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蓝鸲》 抓周 大人们围住铺着昂贵丝绒的餐桌,像市井街坊似的卖力吆喝自己手上的物什。 算盘一响,黄金万两。 “小羽看姑姑,姑姑手里是什么啊?” “噼里啪啦”的算珠迸发出财富的狂妄。 文凭一展,京城有产。 “小羽小羽,看姨姨!” 烫金的录取通知书折射出功名的锋芒。 官印一落,乾坤在握。 “我们小羽以后是要做大官的!当大总理!是不是小羽?来来来到伯母这里来!” 血色漆红的官印砸出权利的轮廓。 象征着条条康庄大道的物什在绒布上排开,像赌场里下注的筹码般围住刚满周岁的女孩。 女孩这时候就已经长出副漂亮的脸,青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圆润的脸蛋也挡不住鼻子的挺巧和秀气,她新奇于千奇百怪。 只不过,与此同时,大人挤得另位少女眉目不悦。 她站在缝隙里,冷眼俯视东张西望的笨孩子。 不喜欢这个妹妹,所有的大人似乎都围着她转,还从来不发出些人类应该发出的声音,永远夹着嗓子说话。 她的面前是个指南针。 因为人的推搡和拥挤,表盘的指针来回摇摆,她的视线落在上面,思考它什么时候会停止,比等待幼稚的小不点完全凭借本能而做的游戏要有趣得多。 她将那枚青铜指南针攥在掌心,金属棱角硌着掌纹,找起方向。 却没想到,笨孩子朝她爬过来,白嫩的小手软绵绵压在黄铜表盘上。 摇摆……摇摆……那瞬间,她感到自己的喉咙与心脏仿佛被枚无形的钢针贯穿串联,一同陷入失重的、令人晕眩的摇摆。 妹妹抓周,抓的是她的手。 “阿姨我找小羽~” 少女清脆的嗓音撞开沉闷的空气,阿姨慈爱地笑着将人迎进来, “诶快进来!——小羽估计还在楼上,找小羽出去玩吗?” “咚——”女孩踏进宅邸,沉闷的钢琴音恰好落下,从玄关处拨云见日,见到位女人斜倚在那架黑金色的斯坦威旁,正偏头无聊地把放置在琴键上的手收回。 那人漫不经心地转头,清冷的目光扫向她,长得好看,气质也是上等,长颈项、削肩,薄而红的唇形血淋淋地在俊俏的鼻子下划道伤,两个手臂好似顶丝滑的白绸缎子缠在一块。 “池姐姐……我来找小羽……她在家吗?” “嗯。” 女人妥帖地朝她莞尔,疏离又客气,随着对方远眺视线,被叫做小羽的女孩从楼梯上跳下来,上衣是黑色修身长袖露脐针织衫,深V领,下装是多口袋设计工装阔腿裤,铆钉装饰双肩包和金属扣宽腰带。 “哇哦,美式辣妹~” 她的同伴揶揄。 小羽一面梳抓黑金色的长卷发一面跨步走,紧致平坦的小腹因为动作而耀眼地袒露,她嘴里嘟囔道, “你怎么来这么早?不是说四点吗?” “三点五八分确实没到四点哈。” 女孩显然习惯对方的纨绔狂放,吐槽回去。 两人肩刚擦上,她就转身和对方风风火火说笑出去,阿姨追在后面喊。 “小羽啊——那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不了——” “咣当”伴随门落,少女们甜腻的青春也一并被捎走。 一个眼神都没赏给女人。 “小姐,你晚上想吃什么?” 阿姨见女人还注视玄关口,便顺带问句,对方聘聘袅袅地晃下台阶,跌到沙发上。 “没什么胃口。” “您又不吃饭呐?哎呦,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阿姨是看着她长大的,所以女人只能耐心地听完对方的唠叨,终于在快接近尾声时,果断地出言截停,妥协让步。 “我喝点粥就好。” “每次见你姐我都很有压力。” 女孩在车后座向自拍的小羽心有余悸地说, “虽然长得很漂亮——会不会是因为太漂亮了,所以才给人种冷冰冰的感觉——你姐大二了吧?” “嗯。她是有点那样,不怎么爱说话,但也不凶。” 小羽拿手指卷住发稍,划拉手机,敷衍地应道,同伴转过话题,捏过她敲屏幕的手。 “你又染头发又做美甲,开学又得把它卸掉,染回去,不麻烦啊?” “麻烦啊——” 小羽把手从对方那里抽出来,四指向掌心弯曲,满意地欣赏美甲, “麻烦死了,但好看,真的,我当时看到这款就巨心动,花了我两千多呢。” 少女嗔怪地皱起鼻子。 两人的目的地是朋友家新开的高级会所,过去捧下场子,本来是要随便去咖啡店聊的,但人家邀请,盛情难却。 “看看哪两位大小姐来了?” 朋友出来张开手臂迎接她们。 “池其羽,你怎么去首都一中了啊?我以为你会来国际呢。” “我姐在那里毕业的。认识那里老师比较多。” “你和许知意在一个班吗?” 池其羽“嗯”声,然后接过东道主递来的酒水单,点了两份推荐,就向旁边人展示自己的手。 “我审美怎么样?是不是好看得要死?” 众人自然你一言我一语地吹捧,但也真心,池其羽和许知意本来就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美女,前者性格又开朗活泼,直爽可爱,比起后者,更格外地受欢迎,算是她们这个群体的主心骨。 “你把A都气死了,他说你答应他一起去国际的,结果转头变卦。” 众人暧昧地交换眼神,池其羽的性魅力也是稳固小团体的原因之一——虽然,平心而论,长相她真的要略逊许知意一筹,可无奈身上那种蒸腾的生命力太令人着迷,似乎从来不会疲倦,那双炯炯的眼,会直白地盯住你,坦率地表露她对你的兴趣和好奇,再加上穿衣风格也比较自由大胆。 所以尽管也不主动追人,倒贴的女的、男的,简直络绎不绝,名副其实的SuperStar,自然也为他们提供目不暇接的花边新闻,爱而不得、撕心裂肺、寻死觅活,简直是怎么精彩怎么来。 “叽里咕噜什么呢?让他和我姐说去吧。” “反正他今天说要找你好好质问一下。” 池其羽翻个白眼,她腻烦那些人的故作深情,幼稚又无聊,先不说土鳖的追求行为,光是动动手指的小作文都灾难地让她没看完过一篇,没一个真情实感的,密密麻麻的全是我想操你。 她不懂,自己爱穿短衣短裤怎么就变成性压抑了,相反,她之所以选择首都一中,除却姐姐的建议外,她本身性格就是贴近许知意的,因此才和她走得近,见对方选择一中,她再看看国际的那些牛鬼蛇神,也毫不犹豫地投奔过去。 说曹操曹操到,A刚进门就指住池其羽。 “啊!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 若是在平时,池其羽还能和他开几句玩笑,但对方对距离的把控很明显已然让她觉得不适,所以没搭理A。 A僵在原地,见对方压根没反应,干巴巴地念下句台词,好歹许知意帮解围。 “哎呀,小羽说我一个人在一中太孤独,所以才陪我过去的,你们不都在国际吗?” A虽然喜欢哗众取宠,可也不傻,他也顺着许知意的台阶,没再自讨无趣。 “烦死了,要是知道这样,我两不如去其它店里坐坐。” 许知意看靠在墙壁玩指甲的女孩,五官和她姐姐长得并不相像,那张脸是仿着文艺复兴时期油画里的天使描摹出来的——带点巴洛克时代的丰腴爱神的娇憨,不过整体来望,更像立于古老教堂彩窗上,那种性别不明的圣像剪影,也理所应当地叫人趋之若鹜。 “那走吧,不愿意就走好了,他们又不能拦着我两。” 等池其羽回家时候,大概是晚上十点钟了,和许知意因为计划的打乱,便心血来潮去逛街,走得格外疲惫,刚到房间就把衣服踢掉去洗澡。 洗完出来,便被在房间里游荡的姐姐吓大跳,池其羽摁住胸口的浴巾边防止它掉下去让两人尴尬。 “姐你找我干嘛?” “没什么。” 因为两人的家人比较忙,所以池其羽大部分的生活都是由姐姐打理,包括日常的行为举止、穿衣打扮也是由姐姐监督,对方便借此美其名曰地偶尔来检查房间,大部分时候不声不响的,她虽然烦,也无可奈何,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歪,也随姐姐去。 女人追着没再继续接话的妹妹,浴巾下摆堪堪遮住少女的大腿根,两条赤裸的腿在灯下泛起冷白色,她眼眸微抬,就见对方后颈残留的水汽将碎发黏在皮肤上,挽起的发髻露出整段脖颈,嶙峋的肩胛骨得以大张旗鼓地展翅。 池其羽正在把她当空气,漫不经心地完成拖沓的穿衣动作,凌乱床铺上摊着那套粉白色内衣,对方伸出手把单薄的衣料拈起,但注意力却始终黏在发亮的手机屏幕上,短促的笑从少女喉间飞出来。 秒钟滑过数个格子,她总算将手机丢向被褥,砸出闷响,接着转过身,脊椎的骨节在光洁皮肤下依次显现,当腰肢弯折到一定弧度时,浴巾下摆向上缩了几寸,窃玉偷香的阴影若隐若现。 妹妹里面是什么都没穿么?女人的眉间蹙起细纹,胸腔里的气流变得粘稠而灼热,那纤巧的脚——踝骨精致得仿佛个贝壳——正探进衣料的入口,而衣料擦过少女肌肤上初生的细软绒毛,伴随流畅的提拉动作,可算结束。 KiliShip 少女随手解开浴巾,像先前丢弃手机般丢弃它,转身取躺在床上的胸罩时,虽然身体划过的曲线转瞬即逝,女人还是捕捉到她两枚小巧乳丘的颤动,像尚未成熟的白桃。 女人不动声色地眨眨干涩的眼睑,从对方穿内裤开始,她就没阖过视线,当最后件衣物将少女的躯体完全遮蔽,她也终于移动脚步。 “我去下洗手间。” 池其羽漫不经心地点下头,纤长的双腿已经架在桌面,调皮的足尖在空气中点动,浴室门合上的轻响与手机游戏音效合拍。 偌大的浴室里氤氲浓郁的香气,水雾还未散尽,脱下的脏衣服被随意地扔在衣篓里等明天阿姨收拾。女人洗净手,拿纸巾擦干后,居心叵测地瞥向夺目的黑色的、挂在衣篓边摇摇欲坠的内衣。 她犹豫了。可那似有若无、可贵的妹妹的味道好像已经钻进她的鼻子里勾引,心脏呼之欲出,抽枝展叶的想念和少女将那层塑料薄膜撑出膨胀的形变, 扭曲的兴奋在骨髓里电流般窜动,最终刺激了下十指连心的尖部颤动。 “早点休息。” 如果妹妹在意些,或者回头看,她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姐姐脸颊边象征羞怯的红色,但是她没有,敷衍地“嗯”声,就继续沉溺在电子竞技所带来的快节奏中。 lt;缘记云脚gt;他是你朋友吗?打游戏真厉害。 lt;1A真的秒不了gt;不是的啊。同城邀请的。 她退回自己的房间,金属锁舌咔哒一声嵌入底座。掌心那团棉质布料已被汗水浸透,此刻正散发着不正常的滚烫,这热度顺着血管一路蔓延,烧灼着脏腑。她甚至想落荒而逃地将贴身衣物归还原处,这也太变态了——尤其是想到妹妹那张娇俏的脸,孩子气的性格——“扑通扑通”,她将衣服在自己的视线里展开,想象它们包裹出妹妹的形状,胸前柔软的隆起,与双腿之间隐秘的凹陷。 她深深吐出口浊气,将偷来的衣物小心地放在枕边,便去冲个澡,水珠顺着脊背滑落,她试图洗去那份令人不安的亢奋。躺回床上,鼻尖可以轻轻地磨蹭到衣料,将隐将现的,一缕复杂的味道,不是香水、不是洗涤剂,而是更为原始的皮脂的气飘在鼻下,像初尝毒品的瘾君子,她贪婪地呼吸着,舌尖无意识地掠过干燥的嘴唇,仿佛已经品到丝咸涩。 终于在带她们两个连赢5把后,对方好像实在无法忍受,默默地丢下句“要睡了”便下线。 ——他说他在厂里打工,明天还得上班 ——我送了他个皮肤 ——我也送个吧 太辛苦了 我两那战绩 ——谢谢谢谢(*^▽^*) 估计是许知意和他私聊,所以他又跑上线给池其羽道谢 ——你们人真好,下次记得找我玩,包赢的 ——哈哈 可以可以 两人对游戏的段位倒没有多执着,只是这人确实还不错,许知意说他今年25岁了,可说话语气怎么都不像二十多岁的厂弟,从她们主页能看出来两人的财富实力,一般有缘分一起玩的,三句两句就拐到钱上面来,对方没这么做,也不开麦,就是沉默地带节奏,队友互骂也偶尔会打字劝架。 ——感觉在骗人 说话什么的完全就是小孩子 ——我也这么觉得哈哈 池其羽只当对方是以往游戏里的网友之一——她对感情的敏锐度不高,没察觉出许知意的不同寻常,她只是用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机械滑动,像素堆砌的廉价消遣黏稠地将她的思想裹得喘不上气。 这确实和她的成长环境有莫大的关系。 妈妈是工作狂,全球各地到处飞,早熟的姐姐小时候嫌弃她幼稚,长大后又变的沉默寡言,被妈妈委托要照顾好妹妹的原因,便对她的态度里自然捎点长辈的威压,两人住同个屋檐下整整十六年,也没连接上半点亲密关系。 在池其羽看来,姐姐池素,简直是人如其名,无论是穿衣风格还是兴趣爱好都老气横秋,最叛逆的那段时间,她甚至觉得是对方在妈妈面前装模作样,背地里没少在日记里诋毁和谩骂。 但又渴望,姐姐再多给她一点爱。 即使再讨厌的时候,同学来家里被姐姐漂亮的脸震惊到由衷地羡艳,还是会叫她满足少女的虚荣心,可每次想迈出第一步,都会热脸贴冷屁股。 久而久之,她也放弃。 从小玩伴倒是多,姐姐到底差不多是同龄人,所以对她的管控并不严苛,除了要求她学业以及必须遵守基本的道德法律外,不干涉她的任何人际关系和个人空间。 于是在这片过度的荒芜里,她像株无人修剪的植物般肆意蔓生,茎部却空无一物,因此,闪烁的流行文化和陌生人在屏幕那端或者现实中的追捧,自然成了她的“营养物”。 另头的房间里,也是生长的“沙沙”声,只不过里面还掺点低喘,池素攥着妹妹那条蕾丝内裤,布料早已被揉得发皱。她用它紧紧裹住自己胀痛的乳房,掌心粗暴地挤压着发硬的乳尖,另只手正探向潮湿的阴户。 也没人教她该如何处置这具饥渴的肉体——那些积压的、沉甸甸的、像秋山落叶般堆迭的爱意,终究在错误的容器里发酵成腥臊的体液。 姐姐的身份让她有意和妹妹保持距离,但妈妈并没有在两人成长的过程中栽种新的关系,所有的眷恋和亲人本能的爱护都在黑暗里异变。 这一切的导火索,是她在大学期间,偶然撞见舍友在宿舍里自慰,对方似乎忘记池素的存在,因为她并不在宿舍里住,有钱在外面买套公寓。 这次回宿舍是辅导员喊她回来,说领导要来检查学生住宿情况,一般是不允许擅自在外租房子,怕出事影响学校,因为池家确实家大业大,她也睁只眼闭只眼,但也还是提醒下,池素向来脾气好,也不为难打工人,于是准备回来小住段时间。 她刷开宿舍门,就那么爽吗?她那时很纳闷,电子金属的“滴滴”声都没有惊扰对方,半大不小的呻吟清晰可闻,那声音让她想起熟透的果实坠地时的闷响,还有细密的嗡鸣和液体在狭小空间里搅动的湿泞。 池素难得尴尬地僵在自己的床下桌边,黏糊糊的韵律带着被克制的动物性的欢愉,声音一阵比一阵高亢,她终于忍无可忍地退向门口,刻意压下的门把转动声总算让一切戛然而止。 她装模作样地弄出刚进门的响动,隔壁的床铺没动静,于是她便顺势开始自顾自地收拾书桌,那人也不出来,她便也演做不知道,整整六十七分钟,她们维持着这种心照不宣的僵持。 直到走廊涌入少女们七嘴八舌的喧嚷,两个抱书的室友撞开房门,池素才抬头,用三句标准化寒暄完成社交礼仪。这时那顶藏蓝色床帘终于裂开缝隙,探出张好看的脸,她心虚又快速地扫眼她,干咳几声问老师有没有点名和布置作业。 后来在室友们讨论商圈新开韩料店的催促中,那个蜷缩在床铺阴影里的身躯开始缓慢蠕动,磨磨蹭蹭地下床。 偏巧,这人池素还认识,宁均禾,也是个出名的美女,两人的交际是,池其羽中考结束,她想送个礼物,便顺嘴问句现在初中生会喜欢什么。 “妹妹追星吗?最近Kili Ship不是要办演唱会吗?好像不少小女生喜欢。” 有点熟悉的名讳……池素去查了下这个团体,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还是打眼就认出是妹妹锁屏的女孩子。 宁均禾说要是她想,她可以直接让她们见面。妹妹听到消息后,难得在电话视频里朝她露出腼腆又期待的笑,不停地,像只可爱的小麻雀般问。 “真的吗?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后台和姐姐们说话吗?” 池素盯着屏幕上那张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牙龈泛起酸涩——什么姐姐?我才是你血脉相连的姐姐。 池其羽真的非常高兴,甚至还给她返图,从自拍到抱怨再到逛街时偶然发现的有趣都会和她分享,池素像个虔诚的档案管理员,将每张照片、每条语音、每段视频,甚至对方甜腻的撒娇和玩笑都截屏供奉在手机存储的圣殿里。 演唱会那几天和妹妹说的话比那十六年加起来都多,少女特有的鲜艳和依赖,让她食之入髓,一面忮忌一面愉快,后来感谢请吃饭的宴席间,池素知道宁均禾是越星的大小姐,居然出乎意料地低调。 一来二去,两人也客气地维持表面友谊。 之所以池素愿意和她打交道的另个原因,是她和妹妹很像,喜欢美妆、饰品、偶像…热爱一切潮流文化,如果靠近她点,说不定,能更了解妹妹平时在做什么、想什么。 她好像在隔着博物馆玻璃在研究濒危物种的学者,透过这位千金涂抹鎏金的眼睑,窥探妹妹——那些她永远无法踏足的签售会、网络社交、凌晨三点的日落。她们共享同种质地的快乐,那种把青春碾碎掺进亮晶晶的闪光粉的感觉。 舍友们回来时没看见宁均禾的影子,池素好奇问对方晚上不回来吗? “嗯,她周五晚都不回来,和对象出去玩去了吧。” 对象……她又联想到下午对方的自慰,和对象一道出去,晚上还不回来,难免叫人想入非非。 她以前并不是没接收到性教育,但头次,有人把这类东西明目张胆地摆放在她面前,不再是标本,而是化作费洛蒙,“啪嗒”某种开关似乎被摁亮,池素若有所思。 剩饭(微h) 于是,她开始了解这方面的知识,追她的人也确实络绎不绝,但她本能性地排斥,自己和她们非亲非故,干嘛要让她们或者自己插进彼此的身体,多恶心。知道愈多,也不免开始紧张,她先前说过,妹妹和宁均禾性格很像,可对方惦记上次自慰被撞破的事情,有天无意间和她谈论起这个话题。 “我高中就开始自慰了,这不人之常情吗?我上次不出声是怕你觉得不好意思……” 池素长得过于洁净,宁均禾记得有人和她表白,说她长得像川端康成笔下雪国的雪——还是文化人会比喻。 朦胧的明亮。 眉眼和唇色都是淡的,点在薄的脸纸上,白得可怖。 “我觉得你浓妆会好看些。” 狭长的眼和似笑非笑的嘴角都天然带点狐媚,碎落的刘海散在额前,头发松松散散。 “……你淡妆也好看。” 宁均禾觉得她像个人——哦,那个和小姨打交道的姐姐,叫什么来着?温什么?和她都有种—— 阴森森的美丽。 高中?高中?池素没注意宁均禾看她的脸看出了神,她脑子被高中这两个字填满,妹妹也要上高中了。 青春期的荷尔蒙像蟑螂爬过她的背脊,少男少女,在昏暗的楼梯间交缠的身体,黏腻的吻,还有更隐秘的接触。 她仿佛看见妹妹腿心暴露在浑浊的空气里。 这想象让她胃部抽搐。 这是她第一次把妹妹和性连在一起。 “啊…” 她喘气,这也是她第一次,把自己和妹妹还有性连在一起。 虽然科普过知识,但总是不得要领,从来未被造访过的穴口狡猾地藏在深处,哪里有地方能进去?她略微烦躁。 只能一遍又一遍来回抚摸早已湿腻的肉缝,娇嫩阴蒂在反复揉搓下胀得发亮,快感如电流窜向腿根,让她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好热。 被子被裹成密不透风的茧,汗珠顺着乳沟滑落,她疲乏地并拢双膝,将徒劳打转的指尖变为摁压,软肉泥泞不堪,每次都带出黏腻水声。 妹妹来找会找到吧? 但池素还没疯到这种地步。 当指腹在充血的阴核上刮过时,她咬住下唇咽回呻吟,双腿又不自觉地分开,仿佛要在狭窄的空气里捕捉不存在的抚慰。 兴许是老天怜悯,她胡乱的动作还真叫她误打误撞地戳到正确的入口,指尖突然顶进半截到黏热的褶皱,未经开拓的穴口猝然收缩,像受惊的贝类咬住冒犯者的前段。 是这里吗?她试探性地向里又进几分,阴道肉嫩得有点叫她匪夷所思,异物感混着隐秘的欢愉在盆腔里流窜,但似乎身理并未得到满足,她纳闷是进得还不够深吗? 于是大胆地又向里进,直到整根手指都插进甬道,指关节抵住潮湿的入口,依旧只有觉得里面有东西的不适,她想着看的片子里交合的画面——那些律动的腰肢。 要抽插对吧?但除了抽出那瞬间的空虚让她娇吟,也照旧没什么感觉。她甚至怀疑自己不正常。 直到“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姐姐……你睡了吗?” 清越的呼喊被刻意地压低,从门缝渗进来。 池素抖下身体,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欲攫住她,埋在腿心间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加深动作,湿黏体液不断沁出,让那进犯变得愈发顺畅,带着令人羞耻的咕啾声响。 池其羽并没多大的事情,只是突然想到自己在开学前还和朋友约了场演唱会,明天再告诉姐姐也可以。 池素蜷在床垫中央,像尾搁浅的鱼。 “小羽……” 这声呼唤漏出唇缝时,她自己的手指正埋在身体里。那处温暖的巢穴早已泥泞不堪,指节无师自通地弯曲,用凸起的骨节去刮搔、去顶撞内壁上那些细微的颗粒。每次精准的碾压,都拽出声短促的鼻音。 “嗯…” 可空虚是渗漏的水,漫过所有战栗的感官,却始终差口救命的氧气。不过半晌,手腕便酸软得厉害,那股自我抚慰的节奏难以为继。动作慢下来,停顿下来,最后彻底抽离。湿凉的空气立刻贴上暴露的私处。 她呼出一口灼热的气,颓然倒下。眼皮合上,无边的黑暗里,懊悔像沥青般泼洒而来。她在做什么?想着她那亲生的妹妹,用手指满足自己?妹妹无瑕的脸庞在脑中是圣像,而此刻她双腿间黏腻的触感,却像最下作的亵渎。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疑问没有答案,只有阵尖锐的羞耻刺穿胸腔,让她在凌乱的床单上蜷缩得更紧,像个被捕获的罪人。 次日清晨,池素有点无精打采,尽管如此,她还是仔细地在房间里画个素颜妆,带着宿醉般的倦怠挪下楼梯。 餐厅长桌映着晨光,池其羽正用叉子肢解溏心蛋,蛋黄像脓液渗进烤吐司的毛孔。她罕见地在这个钟点遇见姐姐,发现对方眼下浮着两片青灰,仿佛被人用油画笔蘸着失眠夜涂抹而成。 她其实想开口问姐姐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让两人接下来共餐的时光不至于尴尬,可在接触到对方空洞的目光时断头。 池其羽撇撇嘴,转而继续进食,肉脂在齿间发出细微的尖叫。 沉默在增殖。 只有银匙撞击骨瓷的声响,某种暗哑的香氛正从姐姐身体飘散——广藿香裹着霉变的玫瑰,尾调掺着动物腺体的腥甜,像开在墓园里的潮湿皮革。 池其羽的鼻腔黏膜被这气味舔舐着,突然想起童年那个总在漏雨的洋馆。 呃,也好想问对方用得什么香水,怎么劲劲的这么上头。 “我吃饱了。” 这句每日重复的台词如约而至地悬在餐桌上方,餐盘里依旧剩下半份食物。 池素的目光掠过桌布上的碎屑,停在妹妹嶙峋的腕骨上——那截苍白的骨骼几乎要刺破皮肤。 池其羽正用指尖划着手机屏幕,指甲盖上残存的珠子泛着死鱼鳞片似的微光,对方也不是厌食,只是追求削瘦的美。 池素垂眼注视着妹妹餐盘里冷却的蛋,那团黄白相间的粘稠物保持着被叉子捣碎后的形态,旁边躺着两片被咬出月牙形缺口的吐司,边缘凝固着透明油脂。 她伸手拖过骨瓷碟,牛奶杯底与桌面摩擦发出短促的嘶鸣,池其羽抬起眼皮时,看见姐姐的牙齿正精准嵌进吐司边缘那个被自己唾液浸润过的缺口,两道齿痕在淀粉纤维间完美重迭,红殷殷的小巧的唇上下含住食物。 池其羽突然打个寒颤。这个持续十年的仪式,此刻显露出某种令人战栗的亲昵。 她看着姐姐的喉颈随着吞咽微微滑动,咀嚼肌在颊侧平稳地起伏,那些被她拒绝的营养物质正沿着相同的食道滑进另个躯体,这不是第一次,但此刻这个画面像强酸般腐蚀着她的视网膜。 她想起小时候把咬过的苹果递过去,想起被吸管搅得浑浊的饮品,想起每个被推开的碗盏后那双从不迟疑的手。 那些被唾液浸泡过的食物残渣,那些黏连着口腔上皮细胞的碎屑,正通过这个温柔的举动完成着最私密的交换。 池其羽泛起膈应,倒也不是膈应姐姐,是膈应这个半成品。 而姐姐就这样年复一年地,将她那些令人作呕的剩余物吞吃入腹,但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窥见姐姐对她隐秘的爱。 毕竟没几个人愿意吃别人剩饭的吧…… 她终于还是开口,对着在厨房与水槽间奔波不息的阿姨说道, “下次少做一点吧,阿姨。我实在吃不下去那么多。” “哎呦我的小祖宗,” 阿姨甩甩湿漉漉的手, “你吃的这点东西,给我塞牙缝都不够啊,真的不能再少了。” 池其羽侧过身子,与这个执拗阿姨展开新轮辩论,她没注意到池素的睫毛轻轻颤动,手指在桌布上留下转瞬即逝的褶皱。 阿姨当然对减量的建议充耳不闻,反而变本加厉地钻研起菜谱。池其羽知道这是阿姨的好意,但又不想让姐姐接着吃剩饭,于是她只能选择——要么让肿胀的胃囊承受这份甜蜜的负担,要么在哗哗的水声掩护下,将那些精美菜肴倒进下水道。 池素对她这些小花招始终保持着默许的姿态,从来都是。 缱绻的目光会掠过她因谎言而颤动的睫毛,会掠过她因为坏脾气而犯下的错,会掠过她的眼泪,她的愤怒,她的所有,却从不停留,那双总是蒙着薄雾的眼睛,像是早已看透一切,又像是根本不愿看清。 池其羽时常试图解开这个姐姐的谜题。 她的思绪像团被猫玩弄过的毛线,所有线索都缠成了死结。 开学日迫近,池素要先步开学,临走时,她照例用那种理所应当的平板声调嘱咐自己要注意安全、遵纪守规、好好学习,可池其羽分明看见她眼底又泛起潋滟,嘴唇翕动像被风吹乱的书页。然而最终,姐姐也只是深深地望她眼。 池其羽站在原地,听见行李箱轮子与地砖摩擦发出沉闷的呜咽。那扇合拢的门板像道骤然落下的帷幕,把她独自留在昏暗的玄关里。 她在姐姐留下的迷宫中盲目穿行,触摸每面冰冷的墙壁,试图找到通往她内心的密道,却始终只能在死胡同里打转。 结果进学校第一天,姐姐又像鬼似的缠上来。 西施(大量论坛体) 开学要做自我介绍,轮到她时,她还没张口,池素的名字就比她先蹿出来。 班主任,一个和蔼的妇女,欣慰地笑道, “你姐姐是我的上几届学生,池素。我对她印象非常深刻啊,希望你能向你姐姐学习。我也相信你,长江后浪推前浪,作弄长江尔许长啊。” 班上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她,这个学校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老师也是各个领域的天之骄子,能被如此大张旗鼓地赞扬,他们自然想看看是何方神圣。 池其羽无语地顶顶腮帮,压低眉梢,嗯声。 结果不光是班主任,几乎所有的任课老师都提了池素嘴,同学们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 开学第一节课是要去参观校史馆。 “池素。” 姐姐的名字突然从某个角落浮起。让池其羽的后槽牙瞬间绷紧。哪个脑瘫,我姐的名字也配从你嘴里吐出来?她猛然转头,视线如刀刃般劈开人群,正好截获那道偷窥的目光——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慌忙别过脸,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 “15班的前辈也太超模了吧。” “……” “你姐姐。” 许知意用手肘抵住池其羽的侧腰,力道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即将翻到天上的白眼。 池其羽收回视线,重新聚焦在那块猩红色的“优秀毕业生”牌匾上,姐姐的面孔在那整排相片里,带着种近乎蛮横的夺目,灼灼地刺入眼底。 “温学姐好漂亮…啊,任学姐也好漂亮……你姐姐也好漂亮。” 许知意在旁边嘟囔,声音里裹着毫不掩饰的赞叹。十五班那堵贴满相片的墙,俨然成了美的倾销场。 “那肯定是我姐最好看。” 池其羽撇撇嘴角,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姐姐相片上移开,在上方那些陌生的笑脸上草草掠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许知意嗤笑出来,肩膀轻轻撞她下。 “妹妹眼里出西施嘛。” 池其羽没接话,只是环抱手臂,定定地注视,姐姐的眸子在光面相纸上闪着冷光,像两枚浸在清水里的黑葡萄,她心里涌起种古怪的、微甜的占有。 坐在飞机上的池素小小地打了个喷嚏,刷着手机。 —————————————————————————————————————————— 【暧昧】 妹妹剩饭不给我吃了是不是讨厌我? 妹妹吃饭吃的不多,每次都会剩点,我怕她被阿姨唠叨,所以每次都给她吃完,但是最近她不给我吃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要么吃的很干净,要么就是偷偷倒掉。 发帖时间:刚刚 回帖区 1楼:楼主你是狗吗? 2楼:标题留下雌鹰一般的女子 3楼:何意味 4楼:楼主是被虐待了吗?需要报警吗楼主? 5楼:【楼主】【回复4楼:楼主是被虐待了吗?需要报警吗楼主?】没有被虐待,是我想吃。我觉得妹妹的剩饭比我的饭甜。 6楼: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7楼:楼主你自己看阴不阴…… 8楼:有可能妹嫌弃你了 看见你吃她饭恶心 9楼:咱妹剩饭真那么好吃?给我尝尝 10楼:【楼主】【回复8楼:有可能妹嫌弃你了 看见你吃她饭恶心】你是我妹?你凭什么这么说?别胡乱揣测张口就来。 11楼:【楼主】【回复9楼:咱妹剩饭真那么好吃?给我尝尝】滚。谁和你咱妹,那是我妹妹,你有资格吃?家里户口本就你一页了吧? 12楼:好强的攻击力 急了 13楼:楼主:我!妹!没!有!讨!厌!我! 14楼:我也想我姐吃我的东西 能分享一下你妹妹怎么做的吗 15楼:楼上又何意味 16楼:【楼主】【回复14楼:我也想我姐吃我的东西 能分享一下你妹妹怎么做的吗】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吃饭。 17楼:妹:只是吃饭 楼主:勾引我? 18楼:好羡慕 我塞我姐嘴里她都不吃 19楼:亲的?这好奇怪啊 20楼:洁癖难以接受 为啥喜欢吃别人口水 21楼:【楼主】【回复19楼:亲的?这好奇怪啊】亲的。这很奇怪吗?我妹剩饭不给我吃给谁吃? 22楼:【楼主】【回复20楼:洁癖难以接受 为啥喜欢吃别人口水】我妹不脏。 23楼:这也不是脏不脏的问题吧…… 24楼:会不会妹妹觉得老是让你吃剩饭不好意思? 25楼:支持楼上,总算有个正常人了 26楼:妹估计是个正常好妹 27楼:【楼主】【回复22楼:会不会妹妹觉得老是让你吃剩饭不好意思?】嗯。有可能。她很乖的。也很关心我。我学到半夜会给我送牛奶和水果,还会说让我早点睡觉。 28楼:停之停之 29楼:我妹妹为什么是个男的 30楼:无人在意楼主的名字其实是爱妹吗 31楼:其实这才是楼主的根本目的! 32楼:【楼主】【回复30楼:无人注意楼主的名字其实是爱妹吗】哈哈哈,被你看出来了。是的,谐音,我很爱我妹妹。 33楼:【楼主】【回复31楼:其实这才是楼主的根本目的!】不是。我还是希望知道答案。我对我和妹妹关系有点焦虑。害怕她讨厌我。 34楼:可能妹长大了 很正常的 楼主你别太焦虑 35楼:给妹做狗是哥的荣幸 36楼:妹妹如果长大了的话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可能妹妹也这么想 37楼:对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38楼:【楼主】【回复35楼:给妹做狗是哥的荣幸】我是姐姐。 39楼:【楼主】【回复37楼:对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是女的。可以这么干。 40楼:我不行了 楼主突然变萌 41楼:我姐姐为什么是个男的 42楼:闺蜜你最爱的姐狗我给你找到了 43楼:楼上哈哈哈 真真姐和真狗 44楼:【楼主】【回复42楼:闺蜜你最爱的姐狗我给你找到了】我确实想做我妹妹的小狗,肯定很幸福,她会是个很好的主人。 45楼:【楼主】【回复34楼:可能妹长大了 很正常的 楼主你别太焦虑】嗯。我会调理的。我还没做好她长大的准备。谢谢。 46楼:倒反天罡 47楼:说不定有别人吃她剩饭了 48楼:47楼简直魔童降世 49楼:你要逼死楼主吗? 50楼:【楼主】【回复47楼:说不定有别人吃她剩饭了】不可能。 51楼:【楼主】【回复47楼:说不定有别人吃她剩饭了】你吃的? 52楼:【楼主】【回复47楼:说不定有别人吃她剩饭了】我妹妹很乖,不会干这种事情。 53楼:你妹妹不要你喽 54楼:看网友平A 55楼:其实是我吃的 56楼:楼上小心楼主给你开了 57楼:【楼主】【回复53楼:你妹妹不要你喽】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请不要再开了。 58楼:【楼主】【回复55楼:其实是我吃的】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59楼:歪个楼,只有我想知道妹妹的剩饭到底有多甜吗?是物理意义上的甜吗? 60楼:同问 楼主妹妹是不是小蛋糕? 61楼:甜妹的话,那我能理解楼主了,谁不爱吃甜妹的剩饭呢? 62楼:楼主不如关心下妹妹为什么老是剩饭吧……这都是什么啊…… 63楼:【楼主】【回复59楼:歪个楼,只有我想知道妹妹的剩饭到底有多甜吗?是物理意义上的甜吗?】:就是那种混合着她口腔和唇膏的味道。 64楼:【楼主】【回复62楼:楼主不如关心下妹妹为什么老是剩饭吧……这都是什么啊……】:我问过,我也很苦恼,她说瘦了好看,我教育过她,她不怎么听我的。 65楼:好诡异 什么叫口腔和唇膏的味道 66楼:青春期的女孩子追求美正常 但还是要好好吃饭的 67楼:楼上说得对 楼上的楼上说的也对 68楼:说正经的 为啥不直接问妹妹 69楼:【楼主】【回复66楼:青春期的女孩子追求美正常 但还是要好好吃饭的】:好。我找机会会和她谈谈这事的。 70楼:【楼主】【回复68楼:说正经的 为啥不直接问妹妹】我怕她说讨厌我。不想听到这个答案。而且这种问题也很难问出口吧。有点不好意思。 71楼:那在网上到处问的意义素? 72楼:网友的眼睛不是眼睛 73楼:为什么以前不纠正啊 看这楼主吃好久的剩饭了吧 74楼:回楼上,说不定就是楼主故意的 为了吃妹的剩饭 75楼:【楼主】【回复73楼:为什么以前不纠正啊 看这楼主吃好久的剩饭了吧】呃。我们其实不怎么交流。我对她管的比较宽松,以前从来没考虑这方面。但我有注意让阿姨给她准备下午茶之类的补充营养。 76楼:阿姨 下午茶 好陌生的词汇 77楼:散了吧 有钱人家姐妹调情呢 78楼:富婆V我50看看实力 79楼:楼上一看就不会赚钱 看我 祝楼主和妹妹天长地久 80楼:【楼主】【回复79楼:楼上一看就不会赚钱 看我 祝楼主和妹妹天长地久】……谢谢。给你私信过去了。 81楼:我靠我靠我靠 82楼:楼主楼主!我也要!楼主和妹妹地久天长! 83楼:楼主和妹妹永结同心!!!! 84楼:楼主和妹妹百年好合!!!!! 85楼:【楼主】【回复84楼:楼主和妹妹百年好合!!!!!】大家不用祝福了,我有点忙发不过来,就发前十个好了,谢谢大家。 86楼: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人亲妹妹啊 87楼:我靠 1000块 我不行了 楼主真富姐 88楼:那妹妹对不起了 你姐给的实在太多了 89楼:那妹妹对不起了 你姐给的实在太多了 初恋 池素推开宿舍门,她掐准时间,给妹妹打过去视频电话,这会儿对方应该也已经吃完饭,其她舍友还没回来,所以她没去阳台。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不知道小羽会不会习惯。 “姐。” 视频接通,妹妹鲜活的脸跳进屏幕里,池素自己都没察觉嘴角上扬了像素点的距离,对方背景是卧室。 “吃完饭了吗?” 池素声音柔软地问。 “吃完了。” 妹妹和她打视频时,总喜欢把脸凑得离镜头很近,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在心不在焉地和她聊天,而专注地欣赏自己的美貌,那双圆润的大眼睛就在她面前缓慢地眨,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两人一如既往地冷淡寒暄,池其羽说学校还行,就在这时候,门锁被人刷开,宁均禾也回来了,她刚想吐槽难吃的晚饭,见池素在打电话,还算礼貌地生生打住,识趣地比个噤声的手势。 拉开椅子坐下后,还是偏头顺嘴问句“谁啊?”,池素不情不愿地告诉对方是在和妹妹聊天,自来熟的宁均禾来兴趣地凑过脑袋,她实在是好奇这个妹宝女的妹妹长什么样。 其实也怪不得她,大一时候,池素每个节假日和周末都会坐飞机回去,繁杂又没有喘息机会的行程让她惊叹对方简直是超人,池素说妹妹一个人在家她不放心,宁均禾怀疑这就是她总睁不开那半阖的眼的原因。 见到陌生人出现,池其羽也不怼脸了,而是稍微拉开距离,规矩地乖乖坐好等姐姐介绍,好在宁均禾热情,立刻熟络地同她打招呼,她也腼腆地挥手。 “我是你姐姐的舍友,妹妹你好呀~” “姐姐好。” 池素不动声色地咬住后槽牙,臼齿间碾磨着无声的诅咒,她听着熟悉的音色喊着别人熟悉的称呼,感觉被冒犯到般烦躁,两人的性格如她所预期那般一拍即合,叽叽喳喳地吵吵闹闹。 她总有种错觉,小羽只能喊她一个人姐姐,这是个亲密的称呼,是她应得的、理所应当的奖赏,她应该只看着她,该收敛磅礴的滥情,就只看着她,看她怎样为她疲惫、为她撕心裂肺。 骨骼被捏得阵痛,连结的血缘逐渐开始沸腾,于是两人聊得正欢,一只手臂就突兀地横向中间。 “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哦,那姐姐们再见~” 池其羽笑眯眯地和宁均禾拜拜。 她几乎在瞬间挂断电话——她还等什么?等两人情意绵绵地再互道晚安吗?她还在这里呢。 宁均禾压根没看出池素眼底淤泥般的忮忌,正常人绞尽脑汁也不会觉得方才合理合规的言论哪儿触碰到不对劲,她甚至还不知好歹地感慨, “妹妹长得真可爱。我要是也有个妹妹就好了……” 完全在挑衅。池素眼皮愤懑地抽动神经末梢,得寸进尺?她甚至难以忍受这般的赞扬,这对她来说,是赤裸裸的侵犯,宁均禾仍不知所谓,毫无知觉,那种纯粹的、毫无阴霾的欣赏,和讥讽没差别。 直到对方甩门出去,宁均禾迷糊地靠向椅背,脑中勉强地转过弯——呃,池素咋了。 “池素。” 和她擦肩而过的女生脸红地用胳膊肘捅捅并行的同伴。 “你不会人家联系方式还没要上吧?” 同伴扫眼远去人的背影,恨铁不成钢道。 “我不好意思嘛。她问我为什么加她怎么办……我总不能说是觉得你长得特别好看吧。” “服了,你就这么缩着吧,幻想池素哪天踹开你宿舍的门,说请和我恋爱吧。” 池其羽的高中生活确实中规中矩,说不上有趣说不上无趣,只是最近——L将一罐蜜桃乌龙饮料劈开她课桌上午后涣散的空气,铝罐底与桌面碰撞出短促的钝响,瓶身凝结的水珠已在少年掌纹里溃散成一小片潮湿地图。 “你不是说这看起来很好喝吗?我给你多带了一瓶。” 心动总是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的。或许是少年纯粹的分享,池其羽转着笔,罐装的图案饱和度太高,太甜蜜,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紧张,喉间涌起气泡水带来的刺激。 “谢谢。” 许知意揶揄地模拟少年的腔调,她目睹好友脸颊上原初的淡红,仿佛被这句戏言又刷上层更明艳的羞赧, “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她吐出这句精心设计的、裹着糖衣的明知故问。 后来因为考试调整座位,也不知道是L偷偷提议的,还是缘分,两人阴差阳错地坐到一起,许知意坐到她的斜后方。 此刻,那两颗年轻的头颅因几何证明题而无可避免地靠近,发梢几乎要触碰在一起,形成私密的、排斥外界的穹顶。光线中浮动的尘埃在他们周围缓慢盘旋。 “好甜蜜哟~” 那惯例般的、拖着慵懒尾音的调侃再度响起,轻飘飘却精准地刺入那片狭小的空间。 “许知意你有毛病是不是?” 池其羽蓦地扭过头,嗔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友,眼波却虚浮地掠过少年微怔的侧脸,旋即像受惊的蝶翼般急急收回。 尽管如此,两人之间薄的和窗户纸般的青春悸动谁也没率先戳破。 对池其羽来说,很大原因是池素,毕竟对方算是千叮咛万叮嘱,不可以早恋,她其实并没有见过姐姐发脾气,可那种潜在的、近乎本能的威慑,却比任何具象物更令她生寒,她连姐姐的冷暴力都受不了。 印象最深刻的是,好友过生日,姐姐嘱咐她晚上一定要回家,但那时候一群初中孩子在独栋别墅里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天光稀释了夜色,直至疲倦让狂欢显露出它皱巴巴的衬里,她才拖着灌铅似的躯壳推开家门。 晨霭从后花园的窗透过给客厅蒙上层清灰的纱,万籁俱寂里,唯有落地钟的秒针在切割时间。 然后她看见了——姐姐端坐在沙发正中的背影,一动不动,她那时候还没察觉出静谧的诡异,只是干涩地说句“我回来了”。 鞋底刚触及到台阶的第一级。 “池其羽。” 三个字,她的全名,被姐姐用平静的语调掷出,抬起的脚悬在半空,脊椎窜上线细锐的刺痛,她才感到大事不妙。 “姐姐……” 她心虚地转过身,脚底与地板摩擦出细微的粘滞声,挪到沙发边。距离被压缩,姐姐身上那股冷冽的、类似琴房松香的气息清晰可辨。 “昨天为什么没回来。” “我忘记了。” 这苍白的辩词连她自己都难以吞咽。 “忘记了?” 一声极轻的哼笑,不是从唇间,而是从鼻腔深处逸出的气音,短促,池其羽仿佛被猎食者盯住般,皮肤警觉地泛起阵细密的颗粒。 “为什么会忘记?” 追问来了。 这种刨根问底的问法压根不是用来知道答案的,是用来审讯的。 池其羽找不到像样的回答,精致的羞耻感升腾起来,对错误的愧怍——是的,我为什么没有听姐姐的话按时回来呢?伴随委屈、不甘,时间开始畸变。 停顿被拉成凝胶的、令人窒息的海。她被要求为团混沌命名,为缕雾气定罪。这强行的因果建构,比错误本身更暴力地撕扯着她存在的连贯性。 “你知不知道,我上完晚自习还得去找你?” “我又没让你找我!” 她忍无可忍,将下唇咬得发白。 “滴答滴答”,姐姐没有继续说话,擦着她的肩膀上楼,池其羽僵立原地,知道自己过分了,倘若她还小,应该可以照旧哭着扑到姐姐怀里道歉,但是青少年骄矜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干,于是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接下来几天中,池素都没有和她说话。 那是刻意的回避和无视,充斥惩罚意味的疏离,被审视后又被摒弃的恐惧,日夜啃噬池其羽的心室,她不想被姐姐讨厌,这数日的冷战,于她而言不啻于场缓慢的凌迟,每寸寂静都切割着她惶惑的神经。 终于击溃了所有扭捏的骄傲,最后她还是和小时候那样,在晚上敲响姐姐房间的门,嵌入姐姐身侧那片令人晕眩的温暖里。 矜持与戾气瞬间坍圮,她将湿漉漉的脸庞埋进姐姐的颈窝,肩膀因剧烈的抽噎而颤抖。断续的呜咽与灼热的泪水,是她唯一能组织的语言。 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然而人心深处总蛰伏着某种悖逆的贱性,越是不让做的事情,就越是蠢蠢欲动。 那身影、那低语、那每次在校园转角刻意又“偶然”的相遇,都因这层“不许”的阴影,被镀上了层危险而迷人的光泽。 那个夜晚没有月亮,稠密的黑暗包裹着城市。在教学楼后侧被暖黄路灯切割出一半阴影的僻静处,对方因紧张而微颤的告白声,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池其羽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肋骨后急促地撞击,混合着罪恶与狂喜的战栗窜过椎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而坚定,穿透凝滞的夜色, “好。” 自此拉开隐秘的初恋。 然而,正是这种随时可能被洞察、被捕获的恐慌,为每次仓促的触碰、每句加密的爱言,注入近乎昏厥的甜腻。 WeiKe 池素这边也不是妹妹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少女心事,外加她最近也被斩不断的追求者弄得心烦意乱,再加上那次想着妹妹自慰后,便顺理成章的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和无数次。 情欲如层新生的皮肤,紧裹着她二十二岁的躯壳,一种更精馏的化学物质从松驰的毛孔与湿润的眼角漫溢,连带她待人处世都要温润不少,追求者便仿佛捕捉到错误的信号蜂拥而至。 拒绝于是成为新学的肢体语言,但每个动作都因那层魅力被恶意曲解,解读成欲拒还迎,池素因此苦恼。 在某个回学校上选修课的路中,大概离校园还有百来米的人行道处,池素撞见正在吵架的宁均禾,对面是个非常好看的女性,无论是气质还是身形都算是出类拔萃,她并不眼熟,猜对方可能是隔壁传媒大学的学生,接下来两人的对话也验证了这个答案。 “你陪我没时间?陪别人就有时间了?你有没有良心?” 那女生好像格外不知所措,可怜兮兮地扯住宁均禾的衣角,小幅度地来回晃。 “我和她说好了陪她面试的,再怎么也不能耍别人吧——” “那你骗我干什么?亏我还给导演打电话让她注意你!你对得起我吗?” “……” 池素觉得自己总不能被拦这里不走,但她知道从两人任何一个的后背越过去就肯定会被认出来,果不其然,尽管她压低样貌,还是被宁均禾喊住。 “池素!——回头再找你算账。” 她还回头凶巴巴地瞪眼委屈的女生,池素认命地停在原处,等脚步声靠近。两人并肩往校门方向走,鞋跟叩地的声音错落着。 “你怎么在这里啊?” 然后接下来十分钟,宁均禾一路上絮絮叨叨地念事情的来龙去脉,每个细节都恨不得要掰开揉碎,池素有点烦,但出于利益和自身感情,并不是很讨厌她,半晌,她好像反应过来似的,幽幽问, “你对象就是她吗?” “呃,是。你介意?” 池素摇摇头,补句解释, “你看起来不像。” 她的声音很淡,像随口呼出的白气,在冷夜里迅速散开。 这话并非客套。在池素心里,宁均禾的形象早已固定:大学时就热衷于派对与球场,永远站在人群中心,笑声爽朗到有些刺耳,像那些好莱坞青春片里镶着金边的啦啦队队长。聒噪、开放,行事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小蠢。 确实很意外对方居然会喜欢女孩子,而且还有点柔弱。 “哎呀,我和她谈也没多久了。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你不谈恋爱难不成也是喜欢女生?那你早说啊,我朋友蛮多的——” 池素及时地打断对方想做媒婆的心思,冷淡到足够切掉对方的任何热心。 宁均禾倒撇嘴,不死心地继续说, “隔壁外国语学院的女孩子向我问你的联系方式,这个是真甜,你看一眼吧。” “……” 池素肩背线条微微一滞,旋即前倾,脖颈弯出道疏离的曲线,凑到对方递来的手机屏幕前,像,像妹妹。她视网膜上掠过丝难以捕捉的颤动。 “嗯。” “那我把你联系方式给她了?” 池素犹豫后默许了,宁均禾倒见鬼般说着, “你喜欢这款我也是真没看出来——对了,你猜我今天刷WeiKe刷到谁了?” “WeiKe是什么?” “闺蜜,现在是20xx年了。” 宁均禾匪夷所思地瞪向池素,调笑里带点荒谬,WeiKe界面还在加载中。 “你平时看手机都在看什么?” “CloudW。” “CW现在很少人用吧。” 宁均禾划拉自己的浏览记录,指尖在屏幕上刮出细碎声响,点开个花里胡哨的主页,主页名字是“幸福降临Nora手心”。 “猜猜她是谁?” “?” 池素皱眉,表情总算流出点嫌恶,但好在夜晚盖住她的不悦。 无聊。 她没打算猜。甚至没等宁均禾再开口,头已经别回去,风把缕碎发吹到她唇边,她也没抬手拨开,任由那点细微的痒意留在皮肤上。 “你看,这人长得熟悉吗?” “!” 池素余光瞥见第一秒,就猛地扭过头。 “嘿嘿嘿,我也喜欢KiliShip,你妹妹是Novara的大粉,推到我主页我就看见了,我和咱妹真是有缘分。” “不是——” 池素刚准备纠正对方“咱妹”这个称呼,硬生生又憋回去,齿尖在下唇烙出浅白印子,算了,不能这么恩将仇报。 “这是什么软件?WeiKe?” 她已解锁自己手机,指尖悬在应用商店搜索栏上方。下载进度条在池素屏幕上缓慢爬行,蓝色像素一格一格填充。两人恰好走到校门门阀处。 “我晚上没课,” 宁均禾朝刷卡器抬抬下巴, “那从这里先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安装完成的提示音与门禁“嘀”的解锁声重迭响起。 池素敷衍地应声。目光没离开手机。不久后,宁均禾收到对方绝望的求助。 ——我为什么搜不到我妹妹? ——她防搜了吧 ——防搜是什么意思? ——…… ——牛 ——就是会在个人介绍里说敏感词 别人搜就搜不到了 我直接把她主页推给你 你点进去就好 ——好。谢谢你。 池其羽估计是因为上学,发WeiKe频率没那么频繁,最近一条是三天前,转发的她偶像的直拍,池素耐心地一条一条翻阅,叽里咕噜的黑话让她小部分内容都一知半解。 【孩子们听我说此女手段了得】 【呃呃呃完全是宝宝公主!】 …… 池素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微微发抖,亲密的、肆无忌惮表达爱的句子在她脑海里像弹幕似的飞过。 【美甲被蹭掉了有点痛 想被vara亲亲】 妹妹三岁时候摔破膝盖,哭得抽抽搭搭,是她抱着哄,又是亲那沾着泪痕的小脸蛋又是亲上药的膝盖侧,安慰着“姐姐亲完痛痛就飞走啦” 【我是vara妈妈的专属小狗…小狗汪汪U·ェ·U】 妹妹得了重感冒,烧得迷迷糊糊,她整夜陪着,对方像个脆弱的小动物,拉着她的手不放。 【做梦了梦到姐姐Novara陪我逛街看电影玩游戏 还会抱着我睡觉 手伸进来的时候醒了是啥意思 老天奶你是不是搞错了 vara为什么不能是我的姐姐o(╥﹏╥)o】 那她呢? 原来妹妹心里,这么对她不满,原来那些她以为独一无二的爱,是可以这样轻易地、批量地送给屏幕里的陌生人。 妹妹是不是其实,一直想要一个不一样的姐姐?一个更光鲜的、更遥远的、更符合某种幻想的姐姐? “咚咚咚”,池素惊醒,选修课老师已经晃到她这排,敲她的桌子。 “这位同学,站起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哈。” 池素将手机尴尬地翻盖在桌子上,她压根就没听清老师的问题,只能顶着教室里乌泱泱的视线,请对方重复一次,是比较主观类的,老师也只是想提醒她不要太过分,并没有太过为难。 “有的同学,一整节课头都没有抬过啊……还是要抬一抬注意一下嘛!” 等回到公寓的时候她还有点恍惚和失魂落魄,那些字句突然又跳出来,这次不再只是扎眼睛,而是变成根粗糙的绳子开始勒喉咙。 凭什么? 明明小时候,妹妹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姐姐。 弥漫的、湿漉漉的伤心被不甘的愤怒烧得蒸腾滚烫,从胃里往上蹿,她感到种近乎幼稚的不公,她不是气妹妹,至少不完全是,她是气那些轻飘飘的话语,把沉甸甸的感情说得廉价;她是气自己像个计较得失的小孩子。 水冲下来那刻,她的情绪要平复很多,胡思乱想似乎把她身体抽空,只留下最本真的欲望,绵延的疲乏和空洞。一切都显得遥远。如果能被填满的话,被妹妹填满的话。 不是以亲情的方式。是更原始、更蛮横的方式。这个愉悦的遐想让她找到出口,语言、记忆褪色或者作假,姐姐的身份不再具有魅力和唯一,那还有什么能证明,她们之间那条看不见的血纽带? 那只有性带来的标记了。 乳头硬挺,传来细微而尖锐的存在感。小腹深处阵阵绞紧般的空虚,耻骨联合处泛起钝痛,仿佛有不见形体的楔子亟待嵌入,撑开她,将她从内部彻底重塑。这渴望如此具体,具体到令她作呕。 呼吸在喉咙里碎成断续的呜咽。她闭上眼,幻想便有了触觉——没有面孔,只有施加于其上的力:不属于自己的、带着薄茧的指尖划过肋侧,膝盖不由分说抵开她双腿的力度,以及,牙齿陷入颈侧皮肉。 一只手不受控制地覆上胸乳,指节用力,揉捏按压,仿佛在惩罚这两团引发妄念的软肉。另只手向下探去,指尖陷入隐秘的湿泞。双腿向着虚无的空气大张,展现出种卑贱而无望的邀请。快感与羞耻同源共流,将她淹没。 “啊…” 混着呼吸的喘气轻轻地被吐出来,她来回抚摸自己的阴户,直到体液浸透指缝,在指关节处牵出细亮的银丝。穴口早因为接二连三的自慰行径变得驾轻就熟,轻易地吞没指尖,内壁熟稔地绞紧。 雷声(h) 池素放过自己的胸部,左手改为揉捏充血的阴蒂,指腹磨过最敏感的顶端,捻、搓、按压,像拨弄粒熟透的浆果,酸意不再是蔓延,而是骤然炸开,从尾椎骨劈上脑髓,她喉咙里泄出短促的抽气,右手并拢的两指在湿滑穴道里加快抽送,内壁剧烈收缩,贪婪地裹紧侵入物,黏腻的水声被身体吞没。 她闭着眼,额角渗出细汗。动作越来越急促,不再讲究章法——右手指节弯曲,向上狠狠抠挖某处凸起的粗糙区域;左手掐住肿胀的肉蒂,近乎粗暴地来回刮搔,快感堆积得太快,眼前炸开片片白光,高潮来得猛烈而短暂。 但夜还太长,窗外开始下雨,夜雨沿着玻璃窗滑落。 池素侧躺在凌乱的床褥间,大腿根湿滑片,耻毛因为花液而湿哒哒地卷曲着,在微弱光线下像浸水的鸦羽,她从枕头深处摸出那枚跳蛋,粉紫色,哑光硅胶质地,像颗沉甸甸的果实。 拇指按下开关,嗡鸣低微如远处地铁驶过隧道的余震。她让冰凉的器械先贴着膝盖内侧缓缓上移,温热的皮肤应激般泛起细密的颗粒,圆钝的顶端划过腿根敏感的皱褶,在接近阴阜时故意绕开,转而描摹腹股沟凹陷的弧度。 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反应,腰肢不自觉向上挺送,牵动小腹肌肉微微绷紧,她维持这个姿势数秒,让震颤渗入皮层之下,脊柱弓起弧线,肩胛骨在薄汗中泛出细光,跳蛋终于滑向两腿之间那片渴望已久的濡湿的沼泽。 先是在大阴唇外侧徘徊,硅胶表面已沾上透明黏液,滑动时发出细碎水声,在床单上洇开深色圆斑,她攥紧被单,织物在指间皱成团,跳蛋寻到缝隙,圆头抵开肿胀的唇肉,露出内里嫣红的褶皱,阴蒂早已充血挺立。 触碰的瞬间,池素整个人逐渐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并非直接按压,而是开始绕着那粒敏感的核心画圈,时而是羽毛般的轻掠,时而加重力道碾磨。震动调高一档,嗡鸣变得尖锐,机械高频颤动在皮肉间传导成模糊的残影,快感如潮汐层层堆迭,大腿内侧肌肉开始痉挛,脚背绷直,脚趾蜷缩进床单。 就在濒临爆发的临界,她撤开跳蛋,湿漉漉的器械下移,抵住下方不断收缩的穴口,那里已泥泞不堪,嫩红褶皱随着呼吸开阖,吐出黏稠汁液,圆头试探性地按压边缘,穴肉立刻吸附上来,池素深吸气,腰胯向前送,缓慢而坚决地将跳蛋推入体内。 异物侵入的饱胀感令她仰起脆弱的脖颈,喉结上下滚动,甬道被寸寸撑开,内壁嫩肉贪婪包裹住带着体温的器械,完全没入时,她停在原地喘息,感受机械在体内共振,不同于体外的刺激,这种深入骨髓的嗡鸣直接敲打在子宫壁上。 然后开始抽送,进,出。湿滑的穴口被反复撑开,发出黏腻水声。每次退出都带出更多清液,沿着会阴滴落,每次进入酸胀中混杂着钝痛般的快意。她左手回到阴蒂,食指与中指夹住肿胀的肉粒快速搓动,指节染上晶亮水光。 双重夹击下,身体彻底失控,臀肌剧烈收缩,腰肢像脱臼般摆动,床架发出轻微吱呀,池素的额发黏在潮红的脸颊,她的意识开始涣散,痛苦地挤出名字, “小羽……” 轻得像叹息,却让所有动作骤然停滞。她睁开眼睛望向天花板,胸口起伏,体内跳蛋仍在嗡嗡震动。雨声重新涌入耳膜,窗玻璃上倒映着城市遥远的灯火,明灭不定。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让余韵在四肢百骸缓缓消退。器械被缓缓抽出,带出一缕银丝。床单已经狼藉一片,汗渍与水痕交织成地图。池素蜷缩起来,将发烫的脸埋进枕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小腹,那里还残留着虚假的充盈感,以及更深处的、无法被填满的空洞。 雨继续下着。远处有夜班公交驶过积水路面,哗啦一声,像潮水涨落。 她终于坦然地仰面,身体的潮汐刚刚退去,皮肤上还留着细密的汗。腿间那点湿黏,此刻凉津津的,和空气里漫溢的雨气混得分不清彼此。她没动,只是望着天花板,听着雨声,然后缓缓地、缓缓地侧过头——窗外的城市浸在灰蒙蒙的水光里,霓虹碎裂成片片流淌的颜料。 她是被妹妹的泪泡大的。 小孩子的泪和这场夜雨不相上下,说来就来,毫无预兆,丰沛得令人措手不及。 在外面骄纵又难缠,可偏偏到她跟前,那锋芒就化了,变成某种娇憨的、依赖的、湿漉漉的东西,她甚至还没开始质问对或错,妹妹那双酷肖她的眼眶里,立刻就能蓄满水光,然后一颗接一颗,滚烫地砸下来,砸得她心头那点微不足道的火气“嗤”声就烟消云散。 “姐姐……” 总是这样开头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然后那柔软的身体就会挨过来,不管不顾地往她怀里钻,发顶蹭着她的下巴。她便会叹口气,手臂自动地环上去,箍紧。 那是种类似膝跳反射般近乎本能的反应,一种经过无数次重复刻入骨髓的程序,哄她,顺她,护着她,成了比呼吸更自然的事。 爱成了习惯。 她追溯记忆的来路,试图找到一个明晰的分界点,一个可以归咎的源头。 是妹妹在她哭泣时甜蜜地吻她的脸颊,是妹妹初潮时小心翼翼探进她房间的脑袋,是妹妹说“要一辈子和姐姐在一起”幼小的誓言,还是更早,早到两人挤在同张小床上分享体温与梦境的童年? 线索纷乱如麻,情感混沌一片。 没有清晰的悸动伊始,没有戏剧性的顿悟瞬间,只有无数细碎的日常,像雨一样,一滴接一滴,不知疲倦地敲打,最终在意识严防死守的岩层下,侵蚀出个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幽暗的罅隙。 她侧身,继续取出道具,主体是支细窄的按摩棒,前端圆润,适合进入。上方连接着一个精巧的、 cup 状吮吸口,中心有个小孔。她打开开关,最低档,低沉几乎听不见的嗡鸣在掌心震动。 突然,一声惊雷在近处炸开,仿佛要惩戒般地劈进来,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整个房间,将家具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墙壁上,如同鬼魅骤现,池素吓得手里道具“啪嗒”闷声砸在床铺上。 心跳声快得让她胸口发疼,皮肤,尤其是手臂和小腿的皮肤,好像被潮湿、黏腻的东西缓慢爬过,窗外又是道闪电,惨白的光映亮她瞬间惨白的脸。 池素恐惧地紧缩瞳孔,视野边缘的家具轮廓在余光里溶解变形。惊雷的余韵仍在耳蜗深处震颤,却在渐弱的轰鸣中,剥离出一缕异样的声响——那是呼吸声,活生生的、粗重浑浊的呼吸声。 它好像躲在衣柜紧闭的暗处,又好像躲在床底,又好像悬在天花板上,仿佛下一秒就要伺机滴落。无处不在的错觉扼住池素的喉咙,性欲被惊悚冲得支离破碎,以至于荡然无存。 她被吓懵了,在阴冷冷的雨夜里,从脚脖子到头顶地失掉温度,西西里弗的滚石碾压而来,这恶寒并非迎面扑来,而是你行走在深夜归家路上,被街角废弃厂棚内丝微不可闻的窸窣吸引。 你驻足,鬼使神差地凑近锈蚀的铁皮缝隙向内窥探——手电光束割开的黑暗里,竟瞥见了肢解现场,那种寒意并非源于即时的生命威胁,而是源于偶然窥见世界表皮之下,原本绝不该目睹的恶。 手机屏幕在昏暗房间里突兀地亮起。 是妹妹的视频请求。 池素一丝不挂地蜷在床上,仿佛被剥去所有保护层,赤裸地暴露着,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她深吸口气,用被单匆匆裹住自己,按下接听键。 妹妹的脸庞出现在屏幕里。 “姐,天气预报说你那里有雷阵雨,你还好吗?” 池其羽知道自己姐姐特别害怕打雷,虽然莫名其妙,但每次有打雷预兆的时候,她总是“哒哒哒”地抱着枕头跑进她房间,手脚并用地爬上床,装模做样地拍着池素的背,郑重其事地哄道, “不要怕、不要怕,小羽保护你。” 再后来,少女时期不再好意思钻进姐姐被窝,就会用温温热热的手心捂住姐姐耳朵,或者给她戴上耳机,放爆炸摇滚的音乐,她有时觉得很搞笑,姐姐平静又孱弱的外表下听的是嘶吼和咆哮。 “嗯。我还好。” “那就行,你不要害怕啊,听歌把声音放大点就好,或者我陪你聊天聊到你那里雷阵雨停。” 池素戴上耳机,耳膜里灌满妹妹的声音,少女絮絮叨叨地念叨她在学校的经历。 池素听着,身体里紧绷的弦松开,她觉得自己幼稚,妹妹性格开朗,交友广泛,她可以亲亲热热地喊她的朋友偶像“姐姐”,可以挽着前辈的手臂撒娇,那些称呼她可以轻易出口千次万次。 可那些被喊作“姐姐”的人,不会出现在她手机的特别关注列表里,她们的城市的天气变化,不会成为她下意识留意的日常。 她也不会在雷声降临的那瞬间,如天使而至。 出卖(h) “太晚了。” 池素看池其羽打个大大的哈欠,怜爱地叫对方去睡觉。 “这里已经不下雨了。” 池其羽第二天还得早起上学,于是点点头,挂掉视频。 重归寂静,耳机的塑料外壳将池素耳廓撑得有点疼。雨声停了,她才察觉自己浑身赤裸,像被当众剥光般的羞愧感又席卷而至,她死死捂住脸,指甲刮蹭着颧骨皮肤。 她不可以再继续下去,这对妹妹不公平。池素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布料吸走眼角渗出的液体,床单上还留着高潮时候的痕迹,可欲望却作践地喧嚣增长。 大难不死的侥幸叫她得意忘形,捡回条命的赌徒,在无数次痛改前非后,指缝漏着筹码,就迫不及待地想再押注,这次想得更具体了,闪烁的画面在脑子里来回碾,越碾越烫。 她夹紧腿,腿心那点湿意漫得理直气壮,只是想想——心里头那个恶魔又冒出来,甜腻腻地哄着:想想又不会伤害到任何人,这是你一个人的秘密。 手指摸下去的时候,她装模作样地啜泣,可伴随越来越急促的动作,被喘气替代,甬道里又热又滑,反过来抚慰她不安的心脏,指尖模仿侵入的节奏,曲起,剐蹭过内壁敏感的褶皱,再报复性地捅进去。 池素脑子里是乱的。妹妹圆润的稚气的面庞逐渐在成长中瘦成凌厉的俏,宽大的T恤不再是平平展展地落下去,而是被撑起暗昧的、清晰的轮廓。 更深一点。指腹蹭过体内某个凸起,细小的战栗窜上脊背,她的眼珠子好想掉落在妹妹领口垂荡那一晃而过的阴影中,乳沟初现的雏形。 速度加快。手腕酸了,但停不下来。快感像潮水从交合处漫上来,淹没耻骨,小腹,池素身体弓起,脚趾蜷缩。甬道深处开始无法控制地收缩,绞紧,花液汩汩涌出,沿着臀缝往下滴。她张着嘴,没发出声音,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涣散的目光。 她将手抽出来,准备拿纸巾擦干净,在潮湿的床褥里滑行的过程碰到幽散凉意的物体,她下意识用指尖沿着它的轮廓抚摸,是刚才被打断的可怜虫。 池素犹豫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细窄的柱状物捻搓,其实她并没有在思考,答案早就在她碰到的瞬间就已经给出,吮吸口对准阴蒂,贴合,轻微的吸力瞬间包裹住那颗最为敏感的肉粒,不是粗暴的拉扯,而是绵密、持续的含吮。 快感是尖锐的,却并非一触即溃,而是顺着脊椎下方某条隐秘的线路,滋滋地往上窜。她闷哼声,腰肢不由自主向上挺送,让那吸力更紧密地贴合。 适应最初的刺激后,她开始缓慢地、试探性地,将下方那支细窄的按摩棒往阴道里送。入口已被手指润泽,很顺滑。异物侵入的感觉清晰无比——它比手指更凉,更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存在感,撑开内壁柔软的褶皱,缓缓推进到底。尺寸恰好带来饱胀,却不至于疼痛。 现在,她被双重占据。下方被填满,紧实;上方被吸吮,刺激。她调高了吮吸口的档位,嗡鸣声加剧。吸力陡然变得强悍、富有节奏,不再是含吮,而是更接近贪婪的吸嘬,精准地针对那点最脆弱的神经集中轰炸。 快感不再是线状的窜动,而是爆裂开来的、白色的炽热烟花,在骨盆深处,在小腹,在连接两处的所有黏膜与肌肉里疯狂迸溅。 阴蒂在那强力而规律的吸啜下剧烈搏动,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每一次吸嘬都拽着灵魂往下坠,又抛向高空。 她开始移动胯部,让体内的按摩棒缓慢抽送。退出时,内壁恋恋不舍地裹紧棒身;插入时,充实感再次顶到肉壁,抽送与上方的吸啜形成错落又协同的节奏。 层层堆迭,没有间隙。汗水从额角渗出,濡湿了鬓发。她咬住下唇, 世界坍缩成那个小小的、被工具无情而高效侍弄的三角区域。 意识在灼热的感官洪流里漂浮,又死死锚定在两处被不断强化的刺激焦点。她想象那是妹妹的唇舌,妹妹的手指,一个模糊的、带着某种禁忌温度的影子。 这想象让快感镀上层背德的颤栗,更汹涌地拍打过来,动作越来越失了章法,只剩本能地向上挺动,迎合那吸啜与插入。阴道内壁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收缩,挤压着那根进出的按摩棒。 阴蒂的吸力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近乎痛楚的快感在临界点轰然炸开—— 高潮来得剧烈而沉默。眼前白茫茫一片。阴蒂在持续的吸吮下剧烈跳动,像颗过载的小小心脏,将滚烫的脉冲推向四肢百骸,阴道内则是另重更深的收缩浪潮,一阵紧过一阵,绞紧又释放。 快感持续的时间长得令人恍惚,直到她脱力地松垮下来,像被潮水抛上岸的鱼,浑身湿漉,大口喘气。嗡鸣声停了。她关掉开关,将湿漉漉的道具抽出,扔在一旁。浓烈的、带着情欲腥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高潮的余韵还在肌肉深处轻微抽搐。她望着窗,灯晕模糊成片光雾,身体沉重而轻盈,内部是掠夺后的空虚,以及麻木的宁静,不会伤害任何人,她对自己说,烟灰一样的话掉在黑暗里。可身体深处那股痒还在细细地烧,她知道明天、后天、大后天——这火只会越烧越旺,直到把“只是想想”的幌子也烧个精光。 拥挤的走廊里,人贴着人往前挪。宁均禾胳膊蹭着池素的,她还在好笑对方居然把妹妹一万条WeiKe在一晚上加一上午的时间全部翻完,笑归笑,但她却隐约翻出奇妙的情绪,正当她想问时,一声清越的呼喊从后面追上来。 “池学姐!” 宁均禾向后看,见个高挑的男生挤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嘻嘻哈哈的、互相推搡的同伴,她看戏似的挑起半边眉,还往旁边让点路,给出舞台让小丑表演——池素头也没回,男生有点着急,蹿到对方前面拦住她。 “池学姐,我是——” 名字还没出来呢,池素就绕开他,宁均禾笑出声,周围人也感同身受地替他尴尬,男生显然很震惊,他夸张地向同伴摆出匪夷所思的摊手动作。 池素也不是薄情,她刚开始进大学是会停下来和这些搭讪的人说话的,但一来二去,严重耗费她的时间,而且加上联系方式的,也不停地骚扰,自从无视第一个后,果然大家还是被威慑住,没几个人在课间拦住她。 宁均禾抱住胳膊走上来。 “男的心机真重,我看他那朋友就是故意让他出丑怂恿他来的。” 接着她又继续刚才的打趣。 “其实你妹估计还有小号,她应该在WeiKe上很活跃的。” 池素迷惑地歪歪脑袋,宁均禾解释。 “我也说不准啊,视奸当然得视奸小号有意思啊。” “我怎么找到?还有,什么叫视奸?” “……很难吧,你可以试试看翻翻她关注或者粉丝。” 宁均禾其实纯在开玩笑,池其羽关注一千多个,粉丝六万多,这能找到池素真是有点毛病的。对方若有所思地颔首。 第五百六十七个。池素点开那人主页,翻几下,又退出来。第五百六十八个。 这边许知意看见不远处的好友,就笑咪咪地潜伏凑上去,突然蹦出来吓了池其羽一大跳。 “你又干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啊?” 池其羽也反问回去。 许知意理所当然地抱怨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谈了恋爱之后就不找我玩了,我就和她们一起喽。” 她指指在远处的四个女生。 池其羽眯眼打量, “她们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她们?” “嗯,她们是我网上认识的,就是那个上次带我两打游戏的那个‘厂弟’,她和我们一样大,是骗我们的。” “不是首都一中的吗?” “不是,是山林中学的。” 池其羽纳闷地压低眉梢,山林中学里大部分都是来首都打工人选择的学校,类似技校,她对它自然没什么好印象。 “呃,你别被她们骗财骗色了。” “这是我要叮嘱你的吧?” 许知意给L翻个白眼,她也不怎么待见这个男的,没追到前可清纯了,到手后也不装了,上课老是牵池其羽的手,后来她实在看不下去,就告诉朋友你要是敢和他干什么我就告诉你姐。 “好了好了你去和她们玩吧,我们电影要开场了——” 池其羽把许知意推走,对方瞪眼L,才回到原来的群体。 “她是你朋友吗?旁边是她对象啊?” “昂,我和你们说这个男的,简直就是一死绿茶。” 电影结束后天已经晚了,池其羽把和L隔着电影票亲脸颊的合照,发到小号上去,她修着图,将两人只露出来个眼睛,心里突然毛毛的。 “怎么了?” L关心地问,池其羽总觉得大事不妙,她警惕地看看四周,没遇到什么熟面孔,奇怪…… 【缘记云脚】: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缘记云脚】:你没出卖我吧? 【1A真的秒不了】:你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叫人寒心 【1A真的秒不了】:你还打不打 【1A真的秒不了】:别疑神疑鬼的 无人在意你那河童 【缘记云脚】:L很帅 Novara(论坛) 池素翻到两千多个的时候已经有点累了,她点进CloudW,看上次的帖子。 【暧昧】 妹妹为什么老是在网上喊别人姐姐,是缺爱吗?我要怎么做? 妹妹和我聊天,发她喜欢的偶像,她追星我是没意见的,但老是喊她的偶像姐姐妈妈的,我不懂,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家庭缺爱导致的?我要怎么正确引导,才能让她知道她只有一个姐姐? 发帖时间:几天前 回帖区: 1楼:诗人? 2楼:我嘞个元谋人能发帖了 3楼:楼主你搞错了现在已经是20xx年了 4楼:……什么玩意啊,你妹妹在外面碰到陌生女性喊什么啊? 5楼:【楼主】【回复4楼:……什么玩意啊,你妹妹在外面碰到陌生女性喊什么啊?】其实听她喊别人姐姐我也有点难受。 6楼:长大后妹妹不跑是这个d 7楼:歪个楼,妹妹追谁啊? 8楼:楼主有毛病?完全不懂 9楼:妹妹爱喊啥喊啥 这也要管 东亚家庭你赢了 10楼:【楼主】【回复7楼:歪个楼,妹妹追谁啊?】Kili Ship。 11楼:【楼主】【回复9楼:妹妹爱喊啥喊啥 这也要管 东亚家庭你赢了】:我没有管她。她在现实生活中喊我能理解。但是她发‘要是xx是我姐姐就好了’是什么意思? 12楼:Kili Ship?那人之常情。谁不想做日娜的妹宝。 13楼:Kili Ship?那人之常情。谁不想做Novara的妹宝。 14楼:Kili Ship?那人之常情。谁不想做恩善的妹宝。 15楼:Kili Ship?那人之常情。谁不想做安和的妹宝。 16楼:【楼主】【回复13楼:Kili Ship?那人之常情。谁不想做Novara的妹宝。】:我妹妹喜欢的就是她。我感觉她长得没我好看。 17楼:我靠楼主真敢说 18楼:打过来我先跑 19楼:楼主感觉年纪很大不怎么上网吧……就是小姑娘对idol的昵称而已…… 20楼:Na粉无妄之灾哈 楼主能别串了不? 21楼:【楼主】【回复19楼:楼主感觉年纪很大不怎么上网吧……就是小姑娘对idol的昵称而已……】我年纪不是很大。但确实不怎么上网。我大概知道了,谢谢。 22楼:【楼主】【回复20楼:Na粉无妄之灾哈 楼主能别串了不?】什么意思?那个小姑娘长得确实不错。不然我妹妹也不会喜欢她。我只是实话实说。串是什么意思? 23楼:楼主现在处于一种无法选中的状态 24楼:不是哒姐 你真蠢假蠢啊 你都知道Kili Ship了你不知道这些东西? 25楼:就是啊装什么呢? 26楼:楼上别那么刻薄行不?楼主不说了吗她妹妹喜欢。 27楼:【楼主】【回复24楼:不是哒姐 你真蠢假蠢啊 你都知道Kili Ship了你不知道这些东西?】请你语言放尊重点。我确实不是很了解这个群体。 28楼:【楼主】【回复26楼:楼上别那么刻薄行不?楼主不说了吗她妹妹喜欢。】是的。我妹妹经常给我发。我也会给她买演唱会的门票。她还和她们聊过天。 29楼:意义不明。你妹经常发,你还说人长得没你好看,你妹怎么不追你呢? 30楼:Kili Ship门面长得没你好看 发张照片 多大脸啊 31楼:Na粉素质就这哈哈 32楼:还门面。待会真被楼主秒了就老实了。 33楼:【楼主】【回复29楼:意义不明。你妹经常发,你还说人长得没你好看,你妹怎么不追你呢?】因为我是她亲姐姐。我不是她亲姐姐她就会追我了。我相信。 34楼:罪魁祸首都是那个歪楼的 35楼:追星的滚行不行 一个个被害妄想症 36楼:楼主已经沉浸在自己的魅力中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37楼:被Na粉缠上是这样的 38楼:【楼主】【回复35楼:追星的滚行不行 一个个被害妄想症 】呃,请大家友好交流。我会删除拉黑不友好评论的。 39楼:【楼主】【回复37楼:被Na粉缠上是这样的】我妹不这样,她很可爱礼貌。 40楼:好笑吗 我只看见一个绝望的妹宝女 41楼:哈哈哈哈 楼主你别被他们影响了 一般小女生追星都是姐姐哥哥地喊 还会喊老婆老公之类的 42楼:又怪上Na粉了?不是楼主先Cue先挑事的吗? 43楼:楼主挑啥事了?她妹妹喜欢Novara,楼主看见说下不很正常吗 44楼:【楼主】【回复42楼:又怪上Na粉了?不是楼主先Cue先挑事的吗?】请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只是想问妹妹为什么会希望她做姐姐!我对对方没有任何恶意! 45楼:【楼主】【回复43楼:楼主挑啥事了?她妹妹喜欢Novara,楼主看见说下不很正常吗】请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只是想问妹妹为什么会希望她做姐姐!我对对方没有任何恶意! 46楼:那是因为我Na人美心善,你妹不喜欢你喜欢她理所当然哈 47楼:好莫名其妙。呃,楼主你还是把那句话删了吧……不然你这楼回不过来了 48楼:一群疯子 49楼:你们能去翻楼主以前帖子不……楼主真的就是纯爱妹在这里吃醋…… 50楼:【楼主】【回复47楼:好莫名其妙。呃,楼主你还是把那句话删了吧……不然你这楼回不过来了】谢谢。已经删了。 51楼:楼主wwzz 52楼:说正经的 妹妹也是在开玩笑吧 追星都经常说类似句式的 我还希望郁见做我妈呢 53楼:那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是真希望郁见做我妈 54楼:楼主你妹没什么问题 就是普通追星操作 跟缺不缺爱没啥关系 55楼:【楼主】【回复54楼:楼主你妹没什么问题 就是普通追星操作 跟缺不缺爱没啥关系】谢谢。主要是我和我妈以前确实没给她足够的爱。我害怕她是因为这个。想尽力去弥补一下。 56楼:【楼主】【回复52楼:说正经的 妹妹也是在开玩笑吧 追星都经常说类似句式的 我还希望郁见做我妈呢】谢谢。她也说过希望Novara做她妈妈。 57楼:楼主你真的是个好姐姐 我朝哪里磕能接到…… 58楼:妈呀 我以为是刻薄继姐呢 59楼:楼主楼主我是Na粉 上面那些给你带来不好的观感 我深表歉意 谢谢妹妹喜欢我们Novara!她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子! 60楼:可能妹就是单纯喜欢 嘴嗨而已了 楼主可以多去翻翻其他社交媒体 接触下就知道了这没啥 61楼:【楼主】【回复57楼:楼主你真的是个好姐姐 我朝哪里磕能接到……】是吗?谢谢。我觉得这些是姐姐应该做的。 62楼:【楼主】【回复59楼:楼主楼主我是Na粉 上面那些给你带来不好的观感 我深表歉意 谢谢妹妹喜欢我们Novara!她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子!】没关系。妹妹喜欢的人,我也希望她能够好好的。也是我言语表达问题。 63楼:【楼主】【回复60楼:可能妹就是单纯喜欢 嘴嗨而已了 楼主可以多去翻翻其他社交媒体 接触下就知道了这没啥】嗯。我会的。我也想和妹妹有点共同话题。 64楼:49楼吃醋用得好带劲……没人觉得楼主对妹的占有欲很好磕嘛…… 65楼:同楼上。我一直没敢说。楼主上篇帖更诡异。 66楼:+1……会因为妹叫其她女性姐姐吃醋,好扭曲,好喜欢呃呃呃 67楼:性缘脑又干什么?没看见人家亲姐妹吗? 68楼:【楼主】【回复64楼:49楼吃醋用得好带劲……没人觉得楼主对妹的占有欲很好磕嘛……】磕是什么意思?我确实有点吃醋。我一直在照顾她。她却说希望别人来当她的姐姐。她从小就是我带大的。 69楼:长姐如母啊长姐如母 70楼:你知道的,姐姐就是姐姐,姐姐是不能成为妻子的啊…… 71楼:停停停 楼主这也没什么 就觉得妹妹不在意她的付出吧 换谁谁也难受啊 72楼:就是就是 别遇到两个女的就磕行不 世界上又不止爱情 服了 73楼:【楼主】【回复70楼:你知道的,姐姐就是姐姐,姐姐是不能成为妻子的啊……】嗯。姐姐是不能成为妻子的 74楼:【楼主】【回复71楼:停停停 楼主这也没什么 就觉得妹妹不在意她的付出吧 换谁谁也难受啊】不是。我没有怪妹妹的意思。她很懂事,我只是觉得是我自己哪里做的不太好。她看见了我的付出,也很为我着想。 75楼:反正我姐不对我这样 76楼:笑晕了 我怀疑妹说想要 楼主就给了 77楼:其实姐姐才是最好骗的 因为妹没进去之前姐都以为妹在闹着玩 78楼:实则不然 妹都进去了 楼主都心疼以为是妹手指冷呢哈哈哈哈 79楼:【楼主】【回复76楼:笑晕了 我怀疑妹说想要 楼主就给了】嗯。妹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她的。 80楼:【楼主】【回复77楼:其实姐姐才是最好骗的 因为妹没进去之前姐都以为妹在闹着玩】我不好骗。妹妹不怎么爱和我玩。 81楼:是不是涉黄了? 82楼:你们不要欺负老年人了! 83楼:楼主真的太搞笑了 一个只想吃妹剩饭的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84楼:只有我一个人在意楼主是不是长的真比Kili Ship好看吗 不够 “啪嗒”,笔再度从池其羽的指尖飞出去,划过半空,不偏不倚甩在许知意的笔记本上,留下条断续的墨痕,对方终于忍无可忍地嗔她句, “你要干什么?” “不好意思哈哈。” 池其羽双手合十抵在唇边朝朋友抱歉地笑,讪讪地把笔捡回来,她始终心不在焉。 补习班下课。许知意和池其羽一般因为无聊会坐同辆车回家。 窗外街景飞速倒退,池其羽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轻声说, “我总觉得心里不得劲。” “心脏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池其羽也不好意思再向好友说些摸不着头脑的话,只能欲言又止地敷衍过去。 “也许是吧。” 到晚上,池其羽斜倚在书桌前的转椅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跳跃,她在写几笔物理题,又切回和L的对话框,哼着首调子轻快的流行歌。 忽然,光线骤然暗了瞬,阴翳无声降落,光晕的边缘被道纤长的影子吞没,她愕然地抬头,那张脸隐在浓重的阴影里,五官沉在暗处,看不清表情,惯常温润的双眸此刻却仿佛两口望不见的古井。 姐姐?! 池其羽浑身的血液猛地冲向头顶,脚踝下意识抵住地板,转椅“哗啦”声向后滑去,轮子摩擦地面发出钝响,她把手肘撑住扶手,似乎要阻止自己软倒滑到地上。 今天不是星期四吗? 姐姐怎么会提前回来? 她大脑顷刻宕机,甚至忘记了称呼,只能惊恐地揣摩对方盘根错节的情绪——姐姐始终直视她,仿佛要钻到心里去,又像在委屈和不忿。 姐姐伸手从物理课本下抽出手机,屏幕还亮着,对话框里的文字猝不及防在池其羽面前一闪而过。 池素稍稍偏头,视线扫过聊天记录,唇线抿成条冰冷的直线,诡谲的面具终于裂开道缝隙,被极力压制却仍旧泄露出来的、尖锐的怒意。 完了。 “来书房。” 姐姐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手机被无情地甩回桌面,与坚硬的书桌碰撞,颠簸几圈,“啪嗒”砸在上面。 池其羽一点都不敢怠慢地跟在姐姐后面。 她垂首站在书房中央,视线死死锁住自己鞋尖,听见抽屉滑开的轻响,那声音磨过她的耳膜。 池素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把约半米长的通体乌沉的檀木戒尺,边缘已被岁月和使用者的手掌摩挲得泛出温润而冷硬的光泽。 她将戒尺平握,拇指缓缓抵住尺面中央,指节微微发力。坚韧的檀木顺从地弯曲出一道充满张力的、危险的弧度,细微的咯吱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窗外最后的天光与室内的暖黄灯光交织,在她骨节分明的手背上跳跃,掠过尺身幽暗的光泽,仿佛在丈量着即将降临的惩戒的重量。 “我不是说过,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吗?” “觉得姐姐这么管着你,很烦?” “把姐姐的话当耳旁风?和姐姐对着干,很好玩是吗?” “嗯?池其羽?” 鬼魅般的质问钻进耳蜗,在颅腔内回荡。 池其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胸口因为缺氧而微微发闷,她只能将头垂得更低,视线模糊地盯着地毯繁复的花纹,手指把衣角绞得近乎变形,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宁均禾倒真没骗她,果然在粉丝中发现了妹妹的小号。 妹妹小号id是串英文字母,然而,第一条微博就是和一个男生的合照。 照片里,妹妹只露出双弯着的笑眼,两人之间松弛的、缠绕的亲密感,几乎要溢出屏幕,池素难以置信地又往下翻几条,她头次这么希望自己对妹妹的熟悉出错。 呵。 池素脑子里从来没这么空白过。 前几天才堪堪给自己哄好,今天就又被闷头打一棍。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腥甜的铁锈味,指尖失控地在屏幕上反复放大、再放大,直至像素模糊成色块,她才承认这个事实,承认妹妹将要会迎接来新生的亲密关系的事实,就算不是现在,也会在未来——不,至少不能是现在! 这是谁?她快速地在脑子里搜寻所有与池家有交集的任何人。 搜寻越是徒劳,那簇压在胸口的暗火就烧得越是猛烈——已经不是简单的愤怒,而是某种沼泽咕嘟冒出的,在脏腑间翻搅、蒸腾,最终淬炼成带着恨意的毒气。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咔”声,攥着手机的指尖褪尽血色,呈现出种僵冷的青白,颤抖通过冰冷的金属外壳传导至整条手臂。 “哗啦——!” 一声刺耳的爆裂骤然撕碎宿舍的宁静。 池素猛地挥臂,桌面上摊开的书本、凌乱的化妆品、半瓶没拧紧的矿泉水应声横扫出去。 噼里啪啦砸落在光洁的地砖上。 水花与玻璃碎片四溅,一本硬壳书撞上椅脚,发出沉闷的钝响。 正在对镜描摹唇线的宁均禾手一抖,突兀的猩红划出嘴角,她愕然转头。 后面戴着降噪耳机的舍友也惊恐地扯下耳机,茫然回头。 空气凝固。 只有地上水迹缓慢蜿蜒,映着顶灯,一片狼藉。 宁均禾目瞪口呆,她看着池素的身体在无声中剧烈起伏,又突然身形不稳地撑住桌沿。 斜阳穿透铝合金窗框,将室内割裂成明暗交织,那光芒泼在池素瘦削的脊背上,不像暖晖,像层危险的釉。 池素完全变了样子。 苍白如纸的皮肤从脸颊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漫上潮红,像是皮下毛细血管集体爆裂,一路蔓延,连耳朵尖都烧得通红。 她惯常冷静漂亮的脸庞被种近乎狰狞的神态侵占,下颚线绷成僵硬的石块,眼睑下肌肉细微地抽搐着,牙关紧咬,发出极轻微的“咯咯”声。 只有远处学生的喧嚣,衬得这室沉默更为骇人。 “池素……” 宁均禾的呼唤轻得像声气音,怯怯地擦过空间。 对方才如梦初醒,肩胛骨骤然一缩,她倏地抬起头,黑色的发丝随着动作从颊边滑落,重新覆上额角与眉眼,像道匆忙垂下的帷幕。 她不再看任何人,只是沉默地弯下腰,动作有些僵滞,却带着种奇异的专注。 另外两人仍僵在原地,目光残留着震惊的余颤,看着她将那片狼藉,连同那惊喜的怒意,一并收敛干净。 门落后,三人才面面相觑。 “池素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 “……” 其中一个人欲言又止。 宁均禾到底是捕捉她眼神的闪烁,追问道, “你知道她怎么了?” “你们都没有听人讲吗?” 被追问的舍友尴尬地挤眼,将身体弯成个分享秘密的弧度,悄咪咪地说, “他们说池素很装——” 宁均禾听完后哑然失笑。充满了荒谬的无奈。 “这是谁造谣的?她每个星期回去是去带她妹妹,什么去看男朋友。” “啊?那我就不清楚了……” 舍友脸上闪过猝不及防的窘迫,急忙和自己撇清关系。 “我上次打麻将听别的班的女生说的。” 长得漂亮不是坏事,但长得漂亮又太傲可就会得罪人了。 再加上,池素本身因为需要来回跑的缘故,她也不怎么有时间和别人打交道。 司机接到电话时,听筒里传来的航班信息与池素冰凌般的简短指令让她微愕——这个时间点,大小姐本不该出现在机场。 但她立刻应声,将车驶入暮色渐浓的车流。 机场高速两侧的霓虹开始流淌成模糊的光带。 透过后视镜,她照常地悄然观察。 池素靠在后座,侧脸浸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不是疲惫,而是种被强行压抑因而更加灼人的愠怒,司机不由得握紧了方向盘,掌心沁出薄汗。 她心里明镜似的:八成是池其羽小姐又闯祸了。除了那位小祖宗,世上没人有本事让一贯沉静温和的大小姐露出这副神色。 她识趣地保持沉默,连鼻子都在放轻吐气。 记忆里池素教训妹妹的场面骤然浮现——那时池总就立在廊下,面色平静无波,对周围所有人心照不宣地下了禁令。 “谁也不许劝。” 她自己甚至也从不插手。 司机连拉车门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池素上楼,地毯吸收了足音以至于悄无声息。 她深吸口气,她太了解妹妹,每次道歉和哭泣从来不是觉得自己错了,而是有恃无恐的故技重施。 乖戾、骄纵。 还不够吗?池素怨恨地诘问,姐姐给你的爱还不够吗? 你还要姐姐怎么样?非要抽干最后一分骨髓、碾碎最后一点自我,才肯餍足吗? 她甚至有些绝望的痛苦,打不得、骂不得,只要对上妹妹那双蓄着水光、黑曜石般的眼睛,只要里面流过半分的忧郁,池素就恨不得把肋骨敲断,剖开胸膛,把心挖出来给她。 如果这样能向妹妹证明她爱她。 戒尺带着急促的风声落下,“啪”地一声脆响,精准地印在那只摊开的、纤薄的手掌上。 几乎是立刻,刺目的红痕便从皮肤底层窜起来,迅速肿胀、发亮,像道突兀的烙印。 池素握着戒尺的指节发白,腕骨在震颤,她绷紧注意力——只要妹妹吃痛,哪怕只是指尖向后蜷缩一下, 她就能立刻顺着台阶,结束这次的教训。 可是没有。 那只手固执地摊开着,掌心通红,带着近乎挑衅的忍耐。 池素又急又气。 戒尺(h) 终于池素还是没忍心继续打下去,她丢掉戒尺,颓然地砸靠在沙发上,两行清泪就这么落下来。 池其羽悄悄松口气,齿尖松开已被咬得发白的下唇,掌心那三道檩子火烧火燎地疼,姐姐没力气,打她就头几下打得重。 再加上她本身自己也赌气,虽然早恋是她不对,但她也并没有耽误学习成绩……她明明有在好好听姐姐的话……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长大。 青春期特有的、混沌的自我辩护在她心里盘旋,将那份惩戒的重量悄然稀释。 她先是小心翼翼的,只抬起点眼睫去偷觑,随即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中,整个人完全愣怔住,讶然地抬起了头。 姐姐……哭了? 眼泪正无声地、连续地从池素紧闭的眼角滑落,沿着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没入衣领。 那泪水太过安静,也太过汹涌,与池其羽认知中任何关于哭泣的想象都不同——没有抽噎,没有掩面。 姐姐的身体微微陷在沙发里,肩线却因克制而绷得僵硬,池其羽彻底手足无措,掌心火辣辣的痛感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被骤然翻涌的茫然与慌乱彻底淹没。 为什么要因为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哭泣呢?——在她看来无非是一次成绩并未下滑的早恋,一次寻常的管教冲突——流下眼泪? 她不解,她总以为,大人的眼泪是件隐秘的事情,当众哭泣其实和裸奔没什么区别。 但她还是本能地挪上去,讨好般地挨着姐姐坐下,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开口,思来想去还是道歉。 “姐姐对不起……” 池素拭去眼泪,将头别过去,目光固执地投向远处虚空,不肯落下半分回应。 说实话,姐姐才是真的大小姐脾气——池其羽心底无声轻叹,稍微不顺她心意,便不搭理人。 “对不起嘛……” 池其羽又开口,嗓音渗进软弱的哀求,她伸手扯扯姐姐的衣服,力道轻得像触碰蝶翼,对方依旧没理她。 “对不起嘛~” 池素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在妹妹撒娇的尾音里,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压在她肩头,妹妹的鼻尖带着濡湿的凉,混着她自己未干的泪痕,在颊边碾磨出细微的、令人战栗的痒。 湿热的气息喷在她颈侧最脆弱的皮肤上,每次都像在往她血液里注射滚烫的蜜,妹妹纤细的手臂环上来,不轻不重的力道,却让她想起那些深夜——想起自己如何在黑暗里展开想象的囚笼,如何用幻象中这具身体的温度来填补空洞。 那些潮湿的、罪恶的,食之入髓的爱抚让她羞恼,她却控制不住地喉间发紧,欲望如藤蔓在小腹里攀升,鬼迷心窍地回头,唇近乎堪堪擦过妹妹挺翘的鼻尖。 太近了。 近得能看见妹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在晃动,像溺在深潭里的落难者,那双遗传自母亲的大眼睛盛着光,湿漉漉地仰视她,带着小狗般的怯意和执拗。 太近了。 池其羽想挪开,姐姐几乎要亲上她,对方的呼吸烫着她的皮肤,混合着让人目眩神迷的琥珀与白麝香,这让她有点不自在,可又害怕离开惹得姐姐生气,只好僵着没动,勉强忍受两人不正常的距离。 姐姐真的好漂亮。 她出神地想,明明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对方就出落得这么清丽,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分分明明的,如果不是对方刻意地和自己保持距离,她应该很爱粘着姐姐,整日蜷在这份赏心悦目里。 她是我的姐姐可真好。 这么想着,池其羽情不自禁地在姐姐的唇角印上个吻。 …… 两人之间的空气陡然稀薄,池素的瞳孔骤缩,如同受惊的动物般震颤着防御本能,妹妹却对此浑然不觉,仍用那种浸蜜的胆怯眼神望过来,浑然天成地引诱着,唇擦着她裸露的肩膀,随即又仿佛害羞似的,深深埋入她的颈窝。 好想亲她。 池素的呼吸彻底失控,沉浊、卑劣地载满赤裸的情欲,熟悉的热流自下体悄然涌动,缓慢濡湿,身体率先缴械投降地臣服,好想被妹妹填满,被眼前这个人用天真与歉意筑成的温顺圈套,填得一丝缝隙也不剩。 她的指尖无法抑制地轻颤,十指连心,连带心脏都痉挛起来,少女干净的青苹果似的味道此时却腻得让她恶心。 当某种情绪的分量超过灵魂所能容纳的阈值,身体便会启动最原始的防御机制:排异。 所以爱是无法平静的。 就像无法消化坚硬的石块,过载的爱与恨、狂喜与绝望,都会让人有呕吐欲,仿佛急于将那些无法命名的东西从内部剥离出去。 “嗯…” 池素红着脸任由衣服从自己的肩膀滑落,堆在腰间像团柔软的云,乳尖暴露在空气里的瞬间立刻挺立起来,颜色是熟透的莓果。 她咬住下唇,手指抓住沙发边缘,绒布面料被攥出深深地褶皱,妹妹的手掌覆上小腹,缓缓下移,指尖划过耻骨上方那片稀疏的毛发时,她整个腰肢弹跳了下。 妹妹的指尖停在阴户上方,悬停着,用两根手指拨开闭合的唇瓣。暴露出的黏膜是湿润的深粉色,像初绽的花肉。指尖沿着缝隙滑动,从会阴到顶端,在阴蒂周围画圈——那个小小的、充血挺立的肉珠敏感得发疼。 “啊…” 漏出的呻吟让她脸红。她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手指没有进去。只是在入口处浅浅地探,刮蹭着最外缘的敏感带。透明的爱液不受控地沁涌,将入口处涂抹得晶亮泥泞。另只手揉捏着她的乳房,拇指重重碾过乳尖。 “姐姐想要更舒服吗?” 带着笑意和混沌的呢喃在意识海里漂浮,池素摇头,又点头。 对方低低地笑,用指尖施加着稳定的压力,感受穴口那圈肌肉绝望般的抵抗和吸附,坚定地、缓慢地刺进来。 异物感瞬间攫住了她,是种更明确、更具侵略性的占有。内壁本能地收缩绞紧,包裹着那入侵的指节。她能感觉到里面每丝细微的吸吮,每寸湿热紧致的包裹。 妹妹开始抽动,起初很慢,像在丈量深度,探索着内里柔软的褶皱。然后逐渐加快,指节弯曲,寻找着某个点。 当那点被粗糙的指腹擦过时,池素猛地蜷紧身体,像被电流击中,从喉头挤出声短促的、变调的惊喘。 就是那里。 接下来的攻势便集中而残忍,手指快速地进出,每次都精准地碾磨过那个致命的点。水声在寂静中黏腻地响着,混合着她越来越无法压抑的、带着泣音的喘息。 另只手也没闲着,拇指重重揉按着外面那颗饱胀的蕊珠,双重夹击之下,快感堆迭得令人晕眩,眼前阵阵发黑。 但就在高潮前夕,对方却把手抽了出来,池素茫然睁开眼,面前的景象因为生理性泪而雾蒙蒙的,她看见妹妹拿着戒尺,嘴角噙着诡谲的笑。 “不可以。不可以对着妹妹高潮哦。” 妹妹用食指勾住戒尺的另端向后掰,然后又轻巧调皮地挪开,戒尺因为惯性“簌”的反弹,重重地清脆拍打在脆弱的阴户上。 “啊——” 失控的尖叫从细窄的喉腔里挤兑出来,皮肉颤抖的余波直冲深处,子宫似乎都跟着紧缩,池素弓起腰,那不是简单的疼痛,是炸开的白光,整个世界坍缩成一个灼热的痛点。 眼泪汹涌而出。 就在这灭顶的中央,一股截然相反的热流,野蛮地、悖逆地,从她身体最深处轰然爆发,席卷过每寸被疼痛碾过的神经。 “这是个小的惩罚。怎么可以对妹妹有感觉呢?要乖乖的夹住。”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对方还是恶劣地重复那个动作,又一下的拍击落在饱满的阴阜上,驱散了上次痒麻的余韵,第二下,稍微偏移,重重打在更靠下、更柔软的大腿根与阴唇交接的嫩肉上,逼得池素又惊颤着流出花液,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妹妹。 “哎呀,姐姐是太喜欢我了吗?” 妹妹佯装吃惊地捂住嘴巴,像天使一样的纯澈。 太羞耻了。 花穴深处饥渴地蠕动,池素抵挡不了地自欺欺人般阖眼,戒尺光滑坚硬的侧面刮过她的大腿内侧,偶尔用边缘轻轻磕碰已经红肿发热的阴唇,刺痛连绵不绝地扎在神经上,她能闻到腥气,混杂皮革和旧书,堕落的味道。 “啪”戒尺开始有了节奏。不连续,无法预测,时轻时重,落在阴阜、大腿根、小腹,她变成爱神丘比特手里的弓箭,不断被拉紧又松开,却始终射不出那一箭,在悸动和虚脱间反复摇摆,累积的性欲被强行堵塞在爆发的闸口前,形成令人崩溃的高压。 不可以。 不准。 不允许。 反反复复的、低迷的劝诫,那声音好像从天上落下来,她急促地要辩解,可全身的皮肤都泛着情动和受责后的粉色,诘问变成另种酷刑。 又记重责,落在不堪重负的阴户上,池素向上挺动身体,又落下,爱液溅在沙发上,留下湿痕。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有嗬嗬的、濒死般的气音。 高潮不是她能控制的。 M 池素怔怔地喘气,注视天花板,妹妹早就离开了,她乖巧地表示自己没有和那个男生有逾矩的行为,但是也似乎并没有歉意。 池素穿好衣服,裹上毯子,身体的热气随着情欲的宣泄而流失,她停在妹妹房间门口,偏头深深地望眼。 第二天,她在池其羽上学后,也去了首都一中,班主任见到她很是诧异,连忙起身笑迎。 “池同学!” 她尊敬地问候下每位熟悉的老师,就坐在班主任对面。 开门见山地表示自己的来意,并希望班主任能够对妹妹再严苛看管些。 “老师,我现在还在读大学,妈妈常年不着家,妹妹独自在这里念书,还望老师念在昔日情义上,多关照关照小羽。” “这样啊……” 班主任理解地颔首,也及时地说自己会妥善处理这件事。 不过来都来了,她便邀请对方来班级说几句话,池素原本想推拒,但由于吃别人嘴软,拿别人手短,刚才拜托人家帮忙照顾妹妹,现在就拒绝这个小的请求,太过意不去,所以也应下来,说要准备下。 “正好。下节课吧,正好是我的课。” 两人又趁着这个间隙聊会儿天。 下课铃响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在教室里细密地接踵而至。 “我真没背叛你……” 许知意没招了,她再次把四指抵住太阳穴,朝好友发誓,池其羽纳闷,如果是班主任发现告诉姐姐的,那以她的脾气肯定要先来找自己警告番,不可能偷偷去打小报告,那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你姐没骂你吧。” “她还不如骂我呢。把我打了几下就没理我了。” 许知意瑟缩下肩膀,池素那张脸用来冷暴力实在太权威,她安慰地抚抚好友的背部。 “那你打算和L怎么办?” “怎么办?我姐又没说让我分手,没说就不分。” “哇,你真是,怎么说来着,死猪不怕开水烫。” “……什么鬼形容。” 许知意推搡下池其羽,对方了然地转回头,坐直身体,站在门口的班主任严肃地扫眼噤若寒蝉的学生,满意地走上讲台。 “啊!这节课开始呢,有位很优秀的前辈来学校拜访了一下老师,我请前辈给大家分享一下高中的学习技巧!这位前辈当年是以全校第十五的成绩考进我们的第一名校。大家有什么疑难问题,可以大胆发言!” “呐,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池同学,池素。” 我靠了。几乎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射向本能埋头的池其羽,她听见在身后的许知意的笑,L还不知死活地凑近她耳朵, “你姐姐诶。” 离我远点。池其羽绝望地向旁边小幅度倾离身体。 掌声骤然热烈,许知意还揶揄地用指尖戳戳她的脊背,池其羽八百年都没这么尴尬过,耳根发烫,但不抬头又显得太小家子气,所以只能够勉强地用手背撑住薄红的脸颊,掀起眼睫。 池素已经站在讲台上,晨光为姐姐渡上层朦胧的光晕,她的目光掠过教室,在池其羽脸上短暂停留,随即绽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温和,带着无可挑剔的体面。 然后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池素……很荣幸能在这里与大家分享些浅见。” 池其羽发现姐姐的声音有在刻意地收敛,更加温和甜腻,便觉得可爱,原来在很多人面前姐姐也会用夹子音说话,新奇代替了窘迫。 时间掐在三分钟左右,陆续回答几个人的问题后,池素也利索地结束这次的分享。 “那我就不打扰同学们的上课时间了,我本身也并不是很优秀的人,我始终相信,在座的各位未来定能绽放更耀眼的光彩。我由衷地祝愿诸位——前程似锦。” 班主任陪同她走出教室,两个背影在走廊光影中渐行渐远。门轻掩的刹那,压抑的私语声如解封般涌起。 班级蠢蠢欲动地响起窃窃私语,许知意的同桌率先打破僵局。 “小羽,你姐姐长得真好看啊——比照片好看多了。” “真的,又高又瘦,声音还温温柔柔的,啊我要有个姐姐就好了~” 前桌两个人也扭头夸奖道,语气里满是羡慕。 “那必须的啊,也不看看是谁的姐姐。” 池其羽全然忘记对方可能是因为什么来学校的,嘚瑟地承接属于姐姐的荣耀。 教室里的议论声渐渐低下去,重新归于平静,池其羽垂下头,额前柔软的碎发在摊开的书页上投下小小一片阴影。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纸面划着圈,思绪却早已挣脱物理的束缚。 那个承载着偏爱的笑。 她将脸颊更深地埋进臂弯,却忍不住让嘴角悄悄上扬。一种混合着骄傲、羞怯与受宠若惊的暖流,正缓慢而坚定地漫过心防。 她想起更久以前,久到记忆都有些泛黄的午后,姐姐也曾用这样带着温度的眼神看她,帮她系好散开的蝴蝶结,指尖拂过她发梢。 那时的依赖简单而纯粹,不像现在,掺杂太多仰望的距离、无声的比较,和丝自己都难以启口的、想要被特别记住的渴求。 不过,班主任回到班级后,就拿张表换座位,池其羽才如梦初醒,她和许知意又坐回同桌,L则是被分到永远和她隔组的距离,整个变动都比较大。 “异地恋。哈哈哈。” L还像往常般等两人一道走,许知意幸灾乐祸,L倒是不以为意,池其羽要稍微纠结些,她摸不清姐姐的态度,对方昨晚叫她去睡觉,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指令让她分手之类的。 到底姐姐又和班主任说了什么,也不得而知,但是分座位,八成是不太乐意自己再和对方有关系,但那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晚上姐姐也没主动打电话过来,池其羽才知道,对方又要冷暴力了,她没辙地打电话过去,第一次还被拒绝了,不过姐姐很快解释,她正在和舍友在外面吃饭,可后来也没有回拨。 大概持续一周,对方都只是简单地发信息问些生活细节,比如天冷要加衣服,多喝水之类的,好说歹说总算盼到周末,结果阿姨又告诉池其羽姐姐因为期末周所以最近都可能不方便回来。 呃。 池其羽伤心地努努嘴,拿叉子百无聊赖地戳着沙拉,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其实她每次都这么想,每次都失败,每次都重蹈覆辙,每次都莫名自信,就好像小时候被家里人骂,然后一个人偷偷地跑到房间暗暗发誓我要成为一个学习机器,永不微笑,让他们愧疚!然后家里人做了顿美食就乐滋滋地忘记自己要做冰冷机器人的伟大计划。 两人的冷战持续到过年。 直到池母回来才察觉姐妹之间诡异的氛围,她纳闷地问池素是不是两个人闹得不愉快,池其羽祈祷姐姐不要把自己谈恋爱的事情捅出去,对方也如她所愿,表示两人没什么。 神经大条的池母也没再刨根问底,反正怎么吵最后两人都会挤兑在一起,血脉里的亲密性。 视频通话响起,是池母的前夫。 “新年快乐!” 对方并不是池素和池其羽的生父,池母和第一任丈夫工作理念不合,便甩了对方,第二任倒是愿意乖乖地当家庭主夫,但是因为做的不好也被池母甩了,可他并不甘心,还是装模作样地在逢年过节时,给她们打电话祝福,还会给池其羽银行卡里打钱。 “小羽!让叔叔看看你!” 池母和对方的感情也不算僵,毕竟是她甩的男人,而且对方也确实非常关照池其羽,多份人脉到底不算件差的事情。 “叔叔好。” 池其羽也对这个男人没什么恶意,新款的电子设备和首饰比姐姐还快地送到她手上,也平易近人,所以也很给面子地迎合对方的熟络。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男人聊天,问对方要不要和姐姐聊两句,说着把手机递给池素,姐姐犹豫片刻,接过去,两人简单地寒暄后,对方叫把手机还给池其羽,但池素却没按照他的话而是把手机递回给母亲。 池其羽也乐得清闲。 第二天,M拎着礼物登门拜访。 池其羽和池母客气地接待,M算是熟人,就没过多的客套,他将礼物放在茶几一角,接着便挨着池其羽在柔软的沙发里坐下。沙发微微下陷,他嘘寒问暖。 “最近学习累不累?” M的声音温和,带着长辈式的关切, “有什么需要,随时跟叔叔说。” M的目光扫过女孩清瘦的脸庞, “假期有没有什么安排?年轻人该多出去玩玩。” “有打算,去看演唱会。” “哦?” M的语调扬起,显得颇感兴趣, “小羽喜欢什么?叔叔说不定也听过。” 话题就这样意外地打开了。从流行音乐聊到校园趣事,M显得健谈又风趣,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池其羽最初的生疏感渐渐消融,肩膀也放松下来。就在这时,那只宽厚、带着体温的手掌,极其自然地落在了她裸露的膝盖上方,轻轻捏捏她纤细的腿。 池母站在门口处和路过顺带登门的客人交谈。 “还是太瘦了,” M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担忧, “正在长身体,一定要多吃点。” 那只手并没有立刻挪开,掌心温热甚至有些濡湿的触感,透过皮肤清晰地传递过来。 池其羽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下,某种模糊的不适感像细小的冰刺,扎进方才融洽的氛围里。 她下意识想并拢双腿,却又因这举动可能显得太过突兀而顿住,只是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陶瓷 “池其羽。” 这声呼唤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稳,语调里没有惯常的温和,是种剥离所有修饰的、直呼全名的陌生感。 “?” 池其羽倏地抬首,迷惑地望向楼梯口的姐姐,M也循声转过头,手掌非常自然地、不紧不慢地从女孩腿上移开,转而搭在了沙发靠背上,他脸上笑容未减,朝着池素得体地点点头。 “小素下来了。” 池素站在光影分割处,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目光在M从容的笑脸和妹妹尚且懵懂的面容之间极快地掠过,最后停留在池其羽微微发红的膝盖皮肤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用力捏握过的细微痕迹。 “你上来,我有话和你说。” 池其羽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地跟着姐姐上楼,楼梯间的光线略暗,姐姐的背影在身前,挺直,疏离,羊绒衫柔软的质地也未能缓和那股无形的冷峻。 她们沉默地一前一后走着。 到了二楼走廊,视野重新明亮起来。池素在中间停下脚步,转过身,开口,声音已经恢复平日里的清晰,但语速比往常略快。 “把衣服换掉。来拜年的人会很多,穿的正式点。” “……” 池其羽无奈地“哦”声,跑回房间换衣服。 换好后正巧许知意和许家前来拜年,两个小女孩一见面就和麻雀般叽叽喳喳,M已经在迎客,脸上挂着惯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向许家父母熟稔地打招呼,又自然地转向许知意, “知意又长高了,越来越漂亮。两人现在是同学吧?” 他问得随意,许知意也得体地答几句。 许家父母略坐了片刻,便准备告辞,但无聊的池其羽拉许知意留在家里,许母寻思今天该走的也走的差不多,所以便允许了。 大人们还在门口说着道别与留步的客套话,池其羽已经悄悄拉拉许知意的手。两个女孩像终于挣脱了某种无形束缚的小鸟,转身便沿着楼梯轻盈地飞掠上楼。 池素陪着母亲在玄关处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关上门,将门外凛冽的寒风与热闹的余韵一同隔绝。 客厅里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暖气和茶几上狼藉的杯盏,残留着方才人声的嗡鸣。 她习惯性地扫视圈,掠过空了的沙发、歪斜的靠垫——M不见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的视线猛地转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没有任何犹豫,她甚至没来得及对身旁整理围巾的母亲说句什么,便转身朝楼梯走去。 脚步比平时快,却竭力控制着不发出过于急促的声响,只有羊绒衫的袖口随着动作轻轻摩擦。 心脏在胸腔里以种反常的节律敲击着,并非恐惧,而是高度紧绷的警惕,混合着某种冰冷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愠怒。 她刚踏上楼梯转折的平台,一抬头,目光便瞬间定格。 M果然在那里。 他正站在二楼走廊里,距离池其羽紧闭的房门不过几步之遥。 他背对着楼梯方向,身形微顿,一只手抬在半空——那是个预备叩门的姿势。 走廊顶灯在他头顶投下光晕,将他抬手的动作映照得格外分明。 就在他指节即将触碰到门板的前刹那,仿佛感应到身后的注视,他的动作停住了。 池素没有出声,只是站在楼梯上,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M缓缓放下手,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丝毫被撞破的窘迫或意外,反而像是刚好遇见她般,露出了个再自然不过的笑容。 “小素啊,” 他语气轻松,朝池素打招呼,仿佛只是随意解释句再平常不过的事, “我上来看看小羽。这孩子,招呼朋友躲进房间,也不下来送送客人,太没规矩了。”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话语内容合情合理,他甚至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前的位置,好像随时欢迎她一起过去“看看”。 M的视线落在池素脸上,像在仔细端详件不再符合心意的旧物。 走廊的光在她清晰的下颌线和微凹的脸颊投下浅浅阴影,那双眼睛太黑,太静,没有记忆中怯生生仰望他时的莹润光彩,也没有后来刻意习得的、礼貌周到的柔光。 他不喜欢这样。 “还是小时候的你可爱,” M的声音里掺进属于评判者的惋惜,以及更深处的、被唐突的不悦, “现在,有点阴森森的。” 他嘴角扯了扯,试图拉回那种掌控局面的、长辈式的轻松语调, “女孩子别老是摆出这幅表情,不讨喜。” 池素依旧没有回应。 她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如同黏着的蛛丝,无声地落在他身上,穿透他那层温和的表皮。 那沉默本身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仿佛在丈量他的谎言与行动之间那道晦暗的裂隙。 M脸上的笑容淡下去,被这种无聊的抵抗磨掉耐心。 他撇撇嘴,像是懒得再跟不识趣的小辈浪费口舌,重新转向那扇门,手臂再次抬起——方才被打断的叩门动作,此刻带上点不容再阻的意味。 “你叩一下试试。” 池素的声音终于响起,精准地切断空气里所有浮动的噪音。字与字之间没有任何粘连,每个音节都冷硬地砸在地板上。 M的动作彻底僵住。 片刻后,他极其缓慢地放下手臂,转过头,像是听到什么极其荒诞的笑话,脸上漾开种古怪的笑容。 他没有立刻动怒,反而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偏偏脑袋,将双手插进西裤口袋,以种近乎悠闲的、却又充满无形压迫的姿态,一步步踱到池素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他需要微微垂下视线才能看清她的眼睛,成年男性的身高和体态优势在此刻展露无遗,带来种物理上的威压感。 他俯身,拉近距离,声音压得低些,用刻意放缓的、近乎诱哄,实则布满荆棘的语调: “小素,” 他顿顿,噙着那抹令人不适的笑, “怎么和叔叔说话的呢?” 那阵混合着陈年古龙水、男性体温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油腻感的味道,随着M的逼近,再次密实地包裹住池素。 具有侵略性的、仿佛能渗入毛孔的熟稔,让她胃部下意识地收紧。 然后,那只宽厚的手掌落了下来,用种令人极度反感的力道,捏住她单薄的肩膀,前后晃了晃——如同摆弄一个不听话的玩偶,试图摇醒她的“不识抬举”。 “啊,果然,” M的叹息从胸腔里发出,虚假的悲悯和确凿的指责, “没有叔叔看着,你们都长成了什么样子啊。” 他的目光扫过她紧绷的脸,那里面不再有对待“可爱后辈”的耐心,只剩下赤裸的、对被冒犯权威的不耐与轻蔑。 他甚至懒得再掩饰那份不耐,无语地翻个白眼,仿佛面对的是不可理喻的顽童。 头随意地一晃,视线漫不经心地瞥向楼梯转角处——那里静静立着一个青白釉色的细颈陶瓷瓶,是池母心爱的摆设,釉面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他彻底将眼前这个冷着脸的人当成空气。 不过是个脾气见长、不懂事的小辈罢了,他大度地转过身,目标依旧明确——那扇门后不谙世事的女孩,和眼前这个“阴森森”的相比,显然更容易“沟通”,也更符合他今日未被满足的、某种需要被尊敬和亲近的预期。 就在他重心偏移,脚尖转向房门,手臂重新抬起的电光石火之间—— 风声。 或许根本没有风声,只有动作撕裂空气的短促厉响。 一道冰冷坚硬的弧线,裹挟着决绝的力度,自他视线盲区的侧后方袭来! “砰——哗啦!!” 沉闷的撞击声与瓷器炸裂的清脆哀鸣几乎同时迸发! 后脑勺传来的不是简单的疼痛,而是瞬间淹没所有意识的、炸裂般的剧震与钝痛! 仿佛整个颅骨都在嗡鸣中开裂。 M的瞳孔因这猝不及防的剧烈痛楚骤然缩成针尖,眼前猛地爆开片混杂着黑与金星的迷雾。 所有动作、所有思绪、所有游刃有余的姿态,在这一击之下彻底粉碎。 他踉跄前扑,手下意识地、痉挛般摸向剧痛的来源,触手却是一片湿滑黏腻,以及尖锐刺手的、尚未完全掉落的陶瓷碎片。 温热的液体正迅速浸透他的发根,沿着后颈蜿蜒而下,带来另种令人恐慌的黏稠触感。 愤怒,一种被卑微生物猛然噬咬、撕开皮肉的暴怒,瞬间压过了最初的剧痛和眩晕。 他猛地、几乎扭伤脖颈般回过头,目眦欲裂。 池素就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 她微微喘息着,胸腔起伏,手里还紧紧握着残留的、参差不齐的陶瓷瓶颈,断裂处锋利的碴口闪着寒光。 碎瓷片在她脚边溅落一地,像绽开了朵狰狞的花。 她脸上没有恐慌,没有失措,只有一种同样燃烧着的愤怒。 那愤怒如此鲜明,如此彻底,让她的眼睛在走廊灯光下亮得骇人,如同淬火的琉璃。 血珠从她握着瓶颈的指关节处迟疑渗出,不知是飞溅上的,还是被碎片划伤。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满头鲜血、面目因疼痛和暴怒而扭曲的长辈,握紧凶器的手指骨节,泛出青白的颜色。 空气里弥漫开新鲜血液的甜腥气,混合着尘土和瓷器破碎后的无机物味道。 帮凶 记忆总是挑最黏腻的雨天卷土重来——那个她刚满十岁的夏天,空气闷得能拧出水,棉袜湿漉漉地贴着脚踝。 M就是在那时,走进家门。 彼时的她,瓷娃娃似的,皮肤透着一碰即碎的光泽,乌黑柔顺的头发披在肩膀上,脆弱天然招致两种东西:偏爱,以及,深藏又蠢动的破坏。 她不知道每份宠溺背后都是龌龊的企图。 M最初是规矩的,甚至显得过分拘谨。他会在沙发另端坐下,中间隔着整片空旷的礼貌。 改变始于一些“必要”的接触。 过马路时,他的手自然而然裹住她的,男人掌心有湿热的汗,她试图抽回,他却收得更紧,笑着说, “小心车。” 于是牵手的理由迅速繁衍,牵她去饭厅,牵她去乐园。 接着,是抚摸。 称赞她脸颊柔软时,粗粝的指腹会来回摩挲;拂去她额发时,也会顺势滑向后颈;为她挽起衣袖,手掌却缓慢抚过整条手臂,甚至在她蜷在沙发上看动画时,用“看看长高没”的理由,让掌心从她小腿一路丈量到大腿。 再是拥抱。 她十几岁的骨骼在他怀里,像捆即将散架的细柴。 手臂是缓慢收紧的藤蔓,先是松松地环着,像偶然的亲近,然后指节陷进她薄薄肩胛骨之间的面料,把她往自己怀里摁。 她能闻到M身上烟草与汗水混合的气味,刺鼻、陈旧,她也能感受对方烫的体温,像史莱姆黏腻地沾在她的背上,最后是他的下颌,带着青色胡茬,磨蹭她的侧脸。 她闭上眼,睫毛颤抖,看见眼皮内侧血红的黑暗,她试图过挣脱,但那简直是钳制的力度叫她无处可去。 恶心不是突然到来的。 它像墨滴进清水,先是丝丝缕缕的浑浊,然后迅速弥漫、扩散,填满整个胸腔。 那是种磅礴而模糊的污秽感,粘稠地附着在每寸被他触碰过的地方。 她说不出那是什么,十岁的词汇里没有合适的名字,只有身体最原始的恐惧。 深夜的浴室,水声哗然,她站在灯下,一遍遍搓洗手背、大腿、脸颊,香皂泡沫雪白丰盈,皮肤在过度清洁下泛起病态的绯红,像某种灼伤,她搓得那么用力,仿佛能褪去层看不见的膜。 妹妹那时候正是粘人又调皮的年纪,无法无天。 当M再次笑着靠近,手臂即将形成那个熟悉的包围圈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炮弹般冲过来,挤进那令人窒息的缝隙。 “不要碰我姐姐!” 妹妹的声音尖细,却斩钉截铁。 她挥舞着莲藕似的胳膊,用尽全力推搡那个高大的身躯,小拳头落在他腿上,像雨点敲打岩石。 她仰着脸,整张脸都皱起来,是种全然的、不假思索的愤怒。 她不在乎对方的身份、不在乎尴尬、不在乎羞耻。 因为有姐姐在,她也不用体贴、不用礼貌、不用容忍。 M愣住了,随即讪笑着退开半步,脸扭曲成狼狈的空白。 成年人间心照不宣的、裹挟着玩笑的压迫感,在这堵纯粹的敌意面前骤然失效。 她慢慢蹲下来,把妹妹搂进怀里。 妹妹温热的脸颊依赖地贴住她的脖颈,急促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带着糖果和阳光的味道。 她害怕又留恋地箍紧手臂,把脸深深埋进妹妹细绒般的发间,贪婪地呼吸着,用这洁净的、生机勃勃的气息,涤荡肺腑间那股盘踞不散的阴冷黏腻。 那个庞大如影随形的怪物,第一次,在她与妹妹无言的拥抱中,被逼退了寸。 妹妹脾气很大,M不敢惹她不高兴,小孩子说话也直来直往,他也怕母亲觉察出什么不对劲,所以有妹妹在的时候,他不会对她动手动脚,因为妹妹总是靠着她,不让M有任何贴近的机会。 她在这个小小守护神的庇佑下,捱过痛苦的三年。 又是个被铅灰色云层压垮的傍晚。 远处天际线传来闷雷的滚动,像巨兽在楼宇间徘徊的腹鸣。 她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圈出小片惨白,手指下是未完成的数学题,字母和数字在潮湿里微微晕开。 把手传来粗鲁地转动、磕碰的声音,比第一道炸裂的惊雷更先抵达。 门被撞开时,带进来股腐朽的风,混杂着浓烈的酒精气味。 M的身影堵在门口,将走廊里最后一点天光也吞噬了。 雨就在这时瓢泼而下,狂暴地抽打着玻璃窗,仿佛急欲闯入。 成年男性醉酒后的躯体是座移动的、不稳的山,带着热量和危险的压迫感向她倾轧而来。 下一秒,世界颠覆。 不是温柔的放倒,是投掷,是沉重的、不由分说的镇压。 视线里最后捕捉到的,是天花板上那盏顶灯昏暗的轮廓,在剧烈的震荡中模糊成晃动的光斑。 呼吸被扼在胸腔,四肢像瞬间脱离了大脑的指挥,动弹不得。 雷声与雨声骤然退远,耳膜里只剩下自己血液轰隆奔流的巨响,以及那近在咫尺的、浑浊而灼热的喘息。 懦弱在此刻成了帮凶,它灌满了她稚嫩的口腔、鼻腔,沉甸甸地压住肺叶。 就在她鼓起勇气努力地发出尖叫的时候,就在此刻。 一道惨白的电光利刃般劈开窗户,将房间内一切映照得狰狞毕露、纤毫毕现。 紧随其后的炸雷,并非来自远方,而是直接在楼顶爆开,带着令玻璃窗嗡然震颤的狂暴巨响。 那是自然绝对的暴力,蛮横地、彻底地,将她那微弱如蚊蚋的呼救吞噬、碾碎,不留一丝痕迹。 她睁大着眼睛,瞳孔在黑暗里无助地扩散。 不是看眼前摇晃的重影,而是看向虚空,看向那扇被暴雨疯狂抽打的玻璃窗。 为什么。 第一个问号像冰锥,凿开混乱的脑海。 为什么雷也是帮凶。 为什么。 世界在此刻显露出狰狞的合谋。 为什么他明明在做着如此错误、如此可怕的事,可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在默许他,都在帮助他完成这场对她的围剿。 她不解。 她理所应当地被这样对待吗? 她所以应该温顺地把自尊、身体交给这个恶魔吗? 就在她要被拖向地狱的时候。 “砰!” 一声沉闷、粗暴的撞击,凶猛地砸在单薄的卧室门板上。 门外,另个维度的喧嚣猛然炸开。 “——你凭什么不让我玩?!那是我姐姐给我买的!你算什么?!” 压在她身上的M,动作骤然僵住。 他根本没喝醉。 或者说,酒意只是他掏出的、一张用于自我开脱与试探的通行证。 他猛地弹开,动作因仓皇而显得笨拙。 散落在地的衣物成了烫手的证据,他弯腰去捞,手指在昏暗光线中颤抖摸索。 衬衫的纽扣绊住了手指,皮带扣碰撞地板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咔嗒”声。 “咚!咚!咚!” 门又被无理取闹地踢踹,更重、更急、更不依不饶。 “哎呦,我的小祖宗!” 阿姨压低的、焦头烂额的哀告声穿透门板,带着特有的、被磨平棱角的疲惫与妥协, “别踢了!门要坏了!你姐姐睡着了,明天还要早起读书呢!” 声音渐近,显然阿姨正试图把那个炸毛的小火药桶从门边拖开。 “让你玩,让你玩还不行吗?别吵着你姐姐……” 妹妹骄纵的性格,在此刻成了荒诞的武器。 那是她用毫无原则的宠爱浇灌出的任性。 M将她被扯乱的衣衫草草拢回原处。 他俯身靠近,声音压得极低,是种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威胁。 “今晚的事,敢说出去一个字……” 然后,他直起身,脸上的龇牙咧嘴像潮水般褪去,换上了副略显疲惫、仿佛只是被打扰了休息的人皮。 妹妹撞开他冲进来,扑到她怀里哭诉。 温热的、带着泪水的重量砸在她僵冷的躯体上。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环住妹妹颤抖的小肩膀,指尖却麻木得几乎感知不到那衣料的柔软。 她的目光越过妹妹毛茸茸的头顶,看向门口。 阿姨紧跟着出现,脸上堆满了惯常的、带着点讨好与歉意的笑。 她不知道被妹妹拯救过多少次。 就连深渊,也是被妹妹拉出来的。 在某个暮色四合的傍晚,她在玄关处脱掉鞋子,进门便看见妹妹跪在客厅瓷砖上的侧影和无奈的母亲,M不见了。 后来从母亲断续的叙述中,她拼凑出经过:饭桌上,M夹了一筷子蔬菜放进妹妹碗里。 很平常的动作,但妹妹只允许她做这个动作。 妹妹盯着那块绿色,忽然抬起眼,直直看向他,然后极其缓慢地翻了个白眼。 一个孩子气却锋利无比的挑衅。 说了太多遍,妹妹被她宠坏了。 两人之间的积怨一触即发。 “你滚出我家!” 混着瓷器的碰撞声、压抑的抽气声。母亲被紧急电话召回来时,战场已只剩余烬与一个绝不投降的骑士。 “我凭什么道歉?” 妹妹此刻仍跪着,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他算谁?” 她站在玄关的阴影里,握着书包带子的指节泛白。 她想起自己曾在妹妹面前“无意”漏出的对M的厌烦,那些轻巧的叹息,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 她把不满的种子轻轻放下,退到安全距离,然后看着妹妹——这个浑身是刺、不知畏惧的小兽——替她冲上去撕咬。 卑劣感像冷水浸透骨髓。她享受着妹妹构筑的缓冲区,却犯怵那恶魔真的转向妹妹,如果真是这样,她要怎么赎罪。 母亲见到她,如同见到救星,招手唤她过去管管妹妹。 她将书包轻轻搁在沙发上,屈膝与妹妹平视。在母亲视线不及之处,她用唇形无声地说。 ——我不喜欢他。 妹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随即像领会圣旨。她向来对她惟命是从。 “我不喜欢他。让他走。” 妹妹替她说出这句话。 母亲无可奈何。 妹妹很聪明,深知如何运用被偏爱的特权。她像只乖顺的小动物伏在母亲膝头,抽噎着说, “我只想和妈妈、姐姐还有阿姨在一起。我不喜欢他。” “那你向妈妈保证,以后听姐姐的话,姐姐不许的绝对不做,姐姐允许的才能做,好不好?” “我本来就是这么做的。” 眼睛 碎裂声惊动了宅邸里所有人。池其羽刚拧开门把手,浓烈的血腥味就混着冷气扑面而来,许知意僵在她身后。 第二声闷响接踵而至。 池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看见走廊景象骤然中止,池素跪坐着,手里只剩半截青瓷瓶颈,男人的额角炸开暗红裂纹,血正沿着鼻梁沟壑往下淌,在地面晕开粘稠的扇形。 “姐姐!” 池其羽的呼喊被瓷器崩裂的余音吞没。她冲过去时踢到片瓷器,那碎片打着旋滑走。 池素忽然松手,瓷片落地的脆响惊醒了她。她瘫软下去,手掌按进血泊,留下清晰的五指印。有人捧起她的脸——又是妹妹。池其羽的指尖很凉,拂开她的额发时带着不易察觉的抖。 “对不起……对不起……” 池素的声音被泪浸透,破碎成气音。她透过朦胧水光望向母亲,对方唇色褪得和墙壁一般白。 她一直不想让妈妈失望,所以努力做好自己作为姐姐、作为长女的责任,把喜怒哀乐折迭成方正小块,塞进缝隙里,她以为自己足够成熟,能藏得很好。 血还在蔓延,像副受控的抽象画。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划破沉沉的夜。 池其羽紧张地在客厅里踱步,许知意体贴地早已回家。 “没事的,” 临走前,好友用力地抱紧她, “要是有什么不好处理的地方,记得找我家。” 终于,母亲扶着楼梯的扶手,每步都踩得很沉,她近乎立刻蹿上前去,撑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拭去母亲眼角的湿润,像晨雾凝在花瓣上的痕迹。 对方沉默不语,闭眼靠在她肩上,呼吸轻而浅,仿佛稍重的吐息都会震碎什么,好像很痛苦。 良久,眼皮颤动几下后睁开。 那双总是妆容精致的眼睛此刻浮着红丝,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剥落。她抬手想碰女儿的脸,半途又垂落, “妈妈对不起你和姐姐。” 两人相依了很久,池母揉揉小女儿的头发,她现在要及时地去处理M的事,刚才助理打来电话,说对方可能生命垂危,小素已经成年了,如果对方追着不放,很有可能摊上法律责任,她绝对不会允许这个男人再毁一次女儿。 “真是麻烦你了。” 寒流涌进客厅时,律师正跺掉靴跟的雪。她裹紧羊绒大衣领口,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霜。她被池母迎进门。 “警察大概还有多久到?” 她把公文包搁置在沙发上,又朝池其羽慈爱地笑笑, “小羽这么久不见了?——你是联系的小陈的吗?” “嗯,她估计待会儿就到了。” L解开大衣扣子,露出里面一丝不苟的西装套,她打开电脑,又询问M的伤势。 “应该不太行了。失血过多。” 池其羽局促地给她倒杯热水,妇人和母亲在紧密的交流中诧异地赏她两眼。 “小羽真长大了不少。” 但很快还是继续谈论后续的处理。 “……你无条件垫付所有抢救和治疗费——我去看看小素,她现在状态可以吗?” 池母有点犹豫,但的确要在警察到来前,整理好话术。 “你去吧,我相信那孩子。小羽陪阿姨一起上去。” 推开门时,池素正靠坐在床上,脸色因为惊吓失血而更苍白,看见妹妹的身影出现,她绷紧地肩线几不可察地松掉些许,脸色也有些缓和。 L站在床侧,很轻地按下她的肩头,作为无声的安抚。 “还好吗?” 池素小幅度地颔首。 L唇角浮起点了然又略带感慨的弧度,开玩笑道, “你还真是和你妈妈性格一模一样。” 随即她又瞥眼略显不安的池其羽。 “需要两个人单独待一下吗?” “妹妹在这里没关系。” 池素答得很快。 “好。” 池素缱绻的视线投向妹妹,微微抬抬下颌,指向床尾附近张空着的椅子。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甚至没多耗费什么力气,却仍是那种熟悉的、姐姐式的安排。即便在此刻此境,有些东西依然没变。 池其羽抿抿唇,走上前,握住冰凉的金属椅背,将它小心翼翼地挪到更靠近床头的位置。木质的椅腿擦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像某种确凿的落定。 池素用平稳的语调把过去重复了遍,时间线分明,甚至在某些细节上给出近乎冷峻的客观描述,L不得不说,她很是轻松,情况比她预想的更“有利”。 对方是板上钉钉地侵害未成年,这件事就已经触及到法律绝对的红线,对于伤害行为性质的界定,只要联系司法精神病学鉴定机构,证明池素在特定情境下,因长期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影响,辨认或控制能力受到显着削弱,然后,在正当防卫与防卫过当的界定区间内,争取最有利的认定。 而且池素的状态非常好,回答有条不紊,而且能懂自己的意思。两人的交流甚至称得上融洽。 而坐在旁边的池其羽却听出一身冷汗,她听着姐姐缓慢地拆解那些浸透恐惧与恶意的往事,每个音节都像细小的冰渣,滚进她的衣领,扎住她的脊柱,使得她坐立难安。 她对那些事完全没有任何的记忆,她只记得自己不喜欢M,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就是单纯地排斥,觉得他分走属于自己的一份姐姐和妈妈的爱和在意。 他总是喜欢抱着姐姐,她讨厌这样,她觉得姐姐是自己的,压根没想到那是对方性侵害的举动。 所以为什么姐姐害怕雷声,也是因为那个雷雨夜——这个迟来的认知像把钝刀,刮擦她的神经……那个晚上,少掉任何一个因素都不可能让她发那么大的脾气。 如果阿姨少唠叨几句、如果最后游戏没有输掉……她就是会被轻易地劝服,安静地待在房间里。 后怕骤然攥紧她的心脏,那么姐姐房间发生或可能发生的一切,是否会无人打扰,滑向更黑暗的深渊?姐姐是否会被彻底摧毁,姐姐的人生轨迹,是否会滑向一个她无法想象、更无法承受的结果? 生平头遭,池其羽对自己那份蛮横的“顽劣”,生出劫后余生般的感激。 似乎一切都是巧合。 但没道理,她对那段记忆其实还有印象,因为阿姨从此便觉得游戏是洪水猛兽,把乖巧的她变得如此极端,还时不时会欣慰地说她现在还好已经不怎么打游戏了。 池其羽清楚自己的性子,是有些混不吝,顶嘴、甩脸、阳奉阴违是常事,但像那晚般,被股近乎暴戾的情绪完全掌控从来没出现过。 踹姐姐门这种绝对越界和不尊重姐姐的行为,她更是甚至从来没想过,那时候是因为什么刺激?哦,是为了向阿姨证明姐姐对她的爱,证明给这个多管闲事的外人看,姐姐到底最在意谁,到底允许她做什么。 又或许真的可以解释。 她与姐姐血脉同源,这种羁绊,或许在理智与语言之外,构筑了另条隐秘的通道。朝夕相对积累的、浸入肌理的熟悉感,让她们成为彼此最敏锐的天气预报器。 当姐姐在房间里被恐惧浸透时,那种剧烈的情绪波动,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引发的震荡虽无形,却能被另一尾同源的鱼模糊感知? 她的身体,或许比懵懂的大脑更早接收到求救的频率——心跳莫名失序,呼吸隐隐发窒,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在四肢百骸乱窜,像被关在闷罐里,看不见的威胁却在逼近。 她还太小,她只能感知到种尖锐的“不对劲”,却说不出缘由。于是,这份心烦气躁转化成最原始的焦虑和攻击性。 “咚咚咚” 短促而规律的敲门声让池其羽蓦地一震,从纷乱的自责与回溯中惊醒。是警方的人到了。 她不方便在场,动作有些滞涩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出轻微的叹息。她走向门口,手指触到冰凉的门把手时,停顿半秒,几乎是本能地,她侧过头,朝床的方向回望。 在衣服褶皱的缝隙中,她的目光撞进了姐姐的眼里。 姐姐也在看她。 那双眼睛,像被水反复洗刷过的玻璃,湿漉漉又雾蒙蒙的,里面涌动着太多东西,疲惫?竭力维持的清明?安抚?抑或是只是空茫的、麻木的。 池其羽读不懂,过去读不懂,现在依然读不懂。 她忽然好愧疚,如果那时候自己再懂事一点,再聪明一点,再认真一点地注视姐姐的眼睛,是不是就能够及时地发现姐姐的痛苦?她懊悔于自己当年的混沌,更痛恨于此刻的无力——即便真相大白,她依然无法完全接住姐姐眼中那份过于复杂的重量。 她仓促地收回目光,拉开门,又轻轻地带上,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察在走廊里保护现场,血腥气还没散掉,她怨恨地盯住被白线围住的人形。 “他死了吗?” 几个警察同时停下动作,目光转向她,短暂地交换了下眼神。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迅速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公事公办地答道, “死了。没抢救过来。” “哦。” 警察们面面相觑,随即耸耸肩,便重新专注于手头的工作,测量、记录、低声交换着专业术语。 走廊恢复了之前那种压抑而有序的忙碌。 池其羽到楼下,客厅还坐了两三个人,看打扮似乎有很多职业,警察、医生还有几个母亲的朋友。 “姐姐,需要添点茶吗?” 年轻的警察摆摆手,示意不用,旋即她的目光转向池其羽,带着职业性的审视,但语气还算平和。 “你是池素的妹妹对吗?池其羽?坐过来,能和我们简单聊聊吗?我叫周自珩。” “不要紧张,只是简单说几句。” 池其羽依言走过去,拣了张单人沙发坐下,她余光掠过那几位熟悉的长辈,捕捉到她们眉宇间压抑的忧虑和不易察觉的惶然。 这位周警官……是母亲或L阿姨托请的关系,还是纯粹的办案人员?她无法立刻判断。她回忆L阿姨和姐姐的谈话,把关键信息整理出来,只需要咬定姐姐是因为创伤情绪失控解释成防卫过当就好。 无罪 谈话结束,周自珩并没收获什么对她们这边有利的消息……温穗还真是一天到晚给她苦差,在家伺候姜扶伺候得好好的,收到对方的电话,说有个案子需要她帮下忙。 开始说是受害人,周自珩就轻松地答应了,准备打发个手下过去,结果新鲜的信息传来,她就两眼发黑。 “这种人你死就让他死了好了——” “M家最近和WB合作比较密切,他们砸了很多个大项目,亲自找我,我不能不卖面子,你看着办吧,改天请你吃饭。” 周自珩第一时间还是回趟办公室,M氏的背景并不干净,几桩陈年旧案被她从加密层里掘出,证据链残缺,但足够触目惊心。 然后又亲自去拜访下池家,希望能找出点破绽。 但和眼前这个小女孩谈话,对方还真是滴水不漏,像打磨过的鹅卵石,只有交迭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扣着,那是唯一泄露的紧张。 M那边是铁心要把池素送去坐牢,池家这边肯定不会允许,她夹在中间又是一个头两个大。 门再度打开,周自珩蹭下弹起来,连跨几步上去,双手已伸了出去。 “老师!真是……好久不见!” 对方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戴副细金边眼镜,深灰色羊绒开衫熨帖得体。她见到周自珩,脸上掠过丝真实的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抬手拍拍学生紧绷的小臂。 “什么风把周局长吹来了,这种案子周局长还这么尽心尽力?” “您可千万别这么叫,” 周自珩感觉后颈瞬间沁出层薄汗,握着老师的手忘了松开, “副的,副局。折煞我了。” 她扯出笑容,语速不自觉地快,“人命关天,总得多上心看看。” 老太太又拍拍她的手背,力道轻柔,却让周自珩指尖微僵。几句寒暄间,她已明了——自己这个敬爱的老师居然是池泱的干妈。 池家这是压箱底的人脉都搬出来了。 她忍不住跑到一边给温穗打电话。 “……有点棘手吗?” “非常棘手。我嘴还没张我老师就能猜出我下句话要说什么!她认识我们局长,那些犯罪卷宗肯定压不下来的,还牵扯到未成年,那家伙要不是死的早,半层皮都得给他扒下来。” 温穗苦恼地摁摁太阳穴,接着是声轻叹。 “那好吧,我去和他们说。你要是太棘手就算了,你也别掺和太多。” “还算你好心。” 对方哼笑,带了几分惯常的戏谑,揶揄她几句就挂了电话。 周自珩本来不想掺和,没了温穗的人情,她就随便找个理由跑了,要是老师知道她原本是来给M做事的,她八成要被逐出师门。 M家那边,能攀扯到的最硬关系,绕来绕去也不过是通过温穗搭上了她这条线。原本估算着,这类纠纷总在可控范围内,以她的位置与手腕,足以在暗处将天平稍稍拨正,悄无声息地了结。 但是阴差阳错地对方还真的一物降一物,认识降她的。 数日后,周自珩在市局档案室门口“巧遇”了前来调阅材料的老教授。她已提前将筛选出的关键卷宗备好,装帧整齐,此刻双手递上,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敬重与关切。 老师把一辈子都奉献给刑侦事业,就有池泱这一个认的干女儿,两人是八字契合投缘,加上老人家又欣赏对方的韧性,让她破例认了干亲。 与此同时。 “还是那个案子吗?” 姜秋在转椅上抿着咖啡,看温穗在窗边苦恼地抓头发,对方在结束一次通话的间隙哀怨地吐槽道, “对啊,打了两个月官司了,M那边非要送那孩子去坐牢,说无论如何她都杀了人,池家那边又咬死不放人。” 姜秋好笑。 “怎么可能放人啊,那是池泱亲女儿吧。——没有转圜余地?如果放弃与M家的合作,代价有多大?” “代价?他们做的是WB几款老药物的原材料的,生产线断掉,那就不是亏损的问题了。” 姜秋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对方坐上来,温穗拖着步子走过去,侧身坐下,将头靠进她怀里。 姜秋的指尖随即抵上她的太阳穴,力道徐缓地揉按。 “M是什么人啊?都死了,怎么还能打这么久?” “他也不是个人,但凡是人一点,都不用被拖这么久。他侵犯未成年,结果被打击报复杀的。” “这舆论够M那边吃一壶的吧。” “M是继承人之一,虽然不怎么有竞争力,但到底也是人孩子,M这边也没要任何补偿,就一个要求,凶手必须去坐牢。” “没有什么替换材料商吗?” 温穗在她的怀里动动,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有倒是有,但他们很老牌了,质量价格都非常好。换一家,质量和价格波动都在其次,整套生产工艺参数可能都要重新调整适配,风险不小。” 姜秋还是建议道, “那去谈谈其他的吧,这舆论波及到WB也不好。” 温穗亲亲妻子的脸颊撒娇道, “那我要姜助理陪我一起去。” “遵命老板。” 两个月后,WB正式从M氏相关项目撤资的公告发布时,这场漫长拉锯战,骤然按下了加速键。 失去了WB雄厚的资金流与明面上的站台,M氏很快显出颓势。原本环绕其周身的许多“合作伙伴”,实则是看WB乃至其背后更深厚的DP.J资本的面子才勉强维系。 人家两个都不愿淌这浑水,他们更不要说了。 池素是池泱亲女儿,对方几乎是把能认识的所有人脉都端上来了,反观M氏家族内部,裂缝早在暗处滋生。一个能力平庸、声名狼藉的继承人之死,对某些派系而言,未尝不是次隐秘的“减负”。 其实要是齐心协力一点,池家也确实不够看,他们是属于和姜家那种家族企业,池家耗不起,可大部分都是暗自庆幸一个竞争者的消失,敷敷衍衍甚至幸灾乐祸。 最终庭审那日,天气阴沉。法官宣读判决书的声音在肃静的法庭内清晰回荡。当“无罪”二字最终落下时,旁听席一侧,池泱挺直了数月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松垮了瞬。 她抬手,极快地用指节拭过眼角。 池素看着母亲向所有人挨个弯腰道谢,看着母亲接近半年不眠不休就为了这一场官司,她为妈妈脱去厚重的大衣。 “这下小羽开心了,她偷偷跑到书房问我,姐姐会不会去坐牢,哭得那叫一个凶。” 池素默默地听着。 忽然,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池泱倾身过来,坚定地环住了她。那是一个很紧的拥抱,紧到池素能清晰感觉到母亲身体细微的颤抖,和压抑在胸腔深处的、近乎呜咽的呼吸。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她听着女儿一遍又一遍地向警察、法官、鉴定机构重复那段痛苦的经历,恨不得再把M拖出来千刀万剐。 她头次发现池素居然那么瘦,抱在怀里好像没有感觉,像迭易碎的纸。 她一直太安静了,安静到她不知道她正在承受怎样的伤害。 她将小羽托付给她,让她担任起母亲的责任,她太乖了,以至于让池泱忘记,她的长女,也不过刚满二十岁。本该是鲜活舒展的年纪。 这个官司必须要赢,不赢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作为母亲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对不起……” 一直僵直着身体的池素,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起初只是压抑的、细碎的抽噎,随即,那呜咽冲破了某种闸门,化为无法抑制的、破碎的号啕。她哭得全身发软,几乎站立不住,额头抵在母亲颈窝,积蓄了数百个日夜的恐惧、委屈和强撑的意志,终于在此刻决堤。 池其羽站在玄关里,听着姐姐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想大三就在妈妈公司里实习可以吗?” “当然可以。” 池泱伸手,掌心轻轻覆上女儿微湿的发顶,揉了揉。 玄关处,一直静静站着的池其羽听到了里面逐渐平复的动静。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用袖子胡乱擦干脸颊,努力做出平常的样子,暖黄的光晕照亮她故作轻松的小脸。 “姐姐官司打赢了哦。” 池其羽其实想要控制自己不哭的。但眼泪就簌簌地往下落,扑在池素怀里哭得昏天黑地。 耽搁了接近小半年的功夫,先是母亲回到公司,再是池素回到学校。 池素回到学校后,因为池母向学校解释清楚了相关状况,所以学校表示理解,她需要补交所有课目的作业,平时分依旧会正常处理。 除了宁均禾从家里那边听到些流言外,池素也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刚来学校对方就请她吃了顿饭安慰她。 “看见你回来我真的开心……我过年那会儿听到消息还说去你家看看你呢。” 因为课程任务比较繁重,池素也没有继续住在校外,接连几个周末也没时间回去,池其羽每天都很乖巧地主动打来电话,问她的心情和生活。 在图书馆补完几门后,池素在休息间隙看了会儿手机,打开比较久违的CloudW,未读消息已经积攒了99+,上篇帖子的热度很奇怪,半年前的帖子现在还有人零零落落地回复。 亲亲(论坛体) 【暧昧】 妹妹今天亲了我。 妹妹今天亲了我。 发帖时间:六个月前。 回帖区: 1楼:? 2楼:奶奶你追的爱妹博主更新了 3楼:我们没有义务知道。 4楼:谁问你了? 5楼:【楼主】【回复4楼:谁问你了?】在网上发什么是我的权利。 6楼:【楼主】【回复2楼:奶奶你追的爱妹博主更新了】奶奶也会上网吗? 7楼:楼主你是啥子吗? 8楼:凭什么啥子能有妹妹 9楼:楼主剩饭贴活动还在吗? 10楼:爱妹大王依旧稳定发挥 11楼:【楼主】【回复8楼:凭什么啥子能有妹妹】什么意思?哦,你羡慕我。 12楼:【楼主】【回复9楼:楼主剩饭贴活动还在吗?】妹妹今天亲了我,我很开心,再抽十个吧。夸夸我妹妹。 13楼:……我要不行了哈哈哈 羡慕哈哈哈哈 14楼:楼主妹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 15楼:楼主妹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16楼:亲哪里了? 17楼:【楼主】【回复16楼:亲哪里了?】嘴角,差一点点就亲到嘴巴了,妹妹亲完还脸红了,特别可爱,还是抱着我亲的,妹妹的香气都可以闻到。 18楼:16楼太宠楼主了 19楼:爽死了吧 20楼:切,被妹妹亲不很正常吗,我妹妹每天晚上睡觉都要亲亲我,早上离开家还要亲亲,楼主这么大惊小怪,越缺什么越没有什么 21楼:楼上干什么 22楼:【楼主】【回复19楼:爽死了吧】嗯。 23楼:【楼主】【回复20楼:切,被妹妹亲不很正常吗,我妹妹每天晚上睡觉都要亲亲我,早上离开家还要亲亲,楼主这么大惊小怪,越缺什么越没有什么】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妹妹亲你会脸红吗?我妹主动亲我的,我们不一样,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24楼:【楼主】【回复20楼:切,被妹妹亲不很正常吗,我妹妹每天晚上睡觉都要亲亲我,早上离开家还要亲亲,楼主这么大惊小怪,越缺什么越没有什么】为什么。 25楼:【楼主】【回复20楼:切,被妹妹亲不很正常吗,我妹妹每天晚上睡觉都要亲亲我,早上离开家还要亲亲,楼主这么大惊小怪,越缺什么越没有什么】谁知道真的假的。 26楼:搁这左右脑互搏呢 27楼:楼主: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其实已经私信给人跪下了 28楼:姐 刚才外面人多 我给你跪下 你这真得教我 29楼:切,我妹还天天亲我嘴呢 30楼:切,我妹不仅亲我上面嘴 还亲我下面嘴呢 31楼:切,我妹不仅亲我下面嘴 还说想伸舌头呢 32楼:你们要害死楼主 33楼:扫黄打非全抓了 34楼:诶楼主人呢 被吓晕了 35楼:你们不怕待会儿啥子真信了吗? 36楼:切,我妹不仅伸舌头 还说姐姐好甜呢 37楼:骗你的 其实当年扫射妹控的时候 为了被妹口 我躺下了 38楼:妹妹摊上你们这群人真是福气! 39楼:哈哈哈楼主真来私信我了 楼主我骗你的 我压根没妹妹 俺是20楼 我要证明楼主不是傻子 是甜姐 声音和百灵鸟一样 傻子发不出这种清澈的声音 40楼:我就这一个爱妹博主 你们别给我玩死了 41楼:我也想听楼主声音 42楼:【楼主】【回复39楼:哈哈哈楼主真来私信我了 楼主我骗你的 我压根没妹妹 俺是20楼 我要证明楼主不是傻子 是甜姐 声音和百灵鸟一样 傻子发不出这种清澈的声音】大骗子。 43楼:【楼主】【回复40楼:我就这一个爱妹博主 你们别给我玩死了】请大家不要再开玩笑了。 44楼:我好不容易在高铁上加载出来的一个帖子 45楼:一聊到黄 网友原生家庭也不痛了 生活也没压力了 也不愤世嫉俗了 地域也不对立了 资本也不做局了 聊得忘情了 也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46楼:慕名前来 47楼:给大家个传送门→【匿名用户:吃到姐姐了嘿嘿(原贴截图)】 48楼:你贴传奇爱妹爱姐两巨头就此诞生 49楼:楼主比起姐错还是个新兵蛋子 50楼:楼主你和你妹妹要好好的啊 51楼:人都是姐姐的错床都上了 楼主还在这里玛卡巴卡 52楼:都是姐姐的错 那人太魔怔了 代入她姐真的好崩溃 53楼:辛辛苦苦照顾的妹妹这么没良心。 54楼:不是亲的 好像是同母异父 55楼:不是说她故意的吗 她不喜欢她姐 故意这样干还发到网上来的 56楼:好恶心 呃呃 还是我们楼主和妹宝甜 57楼:楼主怎么好久不回复了 我想听楼主人机评论 58楼:【楼主】【回复50楼:楼主你和你妹妹要好好的啊】嗯。我和妹妹现在关系很好。她一直在主动关心我。 59楼:【楼主】【回复47楼:给大家个传送门→【匿名用户:吃到姐姐了嘿嘿(原贴截图)】】震惊。 60楼:【楼主】【回复52楼:都是姐姐的错 那人太魔怔了 代入她姐真的好崩溃】也不一定的,姐姐如果不愿意,那干什么都没用。可能就是姐姐默许的。 61楼:OMG楼主你回来了! 62楼:没人觉得楼主每次回复都很搞笑吗 63楼:楼主你不要以爱妹之心度正常人之腹 64楼:但是真的 那真的细思极恐 那就是周瑜打黄盖了 池素有点好奇地点开那个帖子。 【匿名用户】 吃到姐姐了嘿嘿 姐姐要结婚了,我在新婚前几天在姐姐房间里哭吐了,她问我到底想干什么,我让姐姐摸摸我,然后带着姐姐滚到床上去了,好爽,被姐姐那个好爽! 发帖时间:刚刚 回帖区: 1楼:楼主你见过人不? 2楼:你有病吧…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3楼:你姐都要结婚了 不知道上赶着当小三干什么 4楼:自挂东南枝? 5楼:【楼主】【回复3楼:你姐都要结婚了 不知道上赶着当小三干什么】急什么,又没做你家小三 6楼:好恶心 你姐遇上你倒八辈子血霉了 7楼:能不能替你姐着想着想 不要太任性了 性关系不是你想的那么轻松 8楼:就是啊 感觉楼主完全就是小孩子 9楼:假的吧 起号的? 10楼:【楼主】【回复7楼:能不能替你姐着想着想 不要太任性了 性关系不是你想的那么轻松】她结婚就是为了气我。她怎么不替我着想着想,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又不是做不到,我没要求她非要和我结婚,我也没要名分 11楼:看了楼主以前帖子 楼主是不是有点精神问题? 12楼:回9楼 哪家脑瘫用匿名用户起号 图啥 13楼:我也觉得 隔壁也有个爱妹的 和楼主说话完全不一样 那个姐姐就很正常 14楼:6在这里还能看见我们爱妹大王 她是傻子哈哈哈哈哈 15楼:【楼主】【回复11楼:看了楼主以前帖子 楼主是不是有点精神问题?】你才精神有问题 16楼:楼主说话语气好熟悉 17楼:+1 感觉在哪里见过 18楼:都是姐姐的错。是你吗楼主? 19楼:我靠你们还真别说 21楼:【楼主】【回复18楼:都是姐姐的错。是你吗楼主?】不是。 22楼:你是不是xxx 你看一下私信 23楼:我靠 我靠 我靠 谁找上来了??? 24楼:我宣布这是我今年看过最精彩的贴了 25楼:我告诉你姐了,你要逼死你姐姐吗?你能不能懂点事? 26楼:我好像也知道楼主是谁了 这个ip 还有姐姐 还最近准备结婚 还有钱 你口癖太明显了。 27楼:我就说我上网能看到好东西的吧! 28楼:这也太刺激了 26楼谁啊谁啊 29楼:楼主我不白看 我给你摇人 30楼:你回消息 现实生活胆小鬼 把你姐推到火坑上烤 转头把这种事情发到网上 31楼:你们应该都不认识 好像很有钱 不怎么在国内 最近因为姐姐结婚才回来的 32楼:你们能不能等我下班再吵 33楼:到底是谁啊啊啊啊啊 我急的在客厅走了两圈 34楼:【楼主】【回复30楼:你回消息 现实生活胆小鬼 把你姐推到火坑上烤 转头把这种事情发到网上】我知道你是谁了。告状精。你告我八百次状我姐也不会喜欢你。 35楼:【楼主】【回复30楼:你回消息 现实生活胆小鬼 把你姐推到火坑上烤 转头把这种事情发到网上】你不也在网上叫吗? 36楼:这个软件这么权威吗 我还以为没人在玩这个CW了 怎么全是有钱人 37楼:慕名前来 回楼上 CW信息保护很牛 匿名是真匿名 查不出来的 38楼:隔壁那个爱妹也是个富姐 39楼:楼上哈哈哈哈 我会永远追随爱妹大王的! 40楼:楼主现实生活中很漂亮 但性格很极端 不喜欢她姐姐 41楼:哎呀我去 楼上细思极恐 42楼:会不会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姐姐出丑的 也是故意被猜出来的? 43楼:那也太坏了吧 我就说怎么可能那么亲密的事情放网上说 44楼:好奇 多漂亮才能让40楼提嘴 45楼:再漂亮这人品 心也太脏了 她姐看以前帖子很照顾她啊 姐姐也太可怜了。 46楼:她姐姐呃 是她爸出轨的私生女 47楼:有钱人家真的都玩的这么花的吗…… 这个原贴已经被这个用户删除,“都是姐姐的错”这个账号也被注销。