的涟漪 分段阅读_第 773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她眉眼看不清,哑声道:“我需要个自己人。真正的自己人。偶尔能讲个笑话,能在他面前抽烟的……自己人。你要留下,我们都可能最后落个凄惨晚年,别到时候怨恨我。” 阿户那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她身边仿佛隔开所有人的玻璃上,终于留下了他的哈气与指纹。 一如此刻,他也笑了笑,对那个初为人母,人生截然不同的南河笑道:“我或许还会看着你,但我们再也不会这么说话了。不用再见,我们也不会再见了。南河,祝你一生……都有人理解。” 南河微微一愣,阿户刚刚那段长长的沉默,像是在回忆什么,她却无从猜测,她再出声,空气中却再无回应。 好像从来不存在一样。 她甚至都开始有些恍惚。 这些所谓的系统,所谓的……模拟,也将再也没有存在的痕迹了? 南河呆呆的伸出手去,她半卧着,辛翳躺在她膝头,像是瞌睡,像是小憩。她把手伸过去,才碰到他脸颊,他就一把捉住,睫毛抖了抖,从睫毛下看她,忽然道:“我看到今天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忽然觉得,好像所有的所有都是崭新的,就像是一张竹简写满,铺开新的从头续写似的。大楚也像小孩一样,要好多我们不熟悉的事情去照料,有许多我们要硬着头皮处理的陌生情况。” 南河点头应了,又笑起来:“你真的丢人去闹了?” 辛翳立马摇头:“你听他们胡说!” 他还要开口,那头景斯敲了门,又进来了。 辛翳背对景斯,满脸不高兴。 得了,这位狗爷觉得自己刚刚被顶了没面子,还气上了。这哪有个当爹的模样。 景斯走近过来,辛翳有气无力的哼哼道:“什么事儿,说。” 景斯行了个礼:“不是来找您的。是前头宫门有人自称是淳氏的远亲,要递了东西来,但是打扮的却落魄。送东西进来自然要仔细查验,这一瞧,奴就觉得怕是……” 他说着递上一个麻布囊来,上头竟然摆着一只红玉龙凤纹玉圭。晋国玉饰是出了名的雍容拙润,这物件一看纹饰就是晋风,又明显有些年头,若说谁能给……除了舒,她想不出别人。 南河差点撑着身子想下床:“她人呢?她走了么?她不该知道我今日生产吧,只是恰巧一路□□到了大梁么?” 景斯低头:“托人去问了,人已经走了。只留下这个,估摸是送给孩子的。只是她也不知一产二子,所以只送了一个吧。” 南河:“那问了外宫的人么?她看起来如何呀?” 景斯:“外宫护卫只说是一少年,带着斗笠,穿着草鞋,牵驴独行。” 辛翳凝视她,看着南河也转过去那枚玉圭,下头的布囊上写了八个字。 倒不出奇,像是家人亲友之间会说的吉祥话,却也质朴合适极了。 辛翳凑过去瞧,只是八个字,像是祝福,像是祈祷。 “丰年多福,天下无争。”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因为过年出去玩,狗宝宝生生拖成了两个猪宝宝。 番外也会继续更新的! 现实中南河和阿户会相互扶持的。 舒的故事会在番外里写,两个小孩大一点的剧情也会写在番外里。 连载这一年,我三次元实在是忙的磕磕绊绊,后期更新没有那么给力了,我先给大家道个歉。下一本一定努力保持日更不断。 如果大家有想看的番外,也可以在评论区说,就算不能写成单独的番外,我也尽量都补全他们接下来的结局!如果有疑问也可以在评论区说,我尽量回复大家! ** 新文大概四月左右开吧。 可以看一下专栏,目前几篇存稿可以随意收藏。但未来一段时间,我估计不会再写历史类的了,确实是有点腻了。但剧情+沙雕恋爱+各类小糖包男主,大概是我想改也改不了的。 但下一本应该会先写《揭短》。整体轻松的校园甜文。主线是成长+恋爱。 文案: 市重点转来了个十八线小城市非主流 来了第一天,跟教导主任杠上,抢过剃头刀把 分段阅读_第 774 章 帝师系统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洗剪吹推成了短发 然后在顶着寸头进女厕所时,引起了全校女生惊恐避让 过了没几天,傅从夜看到同桌的寸头非主流带着假发穿着小仙女裙 作为天王巨星独女,出席了某名流如云的慈善晚宴 ** 江沅转学后坐在了个贫困户旁边 就算手机老旧,穿衣土鳖,也掩盖不了长相可爱的小天使的本质 江沅千方百计,不着痕迹的想要给他打钱救济他 过了没几天,江沅看到同桌的贫困户衣冠楚楚顶着一线小鲜肉的脸 作为知名企业家长子,出席了某名流如云的慈善晚宴 ** 女主,直男内心,男女通杀万人迷,伪·sāo浪贱,真·人傻钱多。 男主,鉴婊专家,乖巧小可怜(?),伪·傻白甜,真·蔫坏记仇。 **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